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柔雨拂肩】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嫁嫡》 作者:木嬴 文案: 重生一世,她不再是那个温和纯善,安分愚孝的四姑娘。 阴谋诡计?争权斗宠?样样信手拈来! 守护好至亲,冷眼看继母嫡妹作死。 至于那个让她见了就绕道走的男子。 她已经绕道了,怎么还碰到了! 你问我为什么绕道? 我会告诉你这是上辈子绕着绕着养成的不良恶习? 谦让是美德! ==============   第一章 楔子      初夏的午后,天气闷闷的,燥热的人心神不宁,有些透不过气。   栖霞院。   一众仆妇守在院子里,神情焦灼的盯着正屋的门。   少奶奶正在里面生孩子。   八个月的身子。   老话说的好,七活八不活。   产婆进去两个时辰了,少奶奶的叫疼声越来越弱。   应该会凶多吉少吧?   没错,她们守在这里不是怕出问题,是怕不出问题。   少奶奶若是不死,整个栖霞院都会跟着陪葬。   或许整个侯府都会跟着陪葬。   有丫鬟合掌念了几声佛号。   柳雪茹迈步进来,瞧见丫鬟求佛,神情虔诚,眸底闪过一抹狠毒。   走近一听,眉头却舒展了开来。   “这事求菩萨没用,夫人已经拿了主意,少奶奶的丫鬟都安置了吗?”   “安置了,都在后院关着呢,”小丫鬟殷勤的陪着笑脸。   此时,门吱嘎一声打开。   走出来一个脸皮白净的婆子。   “可惜了,是个哥儿。”   婆子连连摇头叹息,她尽力了。   屋内。   沈安容眼神空洞的望着头顶上的纱幔,浑身弥漫着凄哀,悲痛。   孩子死了。   她盼了六年的孩子。   没了。   两个时辰前,她还清楚的感觉到他在踹她的肚皮,她轻声的说,“乖,不闹娘亲。”   他便乖乖的不动了。   好一会儿后。   又调皮的再踹一下。   清颜说,他是一个既调皮又听话的孩子,将来能出将入相。   她日日盼夜夜盼着出生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一种剜心蚀骨的痛从四肢百骸弥散开。   痛的她连呼吸都困难。   眼泪模糊了双眼。   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夫妻六年,她和他红袖添香,举案齐眉。   她出门,他相送。   她回来,她亲自迎接。   谁人不羡慕她有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君?   三天前,表妹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个假象。   她不信。   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搁在嘴里怕化了的夫君怎么可能爱的是别人?!   在表妹的怂恿下,她试探了一下。   她没有像往日那般,提前告诉苏君泽,清颜会来看她。   今日,他约了朋友打猎。   吃早饭的时候,她忽然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怔了一下。   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快。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一个劲的给她夹菜。   一筷子也没有。   她胃口不好,只用了两勺粥,便吃不下了。   他说她病了,身子不适,要在家陪她,叫小厮回了好友,狩猎改日。   要换做以往,她会高兴的跳起来。   但是那一刻,她的心在滴血。   她最爱看他的笑脸,可是清颜来的时候,她觉得那笑很刺眼。         第二章 重生      头,晕晕沉沉的,似乎有千斤那般重。   安容清晰的感觉到,有人抱起了她的脑袋,再摸她的后脑勺。   轻轻碰触,却疼的她心都揪了起来。   “怎么办,姑娘的后脑勺都撞出包来了,不请大夫回来能成吗?”   充满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竟似有些熟悉,让安容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可是请大夫回来,肯定会惊动老太太,大姑娘和姑娘都会挨罚,府里箜篌弹得最好的就属大姑娘了,误了姑娘的大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另一道担忧的声音传来,软嚅中带着一点甜腻,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好像是海棠的声音。   她有多久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了,六年了吧?   怎么会梦到海棠?   是因为心里觉得有愧于她吗?   海棠针线活好。   当年出嫁时,帮她绣鸳鸯枕,不小心戳破了手指,大夫人说不吉利,毛手毛脚的陪嫁去侯府,会给她闯祸,就把她嫁给了府里管事刘妈妈的儿子做媳妇。   她出嫁后,只见过她两面。   一次是她回门,海棠偷偷的跑到二门看她,泪眼婆娑,还没有说话,就被刘妈妈拖着拽着走了。   第二次见她的时候,她消瘦的快皮包骨了,神情木讷,再没有了跟在她身边时的俏丽乖巧。   再后来,便是她病死的消息,怀了孩子,被丈夫拳打脚踢,小产死的。   当年,她满心欢喜的等着上花轿,见不得说不吉利,大夫人发落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求情,生生害了她。   “你再仔细摸摸,看姑娘有没有撞破头,要是见血了,就先请大夫,没有就等姑娘睡醒了再说,”怕扰了她睡觉,海棠的声音压的低低的。   这会儿再听到她的声音,安容觉得眼角泛酸。   “芍药,你手轻点,都将姑娘疼哭了,”海棠轻声指责。   安容能感觉到有帕子在擦拭她的眼角,感觉是那么的明显。   “已经很轻了,姑娘头发浓密,不用力,根本觉察不到,”芍药不满的嘟嚷了一声,旋即又道,“好像没有撞破,只是肿了,姑娘也真够倒霉的,外面的雪那么大,在地上滚两圈都没事,偏偏姑娘就撞了石头……。”   声音越说越小。   安容的眼皮挣扎了两下。   真的是芍药,伺候在她身边的丫鬟,只有芍药说话直爽,做事顾头不顾尾。   也正是因为说话直爽,得罪了人,最后被活活打死。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随着珠帘轻晃,有柔柔软软的声音传来。   “姑娘醒了没有?”   海棠迎了上去,“秋菊姐姐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姑娘睡了一个时辰了,往日可从没睡这么久过。”   说完,顿了顿,似乎发现什么不对劲,又问,“不是去领衣裳了吗,没领到?”   “领到了,半道遇到了春兰,冬梅就把衣服送去给大姑娘试穿了下,看合不合身,”说着,哈了口气,跺了跺脚道,“才刚入冬,天就这么冷了,这冬天可怎么过啊,再去生一盆炭火,一会儿几位姑娘都会过来,仔细冻坏了她们。”   芍药一双手就在安容头上摸来摸去,嘴里还小声咕噜着,“帮姑娘忙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么爽利,推三阻四的,这也担心那也害怕,试衣服比谁都快,那是姑娘的新衣裳,姑娘还没穿呢,倒先上了她的身。”   “半夏折梅还没回来吗?”秋菊扫了屋子一圈,问道,   “还没呢,”海棠摇头。   秋菊用檀木铁棍捣了下炭盆,暖手道,“指不定又上哪儿献殷勤去了,一会儿回来,叫她把得的赏赐拿出来,咱们去厨房买桌酒席吃。”   把炭盆盖上,又道,“芍药,去把前儿弋阳郡主送的青梅酒拿出来,先温上。”   芍药应了一声,搭在安容额头上的手挪开,起身道,“可是姑娘还没醒呢,青梅酒珍贵,姑娘可是求了弋阳郡主好几天才得了那么点儿,不等姑娘起来,就先喝了合适吗?”   秋菊脸色不虞,这芍药最是可恶,处处反驳她,还总是在姑娘面前说她做的不对,要不是她是老太太赏赐给姑娘的,姑娘铁定早卖了她。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不合适,这会儿雪还大,几位姑娘要来还早呢,到时候姑娘肯定醒了,姑娘性子急,急慌忙乱,酒没热透,喝坏了身子,大夫人是疼姑娘,可是老太太肯定会罚几位姑娘的,咱们姑娘琴艺不熟,光靠衣裳,怎么让东钦侯世子钦慕?”   听到半夏这个名字,容安的手紧紧的握着,四儿伺候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是叫半夏。   再听到东钦侯世子时,她的心倏然揪疼起来,为何在梦里还能听到他的名字!   梦到海棠,芍药也就罢了,为何还梦到秋菊,冬梅。   秋菊和冬梅是她的大丫鬟。   出嫁后不到半年,秋菊就背着她往苏君泽床上爬,害的她被苏君泽骂。   冬梅则背着她偷偷与苏君兴,也就是苏君泽的胞弟私会,被弟媳和婆母逮了个正着,把她的脸都丢尽了,打那以后,弟媳看她百般不顺眼,处处刁难她。   甚至拾掇婆母往她屋子塞人,若不是负气骑马,她也不会刚知道怀了身孕,孩子就没了。   若不是逼不得已,她又怎么会把柳雪茹纳了贵妾。   想起第一个孩子,安容的手就攒的紧紧的。   她出嫁一年,都没有怀身孕,请了大夫都说没事,后来要不是清颜替她诊脉,又怎么知道她有宫寒之症!   调养了一年,才怀了孩子,结果因为骑马,身子不稳,没了。   那次之后,她盼了整整三年,才又怀了身孕,结果却……   想起她才出世就没了的孩子,安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疼的她哭了出来。   这一下,可是吓坏了屋子里的丫鬟。   海棠、秋菊忙近前。   “姑娘怎么了,是头疼还是做了噩梦?”海棠担忧的问。   安容睁开眼睛。   模糊中看到两张清秀的脸,正担忧的看着她。   安容慌乱的擦拭了眼泪,眼睛向上看。   天蓝色撒花鲛绡纱帐子,正中银链系着两只小巧玲珑的白玉镂空雕缠枝玉兰的香薰球。   缕缕兰花香散发出来。   再看自己的被子,浣花锦绣瑞草云鹤,花清地白、锦空匀齐。   床边高几上,摆放的五彩山水瓶,瓶内是一支新折的花萼,指腹大小的碧色花瓣晶莹如玉,翠色诱人。   梳妆台边,立着两只半人高的花瓶,里面插了些孔雀的雀翎,闪着点点斑斓五彩的光。   这是她的玲珑阁!   安容眼睛越睁越大,慌乱的掀开被子,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就下了床。   走到碧铜玉镜前,她看到一张姿容清雅,体态纤柔的脸。   这分明是她少女时的模样!   安容看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这梦太真实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脑袋的涨疼,脚底的冰凉。   还有窗柩外吹进来的寒风和飘雪。   她记得七年前,才过了立冬就下了场大雪,天寒地冻,她跑去折梅,结果大姐沈安芸跑来告诉她,说老太太要给她定亲,她急忙要去找老太太,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她还记得那次,确实有人来府里,但不是来给她提亲的,大姐是逗她玩的,最后却传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发怒,禁了她的足,还罚抄女诫二十篇。   她没能出门,最后央求大姐姐冒充她带着面纱去大昭寺后院梅林弹箜篌,为此,她还送了她一套碧玉头饰。   那一天,苏君泽根本没去大昭寺,去的是宣平侯世子。   一曲倾心。   沈安芸不小心遗失了纱巾,被宣平侯世子捡到,亲自送上门来。   哪怕是不小心,沈安芸也逃不掉一顿罚,她害怕之下,把她招供了出来,最后沈安芸安然无事,被罚的是她,她还得安慰她,给她赔礼道歉。   老太太见宣平侯世子俊朗不凡,有心成全她,就将她记名在了大夫人名下,有了嫡出的身份。   后来宣平侯世子来府里的时候,她正好穿了那套衣裳,再后来,外面就有流言,她抢庶姐的衣裳头饰……   安容嘴角划过一丝嘲笑,陪笑脸,送头饰,最后还搭上了名声,她到底给多少人做了嫁衣裳?   要不是自己摔了一跤,铁定会莽莽撞撞的闹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还是会禁她的足。   现在想想,她觉得可笑,她沈安芸不是为了她弹箜篌,是为了她自己吧!   上辈子是她傻,这一世,即便是在梦里,她也不会再让她们一个个如愿!   “帮我梳头,我要去见老太太。”         第三章 松鹤      挑了件藕荷色锦缎袄儿,玉台金盏凌波裙,外面罩了一件碧霞云纹孔雀绿锦衣,头发挽着如云的流云髻,只用了梅花玉簪和珠花,末了,再以珍珠耳坠呼应点缀。   小脸莹白如玉,胭脂只淡淡的打了一层,让安容瞧上去有种大病初愈的娇柔病怯之态。   安容性子执拗,别说外面窸窸窣窣的下雪,就是下冰雹,她要出门,谁也拦不住,是以秋菊只拿了暖炉给她。   安容抱着暖炉,芍药拿了斗篷过来,安容指着桌子上的三彩瓷瓮道,“把青梅酒也带上。”   芍药乖乖的捧着瓷瓮,随着安容身后下了楼。   楼上楼下一样的暖和,六个小丫鬟正围着炭炉绣针线,有说有笑,见楼梯有动静传来,忙瞥头望过去。   见是安容,慌乱的起身行礼。   安容是武安侯府嫡女,依照规制,除了妈妈外,有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小丫鬟,并粗使婆子两名。   事实上,她除了阮妈妈外,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小丫鬟,粗使婆子有四名,这多出来的丫鬟婆子都是府里姐妹从自己的份例中送过来给她使唤的。   姐妹情深,不分彼此。   却不知这些都是她们安插进来的眼线。   两年前,她住的蒹葭苑夜里总会莫名其妙的听到哭声,吵的她夜里睡不安稳,阮妈妈说是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她吓的跑去找大夫人要换院子。   府里只有嫡女的绣楼是两层高,沈安玉仗着自己胆子大,要跟她换。   沈安玉住进去之后,夜里吓了一回,病了三天,之后就再没动静了。   她则搬进了沈安玉住的玉竹苑,她性子孤傲,又仗着自己是嫡女,怎么甘心住的地方不如别人,偏又不敢住蒹葭苑。   便起了重建绣楼的心,正好那时候流行“咫尺山林”的建筑手法,她就花了三万两银子建筑了现在的玲珑苑。   玲珑苑名副其实,小巧精秀,玲珑有致。   园中亭台楼阁、堂殿轩榭、桥廊堤栏、山山水水尽纳于方圆三百步之中。园中之砖雕、木雕、灰雕、石雕等四大雕刻无处不现,尽显古雅。更有古树参天,奇花夺目。   一年四季均有时花:春有桃花、玫瑰,夏有荷花、月季,秋有菊花、木槿,冬有水仙、腊梅。   群芳争艳,灿烂如锦。   现下的玲珑苑早已换成银装,大雪纷纷,洁白无瑕的花瓣絮絮飞落下来。   在半空中你拉我扯,你抱住我,我拥着你,一簇簇,一团团,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絮从天空翻滚而下。   粉妆玉砌,浩然一色。   站在绣楼外,安容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谁能想到她上午还在与人品茗,中午产子香消玉殒,下午却在欣赏落雪的飘逸了。   一梦千年,不知道她这场梦能做多久。   芍药帮她系了斗篷,又递上织锦暖手套筒,秋菊撑了美人伞。   踩在皑皑白雪上,能听到嘎吱声。   一步一景,移步异景。   安容走的极慢,她怕摔一跤,会把这样的美梦摔醒,她还没有见过祖母,没有见过父亲,没有见过大哥……   她舍不得醒。   玲珑苑并非在玉竹苑改建而成,当年她要改建,大夫人极力反对,老太太也不高兴,她只好请了风水先生回来,在侯府的西南方向修建的玲珑苑。   想起玲珑苑的修建,安容心底就闪过懊悔之色,当年为了修建它,她不惜和老太太翻脸,逼着老太太把她娘留下来的陪嫁拿出来,口不择言,把老太太气病了。   打那以后,老太太便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她了,后来老太太还给她定了门亲,连定亲信物都交换了,她却听了府里姐妹们的话,听信了萧国公府表少爷残忍嗜血,容貌丑陋之言,要死要活的绝食退婚,老太太那会儿是硬了心肠不许的,她偷偷跑进宫,找了太后,太后把老太太叫了去,这门亲事才作罢。   萧国公府表少爷,萧湛。   也就是后来的湛王,清颜的夫君。   现在想想那些流言蜚语,安容嘴角的笑都带着苦涩,自己饱受流言之苦,却对流言深信不疑,萧湛的容貌,便是苏君泽也得退让三分,何来容貌丑陋之说?   萧国公府的亲事,三个月前退了。   退亲的事伤了老太太的心,所以她们在老太太跟前提起她急着反对亲事,才摔了跤,老太太才会勃然大怒,禁她足,罚她抄女诫。   从前的她一直以为大夫人才是对她真好,十件事里有九件是顺着她的,好吃的好喝的紧着她,她就是与郡主公主比穿戴,大夫人也不会反对一句,只会说她压得住富贵。   真真做到了天冷了怕冻着,天热了怕晒着,喝茶怕烫着,走路怕摔着,睡觉还怕她翻身摔下床来,生怕她受一点点的委屈!   对这个为了照顾自己而嫁给她爹做继室的姨母,她也是百般孝顺,一口一个娘,叫的甜濡。   好吃的,好玩的,一个劲的往玲珑苑搬,等她出嫁后,沈安姝住了进去,拆了两堵墙,建了月形拱门,从玲珑苑去给她请安,只需一盏茶的功夫。   而她去,七拐八绕,两盏茶的时间都不够。   娘亲的陪嫁,老太太帮着辛苦打理了十几年的收入,全都用在了玲珑苑上,最后带不走,拱手送人。   世上应该没有比她更傻的了吧?   听到别人说继母抢陪嫁,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的事,她都唏嘘不已,一个劲的夸大夫人好,为她博得贤良名声,殊不知人家压根就不用抢,有她傻乎乎的往她手里塞呢。   她不爱学针织女红,大夫人也不会强求,每回她过寿,她都会花重金购买绣品送给她,每回都会送到她心坎里去。   每回不是问沈安玉,就是拿了银子让秋菊偷偷去打听,看最近大夫人看中了什么,一时舍不得没买,她就去买下来。   能不送到人心坎里去吗?   一路走着,想着,转眼就到了松鹤院。   刚进院门,便见到穿着一沈粉色棉袄的夏荷走过来,笑脸盈盈道,“四姑娘怎么来了,老太太方才听说你摔了跤,特地让奴婢去请大夫来呢。”   夏荷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模样清秀,为人伶俐,扶着安容就往正屋走,一边使唤小丫鬟道,“快去禀告老太太。”   安容眼角微红,跟前世一样,老太太罚了她,也给她请了大夫。   掀开厚重的棉帘,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刚饶过紫檀木山水屏风,就见到一个清丽、明媚,眼角眉梢还带着浅浅娇态的姑娘迎上前来。   正是沈安芸。   带着关心和质疑的眼神看着她,“外面雪大,四妹妹又摔了一跤,怎么这会儿来了,方才我还担心你摔坏了,怕被老太太骂忍着不说,特地央求老太太给你请大夫回来呢。”   安容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碰触,“大姐姐多虑了,我还没娇弱到在雪地里摔一跤就摔坏了的地步,我来是给老太太送青梅酒暖身子的。”   说着,笑着上前。   首座上,老太太穿着一身青色五福捧寿袄,暗红色六幅裙,襟上辍着最爱的兰花暗纹,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戴着仙鹤簪,看起来慈眉善目,富态安详。   只是看她的眼神带了丝怒气。   安容不着痕迹的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眼睛落到折枝梅花上,也不行礼,直接上前挨着老太太坐下,指着梅花撒娇道,“祖母,我让半夏给您挑的梅花您喜欢吗?可惜不是玲珑苑里的,赶明儿等玲珑苑里的梅花开了,我给你抱一株来。”   老太太眼睛望着梅花,又瞥了沈安芸一眼,眉头几不可擦的皱了下,再看沈安芸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老太太心下明了了,这梅花是安容让丫鬟折的,送来的却是她。   再听安容揽着她的胳膊,一口一个祖母,安容可是有两年没有喊过她祖母了,老人家,心肠总是软,再听安容吩咐芍药把青梅酒拿上来,给她暖身子,脸上的笑又温和了三分,“踏雪寻梅是雅趣,祖母年轻的时候也爱玩,可也得顾着身子,没摔坏吧?”   安容站起来,给老太太转了两圈,笑道,“没摔坏呢,让祖母担心了,下次我再给祖母折梅的时候,会很小心的,不过您得好好数落数落大姐姐了,明知道我性子急,还吓唬我,不然以安容的成熟稳重,怎么会摔跤呢?”   安容一脸的委屈,却逗的老太太直笑,安容没事,她也就放心了,伸手戳着她的脑门,打趣道,“睁着眼睛糊弄祖母,有你这样成熟稳重的小泼猴吗?”   “安容才不是泼猴,”安容嘟嘴不满,“安容是祖母最乖巧的孙女儿。”   老太太笑的直仰,“你素来胆大,寻常的事可吓不住你。”   沈安芸坐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她都说了是因为提亲的事,安容才摔跤的,老太太怎么还问,肯定是因为送梅花的事,老太太有些不信她了,安容可都有两年没逗笑过老太太了,今儿怎么一反常态了?   不过她也不怕,姐妹之间,说笑两句不算什么,是她自己性子急躁,怨不得她。   安容靠着老太太坐着,鼻子泛酸道,“安容知道退掉萧国公府的亲事伤了祖母的心,一直怕跟祖母说话,怕被祖母斥责,可是今儿折梅的时候,大姐姐说,祖母又给我相中了亲事,安容是激动的。”   “安容以为祖母都不管安容了,原来祖母还是关心安容的,一时急切,这才摔了跤,要不是睡的久了些,安容早来和祖母说话了,以前是安容不懂事,成天只会任性妄为,胡搅蛮缠,让祖母和爹爹操碎了心,安容知错就改,以后不会了。”         第四章 梅雪      安容声音都带来抽噎,老太太是真疼爱她,她败光了娘亲的陪嫁,出嫁的时候,老太太狠狠的数落了她一顿,却给了她一间铺子和一个四进的院子,口口声声疼她的大夫人,只送了一套头饰。   孙女有长进了,老太太心里高兴着呢,宽慰的拍着她的脸,笑的慈蔼,“知错就改,还是祖母乖巧的孙女儿,祖母怎么会不管你?”   沈安芸坐下梨花木椅子上,心里翻起浪花来,眼底也写满了不可置信,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沈安容竟然会道歉,还知错就改,她不会是摔坏了脑子吧?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笑着,“这么说来,我倒是做了件好事了,我还担心吓着了四妹妹你,心愧难安呢。”   安容擦了下眼泪,笑容满面。   “这事还真多亏了大姐姐,我这榆木疙瘩样的脑袋,不撞根本开不了窍,冬梅把我新做的衣服送去给了你,大姐姐喜欢就收下吧,那样奢靡的衣服,以后安容再也不穿了,我要学祖母,做个节俭朴素的人,”一如既往的大方。   这样不但是沈安芸,就连老太太都震住了,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四姑娘喜欢华美的衣服,精贵的头饰,竟然改了性子要做个朴素的人了?   老太太担忧了,吩咐孙妈妈道,“拿了侯爷的帖子,去请太医来府里给四姑娘瞧瞧。”   安容听了,心里软成一摊水,连连摇头道,“祖母,安容真的没事,不用请太医来了,安容也不是不喜欢华贵的衣服,只是……。”   安容忽然停住了,凑到老太太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听得老太太一愣一愣的,随即大笑,“果真是小泼猴,想法就跟平常人不一样,也罢,女孩家穿素净点也好。”   沈安芸坐在那里,见老太太笑的那么欢,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一样,也凑了上去,“我也要知道,为什么四妹妹忽然就改了性子了。”   安容咯咯的笑着,往她脸上瞄,捂嘴笑道,“外面下着大雪呢,刮在脸上可冷了,要是抹很重的粉,会很丑的,我这可是经验之谈,大姐姐可要引以为鉴。”   沈安芸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脸有些火辣辣的,她喜欢把胭脂抹的浓一些,这会儿见安容笑的贼兮兮的,她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五花八门了。   “可这和穿华贵的衣裳有关系吗?”沈安芸不解的问。   安容眨巴眼睛,“没关系吗,淡妆合素衣,浓妆配华服,不知道大姐姐你是怎么样的,我一直是这样觉得的,再说了,华贵了那么多年,也该素雅素雅了,祖母,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她还觉得安容说的有理,一脑袋的钗环,穿着斗篷出门的确容易把发髻弄乱了,穿着华贵,头上却素净,确实不大相配。   芍药把温着的青梅酒拿出来,孙妈妈拿了酒盏来,笑道,“还是四姑娘有心,下雪天就该饮上小杯酒,驱驱寒气。”   沈安芸扭着帕子,她还想提议给老太太送一杯来呢,却让她抢了先,便笑道,“过几日玲珑苑的梅花就会开,到时候我们也存上几罐子梅雪,明年等青梅熟了,也酿青梅酒。”   安容连连点头,补充道,“要存的多多的,我听说梅雪用来泡茶、煎药,效果要好上三分呢。”   老太太接了酒盏,温热的酒还冒着暖气,酒色清润碧透,一股子青梅香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梅花清香,分不清是酒中的还是新折的梅枝散发的,饮上一口,满齿留香。   津润入喉,抚的人五脏六腑都舒畅了,老太太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好酒,能酿制这样的青梅酒,可是要花上一番心思的。”   安容点头如捣蒜,饮酒之后,白皙的脸上带了抹酡红,更显娇艳,“听弋阳郡主说,这是她大哥在梅林深处取的雪,只取最贴近梅花的那薄薄一层,放在梅树底下埋了半年,可珍贵了,她求了他大哥许久,才得了一坛子,我又央求了她许久,才分了一点来。”   老太太深以为然的点头,要是不费些劲,这青梅酒也不会这么看着闻着就陶醉了,难为她得了点好东西,还想着她,正想着赏她点什么好,就见安容一脸向往的道,“听弋阳郡主说,这还不是最好的青梅酒,她大哥会把落地的梅花铺撒到一棵梅花树下,隔了一夜去取那附近几株梅花上的雪,一个冬天才得一小坛子,她大哥都舍不得喝呢,她只有一小壶,等过些日子,她会给我下帖子,到时候我带个小小壶去,给祖母留点回来。”   孙妈妈站在一旁,听得都咋舌,“这样酿出来的酒,怕是洒一滴,都能心疼半天了。”   老太太听后心里暖暖的,捏着安容的脸,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知道弋阳郡主宝贝青梅酒,你吃了喝了不算,还往家里带,赶明儿弋阳郡主都怕请你了,你有这份心祖母就心满意足了。”   安容摇头笑着,分外的得意,“祖母,您还记得五年前我也兴致勃勃的存梅雪酿酒的事么?”   老太太略微一想,就记起来了,那样的事着实叫人难忘记,那会儿听的时候差点没笑岔气,也就安容能做的出,叫婆子抬个大缸来存梅花上的雪,连她院子里的梅花都没能幸免,最后因为缸太大,挖坑埋雪的时候,遇到了大石头,又只好乖乖的把大缸里的雪小心翼翼的分了坛子装。   老太太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会儿辛苦了半天,也没见你酿酒啊,你爹和祖母还等着喝呢。”   安容脸一红,扭着绣帕道,“祖母,安容想说的不是这个。”   老太太见她羞愧的撒娇,心情好的不行,她这孙女儿做事风风火火,时间一长,又记不住,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难得时隔五年还记得,她倒是好奇,她怎么说起这事来了。   安容之所以会记得,是明天开春,一道奇方震惊了整个京都,煎药的水便是要五年整的雪水,那时候沈安玉把她埋在梅花树下的雪水献了两坛上去,又恰好有人借花献佛用那五年的梅雪泡了茶给皇上喝,皇上当众夸赞了沈安玉。   得皇上一句夸赞,沈安玉立即成为京都炙手可热的贵女,上门求亲的人差点踏破侯府门槛。   七夕花灯会时,京都挑选十二花神,沈安玉当选梅花神女,她因为羡慕妒忌,在众人面前说了一句,雪水是她收集的,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在抢庶姐衣裳头饰之后,又多了一个标签:喜欢抢嫡妹功劳。   那一次,沈安玉大度的当着众人的面承认,雪水确实有她一份功劳,说的含糊其辞,然后要把梅花神女表演的机会让给她,机会没让成,沈安玉的贤名倒更胜一时。   漂亮、温柔、大度、有才情……   如果不是有个比她更漂亮、更温柔、更大度、更有才情的清颜,沈安玉上辈子要嫁什么男子不成?   也许是妒忌羡慕,沈安玉处处和清颜作对,最后竟然爱上了萧湛,她以为借她的手杀了清颜,就能得到萧湛的心?   如果会的话,当年她就不会嫁给三皇子了。         第五章 六妹妹      安容觉得身处梦境就是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照着这样发展下去,沈安玉借着梅雪博得贤名的好事铁定泡汤,心里高兴,眼角都带了笑意,“我记得雪水有四坛,一坛给祖母,存一坛备用,给爹爹留一坛,再给弋阳郡主一坛,好换些美酒回来。”   说着,靠着老太太道,“我再借酒献祖母,虽然有些投机取巧了,也算是安容说话算话了对不对?”   老太太听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敢情还是惦记着五年前祖母许下的赏赐呢,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全占了人家瑞王世子的便宜了。”   言罢,吩咐孙妈妈去拿白玉兰花簪来,亲自给安容簪上道,“以后戴玉簪,不会揪着斗篷弄散头发。”   沈安芸坐在那里,瞥着安容头上的玉簪,眸底露出妒忌之色,嫡出的身份就是好,三言两语就哄的老太太高兴,她却要费劲心思。   深吸一口气,沈安芸也学着安容叫起了祖母,“祖母每月十五都会去大昭寺诵经祈福,这场雪来势汹汹,就算雪停了,山路也不好走,不如就我们几姐妹去吧?”   老太太看了看外面的雪,方才小些,这会儿又下大了,去大昭寺确实不大方便,她每月十五诵经祈福,坚持了十年了,不想落下一次,原打算使了婆子去,孙女儿去总是有诚心些,她也知道,大昭寺后面的梅林,越是下雪,越是美,她年纪大了,受不得那个冻,不然还真想去欣赏一番。   “也好,多带上些丫鬟去,仔细别冻着了,”说完,又戳了戳安容的脑门,“可不兴再这么莽撞了,摔坏了,心疼的还是祖母。”   安容其实并不想去的,可是一想到沈安芸借着她的名义做的事,她还真想去看看她是怎么实施的,便重重的点点头,道,“一会儿回去,我多抄几篇佛经,求佛祖保佑祖母长命百岁,保佑爹爹和大哥平安。”   沈安芸暗暗的扭帕子,又慢了她一步,她今天嘴怎么这么甜,沈安芸眼珠子一转,笑道,“四妹妹来之前,莫不是吃了蜂蜜吧,哄的祖母这么高兴,往常你可是求佛祖保佑你越长越漂亮的。”   安容撅着嘴不满,“惯常我求佛祖保佑我漂亮,还求了保佑你们都漂亮,结果你们越长越美,我却一直没变,我觉得替自己求可能不灵,没准儿佛祖觉得我私心太重了,我会替你们求的。”   沈安芸没料到她这样谦虚,更没想到她大方的承认了,还说替她们求,会才怪呢,轻笑道,“四妹妹过谦了,咱们府里,就属你和五妹妹最漂亮。”   安容被夸的脸一红,心里却不以为然,她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捧沈安玉一把,“那都是祖母日日求佛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环佩叮铃之声,安容抬眸看去,只见屏风处,走过来三个姑娘。   为首的一个穿着刻丝泥金如意云纹缎纱袄,配烟云蝴蝶裙,头戴碧玉串珠缠枝步摇,耳朵上细细的银链子,下坠一颗浑圆东珠。   明眸善睐,眉色若黛,天生的人间丽色,璀璨无比,正是十三岁的沈安玉,武安侯府大夫人所出的五姑娘。   其后一个,穿着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月白裙,生的杏眼桃腮,袅娜可人,许是受了冻,眼下微微红了脸,却更像是三月里一支绽放的娇艳桃花。   她是庶出的二房嫡女,武安侯府二姑娘,沈安芙。   最后一个穿着流彩梅花纹纱袄,同色裙,头发挽做堕马髻,松松儿的,戴着白玉簪和珠花,衬的她好似一簇柔软娇嫩的杏花。   她是安容的庶姐,武安侯府三姑娘,沈安姒。   沈安玉娉娉袅袅的上前,行过礼后,道,“老太太,方才我们去瞧六妹妹,陪她说了会儿话,她身子好多了。”   提起三房嫡女,武安侯府六姑娘,沈安溪,老太太就有些伤神。   沈安溪自出娘胎起,就是个药罐子,一年十二个月最少也有十个月是要吃药的,只要天气一变,她一准生病,如今三老爷放了外任,老太太怜惜她舟车劳顿,没舍得她跟去,是以如今的三房,就她一个人,未免她孤寂,府里的姐妹常去陪她玩。   以前安容并不大喜欢沈安溪,一来沈安溪身子娇弱,她性子豪迈,想说什么说什么,想笑便笑,见不得沈安溪笑一半就捂着帕子咳,好心情都给她咳没了,二来老太太格外的疼她一些,有好东西都先紧着她,是以安容越发不待见她,不过为了脸面上好看,一个月里,她也会去瞧她两三回。   前世,老太太给她定过两次亲,对方一听是个药罐子,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她小产,沈安溪去东钦侯府瞧她,正好碰上清颜,清颜就帮她诊脉开方子,倒也把身子调理好了不少,至少不像现在这样,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咳嗽,再后来,三老爷受伤,断了只胳膊,三房没落了下去,她就嫁给了三老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六品武官做了嫡妻。   若非三老爷断了胳膊,她爹和大哥死后,爵位怎么会落到庶出二房的头上?   她小产后,沈安溪拖着病歪歪的身子还去看她,这份情,安容一直记得。   如今的她还不认识清颜,没法找她来给沈安溪瞧病,不过那方子她也见过,就算不记得,以她跟清颜学了三年医术,或许也能开的出来。   只是,她还未出师……瞧病开药攸关性命,她有些胆怯。   除了三房外,还有庶出的四房和五房,都放了外任,如今都空着,要见到他们,还要等上几个月。   武安侯府从老太爷那一辈起,就子嗣颇多,老太爷娶了老太太后,纳了六房姨娘,加上通房,总共生了十四个孩子,活下来了五子三女。   老太爷和老太太关系很好,纳那么多姨娘,就是为了开枝散叶,子嗣绵延,孤树不成林,一个世家大族,哪怕是三流世家,府上也要有几位是官身,而且职位还不能低了,不然就落寞了。   当年老太爷拜将封侯,又以孤身之力,培养了五个儿子,如今三十年过去了,沈家在京都勉强能称的上三流世家。   不过一年后,她嫁进东钦侯府,沈安芸嫁给宣平侯世子,沈安玉成了三皇子妃,武安侯府一跃成二流世家。   若不是爹爹和大哥还有三叔先后出事,或许不用三十年,沈家就能跻身一流世家之列。   为了这样的目标,她爹,武安侯还有几位老爷也有了好几位姨娘,毕竟苗多了,长出来的树好的才多。   大哥沈安北也肩负着这样的使命,如今他十七岁,老太太已经给他定了亲,等成亲之后,等生下嫡长子,就该纳妾收通房了。   想到大哥的亲事,安容的脸就沉了下来,就跟染了寒霜一般,连沈安玉喊她好几声都没听见,一双白皙如玉的手在她跟前晃,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她,“四姐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安容被叫回了神,笑道,“方才听五妹妹说起六妹妹的病,我忽然想起来,曾在书上见过一个方子,瞧着与六妹妹的病症很符合,我在想要不要抓两剂药让六妹妹试试?”         第六章 蒹葭阁      还以为她在想什么呢,原来是这事,今儿她怎么这么关心六妹妹,太不寻常了,肯定是故意说了讨老太太欢心的。   只是这马屁估计要拍到马蹄子上了,沈安玉捂嘴笑道,“六妹妹要是知道你为了她的病这样上心,肯定很高兴,不过她病在床榻上闲的无聊,想借你屋子里的书看。”   “她想看什么书,叫丫鬟来告诉我一声便是,”安容很大方道,又看着老太太,“祖母,要不要让六妹妹试试?”   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见安容眼里流露出关心,难得她这样关心六姑娘,只是吃进口的药可不比别的东西,要慎重又慎重,说白了,老太太是不信那药有效果,瞧了那么多大夫都没用,随便一本书上的方子就有效,这不是打那些大夫的脸吗?   沈安溪已经成了药罐子了,是药三分毒,没效果的药吃下去非但无益,反而有害,老太太不想她吃那个苦,所以没同意,安容也理解,也就没强求。   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见老太太眉间有了乏色,几人便福身告退了。   等出了门,有丫鬟帮她们戴上斗篷和暖筒,沈安芸把安容拉到一旁,问出了让她憋了许久的话,“你真把新做的衣裳头饰送给我?”   安容还没有回答,沈安玉就不满道,“你们说什么好话,避着不给我们听,说好的下午在雪里弹箜篌,改了主意,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害我们几个白跑一趟!”   沈安芸笑道,“这不是在和四妹妹说这事呢,之前四妹妹不小心摔了一跤,估计要改日了。”   沈安玉一脸不高兴的拉着沈安姒走了,沈安芸耸肩看着安容,“五妹妹生气了,一会儿四妹妹好好哄哄她。”   安容望着沈安玉走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哄她?   以前的她会,现在不会了。   安容迈步下台阶,沈安芸在后面继续追问,“方才被五妹妹打岔,你还没说怎么好好的就把衣裳送我了呢,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怎么就不像我的性子了,我又不是没送过更好的东西给大姐姐你,”安容不悦道,“不过就是件衣裳,不是我说大姐姐你,你的消息一点都不灵通,后天东钦侯世子压根就不去大昭寺赏梅,去的是宣平侯世子,我还巴巴跑去弹箜篌给他听么?你喜欢你去,左右我箜篌弹的也不怎么样。”   沈安芸脸色有些僵,不着痕迹的撇了秋菊一眼,显然是在质疑谁告诉安容东钦侯世子不去的,秋菊暗暗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啊,不是海棠就是芍药了,按理这样的事,她们应该不知道。   看着沈安芸和冬梅把她当傻子一样的玩,安容眸底更冷,心里却好笑,当初是她求着她去梅林帮她弹箜篌的,现在她说不去了,也说东钦侯世子不会去,她倒要看看她这出戏怎么唱下去。   结果沈安芸不高兴了,“怎么会呢,明明打听到东钦侯世子会去赏梅的,难道是他改了主意,可是我都跟别人说了你会去弹箜篌,不去岂不是失信于人?”   安容拢了眉头,“这事不就你我知道吗,怎么人尽皆知了,幸好东钦侯世子不去,不然要是传出我巴巴的为他跑梅林弹箜篌,往后我哪还有脸见人啊!”   一脸的庆幸,随即又笑了,“衣裳送给大姐姐你了,你要是喜欢,可以去弹,我又不拦着你,没准儿让宣平侯世子一曲倾心呢。”   沈安芸又羞又恼,心里把东钦侯世子不去消息告诉安容的人咒个半死,羞红了脸,跺着脚走远了。   等她一走,秋菊便担忧道,“五姑娘不高兴了,大姑娘也不高兴了,五姑娘好哄,她喜欢姑娘新买的诗集,拿去赔礼,她肯定会和姑娘和好如初,大姑娘她……。”   安容冷哼一声打断她,“她们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等她们来哄我。”   芍药在一旁,眼睛雪亮,恨不得拍手叫好,就该这样才对,哪有一不高兴就送东西的道理,都把她们脾气养大了。   秋菊抿了抿唇,“可是姑娘需要大姑娘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得罪她总归不好。”   安容眼里有了不耐烦之色,以前就是听了她和冬梅的怂恿,不知道送了多少好东西给府里姐妹,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冷笑了,“送她衣裳和头饰,还把她送不高兴了,往后我不送便是了。”   说完,迈步便走,留下秋菊站在那里,眼底错愕难当,四姑娘今儿是怎么了?   秋菊瞥了眼芍药,铁定是芍药趁她不主意,在姑娘耳边蹿了风,姑娘耳根子软,没人挑拨,怎么会说这些话?   怕芍药得了安容的欢心,顶了她的位置,忙快步上前,殷勤的伺候着。   安容没有回玲珑苑,而是去了蒹葭苑,就走在沈安玉后面几步,听见她和沈安姒说说笑笑,谈论的都是现下流行的妆容和头饰。   沈安姒倒是回头看了两眼,眸底流出疑惑之色,她都故意说得这么大声了,四妹妹怎么可能听不见,若是听见了,怎么还这样,她最喜欢的可就是妆容和头饰,没道理不跑上前同她们说话啊?   一直朝前走,过了岔路口,一条路通蒹葭苑,一条路往玲珑苑。   见安容也往蒹葭苑来,沈安姒就笑了,“还是五妹妹最懂四妹妹,她果然朝蒹葭苑来了。”   沈安玉勾唇一笑,竟是比三月梨花还娇媚,“她诗词不通,过几日赏梅宴上怎么也要作诗一首,她又好面子,不求着咱们,她还能求谁?”   声音里那抹鄙夷之色丝毫不遮掩,明明是个草包,靠着她们几姐妹的帮衬,糊弄了父亲不算,连那么多人都糊弄了过去,站得越高才会摔的越惨。   心里正得意呢,可是很快耳边就传来了丫鬟好奇的声音,“咱们院子里的梅花还没开呢,四姑娘去那儿做什么?”   沈安玉转身回头,就听见安容吩咐婆子道,“仔细点把我早前埋在梅树底下的梅雪挖出来。”   沈安姒轻拍了拍落到披风上的雪,又把套在暖筒里的手拿出来,把耳边掉下来的碎发勾到耳际,才迈步走过去,好奇道,“好好的怎么四妹妹想起挖梅雪了?”   沈安玉也好奇,蒹葭苑给她快两年了,也没见她想起来,不过几坛雪,她也没放在心上,嫣然轻笑,“我还以为四姐姐过来我这儿,是觉得下雪天路滑难走,又起了要回蒹葭苑的心呢,我可先说好了,我可不跟你换玲珑苑。”         第七章 谦虚      安容低敛的眸底划过一抹冷笑。   沈安玉还真是了解她,知道她喜欢好的,她越是这样说,以往的她越是觉得蒹葭苑好,回头再让丫鬟挑拨两下,她真的会起把玲珑苑跟她换蒹葭苑的心,至少会搬过来和她一块儿作伴。   等春暖花开时,她们两个再一起搬去玲珑苑,就算是把玲珑苑送了一半给她了。   安容笑着扫视了蒹葭苑一眼,分外不舍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就是再怎么喜欢蒹葭苑,也不会夺五妹妹你所爱啊!“   “再说了,当初蒹葭苑闹鬼,我可是吓的夜不能寐,也就五妹妹你能震的住,我是没那个福气的,你就放心吧,玲珑苑是远了些,不过一路赏雪,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   安容一脸真诚笑意。   沈安玉暗暗捏拳,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笑,“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心里不安,这本该是四姐姐你的住处,算了,不说这事了,四姐姐之前撞了头,还疼不疼,外面风大,进屋喝杯茶暖暖身子吧,挖梅雪的事有丫鬟照看,不会有事的,我新作了两首诗,你给我点评一下。”   安容动了动脚下的皮靴。   芍药过来帮她拍去斗篷的上积雪。   安容抬眸笑道,“五妹妹做的诗极好,咱们府里也就六妹妹和三姐姐能与你一较高下,让我这半吊子去点评,除了能看出辞藻华丽外,可瞧不出五妹妹诗中的意境。”   安容一番话,捧的沈安玉心里高兴,沈安姒却有些立不住了,“四妹妹快别说了,脸燥的慌,与五妹妹和六妹妹比,我不是班门弄斧,徒惹人笑话吗?”   安容故作不知,羞愧道,“三姐姐太谦虚了,上个月爹爹才考察咱们作诗,我拿了你一首,爹爹夸了我好几句,那是夸我还是夸三姐姐你?”   安容前世怕得罪她们,是因为有太多的把柄拽在她们手里了,弄虚作假糊弄父亲和祖母,让父亲和祖母认为她是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通,所以才有些傲气,这样的女儿合该有些傲气,文人多傲骨,不怕嫁不出去。   她们帮她遮掩,她也投桃报李,衣裳头饰,看中了什么诗集,哪怕是去哄,去借,也给她们弄回来。   每回从父亲那里得的赏赐,绝大部分都算作报酬给了她们,只要她诗做的好,父亲就高兴,然后她们就在一旁说,“爹爹,四妹妹喜欢那碧玺镇纸,不如你就把碧玺镇纸当做奖赏吧?”   直到后来假象戳破,父亲对她失望至极,沈安姒跑来跟她道歉,说是丫鬟笨手笨脚,没把诗稿收好,让父亲看到了,而她是当着父亲的面做的,沈安姒在前,她在后,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禁了一个月的足,罚抄女诫百篇。   安容想着以前的过往,脸上就感觉到一阵冰凉,手轻轻一抹,竟不知什么时候哭了。   父亲那么疼她,她却为了所谓的虚荣,为了得到他一句夸赞,就欺骗他,老天爷怎么不降道雷劈了她!   听了安容的话,沈安玉的眼神微微变化,她不说,她竟都没发现,她还一直以为府里除了病秧子的六妹妹诗词比她好外,没人比的过她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沈安姒,好个三姐姐,差点被她给糊弄了。   沈安姒暖筒下的手攒紧,五妹妹看着温婉,其实妒忌心比谁都强,她不戳破不妒忌四妹妹,那是知道她只要想,四妹妹早晚都是身败名裂的下场,不足畏惧,反而对她们顾忌的多,当下稳住心神,笑道,“那是父亲夸赞四妹妹你的,一样的诗词,父亲若是高看我一眼,绝对会高看你两眼。”   沈安玉的眼神总算是温和了许多,安容也不多说,不在意的笑道,“不管高看几眼,夸赞的都不是我,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打心眼里说,我还是觉得三姐姐你的诗词好些,虽然辞藻不比五妹妹的华丽,但是诗风温婉,比较合父亲的爱好,每回用三姐姐的诗词,父亲的赏赐总要多些。”   沈安玉皱了皱眉头,心里很不舒坦,竟然被一个不懂诗词的人说比不上另外一个,她高兴的起来才怪。   可她说的又都是真的,看来真是被沈安姒给骗了,不过她这样有才,还伏小做低,别是想一飞冲天才好,要真是那样,别怪她把她翅膀给折了!   沈安姒握紧拳头,脸上也带来急切之色,“四妹妹,每回为了你讨得父亲欢心,我都绞尽脑汁,你这样给我戴高帽子,下次我做不出来你可别……。”   安容朝她走过去,一脸后怕的推攘了她一下,真诚道谢,“我知道三姐姐你为了我尽心尽力,这份情我一直记着呢,每回从父亲那里得了好东西可都先紧着你的,你可别做不出来诗啊,不然我罪过可就大了,其实你作诗好一点也没什么,五妹妹的舞跳的最好,大姐姐的琴弹的最棒,就数我一样不成了,我这不会的都不急,你这会的倒急上了,是何道理?”   沈安姒的脸色柔和许多,沈安玉的脸色就更差了,她自认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最好的,没想到就一个舞没人比的上,可还不能表露出来,自己学艺不精,还不许别人厉害?   见她们这样,安容心里才舒坦呢,以前是她傻,竟然没看出来一个个都这样会藏拙,把大夫人的心尖肉哄高兴了,再从她这里哄了好东西去,换了银子,哪怕被大夫人克扣了月钱,也不用心疼,有她这冤大头在呢!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她们还能不能过的跟上辈子那样舒坦!   沈安姒看安容的眼神多了丝探究,她这番话好像是成心挑拨她们的关系,可瞧着又不像,得罪了她们,对她没好处,再说她也没有那个心计手段,难道只是巧合?   肯定是巧合,她沈安容又不是真的笨的无可救药,知道要她帮着作诗更得父亲的欢心,人总是喜欢好的嘛,要说她沈安容会什么,估计就是风筝放的好了……   沈安姒不着痕迹的撇了沈安玉一眼,知道她心里起了疙瘩,得想办法抹平了才成。   见安容要去看挖梅雪,便拉着她道,“那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泥土,一会儿挖好了,叫下人送玲珑苑去就是了,你昨儿不还想瞧瞧五妹妹给母亲准备的寿礼吗,可漂亮了。”   安容就这样被推着进了蒹葭阁,与玲珑阁相比,蒹葭阁要清凉的多,沈安玉住二楼,一楼就生了一个炭盆,丫鬟冻的直哈气。   二楼暖和的多,蒹葭阁里的物什大多还是她住的时候摆设,都是她从库房里和娘亲的陪嫁里挑出来的,因为阮妈妈说,里面怕藏了晦气,没敢要。   如今想来,阮妈妈的心向着的从来就不是她啊!         第八章 寿礼      安容想到了喻妈妈,十岁以前都是喻妈妈照顾她,有一次值夜的时候,窗户没关,让她受了寒,病了半个月,大夫人一怒之下,把她贬去了庄子上,换了阮妈妈来伺候她。   打那时候起,她就变得格外的大方懂事,和姐妹们关系融洽,深得老太太和父亲的欢心。   爹爹常说,阮妈妈比喻妈妈称职,贴身伺候的妈妈一定要选好。   喻妈妈把她照顾的不好吗?   至少喻妈妈心是向着她的!   喻妈妈照顾她,也没冻着过,唯独那一次,她病的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已经换了阮妈妈了,喻妈妈对她要严格的多,她看书不认真,她就在一旁说教。   说她娘在的时候怎样怎样苦读用功,她嫌烦,见父亲对喻妈妈生了气,把她贬去了庄子上,她心里高兴,想着把她晾一段时间也好,省的老是约束着她,后来阮妈妈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她对她很满意,也就把喻妈妈给忘了。   要是喻妈妈在,她估计不会养成这样大手大脚,一掷千金的习惯,更不会因为闹鬼,就把蒹葭苑让了出去吧?   得想个法子把喻妈妈接回来才是。   正想着呢,沈安姒就拉了她一把,朝东边的绣房走去。   绣房布置的很雅致,不输她玲珑阁的绣房,里面各色丝线俱全,还有金丝银线都有,只不过她的会用上,而玲珑阁里摆着的都是放在那里等人家来借的。   沈安玉已经坐在那里,绣的正是寿字,双面绣《百寿图》,一个月后,大夫人寿宴上,大放异彩的《百寿图》。   沈安玉的针线活很好,四年前,大夫人还特地请了师傅来教她们针线,师傅原本对她们很严格的,她因为戳破了手指,跑去找大夫人哭诉。   大夫人心疼她,就说,“既然不爱学,那便不学了,叫丫鬟去学,等将来出嫁的时候,带两个绣娘去,不必都自己会,不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得学仔细了,不然你爹那儿没法交代。”   她不信,以大夫人的精明,会不知道她诗词歌赋是在作假的。   珠环翠绕如绳索,锦衣玉食是砒霜。   沈安玉见安容望着绣品发呆,绣了两针道,“我每日绣上两个时辰,绣了快三个月了,四姐姐,你给娘准备了什么寿礼?怎么又发呆了?”   安容见她飞针走线,有些恍惚的笑道,“只是忽然有些感动,天寒地冻的,一坐两个时辰,手都会冻僵,母亲都舍不得我吃这个苦,五妹妹也得顾着点身子才是,伤了身子和眼睛,母亲该伤心了。”   沈安姒则在一旁吃醋道,“四妹妹,府里谁都知道母亲最疼你,便是五妹妹都比不过,你倒是说说你都给母亲准备了什么寿礼?”   安容羞愧的挠额头,嗔怪的看着沈安姒,“明知道我榆木疙瘩脑袋,想不到好主意,还故意的打趣我,其实好主意也不是没有,可是我是心有余力不足,我还想给母亲绣个《万寿图》,估计从现在绣,等我老了,勉强能送出去。”   一番话,逗的沈安姒大笑,“你倒是真有自知之明,存了心的把四妹妹给比下去呢。”   安容昂了昂脖子,“怎么就不能比了,怎么说母亲对我也是呵护备至,只是我一时想不到好主意罢了。”   沈安姒捂嘴一笑,眼角余光瞥了沈安玉一眼道,“要是五妹妹不怪罪我,我倒是可以给四妹妹你出个好主意。”   沈安玉呲笑一声,“你要是真有好主意,帮着四姐姐压我一头,我也认了,谁叫我脑袋瓜不比你灵活呢,你倒是说说什么好主意啊!”   沈安姒笑了笑,手轻轻的抚摸沈安玉的绣图,笑道,“四姐姐针线活不行,可是四妹妹有钱啊,母亲三十大寿,用黄金铸三十个大小形状不同的寿字,可不比五妹妹你辛苦了三个月的寿礼差。”   沈安玉的眼睛亮了起来,放下针线,要去看看沈安姒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竟然看了她的百寿图,就想到这样的好主意,生生盖过了她,可是安容并不激动,前世她照着做了。   花了整整两千两银子,大夫人很高兴,让玉锦阁给她打了套头饰,沈安玉羡慕妒忌的拽着大夫人撒娇,最后也得了一套。   沈安姒则在她拿到头饰的时候,跑来邀功请赏,她高兴,把首饰盒搬出来,随她挑。   皆大欢喜,谁都高兴了。   沈安姒躲到安容身后,嘟嚷道,“我只是忽然灵感来了,比不得五妹妹你,你别抓我了,说好了不怪罪我的,不兴你出尔反尔。”   然后,摇了摇安容,“四妹妹,你倒是说说,这主意好不好啊?”   安容不露声色的笑着,“这样的主意,我能说不好吗,早知道你有好主意,我还费劲想什么,脑袋都想疼了,我得好好谢谢你才是,要不我给你从玉锦阁买套头饰做谢礼吧?”   沈安姒心里一乐,四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只是当着五妹妹的面,五妹妹肯定不高兴,玉锦阁的头饰精美不便宜呢,忙道,“你我是姐妹,我帮你是应该的,说谢礼就太见外了。”   安容也心里一乐,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当下笑道,“也是,亲姐妹之间谈谢字是不大好,那我就给三姐姐你好生行个礼吧。”   说着,盈盈福身,笑的甜美空灵,“多谢三姐姐。”   沈安姒也没在意,扶着她就起来了。   丫鬟端了茶来,喝了半杯后,就有小丫鬟上来禀告,“四姑娘,四坛子梅雪都挖出来了。”   出了蒹葭苑,远远的就见到三个婆子弯腰弓背的抱着梅雪坛子回玲珑苑,走的小心翼翼,路上清扫落雪的丫鬟纷纷避让。   安容走的很慢,她不着急回玲珑苑,一双明媚清澈的双眼四下张望,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   斗篷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   树木假山上覆盖着皑皑白雪,瞧上去冷清的很。   冷风如刀,滴水成冰。   安容喜欢挑有雪的地方落脚,她喜欢那种踩在雪里,深深的印着脚印的感觉,有时候一脚连着一脚,有时候会蹦着走,走的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的。   偶尔还会忍不住调皮的用指尖清弹低矮树枝上的雪,不等它落下,就赶紧跳远,然后一眨不眨的看着雪絮絮降落。   笑声传的很远。   很多年不曾这样快乐,无拘无束的笑,无拘无束的玩了,小时候渴望长大,等长大了,才知道小时候的童真多么的难能可贵。   在雪地欢笑声中,那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疼痛和阴霾都弥散了三分。         第九章 五少爷      秋菊和芍药跟在后面瞧着,不忍打扰她的雅兴,可是天色渐晚,该回去用晚饭了。   安容有心想趁着晚霞堆雪,可实在是太冷了,只好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回头得尝试着做个手套出来,那样玩雪才有趣。   哈了好几口热气,才把手套进暖筒里,迈步朝前走。   很不巧,才走到一株老槐树下,啪嗒一声传来,一个雪白色的东西在她跟前掉下,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哗啦啦的雪。   还有一声清脆的欢呼声,“打中了,我打中了!”   雪停了,安容系着斗篷,但没有遮上帽子,这会儿雪掉下来直往她脖子里钻,冷的人直打哆嗦。   芍药忙帮安容扫掉雪花,秋菊已经在四处张望了,见到一个小男孩欢呼的跑过来,知道自己闯了祸,又赶紧掉头跑走,便呵斥一声,“站住!”   安容转了身,就见到一个穿着青色裙袄的丫鬟疾步走过来,一把扯掉小男孩手里的弹弓,直接就丢湖里去了,搂着他上前跪下。   “奴婢知错了,还请四姑娘饶了奴婢和五少爷,”声音带着颤抖和惧怕,   芍药帮安容把斗篷戴好,安容则看着跪在地上,害怕的不敢抬眼睛的小男孩,她的庶弟,沈安淮,今年还不满七岁。   安容注意到他拽着衣服的小手因为玩雪冻的通红,呼吸间鼻子似是有些阻塞,耳朵上似乎还长了冻疮,眉头不由的一凝,扫了那丫鬟一眼。   安容迈步走过去,沈安淮吓的直往丫鬟后面躲,丫鬟更胆小,差点没哭出来,一个劲的说自己知错了。   安容不耐烦的呵斥了她一声,“你是有错,天色渐晚,都是快吃晚饭的时辰了,还纵容五少爷出来玩,看这脸耳朵手冻的,你是怎么当差的!”   说着,把沈安淮拉了起来,帮他拍掉衣服和头发上的积雪,柔声问,“冻坏了吧?”   沈安淮怔怔的看着安容,眸底还有些怯意,不过还是抵不住安容温暖的手,轻点了下头,“冷。”   安容摸着他的手,就跟摸冰块似地,脸也凉凉的,还有露在外的脖子,不由得眼神一沉,丫鬟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难怪他会夜里发烧,高烧不退,生生烧坏了脑子,叫一个活泼少爷变成了一个傻子!   “跟姐姐去玲珑苑,”安容牵着他朝前走,沈安淮回头看了一眼,指了丫鬟道,“她呢。”   那丫鬟没敢起来,安容冷着脸,“让她跪够半个时辰,也体会下被冻着是什么滋味儿!”   丫鬟吓的脸色苍白,连连求饶,芍药冷哼道,“乱吼乱叫的惹姑娘心烦,再罚你跪半个时辰。”   丫鬟当即不敢再说话了,唇瓣抿的紧紧的,暗叫倒霉,只盼着一会儿别下雪才好。   秋菊手里抱着一只雪白的鸽子,就是沈安淮方才用弹弓打下来,惊了安容的那一团雪白,鸽子腿上受了伤,又挨了冻,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   秋菊同情的摸着鸽子毛道,“还活着,一会儿叫厨房杀了给姑娘炖汤喝。”   沈安淮大着胆子把白鸽抱了过来,紧紧的搂在怀里,给它哈气,然后看着安容,“我是瞧见它有伤,怕它没力气飞回家,冻死在外面,才追了一路把它打下来的,能不能不吃它?”   安容摸了摸鸽子,笑道,“它只是受了伤,又冻着了,一会儿给它抹些药,再喂些吃的,搁在暖屋里,不会死的。”   沈安淮这才放心,跟着安容迈步进玲珑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满是好奇,四处打量,他知道府里最漂亮,最好玩的地方就是玲珑苑.   他以前也偷偷来过,只是在院门口,就被丫鬟婆子给轰走了,轰了两次,他就不敢来了,没想到四姐姐会牵着他进来,脸上忍不住扬起一抹满足的笑。   梅树下,有婆子在挖坑,安容瞥了一眼就进了屋,吩咐小丫鬟道,“去煮碗姜汤来。”   上了二楼,一个年约三十七八的妇人迎上来,急切道,“总算是回来了,听说姑娘撞了脑袋,担心的奴婢都坐不住了,可还疼,老太太没给姑娘找大夫吗,要不要去禀告大夫人一声?”   一连串的担心扑面而来,本该炽热的心,此刻却冰凉一片。   她摔跤在床上睡了两个时辰,会没有小丫鬟去禀告她吗,查她娘的陪嫁账册比她还重要吗?   安容坐下了下来,冬梅给她倒了茶,安容啜了一口,阮妈妈就皱眉了,“五少爷也七岁了,怎么来姑娘的闺房?”   沈安淮一听,脚步当即就滞住不前,怯怯的看着安容,不敢说话,直到安容招手,他才近前。   安容给他倒了杯茶,才回了阮妈妈,“他才多大点,惯常大哥不也常来我屋子里,也没见你这样拦着过,使了丫鬟去告诉三姨娘一声,就说晚间,五少爷就在我这里用饭了,等吃过饭,再送他回去,还有叮嘱她两声,把那些不尽心伺候的丫鬟给我打发了,冻坏了五少爷,我会把她整个院子里的丫鬟全杖毙了!”   闻言,阮妈妈忍不住多看了安容两眼,四姑娘今儿怎么这般怪异,竟然关心起庶弟来了?   芍药拿了药和纱布来,要帮鸽子上药,这才发现鸽子脚上绑着小竹筒,不由的诧异道,“这是信鸽呢,身上还带着信。”   把小竹筒取下来递给了安容,安容也不扭捏,打开一看,纸条上没写别的什么,只有两个字:平安。   “是封报平安的信,不知道是送给谁的,”安容惋惜道,见鸽子可爱,又忍不住点了点它的脑袋,“连自己的平安都保不住,还帮别人报平安,也不知道你这信送给谁的,天寒地冻,就安心的在我这里养伤吧,等天放晴了,再放你走。”   沈安淮见安容神情温柔,有些羡慕那鸽子,觉得它比自己幸福,又听安容要放它走,心里顿时舍不得了,拽着衣角在那里看着。   安容笑道,“这是人家的信鸽,比养寻常的鸽子要难上很多倍,你要是喜欢,回头我给你买几只养着玩。”   沈安淮点点头,算是认同了。   很快,丫鬟就端了姜汤上来,安容让沈安淮全喝完,沈安淮皱着个小脸,想说不喝,偏又不敢,硬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喝完姜汤,丫鬟就端了饭菜上来,掀开食盒,一股饭菜香扑鼻而来,勾的人肚子里的馋虫直翻滚。   虫草花鸭汤,腊肉炖豆角,小炒三丁,清炒虾仁,小炒青菜,五个菜,有荤有素,有菜有汤。   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安容忽然就鼻子一酸。   好像自己许久没有吃过饭了一般,幸好自己没有下地狱,不然一个贵家少奶奶生生成了个饿死鬼。         第十章 拘束      沈安淮双眼冒光,直咽口水,安容没动,他不敢下筷子,安容见了就好笑,前世与这个弟弟接触不多。   因为年纪小,大夫人怕他闹着老太太,只许他初一十五去给老太太请个安,所以只见过寥寥数面,后来发烧烧坏了脑袋,变得呆呆傻傻的,她就更不乐意见了。   庶出的少爷呆傻了,有辱侯府名声,当时屋子里的丫鬟杖毙的杖毙,发卖的发卖,要不是三姨娘还得照顾他,估计都要活活打死,与侯府子嗣相比,一个姨娘的生死无足轻重,最后留了三姨娘一条命,带着沈安淮去了庄子上住,是生是死,安容就不知道了。   “饿了就吃,喜欢吃什么菜,自己夹,在姐姐这里,不必拘束,”安容给他夹了个虾仁,笑道。   沈安淮点头如捣蒜,笑的一脸灿烂,倒是很懂礼貌的给安容夹了块腊肉,脆生生的唤了一声,“四姐姐吃菜。”   再然后,便忍不住嘴馋吃起来,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懂礼貌,连连夸赞好吃。   安容见他吃的欢,满嘴是油,笑他嘴馋,又问起他午间吃了什么,沈安淮啃着鸭腿,含糊其辞道,“也有青菜,有腌萝卜,辣椒炒鸡蛋,还有个蛋汤。”   安容的脸色微沉,“没有肉吗?”   “青菜里有肉,只是没有这个多,”沈安淮指着桌子上的青菜道,眼睛里都是羡慕。   姨娘教他嫡庶有别,府里吃穿最好的属大哥,四姐姐,还有五姐姐她们,他以前只见到他们穿的衣服是最美的,原来吃的东西更不是他可以比的,四姐姐这儿的饭菜,他都恨不得把舌头一块儿卷下去了才好。   安容脸更沉了,难怪五少爷会这样消瘦了,即便是庶出,也该有四个菜,一荤三素,炒青菜里加几块肉丁,能叫荤菜吗?   安容压下怒气,大夫人这样作践他爹的骨肉,只图面子上好看,若是五弟没事,爹过世的时候也有八九岁了,怎么不能承袭爵位,让二房抢了去?!   安容心疼的给他夹菜,又担心他吃撑了,一时两难,眼角一瞥,却见到秋菊眼角里的鄙夷和怒气。   安容的眼神又冷了三分,一个丫鬟也敢鄙夷做主子的,还敢有怒气,是因为沈安淮吃的多了些,一会儿菜没法分了吧?   主子的饭菜吃不完,丫鬟都会分着吃,这些饭菜的营养安容心里清楚,所以秋菊冬梅和阮妈妈才养的这样白胖,都快赶的上她了!   安容夹着菜,撇了秋菊一眼道,“早前不是说让半夏把送折枝梅得的赏赐拿出来去买酒席吃吗,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秋菊一愣,她说那话的时候姑娘不是睡着的吗,她怎么会知道?   半夏望了眼秋菊,眸底微愠,竟然在姑娘面前嚼舌根,忙上前要说话,安容根本不给她机会,“下去吧,天冷了,许你们喝两口酒,夜里不用伺候了。”   半夏只好乖乖的和秋菊下了楼,安容见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不爱财又怎么会被人收买。   秋菊是她的大丫鬟,往常得赏赐的机会要比半夏多的多,就是要让她知道,身为二等丫鬟,就是不及大丫鬟体面,在她面前说话管用,安容不信她会不生串班夺权的心。   半夏和秋菊走后,安容眼角又扫向了冬梅,不经意笑问,“把衣裳给大姑娘送去,得了多少赏赐?”   冬梅扑通一声跪下,吓的脸色苍白,“是春兰说要让大姑娘先试试衣裳,再决定帮不帮姑娘,奴婢不敢坏了姑娘的大事,这才……。”   “怕什么,我有没有责怪你,”安容风轻云淡的笑着,“一套衣裳头饰而已,我只问你得了多少赏赐。”   冬梅有些摸不准安容在想什么,衣裳不是送给了大姑娘吗,怎么好奇她得了多少赏赐,大姑娘的东西四姑娘又瞧不上,更何况是赏赐给她的了。   “一对银耳环,”冬梅如实回道,还把随身荷包交了上去。   安容今儿兴致不错,把荷包打开瞧了一眼,两只银耳环,差不多五钱银子的样子,不过这可比五钱银子更得人心,女儿家爱美,每天都会对镜梳妆,看到耳环就会想起来谁对她好吧。   说到送礼,她到底不如沈安芸会收买人心,她今天送给她的那一套裙裳头饰,足够她打几百对这样的耳环了,安容冷笑。   把耳环丢给了冬梅,安容歇了筷子,沈安淮啃了一半的鸭骨头,赶紧搁下。   安容瞧了就好笑了,“我又不是祖母,她老人家一歇筷子,咱们小辈就不能吃了,我是你四姐姐,不用讲那么多规矩,不过吃多了,一会儿多在屋子里走两圈消消食,不然夜里会睡不着。”   沈安淮连连点头,又继续吃起来,珠帘外走进来个小丫鬟,福身道,“四姑娘,三姨娘来了。”   安容点点头,小丫鬟便出去把三姨娘领上二楼。   三姨娘穿着一身桃红袄,下罩碧水裙,生的柳眉若黛,体态婀娜,见沈安淮吃的开心,一颗因为担心而七上八下乱跳的心安定了,四姑娘没有生五少爷的气,又心底微涩,五少爷到底年纪小,一见到吃的,就忘了她教的规矩,怎么能吃的满嘴是油呢。   忙快步上前,沈安淮见她来了,赶紧起身,倒没有行礼,亲昵的唤了声,“姨娘。”   三姨娘是妾,半主半仆,沈安淮虽然是她生的,却是主子,三姨娘要给他行上半礼,而后眼睛再次落到安容身上,“五少爷调皮,冲撞了四姑娘,奴婢代他给姑娘赔不是。”   “姨娘,四姐姐没有怪我,”沈安淮高兴的道。   安容站起身来,看了看三姨娘几眼,见她眉间有些病态,强忍着的模样,眉头皱了下,“三姨娘病了?”   三姨娘苦涩的点点头,“夜里受了些凉风,有些咳嗽,怕过了气病给五少爷,才疏忽了……。”   “姨娘屋子里有酒吗?”冷不丁,安容冒出这么一句,把三姨娘愣在那里半天,才摇了摇头,“奴婢不喝酒。”   安容点点头,吩咐芍药道,“去拿一坛上好的酒给三姨娘送去。”   说完,见三姨娘茫然的望着她,安容冷着脸道,“五少爷消瘦成这样,夜里又冷,要是丫鬟照顾的不尽心,只怕会发烧,那会儿大夫人又睡了,没人敢去打扰她,没得耽误了病情,若是五少爷真的发烧了,就用帕子浸湿了酒给他擦拭身子,我不想见到府里也有孩子发烧烧坏了脑子。”   最后一句话,安容说的有些凌厉。   三姨娘身子一怔,再看沈安淮消瘦的身子,心里忽然就升起一抹恐惧来。         第十一章 赏画      安容没有理她,转而看着沈安淮道,“四姐姐送你笔墨纸砚,天冷乖乖的在屋子里看书识字,等爹爹回来教考功课,你要是得了夸赞,我让大哥带你骑马,那可比玩弹弓有趣的多。”   沈安淮的眼睛亮了起来,比夜里的星空还要耀眼,一副恨不得立马就能骑马的模样。   三姨娘心里也震惊,还有些欣喜若狂。   四姑娘对谁好,那是掏心掏肺的好,若是对谁不好,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差,没想到五少爷能得四姑娘的赏赐。   三姨娘恨不得给她跪下磕头了。   芍药直接怔在那里了,半晌没回过神来,四姑娘从摔了脑袋睡醒后,越来越奇怪了,以前对大姑娘她们大方,那是因为有求于她们,对五少爷这样好做什么?   等三姨娘带着沈安淮走后,阮妈妈忍不住道,“好好地,姑娘怎么对五少爷这样好了?”   安容把玩着九龙环,眉头也不抬道,“五少爷是我弟弟,我对他好不应该吗,妈妈不是常教我要和府里姐妹相处融洽吗,我以前送大姐姐五妹妹的东西,可比这多的多,还更加珍贵,也没见你问一句为什么啊?”   阮妈妈被堵的哑口无言,见安容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底含了质疑,阮妈妈背脊一阵凉意划过。   而此时走在冰天雪地里的三姨娘和沈安淮,一个泪眼模糊,一个高兴的手舞足蹈,摸着身上的大红斗篷,爱不释手道,“姨娘,这上面的毛好软和。”   “是啊,这狐狸毛是你爹亲手猎的,只有这么一条,给你四姐姐做了斗篷,没想到她竟然送给了你,”三姨娘哽咽着声音道。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碧儿,怀里抱着个包袱,搂的紧紧的,“四姑娘真大方,这样的斗篷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给了五少爷呢,奴婢这里还有两件,奴婢瞧了下,都有八成新,上面还有银线,应该是四姑娘小的时候,老太太赏给她的。”   沈安淮以为只有一件,一听还有,迫不及待道,“让我看看。”   三姨娘拦下了他,“天黑了,等回去再看也不迟。”   碧儿笑道,“不止斗篷呢,有崭新的笔墨纸砚,据说是侯爷赏赐给四姑娘的,还有给五少爷把玩的小物什,放在荷包里,也不知道是什么。”   回了院子,沈安淮就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他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礼物,心里很雀跃。   荷包用斗篷裹着的,沈安淮倒到桌子上,十几颗花生滚了下来,纯金打造的,栩栩如生,里面还有两个小碧玉葫芦,翠色诱人。   沈安淮喜欢的不行,三姨娘却赶紧把东西收进荷包里,对沈安淮道,“乖,这个让姨娘收着。”   沈安淮紧紧的撰在手里,嘟嚷道,“这是四姐姐给我玩的。”   三姨娘红着眼眶道,“你四姐姐人好,体谅咱们母子日子清苦,不好明着给咱们银子,所以才给了你这些,姨娘给你打上络子,把碧玉葫芦挂身上玩。”   沈安淮这才依依不舍的把两粒浑圆的花生给了三姨娘,然后抱着字帖和笔墨纸砚不撒手,生怕三姨娘给收起来了,三姨娘瞧了眼睛又酸又涩,“姨娘没本事,这是你四姐姐疼你,让你长本事的,你可别辜负了她一番美意。”   外面,小丫鬟进来道,“三姨娘,四姑娘院子里的婆子送了酒来,还有八担炭火。”   月近乎满月,清冷的月光洒在铺满积雪的屋宇树枝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屋子里灯火通明,安容只留了海棠伺候。   海棠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盏上前,轻声道,“姑娘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夜深了,姑娘该歇息了。”   安容接过茶盏,没有喝,只是暖手用,随口问道,“海棠,你说一场梦,什么时候会醒?”   海棠望着安容,笑道,“天亮了就会醒,也有做噩梦的时候,会忽然惊醒。”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呢?”安容有些惆怅,她都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海棠捂嘴一笑,“姑娘真该睡下了,竟说胡话,这怎么是梦呢,哪有人做梦的时候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都是醒了之后才知道的。”   安容不敢睡,她明明已经死了,却回到了七年前,她怕自己一觉醒来,已经在奈何桥上排队喝孟婆汤了。   再不愿,也抵不住哈欠,安容舆洗了一番,终是上了床,却依然久不能寐。   第二天醒来,安容就欣喜若狂了,她还在玲珑阁里,高兴的她直笑。   秋菊掀开纱帐挂着折枝莲花的铜钩上,笑问,“姑娘做了什么好梦,这样高兴?”   安容没有说话,秋菊继续道,“姑娘昨儿睡的晚,外面又冷,老太太和大夫人都免了早安,姑娘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祖母和母亲体谅我们,我们哪能真就不去了,在雪地里不照样玩了,”安容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   穿好衣裳,用竹盐漱了口,又细致的打扮了一番,丫鬟已经把早饭端了上来,用了两个小肉包,又吃了碗粥,才带着丫鬟去沉香院。   一路上,有婆子用竹竿把路两边的积雪打下来,也有怕积雪冻死树木,用棕毛把树干裹起来的。   沉香院,安容去的时候,大夫人刚吃完早饭,丫鬟正端着盘子出来,见到安容,忙退到一旁,半蹲着身子行礼。   屋内,大夫人正喝茶,见了外间的动静,抬头见到安容,脸上就绽放了一朵笑来,“安容来了,快进来,这一路过来冻坏了吧。”   安容有些恍惚,这样关切的眼神,关心的言语,她怎么会怀疑不是真心的?不是她太笨,是敌人太能装了。   这一世,咱看谁更能装!   安容笑着上前,恭谨的行礼,大夫人拉着她坐下,责怪的看着她,“我听说你昨儿折梅的时候摔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说完,换了凌厉的眼神看着秋菊,“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事情都不分轻重缓急,有什么事比四姑娘的身子更重要?”   秋菊跪下便求饶。   安容忍着呕心,揽着大夫人的胳膊道,“没什么大碍,睡了一觉头就不疼了,我来的晚,五妹妹应该给母亲请过安了,她是不去祖母那儿了?我去找她玩。”   大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她刚走没一会儿,路上滑,叫丫鬟仔细扶着。”   安容又行了退礼,才带着秋菊离开。   松鹤院,安容才靠近正屋,就听到清脆的低笑传来,像山中悦耳的泉水滴淌。   饶过屏风,安容就笑道,“我才晚来了一会儿,就笑的这么欢乐,在说笑什么呢?”   沈安玉几个忙起身给安容见礼,笑道,“大姐姐昨儿熬红了眼睛画了幅画,我们在赏画呢。”         第十二章 美中不足      安容瞥头朝沈安芸望过去,见她眸光有些躲闪,脸颊上的红晕犹在,比身后高几上盛开的山茶花还要美。   画卷在沈安姒的手里拿着,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安容笑着上前给老太太请安,然后自然而然的在她身边坐下,撅着嘴道,“我要看看大姐姐画的什么画儿,这么吸引人?”   沈安姒吧画卷展开,笑道,“你瞧,这幅《箜篌引》美不美?”   沈安芸羞意满怀,道,“拙劣技艺,经不起你这样替我卖弄,我是喜欢四妹妹昨天送我的衣裳,想着要是在雪地里抚箜篌,肯定美,这不是一时技痒,才画了下来,打算当做谢礼给四妹妹的,你这样,我还怎么送啊?”   沈安玉不高兴了,揽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祖母你瞧,四姐姐偏心大姐姐,大姐姐偏心四姐姐,怎么就不见你们疼我呢,祖母可得多疼我些才是。”   沈安姒也符合,“五妹妹说的对,昨儿四妹妹送了大姐姐衣裳头饰,夜里又送了五弟东西,今儿该轮到我和五妹妹了吧?”   安容嗔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我送五弟的是笔墨纸砚和炭火,笔墨纸砚你不缺,炭火就更不缺了,你要真想要,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二十担去,我可是雪中送炭,三姐姐可得投桃报李,嗯,夏天给我多送些冰块就好了。”   沈安姒脸一红,恨不得要揍她才好,“谁稀罕你的炭火了,送二十担给我,成了心的大冬天把我悟出痱子来呢,还想我送冰块,我也给你送炭火。”   安容一脸我就是这样打算的表情,我就不送别的,就送炭火,叫老太太也忍不住戳她脑门,“雪中送炭可不是你这样送的,我听说昨儿你罚了五少爷身边的丫鬟?”   安容就等着老太太问这事呢,一脸不满道,“还不是那丫鬟,天寒地冻的,竟然让五弟露着脖子手玩雪,鼻子都冻红了,我一时气愤,就让她也尝尝被冻坏是什么滋味儿,省的她下次伺候人还不尽心。”   这事不足为奇,安容罚起看不顺眼的丫鬟,比这更狠的都有,丫鬟对她是又爱又怕。   只是沈安姒好奇的笑着,“我可是听说五弟胡闹,害的你弄了一身雪,我还以为你会罚他呢。”   安容靠着老太太笑着,“罚当然是要罚了,不过他是我弟弟,自然不能跟丫鬟一样罚跪了,他这年纪最是爱玩,我送了炭火和笔墨纸砚,他就得乖乖的在屋子里写大字,我看他心里不跟猫挠似地,我还觉得罚轻了呢,赶明儿我再叫丫鬟送些字帖去,一个冬天都别想出屋子了。”   沈安玉捂嘴笑,“四姐姐,你这不会是被祖母罚抄女诫抄出经验来了吧?”   安容脸一红,作势要打她了,“你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做什么。”   说完,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被追问,“大姐姐,三姐姐,你们那里还有以前买了没用完的字帖吗?”   沈安芸点头轻笑,“倒是还有几本,一会儿我叫丫鬟送去给你,五弟年纪还小,你可别把他憋在屋子里憋坏了。”   安容小心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才道,“哪能啊,大哥寒窗苦读十年都没坏,才几本字帖就写坏了,他又不是纸糊的。”   说着,又有些担心了,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你可得给我证明,五弟要是坏了,那也是吃坏的,昨儿我留了他用饭,才知道他都有好些天没吃肉了,厨房的婆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差的,给他的荤菜竟然只有青菜里的那点肉,要不是我一时心软,怎么可能只那么轻轻的罚他?我还心软的把祖母早前赏赐给我的狐毛斗篷都给了他,夜里后悔的肠子差点青了。”   安容夜里睡的晚,眼脸下还有一丝青色,是真心疼的睡不着了,老太太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她也知道安容素来大方,心肠又软,受不得人三言两语的好哄,经常脑袋一抽就把东西给人,然后又后悔。   只是厨房里的婆子竟然敢克扣主子的吃食,老太太能不生气吗,当即呵斥道,“真是胆大包天,夏荷,去厨房传我的话,再敢克扣五少爷吃食,查出来直接杖毙!”   又见安容巴巴的望着她,老太太嗔瞪了她一眼,“送了人又舍不得,回头又来坑祖母的。”   安容红着脸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新做的一件斗篷昨儿脑袋一晕送给大姐姐了么,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多丢脸啊,祖母,你送我一件吧,她们都有祖母赏赐的斗篷,就我没有了。”   沈安玉几个坐在一旁,听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吃惊的是有两年没见安容找老太太要东西了,要什么她都自己买,好笑的是她经常做这样的事,东西自己要用,还送人,然后自己去买。   老太太见安容那样子,狠狠的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这次可得长点记性,再送人,祖母可不给了。”   安容点头如捣蒜,见老太太吩咐孙妈妈把新作的紫色斗篷拿来,瞅着斗篷上的紫色狐狸毛,安容的眼睛都泛光了,笑的合不拢嘴。   沈安玉有些跳脚,撒娇道,“祖母,紫色狐狸少见,尤其是这样没有一丝瑕疵的紫狐更是少见,祖母偏心。”   老太太招架不住道,“这次先给你四姐姐,往后有了再给你。”   安容心满意足的抱着斗篷,摸着上面的狐狸毛,眼睛笑成月牙,“明儿我就穿这件斗篷去大昭寺祈福。”   前世,这件斗篷给了沈安玉,羡慕的她夜里翻滚都睡不着,直在心里怪老太太的偏心,殊不知老太太的心是一样的,哭会的孩子才有奶吃。   沈安芸,沈安姒那个不羡慕妒忌,这也的斗篷一件就抵得上寻常的十件了,偏安容又说不再送人了,只能看了,不过看沈安玉妒忌的样子,她们心里好受多了,五妹妹也没有,更别提她们了。   沈安芸心情还是很不错的,眼睛又落到了画轴上,笑道,“这幅画我就不送四妹妹了,过些日子我画幅紫色斗篷的再送你。”   沈安姒笑道,“大姐姐箜篌弹的好,明儿我们去大昭寺,把箜篌也带上吧,到时候雪里弹上一曲,肯定雅意十足。”   沈安芸惋惜道,“只是我的箜篌坏了。”   沈安姒不以为然道,“四妹妹有啊,你拿她的就是了,四妹妹又不会不给你。”   安容摸着狐狸毛,抬眸道,“大姐姐要我箜篌啊,我给,不了,还是借给你吧,不然我又要买,我还是很喜欢我的箜篌的,你可别给我弄坏了。”   安容不怎么喜欢弹箜篌,但要她送给沈安芸,她还真不乐意,姐妹之间,又不能不借,那就你慢慢借吧!   沈安芸嘴角的笑微微有些勉强,还是起身道谢,“多谢四妹妹了。”   安容一脸的不用见外,转而笑道,“大姐姐在雪里弹箜篌是美,可是有些美中不足,要不我给你伴舞吧?”         第十三章 探望      沈安姒噗呲一声笑了,老太太也乐了起来,戳着安容的脑门,“在平地上跳舞都能踩了裙摆摔跤,在雪地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你还是乖乖的站在一旁欣赏,要伴舞,也是你五妹妹伴舞。”   安容撅着嘴,一脸的你们小瞧人,我舞姿非凡,你们不懂欣赏还怨我破坏美感的憋屈模样,笑的人前俯后仰。   沈安玉也觉得伴舞的提议不错,笑道,“四姐姐,连祖母都觉得你比较合适在一旁瞧着,我给大姐姐伴舞好了。”   沈安芸坐在一旁,脸色白了一白,手里的绣帕扭着,真是被沈安容这个笨蛋给气死了,没那金刚钻偏揽那瓷器活,被人笑话不算,还给她添堵。   可是沈安玉起了这心,想要熄灭不是容易的事,只能这样了,一想到沈安玉的容貌姿色,她的心就堵的慌,好在五妹妹心大,不会甘心做个侯夫人。   笑闹了会儿,二太太带着沈安芙来给老太太请安,她们便去了暖阁绣针线玩闹,半个时辰后,才出了松鹤院。   三五成群,欢歌笑语不断,沈安芸笑道,“我要去探望六妹妹,你们谁和我一道?”   沈安玉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明儿一整天都在外面,我的百寿图没时间绣,今儿得补上。”   沈安姒则笑道,“你上午陪六妹妹说话,我打算等吃过午饭了再去看她。”   沈安芸眼睛从安容身上扫过,落到沈安芙的身上,沈安芙摇头,“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去了,让四妹妹陪你去,她有几日没见过六妹妹了。”   安容想了想,笑道,“那我就陪大姐姐去吧,正好我也想看看她了,幸好今儿她不在,不然紫狐斗篷也轮不到给我,于情于理我都得去谢谢她才对。”   沈安芸听得直在心底腹诽,这是去探病还是去炫耀了,也不怕把六妹妹气坏了,到时候老太太生气不待见她。   不过这事她管不住,反而巴望着她去炫耀,和安容一路说说笑笑就去了三房,沈安溪住的琥珀苑。   掀开厚重的粘帘,一股药味儿扑面迎来,呛的人鼻子泛酸。   忍着不适迈步进去,就见到一位年纪四十五岁左右的大夫,正给躺在小榻上的沈安溪诊脉,一手还捋着胡须,身侧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出。   沈安溪则用帕子捂着唇瓣,把咳嗽声压住,脸色苍白无力,叫人心生怜惜。   安容和沈安芸迈步上前,正好见到柳大夫收了手,沈安芸便问道,“柳大夫,我六妹妹的身子如何?”   柳大夫把沈安溪的情况说了一下,安容就呲牙了,“柳大夫,你能不能换几个说辞啊,每回都差不多,把你请来可不是听一样的话开一样的药方的,得把六妹妹的病治好了才成。”   柳大夫脸上有些羞赫,又有些怒意,本来从胎里带出来的病就难治,“我倒是想给她换药方,可也得对症才行,四姑娘既然质疑老夫的医术,另请高明便是。”   说着,要收拾药箱子走人了,丫鬟忙拦住了他,暗暗责怪安容,四姑娘不爱来就不来,一来就把大夫气跑了,六姑娘的病她治啊!   柳大夫的医术在京都享有盛名,祖上曾是御医,不过是前朝的御医,后来被贬出宫开了药铺替人看病抓药,朝廷几次请他入太医署,都被他婉拒了。   不过也因为医术高超,生意异常的好,来侯府替沈安溪治病那是很给面子的事了,一般人可请不来他。   沈安芸责怪的看了安容一眼,替安容道歉,“柳大夫,我四妹妹也是关心六妹妹的病症,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还请给我六妹妹开药方。”   安容站在一旁,死不悔改的表情,挑衅的看着他,“柳大夫,要不我给六妹妹开张药方,你瞧瞧可对症?”   柳大夫能被气噎过去了,他学医几十年,竟然被个十几岁的姑娘给挑衅了,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拎着药箱子就走,以后再也不来了。   安容也不拦着,直轻轻的笑着,“那可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药方,专治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千金难求,柳大夫果真不好奇?”   是大夫,就没有不对奇方感兴趣的,柳大夫果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安容笑着朝书桌走去,轻沾笔墨,就写起了方子,吹干墨迹,递给了柳大夫。   柳大夫半信半疑的接过,看了几眼,眼神就变了,“确实是副千金良方,对治疗六姑娘的病症也有奇效,只是六姑娘身子弱,吃这样的方子只怕会夜不能寐,多受些苦楚。”   安容皱眉,一副你是不是开玩笑的眼神望着柳大夫,柳大夫哪里不懂安容的心思,大笑道,“四姑娘放心,这方子能用,只需把其中一位药减上一钱即可。”   安容一听,就开始得意了,“我就知道我的方子管用。”   柳大夫反而不好意思了,扭捏再三,问道,“不知老朽能否借四姑娘的古籍一看?”   安容挠额头,笑道,“那书柳大夫你看没用,是个古人的自传,他和六妹妹一样,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记述的时候附了药方子,就这么一张,我还以为他是胡诌的呢,没想到是真的。”   柳大夫没有怀疑,因为安容说的是真的,只不过不是这张方子而已,那边沈安溪感激的看着安容,问柳大夫,“若是不减药,多受些苦楚,是不是会好的快些?”   柳大夫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也只是快上七八天而已。”   沈安溪犹豫了下,坚定道,“还请柳大夫照着药方抓药,痛苦我能忍受。”   既然病人自愿承受痛苦,柳大夫没道理不让她照着做,“喝上半个月病症就能断个七七八八,再把这药揉成药丸,每日服上一粒,切不可断,一两年后,病症就能根治了。”   沈安溪听得喜极而泣,起身给柳大夫和安容行礼道谢,柳大夫捋着胡须大笑,“今儿得了良方,不收诊金,告辞了。”   沈安溪哪会真不给诊金啊,叫丫鬟送柳大夫出门,把诊金送上,然后看着安容,红着眼眶道,“多谢四姐姐看书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我。”   安容很大方的扶起她,笑道,“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你身子好了,祖母就不会多怜惜你一些了,有好东西就先紧着我,这么利人利己的事,我还能不记在心里呢?”   沈安溪哭着就笑了,想着之前安容喜欢老太太赏赐给她的东西,一股脑全给安容。   安容嗔了她一眼道,“你安心养病才是正紧,你病好了,老太太高兴,我要月亮,她也使了人去给我摘去,我还看能的上你那些东西?”   沈安溪忽然一阵咳嗽,咳弯了腰。   沈安芸给她倒了杯茶。   她喝了一口才道,“等我身子好了,我去给你摘月亮去。”   安容笑说等着,又担忧的看着她,“其实七八天也没什么,要不你还是减些药量,平和一些稳妥些。”         第十四章 温和      沈安溪红着眼眶摇头,心里满是愧疚,以前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四姐姐,觉得她没有其他姐妹那么关心她,还处处跟她作对,没想到四姐姐面冷心热,把她放在心底记挂着,“我病的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药,只要能治好,就是刮去我两层皮,我也要忍下。”   听她这么说,安容也就放心了,前世吃一样的药方,也没出问题,最多吃些苦头罢了,不算什么事。   沈安芸站在一旁,看安容的眼神带着质疑,她屋子里的书多,可是她不怎么爱看书啊,竟然运气这么好,碰上了这样的好药方子,老太太还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啊,不过妒忌也没有用,沈安芸笑道,“一会儿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母,让她老人家好好高兴高兴。”   安容无所谓,不过还是提了一句,“之前也有几个郎中给六妹妹开药方,说的天花烂坠的,老太太高兴,不知道赏了多少银子,最后不都失望了,等六妹妹身子好了一些再说,老太太才是真高兴。”   沈安芸手搭在沈安溪的肩上,笑拍了拍道,“这回不一样,柳大夫可不是那些杂七杂八的郎中,他说方子好,准不会差了,我看是四妹妹你想等六妹妹好了,祖母高兴,赏赐你多一些吧?”   安容嘟着嘴,不满的看着她,“大姐姐,你什么时候变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沈安芸捂嘴笑道,“谁叫祖母方才赏了你紫狐斗篷,这会儿说了,祖母肯定不会赏你什么好东西了。”   安容把玩着绣帕,不以为然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六妹妹身子好了,日日伺候在祖母身边,祖母还能不记得我的好?我只是想起昨儿跟祖母提方子,祖母压根就不信,幸好我坚持己见,不然六妹妹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等六妹妹治好了病,我再狠狠的在祖母面前得意一回……。”   一副神往的神情,然后拍了拍沈安溪的肩膀,“我能不能在祖母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就全靠六妹妹你了。”   沈安溪差点笑岔气,又一阵咳嗽,咳的安容额头一皱一皱的,“咳的我心肝直跳,我还是先回玲珑苑吧,改日再来看你。”   “那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沈安芸跟着笑道。   沈安溪要送她们出门,被沈安芸拦下了,“外面冷,小心冻着了,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一起赏雪。”   等出了琥珀苑,沈安芸就道,“四妹妹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借我看看吧?”   安容指尖捏着雪,瞥头看了沈安芸一眼,低头把雪揉成一个小元宵,嘴上道,“大姐姐不是知道我的习惯吗,看书从来不记书名的,哪本书我不记得了,书应该没送人,在玲珑阁一楼摆着呢,你要是不嫌麻烦,就自己去找吧。”   沈安芸还真的跟着安容去了玲珑苑,不过不是找书,而是拿箜篌,下午要好好练练,免得手生疏了。   沈安芸还担心安容笑话她,结果安容什么也没说,好像压根没那一回事似的,让她有些惶惶不安。   沈安姒和沈安玉使了丫鬟送了字帖来,沈安芸回去后,把以前没用过或是用了一两张的字帖都送来来,加起来足足有十几本。   冬梅则出府买了一对雪鸽回来,安容喂了些吃食后,叫海棠合着字帖给沈安淮一起送了去。   今日沈安淮很听话,没有出去玩雪,而是乖乖的在书房里写大字,炭炉升的高高的,三姨娘则在一旁绣针线,她想不通,好好的老太太怎么知道厨房克扣五少爷的饭菜?   按理要是老太太过问的话,不会不知道厨房连她的一并给扣了啊,却偏偏只有五少爷的是依照份例来的。   正想着,碧儿就抱了个包袱进来,笑道,“姨娘,奴婢打听清楚了,是四姑娘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一句厨房克扣五少爷饭菜的话,老太太才给厨房传了话。”   三姨娘心下高兴,她也猜到了是四姑娘,只是不敢想而已,见碧儿怀里拎着东西,不解道,“这是什么?”   碧儿忙把包袱搁桌子上,犹豫着要不要把打听来的话告诉三姨娘,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松鹤院里的丫鬟说四姑娘不是在关心五少爷,是因为昨儿五少爷打了她一身雪,四姑娘给二少爷笔墨纸砚是为了罚五少爷不能出去玩,这不,又给五少爷送了一大包袱字帖来,足足十几本,沉沉的,一个冬天都写不完。”   三姨娘凌厉的看了碧儿一眼,“不可胡说,什么是真关心,什么是虚情假意,我还能分不清楚?”   四姑娘是想照顾五少爷,又怕大夫人起疑心,才故意这么说的,不然怎么会给金花生?   沈安淮歇了笔,走过来,正好看到鸟笼里的鸽子,当即喜不自胜,“四姐姐还记得要送我鸽子的事呢。”   再看有那么多的字帖,笑的眼睛都成一条细缝了,有了这么多,他就不用舍不得用了。   玲珑阁内,安容拿了小木棍子逗鸽子,心里对鸽子的主人好奇极了,别看这只是一只鸽子,还有一份傲气,竟然不屑的看着安容,气的安容恨不能把他鸽子毛给扒光了。   鸽子毛没舍得拔,不过安容就用小木棍去戳它脚,赌气道,“让你鄙视我。”   安容没残忍到去戳它受伤的腿,也正是如此,才更加的可恨,它必须要用伤腿稳住身子,然后看安容的眼神越加的挑衅。   芍药在一旁无奈道,“这鸽子真笨,人在屋檐下,都不得不低头,它还被关在笼子里呢,一点都不识时务,自找罪受。”   安容给它衔了两粒米,摸摸它的脑袋道,“其实我看中的就是它对主子忠心,我若是好吃好喝的供它三两日,施点小恩小惠,它就背弃了主子,我会真的把它炖了喝汤。”   正在收拾桌子的秋菊身子一怔,回头看了安容一眼,却见她给鸽子换药,笑如春风。   秋菊暗笑自己多疑,四姑娘不是那种指桑骂槐的性子,那话应该不是说给她听的。   帮鸽子处理好伤口后,海棠就端了绣篓过来,胳膊上还搭着好几块碎布,近前道,“姑娘,你瞧着这样的绸缎可行,小的只有这么大了,要是不成的话,奴婢去库房拿匹新的来?”   安容看了看,满意道,“这样就可以了,把我之前画好的图纸拿来,照着裁好。”   半夏勤快,安容说完,就把图纸递了上来,安容瞥了她一眼,半夏就奉承道,“还是姑娘聪明,这样就能护着手不冷了,还能行动自如,比暖筒舒服的多。”   安容嘴角不自主地上翘,笑容极温和又很快的湮灭,“聪明的不是我,另有其人,我不过是照做罢了。”   最后,声音里竟夹了抹怅然,她想到了柳雪茹的话。   你再怎么学她,也始终不是她,你越是像她,爷越是恨你。   安容忽然就对制作手套没了兴趣,她又不会冻着自己,一定要做手套吗?         第十五章 讨赏      安容脸色变化的太快,让半夏始料未及,她拍马屁拍的挺高兴的,怎么忽然就掉下来到了马蹄子上惹的四姑娘不快了?   海棠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安容的不快,挑着绸缎道,“这手套真好,戴着了就可以玩雪了,府里的婆子们扫雪也不怕冻着。”   安容低敛了神情,暗暗恼怒,骂自己没心没肺,清颜对自己那么好,那么高超的医术,对自己倾囊相授,更是死在了她送的玉簪下。   恩情未报,还亏欠与她,竟为了个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男人妒忌她,安容自嘲一笑。   上一辈的悲剧不会重演,她不会成为他追求清颜的障碍,她只是她,随心所欲的做自己!   她要让他知道,即便没有她,清颜爱也只有萧湛,他永远抱不了美人归!   安容拿了绣棚子,绣了一朵兰花。   栩栩如生,鼻尖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清幽的兰花香。   ……   翌日清晨,安容起床,冬梅就捧了套淡紫色裙裳来,殷勤道,“这套衣裳最搭配昨儿老太太赏赐给姑娘的紫狐斗篷了。”   不得不说,冬梅在衣裳搭配上一直很得她的心,前世冬梅递什么衣服,她没有不满意过,这回也一样。   秋菊帮她挽了个随云髻,垂了个紫玉步摇,发髻上用了紫狐绒花点缀着,毛茸茸的,更添了三分俏丽。   吃过早饭后,安容便去沉香院,结果半道上就有丫鬟上前禀告,“四姑娘,大夫人不在沉香院,去了老太太那儿。”   安容嘴角轻勾,有丝丝的冷意,大夫人只有对她,才会时时想着,生怕她受了委屈,白跑一趟见不到人,她越是这样无微不至,安容越是觉得心寒。   转道去了松鹤院。   走到屏风处,就听到大夫人的说话声,“那孩子命苦,如今总算有了些转机,这样的好消息,是不是该写封信告诉三老爷三太太一声,叫他们也高兴高兴?”   紧接着是老太太的说话声,有些颤抖,“是该告诉他们一声,都怪我,要不是我拦着,安溪也能早一日康复。”   听到丫鬟禀告说四姑娘来了,老太太抬头就看到了安容,伸着手道,“快过来,到祖母身边坐。”   安容快步上前,亲昵的揽着老太太的胳膊,甜甜的叫了声祖母,“祖母怎么这么高兴?”   大夫人坐在那里,笑着,只是笑意浅浅的,没有到眼底,“昨儿夜里六姑娘闹了一宿,老太太跟着担心了一宿,方才丫鬟来报,六姑娘早上比往常多吃了半碗粥,老太太高兴呢,还不赶紧讨赏。”   老太太真高兴,“想要什么,只要祖母有,都给。”   安容耸了下鼻子,撅嘴道,“安容不要赏赐,那是我六妹妹,她能治好常年痼疾,祖母也能放宽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六妹妹才刚有了些好转,要赏赐也该等她身子好个七七八八了再赏我啊。”   老太太听了,心里舒坦的就跟六月天行在沙漠里喝了杯冰水一样,看安容的眼神里都能滴出水来,“祖母一直担心你和你六妹妹相处不恰,没想到却是你把她的命给救了,总算是了了祖母的一桩心事,赏赐的事祖母记着,等你哪天想到了再找祖母要。”   安容咯咯的笑着,连连点头。   此时,外面有一阵银铃声传来,安容抬眸望去,只见一姑娘袅袅娜娜的进来。   一袭天蓝色的曳地望仙裙,用蔷金香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娇艳,鼻尖似乎还能嗅到它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沁人心脾。   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寒梅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米白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肩撵微微翘起,整齐地坠着两排珍珠流苏,随风轻曳,贵不可言。   正是沈安芸。   挽了个百合髻,插了两根白玉簪,发髻之上点缀着八粒大珍珠,还有十六粒小珍珠,奢靡耀眼。   一下子就掩盖了满屋子的光芒,安容用眼角余光瞥了大夫人一眼,见她眼神凝了一凝,就笑的更加满意了,“大姐姐,你穿这套衣裳真漂亮。”   沈安芸被夸赞的脸颊绯红,有种手不知道往哪里的摆放的感觉,她喜欢这样被人惊艳的眼神,可又怕惹人妒忌,可她要是不穿,这套衣服岂不是白白浪费在了箱底。   大夫人本来还只是凝眼,再看她后面进来的沈安玉,顿时没有了光芒,眼神就冷了下去。   沈安玉也是一脸的不高兴,不过她掩饰的很好,有些讨厌跟沈安芸走一块儿了,活脱脱成了她的陪衬!   一进门,就粘酸吃味,“四姐姐,你对大姐姐也太好了吧,这样一套裙裳加头饰,怎么也要三百两,你就直接送给她了?”   安容挠了挠额头,眼底有了些后悔的意味,不过她还是死鸭子嘴硬,“不就一套裙裳头饰么,大姐姐穿比我合适,你要是比大姐合适,我就送你了,谁叫你身量小些了,要把裙摆裁掉,衣裳就不美了。”   沈安玉虽然长的好,可到底年纪小些,比沈安芸要矮半个头呢,提起这个沈安玉就来气,偏又没办法。   安容的大方,谁都知道,除了在心里骂她笨外,嘴上妒忌两句,谁都不会再说别的,就连老太太看的都头疼。   江氏当年也是这样的性子,生的女儿也这样,这样大手大脚不知算计,再多的陪嫁也有败光的那一天,偏偏是自家姐妹之间,又不能明说让她别送,将来嫁了人,还不得被人哄的连骨头渣都没有。   沈安芸得了安容的好处,心里念着她的好呢,嘴上道,“方才我们去六妹妹那里瞧了她,她说身子好了不少呢,估计下一场雪的时候,她能跟我们一起去大昭寺祈福赏梅了。”   沈安芙眼睛从沈安芸的身上挪开,笑道,“以前只觉得四妹妹会辣手摧花,没想到还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枉我们还天天捧着个书看,不及四妹妹一半呢。”   安容脸上羞红,像是染了胭脂似地,“我脸皮薄,夸的我都能飘起来了,祖母昨儿夜里没歇好,我们赶紧走吧,别闹得祖母烦了。”   老太太戳了安容的脑门,“是烦祖母了吧,可得仔细了,别胡蹦乱跳摔跤回来。”   安容委屈的揉着脑门,脸上带了抹一失足成千古恨,温婉尽毁的懊恼神伤,瞧的老太太都忍不住轰她了。   大夫人坐在一旁,眼神变了几变,四姑娘果真是变了,越发的会哄老太太高兴了,眼睛一扫,瞧见是芍药跟过来伺候,眉头一皱,“怎么就带了个小丫鬟?”   安容望了大夫人一眼,给芍药递了个眼神,芍药就把手套送了上来,安容递给老太太道,“祖母,这是安容亲手做的,给您暖手用的,你看喜不喜欢?”         第十六章 批卦      老太太把佛珠搁下,在安容的示意下试了试,眼睛亮道,“这东西不错,既方便又暖和,这上面还绣了兰花,针脚细密,也是你绣的?”   安容点点头,老太太就更欣喜了,沈安玉上去捏了捏老太太的手,羡慕道,“这个真好,四姐姐,你就给祖母准备了?”   安容轻嗯了一声,“夜里就做了两对手套,就先紧着祖母了,我把秋菊和冬梅留下做手套,回头给府里姐妹一人送一套。”   既孝顺,又大方,这样的孙女儿都能让人疼到骨子里去,老太太满意,沈安玉几个也满意,唯有大夫人眉头轻挑了下,她在四姑娘心中的地位屈居老太太之下了?   出了正屋,安容要戴上手套,结果一下子被沈安玉抢了玉,在手里扬了扬,不满的撅着红唇,“四姐姐,你瞒的好严实,这样的好东西,你到今天才拿出来。”   安容一抬手,要把手套抢回来,结果沈安姒先她一步,抢在了手里,“我试戴一下。”   安容也不抢了,看她把葱白的玉手套进去,活动了下五指,当即就生了不还给她的心,可是沈安玉拿了另外一只,同样不舍,“一会儿四姐姐你玩累了,借我戴会儿。”   安容轻白了两人一眼,“这东西不算精致,会点针线的都能做,值得你们争来抢去的吗?要不我拆了它,一人分两个手指?”   几人脸顿时有些燥热,把手套摘下来塞安容的手里,“哪能真抢你这一双啊,回头你教我怎么做,我做一双漂亮的,你这个有些大了。”   “走了走了,赶紧去大昭寺吧,”沈安芙推攘她们,她心里也羡慕,只是她和安容隔了一房,没有她们亲厚,往后得多和她走动走动才是。   出了侯府,门前有马车等候在那里,有四辆。   为首的一驾马车,朱轮华盖,车壁上是精工细作的精美花纹,车顶下垂着各色流苏,四角缀着银铃,随着风雪,摇曳清歌。   后面一辆稍低调些,却也相差不大,再后面两辆则是给随行的仆妇丫鬟的,天差地别。   安容和沈安玉乃嫡女,自然坐第一辆,沈安芸三人挤第二辆。   等大家都上了马车后,马车才滚动车轱辘,朝前驶去。   直到上了马车,芍药才敢相信,四姑娘真的只带了她去大昭寺进香赏雪,想到出门前,秋菊和冬梅两个羡慕的眼神,芍药还觉得身子有些哆嗦,她肯定把她们给得罪了!   惯常四姑娘出门会客游玩,不是带秋菊,就是带冬梅,有时候耐不住她们的缠,会把她们都带上,但是今天早上,四姑娘直接点了她随行,就像一个天大的馅饼砸过来,当时脑袋就晕乎乎的了。   芍药瞥了同坐一辆马车的桃香、春兰,两人交谈甚欢,连瞥都没有瞥她一眼,心里不由的有些失落,从荷包里拿了绳线出来打络子。   手法纯熟,即便马车颠簸也不乱,很快就吸引住了桃香和春兰,两人不由的惊叹,“好漂亮的手法!”   菱形络子,里面是一朵梅花,梅花下面缀着银铃,轻轻摇晃,清脆作响。   “我听秋菊姐姐说,从侯府到大昭寺要一个时辰,怕路上无聊,带了好些绳线出来打发时间的,你们要玩吗?”芍药觉得自己很有远见,不然她就被孤立了,多丢姑娘的脸啊!   桃香和春兰点点头,“你教我们打这样的络子。”   芍药针线略差,但是打络子没人能比的上,很快,三人便玩到了一起去。   反而是前两辆马车,显得沉闷的多,宽敞的马车内,沈安玉在说衣裳头饰,安容有些兴致缺缺,未来七年,京都流行怎么样的衣裳头饰,她比谁都清楚。   因为她穿戴过。   安容想的是两年后出来的特制棋盘,即便是颠簸的马车内,也能与人对弈,而不用担心马车一颠簸,棋局就散了。   为了和苏君泽同行不枯燥,半年内,她的棋艺突飞猛进,从战无胜算到棋逢敌手。   习惯了马车对弈,如今倒有些不适应了。   见安容再次走上,沈安玉都有些抓狂了,“四姐姐,我再跟你说话呢!”   安容回过神来,沈安玉哀怨的看着她,“你又想什么呢?”   安容叹息一声,“还能想什么,我在为钱发愁呢。”   沈安玉以为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为钱发愁?”   安容惆怅的端茶轻啜,“以前铺子在祖母那里,年年有盈利,足够我花销了,最近两年,交给阮妈妈打点,我要两千两,她都为难的看着我。”   沈安玉不悦道,“是你的钱,你要用,她为哪门子的难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她到底是我的贴身妈妈,她的话我还是要听几句的,爹爹都说她称职,”安容宽厚的笑着,“也不急于一时,过些日子再要了。”   沈安玉替安容不快,安容却闭着眼睛假寐。   这一世,心里存了警惕,眼睛看到的也就多了,舅舅寿辰在即,她找阮妈妈拿两千两买寿礼,她一会儿说太多了,一会儿说手头紧。   她要是说送给大夫人,即便没有,阮妈妈凑也会凑出来。   “铸金寿字的想法估计是不行了,我还得找三姐姐再想个办法才是,她主意多,”安容一脸愁容。   沈安玉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火冒三丈,四姐姐一直是只要钱能解决的事,她就不愿意动脑子,能让她这样愁,阮妈妈把钱撰的有多紧?   与车外闹市的喧哗的相比,显的马车内愈加的寂寥。   半晌后,安容睁开眼帘,眸底一抹冷笑一闪而过。   大昭寺坐落在九盘山,山峰秀丽,景色宜人,冰装素裹的山峰,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大昭寺风景之美,附近有九曲溪、百丈崖、日观峰、望人松、云桥瀑布,吸引了除了香客之外,无数的文人墨客。   即便大雪阻道,十五这一天,来大昭寺上香的人依然多如牛马,可想大昭寺香火之鼎盛。   距离大昭寺正殿百米处,马车便停下了,下了马车,便迈步朝那九十九台阶行去。   台阶之下是热闹的集市,台阶之上,是庄严肃穆的古刹。   古刹前,是空旷的平地,有赤金铜炉,里面插着三柱粗壮的香,清香宜人。   大昭寺的香有凝神静气之效,老太太平素在府里念经,燃的便是从大昭寺买回去的香。   熏香袅袅,止于喧闹,归于宁静。   武安侯府有十五进香的习惯,安容几个也长随老太太来,所以迎客的僧徒都认得,领着进殿进香。   殿内,善男信女跪在缕缕清香中向着诸佛菩萨诚心相求,家宅平安,仕途顺畅,消灾免难,如意郎君……   菩萨低眉,善气迎人。   进香之后,便是捐香油钱,武安侯府每月捐赠,每次二十两。   大昭寺的姻缘签很受欢迎,未嫁女来大昭寺,必去的一个地方就是姻缘殿,求姻问缘。   姻缘殿外,有一株姻缘树,上面挂满了红绸,附近有卖玉佩的,多以成对出现,鸳鸯,并蒂莲……   迈步上台阶,沈安姒指着另一边一个挂摊,神秘道,“听说那个瞎眼神算很灵验,不问生辰,不测字,一眼断人心。”   沈安芙不屑道,“看那里去的人寥寥无几,肯定不灵。”   安容却顿住了脚步,想起前世瞎眼神算的批卦:峥嵘栋梁,一旦而催。水月镜像,无心去来。   上一世,父兄皆亡,她所谓的美满姻缘,不正是水中月,镜中花?   不知这一世,她的批卦又是什么?         第十七章 宛颜      鬼使神差的,安容迈步走了过去,从怀中掏了三两银子放在他跟前的香炉里。   如此热闹的地方,他竟有些昏昏欲睡,听到银子入炉的声音,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半个月,总算开张了。   瞎眼神算敛了敛袍子,端坐着,掀眼扫了安容一眼,神情微怔,复而一笑。   瞎眼神算并不全是瞎子,他只是瞎了一只眼睛,他曾言:一眼即可断人心,何须两眼?   只听他开口道:   绝顶峰攒雪剑,悬崖水挂冰帘。   倚树哀猿弄云尖。   血华啼杜宇,阴洞吼飞廉。   比人心,山未险。   上一世,她呲之以鼻。   这一世,她如遭雷劈。   不为别的,只因瞎眼神算指了指身后的卦牌,写着一卦三两,再掀开第二面,二卦十金。   “姑娘,你钱不够。”   他拍了拍卦牌,笑道。   芍药气涨了脸,“我家姑娘第一次算卦,三两就够了,怎么收十金?”   “你家姑娘明白,”他道。   安容敛住心神,“芍药,把钱给他。”   芍药气白了脸,出门前,阮妈妈才给了她一百两,姑娘身上只带了几两碎银子,这一来就花光光了,一会儿什么都买不到了!   沈安玉几个也急了,她们虽然带了钱,可也就一二十两,一会儿吃斋菜糕点她拿什么付银子?   芍药乖乖的把百两银票递给他,把三两银子拿了回来,眼神带着恨恨的,还瞎眼神算呢,比谁都精明,叫抢钱神算还差不多!   “嗯,抢钱神算的名头挺响亮的,这挂牌也旧了,明儿换个新的,”瞎眼神算把银票揣袖子里,轻喃了一句。   芍药脸色霎时间苍白如雪,躲在安容身后,再不敢吭一句,眼神都带着敬畏。   “不知第三卦多少银子?”安容随口问了一句。   瞎眼神算又拍了拍挂牌,下面几个小字:卦不过三。   翻过来,还有两行小字:测前世,问今生,福修来世。   安容紧紧的盯着神算的手,他手下摁着四个字:积德行善。   再然后,瞎眼神算开始打盹了。   轻微的呼噜声中,安容笑了。   等离挂摊远了,沈安姒才抱怨,“别人一卦都只要三个铜板,偏他贵别人千倍,难怪门口罗雀,四妹妹,你以前找她算过卦?”   大昭寺很大,她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即便是秋菊和冬梅也不是次次跟着,所以安容也不怕露馅。   “算过一次。”   沈安姒来了兴致了,要是不灵验的话,任是谁都不会乐意掏百两银子,“快说说,他上一回说什么了?”   “宁可使人亏负我,我总不亏负人,殊不知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安姒一怔。   安容轻提裙摆,淡扫蛾眉,巧笑倩兮,“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最后一句,没有一两年,谁知真假?”   沈安姒讪笑两声,回头瞥了挂摊一眼,眼神晦暗莫名。   春兰丢了三个铜板,把签筒拿过来给跪求的沈安芸,沈安芸先是祈祷了一番,后摇摇晃晃出来一签。   第五二签。   春兰拿去给换了签文回来,沈安玉先沈安芸一步抢了过来,细细读出来。   水中捉月费功夫,费尽功夫却又无。   莫说闲言又乱语,枉劳心力强身枯。   沈安芸的脸色越来越差,沈安玉把签文给她,道,“是支下下签呢。”   身枯乃身孤之意。   不是独守空闺便是丈夫离世,绝不是好签。   沈安芸气的把签文往地上一丢,狠狠的踩了上去,气道,“一点都不灵,上次我来求还是上上签呢!”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上次来就她一个人是上上签,她们都是中签。   芍药也拿了签筒过来,安容本不想掷的,可是芍药塞她手里了,不求便是对菩萨不敬,便摇了一摇。   第九十签。   忽言一信向天飞,琼山宝贝满船归。   若问路途成好事,前头仍有贵人推。   “是支上上签呢,”芍药高兴道。   沈安芙几个也都求了签,唯有安容是上上签,沈安芸是下下签。   是以沈安芸的脸色,越发难看。   沈安姒安慰她道,“这卦全凭运气,下一次说不定又能掷个上上签出来呢。”   沈安芸的脸色才好了不少,不过心里还有些膈应,直到沈安玉说去外面逛会儿,便去梅林赏雪,才展露了笑颜。   外面的街市很热闹,丝毫没有因为下雪天而低迷,小摊子上的东西多廉价,只作偶尔把玩,这样的东西虽然漂亮,但是带出门做客,是堕了侯府名声。   大多买上一堆,把玩几日,就赏赐给身边的丫鬟,也算是物尽其用。   安容喜甜食,尤爱糖葫芦,糖人,每回来,总要一饱口福。   连卖糖人的小贩都认得她了,笑脸迎客,“姑娘身边换了丫头?是不是也赏她一串糖人?”   安容笑着点头,挑了个糖人,又让芍药自己挑一个,把芍药乐的,难怪秋菊和冬梅她们喜欢跟着姑娘出来玩呢,她也喜欢。   大家闺秀在边走路边吃东西是极其不雅观的一件事,安容就算再想,也得忍着,不然回头叫人说漏了嘴,她还得挨罚,一会儿到了梅林,没人了,爱怎么吃怎么吃。   安容从这个小摊逛到那个小摊,要是以前,怎么也会买上一些,但是今天,身上没剩多少银子了。   见有买书籍的摊子,安容迈步走了过去,结果走了两步,安容的脚步就停下了。   只见小摊前,立着一个姑娘,白皙的皮肤欺霜赛雪,柳眉若黛,穿着宝蓝色绣遍地葱绿折枝牡丹小袄,粉蓝色长裙,身量娇小,藕色碧纹束腰更显她腰身盈盈一握,端的是风姿宜人。   她是顾宛颜,顾清颜的庶妹,为人不像她的容貌那样,手段毒辣,笑里藏刀,安容十分不喜。   安容有心想去问问清颜来没来,可是她这会儿和清颜没什么交情,贸贸然去打扰,只会惹人生厌。   她认识清颜还要些日子呢,清颜与她有救命之恩。   只是这一世,她还会元宵节落水吗?   安容四下张望了下,没有见到清颜的身影,有些怅然若失。   “四妹妹,去梅林了,一会儿回来再逛逛,”沈安芙唤道。   安容不死心的又张望了一下,确定没见到清颜,这才随着她们朝梅林走去。         第十八章 梅林      大昭寺梅林,梅海凝云,圆圆的花朵儿小巧可爱,笑意盈盈的荡漾在枝头,或艳如朝霞,或白似瑞雪,或碧如绿玉……   俏丽多姿,花枝锦绣。   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直钻进了人的心坎里,幽香绵绵,回味悠远。   梅花之美,玉雪为骨冰为魂。   在寒风傲雪中怒放,花枝摇曳,飒飒作响,风吹落满林的花瓣,纷纷扰扰,分不清是花还是雪。   美的让人心醉。   攀了一枝梅,鹅黄花瓣,嫩娇蕊,置于鼻尖轻嗅,一缕暗香夹着风雪寒意散发开来,透人心脾。   折梅、嗅梅、扫梅雪。   抑制不住挑起的唇角,带着得意和欢喜,扬声咯咯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宛如银铃在这片冰天雪地随同落梅传遍整个梅海。   “要是能把玲珑苑沉香水榭搬到梅林来就好了,一边下棋,一边品茗,一边欣赏梅林雪,该是何等的惬意啊?”沈安姒向往道。   沈安芸赞同的笑着,“要是侯府有这样一片梅林倒是可以,这里肯定不行,人声嘈杂,再美的意境也俗了。”   沈安玉推着沈安芙笑道,“快往前走走,寻个僻静的地方,咱们弹箜篌吧。”   安容对弹箜篌没什么兴趣,她更喜欢寻梅,带着芍药往深处走去。   踩着深深浅浅的脚印,紫色的身影俏丽妩媚。   “四妹妹怎么走了,她不与我们一起玩了?”沈安芸疑惑的问道。   沈安玉兴致高昂,不愿意被破坏,嘟嚷道,“随她了,脚长在她身上,咱们又拦不住,她走了也好,二姐姐,一会儿你也跳吧,傻傻的看着,多无趣。”   沈安芙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芍药有些不想走,可是她的寸步不离的跟着安容,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不看五姑娘她们弹箜篌跳舞呢?”   安容继续走,“她们都想跳舞,我若在,会担心我破坏,我走了,她们才能尽情的玩。”   芍药当即脸色就带了怒意,“也太过分了,大姑娘的衣服是姑娘送的,箜篌是借的姑娘的,却把姑娘排除在外!”   安容低低笑了一声,“也没那么夸张,天寒地冻的,穿了斗篷跳舞不方便,脱了跳舞又冷,还不如寻个僻静之处吃着糖人,踏雪寻梅。”   芍药想了想,便笑了,“与身子相比,跳舞算什么,还是姑娘聪慧。”   说完,又看了看四周,雪地更安静,走的有些深了,把糖人拿出来,笑的眉眼弯弯的。   这片梅林很大,梅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棵,来回转悠,把一片雪地全都印上脚印。   再回头看,又觉得太破坏美感了。   安容见有根棍子,就拿在了手里,在地上写起诗来。   寒客夜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写完,又写了一首。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   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   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   浓香吹尽有谁知,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   芍药不知道安容写了些什么,只觉得戴了手套太方便了,羡慕的眼睛亮如雪。   丢了木棍,再往前走。   却发现有了脚印,脚印很大,不似女子。   安容本想绕开,却发现雪有些红晕,不是梅花,像是血化开了一般。   安容想到了四个字:积德行善。   罢了,去看看谁这么倒霉吧。   带着芍药追着脚印走,在一棵梅花树下,看到了一个人倒靠在树干下。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芍药怕出事,拦住了安容,可是见到树下的血,又起了怜惜之心。   安容饶过去,男子戴着半张银色面具,一身玄色锦袍,有些残破,后肩被剑划伤,流血不止。   是他!   安容身子一怔。   前世惧怕他,见了都绕道走,这一世,即便他受了伤,闭着眼,安容脚下都生了风。   偏又挪不动步子,按理他不会死的。   肯定会有人来救她,可她重活一世,哪怕改变一点点,也许就会引发一连串的后果。   万一没人来救他了怎么办?   安容咬了咬牙,前世她害死了清颜,欠了他,救他一命当偿还。   安容蹲下要扶他起来,可是他人已经晕了,她根本扶不动,芍药赶紧过来帮忙,又担心,“姑娘,要不还是把他丢在这儿,我们去喊人来救他吧?”   “等人来救他,他血早流干冻死了,前面有温泉,我们送他去那儿,”安容果断道。   芍药见四下无人,一会儿悄悄的走,谁也不知道姑娘碰过外男身子。   身后,血流一地,铺撒在雪里,像绽放的梅花。   温泉离的不远,那一边天气暖和,积雪融化,梅花没有绽放,只树梢上几朵,却更显的孤傲。   把萧湛放在地上,安容扫了两眼,发现附近有些能止血的草药,便撕裂他的锦袍,看到伤口时,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伤口足有半寸深。   就是有草药也会丢掉半条命,安容握了握手,忽然想到一件事,回头问芍药,“带针线了吗?”   芍药愣了一下,连连点头,把荷包解下,安容拿了针线,咬着牙,帮他把伤口缝起来,却吓的芍药脸色苍白。   姑娘怎么能把人当衣服缝起来呢……   等她回过神来,安容已经是满手的血了,安容缝合的速度很快,前世在清颜的指导下,她给兔子缝过伤口。   清颜肯定想不到,她第一个缝合的人,竟然是她的夫君。   缝完了针线,安容把针丢掉,用温泉水洗了手,去采了草药来,用嘴嚼碎了,给他敷在伤口上,又撕了萧湛的衣服帮着把伤口裹好。   “他会不会死?”芍药担忧的问,毕竟是一条人命。   正常情况不会死,要死估计也是她害的,安容想。   “这里暖和如春天,至少他不会冻死,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温泉水,肯定会发现他的,”安容想了想道,觉得手上药草味很重,又去洗了洗。   芍药捡起自己的荷包,上面染了血,眉头拢了拢,又丢地上了。   沿着原路返回,走到半道上,竟然看见雪地里有块玉佩。         第十九章 墨玉      墨玉麒麟,雕琢的极其细致,雕工细润,鬼斧神工,玉佩入手,便从手心传来一股极其冰凉圆润的感受。   应该是萧湛的。   安容有些头疼,干嘛要让自己看到,还得给他送回去。   不如……丢地上?   算了,还是以后给清颜好了。   安容大方的揣在了腰间,让芍药目瞪口呆,路不拾遗是美德啊,捡了东西不还非大丈夫也非大家闺秀所为啊!   安容见她神情怪异的看着自己,脸颊红了红,“你给他送回去,我在这里等你?”   芍药看了远方一眼,寂静的有些吓人,猛摇头,“不一定是他的,还错了人多不好。”   安容翻白眼,迈步往回走,七拐八绕的,竟然迷了路,分不清方向了。   等寻到沈安芸她们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抽泣声,“我该怎么办……。”   丫鬟婆子紧紧的围着,叫安容瞧了诧异,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安玉嘟着唇瓣看着安容,责怪道,“你跑哪儿玩去,你知不知道方才宣平侯府……。”   沈安芸哭的更大声了,沈安玉忙安慰她,“应该没事的,你别担心啊!”   “怎么会没事,他都抱着大姐姐了!”沈安姒大声道,脸上带着同情之色,但眼睛闪的极亮。   安容有些冷笑,上一世也是,明明正中下怀,如愿以偿,偏做出委屈的姿态,叫她心愧难安,想着她嫁进宣平侯府别受委屈,给她银钱压箱底。   这一次,又故技重施,她看着烦。   安容朝前走了两步,忽然眼睛一沉,箜篌坏了!   芍药上前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安容先是一愣,复而嘴角勾了勾,有些想大笑出声,原来是出了意外啊!   她还以为抱她的是宣平侯世子林致远呢,原来是宣平侯府二少爷林成远,非但是庶出,而且性格有些乖张,虽不十分纨绔,却也去那香楼酒肆,有一群狐朋狗友。   前世,她没少听沈安芸抱怨,说二叔败家,偏他姨娘受侯爷宠爱,经常偷偷贴补他,侯府要是能早一日分家才好。   原来她们几个抚箜篌,箜篌之声把人吸引了过来,宣平侯世子等人则停下脚步欣赏,宣平侯府五少爷就想看看背影标致的抚箜篌之人是谁,就走了过去。   沈安芸为了美,把她送的大红斗篷披散开,林成远没注意,脚下踩到了。   有人靠近,沈安芸吓的起身,脖子一勒,直接倒了下去,然后就被林成远给抱住了。   前世不过遗失了一方纱巾都出嫁了,这回可是被人抱了满怀,身在注重清白名声,势必打造望族世家的武安侯府,沈安芸不嫁也不行了。   不怪她哭的这般伤心,是该哭,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安容用帕子遮住嘴角,偷偷笑了两下。   芍药离的近,发觉了她的笑意,赶紧替她挡着,这要让人知道姑娘幸灾乐祸,那可有损名声的。   沈安芸哭的伤心,说是肝肠寸断都不为过,安容想世上要是有后悔药,她绝对会买的。   沈安芙提议回府,沈安芸连连摇头,眼眶哭肿了,“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沈安姒用帕子帮她拭泪,“你别担心,今儿这事又不是你的错,都是宣平侯五少爷的错,别人都乖乖的止步,偏他好奇心重。”   沈安芸眼神黯淡,错在他又如何,名声毁了,一想到宣平侯世子说的话,她就心肠打结,恨不得把林成远给撕了好,她不要宣平侯府给交代!   不想回家也不成,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情赏梅游玩啊,好言好语的哄着,把沈安芸哄上了马车。   马车内,沈安玉抱着暖炉,眸底笑意不掩,故意咳了两声,把闭着眼睛假寐的安容吵醒,不满道,“大姐姐都出了这事,你怎么还睡的着啊?”   安容神情慵懒,把怀里的暖炉抱紧了些,“睡着了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不会胡乱担心,这事有祖母和母亲做主呢,她们总会为大姐姐着想的。”   沈安玉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说的对,这事她们拿不了主意,只能看着,不过闲聊两句总可以吧,“宣平侯府与咱们侯府也算是门当户对,宣平侯府五少爷是庶出,就是不知道为人怎么样,瞧样子很不牢靠,不过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安容眉头动了动。   沈安玉是赞同这门亲事的。   她赞同,大夫人就不会反对。   沈安芸嫁定了。   回了侯府,下了马车,几人拥着沈安芸进了府。   芍药跟在安容身后,见四下无人,轻声道,“方才半道上,春兰借着说落了东西在大昭寺,下了马车。”   都到闹市了,才想起落了东西,只要不是姑娘的贴身物什,丢了根本没什么,而且她一路忐忑不安,吓的额头直冒冷汗。   如果猜测的不错的话,春兰应该是逃了。   春兰虽然是大丫鬟,却不是家生子,是打小买进府的,跟在大姑娘身边有五年了,说走就走,叫人寒心。   安容挑了眉头,前世春兰可是跟着沈安芸嫁进宣平侯府的,这回怎么逃了?   她的卖身契捏在沈安芸的手里,她根本走不远,除非就在京都附近的村落里,找个老实庄稼汉嫁了。   侯府的大丫鬟,可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娇贵三分,除非不得已,没人会逃。   沈安芸要杀她?   安容快步上前,追上沈安芸,问道,“大姐姐,春兰没跟着回来呢。”   沈安芸咬紧唇瓣,眸底迸发恨意。   要不是春兰说,“宣平侯……。”   她怎么会误以为是宣平侯世子,急急忙慌的站起来,想起来沈安芸就攒紧了手,修长的指甲嵌进手心。   “那个贱蹄子,连话都不会说,回来我也要活活打死她!”   安容没说话,春兰跟在她身边伺候,绝对了解她,哪怕有一丝活路,她都不会逃。   既是存了心的逃,肯定是惜命的,要是被抓回来,胡言乱语说出她根本就是存心勾引宣平侯世子,那脸丢的肯定不止现在这么点大。   侯府也不会为了个没放什么大错的丫鬟大张旗鼓的去找,最多只在衙门里报个案底。   大昭寺的事,早有婆子赶回来禀告给大夫人和老太太知晓了,这会儿全在松鹤院。   老太太明事理,知道这不是沈安芸的错,没有责怪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越是这样,沈安芸越是伤心,跪在地上求道,“祖母,我该怎么办?”   老太太也心疼她,可这事也不全是她说了算的,女子清誉重于天,宣平侯府也不会不懂礼数。   “先起来,这事你虽受了委屈,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给抱了,清誉有损,不嫁给他,往后谁还会来府上提亲?”大夫人心肠要硬的多。   “我宁愿做姑子!”沈安芸顶撞道。         第二十章 殷勤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顶撞,大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冷笑一声,这事能怨谁,穿的花枝招展的跑大昭寺梅林弹箜篌,不就是为了贤名远播吗,现在出了意外,又要做姑子了。   她乐意成全她!   老太太气的拍桌子,“说什么胡话!宣平侯府五少爷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嫁给他还能比做姑子差,要是传了出去,你叫人家宣平侯府如何在京都立足!”   老太太这话说的不错,沈安芸又不是嫡女,可以瞧不上人家庶子,宁愿做姑子也不愿意嫁给他,这不是说他已经差到极点了吗,往后谁还敢把女儿嫁给林成远?   宣平侯就两个儿子,这样轻贱他,肯定会和武安侯府关系闹僵,这不是给侯府找麻烦吗?   结亲不成反结怨。   若是沈安芸出嫁,她容姿才情均不俗,配他庶子绰绰有余,又因林成远失误而受了委屈,宣平侯对侯府有愧,沈安芸嫁进去,日子不会难过,要是将来武安侯府有了困难,宣平侯也会鼎力相助的。   这就是个死结。   宣平侯府不来提亲,那是说沈安芸差到极点,即便有错,也不愿意娶。   武安侯府不允亲事,那是说林成远差到极点,宁愿清誉有损,嫁不出去,也不愿意嫁。   沈安芸两行清泪,哭的是梨花带雨,叫人怜惜。   她哪里真想做姑子,不过是气极了,口不择言罢了。   大夫人当着老太太的面不可能会跟她一般见识,毁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摆摆手,让丫鬟送她回院子。   “都过了正午了,赶着回来,也没吃午饭,都回去吃饭吧,”老太太摆手道。   回了玲珑苑,喝了两口热茶,热腾腾的午饭就摆了上来,秋菊拽着芍药问梅林里的事。   “我也不知道,我和姑娘踏雪寻梅去了,等回来的时候,早没了宣平侯府五少爷他们的人影,”芍药惋惜道,她还想知道宣平侯府五少爷和大姑娘是不是男才女貌呢。   安容今天走了不少的路,胃口大开,往常只吃半碗米饭的她竟把一碗米饭全吃完了,芍药看着有些想去夺碗。   倒不是怕安容吃多了,毁了身材,而是大姑娘伤心成那样,做姐妹的要表示同情,好歹哀伤半天,不然叫人传出去,不是于名声不利么?   吃完午饭,在屋子里歇了会儿,冬梅回来了,手里拿了张大红的请帖。   “姑娘,弋阳郡主很喜欢手套,感谢你送她梅雪,特地给你下了帖子,三天后去她府上饮酒呢,”冬梅笑着递上请帖。   安容看了眼请帖,让冬梅拿下去收好。   闲来无事,找了本书打发时间,看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正想着去床上眯会儿,丫鬟便进来禀告,“四姑娘,三姑娘来了。”   安容笑着把歪了的身子坐正了,看着沈安姒走进来,笑道,“累了一天,我都乏了,三姐姐还精神着呢。”   沈安姒走到安容身边坐下,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暖炉,暖手道,“方才我从大姐姐那里过来,大姐姐生气极了,把你送给她的衣裳给剪了,掉了一地的珍珠。”   安容眉头皱了皱,沈安芸这是什么意思,迁怒与她吗?   安容有些不虞,更不虞的是沈安姒来挑拨离间,皱紧的眉头松开,笑道,“衣裳送给她了,她是剪了还是烧了,都随她意,左右也不会再穿到我身上来。”   沈安姒摸着暖炉的手顿了顿,笑道,“还是四妹妹你大方,要是换做我,我可做不到自己送的东西被人这样作践,好歹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衣裳是死东西,能有错?”   安容很温婉的笑着,就是不恼怒,“我看大姐姐跟我一样,喜欢意气用事,回头她还得后悔。”   若是成就一段姻缘的话,那衣裳也算是媒了,是夫妻之间美好的回忆,将来出嫁后,林成远问起那件衣裳,她回答剪了,他心里作何感想?   她这是铁了心不愿意嫁啊!   也难怪,大家闺秀嫁人,自然是嫁富嫁贵嫁嫡。   林成远不富不贵更不是嫡子。   沈安芸的心计她见识过的,看来还有的闹腾。   沈安姒见自己针扎到石头上,直接掉了下来,觉得很无趣。   这人真是大方过了头了,跟她说心计,真是对牛弹琴。   沈安姒坐了会儿,也开始打哈欠了,便带着丫鬟走了。   她走后,冬梅端了糕点过来,担忧道,“听三姑娘话里的意思,大姑娘没准儿是恼姑娘改了主意,送她衣服了。”   安容拿了块枣泥糕吃着,闻言,瞥了冬梅一眼,她到底是谁的丫鬟,还是说如今沈安芸去处已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改巴结沈安姒了?   真当她这个主子是死的呢,安容勾唇一笑,“说来要怪还得怪你,我的衣裳我没穿,你就送去给了大姐姐,我不就当她喜欢极了,我成人之美可没错,你去给大姐姐赔个不是吧,也省得她没头没脑的怨我。”   安容说的大方,浑然不在意被记恨的模样,冬梅却心慌了,大姑娘如今正在气头上,她去赔不是,把倒霉过错往自己身上揽,那不是没偷到狐狸反倒惹了一身骚吗?   “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去啊,”安容催促道,“你要没脸去那算了,芍药,你去替冬梅赔个不是,就说冬梅没事献殷勤,才有了她的倒霉事,要打要罚,冬梅随她处置,只要熄了心中怒气就好。”   芍药轻怔了下,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冬梅脸色难看的要命,偏安容跟没事人一样,吩咐海棠道,“帮我绣个松鹤延年双面绣屏风,我要给舅舅做寿礼,这些日子你专心绣针线就好,你的活交给半夏做。”   海棠面上一喜,姑娘看中她的针线活呢,把绣寿礼这样的事都交给她,她可得好好的用心绣才行。   半夏暗跺了跺脚,她要做两个人的活,会累垮的,有心抱怨两句,可是安容已经打着哈欠躺床上了,见海棠殷勤的帮着掖住被角,心底暗恼,难怪姑娘会对她另眼相看,原是是得了机会就钻空子!   安容醒来时,天边晚霞绚烂,照耀在雪地上,映出一片霞光。   安容起来洗了把脸,喝了杯热茶,外面又飘起了雪花。   安容坐在小榻上,把玩着各色丝线,随口问道,“阮妈妈呢,怎么没见到她?”   半夏正在往炭炉里加银霜炭,闻言,忙道,“方才姑娘睡着的时候,巧儿把阮妈妈叫走了。”   巧儿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经常负责传话喊人。   安容没有说什么,用小指甲挑了根金色丝线,又拿了根针穿线,拿了绣棚子绣起来。   秋菊端了个铜炉兽雕小炭炉摆到小几上,以防安容不小心碰触到,用山水灯笼罩着,暖气洋溢。   “天冷绣针线,手容易僵硬,姑娘要绣什么,奴婢帮您便是,”秋菊道。   安容又走了两针线,才道,“给大夫人的寿礼,自然要我亲手绣了,可惜只有一个月了,只能绣小一些。”   给舅舅的寿礼是海棠帮着绣的,给大夫人的是自己忍着冻亲手绣的,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第二十一章 心意   秋菊见安容绣的细致认真,眸光闪了一闪,嘴角轻动,却没有说一个字,而是去端了绣篓子来,就坐在小杌子上,绣些帕子荷包。   安容虽然在绣针线,却也将秋菊的神情瞧的清楚,秋菊想说的是她绣的再好,大夫人也不稀罕吧?   安容明媚的双眸夹杂着冷笑,越是不稀罕,她越是要送!   上一世为了给苏君泽做衣裳,给孩子做绣鞋,她不知道戳破了多少手指,才把针线活给学好,岂是这一世能比的?   今日午饭吃的晚,所以晚饭特地吩咐厨房晚准备半个时辰,等晚饭送来的时候,府里回廊上早点上了油灯。   安容晚饭用了一半,阮妈妈才回来,在珠帘外,还一个劲的拍自己身上的雪,抱怨雪下的太大。   秋菊过来帮她,给她倒了杯热茶道,“姑娘说这场雪夜里就会停,不会再下了。”   姑娘还能懂天气,阮妈妈不以为意的笑笑,嘴上却道,“不下了是好事,这天寒地冻的,府里的树不知道冻死多少,据说还冻死了不少人呢。”   安容夹鱼的手止住,想起大夫人寿辰后,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和牛羊牲畜,就连大哥都挨了冰雹,脸都被砸破了。   冰雹太大,把她玲珑阁上的瓦都砸碎了几块,而后一场大雨……   想起那夜的慌乱,安容索然无味。   阮妈妈怀里还抱着个木匣,安容勾了勾唇,她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故作不知的问,“母亲找你有什么急事,一去这么久才回来?”   阮妈妈把木匣搁到桌子上,笑道,“大夫人找奴婢只是问问姑娘的情况,还是怕姑娘摔跤撞了脑袋,又怕大夫人和老太太担心,故意忍着不说,奴婢出了沉香院,出了府一趟,找几个铺子上的掌柜的拿钱,匣子里是两千五百两,够姑娘用一段时间了。”   安容高兴地抱着匣子,瞅着里面一沓百两的银票,高兴的眉飞色舞的,“还是妈妈能干,我昨儿说要银子,你还说没有,今儿就给我拿了钱回来。”   安容欣喜的数着银票,忽然顿了一下道,“不是说今年铺子收益不怎么样吗,怎么一拿就有这么多?”   阮妈妈得了夸赞,心里高兴,想着怀里还要五十两,就更加高兴了,“原是说没有的,这不是姑娘急着要用吗,再急也得先紧着姑娘才是。”   “不会是把铺子应急的银子拿给我了吧?”安容有些咬唇瓣,对阮妈妈的办事十分中意,又担心拿应急的钱让她受了委屈。   应急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万一银钱不够周转,到时候铺子收益变差,那些掌柜的也要挨骂的。   阮妈妈心里有些得意,轻点头,卖乖道,“为了姑娘,奴婢被那些掌柜的数落几句也没什么。”   阮妈妈还以为安容会像往常一样高兴的赏她点东西,可是这一回,安容直接把木匣连着银票直接糊地上去了,吓的阮妈妈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怔怔的看着安容,不但是阮妈妈,还有秋菊几个,都不知她好好的发什么脾气,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我就算再糊涂,也知道铺子里有些钱不能动,会伤及根本,拿了这一回,往后还不知道要往里面添多少银子才能把窟窿堵上!”安容厉声数落,“没有钱,我忍一时半会儿又怎么样?!还有以前盈利那么好,怎么两年时间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阮妈妈跪在地下,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她去帮姑娘要钱,竟然还挨骂了?   就听安容吩咐道,“明天叫掌柜的来见我,记得把账册带上!”   秋菊忙给安容倒了杯茶来,“姑娘消消气,姑娘不会看账册,带来了也没什么用处啊。”   安容冷哼一声,“不过是看我年纪小,好糊弄罢了,以前叫祖母帮我管理的时候,可曾出过岔子,我不会看账册,可以叫祖母帮我,还有大哥,怎么能被几个奴才给糊弄了!”   秋菊背脊一凉,很不得把舌头给咬了才好,抿着唇瓣,看着海棠小心的把银票捡起来。   海棠拿着银票,那叫一个心疼,姑娘真是大手大脚习惯了,这可是两千五百两银票啊,万一损坏一张,都够她做八年丫鬟的工钱了。   安容把筷子一丢,胡乱的擦拭了下嘴角,就去小榻上,拿了针线篓子,继续绣。   阮妈妈看了半天,还是秋菊说那是安容亲手绣了给大夫人做寿礼,海棠给舅老爷绣寿礼,她才反应过来,她错在了哪里,以前银钱上的事,她很少忤逆四姑娘,她误以为两千两铸造金寿字是给舅老爷的,这才起了阻拦之心,谁想是给大夫人的,是姑娘自己说的不清不楚,她也理解错了。   四姑娘最不耐烦绣的就是针线了,却因为她的阻拦,手里头又没有多少钱可以用,这才起了自己绣寿礼的心,做不喜欢的事,谁都会心里不高兴。   她这是撞四姑娘刀口上去了,阮妈妈忙给安容倒茶端水,“姑娘,奴婢知错了,往后再不做逼迫掌柜的拿钱的事了。”   安容嘴角一抹冷笑一闪而逝,这是认错吗,听着根本就是在指责她做的不对,她辛苦要了钱回来,她该高兴而不是指责她。   安容接了茶,随口问了一句,“阮妈妈,你觉得我是听三姐姐的话铸造金寿字给大夫人祝寿好,还是亲手绣个双面绣屏风祝寿好?”   阮妈妈眸光轻闪,头皮有些蹦的疼,四姑娘怎么问她这么难的问题,一边铺子没钱,她说送铸造金寿,那是不顾及四姑娘,若是说送双面绣屏风,那是得罪大夫人的事,一个双面绣屏风能值多少钱,百两银子足矣。   无论她怎么回答,总会得罪一个,还是她多心了,四姑娘根本不是那意思?   阮妈妈看了看双面绣屏风,道,“姑娘若是觉得绣针线费神,就送金寿字,不管送那个,总是姑娘的一番心意。”   安容喝了茶水,把茶盏放下,拿起绣篓子道,“天冷,整天待在屋子里,绣针线能打发时间,就送绣屏吧,我的针线比不得五妹妹,今年肯定不会抢了她的风头,回头我叫她好好谢谢你。”   安容笑的如盛开的山茶,明媚淡雅,却叫阮妈妈背脊划过一阵阵凉意。   她可是跟大夫人打了包票,会送金寿字的……   碧玉莲花灯燃烧着,烛芯发出哔啵声,照着一室的亮堂。   阮妈妈祈祷安容绣一会儿就失了耐心,可是偏偏她兴致高昂,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意思,反而越绣越来精神。   阮妈妈催了七八次,安容才不依不舍的睡下了。         第二十二章 打趣   秋菊见安容绣的细致认真,眸光闪了一闪,嘴角轻动,却没有说一个字,而是去端了绣篓子来,就坐在小杌子上,绣些帕子荷包。   安容虽然在绣针线,却也将秋菊的神情瞧的清楚,秋菊想说的是她绣的再好,大夫人也不稀罕吧?   安容明媚的双眸夹杂着冷笑,越是不稀罕,她越是要送!   上一世为了给苏君泽做衣裳,给孩子做绣鞋,她不知道戳破了多少手指,才把针线活给学好,岂是这一世能比的?   今日午饭吃的晚,所以晚饭特地吩咐厨房晚准备半个时辰,等晚饭送来的时候,府里回廊上早点上了油灯。   安容晚饭用了一半,阮妈妈才回来,在珠帘外,还一个劲的拍自己身上的雪,抱怨雪下的太大。   秋菊过来帮她,给她倒了杯热茶道,“姑娘说这场雪夜里就会停,不会再下了。”   姑娘还能懂天气,阮妈妈不以为意的笑笑,嘴上却道,“不下了是好事,这天寒地冻的,府里的树不知道冻死多少,据说还冻死了不少人呢。”   安容夹鱼的手止住,想起大夫人寿辰后,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和牛羊牲畜,就连大哥都挨了冰雹,脸都被砸破了。   冰雹太大,把她玲珑阁上的瓦都砸碎了几块,而后一场大雨……   想起那夜的慌乱,安容索然无味。   阮妈妈怀里还抱着个木匣,安容勾了勾唇,她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故作不知的问,“母亲找你有什么急事,一去这么久才回来?”   阮妈妈把木匣搁到桌子上,笑道,“大夫人找奴婢只是问问姑娘的情况,还是怕姑娘摔跤撞了脑袋,又怕大夫人和老太太担心,故意忍着不说,奴婢出了沉香院,出了府一趟,找几个铺子上的掌柜的拿钱,匣子里是两千五百两,够姑娘用一段时间了。”   安容高兴地抱着匣子,瞅着里面一沓百两的银票,高兴的眉飞色舞的,“还是妈妈能干,我昨儿说要银子,你还说没有,今儿就给我拿了钱回来。”   安容欣喜的数着银票,忽然顿了一下道,“不是说今年铺子收益不怎么样吗,怎么一拿就有这么多?”   阮妈妈得了夸赞,心里高兴,想着怀里还要五十两,就更加高兴了,“原是说没有的,这不是姑娘急着要用吗,再急也得先紧着姑娘才是。”   “不会是把铺子应急的银子拿给我了吧?”安容有些咬唇瓣,对阮妈妈的办事十分中意,又担心拿应急的钱让她受了委屈。   应急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万一银钱不够周转,到时候铺子收益变差,那些掌柜的也要挨骂的。   阮妈妈心里有些得意,轻点头,卖乖道,“为了姑娘,奴婢被那些掌柜的数落几句也没什么。”   阮妈妈还以为安容会像往常一样高兴的赏她点东西,可是这一回,安容直接把木匣连着银票直接糊地上去了,吓的阮妈妈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怔怔的看着安容,不但是阮妈妈,还有秋菊几个,都不知她好好的发什么脾气,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我就算再糊涂,也知道铺子里有些钱不能动,会伤及根本,拿了这一回,往后还不知道要往里面添多少银子才能把窟窿堵上!”安容厉声数落,“没有钱,我忍一时半会儿又怎么样?!还有以前盈利那么好,怎么两年时间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阮妈妈跪在地下,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她去帮姑娘要钱,竟然还挨骂了?   就听安容吩咐道,“明天叫掌柜的来见我,记得把账册带上!”   秋菊忙给安容倒了杯茶来,“姑娘消消气,姑娘不会看账册,带来了也没什么用处啊。”   安容冷哼一声,“不过是看我年纪小,好糊弄罢了,以前叫祖母帮我管理的时候,可曾出过岔子,我不会看账册,可以叫祖母帮我,还有大哥,怎么能被几个奴才给糊弄了!”   秋菊背脊一凉,很不得把舌头给咬了才好,抿着唇瓣,看着海棠小心的把银票捡起来。   海棠拿着银票,那叫一个心疼,姑娘真是大手大脚习惯了,这可是两千五百两银票啊,万一损坏一张,都够她做八年丫鬟的工钱了。   安容把筷子一丢,胡乱的擦拭了下嘴角,就去小榻上,拿了针线篓子,继续绣。   阮妈妈看了半天,还是秋菊说那是安容亲手绣了给大夫人做寿礼,海棠给舅老爷绣寿礼,她才反应过来,她错在了哪里,以前银钱上的事,她很少忤逆四姑娘,她误以为两千两铸造金寿字是给舅老爷的,这才起了阻拦之心,谁想是给大夫人的,是姑娘自己说的不清不楚,她也理解错了。   四姑娘最不耐烦绣的就是针线了,却因为她的阻拦,手里头又没有多少钱可以用,这才起了自己绣寿礼的心,做不喜欢的事,谁都会心里不高兴。   她这是撞四姑娘刀口上去了,阮妈妈忙给安容倒茶端水,“姑娘,奴婢知错了,往后再不做逼迫掌柜的拿钱的事了。”   安容嘴角一抹冷笑一闪而逝,这是认错吗,听着根本就是在指责她做的不对,她辛苦要了钱回来,她该高兴而不是指责她。   安容接了茶,随口问了一句,“阮妈妈,你觉得我是听三姐姐的话铸造金寿字给大夫人祝寿好,还是亲手绣个双面绣屏风祝寿好?”   阮妈妈眸光轻闪,头皮有些蹦的疼,四姑娘怎么问她这么难的问题,一边铺子没钱,她说送铸造金寿,那是不顾及四姑娘,若是说送双面绣屏风,那是得罪大夫人的事,一个双面绣屏风能值多少钱,百两银子足矣。   无论她怎么回答,总会得罪一个,还是她多心了,四姑娘根本不是那意思?   阮妈妈看了看双面绣屏风,道,“姑娘若是觉得绣针线费神,就送金寿字,不管送那个,总是姑娘的一番心意。”   安容喝了茶水,把茶盏放下,拿起绣篓子道,“天冷,整天待在屋子里,绣针线能打发时间,就送绣屏吧,我的针线比不得五妹妹,今年肯定不会抢了她的风头,回头我叫她好好谢谢你。”   安容笑的如盛开的山茶,明媚淡雅,却叫阮妈妈背脊划过一阵阵凉意。   她可是跟大夫人打了包票,会送金寿字的……   碧玉莲花灯燃烧着,烛芯发出哔啵声,照着一室的亮堂。   阮妈妈祈祷安容绣一会儿就失了耐心,可是偏偏她兴致高昂,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意思,反而越绣越来精神。   阮妈妈催了七八次,安容才不依不舍的睡下了。         第二十三章 苛待   有些人活着,就妨碍了别人,该死。   这句话就像是阴霾围堵着安容的心,缠紧。   让她险些窒息。   “姑娘?”秋菊见安容的脸色骇然,轻唤了她一声。   安容冰冷的眼神一斜。   眼光如刀,胜过冷冽的寒风。   秋菊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背脊蹿过一阵寒意,恍惚间,又觉得自己看错了,温和待人的四姑娘怎么会有那样的气势呢?   再抬眸时。   安容眼神温和,嘴角的笑容更似春风。   真的看错了。   秋菊晃晃脑袋,低眉顺眼,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松鹤院,正屋。   安容迈步进去,没有跟往常一样见到老太太,眉头眨了两下,问丫鬟,“祖母去哪儿了?”   屋子里擦拭高几的小丫鬟忙道,“昨儿夜里老太太受了些凉,这会儿在里间歇息呢,怕过了病气给姑娘们,这两日不用来请安了。”   安容心微微疼,祖母真的年纪大了,迈步朝里间走去。   里屋,饶过富贵牡丹的屏风,安容就见到老太太倚靠在大迎枕上,孙妈妈在给她喂粥,老太太吃了一口,便摆摆手不吃了。   “老太太再用一些吧,好歹吃半碗,”孙妈妈有些焦急,吩咐红绸道,“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红绸刚转身,就见到了安容,忙福身行礼,“见过四姑娘。”   老太太正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呢,瞧见安容过来,忙摆摆手,让安容出去。   安容酸涩着鼻子,只有疼爱小辈的祖母才会不要她们侍疾。   老太太见安容眼眶红着,摆着的手就放了下来,心里暖洋洋的,“你这傻孩子,祖母不过是受了些伤寒,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哭起来了。”   老太太说着,心里也有些酸,到底年纪大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不过是嫌炭火烧多了,胸口闷的慌,就开了半扇窗户,还用了屏风挡着,没想到就受了寒。   老太太见安容坐到一旁的绣墩上,这样乖巧的孙女儿,老太太舍不得轰,又怕她病了,回头心疼的还是她。   孙妈妈伺候了老太太几十年,最是了解老太太,便道,“四姑娘是孝顺老太太您呢,见您病了自然心里担心,一会儿大夫来瞧过,伺候您吃了药,四姑娘就会放心回去了。”   安容在一旁连连点头,老太太嗔看了她一眼,“合起伙来要我老婆子吃药呢。”   正说着,红绸就领着柳大夫进来了,柳大夫一身直辍,穿的很单薄,可面色红润,给人的感觉就是他走路过来,有些热了。   安容就羡慕道,“柳大夫的身子骨真好,你可得帮我祖母好好调理身子,最好是跟你一样,大冬日里穿这么淡薄都不怕冷。”   老太太哑然失笑,笑骂了一句,“净胡说,祖母怎么能跟柳大夫比,他可是习武之人,你还要祖母天天蹲马步吗?”   又望着柳大夫道,“她年纪小胡闹,柳大夫莫要放进心里去。”   柳大夫也是个妙人,捋着胡须笑,“四姑娘心念着您,有这样孝顺的孙女儿可是您的福气,要是四姑娘舍得老太太您跟我吃苦头,我还真愿意教您习武强身。”   安容满脸窘红,扭着绣帕道,“就非得习武么,就没有别的法子么?”   说完,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不如我跟柳大夫您学医吧?”   柳大夫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这是怕我藏起医术不给老太太您用呢,要不您这孙女儿就给我做徒儿了?”   老太太有些想抚额,拿安容一点办法没有,“往后我这老婆子都不敢病了。”   安容坐在那里,一脸的忧伤,她是真想学医,可显然没人把她的话当真,全当是笑话听了,她怕再不把医术巩固下,过不多久就全还清颜了。   柳大夫看了安容两眼,眼睛闪了闪,莫非四姑娘真想学医,他想到了在琥珀苑,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许是有了些成就感,心里对医术萌发了好奇,可是这样的好奇撑不了多久,更何况她是武安侯府嫡姑娘,要学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是医术。   柳大夫把脉过后道,“先吃两剂汤药,老太太的身子骨弱了些,不妨每日服用一颗养荣丸。”   养荣丸,乃济民堂的镇堂药丸,一两银子一粒,与柳记药铺是对头,安容有些钦佩柳大夫,竟然会推荐对手的药丸,是个医德高尚之人,难怪前世清颜对他是赞不绝口。   不过安容犹豫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又抬眸看了柳大夫两眼,手里的帕子扭捏了两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柳大夫去开药方,安容迈步走了过去,柳大夫打趣安容,“莫非四姑娘手里又有奇方?”   安容脸颊飞红,心道真是个小气的大夫,一点子小事这会儿还记得,不过她挺直了背脊,挑衅的看着他,“柳大夫还真的说对了,我手里头还真的有奇方。”   柳大夫一鄂,摸不准安容是成心的刺激他,还是真有,便把手里的笔递了过去,“四姑娘请开方子。”   安容也不扭捏,接了纸笔就唰唰的写起来,一旁的红袖轻唔了下唇,掩去一丝笑意,四姑娘给六姑娘开的药方子,把柳大夫震住了,四姑娘显然是打趣他的啊,他怎么当真了。   很快,安容就写完了,递给柳大夫,柳大夫看了两眼,眸光凝了起来,倒让一旁的红袖心生雾水了,难道四姑娘真的有奇方?   只听柳大夫颤抖着声音道,“真是奇方,四姑娘你?”   安容很得意,“古语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知道两个奇方不足为奇,我就想问问,我祖母的身子可能调理好?”   柳大夫忍住心潮澎湃,柳记药铺和济民堂斗了十几年,一直被他压一筹,要是有这张方子,绝对能让柳记药铺名声大噪。   柳大夫平复了下心情,大笑道,“老朽对四姑娘是甘拜下风了,有此药丸,老太太再活二三十年不是难事。”   “胡说,我祖母是要长命百岁的,”安容怒道。   柳大夫捋着胡须大笑,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心头一震,柳大夫跟她说过,她没几年好活头了,怎么会?   就听柳大夫问,“不知这药方?”   安容既然写给了他,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用这方子入股,利润占一半,两成孝敬我祖母,另外三成送给顾家大姑娘,柳大夫可同意?”   柳大夫有一半的利润,他很吃惊,更让他吃惊的是她竟然一份利润也不要,孝敬给老太太他懂,可是给顾家大姑娘做什么?   “顾家大姑娘,顾清颜?”柳大夫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安容点点头,柳大夫更不解了,“这方子与她有关系?”   安容犹豫了下,现在的清颜还在藏拙,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藏着,可她不能坏了她的事,便笑道,“若不是有她,我也不大可能得到这药方。”   越说柳大夫越糊涂,前几日闲聊时,还听铺子里的大夫说起顾家姑娘,大冬天洗衣服,又身子差,累晕倒了,言语之间对顾家主母这样苛待嫡女唏嘘不已。         第二十四章 账册   柳大夫忽然有些明白了,估计是四姑娘起了同情心,可也用不着送这样一份大同情吧,她可知道三成股意味着什么?   安容见他目露疑惑,有些挠额头,扯了个谎言,“书上写了,这方子乃是一位顾姓大夫所开,若是后世有缘人要用,心里务必念着顾家人之好,姓顾的,我就喜欢顾清颜,不给她给谁?”   柳大夫有些无言,四姑娘也太天真了吧,书上写的就信,还把大头让给她,做的好听点是心底仁厚,说的难听点,就是缺心眼,天生合适做大夫啊,病人没钱了,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自己掏腰包把要钱垫上了。   可正是她信了,这方子才有机会到他手里来,不能不说四姑娘好心有好报。   不过安容傻,柳大夫不可能就这样听任她了,提出把另外五成股平分,安容也没什么意见,那点钱清颜还不会看在眼里,她只求心安而已。   柳大夫拿了方子,又去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激动的问,“柳大夫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柳大夫神色有些凝重,叫老太太把心提了起来,却听柳大夫道,“四姑娘赠我奇方,一心盼望我不要藏着掖着,要是老太太您跟我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再配合雪荣丸,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老太太心一松,笑的格外的慈和,“再有十年活头,我就心满意足了,可不敢奢望长命百岁。”   柳大夫捋着胡须大笑,手里的药方子攥的紧紧的,“明儿我就派人把雪荣丸送到府上,以后每月给您送一盒来。”   老太太眸光轻动,听柳大夫的话和神态,雪荣丸比养荣丸更好,那一粒最少也得一两银子啊,京都多少老太君会日日服用,其中的利润不言而喻,宛容那傻孩子,利润就这样给了她一个老婆子和个外人,老太太无奈的笑笑,向柳大夫道谢。   孙妈妈封了谢仪来,柳大夫拒绝道,“我可是得了四姑娘天大的好处,这谢仪可要不得。”   说完,还行了退礼,才拎着药箱子急急忙赶回去。   孙妈妈看柳大夫那兴奋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虽不知道那雪荣丸是个什么样,单瞧柳大夫这样急切,绝对差不了。”   安容迈步过来,有些脸红道,“祖母是不是也觉得我傻?”   老太太靠在大迎枕上,朝安容招了招手,安容忙坐了过去,老太太拍着她的手道,“傻人有傻福,你屋子里的书不是你娘留下的就是从府外面买回来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他们都没有你有福气,做人该厚道,可是也不用厚道成你这样。”   要是方子真好,连柳大夫都占不了五成股,到底是年纪轻,厚道惯了,“祖母不需要什么股,都给你留着,将来给你做陪嫁。”   安容脸颊绯红,“祖母,柳记药铺的股是安容孝敬您的,安容不要。”   像雪荣丸那样的方子,整整有一本,她全记在脑子里,清颜的药铺她有半成股,一年的分红足够她奢靡的活十年之久。   安容说着,瞅了孙妈妈一眼道,“祖母,您把孙妈妈借我用一用可行?”   孙妈妈忙道,“四姑娘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成了,哪用的上借字?”   安容微微低了头,“以前娘的陪嫁都是祖母帮我打理的,我要回去之后,交给阮妈妈管,下个月母亲过寿,三姐姐给我出了个主意,用黄金铸三十个寿字,我找阮妈妈拿钱,她说送舅舅不用送那么重的寿礼,可是昨晚又出了府把钱拿了回来,我才知道她竟然动用了铺子上应急的钱,祖母说过,除非不得已,应急的钱决不能动,安容怕再这样下去,娘留给我的陪嫁迟早会全被我败光了,原是想祖母您帮我看看的,可您病了,孙妈妈会看账,所以就想她帮我看看。”   三十个黄金寿字,府里的老爷给她祝寿都算是重礼了,安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给母亲过寿,送一个也足够了,难怪安容会这样大方,原来都是被人拾掇的。   老太太眼睛冷了起来,安容送给舅舅就没钱,后来却又有了,甚至还动用了铺子上应急的钱,这里面要是没点猫腻她会信?   老太太忍着怒气,温和的问安容,“你打算送什么寿礼给你母亲?”   安容低敛着声音道,“一个绣屏,昨儿才开始绣,母亲应该不会嫌弃我的寿礼比不上大姐姐她们吧?”   安容有些担忧,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道,“只要用了心,一个绣屏比三十个黄金寿字更让你母亲高兴。”   安容的愁容一扫而尽,老太太吩咐孙妈妈看仔细些,又对安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等祖母身子好些了,就教你看账。”   安容皱陇了眉头,“看账啊,密密麻麻的字看的人头疼,祖母,要不我每天给您捏肩捶背,您帮我看账,或是让孙妈妈帮我看好不好?”   老太太也知道看账很烦,可也不至于烦到宁愿捏肩捶背的地步吧,这往后嫁了人,那些账全交给妈妈管,被人坑了都不知道,老太太硬起心肠,“先让孙妈妈帮你看些时日,回头就跟祖母学,不可再偷懒了,你母亲惯着你,该教的不教,将来出嫁做了当家主母,怎么管理下人?”   安容苦大仇深,望了望孙妈妈,想她帮着求情,孙妈妈侧过脸,当没看见,四姑娘这样子,自己帮着求情那是害她。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是沈安姒她们来了。   进来后,先是看了安容一眼,才福身行礼道,“我们怕打扰了祖母休息,没敢来,听说四妹妹来祖母这儿了,才知道祖母没有歇下,祖母身子没大碍吧?”   先解释为什么没来,又指责安容不该打扰祖母休息,安容动了动眉头,没有说话。   看着这么多孙女挤在屋子里,说话勾心斗角,偏安容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老太太头真疼了,摆摆手道,“都出去玩吧。”   沈安玉暗扭了下帕子,四姐姐在屋子里一待半天,祖母都不嫌弃烦,她们一来,祖母就嫌弃了!   安容最听话,老太太叫她走,她就福身了,“祖母,你乖乖吃药,我和三姐姐她们出去了。”   安容出去后,吩咐夏荷道,“一会儿派丫鬟去前院拿账册。”   夏荷笑着点头,“奴婢记下了。”   沈安姒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四妹妹,你拿什么账册?”   安容边走边道,“自然是我娘陪嫁铺子的账册了,这两年铺子被我折腾的差不多了,我在求祖母帮我救救它们呢,以后要节省点用度了。”   沈安玉脸色微变,沈安芙关切的看着她,“五妹妹怎么了?”   “没事,”沈安玉摇了摇头,心道这笨蛋,当年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拿到账册,竟然又乖乖的送回去了,可是账册……         第二十五章 选择   安容要拉她们出去玩,沈安姒眼珠子轻转,压低声音道,“我们就在松鹤院玩,一会儿宣平侯府肯定要派人来。”   安容心底微沉,她还真当她们是来看老太太的,原来是来看热闹的,“祖母病了,大姐姐的亲事母亲就可以做主。”   “娘说听祖母的,”沈安玉道。   安容冷笑一声,招人恨的事她就不做,丢给祖母,好叫大姐姐以后心里记恨祖母,她可真是会做人。   安容几个就在暖阁玩,老太太喝过药后,起床梳洗了一番,没一会儿宣平侯府就来人了。   大夫人领着宣平侯夫人进了松鹤院,一路上有说有笑。   几人透过张来的窗户,见到丫鬟抱着一架箜篌来,还有漆金托盘里,放着一件大红的斗篷。   沈安姒咯咯的笑着,“这宣平侯府莫不是想用箜篌做定亲信物吧,这可就好玩了,箜篌可是四妹妹你的。”   安容脸一红,要真是箜篌做信物,要是沈安芸还给她,这门亲事岂不是她的了,安容怒看着沈安姒,“我借给大姐姐的箜篌是独一无二的,损毁了就没有了,就算要还,也不用这一架!”   随即又捂嘴笑了,“别人定亲信物不是簪子就是手镯玉佩,能随身佩戴,大姐姐的箜篌,要是挂在腰间的话……。”   不但是安容,就是沈安姒几个也都捂着肚子笑,要用帕子打安容,“我要告诉大姐姐,看你是怎么打趣她的!”   安容哼了鼻子道,“就许你们拿大姐姐打趣我,就不许我说笑了,我要找祖母评评理。”   沈安芙忙拉住了她,好言好语道,“开玩笑的话,你怎么就真当真了呢,你这一冲出去,祖母肯定不许我们偷听了,你就不好奇大姐姐的亲事能不能成吗?”   安容这才作罢,趴在门边,听正屋说话。   宣平侯夫人一身绣金丝牡丹裙袄,配青色襦裙,珠翠环钗辍于乌黑发鬓间,神态从容,未说话先笑三分,让人瞧了就觉得她是个慈眉善目的人。   上辈子宣平侯世子上门送纱巾是自作主张,宣平侯夫人并不知情,她对沈安芸的亲事并不满意,虽说有嫡出的身份,可到底不是正室养大的,沈安芸出嫁后,她也没少给她小鞋穿,不过安容觉得这鞋穿的应该,便越看宣平侯夫人越是喜欢。   她说话声也温和,“老太太,我来给您赔不是了,是我没教好府里的少爷,让他冲撞了府上的姑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太太性子又温和,哪会摆脸色,理解的笑道,“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哪是教了就会听的,在府里还好,出了门就跟长了翅膀似地东飞西蹿,让父母跟着操碎心。”   宣平侯夫人连连称是,又说起林成远的事,“昨儿的事他错的有些离谱了些,侯爷罚他跪了一夜的祠堂,今儿去看他,冻僵硬了还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叫人瞧了直心疼,我琢磨着这场意外未尝不是两人的缘分。”   听到林成远跪了一夜,老太太对宣平侯府的家教微微动容。   祠堂重地,除了供奉的香烛,不会有别的东西,能跪一夜,还挺直了背脊,那孩子倒是个有心气的。   只是性子还是毛躁了些,好奇心太重,这样的人最是容易学坏了。   宣平侯夫人见老太太眉间有犹豫之色,便道,“府上大姑娘才情摸样上挑,我也知道是高攀了,来之前,侯爷叮嘱我,务必要让老太太您消了气。”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气倒是说不上,我想林二少爷不是故意的,只是好奇心重了些,要是能沉稳些,这亲事我没什么不能应的。”   宣平侯夫人眉头一挑,笑道,“他年纪还小,出了这事,侯爷哪还不上心,往后只怕也不敢这样胡闹了,不如亲事先定下,您先瞧瞧,要是那小子一直不长进,这门亲事还可以再商量。”   暖阁内,沈安姒低声道,“话说的好听,一旦订了亲,哪是那么轻易能退亲的,四妹妹退亲还是求的太后呢,大姐姐求谁去?”   安容望着大夫人,见她好整以暇的听着,嘴角还挂着笑意,老太太问她的意思,才开口说了一句,“媳妇听您的。”   老太太见大夫人没意见,便准主允了这门亲事。   等大夫人送宣平侯夫人出了门,沈安玉几个也待不下去了,跑了出去。   老太太知道她们几个没走,还敢趴着偷听,狠狠的数落了她们几句。   几人乖乖认错。   沈安姒看了看宣平侯府送来的箜篌,笑道,“四妹妹,这可比你借给大姐姐的箜篌好上十倍呢。”   老太太眼睛一凝。   沈安玉轻拨了下箜篌,点点头道,“是好不少,看来宣平侯府对大姐姐很中意呢,只是我听大姐姐说她以后都不弹箜篌了。”   安容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道,“那是大姐姐在气头上说的话,哪能作数?虽然我借大姐姐的箜篌被她弄坏了,也不算什么,原本我就有意送给她的,哪能要她赔啊?”   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   还未说话,珠帘一晃,疾步走进来一个俏丽的身影。   扑通一声,跪下来便哭道,“祖母,我不要嫁给他!”   沈安芸身后跟进来两个婆子,也跟着跪了下来,连连求饶道,“老太太,大姑娘用发簪顶着脖子,奴婢们不敢阻拦……。”   大家这才注意到沈安芸手里还攒紧了根金簪。   老太太脸色阴沉,看沈安芸的眼神带着失望之色,压抑着怒气问,“你不要嫁给他,你要嫁给谁?”   沈安芸跪在地上,眼泪像小溪水一样流淌着,真真是三月桃花含春露,我见犹怜。   见老太太发怒,沈安芸心底也有了一丝惧意,可她真的不想嫁给林成远,嫁给一个庶子!   老太太的问话,她多么想回答宣平侯世子,可她张不开这个嘴,只能哭。   老太太脸色很差,她已经是第二次被孙女儿拒婚了,上一次是安容,这一次又是沈安芸,一个个都学会了以死相逼,要是传扬出去,谁还敢上门说亲?   上一次安容绝食相逼,要不是求了太后,老太太都不会退亲,这一次沈安芸又怎么吓唬的住她。   只听老太太厉声道,“亲事已经定下了,断然没有反悔的可能,你要是有胆量就自尽,权当武安侯府没你这个女儿,没胆量就给我乖乖待嫁,送她回去。”   沈安芸面如死灰。   沈安姒身子一怔,心底弥漫一股凄哀,她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从来没有。   老太太乏了,把她们全打发走了。   沈安姒扶着哭的娇弱无力的沈安芸,轻声安慰道,“林二少爷也没有那么差劲,大姐姐你心宽些吧,当初四妹妹退亲,祖母的态度你就该明白,以死相逼根本吓唬不了谁,你可别真想不开。”   沈安芸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指甲掐进手心的疼根本抵不了心里的痛,还有一股恨意。   同样在梅林,为什么倒霉的只有她一个!         第二十六章 账册   安容回头看了正屋一眼,暗道自己选错了日子,祖母今儿心情不好,账册的事今天肯定没有着落了。   安容没有跟去紫竹苑,带着丫鬟回了玲珑阁。   刚进门,白芷就喜上眉梢的过来,手里还拎着鸽子笼,献宝似地道,“姑娘,你看。”   鸽子笼里,两只一模一样的鸽子,雪白的羽毛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可爱的脑袋上一双眼睛,乌黑似玉。   “另外一只鸽子哪来的?”秋菊好奇的问。   白芷咧嘴一笑,嘴角边有两个小酒窝若有似无,“是它自己飞来的,就在鸽子笼旁边,赶都赶不走。”   安容有些讶异,再细看,飞来的这只鸽子眼神温和不少,若是她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雌的。   安容看了看鸽子腿,已经结痂了,只是还是有些脆弱。   安容想这只鸽子身上的信估计很重要。   便将之前的小竹筒取了出来,又在信纸的被面解释了两句,然后绑在雌鸽身上,摸摸她的脑袋道,“你先送信回去吧。”   走到窗户处,把信鸽朝天上一抛,信鸽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安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她没想到,半个时辰后,白鸽又回来了,还带着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言简意赅。   多谢。   雄鸽小七,雌鸽小九。   安容用手指轻点两只鸽子的脑袋,“小七,小九?名字还算不错。”   说完,打开鸟笼,既然半个时辰就飞回来了,可见路途不远,小七飞回去完全没有问题,安容也就不留它们了。   看着两个鸽子头也不回的飞走了,芍药还骂了两句,“真是小没良心的,就这样走了。”   安容一笑置之,端茶轻啜。   不过没一会儿就听到有动静传来,小七和小九立在屏风上,又跑安容身边的小几上站着。   安容见了心里高兴,吩咐芍药道,“去前院找木匠做个小鸽子屋来,记得多铺些草放里面。”   就这样,小七和小九在玲珑阁有了自己的屋子,可以来去自由。   积雪消融,天格外的冷。   安容没再出门,只在屋子里绣针线,也没人来寻她玩,整个侯府都懒洋洋的。   但是松鹤院,此刻老太太的脸阴沉着,翻看着手里的账册,越看脸越沉,几乎可以滴水。   孙妈妈手里捧着好几本账册伺候在一旁,叹息道,“难怪四姑娘都觉察出来铺子有问题了,这实在是……。”   大夫人持家有道她知道,可这般持家有道的,还是第一次听闻。   “去把她给我找来!”老太太把账册吧嗒一下丢小几上,冷声道。   沉香院,正屋。   负责花园花卉采买的管事妈妈正在回话,大夫人翻着账册,碧玉伺候在身后,瞧见珠帘外有人,忙走过去,笑脸相迎,“夏荷姐姐怎么来了?”   夏荷是二等丫鬟,碧玉却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这声姐姐夏荷可不敢担,“老太太找大夫人有事。”   大夫人眉头动了动,碧玉就塞过去一个荷包,笑道,“今年积雪压毁了不少花草树木,眼看着天放晴了,正忙这事呢,不知道老太太找大夫人去有什么急事,若是不急的话,不妨让大夫人把手头上的事先处理了……。”   夏荷把荷包推了回去,笑道,“老太太发怒了,应该是有急事。”   并不多言。   大夫人心沉了沉,想起上午沈安玉跟她说的账册,心下有了三分明了,吩咐王妈妈两句后,再进内屋梳洗打扮一番。   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门。   进门,还未请安,老太太就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没有陪嫁铺子?”   大夫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先装傻的点头,“媳妇有。”   老太太更气,把手的茶盏重重的磕在小几上,“你也有铺子,怎么不从自己的陪嫁铺子拿东西贴补府里的用度?!”   大夫人心慌了慌,抬眸望着老太太,“儿媳不懂娘说什么。”   老太太瞥了孙妈妈一眼,孙妈妈就把账册递了过去,大夫人一看,笑道,“我当老太太说的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啊,这些绸缎是我从四姑娘的铺子上拿的,跟掌柜的说好了,到年底的时候一起结算。”   笑的有些不自然。   孙妈妈皱了皱眉头,去年还有四个月的绸缎账没结呢,便回头看着老太太。   安容不了解大夫人,老太太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媳妇是什么样的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明明是错,一上来先倒打一耙。   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拨弄着佛珠道,“我老婆子几年不管账了,还不知道京都如今赊账的规矩变了,从三个月变成了一年,难怪现在铺子都维持不下去了。”   大夫人笑了笑,从容道,“这都是四姑娘孝顺,这不是听见我说绸缎价格越来越高,她就说从她铺子里拿。”   这话真像安容说的,这么纯善的孙女儿,老太太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要不是发现的早,回头出嫁了,这笔账还要的回来吗?   “所以你就拿了?”老太太掀了眼皮反问,声音和缓,却字字不饶人。   大夫人脸色微红,心头有些急了,怎么还没把人叫来?   正急着呢,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大夫人扭头见到芍药进来,心头一松。   芍药低眉顺眼的上前,福身给老太太行礼,然后把两张银票送上道,“老太太,四姑娘说她急着绣针线,就不亲自过来一趟了,明儿再来给您请安,这是方才王妈妈送去的银票,说是之前买绸缎的,姑娘说她不知道多少,怕大夫人心疼她没钱,就多给了一些,让孙妈妈照着账册,该多少是多少,她不能多拿。”   大夫人这回是真的坐立不安了,尤其是老太太看过来的眼神,让她觉得梨花木的椅子上放了针。   老太太冷笑一声,贪便宜在前,拾掇安容在后,要不是顾及她当家主母的脸面,她真想把手里的茶盏砸下去。   老太太看着芍药道,“回去告诉四姑娘,账册上该多少多少,不会让她多拿了心愧难安。”   被老太太这样戳着脊梁骨,大夫人的脸皮燥的慌,不过她养气的功夫好,哪怕燥热,神情也不慌不乱。   待芍药走后,大夫人也站了起来,不慌不忙道,“没事儿媳就先回院子了,等孙妈妈算清了账,派人去我那儿取银子。”   大夫人才转了身,脸色便冷沉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陪嫁   松鹤院外,王妈妈手慌脚乱的站在那里,见大夫人出来,忙迎上去道,“奴婢办事不利,没想到四姑娘竟然为了绣针线,不来松鹤院。”   明明四姑娘拿了银票,一脸的高兴,还说要去玉锦阁买两套新头饰,可是一转眼又变了卦,要芍药拿钱来找老太太,她拦都拦不住。   大夫人眼神沉凝,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总觉得这一出戏是四姑娘算计好的,可她明明没有看过账册,说的话也都跟平常一般无二,可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芍药回了玲珑阁,安容不等她行礼,便问道,“老太太没有罚大夫人吧?”   芍药摇摇头,“没有,老太太说账册上多少就是多少,不会多拿一钱银子,不过让阮妈妈去一起看账。”   阮妈妈心一提,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安容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这只是开始,她会一步步揭开她们伪善的面纱!   阮妈妈这一走,直到用晚饭都没有回来。   夜里,安容就着烛光绣针线,听到楼下有动静传来,春儿上楼来禀告,“四姑娘,阮妈妈在院门口摔了一跤,把脚扭了。”   秋菊一惊,忙放下绣篓子,下楼去看。   安容没有动,眼神微沉,一路走来都没事,偏在院门口摔跤,怎么就那么巧了?   第二天一早,孙妈妈伺候老太太起床,边帮老太太梳头,边道,“昨儿夜里,阮妈妈从松鹤院回去,在玲珑苑门口崴了脚。”   老太太看眼前的铜镜,眸底越来越凌厉,冷笑道,“这一跤摔的可真是及时,今儿就不用来看账册回话了。”   孙妈妈拿了菊花簪替老太太簪上,道,“她在老太太您跟前耍心计,那是自讨苦吃,正好躺在床上闲的无聊,可以把之前囫囵过去的账仔细理清楚。”   说着,又转眼了话题,“也不知道柳大夫什么时候把雪荣丸送来,养荣丸可是早上吃过饭后服用一粒的。”   “也不必那么急,”老太太笑道。   吃早饭的时候,柳记药铺就派了小伙计送了锦盒来,小伙计长的眉清目秀,人也机灵,“这药丸和合约该柳大夫亲自送来,谁想一大清早,铺子还没开张,瑞亲王府就派人来找柳大夫去给瑞亲王妃看头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怕耽搁了老太太用药,就差了小的来。”   红袖打赏了小伙计一两银子,小伙计乐不可支的回去了。   孙妈妈打开锦盒,一股扑鼻而来的药香味弥散开来,当即赞道,“就这药香味都比养荣丸好上几倍了,却和养荣丸一样的价格,柳大夫为人厚道。”   老太太手里拿得却是雪荣丸的两成半的股,一年少说也有三五千两银子的进项,抵得上一般铺子三五间了。   老太太刚吃完早饭没半盏茶的功夫,大夫人就赶了来,先是恭谨的行礼,便迫不及待的问,“方才我听说柳记药铺卖一种药丸,比济民堂的养荣丸效果还要好,药方还是府里的?”   老太太端茶轻啜,闻言,蹙了蹙眉头,“药方子是安容的,怎么了?”   大夫人端正了身子,抿唇道,“那是建安伯府给姐姐的陪嫁,只有那么一份,姐姐过世后,方子就不见了,我前些日子回娘家,娘还提起这事,我还以为找不到了呢。”   老太太脸色微拢,这么火急火燎的赶来,竟然是为了药方子的事,“既然是江氏的陪嫁,安容怎么处理都行。”   大家闺秀的陪嫁可不只是铺子庄子良田,还有这些调理身子的秘方,所以老太太也没有怀疑,可是大夫人哪会允许这样含糊过去呢,“药方子是给姐姐的不错,但是伯府给每位出嫁女都准备了一份,姐姐是嫡长女,准备陪嫁的时候忘了誊抄,这不我那几个妹妹身子骨不好,娘几次找我要……。”   老太太脸色有些晦暗莫名,看向大夫人的眼神带来质疑,见大夫人神情不变,心里有些打鼓了,安容能拿到方子,除了陪嫁就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到底陪嫁的可能大些,只是现在方子给了柳大夫了,要回来肯定不行,侯府丢不起那个脸,“柳记药铺有的卖,以后要调理身子,可以直接去买。”   大夫人脸色微愠,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跟她说一声就擅自做主,“这事哪说的那么轻巧,我才知道就赶了来,回头让我那几个庶妹知道了,还不定闹翻天呢。”   济民堂里的养荣丸利润多大,让多少人眼红,京都多少权贵都想插一手,她也没少肖想,谁想到侯府里竟然有比养荣丸更好的秘方,要是老太太的也就罢了,如果是安容的,那不就是姐姐留给她的,那不就是建安伯府的?   老太太头有些疼了,差了夏荷去喊安容。   夏荷才走到松鹤院门口,就见到了沈安姒几个有说有笑的迈步进来,不过安容不在。   夏荷见到安容时,安容在湖畔兴致勃勃的玩雪,捏了雪球丢湖里去,看涟漪阵阵。   冬梅伺候在一旁,见夏荷急急忙的过来,笑问道,“夏荷姐姐这么急做什么?”   安容望着夏荷,见她脸色红润,还有些气喘吁吁,应该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便眉头一蹙,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夏荷连连点头,“昨儿四姑娘不是给了张秘方给柳大夫么,刚刚大夫人去找老太太,说那方子是建安伯府当年给夫人的陪嫁,原该姨夫人都有的,这些年一直在找,这不听说找到了,要秘方呢,老太太让你赶紧去一趟。”   安容还以为是老太太出事了,一听竟是因为秘方,高提着的心便放下了,把玩手里的雪团,越听嘴角的笑意越深,竟似一抹妖娆绽放的罂粟,看的夏荷有些恍惚,四姑娘不是应该着急吗?   正屋里,老太太正在拨弄佛珠,安容进去的时候,大夫人就用一种七分温和三分指责的眼神看着安容,“你这孩子,雪荣丸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是擅自给了柳大夫,回头叫你几个姨母知道了,还不闹翻天。”   安容忍着想喷她的冲动,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见了礼,才一脸的茫然问,“药方子什么时候成我娘的了?”   “不是你娘的?”老太太神情慈蔼的问。   安容更迷糊了,就像是山林里迷路的麋鹿,摇摇头。   大夫人看了眼老太太,笑道,“四姑娘打小就迷糊,可能不记得了,这药方子明明就是建安伯府给姐姐的陪嫁,老太太要是不信,大可以把我那几个妹妹叫来询问一番。”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问她们,她们当然会这么说了,比养荣丸更好,那意味着更加的挣钱,方子她们都有份,入股也该几人平分才对,谁会跟钱过不去?   老太太也想到了,脸色沉沉的,可又没办法反驳。         第二十八章 秘方   安容却走到老太太身边坐在,挨着她道,“祖母,安容性子确实有些迷糊,娘亲留下的书籍和安容自己买的都混在了一起,不记得到底是谁的,不过安容却记得与雪荣丸一起,还有另外几张方子,到时候几位姨母过来,把方子一对,如果都对,那我就把雪荣丸入的股都给她们好了。”   安容说完,又看了眼大夫人,“不会几张方子都迷糊的没有誊写都给我娘了吧,那我该怀疑那是我亲外祖母的陪嫁,单独留给我娘的压箱底,而不是建安伯府给谁都准备的,祖母,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眼前一亮,看安容的眼神带了丝探究,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连半点错处都找不到,一点不像半点心计都没有的姑娘,她以前是看走眼了,这孙女儿比谁都聪慧呢。   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笑道,“你娘过世的早,这方子到底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要是其他方子都对的上的话,那就是出了岔子,给她们也应该。”   安容甜甜一笑,“最好是把舅舅也叫来,若是外祖母留给我娘的,那舅舅手里应该也有,如果都没有的话,那就是我自己买的了,祖母,你不知道我见到柳大夫看到方子眼前一亮的时候,我心里没差点乐开花,几两银子就买了好几张秘方呢,还都是价值千金的良方。”   安容的眼神亮如星辰,老太太瞧来也合不拢嘴,拍着她的脑袋道,“那书可得收好了,别闹得回头千金良方到处都是。”   安容拍了拍胸口,笑的贼亮,“有些东西装脑袋里才稳妥,我记得滚瓜烂熟的,回头我把书烧了。”   老太太一听烧书,直念叨罪过,“书怎么能烧,放着箱子里锁着不丢就行了,祖母还是信那秘方是你外祖母当年收集的,你外祖母心善,当年战乱,铜钱可能会废除,你外祖母怜惜那些穷苦人,用银子换铜钱,祖母还劝过她不要做傻事,她说要是真废除了,就把那铜钱融了铸个菩萨,日日供奉。”   这事安容听老太太说起过好多回,她娘之所以有那么丰厚的陪嫁,就是因为外祖母心善,用银子换铜钱,最后铜钱并没有废除,再把铜钱换成银子,整整赚了十几万两。   而且她的藏书那么多,是因为战乱之年,难以为继,卖书卖古董的多,外祖母嗜书如命,买了很多。   整个京都,藏书有建安伯府多的多不见。   书根本就子虚乌有,老太太说不烧,她当然就不烧了,“那姨母和舅舅什么时候来,是这会儿就送请帖去吗?我许久都没见到他们了。”   又变成那傻乎乎的姑娘了,老太太恍惚觉得方才的聪慧是她看错了,还是她确定秘方不是从建安伯府带来的陪嫁?   大夫人脸有些冷,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你先把方子写了我瞧瞧,我若是有,她们就有。”   老太太眼底阴沉,当着她的面就敢糊弄安容,吩咐孙妈妈道,“递个帖子去建安伯府,把舅老爷请来,秘方若是安容外祖母的,那她也不能擅自做主给了柳大夫。”   安容眸底带笑,舅舅对她很好,若是秘方的股份给些给舅舅,她不会反对,至于其余几位姨母,安容懒的理会。   至于大夫人,没有谁规定主母的陪嫁必须给庶女一份。   大夫人有些丧气,她也知道江氏的陪嫁好东西多,以前没顾的上,安容也不献宝似地跟她说,她也不好明着要,安容傻的嘴上没把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老太太跟前说漏了嘴,要是自己闹了半天,最后没有她的份,那还真是笑话了。   安容坐在那里,想着要见到舅舅,怎么也要一个时辰才行,便寻了老太太说话,“祖母,雪荣丸的方子柳大夫那么赞叹,若是方子是我自己的,我还给柳大夫么?若是放在我手里的话,浪费不说,还不能造福于人。”   老太太觉得安容说的有理,“也是那顾姓大夫开的,若是用的话,要念着顾家人的好?”   安容脖子微红,轻点了点头,老太太真想敲她脑袋,怎么就生的这么实诚了,“若是像雪荣丸那样,倒是可以开间铺子,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既然与柳记药铺合作了,不妨就这样吧,不过可不能大方的让利一半,四成足够了,你要念着顾家人的好,给一成也就行了。”   安容见大夫人有话要说,忙道,“安容全听祖母的。”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安容就靠着她坐着,偶尔吃块糕点,在暖阁里玩的沈安玉几个出来,羡慕的看着安容,“四姐姐,你给顾家姑娘一成股,也给我们一成吧?”   老太太轻蹙了下眉头,想说话,又不好张口,就听安容道,“那不行,我就三张秘方了,好不好还不知道呢,要是好的话,我得给一张给大哥,我自己留一张,一张给祖母,没你们的份,不过娘亲的陪嫁里还有许多书我都没看过,要是再找到秘方的话,我再给你们好了。”   安容一番话回绝的干净利落,偏又很大方,让她们想反对都不行,她当千金良方是大白菜呢,随便找都有,可偏偏最不爱看书的她有这样好运气,见到了秘方,真是要气死她们。   老太太听了安容说给她一份,心里软成一团,想着今儿这事得有个定论才行,现在谁都知道她手里头有秘方,回头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给哄了去,便吩咐红袖道,“去把柳大夫找来。”   柳大夫来的比舅老爷快。   柳大夫进来的时候,见老太太面色红润,很是愣了会儿,“老太太气色比昨儿好多了,府上谁身子不适?”   要是以往,可不是府上谁病了他都会亲自来的,这是看着雪荣丸的面子上。   老太太笑了笑,指着椅子道,“柳大夫坐下说话,今儿找你来不是为了瞧病,是为了秘方的事。”   柳大夫身子一怔,以为老太太要反悔,毕竟柳记药铺占的好处实在太大了,可是想想又觉得不会,要是老太太反对,昨儿就不会应了,便笑道,“方才我还请了孙医正,一同研究雪荣丸,被他坑了一成股去,这会儿他已经把雪荣丸推荐给了太后,要不了几日,京都上下就知道雪荣丸的好了。”   孙医正和柳大夫是至交好友,想到孙医正,安容眸光闪了闪,那可是太医院炙手可热的人物,现在还是从四品,几年后,太医院院使就是他,从二品。   这是怕人惦记雪荣丸,给雪荣丸找靠山呢。   雪荣丸要是得太后一句夸赞,以后不怕没人买,老太太听了也高兴,“安容不过是丢了个秘方给你,倒是难为柳大夫忙前忙后。”         第二十九章 激动   柳大夫捋着胡须大笑,“承蒙四姑娘看的起,这是我应该做的,济民堂身后的关系盘根错节,以前我是没办法撼动,有了雪荣丸,绝对可以与他一较高低,让柳记药铺名扬天下是柳家祖训,说来惭愧,原以为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倒是借了四姑娘的光了。”   老太太听得眸光微闪,济民堂背后有王爷国公撑腰,柳大夫虽然也认识不少权贵,可到底薄弱了些,若是拿五成股的话,倒是为难他了,那就再让一成出来,让他去攀关系。   柳大夫坐在那里,半天不见老太太说找他做什么来了,心里不由得打鼓,“不知道老太太寻我来是?”   老太太拨弄了下佛珠,笑道,“这也要看柳大夫的福运了,那秘方是安容的,可能是她娘留给她的压箱底,我怕她有,建安伯府也有,这不是担心雪荣丸到时候名满京都,再又蹦出来个雪荣丸,让柳记药铺生意变差,所以寻了安容舅舅来说话。”   柳大夫身子一怔,脸色有些难看,养荣丸之所以卖的那么好,就是秘方攥的紧,要是满大街都是,谁还稀罕?   不过老太太顾忌到这一点,他也不好说什么,最多让些股出来,雪荣丸的方子他也看到了,拿回去肯定是不会的,就听老太太道,“柳大夫也别失望,安容手里头还有三张秘方,与雪荣丸是一起的,想来不会差了,找你来,就是商议四张秘方的事。”   柳大夫一听,脸上的失望之色一扫而空,变得激动起来,恨不得一睹为快。   偏老太太就是不提了,只喝茶闲聊,好一会儿后,小丫鬟才进来禀告,“舅老爷来了。”   安容脸上一喜,她都有好几年没有见过舅舅了,想到舅舅的死,安容眼睛就模糊了,看的江观脸色微沉,心疼的帮她擦拭眼泪,“安容,告诉舅舅,谁欺负你了?”   安容欣喜的抹着眼泪,“没有,没有人欺负安容,就是许久没见到舅舅,想舅舅了。”   江观哑然失笑,亲昵的拍了拍安容的脑袋,“侯府离伯府又不远,想舅舅了,就去伯府玩,方才来的急,都没给你准备礼物,回头给你补上。”   安容喜笑颜逐,大夫人和沈安玉都上前行礼,江观的神色淡淡的,没有对安容时的亲厚。   见过礼后,江观才看着老太太,“不知老太太寻我来是?”   安容忙道,“是这样的,我无意中翻到几张秘方,给柳大夫看了,说是比养荣丸好,母亲说是建安伯府给我娘的陪嫁,当年我娘出嫁的时候,一时疏忽没有誊抄,几位姨母就没有了,要找我要呢,可我分不清是我自己买的书还是娘的陪嫁了,所以找舅舅来问一问。”   老太太脸色有些难看,柳大夫毕竟是外人,这事传出去不大光彩,可是见柳大夫端茶轻啜,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老太太也得赞叹他一声妙人。   江观一头雾水,“还有比养荣丸更好的秘方?那肯定不是你娘的陪嫁,当年你外祖母给你娘压箱底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外祖母还担心你娘粗心抄错了,还是我帮着检查的。”   “那建安伯府里的呢?”安容追问。   江观失笑,“那就更不会了,府里的秘方有什么稀罕的,那都是之前大夫开了存在那里调理身子的,可没哪个大夫会把比养荣丸更好的方子当普通方子开。”   安容连连点头,然后去暖阁把三张秘方写出来,递给江观看,“舅舅,你看这些方子有印象没有?”   江观看了看名字,脸颊微热,这是给男子调理身子的,他吃倒是挺合适的,翻了两眼,摇头,“舅舅可以担保,这不是你娘的压箱底,你娘陪嫁秘方都是什么什么散,不是药丸。”   安容接了秘方,转过头递给神游的柳大夫,还在他跟前晃了两下,他才回过神来,让安容呲牙,装的真象那么回事。   柳大夫假咳了两声,才接过方子,一看之下,竟然站了起来,吓了安容一跳,忙跑到老太太身边坐下了。   老太太拍着她的后背,责怪的看着柳大夫,看方子就看方子,这样激动做什么,把她孙女儿吓坏了,一张方子都不给你!   柳大夫有些尴尬,“一时激动,吓坏了四姑娘了,实在是这秘方太好了,其中一张比雪荣丸,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太太听了心里舒坦,“那就好,之前秘方给柳记药铺,只要了那么点股,这些可不行了,我也知道柳记药铺要在京都立足不容易,生意越好,越是容易树大招风,这三张秘方,每张要四成股,其中一张,你给两成给顾姑娘,其余的……。”   安容在一旁忙接口道,“给两成给弋阳郡主,她也是我好朋友,瑞亲王府做靠山肯定没问题,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柳大夫越听越是激动,有了这些,柳记药铺绝对能甩济民堂几条街,还宽厚的让利这么多出来给柳记药铺拉拢关系,这份情谊,柳大夫无以为报啊,“我这就拟合同。”   安容领着他去书写,帮他研墨,等他写了三张之后,安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给他,“再写一份,给我舅舅的,五成股。”   柳大夫愕然怔住,把纸打开一看,眼珠子越睁越大,心里惊涛骇浪,这是麻醉药的秘方啊,能让人昏迷失去痛觉,这药方的价值远远超过雪荣丸!   柳大夫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四姑娘实在是,实在是……麻醉药的秘方竟然只做了添头给他,下面的秘方,他都没心情看了。   柳大夫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知道五成股是偷偷给江观的,他有利润可赚,还给柳记药铺搭上建安伯的关系,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写了合约,盖了柳记药铺的印章 ,还有他自己的大名和手印,小心翼翼的交给老太太。   大夫人看的眼热,可是却没有她的份,那都是银子啊,什么都不用做,偶尔看看账册,就有大把的银子进账。   大夫人端茶平复心情,笑道,“辛苦把你舅舅喊来,怎么不给你舅舅几成股?”   江观肃正的脸带着些微笑,“做舅舅的怎么能要外甥的东西。”         第三十章 嫌弃   安容歪着脑袋,脸微微红,对着柳大夫道,“要不柳大夫你送一成给我表哥吧,舅舅不要,表哥可以要啊?”   柳大夫哭笑不得,那是你表哥,该是你让利才对,怎么要他让了,不过今儿给的震撼太大了,柳大夫也不会小气了,他总觉得四姑娘手里的东西远不止这么多,连麻醉药的秘方都有,“行,我就再让一成给江大少爷。”   要是安容让利,江观就不要了,不过柳大夫让的,江观是不要白不要,笑道,“回头让你表哥好好谢谢你。”   江观事忙,以为安容有事,才急急忙赶了来,见没什么事了,就要告辞了,柳大夫也告辞了。   出了侯府大门,两人还同行了一段路,柳大夫才从袖子里掏了张纸给江观,江观愣了几秒,“这是?”   柳大夫羡慕的笑道,“这是你外甥女四姑娘孝敬你的,江大少爷那一份,容我回去写好,再送到府上。”   安容给的?江观回头看了看武安侯府大门,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大大方方的接了,打开一看,还真吓住了,竟然是五成股。   真是没白疼她,这么孝敬舅舅,朝柳大夫道贺道,“祝柳记药铺生意蒸蒸日上。”   柳大夫高兴的捋着胡须,“托四姑娘的福,大家受益。”   心里却想着,一会儿还得去孙医正府上一趟,一起研究麻醉散,那股份还得分他一成,哎呀,净让他占便宜了。   松鹤院,正屋。   老太太看着三张合同,只写了药丸名字,也不知道哪个生意好,安容随手拿了一张,“就把这个给大哥吧,他就几十两的月钱,每回从书院回来,还给我买东西,他每次都说是从牙齿缝里节省出来的,那我就送他一块大肉,让他吃噎着。”   老太太听得伸手去戳她脑门,“好好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紧着你大哥用钱,那是怕他心性不定,钱多了就容易学坏,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安容揉着脑门,“那就不给大哥了?”   老太太笑道,“明年开春,他就要娶媳妇了,不用跟之前那样束缚他了,身上有些银子,也能请客与人打好关系,将来入了官场,路也好走一些。”   安容小心的把合同叠好,“等过两日大哥回来,我给他这个惊喜,我的那份,祖母你帮我收着。”   老太太也没拒绝,叫孙妈妈拿去收好。   沈安玉还是不满,“就因为药方子的书上写了记着顾家人的好,四姐姐就给顾大姑娘那么多好处,若是真比养荣丸好,那可是几千两银子,便宜外人,你怎么不便宜我呢?”   沈安姒也赞同,“就是,我们还是自家姐妹呢,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安容一脸的憨傻,“俗话说,吃水不忘打井人,那是人家顾大夫写的书,念着顾家人的好是应该的,你要是姓顾,那我也给你。”   “那弋阳郡主呢?”沈安玉咬牙反问。   安容有些不耐烦,东西是她的,她爱给谁给谁,“那是因为柳记药铺要找人做靠山,现在济民堂名声显赫,回头柳记药铺生意好了,大家肯定眼红,到时候送上门做靠山的肯定不少,弋阳郡主待我很好,我就想着她了。”   老太太摆摆手道,“好了,这事莫要再提了。”   几人恹恹的住了口,沈安芙转了话题道,“四妹妹,你明儿要去瑞亲王府,带我一起去吧?”   沈安玉更气,竟然被人抢了先,安容扭了扭眉头,“弋阳郡主请我去喝酒,我都是求了她半天才有的,带你去肯定不行。”   老太太端茶轻啜,想着早上小伙计的话,道,“瑞亲王妃的头痛症犯了,弋阳郡主估计没心思请你们喝酒,会不会延期还不知道,要是真去的话,安容可不要吵着瑞亲王妃不安生。”   几人很失望,心里妒忌的直冒泡,怎么她就那么运气好,爹带她进一次宫,她就迷路闯到太后那里了,给太后做了回肉盾,认识了太后宠爱的弋阳郡主。   闹了一上午,就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老太太没有留她们一起用饭的意思,主要是怕她们太拘束了,吃不安生。   几人出了松鹤院,对安容寻到药方子事还是很好奇,约好了去玲珑阁找书看,碰碰运气。   安容耸耸肩,一脸就看你们运气的表情,“你们要找,我还不是随你们,不过现在快吃午饭了,我可不留你们吃饭。”   沈安姒用帕子打她,“知道了,不与你一起用饭,一会儿叫丫鬟把饭菜送到竹苑,我们在那里吃。”   竹苑也在玲珑苑内,一片竹林,旁边建了个小木屋,里面有琴棋书画,平常她们都喜欢在哪里玩。   安容兴致不高,回去吃了午饭,本来还想睡会儿的,可是楼下翻书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只好绣针线了。   楼下书有几百本,要找方子谈何容易,秋菊端了茶点过来道,“姑娘不妨直接告诉她们书在哪里吧,这样吵闹,姑娘也没法休息。”   安容眼神冷冷的,哼道,“我都不嫌弃她们烦,你倒是嫌弃起来了,记着药方的书就一本,搁在内屋的箱子底下,要是秘方泄露了,你负责?”   秋菊眼神微闪,芍药就道,“姑娘怎么说出来了,屋子里进进出出的,奴婢觉得放在箱子里不安全,不如还是送去给老太太收着吧?”   秋菊不赞同道,“老太太既然让姑娘收着了,怎么好事事都麻烦老太太?”   安容低头绣针线,谁也没理会。   秋菊和芍药两个却是大眼瞪小眼。   楼下闹腾了好一会儿,沈安玉几个没找到书,还上来找安容抱怨了几句,安容没理会她们,几人觉得无趣,这才作罢。   这一天,安容迈步出玲珑阁,白狐狸毛滚边的银蓝色绣折枝梅大麾,露出一角桃花泥银散衣裙,上面绣着白梅朵朵,头上梳着寻常发髻,简简单单两支白玉簪,耳畔坠着两颗莹白的珍珠,随着走动,摇曳生辉。   秋菊穿着青色裙袄跟着后面,头上戴了珠花和银簪,圆润的耳朵上是丁香花耳坠。   一路走着,在松鹤院门口,竟然见到了沈安溪,许是瞧见了她,停住脚步等她。   待安容上前,她便福身行礼,安容忙扶着她,摸着她的手,即便套着袖筒,还是很凉,便有些责怪的看着她,“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沈安溪心里暖暖的,和她一路进院子,笑道,“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再不出来,这雪都快化完了。”   “不就是雪么,这一次看不到,还有下一次,今年的雪不止这一场,”安容笑道。         第三十一章 麦芒   老太太早听丫鬟禀告沈安溪来了,跟安容一样,又是高兴又是责怪,搂着沈安溪,像是看宝贝似的打量着,“消瘦了不少,吃药的时候又不能吃油腻了,回头身子好了,好好补补。”   又问道,“夜里没有闹得睡不着了吧?”   沈安溪连连摇头,“昨儿夜里好多了,只是出了些汗,沐浴过后,睡的比以往都熟,咳嗽也比往日少了很多。”   老太太瞥了绿柳一眼,绿柳忙福身道,“老太太,六姑娘这回可不是故意宽慰你的,是真的咳嗽比以往少了很多,不然奴婢也不会许她出来。”   “那就好,”老太太这下才真高兴,又问起安容来,安容一脸的醋味,“我就知道六妹妹在,我要排后面,你得赶紧好才是。”   老太太嗔怪了她一眼,吩咐孙妈妈道,“去把新送来的绢花拿来,让四姑娘先挑,免得又说我把她排后面了。”   孙妈妈应了一声,去拿了锦盒来,里面各色绢花,制作的几乎以假乱真,安容挑了对绢花,老太太帮她插到发髻上,见她俏丽乖巧,满意道,“就两只簪子,素过头了,这样瞧着好多了。”   安容伸手抚弄着绢花,笑的见牙不见眼。   外面,沈安玉几个打了帘子进来,见安容也在,诧异了下,“四姐姐你怎么也在?”   安容起身回礼道,“先来给祖母请安,一会儿给母亲请安后,就直接出府。”   想到安容可以去瑞亲王府,沈安玉就有些妒忌,侯府虽然门第也高,可是离王府还差远了呢,瑞亲王世子才貌双全,要是能嫁进去……   忽然,沈安玉又笑了,沈安容配不上瑞亲王世子,去再多次也没有用。   想着,心里又有些释然。   玩闹了一会儿,安容便带着秋菊去给大夫人请安,然后出府。   这回出门就安容一个,就准备了一辆马车,秋菊伺候在马车里。   昨儿晴了一天,雪就融化了七七八八,道路上的行人多了,摆摊子的也多了。   武安侯府离瑞亲王府不远,就隔了两条街,那一带住的都不是一般人,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天子近臣,皇上跟前的红人儿。   冬日上朝,鸡鸣第一遍,住得远的官员就要起了,一路上冻的直哆嗦,住在这里的,还在被窝里温存着。   好处,不言而喻。   瑞亲王府朱红的大门飞檐斗拱,两只威武的石狮子蹲伏在路边,金灿灿的鎏金匾额在阳光照射下,反耀出夺目的光华,门口立着的护卫神情严肃。   瑞亲王府的尊贵从门上七排九粒的铜扣就能看的出来,仅比皇宫正门九排九粒少。   瑞亲王并非皇上的胞弟,却与胞弟一般无二,他早年丧母,太后怜惜他,就抱在膝下养大,和皇上更显亲厚。   安容因为太后的缘故和弋阳郡主走得近,也来过瑞亲王府几回,这些护卫也认得她。   门里走出来个微胖的婆子,笑起来两眼眯眯的,很是热情,“赶巧了,郡主一催奴婢赶来就见到四姑娘了。”   “让郡主等急了,”安容歉意的笑道。   安容才要迈步上台阶,便听见阵阵马蹄,带着一阵风似的,三匹骏马便奔驰而来,安容下意识的回头。   只见到阳光下,一少年骑在雪白的骏马上,身姿挺拔如,如玉般丰神俊朗。   安容的心微微窒息,又带了丝苦笑,以前想尽办法巧遇,不一定碰得到,这回没想过相遇,竟然见到了。   他还是那么耀眼,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见到他……   可是一想到那抱着清颜离开的背影,安容的鼻子就泛酸。   上辈子,他不爱她。   这辈子,她不爱他。   安容笑了笑,眼里不再只有他。   黑色骏马上是个衣着淡雅的长袍男子,修眉俊目,气度清贵,一眼看去,就觉得他天生就应该在竹林梅雪间,煮茶喝酒,独自对弈的人物。   棕色骏马上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比两人年纪稍小一些,身着翡色蝙蝠纹锦袍,头上是一支碧玉簪,眉清目秀,轻轻一笑,墨黑的瞳眸像是光华璀璨的夜明珠,闪耀着烁烁光华。   只是说话略显轻挑,“这姑娘是谁?长的真不赖。”   三人翻身下马,瑞亲王世子笑道,“她是武安侯府四姑娘。”   安容忙给三人行礼,还没起身,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冷哼,“就是你嫌弃我大哥毁了容,性子冰冷,残忍嗜血?我看你长的也不怎么样嘛!”   安容头有些大,她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毒舌,靖北侯世子连轩。   他虽然姓连,却是萧湛的亲弟弟。   靖北侯夫人在京都大名鼎鼎,因为她身怀六甲,还与夫君和离,生下萧湛后,嫁给了靖北侯,靖北侯只有她一个夫人,没有纳过妾,连轩是独子,故而性子骄纵了些。   安容自知退亲有亏,可萧湛都没说什么,关他毒舌什么事,还大庭广众之下奚落她一个姑娘,安容抬眸看着他,笑的淡雅出尘,“不及靖北侯世子一半漂亮,惭愧。”   一声闷笑传来,靖北侯世子的脸黑成了一团,牙齿咯吱响,偏安容还担惊受怕的四下看,“瑞亲王府门前还有老鼠吗?”   这下就连苏君泽也笑了,拍了拍连轩的肩膀,一脸的感慨:你遇到对手了。   靖北侯世子又羞又怒,冷哼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说完,轻蔑的撇了安容一眼,迈步进府。   苏君泽朝安容笑了笑,就追着连轩走了,倒是瑞亲王世子笑道,“他性子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安容眼角注意到连轩回头看着他,不由的一扬眉,“大人不记小人过。”   针锋相对,旗鼓相当,根本就是针尖对麦芒,连轩差点气爆,谁是小人?谁是小人!   苏君泽摁着他,憋着笑,三言两语就让靖北侯世子气成这样的,她是第一个,一开口就戳中了人家的痛处,连轩最讨厌人家说他长得漂亮,“不是说好了好男不跟女斗吗?”   武安侯府四姑娘,他也见过几次,每次见到他脸都通红,连话都说不利落,还以为是个温婉的姑娘,没想到这般牙尖齿厉。   瑞亲王世子轻摇了摇头,请安容先行进府,安容也不客气,盈盈福身就转了身,路过连轩身边的时候,脖子昂的高高的。   “幸好我大哥没有娶她,不然还有好日子过么?”连轩一字一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眸底闪了闪。   安容背脊一阵发凉。   安容步子小,路又只有那么一条,她都恨不得跑了。         第三十二章 尴尬   连轩紧紧的盯着她,据他的经验,穿着长裙走路飞快,容易跌倒,想到这里,他眉头皱紧,他又不是十恶不赦之徒,走那么快做什么!   莫名其妙的心口就堵了一团气。   “打听到那两首诗是谁写的了?”   忽然,耳畔传来苏君泽的温润如玉的声音,连轩怔了一下,才发觉不是问他的。   瑞亲王世子莫翌尘摇了摇头,“那日去大昭寺梅林的人不多,并没有才情如此卓绝之人。”   连轩伸手去逗挂在回廊边的鸟笼,吹着小口哨,“你还真打算找到她,然后娶她啊?就凭两首诗就得到堂堂瑞亲王世子的青睐,她福气真不小,你不如张贴个告示,到时候人家主动就送上门来了。”   苏君泽看着他,笑道,“说到娶,第一个就该是你大哥,要不是寻着那脚印,我们也不知道你大哥会晕倒在温泉旁,那姑娘可是你大哥的救命恩人呢。”   连轩想想也是,随即又怒道,“本来大哥脸上就有伤了,她倒好,把我大哥当衣服缝起来,还缝的那么难看。”   “又有才情,还会医术的大家闺秀,还真没听说过。”   秋菊见安容走的有些气喘,回头看了一眼道,“姑娘,他们走另一条道,你不用这么急。”   安容停住脚步,深呼了一口气,见领路妈妈笑着,安容脸有些红,岔开话题问,“昨儿还听柳大夫说起瑞亲王妃的病,她身子大好了吗?”   领路妈妈神情有些伤怀,“王妃是老毛病了,每回一犯病,就要折腾好些日子才会好,吃药也没多大的效果,叫人心疼。”   瑞亲王妃的病,安容知道,现在还好,四年后会瘫痪在床上,口不能言语,半年后吞金自杀了。   能活四年,还是清颜替她治的,不然连四年都熬不过去,不过清颜替瑞亲王妃治病还是半年后的事,不知道若是提前半年的话,她能多活多少时日?   前世,清颜把各种医典拿给她看,其中就混夹了瑞亲王妃治疗的病例,还和她讨论过,只是因为要在头部施针,一个不小心,就会让瑞亲王妃丧命,她那时候胆小,说只要学一般医术就好了,在人家脑子上动针的事,她不要学,清颜笑笑,也没有强求,只说到等医术学到一定境界的时候,她还是会学的。   针灸入多少,多少时间,她都一清二楚,安容有些犹豫,是等清颜帮瑞亲王妃治病,还是她去找清颜帮忙?   忽然,安容格外的想学医了,那种明明自己可以,却偏偏不行的憋屈感,让她抓狂。   领路妈妈领着安容去了瑞亲王妃的院子,在门外接下大髦,才迈步进去。   屋子里,熏香袅袅,饶过折枝梅花的绣屏,就将屋子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瑞亲王妃坐在首座上,神情慵懒,脸色还有些苍白,生的极美,一旁坐着另外一个贵夫人,雍容华贵,细细看还与靖北侯世子有三分相似。   前世,安容曾见过她,靖北侯夫人,她一直知道她美,没想到年轻几年的她,美得不似人间绝色。   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正是柳大夫。   见安容过来,一个年纪约莫十四岁的姑娘走过来,身着天蓝色裙袄,上面绣着五彩蝴蝶,随着她的走动,竟似飞起来一般。   她脸上挂着暖暖的笑,像是一朵盛开的芙蕖,上前亲昵的拉着她,“你可算是来了,我没想到你有了好东西都想着我,亏得我还舍不得把梅花酿给你呢。”   竟是有些愧疚。   安容想应该是柳记药铺的事,上前给瑞亲王妃,靖北侯夫人还有柳大夫都见了礼。   瑞亲王妃看安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一侧的靖北侯夫人就不那么和蔼了,上下打量了安容好几眼,笑道,“我瞧着也没那么胆小,怎么就怕湛儿呢?”   弋阳郡主有些担忧的看着安容,替她打圆场道,“弋阳也有些怕湛哥哥,就连大哥都有些怕。”   “谁怕了?”屏风处,传来莫翌尘打趣的声音。   弋阳郡主有些脸红,跺了跺脚道,“难道你不怕么?”   莫翌尘被问的哑然,俊脸微红,他那不是怕,是打不过他。   三人先后进来,给瑞亲王妃行礼,莫翌轩担忧的问,“母妃身子好些了没有?”   看到儿子这么俊美,瑞亲王妃脸上都是笑,“吃过药,又有柳大夫帮着施针,好多了。”   靖北侯夫人见自己的儿子从进门起,几次瞄安容,还被人家瞪了,脸色微愠,“轩儿,不得无礼。”   连轩耳根子微微红,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喝茶,安容憋笑。   柳大夫放下茶盏,望着安容道,“昨儿去了顾府,顾大姑娘收了东西,让我代她向你道谢。”   安容有心想问几句清颜有没有说别的,可是又怕惹人起疑,回头得寻个机会去见见她才好。   靖北侯夫人又忍不住多看了安容两眼,方才柳大夫说药丸的事时,她就在屋子里,沈四姑娘竟然为了书上几句记载的话,就让出这么多的利润,可见是个纯善之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对她脸色没有那么差,不然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莫翌轩见弋阳郡主那么高兴,有些好奇了,“你高兴什么?”   弋阳郡主乐不可支,“我当然高兴了,安容姐姐送了我两成股呢,那药丸据说比养荣丸还要好,对母妃的头痛之症也有好处呢。”   比养荣丸还要好的药丸的股给了弋阳两成,连轩眼睛猛然睁大,那女人脑子坏了么?   安容被他们盯的脸红,抬眸恶狠狠的剜了连轩一眼,连轩眼神有讪然,她好像也没那么难看。   弋阳郡主则跑安容身边坐下,眨巴一双美丽的眼眸,“你和顾家大姑娘是好朋友吗,她人怎么样?”   安容想起那张绝美的容颜,郑重的点头,“你想象不到的好,我见她一面,没说话就喜欢她了。”   弋阳郡主一张脸写满了惊讶,莫翌轩几个也都怔住了,连轩呲之以鼻,“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好的人?”   安容白了他一眼,“怎么没有,靖北侯夫人我第一眼见到也格外的喜欢啊。”   连轩舌头打结,这一次他不得不佩服了,这女人的口齿不是他能比的,踩着他,还捧了他娘一把。   靖北侯夫人面上一乐,对安容那点子不快烟消云散,从腰间解下块玉佩给了安容,安容忙推辞,靖北侯夫人笑看着她,“不是爱屋及乌吗,我这玉佩不好?”   安容这才红着脸收下。   瑞亲王妃也忍不住笑起来,可是忽然又捂住了头,弋阳郡主忙去帮她揉起来,瑞亲王妃摆手道,“连笑都头疼了。”   安容有些愧疚,靖北侯夫人道,“要不你歇息会儿吧?”   瑞亲王妃艰难的笑着,“难得你来一趟,多陪我说说话,我担心哪一天我就张不开口了。”   弋阳郡主眼眶通红,“母妃,你的病会好的。”   然后抿着唇瓣看着柳大夫,柳大夫有些尴尬,尤其是在安容面前,他好像医术确实不怎么样,治不好沈六姑娘,也治不好瑞亲王妃。         第三十三章 流行   安容见瑞亲王妃额头都疼出了汗珠,心也纠了起来,捏紧了紧拳头,蓦然望着柳大夫道,“不知道柳大夫可敢在瑞亲王妃的头上施针?”   屋子里的人都望着安容,然后看了看柳大夫,却见柳大夫激动的有些站不住,“敢,不知道四姑娘手里有没有奇方?”   安容一脸窘红,“是不是奇方我不知道,但肯定对症,就是分量可能要斟酌一番,要不我先写下来,你回去研究一下再替瑞亲王妃治病?”   毕竟半年后和现在还隔了半年,要是药下重了量,那也是要人命的事。   要是之前,大家可能会呲之以鼻,不过比养荣丸好的秘方都是她的,她要是会开方子,没人会怀疑,尤其是柳大夫迫不及待的态度。   连轩诧异,有些对安容刮目相看,“你还会医术?”   安容脸红,这人问题真多,少问两句不行么,“看过两本医书。”   连轩嘴角抽了抽,看过两本医书就敢治瑞亲王妃的头痛痼疾了,这女人真不知道何为天高地厚啊?   弋阳郡主却拉着安容,对着连轩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安容姐姐,她那两本医书可不一般了,她随便写个方子就把她六妹妹胎里带出来的病症给治好了,要是把母妃的病也治好,我给安容姐姐当牛做马都行。”   说完,拉着安容去写方子了,在一旁像个丫鬟似地伺候笔墨。   有三张方子,一张是针灸的穴位,一张是治病的方子,一张是调理身子的。   柳大夫看的眼睛放光,惊叹道,“这就像是专门替瑞亲王妃开的方子似地,要不是你没有替瑞亲王妃把过脉,我都要怀疑你是神医,拜你为师了。”   “要不我拜你为师吧?”安容慎重的道。   等我把脑袋里的医书吃透,做你师父也差不多了。   柳大夫一脸黑线,拿了方子去跟瑞亲王妃告辞,说话声还带着颤抖,“我先拿了方子去找孙医正研究一番,明儿再一起上门给您治病,有此良方,王妃的病又不算太严重,治愈的可能很大。”   瑞亲王妃很神情从容,但是眸底依然激动,最激动的莫过于莫翌尘了,给安容作揖道,“多谢四姑娘赠药方。”   安容连连摆手,有种抢了人家功劳的感觉。   连轩眼里带了抹笑意,“你手里的医书专治怪病,我大哥脸上的伤疤你能治好吗?”   安容眨着好几下眼睛,问出了她一直以来好奇的问题,“你大哥脸上真有伤疤?我一直以为他戴面具是装酷用的。”   前世,她见过萧湛脸完美无缺的样子,不过也正因为太美了,所以戴了面具。   苏君泽嘴抽了一下,想笑不敢笑,靖北侯夫人也是揉太阳穴,连轩看安容的眼神就跟你是白痴似的,虽然他也觉得大哥戴面具有装酷的嫌疑,可是明明就毁容的好么!   本来想鄙视安容一番,结果说出口的话却是,“你也觉得戴面具很酷?”   安容点点头,连轩就笑了,“我也有块银色面具。”   靖北侯夫人眼神闪了闪,这小子今天话真多,不会是?   柳大夫走后,弋阳郡主找莫翌尘道,“大哥,安容姐姐帮母妃治病,你不会舍不得几坛子酒吧?”   莫翌尘哑然失笑,脸有些窘红,“你们要什么酒,大哥随你挑。”   弋阳郡主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拉着安容就出了门,边走边道,“要我大哥的酒就跟要他命差不多,难得他今儿这么大方,咱们多搬几坛回去慢慢喝。”   莫翌尘很想把弋阳郡主给逮住,有这么说你大哥的么,你大哥几时那么小气了,也不怕人家误会你大哥了,莫翌尘忽然一怔,自己竟然有些担心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了,晃了晃脑袋,把这想法抛开。   安容和弋阳郡主在前,莫翌尘几个人在后,朝同一个地方走去。   进了莫翌尘装酒的地窖,安容见到各种各样的藏酒,有些咋舌,“这么多酒啊?”   弋阳郡主有些得意,“其实这不算多,父王的藏酒才多呢,有好些这里都没有,而且父王的酒窖不许我们进去。”   安容想起了后世,清颜一杯酒就让莫翌尘折服的事,他还记得莫翌尘说,“喝顾姑娘一杯酒,才知道以前喝的全是水。”   她不懂酒,不过清颜酿的酒她都不敢入口,辛辣不失香醇,她是一杯倒。   安容有种想把这些水全搬回去的冲动。   弋阳郡主问安容,“你喜欢什么味道的酒,有梅花的,有桂花的,有菊花的,还有兰花的……足有十几种,咱们随便挑。”   沾了安容的光,苏君泽和连轩也下了地窖,见安容手从酒坛上摸过去,连轩心里有些怪怪的,他竟然羡慕那酒坛子,他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连轩假咳一声道,“既然挑花了眼,不如都取一小壶,咱们都尝尝味道,今儿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安容觉得这提议甚好。   莫翌尘吩咐小厮取酒,小厮很肉疼,一样一壶,这里的酒有百种啊!   弋阳郡主怕地窖掉灰,拉着安容出去了,“大哥,我们在竹林小屋等你们,你们快些。”   安容有些不想去,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她们怎么能和莫翌尘他们一起呢,而且是喝酒啊,而且苏君泽也在,她怕一会儿喝醉了会失态。   弋阳郡主捂嘴笑道,“没事啦,那是我大哥,我们又是两个人,还有一群丫鬟婆子,不会有事的。”   要真是怕毁了清誉,你就嫁给我大哥好了,我大哥人很好,你也好,很相配啊,弋阳郡主腹诽道。   随即又说道,“前些时日饮酒,我们是对诗的,取意境最美的诗,只要盖过他们,就可以饮一杯酒,咱们今天继续。”   顿了顿,又继续道,“最近京都流行一个分手诗,你听过没有?”   安容还没有点头,弋阳郡主便笑道,“就是专门退婚用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我还特地为此翻了好多书呢,可惜没寻到两个。”   两人先到竹林小屋,是个极为僻静的地方,比安容的竹苑僻静空旷的多,里面藏书很多,琴箫棋都有。   弋阳郡主拉着安容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抱怨道,“我大哥的竹林小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许我来的,今儿是沾了你们的光了,上回你送我的诗集,被我大哥抢了去。”   安容拿了本书,静静的翻阅着,神情温柔而静谧,纤细的手指宛若一把玉葱似地,一页一页的翻着,看在进门的莫翌尘等眼里,竟觉得那书很有福气。   小厮端了酒水来,还有小几,动静太大,把安容给吵到了,忙合上书,抬眸见几人望着她,脸不由的有些红。   莫翌尘望着弋阳郡主,用眼神在询问,你不是说她不爱看书吗?   弋阳郡主眨巴眼睛,她是不大爱看书啊,是她自己说的。         第三十四章 萧郎   安容忙把书还回去,尴尬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弋阳郡主拉着她道,“别拘束啊,当他们是哥哥就好了。”   他们几乎是从小玩到大,很熟悉,安容做不到她那么坦然,好在是有两人,并不是独处。   要真是独处的话,弋阳郡主也不敢来。   小屋很大,中间有很大一块空地,铺了青锦绣毯,跪坐在上面,也不会难受。   连轩见桌子上摆满了小酒壶,眉头挑了挑,问莫翌尘,“是比意境吗?”   莫翌尘点点头,安容问道,“不是自己作诗吧,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不会。”   “不必。”   苏君泽缓缓吐出两个字,让安容的心漏掉了几拍,低敛住神情。   见安容不乐意跟他说话,苏君泽心里也闷闷的,他好像没有得罪她吧,之前几次不都好好的?   莫翌尘的小厮青石做裁判,负责倒酒。   弋阳郡主看那一壶酒,有些挑眼睛,“可以只饮小口,或是留着以后喝吗,我们酒量不大,一会儿晕了就不好玩了。”   莫翌尘点头同意了,这些酒确实比较多了,弋阳郡主见他同意了,给安容挤挤眼,“你不是说你大哥也爱酒么,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安容想了想,觉得很对,这样的机会确实不多见,笑道,“只要不是作诗,我还是有三分胜算的。”   她虽然不爱看书,可是记性却不错,虽说不上过目不忘,可看三遍,也能记住了。   意境很美的诗,她见过很多,前世这样的游戏她也玩过很多次。   青石掷骰子决定先后,安容是五号。   莫翌尘、苏君泽、连轩、弋阳郡主、安容。   青石掷骰子,第一个是连轩。   只听他道,“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弋阳郡主接道,“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轮到安容了,安容想了想道,“一帆一江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好个一江明月一江秋!”苏君泽赞道,温和的双眼光亮一片,“这一局,我认输。”   “我也认输,”莫翌尘笑道。   青石拿了一酒壶过来,给安容倒了小半盏,安容尝了尝味道,弋阳郡主就忍不住问了,“味道如何?”   莫翌尘紧盯着安容,好像有些担心她说不好,就听安容道,“好香的酒。”   弋阳郡主厚着脸皮道,“要不你借我点吧,一会儿赢了我还你半盏?”   还带借的啊,安容笑着给她倒了半杯,弋阳郡主挑衅的看着对面三个人,像一只斗胜的公鸡旁边的小跟班,与有荣焉,“大哥,要是我们两个赢得酒水比你们三个多,你们三个可要一人许诺我们一件事。”   连轩大笑,颇有些自大道,“我们三个还会输给你们两个,不过才赢了一回而已,只要你们赢了,不就是一件事,我应了!”   莫翌尘也点点头,苏君泽也没有意见,安容觉得这想法不错,她还真的有事需要他们帮忙呢,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   现在比试变了,一方只要出一首诗就可以了,不过诗词要写下来。   苏君泽念诗道: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弋阳郡主念道: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种压力感扑面而来,连轩掩嘴轻咳了两声。   继续。   酒壶一壶接一壶的端到安容和弋阳郡主跟前,莫翌尘那边也不是没有,不过只有寥寥几个。   岂止是压力,脸都丢差不多了。   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思考,她们给出的诗意境太好,品位都来不及呢,他们就不懂了,为何这么多诗他们都没有听过?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桌子上还有二十壶,就算全部给莫翌尘他们,也赢不了她们了,弋阳郡主得瑟的笑着,白皙的脖子昂的高高的,“还不认输?”   连轩尴尬的笑着,“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的诗词了。”   弋阳郡主咯咯的笑着,“那我们对分手诗吧,那个比较简单,说几个拿几壶。”   这个简单,连轩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从此萧郎是路人,”安容脱口道。   “咦,萧郎?这个合适我大哥,”连轩憋笑道。   安容满脸通红,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才好,恨恨的瞪了连轩一眼。   连轩一脸无辜。   其余几人低笑,他们都想到了安容退萧湛的亲。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和短,”苏君泽道。   他的眼神温润,可是诗词却无情的很,安容的心蓦然一疼。   她想到了他如暖日般和煦的笑容下,一颗她永远也捂不暖的心。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风雨无凭,”安容苦涩道,眼角有些酸疼。   苏君泽背脊一怔,他竟然有种曾经给她寄过锦书的怪异感觉。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郎心似铁。”   “此情本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安容一口气把能想到的说了出来,她是看着苏君泽说的,这是她上辈子死前最渴望的事。   说完,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心中苦涩尽去,再抬眸时,灿若朝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青石端着酒壶过来,安容望着弋阳郡主,嫣然一笑,“你说吧,我是想不出来了。”   弋阳郡主捂脸,把羞愧两个字遮起来,嘴上却抱怨,“亏得上回你说你不爱读诗,你这算是不会读诗的吗?”   安容愕然,尴尬的挠了挠额头,“这都是听别人读的。”   “谁?”弋阳郡主蓦然抬眸,一双眼睛好似琉璃,异彩流光。   对面几人也都望着她,对读诗给她听的人很好奇,不知道那会是何种模样性情的人?   安容不知道如何回答,弋阳郡主就自己猜了,“你认识的人有才情的我都知道,就除了一个,顾家大姑娘,顾清颜。”   安容脑海中飘过一张绝美的脸。   天生丽质难自弃,气韵天成。   蛾眉淡扫,脸上浅浅的抹了一层胭脂,便已是美不胜收的惊人绝色。   好似花园里盛开的最雍容的花王牡丹,润光四射,纵使百花盛开,也会在她的璀璨光芒下黯然失色。   她就是顾清颜。   艳冠群芳的顾家大姑娘。   前世她最好的闺中好友。   苏君泽放在心底爱了六年的女子。   安容轻轻一笑,算是默认了。   三个男子面面相觑,京都竟然还深藏着这样一位才情非凡的姑娘,真是映照了那一句:养在深闺人未识。   清颜,清新脱俗的容颜。   好美的名字。   这一刻,顾清颜三个字印在了三人心上。         第三十五章 惊吓   弋阳郡主对顾清颜的兴趣要小的多,她想见她还不容易,送张请帖去顾府就成了,顾府门第不高,不敢摆谱。   “继续啦,”弋阳郡主催促道。   安容细致的品酒,听到他们你来我往的读诗,有种醉了的感觉。   弋阳郡主自是敌不过他们三个,酒壶全部到了他们那一边,不过赢的还是她们。   弋阳郡主数着酒壶,心里想的却是,若是那顾清颜真如安容姐姐说的那般好,下次比诗的时候把她也叫上,准保他们一壶酒也没有。   连轩倒着酒,牛饮问道,“输了答应你们一个要求,什么要求?”   弋阳郡主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到,她只是随口说的,没有真想过会赢。   弋阳郡主白净如莲花般的脸庞上荡漾起一抹笑来,如花般灿烂,“先留着,我以后想到了再说。”   “我也先留着。”   安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笑意深深。   竟叫人对她的要求心生了些许期待。   赢了酒,赢了许诺,再留下只能喝酒了,弋阳郡主不舍的和安容走了。   至于安容的酒,则会被装好,一会儿她带走。   窗外,绿意浓浓,风乍起,万竿摇空,碧色欲滴。   忽然,一叶飘落。   她随手接住,轻抚了抚,置于唇瓣间。   一首小调缓缓在竹畔流窜。   似清风,似明月。   “风过有声留竹韵,明月无处不花香。”   有人轻声呢喃。   走出竹林时,弋阳郡主也拽了一片竹叶,要安容教她吹曲子。   一路玩玩闹闹去了正院。   屋内,瑞亲王妃见弋阳郡主高兴的眉飞色舞的,笑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弋阳郡主规矩的行过礼后,挨着瑞亲王妃坐下,亲昵的道,“母妃,你不知道,方才我和安容姐姐两个赢了大哥他们三个呢。”   瑞亲王妃微微诧异,看了眼安容,见她温婉和顺的给她和靖北侯夫人行礼,不卑不亢,气度娴雅,不由得心生喜欢,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安容,总觉得今天的她沉稳了许多,不过两人赢了世子他们三个,她是怎么也不信的,她是弋阳郡主的母妃,对自己的女儿了解的很,安容虽说有些才情,可是连连轩都比不上,怎么比得过翌尘和东钦侯世子?   瑞亲王妃嗔笑了弋阳郡主一眼,“那是他们三个让着你们,也不知道低调点儿,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弋阳郡主嘟着唇瓣,撒娇道,“谁说是让着我们的,明明我们就是凭真本事赢的,不信回头你问大哥他们,连轩哥哥都甘拜下风了呢。”   靖北侯夫人这回是真诧异了,连轩性子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甘拜下风的,看来是真有本事,靖北侯夫人看安容的眼神愈加不同。   坐了会儿后,安容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弋阳郡主送她到二门,还依依不舍的道,“回去之后你可得记得给我下帖子,我也去你的玲珑苑玩。”   安容连连点头,笑道,“记得呢,不会忘了。”   出了门,马车已经等候在那儿了,秋菊扶着安容上了马车后,自己也钻了上去。   安容坐在绒毛垫上,闭眼假寐,秋菊则看着她发呆,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是四姑娘没错啊,可是她什么时候认得的顾大姑娘,还听她读过诗?   还有,她也认得字,四姑娘什么时候读过医书?   她认得四姑娘的字,几日时间,忽然就变得温婉隽秀,颇具大家风范了?   还有刺绣,明明以前只能勉强齐整,现在却透着灵巧,像是绣活了一般。   太奇怪了。   四姑娘还是以前的四姑娘,偏偏感觉又不像是她了。   秋菊想不通,低垂眼睛,却猛的一怔,“姑娘的荷包去哪儿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假寐的安容给惊醒,低头看,腰间空空如也,不由的也急了。   荷包可是贴身物件,若是被男子寻了去,她可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安容迫使自己镇定,安慰自己道,“荷包是海棠绣给我的,上面没有标记说是我的,外人拾了去也没什么。”   秋菊还是有些担心,可是又不能回去找,只能祈祷了。   梅林小屋。   三人在痛饮,青石迈步进来,手里拿了个荷包,道,“我在来的路上,在草蔓里捡到一个荷包,不知道是谁的?”   来过梅林的除了郡主就只有沈四姑娘,这荷包虽然有些湿,不过还算干净,应该是才留下的。   连轩一眼就认出那是安容的荷包,忙起身拿在了手里,鼻尖是一股幽兰清香。   “这会儿她应该还在府里吧?”连轩问道。   青石摇摇头,“我走的时候就见到她带着丫鬟出府了。”   出府了?!   连轩脸色大变,来不及告辞,撒腿就往外跑,像是被火烧了眉毛一般。   莫翌尘和苏君泽面面相觑,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再说此刻的安容,正在惊慌失措中,手紧紧的抓着马车,可是马像是疯了一般,一个劲的往前跑。   安容忍着左撞右晃的疼痛,心里将连轩咒了个半死。   因为丢了荷包,安容嘴上说不担心,心却是提着的,秋菊怕她吓坏了,就要给她倒杯茶,压压惊。   谁想压惊变成了受惊。   马车小箱内暖的有茶水,秋菊打开一看,当时就吓白了脸,三只老鼠在暖茶的匣子里。   秋菊一声惊叫,把手里的暖壶扔了,三只老鼠在马车里蹿来蹿去,出去的时候撞到了车夫。   车夫一惊,没有拉住马。   然后,马就发了疯似地狂奔,一路上也不知道撞到了多少小摊子。   安容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看着就要撞到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忽然一道黑影把孩童一拐,放到路边,赶紧追上马车。   一辆奔驰的马车,力道有多大可想而知,可是对方却拉着缰绳,硬生生的把马给拽停了。   待马车停下之后,安容揉着肩膀,忍着脑袋的撞疼,掀开车帘,见到的却是……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缓缓倒下。   脸朝下。   男子身穿雪青色锦袍,上面绣着木槿花暗纹,脚上的靴子用金丝银线绣了冰纹,绝非等闲之辈。   细细看,会发现他肩膀处有湿润,好像是血。   这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安容忙下了马车。   秋菊知道自己闯了祸,再看安容不顾大家闺秀的礼仪,直接就跳下了马车,就更加的后悔了,她要做什么倒茶!   安容蹲下去一看,顿时呆住了。   是萧湛。   难怪肩膀上有血了,伤的那么重,还不好好在府里养伤,又因为用力拽马,让伤口崩了。   安容很无语,害她的是弟弟,救她却是大哥。   她打定主意要报的仇,还怎么下手?         第三十六章 医书   安容四下望了望,也没人上来帮帮她,上次在大昭寺梅林,无人在,她可以肆无忌惮,可是这么多人,她怎么去扶他?   车夫忙过来,还有秋菊,安容叫两人扶起萧湛,“往前面走,柳记药铺就在前面不远。”   走了约莫百步,连轩几人就赶到了,三人一路来也知道方才惊了马。   连轩很懊悔,之前他不过是想对安容小惩大诫吓唬她一番,没想到会落得惊马的地步。   担心安容会出事,一路狂奔而来,可是见到安容完好,自家大哥反倒晕了,连轩有些懵了,一时愣愣的不知道作何反应。   安容见他那样子,就一肚子邪火,眼神带着冰刀,“还傻愣在那里,再不救你大哥,他就血流而亡了!”   莫翌尘和苏君泽赶紧过来扶着萧湛,将来他扶进了柳记药铺。   小伙计见几个穿戴不凡的贵少爷登门,其中一个还晕了,有些愣住,再听安容吩咐赶紧找柳大夫来。   小伙计经常送药去武安侯府,认得安容,武安侯府四姑娘!   柳大夫这两日的高兴,他们能加工钱,都是因为她的秘方!   能和她一起的,绝非寻常人,她要寻柳大夫,岂敢怠慢,赶紧道,“先进内堂,柳大夫在后院同孙医正商议事情,我这就喊他来。”   不到片刻,柳大夫就急急忙赶了来,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位,年纪比柳大夫稍小几岁,一身青袍,眼神儒雅,正是孙医正。   听到小伙计说沈四姑娘送了病人来,还有几位贵公子,柳大夫决计没有想到,这些贵公子贵到这般地步,亲王世子,侯世子,国公府少爷……   顾不得和安容说话,柳大夫和孙医正就帮着萧湛治疗了,柳大夫还打趣了一番,“前儿你还跟我说,有了新的止血办法,把人的伤口缝合,我还忍不住想去萧国公府看看,没想到今儿就如愿了。”   这话是对孙医正说的,两人经常在一起研究医术,萧湛就是孙医正负责治疗的。   伤口太大,止血就非常的困难,用针把伤口缝合起来,这举措实在是惊人,要知道,一般情况下受这么重的伤的人不多,可是战场之上,药物匮乏的情况下,不少人就是因为血流不止而死的,若是这办法可行,那能挽救多少性命?   这会儿包裹伤口的纱布早被鲜血浸透,取下来一看,伤口触目惊心,孙医正当时就怒了,“真是不知所谓,早叮嘱他在伤口愈合之前,不能用力,否则这条胳膊就废了,还这么莽撞!”   大夫,对于不听医嘱的病者总是火气大些。   安容低了低头,眸底有一丝懊悔和内疚,复而又抬头狠狠的瞪了连轩一眼。   连轩站在那里,早就悔恨的肝肠欲裂了,一时胡闹,害她受惊吓,还害了大哥。   莫翌尘站在那里,瞥了瞥安容几眼,萧湛虽是因为她弄崩了伤口,可到底是个男子,衣服脱了,她应该避开吧?   可是安容没走,秋菊也紧紧的看着,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她在担心,要是萧国公府表少爷因为救姑娘死了,她们会怎么样?   孙医正和柳大夫拿这么重的伤有些无力,他们没有缝过伤口,安容见他们半天不动手,忍不住催促道,“缝伤口的线已经断了,先扯下来,再重新缝上吧。”   醍醐灌顶,孙医正蓦然看着安容,“这线还能取下来?”   安容满脸黑线,“等伤口好差不多,不流血了,当然可以取下来了,不过好像很疼的样子,应该会把他疼醒吧,不是有麻醉药吗,先备着吧。”   苏君泽几个怔怔的看着安容,她竟然在教孙医正怎么救人?她不是只看过两本医书么?   小伙计赶紧去把配好的麻醉药拿来,柳大夫小心的把线扯下来,萧湛果然疼的眉头直蹙,孙医正用麻醉药捂着他的鼻子,一会儿后,他就不动了。   扯掉断线,又处理了下伤口,再重新缝起来,敷上药,把伤口包扎好,柳大夫才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   孙医正望着安容,眸底带着质疑和探究,“你知道他的伤口是谁缝的?”   当然知道了,因为是我缝的,不过安容不想惹事,故作不知道,“孙医正为什么这么问?”   孙医正也觉得不大可能,她年纪轻轻,又怎么会有这般造诣,柳大夫说过她只瞧过两本医书,“只是对姑娘也知道缝合伤口有些好奇,在下唐突了。”   说完,又道,“听闻姑娘手里有两本旷世医书,我们两个不求观望,若是姑娘知道缝合伤口的事,还请告诉我们,战场之上,真刀真枪,像萧公子这样的伤口比比皆是,缝合伤口或许就能救他们一命。”   这一点,安容当然知道,前世缝合伤口的事清颜并没有隐瞒过谁,孙医正、柳大夫上门请教医术,她也没有藏着掖着,甚至连医书都借给他们看。   清颜说过,医术是用来救人的,知道的人越多,受益的人也就越多。   清颜的药铺虽然挣钱,可她从不隐瞒,她挣钱的是香方,她和清颜关系那么好,也只见过两张香方,还是不小心被夹在了医书里。   不过,她曾求了清颜帮她调制了一种独属于她的香。   既然医书学了就是救人之用,她就更不会隐瞒了,安容道,“其实伤口缝合方法很多,就跟补衣服一样,有各种办法,有单纯的缝合法,还有连续缝合法,有些伤口较浅,缝合一次就能很好的止血了,有些却要缝合两次,就像衣服,里面缝一次,在外面再缝一次。”   孙医正惊叹,又有了疑问,“里面的线怎么拆?”   安容有些口干舌燥,笑回道,“其实有一种线可以用来缝合伤口,却不用拆下来,它会自己吸收掉。”   孙医正激动了,柳大夫忙问,“这样的线闻所未闻,不知道哪里有?”   安容被问的哑然,脸颊微红,呐呐声道,“在羊的肚子里……。”   孙医正和柳大夫面面相觑,她不是开玩笑的吧,只听说过羊毛,可也太短了啊,就听安容继续道,“羊肠线其实就是用羊的小肠粘膜下层制成的,别问我具体是怎么制的,医书上没写。”   尽管安容不知道,可是孙医正和柳大夫已经激动莫名了,这已经给了他们莫大的启发了,总比他们没头没脑的瞎捉摸好,能少走很多的弯路。   两人给安容作揖,安容忙避让,正好见到苏君泽打量她,安容脸色微微僵硬,侧过脸,又见到莫翌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安容只好望着柳大夫,眼睛落到受了伤的萧湛脸上,银色面面灼灼耀眼,只遮住了小半张脸,另外半张也惊为天人了。   不知道他毁容时到底是怎么个模样?   安容有些好奇,可是要她伸手去摘人家的面具,她还真做不出来。   看着萧湛的伤口,还是有些血迹渗出,安容不担心他会死,但是会担心感染,尤其是柳大夫和孙医正治病的时候,好像比清颜教的简单太多,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下次缝合伤口的针线最好是消消毒,还有伤口,最好是喷点酒洗洗,能消毒。”         第三十七章 宠物   柳大夫和孙医正互望两眼,觉得说的很有理,再看安容的时候,安容在假咳,“柳大夫,就算你不收我做徒弟,好歹借我两本医书看看吧?”   柳大夫哭笑不得,只不过看两本医书,就能治疗六姑娘和瑞亲王妃了,她要是学了医术,还有他们的活路吗?   可是安容给了柳记药铺那么大的好处,就连救治瑞亲王妃的药方都给了他,这可是送了他一个天大的恩情啊!   柳大夫吩咐小伙计去取医书,笑道,“四姑娘先看着,看完了再叫丫鬟来拿。”   只是基本入门的药学常识,安容早背的滚瓜烂熟,可是要医书只是第一步,回头再磨着老太太同意她学医。   安容朝柳大夫道谢,然后带着秋菊离开。   药铺门口围了很多人,手里拿着扇子,灯笼,画卷,伞……都是破的。   虽然围着,但是没人敢说什么,他们只是小贩,买卖糊口,艰难度日,得罪不起达官显贵,可是东西被毁了,总要有个赔偿吧?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自认倒霉,忍气吞声了,可是今天见是个姑娘,姑娘的心肠总是软些。   安容很头疼,回头气呼呼的看着连轩,连轩挠着额头,理亏道,“我赔。”   说完,从腰间解下荷包,丢给了其中一个小贩,小贩见满满一包银子,足够赔大家的还有余,连连道谢,“多谢公子。”   谢什么谢,那是他应该赔的!   安容恨铁不成钢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车夫牵马车过来,看了眼连轩,然后道,“四姑娘,马车里没有老鼠了。”   安容毛骨悚然,汗毛倒竖,连轩尴尬的恨不得扭头就走,正要道歉,可是安容根本就不给机会,踩着凳子就上了马车,进车之前,还丢下一个眼神:这笔账,咱慢慢算!   看着马车奔远了,连轩心里真不是滋味儿,以前也没少吓唬过别人啊,吓哭过都有,可是他也没像现在这样愧疚过,他好像很怕她生气似地。   自己怕她做什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能把他砍了还是剁了?   捏了捏袖子里的荷包,连轩很苦恼。   回到侯府,安容的怒气才消了下去,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惊马的事早传到了侯府,二门处早有丫鬟等候。   安容随着丫鬟去了松鹤院,老太太眼眶通红,不等安容行礼,就把她召到了跟前,心疼的看着她,“方才肯定是吓坏了,可撞疼了?”   老太太摸着安容的手,又碰她的胳膊,安容倒抽了一口凉气,苦着张脸道,“胳膊撞在了马车上,有些疼,我从柳记药铺拿了药膏,一会儿回了玲珑阁,抹了药,两天就没事了,祖母别担心。”   老太太越发的心疼,脸也沉了下去,声音没了以往温和,“早听说靖北侯世子为人骄纵,是家中独子,被惯坏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知道轻重,若不是救安容的是他亲大哥,这事绝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   靖北侯和武安侯府同是侯府,又理亏在前,老太太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到武安侯府头上来的,忍气吞声只会让人小瞧了武安侯府,往后还怎么在京都立足?   沈安玉几个听到暖壶里放了老鼠,一个个都起了鸡皮疙瘩,直搓胳膊,又吩咐丫鬟道,“回头把那暖壶扔了,马车也仔仔细细的清洗一遍!”   大夫人坐在那里,关切的看着安容,又看了看老太太,神情颇有些为难,“安容出事的时候,萧国公府表少爷应该不知道里面是安容,也不知道是靖北侯世子害的,于情于理都该上门道谢,只是……。”   老太太的眉头也拢了起来,只是安容不看好萧国公府表少爷,硬是求到太后那里退了亲事,伤了萧国公府的脸面,偏救安容的是她退了亲的萧湛,这么个以德报怨的少爷,安容竟然嫌弃人家不好,这脸武安侯府有些丢不起,幸好害安容的是靖北侯世子,不然只怕道谢都会被拒之门外。   安容坐在那里,满脸通红,心里愈加的恼了靖北侯世子,巴巴的看着老太太道,“祖母,许是那老鼠是靖北侯世子的心爱之物,下人认错了马车,现在老鼠丢了,咱们寻几只硕大的,赔给他吧?”   一屋子人都看着她,安容脸不红气不喘,“冤家宜解不宜结,萧国公府表少爷以德报怨,我也不好苛责他弟弟。”   老太太神情莫名的看着安容,忽而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吩咐孙妈妈道,“就照着四姑娘的吩咐去办吧,你亲自去一趟靖北侯府。”   孙妈妈哭笑不得,她出门送礼的次数不少,可是送老鼠的,还是头一次,四姑娘真是古灵精怪。   孙妈妈亲自去集市上买了三只老鼠,赶到靖北侯府的时候,正好碰到靖北侯夫人的贴身妈妈带着致歉礼出来,听见武安侯府来人了,很是诧异了下,夫人一听说了这事,就赶紧派她去赔礼道谢,明儿再亲自去一趟,怎么武安侯府比她手脚更快?   忙领着孙妈妈进府,一路上关怀的问四姑娘怎么了,孙妈妈淡淡的回了几句。   正屋内,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正在数落靖北侯世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两人虽然宠溺儿子,可是儿子玩过了份,再不管教,将来还不知道会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孙妈妈进屋的时候,靖北侯世子正跪在地上,一副知错了的神情,还对武安侯府来人有些诧异。   孙妈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上前给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请安,靖北侯夫人赔笑道,“逆子被我们惯坏了,做事少分寸,吓坏了沈四姑娘,正在管教呢,让府上看笑话了,本来我打算明儿亲自带着逆子去给四姑娘赔不是,倒是麻烦你跑一趟来不知是?”   孙妈妈代表的是武安侯府,靖北侯府又做错了事在前,不好摆脸色,不然靖北侯夫人怎么会对她这般和颜悦色,孙妈妈笑道,“夫人过虑了,四姑娘虽然胆小,却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吓着她,这不一回去,就说了这事不怪靖北侯世子,在瑞亲王府赢了世子一个要求,世子忍痛割爱赠她老鼠,这样的心胸让她钦佩,只是四姑娘养的有宠物,无瑕分心照顾世子的宠物,枉费了世子的一番心意,四姑娘怕世子无聊,没了宠物打发时间,特地命奴婢送了三只小老鼠来。”   孙妈妈说完,夏荷就领了个笼子来,上面盖着红绸,直接就放到了靖北侯世子的身边。   靖北侯世子一脸涨红,把老鼠当宠物,这么别具一格的嗜好,是要他名扬京都吗?         第三十八章 亲疏   靖北侯的脸色铁青,虽然孙妈妈说的宽厚,安容知书达理,宽宏大量,没有丝毫责怪他儿子的意思,可越是这样,越是打他的脸,堂堂世子的心胸竟然这样狭隘,还不及个姑娘!   靖北侯夫人也是一脸的尴尬,要是安容哭着闹着,她还好处理一些,这样温和,受了委屈还这般大度,越是叫她不知所措了,看自家儿子的眼神更加的不虞。   孙妈妈把话送到,便福身告退了,还是之前的妈妈送她们出府。   孙妈妈转身走后,连轩就掀开了笼子,里面是三只雪白的小老鼠,可爱的紧,只是再可爱,它也是老鼠啊!   靖北侯看到那老鼠,额头就青筋暴起,狠狠的拍着桌子,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平时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以至宠的无法无天了,正要罚他呢,就听儿子道,“儿子知错了,下次一定好好用心挑选宠物。”   说完,又从地上爬起来,凑到靖北侯夫人身边坐下,道,“娘,你不是嫌弃雪团掉毛么,你把她给我吧?”   靖北侯夫人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那是你姨母给娘的,娘岂能随随便便送人?”   连轩苦着张脸,“娘,你别舍不得啊,姨母都送你了,你就是杀了炖汤喝,她都不会怪你,下次见到姨母,我跟她说一声就是了。”   靖北侯夫人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嗔了他道,“行了,就算要送,也是娘送,还轮不到你,回屋好好反省去。”   连轩忙站起来行礼,出门的时候又改了主意,“娘,我还是去瞧大哥吧。”   靖北侯头疼,“他怎么就没有他大哥一半的稳重呢?”   靖北侯夫人端茶轻啜,闻言,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湛儿是我大哥养大的,性子最像他,你要是觉得轩儿轻挑了些,交给大哥养上半年……。”   靖北侯脑子里闪过一张不会笑的脸,脸皮抽了抽,“还是免了吧,就轩儿那样,交给你大哥,不用半个月,准得爬回来。”   靖北侯夫人一瞥眼,“有你这么说你儿子的吗,他性子这样,像谁?”   靖北侯当即尴尬的咳了一声。   玲珑阁,浴室内。   熏香袅袅,热气腾腾,偌大的花梨木浴桶里,洒了些花瓣,女子肌肤若冰雪,吹弹可破,三千青丝用纱巾包裹起来。   她看了看左边的胳膊,一团淤青很是显眼,轻轻碰触,疼的直抽气,用纱巾擦拭了水迹,挑了些药膏抹上,又去看右边。   芍药拎了热水进来,不解道,“靖北侯世子那般纨劣,害的姑娘撞成这样,怎么那样轻易就放过他了?”   安容看了芍药一眼,略带闷气道,“不然能怎么样,他是因为我退了他大哥的亲迁怒于我,退亲的事我的确有错,再加上救我又是他大哥,我只能忍了。”   芍药望着安容,见水气氤氲下的她,脸若桃花,有些挪不开眼,嘴快道,“奴婢觉得姑娘是被三姑娘她们给骗了,萧国公府表少爷多好的人啊,伤成那样还救姑娘你,听秋菊姐姐说,他胳膊差点就废了呢,这样英勇舍己为人的公子可不多见,比起那些整日只知道吟诗诵雪的少爷好多了。”   说完,芍药又凑近一步,小声的问,“姑娘上回在梅林救的公子是不是就是他?听秋菊姐姐说的,奴婢觉得就是他。”   一样带着面具,一样肩膀靠近胳膊的地方受了伤,一样缝合着伤口,巧合太多了!   安容望着芍药,眼神微寒,芍药忙抿唇道,“奴婢只是好奇,不会到处胡乱说的。”   虽然她打心眼里觉得姑娘和萧公子有缘,可是退了亲了,还是太后说的情才退的婚,哪还有什么机会走到一起啊?   安容闭上眼睛,她虽然也觉得萧湛不错,可萧湛不会是她的,前世她退了萧湛的亲,让他的恶名更加广为流传,萧国公府退而求其次,求娶了名声不怎么样的清颜,算算日子,也就这个冬天的事了。   她只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过改变别人的。   安容沐浴出来,就见到沈安玉几个在她屋子里吃糕点,有说有笑,见到安容便问,“听说你和弋阳郡主两个赢了瑞亲王世子好多的美酒,怎么没带回来?”   安容整理云袖,笑着走过去道,“酒水太多了,一时间找不到大小合适的酒瓶装,我总不好一直在那里等着吧,今儿应该会给我送来的,不过你们每人只有一瓶子,余下的我给爹爹和大哥留着。”   沈安姒对酒水兴趣不大,笑问道,“你赢了三位世子三个请求,你有没有想好请求什么?”   沈安芙掩唇轻笑,“这要求还真不好提,四妹妹不是对东钦侯世子赞不绝口吗,他还帮你捡过风筝,对了,那风筝之前不小心弄破损了些,拿去找人照着做也有好几日了,怎么还不见送回来?”   秋菊端了茶水过来,笑回道,“做风筝的师父接了一批活,赶着做呢,所以要多等几日,估摸着这两日也该做好了,赶明儿奴婢去催催。”   安容神情恹恹的,没有接话,她知道沈安芙话里的意思,要她借着提要求,要东钦侯世子娶她呢,只是这话说出来尴尬,彼此心里明白就成了,至于风筝,正好是她和东钦侯世子相识之物,正好可以借此表明心意,安容想起前世种种就觉得浑身冰冷,恨不得亲手撕了那风筝才好。   沈安芙见她提东钦侯世子和风筝,安容都没什么表情,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以前不是一提到他就面红耳赤加跺脚吗?   楼下,噔噔噔有脚步声传来,冬儿打了帘子进来道,“四姑娘,弋阳郡主派人把酒水给你送来了,是放在楼下,还是搬上来?”   “搬上来吧。”   得了安容的吩咐,冬儿下去后,很快六个小丫鬟就上来了,酒水摆的整个桌子都是,安容微微诧异,数了数,竟然有一百种。   同一色的酒瓶,分量也是之前酒壶的两倍多,瑞亲王世子这么大方啊?   酒瓶上还贴了纸条,写明了什么酒。   沈安姒几个兴致勃勃的挑酒,一定要安容送她们两瓶,安容舍不得道,“那不行,府里兄弟姐妹多,我总不能送你们两瓶,他们就一瓶吧?”   沈安玉妒忌的看着她,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亲疏有别,再说了,有这么多酒呢,一人送两瓶,还能剩下一大半呢,你又喝不完,难不成你又要撇下咱们这些手足不送,送什么顾家姑娘吧?”   沈安玉说着,沈安姒几个也想起药丸秘方的事,用一种责怪安容胳膊肘往外拐的眼神看着她,满含质疑。         第三十九章 沈家   安容心中微愠,她是不怎么爱喝酒,可是她们又几时喜欢了,要她送酒不过是习惯罢了,要回去,指不定就放在那里蒙尘,或者拿来讨好爹爹,这辈子,她最厌恶的就是替人做嫁衣裳!   可是有了好东西,姐妹之间不分享一下着实说不过去,安容咬咬牙,肉疼的答应了,沈安玉几个又后悔没要三瓶了,不管喜不喜欢,她沈安容有,她们就该有!   等她们挑好了酒后,安容就开始轰人了,“知道我好说话,一会儿又哄我送你们酒,赶紧走啦。”   沈安玉回头看着她,眼角余光却扫到那些酒瓶上,瑞亲王世子酿的酒,平常可是极难得到,便道,“你不送十瓶给娘吗?”   安容心里微冷,她还真是不见外,一开口就是十瓶,安容面色不露的笑道,“母亲又不爱喝酒,送给她也是留了给爹喝,我给爹留着呢,再不行,我送两瓶给她尝尝味道就是了。”   好说歹说,才把几姐妹给哄走了,安容挑了两瓶子叫秋菊给大夫人送去,六瓶子让芍药给老太太送去。   又派人给沈安溪和沈安淮送了两瓶子去,至于年纪小的几位少爷姑娘,平素往来不多,就送了一瓶。   海棠迈步上楼,安容正在吃蜜饯,这是方才芍药送酒去,老太太赏给她的,味道很甜,见了海棠,笑问道,“见到五少爷了?”   海棠笑着点头,“见到了,奴婢去的时候,五少爷正在学吹箫,许是刚学,五音还不全,听说姑娘给他送了酒,还是瑞亲王世子珍藏的,一定要尝一口,三姨娘拗不过他呢。”   安容一听沈安淮学吹箫,还五音不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就笑了出来,“我是没有箫,不过大哥好像有好几支玉箫。”   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还有说话声,“早知道你看中了大哥的玉箫,我就不费心思去挑什么礼物了。”   听着这醇厚熟悉的声音,安容身子一怔,鼻子当即就酸成了一团,眼泪就出来了。   海棠站在安容跟前,见她眼泪说来就来,吓了一跳,好好地姑娘怎么哭了?   安容下了小榻,迎上前去,眼泪没来得及擦干,把沈安北吓住了,虎着脸问,“谁欺负你了?”   安容鼻子更酸,她只是好几年没有看到过大哥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大哥的音容笑貌,她感激上苍的怜惜。   安容笑着摇摇头,暗暗握紧拳头,在心底发誓:这辈子大哥的悲剧绝对不会再上演!   “没事呢,就是听到有礼物高兴的,大哥,你给我的礼物呢?”安容迫不及待的问,眸底悲色不再,而是兴致勃勃。   沈安北眸底带着疑惑,他一个月会回来两三次,以前也没见到安容这样哭啊,沈安北皱眉道,“是不是靖北侯世子欺负的你,明儿大哥去揍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安容破涕为笑,拉着他坐下,“你是我大哥,还不了解我么,欺负我的,我什么时候好脾气过,祖母也会帮我的,不说这事了,我的礼物呢?”   沈安北这才从袖子里拿了两个锦盒出来,一大一小,安容打开一看,眉头轻挑,眸底露出一丝疑惑。   前世,大哥该明天回来的啊,送他的礼物是他新得的一只狼毫玉管笔,不是一对珍珠耳坠和一串糖葫芦啊!   安容扭眉看着沈安北,“大哥,你的狼毫玉管笔呢?”   沈安北猛然一怔,四妹妹是怎么知道他原是打算送狼毫玉管笔给她的?   碰触到大哥质疑的眼神,安容心咯噔一下跳着,忙补救道,“我听说琼山书院举行比试,彩头就是狼毫玉管笔,大哥才情非凡,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又素来最疼我,肯定会送我的。”   沈安北尴尬的脸红了红,“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大哥没能得第一,下次,下次我一定把彩头赢回来给你。”   安容眸底微闪,总觉得有什么不寻常,忽然想到什么,忙问,“大哥,得第一的是谁啊?”   “他跟我一样姓沈,叫沈祖琅,”沈安北笑道,只是笑容里有些惆怅,“他是齐州解元,俊朗如辰,来琼山书院求学,明年参加春闱,应该会是一甲之列。”   听到沈祖琅三个字,安容的脸色微沉,眼神冰冷一片,沈安北纳闷了,叹息道,“大哥确实不如他有才,大哥可以承袭爵位,不用与他比。”   安容抿了抿唇,觉得有些事还是要告诉大哥比较好,便看了看秋菊几个,摆手道,“你们先出去。”   秋菊几个以为他们兄妹有悄悄话要说,福身便退出去了。   沈安北见安容这么慎重,脸色还冷着,越发不解,就听安容问道,“大哥还记得祖父为什么从军吗?”   沈安北点点头,这事他怎么可能会忘记,“曾祖父是前朝御史,前朝皇帝昏庸无道,不听谏言,抄了曾祖父的家,幸好祖父外出游玩躲过一劫,这事我记得呢。”   安容捏了捏拳头,坚定的看着沈安北,“有些事大哥不知道,我却知道,当年曾祖父风光的时候,齐州沈家处处巴结,后来曾祖父遇难,齐州沈家就急着撇清关系,祖父逃难到齐州求庇佑,结果他们非但不帮祖父,为了表示对朝廷的忠心,把祖父绑了要送官……。”   安容愤怒的说着,顿了一下,神情缓和了三分,“幸好有人相助,祖父才得以逃脱,后来祖父从军,打到齐州的时候,手底下的兄弟得知齐州沈家寡情薄义,要替祖父报仇,杀了两个沈家后辈,还烧了沈家正堂,把齐州沈家的当家族长给活活气死了,你知道他是沈祖琅的什么人吗?”   沈安北默然一怔,直勾勾的看着安容,安容闭眼道,“沈祖琅是齐州沈家嫡脉,被祖父气死的是他的太祖父。”   沈安北如遭雷击,安容苦笑道,“这些年齐州沈家一直休养生息,没有什么人入朝为官,就是忌讳祖父,如今祖父过世了,当年知道这事的人又不多,祖父留下遗训,要沈家成为世家名门,就是怕齐州沈家的报复,你知道国子监祭酒是沈祖琅的什么人吗?”   沈安北脸色苍白。   “是他的表姑夫,”安容掷地有声道。           第四十章 委屈   沈安北的脸色又苍白了三分,琼山书院的院长是国子监祭酒的好友,难怪会对沈祖琅多加照拂,赞不绝口。   如同沈安北所说的,他是世子,并不一定非要参加科举,承爵就可以了,只是又是世子又有功名在身,仕途会通畅一些,可是明天春闱之前,大哥被污蔑妒忌沈祖琅,给他下药,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了!   也是那时候,老太太才告诉他们这些事的,这一世,她一定要大哥长点记性,别被他们害了都不知道。   安容见沈安北的神情,撅着嘴道,“大哥是不是不信啊,这可是我无意中听到祖母和孙妈妈谈话提起的,这些年,祖母一直关注着齐州沈家呢,是不是与沈祖琅一起进京的还有一个少年,比他小一岁,叫沈寒川?”   沈安北还怀疑什么,妹妹连沈寒川都知道,只是那小子性子飞扬跋扈,他不喜欢。   安容见大哥一提到沈寒川就拉长了脸,也忍不住叹息了,事情果然还跟前世一模一样,“大哥,你知道当年救祖父一命的人是沈寒川的什么人吗?”   沈安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安容点点头,“是他的祖父。”   顿了顿,安容又道,“其实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飞扬跋扈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除了大哥没能参加考试外,沈寒川同样没有,最后父亲念着救命之恩,保举他入了军营,只是后来战死沙场。   沈寒川能进京,入琼山书院,是齐州沈家怕他们阻拦他们入仕,故意让沈家念着沈寒川的恩情呢,等到时候利用完了,一脚踹开,真不愧是祖父说的,薄情寡义。   偏自己大哥什么都蒙在鼓里,喜欢沈祖琅,不喜欢沈寒川。   沈安北一脸的窘红,觉得自己忘恩负义,给祖父脸上抹黑了,“我今儿回来之前,还跟他吵了几句……。”   安容有些话没敢说,齐州沈家绝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在祖母心里,压根就没想到齐州沈家会揪着几十年前的恩怨不放,更别提派人盯着了。   安容笑了笑,“这些事若不是我偷听到的怎么会知道啊,大哥可别在祖母跟前说漏嘴了,害我挨骂,至于沈寒川,祖母说那小子人很好,为人直爽,又有才情,和大哥你对着干,估计是想气走你,厌屋及乌,离沈祖琅远点儿吧,这是一番好意,回头陪个礼道个歉,他也不好意思再和你对着干。”   沈安北点点头,一脸庆幸,“幸好你偷听到了,不然祖父在九泉之下也该恼我了。”   “不知者不罪,祖父怪你做什么?”安容拿起糖葫芦,咬了一口,换了话题道,“方才说起玉箫,大哥不是有几支玉箫吗,正好五弟学吹箫,你就送他一个吧。”   沈安北讶异的看着安容,什么时候她对庶弟这么好了,“也好,一会儿回去我就叫人送给他。”   说着,眼睛瞄到桌子上的美酒,瑞亲王世子的藏酒,名誉京都。   安容见他渴望的样子,推了他一把道,“你自己去挑吧,留一半给爹爹就行了。”   既然安容都说话了,沈安北也不客气了,挑了三十几瓶,叫丫鬟送他院子里,才吩咐完,安容就拿了张纸给他,沈安北疑惑的接过。   看了看之后道,“方才在祖母屋子里,祖母说你有惊喜给我,莫非就是这个?”   安容打开酒瓶嗅了嗅,道,“现在只是一张纸,回头才是银子,大哥,你可别有了银子就去不该去的地方,不然回头祖母肯定说是我用钱教坏了你。”   沈安北满脸通红,狠狠的瞪了安容一眼,“你大哥是那样的人吗?”   安容咯咯的笑着,“我知道不是啦,不过多说一句又不费什么口舌,祖母和母亲也真是的,别的世子一出手就一袋银子,就大哥你紧巴巴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京都最穷的世子了。”   沈安北哭笑不得,心里却觉得还是自家妹妹最懂自己,没钱确实施展不开。   等沈安北走后,安容坐在小榻上,双手托腮,眉头扭紧,前世沈祖琅兄弟什么时候进京的她不知道,可大哥送她的礼物为什么变了?   她重生不过几日,难道做的事就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力,连琼山书院都改变了轨迹?   安容晃了晃脑袋,不管怎么改变,她只要大哥,爹爹,祖母,舅舅他们安好,还有那些丑陋的面孔大白于世!   因安容受了惊吓,老太太和大夫人免了她的请安,加上得了美酒,安容一时嘴馋,就多饮了两杯,睡的格外的沉。   睡得正沉着呢,就感觉的呼吸不畅,鼻子被人捏住了,安容糊弄了两下,就听到一阵笑声传来,叮铃悦耳,犹如山泉撞石。   “四姐姐,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呢。”   安容睁开眼睛,就见到沈安溪笑容满面的看着她,再看看外面的阳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责怪道,“都这么晚了,怎么都不叫我起床。”   秋菊和冬梅端了铜盆来,笑道,“又不用去请早安,姑娘胳膊还疼着,起来也做不了别的事,不如睡着。”   安容掀了被子下床,海棠拿了衣服来,芍药帮她穿鞋子,笑道,“方才五少爷也来了,姑娘没起,就没许他上楼,这会儿在院子里玩呢。”   安容拍了拍脸颊,还是有些醉酒的酡红,却更显的娇艳,瞧得沈安溪惊叹道,“四姐姐真美。”   安容脸颊微热,回头看着沈安溪道,“六妹妹年纪还小,等你再长一岁,身子大好了,比我更美。”   沈安溪听了安容的夸赞,脸上飘过一朵霞云,娇嗔的看着安容,“我长你也长,最美的还是你。”   安容低低的笑着,接了沾了竹盐的柳条刷牙,许是动作大了些,柳条断了,安容很苦恼,清颜的铺子什么时候开啊,前世用惯了她制的东西,都不习惯了。   梳妆打扮过后,丫鬟端了饭菜上来,安容看着沈安溪,“你早上用了多少饭,要不要再吃点儿?”   沈安溪摇了摇头,“我吃的不少,这会儿还不饿。”   安容也不强求她,吩咐芍药道,“去把五少爷喊过来,他年纪小,又好动,肯定饿的快。”   沈安溪坐在那里,拿起安容的绣活看着,笑道,“四姐姐的针线做的真好,等我身子好了,你也教教我。”   安容吃着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要不嫌弃,我们倒是可以一起绣,也好说说话。”   很快,芍药就把沈安淮给叫了上来,他手里拿着一支玉箫,玉质碧透,脸色比上一次见到红润了不少。   进来便献宝似地道,“四姐姐,你瞧这是大哥送我的玉箫呢。”   安容也不点破,父亲就三个儿子,他和大哥走的近些是好事,“那你可得好好学吹箫,回头大哥过生辰,给他吹一曲。”   沈安淮点头如捣蒜,见安容给他夹饺子,他就拿了筷子吃起来。   安容见他吃的欢,笑道,“别吃太饱,回头午饭就吃不下了。”   沈安淮点点头,沈安溪则坐过来问道,“前些日子还听大伯母说给他找先生,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先生请了没有?”   沈安淮抬头看着沈安溪,摇摇头,“本来是要请先生的,只是六弟身子不好,这些日子都在吃药呢,母亲说等六弟身子好了,再一起请。”   沈安淮口中的六弟,六少爷,是二房嫡子,今年五岁不到。   安容听得冷笑,大夫人对二房真好,委屈她爹的儿子去将就二房嫡子,也不看看五弟几岁了!   安容对二房实在没好感,凡是上辈子笑到最后的人,都有可能把他们一家子当成挡路石,她不想冤枉任何一人,但是更不愿意信错一个人!   用完早饭已经是巳时中了,沈安淮玩了一会儿就走了,沈安溪则在屋子里看书,和安容聊天。   芍药打了帘子进屋,一双清秀的眼睛带着笑,“姑娘,靖北侯夫人来了。”   沈安溪把眼睛从书上挪开,轻轻一笑,“是祖母喊四姐姐去吗?”   芍药连连摇头,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六姑娘猜错了,老太太派了丫鬟来是叫四姑娘别去松鹤院呢,四姑娘受了惊吓,得好生养着才是。”   沈安溪诧异的望着安容,安容轻耸肩膀,笑问道,“靖北侯夫人还说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 雪团   芍药两眼泛光,“听夏荷姐姐说,靖北侯夫人带了一只毛茸茸的狗来,据说是进贡的贡品,整个京都只有两只,一只是皇后的爱物,一只送来给姑娘玩的,说是给靖北侯世子不会送礼的补偿。”   安容惊了一下,眼底满是错愕,靖北侯夫人的狗她当然知道了,名叫雪团,前世不是送给清颜了吗?怎么送她这里来了?   “还有,老太太问起萧少爷,靖北侯夫人说他没有性命之忧,听说顾家大姑娘很好,今儿早上萧国公和顾大人已经定了口头亲呢,”芍药有些惆怅,那么好的公子怎么就便宜别人了呢?   安容笑了笑,这都是注定的事,她一点也不诧异,有了萧国公府做依靠,清颜不用再装傻充愣了吧?   沈安溪秀眉轻陇,不懂靖北侯夫人跟老太太说这些做什么,退了亲,嫁娶再不相干,这是怕四姐姐因为萧少爷救她一命,又心生倾慕,故意说这些绝了四姐姐的念头,还是说白了,好让沈家不必心存愧疚?   想到靖北侯夫人送那么名贵的狗给安容,沈安溪愿意相信是让沈家不必介怀。   安容压根就没有多想,继续绣针线。   两刻钟后,红袖抱着雪团上楼来,羡慕的笑道,“四姑娘,老太太让奴婢把雪团给你抱来了。”   安容扭了扭眉头,“麻烦红袖姐姐跑一趟了,祖母怎么会收了它?”   红袖把雪团放地上,雪团脖子上系着铃铛,哐当当直响,红袖起身回安容道,“靖北侯夫人这般有诚意的赔礼道歉,老太太也不好拒绝,就收下了。”   沈安溪早放下了书,把雪团从地上抱了起来,摸着她的毛,有些爱不释手,“好漂亮,好可爱的狗!”   安容也喜欢雪团,前世就很喜欢,高兴的让秋菊打赏红袖。   红袖高兴的拿了赏钱回去复命,老太太听说安容喜欢雪团,笑道,“那么可爱的狗,我老婆子也喜欢,只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收了总是有些心里不安。”   孙妈妈安慰老太太道,“您是多虑了,靖北侯夫人是理亏才送雪团赔礼道歉的,您莫不是担心她看上了四姑娘吧?”   老太太瞥了孙妈妈一眼,不愧是跟在她身边几十年的,就是了解她,她心里还真的这么担心,本来安容退了萧湛的亲,身为萧湛的母亲,她应该愤怒才对,可是对安容,她却是赞不绝口,她心里打鼓呢。   靖北侯世子的家世容貌都不必说,只是那性子,实在过于顽劣,安容也是个不饶人的倔性子,两人凑到一处去,那还不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啊!   “或许真的是我多虑了,”老太太无奈的笑了笑。   玲珑阁。   安容逗着雪团,喂她吃的,摸着她雪白的绒毛,几个丫鬟围着,笑闹着。   忽然传来海棠的请安声,“见过五姑娘,七少爷。”   围着的丫鬟忙退后两步,安容这才看见一身散花如意云烟裙的沈安玉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进来。   沈安玉容妆精致,腰间系着蝴蝶结,简单的发髻没有太多的头饰,只有两支蝴蝶簪子,长长的头发有如瀑布一般垂到腰间,正好走到窗户处,风一吹,三千发丝飘散开来,美不胜收。   她牵着的小男孩,小小的脸,上头嵌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张扬,眼仁漆黑如墨,明亮纯澈,闪人耀眼的光芒。   正是大夫人所出的七少爷,沈安孝,今年三岁。   进来瞧见在安容手底下撒欢的雪团,就错不开眼睛了,松开沈安玉的手,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直接把雪团扑倒,抱在怀里。   笑的很灿烂,说的话却很霸道,“我的!”   安容手里正打算喂雪团的食物也被他摇晃之中给打的满地都是,安容眸底一丝厌恶忽闪而逝,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看着沈安玉。   沈安玉一脸笑意,袅娜多姿的走过来,瞅了瞅勉强能抱起雪团的沈安孝,雪团在他怀里挣扎嚎叫,叫的几个丫鬟心疼,可是从七少爷怀里抢雪团,还真没人敢。   安容眉头稍蹙,眸底闪过一抹不虞,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安孝,望着沈安玉道,“孝哥儿也满三岁了吧,我记得淮哥儿三岁的时候见了我会规规矩矩的叫四姐姐,想不到我这个四姐姐还不如雪团在孝哥儿眼里来的重要,见了雪团连四姐姐都不会叫了。”   沈安玉脸色微变,竟然把孝哥儿和个庶子相提并论,四姐姐也太过分了,可是她说的又不错,孝哥儿确实没有行礼,再见她说话带笑,根本不像是贬低孝哥儿,反而是抱怨自己不如雪团受宠?   沈安玉朝沈安孝招手,“快给四姐姐请安。”   沈安孝抱着雪团,雪团挣扎,他根本就无暇顾及沈安玉,沈安玉脸色也有些难看了,歉意的笑看着安容,“四姐姐,孝哥儿还小呢。”   安容走到一旁坐下,笑道,“我知道他小,我还能跟他置气不成?”   安容端茶轻啜,眼角余光扫到雪团,眸底笑意更深,雪团什么性子,她前世可是领教过的,温顺的时候很温顺,怒起来也怪吓人的,怕雪团受折磨,安容提醒道,“五妹妹,孝哥儿可是你带来的,雪团虽然温顺可爱,可她却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狗,你可得仔细照看着点孝哥儿,要是被雪团吓着了,我可担待不起。”   沈安玉不以为然的看了眼雪团,看着她委委屈屈的挣扎着,笑道,“雪团是进贡来的宠物,是给后妃们玩的,怎么会不温顺,有丫鬟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冬梅端了茶来,沈安玉接过啜了两口,又道,“孝哥儿不知道听谁说了府里有只可爱的狗,缠着闹着娘也要一条,这样的狗,京都只有皇后有了,母亲疼孝哥儿你是知道的,奈何他不得,就让他来四姐姐你要呢。”   “所以进门便抱着雪团说是他的?”安容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沈安孝是嫡子,是大夫人的眼珠子,有什么好东西,只要他看中了,无论如何最后都会到他的手里,小小年纪便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以前父亲和大哥送了她什么好东西,沈安玉很想要,提过两句被她回绝了之后,就去央求大夫人给她买个一模一样的,若是没有的话,就是沈安孝出马了。   他年纪小,缠着要的话,大夫人便一脸为难的看着她,“孝哥儿年纪还小,你是做姐姐的,就让着他一些吧,借他把玩几天,等玩腻了,就给你送来。”   安容自诩是好姐姐,即便再舍不得,也会让出来,只是从来就没有还回来的时候过。   安容抬眸看着沈安玉,她一脸得偿所愿的笑,压根就没有觉得不对,反而揽着安容的胳膊道,“四姐姐,孝哥儿还小呢,现在天气还冷,娘都不许他出门玩,在屋子里待着无聊呢,难得他这么喜欢雪团,你就借他玩些日子吧,等玩腻了,就还给你。”   安容扭头看着沈安玉,扑的一声笑了,“五妹妹,你是开玩笑的吧,孝哥儿可是个长情之人。”   沈安玉茫然的看着安容,秀眉轻陇,不懂她为何这么说,孝哥儿才三岁,怎么就看出长情来了?   安容嘴角闪过一抹冷笑,“两个月前从我这里要去的不倒翁,这都两个月了,也没见他玩腻啊,反倒是我,要不是听你说相同的话都想不起来,我看雪团还是等我玩腻了再送给孝哥儿吧。”         第四十二章 假山   沈安玉脸色微僵,摇着安容的胳膊道,“好四姐姐,你看孝哥儿那么小,你忍心把雪团抢走,见他哭啊?”   安容实在不习惯她的亲昵,把胳膊抽出来,心底堵的慌,那是靖北侯夫人送给她的狗,怎么听在她耳朵里,倒像是她抢了孝哥儿东西似的。   正要拒绝呢,忽然一阵骚动传来,安容瞥头,就见雪团一阵风似的出了珠帘。   沈安孝嘴里喊着雪团,要跑过去追,丫鬟怕他摔着了,赶紧拦下他,“七少爷,你乖乖在这里等着,雪团有丫鬟去找。”   “它要是跑了怎么办,我还没玩够呢,”沈安孝一定要下去。   丫鬟没办法,只好看着沈安玉,沈安玉起身看着安容道,“四姐姐,雪团跑了,我带孝哥儿下去寻,等找到了,就带回去玩几日,再给你送来。”   不等安容拒绝,沈安玉说完便转了身,身后是安容的笑声,“你要带回去玩也行,可得保证雪团安然无恙,还有雪团会咬人,可得注意了啊!”   沈安玉见安容同意了,脸上的笑容温婉如水,回头笑道,“我知道了。”   等沈安玉走后,芍药把狗食端起来,撅着嘴看着安容,“七少爷把雪团带走,肯定不会很快还回来的。”   秋菊和冬雪也有些不乐意,雪团在玲珑阁,她们也能陪着玩,自然不乐意被带走了。   安容拿起绣篓子,看着自己绣的图案,眼底是一丝笑意,“行了,都别耷拉着脸了,雪团迟早会回来的,给它做个暖窝,就放在鸽子笼下方。”   海棠则担心的看着安容,“四姑娘,雪团那么可爱真的会咬人吗?”   安容把针取下来,绣了两针,笑道,“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雪团是进贡的宠物,受尽宠爱,还没人和七少爷那样抱着它,性子还娇,谁对她好,她就对谁撒欢,孝哥儿怕是很难得它欢心了。”   前世,雪团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滚到她的脚步,她不过是把她呼到一边去了,就这样一个小举动,雪团每次看到她都会吼她两句,离她远远的。   她好吃好喝的哄了好些天,才把雪团哄高兴了,清颜曾笑说,“雪团比她的脾气大。”   就这样的娇脾气,雪团会喜欢沈安孝和沈安玉才怪。   海棠走到窗户边,见丫鬟牵着沈安孝追着雪团,几乎玲珑苑里的丫鬟婆子都出动了,为了抓雪团,你撞我脑袋,我撞你肩膀。   乱成一团。   海棠瞧了会儿,抿唇看着安容,担忧道,“姑娘,雪团跑出了玲珑苑。”   真会给她找事!   安容眉头微蹙,心底闪过烦躁,把绣篓子放下,迈步出了玲珑苑。   足有十几个丫鬟婆子在抓雪团,雪团一边嚎叫一边逃蹿。   沈安玉在叫人赶紧围过去。   安容迈步过去。   忽然,一块小石头砸在她的肩膀上。   安容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   走了两步后,又有一个石头砸过来,疼的她呲了一声。   再回头时,院外一株百年老树有一树枝摇的格外厉害,树叶唰唰往下落。   秋菊、冬梅帮着抓雪团去了,芍药站在湖畔垫脚观望。   安容揉着肩膀走过去,身后芍药轻唤,“姑娘,你去哪儿?”   “没事儿,就在附近走走,你也去帮着抓雪团吧,”安容笑回道。   芍药不疑有他,这附近景致秀美,假山林立,那边还有个小假山池呢。   安容走过去时,树上的人一跃而下,是个男子,面如冠玉,目似点漆,光华璀璨的眸底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正是靖北侯世子,连轩。   安容揉着肩膀,压低声音骂道,“你想害死我吗!”   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来,私下相见,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被冠上私下相会的骂名,会被人唾骂死的!   连轩拳头攒紧,牙齿上下撞击,“害死你,我已经被你给害死了!”   安容上下扫视他,不懂他怒气从何而来,难道是昨天那三只老鼠?   不至于这么小的气量吧?   安容望了望灿烂的阳光,纳闷道,“大白天鬼也能随意出没?”   连轩忽然觉得脑袋涨疼,一手搭在假山上,一手扶着额头,他真是没事跑上门来找气受!   安容见他那样,心里的怒火平息了三分,嘴角一丝笑意忽闪即逝。   虽然很快,可还是被连轩捕捉到了,漂亮的眼眸怒气更甚,“你可把我害惨了,你还笑!”   安容轻咳一声,用一种三分无辜七分鄙夷的眼神看着他,“靖北侯就你一个独子,视若掌中宝,根本就不会罚你好不好,不然你能安然无虞的站在这里?”   “我说的不是这事!”连轩拳头嘎吱响,努力抑制住,深呼吸,用一种温和的语气问,“我方才去顾府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安容一脸茫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去顾府看到什么了?”   吧嗒,假山石被掰下来了一块。   他忽然笑了,笑的极其愤岔,让安容觉得似乎一个压制不住,蓬勃的怒意能灼烧死她,只听他咬牙切齿道,“看到了什么?你好意思问我,我见到了你说的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的顾清颜!本世子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窝囊的嫡女,被妹妹扇了巴掌,只知道哭,连还手都不敢!”   安容嘴巴张大,一脸不敢置信。   “这不可能!”安容反驳道。   清颜虽然韬光养晦,可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吧,她曾亲眼见过她轻柔的抓着顾宛颜的胳膊,顾宛颜疼的满头大汗,连连求饶!   连轩磨牙,双眼喷火,“什么不可能,本世子亲眼所见,还会污蔑她不成,难道顾府有两个大姑娘?!”   大姑娘当然只有一个了,难道清颜顾忌顾家主母,所以处处让着顾宛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有这种可能。   只是她想不明白,清颜医术那么高超,为人那么聪慧,怎么会被欺负到那样地步?   连轩见安容不说话,脸上却写满了不信,胸前的怒气险些溢出来,“昨天你说她好,我去外祖父家看大哥,正好外祖母帮大哥挑媳妇,我无意中提了顾家大姑娘一句,现在外祖父和顾家定亲了!那么一个女子怎么配得上我大哥!”   有种想掐死安容的冲动,就顾清颜那样的女子,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怎么能嫁给他大哥!   安容抬眸扫了他一眼,她还纳闷清颜和萧湛的定亲怎么提前了,原来是他牵的线。   “你大哥勉强配的上清颜,”安容风轻云淡的道。   吧嗒,又一块假山石被抓了下来。   比之前那块大很多。   连轩真的想直接撞墙死了算了,他竟然相信她说的话,她本来就不看好大哥,在她眼里,大哥配那样一个女子都不够分量呢!   连轩不想再看到安容,转身要走,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给顾家大姑娘的股,被顾家主母给抢了,因为萧国公府提亲,她庶妹污蔑她用美色诱惑我大哥,本世子怎么看,她都只是空有一副皮囊!而且她说,她根本就不认识你!”   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侯府。   安容站在那里,烟眉轻陇,清颜不认识她对,可是柳记药铺的股被人给抢了?   安容忽然觉得心里不安。   芍药走过来,瞧见安容脚边两块石头,再看一旁假山石,低叫一声,“姑娘怎么把狮子的脚给掰了下来?”   芍药心疼的捡起来想要接上,可是放上去,就掉了下来。   这块假山石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啊!   芍药肉疼。   可是安容看都没看一眼,吩咐芍药道,“给顾府送帖子去,就说我邀请顾家大姑娘来府里赏花。”            第四十三章 燕窝   安容从假山旁走出去,就见松鹤院的传话丫鬟上前行礼道,“姑娘,老太太唤你去说话。”   安容带着芍药去了松鹤院,送请帖的事交给了海棠。   正屋内,老太太正跪在紫檀木的菩萨雕像前念经,孙妈妈端了燕窝走到一旁的桌子旁,放下碗后,朝老太太走去,笑道,“老太太,您先歇会儿,三老爷从任上给您送来的燕窝就是比府里买的精细,快尝尝味道如何。”   老太太诚心向菩萨乞求,孙妈妈扶她起来,老太太笑道,“他有孝心我知道,只是侯爷如今人不在府里,他信中所求,怕是难办。”   安容迈步进去,正巧听到这一句,笑着上前问,“祖母,什么事难办啊?”   老太太抬头就见安容一脸灿烂的笑,福身给她请安,老太太如今见了安容,满心都是欢喜,笑道,“是你三叔写了信来,听说军器监有了空缺,想调回京都来,只是你爹如今离京办差,要回来还要些时日,军器监责任重大,有实权,不知道多少人会挤破头去抢。”   说着,老太太叹息一声,三老爷离京也有两年半了,明年开春就要回京述职调任,今年过年不知道回不回来。   安容轻怔了下,前世她都没听说过三叔来信想调任军器监的事,最后军器监是谁的她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三叔的。   而且明年三叔回来述职,也没能留京,而是被调去了益州,后来益州土匪作乱,他率兵去攻打,被砍了一条胳膊,还是拿刀拿笔的右胳膊……   三老爷是她爹的亲弟弟,与她爹关系很好,对她也是疼爱有加,只是三婶有些不喜欢她,这一世,她救了六妹妹,三婶肯定不会再对她有偏见了。   若是三叔能调任军器监,那前世的悲剧肯定不会再上演!   安容望着老太太,吹弹可破的脸上挂着笑,“祖母,三叔离京也有两年多了,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见到他,六妹妹一个人住琥珀苑,太孤寂了,没办法让三叔回来吗?”   老太太吃着儿子千里迢迢送来的燕窝,眼眶微红,“祖母也想你三叔能回来,只是如今你爹人不在府里,祖母久居内宅,总不好抛头露面去应酬,朝廷里的事打听可以,可是要插手还得男人去才成。”   “那二叔呢?”安容抿唇问。   老太太看了安容一眼,没有说话。   安容觉得自己傻了,要是可以,祖母怎么会不找二老爷,若是她没有退掉萧国公府的亲事,求求萧国公,没准儿这事就成了。   老太太把一碗燕窝全部吃下,宽慰道,“军器监好处多,却也是个是非多的地方,正好有空缺的时候,你爹不在,或许是命里注定的吧。”   军器监,负责制造兵器,有刀剑弓弩,若是打了胜战,军器监会跟着受益,若是打了败战,负责提供兵器的军器监也是要跟着受牵连的,而且军器监历来贪墨多,粗制滥造,以次充好,这一次军器监被撤掉,不就是因为贪墨。   不过三叔为人正直,禀性刚毅,贪墨的事肯定不会做。   老太太见安容有些走神,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听说你把雪团给了孝哥儿?”   安容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老太太,“谁告诉祖母我把雪团给了孝哥儿的?是五妹妹带着孝哥儿去我那儿,见了雪团喜欢,骄纵性子犯了,一定要我给他,我被逼无奈才答应借他玩两天的。”   老太太眼神拧了拧,安容揽着她的胳膊道,“祖母,你放心,安容做事不会没分寸的,雪团是靖北侯夫人给我赔罪用的,我要是送了人,回头传到她耳朵里,岂不是说我不满她送的礼物么?”   说着,安容撅了撅嘴,抱怨道,“祖母,母亲真是把孝哥儿惯坏了,哪有见了好东西喜欢的就要占为已有的,我要是拒绝,又怕他淹了我的玲珑阁,他年纪小,我这个做姐姐的又不好说他。”   安容说着,摇晃了下老太太的胳膊,继续道,“祖母,比起孝哥儿,我喜欢淮哥儿多了,只是他现在也七岁了,母亲是打算等六弟身子好了,再一并请了先生教学,六弟的身子时好时坏,跟六妹妹也差不了多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安容想自己掏腰包先给淮哥儿请个先生,束脩也用不了多少,我每月少买一套头饰就够了,爹只有三个儿子,我可不想淮哥儿给耽误了。”   老太太听着,越发觉得安容懂事乖巧,只是嫡子五岁读书识字,庶子要晚一到两年,也不算有错。   只是一想到她跟二老爷提三老爷的事,他想都没想就推脱说等侯爷回来再想办法,他官微言轻,他去办这事,一准是浪费银子,老太太觉得安容说的对,委屈淮哥儿去将就二房嫡子不应该。   老太太看了孙妈妈一眼道,“回头记得提醒大夫人一声,淮哥儿年纪不小了,不能再耽搁了。”   孙妈妈点头应下。   出了松鹤院,安容就一直想军器监的事,想来想去,只能找外祖父和舅舅帮忙,只是舅舅自己也才正四品官,和二老爷一样。   芍药见安容走神,连路都走错了,喊住了她,然后问,“姑娘是为三老爷的事担心?”   安容轻点了下头,芍药便笑道,“这事有老太太记着呢,侯爷要不了几日也该回来了。”   安容瞥了她一眼,无奈轻笑,“要是朝廷大事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官职可不会留着等爹爹回来再授命,大家在抢好不好。”   芍药脸热,嘟着嘴道,“朝廷大事奴婢一个小丫鬟当然不懂了,不过听老太太的话,不是只要人举荐就行了么,太后不是宠爱姑娘吗,还有弋阳郡主,你求求她,让她去求瑞亲王,只要瑞亲王举荐三老爷,还有什么不成?”   安容眼前一亮,随即又有些苦恼,瑞亲王为人刚正,不喜内宅插手朝廷的事,她去求弋阳郡主帮忙,肯定不行,不过她好歹也算帮过瑞王妃,这份情怎么也不小吧,或许能破例?   安容一路想着回了玲珑阁,觉得单靠恩情肯定不够,最后一捏拳,她记得前世清颜和萧湛曾送过苏君泽一把精致的刀和一个九连弩,苏君泽简直爱不释手。   她因为羡慕妒忌,缠着清颜也要一个,好和苏君泽凑成对,清颜耐不住她的缠,最后真送了她,还教她怎么用。   她记得九连弩的设计,那把刀在她看来很普通,她有一把看起来更精致的刀,可是两刀相撞,她的刀直接断了,她惊叹之下,找清颜问为什么,清颜也不隐瞒,告诉她她的刀为何能削铁如泥。   安容心里微动,可是又有些犹豫,毕竟她擅自动用清颜的东西太多了,可是为了救三叔一命,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不了她死死的拽着图纸秘方,不让它泄密就是了。   安容回了玲珑阁,直奔书房,依照记忆细致的把前世的匕首画出来。   画好之后,看天色还早,吩咐芍药道,“拿六百两银子,我们出府一趟。”   芍药正在摆饭,听了安容的话,有些愣住,“姑娘还没有吃午饭呢。”   安容摸了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先吃了饭再出府也来的及。   半个时辰,安容站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蹙眉,“你要出府?”   安容点头如捣蒜,本来出府这事跟大夫人说一声就成了,不过她不想最后闹得大家都去,她又不是去买胭脂头饰,老太太拨弄着佛珠,想到安容昨天才惊了马,她根本就不想她出去,“有什么急着要买的,让丫鬟去买也一样。”   安容揪着张脸,挨着老太太坐下,摇晃着她道,“祖母,安容不是去玩的,是有正事要办呢,祖母,你就许我出去吧,要不我把大哥也叫上好了?”   老太太戳着安容的脑门,嗔骂道,“你就糊弄祖母吧,你大哥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这会儿还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你上哪儿找他去?”            第四十四章 铁铺   安容继续摇老太太,“我知道大哥在哪儿,祖母,你就许我出去吧,要不,你让夏荷姐姐陪我一起去?”   老太太看了眼夏荷,夏荷虽是二等丫鬟,可是为性子沉稳,办事牢靠,有她陪着看着,不会出岔子。   老太太想了想便同意了。   高兴的安容直接在老太太的脸上亲了一口,把老太太给怔的,自安容学了规矩起,可还没这样亲过她的脸呢,一时高兴的心软成一团,笑骂了安容一句,“没规矩。”   安容俏皮的笑了笑,福身行礼,眉开眼笑的带着芍药和夏荷出府了。   还是昨天的马车,马车很大,坐三个人根本不是问题。   上了马车,芍药就好奇的问了,“姑娘,咱们去哪儿啊?”   “去宁平街,李家铁铺。”   芍药怔怔的看着安容,半晌才呐呐声道,“奴婢还以为姑娘要去玉锦阁定制匕首呢,原来是去打铁铺啊,可是打铁铺根本制不了那么精美的匕首。”   夏荷也望着安容,想着出门前老太太的叮嘱,夏荷道,“匕首乃凶器,姑娘该敬而远之才是,怎么?”   安容笑了笑,道,“大哥生辰在即,我打算送他一把特制的匕首,不是给我自己玩的。”   夏荷这才放心,只是心里又有些疑惑,大少爷的生辰还早呢,还要十几日,不用这样着急啊,再者定制匕首这样的小事,丫鬟来足够了,不必费心自己跑一趟。   安容也没有多解释,只是塞了个荷包过去,“今儿麻烦夏荷姐姐陪我出来一趟,一会儿想吃什么,尽管买。”   夏荷接了荷包,手心一沉,眼神都跟着变了,忙推了过去,猛摇头道,“不成不成,姑娘打赏的太多了,奴婢不敢当。”   五两银子,比她三个月的月钱还要多,安容硬塞了过去,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是去干什么坏事,不会让你跟祖母没法交代的,只是我在祖母心里实在不稳重,单独带着丫鬟出门她不放心,偏我又不想与府里的姐妹一道,以后少不得还得夏荷姐姐陪我出来,我哪能让你白跑啊?”   夏荷这才稍稍放心,可是五两银子也太多些吧?   可是又忍不住心底高兴,能出来玩,还得了赏赐,脸上的笑愈加的灿烂了些。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李家铁铺前停下。   铁铺的伙计以为有顾客上门,见是三个姑娘,就站在那里没动,继续擦拭刀。   安容没有因为慢待了气闷,毕竟来买匕首的都是男子,小伙计肯定以为她是去隔壁买东西的。   见安容迈步进来,小伙计愣了一下,赶紧上前相迎,“不知道姑娘来是?”   安容扫了铁铺一样,各种兵器都有,很是齐全,“我找你们东家,老李铁匠。”   小伙计的眨了下眼睛,有些为难的道,“老东家已经不管事了,现在负责管事的是东家。”   怎么会,那匕首明明就是老李铁匠亲手打的啊,安容敛了敛神情道,“我要打几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还是找你们老李铁匠稳妥些,麻烦小哥通传一声。”   削铁如泥四个字让小伙计的眼前一亮,打造削铁如泥的宝剑是老东家一辈子的心愿啊,撒手不管铺子的事,也是为了打造宝剑。   只是东家明明不会啊,不过小伙计不敢耽搁,让安容在铺子稍后,他去禀告老东家。   半盏茶的时间,老李铁匠一身单衣过来了,年逾五十,龙行虎步,一点颓色也不见。   见到安容,老李铁匠蹙了蹙眉头,说话很直白,“姑娘,老朽惭愧,还没有学会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   安容笑了笑,一脸的胸有成竹,“我既然来了,自然不会空手而归。”   老李铁匠眼神一亮,他都说了不会,她却这般自信,看来她是知道怎么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啊,忙请安容进内堂说话。   老李铁匠的儿子也在,还是他亲自给安容倒的茶,然后坐在下面,不吭一声,只是一双眼睛睁的很大,尤其是他的儿子,年仅十六岁的李开。   老李铁匠抑制不住激动,问安容,“姑娘有话还请直说,老朽打了一辈子铁,说话也习惯了直来直往。”   安容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手里有打造削铁如泥匕首的秘法,我也知道老铁匠重信守诺,只是我怕匕首之事,给我惹来杀身之祸,所以……。”   老李铁匠思岑了两秒,就懂安容的意思了,当即站了起来,道,“姑娘且放心,要是真有打造削铁如泥匕首的秘法,我老铁匠关起门来自己打,若是真泄密了,老朽这条命就赔给姑娘了!”   他说完,李铁匠却站了起来,激动道,“姑娘莫听我爹胡说,我爹打了一辈子铁,最爱的就是打造锋利的兵器,他重信守诺,我却不忍他关起门来打一辈子兵器,打了毁,毁了打,不如那些兵器售卖出去,利润给姑娘七成如何?”   安容多看了李铁匠两眼,眸底闪过赞叹之色,随即轻笑,“李掌柜就不怕将来李家铁铺有七成是我的?”   李掌柜的一怔,心底越加的狂热,因为安容这么说表示同意了他的提议,忙笑道,“我想即便只有三成收入,也不会比现在的少,而且李家铁铺也会扬名。”   安容淡笑嫣然,“李掌柜够爽快。”   老掌柜的蹙眉头,神情凝重的看了眼李掌柜,“李家铁铺做到今天这样,已经举步艰难,若是让外人知道铺子能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只怕会给铺子带来灾祸,姑娘能护住铺子的周全?”   京都达观显贵多,达观显贵的走狗就更多,经常仗势欺人,强取豪夺,老掌柜的是担心到时候被人惦记了,非但不能扬名,还连命都给丢了。   安容笑了笑道,“老掌柜的放心,我会给铺子找几个可靠的靠山,让李家铁铺做大。”   只要有利可图,找靠山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老掌柜的这才放心,安容从袖子里拿出来两张纸,递给老掌柜的,上面一张是匕首的图纸,老掌柜的叹了一声精致,下面一张看过后不说话了,带着疑惑看着安容。   安容笑道,“老掌柜的不信可以试试,三天之内,我要一套精致的匕首,就用这张图纸,还有七把一模一样的,这些不急,十天之内打造好就可以了。”   安容留下五百两银票,便带着丫鬟走了,老掌柜的拿着图纸不说话,李掌柜的拿着五百两银票不说话。   芍药肉疼五百两银子,那匕首也太贵了些吧?   带着丫鬟在街上闲逛,给芍药和夏荷一人买了对耳环,然后买了些吃的,就回府了。   在马车上,安容看着夏荷道,“夏荷姐姐,李家铁铺的事就不要告诉祖母了。”   夏荷这会儿还在打鼓呢,四姑娘竟然还会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秘法,难道是与药方子一块儿的?   不过想到药方子最后闹得把舅老爷都请了来,没办法,好东西大家都会抢着要,四姑娘藏着点也无可厚非,今儿能把她带出来,是信任她,夏荷心中感动。   “四姑娘给世子爷打造匕首做礼物,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夏荷笑道。   安容笑了笑,心里在琢磨能不能打造成功,若是成功了,她该找谁做铁铺的靠山?   以前清颜有萧湛保护,萧湛身后有萧国公,有靖北侯,有定亲王妃,还他自己的亲爹永宁侯,敢惹他的人不多,除了那些不怕死和找死的。   难道她要去找萧湛?   安容猛摇头,把这想法打消,开玩笑,她脸皮还没有厚到这地步,还是找弋阳郡主吧……   回到侯府,还未进门,就听到一件大事,一件意料之中的大事:沈安孝被雪团咬了。         第四十五章 压惊   下人说的吓人,其实也没咬到,毕竟冬日里穿着厚厚的棉袄,想咬到还真不容易,就是雪团怒急之下,朝沈安孝扑了过去,把沈安孝吓的够呛,据说差点吓晕。   大夫人疼沈安孝,成心的要把事情闹大,才说咬到了孝哥儿,这不还要活活打死雪团,好平复孝哥儿受了惊吓的心肝。   老太太没允许,这要是寻常的狗,别说咬了,就是朝孝哥儿吼几嗓子,她都早叫人把它打死了,问题是这狗是安容的,还是靖北侯夫人特地送来的赔罪礼,不能等闲视之。   安容进屋的时候,沈安玉就抱怨道,“四姐姐,你跑哪儿玩去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安容看了眼在大夫人怀里哭的很伤心的沈安孝,满脸的同情,扭头看着沈安玉,责怪道,“五妹妹,我一而再叮嘱你雪团再可爱也是一条狗,逼急了它会咬人,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看把孝哥儿给吓的,要不是雪团是靖北侯夫人送的,我都想把它炖了给孝哥儿压惊。”   沈安玉哏着脸色,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她还没发难呢,就被她给数落了,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只在心里骂:那条死狗!   安容说完,就上前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又给大夫人见了礼,才坐到老太太身边道,“祖母,雪团呢?”   孙妈妈忙道,“用笼子关着呢,老太太怕它咬人,想送回靖北侯府去。”   安容不舍的道,“今儿才送来的,就在府里咬了人,送回去靖北侯夫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呢,而且雪团很乖,也不知道孝哥儿怎么着雪团了,它要咬人?”   安容回头看着沈安孝,“孝哥儿是不是打雪团了?”   孝哥儿现在讨厌极了那条狗,双眼通红道,“谁叫它吼我,我就拿鞭子打了它一下!”   老太太冷着脸,不好数落年纪小的孝哥儿,只好骂大夫人了,“你是怎么管教他的,三岁也不小了,从他四姐姐那里要了雪团去,也不好好的养着,用鞭子打,他哪来的鞭子?!”   大夫人心疼儿子呢,见老太太非但不关心,还骂孝哥儿,脸色也差了,“一条狗打了也就打了,难不成还要大鱼大肉的供起来?”   她本来就不喜欢靖北侯送雪团给安容,同皇后有一样的宠物,说出去,安容的身份都要高贵三分,偏安玉没有,这不是说明了安玉比不上安容吗?现在倒好,这条狗真是向天借胆敢咬安孝!   安容听了便道,“我听说皇后养雪柔就是用的大鱼大肉,有时候雪柔还嫌弃不吃呢,还好靖北侯夫人没有那么娇惯雪团,不然我可养不起它。”   言外之意,你还真猜对的,雪团和雪柔都是进贡的宠物,一样娇贵,雪柔是皇后的,要是被沈安孝这样对待,别说打死雪团了,谁挨板子还不一定呢。   大夫人脸色青红紫轮换了变,看安容的眼神凝了起来,带了丝寒意,却不敢再说不应该,难道她要指责皇后奢靡吗?   安容朝老太太撒娇,“祖母,我喜欢雪团,你让我带回去养着吧。”   老太太拍着安容的手,“祖母是怕雪团咬人,也罢,可得照顾仔细了,要是再发怒咬人,就送走。”   安容连连点头。   芍药拎着笼子跟在安容身后出了松鹤院,走了几步,沈安姒就跟了上来,笑问道,“方才四妹妹还没说,你出府做什么去了呢。”   安容回头看着她,笑道,“保密。”   沈安姒愣了一下,作势要打安容,“我还以为你要说呢,最后竟然只有保密两个字,咱们姐妹之间还藏着掖着?”   安容呲笑一声,“我也没见三姐姐你对我掏心掏肺啊,好了好了,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我是出府给大哥准备礼物去了,我可不想跟去年似地,大哥还没过生辰,就知道我送他的礼物是什么了,一群嘴上没把门的,我可不信你们。”   沈安姒脸色一红,“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不是给你赔过不是了吗,我也没给大哥准备礼物呢,你给大哥准备的什么?”   安容翻白眼,“别想从我这里套话,我才不告诉你呢,我先回玲珑苑了。”   沈安姒倒也没有怀疑安容是骗她的,夏荷也跟去了,她说的也是准备礼物。   在玲珑苑门口,遇到送帖子回来的海棠,海棠福身道,“四姑娘,顾大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身子不适,明儿没法来府里,她要先赴弋阳郡主的约,才能来见你,哪一天不确定。”   海棠想到顾家主母,脸上都带着鄙夷之色,一个小妾扶了正,就是上不了台面,姑娘邀请的是大姑娘,她却说要让二姑娘来赴约,她当时就给回绝了,大姑娘和二姑娘一起来。   大姑娘不来,她二姑娘还来做什么?   安容很无语,清颜的日子过的是不是也太凄惨了些,竟然摔跤了?   迈步进屋,就见到白芷抱着一堆账册出来,安容问道,“阮妈妈账册对完了?”   白芷连连点头,“刚刚对完,这不怕老太太等着急了,让奴婢给送去呢。”   安容拿了本账册,翻了几页,就见到阮妈妈统计的数字,不由的冷笑一声。   欠她一千二百两银子,用二百两就想打发了她,真当她是傻子糊弄呢,“给老太太送去吧。”   上了二楼,安容就把雪团放了出来,受了委屈的雪团围着安容撒欢,逗得安容直笑,吩咐秋菊给它准备好吃的。   秋菊和冬梅有些不大高兴,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姑娘出府没带着她们带着芍药了,再这样下去,她们的位置迟早要被芍药给代替了!   安容知道她们不高兴,除了冷笑根本没别的表情,心不向着她,还想着从她这里得好处,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安容很想把她们两个给贬了,可是她知道没有过错,大夫人不会同意的,只能由着她们。   接下来两天,安容每日请安之后,就是绣绣针线,看看书,每日玲珑阁都有人来玩,不过玲珑苑好玩的地方很多,有时候她们并不来玲珑阁。   这一天,安容正在二楼回廊上喂小九,小七自昨天飞走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正喂着呢,芍药上来凑到安容耳边嘀咕了两句,安容挑了挑眉头,把吃食给了秋菊,“你来喂。”   说完,便转了身,留下秋菊站在那里扭眉,有什么好隐瞒她的,不就是二老爷要帮三老爷谋官的事么,她站的那么近,听的很清楚好么!   安容带着芍药去了松鹤院,安容提醒过夏荷,要是说到三老爷谋军器监的事,让她留心点,及时告诉她。   她还以为老太太放弃了呢,没想到二老爷竟然答应帮忙。   安容迈步进屋的时候,正好听到二老爷说话,二老爷的长的白净儒雅,比他爹更多了三分儒雅之气,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臣。   等她近前的时候,是大夫人的反驳声,“有五六位大臣在保举各自的门生出任军器监,侯爷又不在,想要成功难度很大,而且一下子从公中拿三千两银子去疏通上下,是不是太多了些,三老爷三年的俸禄勉强够一半,若是开了这么个头,往后四老爷五老爷都这样要求,可就没理由不应了。”         第四十六章 大夫人不赞同,二老爷也不强求,平静的望着老太太道,“三千两银子不能再少了,三弟现在只是从四品官,而且任期未满,官升一级的难度很大,若不给足了好处,人家未必肯帮忙。”   两句话,安容就听明白了,二老爷不是很愿意帮忙,拿不到银子他是无能为力。   而大夫人的意思是,若是帮了三老爷,回头四老爷五老爷就不好不帮了,她知道老太太是极想三老爷回来,那就只能自己掏私房钱了。   老太太还在犹豫,这钱不是送了出去就一定能办的成事的,到时候人家肯定会把钱退回来,可是这钱能收吗?   到手的银子,也使了力,谁乐意还回去,到时候心里记恨,那可是得不偿失,一般情况都不会收,最后结交了情分,可这情分是送礼之人的,也就是二老爷的。   前世,安容想估计老太太是掏了三千两,最后依然是没有成事。   不过,三千两银子不算多,老太太拿的出来,便是有一半的希望,她也要试一试啊!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道,“这先例公中不好开,我也不为难你了,就拿一千两,另外两千两我自己……。”   “祖母!”就在这时,安容一声轻唤打断了她。   老太太看着安容,“这时候快吃午饭了,你怎么来了?”   安容挨个的请过安后,道,“今儿我来陪祖母用饭,正好有话跟祖母说呢,我昨儿给外祖父送了信去,求他帮三叔呢。”   三老爷一听,眼前一亮,“如此一来,又多了三分把握。”   老太太听了也高兴,想着回头不管事成与不成,都该给亲家公送份礼去,可是安容却在抚额,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外祖父还没有给我回信呢,万一不帮忙怎么办,要不等明儿给了回信再说?毕竟三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万一没成功,往后三叔再想拿银子,四叔五叔我不知道,但是四婶五婶肯定会有意见。”   二老爷坐在那里喝茶,听着安容的话,抬眸看了她两眼,正色道,“要是平常送礼晚上三五天也没事,只是现在想要那位置的人多,要是答应帮了别人,就不好帮你三叔了。”   老太太又有了些犹豫,她倒不怀疑建安伯会不帮忙,只是这回的希望确实小太多了,要是任期到的话,花三千两打点一下,肯定能留在京都,只是不一定有实权。   三老爷的性子做不了闲官,他宁可去任上做个能拿主意的官。   这也是为什么老太太明知道希望渺茫,还宁愿试试的原因,她舍不得儿子离家太远啊。   老太太瞥头看着安容,眸底有了三分犹豫,想了想道,“先把钱预备下,也不差这半天时间。”   二老爷面上带笑,笑意黯冷,喝了两口茶,见没什么事了,便起身跟老太太告退。   安容则笑看着他,前世二老爷步步高升,明年升到从三品,还是个实职,估计就和这三千两有关系,先拿三千两做了人情,回头再送三千两,谋个从三品不是难事。   不管前世他是不是坏人,但是该三叔的那份就该是他的!   等大夫人走后,午饭就端了上来,老太太屏退了屋子里的丫鬟,只留下孙妈妈和夏荷伺候。   老太太看了看夏荷,又看了看安容,眉头一挑,“这么急忙赶来,是夏荷给你送的信?”   夏荷顿时有些慌了,安容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而是笑道,“祖母,你别怪夏荷姐姐,是我吩咐她的,若是您要给三叔求军器监的官,让她告诉我一声,安容想求弋阳郡主帮忙,你也知道弋阳郡主的性子,我若是求了她,再转过头去求别人,她肯定会恼我不信任她的本事了。”   老太太没有责怪安容,怎么说安容也是好心,给她夹菜道,“你和弋阳郡主玩的好,祖母知道,只是这么大的事,你跟弋阳郡主说了也没什么用。”   安容也给老太太夹菜,笑道,“祖母,弋阳郡主和我是好朋友呢,好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了,试试又不伤情分,大不了我再送她一套头饰就是了。”   老太太嗔了安容一眼,“所以你就往你外祖父的脸上抹黑了,亏得祖母还算了解你外祖父,不然都让你给骗了。”   建安伯很疼安容的,安容求什么,他要是能办到都会应,怎么会送了信去到现在都不回,就算办不成,举荐一下又不是什么难事。   安容脸红,眼神不敢看老太太,老太太没有责怪安容,她确实也在犹豫,多一天的考虑也好。   吃过午饭后,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安容就回了玲珑苑。   这个时辰距离她去李家铁铺正好三天。   安容拟了份合同,又写了封信,小心的夹好,还特地写了张请帖,放在一起交个芍药,低声吩咐道,“一会儿你去李家铁铺,看看匕首可打好了,若是匕首不错,就叫老李掌柜的在这张纸上签字盖章 ,一并送去给弋阳郡主,若是匕首没有打好,你就回来。”   芍药拿着信和请帖,跟安容保证道,“奴婢办事,姑娘放心。”   半个时辰后,芍药到了李家铁铺,老李掌柜的见到芍药,激动的都在打靶子,说话都在兴奋的颤抖,“秘法真的能成!”   芍药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不过她很得意,“那是当然的,我家姑娘的秘法从来都是鼎好的。”   老李掌柜的亲自用刀去劈木头,从上到下,直接破开,又用绣线掉下,直接一分为二。   用老李掌柜的话说就是:他这辈子打造的兵器无数,这般锋利的还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匕首,吹毛断发,削金断玉!   芍药在李家铁铺待了一刻钟,就坐上马车直奔瑞亲王府。   本来送请帖,只要送到门口就行了,但是这一回,芍药没给守卫,而是道,“我奉我家姑娘之命给弋阳郡主送东西来了,还请通传一声。”   守卫知道安容和弋阳郡主关系好,不敢耽搁,正要走呢,正好莫翌尘骑马过来,温润如玉的声音带着好奇问道,“沈四姑娘给弋阳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芍药听莫翌尘说话,脸红了红,把手里的东西送上,“见到世子爷正好,姑娘说这礼物给世子爷也行。”   莫翌尘愣了下,哭笑不得,还有这样送礼的?   “莫不是想借着送礼挑拨的我和弋阳内斗吧?”莫翌尘打趣道,给青石使了个眼神,青石便接了请帖和礼物。   芍药不敢抬头,脸通红的,替安容羞愧,福了福身子,赶紧跑了。   莫翌尘笑着迈步进了府,青石则对装饰的很好的锦盒兴趣盎然,“世子爷,你说四姑娘给郡主送了什么好东西呢,能给郡主也能给您呢?”            第四十七章 卖乖   老实说,莫翌尘也很好奇,可是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啊,东西必须得当着她的面拆才成,不然回头不管东西少没少,他都会被剥削。   莫翌尘去了正屋,瑞亲王妃和弋阳郡主正在吃糕点,见他进来,忙把没吃完的糕点放下,笑的见牙不见眼,“大哥,你送我什么礼物啊?”   莫翌尘轻咳一声,给王妃请了安,才道,“这可不是大哥给你买的礼物,是沈四姑娘派丫鬟给你送来的,这不见了我,又分了我一半,你快打开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弋阳郡主扭眉看着莫翌尘,“你是糊弄我的吧,哪有这样送礼的,见者有份?”   青石跟着一旁,替莫翌尘辩白道,“郡主,是真的,门口的护卫都可以作证,要不下次你问沈四姑娘也行啊。”   弋阳郡主更纳闷了,安容姐姐好好的怎么想起来送她东西了,还连大哥都有份,接了锦盒,就在小几上打开,入目的竟然是一张写了四个字的纸条:毛遂自荐。   把纸条一打开,弋阳郡主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好漂亮的匕首啊!”   瑞亲王妃眉头挑了挑,怎么会送匕首给弋阳,大家闺秀怎么能玩匕首呢?   莫翌尘看了看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有三把,大小不等,小的只有大半个手掌大,大的跟脚差不多大。   “原来是匕首,难怪也可以送我,”莫翌尘兴致不高,这样的匕首他有很多。   弋阳郡主兴趣也不大,“可是毛遂自荐是什么意思?”   莫翌尘也想不通,倒是瑞亲王妃笑了,“不是还有信吗,看看再说。”   弋阳郡主这才打开信封,看了两眼,又看了看匕首,眸底带着不信,“是不是开玩笑啊,这匕首削铁如泥?”   莫翌尘端茶的手差点没摔了,赶紧放下,拿了中等的匕首,朝着桌子就砍了下去。   四个角的桌子变成了五个角。   弋阳郡主有些惊讶,可女孩子对刀剑天生兴趣不大,而是幸灾乐祸的看着莫翌尘,“大哥,你惨了,这可是父王最喜欢的紫檀木桌子。”   莫翌尘俊脸微红,看着损坏的桌子,心底有了三分悔意,可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这匕首绝对能削铁如泥!”   弋阳郡主继续看信,又笑了,“大哥,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这匕首不是给我的,也不是给你的,是给父王的。”   莫翌尘在想,反正这张桌子也坏了,不如再砍一下试试,好选一把最好的,听了弋阳郡主的话,嘴角抽了一抽,“给父王的?”   瑞亲王妃也好奇了,弋阳郡主拿了信去给瑞亲王妃看,笑道,“安容姐姐用这三把匕首做敲门砖呢,告诉父王,她三叔能胜任军器监的职位。”   莫翌尘有些失望,这样的匕首京都根本找不到两把,父王一爱酒,第二爱的就是刀剑啊,若是相同大小的,他还能求一把,偏大小不一,父王肯定舍不得。   莫翌尘果断的把手里的匕首握紧了,叮嘱弋阳郡主道,“一会儿父王问起来,就说只有两把,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屏风外,传来一到醇厚的说话声,莫翌尘吓的赶紧站了起来,一脸的尴尬。   弋阳郡主差点笑疯了,下去揽着瑞亲王的胳膊道,“父王,我可是心向着你的,才不会跟大哥一起糊弄你呢。”   莫翌尘用眼神戳弋阳郡主,瑞亲王也没生气,坐下问道,“在说什么呢,都要糊弄我了?”   弋阳郡主献宝似地把另外两把匕首拿了过来,挨着瑞亲王坐下道,“父王,这是两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你看,大哥不信的试了试,把你最爱的桌子给弄坏了。”   瑞亲王看了看桌子,眸光闪了闪,拿了一把大的,拔起来,就感觉的一股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砍下去,桌子就两分了。   身后莫翌尘再给弋阳郡主使眼色,弋阳郡主比了个二字,莫翌尘连连点头,弋阳郡主又比了个三,结果惹回来一个大瞪眼。   弋阳郡主朝自己大哥皱了皱鼻子,然后对瑞亲王撒娇道,“父王,这是安容姐姐送我们的匕首呢,我和你还有大哥,一人一把。”   瑞亲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坐了回去,眼睛一直在匕首上打转,“既然是一人一把,怎么你大哥会说那话?”   弋阳郡主回头看着莫翌尘:大哥,谁叫你嘴快被父王逮了个正着。   瑞亲王妃拿他们几个没辙,把信纸递给瑞亲王,笑道,“你看看吧。”   瑞亲王看信,越看眉头越皱,弋阳郡主在一旁问瑞亲王妃,“母妃,你头还疼不疼?”   瑞亲王妃笑道,“多亏了沈四姑娘给柳大夫的方子,每日施针过后,头一日轻过一日。”   瑞亲王瞥头扫了两人一眼,失笑道,“行了,我又不是那么不知恩图报的人,在一旁敲什么边鼓,就是看在这个匕首的份上,这忙我也帮了,不过,这匕首可得……。”   “父王真小气,”弋阳郡主咕噜道。   还有一人装耳聋,坐在那里把玩信封,忽然信封里掉下来两张纸,打开一看,忽然笑了。   莫翌尘咳了两声,才对着瑞亲王道,“父王,沈四姑娘送的礼物,可是明说了是给儿子和弋阳的,你要了匕首,别的东西可就没你的份了。”   瑞亲王不以为意,他有匕首就足够了,还有比匕首更好的东西?   可是见自己儿子双手把匕首送上,瑞亲王眉头一挑,“还有什么东西?”   莫翌尘扬了扬手里的纸,笑的很欢畅,“当然是好多这样的匕首了,不过都没父王你的份了。”   弋阳郡主瞪圆了眼珠子,“大哥,这样的匕首一把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好多把,安容姐姐哪来的?”   莫翌尘把信纸给了弋阳郡主,弋阳郡主看完,见瑞亲王伸了手,又给他了。   瑞亲王看过后,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儿子手里的纸,假咳一声,很是后悔,“行了,你要了就要了吧,至于弋阳……。”   瑞亲王顿了顿,看着瑞亲王妃道,“一成半的股不好分,就给弋阳准备的陪嫁里,再多加一间铺子一个四进的庄子。”   瑞亲王妃愣了一下,也就是说儿子手里的东西至少是这个的两倍,“沈四姑娘这份礼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瑞亲王端着茶,笑道,“确实不轻,都够我给她帮三四回忙了。”   能制造削铁如泥的匕首,这样的铺子生意想不好都不行,武安侯府四姑娘的出手还真不能小瞧了,这样的铺子竟然给了他一成半的股,便是半成也足够了。   莫翌尘看着匕首的眼神还是带着不舍,瑞亲王没好气的看着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喜欢,我跟你换。”   莫翌尘没说话,但俊雅的脸上坚定的写着否决。   把纸叠好,看着弋阳郡主道,“你不写封信告诉沈四姑娘一声?”   弋阳郡主看了看天色,扭了扭帕子道,“大哥,这会儿天色晚了,明儿再送不行么,父王要进宫也得明天啊!”   弋阳郡主嘴上说着,心里却腹诽道,有安容姐姐这样送礼的么,见面分一半,她就晾她一晚上,让她干着急,回头恼她了,她就说以为大哥会写,她办事可比大哥牢靠的多!   芍药回府时,安容已经在吃晚饭了,见了她迫不及待的问,“弋阳郡主怎么说?”   芍药低着头站在那里,“奴婢在瑞亲王府门口见到了瑞亲王世子,就把请帖给了他。”   安容听得一笑,瑞亲王世子输给她一个要求,以他的为人,肯定会帮忙的,便安心的吃饭,想着明天弋阳郡主就会给她口信了。   第二天,安容因熬夜绣针线,比往常晚起了小半个时辰,吃过早饭后,去给大夫人请安,结果人不在,安容只好去给老太太请安。   正屋内,老太太脸色有些难看,大夫人安慰她道,“左右不过半年时间,三老爷一家就回来了。”   安容迈步进去,茫然的看着老太太,不解的问,“祖母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看着安容,叹息道,“下回可不要胡乱说话干扰老太太做决定,今儿早上军器监皇上有了认命,不是你三叔。”   安容一脸惊叹,不可置信的脱口问道,“怎么可能会不是三叔?”         第四十八章 任命   安容反应太过激烈,大夫人看了她一眼,眉头蹙了蹙,道,“你二叔早朝回来禀告你祖母的,还能骗她不成,就凭你二叔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说服皇上认命你三叔?”   安容还是不信,怎么可能呢,难道昨儿瑞亲王没有回府,不然弋阳郡主不会不帮忙的啊!   正猜想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外面就有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福身禀告,“四姑娘,弋阳郡主给你送了信来。”   安容忙接了信,打开一看,眉头更扭,回头看着老太太,把信纸往她跟前递,“祖母,弋阳郡主说瑞亲王答应帮三叔的啊,你看。”   老太太接了信纸一看,心头也疑惑了,“瑞亲王说话一言九鼎,既是答应了,就不会食言而肥,他说一句比旁人十句也管用,难道他今天没有上朝?”   老太太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忙吩咐红袖道,“你去问下二老爷,瑞亲王是不是没有去早朝。”   红袖去了没一刻钟就回来了,跑着回来的,气喘吁吁道,“瑞,瑞亲王确实没有去上朝。”   安容很头疼,苦着张脸看着老太太,姣好的面容上满是自责。   老太太眸光落到信纸上,叹息道,“是你三叔自己没那个福气,祖母不怪你。”   安容很无奈,怎么就那么巧了呢?   怕老太太伤心,安容就陪着她说话,后来沈安溪也来了,老太太又是一番感慨。   虽然事情没有办成,不过安容能说服瑞亲王帮忙,这已经是太大的脸面了,沈安溪朝安容道谢,安容一脸羞愧,“我实在没料到瑞亲王会没去上朝,偏就今儿军器监有了任命。”   沈安溪摇头笑道,“没事,爹爹半年后也就回京了,到时候留在京都应该不是难事。”   正说着,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老太太,大喜啊!”   是福总管的声音,他一路跑过来,满头是汗,老太太疑惑的看着他,“哪来的大喜?”   福总管连连点头,“老太太,是大喜,宫里派了人传话来,皇上认命三老爷为蕲州都指挥佥事,从三品的官呢。”   老太太听得一怔,还没来得及高兴,福总管喘息了一口气道,“还有侯爷,皇上任命他为兵部侍郎!”   孙妈妈听得一乐,长满褶子的脸上绽出花来,“老太太,您可得好好打赏我们,三老爷官升两级,侯爷升了一级,这可是双喜临门啊!蕲州离京都不远,坐马车五六天也就到京都了,骑马更快,都指挥佥事手里有实权,也能让三老爷一展抱负,可是比军器监还要好呢。”   老太太已经高兴的合不拢嘴了,没有什么比失望之后得到更好的更让人欣喜了,“赏,全府上下赏三个月的月钱!”   屋子里的丫鬟赶紧上来道贺,谢赏。   福总管歇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这会儿侯爷和三老爷都不在京都,任命状侯爷的等侯爷回来再领,三老爷的宫里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了,得了委任,三老爷交接完手里的事,肯定即刻启程,要不了一个月就回京了。”   老太太笑着点头,紧紧的握着安容的手,能让朝廷一次升了侯爷和三老爷的官,除了是瑞亲王帮忙还能有谁?   沈安溪高兴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蕲州不远,娘住在京都也行,或者陪着爹爹住着,偶尔回来住上十几天也行,她也可以去蕲州陪他们。   这么大的消息,大夫人和二老爷二太太都听说了,第一时间来了松鹤院,看着安容的眼神很不对劲,“瑞亲王为人正直,很少举荐人,今天帮侯爷和三老爷这么大的忙,可不是小小的情面,安容,你送瑞亲王什么了?”   老太太是被高兴冲昏了头脑了,这么大的恩情可不是弋阳郡主能说服的了瑞亲王的,不由得也看了安容,“如实告诉祖母。”   安容一脸纠结,她做的是好事,怎么像是审问犯人似地看着她,就算不相信她,也该相信瑞亲王吧?   安容一脸不以为然,你们太小题大做了的表情,云清风淡的道,“就三把匕首,那天给大哥准备礼物的时候,顺带给弋阳郡主也打了一套,不信你问夏荷。”   老太太看着夏荷,夏荷点点头,“是三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四姑娘付了五百两的定钱。”   老太太倒抽了一口气,一般定钱最多只付两成,“你哪来那么多钱?”   “不是很多,”安容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我不是看祖母心急,六妹妹一人呆着闷吗,我能帮的上忙就帮,大不了等三叔回来,让他送我一千两银子买头饰好了。”   那样,我还挣了五百两。   大夫人根本就不信,刨根问底道,“区区三把匕首就让瑞亲王这么帮你了?”   “当然不是了,”安容看了她一眼,低头道,“跟救治六妹妹一样,我还告诉了柳大夫怎么救治瑞亲王妃,瑞亲王妃帮忙说服瑞亲王,三叔回京肯定有希望,只是我才帮了瑞亲王妃,就求她帮忙,好像我是有目的的救她似地,所以我就打了三把匕首送给弋阳郡主,只是没想到端亲王连爹爹都帮了。”   老太太听得眼底有泪,摸着安容的脑袋夸她做得对,“原本就打算花三千两给你三叔疏通用,那钱就给你留着将来压箱底。”   安容脸红道,“没用到三千两。”   老太太愈加觉得安容可人疼,“真是个傻孩子,你对端王妃的恩情,用了这一回,下回再有困难,可就张不了口了,你三叔和你爹加起来官升三级,岂是三千两银子能办的到的?”   三千两就这样落到了安容的口袋里。   除了这些之外,老太太还赏赐了安容两套头饰,八匹绫罗绸缎。   羡慕妒忌的大家眼睛都红了,一个劲的缠着老太太也要赏赐,老太太今儿高兴,吩咐绣衣房给她们一人做两套衣裳。   沈安芙拉着安容道,“四姐姐,你也帮我爹官升一级吧?”   安容正在把玩头饰呢,听了她的话,头也不抬道,“求瑞亲王帮忙肯定不行了,别人我又不认识,回头我看看能不能再救个王妃,到时候再帮二叔升官了,你别着急,我要是能帮,我肯定帮啊。”   老太太听得直笑,戳着安容的脑袋,笑道,“连祖母都好奇你那医书上都写了些什么了,谁都能帮。”   安容抬眸看了老太太一眼,咧嘴笑道,“给祖母看了也没用,人家病了,你还出府去给人看病么?祖母成神医了,回头柳大夫不是饿死就是要来拜你为师。”   这回连孙妈妈和红绸她们都捂嘴笑了。   大夫人坐在那里,眸光轻闪,不知所思。            第四十九章 此题   安容满载而归,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好似初升的太阳一样明媚璀璨,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看着安容带着两个丫鬟捧着一堆赏赐离开,沈安玉扭紧了绣帕,眸底微寒。   沈安姒看了她一眼,眸底勾起一抹笑意,叹息道,“这些日子四妹妹的变化太大了,把祖母哄的高高兴兴的,以前好东西怎么也有我们一份,如今全搬进了玲珑阁,四妹妹也不像以前那样大方了,八匹绸缎,足够做几十套衣裳了,都不愿意送我们一套了。”   沈安玉瞥了沈安姒一眼,冷笑道,“不就几套衣裳,她不送,你就没衣裳穿了不成,娘短你份例了?”   沈安姒面带羞赫,急急忙的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觉得四妹妹待我们没有以前那么亲厚了,以前得了好东西,她最喜欢的就是与我们一起分享,可你看那医书,她就藏的死死的,我们求了她多少次,想看一眼都不行。”   沈安玉脸色冷沉,重重一哼,迈着步子就走了。   身后,沈安姒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来,转瞬即逝。   沈安芙侧过脸,嘴角也有了笑意,她这三妹妹性子活乏,不失沉稳,为人心计又深,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蝎子,危险、狠毒。   有她时不时的在四妹妹和五妹妹之间挑拨两句,五妹妹的嫉妒心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迟早会有失控的一天。   安容走在前面,心情很好的她,走路好似扶风弱柳。   芍药见了,满是羡慕道,“姑娘的腰肢最美了,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老太太赏了这么多绸缎,一会儿奴婢叫绣衣房来给姑娘量身。”   安容摘下一片树叶,头也不回道,“衣裳就先不做了,新作的冬衣还有六套是新的,穿不完,来年身量长了,搁在那里浪费。”   说完,感慨了一番,“还有七日大哥就过生辰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难道我要去琼山书院寻他吗?”   秋菊听了便道,“过生辰这么大的事,世子爷肯定会告假回来的。”   芍药却摇头,“奴婢觉得不会,世子爷求学都两年了,每回都是放假了才回来,无一例外,去年不是提前给世子爷过生辰的么?”   秋菊想想还真是,笑道,“估计世子爷也不乐意在府里过生辰,书院里那么多的同窗好友,在一起吃吃喝喝多自在啊,左右府里的姑娘们也不会少了给世子爷的贺礼。”   有说有笑的进了玲珑苑。   冬梅正在给大家发赏钱,冬儿小心的把银子装荷包里,笑的如花灿烂。   夏儿过来推了她一下,笑道,“今儿你过生辰,又得了老太太的赏赐,一会儿咱们去后门买朵珠花吧?”   春儿也过来道,“我也要买一朵珠花,我的珠花都破了。”   秋儿有些胆小道,“可是没有主子的允许,擅自出府,被逮到是要挨板子的,没准儿还会被卖了呢。”   冬梅笑看着几个小丫鬟,乐的卖她们个人情道,“今儿侯爷和三老爷都加官进爵了,老太太高兴,你们就在后门买珠花,不会被骂的。”   安容见丫鬟们这么高兴,心情更是好,看着冬儿,“你今天过生辰?”   冬儿连连点头,笑起来还有颗小虎牙,煞是可爱,“今儿奴婢满十三岁了。”   安容从荷包里拿了二两银子,丢给了她,笑道,“给自己挑对耳坠,剩下的银子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人买朵珠花,放你们半天假,出去玩吧。”   冬儿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道谢。   其他丫鬟羡慕的看着冬儿,珠花最贵的也才五十文钱,她至少能给自己买一两银子的耳坠,她这生辰过的也太幸福了吧?   这些丫鬟一个月也就两天假,今儿不但得了赏钱,还有四姑娘赏的珠花,还额外放了半天的假,一群丫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要去哪儿玩。   安容放了玲珑苑上下的假,身边就没人伺候了,谁留下来伺候她是个大问题,没人愿意单独一个人出去逛街。   海棠性子最沉稳,笑道,“我就不出去了,留下来伺候姑娘,不过珠花可得给我留一朵最美的。”   芍药一脸你最好的表情,“放心放心,我帮你挑,回头两朵,谁便你拿。”   秋菊和冬梅则道,“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海棠笑着点头,一群丫鬟你拥着我,我拥着你出去了,恨不得府里天天有喜事。   玲珑苑一下子走了那么多丫鬟婆子,这事难免惊动老太太。   孙妈妈笑着端茶上前道,“玲珑苑的丫鬟恨不得府里天天有这样的好事呢。”   老太太接了茶,脸上的笑就没淡过,“这样的好事,一两年能碰上一次,我就能含笑九泉了,哪敢奢望天天,既然玲珑苑都放了半天假,告诉大夫人一声,明儿府里上下都放一天假,让大家好好高兴高兴。”   孙妈妈不赞同道,“侯爷和三老爷升官这么大的事,知道的人肯定会上门道贺,这时候让丫鬟出去,到时候怕招呼不过来。”   老太太温和的用茶盏盖拨弄茶水,“我知道明儿道贺的人多,只是侯爷和三老爷都不在,那些道贺的人还是先不见的好,倒是瑞亲王府,送了咱们这么大一好处,这谢礼该送些什么好?”   孙妈妈思岑了一下,就笑了,“奴婢可想不出来送什么,四姑娘送给瑞亲王的是削铁如泥的匕首,那是送到瑞亲王心坎里去了,咱们要送,只能投其所好送酒了,可是瑞亲王有什么酒没喝过?”   老太太也是为这事犯愁呢,“只能先给弋阳郡主送份礼物了,至于瑞亲王那儿,等侯爷回来了,让他拿主意。”   海棠把绸缎放箱子搁好,出来时,安容正一边吃糕点,一边翻书。   翻书的速度极快,她才走了几步路,就见她翻了四五页了。   海棠有一丝犹豫,最后还是从腰间拿了个小竹筒,趁着安容翻书的空档,放了上去。   安容看了看小竹筒,瞥头看着海棠,“这是什么?”   “小七飞回来了,脚上绑着小竹筒,奴婢就给取了下来,”海棠回道。   她之所以没有出去玩,就是因为这小竹筒,感觉放在身上不安全,万一丢了怎么办,可是当着那么多的丫鬟,她又不敢拿出来。   与人书信来往,往严重了说可是私相授受的事,与四姑娘清誉有碍,可她又怕耽误了什么事。   现在四下无人,她胆子也大了不少。   安容把小竹筒里的信拿出来,看了两眼,眉头陇紧。   只见信上写着:   今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二,五五数之三,七七数之四,问物几何?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解出此题,《秋窗易读图》就是你的。   安容先是一愣,又瞬间惊喜,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乐的她差点没跳起来。             第五十章 珠花   《秋窗易读图》乃是前朝名师柳山居士所画,相传他流传于世的名画只有三幅!   她记得前世这幅图在周太傅的手中,他视若珍宝,最后被他的孙子周少易偷偷拿出去送了人,据说差点把老太傅气的中风。   周太傅何许人啊,琼山学院上上任院长,国子监祭酒是他门生的门生!   周太傅三年前就致仕归隐田园了,据说就住在琼山书院后面的竹林中,每日抚琴弄曲,品茶作诗。   竟然只要她解出来一道题,这幅画就送给她了?   安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她不是在做梦!   海棠睁大双眼看着安容,“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安容赶紧下了小榻,穿着鞋子去了书房。   这么大的馅饼从天上掉下来,她不接着她傻啊,只是没想到她救的鸽子竟然是周太傅的。   安容提笔在纸条背面写道:   三人同行七十稀,   五树梅花甘一枝,   七子团圆正月半,   除百零五便得知。   写完后,小心翼翼的叠好,然后绑在小七的腿上,放飞了它。   放飞完了,安容又后悔了,忘记问是不是去琼山书院取画了。   一刻钟后,小七脚腕上的信筒被取下,有古泉声传来,“这周太傅真是个妙人,一边写了问题,一边又把解题法子写上,这是耍我们玩呢?直接把画给我们不就好了?”   另一只伸过来,看了看纸条后,眼神微凝,随即嘴角划过一抹淡笑,“把纸条再送出去。”   一个时辰后,海棠又拿了张纸条过来。   安容还以为是同意了,谁想纸条上写着:   小子才思敏捷,堪当大才,老朽还有一疑。   归龙山高几许?如何丈量?   安容看着信纸很无语,老太傅是不是闲的发慌了,竟然对山高有兴趣,山多高跟他有关系么?吃饱了闲的慌,没事可以爬爬山,别出怪题为难人啊!   可刚刚好,她的确知道怎么丈量。   提笔写道:   正午时分,人影同长。   然后绑在竹筒里,放飞了出去。   一刻钟后,有惊呼声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军师,太厉害了吧?”   “小七认识的,”男子盯着树荫缓缓低笑。   安容站在阁楼上,望眼欲穿,可惜直到夕阳西下,小七都没有回来。   怅然若失啊!   她可不可以不要画,只求大哥能拜他为师?   傍晚的时候,出去玩耍的丫鬟婆子都回来了,头上都带着珠花,笑容满面。   秋菊手里还拿着风筝,进来时,安容有一阵的神情恍惚。   心,疼痛弥漫。   秋菊没有发觉,径直把风筝递了上去,“姑娘看是不是与之前的一般无二?”   安容搭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攒紧,眼睛闭上,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撕毁了它,若不是这只风筝,她不会认识苏君泽,她想毁了它,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这么反常,它只是一只风筝而已,没有多余的意义,“放箱子里收好,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拿出来!”   秋菊笑着应了,她以为安容是喜欢风筝,好东西当然要放在箱子底下收着了。   只有海棠眸光轻闪,姑娘似乎厌恶了风筝?   正想着呢,忽然眼前多了两朵珠花。   海棠脸一热,回头就要打芍药,“叫你让我挑,一模一样的珠花,我还挑什么啊?”   两朵珠花都是蓝色的。   芍药左躲右闪,求饶道,“我知道错了,明儿府里放假,到时候咱们再出去买就是了。”   海棠还不知道明天还有假,高兴的合不拢嘴,“明天谁留下照顾姑娘?”   “你们两个都留下,”安容一锤定音。   秋菊、冬梅默然,姑娘怎么不留下她们,忙道,“今儿海棠就没有出去了,要不我们两个留下吧?”   安容笑了笑,道,“也行,回头我再给你们放一天补上。”   第二天侯府的丫鬟一波一波的出去玩,每个院子只留下几个丫鬟伺候,安容则拿着绣篓子去了松鹤院,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就在暖和里绣针线,就连午饭都在那里用的。   吃过午饭,老太太休息会儿,几个姐妹就在暖阁里玩。   夏荷打了帘子进来,笑道,“四姑娘,弋阳郡主给你送了信来。”   安容伸手去接,结果沈安玉快她一步,把信抢了过去,转过身子就把信拆开了。   安容的脸沉了下去。   忍着没有发作。   沈安玉念道,“安容姐姐,你送的东西被大哥和父王刮分了,下次有好东西,务必偷偷的送我,父王办事不利,我帮你瞪了他好几眼,父王答应有机会就帮你三叔回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昨天我宴请了顾家大姑娘,她确实和传闻的很不一样,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不是认错了人,那些诗她看过后,惊叹不已,还说要我誊抄一遍送给她,你老实交代,那些诗从何而来?速回。”   沈安芙听完,看着安容,问道,“什么诗?”   沈安玉一脸失望的看着安容,“我还以为写了什么呢。”   安容一把将信从她手里抢了回去,冷看着她,“五妹妹,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   沈安玉脸一阵红一阵白,沈安姒过来劝安容道,“不就看了一封信吗,姐妹之间玩闹,你怎么生气了?”   安容把信捏紧,幸好没有写李家铁铺的事,不然还有的闹,“我生错气了吗?这是弋阳郡主写给我的信,我还没看,你们倒先看上了,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回头你们再说漏了嘴,叫弋阳郡主知道她跟我分享的秘密,从我这里闹的人尽皆知了,你们一句姐妹间玩闹就过去了,我怎么对弋阳郡主解释?要是你们会大方的把别人写给你们的信给我看,我给五妹妹道歉!”   沈安姒脸也难看了,沈安玉咬着唇瓣,狠狠的剜了安容一眼,跺着脚走了。   沈安姒忙追了出去,劝道,“五妹妹,你别气坏了身子,四妹妹帮了六妹妹,又帮了爹爹和三叔,在祖母心里的地位岂是我们可以比的,她也不担心做不了诗词惹祖母生气了……。”   沈安玉气的眼睛都红了,整个侯府还没人敢那么数落她,她沈安玉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娘捧着她,她算哪门子葱,现在得了祖母的宠爱,就敢蹬鼻子上脸了,祖母年纪大了,就不信能护着她一辈子!   沈安玉眸底闪过阴狠之色。   沈安溪担忧的看着安容,她也知道五姐姐做的不对,甚至有些过分了,可是内院还是把持在大伯母的手里,四姐姐激怒五姐姐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沈安溪有些愧疚,若不是为了帮她爹,四姐姐五姐姐也不会闹成这样。   安容骂完,根本没事人一样,个个当她脾气好,想怎么玩怎么玩,今日敢抢她信看,明日就敢把信劫下来了,她受够了那些虚情假意的姐妹情,早点撕破脸皮更好,省的还要虚以委蛇。   给弋阳郡主写了回信,叫夏荷送到外院去,一般信上写了速回,都是由送信人一并带回去的。   吵了几句后,大家都没心情玩了,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老太太醒来时,孙妈妈便把暖阁里的事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听得眸底微沉,“安玉确实没了分寸,弋阳郡主写给安容的信她怎么能先看,也难怪安容生气了。”   孙妈妈知道老太太疼安容,笑道,“那信上写的,奴婢也听了两句,弋阳郡主和四姑娘的关系真好,都帮着四姑娘瞪瑞亲王了,还说瑞亲王办事不利,回头还会帮着三老爷回京呢。”   老太太听得高兴,扶着孙妈妈的手起来道,“得瑞亲王的许诺,回头三老爷要想在京都谋个职位,升正三品估计难,要还是从三品,不是什么难事,蕲州离京都不远,他得了空也能回来看我,不像现在,一去就是一年,我只要隔两三个月看到他一次,他就是去天边,我也随他。”   孙妈妈连连称是,笑道,“三品到二品可是个砍,本以为侯爷最起码也还要熬上五六年,没想到就这样迈了过去,京都还有谁家姑娘有四姑娘厉害旺家,老太太可得给她挑门好亲事才是。”   老太太又是高兴又是苦恼,这么好的孙女儿,都不想把她嫁出去了,“安容听话的时候乖巧顺和,拗起来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索幸她还小,慢慢挑也来的急。”   安容回到玲珑阁,走在楼梯上,忽然见到楼梯上有朵珠花,秋菊捡起来看了看,道,“好像是阮妈妈的,之前我们出去的时候还没有呢,她不是出去玩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安容看着珠花笑了笑,迈步上楼,先是去了内室一趟,看着早上放的绣篓子挪了位置,安容眸底的笑意更深了。   端了绣篓子去小榻,喝了杯茶,就开始绣针线。   等阮妈妈回来后,秋菊把珠花给她时,她的脸色变了一变,见安容绣针线没说话,心平复了下,笑道,“我年纪大了,戴珠花徒惹笑话,就送你了。”   秋菊很高兴,这珠花可不便宜呢,是在街上挑的,要一百文呢。   冬梅吃醋道,“阮妈妈偏疼秋菊,我也瞧见了珠花,怎么没我的份啊?”   阮妈妈笑道,“我那还有一朵新的,一会儿拿给你。”            第五十一章 诗会   这一天,安容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带着丫鬟去给大夫人请安。   沈安玉也在大夫人的屋子里,正缠着她道,“娘,你就让我下帖子请几个好玩伴来府里玩吧?”   “不行,”大夫人很坚定的回绝沈安玉,“要想娘同意,就给你四姐姐道歉,往后再也不许抢她信看了。”   今天已经是安容和沈安玉吵架过后的第四天,两人你不和我说话,我也不和你说话,几乎就没碰上面。   沈安玉是在等安容给她赔礼道歉。   安容则是懒得搭理她。   沈安玉撅着嘴,很委屈的看着大夫人,都带了丝哭腔,“娘,我不过就是和她闹着玩的,谁叫她那么小气了,这么小气的人,不和我说话就不和我说话,我还不乐意听呢。”   大夫人嗔着沈安玉道,“玩闹也该有点分寸,怎么能失了规矩呢,你四姐姐数落你,也是为了你好,再这样耍性子,娘要生气了。”   安容神态从容的迈步进去给大夫人请安。   沈安玉在欣赏青花瓷茶盏。   好像没听见安容请安一般。   大夫人脸色微僵,轻呵了一声,“安玉,听话!”   沈安玉这才乖乖的站起身来,给安容福身行礼,眼睛都没看安容一眼,“四姐姐,那日是我不对,不应该抢你的信,我给你赔不是,还请四姐姐你原谅我的莽撞。”   安容看着沈安玉,眼角余光看的却是大夫人,只见她笑着,不过笑意很浅,像是蒙了一层冰。   安容嘴角的笑更灿烂,像是开在雪山之巅的莲花,美丽中透着寒冷,让人望而生畏。   方才她进来,大夫人说那番话,她要是乖顺听话,就该先说不责怪沈安玉了。   偏偏她没有。   让她们母子失了脸面。   安容扶起沈安玉,一点不见外的笑道,“我那日也是气极了,我知道五妹妹没有坏心,只是我和弋阳郡主无话不谈,有些话她连她大哥和母妃都没告诉,我要是闹得人尽皆知了,只怕弋阳郡主要跟我绝交了。”   大夫人见两人有说有笑了,脸色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往后安容你去瑞亲王府玩,把安玉也带上,她也是羡慕你和弋阳郡主关系好,等玩到一起了,就无话不谈了。”   安容笑着应下,心底却在冷笑,说到底还是要她给沈安玉铺路,得瑞亲王妃夸赞,将来沈安玉的亲事也会水涨船高吧?   沈安玉又回头看着大夫人,撒娇道,“娘,你看四姐姐也原谅我了,我可以下帖子请她们来玩了吧?”   大夫人点点头,沈安玉欣喜若狂。   两人出了沉香院,沈安玉就道,“四姐姐要不要把弋阳郡主也请来玩?”   安容摇摇头,“这几日不行,弋阳郡主说她身子不适,不便出门。”   “身子不适?”沈安玉微微眨眼,“那你怎么不去看她?”   安容笑了笑,一脸你怎么不懂呢的表情,沈安玉脸颊绯红,转了话题聊别的。   松鹤院里,沈安芙几个都在了,听到沈安玉说邀请姑娘们来玩,都积极的下帖子,只有安容兴致缺缺。   沈安溪以前身子不适,甚少出门,是以朋友很少,便和安容坐在那里陪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笑道,“安溪没什么朋友,往后身子好了,也该出去玩玩,安容怎么不去?”   安容扭了扭手里的帕子,凑到老太太身侧坐下,憋屈道,“我和四妹妹她们的朋友差不多,她们约了,我就不用约了。”   经常在一起玩的后果就是朋友一样,她没心没肺,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经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人给得罪了,那些人和沈安玉是真心朋友,和她不过是玩的还算可以罢了。   贴子很快就写好了,也让丫鬟送了出去。   沈安姒兴致勃勃道,“四妹妹,你之前送我们的酒,我们都留着,回头等她们来了,咱们一起喝,你可得多拿出来几瓶。”   “最多两瓶,”安容想了想道,“我给了大哥一半,回头给爹爹的比给大哥的少,爹爹该怪我了,还有,你们宴请她们是哪一天啊?”   沈安芙笑道,“是三天后。”   安容揪着张脸,一脸的不凑巧,“怎么是那一天啊,那一天正好是大哥的生辰,我给大哥定了礼物,要是大哥回来正好,不回来的话,我打算送琼山书院去呢。”   沈安玉呲笑一声,“琼山书院都是书生学子,你根本进不去,怎么把东西送给大哥?”   安容把玩着绣帕,一脸的你太小瞧我了,“我就在附近玩,花两个银子,不就把大哥叫出来了吗?大哥一年就一个生辰,我过生辰的时候,大哥送了我玉的九连环,我给摔了,我说了一定给大哥送一个最好的生辰礼物,我可不能食言。”   沈安溪也来了兴致了,“听说归龙山风景如画,景色宜人,要是四姐姐你去的话,把我也带上吧,我也想去看看,我还可以陪你在外面等大哥。”   沈安玉有些暗气,“那诗会怎么办?”   安容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不是有你们么,再说了,我也不太会作诗,那一天我不在玲珑阁,你们带人去玩可以,可千万别随便把我的书送人。”   拿她的书做人情,想想安容就肉疼。   沈安玉气的胸口起伏,忍着怒意去看沈安溪,“六妹妹,你真要陪四姐姐去归龙山?”   沈安溪点点头,“我已经许久没有出过门了,想去归龙山玩,你们给大哥的礼物,我们可以帮你们代送。”   安容就磨着老太太同意,老太太念他们兄妹情深,也就同意了,不过有个条件,把夏荷带上。   安容也提了个条件,“祖母,可不可以穿男装去?要是碰到有琼山书院的学生,我和六妹妹多不好意思啊?”   沈安玉哼笑道,“我看不如让大哥告假回来,六妹妹身子骨还没好全呢,哪容得了这么折腾啊?”   沈安溪脸红了红,安容则笑道,“叫大哥把归龙山一起带回来,咱们就在屋子里欣赏。”   沈安玉气的直扭帕子。   老太太拿安容没辙,“行了,就准许穿这么一次,除了你大哥,不许和外人说话,我会让福总管的孙儿七福也跟去,另外再带两个小厮,说一句,回来罚抄一篇女诫。”   安容苦着张脸,“一句抄一篇,祖母,要是碰到路上有人问路,我要不要回答啊,不回答太失礼,回答了我还不得抄的手抽筋啊?”   夏荷笑道,“四姑娘放心,有奴婢在呢。”   老太太则戳着安容的脑门,“归龙山你什么时候去过,还给人指路,你要把人指到哪里去?”   安容满脸窘红,一脸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哪有人那么不长眼觉得我对九龙山熟的表情。   沈安姒有些心动,想去归龙山玩,可是一想到穿男装,不能跟外人说一句话,她的想法就打消了。   沈安溪则看着安容道,“我没有男装。”   安容挺了挺背脊,笑的灿烂,“我记得大哥以前做了不少衣裳,有些都没穿过,一会儿你跟我去拿两套就是了。”   安容去琼山书院是要拿画的,不进书院怎么行呢,她又不会翻墙,要进书院必须是男的,她只能冒险了。   可是府里大夫人的眼线众多,要想瞒过去很难。   安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求老太太最好,虽然女扮男装有违礼教,可是说白了,就没什么大碍,毕竟是去给大哥送生辰礼物。   安容知道会被派了丫鬟跟着,红袖红绸是大丫鬟,老太太离不了她们,夏荷是二等丫鬟,跟她也熟,说的上话,另外会派个小厮,肯定是老太太信的过的人。   安容有绝对的把握能说服他们两个,再加上沈安溪,跟她更是一条心。   至于沈安玉几个,一边是诗会,一边是穿了男装,这也束缚那也束缚,肯定不会跟去的。   看着安容拉着沈安溪兴致勃勃的去挑男装,沈安玉举办诗会的心情都淡了不少,恨不得把帖子追回来才好!   沈安姒几个也出来了,犹豫道,“不如我们把诗会延迟两天吧?”   沈安芙看着她,勾唇笑道,“你也想穿男装去归龙山玩?要是祖母没派那么多人跟着我就去。”   沈安玉也抱怨道,“就没见过她那样傻的,偷偷的穿了男装去不就行了,还告诉祖母,要祖母同意,结果带了丫鬟又带小厮,还把六妹妹也带着,她是去游玩,不是去打劫!”   带这么多人,谁会怀疑安容此行真正的目的不是送礼,是去要东西?   沈安玉办诗会就是要安容在场,现在安容走了,她办这场诗会的意义也不大了,不过她没打算改主意,原本只打算让她在府里丢丢面子,好叫她知道没了她们帮助她寸步难行。   现在沈安玉有了犹豫,安容和沈安溪关系好,沈安溪肯定会帮她的,等出了府,可就没人帮她了!   沈安溪喜欢诗词,自然知道每人的词风不同,抓了安容的手笑问,“四姐姐是忽然决定去归龙山的吧?”            第五十二章 膳堂   安容讪笑一声,“还是你最懂我,我上回骂了五妹妹一句,她心底有气呢,你也看见二姐姐,三姐姐都围着她,肯定不会帮我,我只好躲一躲了。”   沈安溪笑了笑,“可惜大姐姐心情不好,这都好些天了,还闷在屋子里,不然可以叫大姐姐帮你,其实我也可以的……。”   安容摆手轻笑,“我性子活乏,你的诗词多忧愁,我都读不惯,要从我嘴里蹦出这样的诗句来,一眼就被她们认出来了。”   安容哪会怕她们,前世她们做的诗,她都记得,算计她,还不知道谁算计谁呢。   去东梨苑挑了衣裳,就各自回去了。   安容抱着雪团玩,又去看小七和小九,眸底写满了犹豫,她是不是应该催催周太傅?   他一个当世大儒,总不好说话不算吧?   犹豫了半天,安容还是抱着雪团走了,万一激怒了周太傅,他真不给了怎么办。   才转身,楼道就有噔噔噔声传来,芍药上来道,“姑娘,打听清楚了,顾家大姑娘之所以不来赴约是因为被罚了禁足,要半个月才能出来,顾府好没礼貌,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也不差人告诉姑娘一声。”   安容扭眉,眸底不解,“她为什么被罚禁足?”   芍药左右瞄瞄,低声道,“听顾府下人说,顾家大姑娘好像有些疯怔,她居然要诛人家九族。”   说完,顿了顿道,“而且萧国公府和顾府的婚约好像解除了。”   安容听的愣在那里,“好好的为什么要解除婚约?”   芍药眨了眨眼睛,姑娘这话说的好奇怪,都疯怔了不接除婚约还娶回家养着么。“之前也是口头婚约,没有正式定下,解除了也没什么。”   安容越来越不懂了。清颜怎么会说诛人家九族的话呢,她那么温和的性子。曾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亲族,怎么会张口诛九族呢?   肯定是她继母和庶妹污蔑的。   只是清颜被禁足了,要想见到她,只能半个月之后了。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天,安容起的很早,换了男装后,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风流倜傥。   她身侧还站着个小厮,正是芍药装扮的。   秋菊和冬梅看芍药笑的模样,笑道,“一会儿跟在四姑娘身后,可千万别傻笑,一眼就认出来是丫鬟了。”   芍药耸了耸鼻子,不笑道,“我就跟在夏荷姐姐身边,又不跟旁人说话,谁会发现我是丫鬟啊。我觉得姑娘你还是穿裙子带着面纱比较好,好歹还能说两句话。”   安容回头看着她,“你要是说一句话。回头就扫一天的落叶。”   秋菊和冬梅两个捂嘴笑,这会儿她们不羡慕芍药能跟出去玩了,她们还能出去逛街呢。   安容带着芍药两个去了松鹤院,老太太见安容进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孙女儿,忍不住笑道,“都认不出来了。”   孙妈妈也笑道,“瞧着跟世子爷还真的有三分相似呢。”   安容乖乖行礼。见沈安溪没来,努嘴道。“六妹妹可真磨蹭,还没来呢?”   “谁说我没来。我早到了,”一道声音从暖阁传来,如空谷莺啼。   安容瞥头望去,就见沈安溪迈步出来,一身天蓝色直辍,上面绣着祥云,真真是颜如宋玉,貌胜潘安。   “真俊朗!”安容夸赞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沈安溪脸红红的,轻瞪了安容一眼,“我刚知道大哥为什么不穿这身衣裳,原来是袖子处坏了一点,刚刚叫红袖姐姐帮我绣了朵梅花,你看。”   袖子上果然有一朵白梅。   安容赶紧赔礼,又检查了下自己的衣裳,没发现有破的,才拉着沈安溪给老太太行礼道,“祖母,我和六妹妹还要去拿礼物,就先走了。”   老太太点点头,叮嘱夏荷照看好她,不许被安容收买。   一路上,安容和沈安溪有说有笑,不少丫鬟婆子都知道老太太准许四姑娘和六姑娘穿着男装去归龙山找世子爷,给他送生辰礼物的事。   上了马车,就直奔李家铁铺。   本来安容没打算下车的,可是铺子伙计认得她的马车,恭谨的迎了上来,甚至把客人都丢在了一旁。   这个客人还不是别人,是靖北侯世子。   说的好好地,忽然小伙计就让他稍等了,说东家到了,他倒要看看东家是谁!   迈步走过去,正好见到安容掀开车帘,靖北侯世子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眼熟的人是谁,眸底大笑。   不怪他笑,任是谁见到一个女扮男装的贵家公子手里拿着香兰绣帕都会笑的。   笑的放肆了些,惊动了安容,安容一看是他,当即就没了好脸色,“有什么好笑的,也不怕笑岔气了。”   说着,把手里的绣帕一丢。   连轩的嘴角笑意戛然而止,脸黑的仿佛被人泼了墨水一般。   小伙计有些惊叹,新东家姑娘是武安侯府姑娘他知道,这位少爷刚刚自报家门说是靖北侯世子,东家竟然这样跟他说话,太厉害了!   安容下了马车,没理会连轩,问小伙计,“我定制的匕首做好了没有?”   小伙计很为难,瞥了连轩一眼,眼睛落到他手上。   连轩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很眼熟。   正是她定制的七把之中的一把。   连轩的态度很坚硬,这把匕首他要定了,安容不想跟他争执,“这是我给大哥的礼物,你就不能等新做的吗?”   连轩很羡慕沈安北,这妹妹对他也太好了吧,竟然送七把削铁如泥还贵气十足的匕首,一把就够了好么!   “送六把不行吗?”连轩问道。   他觉得六把和七把差别不大。   安容坚决的摇头,“不行,你要想要。回头去找我大哥要。”   连轩假咳了一声,去抢人家礼物的事他还真做不出来,只好给了小伙计。叮嘱他道,“一定要给我做个差不多的。上面刻字。”   小伙计拿了匕首,回去安放好,然后打包好,交给了芍药。   连轩的眼睛一直盯着包袱没挪过,安容瞧了好笑,低声吩咐了小伙计两句话。   小伙计点点头。   等安容走后,连轩也要走,却被小伙计叫住道。“四姑娘有东西给你。”   连轩一头雾水,随即又大喜过望,屁颠屁颠的跟着小伙计去了后院,结果人家交给他一张纸。   一腔热血冷了半边。   再一看是半成股,连轩的眼珠子没瞪出来,“给我的?”   老掌柜的连连点头,连轩有些犹豫,难道武安侯府还有人要升官?   一成半的股升了三级,半成股刚刚好一级。   结果就听老掌柜道,“有世子爷做李家铁铺的靠山。老朽就安心了。”   连轩失笑,原来是做靠山啊,有了瑞亲王府做靠山。要不要他无所谓,“以后有人找茬,就报我的名号。”   安容上了马车,锦盒就放在小几上,沈安溪打开看了一眼,顿时惊叹道,“好精致的匕首!”   之前送给瑞亲王的三把匕首是五百两银子,这七把是一千两,样式和送给瑞亲王的有些差别。   安容知道他哥有几个好兄弟。家世背景都不俗,这些人将来都是大哥仕途上的助手。送一模一样的匕首,也好让他们感情更加深厚一些。   归龙山离的比较远。在马车上颠簸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到。   马车在百米开外就停下了,站在车辕上,看着鼎立的门牌,琼山书院四个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这是太祖皇帝亲题的字,还有对联:   文运天开,奎壁联辉昭盛世   昌明圣教,玑衡重焕壮云衢   这只是琼山书院的第一道门。   安容和沈安溪下了马车,迈步上前。   身后跟着五个小厮,架势有些吓人,不过吓不住琼山书院守门的书童,恭谨有礼道,“不知两个少爷来是?”   安容笑的如沐春风,“今儿是家兄生辰,我是来给他送礼物的,小哥可否通传一声?”   书童一笑,“这个可以,不知道找谁?”   “沈安北,”安容回道。   书童让安容稍等,结果身后传来说话声,带着轻笑,“特地给安北送生辰礼物的,应该是他弟弟,我带他们进去吧。”   安容回头,就见到两个穿着一样的少年,年纪约莫十七,模样俊朗,神态温和,有股儒雅之气。   两人请安容进去,沈安溪拽着安容的衣袖,朝她摇头。   安容求之不得呢,带她们进去正好,免得一会儿还得说服大哥,“进去吧,别浪费了两位大哥的一番美意。”   说完,给两人作揖道谢。   两人笑了笑,很客气的跟安容交谈,请安容和沈安溪先行。   至于小厮么,就只许进去两个,当然是芍药和夏荷了。   书院里有专门会客的地方,其实书院有很多地方是可以去的,不过有些地方是绝对不许人去的,比如授课的地方,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琼山书院很严格,严格到即便你父亲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要见你一面,遇到先生授课,也得听他讲完才许告假回去。   安容对书院很好奇,问了很多,两位少年都高兴的回答。   一人叫刘白,一人叫赵升。   与沈安北是同窗,而且就住在他隔壁,经常在一起讨论文章 ,今天他过生辰的事,大家都知道。   因为沈安北在食堂包了一大桌请同窗的二十位学子吃饭。   这是书院不成文的规矩,谁过生辰谁请客。   来琼山书院求学的无非两种人,一种家境一般,才高八斗,一种家境殷实,才情不凡。   家境差的几乎没有,书院的伙食可是很好的,一般情况是大家吃的都一样,但是,如果你想吃好的,可以定制,就是提前打招呼,定下菜名,到时候来吃饭就可以了。   今天,沈安北定了三十四个菜,宴请同窗和好友。   安容听那些菜名,眸光闪了闪,“你说一顿饭花了三百两银子?”   刘白点点头,“是三百两,怎么了?”   沈安溪不解道,“大哥哪来那么多银子啊?”   “没有吗?”赵升扭眉,有些不信,“可是你大哥和人比试输了,愿赌服输了啊!”   安容眉头敛住,“不会是个沈祖琅比的吧?”   刘白一笑,“不算是他,是他的跟班。”   安容抚额,大哥怎么性子比她还急,一点都沉不住气,被人耍了吧,她倒不担心大哥没钱,大哥虽然没钱,可身上的玉佩都是价值不菲的,当掉就能抵账了,可问题是面子啊!   赵升带着安容和沈安溪去了膳堂,里面气氛很活跃。   足有五六十人围在里面,安容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人在说话。   “沈安北,亏得你还是堂堂武安侯世子,题目解不出来,三百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吗?”            第五十三章 送礼   赵升侧目看着安容,果然是沈安北的弟弟,对自家大哥没钱的困境都了如指掌。   只听那人继续道,“只要你认输,这钱沈大哥就付了!”   沈安北站在那里,怒气冲冲,身侧两人拉住他,“别急,时间还没到呢。”   安容迈步走过去,站在沈安北跟前,白皙的俊颜上写满了怒气,“大哥!我回去一定告诉祖母,你是来求学不是来和人比试的!”   沈安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想到自己被人逼迫,还被自家妹妹逮了个正着,脸一红,“你怎么来了?”   再一看,沈安溪也在,沈安北有些急了,这脸丢大了,“你偷偷跑出来的?”   沈安溪摇头,有些紧张道,“不是,是祖母让我们来的,今天大哥过生辰,特地来给你送礼物来了。”   一群人看人家兄弟叙旧,很不耐烦,“喂喂喂,叙旧一会儿再行不行?时间快到了。”   安容回头冷冷的看着他,“真啰嗦,你和我大哥比的就是这个?”   安容指着他身边的木板,上面是好多的方块,不多不少,正好八十一个。   那男子模样还真不赖,只是看着很欠揍,“对,就是这个!本少爷跟你大哥同一天过生日!”   这男子的身份家世比不上沈安北,但是点了三十四个菜,三百两,宴请大家,一起过生辰就有了对比,这不正好也有共同朋友,就故意抢人,说他小气。   两人昨天就开始争执,他用九宫格为难沈安北,沈安北解不出来,只好也定三百两的宴席。   但是今天,他听说沈安北昨天晚上研究了一宿,又重提九宫格,若是他赢了,这两桌他请了,若是输了,他那一桌沈安北付。   两人争执不下时,沈祖琅站了出来,说这顿饭他付,那人就要沈安北认输,沈安北怎么会认输呢?   最后大家都知道,沈安北既解不出九宫格,也拿不出来银子。   安容回头看了满脸涨红的沈安北一眼,轻摇了摇头,迈步朝木板走了过去,拿起笔沾了沾墨汁。   唰唰唰。   几乎不带思考的,就把九宫格填满了,然后很潇洒的把笔一扔,拍了拍手,吩咐芍药道,“小勺,把六百两的帐付了,今儿我大哥过生辰,宴请大家。”   随即又笑道,“各位我大哥的朋友,我大哥并非没有银子,只是我大哥身为武安侯爵位的继承人,身负家族大任,祖母怕他被钱教坏了,就紧着他的用度,想着琼山书院不缺吃喝,实在没想到我大哥在书院竟然成了个穷人,连区区六百两都拿不出来,惭愧。”   芍药愣了好半天,还是夏荷推了她一把才反应过来小勺喊的是她,麻溜的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数了六张搁桌子上。   沈安北傻眼了,看着九宫格在心里默数。   膳堂其他人,也都被安容这两下给震住了,做弟弟的这么豪爽,就因为他不用继承爵位,不怕被钱惯坏了,所以惯着他,大哥就穷养?   这武安侯府老太太还真是好奇怪。   大家很快就看完了九宫格,对安容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上来作揖。   上前来的,还有一人看着安容满面怔讶,安容清脆脆的喊了一声,“大表哥。”   江沐风一脸惭愧,他没能帮上表哥的忙,还要表妹从府里赶来助阵,实在惭愧,“上回你送我的股,我还没有道谢呢。”   “一家人,见外了不是,”安容轻笑道。   付了钱,膳堂的伙计就赶紧上菜,两桌六十八个菜,霎时间满堂飘香。   赵升拍着沈安北的肩膀,打趣道,“你这个世子爷做的还不如你弟弟来的潇洒呢,一掷千金,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安容也顺势坐了下去,沈安溪就坐在她身边,安容笑道,“我是弟弟,偶尔败家无所谓,若是大哥败家,侯府可就毁了。”   刘白则好奇,“那九宫格你是怎么解出来的?”   安容朝沈安北翻了个白眼,“九宫格的解法唯一,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第二种。”   这话什么意思?   安容笑道,“这九宫格我们兄弟以前常玩,也是大哥解出来的,他怕用以前的解法胜了,胜之不武,所以才到现在都没解出来吧,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时间太久忘记了。”   沈安北脸色涨红,他什么时候玩过九宫格了?   大家看沈安北的眼神愈加不同了,不少人都起来作揖,“佩服之至。”   沈安北盯着安容,用眼神叫她不许胡说。   安容把他拽下来,“作揖来作揖去不嫌烦啊,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对对,吃饭!”大家欣喜道,对沈安北有这么个豪迈的弟弟真是艳羡不已。   赵升则看着夏荷拎着的锦盒,笑道,“这么远送贺礼来,总不能偷偷拿回房间看吧,也叫我们开开眼界?”   沈安北回头看着夏荷,他认得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知道今儿的事会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耳根子都红了。   夏荷跟在老太太身边,对老太太极为忠心,觉得安容今儿处事很好,没有辱没了武安侯府的名声,既然礼物拿来了,自然是要让大家看看,世子爷不是没钱,只是奢侈的并非在银钱上!   不等安容吩咐,夏荷就领着锦盒上前,放到沈安北身边。   沈安北解了花带,掀开锦盒,四下全是倒抽气声,“哇,好精美的匕首!”   沈安北喜欢极了,拿起一把,打开就感觉到一股锋利的气息,夏荷提醒道,“世子爷小心,这些都是削铁如泥的匕首,一不小心就容易伤着自己。”   “是不是吹牛啊?”   夏荷话音才落,就有一道质疑声传来。   安容回头,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带着挑衅的看着她,安容嘴角微微一笑。   伸手拿了一把,朝他走了过去,拔起刀来,直接放到他跟前,然后轻轻一吹,散在他肩上的头发落下去一缕。   足有二三十根,就那么断了。   沈寒川面色一怒,安容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牲畜无害的笑,“大哥上次回家说起过你,听说你够嚣张够跋扈还很有才,叫人心里佩服却很想踩你两脚,这么有性格的人,我喜欢,这把匕首送你了,我大哥这人有些笨嘴拙舌,没事多陪他练练口才。”   四下是倒抽气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就这样断了人家发虚?好吧,几根头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你大哥不对头啊,没事就互掐,你不帮着自己的大哥,反倒送这么珍贵的匕首于他,还没事陪着练练口才,这不是成心的让他和你大哥抬杠么?是亲弟弟吗?   沈寒川一脸不敢置信,这样的匕首就这样送他了?   可是匕首就在他跟前摆着,他回去了,不是耍他玩的!   沈安北有些肉疼,那是削铁如泥的匕首啊!   安容好笑的看着他,“大哥,匕首有一把就足够了,再多的也是摆设,你不是说你有一群好兄弟吗,明年开春就要离开学院了,这是最后一个在书院过的生辰了,祖母说要留点纪念,将来也好缅怀,我忘了你有几位好兄弟了,就准备了这么多,回头不够,你再告诉我,保证一模一样,却又独一无二。”   沈安北有些头疼,安容是要他在琼山书院一举成名吗,谁送这么奢侈的礼物啊?   不过他还真有几位好兄弟,沈安北拿了四把,丢了出去。   之前拦着沈安北,劝他别冲动的两人就在。   一个是董峰,一个是赵尧。   前者是安平侯府嫡次子,后者是定南伯嫡子。   前世安容玉他们有过几面之缘,她还记得两人在大哥灵堂前,眼眶通红的模样。   与此刻的喜上眉梢,乐不可支截然相反。   拿到匕首的都欣喜若狂,没拿到的都羡慕,可是他们有自知之明,他们跟沈安北的关系没那么好。   书院里也是成群结队的。   安容见他不知道最后一把给谁,直接拿了起来,丢给了对面的一个男子,那男子微微一怔,伸手接了。   “为什么给我?”那男子好奇的问。   安容轻轻一笑,“刚刚夹菜,你让了我。”   那男子嘴角一斜,很多人无言以对,就因为让了他一下,就得了把匕首?   安容当然不会说,状元郎,你骑马游街时很英俊很潇洒。   江沐风站起来看着安容,提醒安容道,“我怎么没有?”   安容无辜的看着他,“大表哥,你就别凑热闹了,这会儿送你了,回头你过生辰,我还得废脑筋。”   江沐风很伤心,亏得他白疼表妹了,就不知道他会羡慕么?他过生辰还要一个月多呢……   夏荷把空盒子拿下去,大家继续吃喝,有不少人敬安容的酒,安容以不胜酒力为由推了,也没人为难她。   不过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有股难以忽视的视线看着她,安容回头正好和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撞上。   是沈祖琅。   安容嘴角一勾。   饭吃到一半,就有小厮过来了,“听说九宫格解了,不知道是哪位解的?”   安容和沈安北转身看过去,就听到四周有人道,“我见过他,他是周太傅身边的小厮。”            第五十四章 雕刻   安容嘴角一咧,忙拉着大哥站了起来,走过去道,“正好,我找周太傅有事。”   沈安北一头雾水的看着安容,“你找周太傅有什么事?”   大家见安容拽着沈安北走了,把沈安溪落下了,沈安溪要走,结果被人摁住了,“你快说,你二哥是不是想拜周太傅为师?”   有书生道,“我也这么觉得,你这二哥神仙一般的人物,是个性情中人,出手又豪爽,周太傅肯定会收他为徒。”   沈安溪坐在那里,满脸窘红,四姐姐怎么能扮男子扮的那么像呢,她出手阔绰她知道,可是胆子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不过有一点她更知道,“她不会拜周太傅为师的,她想学医。”   一群人都怔怔的望着沈安溪,“学医?”   沈安溪点点头,那些人纳闷了,“那他找周太傅什么事?”   沈安溪很委屈,“我也不知道。”   回头看着夏荷,夏荷更摇头,六姑娘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呢?   没办法,沈安溪只好代沈安北招呼大家,“大家先吃吧,不用等我大哥二哥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安容和沈安北跟着小厮七拐八拐的,总算是到了后山竹林。   环境清幽,雅致。   清风徐徐,竹叶飒飒作响,空气中有股竹叶清香。   安容都想在这里隐居了。   周太傅一身青衣,正在喝茶,见小厮领着两个人进来,眉头挑了下,“你们都解开了九宫格?”   安容摇头,“不是,九宫格是我大哥解开的,我是来找太傅你拿东西的。”   周太傅一脸雾水,“什么东西?”   “《秋窗易读图》啊!”安容很气闷,这老太傅记性不大好。   小厮一愣,不悦道,“那幅图几日前太傅就送人了,也没说给你啊!”   安容鼓着腮帮子,愣愣的看着老太傅,“怎么会呢,那日太傅不是还飞鸽传书问了我两个问题,我回答了啊!”   周太傅上下扫视安容,捋着胡须大笑,“老夫还纳闷那字清秀有加,原来是小兄弟写的,不过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信并非是老夫写给小兄弟的。”   安容一张脸涨的发紫,略微思岑了下就明白了,不由得气的胸口起伏,牙齿磨的吱嘎响,“那只破鸽子,肯定是许久没见到小九,办差途中带着信去看小九,被丫鬟误以为信写给我的,我还以为天上掉馅饼了呢!”   周太傅失笑,“小兄弟可是连累老夫没了《秋窗易读图》。”   好了,现在不仅画没了,听周太傅话里的意思还得她赔一幅了,安容抬眸看着他,委屈道,“我只能把鸽子拿来给太傅炖汤报仇了。”   沈安北压根就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见老太傅看安容的眼神带着欣赏,“小子才思敏捷,给老夫做关门弟子怎么样?”   宛容怔住。   沈安北满脸黑线。   他这妹妹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她平常应付爹爹都靠骗的,竟然入了周太傅的眼?   安容怎么能答应呢,要她真是个小子,这会儿早跪下了,可是她是大家闺秀啊!   小厮很生气,尤其是见安容眉间的犹豫,“多少人求着我家太傅收徒弟,太傅都不愿意呢,你竟然不愿意!”   周太傅也有些不快,好不容易看中两个徒弟,一个比一个傲,竟然只要画不要人!   他还比不上那幅画了?   安容挠着额头,“我不是不想拜太傅为师,只是我不能拜,太傅要想收徒弟,我大哥可以啊!”   周太傅看了看沈安北,神态从容,举止也坦然,是个不错的苗子,可是不是很合他的心意,可是他解除了九宫格,周太傅又有些犹豫。   不如再试上一题。   周太傅笑看着沈安北,“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   沈安北蹙眉沉思,见老太傅端茶喝,再一斜,安容悄悄给他比了个三字。   “三?”安容速度太快,沈安北压根没看清楚,脱口问道。   安容则反问,“是三吗?”   老太傅一口茶差点没呛死过去,这徒弟什么脑袋瓜啊,这么灵活,“拜师吧。”   沈安北还没回过神来,安容一脚踹了过去,他扑通一声跪下,懵懵懂懂的认了师父。   等扶起沈安北后,安容大松了一口气,只要行了拜师礼,师徒关系就算确定了,没法后悔的,大哥的算术得恶补才行。   安容很庆幸,她是重活了一世,后世这些问题很流行,不过那时候答案早被人算出来了,整理成书,她买了一本。   回头默写出来给大哥。   沈安北早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晕乎了,他没想过拜周太傅为师啊,高攀不起。   可是现在,周太傅是他师父了?   他有一个问题,“孙院长现在是我师兄了?”   周太傅轻点了下头,还在震撼徒弟的脑袋瓜子,“从明日起,每天下午来竹林跟我学习一个时辰。”   然后,就把安容和沈安北轰了出来。   等出了小院子,沈安北就望着安容了,“你怎么知道问题的答案的?”   安容把沈安北拉近一些,踮起脚尖道,“娘的陪嫁里有一本书,里面全是这些问题,不知道还找不找的到,我凭着记忆默写出来,过两日给你送来。”   沈安北一张嘴张大的都能塞进去一个鸭蛋了,半晌合上道,“要是让太傅知道了,会气晕的。”   “是你师父,太傅太傅的叫,不生分啊?”安容不以为然的笑道。   芍药有些晕乎乎的跟在后面,忽然一道身影闪过来,她哆嗦了一下,只见那人挡住了安容和沈安北的去路。   俊朗如辰,耀眼灿烂。   只是说话很欠抽,“敢在小爷眼皮子底下骗我祖父,胆子实在不小,封口费,一把匕首,不二价。”   安容看着周少易,这人前世就很欠抽,打劫都这么嚣张,可偏偏还就拿他没办法,安容把沈安北腰间的匕首取了下来,丢给他道,“给你。”   周少易把玩着匕首,转身便走,身后是安容的叮嘱声,“大哥,做了人家的师叔,可要好好帮着师父管教徒孙。”   周少易险些没摔趴下,心底闪过一抹庆幸,幸好这人不是祖父的关门弟子……   周少易回头看着安容,阳光下的她,恣意的笑容,宛若繁花绽放,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一个男人,长的这么美,笑起来叫人心肝乱颤。   周少易打了两个哆嗦。   周太傅收了沈安北做关门弟子的事,在安容离开时,已经传遍整个琼山书院了。   沈安北荣升成最幸福的大哥,有二弟挽救他于尴尬之中,还带来冲天的福运,助他拜了周太傅为师,他们怎么没有这样的好弟弟?   尤其是这个弟弟临走前,还留下五百两银子,千叮铃万嘱咐,缺钱就直接说,只是他穷而已,又不是侯府穷,自己丢面子是小,万不可丢了侯府的脸面,小心爹爹回来抽你,还有好好顺着太傅,别把他气着了,有什么事自己解决不了,就告诉他……   到底谁是大哥,谁是弟弟?   不是,是妹妹。   沈安北摸了摸腰间,顿时苦恼,他的生辰的礼物,一件不留。   看着人家用匕首削木头跟切菜一样,两眼泛光。   可是渐渐的眼睛眯了起来,“你雕刻我弟弟做什么?”   那人抬眸,“这么好的弟弟,不该刻画出来供大家回去教育弟弟么,对了,你弟叫什么?”   “沈安…安……。”   沈安北舌头打结。   “沈安安,有点像个女孩的名字,”那人麻溜的把名字刻上,吹了吹,然后站起身来,“你们快来看,我刻的怎么样?”   马车上,沈安溪靠着车身,鼓着腮帮子,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安容,竟然拽着大哥就跑了,把她落在了膳堂,那些书生把她当作男子,一会儿来敬酒,一会儿问问题,要不是江沐风帮着挡着,她肯定要露陷了,越想越委屈。   安容自知理亏,小意的挨过来,拽着她的袖子,真诚的认错道,“我这不是一时激动么,你也知道周太傅在朝廷上的地位,若是大哥能拜他为师,对咱们武安侯府来说可比爹爹和三叔官升官还有重要,我知道把你落下了不应该,可是你怎么会没有追上来,还好有大表哥在没出什么岔子,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就别怪我了好不好?”   沈安溪被摇的头晕,随即扑哧一声笑了,“我没有真怪你啦,今天你填九宫格的样子,要不是我知道你是我四姐姐,我肯定一颗芳心就丢你身上了。”   安容脸大红,仿佛蜿蜒的雪山被晚霞映照,美不胜收,呐呐声道,“我不是见不得大哥被人欺负么?”   沈安溪捂嘴轻笑,“以前也没少见四姐姐你掏钱,但是今天,绝对是最豪爽的一次,不但赢了对手,还大度的不跟他争执,直接掏了六百两宴请大家,这可不是一比小数目,便是大伯父估计也会犹豫一下吧?”   安容脸揪了起来,捂着心肝道,“六妹妹,你知道我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银子么?”         第五十五章 福分(求粉红)   沈安溪带着狐疑看着安容,“多少?”   安容底下眼脸,“不到五十两了。”   沈安溪先是一怔,随即扑笑出声,“竟然还没我的银子多了?那你还给那么多给大哥?”   安容挠额头,脸色讪然中带着些惆怅,“装大方习惯了,大哥没钱才被人算计,我要是走了,他继续没钱,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笑话呢,还有他才拜了周太傅为师,这见面礼总要买吧,差了怎么拿的出手?”   沈安溪点点头,感慨道,“幸好咱们今儿穿的是男装,不然进不去书院,怎么帮大哥解困,大哥没钱请客的事要是传到祖母耳朵里,祖母肯定大怒,要是大伯父在家,他估计还要挨罚呢,我现在也羡慕大哥有个这么好的妹妹了。”   安容脸红的嗔她,“你才是我的好妹妹呢。”   一路上说说笑笑,马车就到了侯府门前。   福总管亲自迎上前来,满脸的笑意,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让安容有些受宠若惊,福总管可是老太爷的贴身小厮,就是她爹见了也得卖三分情面,竟然对她这么恭敬?   安容有些飘飘然了。   迈步进府,安容竟然生了一股担心,苦着张脸瞅着沈安溪,“我今儿说了不少的话。”   沈安溪笑瞪了安容道,“你跟大哥走了,夏荷姐姐都没有跟去,谁知道你说了多少话啊,倒是我,肯定说的比你多。”   夏荷在后面咳嗽道,“今儿奴婢大开眼界了,惊呆在那里,哪记得姑娘说了几句话啊?”   笑着进了松鹤院。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安容和沈安溪。   安容觉得手里少了些什么,应该有把扇子的,脸有些热。   屋内。济济一堂。   大夫人,二老爷。二太太,府里的姑娘少爷们都在,齐刷刷的看着两人。   有点像在审犯人。   老太太坐在首座上,眼睛一直在两人面上扫来扫去,手里的佛珠拨弄的飞快。   安容知道,老太太心情很激动。   又好像在生气。   最后老太太眼睛一抬,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吓的沈安溪和安容心一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两人跪下后,才发现两人前面还跪着个人。   沈安玉。   老太太看着沈安溪和安容,“你们两个先起来。”   安容一脸茫然,自己起来后,把沈安溪也扶了起来,然后瞅着一旁的沈安淮,小声的问,“出什么事了?”   沈安淮凑过来道,“今儿五姐姐她们请了好多人来府里玩。不小心把你的竹屋给烧了。”   安容惊讶的看着沈安玉,一旁的大夫人忙道,“老太太息怒。安玉也不是故意烧了竹苑,只是不小心把炭炉踢翻了而已,媳妇已经找人去修了,今儿四姑娘和六姑娘去了琼山书院,世子还拜了周太傅为师,给他做关门弟子,这对咱们侯府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咱们该高兴才是,别为了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大夫人嘴上陪着笑。心里却越发的冷,安玉在府里闯祸。安容却去书院做了好事,老太太只怕会更加的喜欢安容了。   要换成以往。不过是不小心烧了竹苑而已,既非故意,也没烧坏什么东西,老太太最多敲打几句也就没事了,今儿却这样大张旗鼓的要罚安玉,大夫人的脸色也难看。   老太太看着沈安玉,有些失望道,“那是你四姐姐的院子,她人不在,你宴请时在自己院子里转转也就行了,怎么还带人进去玩,先是打碎了花瓶,又把她的竹屋给烧了,这是一个懂规矩的大家闺秀做的出来的吗?!”   沈安玉跪在地上委屈的说知道错了,安容听得眸底微寒,当她的玲珑阁是客栈呢,想进去便进去。   安容忍着生气,笑着上前挨着老太太坐下,道,“祖母,您别生气了,我相信安玉不是故意的,东西打碎了照着赔一个就是了,竹苑烧了给我修好如初也就行了。”   老太太拍着安容的手,这孩子实在厚道,就听安容望着大夫人道,“不过祖母生气的也对,毕竟是我屋子里的东西,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怎么能随便翻呢,下次再碰坏了,可不是赔了就行了,要十倍的赔偿!”   安容笑面如花,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掷地有声,大夫人听得眸底寒芒点点,脸上却是笑。   老太太看在安容求情的份上,饶了沈安玉这一回,沈安玉气的娇容有些扭曲,唇瓣抿的紧紧的。   二太太坐在那里,一直端茶喝水看热闹,这会儿见老太太气消了,便笑道,“四姑娘和六姑娘这身打扮还真像个小子,难怪把书院那些人唬的一愣一愣的,今儿可是立了大功了,周太傅这辈子也只收了九个弟子,个个都是朝廷肱骨之臣,皇上跟前的红人,世子爷是关门弟子,前面有九个师兄开路,将来想不青云直上都难,连咱们侯府都要跟着沾光。”   老太太连眼睛里都是笑意,“给周太傅做关门弟子,这其中的好处我自然知道,以前都没敢奢望,世子在琼山书院也求学几年了,怎么今儿就被收了徒弟?”   安容在膳堂的事,小厮早回来禀告了,但是见周太傅发生的事,还真没人知道。   老太太望着安容,眸底带着询问之色。   安容也不隐瞒,笑道,“那是大哥的福分到了,大哥不知道,九宫格是周太傅的试炼,谁要解出来,他就收谁做弟子,我一时冲动就帮大哥把九宫格给填了,就被周太傅找去了,周太傅再出了一题,大哥脱口就答了出来,然后就拜师了。”   老太太没有怀疑,安容连账册都不爱看,九宫格又怎么会喜欢,只是世子怎么这么迂腐,解出来就解出来了,要不是安容今儿去了,估计这机会肯定就错过了。   老太太想着安容这些天花的银子,眉头就皱了起来,“身子的银子用差不多了吧?”   安容脸微微红,挠着额头,文绉绉道,“囊中羞涩了。”   老太太无奈的笑着,戳安容的脑门,“武安侯府的面子和你大哥的面子都有了,自己的荷包却空了。”   说完,吩咐孙妈妈道,“去拿三千两来。”   安容咧嘴一笑,老太太嗔了她一眼,二老爷便道,“侯爷如今还没回来,世子拜了周太傅为师,见面礼该怎么送,还有他那几位师兄,也该去拜访一下才对。”   大夫人思岑了下,道,“侯爷估计还要些时日才回来,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送礼的事就麻烦二老爷了。”   然后又说起几位大臣的爱好来,算算下来,九位师兄的礼物,差不多要花掉三四千两。   但是,这钱老太太舍得拿。   不过安容却不赞同,“祖母,这礼爹去送都不合适,你让二叔去送不好吧,那些大臣比爹的年纪都大,却跟大哥辈分相同,爹爹平白高了他们一辈,这不乱套了么?”   说着,偷偷的笑了起来。   老太太想了想,觉得安容说的有理,“那该怎么送?”   安容一耸肩,“那些是大哥的师父和师兄,当然大哥去拜访了,把礼物预备上就成了,过不了几天大哥也该放假了,晚几天不算什么。”   二老爷脸色微微沉,他还想趁机和那些大臣套套交情,没想到就这样被阻拦了。   看安容的眼神带着探究,还有了些寒意,今天是第二次打乱他的计划了。   等大夫人和二房的人走后,沈安姒就问安容在琼山书院的事,夏荷的口才好,说的可比小厮有趣的多,简直把安容刻画成了一个英勇就兄的好弟弟形象。   安容脸火辣辣的,“哪有那么夸张。”   沈安姒惋惜道,“早知道我就和你们一起去归龙山了。”   进了书院,不知道和多少人说了话,老太太也没罚她们,还得了夸赞。   而她们在府里,想着,沈安姒好奇的看着安容,“四妹妹,你书房桌子上的那首诗是谁写的?”   安容茫然的看着她,“哪首诗?”   沈安姒把诗读出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   读到这里,沈安姒抬眸看着安容,“这首诗没有写完,我们在书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五妹妹还把花瓶给打碎了,会须一饮后面是什么?”   “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安容耸肩。   沈安芙一脸向往,“不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仅仅几句就感觉到他是个豪迈磅礴之人,你不知道我们几个在书房里,就跟被猫挠了似地,不读不快,你倒是说这诗是谁作的啊!”   安容想了想,“好像叫李白。”   沈安姒轻陇烟眉,一脸的怀疑,“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从没有听过这么个人,这般才情洋溢之人,不可能是个碌碌无为之辈。”   孙妈妈想了想道,“朝廷倒是有个武将叫李黑,不知道他有没有兄弟?”         第五十六章 药方   安容捂嘴笑,前世她也以为李白是李黑的兄弟,可惜李黑只有个妹妹叫李柏,此柏非彼白。   至于问安容诗词是怎么来的,她还真回答不出来,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清颜误会她了,反正玲珑阁诗词的书多,要想知道,自己找吧。   玲珑苑在修葺,人来人往,安容就没有回去了,就在老太太这里玩。   外面,七福迈步进来,行礼道,“老太太,柳大夫求见。”   老太太眉头微挑,不知道这时辰柳大夫来做什么,摆手道,“请他进来。”   一刻钟后,柳大夫来了,神情焦急,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老太太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担忧的问,“柳大夫这是怎么了?”   柳大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给老太太行礼后,望着安容道,“四姑娘是不是把雪荣丸的秘方卖给了济民堂?”   老太太脸一沉,不悦道,“柳大夫何出此言,安容既然把方子给你了,也拿了你的股,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还会把秘方卖给济民堂?”   柳大夫自知失言,可是他也是急的,忙赔礼道,“老太太息怒,我也是一时着急才说错了话,四姑娘的为人我信的过,可济民堂今儿也推出了雪荣丸,而且价格比咱们铺子的便宜两成,本来好好的生意,今儿一落千丈了,我也买了两粒试了试,确实与雪荣丸一般无二。”   老太太脸又沉了三分,手里的佛珠拨弄着,柳大夫继续道,“除了雪荣丸,其他几种药丸也都卖了,甚至还有几种是铺子里没有的,这些日子,柳记药铺生意蒸蒸日上,今儿就像是被打进了深渊,我实在是想不通,难道除了四姑娘外,京都还有别人有雪荣丸的秘方?”   这一点,柳大夫是不信的,怎么就那么巧了,偏偏在柳记药铺生意红火,压过济民堂时,济民堂也开始卖雪荣丸了?   老太太也觉得可能是府里出了事,捏了捏安容的手,吩咐道,“你把记载秘方的书拿来给柳大夫看看。”   安容瞅了瞅芍药一眼,芍药忙回了玲珑苑。   两刻钟后,芍药气喘吁吁的跑了来,脸色刷白,“四姑娘,箱子里没有书!”   柳大夫惊坐了起来,脸色更差,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对劲了,倒是安容气定神闲的挨着老太太坐下,“祖母,你让屋子里的小丫鬟都退出去,我有话要说。”   孙妈妈不等老太太吩咐,把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了出去,红绸红袖亲自去门口守着。   屋子里只有安容几个,信不过的只有沈安芙和沈安姒,安容望着两人道,“二姐姐,三姐姐,这么大的事,你们听过后,可不要乱说。”   老太太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也出去玩会儿。”   两人脸色微变,怎么不叫六妹妹也出去,可是沈安溪比她们更急的站了起来,显然没打算听。   屋子里走了个干净,柳大夫一头雾水的看着安容,心却忽然安定了。   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安容笑道,“柳记药铺和济民堂是竞争对手,他们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就不能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柳大夫不解,“四姑娘有证据证明那秘方是济民堂使了手段?”   安容点点头,“我早知道记载秘方的书籍丢了,算算日子也有几天了,足够济民堂研制一批药丸,一举打败柳记药铺。”   说着,顿了顿道,“不过,我放在箱子里的秘方并不是真的,里面缺少了一味药材,还有四种药材的分量不对,药效有,但是绝对没有雪荣丸效果的一半,外形和味道没有差别,但是服用过后,要不了三天就有了对比,我想柳大夫有这耐性看一场好戏吧?”   柳大夫眼睛迸出光来,捋着胡须大笑,“四姑娘好手段,秘方这样的东西,确实记在脑中最稳妥,这三日,我就不卖药丸了。”   安容不赞同道,“柳记药铺该怎么样怎么样,只是我屋子里有了贼,这事该好好查查了,也不知道济民堂出了多少钱,买了我一本药书?”   老太太脸色阴沉,府里竟然有贼,要不是安容机警,侯府如何跟柳记药铺交代,望着安容,“你知道内贼是谁?”   安容摇了摇头,“我知道时药书已经丢失了,我没有说,就是怕打草惊蛇,错过了好戏,我想济民堂丢了脸面,不可能会忍气吞声,到时候肯定会找上门来的,咱们就坐等狗咬狗吧。”   老太太连连点头,看向柳大夫的眼神带着笑,“柳大夫的夙愿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实现,老婆子提前恭贺柳大夫了。”   柳大夫有些坐不住,脸色尴尬,“惭愧,方才我还质疑四姑娘,柳记药铺能打败济民堂全仰仗四姑娘的妙计。”   说着,竟给安容作了一揖。   安容没有避开,一来是受了委屈,二来她确实帮了柳记药铺一个大忙,她受的起。   想到济民堂和侯府的暗贼,安容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看的柳大夫背脊都发凉,沈四姑娘绝非面上看的那般温婉!   秘方的事又岂是个闺阁女子想的出来的?   “听说济民堂假一赔三,柳大夫,咱们要不要趁机赚上一笔?”安容笑的宛如盛开的牡丹。   柳大夫眼前雪亮。   老太太脸上带笑,她一直以为安容是个纯善的姑娘,如今看来,也是颇有手段的,连她都不得不折服,原还担心她会被人欺骗,是她多虑了。   对于欺上门来的人,老太太也不会心软,不过她行事很慎重,“济民堂真的说他们卖的雪荣丸与柳记药铺一般无二?”   柳大夫重点头,“老太太放心,这话济民堂掌柜的是当着一群人的面说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上门质问。”   安容笑看着孙妈妈道,“既然这样,那孙妈妈就把那三千两给柳大夫吧,让他代我挣上一笔,将来拿来做好事也成啊!”   柳大夫有些抹汗,嘴角的笑都很吃力,他打算买上一千两就差不多了,四姑娘的手笔未免也太吓人了吧,“买这么多,只怕济民堂到时候会翻脸,他身后的势力不小。”   老太太也不赞同,万一银子打了水漂可就不划算了,可是安容不赞同,“祖母,济民堂若是言而有信,咱们就挣一把,若是他们翻脸,那就是砸自己的招牌,三千两就让他们毁了百年的招牌,还不划算么?至于济民堂身后的势力,没错,是不小,可是咱们的也不弱,咱们可没有说他是偷窃,是小人行径,不过是作为一个顾客买东西而已,没谁规定柳记药铺就不能买济民堂的东西了,不但要买雪荣丸,还要买别的药材。”   柳大夫听到安容说毁了百年的招牌,心动了,起身道,“四姑娘放心,三千两换一万两的好事,柳记药铺不会错过。”   孙妈妈把三千两递了过去,柳大夫拿了银票后,给老太太作揖,然后就退了出去。   等他走到屏风处的时候,安容追了上去,柳大夫回头看着她,“四姑娘还有事?”   安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柳大夫,这可是柳记药铺扬名的好机会,她也没法坐视那些无辜的人冻死,安容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了柳大夫。   柳大夫激动的接过,可是一看是普通的药方和一些金疮药,柳大夫不解的看着安容,就听安容道,“二十天之内,柳大夫把这些药材多囤积些,最少要三五千份。”   柳大夫心一怔,“这么多?京都会发生雪灾?”   安容摇了摇头,“不是雪灾,是场冰雹灾害,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是大昭寺的瞎眼神算说会死伤无数,他要我多积德行善,他是方外之人,心存善念,没必要欺骗我。”   说完,在心里默念了声对不起,这世上只有你知道我是重生而来,这样的神算,算出冰雹灾害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   柳大夫神情凝重,大昭寺的瞎眼神算他自然知道,说他命里有贵人相助,柳记药铺前途无量,他就真的遇到了四姑娘,他的话不得不信。   这个冬天原本就有些不寻常,才入冬就下了场大雪,极有可能会有大灾害。   只是发生冰雹灾害的话,三五千份药根本就不够,到时候路途受阻,药物根本运不进来,没有药物相助,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捱不过去。   到时候不但是药,还有粮食,粮价也会飞涨,无疑是雪上加霜。   看着柳大夫脸色难看的离开,安容轻叹一口气,那场冰雹来的太突然,还是大白天,街上人来人往……   若是在家里待着,好歹能躲过一劫。   安容转身的时候,沈安姒凑了上来,低声问,“柳大夫脸色那么难看,你的秘方真的丢了?”   安容轻点了下头,沈安芙不解道,“秘方你不是锁在柜子里吗,怎么会丢失,谁偷的?”   安容望着两人,神情沉重,“现在不是追究谁偷了秘方的时候,现在柳记药铺卖的药丸,济民堂都有,而且价格更便宜,柳记药铺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沈安姒想起柳大夫手里拿的,好像是银票。   方子另卖,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是她没有保管好,这责任可不小。   想起老太太不许她们过问这事,进屋之后,谁都没提。   沉香院。   大夫人正喂沈安孝吃燕窝粥,王妈妈打了帘子进来,见沈安孝吃的欢,站在一旁没敢说话。   大夫人做什么事,她都敢回话,唯独喂七少爷吃东西的时候,天大的事也得搁在一旁,不然要是让七少爷呛了喉咙,大夫人发起怒来,连五姑娘都会挨骂,遑论是她。   沈安孝一边吃粥,手里把玩着金鱼,那是一条黄玉雕刻的金鱼,栩栩如生。   许是吃饱了,大夫人递勺子过去的时候,他抗拒的把头一扭,嘴角挨到勺子,沾染了些粥,大夫人嗔怪的看着他,小心的用帕子帮他擦拭,温和的问,“再吃两口?”   “吃不下了,”沈安孝揉着肚子道。   大夫人伸手摸了摸,果然圆鼓鼓的,便把粥碗递给了碧玉,又接过碧春递上来的茶水,啜了一口才问王妈妈,“柳大夫走了?”   王妈妈上前一步,笑道,“走了,走的时候一脸的凝重,心事重重,连丫鬟都没瞧见,直接撞了上去,手上的银票都撒了一地。”   “银票?”大夫人微微挑眉。      下一章 楠竹出来露个小脸~         第五十七章 银票   王妈妈点头,“瞧样子怕是有几千两,济民堂今儿推出那些药丸,效果和柳记药铺一样,价格却便宜好多,让柳记药铺损失不小,估计明儿柳记药铺就要降价了。”   “柳记药铺不论是声望还是靠山都不及济民堂,即便降价也赢不了人心,这其中的损失可全是因为四姑娘没收好秘方的缘故,于情于理,她都该承担部分损失。”   王妈妈一脸笑意,可是大夫人却听得眉头蹙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秘方丢失,第一件事就该把偷药方的人查出来才是,而且秘方自交给柳大夫起,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分红,就算要赔偿,也该从盈利里扣除才是,怎么会拿了银票走,老太太手里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不过四姑娘手里的……   大夫人嘴角轻笑,柳大夫手里的银票十有八九是四姑娘的。   王妈妈看着大夫人,有些担忧,“四姑娘的秘方锁在箱子里,现在知道秘方丢了,老太太不会放过那些伺候的丫鬟的。”   大夫人根本就不担心,秘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怎么知道是谁偷的,总不能没有证据就把丫鬟婆子都打发了吧?   那样非但给不了柳记药铺交待,还会让侯府没了名声,老太太何等聪明,不会置侯府名声不顾的。   晚饭,安容是在松鹤院用的,用到一半的时候,丫鬟就来禀告竹屋修好了。   吃过晚饭后,老太太没有留安容,叮嘱她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就让她回了玲珑苑。   才上二楼,阮妈妈就迎了上来,眉间满是担忧之色,“那些秘方丢了可怎么办啊?”   安容看着她的担忧,心里冷笑,再让你蹦跶几天,回头就算我帮着求情,也没你的好日子过了。   安容咬牙切齿的道,“济民堂都拿到秘方卖药丸了,我还能怎么办,只能两家药铺竞争了,不过那偷秘方的贼,最好把尾巴夹紧了,老太太的手段,不用我说,心里也有数。”   轻飘飘的眼神从阮妈妈身上扫过,她背脊一阵发凉,腿有些站不住。   秋菊、冬梅几个则上前表忠心,安容冷笑一声,“个个都忠心,那药方谁偷的?”   几个丫鬟脸色苍白,安容谁都没理会,直接走到回廊上,拎着小七的胳膊走了进来,一手拍打它的脑门,“忘恩负义!好歹我也救过你的命,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倒好,合起伙来欺骗我一个,你给我老老实实的送封信给你那黑心肝的主子,把画还给我,不然我就扒光你的毛,顿汤喝!”   安容拎着小七去了书房,拿了张小纸条,唰唰唰的写起来,然后绑小七脚上。   一刻钟后,纸条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取下来,看着纸条上的字。   小人!骗取画作,害我误会周太傅,必须赔偿我!   看着小人二字,男子的双眸微寒,竟比脸庞上那半面银色面具还要冷。   只是又心有疑惑,那幅画若非祖父告诉他在周太傅手中,他都不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本想直接放了鸽子,最后却转身朝书桌走去。   一刻钟后,安容收到回信。   骗取画作一事,始于误会,兄台高才,钦佩之至,画作已送人,兄台若有他求,尽可托付。   托付?   安容有些后悔,没问问周太傅画给谁了,对方品性好像不怎么样,我敢托付你么!   可是就算不信他,也该相信周太傅的眼光啊,一眼就看出来她有才,眼光毒辣。   不过她现在好像没有什么要求他的,寻常的事她自己就能解决,最好想个特别难的问题,好叫他知道,欺骗她的下场是凄凉的。   安容坐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思考,忽然眼前一亮,提笔唰唰唰的写起来。   等信被收到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男子看着信上所写,眉头皱紧,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弦月。   不知所思。   夜深人静,烛火通明,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   书桌前,安容正专注的书写着,偶尔沾墨,偶尔手托腮思考,有时候会把写好的纸张揉成团,直接丢地上。   不远处,海棠就着灯火绣针线,见安容又丢了张纸,把绣篓子放下,走过去捡起来,丢炭盆里,燃烧成灰。   再帮安容把冷的茶水换成热的。   冬梅披着衣服上来,轻声的问海棠,“姑娘还不困?”   海棠摇了摇头,打着哈欠道,“姑娘方才还叫奴婢泡了盏浓茶,全喝完了,瞧样子是要通宵。”   冬梅要走过去,海棠拉住了她,朝她摇头。   冬梅见安容对着写满字的纸轻轻的吹着,然后放到一旁,用镇纸压着,又继续。   冬梅轻抿唇瓣,今天本是她值夜,姑娘却点名了让海棠伺候她,这是防备着她呢,心里有些不快,脸上却不露声色的问,“姑娘在写什么?”   海棠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几个字,不知道姑娘在写什么。”   但她却知道,姑娘要她伺候就是因为她不识字,姑娘不想别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就连写废的纸张也要及时烧掉,不留痕迹。   这时,安容丢掉一张纸,冬梅赶紧上前捡起来。   转身时,已经打开了,只见上面写着:   九百九十九文钱,及时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梨价几何?   下面还有一堆字,涂了又改,根本看不清。   冬梅眉头微蹙,姑娘写的这是什么东西,又不是账册,也不是秘方,乱七八糟的。   正揣测着,海棠一把抓了过去,直接丢炭盆里了,冬梅瞪了她一眼。   海棠也知道方才的举措惹到了冬梅,忙陪笑道,“冬梅姐姐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我伺候姑娘呢。”   冬梅见自己根本看不懂纸上写的,便叮嘱了海棠几句,迈步下楼了。   半个时辰后,安容伸了个懒腰,揉着肩膀,然后把一堆纸整理好,抬眸吩咐海棠道,“去楼下把封皮拿来,还有针线。”   海棠转身离去。   安容在数自己写了多少张,足有九十多张,她能记得的问题和答案都在这里了,也不知道遗漏了没有。   等海棠拿了针线和封皮来了后,安容整理好,打算装订起来,可是一想又觉得少了些什么,好像没有序。   安容忙坐下写了篇序,又搁了张白纸,然后才装订好。   看着自己制作的书,还带着浓郁的墨香味,让人心情舒畅,拿了方纱巾包裹好,安容把书搁到枕头底下。   舆洗了一番,上了床就睡了,临睡前叮嘱海棠早上叫醒她。   一夜安眠。   第二天,安容被叫醒时,眼睛还是合着的,还有了些黑眼圈。   扑了些粉才勉强遮住。   吃过早饭后,安容抱着书,带着芍药出了门。   没有去给大夫人请安,直接去了松鹤院。   松鹤院门口,沈安玉几个有说有笑的从另一条路走过来,笑声悦耳,犹如莺啼。   “通州盛产折扇,爹爹去通州办差,肯定会给我们带折扇回来,”沈安姒柔软的声音笑着,“你们还记得清和郡主的折扇吗?”   沈安玉眼前一亮,“怎么会不记得,双面绣的扇面,上面绣着美人拜月图,扇柄是镂空的檀香木,里面镶嵌着米珠,据说就是通州进贡的扇子,只有四把呢,在通州也能买到,好像要百两银子。”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沈安玉的眼睛暗了下去,“爹爹才不会买那么奢侈的折扇给我们。”   沈安姒正要说话,却瞧见安容过来,瞄她怀里抱着东西,笑道,“四妹妹又送什么好东西给祖母,还包的那么严实?”   沈安玉抬头看去,手攒紧了下,冷笑道,“包裹的那么严实,不就是怕被我们看见,妨碍她向祖母献殷勤卖乖,你要不怕被她骂,就去抢过来,也好让我们大家长长见识。”   沈安姒尴尬的笑了笑,“四妹妹可没以前那么好说话了,连你都敢骂,我可没胆量去抢。”   沈安芙但笑不语。   等安容走近,互相见过礼后,大家的眼神就若有似无的从她怀里的书扫过去,沈安玉实在忍不住好奇,瞥了沈安姒一眼。   沈安姒心底叫苦,却笑揽着安容的胳膊,指着她怀里的书道,“四妹妹怀里是什么东西,藏的这么严实?”   安容嫣然一笑,好似春风拂过牡丹,“一本书而已。”   不欲多谈,迈步就进了院子。   越是这样,越是叫人好奇了,什么时候她这么宝贝书了?   玲珑阁里的书,她们都能借了看的,有时候丢了,损坏了点,她都不会心疼啊!   几人好奇的心里痒痒,像是被毛挠了似地,可是一想到上次的事,不敢上前抢了,不过是什么书,等她献过殷勤后,她们就知道了,便忍着。   安容进屋,老太太正吩咐孙妈妈事,安容听了两句,就快步上前,好奇的问,“祖母,你给大哥挑了什么东西给周太傅做见面礼?”   老太太慈蔼的看着安容,笑道,“周太傅喜欢书法字画,你祖父虽是武将,却也喜欢舞文弄墨,生前留下不少,祖母挑了几幅,一会儿让人给你大哥送去。”         第五十八章 撕书   安容当然知道老太爷的爱好,若非家道突变,他应该是个文官,安容把怀里的书拿出来,递给孙妈妈道,“孙妈妈,你把这书连同字画一并交到大哥手中,这书比字画更重要。”   孙妈妈诧异的看了安容一眼,小心的接过书,望着老太太道,“本打算让七福送去的,这么重要,还是让福总管亲自跑一趟吧?”   老太太也正有此意,不过什么书竟然比老太爷留下的字画还珍贵,“我看看是什么书?”   孙妈妈要给老太太看,安容忙拦下道,“祖母,现在时辰不早了,等书画送到大哥手里都快午时了,吃过午饭后,大哥就要去正式授课,总不好让他空着手去吧?”   老太太拿安容没辄,看一眼能费多长时间,竟不给她看,她老婆子又不会抢,不看便不看吧,她也许久没看过书了,书好不好,世子还能失了判断不成,便摆摆手,笑道,“那就赶紧送去吧。”   沈安玉见书被红袖送走了,有些暗跺脚,昨天和柳大夫说话瞒着她们,今儿一本书还藏着掖着不告诉她们,连老太太都不告诉了,她在搞什么幺蛾子?   那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便拉着老太太撒娇,“祖母,四姐姐越来越小气了,一本书还藏着掖着不给我们看,我就想知道,让我们看几眼能看坏了还是看着火了?”   安容一挑眉,云淡风轻的笑着,“一本价值千金的书,让你们看几眼,就不值几个铜板了,我当然藏着不给看了。”   “什么意思?”沈安玉不解的看着安容。安容只笑不语,沈安姒就拽着秋菊问,“秋菊姐姐。你是好人,你就告诉我们是什么书吧!”   秋菊被摇的头晕脑胀。一时两难道,“三姑娘别为难奴婢了,奴婢也不知道,昨儿姑娘熬到半夜才写好的书,奴婢连书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沈安玉听的一愣,随即扑哧笑出了声,“故弄玄虚,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师留下的孤本善本呢。原来是你写的,难怪你怕价值千金被我们看几眼就变成几个铜板了。”   她要是会写书,太阳估计也就从南边升起来了。   安容脸颊绯红,故作生气的瞪着秋菊,“谁叫你告诉她们的,我的字可是一字一金!”   秋菊忙认错,可是安容的话却叫老太太笑出了眼泪,其余人脸上是笑,心里却鄙夷万分,脸皮真够厚的。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光是脸皮就有千金重了吧?   安容被她们笑的恼羞成怒,白皙的脸庞上尽是艳霞。嘟嚷道,“人家一字千金,我一字一金已经很谦虚了好不好,还笑话我!”   老太太笑着戳安容的脑门,嗔笑道,“祖母怎么没听出谦虚的味道来?不过要真是一字千金,你誊抄一下,一字一金倒也说的过去。”   沈安芙则笑道,“既然书那么珍贵。四妹妹怎么不把孤本善本送去,那样才更显诚意。”   安容叹息一声。惆怅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书损坏了两页,不全了,偏我又记得后面两页写了什么,与其送本残破的书,还不如送本新的,好歹齐全。”   安容说着,眉头一挑,眼睛从她们脸上扫过来荡过去,“书是不是你们弄坏的?我以前看的时候还好好的。”   沈安芙几个心一惊,从玲珑苑借回去的书,她们可没自己的那么爱惜,有时候懒的抄了,就撕了下来都有,这会儿一听安容的话,有些心慌道,“四妹妹,可不许这么诬赖我们,是你自己经常看书睡着,书从脸上掉下来,指不定就是那时候摔坏的。”   “摔坏是摔坏,好歹还能将就的看,撕毁可就没了,”安容的声音如金玉相撞,里面夹了三分凌厉,“我发现有好几本书都有被人撕毁的痕迹,有些书我都没看过!”   前世,出嫁的时候,有些书籍是她娘留下的陪嫁,大嫂不让她带走,派了丫鬟来整理,才发现足有二三十本珍贵的书缺页少张,一本书缺了几页,价值就大打折扣,沈安芙几个就说与其丢在箱子底下被虫蛀,不如就送给她们了吧。   她还真的傻乎乎的给了,拿回去之后,把缺失的书页补上,又是完整的孤本善本,回头拿去送人都是情面。   安容现在想想,肚子里都憋着火气,“娘最是爱惜书本,绝对不会把书弄坏的,以前也没听你们说书是坏的,为什么借你们之后书就被撕了,不给我把丢掉的书页找到,往后别想再从玲珑阁借一本书!”   沈安玉几个心虚,可是大家都一样,反倒镇定了,所谓输人不输阵,当即反驳道,“要是你弄坏的,也要我们找,我们上哪儿找去?”   安容点点头,深以为然道,“你说的也对,不过我好像借五妹妹你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古琴谱,不如让丫鬟去取了来,要是没坏,我给你赔罪,要是坏了……。”   沈安玉脸色顿时僵硬,老太太瞧来眼神凝了起来,吩咐沈安玉的丫鬟桃香道,“去取来。”   说完,又加了一句,“还有几位姑娘的,都取来。”   沈安芙几个脸色倒没变,隐约还有些笑意,这回她们可没有损毁书,不怕被查。   桃香出了正屋,感觉到额头一阵冰凉,忙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还打了个哆嗦,她对几位姑娘撕书的事一清二楚,五姑娘少说也撕了五六本了,古琴谱是前天撕的!   老太太爱惜书,每年还会把屋子里的书拿出来晒晒太阳,瞧见有破损的地方,会心疼半天。   老太太说过,书是有神明的,尤其是那些孤本善本,是先辈们呕心沥血之作,该倍加珍惜,可是五姑娘专拣孤本善本撕,一会儿可怎么交代?   桃香定了定心神,去了沉香院。   几个丫鬟奉命去取书,屋子里氛围有些安静,不过一会儿后,沈安姒几个照样有说有笑,唯独沈安玉心不在焉。   安容听她们说话,眼睛猛然睁大,“爹爹今儿回来?”   沈安姒恍然笑道,“你没去给母亲请安,所以不知道,爹爹来信了,说今儿回来。”   安容讪笑一声,挠了挠额头,前世隔的太久了,根本就不记得父亲是哪一天回来的了,不过她却清晰的记得,那一天晚上,大家等着父亲回来吃团圆饭,一直等一直等,父亲就是没有回来,她们比往常整整晚了一个时辰用晚饭,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那么晚吃饭,印象很深刻。   老太太担心了一宿,生怕路上出了什么事。   父亲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老太太抱怨他怎么回来晚了一日,父亲说回来途中遇到了昔日好友,被拉着喝酒去了,多饮了几杯,没法骑马。   那好友的兄长是个从六品官,因为父亲过世,在家丁忧三年,两个月前出了孝期,一直在京中走动,想谋个富庶之地外放,只是没什么门路。   她记得父亲好像收了他一方端砚,父亲帮着举荐了,只是一年后,那兄长在任上贪墨,压榨百姓,遭人弹劾,父亲作为举荐之人,也遭到弹劾,那会儿父亲还是正三品,想升一级,本来大有胜算的,结果出了这事,父亲非但没有升官,还以不查之罪,罚俸半年。   这一世,父亲现在就已经是从二品的官了,要是真的要举荐谁,胜算比前世更大。   正想着呢,桃香几个丫鬟就捧着书进来了。   老太太正呷茶,孙妈妈便走过去细细的查看起来,再回头时,老太太已经把茶盏搁下,用帕子擦拭嘴角的茶汁,问道,“可以损毁?”   孙妈妈随手拿了一本,正是沈安姒的丫鬟翠云捧着的,沈安姒眉头微皱,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   孙妈妈把书翻开给老太太看,那一页书被撕下来了一大半,还有一半夹在上面,只余下一角,几乎吹一口气就能掉了。   沈安姒眸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不可能,书怎么会坏呢?”   这本书就前面两页写的有趣,后面越来越枯燥无味,她就翻过一次就没看了,怎么会撕掉它?!   沈安姒抬头看了眼翠云,翠云忙把头低了下去。   老太太的脸却冷沉了下去,看沈安姒的眼神带了指责,却没有发落,继续看孙妈妈递过来的其他书,有些已经缺页了,有些少了一半,老太太看的心直疼,这些可都是难得一求的孤本善本,她还记得老太爷在世时,想看又不好找媳妇开口,还是她找了侯爷,侯爷才在书房找了个书架,专门摆放这些书,让老太爷可以翻阅。   后来江氏死后,侯爷怕睹物思人,才叫人装在箱子里给安容送了去,这些书老太爷经常熬夜点灯苦读,她卧室里还摆着老太爷的手抄本,如今这些书却被人这样糟践……   老太太重重的一拍桌子,吓的沈安姒几个忙跪下来,脸色微白,背脊却挺直。   “祖母,我没有撕书!”            第五十九章 孤本   “没有撕书,那这些书是怎么坏的!”老太太气的直喘气,“若只是一本也就罢了,一共借出去八本,就有四本被撕了,这些书会自己坏吗?”   安容站在一旁,红着眼眶看着她们,“你们借什么书,我都不过问,只让丫鬟登记一下,还的时候跟我说一句就成了,没想到你们却这么不爱惜我娘留给我的书!要不是我昨晚翻了几本,都不会发现,往后我再也不借你们书了!”   安容捧着书本,正是沈安玉借走的古琴谱,里面有两张没了,心下不由的更气,恨不得过去朝她脸挠两下才好,“五妹妹,这本琴谱借你之前我还看过,是完好无缺的,缺失的两页,你给我还回来。”   沈安玉一脸茫然的看着安容,忽然起身拿了书本,讶然道,“怎么会,我昨儿晚上还翻过琴谱,没有损坏,今儿怎么缺了两张?”   沈安玉回头看着桃香,桃香跪下道,“方才奴婢去拿的时候,书已经坏了,问了丫鬟才知道,是七少爷去找姑娘玩,没见到姑娘,就在屋子里玩耍,不小心把水沾在了书上,怕被责罚,就把那两张纸给撕了下来……。”   沈安玉脸色舒缓了好多,轻咬了下唇瓣,一脸无辜的看着安容,“四姐姐,孝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生气了。”   安容心底冷笑,真是生了个好弟弟,帮她抢东西不算,还帮她背黑锅,既然他那么能干,那这黑锅她就让他背稳了便是。   安容脸上带笑,语气温婉,“是孝哥儿撕的啊,他年纪小,我自然不会生他的气,不过俗话说得好,三岁看到老,孝哥儿做错了事,不知道赔礼道歉,还变本加厉,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撕书,将来还怎么读书识字?”   “五妹妹和母亲惯着宠着孝哥儿,以为他年纪小,就处处纵容着他,还有那些丫鬟,明知道孝哥儿做的不对,也不知道阻拦,祖母,这样的丫鬟未免也太不称职了,没准儿孝哥儿撕书的主意就是她们拾掇的!”   老太太对孝哥儿也失望至极,做错了事赔礼道歉就成了,竟然撕书欲盖弥彰,真是被惯的没边了,大夫人是当家主母,回头敲打两句就行了,但是对于那些丫鬟,老太太不会心慈手软。   “来人,去把七少爷撕书时,屋子里伺候的丫鬟给我杖责二十!”   安容笑面如花,沈安玉拳头握紧。   老太太没有怀疑丫鬟说假话,因为没人敢往孝哥儿身上泼脏水,安容却惋惜道,“那两张曲谱肯定没了。”   老太太心疼的看着安容,想着孝哥儿前些日子才抢安容的狗,又撕她的书,实在不管教不行了,便吩咐红袖道,“去把七少爷接来。”   沈安玉面如死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会儿孝哥儿来了,肯定会露陷的。   安容则看着另外几本书,望着沈安姒道,“那些书也是孝哥儿撕的吗?”   沈安姒和沈安芙两个跪在地上,气的牙根痒痒,她们根本就没有撕书,天知道书是怎么坏的,沈安玉好命有弟弟帮着背黑锅,她们可没有!   就算有,她们也不敢用,老太太对撕书反感至极,她们不是把自己的弟弟推到火坑里去吗?   想到老太太找孝哥儿来,两人又有些幸灾乐祸,看五妹妹一会儿怎么收场。   沈安芙看着安容,眼神带着无辜道,“四妹妹,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敢对天发誓,这书真不是我撕的,若有一句虚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安姒也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四妹妹,我也发誓,这书若是我撕的,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誓言狠毒至极。   老太太不由得蹙眉。   安容嘴角轻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桃香,她有些明白了。   桃香很镇定。   她根本没有时间和沈安玉合谋欺骗老太太,她也没胆子擅自做主往沈安孝身上泼脏水。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去找了大夫人,把脏水泼到沈安孝身上是大夫人出的主意,所以老太太找沈安孝来,她才不害怕。   安容也不信,就那么巧了,前世她们不知道从她那里借走了多少书,损坏的也不过二三十本,都是孤本善本,沈安芙借的不过是她从大街上买来的书籍,再贵也不过几两银子,她不会做那么蠢的事的。   她们之前气定神闲,根本就不担忧,对于书本损坏的事,她们也很吃惊,很惊讶。   反常即为妖。   安容想应该是大夫人在帮着沈安玉的时候,不忘记踩她们一脚,有罪大家一起受。   安容嘴角一笑,比阳光还要灿烂,“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发这么重的誓,我肯定是信你们的,可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书既然好好的,为什么偏偏坏了?”   沈安姒和沈安芙又不是蠢笨之人,安容一点拨,她们就明白了,回头看着丫鬟,冷声问道,“书为什么会坏?!”   翠云扑通一声跪下,脸色苍白道,“奴,奴婢不知道。”   不论怎么问,就是不知道。   老太太眼神凝了起来,她也信了书不是沈安姒和沈安芙撕的,难道是屋子里的丫鬟撕的?   没有证据,根本抓不到罪魁祸首。   安容也没想抓住,挨着老太太坐下道,“祖母,二姐姐、三姐姐都发誓了,我相信她们,您就让她们起来吧。”   老太太点点头,沈安姒和沈安芙才敢起身。   很快,奶娘就领着沈安孝进来,沈安孝进门规矩的请安,然后扑倒老太太怀里撒娇,“祖母,你是不是想我了?”   看着孙儿这么可人疼,老太太的心软了三分,可是再可爱,做的那些事也不可爱了,慈母多败儿,她可不希望这样可人疼的孙儿被养歪了,将来是个斗鸡遛狗,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便狠下心沉了脸道,“不小心把水洒书上了,怎么不知道认错,却把书给撕毁了?”   沈安孝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太太,有种被冤枉的委屈,“祖母,我没有撕过书。”   安容拿了古琴谱,走过去,亲昵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祖母疼你呢,只要你认错了,祖母不会责罚你的。”   沈安孝因为雪团迁怒安容,不喜欢她的碰触,扭头怒道,“没有撕就是没有撕,我认什么错!”   安容挑了挑眉,“真没有在你五姐姐的屋子里撕书?那桃香怎么说是你撕的?”   “没有!没有!”沈安孝像一头被惹怒的小狮子,仿佛安容再污蔑他一句,他要咬人了。   忽然,眼睛朝桃香望去,“我什么时候撕毁书了?”   桃香满头大汗,正要跪下呢,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夫人来了。   进门一脸的笑,走路都带风,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屋子里不对劲似地,“老太太这里好热闹啊,侯爷今儿回来,儿媳打算给侯爷办个洗尘宴,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说到侯爷回来,老太太的脸色很好,“你看着办吧。”   沈安孝扑倒大夫人怀里,撅着嘴,指着桃香道,“娘,她污蔑我撕毁五姐姐的书!”   大夫人凌厉的眼神望过去,桃香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没有,就是借奴婢三五个胆子也不敢污蔑七少爷,奴婢也是听屋子里的丫鬟说的。”   大夫人冷笑了一声,“真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丫鬟,自己撕毁了书,还把脏水泼到孝哥儿头上,就该拔了舌头!”   说着,又对着老太太道,“是媳妇管教不严,一会儿会彻查此事,今儿侯爷回来,又是升官之喜,切莫为此气坏了身子,不然侯爷该怪我没管好内院了。”   安容站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祖母,母亲说的对,那些人是无法无天了,连祖母和我都敢骗,还敢往孝哥儿身上泼脏水,肯定是黑了心肝的,迟早没有什么好下场!”   大夫人眼神倏然冷了下来,眸底寒芒一闪而逝。   沈安玉气的咬牙。   安容像是不知道似地,给沈安孝赔不是道,“四姐姐没查清楚就误会了孝哥儿,给孝哥儿赔不是,孝哥儿原谅四姐姐好不好?”   孝哥儿很大度的笑道,“我不怪四姐姐。”   安容笑了笑,然后望着沈安玉几个,“我不管书是怎么被毁的,总归是借给你们,没有被保管好,你们该赔偿我吧?”   沈安姒气的要吐血,却忽然笑了,她的可不是孤本,“我的书好赔,买一本一模一样的就成了,五妹妹撕毁的可是孤本啊,拿出去卖,少说也值百两银子呢。”   安容把玩绣帕,笑道,“咱们姐妹间,不必计较太多,但一码归一码,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不管是重新寻一本还是赔我银子,只要赔了就行。”   沈安玉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脸上笑容依旧,“一会儿我就把银子给四姐姐你送去。”   大夫人把孝哥儿放下,让奶娘带他回去,然后望着老太太道,“老太太,九姑娘也去慈云庵住了快一个月了,今儿是不是派人去接她回来?”   九姑娘,沈安姝,同样乃大夫人所出,今年九岁。            第六十章 蛮横   去年开春,有道士上门说,府里乌云笼罩,福总管把道士轰走时,二太太认出他是当年给沈安芙算命的道士,说她八岁那一年克老太太,被送到庄子上住了一年,老太太安然无恙后,过了九岁生辰才进的府。   二太太就把道士请了进来,结果道士算出九姑娘克母,每年春末入夏,和秋末入冬要去庵堂吃斋念佛一个月。   这一次是第四回了。   沈安芙嘴角一抹冷笑一闪而逝,幸亏娘眼尖,认出了道士,逼的她说出当年被大夫人收买的事,娘本打算揭发大伯母的,四婶觉得娘傻,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现在去揭发她有什么用,时隔好几年了,指不定还会被她反咬一口。”   娘当时气极了,根本不管不顾,“那芙姐儿在庄子上待了一年,苦都白吃了吗?”   四婶笑道,“你要是想芙姐儿不白吃苦头,就该当做不知道,既然她那么信道士的话,若是道士说九姑娘克她,她能反口说不信吗?”   娘当时醍醐灌顶,直道四婶的计策妙,就偷偷的派了人去找道士,逼他演了这出戏,道士没敢往死里说,这才有了一年两月吃斋念佛之说,却也让大夫人气的咬牙。   而且吃斋念佛的时候,不许外人去探望。   沈安芙一直觉得府里心计手段最狠的不是大夫人,而是四太太,只可惜四老爷是庶出,不然府里哪还有大夫人的位置?   “算算日子,九妹妹也在慈云庵住了二十八天了,再有两天就满月了,也不知道提前两日回来对大伯母有没有影响?”沈安芙一脸纯真的问,又抱怨道,“那臭道士真讨厌,没本事破我的命,也没本事破九妹妹的命,就连九妹妹在慈云庵住,都不许亲人探视。”   大夫人眼神冰冷。   老太太想了想道,“既然都住了二十八天了,就再多住两日吧,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安容站在一旁,心底颇感慨,以前她是不信的,可是瞎眼神算的话,她信,至于那些江湖术士的话,信才是傻子呢。   当年,娘亲生她就过世了,她也被传命格太硬,克母。   一旦传出克母,回头父亲出了事,也是往她脑门上扣,外祖父当年就被传了克父,他不信邪,让舅母带了大师来亲自给她算命,大师说她命里旺父旺夫旺子,请的是大昭寺的大师,没人敢说不信。   旺父旺夫旺子,安容想起前世,就忍不住呲之以鼻,却不否认,大师帮她免了流言蜚语之苦。   老太太发话了,大夫人明知道沈安姝不克她,却也没办法,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府里积极筹备接尘宴,安容明知道父亲不会回来,却不能说。   从松鹤院出来,看着温暖的冬日,安容脸上泛起淡淡笑意,明儿就能见到父亲了。   沈安姒迈步走过来,把秋菊和翠云支开。   安容看着她,又看了眼翠云,笑的颇有些深意,“三姐姐有什么话要避开丫鬟说?”   沈安姒苦笑一声,觉得有些冷,“我以为翠云忠心待我,今天才知道她忠心的是大夫人。”   安容眉头轻挑,方才在屋子里,她可不是这样的,完全没有怀疑过是大夫人动的手脚。   安容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翠云怎么不忠心三姐姐了?”   沈安姒微微一滞,盯了安容好半天,才冷笑道,“五妹妹撕了你的书,老太太不会轻易饶过她的,大夫人为了帮她逃过责罚,不惜将我们都拖下水。”   安容一脸恍然大悟,又有些不解的看着她,“那你怎么不告诉祖母?”   沈安姒没有说话。   她在担心,因为安容说话没有遮拦。   安容没有催她,她知道沈安姒是不敢告诉老太太。   翠云是家生子,父母兄弟的卖身契都捏在大夫人的手里,大夫人既然敢撕她手里的书,肯定警告过她,她不敢指出大夫人。   沈安姒也不敢逼问翠云,那表示她在怀疑大夫人,她的亲事还捏在大夫人的手里,这些年,她处处巴结讨好沈安玉,哄的大夫人高高兴兴,数年心血不能毁于一旦。   有些委屈心里明白就成了,就算挨罚,也不过禁足几日,罚抄几篇女诫,忍忍就过去了。   连二房的沈安芙都忍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只是在老太太和大夫人面前忍了,不代表在安容面前也忍,她还指望借安容的书看呢,就凭她的月钱,要买头饰,打赏下人,根本匀不出来买书。   撕书的事,她发了重誓,安容信她。   但是信是不够的。   大夫人欺负她,视她如草芥,这口气她忍不了,就算报不了仇,也能给她们添点堵。   说白了,她就是要挑拨安容和沈安玉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人闹别扭,她两边哄,能得两边的好处。   前世安容不懂她的算计,今生还能不懂?   大夫人的为人,她比谁都清楚,不需要沈安姒的挑拨。   这些天,她没有和大夫人闹翻,要么装傻充愣,要么含糊过去,是因为玲珑苑大部分人都是她的,内宅中,想要害死一个人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   另外就是她不想打草惊蛇。   敌明我暗总是多三分胜算,而且当年父亲留下遗书,说让二老爷继承爵位时,大夫人并没有反对。   二老爷膝下有嫡子,有庶子,他继承了爵位后,会那么轻易还回来吗?   才出生的孩子都能继承皇位,何况孝哥儿当时都五岁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了,昨天大夫人说送礼的事,明显是向着二老爷的,父亲归程在即,就不能提议多等几日?   还有帮三叔升官时,大夫人虽然拒绝,可是态度并不强硬,她记得四老爷要谋京官时,四太太想从公中拿两千两,她都严厉拒绝。   前世笑到最后的只有大夫人和二老爷。   二太太在二老爷继承爵位后第二年,就病逝了。   一想到前世大哥和父亲被她们害死,安容的眼神就冰冷如霜,恨不得买包砒霜把这些祸害全毒死了以绝后患。   可是她不能,这会儿大哥在琼山书院读书求学,父亲仕途顺畅。   一家和睦,没必要为了几个蛇蝎搭上侯府的名声,搭上自己一辈子。   前世,她们那么狠毒,让大哥和父亲受尽折磨,又岂能那么就便宜了她们!   “……四妹妹,我说了一堆,你听见了没有?”沈安姒说的口干舌燥,却见安容拽着花叶走神,不由得气的咬牙。   安容瞥头看着她,“你说什么了?”   沈安姒气结。   却不得不忍着。   “四妹妹,你也知道书不是我撕毁的,我想再借两本书看看,”她笑道。   安容把手里的花丢地上,拍了拍手道,“我是知道书不是你撕的,可是书的的确确坏了,能坏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可不想娘留给我的遗物最后都被撕的支离破碎。”   沈安姒捏紧拳头,“书是大夫人派丫鬟撕的!”   安容冷笑一声,“你说是就是?没有证据,你说再多也没用,等什么时候撕书的人抓到了,三姐姐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借书吧。”   说完,安容扭头就走。   沈安姒气的一抬手,抓了一朵开的正艳的花丢地上,狠狠的踩了上去。   刚要迈步进院子,就听到身后有丫鬟唤她。   安容回头。   一个身着青碧色棉袄,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奔过来,脸颊通红,有些喘气道,“四姑娘,弋阳郡主来了。”   安容微微一怔。   弋阳郡主怎么来了?   瞧样子,该是到门口了,不然丫鬟不会这样急的。   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安容忙去迎接她,见到弋阳郡主时,她都进了二门了。   一张脸灿若春花,姣如秋月。   安容轻提的心放下,笑道,“郡主来寻我玩,怎么都没提前打声招呼?”   弋阳郡主脸微微红,不打招呼就贸贸然登门,是件很失礼的事,可是她知道安容不是怪她,便拉着安容的胳膊道,“我是去玉锦阁挑头饰,无意中听到柳大夫去济民堂买了万两银子的药丸,觉得不寻常,就找柳大夫问了两句,柳大夫避口不答,让我来问你。”   柳记药铺和济民堂的事,弋阳郡主昨天就听说了,怎么说她手里也拿了两成股,岂能坐视柳记药铺被欺负不理?   安容听到柳大夫买了万两的药丸,微微愣了下,“买了那么多?”   弋阳郡主点头如捣蒜,“不知道柳大夫想做什么,外面都在传柳大夫黑心,一举买光了济民堂的药丸,逼的大家不得不去柳记药铺买,不过济民堂说了,他们已经在全力调制药丸,即便柳记药铺买三五万,他们也有的卖。”   看来柳大夫是想玩笔大的,让济民堂元气大伤呢。   弋阳郡主问安容柳大夫问什么这么做,安心打马虎眼道,“郡主别问,等过几日,有场好戏看,提前知道就无趣了。”   弋阳郡主一双眼睛闪着光亮,“那我可就等着了。”   安容领着弋阳郡主去玲珑阁,一路上有说有笑。   渐渐的,弋阳郡主就说起顾清颜,“上次在信里也没说清楚,顾家大姑娘哪有那么好,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哪里好了,丫鬟不过不小心碰到她一下,她一抬手就打了过去,蛮横至极!要不是人是我下帖子请来的,我都恨不得叫人把她丢出去了!”         第六十一章 吓唬(求粉红)   安容目瞪口呆。   前世六年都没见清颜打过丫鬟啊!   安容不信的看着弋阳郡主,弋阳郡主气的腮帮子圆鼓鼓的,“可能我们见到的顾家大姑娘都不同吧,轩哥哥见到的是她懦弱无能,我见到的是她嚣张傲慢,你见到的却是她才情卓绝,温婉如水的一面,一个人有三种性情,听柳大夫说,这是一种病,就跟好好的人忽然癫狂一样,很可怕,往后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清颜医术卓绝,怎么会有病呢?   难道那也是她伪装的一种?   安容越发糊涂了。   “所以萧国公府就退了与清颜的亲事?”安容问道。   弋阳郡主撅嘴,吃味道,“清颜,叫的真亲昵,你都没叫过我弋阳。”   安容哭笑不得,前世,你一口一个清颜姐姐才叫人吃味呢,这会儿倒吃起清颜的醋来了。   “好了好了,往后我也叫你弋阳,”安容投降道。   弋阳郡主咧嘴笑,高兴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随即又叹道,“湛哥哥都定过三门亲了,明明是湛哥哥要退亲,结果外面传湛哥哥克妻,才定亲就把顾大姑娘给克了,湛哥哥现在说亲都困难了。”   说着,眼睛瞥了安容一眼,眸底还带了丝指责。   之前,安容退萧湛的亲,弋阳郡主可是整整两个月没有理她,她花了好大劲才把她哄好。   要不是芍药嘴快,说她是听沈安玉她们说萧湛不好,弋阳郡主知道她是被人给误导了,估计都做不了朋友了。   因为此事,弋阳郡主愈发不喜欢沈安玉几个,每回对着她们都不冷不热。   这不。得知道弋阳郡主来了,沈安玉几个赶来了,殷勤备至。要请弋阳郡主去她们院子里玩。   弋阳郡主淡淡的回道,“我还是喜欢玲珑阁。”   沈安玉脸色顿时僵硬。努力维持笑脸。   看着弋阳郡主和安容有说有笑的走远,沈安玉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沈安芙安慰她道,“弋阳郡主也是看在太后的面子才和四妹妹走的近的,再者,府里别的院子也的确比不上玲珑阁的一半。”   沈安姒连连点头,又有些惋惜,“当初要是五妹妹没有搬进蒹葭苑,没准儿今日的玲珑苑就是五妹妹建的了。玲珑苑虽然偏远了些,可是清幽雅致,一看就是嫡女的住处,谁来都宁愿走远一些,去欣赏一番。”   沈安玉扭紧绣帕。   她们说的没错,她也是嫡女,府里只有蒹葭阁有绣楼,当初她要是没有搬进去的话,肯定会重建一个的!   玲珑苑本该就是她的!   看着沈安玉眼底流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沈安姒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走到玲珑苑门口。大夫人就派了大丫鬟碧玉给她送来百两银票。   安容收了银票,不冷不热道,“昨儿五姑娘打碎的花瓶原是一对。给我送来的那只不搭,重新换一只来,若是没有,给我换一对。”   碧玉怔怔的看着安容。   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沈安玉。   半晌才点头应下。   弋阳郡主不是第一次来玲珑阁,每回来总觉得景致不同,这儿玩玩那里逛逛,一时手痒,还在竹屋弹奏了一曲。   竹屋修葺如新,扑了红毯。安容都不知道哪里被烧了。   玩闹了近大半个时辰,弋阳郡主才起身告辞。不舍道,“不能再玩了。我答应母妃会回去陪她用午饭。”   安容送她到大门口。   弋阳郡主走后,安容就见到福总管骑马过来。   “大哥在书院还好吧?”不等福总管行礼,安容便问道。   福总管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忙道,“世子爷在书院很好,只是……。”   福总管犹豫了下,把今儿去书院的事跟安容禀告了一番。   他奉命送画卷和书本去书院,也不知道怎么了,书院那群学子疯了似地,问他是不是二少爷送的。   他弄了半天才想明白二少爷是四姑娘。   一点头,那些学子们就拥着他去了沈安北跟前,要看礼物。   那些画还好,看到四姑娘送的书后,那些学子们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这第一页的题目不是今天先生出了给咱们算的吗,算了一个时辰都没解出来,这上面竟然写满了答案!”   沈安北被拽着问,这书是谁写的,从哪里来的,能不能买到。   想到世子爷那哀怨的眼神,福总管就苦恼,经算大师要破例招四姑娘入学。   琼山书院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便是武安侯府,也只有一个名额。   他和世子爷拒绝,经算大师很不高兴的走了,临走前还顺走了世子爷的书。   所以,福总管抬头看着安容,“世子爷说,让你再送他一本。”   安容拢眉,那书是她特地给大哥准备的,怎么就到了经算大师的手里?   想到自己昨天熬夜写了几个时辰,安容的手腕就泛酸。   可是大哥难得有求于她,她还真不好拒绝。   回到玲珑苑,安容吃了午饭后,就开始写。   有了昨晚的记忆,这一次写的很快,两个多时辰就写完了。   让芍药交给福总管,尽快给沈安北送去。   安容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了身新衣裳,带着秋菊去松鹤院参加晚宴。   正屋内,有些愁云惨淡。   奉旨离京办差,回来的时辰是约定俗成的,若是赶不及回来,会在驿站逗留一天。   等第二天跟皇上复命了才能回家团圆。   若是傍晚回来,没有先把手里的差事办好,就先接风洗尘了,那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弄不好还会遭到弹劾。   “按理这个时辰,侯爷早该回来了。小厮去城门迎接,根本就没见到他的人影,侯爷一向准时守信。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大夫人担忧道。   她神情焦灼,有些坐立不安。   儿行千里母担忧。   老太太原本就有些担心。听她一说,就越发的担心了。   安容迈步进去,请安后,挨着老太太坐下,笑道,“祖母,爹爹又不是一个人去办差,能出什么事。十有八九是回来途中遇到了好友,被拖着吃酒去了。”   听了安容的话,老太太心微微安。   “可我眼皮子一直跳,”大夫人碰着眼皮道。   是右眼皮。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握紧了。   安容脸色冷冷的,上了年纪的人切忌伤心动怒,焦虑不安,对身子不好,就算她眼皮跳,也该忍着不告诉老太太才是。   安容眸光闪了闪。抿唇道,“我从书上看到,说右眼跳灾。并非不能解,只要用针扎下眼皮,受了疼见了血,亲人就不会有事了,母亲你……。”   大夫人碰眼皮的手顿住。   眼神阴沉。   老太太没看见,吩咐孙妈妈道,“去拿根绣花针来。”   媳妇比起儿子来,那可是什么都不算的,不过就是被针扎一下。老太太连问大夫人的意思都没有。   她必须得照着做。   沈安玉捏紧粉拳,“你从什么书上看到的。我怎么没见过?”   安容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医书上写的啊。我觉得很有道理,不管有没有用,试试总不会错,万一灵验呢,要是我眼皮跳,我肯定扎了,十指连心,都不知道扎过多少呢,何况是眼皮了。”   大夫人笑着,笑意很冷,就想染了层霜似地,“说的对,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帮侯爷挡灾是应当应分的。”   孙妈妈把绣花针送上,大夫人咬牙戳了眼皮子一下。   第一下没见血。   不得不戳第二下。   安容睁着一双眼睛看,手攒的紧紧的,一脸的心疼,可是心底却笑开了花,看你还敢不敢一惊一乍的吓唬人了。   “果然有效,扎了就不跳了,”大夫人努力挤出一丝笑脸道。   不是不跳了,是不敢跳了吧!   安容腹诽的想,又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母亲牺牲那么大,神明也会庇佑爹爹的,这会儿城门都关了,咱们吃饭吧?”   老太太对安容的医书深信不疑,宽慰的笑道,“那就不等了,吃饭吧。”   丫鬟去请二老爷来。   屋子里摆了四桌。   二老爷二太太大夫人陪着老太太一桌。   府里的姑娘们一桌,少爷一桌,再有就是姨娘一桌。   要是过年的时候,屋子里要摆上七八桌,不过那时候并不在松鹤院用饭,而是在怡安堂,边吃饭边欣赏歌舞表演。   安容吃饭的时候,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大夫人,见她连眨眼睛,都疼的面容扭曲,顿时食欲大开。   沈安溪看着安容,关怀道,“吃那么快,小心伤胃。”   安容嚼着青菜,咽下去后才道,“中午急着给大哥抄书,根本没吃多少,这会儿实在饿了。”   嘴里有东西,说话是件极其不雅的事。   一般说话,都要歇下筷子。   安容说起抄书,大家就有话说了,福总管将经算大师要破例收安容做徒弟的事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担心安容女扮男装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有损闺誉,下令府里上下不许透露一句,否则家规伺候。   老太太这么围护安容,大家心里都妒忌呢。   尤其是沈安芸,她几天没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看她的神情很冷淡,全然不似见到四妹妹时的和蔼,同样是孙女儿,凭什么就那么不待见她!   沈安芸咬牙切齿的盯着盘子里的菜。   半晌后,才神情轻松。   是她蠢笨了,不应该和老太太对着干,应该顺着她,才有机会退亲。            第六十二章 花笺   半个时辰,老太太歇了筷子后,大家就都不吃了。   一群人闲聊了会儿,就都各自散了。   等安容回到玲珑苑时,天已经很黑了。   正要迈步上台阶,忽然一只猫冲了出来,朝安容啊的一声叫了。   吓的她惊魂未定。   漆黑的夜里,一只眼睛透着幽光的黑猫显得整个院子都格外的阴森。   秋菊吓的身子哆嗦,用手里提着的灯去赶那只猫。   那只猫望了安容两眼,迈步走了。   秋菊拍着胸脯道,小脸苍白,“太吓人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屋吧。”   不用她说,安容也不想多停留一步。   赶紧进了院子,等见到屋内丫鬟忙活的样子,安容的心才安定。   进了二楼,芍药见安容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秋菊哆嗦着身子,道,“我跟姑娘一路走来都好好的,忽然从暗处冲出来一只黑猫,冲着姑娘就乱叫,你们听见了没有?”   芍药摇头。   海棠给安容倒杯热茶,不解道,“没听说府里养了黑猫啊,哪来的黑猫?”   安容碰着茶水,努力平复惊吓的心,正好这时候,雪团在她脚边乱转,吓的安容把手里的茶盏丢了,砸在桌子上,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滴。   芍药赶紧把雪团抱起来,海棠则问安容烫伤了没有。   安容狠狠的剜了雪团一眼,恨不得丢了她才好。   安容抖着裙摆上的水,幸好是大冬天,不然肯定会烫伤。   海棠蹲下来帮她擦拭裙摆,安容瞧着,忽然眼睛凝了起来。   一大块湿迹中,有铜钱大小的地方颜色深一些。   安容转身去了浴室,把裙裳换下,轻嗅了嗅,倏然眼神冰冷,嘴角一抹讥笑划过。   一样的伎俩用两次,这一次还想她将玲珑苑让出来?   把手里的裙裳往地上一丢。   由着冬梅伺候穿上干净裙裳,若无其事的迈步出了屋。   昨晚熬夜,下午又用心写书,安容早就乏了,舆洗了一番,就睡下了。   一夜沉眠。   第二天,秋菊把天蓝织金纱帐挂到折枝莲花铜钩上,又掀开薄纱内帐,见安容睡的沉,许是光线照射的缘故,眼睛动了动。   秋菊俯身,打算唤醒安容,却见到她耳朵里堵着一团棉花,不由得怔了怔。   芍药凑过来,打着哈欠道,“昨夜那只死猫叫了一夜,扰的人都睡不着,姑娘肯定也没睡好,别叫醒姑娘,让她多睡会儿。”   “小点声儿,就属你说话声最大了,”海棠压低声音道。   芍药嘴一撅,恨恨的看了海棠一眼。   海棠朝她一笑。   这空档,安容已经醒了。   见三个丫鬟围在床边,安容把塞着耳朵的棉花取下来,丢在了床边的小几上,问道,“昨夜那只猫叫了没有?”   三个丫鬟连连点头。   “那猫叫声好凄惨,就跟孩子哭似的,叫的人发慌,偏没人敢起床去轰它走。”   安容伸着懒腰下床,眯眼笑道,“往后睡觉前,把耳朵堵起来便听不着了。”   芍药哆嗦了下,“那猫还叫啊?”   不但会叫,只怕还会飘呢。   安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粉嫩如三月桃花,只是眸底有丝寒意,渐渐寒意化开,变成一股柔软的春风。   笑意盎然的眼眸里,分明写着四个字:礼尚往来。   吃过早饭后,安容带着冬梅去给大夫人和老太太请安。   走到半路,就瞧见夏荷带着四五个婆子过来,见了安容,忙福身行。   安容微微诧异,“夏荷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夏荷恭谨的福身,抬眸看着安容道,“老太太听说玲珑苑昨夜有猫叫,还是黑猫,说不吉利,让奴婢领着婆子把猫撵出去。”   安容眼脸轻动,“老太太怎么知道有猫叫?”   “是大姑娘去给大夫人请安时,听到丫鬟禀告的,”夏荷回道。   先是大夫人莫名的眼皮跳,又是黑猫冲大姑娘乱叫,说好的归期,侯爷没有归来,老太太的脸色很难看。   安容往旁边让了让,温和的笑着,“那你们先去吧,仔细瞧瞧玲珑苑外有没有什么狗洞,估计是从哪里钻进来的野猫。”   进了松鹤院,就见到好些丫鬟婆子往她脸上瞧,等安容走后,还隐约听到谈话。   “莫不是又跟前些年似地,四姑娘又被脏东西缠上了吧?”   “嘘,你想死啊,四姑娘是你能编排的吗?!”   安容眼角轻轻一斜,一抹璀璨流光飞过。   饶过屏风,安容就碰触到老太太关切的眼神,温和而慈蔼,像一缕暖阳温暖着她的心。   安容鼻尖泛酸。   老太太瞧了更加的心疼,摸着安容的手道,“吓坏了吧?”   安容摇头。   老太太严厉的骂道,“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一而再吓你,玲珑阁不住了,搬来跟祖母住。”   安容狠狠的摇头,“祖母,安容没有被吓到,昨儿安容睡前用棉花堵着耳朵,没听到有猫叫。”   二太太坐在一旁,同情的看着安容,“两年前,四姑娘被吓的夜不能寐,从蒹葭苑搬了出来,这好不容易安生了两年,那脏东西莫不是追到了玲珑苑吧,不是说五姑娘能震的住吗?”   沈安玉脸颊微红,扭着帕子道,“四姐姐,是我没本事震住那些脏东西,让你受了惊吓。”   沈安芸嘴角轻弧,笑道,“祖母的松鹤院是咱们侯府最有福气的地方,四妹妹你不如搬来跟祖母住吧?”   安容轻咬唇瓣,犹豫不决了好一会儿,最后摇头道,“还是不搬了,一而再再而三搬院子,传扬出去,肯定没人跟我玩了,玲珑苑我花了那么多银子才建好的,若是被两个小鬼占了,我肯定会气的夜不能寐,再说了,今儿叫的不过只是一只小夜猫,我都没听到它的叫声。”   安容一脸的故作轻松。   老太太想了想,安容说的确实有理,被脏东西缠上,可不是好事,要是传扬出去,那些有意求亲的人肯定有所顾忌。   老太太决定多派两个婆子去玲珑苑。   沈安玉轻笑道,“祖母,玲珑苑的丫鬟婆子只比您院子里少两个呢。”   安容把头靠着老太太道,“祖母,不用给我派婆子了,我想请幅画回来,可不可以?”   “什么画?”老太太问道。   “钟馗捉鬼。”   老太太连连点头,“祖母怎么没想到,是该挂幅钟馗捉鬼图放屋子里震着,一会儿让丫鬟去买。”   安容嘟嚷道,“安容想自己去,那样更有诚意一些。”   沈安玉眼前一亮,问道,“四姐姐是要去青玉轩吗?”   “那我们都陪四妹妹买画去吧,”沈安芙笑道。   安容眼神轻动,没有拒绝。   老太太拿了二百两银子给安容,就让她们出去了。   一行六个人。   浩浩汤汤的出了门,上了马车。   青玉轩在东平街,是京都最大的字画铺子。   两层楼,第一层卖的是笔墨纸砚,第二层才是卖的字画和书籍。   安容是青玉轩的常客。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安容没有来,着实让青玉轩的小伙子两眼望穿。   这不,见到武安侯府的马车停下,小伙子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一脸灿烂笑容。   “铺子里新进了一批花笺,特地给沈四姑娘留着呢,您要再不来,小的实在帮不了您留着了。”   安容喜欢收集各色花笺。   听了小伙计的话,脸上绽放一抹笑意。   小伙计连忙转身,去拿了一沓花笺过来,刚要递到安容的手里。   那边一声怒声传来,“好个青玉轩,做买卖还挑起了客人!”   说话的是个青色裙裳的丫鬟,梳着双丫髻,杏眼圆瞪。   她身后还站着个姑娘,一身金丝海棠花湖绸袄,鹅黄百褶裙,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白皙,吹弹可破。   安容暗叫一声晦气。   竟然遇到了苏映雪,忠勇侯府大姑娘,以前和她在青玉轩抢过花笺。   两人上辈子做了好几年的对头。   后来因为她遭遇可叹,安容才没有对她冷眼相待。   想到上一世苏映雪满身是血的跪在地上,哭晕差点丧命的情形,即便这会儿苏映雪冷视她,安容对她也提不起怒气来。   为了几张花笺,就结仇,实在没必要。   安容笑看着小厮道,“给我留两张,其余的都给苏姑娘,账算我的。”   苏映雪眉头几不可擦的皱了皱。   沈安玉几个也都望着安容。像是不认识安容了一般。   上回闹的不可开交,连掌柜的都出了门,她也没让两张给苏映雪啊,今天怎么?   她没吃错药吧?   安容朝苏映雪轻轻一笑,迈步就上了台阶。   苏映雪回头看着安容的背影,这还是那个剑拔弩张的沈四姑娘吗?   安容迈步上台阶,姿态优雅,笑容纯美。   迈上最后一台阶,安容眼睛忽然被光亮给慌了下,脑袋一空。   忙转身要下楼,却因为急切了些,脚踏空了。   “啊!”   安容三魂没了两魂,以为自己会摔的很惨,可是好半天也没感觉到预料中疼痛传来。   这才睁开眼。   忽然身子一动,自己被拉了回去。   安容摊开的胳膊,不小心打到了楼梯,疼的她呲牙。   男子松了手,浑身冒着一股寒气。   安容抬头看了他一眼,触及到那双如寒潭的黑眸,下意识的把揉胳膊的手放了下来,满脸通红,恨不得钻了地洞才好。   “大哥!”   正好这时,一声熟悉的轻唤传来。   安容这才敢顺畅的呼吸,再不呼吸,她都能把自己憋死了,可是一抬头,就见到萧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安容的脸立马火烧火燎起来,这人懂不懂礼貌,人家喊你,你都不回头!   萧湛眉头皱了皱,他有那么吓人吗?吓的她都不敢呼吸了。   连轩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过来,瞧见安容满脸通红,呼吸不畅,担忧道,“你生病了?”   “你才生病了!”安容没好气道。   说完,赶紧迈步走,活像有恶狗撵她似地。   萧湛脸色沉冷。   沈安溪红着脸给萧湛行礼,“四姐姐受了些惊吓,这才失礼,还请……。”   “她至于那么胆小吗,我大哥有那么吓人吗?”连轩斜视萧湛的眼神带着揶揄,让你整天绷着个脸。   沈安溪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满脸窘红,慌乱的解释道,“不,不是,不是萧少爷吓唬的,是被猫吓的。”   可是方才明明是见了他,四姐姐才忽然转身的……   她这么说肯定被误会她在说萧少爷是猫。   沈安溪也解释不清了,忙福了福身,追着安容跑了。   沈安玉几个都抿唇笑,笑容怎么看怎么讥讽,这萧国公府表少爷是傻子吧,被退婚了,还一而再救她?   在靖北侯世子跟前,沈安玉表现的格外懂礼,落落大方的帮安容道谢。   连轩总算是相信安容是真的怕他大哥了,漂亮的双眸一闪,一抹算计一闪而逝。   连轩转身回去。         第六十三章 草包   把小伙计招呼过来,低声吩咐了他两句,小伙计连连点头。   安容欣赏了会儿画作,等小伙计过来伺候,“沈四姑娘要买什么画?”   “拿一幅《钟馗捉鬼图》给我。”   小伙计为难道,“铺子里是有一幅《钟馗捉鬼图》,只是姑娘来之前,被萧少爷定了,四姑娘要是急着需要,不如和他商议……。”   安容的脸顿时涨成了茄子。   连轩就在一旁看画,听了小伙计的话,过来问安容,“你真那么急着要那幅画,我可以帮你。”   安容抬眸看着他,眉头扭了扭,警惕的看着他,“你会那么好心?”   连轩脸一沉,这女人天生就来气他的,他满满的都是好心,怎么她就看出了是坏心,连轩假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是自然,你帮我提幅字画。”   果然。   安容正要冷哼,却忽然眉头一挑,“你好像还欠我一个条件?”   连轩怔了一怔,耳根忽然一红,撞人家枪口上了,他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我去帮你要画。”   转身便要走。   安容忙道,“题字的画呢?”   她不保证能题字,但是看看又不少什么,好不容易赢来的许诺,怎么能这样轻易就用了?   安容乞求画作别太难了,结果连轩伸手一指。   所指之处,是青玉轩最热闹的地方,千金阁。   和二楼用月形拱门隔开,那一边挂的都是未完成的画作。   “就是那幅图了,只要你的题字能让画主满意了,我拿到谢仪,你的画立马给你送上,”连轩笑的恍若春风。   青玉轩画作出名,经常会卖历代先贤的遗作,也有人画了画,一时没有匹配的诗词,就挂在这里,让有才之士题词。   这会儿那幅画下面围着好几个人。   被人挡着,看不清画的是什么,沈安溪拉着安容过去。   看了一眼,沈安溪的黛眉就蹙了起来,竟然是《博弈图》。   她上个月来买书,就见到这幅画挂在这里,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人题字成功,可见画主要求之苛刻,靖北侯世子不是成心的为难四姐姐吗?   沈安溪替安容忧愁。   沈安玉几个则等着瞧好戏,生怕不热闹,还浇起了油来,上前轰人道,“麻烦几位让让,我四姐姐要题诗。”   正在思岑的几个人忽然被打扰,不悦的皱陇了眉头。   首先回头的是个年约十四的姑娘,肤色润白,大眼睛,瓜子脸,精致的妆容显的她越加的美丽脱俗,动人心扉。   只是眼神冷淡,还带着薄怒,破坏了三分美感。   她是国子监祭酒孙府嫡女,孙心素。   国子监祭酒,虽然官爵不高,只是从四品,可是地位特殊,有一群官员弟子做他门生,不比三品官差什么。   孙心素出身书香门第,在京都大家闺秀的圈子里,颇具才名,为人又很有傲气。   武安侯府在京都立足不过三十年,又是武将出生,那些清流贵族压根就没把侯府放在眼里,何况孙府与齐州沈氏还沾亲带故,对武安侯府更是不待见。   孙心素目光清淡的扫过沈安玉,落到安容身上时,成了赤果果的蔑视,“早就听说武安侯府几位姑娘才情卓绝,今儿倒是要大开眼界了。”   她身侧还站在另外一个姑娘,穿着一身碧色裙裳,轻盈淡雅,嘴角微微勾起,一派瞧热闹的神情。   “不敢奢望眼界大开,只盼着能牙口完好的回家,说话不漏风才好,”女子掩唇轻笑。   说话柔软如绸缎,却伤人如刀。   沈安玉气的跺脚,她推安容下水是一回事,被人讥笑才情低劣,卖弄文采,笑掉人大牙又是另一回事,她怎么能忍的了!   这口气要是不出,回头传到京都贵女圈子里,她还不得被笑话死!   沈安玉冷笑一声,讥讽回去,“有些人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啊,自己没本事,就来打击别人的自信心。”   这姑娘是礼部侍郎府嫡女,周文婷。   听到沈安玉讥讽她,脸色红白轮换了变,“我是写不出来,总比某些人逞能强!”   “是胆小的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吧,”沈安芙忽然接了一句,语气温和似水,却是针尖对麦芒。   本来沈安玉只是想踹安容入水,结果孙心素一张口把整个武安侯府的姑娘都贬低了,就别怪她们口舌相讥了。   一旁还有两个穿戴一般的姑娘,见两边剑拔弩张,拽了拽一旁角落里捧着书本看的入神的男子道,“哥,我们别在这里碍事了,快些走吧。”   男子头也不抬道,“等我把这一页看完就走。”   那两个姑娘满脸窘红,尤其是听到丫鬟呲牙冷笑声,觉得身子都冰凉的,过去拽着男子走。   男子走时,嘴里还念叨着,几次要回头。   那是一种浑然忘我,一心只有书的境界。   男子模样俊朗,性情温和,带着丝憨傻,安容越看越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待男子回去把书拿起来翻了一页后,安容眼前一亮,她想起来了!   三年后的探花郎啊!   她记得三年后科举,新进士张榜公布后,举办杏园探花宴,探花郎要骑马游遍京都大街名园,采摘各种早春鲜花。   当时状元和榜眼都有人了,另有两张试卷不分伯仲,皇上以谁摘取的花多,谁就是探花郎。   探花郎要拜访各大府邸,进内院采花,结果采花时见到主人放在园子里的书,就坐下来看。   等另外一名探花使都回宫赴宴了,他还在看书,还是皇上下令去叫他回宫的。   如此爱书成狂的人,大周朝还是头一个,皇上有意编修《周典》,就授命他做主修,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啊,应该是那些资历深厚的大臣去编才对,皇上偏偏认命他,花了三年才编了一小半,就这一小半,皇上就破例封他从三品大员了。   从不参与朝廷争斗,却深得皇上的信任,有时候说一句比旁人说十句都管用。   他叫李训。   安容没想到能提前见到探花郎,只是怎么明年进士榜上没他?   瞧样子也有十八了,难道落榜了?   小伙计见安容望着李训眉头轻扭,解释道,“这是前街头李家少爷,家道中落,李夫人一心盼着他能高中,他时常替铺子抄书,贴补家用。”   因为他抄书快,书法好,而且不出错,掌柜的很中意他,破例让他每天在这里看一个时辰的书。   安容若有所思。   “这儿可真热闹,在玩什么呢?”忽然,身后传来如空谷啼莺的说话声。   孙心素面上一喜,给周文婷使了个眼色,周文婷忙迎了上去,“明芷姐姐,你来的正好,帮我们做个裁判,看是我们做的诗好,还是沈家六位姑娘做的诗好。”   苏明芷秀眉一挑,看周文婷一眼,“你们两个对沈家六位姑娘?”   苏明芷,护国公府嫡女,模样娇柔不失妩媚,一身柳绿色裙裳,鹅黄束腰,将她弱如柳姿的纤腰显得更加盈盈一握,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   沈安玉几个面色一燥,以六对二,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我和六妹妹对你们两人!”沈安玉昂着脖子道。   沈家六位姑娘,沈安溪的诗词造诣最高,其次是沈安姒,可是沈安玉是嫡出,既然是比试,自然要最好的来了,她要让沈安姒上场了,那不是承认自己不如她了?   孙心素讥笑道,“我看你们还是六个一起上吧。”   其实只要赢了她们两个,就算是赢了六个,只不过她不满足,她要让人知道武安侯府一群姑娘全是草包!   苏明芷笑道,“还是二对二吧。”   既然是裁判,保持公平公正很重要。   小伙计赶紧准备笔墨纸砚,四人同时写诗词。   安容站在一旁很无语,沈安玉本意推她入水,最后怎么成她自己下水扑腾了,这算怎么回事?   斗诗的动静闹得很大,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   只有书架旁,李训还在忘我的看书,还有一个奇葩站在一旁看着他看书。   这个奇葩不是别人,正是靖北侯世子。   他倒想看看,几米外站在十几位如花美貌的姑娘还有容貌清秀的丫鬟,又是说笑,又是打趣,他还能读的进去。   连轩弯着腰,脸都快沾到书了,李训一目十行,显得有些紧张道,“再给我一刻钟,我就能看完给你了,你别急。”   连轩差点摔地上。   沈安玉自信满满的拿起笔,可是写了两句之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尤其见到对面的两人一脸轻松的写着,越加的心慌。   半盏茶的时间后,孙心素就搁了笔,丫鬟把纸张拿起来吹干,交给苏明芷。   这么多人看热闹,苏明芷看过之后,诗词就传开了。   沈安溪也写完了。   再就是周文婷,最后才是沈安玉。   孙心素的才情卓绝,公认第一。   周文婷和沈安溪不相上下。   沈安玉最后。   孙心素越发的趾高气扬,“看来传言才情不凡的沈家姑娘也不过如此。”   周文婷更是捂着嘴笑,“往后要低调些,没那本事就不要张牙舞爪,地儿那么大,哪里不能写诗了,偏让我们让道。”         第六十四章 规谏   周围看热闹的早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了,事情是沈家挑起来的,也难怪人家周姑娘和孙姑娘恼了,这不是自己找打吗?   沈安玉气的跺脚,又想到这一切都是安容引起的,越发的恼羞成怒,想着她闯出来的祸,凭什么她去做那出头鸟,祖母偏疼她,回头肯定骂她们读书不认真了。   沈安玉眼珠子一转,冷笑道,“你们少得意,原本要题诗的是我四姐姐,是靖北侯世子要她题的,以你们两个的才情,还不能让靖北侯世子开口吧?”   孙心素和周文婷两个暗暗吃惊。   一群看热闹的人更好奇了,靖北侯世子出了名的挑剔,沈四姑娘不是才情不凡,就是与靖北侯世子有仇,故意给她难堪。   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传言靖北侯世子用老鼠吓坏了沈四姑娘吗?   沈安姒推着安容上前道,“四妹妹,你就随便写一首。”   安容心里直骂蠢笨如猪,脸色却不得不温和,沈家的脸面被丢差不多了,她要不起来把脸面捡回来,今儿爹爹回来,肯定高兴不起来。   京都里比孙心素才情高的不知道多少,六个人,没有一个比得上她,往后哪还有脸出门会客?   便是连父亲、大哥、祖母都抬不起头来。   安容不想争,可是她必须维护至亲的脸面。   拿起狼毫笔,安容唰唰唰的写起来。   雪白的宣旨,写在上面有种行云流水之感。   沈安芙轻声念道:   木野狐登玉楸枰,乌鹭黑白竞输赢。   烂柯岁日刀兵见,方圆世界泪皆凝。   河洛千条待整治,吴图万里须修容。   何必手谈国家事,忘忧坐隐到天明。   沈安芸越念脸色越加的惊恐,最后竟然无声了,等安容写完,沈安芸一把将诗稿拿了起来,撕了两半。   诗是绝无仅有的好诗,一首诗里镶嵌了十一个围棋的别名,浑名精妙,天衣无缝。   可是谁都知道当今天子爱下棋。   她却在诗里说河流常年水患不断,亟需整治。   国家社稷,天下民生的疾苦是她一个闺阁女儿该关心的吗?!   这首诗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肯定会以为是父亲在她面前抱怨了什么,要是迁怒侯府,整个侯府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诗稿被毁,安容的脸冷沉沉的。   可是沈安芸早把诗词读了出来,大家听得一清二楚。   连轩踱步过来,伸手对沈安芸道,“把诗稿给我。”   连轩嬉皮笑脸的时候是无害的小白兔,脸沉时有五分像萧湛,沈安芸不敢不给。   连轩拿了诗稿,把画卷取了下来,边卷起来边对小伙计道,“把《钟馗捉鬼图》拿给她。”   说完,急急忙离去。   到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是靖北侯世子把画挂在这里的。   有人摇头道,“这画不论是笔锋还是布局都像萧老国公的手笔,这些日子,萧老国公劝诫皇上,要不是皇上顾念他劳苦功高,才忍着没发怒,这一首诗要是送上去……。”   这不明摆着是在劝诫皇上少下棋,多用些心处理国家大事么?   这是一首极好的劝诫诗,一个闺阁女子竟有这等心胸,莫非是武安侯写的?   孙心素根本不信是安容写的,压抑着心里的郁闷问,“这首诗确实是你所作?”   “这不是笑话吗,不是我四姐姐写的,难道是你写的?”沈安玉鄙夷道。   孙心素冷笑,“我自然是没那个胆量讥讽皇上,武安侯离京办差,却被升了侍郎,如今还没上任,就教女儿讥讽皇上了,我看他仕途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沈安玉几个面如死灰。   唯有安容笑的自然从容,“孙姑娘这番话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皇上是圣明君主,怎么在孙姑娘眼里是个听不进忠臣谏言的昏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是闺阁女子,却也读过四书五经,皇上闲暇之余下下棋,排解烦扰并不算什么,可是废寝忘食,一则伤神伤身,二则奏折堆积如山,百姓疾苦总要皇上去帮着解决,萧老国公一心为公,皇上又怎么会生他的气,更不会迁怒于我一个弱女子,又遑论我父亲了。”   孙心素攒紧双手,有些不知所措,想反驳皇上本来就听不进劝诫,但这话说了无疑是给自己找了把刀。   周文婷笑着打圆场道,“无论是论胆识还是写规谏诗,我们都比不得沈四姑娘,甘拜下风。”   小伙计取了画卷来,安容一肚子火气,咬牙问,“这画果真是萧国公府表少爷定的?”   小伙计苦着张脸。   连轩拿了画,直奔下楼,翻身上马,直奔萧国公府。   一路行走带风,迈步进了外院书房,献宝似地道,“外祖父,这回《秋窗易读图》该给我了吧?”   萧老国公正在临摹呢,闻言抬眸扫了连轩一眼,干脆利索的回了几个字,“看看再说。”   连轩狗腿的过去帮他收拾桌子,把画铺上,然后把撕毁的诗稿凑好给萧老国公看,“外祖父,这首诗绝对符合你的要求。”   萧老国公看了两眼,眼睛就凝了起来。   “好诗!”萧老国公虽年迈,可面容红润,说话声中气十足。   也不问是谁写的,提笔就写在了画上,然后把自己的印章 给盖上。   连轩很无语,“外祖父,你可是说过,只要所作的诗让你满意了,许我们提一个要求,随便要什么都行的,我要《秋窗易读图》。”   萧老国公欣赏着画作,越看越满意,最后道,“写这首诗的人对棋艺有很深的造诣,哪天把他找来,陪外祖父下一局,他要是赢了外祖父,那幅画就给你了。”   把沈四姑娘找来陪外祖父下棋?   连轩差点奔溃。   就凭她退了大哥的亲事,她这辈子都不会迈进国公府大门的好么!   白欢喜一场了,想到外祖父对皇上沉溺棋艺一事颇有怨言,连轩又有些后悔了,“外祖父,你不会真打算把这幅画送给皇上吧?”   “先送画,皇上要还不听劝,外祖父就撞柱子,”萧老国公说的风轻云淡,就跟他要去撞豆腐似地,却吓的连轩目瞪口呆,外祖父是那种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   不过转瞬,连轩又笑了,到底是外祖父,老谋深算,想借他的口告诉娘,娘会告诉瑞亲王妃,再传到瑞亲王耳朵里,最后皇上就心里有底了……   皇上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外祖父撞死在他面前。   门吱嘎一声打开,萧湛迈步进来。   “外祖父,你找我有什么事?”萧湛问道。   眼睛望着书桌上的画,再看那些碎纸片,觉得有些眼熟,萧湛眸光一凝。   “有没有把握和皇上对弈十次,赢九次?”萧老国公捋着胡须问。   连轩站在一旁,瞪直了双眼,开什么玩笑,那是皇上好么,十局九输,回头皇上见了大哥该吹胡子瞪眼了,这不是毁大哥仕途么?   萧湛摇头。   萧老国公叹息,皇上屡劝不听,他只能用打击的办法让皇上厌倦了下棋,可是十局九输只能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啊,萧老国公目光落到画轴上。   从书房出来,连轩就苦恼了,外祖父应该会听说这首诗是沈四姑娘写的吧,会不会恼他没直说?   犹豫着要不要找大哥帮帮忙,出个哪怕馊一点的主意,总比外祖父恼他强啊!   远处,有青衣小厮就捧着画卷过来,一脸窘红的看着连轩。   “表少爷,青玉轩小伙计送了幅画来,说沈四姑娘不满意这幅画,说画上的钟馗长的和蔼和亲,连她都不怕,更何况是鬼了,让你给她寻一幅大的,凶残的,让人见了就退避三舍的钟馗捉鬼图赔给她,”小厮一口气说话。   钟馗和蔼可亲?她那是什么眼神啊?   连轩眼角在跳不停,扭头默默的看了萧湛一眼,难道要把大哥画上去?   萧湛版钟馗形象在脑海中呈现,连轩一阵恶寒,把大哥挂墙上,她能睡得着么?   萧湛不知连轩所想,盯着眼前的画,脑中想的却是那撕碎的诗稿,深邃的眼眸变得晦暗莫名。   “大哥,《秋窗易读图》怕是要不回来了,”连轩惆怅道。   “不用了。”   安容一首规谏诗,沈安玉几个都受了些惊吓,出了青玉轩,沈安姒提议玉锦阁逛逛,大家心情才好了不少。   出门前,老太太给了安容二百两,买画能花多少,这钱不能白便宜了安容,所以一人挑了一根玉簪,然后才打道回府。   安容提了首规谏诗的事,早有随行的小厮赶回来禀告老太太。   老太太的脸色有些难看。   “当年太老爷就是因为规谏前朝皇帝,才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老太爷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才有了沈家今日,如今倒好,一个大家闺秀不在闺阁里绣花,却跑去做谏臣的事,这是要把咱们沈家往刀尖上推啊!”二太太言辞犀利,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还责怪大夫人没把安容教好。   大夫人沉着张脸,冷笑道,“我怎么没把她教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会,懂礼乖巧,我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姐姐生前给她留下那么多书,她看的多懂的自然就多,我总不能把那些书全没收了不给看吧?”         第六十五章 欺骗   大夫人委屈的抹眼泪,望着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不该纵容四姑娘什么书都看,玲珑阁里留下的书,我看是不是找人收拾一下,不该她看的,就都没收了?”   老太太也有此意了,那些书老太爷看了都说好,安容一个闺阁女儿,看些无伤大雅的诗词就成了,没必要插手朝堂大事。   “等世子回来,让他去玲珑阁把书收拾一番,不该留的都带回他的书房,”老太太一锤定音道。   大夫人眸光闪了闪,有些暗气,却忍着道,“现在规谏诗已经传开了,万一圣上迁怒该怎么办?”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道,“安容只是看懂了萧老国公画中的深意,配合着提了首诗,不算是讥讽皇上,太后对皇上沉溺下棋一事也颇有怨言,她疼爱安容,会护着她的。”   话虽这么说,老太太的双眼还是满含担忧,她担忧的不是侯府会被满门抄斩,只要萧老国公没事,侯府就不会有事,她担心的是皇上心里膈应,觉得侯爷教女无方,从而影响仕途。   安容几个回来后,乖乖的给老太太请安,沈安芸抿着唇瓣道歉,“祖母,我没有及时阻止四妹妹,更不该把撕碎的诗稿给了靖北侯世子,还请祖母责罚。”   安容站在下面冷笑,真会卖乖夺巧,一对比,她成了那只知道闯祸,不及她沈安芸半点懂事!   老太太看沈安芸的脸色温和了很多,犟了那么多天,总算又变回了那个懂事的大姑娘了。   老太太望着安容。   安容什么话都没说。   眉间也没有一丝懊悔的神情。   老太太反倒犹豫了,之前安容做的事,都循规蹈矩,无论是帮沈安溪还是求瑞亲王帮忙时送礼。还是柳记药铺的事,甚至沈安北拜师的事,都做得很好。处处为侯府着想,怎么今儿却?   “告诉祖母。为什么要写那首诗?”老太太神情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之色。   安容这才乖顺的挨着老太太坐下,轻声道,“五妹妹和六妹妹两个都没能赢孙心素和周文婷,我若是再不赢她,往后我们出去参加诗会,肯定被人笑话,安容是求胜心切。”   “二则是当今皇上并非是个昏君,我只是个闺阁女儿。都知道河流常年水患不断,亟需整治,肯定是父亲说了我才知道的,父亲一心关心朝廷,关心百姓疾苦,关心皇上,却顾忌皇上的颜面什么都没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升了兵部侍郎,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由我这个女儿的帮爹爹表示对朝廷的忠心不更好么?”   沈安玉扭眉,“父亲什么时候在你跟前说过河流常年水患不断,亟需整治了?”   安容扑哧一声轻笑。“五妹妹,你还真信那首诗是我作的啊,父亲是不曾与我说过,可是却时常与大哥说啊!”   沈安芸心稍稍安,她还真怕那首诗是她作的呢,不由得笑道,“那你岂不是欺骗孙姑娘她们了?”   “这怎么能叫欺骗呢,我压根就没想过和她们比,不过是和靖北侯世子做个交换而已。也没人规定题词就一定题自己做的诗,靖北侯世子没意见就行了。再说了,大哥的不就是我的么?”安容不以为然道。   几人心底不屑。她还真是投机取巧习惯了,没她们帮忙,她就找大哥,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脸皮都比城墙还厚了,亏得她们还吓了一跳。   此时,有小丫鬟饶过屏风进来道,“老太太,侯爷回来了。”   说完,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安容几个忙起身相迎。   屏风处走进来一个男子,约莫三十五岁的模样,身材高挑,伟岸不凡,双目炯炯有神,唇边蓄着短髯,儒雅中带着威严,嘴角挂着笑意,叫人心生亲近。   安容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   父亲还好好的活着,还如前世那般英伟,那样亲切。   这一世,她不会让父亲重蹈覆辙!   福身请安后,安容就亲昵的拉着武安侯的衣袖道,“爹爹,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回来?”   武安侯出门办差,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女儿了,乍一看,觉得长高了不少。   “礼物带了,不过先跟爹爹说说,那首诗是怎么回事?”武安侯肃着脸色问。   老太太心提了起来,侯爷回来就先进了宫,再就是赶回府,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这事了,“是府里小厮告诉侯爷的?”   武安侯给老太太请了安,然后坐下来,摇头道,“我在御书房禀告皇上时,右相进来就问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出自何处,安容,这句话出自何处?”   武安侯虽然肃着脸,但是安容并不怕,一脸懵懂的看着武安侯,“不是爹爹说的么?”   武安侯脸皮抽了抽,“到底是谁说的?”   “……不是爹爹说的,那应该是大哥说的,”安容脸不红气不喘道。   老太太见侯爷这么追问,不解道,“这话不是什么歹话,有什么问题?”   武安侯想从安容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是安容神色从容,还在绞尽脑汁想是谁说的。   武安侯担忧道,“皇上误以为这话是我说的,给了我一堆赏赐。”   老太太也担忧了,这要弄不好,会落个欺君的下场,望着安容,老太太问,“你爹记性不差,他说没说过,自己清楚,到底是谁说的?”   “大哥说的!”安容很镇定道,“大哥说‘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我没记全,就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了。”   老太太揉太阳穴,背书添字漏字记岔是安容的恶习,幸好意思没错,不由得笑道,“能把十二个字记成八个字,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一屋子人偷偷捂嘴笑。   安容满脸窘红。   “还有那首诗,又是谁写的?”武安侯继续问道。   “也是大哥写的,”沈安玉抢着回答道,“幸好皇上圣明,没有怪罪,爹爹要好好管管四姐姐了,没事偷看大哥写的诗词,还胡乱拿去题诗,一个弄不好就容易把大哥推到火坑里去。”   武安侯端着茶盏,笑容儒雅,自己的女儿,有多少才识,他可是一清二楚,这首诗是决计写不出来的,这样的诗也没几人敢写。   江氏留下的书,这么多年,他也翻了个遍,没有看过,能让安容知道的,也就只能是沈安北写的了,只是没想到,一个月多没见,儿子长进这么大,还拜了周太傅为师。   武安侯想到另外一件事,蹙了蹙眉头,“沈家并非杏林世家,既然闵哥儿能进琼山书院求学,怎么拒绝了要去学医,三弟也由着他胡闹?”   沈安闵,武安侯府二少爷,三老爷的嫡长子,沈安溪嫡亲的哥哥。   安容坐在下面,低着个头,感觉到好几道视线从脑门上扫过去,有些凉飕飕的。   老太太笑道,“你可就误会闵哥儿了,琼山书院要招的沈家二少爷不是闵哥儿。”   要真的收闵哥儿,她早就派人去把闵哥儿接回来了。   武安侯一头雾水,侯府还有两个二少爷?   沈安姒捂嘴笑道,“那天大哥过生辰,四妹妹和六妹妹跑琼山书院给大哥送生辰礼物,还是女扮男装打着二少爷三少爷的幌子去的呢。”   武安侯剑眉紧锁。   “安容女扮男装的事是我同意的,就不要怪她了,”老太太护短道,“你如今回来了,瑞亲王帮了侯府那么大一个忙,都还没有道谢,明儿你寻个机会去拜访一下。”   武安侯应下。   小厮把礼物放下,安容几个围了上去。   十几个锦盒,大小差不多,不过每份都写了名字。   安容拿起自己那份,里面有一把团扇,上面绘着美人倚榻,还有一把檀香折扇,精致小巧,还能闻到一股檀香味儿。   这是府里姐妹都有的,差别不大。   另外还有一个香囊。   里面装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沈安芸、沈安姒、沈安芙的都是银质镂空球,可以挂在香帐里静气凝神用。   沈安玉和沈安溪的是金质镂空球。   而安容的是羊脂玉的。   嫡庶有别,每回收到礼物,大家就羡慕妒忌安容,还不能表现出来。   几人去道谢。   武安侯点点头,对安容道,“皇上赏赐了你大哥一套笔墨纸砚还有一块玉佩,玉佩就你拿着吧。”   安容也不推辞,接了玉佩。   兰花玉佩,上面雕了蝙蝠,玉质莹润,雕工细致,皇上拿来赏赐人的,不会有差。   看着手里触手生温的玉佩,安容想的却是梳妆盒底下那块墨玉麒麟,得找个机会还回去才好,放在手里总觉得不放心。   正想着呢,就听大夫人问道,“侯爷怎么晚回来一日,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安容忙扭头望去。   武安侯整理了下袍子,道,“路上遇到了昔年好友,被拖着去喝了两杯酒,这才晚了一天回来。”   解释了这一句之后,就没人再问了,只要没出事大家就放心了。   只有安容心里跟猫挠了似地,举荐之人品德败坏,举荐不查之罪也不好受啊,往后再想举荐什么人,要想皇上任命可就难了。         第六十六章 嚎叫   安容没有问,父亲办差回来,有三天假期,这三天不上朝,任命一事就不会有结果,等明儿大哥回来了,让大哥问父亲好了。   没一会儿,丫鬟就端了饭菜来。   大夫人道,“今儿本该给侯爷接风洗尘的,只是匆忙间就准备了这么多,等明儿世子和安姝都回来了,咱们再好好吃顿团圆饭?”   “也好,”老太太笑道。   吃过午饭后,就各自散了。   出了松鹤院,几人朝前走,忽然想到什么,沈安姒看着安容,“爹爹的画不错,怎么没叫爹爹给你画幅画震着?”   安容抬眸望天,笑道,“爹爹办差回来,疲乏的紧,我怎么能让爹爹帮我画画,再说了,我还想借机为难下靖北侯世子呢。”   沈安溪连连点头。   “是该好好为难他一番,竟然让小伙计骗你说画让萧少爷预定了,要不是他骗人,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沈安玉想起自己丢了面子,就怒气冲冲。   而此刻在书房作画的靖北侯世子一个哈欠打着,手一抖,又毁了一幅画。   小厮站在一旁研磨,“世子爷,府里库房里就有钟馗捉鬼图,不如就送那个吧?”   “不行,那幅画里的钟馗更温和可亲,”连轩叹息道,看了这么多钟馗,他也觉得钟馗敦眉善目了。   小厮抖了抖眉头,憋笑不语,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能让世子爷这样苦大仇深还硬撑着的,也就只有沈四姑娘一个了。   “四姐姐,要不我今晚陪你睡吧?”沈安溪怕安容吓着,提议道。   沈安姒几个呲笑,“你胆子比四妹妹还小,陪着还不知道谁安慰谁呢,再说了,屋子里还能少了丫鬟伺候?”   沈安溪红着张脸。   “我应该不会那么倒霉,昨天的黑猫应该只是凑巧,”安容坚定的道,只是双手有些发抖泄露了她的担忧。   沈安玉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来。   回到玲珑阁,雪团就迎了上来,安容抱起她,摸着她的柔软滑腻的绒毛,有些爱不释手。   逗着雪团玩了一会儿,安容喝了杯茶后,就继续绣针线。   两个时辰后,小丫鬟捧着锦盒上楼来。   “四姑娘,靖北侯世子把钟馗捉鬼图给你送来了。”丫鬟笑的眉眼弯弯道。   安容眉头皱了皱。   秋菊接了锦盒,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打开。   安容兴致不高,真鬼钟馗也许能捉,可是假鬼他能捉才怪了!   “姑娘你看,这钟馗画的真威武,”海棠笑道。   安容抬眸扫了一眼,眼脸低下。   咦?   好像有些眼熟?   安容再看了一眼,没差点没被口水给咽死。   这不是萧湛吗?!   这是吓鬼呢还是吓唬她呢?   安容哭笑不得。   幸好萧湛带着面具,大家都不认得他,不然传扬出去,他还不得被笑话死啊?   这画靖北侯世子敢送,她还真不敢收。   把画卷了卷,安容放回锦盒里,拿了笔墨来,在锦盒内侧写了几个字。   秋菊看的眉头直扭,想说话,最后还是三缄其口。   安容合上锦盒时,一张小纸球从袖子里滚落进去,谁也没看见。   画卷让人原样送回靖北侯府,安容怡然自得的继续绣针线。   秋菊和冬梅在屋子里忙活,芍药在翻箱倒柜,闹出不小的动静,嘴里还嘟嚷着,“怎么不在这里?”   捣鼓了半天,才挠着额头问冬梅,“冬梅姐姐,我记得两年前蒹葭阁闹鬼的时候,老太太不是特地从大昭寺请了尊菩萨回来吗,放哪里去了?”   冬梅摇头。   芍药又去看秋菊。   秋菊也摇头,倒是海棠道,“我记得姑娘说过那尊菩萨不灵验,又讨厌屋子里熏着香,就收了起来,好像并没有带来,估计还在蒹葭阁里。”   安容眉头挑了一挑。   “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海棠,你去蒹葭阁找五姑娘把菩萨像请回来,”安容抬眸笑道。   蒹葭阁内。   沈安姒正和沈安玉闹着玩,她手里拿着张纸,左躲右闪,嘴里还念着,“玉锦堂前一树梅,今朝忽见数花开,深院重重深不见,春色如何入的来?”   “好诗!好诗!”沈安芙拍手称绝。   沈安玉站在那里,扭着帕子,满脸羞红,嗔怒道,“你们就知道笑话我,不与你们玩了。”   说着,坐在那里生闷气。   沈安姒和沈安芙互望一眼,耸肩无奈,夸她还耍小性子,不过是等她们继续夸她罢了。   沈安姒轻声软语的哄着,沈安玉还挠了她两下才作罢。   外面,小丫鬟进来禀告,“五姑娘,海棠来了。”   “她来做什么?”沈安玉扭眉问道。   沈安姒也纳闷呢,“让她进来吧。”   海棠进去的时候,三人端庄优雅的品茶,挨个的见了礼,才道明来意,“四姑娘让奴婢来取早前落在蒹葭阁没带走的菩萨像,就是之前老太太替四姑娘求回来的那尊。”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为了一尊菩萨像。   沈安玉神情恹恹,看着梅香,“那菩萨像放哪里的?”   梅香想了想道,“好像不在蒹葭阁了,一个月前晒霉的时候,嫌弃碍事,就送府里库房去了。”   海棠听了便福身道,“那奴婢去库房拿。”   等海棠走后,沈安芙就不解了,“四妹妹不是说过菩萨不灵验吗,怎么又要了?”   “估计是死马当活马医,聊胜于无吧,”沈安姒笑道,随即又八卦道,“你们说四妹妹是不是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怎么净找她呢?”   沈安芙在心底冷笑两声,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谁知道呢,不过莫名其妙被黑猫冲撞了,委实不吉利,我瞧四妹妹都是强颜欢笑,成惊弓之鸟了,说实话,我都有些怕去玲珑苑了,你们说今晚四妹妹会不会像以前住蒹葭阁一样吓的大半夜的又哭又闹……。”   沈安芙打了个哆嗦,没敢继续说下去。   沈安玉嘴角一抹笑意忽闪而逝。   海棠把菩萨像请回来之后,安容先拜了拜,然后几个丫鬟都拜了,态度很虔诚。   用了晚饭后,安容看了几页书,又绣了会儿针线,哈欠连天,就是不敢上床睡觉。   海棠把被子铺好,回头望着安容道,“姑娘睡觉吧,今晚奴婢值夜,奴婢不睡。”   安容点点头。   屋子里留下了两盏灯,海棠就在灯下绣针线。   见丫鬟都下去了,安容打着哈欠道,“夜深了,你也睡吧,一会儿不论听到什么声音,别出声。”   海棠茫然的看着安容,没敢多问,放下绣篓子,躺床上睡下了。   海棠刚躺下,忽然一阵风吹来,将屋子里的蜡烛吹熄了一盏,吓的她汗毛倒竖,死死的捂住想要尖叫的喉咙。   安容却饶有兴致的看着。   渐渐的,有股寒意蹿进屋来,伴随而来的是那种凄厉的惨叫声,听的人背脊都发凉。   还有影子在窗户处飘来飘去,在烛火的映照下,格外的阴森恐怖。   海棠披着衣服坐在床边,陪伴安容,见安容好整以暇的瞧着那影子,一脸惧意都没有,不由得怔住了。   那影子飘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有离开。   安容迈步下床,拿了百两银票,走到窗户旁,故作惊吓道,“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给你钱,你去别的地方玩吧?”   那飘的鬼影不动了。   双眼盯着银票直泛光,犹豫着要不要拿钱。   正要飘过来,忽然一声轻笑传来,还带着淡淡的鄙夷,“咱们鬼用的不是这样的钱,用的是纸钱,有点常识好不好?”   安容差点奔溃。   只见一个身着漆黑,带着银色面具的身影飘过来,一把抓过她的银票,丢过来一个懂礼的神情。   “虽然这钱地底下不能用,不过好歹是我生前最喜欢的东西,留作纪念也好。”   把银票揣怀里,男子往前飘,飘到那吓的哆嗦的鬼身边,声音冰冷如雪道,“我记得这一带就我一个鬼,你什么时候来的,交过保护费了没有?”   那鬼吓的惊叫。   “鬼啊……!”   凄惨的吼叫声在漆黑的深夜传的很远。   男鬼皱了皱眉头,“这哪里来的鬼,胆子这么小,还出来吓人,你是从第几层跑出来的,来多久了?”   女鬼吓的哆嗦,唰的一下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听到她的叫疼声,海棠苍白的脸色带了疑惑,捂着嘴的手也挪开了,“鬼也感觉到疼吗?”   男鬼飘飘落下,直接站到女鬼的跟前,抖了抖她身上的绳子,“原来是假鬼啊,我说我怎么没感觉出来呢,敢冒充我行恶,坏我名声,扰我清净,谁指使你的?”   “是,是五姑娘。”   女鬼吓的脸色苍白,还真有三分像鬼了。   “五姑娘,沈安玉?我认得她,我以前住蒹葭苑,她住进去之后,我就搬到玲珑苑来了,刚拿了四姑娘好处,我搬回蒹葭苑住吧,”男鬼有些怀念的看了玲珑苑一眼。   说完,在女鬼惊恐的眼神下,飘着走了。   一路还鬼哭狼嚎似的叫。   安容站在窗户边,石化了。   尤其是那两个女鬼吓的更是一路嚎叫,跌跌撞撞的出了玲珑苑。         第六十七章 打劫   动静闹的这么大,屋子里那些丫鬟婆子竟然都睡的熟,也没人出来看两眼。   安容冷笑一声,还真是做戏做得好,真的只有她看到鬼了。   “世上有好人,也有好鬼,”海棠感慨道。   安容听得腿软,没差点摔地上,瞥头扫向海棠的眼神带着无语之色,一直以为海棠沉稳持重,没想到……这么天真。   才稳住身子,就听到啊的惊叫声,在寂静深夜里格外的响亮。   声音很耳熟,是沈安玉的。   安容心情大好,她倒要看看,胆子大的连鬼都不怕的她,还怎么在蒹葭苑待的下去!   安容打着哈欠上床歇息,海棠也不害怕了,那鬼看着很好,给他钱,他就走了,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安容躺床上,想到方才的事,就忍不住想笑,她请他来做钟馗,他干脆做鬼了,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飘着走的?   耳畔依稀还能听到哭嚎声,似乎动静越闹越大了?   窗户吱嘎一声传来,一道黑影蹿进来,把熟睡的海棠一点,然后解下面具,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不过脸色有些难看,质问安容,“我像钟馗?”   “我错了,你更像鬼,”安容乖乖认错,可是却能气的死人。   “你说什么?!”连轩气的咬牙。   安容忙摇头,好歹人家也帮了她,忙道,“不是,我是说你刚才装鬼装的很像。”   连轩脸色微缓,有些好奇的问,“你五妹妹为什么要派人吓唬你?”   安容被问的哑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要她怎么说的出口。   “闹了些小矛盾,”安容含糊其词。   连轩见她不说,也就不问了,从宽大的黑袍下拿了一个小木匣子出来,递给她道,“这是我从你四妹妹那里打劫来的。”   安容眼睛睁圆,那木匣子可是沈安玉的最爱啊,平时连碰都不许她们碰,安容接过一看,里面有八百两银票,还有一些精美的头饰。   安容拿了银票,其余的东西都塞给了连轩,连轩正要拒绝,他以为安容是给他的,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用得到这些东西,刚想开口,就听安容道,“麻烦你帮我卖掉。”   连轩嘴角轻抽,他果然自作多情了,这女人还真是非同一般,深更半夜的,孤男孤女共处一室,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他看着就那么值得信任吗?   连轩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愉悦,想邀安容一起赏月,话都到嘴边了,才发觉今晚乌云笼罩,没有月亮,适合装鬼,真是辜负良辰啊。   安容见他傻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得用眼神轰他,你该回家洗洗睡了。   这时候,院子里有动静传来,连轩苦恼的皱了下眉头,“我该走了,有事就找我。”   说是走,其实是飘着走的,安容见着有些头疼,这人是装鬼装上瘾了么?   关好窗户,安容握着一沓银票,心底乐开了花,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刚躺进被窝里,就听到噔噔噔上楼声传来,进来的是红袖和夏荷。   “四姑娘睡了吗?”夏荷轻声问道。   安容掀开纱帐,茫然的看着她们,“怎么了?”   红袖见安容醒着,海棠却睡的沉,要过去喊她起来,安容忙道,“让她睡吧,守我到现在她也累了。”   安容有些担心,海棠不会一睡几天吧?   夏荷上前帮安容盖好被子,又把炭炉挪近一些,才道,“方才五姑娘受了惊吓,这会儿搬去和三姑娘一起睡了,老太太怕姑娘吓着了,让奴婢和红袖姐姐来接你去松鹤院。”   安容摇了摇头。   “我没事,麻烦两位姐姐跑一趟了,”安容笑道。   安容没事,夏荷和红袖自然看得出来,哪个受了惊吓的人会面色红润,眉梢带笑?   也难怪四姑娘高兴了,那缠着她的野鬼主动跑去蒹葭阁,飘来飘去的,还要五姑娘孝敬他,往后四姑娘能安生了,老太太也能放宽心。   怕扰了安容歇息,红袖和夏荷帮安容盖好被子,就回去了。   一宿安眠。   第二天早上,安容是被吵醒的,醒来时,芍药正拽着海棠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昨晚我们喝了碗压惊汤,什么都没听到,这世上真的有鬼吗?他们长什么模样?丑不丑?是不是像戏台上演的那样面无血色,还吐长舌头?”   芍药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外蹦,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很惋惜没有撞见鬼。   海棠想着昨晚的经历,就感觉的背脊发凉,毛骨悚然,瞪了芍药道,“昨晚屋子里就点了一盏灯,我没瞧见鬼长什么模样,只见到女鬼一身白衣服在空中飘来飘去,嘴里的叫声就跟哭似的,看一眼,就觉得身子凉了半截。”   海棠说着,几个丫鬟脑中想象那场景,忍不住也打起了哆嗦,好奇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吓唬五姑娘的是男鬼啊!”半夏抿唇道。   白芷凑过来,小声道,“听说那男鬼很爱钱呢,四姑娘拿钱让他换地方住,他才换到蒹葭苑,五姑娘也给了她钱,他才离开的,不知道这会儿他在哪里?”   安容眉头微冷,这话怎么听着像她故意拾掇那鬼去蒹葭阁吓唬沈安玉似地?   海棠则瞪着白芷道,“胡说八道,姑娘的钱是给那女鬼的,那男鬼忽然飘出来,还嫌弃姑娘给的不是冥纸呢,他为什么去蒹葭苑,只有那女鬼知道,我们在窗户旁,都听不见他们说话。”   噔噔噔,又是一阵急切的上楼声。   安容打着哈欠从被子里钻出来,正见阮妈妈打了珠帘进来,脸色微白。   阮妈妈快步上前,见安容起了,几个丫鬟却在闲聊,便呵斥秋菊几个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姑娘都醒了,怎么还不伺候姑娘起来?”   秋菊几个委屈,本来姑娘睡的沉,是你的脚步声才把姑娘吵醒的,怎么怪起她们来了。   海棠轻声道,“姑娘昨儿睡的晚,多睡一会儿精神头足些。”   阮妈妈看了海棠一眼,秋菊几个已经各司其事了,帮安容准备洗漱水,又伺候安容穿鞋,拿衣裳。   阮妈妈是不做这些事的,站在那里看着安容道,“方才奴婢派人去打听了一番,五姑娘受了惊吓,夜里发起了高烧,已经派人去请柳大夫来了,府里都在传五姑娘被吓,都是姑娘拿钱收买的孤魂野鬼闹的,对嫡妹不仁,而且玲珑苑里常年盘踞着个男鬼,有损姑娘清誉。”   真是会倒打一耙,安容冷笑一声,由着丫鬟伺候穿戴。   洗漱完,安容从容不迫的吃完了早饭,食欲不错的她,吃了四个玲珑虾饺,一个小笼包,外加一碗薏仁粥。   一路闲情逸致的赏着冬景,安容迈步进了松鹤院。   院子里清扫落叶的婆子们见了安容都退后了两步,神情带了几分惧怕和胆怯,连说话声都打颤。   安容斜了她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来,丝毫不介意。   她知道她们怕什么,她能拿钱收买鬼,谁知道什么时候看她们不顺眼,给两个钱给那鬼,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她们。   对她,她们现在是敬而远之。   安容迈步进正屋,才到屏风处,就听到大夫人的说话声。   “老太太,府里出了这样晦气的事,媳妇打算请道士来驱鬼辟邪,顺道给安玉压压惊,”大夫人站在那里道,声音冷硬。   二太太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喝着茶,同情道,“两年前被吓的是四姑娘,倒不曾想她胆子变大了许多,竟不怕鬼了,还知道拿钱贿赂鬼,钱还真是个好东西,不过请道士来,迟早会闹的人尽皆知,往后谁还敢来咱们府里做客?”   二太太不赞同请道士进府,她最讨厌的就是道士了,半点真本事没有,就知道拿钱陷害人,谁知道昨晚那鬼是真是假,指不定就是小江氏闹出来陷害人的,这回又不知道要把谁弄去庄子上住。   老太太听后有些犹豫,闹鬼之事太邪乎了,有损侯府清誉,尤其是安容,只怕会说亲困难。   大夫人眸底阴冷,冷笑一声,“二弟妹以为我不在乎侯府名声,安玉是被吓了,可是那鬼也拿了钱从蒹葭苑离开了,要是不长眼去了西苑,吃苦受罪的还是二弟妹你。”   二太太脸色一变,牙关紧咬,云袖下的手攒紧。   “我只是为了侯府名声着想,大嫂吓唬我也没用,这辈子我还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那鬼就算到了西苑我也不怕,”二太太面色恢复笑意。   两年前蒹葭苑闹鬼,最后四姑娘搬出蒹葭苑,她明知道闹鬼,却还让五姑娘住了进去,还病了三天,死活都不搬出来,这里面要是没点猫腻谁信?   如今倒是想起找道士了,两年前怎么没见她找,要她说,那鬼就是她闹出来的!   要是那鬼真敢在西苑作祟,她绝对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安容迈步进去,眸底带笑的看着二太太,老实说,她并不大喜欢二太太,二太太有张薄薄的嘴唇,抿紧时让人感觉她为人刻薄。   但是前世她也算是苦命,安容对她总怀着一丝的怜悯之心,更何况,二太太与大夫人并不对盘,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这时候,她才体会到清颜说的,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句话的含义,她决定支持二太太。         第六十八章 端砚   “祖母,二婶说的不错,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安容没有福身请安,直接挨着老太太坐下,感受老太太手抚脸颊的温和。   “两年前闹鬼后,安容去大昭寺拜访过瞎眼神算,他说过,这世上,人比鬼可怕,世上大多数鬼都是人杜撰出来的,”安容笑的愤怒。   “安容昨晚就怀疑那些鬼是人装了故意吓唬我的,所以才拿了银票试探她们,不曾想,那两个假鬼真的心动了……。”   老太太眼神凝了起来。   二太太扑笑出声,“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烂心肝的叫人扮鬼吓唬你,也不知道找两个忠心的,一点钱就泄了底,那两个鬼有没有说谁指使她们的?”   安容点了点头,挨着老太太道,“祖母,那蒙面吓唬五妹妹的也不是真鬼,是半夜闲的无聊飞檐走壁的飞贼,原是想进咱们府偷点东西。”   “谁想瞧见两个婆子装鬼吓唬我,我又刚好拿了钱出来求个平静,他就拿了我的钱帮我审问了两个女鬼,那两个婆子招认说是五妹妹指使她们吓唬我的,为的是让我胆怯,不敢住玲珑苑,好把玲珑苑让出来给她住。”   “那贼也算有两分豪情,听后大怒,就礼尚往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去了蒹葭阁,打劫了五妹妹一番,并非是什么鬼。”   大夫人冷着张脸,修长的指甲嵌入手心,努力保持冷静道,“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是飞贼的?”   安容轻耸肩膀,一脸没心没肺傻乎乎的道,“是那贼自己说的啊,他还抱怨咱们府邸太大,容易迷路呢,他说他是来偷端砚的,问我见过没有。”   说着,又东张西望道,“爹爹呢,他在不在府里,那贼说那方端砚是爹爹才带回府里的,是不是真的问问爹爹就知道了。”   正好这时,武安侯迈步进来,听了安容的话,眉头蹙紧,“他还说什么了?”   安容忙起身行礼,一双水眸睁的很大,还带了丝诧异,“爹爹,你真的带了端砚回来?”   端砚,以石质坚实、润滑、细腻、娇嫩闻名于世,研磨出来的墨汁书写流畅不损毫,字迹颜色经久不变。   极品端砚,无论是酷暑,或是严冬,用手按其砚心,砚心湛蓝墨绿,水气久久不干,有“呵气研墨”之说。   端砚是文人墨客的最爱,极品端砚更是少之又少,极少有人能抗拒的了端砚的诱惑。   武安侯点了点头,“你大哥拜了周太傅为师,那方端砚原打算等你大哥回来,给他用的。”   安容心中感动,前世大哥没让父亲满意,那方端砚父亲是自己留着的,这一世,父亲打算给大哥,可是那方端砚是烫手山芋,能丢就不要留着,往后她给大哥寻更好的端砚便是。   “端砚虽珍贵,却也不是买不到,怎么会招了贼来?”老太太拢起眉头,看安容的眼神带着些异样。   她这孙女儿不是那么蠢笨之人,说话做事极有分寸,怎么今儿这么傻乎乎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说了,好歹也顾忌着点自己的清白闺誉吧,若不是知道她没有受惊吓,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吓傻了。   老太太一脸的无可奈何。   可是安容并不怕,她知道这事大夫人会极力遮掩的,贼可不止进了玲珑苑,还进了蒹葭阁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不会做。   武安侯对府里进了贼一事颇为不满,可以说是勃然大怒,内院住都是姑娘丫鬟,深更半夜进了贼,这事要传扬了出去,谁还敢上门求亲?   大夫人趁着侯爷生气,添油加醋道,“府里是该加强戒备了,闯了贼不说,还和四姑娘相谈甚欢,知道的是他有正义心,可一个贼哪来的正义可言,指不定还会被人误会说那贼是四姑娘请来的,是她的同谋,没准儿更难听的话都有……。”   对,那就是我的同谋,可惜你没有证据抓我,安容腹诽道,随即挑眉笑道,“母亲也别把人都往坏处想,并非所有梁上君子都是坏的,不是还有盗亦有道之说,甚至是劫富济贫,那飞贼说那方端砚是不义之财,他取走是帮爹爹挡灾。”   武安侯眉头皱紧。   没等他开口,安容继续道,“他说那是别人给爹爹受贿用的,爹爹答应帮人举荐官职,他还说举荐之人性恶贪财,是个贪官,爹爹若是举荐他,就是助纣为虐,他甚至误会那首规谏诗是爹爹写的,不忍爹爹被人哄骗,才打算偷了那端砚还回去,算是替爹爹回绝了推举官职之事。”   老太太拨弄手里的佛珠,神情莫名。   她是侯爷的亲娘,从侯爷那神情,她就知道安容说的都是真的,那端砚真的是别人送给他,求他帮忙的。   武安侯脸色很差。   举荐官职一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安容不会知道,那贼竟然知道,专程跑一趟就为了偷那端砚,莫非他说的都是真的?   “偌大个侯府,比端砚好的东西不知道多少,他却只要端砚,没找到还特地跟安容说,我看那飞贼应该不是什么坏人,那举荐官职一事,不管是好官还是贪官,都回绝了吧,”老太太沉了脸道。   举荐官职一事,可不是递个折子那么简单,而是担保,为他人的人品清廉做保。   朝堂之上,因为保举受到牵连的官不知道多少,朝臣根本不愿意做这事,除非是利益牵扯,是亲信之人。   武安侯有些为难,毕竟已经收了人家的东西,也答应了人家,回绝总要有个满意的理由,不然他岂不是言而无信了。   武安侯打算派人去查查友兄是不是真的如飞贼所说的那般,再做打算。   老太太没再多言,但是脸色却越来越差。   若是飞贼是好人,那府里婆子装鬼吓唬主子,还是府里姑娘指使的,岂不是姐妹不合,要是传扬出去,五姑娘的闺誉岂不是毁于一旦了?   安容坐在那里,一脸牲畜无害的笑,“昨晚夜深人静,又没有月色,我也只是在窗户旁见过那飞贼,他说五妹妹为了蒹葭苑指使婆子装鬼吓唬我,甚至两年前我搬出蒹葭苑也是五妹妹算计的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二太太坐在下面,听得直摇头,就没见过四姑娘这样傻的,你这样问,人家肯定会否认啊!   大夫人对那飞贼一顿臭骂,又骂那两个婆子栽赃嫁祸。   安容听得神情淡淡,她没有去抓那两个婆子,是因为她知道今儿这一出戏后,她们迟早没命,忠心的奴婢,是临死也不会吐露主子半分的,她们的命填补不了大夫人和沈安玉的损失。   至于沈安玉,安容拿了钱,又把飞贼的话说了一遍。   两年前她受惊吓,沈安玉占了她的院子,这一回几乎是故技重施,不管大夫人怎么狡辩,可事情太巧了,巧合的不得不让人怀疑,她不信父亲和祖母会想不明白始末。   这不,老太太看大夫人的眼神变冷了不少,不过却没有当着一众的丫鬟婆子面数落她什么。   但是安容知道,一会儿大夫人肯定会单独受教。   大夫人的脸色很难看,牙关咬紧,无论她怎么反驳,在安容那里就跟对木头桩子说似地。   安容只淡淡的笑着,话是飞贼说的,他只是随口一说,她也就是随耳一听,她又不会去找沈安玉质问,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大夫人觉得她是在不打自招,心底更恼那两个婆子。   沈安姒在一旁听着,心里觉得好笑,不等她挑拨,沈安玉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见大夫人有些坐立不安,便拉着安容道,“四妹妹,九妹妹今儿回来,五妹妹病了没法去接她,咱们去吧?”   安容掩嘴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昨夜等着抓鬼,晚睡了许久,一会儿我要回去补个觉,你和大姐姐去吧,我就不去了。”   沈安姒便不再说什么了,她表示了忠心就行了,至于安容不去,她总不好拉着她去吧,那样老太太该恼她了。   沈安姒走后,柳大夫进来了。   “五姑娘情况如何?”不等柳大夫开口,大夫人便担忧的问道。   柳大夫捋了捋胡须,笑道,“五姑娘只是受了些惊吓,夜里服药后,烧也已经退了,多宽慰她几句,再吃两剂药就不碍事了。”   武安侯回来一天了,福总管把府里的事都禀告他知道,自然包括安容和柳记药铺合作的事。   这会儿见了柳大夫,忍不住问道,“我听说济民堂卖的药丸和柳记药铺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柳大夫心情很好的捋着胡须,眉眼含笑,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气风发,说话声更是中气十足。   “我原也以为济民堂卖的药丸与柳记药铺一样,可是吃了几粒后,发现济民堂的药丸药效不及柳记药铺的一半,柳记药铺的生意又开始慢慢好转了。”   大夫人眸光微闪,双手攒紧,脸上却不露声色,“我怎么听说济民堂说药丸和柳记药铺如出一辙?”         第六十九章 污蔑   “济民堂确实这么说过,可惜药效不是他说说就一样的,”柳大夫点头大笑,起身告辞,“济民堂重名誉,说假一赔三,我来之前就听说济民堂前很热闹,我这心就跟猫挠似地,就不多留了,赶明儿再来给老太太您请平安脉。”   老太太也跟着笑了,难得沉稳如斯的柳大夫也有耐不住性子的时候,她要是再多留他一会儿,估计要急的跳脚了,便让丫鬟送柳大夫出门。   安容坐在下面,直挠额头,一脸同情道,“我听说济民堂炫耀说卖出去几万粒药丸呢,要是假一赔三的话,那得损失多少啊,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害济民堂损失如此惨重,回头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什么,安容朝夏荷招手道,“你去告诉柳大夫一声,让他多准备些药丸,要是假一赔三的话,济民堂根本就没有真药丸可赔,还得从柳记药铺买,咱们送济民堂一个大人情。”   老太太嗔笑了安容一眼,这哪是卖人家人情,根本是趁火打劫,假一赔三,就算按钱赔,也只要二两四钱,可是赔药丸的话,那可是三两银子啊!   只要柳记药铺把话放出来,肯定是一呼百应,左右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大夫人如坐针毡。   二太太用眼角余光瞄<了大夫人一眼,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四姑娘的秘方无故消失,柳大夫说起济民堂,她就脸色差,秘方一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要知道济民堂身后权贵交错。这几日柳记药铺损失多少。济民堂又赚了多少。多少人为柳记药铺惋惜,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敢卖假药方给济民堂,这回可真是有热闹可瞧了。   她倒是想瞧瞧做事滴水不漏的武安侯府大夫人怎么欲盖弥彰去,那秘方可都藏在安容的脑子里呢,如今的安容可不是以前那傻乎乎的四姑娘了,就算她还是,不还有老太太?   此时。有青衣丫鬟饶过屏风进来道,“大夫人,二舅老爷找您有事。”   大夫人脸色苍白,像是寒秋的晨霜。   努力维持笑脸,大夫人镇定的站起来,要同老太太告辞。   二太太坐在那里,优雅的欣赏着涂满凤仙花汁的指甲,火红如涂,斜视了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大夫人,笑道。“怎么二舅老爷来了,也不先给老太太问个安。莫不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吧?”   大夫人心情很差,要不是顾及是老太太的屋子,她早摔东西泄愤了,这会儿二太太是撞她枪口上了。   大夫人冷笑一声,“前两日弟妹的兄嫂来,似乎也没见她给老太太问个安,莫不是弟妹娘家也出了十万火急的事吧?”   二太太脸色一僵,随即笑道,“大嫂说对了,我兄嫂来确实是有急事,她满脸泪痕怎么好打扰老太太,二舅老爷总不会满脸泪痕吧?”   二太太娘家那点破事,府里上下都知道,她也破罐子破摔,不怕丢脸了,大哥喜欢去青楼招妓,更喜欢玩府里的小丫鬟,娘管不住他,大嫂就更不行了,唯独她这个做妹妹的,说几句话还管用,所以经常来找她,她嫌烦,可是却没有办法,以前为了这事,没少被人笑话,她都习以为常了,如今说起来,更是脸不红气不喘。   可是却噎的大夫人险些闯不过气来,看二太太的眼神像是夹了冰霜。   二太太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笑的温和婉约,这事巧合的过分了,一连几个月都不上门的二舅老爷,济民堂一出事,他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不愧是大夫人,做事留一手。   “大嫂快去吧,可别让二舅老爷等着急了,”二太太笑的颇有深意。   老太太坐在首座上,拨弄着佛珠,一句话也没说。   大夫人福了福身子便疾步离开。   安容精神奕奕,哪有半点困顿疲乏,不过还是故意装着打了哈欠,同老太太告辞回了玲珑苑。   半道上,沈安玉怒气冲冲的上前,杏眼圆瞪,怒不可抑的看着安容,咬牙切齿道,“昨天那飞贼是听了你的指使来装鬼吓唬我的!”   安容上下打量沈安玉,脸上不见半分惊吓,只有怒气,显然方才在屋子里的事,她都知道了,惊吓变成了震怒,从吓的腿软下不了床,一下子就活蹦乱跳了,这是不是就是清颜说的满血复活?   “五妹妹是在质问我吗,我还没问你昨天晚上那两个女鬼是怎么回事呢,她们可是口口声声说是你指使她们吓唬我的,”安容反问回去。   沈安玉气结。   “那是她们污蔑我!”沈安玉恨不得把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子剁碎了喂狗了。   安容懒的和她多说,“是不是污蔑我不知道,但是她们怎么不污蔑别人,独独污蔑你,你是那么好欺负的吗?还有,要是飞贼是听了我的指使去吓唬你,我为何要说出来,让你误以为是真鬼吓的浑身哆嗦,夜不能寐不更好,我当你是亲姐妹,你还这样质问我,要不要我把那两个婆子找出来,一问究竟?”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安容怒意丛生,倒让沈安玉心里打鼓了,她自己做的事当然清楚了,昨天受了惊吓,连她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两个本来就心里有鬼的婆子,还不知道她们招了多少,万一闹的人尽皆知,她哪里还有脸啊?   沈安玉心里百转千回,亲昵的拉着安容的手,满脸羞愧道,“我知道你当我是亲姐妹,我又何尝不是,只是一想到昨儿那飞贼,我就心里胆怯,失了镇定,他心怀叵测,故意挑拨我们姐妹不合。”   “我怎么会肖想玲珑苑呢,你知道我这人懒,不爱走路,偶尔去玲珑苑还成,要是日日走,我肯定不行,你要是觉得蒹葭苑也是我算计来的,我搬回玉兰苑住就是了。”   昨晚被鬼吓,她就想搬回玉兰苑住了,尽管现在知道昨晚吓唬她的不是鬼,是飞贼,她也对蒹葭阁厌恶至极,何况她还要借此表示清白呢。   安容压根就不在乎她搬不搬离蒹葭苑,她一个人也占不了两个院子,沈安玉要真搬了,没准儿她还落得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毕竟当初是她闹着要搬走的,想借此表明清白,安容冷笑不止。   “五妹妹说的对,玲珑苑是偏远了些,每日请安要走不少时间,我打算把绿柳苑打通,再建个小桥,过来就方便了,不比蒹葭苑多一会儿,”安容笑道。   沈安玉脸色微变,随即笑道,“要修桥拆院子啊,这样一算,确实能少走不少路,可是四姐姐你忘了,当初玉兰苑不能拆,别的地方想来也不能碰,会坏了风水的。”   安容根本不介意她这么说,脸色温和笑道,“这样啊,赶明儿问问祖母能不能,要是不行的话那算了,左右我在玲珑苑也住不了一两年了,原还打算等我出嫁了,就把玲珑苑让与九妹妹住呢,不建桥也没事,多走走路,对身子有好处。”   沈安玉捏紧拳头,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心中别气,脸上却羞安容道,“没羞没躁,就想着嫁人了!”   沈安玉说的大声,不少丫鬟婆子都望过来。   安容一脸窘红,心底更怒,大家闺秀思嫁是件难以启齿的事,她却故意让她丢脸。   “一两年后嫁人还没羞没躁,五妹妹不是打算这辈子吃斋念佛吧?”安容同样说的大声。   针锋相对,显然胜利的是安容。   沈安玉气的直咬唇瓣,用指责的眼神看着安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想着嫁人的事,那是娘亲和祖母该想的事。”   安容怔了一下,随即又扑哧一笑,“我当然想了,我要是不想,也就不会要死要活的退了萧国公府表少爷的亲事了,五妹妹你比我懂事,乖乖的听从祖母和娘亲的安排,不过我刚才无意中听祖母说,明国公府老夫人想和咱们侯府结亲,四少爷年纪只比我大半岁,祖母说和我不合适,打算说与你呢。”   沈安玉脸色苍白。   安容继续火上浇油,“五妹妹是大家闺秀,严以律己,不能思嫁,要换做是我,我肯定冲到祖母那里说不同意了,祖母拿定了主意,母亲可改不了。”   这句话是当初她求大夫人帮忙劝老太太退了萧湛亲事时,大夫人自己说的,当时沈安玉也在场,如今用大夫人的话来唬弄沈安玉,安容觉得心情暴爽,高兴的想哼两句了。   不能做的太得瑟了,安容耸肩,望着蓝天轻叹,“同样是侯府女儿,一般教养,我却不如你懂事,回头祖母又该说教我了。”   沈安玉恨不得咬了舌头,她为什么要嘴硬说那一句,被她逮住了不放,事关她终身大事,岂能马虎!   再顾不得其他,沈安玉转身便去找了松鹤院。   秋菊眸光轻闪,轻咬唇瓣,方才想说话,可是安容一扭头盯着她,她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会儿见沈安玉走了,再忍不住了,“老太太没有说过明国公府提亲的事,五姑娘这样莽撞的去找老太太,回头知道是姑娘成心骗她玩的怎么办?”   安容呲笑一声,双眼清澈如水,隐隐有光芒闪动。         第七十章 麻烦(粉红60+)   在秋菊看来,她是信口拈来,可是她又怎么知道,明国公夫人早就跟祖母透了口信,是祖母顾忌沈安玉,怕她同她一样,为了退亲一事,要死要活,要真是如此,岂不是又得罪了明国公?   若是她记的不错,过几日明国公府老夫人就会登门,重提这事,前世大夫人在场,以沈安玉年纪小为由回绝了,祖母很不高兴,可是大夫人拿她做挡箭牌,说沈安玉会跟她学,与其到时候同意了再毁亲,不如干脆不应,好歹脸面上也好看一些。   她是固持己见退过亲,可这能成为她们有样学样的理由吗?   前世祖母没有责怪大夫人,反倒恼了她,这辈子,也该让她沈安玉尝尝被祖母训斥的滋味儿!   安容心情愉悦的回了玲珑苑。   半个时辰后,就有机灵的小丫鬟上来禀告道,“也不知道五姑娘犯了什么错,惹怒了老太太,被罚抄女诫百篇呢。”   安容嘴角微微上弧。   安容觉得自己很善良,要是够心狠的话,就该在明国公府老夫人来时,想个辄把大夫人支开,让祖母同意了这门亲事,再没事磕着瓜子坐看她们母女上蹿下跳的退亲,没事添点油加点醋,可是她不能置父亲和祖母与不顾,那样伤了敌人,也伤了亲人。   吃过午饭后,安容小憩了会儿,醒来时已经是申时初了。   梳洗打扮了一番后,安容去了松鹤院。   屋内,笑闹成一团。   饶过花鸟山水屏风,安容见到九岁的沈安姝。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湖碧色裙袄,鹅黄束腰,身量娇小。模样俏丽,一双明媚的杏眼,水灵灵清润润。犹如一潭湖水,而她那微微张开的小嘴更是红嘟嘟的如雨后海棠。带着哀怨和可怜,叫人怜惜。   虽然年纪尚小,可是已经可以预见将来的倾城殊色。   等沈安玉成了三皇子妃后,她这个三皇子妃唯一的嫡亲妹妹更是身份显赫,而她那绝美的姿容更是响彻京都,多少权贵子弟趋之若鹜,甚至大打出手。   可惜,年纪小。容貌美,心肠却不怎么样。   安容还记得祖母过世后,她回府祭拜,无意中听到她跟丫鬟抱怨,不能去参加宴会了,说祖母死的不是时候。   祖母那么疼她,最后竟然说那话,这会儿见她拉着祖母的袖子撒娇抱怨,安容恨不得去扇她两巴掌。   “祖母,我在慈云庵待了一个月。白天诵经念佛,晚上还得敲木鱼,好枯燥无趣。”沈安姝撅着娇唇抱怨,水灵清润的双眼含着泪珠,欲落不落。   老太太怜惜的摸着她消瘦的小脸,心疼道,“祖母也知道你在慈云庵吃了不少苦头,已经吩咐厨房给你准备好吃的了,一会儿多吃些。”   沈安姝点头如捣蒜,连连抱怨慈云庵的清汤寡水,惹的老太太险些落泪。   安容迈步进去。沈安姝站起身来,先是恭谨行礼。便拉着安容的手抱怨,“五姐姐。你都不去接我回来。”   安容不喜她的碰触,不着痕迹的抽回手,给老太太请安,然后才道,“有三姐姐她们去接你不行吗?”   “可我还是想你去接我,”沈安姝委屈道。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接你,”安容笑道。   沈安姝差点哭出来,沈安姒帮她擦掉眼泪,嗔瞪了安容道,“四妹妹,九妹妹厌恶慈云庵,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怎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九妹妹要我去接她,如今她都站在这儿了,可不得下次了,总不能让九妹妹现在回去,我再接她回来吧,”安容说完,挨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则打量安容,眉头微蹙,带着探究,她这几日并没有说过明国公府和安玉的亲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沈安姝也挨着老太太坐着,又是卖乖,又是讨巧,一定要把她不在的这一个月,府里姐妹得的赏赐,她也要一份。   老太太怜惜她,给了她一套头饰,一只暖玉镯,还有一块玉佩,乐的沈安姝笑的见牙不见眼,一个劲的唤祖母。   安容觉得呕心。   屋子里笑闹成一团,外面小丫鬟进来禀告,“老太太,世子爷回来了,原是打算先来给您请安的,被侯爷叫去了书房,方才萧国公府给世子爷下了帖子。”   沈安北被叫去书房不算什么,倒是萧国公府给沈安北下帖子的事让老太太摸不着头脑了,自打退亲之后,两府几乎没有往来,怎么会送帖子来呢?   不过上回,萧国公府表少爷救了安容一回,又在青玉轩拉了安容一把,都是恩情,沈安北代安容去萧国公府道声谢也应当。   小半个时辰后,沈安北进来了,一身天蓝色锦袍,衬的他玉树临风,眉间洋溢着喜色,比以往见到的都有神采的多。   沈安北恭谨的请安,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孙儿争气,侯府将来肯定比现在更好。   “你爹找你去说什么了?”老太太笑着问道。   提起这事,沈安北就暗瞪安容了,父亲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他压根就插不上嘴,父亲也没有考察他的功课,只叮嘱他好好跟周太傅学习,再就是不许做什么规谏诗,更不能随便乱放,让安容看,尤其是书房重地,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妹,也该约束些。   他一头雾水。   然后便是父亲夸他,“诗做的不错,比以往大有长进。”   他虽然有些飘飘然,可是他做的诗还得不到父亲这样的夸赞,好么,一问之下,差点露馅,幸好不是第一次背白锅了,只能推脱说不记得了,惹来一顿臭骂。   沈安北说了说规谏诗的事,然后道,“原打算明日去拜访几位师兄的,可是萧国公府大少爷给我下了请帖,父亲说四妹妹退亲一事,和萧国公府关系有些僵硬,让我极力缓和些,拜访几位师兄的事只能先缓缓了。”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   安容也觉得这请帖下的真是太不凑巧了,拜访师兄当然是一有时间就得去的,这是礼貌。   可是九位师兄,拜访也只能坐一会儿,勉强能在一天之内拜访完,要是去萧国公府的话,那就不能去了。   父亲做了决定,只能先去萧国公府了。   沈安北请了安后,就先回自己院子里,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安容一眼。   安容心咯噔一下跳着,大哥这眼神明显是:你有麻烦了!   她能有什么麻烦?   安容想追上去问问,可是被沈安姝拽着说话,只能压下心中疑惑了。   等到家宴的时候,安容越加的忐忑了,因为父亲时不时的就扭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跳。   有话直说行么!   一顿饭吃的是食不知味,唯有沈安姝胃口好,鱼肉不忌。   安容看她吃的欢,把最爱的鸡腿夹给了她,笑着让她多吃点儿,尽早补回来。   安容则吃青菜,冬天蔬菜难得,种类还少的可怜,现在不多吃些,回头下大雪时,想吃都没有。   忽然,安容眸光动了动。   嘴角划过一抹笑意。   正好叫沈安姒捕捉到了,笑问道,“四妹妹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安容也不隐瞒,“我在想豆芽呢,好久没吃了。”   沈安姒扑笑出声,“别人想的是鲍鱼翅肚,怎么到你这儿就是豆芽了,要想吃豆芽,还得到明年夏天呢。”   沈安芸却道,“别说,我还真有些想吃豆芽了,冬日里的蔬菜除了青菜就是萝卜,早腻味了。”   安容深以为然。   一桌子人就谈论想吃什么什么,都是这会儿吃不到的,让人垂涎三尺。   安容觉得自己的想法能实现。   正要笑呢,忽然觉察到对面有一股视线传来,安容皱了皱眉头,“五妹妹,我得罪你了?”   “没有,”沈安玉咬牙切齿道。   “那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安容用帕子擦了擦脸颊。   沈安玉险些气爆,要不是她说明国公府的事,她怎么会被罚,娘还责怪她莽撞,不该顶撞老太太。   “四姐姐好看,我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沈安玉压抑怒气笑道。   沈安姝挑了眉头看安容,不解道,“四姐姐不还是跟以前一样吗,似乎还没以前好看了,头上怎么只戴了两根簪子?”   提到簪子,沈安玉就面容扭曲,她最爱的发簪和存了许久的银票,全被那飞贼给坑走了!   看安容的眼神就跟甩飞刀似地,一个接一个的往安容身上砸。   安容心情很好的吃着晚饭,气的沈安玉浑身打抖。   半个时辰后,晚饭用完,一群人在屋子里闲聊着。   老太太乏了后,大家各自回院子,安容让沈安北送她回玲珑苑。   等到玲珑苑门口,安容让秋菊先回去,然后才望着沈安北。   “大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别骗我,我知道有,”安容紧紧的盯着沈安北道。   沈安北假咳两声,尴尬道,“的确有,还是两件,第一件事是你在琼山书院名声太大,不少人觉得你有趣,决定明天来拜访你,第二件事,还不确定,父亲说考虑一晚上再说。”         第七十一章 品茶   月色迷蒙,院外像是笼罩了一层轻纱,月华照耀在安容清秀的面庞上,将那一抹凌乱表露无遗。   “你都不帮我推掉吗?”安容扯着嘴角,分外无力道。   沈安北瞪了安容一眼,“怎么没推,也得推的掉吧,我要再推辞,就得跟他们翻脸了。”   他都差点说漏她是女儿身的事了,可是那样剽悍豪爽不拘一格的大家闺秀,说出去谁信啊?与她闺誉也妨碍啊!   安容欲哭无泪,没推掉也就是他们明天会登门,到时候不还是瞒不过去吗?   安容一脸愁苦的进了院子,身后是自家大哥低低的笑声,笑的安容牙根痒痒,恨不得扑过去咬两口才好,没良心的大哥!   还有让父亲犹豫不决的事是什么啊?安容纠结了。   一宿翻来覆去。   第二天醒来时,安容哈欠连天,一脸的慵懒神情,连穿衣服时都软绵绵的,她决定出去躲一躲。   吃过早饭后,安容去了松鹤院。   去的时候,老太太正一脸阴沉的数落下人,“怎么会受凉上吐下泻,那些丫鬟婆子是怎么伺候的?!”   安容嘴角微微弧起,沈安姝真的受凉了。   沈安姝在慈云庵吃了一个月的素斋,加上她身子骨也不是特别的好,一下子吃那么多油腻的食物,又是寒冬,夜里极容易受凉。   她记得前世沈安姝就是吃多了油腻,受了凉,上吐下泻,最后把柳大夫请了来。   昨天她见沈安姝吃的欢畅,实在不忍打扰她的食欲,把最爱的鸡腿都让给了她,目的就是想看看,这一世因为她,府里人事都不再与以前相同了,她若是什么都不说不做的话,沈安姝还会不会如前世那样,没想到真的跟前世相同。   “怕是因为九姑娘离府一个月,丫鬟们惫懒惯了,才疏于照顾,”孙妈妈端茶给老太太道,“老太太放心,九姑娘有大夫人照顾呢,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接了茶,叹息道,“我也知道不会有事,只是她才从慈云庵回来,又受了凉,小小年纪受这么多苦,也是难为她了。”   孙妈妈但笑不语,谁敢怠慢九姑娘,大夫人那儿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安容迈步上前请安,老太太瞧了瞧安容的脸色,关切的问道,“夜里没有睡好?”   安容摇了摇头。   “安容想把绿柳苑打通,再建个小桥,五妹妹说怕坏了府里的风水,我在想风水到底是怎么看的,一时想入了神,忘了睡觉,”安容脸红道。   老太太哑然失笑。   风水之事,玄之又玄,怎么能是想想就想的通的。   不过绿柳苑打通,建个小桥的话,玲珑苑过来就方便很多。   老太太怜惜安容寒冬腊月还走那么多路,笑道,“让福总管请个风水先生回来瞧瞧,不碍事就建个小桥。”   外面,沈安姒几个迈步进来,娉娉袅袅,环佩叮当。   安容后悔没早说出府的事。   沈安姒几个恭谨的请过安后,便同老太太说笑,安容兴致缺缺的坐在一旁。   沈安芙轻拽了下她的云袖,低声道,“按照惯例,今儿是大伯父考校你们才学的时候,你准备好了没有?”   安容怔了怔。   前世隔的太久了,倒把这事给忘记了。   “你要是没有合适的诗词,我昨夜倒是做了一首,”沈安芙笑道。   她会这么好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安容挑了挑眉头。   “二姐姐不是看中了我什么吧?”安容警惕的看着她道。   沈安芙脸色一红,啐了安容一口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只是想过几日长公主府上要举办梅花宴,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下帖子,你带我一块儿去吧?”   安容恍然,确实,长公主府的梅花宴快开了,一贴难求,难怪沈安芙会求她了,今年沈安姒定亲了,梅花宴她是去不了了,她比沈安玉好说话,求她最便宜。   “可是我答应带六妹妹去了啊,”安容惋惜的看着她。   沈安芙脸色一僵,怎么把六妹妹给忘记了,她和六妹妹关系好,肯定会带她去的。   沈安芙豁出脸去,央求安容道,“四妹妹,你就带我去吧,六妹妹年纪小,明年再去也不迟啊!”   安容皱着个包子脸,“我不能言而无信啊,你去求五妹妹啊,她能带人去。”   沈安芙脸色越僵,沈安玉肯定带沈安姒去啊,这几天她忙前忙后的献殷勤,不就是为了能去长公主府玩吗!   沈安芙咬了咬牙,没有继续求,一会儿做不出来诗,有她求的时候。   沈安芙自信满满,可是架不住意外横生。   这不,小丫鬟进来道,“四姑娘,侯爷让你去外书房一趟。”   一屋子人都皱了眉头,沈安玉更是站了起来,吃味道,“爹爹找四姐姐去做什么?”   小丫鬟摇头,她只是负责传话,侯爷找四姑娘做什么,她怎么知道呢?   “既然你爹找你,就赶紧过去吧,”老太太笑道。   安容福了福身子,就跟着丫鬟离开了。   沈安玉几个帕子直扭,心底妒忌的直冒泡,父亲很少单独召见安容,只有好东西只有一份不好分的时候,偷偷给她才会把她找去!   安容知道不是给她东西,应该是昨儿大哥说的考虑一晚上的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怎么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呢?   推开书房的门,安容就见到了沈安北,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就跟昨晚的笑一样,见了就牙痒。   沈安北扫了桌子上的男装一眼,安容心咯噔一下跳着。   “爹,你找我有什么事?”安容故作镇定,目不斜视道。   武安侯手里拿着请帖,眉头陇紧,肃然道,“萧国公府特地下了帖子,请你和你大哥一起去品茶。”   “请我去?”安容蒙了,“为什么要请我去?”   沈安北假咳一声,“不是请你,是请才华洋溢,风趣幽默的沈二少爷去品茶。”   沈安北想到帖子上写的,就有些郁闷,对他一个形容词没有,反倒对安容,又是才华洋溢,又是风趣幽默,甚至仰慕他的才华,不用说,肯定是因为那首规谏诗和琼山书院的事,萧老国公不信是他写的,要把安容也带去呢,偏不能告诉爹,沈安北头疼。   “因为退亲的事,萧老国公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难得国公府下了帖子,递了台阶过来,这脸面不能不给,”武安侯沉声道,“你就再穿一次男装,好好做客,不可莽撞行事。”   说完,又对沈安北道,“你要是没看好她,让她闯了祸,我连你一起罚。”   安容目瞪口呆。   沈安北哭笑不得。   爹,你别看四妹妹点头比什么都利索,其实我两一起走,跟屁虫是我啊!   只要出了这个门,儿子就没说话的份了,这样艰巨的任务,你交给别人行么?   武安侯是千叮万嘱,安容和沈安北头都快点麻木了,这才许安容去偏屋换衣服,大摇大摆的和沈安北出了府。   一路上丫鬟婆子小厮都傻眼了,四姑娘怎么会一身男装从外书房出来?   福总管扶着额头,挨个的叮嘱,“四姑娘女扮男装的事,虽然是老太太和侯爷允许的,但也不许往外泄露一句,要让我查出来谁碎嘴,三十板子绝对跑不了!”   下人纷纷低头,保证不胡言乱语。   站在侯府门前,两匹油光顺滑的马悠闲的甩着尾巴,安容就额头直跳。   “没有马车吗?”安容深呼吸,笑问道。   自从前世骑马小产后,她就恐惧骑马了,有时候连上马车都有些怕。   沈安北翻身上马,扭头奇怪的看着安容,“你不是会骑马吗,哪有世家少爷出门坐马车的,尤其咱们侯府是武将出生,你上回做马车去,还被人笑话了。”   安容脸色微青,她抑制不住想起前世在马背上奔驰,忽然小腹坠疼,有鲜血留下来,自己惊吓之余,连缰绳都握不住,差点坠马身亡。   现在想起来,依然浑身冰凉。   她知道这一世,她不会重蹈覆辙,可是发生过的事,又岂是说遗忘就遗忘的?   “没有马车,那我不去了,”安容蛮横道。   福总管一脸不解,前不久四姑娘还闹着要买小马驹,酷爱骑马,怎么不骑马了,是怕女扮男装招摇过市吗?   福总管想不骑马也好,那样见过四姑娘女扮男装的就少了,便吩咐人准备马车。   好一会儿后,安容才被扶上马车,没有带丫鬟,就沈安北带了个小厮。   沈安北不解的望着马车,脑中想着在琼山书院豪迈爽直的安容,跟今日硬是不坐马车的安容对不上号了,安容越来越叫人琢磨不透了。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萧国公府门前停下。   萧国公府门前,两只威武石狮子立在两旁,鎏金的匾额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光泽。   沈安北望着萧国公府,心中惋惜,他是见过萧湛的,虽然人是冷了点,沉默寡言,瞧着让人觉得他是个冷峻也霸道的男子,可是为人正直,安容怎么就不同意嫁给他呢?   这个门,不好进啊!         第七十二章 认输   可是既然来了,总不能掉头离开,沈安北翻身下马。   萧府总管迎上来,一脸笑意,“两位少爷可算是来了,快请进。”   沈安北笑了笑,回头等安容一起,然后由总管领着进国公府。   安容脸火辣辣的烧着,前世她退亲后,很久都没有来过萧国公府,后来是清颜过生辰,她不得不来,那回还受了萧锦儿一通夹枪带棍,恨不得叫她钻地洞的话。   这一世,她依然退亲,却害的萧湛和清颜也退亲了,安容心中有愧,前世害他没了媳妇,这一世媳妇又没了吗?   不过现在,她更怕被人识破身份,她知道萧老国公和老夫人都疼爱萧湛,她敢看不上他,这不是打萧湛的脸吗?   一路忐忑前行,沈安北觉得能用四个字形容现在的安容:缩头乌龟。   安容以为会去内院给老夫人请安,没想到不用,估计老夫人也不乐意见他们。   去的是外书房。   外书房外,风景秀美,便是寒风冷冽,也是绿意盎然。   站外书房外,总管叩门道,“沈府少爷到了。”   门吱嘎一声打开,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笑的如花灿烂。   是靖北侯世子。   安容没差点被口水咽死,满脸窘红,一脸尴尬。   靖北侯世子方才从窗外见到安容时,也微微一滞,他隐约猜到周少易口中笑的跟个大姑娘似地沈二少爷就是安容,没想到还真的是她。   他也知道安容的尴尬,上回在青玉轩,怕大哥怕的要死,差点摔下楼,今儿能来。实属不易。   便装傻充愣道,“这就是沈二少爷?果然俊才飞扬,见之忘俗。”   安容翻了个白眼。   萧迁拉开连轩。对安容笑道,“表弟鲁莽。沈二少爷莫怪。”   今日下帖子请他们来的就是他,萧国公府大少爷萧迁,比萧湛小上半岁。   安容讪笑两声,她敢怪靖北侯世子吗,且不说上次辛苦他装鬼帮她打劫,还捏着是女儿身的事呢。   连轩看安容威胁的看着他,眼睛笑的跟星辰一样闪耀,他最喜欢把柄这东西了。   萧迁要拉安容进去。结果被连轩抢了先,一把抓了手,拉了进来。   沈安北在后头,看着连轩那只手,脸色阴郁的恨不得剁了它。   安容想挣扎,可是连轩拽的更紧了,那次赏月没成功,握着手总行吧,手好软绵。   萧湛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棋子。见到连轩拽着安容,眉头皱了皱,眼神晦暗不明。   安容尴尬的想死。   好在作揖见礼时。连轩松了手。   沈安北很恼连轩,上次用老鼠吓唬安容的账还没算呢,又来占安容的便宜,男女授受不亲好不好!   萧迁见气氛有些诡异,有些不明所以,也知道两府因为退亲的事,有些尴尬,便笑道,“表哥与府上四姑娘无缘。退亲一事已了,就抛开不说了。今儿请两位来,是因为祖父很喜欢那首诗。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北兄所作,料想你也是下棋高手,不妨切磋一下?”   “不是品茶吗?”安容呲牙问道。   萧迁轻笑,“一边下棋,一边喝茶,不妨碍。”   沈安北被摁着坐了下来。   安容站在一旁,连轩就站在萧湛身边。   沈安北很无语,下棋他是会,可是高手可谈不上,一般般而已,怎么是萧湛的对手呢?   萧迁很直接道,“北兄关心江山社稷,胸怀天下的壮志,那首诗就能体现了,皇上沉溺下棋,祖父劝诫多次都不听,打算让大哥赢皇上,只是大哥取胜把握不大,所以才找北兄指教一二。”   萧湛话很少,所以萧迁代劳了。   沈安北满脸黑线,要他指教,他们是想输的更多吗?   当即要回绝,结果被萧迁误以为谦虚。   连轩则一脸阴测测的笑着,看了看安容,又瞄了瞄萧湛。   笑的愈加的灿烂,“不如二少爷试试,我一见你就是个高手。”   沈安北眼角再跳,那还不如他下呢,安容下棋离他都有十万八千里远了。   靖北侯世子眼神……有问题?   安容不想答应,要知道萧湛的弈棋,连苏君泽都不是对手,她勉强能和苏君泽打个平手,大哥绝对赢不了他。   “只要赢了就行?”安容问道。   连轩笑着点头,“正大光明的赢,不能耍赖,不能毁棋。”   那个棋,听起来跟亲字似地,安容头皮发麻。   萧湛望着安容,眉宇紧锁,眸底一抹笑意闪过,“你先请。”   安容也不推脱,拿起一粒黑棋,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下在了天元的位置上。   一群人惊呆了。   下棋有个说法叫金角银边草肚皮。   天元的位置是最差的啊!   她怎么下在了那里,她会不会下棋啊?   沈安北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恨不得拖安容起来,让他继续下。   萧湛眉头轻挑,骨节分明的手放下一粒白棋。   安容一丝犹豫没有,在棋盘对称的地方,放下一粒黑棋。   一群人再次惊呆,没见过这样下棋的啊,菜鸟还是高手?   此后,不论萧湛下哪儿,安容就跟着下哪儿。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两边一直旗鼓相当。   好吧,不旗鼓相当也不行,安容这下棋办法很无赖,甚至有些无耻了,别人赢多少,她就赢多少,就算赢不了,也绝对不会输。   连轩已经无话可说了。   向她请教怎么赢皇上,好吧,他承认,这的确是个稳赢不输的好办法,可就不怕把皇上气出毛病来,把大哥一刀砍了?   她跟大哥是不是有仇。想借刀杀人?   又一盏茶后,连轩已经昏昏欲睡了。   萧迁啃着水果,用眼神询问沈安北。你二弟平常下棋也这样无耻的,一点不动脑子么?   沈安北满脸通红的回视回去。护妹心切的他更无耻:这就叫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动的战略!   棋盘上,黑白相对,泾渭分明。   忽然,安容放下一枚黑棋,笑道,“侥幸赢了一子,承让。”   连轩一哆嗦。对着棋盘扫过来望过去,不可置信道,“大哥真的输了。”   萧湛眉头轻动,“我输了。”   安容眉眼含笑,赢他一回,可比赢苏君泽有成就的多,有些飘飘然了。   可是一抬头,触及到萧湛那双深如寒潭,似笑非笑的双眸,安容就笑不出来了。脸皮僵硬的扯都扯不动,忙站起身来。   因为急切了些,有些头晕。更听到窗外传来啊的一声惊叫。   安容扭头望去,就见到一张娇柔秀眉的脸。   柳眉若黛,冰肌玉肤,滑腻似酥,因为安容忽然起身,她以为自己偷听被抓,有些惊慌失措,白皙如玉精致的脸上飘过朵朵红晕,美不胜收。   安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萧锦儿。   萧迁的嫡妹。萧国公府大姑娘。   萧锦儿满脸飞霞,恨不得钻了地洞。想逃走,可偏偏脚像是被钉子定住了一般挪不动。再见安容无所顾忌的盯着她看,更觉得脸火辣辣的烧着。   萧迁有些恼了萧锦儿的莽撞,可是对安容这样无理的望着自家嫡妹,更是恼了,也太无状了些,他还偷笑!   萧迁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安容回过神来,也跟着假咳了一声,笑道,“令妹很可爱。”   萧迁诧异的看着安容,一般情况下都会尴尬的顾左右而言他的,他怎么反倒夸起锦儿来了?莫非……?   沈安北拽了安容一下,打圆场道,“我二弟心口爽直,并非有意冲撞,只是令妹与我四妹妹很相似,故而二弟觉得她可爱。”   这回偷笑的是连轩了。   萧锦儿火烧眉毛的逃走了。   安容暗瞪了沈安北一眼,谁跟萧锦儿似地,她很沉稳好不好,安容朝萧迁作揖笑道,“品过茶,也下过棋了,我们该告辞了。”   连轩无语,方才那叫下过棋了么,根本就没见过她动脑子,全是大哥在想,最后竟然让她钻了空子,一子取胜,真是一招定胜负。   撇开方才萧锦儿的事,萧迁觉得安容还是很不错的,原因无他,连轩表弟顽劣成性,唯独对他,耐性十足。   连轩连咳了好几嗓子,才道,“其实今儿请你们来是外祖父的意思,外祖父觉得提诗的人棋艺高超,心怀天下,想同他下一局,谈谈国事,那首诗是谁写的?”   安容凌乱了。   沈安北没想到请他们来玩是萧老国公的意思,也对,因为退亲的事,萧老国公对父亲的态度都一落千丈,若是没有他的准许,他们怎么敢请他们来,只是他们怎么能和萧老国公谈论国事呢?   诗是谁写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安容绝对写不出来。   沈安北望着安容,安容扯嘴角,她哪里知道是谁写的,她就知道这首诗而已。   一开口,一口大锅朝沈安北背上飞去,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诗是我大哥写的,写了一半丢地上了,我觉得不错,弃之可惜,就补充了两句。”   言外之意,就是那首诗会那么好,是他们两人的功劳,兄弟之间,切磋诗词很平常。   没有人怀疑安容在说谎,毕竟是规谏诗,一时心血来潮写了,事后觉得不妥,丢掉很正常,这样看来她的胆量倒是比她大哥大。   “我前几日得到半首诗,虽然只有这半首也足矣称之为大家了,奈何翻遍古籍都没有找到全诗,多方打听才知道是从武安侯府流传出来的,不知道余下半首是什么?”萧迁笑问道。         第七十三章 侥幸(80+)   说着,去书桌旁拿了张纸过来,正是那首《将敬酒》。   沈安北瞧了两眼后,双眼冒光。   显然这首诗,跟他没什么关系,大家眼睛都望着安容。   这首诗可是从沈四姑娘桌子上传出来的,只是惋惜不全,不然足矣震惊京都。   安容很想说这些诗,过几年大家都耳熟能祥,有成套的诗集可以买。   而且,因为诗中体现了诗人的豪迈,喜欢饮酒,不少人争相效仿,尝试饮酒三百杯是种什么样的豪情,一时间酗酒者众多。   甚至有贵家少爷锦衣华服的出门,最后拿华服换酒,醉死在酒桌上,朝廷更因此下了一段时间的禁酒令。   她也是想到禁酒令,才写了一半就停了,没想到被人给看了去。   安容极想说不记得了,可是耐不住连轩那审度带点威胁的小眼神,只能道,“这首诗是我从古籍看到的,诗人洒脱不羁,我甚是喜欢,你们要想看,我可以默写出来。”   萧迁忙请安容执笔。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大河之来,势不可挡,大河之去,势不可回,绝非‘黄河落天走东海’可比,”萧迁赞道,又叹息,“如此才情卓绝的诗词,可惜诗人怀才不遇,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昏君误人?”   连轩连连点头,复而望着安容道,“他的诗词应该不止这一首吧?”   安容狠狠的瞪着他,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不由得磨牙道,“确实不止这一首。”   他们都是爱诗之人,既然有,还说什么呢,笔送上。   安容庆幸自己还算记性好,不然还真的招架不住。   挑了首《行路难》和《把酒问月》。   里面有两句她最喜欢。   一句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一句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好一个‘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门外,传来钟鼓相撞之声,中气十足。   安容瞥头望去,就见一位头发花白,但气色红润的老人,真是萧老国公。   安容忙要福身行礼,沈安北忙推了她一下,你现在是男儿装呢,哪个男儿福身行礼的!   安容低着头,耳根子险些红透,差点点就露陷了!   幸好大家都顾着请安,没人注意到她,安容恢复镇定。   萧迁把诗词拿给萧老国公看,萧老国公连连夸赞,也在惋惜作诗之人的怀才不遇,要是生在此时,他一定保举他做官!   萧老国公问起下棋的事,连轩笑道,“外祖父,大哥输给她了。”   萧老国公微微挑眉,对安容更是喜欢,二话不说,要同安容来一局,安容差点奔溃。   不是请教吗?请教完了就没事了啊,怎么还轮番上阵了,早知道就输了。   她算是被赶鸭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   既然安容赢了萧湛,萧老国公不敢轻视安容,两人猜枚决定先后。   最后萧老国公先下。   要是安容赢的了话,她或许会犹豫一下要不要故技重施,可是萧老国公先走,她肯定没法用了。   连轩好整以暇的在一旁啃着果子看着,一脸的笑意:大哥的棋艺是外祖父教的,虽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外祖父的棋艺也不容小觑,先机被占,你那点旁门左道没法用了。   安容朝他呲牙。   才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萧湛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神情内敛,让安容总觉得有股压迫感,您老能站的离我远点儿吗?   这一局棋下的明显久了些。   萧老国公看安容的眼神越来越赞赏,倒让沈安北捉摸不透了,什么时候四妹妹的棋艺这么高了?   半年前,她还是个半桶水啊,还经常耍赖要悔棋,还习惯要他让她四棋子,而且耐性很差,他多想一会儿,她就催不停。   今儿可是耐性十足,这半年,四妹妹进展这么大,随教她的?难道府里几位妹妹都这样棋艺高超吗?   沈安北忽然觉得亚历山大,回头得多钻研下棋艺才行了,输给周太傅不丢脸,输给周少易也不丢脸,要是输给府里姐妹,那脸可就丢大了。   萧老国公棋艺高超,安容连吃奶的力气都用来想了,真真是厮杀惨烈。   半个时辰后,萧老国公大笑,笑声酣畅淋漓,“侥幸赢了半子,承让了。”   连轩早惊呆了,原以为她是投机取巧,没想到她是真有本事,外祖父经常杀的他片甲不留,今日竟然只赢了半子,而且是赢的艰难。   若不是大哥一直在旁边看着,让她心慌不定,或许她真能赢了外祖父,想到安容的棋艺,再想到自己,连轩有些愧疚尴尬。   安容忙起身作揖,“国公爷棋艺高超,小子钦佩至极。”   萧老国公豪迈大笑,“前些时候我还见过周太傅,他想收你为徒,你怎么拒绝了,你真想学医?”   安容讪笑不语。   “糊涂!”萧老国公斥责一声,说教道,“身为男儿,就该立志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怎么想起学医,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等你大权在握时,想救谁不是一句话的事?”   安容明白了,萧老国公是惜才,不忍她就此埋没呢,可是,她是女儿身啊,她也没那么大的志向报效朝廷,她只想安稳过一辈子。   连轩欲言又止,想叫外祖父省点力气,可是见安容憋屈的模样,他又忍住了,难得有好戏看啊。   以安容的伶牙俐齿,他说一句,她能顶回来十句,唯独外祖父数落她时,不敢吭一句,看她以后还不乖乖的做她的大家闺秀,装作男儿身四处招摇骗人了。   安容乖乖受教,她敢不乖乖受教么,萧老国公数落皇上时,皇上再不高兴,也得乖乖听着啊,遑论是她了。   萧老国公对安容越加满意,是个听得进去话的,便问道,“你对当今朝廷有何看法?”   安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的耳熟?   她想起来了,明年科举,在原有的考试之上,加了一道题目,正是这一题:你对当今朝廷有何看法。   当时有褒有贬,大街小巷见面都在问,“你对当今朝廷有何看法?”   当时动静闹的很大,据说有胆大包天的学子在试卷上把皇上骂的一文不值,狗血临头,几乎每个阅卷考官都义愤填膺,因为一句话不仅把皇上骂了,把他们都骂了。   上行下效。   这个上,第一个指的便是皇上,接下来便是百官之首的右相,层层而下,从贪墨开始,赈灾的银两被层层剥削。   再说税收,从朝廷的标准,传到到地方时,不知道经过多少州郡,被人这里加点,那里添点,百姓苦不堪言。   后来参加宴会时,清和郡主笑问她,她当时是这样回答的,“这学子敢说真话,不畏权臣,有贤臣遗风。”   清和郡主听后,又问清颜,清颜笑道,“安容说的不错,却有贤臣遗风,看的通透,也懂官场险恶,只可惜腐败是历朝历代的劣政,他还未入官场,就先得罪了君臣,保命尚且困难,何谈仕途,其实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可以不必那么直白,点到即止……。”   安容觉得清颜说的不错,后来她还见过几句诗,真的是点到即止,却发人深省,她印象极其深刻。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想着,安容竟呢喃出声来。   安容想的入神,屋内其余人都沉思起来。   楚王是谁他们不知道,可是这句诗的意思他们都明白,皇上喜欢什么,宫里宫外无不争相效仿,谄媚邀宠。   就像现在,皇上爱下棋,好多大臣都学棋了,京都讲解棋艺的书,尤其是古书被炒成了天价。   安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萧老国公明白她的意思,又问,“依你所见,皇上该如何治理国家?”   安容扯嘴角,今儿不会没完没了吧,朝廷大事,与她没什么关系啊!   她只是喜欢读几句诗而已,没那么大的雄心抱负,要说朝廷大事,上辈子为了能和苏君泽交谈,她不但学会了红袖添香,更学会了如何帮他分忧解难。   是以朝堂上的事乱七八糟的她也听了一堆,糊弄起人来,倒也是小菜一碟,可就怕说过了火,要举荐她去做官,她该怎么办,真是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安容纠结不语,耐不住有人催啊,安容恨恨的撇了连轩一眼,他肯定是那种吃不了热豆腐的人!   “其实,我对朝廷大事知之甚少,不过是多读了几本诗词,我记得有首《悯农》和《蚕妇》是这样写的,”安容顿了顿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萧老国公眼睛落到小几上的糕点盘子上,那里有连轩啃了一半不要的糕点。            第七十四章 吹牛   连轩吓的背脊一凉,二话不说,拿起来就丢嘴里了。   然后一心憋闷的看着安容,她哪里读来这么多的诗词,他怎么就没听过呢?   只听安容继续念道: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满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萧老国公满眼赤红,怒不可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安容叹息道,“……严苛厉税,贪墨横行,无论他们怎么辛苦耕作,到头来饿死的还是他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萧老国公呢喃重复,面色凝重,看安容的眼神越发不同,眸底带着审度和打量,还有一丝迷茫之色,似乎在回想什么,不过他小小年纪,出身世族,竟然心怀百姓疾苦,是个可造之才!   萧迁面带羞愧。   连轩上下扫视安容,精致的凤眸满是诧异,她真的是个胆小的女人吗?   萧湛一如既往的敛住神情,眼神晦暗难猜。   沈安北站在一旁,双目瞪直,这还是她那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的四妹妹吗?   不怪沈安北怀疑,安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世家大族奢靡浪费,要节俭的意思啊!   “那朝廷该如何做?”萧老国公继续发问。   安容想了想道,“轻摇赋税、劝课农桑、休养生息、藏富于民。”   “藏富于民?”萧老国公微微侧目,朝廷一直主张藏富于国。   安容点点头,“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国家昌盛则民族亦昌盛。强国则安民,富民则富国。强国富民真安民。”   这一段富民论,谁提出来的安容不知道,不过她却知道这一段理论在朝廷掀起大波澜。最后富民论获胜,为此。她还和苏君泽打过赌,赢了玉锦阁一套头饰。   说完,安容又道,“若是朝廷太富,为上者易生掠夺之心,致使民不聊生,到时候穷苦百姓就会奋起反抗,若是百姓富足。安于乐业,朝廷也会振兴。”   萧老国公肃然沉思,纠结于应该富国还是应该富民。   似乎富民更为有理一些?   百姓吃饱穿暖,手有余钱,那才是盛世景象,总比百姓贫苦,一有天灾人祸,就空国库好。   安容口干舌燥,见他想的入神,偷偷喝口茶。结果萧老国公一声‘说得好’,安容差点没呛死,脸都呛紫了。   眼神哀怨。安容还不敢指责,她想回家了,因为萧老国公一只大手搭在她肩膀上,嫌恶道,“身子太单薄了些,不及你大哥一半。”   沈安北盯着那手,恨不得帮安容抬起来好,可是他不敢,只有看重亲昵。萧老国公才会拍安容的肩膀,可安容一个女儿家。苗条纤弱才是美啊。   安容脸都憋紫了,最后还是连轩看不过眼。帮着抬了起来道,“外祖父,你力道多大,别压坏人家了。”   “外祖父想让舅舅教她武功,”冷不丁,萧湛开口说了一句。   安容差点吓的魂飞魄丧,别啊,别让萧大老爷教她武功,会死人的!   “别,我可不想被煮,”安容猛摇头,一脸惊吓。   安容反应太大,一屋子人都望着她。   “你怎么知道舅舅教人武功会煮他?”连轩不解,这事连府里的丫鬟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安容恨不得咬了舌头,她能说她曾经在国公府迷路,亲眼见到过吗?那一回差点没把她活活吓死。   “我是闻出来的,我闻到他身上有被煮过的味道,”安容指着萧迁道。   萧迁满脸黑线,连轩凑过去使劲的闻,“哪有煮熟的味道,只有药味。”   萧迁一抬手把连轩推远,煮过和煮熟是两码事,听着好渗人。   萧老国公大笑,“那是我萧家传统,淬炼筋骨所用。”   可也太狠了吧,安容头都快摇晕了,萧老国公也就没强求了,这不是他孙子,强求不来,不过这么好的小子,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尤其是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   萧老国公把安容当忘年交看待了,问他平时都看什么书,爱好什么,安容头皮蹦的紧紧的,只能胡编乱造,说的基本都是大哥喜欢的,她总不能说喜欢养花弄草,放放风筝,逛逛街吧?   她想她要是说喜欢绣花,萧老国公绝对能气晕过去。   好在萧老国公没有怀疑她在骗人,还顺带教育了几个孙子外孙,看看人家,年纪比你们小,可比你们懂事多了。   连轩差点吐血,用眼神斜视安容:吹牛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让他们这些孙子外孙难做,本来有个大哥,他们就很辛苦了,这要再来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他们还活不活了?   你要是真的,也就算了,可问题你是吹牛的,他们挨骂的冤不冤啊?   安容适可而止,她也觉得自己吹过了火,上到天文,下到地理,皆有涉猎。   萧老国公赞赏的点头,安容在他眼里已经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了,要和安容谈谈天文地理,安容差点泪奔。   吹牛碰到钉子了。   连轩憋笑憋的腮帮子疼,让你吹牛,外祖父可不傻。   只见安容坐在那里冥想,对,她在绞尽脑汁的回忆,前世这几天天气是怎么样的。   想的脑袋都疼了,没办法,好好地没人会记得天气如何。   她记得前世父亲回来的第二天,府里送了株茶花,是极有名的牡丹点雪,是老太太花八百两买的。   打算送给宁太妃的礼物,最后因忽然下雨,小厮奔跑之间,把花给打碎了,老太太勃然大怒,将那小厮活活打死了。   好像就是今天。   安容抬眸道,“半个时辰后,有雨,我们该回府了。”   连轩望了望天色,回头看着安容,“天上一朵乌云都没有,你确定半个时辰后会下雨?”   安容轻咳一声,“确定。”   沈安北觉得这是安容在借理由逃走,方才吹牛过了火,是要赶紧溜了,不然一会儿下不来台。   萧老国公也不信,但是安容脸上写满了就是会下雨,我可不想淋雨的神情,萧老国公觉得可以信他一回。   “既然如此,让迁儿送你们出府,”萧老国公端茶笑道。   连轩接口道,“外祖父,还是我送他们出去吧,正好去济民堂前看看热闹,然后就回府了。”   萧老国公瞪了连轩一眼,“不务正业,哪里有热闹你都要插上一脚。”   连轩别有深意的看了安容一眼,笑道,“这不是听说济民堂老板找舅舅想办法,我去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安容眉头轻挑,萧国公府是济民堂身后的靠山?   “能有什么好办法,说出口的话,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反悔不了,”萧老国公道。   对于济民堂的买秘方的事,他是打心眼里鄙视,即便是竞争,也要正大光明,怎么能挖人墙角,结果掉人家坑里去了,如今被人逼着赔偿,保守估算也要十万两。   济民堂老板不愿意掏,要他们这些入股的人都拿钱出来填那个窟窿,要么就以权压人,可是柳大夫曾救治过萧大老爷的命,他能做绝吗?   更何况如今的柳记药铺,身后有瑞亲王府做靠山,还有武安侯府和建安伯府,想到武安侯府,萧老国公忽然眉头挑了一挑,“雪荣丸的秘方好像就是出自武安侯府?”   安容恨恨的剜了连轩一眼,他是故意的!   故意提及济民堂,好把她牵扯进去!   安容点点头,现在事情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坦诚道,“雪荣丸的秘方的确出自侯府,因为秘方太重要,就被舍妹锁在柜中,却不想遭小人偷窃。”   萧老国公面色沉冷,“是济民堂偷窃的?”   安容摇头。   “是不是济民堂我不知道,但是那份丢失的秘方最后肯定落到了济民堂,济民堂有今日也是活该,明知道侯府秘方给了柳记药铺,这份秘方来路不正,就不该与贼人同流合污,最后受人牵连,”安容丝毫不惧笑道。   萧迁不明白了,“既然秘方遗失了,怎么济民堂卖的是假药,难道是贼人成心坑害济民堂?”   虽然济民堂有错,可是被人算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安北终于逮到机会说话了,“其实舍妹锁在箱子底下的秘方只有一半,没有写全,所以济民堂卖的药丸才只有一半的效果,并非有人坑害他。”   萧湛眉头轻挑。   连轩睁大双眼,愈加疑惑了,“秘方只有一半?那为什么柳记药铺的药丸效果那么好?”   安容翻白眼,“其实秘方早就被烧毁了,怕时间久了遗忘才会写了锁在箱子里,又因为府里曾争抢过雪荣丸的秘方,秘方太重要,才会留一手,没想到还真的被人给偷了。”   她很想说那秘方就是用来抓贼的,只是济民堂会上钩实属意料之外,不过收到的效果也会出乎意料的好。   济民堂背后的靠山太多,利益牵扯太大,出了药丸一事,这一两年的分红估计都没了,这损失那些靠山不会乐意看到,更不会承担,最后还得找到卖假药方的人承担,应该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这一回,她看大夫人怎么逃的过去。         第七十五章 为难   屋子里几人怔怔的望着安容,济民堂会栽跟斗,全是自找的啊!   难怪柳记药铺在济民堂出了事之后,会从容不迫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还购买了万两银子的药丸,敢情是知道秘方的事,偏不说,看济民堂越陷越深,最后再狠狠的踩一脚,这样的算计,济民堂怎么会是对手?   也不能说柳记药铺做的不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济民堂如此打压他们,还指望他们提醒一二,那就跟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差不多。   萧湛嘴角上扬,眸底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萧老国公活了这么大年纪,还能不明白安容话里的意思,药方原本就是防备人用的,倒也没有成心的给济民堂下套,可是济民堂往套里钻,和人狼狈为奸,说来武安侯府还是受害者,要是让她找柳大夫说情,那就强人所难了。   何况这小子深得他心,他怎么可能会叫他为难呢?   连轩送安容和沈安北出院子。   连轩几次扫向安容,眉头拢了又张开,又陇紧,安容不耐烦道,“有话就说。”   连轩蹬了安容一眼,也就不隐瞒了,“卖给济民堂药方的是江二老爷,就是你二舅舅,如今济民堂名声受损,还面临着赔偿问题,济民堂背后靠山太大,不可能坐视济民堂损失十几万两而无动于衷,最后倒霉的还是建安伯府。”   沈安北眼神沉冷,“怎么会是建安伯府,他的手怎么能伸到玲珑苑里去?”   安容冷笑一声,她能猜到大夫人,却没想到江二老爷也插手了,到底是大夫人,做事滴水不漏,不过江二老爷即便是大夫人嫡亲的哥哥,面对济民堂给的压力,江二老爷承担不起,势必会拖大夫人入水,这一回看他们兄妹怎么收拾。   “依靖北侯世子话里的意思,为了保住建安伯府,我要把真秘方交出来给济民堂?”安容笑的灿烂,比那阳光还要耀眼,差点晃了连轩的眼。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怕被安容误解,连轩赶紧摇头,他可不是这个意思,老实说,他比较喜欢柳记药铺。   安容淡淡垂眸,她懂连轩话里的意思,她不可能坐视建安伯府遭难而不理,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要想挽救还来得及,越往后拖越麻烦。   “我知道江二老爷闯了祸,最后还得舅舅和外祖父帮着收拾烂摊子,就算最后需要我帮忙,那也是他们罚过江二老爷之后的事,敢把手伸到我这里来,我没剁了他双手已经很给外祖父面子了,”安容冷哼道。   因为大夫人主动给父亲做填房,照顾他们兄妹,外祖父和舅舅对江二老爷一直不错,更是扶了大夫人的姨娘做伯夫人,却滋养了他们的野心,谋害了舅舅。   祸是江二老爷和大夫人闯的,既然有胆量偷秘方,就该有那胆量承担后果。   即便外祖父和舅舅的名声也会受到些影响,被人排挤,总比最后糊里糊涂送了命强!   她要让外祖父和舅舅知道,他们眼中贤良的女儿庶妹是怎么个贤良法,竟然伙同兄长偷她的秘方!   沈安北心中气恼,却觉得安容话说过了些,靖北侯世子可是外人啊,当着他的面说要剁掉二舅舅的手,不管怎么说,总有些大逆不道的凉薄,望着安容,犹豫再三道,“做舅舅的偷外甥女的秘方,这是极没脸的事,传扬出去,建安伯府名誉扫地,外祖父和舅舅还怎么在京都立足?你不能因为恼了二舅舅,就置外祖父和舅舅于不顾啊,还有沐风表弟……。”   大哥心地宽厚,安容又是欣慰又是恨铁不成钢,“大哥,依你的意思,我是该在建安伯府名誉扫地之前就出手相助了?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凭什么要帮助他,他卖秘方的时候,有想过我没有,他收银票那会儿,可曾想过我会被柳记药铺责怪?”   沈安北被反问的哑口无言,竟不知反驳。   “可是犯错的是他,受牵连的却是外祖父和舅舅啊……。”   安容恨不得敲他脑袋了,“事情走到这一步,我该怎么帮舅舅和外祖父?你说说有什么好办法,要是可行的话,我照做。”   沈安北再次哑然。   连轩望着安容,好像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我没办法,”沈安北摇头道。   安容朝他呲牙,没办法还要她帮忙,她这大哥真是糊涂,“我能帮的,帮的到的也只有让柳大夫压低价格卖药丸给济民堂而已。”   沈安北没再说话,他还是想不通,江二老爷怎么会有安容的秘方,竟还卖给了济民堂。   一路出府,路上好多丫鬟小厮指指点点看着他们,还交头接耳。   安容刚踏上马车,天空中一个晴天响雷传来。   连轩怔了半天,再抬眸时,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何时多了好些乌云。   不会,真的下雨吧?   连轩呐呐的望着马车,她是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于此同时,书房内,萧湛也望着天空出神。   银色面具下,一双深邃如潭水的双眸,像是光华璀璨的夜明珠一般,闪耀着烁烁光华。   半晌之后,他的眸光落到书架上,书架的角落里有一个小竹筒静静的摆在那儿。   ……   安容很想去济民堂前凑个热闹,可惜天色突变,她不想浑身湿透的回府,只能先回侯府了。   可是等到了侯府,她又后悔了,她应该去看热闹的!   此刻,侯府门前,来了五个模样清秀儒雅的少年,风度翩翩,和沈安北年纪不相上下。   正是他那群玩的开的同窗好友!   福总管正苦口婆心的劝道,“几位来的实在不巧,大少爷和二少爷昨儿接了萧国公府的请帖,这会儿出门会客去了。”   几位少年很失望,怎么就那么巧了呢,昨天说来拜访时,北兄就连番推诿,他们只是仰慕安安兄的气概,再就是劝说他进琼山书院求学而已,没别的企图啊,不会是成心躲着他们吧?   几人打算回去了,刚要转身,便听到有马车声传来,赵尧忙下了台阶,远远的就见到骑在马背上的沈安北,当即笑道,“巧了,安北兄回来了!”   沈安北瞧见几人双眼冒光的样子,就跟饿了三五日见到一块肉时的样子,恨不得扑过来,不由得一阵头疼,想掉头跑走才好,却不得不笑的一脸欢迎。   安容很后悔,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脑袋转的飞快,看有什么办法能逃过跟他们的接触。   装崴脚了?   不行不行,他们肯定会帮大哥扶她进府的,那不是更有碍清誉。   装咳嗽?   还是不行,病了怎么还能去萧国公府做客,太假了!   安容定了定神,嘴角勾起一抹罂粟般的笑,轻启娇唇,唤道,“大哥?”   声音空灵如黄莺轻啼,沥沥如水一般清澈,清脆宛若金器碰撞,闻之如沐春风,恨不能掀帘一见。   沈安北恍惚了一下,见几个同窗眼睛直往马车里钻,忙拦着他们。   “快下雨了,我们先进府吧?”沈安北笑道。   此时,马车滚动起来,朝后门走去。   赵尧指着那马车,“怎么走了啊?”   沈安北笑道,“马车里坐的是我四妹妹,这两日有些上火,脸上长了个小包,羞于见人,今儿就不见你们了。”   赵尧、董锋四个没有怀疑,而是有些诧异,方才那好听柔软的声音就是那因为胆小才退了萧国公府表少爷亲事的沈四姑娘?   武安侯府的教养还真是奇特,世子穷养,次嫡子豪迈爽朗,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嫡姑娘却胆小如鼠,庶姑娘偏才华洋溢。   董锋左右看看,纳闷道,“同你一起出门的安安兄呢?”   沈安北崩溃,安安兄?   你们没那么熟好么!   沈安北假咳一声,掩饰了下无语的神情,“舅舅府上出了些事,他去看看能不能帮点忙,我先护送四妹妹回府了。”   赵尧点点头,道,“昨儿我回府,闲聊之时,也听我爹说起过,济民堂和柳记药铺斗的你死我活,甚至原本一直都是济民堂承包的军药坊,似乎都要落到柳记药铺手里了,好像济民堂形势急转直下,就是因为建安伯府闹起来的,建安伯府一下子惹到了济民堂,日子估计不会好过。”   赵尧是定南伯嫡子,董锋则是安平侯府嫡次子,对于朝廷上的大事,他们多少都有些耳闻,又因为和江沐风玩的熟,更是多问了一句。   “这么大的事,安安兄能帮上什么忙?”董锋好奇道,他总觉得安安兄非比寻常。   周太傅何许人也,要收他做关门弟子,他竟然拒绝了!   这是何等魄力。   不做周太傅的弟子,而是要学医,武安侯竟然纵容他,要换做他们父亲,估计腿都给打折掉两条。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儿子优异到不需要他管束了,可以任由他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去的不是安北兄而是安安兄,可见安安兄说话做事比安北兄靠谱有效。   董锋拍拍沈安北的肩膀,小声问道,“有个这么优秀的弟弟,你这个做大哥肯定没少被你爹骂吧?”            第七十六章 茶花   沈安北脸皮抽了抽,他知道董锋因为他大哥太优秀,才过十九,已经是御前三品带刀侍卫,他没少被他爹安平侯骂,以己度人,对他格外的同情呢。   可是,那是我四妹妹啊,因为她,爹对我是另眼相看,各种乐趣,就不说出来招人羡慕妒忌恨了。   所以,沈安北点了点头。   颇叹息道,“没办法,我二弟天资聪颖,为人豪迈,我是拍马难及一二,被爹骂也是应该的。”   赵尧同情的看着他,笑道,“这也不怪你,是你们侯府管教方法别具一格,哪有穷养世子的道理,谁家不是好的都是给嫡长子的,老实说,我很同情你,看开点,那是你亲弟弟。”   小厮跟在后面,差点笑晕,心底甚至想,四姑娘做二少爷比做姑娘成功,做姑娘的时候,名声不显,没想到才做了几日二少爷,就震住了这些贵家少爷。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大表哥!”   沈安北嘴角抽了一抽,哭笑不得的回头,“沐风表弟,你怎么来了?”   董锋望着他,不解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安安兄呢?”   江沐风一头雾水,安容又没有跟他在一起,他哪知道他的安安兄在哪儿,他还急着找她有事呢[。   怕露馅,沈安北忙给江沐风使眼色,江沐风明白的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锦盒,笑道,“我找安容有事,一会儿再来。美酒多给我留两杯。”   说完。溜之大吉。   再说。安容从后门下了马车,守门的婆子盯着安容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行礼,“见过四姑娘。”   安容轻点了下头,从容迈步进了府。   没有丫鬟跟着,又穿着方便的男装,安容走的很轻快,一路踢着小石子。玩的很欢乐。   忽然,听到一阵说话声传来。   “小心点,粗手粗脚的,里面装的都是上等瓷器,磕坏了一点儿,卖了你全家也赔不起!”有粗壮婆子呵斥道。   两小厮唯唯诺诺的应是。   安容忙躲到一旁的大树后。   那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蹙眉问道,“可够数了?”   粗壮婆子摇了摇头,“怕是不够,大夫人要的数目太大了。这些瓷器虽然精致,可顶多也就一二百两银子。那些最值钱的宝贝都在内库房,钥匙在福总管身上,拿不到,大库房一下子少这么多瓷器,肯定会起疑。”   中年男子名叫李财全,他是外院二总管,平常大家都唤他财总管,那婆子是他媳妇,在大厨房做管事妈妈,是大夫人的心腹。   “就先搬两箱子,余下的只能想办法拿到内库房钥匙了,”财总管思岑了好一会儿,打定主意道。   李妈妈叹息道,“大夫人这回算是栽了跟头,没想到四姑娘会在秘方上留一手,幸好济民堂吝啬,只卖了万两银子,要是多卖点,这窟窿可真的堵不上了。”   济民堂要二舅老爷赔五万两,二舅老爷哪里拿的出来,只能找大夫人想办法了,大夫人舍不得压箱底的银子,只能从库房拿了,他的心一直在颤抖,总觉得会出事,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偷梁换柱的事,可是这一回数目实在太大了,难道要烧了库房来隐瞒?   财总管和两个小厮走了,李妈妈则拍了拍衣裳,转身从另一条路离开。   大树后面,安容一张脸冷冽如冰。   竟然拿侯府的东西去填他们兄妹造的孽,侯府欠他们兄妹的吗?!   安容继续朝前走,没有回内院,而是去了前院,七福正在搬花盆,见了安容忙行礼。   安容点点头,问道,“福总管呢?”   “爷爷给侯爷送账册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四姑娘要是有急事的话,我去喊他,”七福殷勤道。   安容点点头。   七福放下花盆,飞奔着就朝外书房奔去,生怕安容等着急了。   半盏茶时间过去,福总管气喘吁吁的赶来,“四姑娘可是有什么大事?”   安容扫了四下一眼,朝福总管走近两步,低言了两句,福总管脸色一变,阴晴不定起来。   “这么大的事该禀告侯爷,”福总管道。   安容勾唇一笑,风华无双,却也冷如天山寒雪,“捉奸捉双,捉贼拿脏,要抓就要抓个现行。”   福总管点头称是。   安容迈步回内院,想到那盆价值八百两的牡丹点雪,肯定会被偷出去卖掉,最后还让个小厮做替死鬼,前世她就没见到那盆茶花,是不是真的摔了,谁知道?   便转道去了花房。   府里上下都知道老太太和侯爷准许四姑娘穿男装,也就没人诧异,反而是她来花房叫人纳闷。   “四姑娘要什么花,奴才瞧瞧有没有,没有的话,得去外面买,最早也得明儿才能给您送去,”小厮恭谨的道。   花房是专门用来养花之所,温暖如春日,里面各种花都有,争相开放,空气中有一股混合的清香,沁人心脾。   安容扫视了一圈,方才开口,“我听说老太太买了一盆牡丹点雪,今儿送来了,在哪儿呢?”   小厮茫然的看着安容,一头雾水道,“老太太没有买过什么牡丹点雪啊。”   安容微微一鄂。   “真没有买过?”安容不信。   小厮重重的点头,“松鹤院的盆栽一直都是奴才媳妇送的,老太太没有要求过买什么茶花,四姑娘是不是听错了?”   安容不解了,怎么会呢,前世祖母还因此大怒,这一世,怎么会不买牡丹点雪了?   安容站在那里走神,想了半天,最后一拍脑门,哭笑不得。   前世,祖母送那么珍贵的牡丹点雪,就是为了讨好宁太妃,明年父亲升官时,也好求宁王帮着说几句好话,可是这一世,父亲已经是兵部侍郎了,这一两年之内,想再升一级,很难。   就算要巴结,也不会送这么珍贵的寿礼,两三百两足够了。   安容讪笑两声,“估计是我记错了,我来是找你办件小事的。”   小厮连连点头,听了安容一番吩咐后,小厮眼前一亮,“能成吗?”   “怎么不能成,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安容打赏了他五钱银子,笑道,“这事记得保密,若是成功了,回头开个作坊,咱们冬日里卖豆芽,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小厮名叫豆五,听了连连点头,心里豪气干云,四姑娘这是信任他,才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办啊,忙表起了忠心,“四姑娘放心,奴才一定办好这事。”   从花房出来时,就下起了雨,安容知道这场雨不会下很久,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停,便在花房欣赏起花来了。   心里对牡丹点雪的事还唏嘘不已,原以为自己占着重生,能预知很多事,可是随着她的改变,有许多事都跟前世不同了,唯一不变的是这天气。   豆五媳妇端了盏茶给安容,安容打开一看,青碧色的茶汤上漂浮着两花瓣,娇艳欲滴。   安容眉头一挑。   “四姑娘别嫌弃,这花房没什么好茶,你将就着润润喉,”怕安容嫌弃,豆五媳妇忙笑道。   安容怎么会嫌弃呢,笑道,“冬日皮肤容易干燥,玫瑰花茶正好有凉血,养颜,改善皮肤干枯的作用。”   豆五媳妇听得眼前一亮,颇有些拘谨的笑着,“奴婢不知道这茶有这么多名头,就是觉得茶里放两花瓣好看些。”   安容啜了一口,鼻尖是玫瑰的芬芳。   她想起了前世,她因为懊悔奔马小产,有些精神恍惚,还烦躁失眠,清颜没有给她开什么药,就是一杯百合花茶,里面还有几朵金银花。   那时候起,京都开始盛行花茶,更有“上品饮茶,极品饮花”之言。   清颜还开了间铺子,就叫“花间一壶茶”。   花茶铺子对面还有一间铺子,叫“花间一壶酒”。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不爱饮酒的人,听到这两句诗,都会想浅酌两杯清酒。   安容走神间,有丫鬟跑进来,破口骂道,“三姑娘要的花呢,怎么还不给送去?!”   豆五忙陪笑道,“麻烦春柳姐姐跑一趟了,我这不是看天下雨,打着伞不好送花么,怕磕着碰着了,天还下着雨呢,你先喝杯茶歇会儿,一会儿我就给三姑娘送去。”   春柳见豆五殷勤,心里的气熨烫了不少,脸上的怒气也消了很多,她是三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这些粗使小厮,谁见了不恭敬有加?   春柳得意的笑着,转过脸瞧见安容,心下一惊,忙上前行礼。   豆五媳妇已经把一盆玉玲珑送了过来,形如盏台,花味清香。   安容多瞧了玉玲珑两眼,眉头挑了一挑,她记得沈安姒不喜欢玉玲珑,玉玲珑虽然美,可是不够大气,沈安姒喜欢牡丹的雍容华贵,不过也没在意。   雨歇了之后,安容便出了花房,去了外书房偏屋,把男装换下。   然后才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   “你爹也真是的,明知道你退了萧国公府的亲,为了点面子,让你去萧国公府,也不怕万一露馅了,你会难堪,”怕安容委屈,老太太对武安侯一阵数落。         第七十七章 沐风   安容挨着老太太坐着,亲昵的道,“是安容任性,才伤了两府的和气,爹爹说的对,既然萧国公府递了台阶,若是侯府还端着架子,关系只怕会更僵,那就是安容的罪过了。”   安容懂事乖巧,老太太深感欣慰,对于这个孙女儿,她是越来越满意了,只是有一点,她很不赞同,“你三叔和二哥也快回来了,那时候,再有人登门找二少爷,下帖子请二少爷去玩,是你去还是他去?”   安容满脸窘红,她是没辄了,在女扮男装这条路上她是没法回头了,好在祖母和父亲都知道,不怪她离经叛道。   老太太无奈轻笑。   想起一件事,老太太问道,“你是从玲珑苑过来的?”   安容摇头。   老太太笑道,“那你赶紧回玲珑苑吧,你江大表哥寻你有事,估计这会儿还在玲珑苑等着呢。”   安容轻轻一笑,她还想找大表哥说话呢,正巧了。   “上回大表哥说感谢我让柳大夫送他股,要送我礼物呢,”安容双眼冒光,兴奋道。   老太太嗔了安容一眼,安容福身告退。   等安容走后,孙妈妈望着老太太道,“四姑娘心软,不可能坐视建安伯府不管,万一……。”   老太太眸底微动,最后摇头一笑,“她有那个分寸,连柳大夫都相信她,我这个做祖母的还能不信她?”   她这孙女儿做事稳重,跟以前的她是天差地别,她也能放心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管账,提了好几回,都被她打岔过去了,将来学了管账,再挑个好婆家,她也就放心了。   玲珑阁,正屋内,江沐风都快等疯了,没道理啊,安北表哥都回来了,安容怎么会没回来?   茶一杯接一杯,肚子都撑着了。   “表少爷别急,已经让丫鬟去找四姑娘了,”见茶杯见底了,冬梅一边添茶一边笑道。   江沐风苦笑一声,他能不急么,喝了这么多茶,实在喝不下去了,天知道还得喝多少下去,表妹才回来,祖父还等他消息呢。   冬梅添满茶水,江沐风刚要端起来,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抬眸看去。   只见安容笑着走进来,笑容清冽干净,让人焦躁的心忽然就镇定了下来。   “大表哥,”娇唇轻启,安容清脆的唤道。   江沐风忙站起来回了一礼。   安容笑瞅着他,挠着额头,上下打量,笑的捉狭,“几日不见,大表哥你好像与我生疏了不少?”   江沐风尴尬的笑了笑,方才好像过于激动了,以前他们就像是亲兄妹,有话直说,那些虚礼从来不遵守的。   安容笑了笑,没再捉趣他,摆摆手,让丫鬟退出去。   冬梅有些为难,虽然是表哥,可表妹嫁表哥的多了去了,好歹也要顾及点啊,可是安容吩咐,她又不能不听,只能带着丫鬟出去了。   丫鬟走后,不等江沐风张口,安容伸手打断他。   “我知道大表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我也知道舅舅和外祖父很生气,觉得我受委屈了,却也没办法,不得不让大表哥你来找我,我能理解,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要先说,希望大表哥认真听,我不是开玩笑的。”   安容一脸肃然。   江沐风心底微沉,他从来没在安容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直觉告诉他安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安容坐下来,望着江沐风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大哥。”   江沐风坐正了,神情前所未有的慎重。   安容握紧双手道,“前些时候,我采梅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床上迷迷糊糊昏睡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大哥明年娶妻,迎娶的不是他原本定亲的大嫂,而是一个性情骄纵的女子,大哥过的很苦,时常吵架,最后醉酒坠马身亡……。”   “父亲断了一条腿,立下遗嘱让二叔承爵,而舅舅,在封了侯爵后不久,离京办差时,坠入湖中,大表哥你也中毒身亡,你知道梦里这一切是谁做的吗?”   江沐风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那只是梦而已,”江沐风不信,怎么会那么惨,姑父表哥怎么会死,爹爹更不会,他也不会中毒,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安容也知道他难以接受,但是她既然说了,就是要他相信,“我知道我做的梦惊世骇俗了些,可是它就像是老天怜惜我,给我的示警,让我提前知道这一切,好避过那些灾祸。”   “就像今日的雨,在梦里我也经历过,不信你可以问大哥,我是不是预测到了这场雨,你要再不信,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记得二舅舅去年纳了一房妾室,是春姨娘,她现在肚子里就怀着孩子……”   “三个月后,她会小产,还说是舅母害的,要死要活的要舅母给她偿命,在梦里,发了狂的春姨娘抓破了舅母的脸。”   江沐风傻眼了,春姨娘怀了孕?   这怎么可能呢,今天他还见到春姨娘哭哭啼啼的,老夫人恼她,让丫鬟拖她回自己院子啊,要是春姨娘怀了身孕,老夫人不可能那么对她。   可是安容说的斩钉截铁。   安容很确定,她重生还不到一个月,就算影响,也影响不了一个月以前发生的事,春姨娘现在必有身孕。   江沐风望着安容。   安容继续道,“在梦里,我见到舅舅并非是意外落水,而是被人给敲晕了扔下去的,害他的是二舅舅,毒死你的也是二舅舅,为的就是舅舅的爵位。”   江沐风惊站了起来。   眼底有了动摇之色。   其实安容根本没做过梦,只是她必须说的确凿无误才行,哪怕是误解,她也要江沐风生警惕之心。   安容握紧拳头道,“表哥知道我的为人,不会轻易的诋毁谁,更何况是二舅舅,他对我不错,可以说是疼爱有加,可是这一回呢,若非我早有防备,最后又怎么会知道卖秘方给济民堂的是二舅舅?连大表哥也诧异,二舅舅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吧。”   安容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江沐风不得不点头,二叔会做这样的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可济民堂气急败坏找上门来,二叔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安容给他时间想通,自己则去了书房,写了张纸出来,递给他道,“济民堂的事,二舅舅做的过分,我就算想帮,柳记药铺也不会乐意,药方既然给了柳记药铺,就不会再给别人了。”   “这张秘方我给大表哥你,不用给舅舅,也不用给外祖父,回头你拿秘方和柳大夫商议,应该能拿到五成股和济民堂购买药丸打九折。”   “我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希望大表哥多想想我说的话,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到真的发生了,后悔就晚了。”   这张秘方算是弥补建安伯府的损失,但是弥补的不是公中,只是江沐风的,毕竟江沐风是长子嫡孙,迟早会继承建安伯府。   要安容说,她很想建安伯府就此分家,但是她知道不大现实,老夫人死都不会同意的,一旦分了家,可就鞭长莫及了,她们筹谋了半辈子,岂会甘心?   对于安容说的话,江沐风信了一半,还有一半是质疑的。   等去了外院,江沐风问沈安北,安容是不是预料到了这场雨,沈安北一脸神往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的,竟然真的看得懂天象了,还和萧老国公侃侃而谈,我一句话也接不上。”   江沐风心沉了沉。   等回了建安伯府,正巧遇上丫鬟给老夫人报喜,禀告的正是春姨娘有喜的事,江沐风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春姨娘真的怀了身孕!   刚刚查出来的,不过一刻钟,安容却提前知道了!   梦里的事都变成了现实,那父亲真的会封侯,会被害,他也会被害?   江沐风坠入冰窖。   老夫人亲切的看着他时,江沐风浑身冰凉,这些人都不是真心待他,为了钱财能算计安容,为了钱财和权势,自然也会害父亲和他!   安容说的对,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对着慈蔼的老夫人,视他作亲孙子的老夫人,江沐风再也亲近不起来了,比起老夫人,他更信安容。   老夫人不知道江沐风心里所想,急切的问道,“安容给你秘方了没有?”   江沐风看了眼老太爷,又看了眼父亲和娘亲,摇头道,“安容的秘方早交给了柳记药铺,又怎么可能会交出来给济民堂,这未免也太为难安容了,我说不出口,倒是安容给我一张秘方,让我拿着去和柳记药铺做交易,好让柳记药铺便宜点卖药丸给济民堂。”   老夫人脸色微变,努力维持镇定,和蔼道,“那药方呢?”   二太太早等不及了,当即站起来,反对道,“那药方应该给济民堂,好让济民堂挽回点名声。”   要换做以前,江沐风不会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不对劲,但是这会儿怎么听都觉得她们生性凉薄,做事只想着自己,还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            第七十八章 孝顺   江沐风是急躁性子,憋不住心底的怒气,质问道,“表妹的秘方好好的锁在箱子里,怎么会到二叔的手里去?”   “连累安容被柳大夫误解,这事怎么没人问一句,安容给了秘方,也没听到你们说她一句好,她欠江府什么吗?”   老夫人脸色微白,眼底闪过一抹凌厉之色,瞬间即逝,笑道,“你这孩子,去了武安侯府一趟,怎么跟吃了生的似地,安容的乖巧,祖母一直记着呢,现在你二叔的事更重要一些,济民堂催的紧,秘方呢?”   江沐风攒紧双手,冷着脸道,“表妹说了,秘方是给柳记药铺的。”   江观看着自己的儿子江沐风,也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大对劲,性子一如既往的急躁,却带了三分隐忍,这不是他的性子啊,不由得纳闷,“安容骂你了?”   江沐风脸顿时涨红,爹胡说什么呢,表妹怎么会骂他,只是那些事安容连安北表哥都没说,他更不能告诉爹了,这事他知道就行了。   江沐风摇头,“我只是觉得安容委屈而已,二叔该去给她赔个不是。”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大部分人脸色大变,尤其是老夫人和二太太,一脸的铁青,手紧紧的掐入手心,虽然这事几乎确定了是二老爷不对,可要他去给安容赔不是,这意味着连那层遮羞布都撕破了,建安伯府还有何颜面立足京都?!   老太爷脸色难看,看着老夫人和二太太的眼神如冰一般,二太太委屈的抿着唇瓣,眼眶通红的,起身道,“我知道秘方一事,二老爷有错,可是二老爷他也是被人蒙蔽了,是武安侯府有人特地把秘方送到二老爷手里的……。”   二太太很想把大夫人抖出来,可是她不敢,她没忘记二老爷的叮嘱,她这妹妹看似重情,实则凉薄的很,他把罪责担下来了,她还会尽力救他,若是撕破了脸皮,她肯定会反咬一口的,济民堂只认把秘方卖给他的二老爷,不认大夫人。   二太太说着,眼泪巴拉巴拉往下掉,她是真伤心,二老爷出了这样丢脸的事,她出门做客,脸上也无光,老夫人还责怪她没看好二老爷。   她也不想想,整个武安侯府都把持在大夫人的手里,二老爷又那么听她的话,她说了能听吗,更可况那钱两两平分……她抵抗不住诱惑。   其实那秘方卖了一万五千两,还有两成股份,给了大夫人一成五的股,还有五千两银子。   现在倒好,银子她是一分没拿到手里,倒要她拿陪嫁去填补那五万两的空缺,还要忍受老夫人和老太爷的责骂。   想到自己的委屈,二太太就把大夫人恨的牙根痒痒。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好处她占大头,出了事就要别人去做替死鬼,把自己摘个干净,济民堂的事是她一手闹出来的,她要不想办法平息了,她绝对会把这事捅的人尽皆知,大不了这姑嫂不做了!   江沐风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二太太,她倒是会替二老爷开脱,说的含糊不清,指不定就让人误会是安容帮柳记药铺算计济民堂了,便直接了当的问,“二婶的意思是安容派人把秘方送给二叔的?”   二太太就是打的这样的算盘,这黑锅二老爷背不起,大夫人不敢承认,最后还得安容背,便冷笑道,“我们二老爷许久没有去过武安侯府了,又怎么拿的到她锁在柜子里的秘方?”   “安容性子乖巧,没什么心机,又怎么会把锁在柜子里的秘方弄成假的,偏偏到了我们老爷手里来,最后被济民堂买去,济民堂名声大损,受益最大的就是柳记药铺!我看就是有人把我们老爷当枪使!”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大夫。   细细一回想,柳大夫的嫌疑最大,济民堂卖一样的药丸,他不急不躁,出手就从济民堂买了万两银子的药丸,还煽动人一起买,不然济民堂能短短几日就卖出去几万粒药丸?   等济民堂药丸效果比不得柳记药铺时,他又出来要济民堂兑现承诺,假一赔三,要的还不是银子,要药丸!   怎么看都像是算计好的,给济民堂下了个大套,没准儿假秘方就是他闹出来的,借着二老爷的手,整垮济民堂,最可怜最无辜的那个人是二老爷。   老太爷眸光沉凝,显然是存了质疑,老夫人更是冷笑,“好个柳记药铺,算计济民堂不算,还把我建安伯府算计在内了!”   江观眉头轻蹙,他也觉得一切似乎都太过巧合了些,可是柳大夫为人正直,不像那样奸诈之人。   江沐风听着笑着,心底凄凉,他以前怎么会那么傻,竟然觉得他们都是好人,觉得建安伯府一家和睦,好人会贪图钱财吗?   好人会出了事后不认错,反倒百般推诿吗,他现在坚信安容的话,那梦境是上天垂帘给她的示警,他自嘲一笑,“这么说来,二叔非但无错,还应该叫安容来给他赔礼道歉了?”   大太太眉头轻陇,嗔了江沐风一眼道,“胡说八道,怎么能叫安容来给你二叔赔礼道歉,我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安容有什么错,若说秘方真是她派人给你二叔的,以二叔的记性,应该还记得来人长什么模样吧,凡事总要讲个证据才行,哪是揣测就行的?”   大太太喜欢安容,自然是帮着她说话了,说完又看着老太爷道,“安容故意把秘方漏写一点锁在柜子里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不能因此就说是故意算计济民堂,要是济民堂真坦荡,又岂会受骗上当?而且安容卖秘方给柳记药铺时,就曾出过事,还把我们老爷找去过,没准儿就是那事给安容提了个醒,多加防备的。”   老太爷还不知道这事呢,当即蹙眉问,“出什么事了?”   江观没有把柳大夫给他股的事告诉别人,连大太太都没告诉,这回儿也就不隐瞒了,笑道,“安容把秘方卖给柳记药铺时,玉莲说那秘方是府里的,当初给玉善陪嫁时,忘记誊抄了,要安容把秘方交出来。”   “武安侯府老太太把我叫去辨认了一番,安容孝顺,特地给了一种药丸的股给我,还让柳大夫让了一成股给沐风,又怎么会算计建安伯府,这不是给您和我添麻烦吗,再说了,要真想算计济民堂,随便找个人不都可以,犯不着如此。”   玉莲是大夫人的闺名,玉善是安容娘亲的闺名。   老太爷闻言,眉头一挑,江观说的不错,算计济民堂很容易,只要说是从安容手里偷出去的秘方,济民堂就会上钩,没必要把建安伯府拖下水,回头还得找她,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二太太见自己好不容易才让老太爷怀疑上柳记药铺,结果大太太和大老爷三言两语就打消了他的疑虑,暗恼不已,一个劲的抹眼泪,直道二老爷委屈,抽抽泣泣的,听得人心烦。   江沐风烦的直皱眉头,手里握着秘方不知道怎么办好,他就今儿有假,明儿一早还得回书院呢。   秘方他是不会交给济民堂的,便望着老太爷,道,“祖父,秘方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济民堂的,不然安容都无法跟柳记药铺交代,而且一张药方根本无济于事,济民堂名声已毁,就算卖真药丸,也不会有什么人相信了,那样还会把柳记药铺给得罪了,到时候两头都讨不了好。”   老夫人盯着江沐风手上的秘方,眸底沉暗,道,“柳记药铺有安容在,不会对建安伯府怎么样,可是济民堂就不一定了,他背后势力大,远非柳记药铺可比,安容手里药方多,只要给济民堂五六种,就能解了建安伯府潜在的危险,而且济民堂给的好处绝对不会比柳记药铺少,她又不亏什么。”   江观眉头蹙紧,敛正神情道,“话虽然这样说不错,可是安容已经和柳记药铺合作了,再和济民堂合作,岂不是脚踏两条船,而且二弟偷卖她的秘方,武安侯看在玉善的面子上没有来问罪,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安容那么做,这事我张不了那个口,而且安容也帮着想了办法。”   二太太急了,“可是济民堂要建安伯府赔偿五万两银子,建安伯府哪里赔的起?”   大太太望着她,皱眉道,“二弟妹,二弟贪心不足,才惹债上身,你不能自己赔不起,就要安容做违背良心道义的事。”   二太太脸色一变,冷笑道,“你自然是向着安容了,安容对你们多好,光是秘方给了两张,可曾想到过我们,可怜我们老爷被人算计了,受尽委屈!”   说着,又抹起了眼泪,这回连大太太都烦她了。   老夫人冷看了二太太一眼,真是蠢笨,有些话该捅到济民堂耳朵里,而不是说给他们听。   一想到济民堂要的赔偿,老夫人也眉头陇紧了,五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足抵得上建安伯府两年的收入了,她要从公中拿,没人会同意。         第七十九章 心软(粉红120+)   可是不同意,也得从公中拿啊!   老夫人望着大太太,如今建安伯府是她当家做主,“二老爷犯了错,到底谁给他的秘方还不知道,济民堂又催的急,这笔钱单靠二房是拿不出来的,伯府是你当家,能拿多少出来?”   大太太手里端着茶盏,听着老夫人问话,轻抬眉头,道,“老夫人,内院事物虽然是我在打点,可是公中却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三老爷一家还在外任,还有族中那么多人,二老爷犯了错,按理是二房的事,只是一家骨肉,不忍二房负债累累,但是从公中拿多少,还得看大家的,只要大家都同意,拿三万两我也不会反对。”   言外之意,就是超过三万两,就别想了,她不会同意的。   就这三万两还是看在安容额外补偿了江沐风的份上,不然一万五千两就是她的极限了。   要是犯了错都要公中赔补,谁还会约束自己,左右犯了错有人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再大的家业也会有败光的一天。   老夫人思岑着,凭她的手段,要那些人同意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三房,人都不在,哪有他们说话的份,其余两万两,武安侯府拿一万两,她和二房凑凑拿一万两不算难事。   只要让济民堂赔偿了损失,建安伯府就没事了,至于名声受损,能这么大魄力赔偿,济民堂的名声只会更好,至于生意变差,那是济民堂自己的事,就算不出事,济民堂的生意依然会差,也正因为如此。济民堂才着急失了分寸。   老夫人想起二老爷做的事,就心底冒火,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不惹老太爷生气,有她帮衬着。二房的日子会很好过,结果瞒着她胡作非为,只怕大房和老太爷都会萌生分家的念头……   老太爷冷着脸色,济民堂的事要越早处理对建安伯府影响最小,便吩咐大老爷江观和江沐风道,“你们去柳记药铺,务必把药丸的价格压的低低的。”   江观和江沐风两个应声出去,二太太坐在那里。咬着唇瓣,想替关在祠堂的二老爷求情,可是一见到老太爷漆黑的脸色,她就不敢开口了。   倒是老夫人给她使眼色,二太太抿了抿唇瓣,起身告辞。   一个时辰后,玲珑苑内,安容正吃着蜜饯,看雪团和小七玩,一个扑过去。一个扑腾翅膀逃,玩的不亦乐乎。   芍药噔噔噔的上楼来,笑道。“姑娘,世子爷说酒不够喝,让你再送他两瓶子。”   安容笑看了芍药一眼,“拿两瓶子给大哥送去,余下的,让人送爹爹书房去。”   才吩咐完,夏儿上楼来道,“四姑娘,二舅太太找你来了。”   安容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把一个蜜饯吃完,净了手。才出玲珑阁,走到玲珑苑门口。就见到一身石榴红裙裳的江二太太过来,即便扑了很多的粉,也看得出她双眼通红,像是哭过。   要换做以前,她肯定会心疼的跑上去问出了什么事,但是此刻的她,心底麻木,即便江二太太双眼肿如核桃,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   眼睛红一点算什么,当初舅舅和表哥相继被害,大舅母哭晕过多少次,又有谁怜惜过她?   江二太太没有料到安容看到她会是这样的神情,没有一丝的亲昵,以前的她可是最喜欢抱着自己的胳膊撒娇的,方才小江氏还说她变了,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看来是真的变的。   江二太太故作不知的用帕子抹着眼角,挤出笑容来,亲昵的拉着安容,嘴上骂道,“你母亲是怎么照顾你的,一段时间没见,都消瘦了这么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不过却是越长越漂亮了,瞧这眼睛,水灵灵的,就跟那水洗的墨玉似地。”   安容脸色微窘,娇羞的低着头,“我原打算过两日去伯府探望外祖父,没想到二舅母今儿就来了,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吧。”   江二太太连连点头,笑着和安容一块儿进玲珑阁,心思活乏,转了又转,好像安容也没怎么变化?亏得小江氏都糊弄不到秘方去,要使那下作手段来偷,连累了她!   进了屋,上了茶,顶尖的君山毛峰,是太后赏赐她的,只有长辈来时,才会泡出来待客。   可是江二太太根本没心思喝茶,可以说茶不知味,咕咕的喝了两口后,便道,“安容,二舅舅二舅母待你如何?”   安容端着茶盏,热气腾腾的茶水氤氲迷蒙,遮住了江二太太的视线,没有见到安容嘴角的讥讽笑意,只听她语气憨傻真诚道,“二舅舅待我很好,如果不偷偷卖掉我的秘方,会更好。”   屋子里还伺候着几个丫鬟,闻言都扑哧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巴,生怕安容瞪她们。   江二太太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安容继续喝茶,还粗鲁的砸吧了两下嘴,一脸陶醉神情,茫然的看着江二太太,“二舅母,你病了?”   江二太太差点吐血,努力维持笑脸,“没有病,只是是谁告诉你秘方是你二舅舅卖给济民堂的,你二舅舅素来疼你,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安容放下茶盏,把玩着绣帕,笑道,“今儿出去逛了一圈,整个京都都知道济民堂会陷入今日困境,都是因为二舅舅卖了假秘方给他,二舅舅那假秘方从哪里来的?”   江二太太扭着绣帕,竟有些答不上来,就听安容道,“我知道我屋子里有内贼,只是没有抓她个现行,二舅母你说出来,我正好把她揪出来活活打死。”   屋子里丫鬟身子一怔,直勾勾的望着安容,见她那冰冷的眼神,背脊一阵阵发凉。   秘方丢失,玲珑苑有贼,抓不到罪魁祸首,她们每个人都有嫌疑,现在事情还没闹大,回头查不出来,以四姑娘的脾气,没准儿把她们全部发卖了都有可能啊!   一旦离开了武安侯府,她们十有八九会被卖到那勾栏院,想到这些,她们就更慌了,恨不得撬开江二太太的嘴,把那贼说出来。   江二太太苦笑,她哪里知道谁是偷秘方的贼,以大夫人的手段,能悄无声息的拿到秘方,可见是安容贴身伺候的妈妈或者丫鬟,她今日来可不是替她抓贼的,她是想捞点儿赔偿,弄张秘方在手!   江二太太抹着眼眶,抽泣道,“安容,二舅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秘方是有人硬塞给你二舅舅的,你二舅舅这人你也知道,万事不管,在那之前压根就不知道柳记药铺的秘方是从你这儿来的。”   “一听说是秘方和柳记药铺的一模一样,只要三千两就卖给他,他就心动了,还是从二舅母这里拿的银子,谁想被人哄骗了,秘方是假的,惹怒了济民堂。”   “你年纪小,不管外面的事,可是二舅母告诉你,济民堂背后的势力很大,要想整垮建安伯府是件很容易的事,你外祖父和大舅舅脸皮薄,不好意思张口,可是二舅母却不能坐视建安伯府被人挤压,他们那么疼你,你中不忍心他们仕途受阻吧?”   安容听着,脸上带着激愤之色,心里却冷笑连连,真当她还是前世那个傻乎乎的四姑娘呢,三言两语就让她乖乖的掏银子了?   安容故作担忧的看着她,眨巴修长的睫毛,道,“我和弋阳郡主熟,回头我多送她几成股,求她让瑞亲王帮外祖父,不会让外祖父难做官的,二舅母,你放心好了。”   江二太太觉得头疼,她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侄女儿,她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别是故意跟她装傻才好。   江二太太豁出去道,“你二舅舅受人欺骗是活该,可是济民堂狮子大开口,要你二舅舅赔偿他五万两的损失,你大舅母把持公中,说最多只拿两万两,余下的让我们想办法,可是二舅母哪来那么多的钱赔他,连压箱底的陪嫁都拿出来了,还欠了不少,济民堂说了,一张秘方抵一万两,你手里的秘方也没有全部给柳记药铺,就拿两张给二舅母吧……。”   安容怔怔的望着江二太太,眼睛里闪着好笑的神情,“二舅母,之前大表哥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吗,难道他还没有回去?没把这事跟外祖府他们说清楚?”   “现在柳记药铺和济民堂算是斗开了,几乎可以用你死我活来形容了,柳大夫知道我心软,见不得建安伯府被济民堂逼迫,特地找我说了话,我答应他不帮济民堂的,二舅母可别叫我为难。”   江二太太握紧拳头,气的咬牙,她怎么这么油盐不进,亏得那么疼她,“可是拿不出来钱,济民堂会把你二舅舅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回头叫御史台知道了,你二舅舅的仕途可就算到头了。”   安容吓的脸一白,脱口问道,“那岂不是会连累大舅舅?要不你们赶紧分家吧,分了家,少说也能分到几万两银子,不会没钱赔济民堂。”            第八十章 下跪   江二太太差点没被气死。   一张脸红了青,青了白,白了紫,那叫一个五花八门。   咬紧腮帮子,努力笑道,“怎么能分家,这时候分家,岂不是叫外人说你大舅舅的不是,现在也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安容,你手里有秘方,就偷偷给二舅母两张吧,二舅母给你跪下了。”   说着,江二太太还真的要给安容下跪。   安容惊呆在那里,根本想不到去扶她,倒是江二太太,她晾准了安容会扶她的,结果安容纹丝不动,一脸呆滞,江二太太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安容是故意的。   她知道江二太太不会真的跪她,给小辈下跪,还是因为讨要秘方下的跪,这要是传扬出去,脸面荡然无存,她丢不起那个脸,可是她一扶,为难的就是她了,所以安容干脆吓傻了,不知所措的站起来,就是不扶她。   此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江二太太没再犹豫,就要跪下去,结果才屈膝,沈安玉就快步上前,扶着她,瞪着安容道,“四姐姐,你别太过分了,二舅母怎么说也是长辈,她给你下跪,你也不怕折寿。”   沈安姒也责怪的看着安容,让安容觉得她好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真是奇了怪了,江二太太是她逼着下跪的吗,跟她玩苦肉计,她给她演完演全的机会那是成全她!   安容勾唇一笑,笑容灿烂如花,全然不见方才的惊吓,反而变得很委屈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是二舅母要跪我的。可不是我逼着她跪我的,怎么是我过分了,明知道长辈跪小辈会让小辈折寿。二舅母还这么做,二舅母根本就不疼我!”   说着。安容眼眶通红,轻抿唇瓣,生怕一个忍不住,会掉下眼泪来。   沈安玉气的想跺脚,她话不是那个意思,明明是指责她不对的,怎么成二舅母不对了?   沈安姒笑着扶着安容道,“好了。好了,你也别委屈了,二舅母疼你,怎么会让你受委屈折寿呢,这不是急了才下跪求你的吗,她是长辈,又素来疼你,有难处咱们能帮就该帮她,血浓于水,你对柳大夫都那么好。没道理对二舅舅他们这么狠心对不对?”   安容心底冷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被偷秘方的是你。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大方了,“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我和柳大夫合作在前,不能因为二舅舅是我亲人,我就应该背弃他,那我岂不是背信弃义了?”   “比起背信弃义,我觉得我更喜欢大义灭亲,我也不是古板之人。二舅母为了秘方都下跪求我了,我很想帮她。但是我知道这样做不对,这样吧。你们与我一同去找祖母和父亲,他们说给,那我就给。”   江二太太脸色僵硬,要是他们能同意,她就不会单独来找她了!   安容迈步先走,嘴角挂着清淡笑意。   事情闹得越大,越能看出大夫人包藏祸心,她这里走不通,就打府里的主意,看祖母和父亲不恼她。   安容走的极快,几乎是小跑着走的,江二太太没有拦下她,她在犹豫,或许老太太会念着建安伯府的恩情,帮她一把呢?   安容急急忙赶到松鹤院,刚饶过屏风,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心底懊悔的直想去撞墙,难怪方才丫鬟要拦着她了,是她性子急,没给丫鬟说话的机会,没想到她躲着的琼山书院学子都在这里了!   董锋和赵尧几个原是在外院玩的,饮酒诵诗,心底却一直惦记着二少爷呢,再者,初次登门,怎么着也该去给沈老太太请个安,这不就来了。   老太太和沈安北也没料到安容会过来,顿时哭笑不得,尤其是沈安北,更是直扶额头,早知道如此,她还躲什么,这不是瞎折腾吗?   董锋和赵尧几个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早早的就望了过去,生怕是武安侯,要做好随时起身行礼的准备,谁想进来的是个姑娘,容貌瑰丽,姿色不俗,多看两眼,竟越看越眼熟,好像……和那日去琼山书院意气风发的沈二少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地?   他们倒是没想过安容是女扮男装,这样有违闺誉的事,以武安侯府的家教做不出来,只是也太像了吧,难道是龙凤胎?   赵尧觉得自己真相了,望着沈安北道,“你怎么没说安安兄还有个妹妹?”   沈安北满脸黑线,他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傻的可爱的兄弟,傻的他都想说这人他不认识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四下都是丫鬟的低笑声。   赵尧很尴尬,他没问什么离谱的话啊,怎么丫鬟都在笑,“难道是安安兄的姐姐?”   这回不光是沈安北,就连老太太都忍不住笑了,多打量了赵尧两眼,这定南伯世子脸颊通红时着实可爱,性子纯良,她是打心眼里喜欢。   凭他们对女扮男装的安容钦慕,应该会喜欢安容,若是和安容凑成一对……老太太想着,心里对赵尧越发的喜欢,又有些遗憾,定南伯府家世略微差了一些……   赵尧脸已经红的可以跟西红柿相媲美了,他到底哪里说错了?   倒是董锋几个,眼睛越睁越大,眸底写满了不可思议,怎么会呢,沈二少爷怎么可能是个姑娘!   方才他们见不到出门的沈二少爷,想见三少爷,安北兄也含糊其词,说出门玩去了,还有之前他们要来拜访安安兄,他也是百般阻拦,这原本就叫人起疑。   现在似乎一切都明了了,因为二少爷是姑娘装扮的,所以不能拜周太傅为师,不能入琼山书院求学,还有那经算的字体也清秀娟丽,原来二少爷是姑娘!   几位少爷脸红了,连耳根子红的都有,因为不知情的他们还和安容勾肩搭背过,这可是损毁人家姑娘的清誉啊!   董锋坐在沈安北的对面,毫不犹豫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亏得他们还是好兄弟呢,这么大的事居然还对他们隐瞒,太不义气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排行第几,性子着实有趣,怎么会那么大胆呢,尤其是写九宫图时,那么的豪爽,还有削沈寒川的头发时,一点都不胆怯,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也不怕沈寒川发飙。   几人心思百转千回。   沈安北见安容来的急切,外面还有说话声传来,忙起身道,“我们去外院说话。”   话音才落,沈安姒几个就迈步进来了,她们也没料到屋子里有外男,还是五位,当即俏脸微红。   互相见了礼后,沈安北就带着赵尧几个告退了。   才出正屋,赵尧就用拳头捶沈安北了,恼羞成怒道,“你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了,你老实说,沈二少爷到底是谁!”   沈安北抚额,替定南伯府的未来担忧,都到这份上了,他还不能确定,非得他把话说白了不可么,“方才那是我四妹妹,那日去琼山书院,是为了给我送生辰礼物,因为穿女装不方便,所以特地求了祖母,许她穿男装去。”   董锋回头望了一眼,满眼讶异,“不是传闻你四妹妹胆小如鼠,十分惧怕萧国公府表少爷么,她那胆子还叫小?”   赵尧几个互望一眼,他们都见过萧湛,带着面具的他,眼神很冷,他们见了心底都有些发憷,何况是大家闺秀了,可是沈四姑娘也怕,还怕成那样,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肯定是为了退婚寻的理由。   沈安北哪里知道安容胆子会那么大,他还纳闷呢,只是他常年待在书院,和安容接触的时间也不多,看着赵尧几个,沈安北苦恼道,“我四妹妹女扮男装的事,你们可别往外泄露一句。”   赵尧几个拍着胸脯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除了我们绝对不会再多一个人知道。”   再说屋内,安容女扮男装一事泄露了,老太太嗔瞪了她好几眼,安容委屈的撅着嘴,“祖母,我不知道会这样……。”   老太太叹气道,“罢了,戳穿了也好,祖母还担心他们一得空就来找二少爷玩呢,祖母这辈子还没骗过人,尤其是小辈,说话舌头都打结,倒是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赶来,有什么事?”   安容才挨着老太太坐下。   沈安玉就开口道,“还不是四姐姐,方才二舅母给她下跪,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也不知道阻拦,我说她做的不对,她还责怪我,也不想想,我还不是为了她好,不管怎么说,二舅母都是长辈,能任由长辈下跪,性子凉薄,传扬出去,还不知道外人怎么看她呢!”   沈安玉一脸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的模样,极其委屈。   安容见了直冷笑。   事情是她们一家子挑起来了,白脸黑脸都是她们在唱,她欠她们什么了吗?!   她比她们更委屈,安容咬着唇瓣,委屈的看着老太太,“祖母,二舅母是长辈,我知道,可是二舅母求我给她秘方,我没法答应,她就给我下跪,我能扶她吗?”   “我要是扶了,不就是答应了,五妹妹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质问我,要是随便一个长辈来跪求我什么,我都要答应吗?”           第八十一章 寒心   老太太眼神凝冷。   安容忽然冷笑一声,“我是没扶起二舅母,那是我惊呆了,可是我没见过谁下跪还要半天的。”   “二舅母根本就没想跪下来求我,亏得我还以为她今儿来,是特地为了秘方一事给我赔礼道歉的,结果却是找我要秘方。”   安容这话说的有些重了,直接指明二老爷偷窃她的秘方,不知悔改,惹怒了济民堂,自己没法收拾烂摊子,又来打她的主意。   好歹你也有点诚心吧,赔礼道歉知道吧,还会威逼她了,她又不是傻瓜,你要跪,那就一直跪着,别想她心软,何况你还只是做个幌子。   安容说完,老太太已经是一脸阴沉了。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安容还以为是江二太太,结果是大夫人,江二太太估计是没脸来了吧。   大夫人进来时,也是一脸的难看,却努力的笑着,“安容,你二舅母是病急乱投医,她也是被济民堂给逼迫的乱了分寸,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已经帮你训斥过她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安容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道,“我不管她是不是病急乱投医,好歹也记着点自己的身份,还有安容丢失的秘方怎么到江二老爷手里的,即便是亲家,也要给武安侯府一个交代。”   大夫人云袖下的手紧紧的攒着,努力镇定道,“老太太,媳妇来就是跟您说这事呢,不知道济民堂从哪里听到的风声,说建安伯府卖给他的假秘方是侯府和柳记药铺算计好的,事情已经越闹越大了,方才济民堂掌柜的还找上门来要侯府给他们一个交代。”   老太太脸沉如霜。   安容却扑哧一声笑了,“亏得我以前还觉得济民堂悬壶济世,宽厚良善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济民堂以为这样就能逼迫侯府了?”   “也不想想他们都说过什么,当着柳大夫的面说过秘方并非从我这里来的,没想到转过脸又是我这里来的了,真的是横也是他们竖也是他们,把我们武安侯府当成什么了?!”   安容性子温和,只差没骂不要脸了。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道,“济民堂已经从根子上坏了,绝对不是柳记药铺的对手。”   安容笑的眉眼弯弯的,“也不知道是谁对柳大夫这么好,帮着把济民堂往火坑里推,现在济民堂乱,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出这样馊主意的人,只怕会惨不忍睹,希望不是二舅舅。”   安容笑的一脸真诚。   大夫人毛骨悚然,心底也反应过来了。   本来济民堂还有的救,就算回不到以前,也不至于名声尽毁,还指望从柳记药铺买药丸挽回名声,这样一来,柳大夫怎么可能会卖药丸呢,而且济民堂这样前后矛盾,心口不一,这不是戏耍人吗?   大夫人也忍不住骂一声猪脑子了,恨不得把江二太太拽过来骂一声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点忙帮不上就知道添乱。   大夫人心里咒骂,全然没想到她也想过把柳记药铺拖下水。   安容心情大好的吃着糕点,大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和老太太聊天道,“济民堂背后不就是有人撑腰吗,现在济民堂没救了,我想以柳大夫的手段,肯定会拉拢一二,到时候济民堂就彻底完蛋了,将来柳记药铺一家独大,我也算是占了大头,以后不愁没银子用了。”   老太太见不得安容那眉飞色舞的得瑟模样,嗔怪的看着她道,“有钱自然是好事,可是玲珑苑里有二心的可抓起来了?”   安容耸肩摇头,一脸云淡风轻的笑道,“我都不想抓她了,要不是有她,济民堂也不会有今天,她虽然背叛了我,却也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得谢谢她才是呢。”   老太太哭笑不得,戳着安容的脑门道,“话虽这样说不错,可到底是有了二心,这样的人留不得。”   安容撅着嘴,委屈的揉着脑门,“我又不知道她是谁。”   安容笑的没心没肺,眼睛余光扫到大夫人,总觉得她有些咬牙切齿,安容笑的就更加的高兴了,问沈安姒上午父亲考察作诗,都赏赐了什么。   沈安姒把玩着手里的绣帕,她虽然处处巴结沈安玉,尽力讨好大夫人,可是见到大夫人吃瘪,她是打心眼里高兴,脸上却不会表露分毫,笑道,“我作的诗比不得五妹妹,父亲只赏赐了我一只笔,大姐姐比我多一方砚台,五妹妹是一全套的笔墨纸砚。”   沈安芸定了宣平侯府二少爷的亲,比她想要嫁的低的多,沈安姒早不会妒忌她了,她就是再多十两黄金,她也不会羡慕分毫。   安容则一脸庆幸道,“幸好爹爹没有考察我作诗,不然我肯定要挨骂了。”   沈安姒用帕子捂嘴,笑道,“爹爹说这次你是出门耽搁了,下次一并补上。”   安容顿时苦大仇深了起来。   惹来老太太的瞪眼,“不求上进。”   屋子里说说笑笑,外面小丫鬟进来道,“长公主府给四姑娘五姑娘送了请帖来。”   沈安玉听了顿时喜上眉梢。   方才所有的抑郁都随之而散,接了请帖,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两眼后,便是央求老太太了,“祖母,梅花宴五天后举办,绣衣房早早的准备了衣裳,可不可以再买套新头饰?”   沈安姒、沈安芙也都巴巴的望着老太太,只有安容满不在乎,老太太心肠软,受不得她们这样求,松了口,一人可以去玉锦阁买一套头饰,但不得超过一百两。   一百两能买一套中等的头饰了,只是她们还不满足,想着回头自己贴补点,买套好的。   老太太乏了后,安容几个就出来了。   沈安玉、沈安芙商议着买什么头饰好,梅花宴那天穿什么衣服去,只有沈安姒走在后面,歉意看着安容,“四妹妹,是我不对,没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就责怪你,我给你赔不是。”   她嘴上道歉,眼神却落在了她手里的请贴上。   安容忽然觉得好笑,这就是所谓的姐妹之情啊,需要她时,才有委屈道歉,不需要时,就干晾着,晾准了她气性小,不会与她们计较呢。   早上沈安芙还打她的主意,怎么这会儿打她主意的却成了沈安姒了?   安容挑眉看着沈安姒,“三姐姐,你好像经常做这样的事,先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我,再给我赔不是,你是不是已经习惯了?”   沈安姒被问得哑口无言,安容却望天笑道,“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人前她巴结讨好大夫人和沈安玉,人后巴结讨好她,两不误。   安容说完,笑了一声,迈步朝前走,沈安姒的目光一直围着请帖打转,可就是没有张口,倒让安容纳闷了。   走在回玲珑苑的路上,安容越想越不对劲,以她对沈安姒的了解,她不是这么轻言放弃的人,更不是她奚落几句就让她退却张不开口的人。   在她的记忆中,沈安姒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惜抛开里子面子的人,当然,前提是在私底下,人前一定要高傲,人后可以卑微。   难道现在的她还羞耻之心?安容转身朝沈安姒望去,只见她身姿曼妙,步伐从容。   安容恍惚一笑,暗笑自己多疑,吩咐冬梅道,“去打听一下为什么五姑娘改了主意带二姑娘去参加梅花宴。”   冬梅轻怔,四姑娘怎么知道五姑娘改主意了,不敢有误,忙福身打探去了。   冬梅走后,安容独自回玲珑苑,此时天色已晚,天边只余下一抹残霞。   才走到玲珑苑前的岔道处,就见阮妈妈魂不守舍的从另一条道上走过来,头低低的,不知道所思,一向守规矩懂礼仪的她一路踩了不知道多少花草。   安容轻轻一笑,想起以前阮妈妈没来伺候她前,她饱受喻妈妈压制,一时解脱,受沈安姒她们蛊惑,做事莽撞,闯了不少祸事,大夫人便派了阮妈妈来伺候她。   她蹦蹦跳跳时,阮妈妈对她是耳提面命,大家闺秀怎么能像个皮猴似地。   这走路最是能体现一个人的修养了,路边的花啊草啊,开的茂盛,是给人瞧的,可不是给人踩的,善良的姑娘,可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呢。   安容记得,那会儿她爹也在场,对阮妈妈的教养十分满意,连连点头,叮嘱她要听话,她便记下了。   想起以前,安容脸色渐渐发冷,前世的她,说的好听点是天真,说的难听点就是愚蠢,被人当成猴耍。   阮妈妈对她的教养,人前细心严谨,人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父亲和老太太的欢心,也得了她的欢心。   这会儿看阮妈妈践踏花草,安容讥讽一笑,她没看错吧,她竟然从阮妈妈的身影里觉察到一股凄凉寒心。   寒心?   安容嘴角的笑更冷,谁都有权利寒心,唯独她没有!   落得今日这般,是她侍奉二主脚踏两条船的报应。   她明知道秘方是她偷窃的,没有揭发,秘方事发后,她一直拖着没有查,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查,阮妈妈压根就逃不开,她怕脏了自己的手。   阮妈妈利用了她那么多次,死前也该为她利用一把。         第八十二章 说服(粉红140+)   两世加起来,她也没有见过大夫人坐立难安的样子,她想看看大夫人为了遮羞掩丑能耍什么样的手段。   她更想借此震慑玲珑苑那些吃里扒外的丫鬟,让她们瞧瞧背弃她,投靠效忠大夫人的下场,就是出了事后,顶包做替死鬼的是她们!   这些丫鬟不拿她当回事,一来是她傻,被府里姐妹哄的团团转,二来大夫人才是后院之主,她要她们办点什么事,她们不敢拒绝,说到底还是她没有树立威信。   这些日子以来,安容每天夜里都在琢磨一件事,那就是上辈子沈安玉和大夫人做的那些事,可以用心如蛇蝎来形容。   这样的人,她不敢把她们留在侯府里,留在老太太和她爹的身边,沈安玉好处理,她迟早会出嫁,去祸害别人,但是大夫人呢?   大夫人儿女双全,想休她很难,为了侯府和建安伯的脸面,也不会休了她,不管最后是逼她自尽还是永远的住在佛堂吃斋念佛,最后的结果都是武安侯府内院无主。   这些年,大夫人把持后院,把二太太挤兑的没了地位,让人觉得她很弱,好欺负,可是在二房,二太太的手段之狠毒,从二老爷膝下没有两个庶子庶女就能推测一二。   大夫人要是真倒了,她怕二太太会趁虚而入,还有她前世见了有些胆怯的四太太,都不会善罢甘休。   老太太年事已高,安容也不忍心她为了后宅之事劳累,要是再迎娶个继室回来,如今她爹都三十多岁了,娶个十五六的姑娘回来,安容想想就鸡皮疙瘩乱飞。   安容思来想去,只能从她爹的妾室中扶持一位,让她做大,还能帮着对付大夫人,可又怕跟江老夫人似地,权利越大,野心越大。   不怪安容这样想,这些年,为了武安侯府,沈家一脉的旺盛,她爹纳了不少妾室,她有印象的都有七八位,不过这些人都难得见上一面。   前世大夫人教导她,妾室不过是夫君的玩物,跟下人没什么区别,丢在一旁,好吃好喝的供着,帮着夫君开枝散叶就行了,没必要高看她们,是以安容对她们并不上心。   再者武安侯经常离京办差,那些小妾更不敢在大夫人跟前蹦跶,蹦跶的越欢,消失的就越快,所以存在感就更低。   对这些人,安容了解的还真不多,除了三姨娘。   三姨娘特殊在她帮了她爹生了个儿子,不过她性子太懦弱,绝不是大夫人的对手,为了保护沈安淮,她连告状都不敢。   想着,安容勾唇一笑,今晚以后,大夫人肯定会被禁足,内院大权旁落,那些有觊觎之心的都会开始蹦跶了,到时候再做选择不迟。   安容心情大好,忽然啊的一声惊叫传来,还有噼里啪啦铜盆撞地之声。   安容眉头一蹙。   随即啪的一声传来。   还有骂声,“作死啊,怎么走路的,眼睛都长脑门上了不成!”   骂完,又觉得不对劲,歇斯底里的吼道,“小贱蹄子,这是什么味儿!”   前面院门口,小丫鬟委屈的站在那里,手捂着右脸颊,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求饶道,“奴婢不是故意的,秋儿撞了脑袋,晕乎乎的出不了门,又实在憋不住了,就在铜盆里小解了,我正要拿出去扔掉……”   小丫鬟是冬儿。   阮妈妈听后,气的嘴皮直哆嗦。   这几日她已经够倒霉的了,还有这样不长眼的丫鬟来触她眉头,气的要抬手打冬儿,刚抬起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住手!”   “啪!”安容话音落时,阮妈妈一巴掌还是打了下去,力道之大,冬儿脸上瞬间出现五个红指印。   阮妈妈这才回头看着安容。   见安容脸色铁青一片,眼神像是夹了寒冰似地,阮妈妈心咯噔一下跳着,忙道,“姑娘回来了,姑娘别生气,不是奴婢不听话,实在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起子丫鬟实在不长眼,走路都不带眼,今儿是撞了奴婢,不好好教训,怕撞了姑娘就不妥了。”   安容站在几米外,脸色极难看,竟然胆大到当着她的面就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再瞅着阮妈妈下摆湿润一片,空中还弥漫着一股异味,偏看她站在那里笑着,老脸就像是败落的菊花,安容觉得心里堵的慌。   呕心。   冬儿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她不是故意的。   她端着铜盆出来,刚走到门口,半夏就喊了她一声,她才回头,阮妈妈就撞了上来,明明是阮妈妈不对,挨打挨骂的却是她。   安容摆摆手,对着求饶的冬儿道,“地上凉,起来吧。”   阮妈妈蹙了蹙眉头,没敢说什么。   见冬儿磨磨蹭蹭的,又忍不住骂道,“还不赶紧去端水来,把院门口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冬儿赶紧端起铜盆,一溜烟跑开。   安容用帕子捂着鼻子进了院子,然后才看着阮妈妈道,“冬儿走没走神我不知道,但是我可是一路见着你走神过来的,阮妈妈这些日子走神的厉害,是不是家中出了事,若是有事,就告假修养一段时间。”   阮妈妈身子一怔,愣愣的看着安容,姑娘这话的意思?   冬儿端着水和抹布来,正巧听到安容说这话,顿时热泪盈眶,姑娘相信她是无辜的。   安容扫了阮妈妈一眼,没再说什么,迈步进了玲珑阁。   上楼梯的时候,安容在转角处顿了一下,朝楼下望了望,就听夏儿几个交头接耳的笑着,笑声中都是在奚落阮妈妈活该。   安容这才知道,这些日子阮妈妈喜怒无常,经常对这些小丫鬟鸡蛋里挑骨头,惹怒了这些小丫鬟。   上午还打了秋儿一巴掌,刚巧了秋儿一头撞在了石头上,破了点皮,这些小丫鬟平时玩的开,更是和冬儿住一个屋子,这才有了院门口那一幕。   至于不小心泼了阮妈妈一身,也不是意外,而是半夏故意的。   今儿中午半夏去领饭,估计是饿坏了,偷吃了一两块,被阮妈妈逮了个正着,当着一众丫鬟的面骂了,丢了脸面。   半夏这丫鬟爱俏,爱面子,被阮妈妈这样骂,留下一个好吃懒做的骂名,心中不甘,虽然她惯会偷奸耍滑,大家心知肚明。   可是被骂,脸皮又燥的慌,正巧见到阮妈妈走神,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安容听得眉头蹙紧,心中微寒。   二等丫鬟中,唯独半夏嘴最甜,阮妈妈最喜欢的也是她,没想到不过是被骂了两句,她就立即报复上了,前世自己有能力却没有救她……   安容苦笑一声,她被害也不算冤,半夏跟在她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自己却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这一世,眼睛可得争亮一点,这些丫鬟虽然看着无害,伸出利爪时,极有可能是致命的。   上楼后,安容见半夏殷勤的擦拭桌子,眉开眼笑的样子,心底更寒。   待安容坐下,芍药端了盏茶过来,安容端起来啜了几口,那边桌子处,丫鬟在摆晚饭。   海棠端了水过来给安容净手,安容才才擦干手上的水珠,阮妈妈就进来了,换了身衣裳,可是安容一想到方才院门口那一幕,顿时食欲全无。   “晚饭不吃了,让厨房给我准备牛肉面,半个时辰后我再吃,”安容吩咐道。   海棠怔了一会儿,姑娘方才一点都不像是没有食欲的样子,怎么忽然就……无意中瞥了脸色很差的阮妈妈一眼,海棠忽然明白了,姑娘是嫌弃了阮妈妈呢。   阮妈妈一肚子气无处撒,人精似地她怎么会不知道安容嫌弃她了?   脸上不得不装作不知的陪着笑脸,姑娘既然不明说,她不会傻到主动提及那些脏东西,想起方才,阮妈妈就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活刮了冬儿。   安容坐下后,蹙眉道,“阮妈妈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被泼了一身脏,虽然冬天穿的衣服多,身上沾染的也不多,可爱干净之人,恨不得洗掉几层皮,又怎么会匆匆忙换了身衣裳就来了,可见是有急事,而且十万火急。   阮妈妈也不扭捏了,她根本就没有扭捏的机会,她迟早要开这个口,现在天都黑了,大夫人只给她一晚上的机会,再犹豫下去,她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阮妈妈扑通一声跪下,怔住了包括安容在内的所有人,安容手里的茶盏差点摔了。   “这事做什么?快起来,”安容回过神来道。   阮妈妈不起来,秋菊、半夏几个要去扶她,可是一想到方才安容嫌弃了阮妈妈,几人顿时收回了手,由着阮妈妈跪着。   还是海棠心善,要去扶她,不过被阮妈妈拒绝了。   阮妈妈望着安容道,“方才是奴婢走神了,二舅太太来求姑娘,姑娘没有答应,大夫人把奴婢寻了去,跟奴婢说了一番话,让奴婢来劝劝姑娘。”   安容挑了挑眉,没有打断阮妈妈,让她继续说,她倒想看看她想怎么说服她,她可不会傻到认为阮妈妈会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第八十三章 托梦   只听阮妈妈道,“奴婢伺候姑娘也有几年了,对姑娘忠心耿耿,明知道姑娘受了委屈,不愿意帮二舅老爷,奴婢也不愿意听从大夫人的吩咐来劝服姑娘改主意,可是大夫人说的不错,建安伯府是姑娘的外祖家。”   “那里有疼爱姑娘的江老太爷和江大老爷,江二老爷受小人蒙蔽,误中圈套,被济民堂缠上,逼迫他赔偿济民堂的损失,江二老爷有苦说不出,大夫人做为她的妹妹,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兄长被人逼迫,惹上官司。”   “济民堂身后都是权贵,他又是一介商户,可以不要脸,可建安伯府呢,一旦对薄公堂,江二老爷名声尽毁,江老太爷和江大老爷也脱不了干系。”   安容静静的听着,眸底有了一丝动摇,似乎被说动了,阮妈妈心中大定,依照以往的经验,四姑娘准会答应。   便再接再励道,“他们那么疼爱姑娘,姑娘能对他们伸出援手,却置之不理,岂不是叫老太爷和大舅老爷心寒,越是亲近,见死不救越是容易伤情分,往后想弥补可就难比登天了,姑娘可得想明白了,要是太太还在世,绝对会帮江家度过难关的。”   安容连连点头,朱唇轻叹,“还是阮妈妈了解我,知道我心软,会忍不住帮舅舅,可是你不知道,昨晚上,我娘给我托梦了,说二舅舅败坏江家门风,这等大事,不可姑息,叮嘱我不可帮忙,不然江家小辈有样学样,江家迟早会败落,她没有教养过我几日,我却懵懂无知的害了江家,列祖列宗会责怪于她。”   “你说这么大的事,连我娘都惊动了,还千叮万嘱,我可不敢帮忙,阮妈妈,你心向着我,我明白,母亲也是为了我好,这事我跟表哥说过了,表哥也知道是我娘的意思,不会怪罪我的。”   阮妈妈愣愣的看着安容,见安容神情从容,一时间竟分不出真假来,以前安容也梦到过太太,说在梦里,太太抱着她荡秋千,放风筝。   阮妈妈浑身弥散一股凄哀之色,纵使她舌灿莲花,也敌不过托梦的太太啊。   身为江家后人,太太都叮嘱不能帮忙了,四姑娘又怎么会违逆她,她还纳闷,孝顺的四姑娘对江家两位舅舅舅太太那是恨不得掏心掏肺,又怎么会坐视江家有难不理,原来是太太的缘故,可是她要怎么跟大夫人交代?   阮妈妈是无计可施了,她总不能拾掇四姑娘违逆已经过世的太太,一时陷入两难。   芍药站在一旁,挠着额头,有些不懂,她觉得阮妈妈话说的不错,姑娘应该帮忙。   可是又觉得太太的话不错,姑娘不应该帮忙,顿时纠结上了,见安容苦恼的皱陇眉头,芍药骂道,“说到底还是那起子偷窃的贼最讨厌,姑娘就该剁掉他双手才对。”   说完,又扭头看着秋菊,“都怪你,当初我说药方放在姑娘手里不安全,会出事,你要阻拦,要是放在老太太那里,今儿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秋菊差点气疯,怎么怪她起来了,姑娘的药方,自然该自己收着了,不过又庆幸不已,当初五姑娘说想看看秘方,让她偷出去,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影儿了,也是她福大命大,不然今日她可就死路一条了。   阮妈妈猛然抬头看着秋菊,眸底冰冷一片,小贱蹄子,就会误事,要是秘方在老太太那里,大夫人也不会要她偷!   安容端着啜着,瞥着阮妈妈的神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拿好处的时候,不见她后悔,出了事,就会迁怒她人了。   “没事就下去歇着吧,”安容合上茶盏盖道。   阮妈妈这才离开,走的时候是一步三回头,险些踩翻给雪团的晚饭,芍药忙过去端起来,纳闷的看着阮妈妈。   芍药瞅了瞅雪团的饭菜,里面一根炸的金黄的鸡腿,嘴巴撅了撅,雪团可真幸福,她十天才能吃一根鸡腿呢,还没有她的精致。   海棠说,雪团算可怜的,宫里的雪柔吃的才是山珍海味,芍药感慨,她都羡慕妒忌雪团了,住的暖和,什么事都不用做,没事在地上打个滚,抱着姑娘的腿撒娇就有好吃的了,老实说,她也会撒娇啊……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府里老人常说她们幸福,没有尝过颠沛流离之苦,这根鸡腿,都够寻常一家子一天的果腹之食了,又怎么知道,在进府伺候之前,她也吃不饱饭过……   芍药把饭菜给雪团送去,雪团正在回廊上围着圆球打转,玩的不亦乐乎。   起身时,芍药见到楼下有动静传来,便看了两眼。   回屋后,芍药一直走神,海棠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反应,不由得过来推她,“想事情就老老实实坐下来慢慢想,小心回头也泼你一身脏。”   芍药蹬了海棠一眼,呲牙道,“你才会被泼一身脏呢,我就是想不通,你说阮妈妈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这几日老是魂不守舍,就刚刚,春巧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我见阮妈妈都站不住身子,要是春巧没有扶着她,她肯定会摔下台阶。”   芍药说完,凑近海棠,低声道,“你说偷秘方的会不会是阮妈妈?”   春巧是大夫人院子的丫鬟,这几日频频来找阮妈妈,每回都是她来之后,阮妈妈就骂人,现在玲珑苑的丫鬟最讨厌的就是春巧了。   而且谁都没有找姑娘说好话,只有阮妈妈,方才还跪下来求呢,卖秘方的是江二老爷,是大夫人的兄长,阮妈妈又那么听大夫人的话,各中缘由,用脚趾头都想的明白吧。   海棠蹬了她一眼,低声骂道,“你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呢,祸从口中,早跟你说过那些死的惨的都是管不住嘴的,这些事是咱们能随便猜的吗,若不是阮妈妈偷的,回头传到她耳朵里,你怎么办?”   芍药吐了吐舌头,“我记得你说的,我就是好奇的猜猜,我知道你不会说的,反正我觉得就是她,阮妈妈变的莫名其妙就是秘方被偷之后,她肯定是做贼心虚。”   海棠无奈摇头,这事姑娘心里比谁都清楚,光是从姑娘疏远阮妈妈的态度来看,就知道阮妈妈跟这事脱不了干系,就是不明白,姑娘怎么不戳破?   正巧冬梅噔噔噔上楼来,两人见她朝安容走去,便也走了过去。   安容正无聊的把玩玉佩,冬梅行礼道,“奴婢打听清楚了,原本五姑娘是打算带三姑娘去的,不过今儿姑娘出府后,二姑娘送了本字帖给五姑娘,说是什么梅花篆,五姑娘高兴极了,就答应带二姑娘去了,为此,三姑娘还差点和五姑娘闹翻呢。”   梅花篆?安容冷笑一声,果然还是她比较好说话,求她不过是熬夜做了一首诗,求沈安玉却是她珍藏的梅花篆体。   梅花篆,是一种独特的字体,将花镶嵌在字中,与梅花巧妙的融为一体,巧夺天工,富有遒劲,高超的梅花体,更有“远看为花,近看为字,花中有字,字中藏花,花字相融”的效果,让人惊叹。   前世,她也看上了沈安芙的梅花篆,送了一堆东西才借了来。   因为粗心,不小心撒了滴墨在上面,沈安芙当时就翻脸了,她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大哥看不过眼,不知道当了多少玉佩,才买了两本,一本赔给了沈安芙,一本送给了她。   她日夜练习了几个月,才写出来一个寿字,博得太后欢心,趁机求太后赐婚,梅花篆曾让她名噪一时,也是她唯一让东钦侯夫人瞧的上眼的地方,撇开棋艺,这是唯一她能在清颜面前自豪的地方。   算算时间,那是一个月以后的事,若不是为了梅花宴,沈安芙会一直瞒到她偷偷练习到可以炫耀的地步吧?   安容不懂了,沈安姒拿不出比梅花篆更好的东西,沈安玉不会改主意的,怎么不求她了?   安容想着,不由的一笑,人家来求,她嫌弃烦,人家不来求,她又觉得不对劲,真是自寻烦劳。   安容无聊的摆弄绣线,吃了晚饭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怎么还没有动静,不是今晚上动手吗?   明知道天色晚了,她不能出玲珑苑,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猜测,怕大夫人临时改变主意,白欢喜一场。   在安容的忐忑揣测中,夜渐渐深了。   海棠整理好床铺,第七次来请安容,“姑娘,夜深了,该休息了。”   安容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却听到楼下有敲门声传来。   安容面上一喜。   秋菊却恼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姑娘都要歇息了,还来烦姑娘,有什么天大的事不成?”   安容没理会她,倒是海棠心思细,她觉得姑娘熬夜到这会儿,就是在等楼下的敲门声。   忙匆匆的下了楼,然后回来禀告安容,“四姑娘,前院出大事了,财总管带着两个小厮偷了福总管内库房的钥匙,偷了老侯爷生前最喜欢的三件珍品,被逮了个正着。”   安容听后,眼睛微微一眯,心底的石头放下,困意来袭,打着哈欠道,“夜深了,睡觉吧。”         第八十四章 开窍   海棠傻傻的看着安容,半晌没回过神来,姑娘怎么,怎么……这样啊!   直到安容躺床上,带着笑意合上双眼,海棠才相信安容是真的不关心府中偷窃之事,不然怎么能睡的这般安稳?   海棠打了个哈欠,帮着安容把纱帐放好,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月色迷蒙,星光黯淡。   武安侯府一半寂静一半热闹,靖北侯府同样。   寂静的月色下,几个丫鬟提着灯笼照路,后面跟着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   靖北侯牵着靖北侯夫人的手,一脸的感慨,“轩儿今儿是怎么了,从萧国公府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还让人从我书房搬了一堆书去,果真开窍了?”   靖北侯夫人也是一头雾水呢,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打娘胎里就清楚,别说在书房一待就是半天了,就是半个时辰都是煎熬,用连轩的话就是,书房的桌椅不合适他,天生排斥,为此,书房的桌子换了不知道多少。   今儿不仅反常,甚至连晚饭都叫丫鬟送去书房,靖北侯夫人才觉得事情大发了,好好的儿子,别是受了什么打击啊。   不过还是宽慰靖北侯,或许更是宽慰自己吧,“你不好好管教他,我只能让父亲和大哥代为调教了,国公府那些小辈,诗词歌赋样样要学,莫不是谁奚落了他?”   靖北侯扯了下嘴角,忍不住抬手扶额,自己膝下就这么个宝贝疙瘩,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惯的轩儿根本就不怕他,又是独子,没个兄弟陪他玩,喜欢一天往国公府跑个三五回,一住十天半个月都有。   以前也曾在国公府和人打架,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回来,那段时间着实勤奋苦学,最后亲手把人揍了,他还以为他迷途知返了,结果又变回那个吊儿郎当的儿子。   老实说,靖北侯不是没想过找两个人把儿子打一顿,可是下不了狠心啊,更怕事情败露,靖北侯夫人跟她拼命。   今儿这么反常,莫不是真的又被人打了或是刺激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回头得送份大礼去。   两人迈步进了院子,远远的就见到窗户敞开着,靖北侯夫人眉头皱紧,“天这么冷,怎么窗户都不关,别吃了冷风,回头冻着了。”   靖北侯夫人忙快步上前,却听到有诵读声传来: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靖北侯细细的听着,觉得是首好诗,还是以前没听过的,正高兴儿子变的有才了,就见到窗户处,一只手举着酒杯,感慨道,“果然喝几杯酒读起诗来有感觉的多。”   身边还有个小厮,揉着肩膀,苦着张脸,“世子爷,这首诗你都诵读十六遍了,奴才都会背了,换首别的吧?”   小厮话音才落,忽然脑门挨了一下,“小爷都不嫌弃烦,你敢嫌弃就去屋顶上吹风去!”   小厮赶紧摇头,一脸讨好,“好诗,好诗!尤其是世子爷读起来,让人听着热血沸腾,恨不得陪您狂饮三百杯。”   靖北侯听着脸都黑了,难道轩儿一晚上就奋发图强的读了这么一首诗?   靖北侯要进屋,走了几步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回头就见到自家夫人眉头轻陇,不由得问道,“夫人怎么了?”   靖北侯夫人先是看了窗户一眼,然后才道,“这首诗,有两句很耳熟。”   靖北侯不以为然,这首诗,轩儿自然是做不出来的,可不是别人做的么,她听过很正常。   只是靖北侯夫人的反应叫靖北侯琢磨不透了,尤其是她抬眸时,那眸底锃亮的样子,比身后无数的星辰还要美。   恍惚间,靖北侯想起了他第一次遇到靖北侯夫人时的场景,那是在香山小溪,他被一阵欢笑声吸引,寻声望去,就见到她光着脚丫踢水玩……   水珠漫天而落,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所有光芒中,她那双如墨玉剔透的眼睛最迷人。   正想的入神,靖北侯夫人却急不可耐的越过他,靖北侯伸手抓住她,问道,“怎么了?”   靖北侯夫人顿住脚步,嗔笑一声,“什么怎么,难道要在这里一直傻站着?”   两人迈步进屋,连轩早知道两人来了,纳闷的看着他们,“爹娘,你们怎么不睡啊?”   靖北侯蹬了儿子一眼,“平时也没见你熬夜苦读,难得一次,你母亲不放心,一定要来看看,你不睡,她十有八九也不会睡。”   连轩挠着额头,丢下书,扶靖北侯夫人坐下,道,“娘,儿子就是看会儿书,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靖北侯夫人嗔了他一眼,眼睛瞄到书桌,“娘可不是来瞧你的,昨儿才叫丫鬟换了书桌,今儿你就看书了,娘要来看看合你性子的书桌长什么模样。”   小厮偷偷低笑,桌子还没来得及换呢,还是昨儿那个。   连轩满脸尴尬。   靖北侯夫人蹬了儿子两眼,问道,“方才听你读诗,从哪里听来的?”   连轩正要回答,结果小厮手脚麻溜,早去书桌上把安容的手稿拿了来,递给靖北侯夫人道,“是武安侯府二少爷写的诗。”   靖北侯夫人微微一愣,靖北侯就接了诗稿,笑道,“沈二少爷,倒是不曾见过,听说棋艺不错,今儿还赢了湛儿呢,没想到字写的这么清秀。”   靖北侯夫人接过看了两眼,字体果然清秀,不像出自男儿之手,再瞥一眼,见到书桌上放着个荷包,瞧颜色样式,压根就不是轩儿惯常用的,更像是儿女家之物,便起身走了过去,刚要拿起来,就被儿子劫了道,麻溜的揣怀里了。   靖北侯夫人哑然失笑,“娘都不能看?”   连轩红着耳根子,要是能看,我还抢做什么,推着靖北侯夫人道,“一个荷包而已,没什么好看的,天色晚了,该回去歇息了。”   靖北侯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要是没什么好看的,他这么宝贝做什么,看来儿子是有了意中人了,这小子居然也开窍了。   为了意中人奋发图强的,不是没有,相反是有很多,靖北侯夫人深感安慰,对荷包的主人很感兴趣。   靖北侯夫人就不打扰儿子读诗了,转身离开,倒是靖北侯留后几步,眉头蹙拢道,“喜欢就娶回来,别跟爹一样,险些抱憾终身,不是每个人都跟你爹一样有第二次机会。”   门口处,靖北侯夫人止住脚步,嗔怪道,“胡说什么呢,要是轩儿喜欢的姑娘定亲了,你还教他去抢不成?”   靖北侯脸一红,朝她走去,捏着她的手,低声道,“抢就抢了,总比抱憾终身好,多少个日夜,我后悔没有抢了你。”   这样露骨的情话,靖北侯夫人听的脸色窘红,如染了胭脂一眼,美不惊人,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很霸道,“要是轩儿喜欢的姑娘性情才情都不错,又情投意合的话,以靖北侯府和萧国公府的权势,轩儿抢个亲也没什么。”   言外之意,就是连轩喜欢的姑娘才情容貌性子不合她的意,或者连轩是单相思,抢亲她就不赞同,更直白的就是,不喜欢她儿子的媳妇娶回来做什么?   想到什么,靖北侯夫人回头对着连轩道,“明儿娘要回国公府一趟,有件小事需要你帮忙,不许推辞。”   连轩连连点头。   等小厮把门关上,连轩才坐下,从怀里掏出荷包出来,望着荷包愣愣出神,小厮不解了,“世子爷怎么不告诉夫人,世子爷喜欢的,夫人肯定会喜欢,不就能把绣荷包的姑娘娶回来了,以侯府的权势,就是郡主公主都能娶。”   连轩白了小厮一眼,神情黯淡,“不是谁都看重权势。”   要是看中权势的话,她又怎么会退掉大哥的亲事呢,连大哥她都看不上啊,而且他才吓唬过她,去求亲,不被乱棍打出来就不错了,连轩苦恼的皱紧眉头,他以前怎么就做了个纨绔呢?   某世子在心中暗暗计较,自己若是求亲的话,有几分胜算。   似乎,好像就是他容貌上稍微占了一丁点儿的优势,还是因为大哥毁容了,某世子爷心底泪流成河,靠容貌的都是小白脸啊。   小厮侧目看着自家世子爷,直挠额头,什么时候世子爷这么扭捏了,都不像是他了,侯爷都说别将来后悔,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反正出了事有侯爷撑腰,以前他都以为世子爷要是喜欢哪个姑娘,保不住会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饭,结果呢?   小厮觉得现实跟想象反差太大,以至于现在的他有点儿鄙视自家主子了。   你倒是上啊,拿出你的威武霸气,反正有侯爷拿着厕纸等着给你擦屁股,咱又不怕拉错屎。   就是不知道那荷包到底是谁家姑娘的,得打听清楚了,明儿夫人问起来,也好回答拿赏赐。   他第一天来伺候世子爷的时候,夫人就说了,世子爷的贴身小厮就是靠贩卖主子行踪秘密赚外快过日子的。            第八十五章 架势   一夜安眠,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安容精神抖擞,扭着脖子毫无形象的伸懒腰,任由丫鬟伺候穿衣。   洗漱时,白芷噔噔噔上楼来,扭眉道,“四姑娘,二姨娘和三姑娘来了。”   安容秀眉轻挑,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这就等不及了?   “让她们在下面等着,”安容淡淡开口道。   白芷怔了一下,唇瓣轻抿,看了安容好几眼,似乎在等安容改主意,可是安容坐下吃早饭了,她才转身下楼传话去了。   安容坐下,才吃完一个虾饺,沈安姒就上来了,脸上带着怒气,不过她努力压抑着,只可惜功底不到家,还是能瞧见一二。   安容继续优雅的吃着早饭,她知道沈安姒为什么生气,因为她慢待了她和她的姨娘,大夫人教导过她,对待妾室,一定要讲规矩,没有她的准许,姨娘是不许上绣楼的。   换句话说,送上门来的,安容让她等多久,她就得等多久。   被这么不给面子,沈安姒怎么能忍受,冷笑道,“四妹妹真是好大的架势,都快赶着母亲了。”   安容挑眉看着她,轻笑道,“不及三姐姐一二,一大清早就把架子从玉竹苑端到我玲珑苑来了,等不及了可以回去,别妨碍我吃早饭。”   说完,安容又夹个蛋饺。   沈安姒气的险些吐血,却不得不忍着,谁叫人家是嫡女,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她还有求于她。   沈安姒瞬间恢复神情,笑问秋菊,“你们四姑娘今儿是怎么了,像是吃了炮竹似地,我不过是开了句玩笑,就说话这样冲了。”   秋菊站在一旁,笑道,“昨儿四姑娘睡的晚,所以火气大了些。”   秋菊嘴上说着,心里却不已为然。   四姑娘真是弱,三姑娘一个庶出的也敢叫嚣,一大清早就登门原就失礼,又不是晚辈伺候长辈,或者妾室伺候主母起床,四姑娘先吃早饭再见她原就是应当应分的。   她竟然火冒三丈的来兴师问罪,难道一听到她和二姨娘来了,姑娘就得饿着肚子屁颠屁颠的去见她,也不看她是哪根葱。   不怪秋菊脾气不好,安容是她的主子,本来这个时候饭菜送来,就不怎么热乎了,等安容吃完,勉强有些热乎气。   要知道,主子不吃完,做丫鬟的怎么能吃?她也饿好吧,要是安容先去陪沈安姒聊天了,她们可以边吃着糕点边聊天,她们呢,得饿着肚子站在一旁伺候,谁心里舒坦?   沈安姒听了这话话,挨着安容坐下,关怀的问道,“怎么睡晚了,昨晚你也听说了财总管灌醉福总管,偷窃老太爷宝贝的事了?”   安容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听说了,不过却是不知道财总管偷的是老太爷的宝贝。”   沈安姒不着痕迹的扫了几个丫鬟一眼,她可不像安容那么傻,这些可都是大夫人的心腹丫鬟,她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回头得给足了好处,才能让她们别乱说话。   沈安姒叹息道,“我昨儿睡的正熟,就听到这事了,听府里下人说,爹爹气极了,二话不说,先打了财总管三十大板才审问的他,本来他还嘴硬,后来爹爹说他要是招认,留他一条狗命,他就供认不讳了,说是母亲指使她偷的,母亲当时就气晕了过去,我昨夜还去瞧了她,你怎么没去?”   安容挑了挑眉,也难怪沈安姒混的开,那么晚上了,听说大夫人气晕了,还跑去关怀,真是乖巧懂事,不过安容想,伺候是假,瞧热闹才是真吧?   不过,大夫人居然被气晕了,还真是叫她大吃一惊,她会那么弱不禁风?   “是吗?我昨儿困极了,就先睡了,没想到财总管胆大包天,敢偷老太爷的东西,就算爹爹饶过他,祖母也不会放过他的,”安容笑道,“事情惊动了爹爹,肯定会审问清楚的,三姐姐这会儿来找我有事?”   沈安姒有些漏气。   这人怎么该管的不管,不该她掺和的,跑的比谁都溜,拎不清主次,亏得老太太还那么可劲儿的疼她。   沈安姒凑近一步,轻声道,“母亲这回算是被财总管坑了,他一口咬定是母亲指使的,父亲怒极了,要不是母亲气晕了,估计昨晚就被禁足了,昨儿夜深了,没敢惊动老太太,这会儿估计老太太也知道了,老太太那么疼你,一会儿你说说好话,帮母亲求个情吧?”   安容明白了,这是做说客来了呢,明知道她屋子里都是大夫人的眼线,她来帮她说情,就是想大夫人念着她的好,高看她两眼呢,不过安容想,这只是表面上一层,简单的求情,犯不着把二姨娘也带上。   安容扭着眉头,点头笑道,“三姐姐你放心,若是母亲是被人污蔑冤枉的,我肯定会说情的,再说了,爹爹和祖母处置公正,还能冤枉了母亲不成,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再说了,就算想冤枉大夫人,她又岂是那么好被冤枉的?   沈安姒勾唇一笑,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借财总管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污蔑大夫人,那不是找死是什么,不过做儿女的,就得无条件信任她,才是孝顺乖巧女儿。   “我也希望是杞人忧天了,来的路上,我听说二婶很高兴呢,你也知道,她和母亲素来不怎么对盘,母亲被禁足,肯定没法管家了,其他婶娘又都不在,府里都在传,接管掌家权的会是她,要真让她接手了,肯定会在各个地方安插人手,到时候母亲想再管理内院,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总算是说到重点上了,安容故作茫然的看着她,“管家的事,我不懂,有祖母在呢。”   沈安姒无语,就没见过这么傻的,那是管家权,哪怕只管十天半个月,就不知道能捞多少油水了,真是不缺钱,不知挣钱辛苦。   “我是说万一,毕竟祖母年纪大了,你忍心看她那么辛苦?之前你还麻烦祖母帮你看账,父亲是不知道,知道了看他不骂你,咱们姐妹之间,从小一起长大,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侯府是咱们大房的,断不能让二房的人插手,母亲不管事了,我想要不让二姨娘带为照看两天,等母亲被放出来了,咱们侯府就还跟之前一样平静。”   安容思岑了几秒,展露笑容道,“说的不错,不能让二房插手,这事我记着了,我会求祖母让二姨娘管家的,你放心吧。”   沈安姒心中大定,安容别的长处没有,为人却很讲信用,说出口的话即便做不到,也会赔礼道歉的。   安容继续用早饭,沈安姒以为要说服安容半天才行,一路上都在和二姨娘琢磨说辞,结果不费吹灰之力,这会儿见她答应了,也就不留了,她实在没兴趣看安容吃饭,更舍不得二姨娘在下面巴巴的等着,便告辞了,她还要去松鹤院看热闹呢。   沈安姒走后,安容很快就吃完了早饭,带着秋菊去了松鹤院,本来安容是打算带嘴严的海棠去的,不过她觉得秋菊更合适。   进了松鹤院,安容就觉察到了老太太的怒气,从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态度就能觉察出来。   安容迈步饶过紫檀木屏风,就见到老太太伤心的抹眼泪,她爹正站在下面请罪,丢的可是老太爷的遗物,那是做儿子的守护不力啊。   孙妈妈在一旁劝老太太保重身子,“老太太别掉金豆子了,好在福总管警惕,及时发现钥匙丢了,老太爷的遗物还好好的在内库房存着呢。”   老太太抹着眼泪,仿佛老了很多岁一般,“那都是老太爷生前最喜欢的东西,老太爷去世的时候,我不是没想过给老太爷做了陪葬,一个个都说怕遭了盗墓贼,让老太爷九泉之下不得安生。”   “我想想也是,就打消了这念头,想留在身边做念想,老太爷要是真想他那么些宝贝了,就回来瞧几眼,一个个都不许,我老婆子虽然老了,可心里跟明镜似的,还不是怕我存了私心,被人哄骗了去,好,我也不留了,放在了外库房,结果呢!”   最后一句,说的极其凌厉,便是武安侯也得吓着了,倒不是怕老太太生气,是怕她气晕过去,大夫人都气晕了,老太太的身子骨还能比她好了不成?   安容快步上前,挨着老太太坐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劝慰道,“祖母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贼抓到了,狠狠的打一顿,打到没人敢再偷为止。”   安容咬紧牙关,也是气的不行,心里还懊悔不已,内库房里宝贝多的是,怎么就看上了老太爷的东西,专偷他的拿,不然祖母也不会气成这样。   安容想,肯定是大夫人特地吩咐的,祖母虽然不管内院的事了,可是余威还在。   尤其是爹爹孝顺,她明面上孝顺祖母,内里肯定恨不得祖母早死,之前父亲没能及时回京,她就一惊一乍的,让祖母提心吊胆,反正都是偷东西,偷哪个不是偷。   可是偷老太爷的,事发后,祖母肯定生气,气晕都有可能,不管不顾之下,福总管守护不力,肯定要吃罪,没准儿再污蔑一番,他还得背负个监守自盗,忘恩负义的罪名。   气坏了老太太,解决了福总管,整个侯府不论是内院还是外院都在她掌握之中,可真是一箭数雕!   可惜活该,偷鸡不成蚀把米,看她怎么办!         第八十六章 物证   安容说了好一通软话,才让老太太歇住了眼泪。   老太太看开了,摇手道,“罢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左右我老婆子也没多少日子好活头了,人都要死了,还能管到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老太太才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哄闹声。   安容抬眸就见到大夫人脸色苍白的进来。   扑腾一声跪下,什么话也没说。   手里颤巍巍的递上一封信。   王妈妈接了信,双手递到老太太跟前,道,“侯爷和老太爷可真是冤枉大夫人了,大夫人是吩咐过财总管想办法筹到万两银子。”   “可是没想到财总管鬼迷心窍,竟然敢灌醉福总管,偷老太爷的宝贝,就是打杀了他也应当,大夫人知道有错,可奴婢伺候在大夫人身边,大夫人也是逼不得已啊,都是为了四姑娘的名声着想。”   安容听蒙了,也笑了,“为了我?我这会儿又不出嫁,不用花两万两吧,再说了,我是侯府嫡女,出嫁用得着偷自家的银子吗?”   这么严肃的场合,安容却说起了笑来,王妈妈接下来的话都说不下去了,让老太太看信。   武安侯迈步过来,一把抓过信,拆了看了两眼,眸底就染了怒火。   安容凑上去瞄了两眼,顿时哭笑不得,冷笑连连。   真的是好手段,竟然从窃贼变成了受委屈,做好事不留名的了,她是不是还得谢谢她为了她的闺誉着想,行跪拜大礼?   安容拿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眉头皱紧,骂了一声糊涂。   “这信是谁送来的?安容一个闺阁女儿,怎么会使那下作手段去算计济民堂?!别人不了解安容,你这个做母亲的还能不了解,人家怎么说,你就信了?!”   大夫人跪在地上,哭的是清泪两行,愈加显得脸色苍白,“老太太,安容是我亲手带大的,就跟自己嫡亲的女儿一样,又怎么会不了解她,可是这信确确实实说的有鼻子有眼。”   “我也纳闷呢,秘方丢了这么大的事,安容竟然压着不提,也不找那个窃贼,我一时存了怀疑之心,就信了,就算他们是恐吓,可是信上说了,要是我不掏两万两,就把四姑娘和人私通的事宣扬出去,您也瞧见了,这信上说有人证物证,我也偷偷把阮妈妈叫去询问了,她确实瞧见过这东西。”   这东西是什么?安容左右翻看信纸也没找到,倒是福总管从侯爷扔掉的信封里找出来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一块玉佩。   侯爷瞧了两眼,眉头轻陇,这玉佩确实不像是女儿家之物,倒有些像是传家宝。   安容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无语,竟然是她在大昭寺梅林捡到的萧湛的玉佩,安容忍不住想捂嘴笑了。   你说这玉佩是别人的吧,他们私通还有说头,人家萧湛求亲上门,她要死要活的退亲了好么,跟他私通,她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窗户夹了?   还有这玉佩不是让芍药收好了吗,怎么会被人偷了,要不是整个的偷去了,根本就画不到这么像。   老太太质疑的望着安容,“这玉佩你见过?”   其实不用问,从安容的神情,她就知道这玉佩她见过。   安容点点头,挨着老太太坐下,笑的是见牙不见眼,“见过啊,萧国公府表少爷的,那日他救我晕倒在大街上,不小心丢了玉佩,我捡了原打算还给他的,后来靖北侯世子来了,我一时气过了头,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祖母,你也知道,我退了他的亲,他又救了我,我哪好意思去还他东西啊,好几次我都想扔了呢,最后只好收起来,想着找机会再还了。”   “没想到我屋子里的贼,偷了秘方不算,还偷了玉佩想污蔑我与人私通,我与一个退亲之人私通,不是没事找事么,说出去肯定要笑掉人大牙。”   老太太听得直抚额,孙妈妈更是哭笑不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要污蔑人也不打听清楚了。”   老太太望着安容,“这玉佩应该还在,去取了来。”   既然是为了说服她们,自然是要见到实物的。   安容让秋菊去取,顺带再拿些别的东西来,扭头见到大夫人狰狞的面孔,安容笑的双眼如月,本姑娘行的端坐的正,岂是你们想污蔑就污蔑的?   秋菊很快就把玉佩取了来,这期间,安容伺候老太太喝茶,也没人搭理跪在地上的大夫人,她也不敢起来。   武安侯见到玉佩,确实跟画上的一样,安容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撅着嘴。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才对武安侯道,“安容脸皮薄,这玉佩扔了肯定不行,留着就更不妥,你明儿上朝就交给萧老国公吧,随便寻个说辞,别说是安容捡的。”   武安侯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应了。   大夫人压根没料到事情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心底气的直抽抽,谁说这玉佩是个外男送给四姑娘的,她宝贝的不行,隔三两日就要看一眼!   大夫人忙道,“是媳妇办事不力,没打听清楚就信以为真了。”   沈安姒也在一旁道,“祖母,母亲也是为了维护四妹妹的面子,没敢把事情闹大,这才信了信上说的,偷老太爷东西完全是财总管自作主张。”   这下子,事情还真的不好办了,因为关系安容的清白闺誉,不敢随便打听,找人求证了一番,就信以为真了。   比随便指使人偷窃罪名要大的多,再加上昨儿夜里气晕了,这会儿又跪了半天,数落两句就该揭过去了。   不过就在武安侯才说完“起来吧”三个字后,安容就朝秋菊招手了,秋菊送上一堆请帖,安容挨个的翻,倒叫武安侯摸不着头脑了。   安容迅速的翻着,几乎翻一个丢一个,秋菊守在一旁挨个的捡起来,忽然听到安容的惊喜声,“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老太太不解的问。   “祖母,你看,”安容献宝似地把一张大红帖子送上,“你看这字迹跟恐吓信的笔迹是不是一模一样,方才我就觉得眼熟,似乎以前见过,果然是一样呢,我记性还不是不错的。”   安容笑的见牙不见眼,一副我多么有才,赶紧夸我啊的神情,却让老太太和武安侯勃然大怒。   那请帖是建安伯府二房邀请安容去赏花的帖子!   老太太呲笑出声,啪的一下把请帖扔在了地上,冷笑道,“还真是好谋算,若不是安容眼尖,认得字迹,还真叫建安伯府糊弄了过去。”   “昨儿上门要银子不成,就使苦肉计逼安容同意,一计不成,又再生一计,还真是安容的好舅舅,为了钱财连脸面都不要了,这亲家干错不做了,来人,把信和请帖给我送去建安伯府!”   安容拽着老太太的胳膊,轻轻摇晃道,“祖母,这肯定是二舅舅跟母亲开玩笑的。”   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一脸的疼惜,这么好的孙女儿,又乖巧又懂事,那起子黑心肝的竟也舍得算计她,亏得安容还一直念着他们的好。   老太太越想越来气,转过头看大夫人时,脸就跟霜打茄子似地,“开玩笑的?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没有见过这么没分寸,拿侄女清白开玩笑的,建安伯多么有情有义的一个人,想不到膝下竟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儿女!”   老太太真是气极了,顾不得大夫人的脸面了,她自己都不要脸了,还指着别人为她留面子吗?   安容一个劲的摇老太太,让她别说了,“母亲昨儿才气晕倒,脸还苍白着呢,犯错的是二舅舅,不是她。”   老太太望着安容,又瞥头看着大夫人,冷笑一声,“昨儿不过是被污蔑了,都气晕了,今儿罪证确凿,倒是没晕了。”   大夫人正想装晕,老太太这么一说,她还能晕么?   跪在那里,背脊一阵阵发凉。   安容不说,老太太都没往她装晕上面想,稍微一提醒,老太太还能想不透?   她这媳妇性子坚韧,向来能忍,又怎么会那么受不住气,昨儿晚上被财总管一气就晕了过去,看来真当她是老糊涂,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了!   先晕了,还没有辩白,侯爷不会不等她开口就先处置了她,一晚上的时间足够她和建安伯府勾结,捏造了这么封信替自己开脱,欲盖弥彰,一再糊弄,安容的秘方不是她指使人偷的还能有谁?!   安容挠着额头,劝老太太别生气,其实心底都乐开了花,嘴上却纳闷的带着好奇道,“信上不是说人证物证都在么,物证是玉佩,人证是谁啊?”   沈安姒站在一旁,有些回不过神来。   事情怎么忽然就急转直下了,在她看来,有了恐吓信作证,大夫人不论做错了什么事都是情有可原的,根本不会跟她所期盼的那样受罚禁足。   没想到一向迷糊的四妹妹竟然有这一手,堪比过目不忘了,也活该大夫人倒霉。   不过方才自己也表了忠心,这会儿矛头指向玲珑苑里的丫鬟,她不狠狠的踩一脚才怪了。   沈安姒笑道,“我看那人证十有八九就是偷窃你秘方之人,真是贼喊捉贼。”         第八十七章 龌蹉   沈安姒才说完,外面芍药一脸笑的进来,凑到安容耳边嘀咕了好几句,安容双眼睁圆,嘴角猛抽。   安容就挨着老太太坐,芍药说的话很有技巧,足够两人听到。   老太太气的手里的佛珠没差点丢出去,抬头看了夏荷一眼,夏荷轻点了点头,表示芍药说的是真的。   事情是这样的,芍药性子活乏,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来凑凑,可是偏偏安容带了秋菊,没有带她。   这不见手里头活也不多,安容也没说她不能来松鹤院,就跑来了,凑巧,刚到松鹤院门口,就见到了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也就是时不时驾临玲珑苑的春巧。   见她走的方向像是玲珑苑,又不知道要去给谁摆脸色,芍药觉得应该从后面给她一闷棍,解解气才好,她对春巧的不满实在是憋不住了。   春巧这丫鬟占着自己是大夫人院子里的,眼高于顶,走到那儿都理直气壮的使唤人,芍药就曾气极了反抗,被她扇过巴掌。   芍药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直记着呢,想找机会替自己出口气,可是见春巧走的快,像是赶不及了似地。   八卦天性告诉她,肯定有猫腻,她从来没见过春巧干过什么好事,一扭头,就瞧见了夏荷。   芍药这人气性大,可胆子却不大,觉得自己身板跟春巧差不多,不一定打的过她,得找个帮手,夏荷是老太太的人不错,可是拿了姑娘的好处,心里有姑娘啊!   两人合伙把春巧打一顿,然后夏荷还能给她作证,她是清白的,多好啊!   就这样,芍药拉着夏荷一路七拐八拐的追踪春巧,伺机下手,结果还没找到棍子,就见到春巧和阮妈妈在小道上谈话。   因为玉佩的事出了意外,本来该阮妈妈上场的,现在要是冲出去,不是不打自招了,得赶紧拦下。   顺带威胁了阮妈妈一下,让她直接去济民堂认罪,一切都是她和二老爷合伙的,大夫人压根就不知道,她务必要照做,不然大夫人怒起来,不当是她,她一家老小的命可就都没了。   当时是小道,阮妈妈和春巧没想到会被人跟踪,说的很大声,这不让芍药和夏荷听的一清二楚了。   芍药性子急,这么大的事得赶紧告诉安容啊,有了这出,别说打春巧一顿了,春巧就算命大不死,以后也绝对没机会在她面前蹦跶了。   芍药跑的快,夏荷是紧赶慢赶才追上了她,这会儿还气喘吁吁的呢。   芍药的话,老太太不全信,毕竟不是她的丫鬟,可是夏荷可是她一手培养的,连她都点头了,事情断然不会有假,老太太一怒之下,啪的一下把桌子上的茶盏摔了出去。   滚烫的茶水,是孙妈妈才端上来的,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大红牡丹地毯上瞬间由嫣红变成了冷红色,还冒着滚滚热气。   一屋子的丫鬟都懵怔了,直勾勾的看着芍药,不明白她说了什么话,叫老太太这么生气。   方才不过是骂大夫人一句,这会儿都恨不得要打她了。   大夫人直接吓的双眼呆滞。   她在武安侯府兢兢业业十几年,不是没犯过错,可是顾忌她当家主母的脸面,老太太总是私底下训斥她,今儿却这样,大夫人再傻也知道自己栽了。   武安侯望着老太太,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耳目聪明,可是偷听这样的事,他不做,便问安容道,“又出什么事了?”   不等安容回答,老太太便笑道,“我原还想她可能是冤枉的,没想到真当大家都是傻子,随便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怎么不晕了,再得半天空,想个法子补救!”   武安侯更迷糊了,不过大夫人装晕的事他早明白了。   老太太怒看着武安侯,她这儿子哪哪都好,就是不喜欢内宅争斗,不喜欢被那些妾室烦,宁愿离京办差。   是,她也承认大夫人会打理后院,那些妾室也不会闹腾什么事,可是今儿这出戏真是叫她大开眼界了,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太太气的紧闭双眼,冷笑道,“十几年了,我老婆子自认双眼够毒辣,从没有看错过什么人,今儿才知道什么叫看走了眼,就是你这媳妇,惦记安容的秘方能挣银子,偷偷叫人偷了,自己不敢卖,叫了江二老爷代卖,两人好平分。”   “幸好安容机灵,在秘方上留了一手,事情败露之后,又是叫江二太太来使苦肉计,晾准了安容心软,会往外掏银子帮她们填补济民堂的怒气损失。”   “还在我面前唱起了红白脸,苦肉计不管用,又舍不得自己的压箱底,偷偷指使财总管偷库房,财总管被抓,供认不讳,她又装晕!”   老太太失望至极,越说越是生气,把桌子拍的哐当响,“我原以为你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没想到却是掉进了钱眼了,连自己女儿的钱都惦记!侯府是缺你吃的了还是短了你用的,让你使出这样的下作手段,一听到安容手里有比养荣丸好的秘方就出来分一杯羹!”   “如今倒好,为了脱罪,竟还要阮妈妈直接去济民堂跟前认罪,说是安容指使她算计他们的,成了心的把安容往火坑里头推,真是猪脑子!若不是安容的丫鬟耳朵尖听到了,她这是要毁了安容一辈子啊!”   老太太这话不是危言耸听,济民堂为了挽回名声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阮妈妈要是真去认罪了。   那肯定是要当着众人的面认罪的,到时候柳记药铺可就名声尽毁了,还有安容,一个大家闺秀,还没有出闺阁就过问铺子的事,俗气太重。   这样的媳妇去谁家不跟主母抢当家权利,谁会喜欢?谁还敢上门求亲?   安容抿紧唇瓣,呆呆的看着大夫人,“母亲,你缺钱了可以跟我说,我不会不给你,为何要算计我?”   听听,听听,什么叫孝顺女儿,黑心后母,没钱了她孝顺你,你这个后母偏小人之心,使那下作手段去偷,真是无耻至极,整个侯府,谁不知道四姑娘出手最大方,也是最孝顺的。   安容一番纯善之言,大夫人听得直想吐血,这小贱蹄子,以前真是小看了她,今儿就是她坏了她的算计!   大夫人跪在那里,有些慌乱不知所措,昨儿想了一夜才想出来的妙计,结果毁在了那猪一样的弟妹手里,建安伯那么多下人,谁写帖子不行!   大夫人可怜的落泪,望着武安侯,希望他能看在夫妻的情分上饶过她,结果武安侯压根就没扫她一眼,而是望着老太太,“娘,这事既然查出来是她做的,就依照家规惩治吧,内宅的事……。”   武安侯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惊讶声,“呦,这是出了什么热闹呢,一个个的都趴在屏风上听耳朵?”   话音未落,就见二太太一脸诧异的走进来,一脸震惊,“大嫂怎么跪着呢,这寒冬腊月的,就是铺着厚地毯,也会冻着膝盖骨,赶紧起来啊。”   安容很无语,侯府就这么大,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闹得人尽皆知,二太太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还纳闷二太太怎么没来看大夫人的热闹,偷偷问了夏荷才知道,原来孙妈妈一早就派人去通知了二太太,今儿早上不必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不大想二房来瞧大房的热闹,本来事情已经够老太太烦了,二太太又是个能闹的主,惯会火上浇油,这要闹起来,老太太还不得头疼死。   所以二太太才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进来,瞧了瞧地上的碎茶盏,才道,“今儿一早就有丫鬟告诉我不用来请安,我就偷了会儿懒,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这大冬天的容易着凉,这不,我娘家给我送了些补药了,我就给老太太您送来了,这是出什么事了,让您这么生气?可得保重了身子啊。”   二太太这话说的可是大有深意,她娘家送补药,虽说不是雪中送炭,却也是中规中矩的亲家,不像大夫人娘家,就会火上浇油,哪有一丝亲家的样子?   之前,二太太被大夫人压制的,几乎是无还手之力,今儿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落井下石,扬眉吐气一回?   老太太气的头疼。   她都许久没听到二太太阴阳怪气的声音了,媳妇这一犯错,可就是给了二太太一大把柄,往后还不知道要奚落多久,说她是猪脑子还真是一点不错。   大夫人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犯错在前,不敢顶半句嘴,要是她能说话,恨不得撕烂二太太那张臭嘴才好。   二太太之前没来,可是沈安芙在啊,把她娘拉到一边。   母女俩一阵交头接耳,好嘛,二太太一脸鄙夷的看着大夫人,“大嫂,你真是,真是……。”   脏话二太太没说出来,这样才能体现她的良好素质,也更能体现大夫人所作所为有多么的龌蹉,为人所不齿。   二太太真是了半天后,想到什么道,“我记得大嫂嫁进来做填房就是为了照顾好安容的,怎么照顾的连安容的银子都惦记上了?”         第八十八章 管家   沈安姒一直拽着沈安玉,让她别生气,别冲动,照看好她,让她别冲撞惹怒老太太是本份。   可是对二太太,她可没义务拦着。   二太太说话实在是过分,谁不知道大夫人最讨厌听到的两个字就是填房,而且二太太今儿来,是要抢管家权的,不就是跟二姨娘抢么?   沈安姒眼珠子一转,眼睛瞄到沈安芙,心底冷笑,就是她挖了她的墙角,让五妹妹改了主意不带她去参加梅花宴,害的她被四妹妹呛了一回。   这会儿二太太奚落大夫人,五妹妹可是在气头上呢,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回头她在挑拨一二……   就在沈安姒稍不留神时,沈安玉一把甩开沈安姒,朝着二太太冷笑道,“你也别说我娘,事情是不是我娘做的,还没查清楚呢,倒是二婶儿,后院里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么多姨娘……!”   “安玉!”武安侯冷喝一声,怒道,“回蒹葭阁,没我的准许,不许出院门一步!”   沈安玉跺着脚,豁出去道,“我不回,就许她讥讽我娘,我还不能替我娘说两句了,自己后院的事都没管好,跑来管我们大房的闲事!”   沈安玉的丫鬟过来拽着她,二太太气的脸色刷白,嘴皮上下直哆嗦,着实气的不清,“真是伶牙俐齿,做娘的手脚不干不净,做女儿的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还敢这么跟长辈说话,真是好教养!”   大夫人气的捏紧拳头,对沈安玉道,“听你爹的话,回蒹葭阁……你要真不愿意,就去你九妹妹那儿。安姝昨儿肚子疼了一宿,这会儿还下不来床,你去陪着她。别让她出门。”   说完,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大着胆子把沈安玉拖着走了。   然后,大夫人才望着二太太,眼神冰冷,二太太气的脸色铁青,却没再什么了。   安容在一旁看着,秀眉轻挑,看来大夫人是拽着二太太什么把柄了。   老太太被她们闹的头疼,问了问孙妈妈家规。孙妈妈有些为难,武安侯府家规严格,大夫人这样的情况,是要休妻的,可是她知道,不可能休啊!   就在孙妈妈犹豫的时候,外面窜进来个小粉团,沈安孝扑倒大夫人怀里,要她抱。   屋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老太太气的直拍桌子。“谁许带孝哥儿来的!”   安容坐在一旁,无力的看着天花板,大夫人的护身符是一张接一张。别以为她不知道,她跟沈安玉说的话,不就是要沈安姝也来么?   沈安姝在慈云庵吃了一个月的斋菜,好不容易回来,吃了顿好的,又上吐下泻,老太太心疼她呢,三个儿女一起求,还有沈安姒。老太太不可能把她关到佛堂的。   沈安孝哭着要他娘,去求老太太。又是拽武安侯的锦袍。   老太太舍不得苛责最小的孙儿,不过那管教妈妈。老太太可不会舍不得,“一个个的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是吧,给我拖出去打,狠狠地打!”   管教妈妈哭着喊着,一下子就被捂住了嘴,被拖出去后,很快就传来了板子声。   大夫人有些心灰意冷,不过眼神却没有绝望,依然委屈的跪在那里,叫着委屈。   “丫鬟说是我指使的就是我指使的,事情我压根就不知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收到一封信,顾忌安容的名声,吩咐财总管筹集银子,怎么就成那手脚不干不净的了?!”   大夫人说的中气十足,眼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脸皮之厚,安容怀疑那纳鞋底用的锥子顾及都钻不破了,安容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气焰,在证据确凿之下,还敢说自己是委屈的。   可是很快,安容就懂了,也明白了大夫人不是她轻易能撼动的,居然还有替死鬼!   而且这替死鬼来的速度之快,让人始料未及,安容甚至怀疑她压根就守在侯府门前。   江二老爷承认秘方是他指使阮妈妈偷的,也是他写的恐吓信,大夫人完全不知情,他是一时鬼迷心窍,一切与大夫人无关。   来说白说清楚这事的是江二太太,昨儿脸面丢尽,今儿继续来丢脸了,看大夫人的眼神都带着寒冰,却不得不照做。   委屈的跟老太太和武安侯赔礼,差点没跪下来,“我家老爷真是叫鬼迷了心窍,他也知道错了,方才懊悔的当着大哥的面差点撞了柱子给安容赔罪,这会儿还晕在床上……。”   江二太太哭哭啼啼说了一大通,无非就表达两个意思,对于江二老爷偷窃一事,江老太爷很生气,差点没把他们赶出家门。   第二件事就是江二老爷已经知道错了,很后悔,甚至想以死谢罪,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就指着江二老爷过活。   他一死,不是要她的命吗,求老太太和武安侯看在两府亲家的面子,更看在已死十数年,安容的亲娘江氏的面子上,给他们一条活路……   说白了,就是安容也没吃什么亏,就饶了江二老爷这一回吧,等他身子好了,再亲自来给她赔礼道歉。   江二太太这回是真的豁出去了,说到最后真的跪下了,老太太不同意,她就长跪不起。   老太太心底又气又恼,可是却不能由着江二太太一直跪着,这像什么话,可以不给江二太太面子,总得想着点江老太爷,而且江二老爷也知错了,也答应来给安容赔礼道歉,这才是重点。   安容冷冷的看着江二太太,摇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安容今儿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财不露白,否者遭人惦记,连一向对我好的二舅舅都这样对我,是安容不懂藏钱,不生二舅舅的气。”   老太太拍着安容的手,“你有什么好自责的,不是谁都见财起心,说到底是自己贪婪,贪得无厌。”   说完,老太太吩咐丫鬟道,“来人,送二舅太太回去,再派人告诉亲家公一声,给二舅老爷涨点月例,一个大老爷们,混在官场上,总要有些余钱,今儿算计安容事小,要是哪一天贪墨了,没得连累了建安伯府上下。”   孙妈妈笑着接了一句,“老太太这么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一个人,铁血御史周兴,两袖清风,活的腰杆子挺的比谁都直,也没见着他饿死啊。”   老太太闻言冷笑,“一分骨气能顶二两米饭,可不是谁都有的,也不知道少吃二两米饭,能不能多长一分骨气。”   安容听得直抖肩膀,活该,祖母可不是那么好威胁的,祖母慈爱的时候慈爱,惹怒了她,光是数落就能羞的人无地自容,这次不让你们掉两层皮才怪呢,就怕气坏了外祖父。   江二太太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赔着笑脸离开。   临走前,江二太太看大夫人的眼神,安容读懂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赔偿。   这些人,就没一个是善茬,替人背黑锅的事可不是谁都愿意干的。   安容看着两人,心底堵的慌。   她步步为营,原以为能一次拖大夫人下马,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逃开了,她拦不了江二老爷自己往身上揽罪。   安容不死心道,“说来也奇怪,我去建安伯府,也没带过阮妈妈去,她怎么和二舅舅联系上了?”   沈安玉现在一听安容开口,就恨不得去捂住她的嘴了,她怎么就不是哑巴呢,不然哪来这么多的事!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今儿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心里不跟明镜儿似地。   可是江二老爷主动认罪了,几个孙儿又是哭又是求的,她也不忍心,大夫人手脚不干净,回头传扬出去,与侯府脸面上也不好看。   尤其是安容她们,都是大夫人手把手教出来的,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叫人哑口无言了……   就算为了安容她们,也得藏着掖着点。   这事她可以当做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惩罚却不能少了,老太太一摆手,罚了大夫人一年的月钱,禁足半年!   大夫人不敢自己求饶,怕适得其反,沈安玉她们求饶,求一句,老太太加罚大夫人一个月的月钱。   安容看着大夫人,从今儿起,她们之间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吧?   安容咧嘴一笑。   撕破了也好,这些天着实把她憋坏了,自作孽不可活,有祖母帮着她,她还斗不过她了?   转头时,二太太已经提及管家一事了,“大嫂被禁足,这后院之事总要有人打理,我府里事儿少,倒是可以……。”   大夫人眼神冰冷的扫向二太太,老太太只说禁足,没说不许她管家!   安容笑着打断二太太,对老太太道,“祖母,今儿一早,三姐姐就去我那儿说了这事,她求我让二姨娘帮着管家,我觉得可行。”   沈安姒脸色一白,手里的绣帕直扭。   尤其是大夫人投了眼神过来,沈安姒都想哭了。   她怎么就信了沈安容那个大笨蛋,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推吗,当着大夫人的面这么说,她肯定以为她们母子想抢她当家主母的权利!   安容一脸天真,还抽空给沈安姒飘过去一个眼神,我可是说到做到了,祖母很疼我,肯定会答应的,你就放心吧。   沈安姒没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第八十九章 憋死   安容嘴角一勾,让她帮忙说话是那么容易的么,还想拿她做挡箭牌,好处她们拿,黑锅却让她背,世上有这样便宜的事?   苦心讨好大夫人这么多年,我今儿就让你们也撕破脸皮,反正大家都是虚以委蛇,往后谁都别想暗地里捅刀子!   安容说完,二太太就笑了,倒也没有生气,管家之权,谁都喜欢,争是情理之中的事,不争才奇怪了,“安容说的什么胡话,偌大个侯府,又不是没有了太太,要一个妾室出来指手画脚,岂不是叫人笑话?”   老太太点点头,责怪的看着安容,安容认错道,“可是三姐姐说的也不错啊,二婶儿总不能去管爹爹的妾室吧?”   安容说完,不等老太太说话,就摇她胳膊道,“之前祖母不是说教我管账吗,我一直偷懒,现在阮妈妈挨了板子,也要被卖了,没人帮我管账了,我想把喻妈妈从庄子上接回来,她照顾了我十几年,虽然严格了些,我不大喜欢,可她从没做过偷窃之事,我现在总算觉出她的好了。”   安容这番话,给老太太提了个醒。   阮妈妈被卖,安容身边就没有伺候的妈妈了,只是喻妈妈是因为照顾不周才被送去庄子上,老太太有些犹豫,可架不住安容一个劲的哀求,最后心软了,吩咐孙妈妈道,“派个人去庄子上把喻妈妈接回来吧。”   吩咐完,又嗔了安容道,“总算是想学了,从明儿起,每日抽一个时辰来跟祖母学管账,就拿内院的账册学吧。我老婆子现在还能盯着一二。”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打算把内院交给二太太,也不会交给妾室。   可是管账这样的事。插手就等于有油水,二姨娘没捞着。沈安姒可不会放过,推染了沈安玉一下,给她使了个眼色,便一起求老太太。   老太太皱陇了眉头道,“既然都想学,就一起学吧。”   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老太太吩咐孙妈妈明儿请个女先生回来,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绣花手帕没差点撤成碎片。   安容原本还因为一个时辰哀怨,可是一听有先生,立马笑道,“既然请了先生,那我跟她们一起学。”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你惯会偷懒,祖母还能不知道,祖母要亲自监督你。”   安容耸着鼻子,苦大仇深。   沈安姒几个妒忌的气白了脸,先生教的只是寻常账册。跟老太太学的可是内院账册,早知道偷懒能走后门,她们都偷懒好了!   正说着呢。外面有丫鬟进来,福声禀告道,“四姑娘,前院递了帖子来,说是顾家大姑娘要来拜访你,就要到了。”   安容先是一怔,随即猛然站了起来,差点打翻孙妈妈要放下的茶盏。   沈安姒纳闷的看着她,“四妹妹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你还要亲自去大门口迎接不成?”   沈安芸站在一旁。今儿来这里半天,她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也笑了,“能来咱们侯府做客,该激动的是她们才对,怎么四妹妹这样反常了?还有,之前不是说她被禁足了吗,算算日子,也没几天啊?”   沈安玉不耐烦,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又是送股份,又是下帖子,要是那股份给了她,娘亲怎么会惦记,都怪她,胳膊肘往外拐,亲疏不分!   老太太也觉得安容过于激动了,那日侯爷离京办差回来,安容虽然也激动,却没有今日这般。   不过能让安容这么喜欢的姑娘,她老婆子也来了兴趣,想瞧上一瞧,便摆手笑道,“去吧,一会儿带来给祖母瞧瞧。”   安容笑着福了福身子,道,“祖母肯定会喜欢她的。”   沈安玉呲之以鼻,自持身份的她压根就不屑和一个名声不显又身份不够尊贵的姑娘说话,怕低了品位。   可是架不住安容这样殷勤备至,活像那是她遗失在外十几年的亲姐妹似的,这要她们耐着性子在屋子里等候,那心里还不得跟猫挠似地?   一咬牙,沈安玉蹬了安容一眼,也跟着去了,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让武安侯府四姑娘这样高看!   安容也没想到,沈安玉几个也去,不过也没阻拦,走到二门时,没见到人,就直接去大门口迎接了。   三人才到大门口,就见到顾府马车缓缓行驶过来,马车周身裹着丁香色的呢绒,华盖下缀着耦合色的流苏,还有银色铃铛,随着马车走动,流苏摇曳,铃铛作响。   装饰的挺漂亮,可惜马车小了点,失去了三分贵气,四品官家的马车,能气概到哪里去?   待马车停下,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精致的脸,秀眉若黛,瞧见安容几个守在门口,眸底一抹妒忌闪过,满是喜悦的白皙面庞像是被一层暗纱笼罩。   顾宛颜气的咬牙,虽然一同前来,可是这些人迎接的可不是她,这武安侯府的姑娘是不是脑子坏了,对素未谋面的顾清颜又是送东西,又是下帖子,要说没点儿企图,谁信?   顾宛颜一时气恼走神,就站在车门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身子一斜,要不是她抓这车门,指不定会摔下来。   安容看的呆愣,这显然是马车里面的人推的她啊,马车里坐的不是……清颜吗?   肯定还有别人。   可是很快,安容就无语了,只见顾宛颜气的转身回马车内,吼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推我!”   可是下一秒,车帘哗的一下被掀开,一姑娘火急火燎的跃下马车,扶着马车作呕,恶狠狠的瞪着马车,“不推你,我不得活活憋死。”   顾宛颜唰的一下脸红透,再看安容几个呆愣的看着她,脸上更是火烧火燎。   四下全是人,很快大家就反应过来,方才马车里发生了什么事,都憋笑憋的腮帮子疼,忍不住的都笑出了声。   放屁,是个人都会,可是大家都默默的,一个大家闺秀放屁总是有些不雅观。   顾宛颜气的跺脚,她不过是来之前嘴馋多吃了两块黄豆糕,谁知道会……这样啊!   她是故意的,故意闹得人尽皆知,让她脸面丢尽,看她回去不告诉娘,小心剥掉她两层皮!   顾清颜拍了拍胸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顾宛颜的眼神带着嫌恶之色,抹了抹额头,方才转过身来,让大家看清楚她的容貌。   今日的她穿着一身金丝海棠锦裙,外罩大袖缎织金掐花外裳,双臂上挽着同色臂纱,腰间一上一下挂着两块莲花玉佩,莲花下的流苏随风轻动。   容貌瑰丽,肤光胜雪,双目明亮,犹胜清泉,有种明珠生晕,美玉荧光之美。   沈安玉瞧了两眼,就扭帕子了,想不到顾家大姑娘竟然这般美丽,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能抓住人的眼球,再也挪不开,也不知道她是吃什么长大的。   娘不是说她性情木讷吗,而且亲娘早死,顾老爷娶了填房,可惜填房不长命,也早早的过世了。   后来没人敢嫁女儿给顾老爷,就由着妾室管家,好像扶正也是不久前的事啊!   安容也在仔细打量顾清颜,一样的容貌,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少了三分婉约,多了三分倨傲。   而且,方才她是跳着下马车的,她和清颜做了六年朋友,从没见过她有过这样的跳脱之举啊,虽然,方才是憋不住了……   安容想起了弋阳郡主说的,她会说诛九族,而且气极之下,会抬手打人巴掌的话,安容眉头越来越皱,这怎么给她的感觉跟上一辈子的清颜不一样了?   不怪安容这样想,以前见到清颜和顾宛颜一起出现的时候,都是顾宛颜浓妆艳抹,盛装打扮。   清颜则婉约脱俗些,便是头上的簪子多戴一支都嫌累赘,可是今儿,清颜头上簪子都有七八支,虽然配合的很完美,可以说完美无缺,可是根本不是她记忆中的风格,而且顾宛颜的穿戴明显逊一筹。   在安容打量顾清颜的同时,顾清颜也在打量她们,烟眉轻陇,显然是在疑惑谁是沈四姑娘。   顾清颜左右扫了两眼,然后抬头打量武安侯府,安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没有从她眸底看到惊艳之色,反而还有点“不过如此,还算凑合”的意味在里面,甚至还有一丝……为此纡尊降贵不值得的感觉。   前世,她也是来大门处迎接的清颜,看到侯府的匾额,太祖皇帝的亲笔题字,清颜可是好一通赞赏。   武安侯府虽是侯府,可老太爷帮着太祖皇帝打江山,深得太祖皇帝的信任,一路打到京都,看中了这座府邸。   皇上就做了顺水人情把宅子赐给了老太爷,在京都,还没几座侯府能比得上武安侯府呢,怎么今儿在清颜的眼中就不过如此了呢?   沈安玉也看见了顾清颜的眼神,本来因为她的容貌,她心里就不大舒坦了。   这会儿见她敢鄙视侯府,鄙视她从小住到大的地方,这不是找骂吗?            第九十章 粗俗   不过人家来者是客,又是一个小官之女,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沈安玉想到她娘被禁足,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安容,“什么时候四姐姐的眼光变得这么低劣粗俗不堪了,真叫人大吃一惊!”   安容哑口无言,事实摆在眼前呢,清颜好像确实有些倨傲了。   沈安玉的讽刺,顾清颜自然听懂了,漂亮的水眸闪过一抹冷寒,嘴角讥讽更甚,武安侯府确实不过如此,她恭维不起来。   不过她总算知道是谁请她来赏花的了,就是不明白,她好像从没有见过沈四姑娘,更没有和她有过交集,她为什么要送秘方股份给她?   顾家连拜访武安侯府的资格都没有,她又怎么入了她的眼呢?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不过人家请她来做客总是好事,而且若不是因为有她,她这会儿还没法出门呢,不管什么企图吧,她今儿总是带着任务来的。   顾宛颜气的咬牙,恨不得晕过去才好,恨恨的看着顾清颜,上回好不容易弋阳郡主送帖子请她们去玩,那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做梦她都能笑醒了。   她居然不长脑子的当着弋阳郡主的面一个巴掌过去把人家王府的丫鬟给打了!   弋阳郡主脾气好,没跟她一般见识,但是傻子都知道她们要想再进瑞亲王府难比登天了,今儿出门前,她是千叮万嘱,她收敛一点,带着脑子出门,没想到还是这样!   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货色,不就有两分姿色,竟然也敢目空一切。敢鄙视武安侯府,也不想想,就凭她。给人家沈家姑娘提鞋的都不配!   要说顾宛颜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就是那天得知萧国公府表少爷和她定亲时。自己一时妒忌,扇了她一巴掌,把脑袋撞了,性情大变,时不时的就发疯。   这样的人,依照娘的意思,就该关在佛堂吃斋念佛一辈子,反正也嫁不出去。谁曾想,先是弋阳郡主给她送请帖,又是武安侯府嫡姑娘下帖子,个个都不是顾府能怠慢的起的。   之前因为瑞亲王府的事,娘打算拼着得罪武安侯府,也不要她再出来丢人现眼的,可是她实在是想去参加梅花宴,要是没有得罪弋阳郡主,去求她还不是芝麻绿豆大点的事。   虽然听说沈四姑娘因为救了太后一命,在那些郡主公主堆里吃的开。可人家未必肯帮她的忙,这不,不得已还得带她出来。天知道她怎么就那么的命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人想着她!   为了面子,顾宛颜不得不赔笑道,“我大姐姐本来好好地,这不前些日子不小心撞了脑袋,变的有些……。”   她凑近一步道,“变得有些不正常了,她之前还说她是公主。大夫说她可能得了臆想症,这些日子每天喝药。已经好多了,不过还是有些……。”   反正。就是她脑袋有毛病,别跟她一般见识。   沈安玉很无语,既然脑袋有毛病,还带出做什么,亏得她还顶着寒风巴巴的跑来看一个傻子,她真是吃饱了撑的!   沈安玉朝安容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她走了,沈安姒自然不留了。   留下安容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顾清颜,怎么会呢,清颜怎么会撞了脑袋,怎么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的医术呢?   臆想症,通读医书的她自然懂,最常见的症状就是性格改变,可是说自己是公主,好像是妄想症吧?不知道是哪个大夫诊治的……   安容担忧的问道,“她病情到底如何,大夫怎么说?”   安容这么关心顾清颜,让顾宛颜很吃味儿,却不得不回道,“大夫说她脉象沉稳,不像有病的样子,可偏偏性情突变,偶尔发怒起来,还喜欢掌嘴,你不知道那几天,她一口一个本公主,还要拎着包袱回家,吓的爹爹娘亲差点魂飞魄散,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就是时不时的还会控制不住。”   安容皱眉,怎么会这样,好像医书上没写过这样的病例,一个妄想症,臆想症的人怎么可能脉象沉稳呢,尤其是发怒的时候,脉象沉稳代表发怒是她很平常的表现。   这是怎么回事?   安容朝顾清颜望去,只见她颇有些不耐烦的站在那里,她身侧跟着个丫鬟,右脸颊有些红肿,不是很明显,像是打了有几天的样子了。   谁打的雪巧?   而且雪巧神情也怯懦,与前世眉飞色舞,活乏机灵有天壤之别,难道她也撞了脑袋?   安容头疼了,心里隐隐有猜测,难道自己前世愚蠢害死了清颜,又重生了,无意中改变了她和萧湛的姻缘,让她挨了顾宛颜的打,撞坏了脑袋?   安容很自责,她没想过事情会这样,都怪连轩,干嘛要多嘴,胡乱牵红线,他要不说,肯定不会提前定亲,不就没事了,要知道世上有两大仇最难化解,一是杀父之仇,二是夺妻之恨。   以后别说见了萧湛绕道走了,得离他十里八里的才安全。   安容朝顾清颜走去,顾清颜看着她,漂亮的眸底倨傲不改,那像是嵌入她骨子里的神情,只是这会儿多了丝纳闷,这人好像很关心她,而且不像有企图的样子,难道她也莫名其妙的换了身体?不会是死的顾清颜的亲娘吧?   顾清颜浑身一哆嗦,赶紧把手抽了回来,又觉得过分了些,便拿手挠额头,一副不是故意的,笑道,“风吹的有些冷。”   安容牵过清颜的手,拉着她往前走,给芍药使了个眼色,让她给顾宛颜介绍侯府,自己好得空跟顾清颜单独说话。   顾宛颜也知道,安容有话单独和顾清颜说,给顾清颜使了七八个警告的眼神,才打量起侯府来,一脸的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住这样的府邸就好了。   很快。格局就变了。   安容和顾清颜走在最前面,顾宛颜带着自己的丫鬟走在中间,芍药和雪巧走在最后面。   一个奉命打探清颜的近况。一个负责打探为何沈四姑娘对她家姑娘这样好,真是一拍即合。聊得甚是欢畅。   至于安容么,实在是憋不住了,几次扫向清颜,问道,“你是真病了,还是装病的?”   顾清颜怔怔的看着安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总算有人相信她没病了。而且她从之前木讷变成现在这样,似乎只有她不信她有病,莫非摔跤真摔了脑袋,只忘记了她?肯定是这样的!   “我根本没病,只是撞了脑袋,可能把你给忘记了,”顾清颜重重的点头,说的是掷地有声。   安容凌乱了,什么叫可能把她给忘记了,这是她们这一世初次见面啊。哪有什么可忘的?   安容真怀疑她是有病装好的了,想到什么,安容抓起她的云袖。往上一撸,在右胳膊上有块伤疤,安容问道,“这块伤疤怎么来的?”   顾清颜怔了好半天,更确定了一件事,她们两个以前认识,而且很熟,不然怎么可能知道她胳膊上有伤疤,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她之前猜测的,是她娘。胳膊受伤时,顾清颜的娘都化成灰了。幸好不是。   “是我八岁的时候,嘴馋偷偷和丫鬟烤肉吃,不小心被炭火烧的,”顾清颜叹息道,她讨厌身上有伤疤。   没错,就是烫伤的。   安容大喜,以前清颜跟她介绍舒痕膏时,她不信,雪巧就指着清颜的胳膊说,“我家姑娘说的是真的,不信你看,这伤疤烫伤都有六年了,用了各种药,一直没有效,可是姑娘自己制的药,才用了六天,你看伤疤都褪了一半了。”   这还有什么疑问的,清颜没病,正要说话呢,就听顾清颜抓着她的手,切切的看着她道,“我听说你救过太后一命,每年朝廷不都进贡有祛疤良药吗,你帮我向太后讨要一点儿吧?”   安容眼睛猛然睁大,“祛疤良药?”   顾清颜连连点头,“女儿家身上留疤总是难看。”   这话倒是不错,只是祛疤良药,是不是太奇怪了些,再好的祛疤良药能好过她自己制的舒痕膏?这不是骑马找马,舍近求远吗?   安容秀眉陇紧,和清颜相识那么多年,对她极为了解,她是那种自己办得到,就绝不假手于人的性子啊!   莫非,是在顾府调香制药不方便?   也是,都被欺负的挨巴掌了,要是知道她会调香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安容点点头,“等我有机会进宫,我就帮你要,你不着急要吧?”   顾清颜喜不自胜,没想到随口一说,还真的帮忙,既然有,那自然是越快越好了,她受不得有一丝的瑕疵。   安容嘴角抽了一下,她就是客气一下,清颜怎么都不知道委婉呢,她虽然救过太后,可是太后不传召,她怎么进的了宫?   而且不一定要的到啊……清颜应该是在逗她玩吧?   可是清颜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的伤疤,把袖子遮掩好,大大方方的欣赏起风景来,安容撅了撅嘴,只能求弋阳郡主帮忙了。   相比于顾清颜的兴致高昂,安容却兴致缺缺,一门心思都在琢磨清颜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领着她和顾宛清去了松鹤院,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夸赞了两人几句,赏了她们一人一块玉佩,就让安容领着她们出去玩了。   待她们走后,孙妈妈笑着端茶道,“要不是知道这是顾家姑娘,就她那气派,真难想象是出自四品官家,那端正的坐姿,还没有尝,就知道是君山毛峰,瞧样子像是常喝,什么时候四品官家比咱们侯府还阔气了?”   君山毛峰,极为难得,便是老太太,也只能隔三差五的喝一回,四姑娘她们,每年能有半斤就不错了。   老太太也纳闷呢,她还记得方才沈安玉和沈安姒气呼呼的抱怨,说顾家姑娘撞了脑袋傻了,这哪像是傻了的模样,顾家二姑娘跟她一比,逊色很多。   老太太端着茶盏,轻轻的拨弄着,笑道,“这顾家大姑娘不简单,虽然她极力掩饰,不过那见惯了市面的样子可装不出来,一眼就看出来这花瓶是假的。”   “啊?”孙妈妈怔了一下,指着身侧的高几上的花瓶,声调不自觉的拔高了些,“这是假的?”   孙妈妈不敢置信,堂堂武安侯府摆在正屋待客的古董竟然是假的,这要传扬出去,还不得笑死个人,孙妈妈忙指了另一边的问,“那个也是假的吗?”   老太太啜茶,轻笑,“那个倒是真的。”            第九十一章 可怜   孙妈妈赶紧招呼丫鬟把花瓶搬下去。   老太太笑着摆手道,“就放那儿吧,来我这屋的不知道多少,能一眼就分出真假的,还就她一个,这份鉴赏力,我倒是好奇她怎么训练出来的,这可不是小门小户能有的。”   孙妈妈笑着点头,“四姑娘的眼光还能有错,我瞧她是喜欢极了顾家大姑娘。”   老太太端茶的手顿住,顾大姑娘容貌自是不必说,品性如何,才见过一回,不好说。   她总觉得顾家大姑娘身上有种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味道,希望是她看错了。   老太太刚把茶盏搁下,外面一小丫鬟急慌急忙的迈步进来,“老太太,不好了,二姑娘和五姑娘吵起来了。”   老太太脸一沉。   孙妈妈有些无奈,今儿府里事儿真多,这会儿府里还有外客呢,府里姑娘就互相闹腾,这不是叫外人瞧笑话吗,忙问,“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抿了抿唇瓣,道,“顾家两位姑娘求四姑娘帮忙弄份请帖,好参加梅花宴,四姑娘答应帮忙,不知道怎么这事就传到了五姑娘耳朵里。”   “五姑娘和二姑娘因为之前五姑娘顶撞二太太的事吵了起来,五姑娘就让二姑娘去求四姑娘,二姑娘让五姑娘把梅花篆字帖还给她,五姑娘不愿意,两人就吵了起来,梅花篆被撕了,请贴烧成了灰……。”   老太太听得脸色更冷,一脸的怒气,吓的小丫鬟没敢说她来之前,两位姑娘好像动上手了。   孙妈妈忙劝老太太别生气,老太太把手里的佛珠往桌子上一丢,“去把她们给我叫来!”   小丫鬟忙起身去传话。   再说玲珑苑。安容陪顾清颜她们逛了园子,两人要告辞,安容刚送她们出院门。就有小丫鬟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安容抬眸看了眼天空。颇有些无奈。   安容笑着送两人到二门,许是多走些路,顾清颜几次揉脚腕,在以为安容不注意的时候,顾宛颜还忍不住讥讽了她两句,“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走几步就叫酸,是不是还得宫女抬着你走?”   安容注意到顾清颜抬眸时。眸底有一抹冷意一闪而逝,还有她压的低低的反驳声,“比不得你皮糙肉厚,走再多路都觉察不到酸。”   顾宛颜气的张牙舞爪。   安容替顾清颜担心,顾府如今可是她们母女的天下,她这样锋芒毕露,怕是会吃亏。   等送走了她们,回来时,安容问芍药道,“可打听到点什么?”   芍药点点头。“顾家大姑娘原本性子如传闻的那样,懦弱不堪,因为和萧国公府表少爷定亲。被顾家二姑娘妒忌,就打了她一巴掌,她一时不注意,摔倒时撞到了脑袋,再醒来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说来,顾家大姑娘也真是可怜,听雪巧说,她因为性情大变。险些被当成是疯子,要不是定了萧国公府的亲事。她都是要被送去慈云庵,也是她命大。有弋阳郡主和姑娘给她下帖子。”   “许是顾家想通过她巴结讨好瑞亲王府,才对她好了不少,后来萧国公府说两人八字不合,就退了这门亲,又因为顾大姑娘在弋阳郡主府抬手打了丫鬟一巴掌,回去就关了紧闭,要不是要通过她求姑娘拿到梅花宴的请帖,估计这会儿顾大姑娘还在关紧闭呢。”   “就这样,没了?”安容扭眉,这些她都知道,“雪巧脸上的淤青怎么来的?”   芍药一脸欣慰,真是不比较,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好啊,“说是早上喊顾大姑娘起来,被睡的正甜的顾大姑娘一巴掌扇的。”   有起床气的主子,真是伤不起,四姑娘也有些起床气,可是与顾家大姑娘比起来,那都不叫起床气了。   起床气?安容抚额,这点她知道,清颜起床气确实不小,雪巧曾经说过,要是不减月钱,她宁愿做二等丫鬟,那样就不用喊清颜起床了,早上要喊个七八回,甚至喊一两刻钟才能把清颜喊起来都有。   可是她还是觉得这一世的清颜和上一世的清颜差别太大了,尤其是眼睛,横看竖看侧看都觉得不像。   偏偏前世她和清颜相遇在明年,不知道她现在性情如何,莫非在她们相遇之前,清颜还受过什么打击或者调教?   对,调教,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定了亲的姑娘,会有嬷嬷教她们做媳妇的规矩,媳妇儿要上敬公婆,与小姑相处和睦,下要照顾夫君的小妾和庶子庶女,一定要性情温和,端庄贤淑,在府里做姑娘时的懒散骄纵要拔除的干干净净,肯定是这样!   安容坚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当年她不也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可是有些东西,真的是轻易能改变的吗?   清颜喜欢翡翠蒸糕。   她特地吩咐丫鬟去大厨房拿了,可是清颜尝了一口,就放下了,而且是很不情愿的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安容皱紧眉头,随手扯下一片树叶。   叹息一声。   把树叶丢掉。   安容深呼一口气。   不管清颜性情如何,是大变还是没变,总归是清颜。   前世她对自己那么好,这一辈子有机会补偿她已经是万幸了,只是当着顾宛颜的面,她没好意思说柳记药铺的事,她还没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呢,虽然医术是跟她学的,是自己脑子里的东西,但是她可不做那样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   可是清颜和萧湛八字不合这事怎么办?   萧老国公以八字不合为由退亲,将来还怎么能天作之合?   一路走着想着,安容到了松鹤院。   院子里,几个小丫鬟竖起耳朵听正屋的动静,安容走过去时,一个个忙底下脑袋。   安容刚迈步进屋,就听到沈安玉冷声道,“说到底都是四姐姐的错,一而再再而三的胳膊肘往外拐,你问问三姐姐,是不是我们求她帮忙弄请帖,她很不乐意,你们才求我的。”   “现在倒好,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求她,她答应的别谁都溜!她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是亲姐妹,我看顾家姑娘才是!”   沈安姒在一旁连连点头,“四妹妹对顾家大姑娘好的过分了,几乎是有求必应,对我们却是爱理不理,九妹妹病了,她也只是让丫鬟送了份补品去,六妹妹身子不舒坦,也没见她问一句。”   安容听得眉头皱陇,明明是她们吵起来,怎么火却烧到她身上来了,正巧红袖出来,安容便拉着她问,“红袖姐姐,她们怎么就怪罪起我来了?”   红袖无奈的笑笑,这不是几位姑娘一贯的作风么,不过四姑娘对待顾家姑娘的态度却是惹人妒忌。   “五姑娘和二姑娘因为请帖的事动了手,二姑娘额头受了些伤,老太太发怒了,两位姑娘觉得她们会吵起来,完全是因为四姑娘你没有答应带二姑娘去参加宴会的缘故。”   安容听得无语至极,这样蛮横,还怪她对清颜太好。   想想上辈子,若不是亲姐妹,她理都不想理会她们。   一个害她,害父亲和大哥,一个救过她,对她处处维护,她拿什么跟清颜比,又凭什么要她对她们比对清颜好?!   安容迈步进去,冷笑道,“真是奇了怪了,你们求我,我就得爽快的答应,怎么三姐姐求五妹妹你的时候,没见你爽快的答应?”   “明明答应了带三姐姐去,却因为二姐姐送你梅花篆,你就出尔反尔,若是你信守承诺,会和二姐姐打起来吗?二姐姐的梅花篆会撕毁吗,请帖还会烧掉吗?”   安容几个反问连翻砸过来,砸的沈安玉哑口无言,气的紧咬唇瓣,恨恨的看着安容。   安容全当做没瞧见,本来今儿心情就不大好,还一个个的招惹她,只能算你们倒霉了,收拾不了大夫人,她还收拾不了你们了。   “自己犯了错,不好好反省,就怨这个怪那个,是不是我什么都顺从你们才得你们一句好?”   安容又看着沈安姒,笑得极其鄙夷,“三姐姐,你知道你最让我佩服的是什么吗?是你的忍耐。明明对五妹妹改主意,心存不满,却能做到事事顺从她,她说一,你从不说二,什么时候,希望三姐姐也能这样对待我才好。”   沈安姒脸色变了好几遍,虽然安容说的都是事实,她就是沈安玉的跟屁虫,在沈安玉跟前,她从来没有主见,有的只是私下算计,可是被指出来,她脸面上挂不住。   今天,她已经在她手里栽两回了!   害得她在五妹妹跟前说了几斗的好话,她能糊弄的过去五妹妹,可是大夫人呢,老太太是说关她半年,可是谁都知道,关半年那是不可能的事,大夫人不可能坐以待毙!   她只希望大夫人别为了这事恼了她和二姨娘,别在她的亲事上动手脚,她就谢天谢地了。   安容见到她责怪愤恨的眼神,忽而笑了,“原来三姐姐被我指责的时候也会生气啊,怎么就没想到当众数落我,我也会生气呢。”   “不过我想三姐姐不会气量小的连我都比不过吧,你看你那么说我,我都笑着和你说话,自家姐妹,礼尚往来是应当的。”            第九十二章 裴氏   说完,安容像没事人一样的给老太太见了礼。   然后笑道,“祖母,五妹妹的请帖撕毁了,正好我要找清和郡主要,就帮她们也要一份好了。”   “不过要是再吵起来撕毁,我可不管了,不能因为我好说话,就可劲儿的使唤我。”   老太太怔然的看着安容。   孙妈妈也被安容一番不喘气的话给怔住了,五姑娘好骗好说话,是老太太最喜欢也是最无奈的地方。   这世道,好人最容易被人骗被人欺负啊,可是一颗纯善之心却是难得,没有贪婪之心,也更容易快乐和满足。   老太太舍不得她看尽那些丑陋之事,却迟早要教会她,才不会被人害,只是一直张不了口,毕竟做祖母的不好说孙女儿的不是。   这不干着急,没想到五姑娘其实比谁都通透呢,不过就是性子温和,不爱计较罢了,没想到惹急了,也是能说的人下不来台的,这倒是像极了老太太,就凭五姑娘的聪慧和宽厚,还怕被人骗么?   老太太欣慰的笑着,扫了沈安玉几个,几人又羞又恼,牙关紧咬,还不得不故作笑脸的道谢,“那谢谢五妹妹了。”   安容正要说不用谢,结果才说完不用两个字,一个喷嚏打了出去,眼泪差点流出来。   老太太摸摸安容的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生怕她吹了冷风受了凉,安容揉着鼻子,连连摇头,“祖母,我没有着凉,应该是有人想我了。”   鬼才想你呢!   沈安玉腹诽道。一脸的鄙夷。   其实还真叫沈安玉说对了,还真的是“鬼”在想安容,还是那个吓唬她。打劫了她,让她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鬼”。   这会儿。靖北侯世子连轩正站在萧老国公的书房内,一脸无奈的望着前面两座大山。   他没有形容错,是两座大山,也是大周朝唯一的两座大山,一个是萧老国公,曾经手握重兵,现在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他爹,在皇上面前都算得上一座大山。   另外一个山。怎么形容呢,没有萧老国公这座雄伟,可是人家更出名,别说当今皇上了,就是历朝历代的皇帝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   就是这样威武霸气。   他是裴氏家族族长,也是大周朝右相的嫡亲兄长。   按理说,右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大山也该是他才对,可是说起来。右相在裴氏族长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据说,赫然记载着。宰相五十七人,大将军五十八人,尚书五十四人,侍郎四十二人,御史使十六人,还有观察使,防御使……封爵者共八十七人,侯三十一人……与皇室联姻者,皇后四人。太子妃三人,王妃七人。驸马二十一人,公主十八人。   世人对裴氏一族的形容:将相接武。公侯一门。   不论哪朝哪代覆灭更替,裴氏一族都屹立不倒,裴氏家规之严格,据说不中秀才者,不入宗祠。   想想,他是族长,右相是族中一分子,就该知道谁权利更大了吧。   就是这样厉害的人物,这会儿正用那秒杀右相的眼神,秒杀着某个心里直念叨倒霉的世子,逼他招出那首提在的诗是谁写的。   偏偏还有个施压的,就是他那无良的外祖父,他要是敢说,他就不认他这个外孙了。   其实吧,不用威胁,就是借他三五个熊胆,他也不敢说啊,谁叫裴氏族长说,“这么才华横溢的小子,有我裴家风骨!”   连轩露出鄙视的小眼神。   只要是个才华横溢的,又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最后都成了裴家人,他怀疑裴氏一族之所以变得这么强大,就是因为有这么无耻的族长。   忒无耻了!   沈四姑娘那首诗,外祖父颇喜欢,又和他的画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存了心的在裴族长面前显摆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裴族长说,这首诗跟他想写的一模一样啊,昨儿睡觉前灵光一闪!   他还没来得及动笔,要是写出来,估摸着和这首诗也相差无几,写这首诗的人是他的知己!   外祖父一听,这还了得,好不容易他看中一个孙女婿,这要被抢了,他跟谁哭去,那是他萧家人!   两老家伙,一大把年纪了,就这样抢起来了,然后他这个池鱼就莫名其妙的遭了殃。   甚冤。   要不是怕安容骂她,他真的很想把安容是女儿家的事抖出来,最后哀怨之下,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数落安容的不是。   靖北侯世子委屈的瞄着裴族长,默默的泪流满面。   一个个的就知道欺负他,他到底遭人惹谁了,他只是来拿个东西而已,谁想一不留神叫裴氏族长抢了先,这会儿东西他手里撰着呢,他要是不说,他就不给。   很无赖有没有,亏得还是一族之长呢,真该叫裴氏后辈瞧瞧。   锦盒里什么东西,连轩一清二楚,老实说,他也不知道他娘要那东西做什么。   在他看来,他娘压根就不缺好吧,梳妆盒里,一抓一大把,跟他爹说一声,不肖一刻钟,百十个就送她跟前了,怎么就非得要外祖父的呢!   “你告诉我,诗是谁写的,这东西就给你,”裴族长笑道。   连轩左看看右瞄瞄,吧嗒一下打了玉扇,很是有骨气道,“不就是个送不出去的破手镯么,我不拿了!”   某世子只是想体现一下他的潇洒,谁想一句话,惹的两座大山齐齐发怒,吓的他都焉了,二话不说,赶紧逃命。   等出了门,某世子呲牙咧嘴,明明就是送不出去的,大家都看不上眼,还不许人说了!   “娘,儿子已经尽力了,本来都拿到手了,结果被裴老族长劫了道,他一大把年纪,我总不好对他出手……,”在正屋,连轩对自己办事不利,揪着张脸诉苦。   靖北侯夫人瞥了他一眼,打断他,“打不过就直说,在娘跟前还找什么理由。”   连轩脸皮一抽,四下全是笑声。   六岁的萧雪儿捂嘴笑,“轩哥哥果然没好好学武,连一大把年纪的裴老族长都打不过,羞羞脸。”   萧二太太放下茶盏,擦拭嘴角笑道,“萧家的传家之物原是一块玉璜,国公爷失手打碎了,太夫人也没训斥他,就自己做主挑了个传家宝,也就是那只手镯,老实说,国公府手镯比那好的不知其数,怎么偏偏太夫人就挑了那只呢?”   萧三太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笑道,“我倒是瞧见国公爷摔过那手镯,别看瞧着脆弱,可经摔了,不过这么多年,手镯一直送不出去,早些年,国公爷不是焚香祷告了太夫人,又挑了块玉璜,只是手镯毕竟是太夫人挑的,总要送出去国公爷心里才踏实。”   萧老夫人笑着点点头,望着靖北侯夫人笑道,“你要拿去了也好,也算是了了国公爷一桩心事,要是实在送不出去,你就自己收着吧,别再送回来了,我年纪大了,可受不住你爹对着个手镯长吁短叹。”   靖北侯夫人轻轻一笑,并不言语。   这空档,有丫鬟捧着个锦盒进来,才近前,连轩便眼前一亮,几乎是夺了过来,呲牙问,“裴族长怎么又不抢了?”   小丫鬟摇摇头,“奴婢不知道,这是表少爷让送来的。”   靖北侯夫人起身笑道,“也来了半天了,就先回去了,得空了再回来。”   连轩扶着靖北侯夫人出门,还没出门,连轩就迫不及待的问,“娘,这破手镯你要来有用吗?”   靖北侯夫人一扭头,狠狠的在自家儿子脑门上拍了一下,“什么破手镯,这是太夫人生前最珍爱的东西。”   “太夫人梳妆盒里手镯不知道多少,她从来不看一眼,倒是这只手镯,我原先还以为她会带着入土,没想到,临死的时候却摘了下来,娘还记得这手镯在太夫人临死那一刻还光芒灿烂……。”   “娘,你是不是看花眼了,这木头手镯怎么发光啊……啊,不是,是发光,光芒灿烂,只是这么多年,被虫蛀了而已,”连轩捂着脑门大叫,“娘,你还没说你要这手镯有什么用呢。”   再说安容,带着芍药出了松鹤院。   芍药左右瞄瞄,见四下无人,忍不住撅嘴道,“五姑娘她们那么对姑娘,姑娘怎么还帮着她们求情,请帖被撕了正好,不巴结姑娘,还指责姑娘,姑娘就不该主动帮她们。”   安容迈着步子。   淡雅从容。   其实她又何尝愿意,只是不管怎么说,在大家的眼里,清颜和她总是非亲非故。   府里的这些哪怕心眼坏,也是她血浓于水的姐妹,胳膊肘往外拐就是说不过去,她要不帮忙,只怕老太太都会教导她要分清疏远了。   再者,她就算现在不帮忙,回头她们肯定会哭着求老太太和爹爹,最后除了她要帮忙之外,祖母还得受她们的聒噪心烦。   既然都是要帮,又何必扭捏,受人话柄。   上辈子她可是吃过名声的苦,更看过名声对一个人的影响,就算她不刻意博取好名声,送上门来的机会她也不会错过。         第九十三章 抱怨   没错,今儿就是显名声的好机会。   沈安玉和沈安姒那么指责她,她毫不留情面的数落后,再卖个好,不论是在祖母心里,还是在那些丫鬟心里,总该明白,她沈四姑娘不是真糊涂,只是不爱计较罢了。   往后糊弄她时,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芍药不懂安容心中所想,只觉得不应该帮忙,不过今儿恶气倒是出够了,心情大爽,乐的她哼起了小曲子。   安容见了就恨不得敲她脑门,泼冷水道,“你今儿虽是立了大功,可你也知道给自己埋了多大的祸根吧?”   芍药嘴角的笑意顿时湮灭,怔怔的看着安容,她不傻,反而很机灵。   这会儿听安容这么说,顿时吓白了脸,她今儿可是坏了大夫人的算计,害的她被罚月钱,关禁足,没了管家之权,大夫人还不得把她恨的牙根痒痒。   她只是一个小丫鬟,怎么能是大夫人的对手?   芍药越想背脊越是发凉,当时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就算真想了,她还是会说的,可是事后想想,她也怕啊,怕被报复。   芍药扑通一声,给安容跪下了,“姑娘,你一定要救奴婢啊!”   安容哭笑不得,拖着她起来,“快起来,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先怕成这样了,方才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芍药猛摇头。   安容失笑道,“你忠心于我,我还能见你被人欺负了,起来吧,你要不起来,我可真不管你了。”   芍药忙不迭的爬起来,不过脸色依然苦,她胆小怕死。   安容安慰她,“做事守本分,凡事多长个心眼,尤其是遇到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只要不犯大错,就是大夫人也拿你没辙,况且还有我护着你,等喻妈妈回来了,多听她的话。”   芍药连连点头,犯错她不敢打包票不会,可是犯大错,她是绝对不会的,她没那个胆子,一般的小事,别说姑娘护着她,就算不护着,最多也就二十板子,她顶得住。   所以,芍药又活了,笑容在脸上都瘪不下去,以后阮妈妈不会再蹬着她,骂她笨手笨脚了。   想到阮妈妈被打的皮开肉绽,不知道被丢出府外,还能不能活命,亏得她为大夫人卖命,本来依照老太太的意思,是活活打死她的。   姑娘到底心肠软,念在阮妈妈伺候过她这么些年的份上,留她一命,老太太好像不满意姑娘这么软心肠呢。   安容对自己的心软也很苦恼。   阮妈妈罪有应得,打死她也不冤,可她就鬼使神差的心软了,莫名其妙的想起了瞎眼神算那句:积德行善。   对于穷苦人,她行善是应当的,可是对阮妈妈,她也心软,安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安容烦躁的回了玲珑苑,才进院门,就见到有小丫鬟搬着阮妈妈惯常用的东西出来,打算烧了,芍药见了纳闷,“怎么烧了啊?”   小丫鬟起身道,“方才前院传了话来,阮妈妈的家人迟迟不来接她,这天寒地冻的,阮妈妈挨了板子,熬不住,已经去了,这些东西留着不吉利,依照惯例烧了。”   芍药唏嘘不已,阮妈妈就是因为大夫人捏着她家人的性命,才豁出去污蔑姑娘的,没想到她挨板子后,家人却不来接她,阮妈妈不是冻死的,是心寒死的吧?   安容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   抬眸时,就见秋菊和冬梅两个站在门口,看着小丫鬟搬着东西走远,愣愣出神。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居然知道怕了,是怕阮妈妈会是她们的前车之鉴吧!   上了二楼,安容喝了盏茶,就开始写信。   芍药在一旁帮着研磨,憋闷道,“梅花宴不只是大家闺秀参加,还有世子少爷,去年世子爷不也收到了请帖,只是书院没放假,没能去,可惜了,今年好像都没给世子爷送帖子来。”   秋菊端了茶和糕点过来,笑道,“世子爷以学业为重,再者,他的亲事早就定下了,明年开春就迎娶少奶奶回来,不参加梅花宴也没什么。”   冬梅笑道,“虽然没放假,不过还是见到有琼山书院的学子去的,定南伯世子不就去了,只是世子爷没去而已。”   安容心中微动,上辈子的大嫂,可以说把大哥往死了折腾,这辈子只要她活着,她就别想进武安侯府大门,可是怎么退亲,安容还真的没想好。   虽然离的很远,可是当年也是帮过老太爷,有过恩情,说的上是世交,贸贸然毁亲,父亲和老太太都不会同意,毕竟隔的很远,而且打听的到的只会是真大嫂的情况,而不是代嫁大嫂!   上次告诉表哥,也是存了心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可是表哥跟大哥一样,要在书院读书,哪能分心?   所以不能抱太大期望,还是得靠自己才万无一失。   她可以派人去打听一下真大嫂的情况,到时候怂恿祖母让福总管去接亲,让他多留份心眼,总不至于还跟前世一样。   不过参加梅花宴对大哥有好处,多认得一些世家少爷,结下交情,将来他入仕途时,同僚大多还是他们这些人。   所以,安容又在信上加了两句,才小心的折好,让人送出去。   安容才站起来,冬儿便上来禀告道,“四姑娘,大姑娘来了。”   安容微微一怔,自从沈安芸定亲之后,大部分时间一直听话的在院子里绣嫁妆,平素和她们一起玩的时候,也都很少说话,怎么今儿来找她了?   很快,安容便在楼道口见到了沈安芸,笑道,“大姐姐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   沈安芸苦涩一笑,“四妹妹,连你也打趣我?”   安容一脸无辜,“大姐姐可别冤枉人,这些日子你一直闷在屋子里绣嫁妆,没来我这里,定是嫌弃我这里远了。”   沈安芸笑容僵住,忽而自嘲一笑,“今儿来是远,赶明儿来就不远了,方才祖母怜惜你回来路远,吩咐福总管明儿就找人来看风水,祖母可不是一般的疼你。”   沈安芸吃味的笑着,眸底写满了羡慕妒忌,还有一丝隐藏的很深的恨意。   芍药站在安容身边,撇了撇嘴,一个个都瞧见了老太太对四姑娘的疼爱,怎么就没瞧见四姑娘对老太太的孝顺呢。   要是她们也那么孝顺的话,又那么会讨老太太欢心,老太太还不知道怎么疼她们呢。   安容望着沈安芸,心想她巴巴的跑这么远来,不只是想告诉她老太太有多疼她吧,安容也不拐弯抹角,笑问道,“大姐姐来是?”   沈安芸亲昵的拉着安容的手,笑道,“看我,一羡慕你就忘了正事,母亲被禁了足,没法管内院的事,制衣坊的事肯定也没法插手了,你也知道我定了亲,一直在筹备嫁妆,之前不论是布匹还是样式都是照着母亲的意思办的,现在这样,我也不好去打扰她,祖母又上了年纪,方才禀告了祖母,祖母答应我,这事可以让你做主。”   安容心沉了沉,她之前还郁闷,怎么大姨娘都没出来插一手,原来后手在这里呢。   大姨娘要是插手了,她肯定会偏颇沈安芸的,可是制衣坊都是大夫人的人,大姨娘要是执掌后院,不肖几天,就会被夺权,所以干脆不抢了,还能留个不争不抢的好名声。   在大夫人手下,筹备嫁妆,肯定会比规定的规格小上三分。   可要是换做是老太太,会依照规矩来,可是询问她的意思,那还不是依照沈安芸的意思来了?   她要是不同意,她指不定会抹眼泪哭,“本来嫁的不尽如意了,一旦出了嫁,大姐姐可就指着这些陪嫁过活了,多添一两件,又不会伤了侯府根本,四妹妹你这样也太伤大姐姐的心了。”   她这样说,到时候沈安姒肯定也会来帮忙,同是庶女,陪嫁自然要一样了。   这会儿沈安芸有多少,将来她就能有多少,虽然现在是便宜了沈安芸,可也得考虑她自己啊。   安容轻抚额头,笑道,“大姐姐,你把我想的太能干了,挑样式我倒是可以帮你,余下的我可是无能为力了,你要真找我,那我只能依照府里旧例来,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你,你求祖母,她可是心软的多,便是给你添一两成也不是不可能。”   沈安芸料到安容会拒绝,却没想过安容能她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而是认为安容嫌麻烦。   便拉着她坐下道,“我也知道祖母会疼我,多给我准备些,可是祖母那么疼你,每天要抽空教你看账,我再一天跑三趟的去烦她,父亲该恼我了。”   “再说了,咱们姐妹之间,有什么话也好说,母亲给我准备的样式,我实在喜欢不起来,还不敢抱怨,你又熟知时下流行的图案,连祖母都觉得你行。”   安容还能说什么呢,她总不能还推回去给老太太吧,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只是安容没想到,她才一点头,沈安芸就吩咐海棠下去搬东西了,然后对着安容道,“四妹妹别嫌我太心急,我也是没办法,那么难看的图案,我看着心里堵的慌,想想夜里都睡不着觉。”   安容在心底冷笑,还真是晾准了她好说话呢,只怕不只是图案的事吧!            第九十四章 掉渣   没一会儿,海棠就帮着春兰搬了一堆图纸来,还有几块绣品。   沈安芸拿给安容看,眸底带着不满和嫌弃。   安容看的挑眉,笑道,“大姐姐,我也知道这些图案不怎么讨喜,可胜在中规中矩,那些流行的图案是好,可是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时了,这些可是要用许久的。”   沈安芸委屈的看着安容,正巧这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沈安姒来了。   安容很想学大夫人装晕了,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听着两人谈论时下什么图案美,安容除了笑还是笑。   沈安姒看着安容,眸底闪过一丝疑惑,“四妹妹,以前你可是对图案最感兴趣了,怎么不说话啊,我们还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安容挑眉一笑,“真的听我的意见?”   沈安姒连连点头。   “我觉得母亲挑选的就很好,”安容风轻云淡道,见两人脸黑着,直勾勾的看着她,安容迈步起身,“我就知道我这么说你们不高兴,干脆闭嘴不说,偏逼着我说。”   沈安芸把桌子上的图纸一糊弄,丢地上去了,“是我出嫁,图案什么样子我要自己挑,明儿你们不是去玉锦阁挑头饰吗,玉锦阁也卖图纸,我去挑一份好了。”   安容勾唇一笑,“大姐姐,你低调点,屋子里都是丫鬟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恨不得明儿就嫁进宣平侯府呢。”   沈安芸脸一红,随即又一白,她是想嫁进宣平侯府,却不是二少爷!   沈安芸捏紧拳头,咬唇看着安容,“四妹妹,正好梅花宴多一个名额,我也去吧。”   对于沈安芸的得寸进尺,安容已是极度的无语了,“大姐姐,你还真当我管家了,事无巨细都问我,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答应,你问祖母吧。”   沈安姒嘴角划过一抹冷笑,随即温和道,“管家就是这样,比这还小的事都得你拿主意呢,这会儿你就嫌弃烦了?”   说完,又转头对着沈安芸道,“大姐姐,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四妹妹不爱麻烦事,偏问她。”   沈安芸脸微微红,拉着安容的胳膊笑道,“我知道烦,这不是没办法么,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出嫁,按规矩还要有十二套头饰,府里库房拿六套,再买六套新的,只是库房里的头饰太陈旧了,我想十二套都买新的,自己去挑。”   “也去玉锦阁挑?”安容笑问道。   沈安芸还真不客气的就点了头。   “看我,尽问些胡话,最好的头饰自然是在玉锦阁了,”安容笑的很真纯,一脸我也喜欢玉锦阁的头饰,“大姐姐喜欢就好。”   沈安芸如释重负,见安容打哈欠,沈安芸便起身道,“四妹妹乏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沈安姒也起身了。   安容笑着点点头,等两人一走,脸色就变冷了,海棠把图纸叠好,望着安容,不知道怎么办好。   安容瞥了一眼,道,“给大姑娘送去,告诉她,这些就算不要,也该还给制衣坊。”   图纸很多,海棠一个人搬不行,芍药帮她。   安容抓了谷粒喂小七小九,很快芍药和海棠就回来了。   海棠脸色依旧,芍药脸带怒色,跺着脚道,“真是气死人了,姑娘你也太好说话了,你知道方才我们送图纸去,听到大姑娘和三姑娘说什么吗?!”   安容见她一脸怒气的样子,扑哧一笑,“说我傻呗,说大姑娘赚到了,原本最多只有四套玉锦阁的头饰,因为我这么傻乎乎的,能有十二套。”   芍药呆呆的看着安容,“那姑娘你还……。”   安容抓过小九,摸着她雪白的羽毛,笑道,“老太太只是说教我管家,可没说是我管家,虽只差一字,却是天差地别,既然这些事不归我管,我又何必处处反驳惹人嫌。”   也就是说大姑娘是白高兴了?   芍药恍然一笑,她就说姑娘不会这样好欺负的啊,虽然花的是府里的钱,可将来那都是世子爷的啊!   安容继续喂小九,其实沈安芙的头饰何止十二套,从十岁以后,府里每一季都会配一套头饰,还有祖母赏赐的,自己买的,就是她,都送过不少,只不过,女儿家天生爱美,喜欢头饰,越多越好,而这些头饰中,数玉锦阁的最美,戴出去最体面,也最昂贵。   能在玉锦阁买一套,就能在别处买两套……以上。   安容想到了连轩,嘴角就弯不下去,他装鬼时打劫的那个锦盒,里面装的都是沈安玉最喜欢的头饰,绝大部分都是从玉锦阁买的。   安容有些困乏,就小憩了会儿,醒来时,芍药递过来一封信给她,“四姑娘,弋阳郡主给你回信了。”   安容挑了挑眉,这么快就回信了,忙接过来,拆开一看,安容脸顿时皱成了包子样。   只见信上写着:   安容姐姐,你来晚了几步,贤妃和贵妃两个不知道怎么被滚烫的茶水烫着了,太后的祛疤良药被皇上讨去给了她们,明年春天才有新的进贡,不过我记得每年进贡,祛疤良药都会有湛哥哥的一份,虽然用在湛哥哥身上效果甚微,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我帮你问问,不过可能很小,你别抱太大期望。   安容抚额,整个京都,最需要祛疤良药的就是萧湛了,他手里还有就奇怪了,安容惆怅了,答应了清颜的事该怎么办?   她就不能自己制么,安容苦恼的想,她已经没有办法了,疤痕原就难去,珍贵的有效的药极为难得,一般人根本就没有,太后都没了,她还上哪里弄去?   安容靠着大迎枕上,不知所思。   ……   夜,宁静安详。   玲珑阁内烛火通明,书桌前,安容正翻看着书,读的很认真仔细。   四个丫鬟在屋子里绣针线,哈欠连天。   与此同时,某书房内,某世子爷坐在书桌前,苦大愁深。   某小厮站在一旁,嘴角抽搐不停,“世子爷,你不是真的打算把这个当礼物送出去吧?”   某世子扭头看了他一眼,颇泄气的问,“你也觉得难看?”   长了眼睛的都觉得难看好么,他又不眼瞎,小厮很干脆道,“与其巴巴的送去,让人随手丢窗户外,奴才觉得还是直接丢了,免得讨人家姑娘嫌弃。”   某世子叹息一声,他也很想扔,可是娘说了,这东西要是丢了,外祖父会打的他半死,别说他爹求情了,连他爹也会丢掉半条命,她不是开玩笑的。   他就不明白了,既然这么重要,为何还要给他呢,这么有压力,还涉及性命的东西,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拿,觉得压力甚大。   小厮站在一旁,猜测道,“爷,你说夫人是不是想借此考验一下你喜欢的姑娘啊?定王妃说过,喜欢的人,哪怕送根草,也会视若珍宝,不喜欢的,哪怕送美玉金银,在她眼里也如同粪土,要是那姑娘喜欢你送的手镯,肯定是喜欢你的。”   连轩掀了掀眼皮,“也就是说太夫人宝贝这么破的手镯,是太老爷送的?太老爷眼光真不怎么样,这不是坑完太夫人坑小辈么?”   小厮有些凌乱,他可不敢说太老爷的不是,把太老爷岔开,继续问,“那现在怎么办?”   连轩深呼一口气,“我犹豫个什么劲,外祖父送了多少回了,也没送出去,我还能运气好到一次就送出去了?敷衍下娘就是了,带上家伙,走!”   说完,一拍桌子,谁想力道太大,震得木镯弹起来,滚地上去了。   小厮忙蹲下去找,起来时,嘴直抽,“爷,这木镯掉渣。”   “土的掉渣,本世子知道!”   小厮,“……。”   夜,温凉如水。   淡薄的月色如同轻纱,朦胧的笼罩着玲珑阁。   玲珑阁,海棠帮安容盖好被子,把内纱帐放好,又搁下外纱帐,回头看着收拾床榻的秋菊,压低声音道,“都收拾妥了,我就先回屋睡了。”   秋菊点点头,海棠才把附近的两盏蜡烛灭了,去书房那儿端了烛台,蹑手蹑脚的下楼。   秋菊脱了外衣,透过微开的窗户,蹿进来一股寒风,冻的她直打哆嗦,又披了外衣去把窗户关小一些,哈欠连天的她没有注意到,窗外两个身影迅速的挪了个位置。   “好险啊!”小厮忐忑的拍着胸口道。   世子爷是来送东西的,虽然东西人家不大稀罕,就算当面送可能会被鄙视,可也不用弄得跟采花贼似地吧?   “东西呢,拿来,”某世子爷伸手道。   小厮拼命的摇头,手里紧紧的拽着竹筒,“爷,还是奴才来吧,上回你就把自己吹晕了,这里可不是侯府……。”   “聒噪!”   某世子羞愤难当,那是他这辈子最囧的事,谁提跟谁翻脸!   ……   夜色散去,晨曦归来。   玲珑苑寂静了一晚后,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不过今日的玲珑苑有些不寻常。   丫鬟们路过阮妈妈生前住的屋子时,或奔跑,或绕道,或几个丫鬟拥挤在一起走。   玲珑阁内,海棠听到床上传来轻唤,忙放下铜盆,打了纱帐,就见到一脸慵懒的安容,笑问道,“姑娘昨儿夜里睡的可好?”            第九十五章 出卖   安容笑着揉了揉脖子,娇笑道,“睡得很好,梦到天上下金锭,砸的人脑袋可疼了。”   海棠扑哧一笑,那边秋菊则戳了芍药的脑门,打趣她,“瞧瞧,同样是做梦,姑娘下的就是金锭子,你下的就是铜钱。”   芍药脸大窘,剁着脚道,“我是丫鬟,怎么能跟姑娘比呢,有铜钱就不错了,不像你,什么都没有呢。”   说着,努着嘴走过来,忽然顿住脚步,扭头朝窗户看去。   “我说怎么蹿冷风呢,是谁把窗户纸给捅破了?”芍药瞅着那指头粗的小洞,眉头皱的紧紧的,扭头看着秋菊和冬梅,“是不是你们?”   秋菊和冬梅两个脸色一怒,“你怎么不怀疑海棠呢!”   “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芍药撅着嘴,海棠可爱惜这些棉油纸了,一两银子才买这么一张呢。   结实抗风,比一般的窗户纸要透亮的多,整个玲珑阁也就姑娘安放床榻的半边用的是这样的纸张,之前她帮着换的时候,戳破了一点点,海棠都蹬她了,她怎么可能会戳破呢?   海棠走过来,瞧了瞧那小洞,皱眉道,“昨儿夜里,我检查了窗户,没有这个小洞啊?”   “那它怎么来的?”秋菊皱眉问道。   安容打着哈欠下场,白芷帮她穿衣裳,安容吩咐道,“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屋子里憋的慌。”   海棠顺手把窗户推开,刚一打开,眉头就皱了起来,复又把窗户关严实了。   “怎么了?”芍药不解的望着海棠,凑近走了两步,小脸也皱了起来,“好重的烟味儿!”   “出什么事了?”安容笑问道。   芍药努着鼻子,听到安容问怎么了,便转了身道,“还不是楼下那些小丫鬟,说昨儿夜里听到有动静,还有起夜的婆子看到有人影。”   “刚巧那婆子和丫鬟昨儿都说过阮妈妈忘恩负义,渐渐的就传开了,大家都说是阮妈妈舍不得玲珑苑,回来瞧了几眼,昨儿大着胆子说阮妈妈不是的丫鬟,这会儿正给阮妈妈烧纸钱。”   安容听得眉头一皱,怎么又闹鬼了?   话说自从装了一次鬼,某世子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临墨轩。   此刻正大笑不止。   笑声酣畅淋漓,几乎捧腹,“卜达,你再说一遍,连轩表弟怎么晕的?”   卜达,也就是连轩的贴身小厮,此刻正耷拉着脸,扭头瞅着安睡在小榻上的某世子一眼,神情颇惆怅。   有个性急的主子真的伤不起,都说了他来吹迷药,非要自己来,结果自己一不留神,他竟然又把吹筒拿倒了,没把屋子里人迷晕,自己倒先晕了!   小厮想起昨儿那一幕,还是忍不住唏嘘,要不是他手脚麻利,给世子爷做了回肉盾,这会儿世子爷指不定摔成什么样儿了!   萧迁已经笑的腮帮子疼了,一手搭在萧湛的胳膊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哥,你说连轩表弟怎么就那么热衷迷药呢?”   从八岁起,连轩就开始玩迷药了,理由很简单,点穴可以让人不动,迷药也行啊!   既然迷药可以,为什么还要学点穴,不是多此一举么?   但是十二岁那年,出了个意外,那就是这货找靖北侯要皇上新赏赐的宝剑,靖北侯不给,这货就打算偷。   谁想,迷药筒拿反了,吹迷药的时候,没把迷药吹进去,倒把自己给迷晕了。   这事成了他一生的污点,打那以后,他就不玩迷药了,用心学点穴。   但是昨晚上,某世子觉得送那破手镯,极其掉身价,他是打定主意不留名了。   可是点穴这东西,可不是毫无痕迹的,醒来的人会有所察觉,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老本行,这样比较不容易被怀疑。   谁想太久没下手了,生疏了,也栽上面了。   萧迁笑完,有些后怕,“我们会不会被轩表弟灭口?”   卜达连连点头,他就是有这样的担心,才把世子爷扛着带来了,他一个人知道,保不住小命就没了。   萧湛拢了拢眉头,目光落到小榻边的小几上,那里有迷药和吹筒。   走过去,萧湛拿起来看了一眼,萧迁也在旁边,顿时哭瞎不得,“这是谁买的吹筒?原本就是反的,这不是成心的坑表弟吗?”   卜达不敢置信,正要走呢,忽然脑门挨了一下重拍,头顶传来愤怒声,“本世子还纳闷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原来是你办事不利!”   自从他洗心革面后,以前那些吹筒迷药都丢了,这些都是昨天下午新买的,还是卜达亲自去买的。   卜达委屈的撅嘴,“不可能啊,我昨儿买的时候,可是挑了又挑的,不会有错。”   可是为什么换了,卜达不懂了,眉头皱陇后,猛然抬头,“是林总管!肯定是他换了世子爷您的吹筒!”   萧迁抚额,“表弟,林总管也是好意,侯爷说过,你要再敢对他下迷药,他就打你五十大板,这才给你换了,迷晕自己,不过歇半天就不碍事了。”   连轩狠狠的剜了小厮一眼。   小厮瘪嘴。   他只是想林总管阻止世子爷,才故意透露了这个消息,谁想林总管他……他见侯爷和夫人都没反应,还以为是同意爷下迷药呢,原来是,这不是坑人吗!   这脸都从靖北侯府丢到武安侯府了,也不知道昨晚那老婆子是不是老眼昏花,别给沈四姑娘惹事才好啊!   “我的手镯呢?”连轩上下摸索了半天,发现手镯不见了。   小厮蓦然抬眸看着他,“不会,不会是世子爷晕倒时,掉了吧?”   萧迁眉头一陇,望着连轩道,“表弟,那手镯虽然是破了点儿,上不得台面,可却是祖父最宝贝的东西,上回我不小心摔了锦盒,祖父都蹬我了,要是弄丢了……你是在哪儿晕倒的,赶紧去找啊。”   “就在武……,”连轩脱口道,最后及时住了口,打起了马虎眼,“就在府里啊,我这就回去找。”   说完,赶紧出门,等出了门,对着小厮一顿揍,“叫你出卖我,叫你出卖我!”   “爷,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一定悔改!”小厮哭叫,抱头问道,“现在怎么办,手镯掉玲珑苑了,这会儿天那么亮,院子里来来回回的都是丫鬟,咱们去找手镯,不是自投罗网么?”   连轩苦大仇深。   扭头狠狠的瞪着卜达,“你给我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小厮低着头,琢磨着是不是先回靖北侯府收拾包袱,这些年夫人的够他娶个老婆,还能买三五个小妾了……   玲珑苑。   安容梳洗打扮了一番,就坐下来吃早饭,看着一桌子精致的吃食,安容微微挑了挑眉。   一叠虾饺,分量从之前的四个变成了六个。   一叠小笼包,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还有春卷,白菜肉丁,鱼香肉丝,芙蓉煎滑蛋,还有一碟儿腌豆角。   外加一大盘子的红豆粥。   分量比昨儿多了一倍不止。   安容拿起筷子,夹了个虾饺,里面的陷也比昨日的多些,安容嘴角的笑渐深,昨儿大夫人才吃瘪,今儿大厨房就开始奉承巴结她了。   而且巴结的还不止是她,还有身边的丫鬟,这么多分量,三个她都吃不完,最后还不是进丫鬟的肚子?   厨房可一直是大夫人的心腹把持着,昨儿厨房那管事妈妈连同财总管一起被卖,有了空缺,都可劲儿的想往上爬呢,真是有上进心。   几个丫鬟在一旁伺候,安容扫了芍药一眼,“你先去吃饭,一会儿随我出府。”   芍药顿时眉开眼笑,喜滋滋的下楼用饭去了。   秋菊和冬梅两个咬着唇瓣,她们在姑娘心中地位越来越差了,谁家姑娘出门带的不是大丫鬟,以前都是她们跟着姑娘出门的。   现在呢,在玲珑苑,那些小丫鬟巴结芍药都比她们多了,府里头那些丫鬟婆子,别以为她们不知道,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笑话她们呢!   什么时候姑娘开始疏远她们,亲近芍药了,就是那回采梅摔了脑袋,还有昨儿,芍药偷偷溜去看热闹,应该要训斥她的,谁想叫她立了大功,姑娘越来越依仗她了!   冬梅瞥了海棠一眼,笑道,“姑娘好像都没有带海棠你出门?”   海棠望着冬梅,眉头微微一扭,摇头道,“芍药性子活波,人也机灵,姑娘喜欢她多些,不奇怪。”   冬梅顿时有些泄气,海棠也是块木头,住在一起,做一样的活计,有时候芍药的活,她也帮着做,竟然不吃芍药的醋!   两人可是妒忌的心里直冒泡,可是要说算计芍药,她们还真不敢,不过芍药机灵过了火,迟早会被大夫人收拾。   吃完了饭,安容又叫芍药拿了四百两银票,就去了松鹤院。   安容去的时候,沈安姒几个都还没去,请了安,老太太问她睡的可好,又问早上吃了多少,安容一一回答。   孙妈妈端了茶来,老太太接过,轻轻的拨弄着,一股淡雅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散开来。   安容陶醉的闻了一口,“是峒山云雾,生长在瀑布旁,长年饱受流泉瀑布的亲润,行走云雾的熏陶,茶水清澈莹润,据说还有延年益寿之效呢,且只有六十株茶树,祖母,你从哪儿得来这么好得茶?”            第九十六章 蹦跶   老太太听安容这么介绍,有些大吃一惊,没想到她竟然也这般博学了,不由得捏着安容的鼻子道,“惦记上了?这是你爹去拜访瑞亲王,他送给你爹的,你爹匀了二两给我。”   “才二两啊?”安容还打算分一点,没想到居然这么少。   孙妈妈听得哑然,笑道,“侯爷那儿也只有二两呢,这茶这么珍贵,能得二两很不错了,四姑娘还嫌少。”   安容挠了挠额头。   老太太啜了一口,放下茶盏,然后看着安容,“祖母听说你答应你大姐姐出嫁的头饰全部从玉锦阁买?”   安容把玩着绣帕,点点头,“大姐姐说她不喜欢府里那些头饰,过于陈旧了,戴出去不合身份,她喜欢玉锦阁的头饰,要从玉锦阁买,我没意见。”   沈安玉几个正巧走到屏风处,把安容这话听了个正着。   沈安玉瞥了沈安芸一眼,眸底闪过一抹冷色,还真是有本事,三言两语就糊弄的沈安容答应了,但是她还没答应呢!   “四姐姐,玉锦阁的头饰精美,谁都喜欢,京都还没哪个侯府嫁庶女,陪嫁十二套玉锦阁的头饰呢,咱们武安侯府要破这个例吗?”沈安玉笑的轻柔。   “祖母教你管家,可也得讲规矩来吧,你这样依着性子,大姐姐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回头娘还怎么管家,这亏空你要自己掏腰包补上吗?”   沈安芸听得直咬牙。   老太太望着安容,安容笑的更从容,“我是赞同大姐姐的头饰从玉锦阁买,可我没说要买十二套吧?既然府里那些头饰,大姐姐不喜欢,有何必逼着她要,让她心里不舒坦,祖母,我想要不就顺从了大姐姐的意思,买玉锦阁的,不过买多少,看大姐姐自己的意思吧,咱们把十二套首饰的银钱算算,能在玉锦阁买多少算多少。”   老太太思岑了两秒,点了点头,“这样倒是可以,大姐儿的陪嫁首饰,是两千两,你去玉锦阁挑,只要不超过,买几套随你。”   沈安玉扫了沈安芸一眼,没再说什么。   唯独沈安芸气的心疼,亏得她昨儿高兴了一夜,连大姨娘都替她高兴,没想到根本就没占到一点的便宜!   要说没便宜,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府里准备的头饰不可能中规中矩两千两,好的话,会值一千八百两,不好的指不定就一千五六了。   而且样式老沉,毕竟年龄阅历不同,挑选物件的眼光也不同,有些实在不喜欢的,得卖了重买,又要折损一笔,安容随便一句话,就帮了她三四百两银子。   她非但不感激,还这样不满,觉得安容这么说,是昨儿谈话被芍药听见,告诉了她,她在存心报复!   安容见她神情不虞,心底也沉了下去。   还真是喂不饱的狼,事事依着她,才回觉得你好,稍一不顺心,就觉得你不好,没有姐妹情,安容觉得烦。   她不伺候了,安容拽了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大姐姐对母亲给她准备的陪嫁,不是很满意,从图纸到首饰,再到陪嫁的家具,都要换,大姐姐孝顺,觉得祖母您年纪大,不敢惹你费精神。”   “可是安容懵懵懂懂,只想着大姐姐能高高兴兴的出嫁,她说什么,安容都觉得有道理,想事事都顺从了她的意愿,却也知道这样做将来母亲肯定要数落我把管家当儿戏,安容不想被骂,要不你让红袖姐姐负责大姐姐的陪嫁吧?”   红袖听得一怔,这么大的事,四姑娘怎么交给她啊?   老太太皱陇眉头,又看了眼沈安芸,心里还能不懂,这是当安容什么都不懂,又重姐妹情,好糊弄呢,依照她这样办嫁妆,怕是赶的上安玉出嫁了。   沈安玉听安容这样说,冷哼一声,“你还真是好说话,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姐姐压根就不满意这桩亲事,你是不是还要顺了她的意,帮她退亲?”   说完,又讥笑的看着沈安芸,“娘之前问你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好像没见你有意见,怎么到四姐姐管家,就这也不喜欢,那也不满意了,娘苛待你了吗?!”   按理,在老太太面前,她说话不能这么冲,可是她却不得不说,本来老太太就撤了大夫人的管家权,沈安芸原先好好的,这会儿又来火上浇油,她要再不辩驳两句,老太太没准儿就真认为她娘贪墨,苛待庶女了。   沈安芸咬着唇瓣,委屈的摇头,“我不是说母亲准备的不好,是我,忽然不喜欢那些了……。”   “好了!”老太太呵斥了一声,摆手道,“府里许久没有姑娘出嫁,准备上有所欠缺在所难免,这事就交给红袖去办吧,喜欢什么样式,只要不越过规制,都依照你的意思办,要是喜欢反反复复,就什么也别过问,安心等着出嫁。”   沈安芸红着眼眶,唯唯诺诺的应了。   沈安玉见了就来气,好似谁欺负了她似地,本来安分好些日子了,谁想娘亲一被关,她就开始蹦跶了。   占着定亲了,蹦跶的比以前更厉害,晾准了就算她做的过分,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吧,本来今儿逛街哪有她的份,非得来插一脚,怎么就那么讨人厌呢!   沈安玉火气很大,见谁都忍不住呛几句,原因无他,因为出门,头上戴着的自然是最精美的头饰了,她最好看的头饰都被人打劫了!   她才是侯府嫡女,穿的衣裳是最精美的,没想到头饰却两个庶出的都比不上,她能心平气和才怪。   沈安玉挨着老太太坐下,撒娇道,“祖母,我要多买两套头饰,之前我的头饰都被打劫了。”   说完,又望着安容,“四姐姐,虽然鬼不是你指使来打劫我的,却是因为你贿赂鬼引起的,连累我没了头饰,你要送我一套!”   安容听得好笑,挑眉看着她,“五妹妹这话说的可真是没道理了,我贿赂鬼,那这鬼从哪里来的,她还害我没了银票呢,你心里气愤,要找人赔也该去找那个指使女鬼吓我的人赔啊,我可不做这冤大头,还有,平素咱们头饰都是一起买的,你要多买,那我和三姐姐她们都要。”   反正就是一碗水端平。   安容这样说,沈安姒几个自然高兴了,能多得两套头饰,傻子才不要呢,都跟着安容起哄。   老太太见了头疼,吩咐孙妈妈拿了根梅花红玉簪给沈安玉,算是安抚她的小心肝,毕竟她是真的被打劫的很惨,再就是轰人了,“你们都逛街去吧。”   安容早料到会是这样,府里这么多姐妹呢,一人多买两套,少说也要七八百两了,虽然这些首饰将来都算作陪嫁之内,算是提前用,可是一次拿这么多,老太太也不愿意。   再说了,别人不懂,老太太还不懂安容话里的意思,其实最委屈的那个是她,沈安玉是自作自受,活该。   她这样还要赔,那她有理要要个十套八套了,再说了,大夫人掌家那么多年,最疼的就是沈安玉,还能短了她的用度?   安容那么说,只是给老太太递台阶,排忧解难。   至于沈安玉得的那支金簪,价值不过三十两,安容还不看在眼里,不过却足矣气煞沈安玉了,她想的可是三百两!   安容站起来,福了福身子,才想起来沈安溪没来,这两日事忙,都没顾得上她,便道,“祖母,六妹妹她怎么了?”   老太太笑了笑,还没说话,就没沈安玉抢了先,“你不是最关心六妹妹吗,怎么这会儿才问?”   安容扭眉看着她,“这会儿问怎么了,这两日一门心思全在谁偷了我的秘方算计我上了,哪里顾得上她,倒是五妹妹你闲的有时间打架,怎么不多关心六妹妹?”   “你!”沈安玉气的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沈安芸见老太太烦躁的蹙眉,忙过来推攘沈安玉,柔声道,“好了,咱们快些去玉锦阁吧,今儿玉锦阁有中头戏呢。”   沈安玉就随着她走了,嘴里还嘟噜着,“你又买不起,瞎跟着起什么哄。”   沈安芸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笑道,“不是还有五妹妹你吗,上个月你没买到,这个月总不会错过了吧?”   提起这事,沈安玉就一肚子火气,牙齿是磨的咯吱响。   安容是乐翻天了,以沈安玉爱首饰的天性,怎么可能有八百两的积蓄,那是因为她央求了大夫人整整两个月,大夫人才给了她一千二百两,许她竞争玉锦阁一套最精美的头饰。   谁想一千二百两压根就不够,她是耐不住心痒,花了四百两,留下八百两打算这个月再竞争的,到时候央求大夫人再给点,务必一举拿下,在梅花宴上大放异彩。   谁想,出意外了。   而且是意外横生,遇到大夫人心情不好,沈安玉求了一晚上,大夫人才给了她二百两。   那玉锦阁一个月才推出两套的极品头饰,她是不用想了,本来那是她的囊中之物啊。   沈安芸明知道沈安玉心里堵的慌,还故意这么说,就是存心的给安容添火气,谁叫她那么傻了!         第九十七章 玉锦(粉红180+)   本来好好的算盘,自己可以风光大嫁,就毁在她嫌麻烦,万事靠祖母上了,还连累她挨了沈安玉的数落,一句话就能挑拨的两人斗起来,她会不说才怪呢!   果然,沈安玉又愤恨的看着安容了,都是她害的,害她损失了多少银钱,算起来都有两千五百两了!   迟早要她赔回来!   心口憋着这么一口气,沈安玉走路都像是在跺脚,步伐重的跟安容的轻灵,对比鲜明。   安容也懒得搭理她,只可惜沈安溪没来,不然还能以照顾她为由,不和沈安玉坐一辆马车,这会儿却不得不和她干瞪眼了。   沈安溪没法去,是因为伤寒,虽然有安容的药方调理,毕竟柔弱了十几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不过这回的风寒不严重,连老太太都不着急,不过还是不许她随便出屋子,得好好将养。   沈安姝没去,不是因为上吐下泻,而是她才九岁。   这样的年纪要出门得跟着大夫人身边才成,买首饰也没有她的份,小姑娘家家的爱美可以,但不许她攀比,沈家姑娘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也不例外,所以就算不愿意,她也得乖乖的。   不过这会儿,她正闹脾气呢。   越是小孩儿,越是喜欢逛街,街上热闹啊,要是娘亲没被禁足,她去哀求,掉眼泪,娘肯定会让她去,现在呢,娘根本都不许她轻易出屋子,怕她闯祸,没人可以帮她!   上了马车,一路直奔玉锦阁。   一个月,有两天,玉锦阁最热闹,也可以说是玉锦阁所在的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马车、软轿,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这一天,不仅有精致的头饰拍卖,还有不少新首饰推出来,不管买不买,看看也算是凑个热闹。   玉锦阁,是京都的一个传奇。   安容曾听老太太说过,三十年前,玉锦阁这块地盘还是萧家的,不过那时候萧家还未显赫,因经营不善,在贴出售卖告示后,整整半个月没有卖出去,后来不知道谁买了,就把原来的绸缎铺子拆了,建了今日的玉锦阁。   每月两次拍卖,持续了三十年,从来没有推迟,或者提早过一天。   这么一大块肥肉,京都是人人惦记,人人肖想,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玉锦阁是谁的,背后的主人是谁。   关于玉锦阁,有各种各样神乎其神的传言。   据说,有人想霸占玉锦阁,最后被抄家。   甚至前朝之所以覆灭,都跟王室中有人想霸占玉锦阁有关,说是皇帝昏庸,为了讨后妃欢心,嘞令玉锦阁幕后老板送头饰进宫……   前世六年,安容也买过不少玉锦阁的头饰,可是却不知道玉锦阁老板是谁,这会儿她也好奇了,瞒的可真够严实的。   虽说是拍卖,不过玉锦阁没有正式的拍卖场,首饰就摆在二楼中间。   远远的就看着有一堆人围着,凑近一些,才看到有一幅画悬挂在那儿。   画上的是个穿戴高贵精致的女子,手抚茶花,姿态绝美,以轻纱罩面,瞧不清容貌,一头青丝堆砌,飘逸娴雅。   她头上带着金累丝红宝石步瑶,同式六支,分散在两侧,中间是精致的无法形容的花钿,缀着红宝石,额头上还有一抹嫣红,远远的看,像是额妆,近看才反现是一红宝石抹额。   画纸女子所戴头饰便是今日要拍卖的首饰。   单单看到这幅画,安容就有想买下这套头饰的冲动。   而且,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套头饰前世花了一千四百八十两,买主就是沈安玉!   这一世,早没可能是沈安玉的,不知道花落谁家。   安容几乎是一瞬间就改了主意,她要是真的买下了,回头沈安玉瞧了还不妒忌死,再被人挑拨几句,还不知道会做什么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后只要有银子,头饰绝对不会比这套差。   不过安容眸底的羡慕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旁边的桌子上有笔墨纸砚,供大家出价,价高者得。   安容不打算凑热闹,可是她没想到沈安芸朝桌子走了过去,惊呆了沈安姒几个。   “她也想买,她哪里来的银子?”沈安姒纳闷道。   沈安玉气的直扭帕子,蹬了安容道,“还不是她多嘴多舌,求的祖母答应大姐姐出嫁的首饰随便她,有两千两,大姐姐还能买不下这套头饰了?!”   这么贵的头饰,她这个嫡女都没有,却叫一个庶女买了,往后她还用出门吗?   很快,沈安芸就写完了。   走过来时,可见到她如释重负的神情,见沈安玉脸色难看,便笑道,“五妹妹,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沈安玉挑了挑眉,压低声音冷哼道,“我谢你?难道大姐打算把这套头饰买了送给我?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沈安玉直言不讳的呛驳,沈安芸脸色顿时涨红了,送给她,可能吗?   沈安姒几个也都捂嘴笑,让五妹妹道谢,那可是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她在气头上。   沈安芸陪着笑脸道,“五妹妹的道谢这么昂贵,大姐姐是要不起了,我只想着五妹妹都求母亲几次,母亲都没答应你买么,我是庶女都有了,母亲还能不给你买,怕是有两套呢,我买了这个,陪嫁首饰可就大为逊色了……。”   她这是在舍己为人啊!   沈安玉想了想,也对,连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都有玉锦阁最精美的头饰,她这个娘亲捧在心尖上的嫡女要是没有,哪能说的过去,再说服母亲,母亲可就没理由不同意了。   沈安玉已经在想象能拥有两套这样人人艳羡的头饰了,越想心情越好,看沈安芸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沈安姒暗暗揪着帕子,虽然她知道这头饰沈安芸是做陪嫁用的,可是她呢,她没有!   而且她也没有魄力把陪嫁的首饰银绝大部分用来买这一套头饰,就像买了一颗大东珠,然后买一堆小米珠一样,天差地别。   她甚至能想象的到,戴大东珠被人称赞艳羡,带小米珠被人鄙视耻笑。   这样忽高忽低的生活,她承受不了,也不像是沈安芸做的出来的,她是这样冲动随性的人?   沈安姒看着沈安芸的眼神,满是探究和质疑。   安容也不解,不过她没打算去揣测沈安芸为什么这样做,她揣测不到,也没那个心思。   她今儿是来买首饰的。   安容朝一旁的首饰柜走去。   玉锦阁的首饰柜与别的不同,不是如同其他铺子要么摆在柜台上,要么问过掌柜,掌柜的拿出来给客人看,而是摆在那里,用细如发丝的线纵横交错的隔开。   客人可以毫无困难的观看头饰的各个细节,却不用担心被偷盗,她曾以为这些只是寻常的丝线,后来才知道这是天蚕丝。   安容走走瞧瞧,这些头饰都很美,每个都惹人心动,但是要买的却是最喜欢,最不可抗拒的那个。   安容看中了一只钗,三翅莺羽珠钗。   正看着呢,忽然身子被人挤了一下,安容微蹙了蹙眉头,就听到有说话声传来,“表姐,你看这钗美吧?我还没见过比这更栩栩如生的羽毛呢。”   说的正是安容看中的钗。   “当然美了,你的眼光可比我的好多了,你帮我挑的几支,我都喜欢极了,”回答的一阵妙音,“喜欢,就买下吧。”   芍药站在一旁都气煞了,要破口大骂,地儿那么大,她们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站一旁看,还推起人来了,粗鲁!   安容拍了拍胳膊,拉下芍药道,“也没撞疼,算了吧。”   “姑娘!她撞你,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这样算了?”芍药撅着嘴,姑娘可不是这样容忍的性子。   杜思怡就站在一旁,正好听到芍药的话,笑对另一个姑娘道,“紫雪,她要你道歉呢。”   宋紫雪转过身,对于要她道歉的话,颇不满意,瞧见是安容,随即呲笑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武安侯府四姑娘,之前在青玉轩,你抢花笺,也没见着你道歉啊!”   这两人,安容印象深刻,深刻到听到她们说话,都觉得嫌恶,眸底闪过一丝寒意,安容冷笑道,“我似乎没抢过你花笺吧?”   宋紫雪气的脸一白,“你抢了苏映雪的,过两日她就是我二嫂了!”   苏映雪就在旁边不远处,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就走了过来,安容正好看着她,苏映雪客客气气的行了见面礼,顿时宋紫雪的脸青红紫交换了变。   杜思怡瞧了有些诧异,意味深长的一笑,“亏得紫雪你还帮她抱不平呢,人家心里压根就没当一回事,倒显得你小气了,咱们不生气了,你不是喜欢这簪子吗,我送你了。”   杜思怡笑着,扫了苏映雪一眼,眸底闪过一抹妒忌,笑道,“要说到眼光,除了紫雪你,就属我大嫂了。”   “她嫁给我大哥前,可是送了我一套玉锦阁的头饰,价值八百两,不过送给我娘的那套更昂贵,是一套极品头饰,我一直舍不得戴,过几日戴去参加梅花宴。”   “你大嫂真好,”宋紫雪羡慕道,随即扭头看了苏映雪一眼。   那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你看看人家的大嫂多好,你可是我嫂子,你可不要给我丢脸。            第九十八章 吹牛   苏映雪顿时尴尬了起来,她身侧的丫鬟就在扭帕子。   安容同情的看了眼苏映雪,没有说什么,转身去别的柜台。   苏、宋、杜三家的破事,前世闹得很凶,她怎么会没有耳闻。   三家中要说尊贵是苏家,要是权势是杜家,要说到潜力股,那就是宋家了。   苏家是太祖封的忠勇侯,虽然有些落寞了,可是侯爵还在,宫里头有个苏昭仪,苏映雪的亲姐姐,进宫只受宠了几个月,现在不冷不热的干晾在那儿。   杜家虽然没有爵位,却是工部尚书,手里权柄不小。   宋家么,一般的官宦人家,从三品官,可是她有个姐姐在宫里受宠,与宋昭仪一同入的宫,之前混的没有苏昭仪好,着实巴结了她一段时间,在苏昭仪的帮助下,也混了个昭顺,两人位分相同。   本来苏昭仪只是想她受点儿恩宠,在后宫能有个帮手,结果这个帮手太厉害,和她一样了。   位份高时,可以压制,可是位份相同了,那就不好说谁压制谁了,同在后宫,有一份姐妹情不容易啊,再者,皇宫那地方,单枪匹马死的快,姐妹之间也不可尽信,可是若是联姻的话,那就稳妥的多。   这就有了苏映雪嫁给宋紫雪的二哥这一回事,至于大哥,是个庶子,自然不可能了。   要说宋府二少爷,宋向阳,安容不是没见过,模样俊朗,也有才情,瞧着着实不错,那也只是瞧着,有个词叫人面兽心,可不是白来的。   苏映雪嫁进宋家,开始过的还不错,后来宋昭顺运气好,封了妃,苏昭仪位份在她之下,连带着苏映雪在宋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当年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安容就说了一个词:无耻。   后来苏昭仪卷进残害皇嗣的案子中,被皇上打入冷宫,不忍冷宫凄凉,悬梁自尽,死前,还写了一个字:冤。   是不是真冤,安容不知道,不过她却知道宋家人的品性。   宋老爷过寿,皇上特许宋妃回家祝寿,当时寿宴宾客满座,却不见苏映雪出来招呼客人,宋夫人说她身怀有孕,不便出来见客。   说白了,就是怕苏映雪因为苏昭仪的事,忧心忡忡,逮着机会求那些权贵,惹的客人不高兴,再加上那时候,她也确实怀了孕,不过还不到不方便招待客人的地步。   苏宋两家是姻亲,苏昭仪被抓,宋妃都没有帮着求过情,苏映雪很难见到宋妃一面,这么难得机会,她怎么能错过,不过那会儿她还被关着,却有丫鬟帮她,帮她迷晕看守丫鬟,打开门锁。   苏映雪一路朝正堂走去,却在小道上瞧见表哥表妹你侬我侬的场景,更听到苏家要完了,那女人还有什么用,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之言。   姐姐受冤,娘家被牵连,夫家寡情,夫君更要休弃自己。   还有什么打击比这个更叫人奔溃的,她一路狂奔着进了正堂,当着一众的宾客的面数落宋家薄情,结果惹的宋夫人大怒,要婆子把她拉下去。   结果拉扯之间,她摔了一跤,小产了,寿宴之上,宋家的长子嫡孙没了。   安容上辈子参加过无数寿宴,唯有宋家的叫人印象深刻,苏映雪那一身的血和寿宴的喜红,是那么的相似,却看的多少人心惊。   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唏嘘不已。   对了,过两天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她怎么还出门了?   安容顿住脚步,就听到苏映雪的丫鬟咕噜道,“奴婢就说不应该出来,不合礼数,你看看她们哪是要赔姑娘你喜帕的,根本就是成了心的算计姑娘你!”   苏映雪也是一脸压抑的怒气,一起来给她送添妆,要看她的嫁衣,好吧,缠不过她们,给看了,结果被杜思怡不小心泼了茶水上去!   两天就要出嫁了,她就是没日没夜的绣也来不及,还不敢告诉娘亲,怕伤了情面。   两人就说陪她出门散散心,毕竟新嫁娘确实心里紧张,娘亲就同意了,实则是拉她来挑喜帕的,结果还没去喜帕铺子,就直接来玉锦阁了。   喜帕倒是没瞧见,倒是听到这个首饰漂亮,那个我也喜欢,回头叫娘亲给我买,一个大嫂给我买,弄得她不尴不尬的,一样是嫂子,别人能做到,她也必须要做到!   可是出门匆忙,她根本就没带多少银钱,拿什么买,要是把账单送忠勇侯府去,娘要是知道了……   苏映雪头疼的直揉太阳穴。   安容见她那样子,再想前世,心中有些疑窦,要说前世凄惨,她和苏映雪也相差不了多少,为何自己能重活一世,苏映雪不行呢?   难道上辈子她真的积德了?   安容走神的想着,却被芍药推攘了一下,芍药笑的见牙不见眼,指着不远处给安容看,“牛皮吹破了,撞到了好多‘大嫂’。”   安容轻眨眼帘,由着芍药推攘走过去,就听到不少人在议论纷纷。   杜尚书府,杜大少奶奶真的那么贤良淑德吗?   安容听得扑哧一笑,这真是有热闹瞧了。   要知道,今儿来玉锦阁挑首饰的人很多,其中就有姑嫂一起的,听着杜思怡说她的大嫂对她有多么多么的好,又是送首饰,又是送玉镯,还下厨给她做糕点顿燕窝……   这样的大嫂,哪个小姑不喜欢?   喜欢极了!   既然有这样的好大嫂,当然要让自己大嫂学着点了,哪怕只学到一两分,她们也心满意足啊!   可是那些“大嫂”愿意吗?   出嫁后,受婆母的挑剔,小姑的刁难,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舒坦,这倒好,还要她们送首饰,送玉镯,真是笑话,她们还想有个听话的小姑呢!   而且,什么样贤良淑德的大嫂,对小姑这样掏心掏肺?莫非这小姑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一时间揣测乱飞。   今儿来的有不少贵夫人,听说了这么个好大嫂,都来了兴趣了,交头接耳的交谈着,包括才进门,还不明所以的杜大少奶奶。   她才上二楼,就见到有不少人望着她,她还以为自己妆容花了,问了丫鬟才知道无事。   “贤良淑德的好‘大嫂’来了呢,咱们可得好好瞧瞧她是怎么疼爱小姑的,”有人阴阳怪气的笑着。   杜大少奶奶压根就听不懂,询问了一句,那些“大嫂”吃味儿把杜思怡的话说了一遍。   杜大少奶奶先是吃惊,随即一笑,道,“你们也别羡慕我,我这小姑待我也是掏心掏肺,有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太太,第二个想到就是我这个大嫂,这不,今儿邀我来,说是要送我一套金头饰,喏,就是那一套,都说姑嫂处起来难,其实把她当成亲妹子疼就不难了,思怡,你说是不是?”   杜思怡满脸通红,连连点头,亲昵的揽过杜大太太的胳膊,“大嫂说的对。”   这一回姑嫂一家亲的戏码,自此偃旗息鼓。   方才是“小姑”呛驳“大嫂”,转眼间,就成“大嫂”呛驳“小姑”了。   人家大嫂疼小姑是有理由的,看那么一套金头饰,价值三百多两呢,说送就送了,谁要是送我,我也天天给小姑炖燕窝做糕点。   大嫂不提了,小姑也不提了。   至于杜思怡,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来是想帮宋紫雪敲苏映雪的,没想到敲的是她自己,偏大嫂警告的看着她,一个大家闺秀,空口白牙的说话,那脸面丢的可不是几百两银子能买的回来的……   她必须自食其果。   至于杜大少奶奶,名利双收,心情是好的不行。   安容见了就想笑,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沈安姒皱眉看着安容,又瞥了芍药道,“四妹妹,你这丫鬟该好好管管了。”   安容不解,纳闷的看着她,沈安姒便道,“方才姑嫂斗,就是你这丫鬟闹得。”   芍药扭着衣角,撅着嘴,“谁叫她们撞了四姑娘,不道歉,还吹牛了,我不过就是问问别人家的丫鬟,她们家少奶奶对小姑是不是也送头饰送糕点炖燕窝……。”   芍药见杜思怡抢安容的头饰,她可是一心护主,又听她大嫂那么好,世上哪有那么好的大嫂,那么好的大嫂,怎么不一起逛街?   她只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找了个穿戴不一般的丫鬟,其主子又刚好是大嫂和小姑的组合,问了一句,“听说杜家大少奶奶对杜姑娘好的不行,送了好多头饰,还给她炖燕窝,亲自喂她吃下去,杜家大少奶奶真的有杜姑娘说的贤良淑德吗?我家表太太刚才听说了,叫我来打听一下,好娶她妹妹回来做媳妇。”   然后,就这样传开了。   安容扭眉看着芍药,这丫鬟,手段也不一般的厉害,问一句话,就把人坑成这样,她喜欢。   而且打听一下说的是否属实,不算什么错事,安容怎么会责怪芍药了,她可是护主心切。   沈安姒也只是那么一说,有事相求的她,不可能抓着这点子小事不放,便转了话题道,“四妹妹,我银钱带的不够,你借我一百两吧?”   安容眉头一沉,又是这句话!         第九十九章 催债   出来买东西,她听到最多的就是借钱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喜欢跟她一起逛街的原因,有时候十两,有时候五十两。   借了之后,又不提还,要么提的时候,下一句准是,胭脂用完了,得买新的了,又是要买笔墨纸砚,总之,月钱一到手,就转眼成空,没钱还她,只能往后面拖了。   偏她又是个傻呼呼的,加上沈安芸她们在一旁说,不过几两银子,四妹妹还能缺了么。   太太可是给她留了一大笔的陪嫁呢,够她一辈子挥霍不尽了,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娘就好了……   一想到她们的姨娘,安容再想到自己的娘,幸福的同时觉得,那几两银子,没了就算了,谈钱伤情分。   往后大家要是不跟她一道玩,她肯定要憋屈坏,然后就不要了。   没想到,居然又借钱了。   她以前真的很好说话,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庙里那有求必应的娘娘了,安容讥讽的想。   幸好娘亲给她留的陪嫁里没有钱庄,不然早关门大吉了。   “三姐姐,我还一件没买呢,不知道钱带够没有,等我买完了,我再借你,”安容笑道,随即又加了一句,“要是你钱不够买一件的,就先借……就当是还我吧,我买件精致的。”   芍药偷偷捂嘴,最近姑娘手头紧,可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不过想想,姑娘是该悔悟了。   世子爷穷的连饭都请不起,姑娘钱多也该给世子爷啊,哪轮到的到三姑娘她们?   沈安姒没想到借钱不行,反被催债了,她哪有钱还给她啊,笑道,“四妹妹还不知道我,月钱不过才十两,买了簪子,这会儿只余下不到二两了,借你也不顶用啊!”   安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二两银子,在玉锦阁只能买对银耳环,还不如直接说要她送呢。   安容没理会沈安姒,走过去挑头饰,看中了一支紫玉簪。   伸手指的时候,结果又遇上了苏映雪,安容觉得她估计是饶不开她了。   前世遭遇一样的凄惨,又一样喜欢花笺,如今连选的头饰都一样。   苏映雪嫣然一笑,“上次花笺你让了我,这回换我让你。”   安容轻轻一笑,“上回我若是没让你,这回你肯定不让我了?”   “那是自然,”苏映雪笑道。   安容也不扭捏,让芍药付了银票,接了首饰盒,递给苏映雪道,“过两日就是你大喜之日,这是我送你的添妆。”   大喜之日,四个字说出来,安容总觉得荒凉,那根本是噩梦的开始,她要不要提醒她几句?   可是她提醒了有什么用,婚期已定,近在眉睫,根本就不可能会退亲,要是她说了,她会不会相信呢,连表哥都一再求证,她拿什么来说服她,若是将信将疑,指不定连最原本的快乐都会消失,可是若是存了疑心,总会防范一二。   苏映雪没想到安容会送她添妆,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听到的却是安容的叹息,不由的问道,“你怎么了?”   安容望着苏映雪,敛眉头道,“我觉得宋家少爷配不上你。”   苏映雪愕然,随即失笑,她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连萧国公府表少爷都看不上,又怎么看得上宋家少爷,只是她没有太后可以依靠,若是有太后可以依靠,又怎么需要拿她的亲事做文章 ,苏映雪苦笑道,“你很幸福,但我却不可以任性。”   “有时候任性点,或许是件好事,”安容低声惆怅。   苏映雪不明白的看着安容,她从没想过任性会是好事。   正巧那边宋紫雪喊苏映雪,她朝安容笑了笑,便朝宋紫雪走去。   芍药撅着嘴,撅得很高很高,几乎可以悬壶,可是偏偏还侧着身子,帮两人挡着,生怕被沈安玉她们发现安容又胳膊肘往外拐了,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怎么把紫玉簪送给她了?”   “她也是个可怜人,”安容叹道。   芍药一脸黑线,她家姑娘果然是心肠软,苏姑娘不过就是被人坑了点银子,可也没有那么可怜吧,芍药皱着脸,双眼弯弯的,满含泪水,“奴婢也可怜……。”   安容哭笑不得,只觉得脑门上全是乌鸦乱叫。   最后受不了芍药那可怜兮兮的表情,也给她买副银耳坠,芍药顿时喜笑颜开。   又逛了一刻钟,安容买了套头饰,想到今儿出来还有另外一件事,便带着丫鬟出了门。   小厮就在门口等着,听了安容的吩咐把马车迁过来,安容刚上马车,沈安玉几个就出来了,盯着她问,“你坐马车走了,一会儿我怎么回府?”   安容皱眉,“我去柳记药铺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沈安玉一听柳记药铺,二话不说就要丫鬟扶着她上马,“六妹妹病了,我正好可以去柳记药铺给她买两粒雪荣丸。”   沈安姒和沈安芸几个也吩咐车夫牵马车过来,都去柳记药铺。   安容神情不耐,可是马车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也不能轰人下去,再者,她也没法阻拦沈安玉她们去柳记药铺买药。   要去就去吧,一会儿被拦在门外,尴尬的又不是她。   沈家一行四辆马车,在柳记药铺跟前停下,还真的有些壮观。   小伙计出来迎接,脸上笑容堆砌,安容才掀了帘子就见到柳记药铺里买药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不由得笑道,“生意比我上次来似乎好了很多?”   小伙计连连点头,“柳大夫说这都是托了姑娘的福,生意比之前大好,掌柜的有意在京都再开个分铺,免得这些人大老远的跑来辛苦。”   芍药过来扶安容下马车,那边已经有小伙计去禀告柳大夫了。   很快,小伙计就上前道,“柳大夫在后院正堂商议事情,脱不开身,让小的请四姑娘去内堂。”   安容点点头,随着小伙计往后院走,沈安玉几个也跟着。   不过进了后院之后,小伙计就为难了,“还请几位姑娘去旁屋喝杯热茶。”   安容瞥头看了变了脸色的沈安玉几眼,笑了笑,带着芍药朝正堂走去。   正堂里坐着五六个人,瞧见安容带着芍药进去,都忙站起了身。   柳大夫是一脸笑意,“四姑娘怎么来了?”   安容笑了笑,“原是来买些药材的,听说柳大夫要开分铺子,就来道贺一声。”   柳大夫捋着胡须,笑的志得意满,“买药材的事不急,今儿有个好消息,原打算派人去告诉你一声,你就来了。”   “什么好消息?”安容好奇的问道。   柳大夫请安容坐下,给安容介绍几位药商,然后笑道,“那些药丸送进宫,太医检验后,说是极好,以后会向内务府供应一批,另外军药监和太医署的药往后都从柳记药铺买。”   安容听得直向柳大夫道喜,内务府那是出了名的油水多,而且军药监和太医署,那更是耗费药材的地方。   皇宫多大,里面的宫女太监成千上万,就是那些后妃的补药,一年都不知道要吃掉十几车。   军药监更是不用说,战场之上,受伤的将士们,那药材送多少去都用的掉,压根就是供不应求。   正因为需求大,所以需要几大药商协同合作,安容是柳记药铺扬名和做大的关键人物,柳大夫已经把她当成是自己人,柳记药铺的股份,有安容的一成。   而且柳记药铺能拿到军药监的生意,就是因为麻药和缝合术,这两样每年保守估计,能救活七八千的将士,皇上高兴啊!   安容坐下来,听他们说话,偶尔也发表一下看法,本来事情都商议的差不多了,安容也不反对,就定下了。   待送走他们,柳大夫又折回来,“四姑娘需要什么药材?”   安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柳大夫,柳大夫看了两眼,能看的出这些药材和祛疤有些关系,点点头道,“这些药材大部分铺子都有现成的,有几样京都附近不生长,铺子里没有,正巧方才的药商,他所在的州郡就有,这两日进京,带了不少药材来,不知道有没有,若是没有,下次可以让他捎带些来,四姑娘要多少?”   安容挠了挠额头,她也不知道要多少,她第一次尝试制药,估计会失败很多次吧,“先来三十份吧。”   先来三十份?柳大夫嘴角抽了下,这些药材中有些极为稀有,三十份,那可是几百两银子啊,也不知道四姑娘是要做什么,虽心中困惑,柳大夫还是决定照着办。   安容见没什么事,就打算回去了。   结果刚起身,柳大夫就道,“差点忘记说了,之前顾家大夫人来找过我,说是那药丸秘方是她们顾家的,让我多给她一些股份,我没答应。”   安容皱紧眉头,这又关顾家大夫人什么事了?   安容表示知道了,出了正堂,去偏房找沈安玉她们,被告知她们已经走了,马车也走了,让她自己想办法回去。   本来小伙计是打算告诉安容的,可是觉得没必要,柳记药铺马车还是有的,送四姑娘回去有什么困难的?便做主把马车准备妥了。   柳大夫对武安侯府那些弯弯饶,摇头暗笑,送安容出去,结果一条道走到尽头,转弯处,安容和人撞上了。   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是萧湛。         第一百章 克制(粉红200+)   安容一张脸涨成了茄子色,重生这么多次,她就一次出门没有遇到他,就是去琼山书院那回!   去大昭寺,救了他。   去瑞亲王府,被他救了。   在青玉轩,差点摔死。   去国公府做客,是自己送上门。   今天,居然撞上了!   大哥,你不是武功很好么,暗器都躲得过,没道理躲不过她这么大块头的吧?   萧湛也有些尴尬,长这么大,他还没被人撞过,他只是觉得脚步声听着有些耳熟,一时有些走神,没想到就撞上了。   柳大夫对两人的事也略知一二,见两人尴尬着,笑着打圆场问萧湛,“萧少爷是来拆线的吧?等我送走四姑娘,就回来帮你。”   萧湛把路让开,让安容和柳大夫走,他发现安容越过他时,竟然速度快一倍,眉头皱的更陇了。   待他再走动的时候,忽然叮铃一声传来。   安容一路走,一路呲牙咧嘴,她就不信下次出门还遇到他!   马车里,芍药睁着双弯弯大眼望着安容,低了低头,再望着安容,纠结再三,还是扭眉道,“姑娘,方才有件事奴婢胆小没敢说。”   “什么事?”安容头也不抬的问道。   芍药往外挪了一点,指了指安容的脑袋,“就是姑娘撞到萧表少爷的时候,头上的珍珠簪子挂在了他衣襟上,奴婢看见了,没敢说。”   不止安容胆小,她也胆小啊!   可是珍珠簪丢了,迟早会发现,那就是她照看不利了,她觉得坦白比较好。   安容一张脸爆冲血,正好马车也没走,安容要芍药去要回来,芍药吓呆了。   去、要、回、来!   芍药是真哭了,姑娘太野蛮了,自己看到萧少爷绕道走,却要她去跟他伸手要东西,这不是吓死她么,再说了,芍药巴巴的看着安容,呐呐声道,“奴婢觉得萧少爷就算瞧见了那珍珠簪子,估计也直接丢了……。”   安容差点被气噎过去。   却不否认芍药说的有可能,还是极有可能,不由得把头上的珍珠簪子扒拉下来,丢在了马车里,芍药眼睛都亮了。   等安容闭眼假寐的时候,芍药麻溜的捡来,拍了拍灰,笑的见牙不见眼,就算少了一个,这五个也值好些银子呢。   马车很快到侯府门前停下。   安容下马车,见到的是空荡荡的大门,守门的小厮都不在,不由得扭眉,这样的情况,从没遇到过,大门敞开着,岂不是谁都能进了?   安容迈步进府,见到的却是小厮拿着棍棒来回跑,眉头更蹙,“出什么事了?”   小厮停下来道,“府里进了贼,总管让我们尽快找到。”   “怎么又是贼?这回别又是家贼,”芍药撅着嘴来了一句,见安容瞥过来,忙捂着嘴缩着脖子。   安容迈步去了松鹤院。   老太太正揉着太阳穴,孙妈妈端了药来给她喝,沈安玉几个坐在下面,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安容担忧的看着老太太,心里猜测可能跟有贼有关,还是装作不知道的问孙妈妈道,“祖母怎么要喝药了?”   孙妈妈又是想笑又是想哭,叹气道,“老太太是犯难了,想事情想的脑袋疼,这是早前大夫开的凝神静心的药。”   说着,孙妈妈用眼神瞄了一眼桌子上用红绸缎遮盖的托盘。   安容不解,走近掀开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玉佩,爹爹怎么又送回来了?”安容指着桌子上的玉佩道。   桌子上,不只是有萧湛的玉佩,还有别的东西,有玉箫,还有一只男式戒指,还有封信。   老太太看着安容,脑袋越发的疼,今日之前,她从没有后悔让安容穿男装,但是现在她后悔了。   孙妈妈望着安容道,“玉箫是明国公老夫人留下的,戒指和信是裴氏族长差人送来的,那玉佩,侯爷没敢送出去。”   孙妈妈想想今儿的事,她是想笑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向来都是男方去姑娘家提亲,就算女方先看中了,也是拐着弯的托人先去男方打探一方,两家私下同意了,再由着男方来提亲,如今倒好,也没人来问个口信,就直接明言想结亲,提的还是二少爷。   就连之前想从侯府娶个孙媳回去的明国公老夫人都看中了二少爷!   明国公老夫人之前是想求个孙媳妇的,结果听她在琼山书院求学的孙儿把安容夸的是天花烂坠,说的明国公老夫人心动了。   虽说武安侯府现在还比不上国公府,可是世子爷是周太傅的关门弟子,将来的前途自是不必说,而这个二少爷更是得周太傅的中意,只要他愿意,周太傅绝对会破例收他,而且因为他,连退亲翻脸的萧老国公都开始搭理武安侯了,这样的少爷,可不简单。   这不,四姑娘、五姑娘都不合适结亲,明国公老夫人就站起了身,犹犹豫豫了半天,把袖子里的玉箫拿了出来,孙儿媳娶不回去那算了,男低娶,女高嫁,她还有个小孙女,模样才情都不错,这回可不能拒绝了,毕竟国公府嫡女配侯府嫡次子,可说的上是纡尊降贵了。   老太太起先还以为看上的是闵哥儿,答应的极溜,直道他是前世修了福,后来再想反口已经来不及了,老夫人头疼的就是这事。   她以为的二少爷是闵哥儿,明国公老夫人以为的二少爷是安容。   这一遭乌龙下来,可怎么交代?   再说那封信,本来老太太就极头疼了,福总管火烧屁股的送了信来,光是裴氏族长四个字就差点惊晕老太太,那是一般人能见到的人物吗,竟然给侯府来信了!   再一看信,老太太没差点心肌梗塞,信上说,裴家待嫁的适龄女儿十四岁到十五岁,有十三人,嫡系四人,以裴氏一族绵延近千年,就该知道教养,配沈家二少爷应该足矣,这门亲事他是极为看好,望沈家同意。   裴氏族长的信在老太太心头浇了油,堪堪承受不住了,结果萧湛的玉佩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侯爷一脸苦色的回来告诉她,萧老国公很生气,之前安容退亲,他脸面尽失,因为惊动了太后,后宫那地儿,一阵风刮过,落了几片树叶知道的人都不少,不少大臣都听闻了,言语之间对萧老国公颇有笑话之意,你瞧,你辛苦培养的外孙儿,连娶个媳妇都不行,不是刚定亲就死了,再不就是要死要活的退亲,晚年失败啊,萧老国公是气的直抖,那段日子,侯爷着实受了不少冷眼寒刀,也是存了心避一避,两次离京办差。   没想到离京办差回来上朝的第一天,萧老国公就告诉他,他是看在太后说情的份上才隐忍不发,但是现在,他看上了个孙女婿,是极为喜欢,他要再拒绝,哪怕是太后,这脸也不会给了。   赤果果的威胁。   可人家就这样理直气壮的威胁了。   举朝还没有人能跟萧老国公相比,他是开国功臣,立过汗马功劳,太后登位,皇上登基,他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老实说,皇上都有些惧怕他。   能让老国公威胁,其实是一种荣幸有没有?   侯爷荣幸至极,想哭。   上早朝前,就在皇上驾到前一刻,国公爷走到他跟前直言了当的告诉他了这句话。   一个早朝,他都在走神,连皇上说了什么话都不知道。   侯爷纠结了一早朝,还是决定据实以告,一直瞒着也不是个事,真的二少爷过不多久可就要回来了,一口包子咬下去,迟早会见到馅。   紧挨慢挨,总算是等到了下朝。   “老国公,我先认错,您老极喜欢的沈二少爷其实就是退了萧表少爷亲的劣女女扮男装的,是晚辈教女无方……。”   萧老国公一下子懵了,没反应过来,等侯爷打算偷偷溜走的时候,老国公冷测测的来了一句,“太后说沈四姑娘胆小,不是在欺骗老夫吗,老夫质问她去!”   侯爷傻眼了,赶紧拦下要去找太后的萧老国公,有话好好说。   萧老国公就一句话,“老夫亲自调教出来的孙子,岂有被人嫌弃的道理,岂不是说老夫调教无方?”   侯爷头疼,恭维道,“萧表少爷是国公爷您用心调教的,自然是无可挑剔,可是一物降一物,小女别人都不怕就是怕萧表少爷,我能有什么办法?”   萧老国公气的直瞪眼,可是他却知道侯爷说的是真的,连轩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这个孙媳妇老夫是要定了,实在怕的不行,就让四姑娘把湛儿打一顿,”萧老国公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就是怕么,克制就好了。   侯爷,“……。”   越是怕越是要打,打到对方怕为止。   这是当年叛乱,朝中有人劝皇上招安,委以高官厚禄时,萧老国公站出来反对说的话,可是夫妻不是靠打架维持的啊。   而且女人打男人,男人尊严何在啊?   他听说过萧家太夫人极其剽悍,把落败的萧家打的旺盛,更打出了一个国公爷,可那是长辈啊,不是妻子。   萧湛是他亲外孙么?   “国公爷不是还有的别的孙子,都定亲了?”侯爷觉得这亲家不做肯定不行了,便问道。         第一百零一章 命硬   萧老国公鄙视的看着侯爷,“不是老夫偏袒,以湛儿的本事,他挣个国公不是问题,老夫看在过世的老侯爷面子上,才舍了最好的孙儿……。”   侯爷真心疼,萧老国公,您老说的都对,所有的孙儿中,萧湛是最好的,最像萧大将军的,将来前程无量。   可您不瞅瞅朝中有几个不怕萧大将军的,他上朝的地方,旁边一圈都没人好么,萧湛像他,安容不怕才怪。   侯爷大着胆子问道,“国公爷就那么满意安容?”   老国公瞥了侯爷一眼道,“湛儿出生时,神算大师就说过他的命很硬,不可留在亲生父母身边抚养,将来姻缘坎坷,所娶女子,命格最好的也难活过七年。”   “我求了瞎眼神算整整十年,他才破格帮湛儿改命,神算大师付出了一只眼的代价,也只勉强窥得一丝天机,之后他便在大昭寺姻缘树旁替人卜卦测字,实则是看那些姑娘,谁的命格最合湛儿,这么多年,只有四姑娘的命格无双,是最合适湛儿的,或许她能让将来的湛儿少造杀戮。”   说着,萧老国公顿了一顿,这些话,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萧老夫人都不知道,“湛儿之前定过一门亲,定亲不到一月,那姑娘便暴毙身亡。”   “四姑娘退亲之后,定了顾家大姑娘,结果她也出了事,若非及时退亲,只怕她也有性命之忧。”   “老夫原以为湛儿命硬,命里无妻,若只是单纯的传宗接代,纳妾便是,倒也不是非四姑娘不可,不过老夫改主意了,以四姑娘的才学,或许真如神算大师所言,帮助湛儿少造杀戮。”   安容的八字好,侯爷自然知道,旺父旺夫旺子,这样的命格万里无一。   命硬之人,有命硬之福,萧湛的命,只怕合适战场,那些将军哪个不是命硬的,只有命硬才能震的住血煞之气。   其实做父亲的,喜欢儿子命硬点儿,那样出门在外,总能化险为夷,不必为之担忧。   侯爷为难了,国公爷坦诚相告,看来是下定了决心,可是万一安容震不住怎么办,那最多岂不是只能活七年?   萧湛再好也和他非亲非故,他可不想拿女儿的命去尝试,侯爷还想拒绝,虽然没有妻子是遗憾,会受些流言蜚语,却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可是国公爷好话说了一箩筐,这么大秘密都透露了,最后还是说服不了,他这么多年脾气变好了,是修身养性,不管战事的结果,惹急了,杀他一两个侯爷,皇上还敢把他怎么样了不成?   侯爷硬着头皮道,“我再考虑考虑,不过萧表少爷是不是能暖和点儿,至少安容别怕他啊。”   侯爷没敢把萧老国公这些话告诉老太太,只说萧老国公得知安容女儿身,觉得他被骗了,毁亲一事不算,婚约照样算数,至于那么块玉佩,侯爷是庆幸没拿出来,否则还有考虑的余地么?   萧国公府,外书房。   萧老国公正在写书法,笔走龙蛇,随意潦草,肃然巍然,豪迈恣肆,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   萧湛站在书桌前,身姿挺拔,犹如山巅上插着的一柄古剑,风华内敛。   不过此刻的他,眉头微陇。   他已经许久不曾被外祖父叫到书房一站半个时辰了,只有他办事不利,外祖父压抑怒气时,才会写书法。   小怒时,写隶书。   中怒时,写行书。   大怒时,写狂草。   只有这样才能转移外祖父心中的怒意,这是太夫人定下的家规,盛怒之下,不许教训小辈,写书法是心平静气的良法,何时心平气和,何时开口。   萧湛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的外祖父大怒,他最近没有办事不利吧?   要说到不利之事,只有今儿和皇上对弈,只要他取得先机,就占了天元,把皇上气的差点摔了棋盘,这不正中外祖父下怀吗,如此反复几次,皇上迟早会失去下棋的爱好。   一刻钟后,萧老国公才把墨笔搁下。   端茶轻啜,神情早平复了很多,望着萧湛,问道,“你觉得沈二少爷如何?”   萧湛神情微动。   脑中想起那日在这间书房,那个女子一颦一笑间透着的灵逸机敏,顾盼神飞,还有她的纯真婉约,诗才横溢,可是一瞬间,又想起了在青玉轩,那个见了他便分寸大失的安容,还有今日的她,满脸飞霞的样子,似乎连撞过的地方都格外的炙热了些。   “俊才风逸,雅人深致,是外祖父的知己小友,”萧湛回答道。   萧老国公敛了敛眉头,是他猜错了,湛儿不知道沈四姑娘女儿身?回来的路上,他把那日的情景细细回想了一番,一直沉默寡言的湛儿说了一句话:外祖父想让舅舅教她武功。   这话不是跟他说的,也不是跟安容说的,是跟轩儿说的。   之前他不知道,现在可知道了沈二少爷其实就是沈四姑娘,轩儿可是见过沈四姑娘的,还曾往她马车里丢过老鼠,轩儿知道她是女儿身无疑,湛儿要是不知情,何必提醒轩儿?   到这会儿还跟他装糊涂!   “你不知道沈二少爷是女扮男装?”萧老国公问道。   “……知道。”   萧老国公把茶盏搁下,站起身来,瞪着他,“外祖父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了几十年,还没人敢讥讽一二,唯独定了沈四姑娘这门亲,让外祖父脸面尽失,这口气不熨烫了,外祖父这一辈子的英明尽毁!从今儿起,手里的事先放下,先把这孙媳妇搞定再说,她要是打你,不准躲闪。”   萧湛沉稳的脸色满满皲裂。   萧老国公继续道,“把这身玄青色的衣裳换了,换成暖和一点的颜色,大冬天的,就算不冷也要多穿两件衣服,让别人看着暖和点,头发弄得飘逸点儿,还有……。”   依照萧老国公说的去改变,暖和的衣裳,飘逸的头发,脸上带着笑意……萧湛似乎看到了连轩的身影。   “连轩应该喜欢沈四姑娘,”萧湛出声打断萧老国公的话。   既然有现成的,何必他去改变,都是外孙儿。   萧老国公嗓子一噎,眸底火气倏的一下蹿起来,拍着桌子道,“沈四姑娘是外祖父替你挑的媳妇,让轩儿去娶成何体统,大周朝大家闺秀多的是,做弟弟的娶退了大哥亲事的姑娘,还不叫人笑话死,也不看看靖北侯是怎么娇惯他的,他娶沈四姑娘,你想看到他站在一旁帮媳妇研墨吗?!”   萧老国公说完,蹬了他好几眼,转身离开,走到房门处,回头加了一句,“只有她能陪你一辈子。”   萧湛蓦然转身,见到的却是萧老国公略带落寞的身影。   还没来及质疑,就听到萧老国公中气十足的吩咐声传来:   “去把表少爷那些黑不溜秋的衣服丢了,给他做几套天蓝,贵紫,雪青,雪白色的衣裳来,再去打听下沈四姑娘有些什么爱好,写好送临墨轩书房桌子上!”   萧湛,“……。”   松鹤院,正堂。   听了孙妈妈诉说这些事,安容早凌乱成泥了,她从没想过事态会这样发展,萧老国公先是要她娶萧锦儿,得知她女儿身,直接说她胆小骗人,毁亲一事不算数,父亲说考虑考虑,她该怎么办?   安容抿着唇瓣,双眼带着委屈,老太太见了心疼,其实她的想法和侯爷一样,萧国公府又不只有萧湛一个,不还有嫡子吗,许配给他不也行,虽说没有萧湛有才有能力,可能继承萧国公府爵位,就不差了,稳妥才最重要。   可老国公就是不同意,偏偏安容女扮男装在琼山书院闹了一回,又下棋赢了萧湛,连萧老国公都赢的吃力,这样子还能叫胆小无才配不上萧湛?   要是萧老国公真的闹到太后那里,太后脸上也挂不住啊,安容还得担一个欺骗太后的罪名。   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安容撅嘴道,“祖母,安容不要嫁给他。”   沈安玉、沈安姒几个坐在下面,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裴氏一族的戒指上,每个裴氏一族的女婿手里都有一个,那是身份的象征。   想想裴氏一族,那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听说朝堂上裴氏官员和与裴氏沾亲带故的官员不计其数,手里有实权的就有不下二十人,这样的家族,竟然看中了沈安容!   妒忌就像腾蛇紧紧的缠着她们的心,交叠的双手紧紧的握着,裴氏家族比萧国公府更强大,祖父和爹爹肯定会选他!   不得不说,她们还真的猜对了,老太太想把安容嫁给裴家,一则裴家根基稳固,二来自然就是安容不喜欢萧湛了。   不过,老太太还是问了安容一句,“不嫁给萧表少爷,那只能嫁给裴家了。”   安容耷拉着个脸,有些事老太太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萧老国公和裴氏族长关系极好,萧家还对裴家有恩,要是萧老国公真的一力坚持,裴家也只有退让的地步。   除非是她自己要死要活的一定要嫁进裴家,可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   安容苦大仇深。            第一百零二章 木镯   沈安姒见她们坐在这里,一直插不上话,便转了话题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贼,胆大包天,大白天的就敢来府里偷窃,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打劫了五妹妹的那个贼?”   沈安玉也是这样猜测的,脸色很臭,气呼呼,咬牙道,“等福总管抓到他,看不打的他皮开肉绽!”   沈安芸也开口笑道,“听丫鬟说,这贼就是在玲珑苑被发现的,四妹妹,我看玲珑苑格外的容易遭贼,住着不大安全,你要不要换个地方?”   刚说完,就有小丫鬟饶了屏风进来,福身笑道,“老太太,那贼抓到了。”   老太太脸色冷沉。   这段时间,府里接连出现贼,外贼、家贼,层出不穷,之前还是大晚上,现在倒好,大白天的也敢来招摇,把武安侯府当成什么地儿了!   老太太今儿是头疼加怒气,这贼出现的时候,明国公老夫人还没有走,就是因为这贼,明国公老夫人趁机站起来,说府里有事,她先回去,老太太才能没把实情说出来。   安容劝慰老太太别生气,心底却也怒意从生,怎么个个都盯着她的玲珑苑!   过了没一会儿,那女贼就被五花大绑的送了进来,要不是知道是外来贼,还当是府里的丫鬟了,因为她跟府里的丫鬟打扮一般无二。   一进来就被粗使婆子踹跪在地上,“老实点,谁指使你来侯府行窃的?”   那女贼肩膀被摁着,起不来,抬起头来,怒道,“谁来偷窃了!我是来找东西的!”   偏粗狂的声音让一屋子人都瞪圆了眼睛,这贼好像是男的?   沈安玉勾唇一笑,“四姐姐,你是女扮男装,他却是男扮女装呢。”   安容脸色微变,竟然把她跟贼相提并论,安容怒视那贼,乍一看,竟觉得有些眼熟。   安容忙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去,等凑近了些,安容嘴角就开始抽了。   这不是靖北侯世子身边的小厮吗,好像叫什么来着,小达子?   这一世,安容没见过他,但是上一世,却对这个小厮印象深刻,因为苏君泽的书童唤了他一声小达子,他当时就火冒三丈,“谁是小达子?谁是小达子!我是正儿八经的要传宗接代的!”   只有宫里的太监,才叫小某子。   安容忍不住抚额,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安容这是无奈的表情。   沈安芙纳闷道,“瞧样子,四妹妹像是认得这个小贼。”   老太太听了这话,眉头更冷。   不管怎么说,这小贼都不是府里的,若是个丫鬟,安容认得倒也罢了,可是却是个小厮男扮女装,偏偏去的还是玲珑苑,难保大家听了不会往歪了想。   安容扫了小厮两眼,无奈的回头看着老太太,“祖父,这是靖北侯世子身边的小厮呢。”   卜达呆呆的看着安容,溜进来被抓是他倒霉,他认了,谁叫他有个爱面子却经常干丢脸事的主子呢,可是他没有见过沈四姑娘吧?   为什么沈四姑娘认得他,难道他长的很特别被沈四姑娘格外的注意过?   老太太听到靖北侯世子几个字,脑袋又开始疼了,不知道靖北侯世子想闹什么鬼,竟然叫小厮打扮成这样混进来,不会又是想吓唬安容吧,那日送老鼠去给他,虽然靖北侯夫人没说什么,依靖北侯世子的性子,却不是那么容易忍气吞声的。   沈安玉坐在那里,一脸幸灾乐祸的笑,问道,“你说是来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卜达懒得搭理沈安玉,扭头看着老太太,既然被认出来,他也就豁出去了,虽然纳闷为何四姑娘认得他,不过认得才好呢,总比他承认是世子爷的小厮好,要是世子爷爱面子到说不认得他,那时候他跟谁哭去?难道他要指望夫人纡尊降贵来救他一个小厮么?   卜达有些感动:沈四姑娘真好。   “其实我也是被逼无奈,世子爷爱玩,今儿拿了夫人的紫金手镯,用了弹弓打着玩,不小心飞到了武安侯府来了,又不好意思来找,就逼着小的偷偷摸摸的进来,”卜达内流满面的招认。   虽然做奴才的骂主子不应该,但是他还是想说一声,世子爷那张乌鸦嘴,说好事,那是从来不灵验,说坏的,那就是大师,一说一个准。   今儿世子爷送他到武安侯府外,对他是千叮万嘱,务必一定要找到那土的掉渣的手镯,他半条命就系在那土的掉渣的手镯上了,等找到了,会好好奖赏他。   他就是看在那奖赏二字的面子上,才豁出去穿的女装。   他是不要面子了,可是世子爷却爱的要死,总觉得他会办事不利,然后闹得整个武安侯府都知道他堂堂靖北侯世子,居然宝贝一只破手镯,品位奇差!   这不,为了他的面子,也让他的偷偷摸摸变得稍微那么理直气壮一点,世子爷还特地站在了围墙上,把昨儿特地挑选的紫金手镯用力的丢进玲珑苑。   还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这手镯就是给他的赏赐。   卜达是差点哭瞎双眼,那紫金手镯价值四百两呢,世子爷觉得送只破手镯掉身份,特地去玉锦阁选了只符合身份的,打算一起送,谁想就这样扔了。   幸好不是玉的,这还不得摔成渣渣了?   有钱就是任性。   败家子。   卜达溜进玲珑苑半天,一门心思就在紫金手镯上,可是找过来找过去就是没见到,连顺带找的那破的没人捡的木镯也没了。   反倒是玲珑苑里那些丫鬟,凑过来问他是喻妈妈什么人,是不是他女儿?   天知道喻妈妈是谁,莫非就是走在他前面那个手里拎着包袱,泪眼汪汪的老妇人?   之前走的挺快的,后来却站在玲珑苑门口半天不动,急的他恨不得推她了。   他一摇头,那些凑上来巴结的小丫鬟立马翻脸了,连说好了帮他找东西的,都说还有事做,没空。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倒是有那机警的,也是最惹人讨厌的丫鬟,过来问他,他是哪个院子里的,为什么来这儿?   他一时回答不上来,那丫鬟就皱眉,打量了他几眼,他害怕妆画得不好,下意识的挪了挪胸口的馒头,估计就是这时候漏了陷,被认出来了。   他记得,那丫鬟被人喊做海棠。   以他的武功逃掉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世子爷半条命还在玲珑苑呢,他见人都出去抓他了,又折返了回来,谁想这么倒霉,居然被抓到了。   卜达供认不讳,更是把那紫金手镯说的是要多重要就有多重要,今儿要是不找到,没准儿世子爷会自己来找。   他是打定主意了,让侯府的人去找,人多力量大嘛,肯定顺带就把木手镯找到了,不就可以回府了?   他想的很好,可是芍药嘴快,纳闷的问,“真那么重要,那还当做石子乱丢,肯定是靖北侯夫人不要的,你家世子爷逗你玩呢。”   多嘴多舌的丫鬟,你家姑娘都还没说话呢,卜达听得脸色窘红,站起来道,“我骗你做什么,真的是紫金手镯,我发誓,骗人天打雷劈。”   老太太摆摆手,吩咐道,“多派几个丫鬟去玲珑苑找,看看有没有紫金手镯。”   本以为要找好一会儿,没想到不到一刻钟,夏荷就带着紫金手镯进来了。   “这么快就找到了?”安容挑眉问道,随即扫向卜达,他不是找了好一会儿吗,眼神就那么差?   夏荷笑道,“回四姑娘的话,其实根本就没找,这手镯被两个扫地婆子捡到了,因为从天上掉下来的,是无主的东西,谁捡到算谁的,两人打算卖了银子平分,谁想后来起了矛盾,闹开了……。”   安容满脸黑线。   夏荷把手镯拿给老太太过目,老太太是见惯了首饰的,自然知道这紫金手镯的贵重,靖北侯世子居然拿它当石子,用弹弓丢着玩,要是她孙子,必打的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才好。   老太太为靖北侯府的未来担忧。   既然人家是来找东西的,老太太也就不罚他了,怎么也得卖靖北侯府一个面子,不过还是得敲打两句,“这是第一次,我可以网开一面,若是下次还乱丢东西进武安侯府,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东西会没收,你也会送官究办。”   卜达连连点头,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老太太让人送他出去。   等出了侯府,卜达是望天流泪,听到有人喊他,卜达扭头就见到石狮子旁躲着的自家世子爷。   “手镯找到没有?”连轩迫不及待的问道。   “只找到一个,”卜达缩着脖子道。   连轩面上大喜,“还不赶紧拿出来。”   卜达拿出那只紫金手镯,连轩啪的一巴掌打卜达脑门上,“开什么玩笑,我要的是那破手镯!”   “爷,我知道你要的是那破手镯,可是真的找不到了。”   “没找到,你出来干什么?”   “不是我要出来的,是他们不让我待了。”   卜达把自己被当成贼抓的事告诉了连轩,连轩鄙夷的看着他,一脸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早有准备,不然脸肯定被你丢光的表情。   卜达差点喷血,“现在没法进玲珑苑了,该怎么办?”         第一百零三章 毛病(粉红200+)   连轩苦恼的皱紧眉头,大白天找不到,晚上要去的话,还得打着灯笼找,那不更明显?不就是只破手镯吗,丢了就丢了,外祖父还真要他的命不成?   “回头娘要问起来,你就说手镯我送给心爱的姑娘了,听见没有!”   “……可是夫人要是问起那姑娘是不是四姑娘,奴才怎么回答,回头夫人上门询问,岂不是要露馅?”   “笨蛋,你不会说那姑娘蒙着面纱,你不认识啊!”   “……。”   松鹤院内,老太太拨弄着佛珠,孙妈妈在一旁笑道,“萧表少爷和靖北侯世子都是靖北侯夫人所生,这性子差别的也实在太大了。”   老太太也是忍俊不禁,笑道,“性子虽说是天生的,可不同的人养,性子也能天差地别,靖北侯世子的性子应该是随了他爹,萧表少爷的估计是外甥似舅了。”   “要是靖北侯世子成熟稳重点,萧表少爷能活乏一点,靖北侯夫人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孙妈妈笑道。   安容坐在一旁,庆幸自己没喝茶。   反正前世那么多年,她是没见到靖北侯世子成熟稳重过,也没见到萧湛开朗过,一直不苟言笑,她还一度以为他是医书上所说的面瘫。   沈安玉几个坐在那里,对靖北侯世子和萧湛都不感兴趣,一心惦记着新买的头饰,想回去搭配了衣服,好以最美的姿态去参加梅花宴。   她们要走,安容自然也起身了。   她们前脚赶走,后脚一个小丫鬟拿着大红帖子和信进了松鹤院。   沈安玉望着安容,之前在老太太屋子里,她是一肚子的话没敢说,这会儿总算是不吐不快了,“四姐姐,说实在话,你和萧表少爷实在有缘,我看你不如就顺从了祖母的意思,同意出嫁吧?”   沈安姒也笑着道,“对啊,裴氏一族虽然显赫,可是家业实在太大了,光是人都记得头晕脑胀,嫁给萧表少爷就不同了,他虽然姓萧,却不是萧国公府的,迟早会开府另居,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上无婆母压制,下又无妾室,还不是你最大。”   安容听得冷笑,“几个月前,你们好像不是这样说的,你们说他性子孤冷,面容尽毁,娘亲改嫁,他还克妻,我要是嫁给他,保不准哪天就没命了,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沈安玉脸色微僵,随即笑道,“我们也是听了外面那些传言,他确实定亲死过一个未婚妻,这事可不是骗人的吧,还有上回,他定了顾家大姑娘,你看看,现在顾家大姑娘都变傻子了,还不都是跟他定了亲的缘故,只有四姐姐你命硬才不怕被克,而且萧表少爷都救过你两回了,你这回还退亲,可就太凉薄了吧?”   “那他性子孤冷,面容尽毁呢,”安容追问道。   沈安芸笑道,“性子冷点才好,不容易四处沾花惹草,而且一个大男人,容貌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才学本事才最重要,空有一副皮囊能顶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总之,萧湛有情有义,以前的那些缺点通通可以无视。   芍药在后面点头如捣蒜,说的对,萧表少爷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不苟言笑,可是看着就给人很安全的感觉。   姑娘退了他的亲,他都不计前嫌的救姑娘两回呢,姑娘也救过他,捡过他的玉佩,他应该会捡姑娘的珍珠簪子吧,多好的缘分啊,应该以身相许才对。   安容心情很差,这些就是她的姐妹,知道祖母会在萧湛和裴家选一个,裴家优势太大,她们蛊惑不了祖母,就来糊弄她,她嫁的越低越好!   安容挨个的扫了一眼,大步朝前走。   走了十几步,就有小丫鬟唤道,“四姑娘,清和郡主给你回信了。”   安容顿住脚步,回头就见到沈安玉问,“怎么只有信,请帖呢?”   小丫鬟摇头道,“清和郡主只送了一张请帖来,另外就是这封信了,方才老太太瞧了信后,把那张请帖留下给了来拜访的顾家大夫人,让她带回去。”   顾家大夫人来了?   安容想起柳大夫跟她说的话,顾家大夫人找他多要些股份,不给的话,就要顾家的秘方。   小丫鬟把信送了过来,安容打开一看,信上字不多,不过却表达了两个意思。   第一,安容误会清和郡主了,她怎么会落了沈安北的请帖呢,周太傅的关门弟子,就算给周太傅面子,也得送帖子啊,不过因为考虑到他去年没有参加,所以请帖送琼山书院去了。   第二,就是清和郡主发怒了,梅花宴那么重要,琐事一堆,安容是她的好友,应该要和弋阳郡主一样来帮她的忙,怎么能一封信就要三张请帖呢,所以只给了一张,要想要的话,明儿亲自来取。   既然只有一张,明儿安容还要去,正巧顾家大夫人也来了,老太太以为顾家大夫人是来表达感谢的,就先叫她拿回去了,也省的叫人再送一趟。   安容眉头皱陇。   沈安姒还以为安容对要去长公主府拿请帖颇不耐烦,生怕安容耍小性子不去,在清和郡主那儿,可不是谁的面子都卖的。   便过来道,“四妹妹,我知道这为难你了,辛苦你跑一趟了,我做首诗词给你算答谢。”   沈安芙也过来表示作诗答谢可以,只有沈安玉没说什么,安容手里还有张帖子呢,不论安容去不去拿,她都能去。   不过沈安玉明显另有所图,笑道,“四姐姐,你要嫌弃去长公主府无聊,我可以陪你一块儿去,也能多个人帮忙。”   安容微微挑眉,带个人去帮忙,似乎更有诚意一些,那就去吧,在长公主府她不敢胡闹。   安容的心思全在顾大夫人身上呢,想回去瞧瞧,可是沈安姒和沈安芙为了讨好她,拉着她往前走,一边问她要以什么为题作诗。   安容兴致缺缺,“诗词就不必了。”   沈安姒微微一愣,随即扑笑道,“也是,这不做诗,都被人抢了,这要做了诗,指不定为了争抢你,在咱们侯府大打出手呢。”   本来这已经是安容的心结了,结果沈安姒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容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迈步回玲珑苑。   玲珑苑内,一群丫鬟婆子在一起说笑,笑的自然是今儿上午那从天而降的紫金手镯。   冬儿感慨道,“以前只听说过宫里小皇子玩弹弓,用的是银锭子和珍珠,以前只当是笑话听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要每天跟在后面捡,可比做丫鬟强。”   有婆子点头道,“你说这同样是世子爷,靖北侯世子也太骄纵了些,咱们府里的世子又太严厉了些,请不起客,还要咱们姑娘去解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投胎真是门大学问。”   “咱们呐,这辈子好好做人,积福德,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再做奴婢,”有婆子感慨道。   春儿咯咯的捂嘴笑,“可不是人比人气死人,徐妈妈她们捡到的是紫金手镯,秋儿今儿早上起来,也捡到个手镯,只可惜是个木头的,破破烂烂的。”   “那破手镯啊,早上起来我也瞧见了,又破又小,秋儿捡它做什么?”有婆子笑问。   春儿挠了挠额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她就是捡了。”   一个破手镯,谁也没放在心上,包括安容。   可是上了楼,安容就得放在心上了。   小七在地上,安容上楼的时候,他都不飞,该干嘛干嘛,可是小七脖子上那块破木头是那么的明显。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貌似这就是那些丫鬟婆子口中又破又小的破手镯?   不等安容问,芍药已经问出口了,“这么破的镯子怎么给小七戴了?”   海棠走过来,笑道,“这不怪秋儿,是小七飞到她肩膀上,把脑袋往镯子里套,秋儿见它喜欢就给他套上了,又怕丢了,特地给镯子上绑了根线。”   芍药鄙夷的看着小七,品位真差。   秋菊抱着小九过来,哭笑不得道,“小七还好,只要了个破手镯,小九见了后,跑姑娘梳妆台上去,把姑娘的金手链在了嘴里,奴婢怕她吞了下去,也给她绑上了。”   雪白的颈脖子上,金手链格外的显眼。   芍药羡慕的用手去摸,“果然小九是雌的,眼光比小七好不知道多少呢,只是一只鸽子脖子上挂着这样贵重的首饰,飞来飞去,且不说丢不丢了,被人惦记上了,只怕连小命都没了。”   安容是满脸黑线,因为雪团在她脚边打转,朝她叫,安容抚额,“你不会也想要链子吧?”   雪团似是听懂了似地,在地上撒欢起来。   安容一巴掌拍小九脑门上,“看你带出来的怪毛病!”   拍完,扫了小九一眼,那金手镯委实耀眼,便吩咐海棠道,“我好像有条银手链,去拿来给小九换上,再把银项圈给雪团戴上。”   海棠帮小九戴,秋菊帮雪团,抽空摸着小九的小脑袋,打趣道,“回头再弄个小戒指给小七小九戴上,可就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还尊贵了。”   安容坐下,楼梯口就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喻妈妈端了铜盆进来,眼眶湿润。         第一百零四章 医书   安容瞧的滞住,喻妈妈跟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了。   苍老了很多,皮肤也没有了伺候她时的白皙,要不是知道她是喻妈妈,在街上遇到,她绝对认不出来。   喻妈妈见安容看她就跟打量陌生人一样,心底微疼,再见安容眸底有了懊悔之色,喻妈妈的心又热乎了过来,哽咽着嗓子道,“姑娘,先净手再喝茶。”   安容站起身来,眼眶微红道,“让喻妈妈在庄子上受苦了。”   喻妈妈把铜盆放下,望着安容道,“是奴婢伺候不周,让姑娘病了,理应受罚,只是没想到还能再回来伺候姑娘,姑娘长大了,也越发的像太太。”   喻妈妈是真的没想过还有回来的一天,在庄子上住了大半年就心灰意冷了,每日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昨儿还在地里锄草,平日里那欺压人的管事婆子竟然对她恭敬有加,又是端茶又是递水,让她原谅这些年对她的慢待,以后回了侯府,多多在四姑娘面前美言几句,她也想回侯府。   能回来就好,能再见到四姑娘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上午的时间,她也打听了不少,听着海棠说这两年的事,尤其是太太留下来的陪嫁被败坏的差不多了,喻妈妈是气愤难当。   可是在庄子上住了两年,她也反省了两年,她对姑娘管的太严,姑娘恼了她,所以这些话都忍下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安容握着喻妈妈的手,不像以前那样柔滑,却一样的温暖,手心有皲裂,还有层层老茧。   “海棠。去把我那护手膏拿来给喻妈妈用,”安容哽咽的吩咐道。   喻妈妈心软成一滩水,姑娘变得懂事多了。摇头道,“奴婢去厨房拿了白油抹几天。就好了,不用护手膏。”   海棠拿了来,塞给喻妈妈道,“喻妈妈就用吧,姑娘一个冬天也用不到两次,搁在那里也是浪费,海棠还指望您把手养好了,教我针线活呢。”   喻妈妈这才收下。转而问安容,“姑娘出门,午饭吃了没有?这会儿都过了饭点了,奴婢让丫鬟熬了薏米粥,姑娘先吃点儿?”   别说,安容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连连点头。   喻妈妈拿着药下去,安容吩咐芍药道,“去打听一下,顾家大夫人来所为何事。”   安容一口气吃了小两碗粥。喻妈妈真怕她吃撑了,吃完没一会儿,芍药就回来了。   芍药这丫鬟有些藏不住心思。刚上楼就开骂了,“还真是没脸没皮,顾家祖上七八代,也才出了个游方郎中,竟然敢理直气壮的跟老太太说,姑娘的秘方是他们顾家遗失的,是早些年战乱,举家迁徙时,在路上被贼给抢了去。如今既然落到了姑娘手里,还希望姑娘把记载了药方的医书原样奉还。她顾家感激不尽。”   芍药在老太太屋子里没差点就骂上了,一个秘方。府里大夫人抢,府外二舅老爷抢,这会儿倒好,顾家大夫人也来抢了。   在柳大夫那里碰了壁,又来侯府,那是老太太脾性好,要换做是她,早就叫人乱棍打出去了。   给顾大姑娘的股被她抢了不算,还要姑娘的秘方!   安容听了芍药的话,烟眉轻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秘方是不是顾家祖上的她不知道,可要是因为战乱遗失了,那清颜是从哪里学来的?   要知道战乱已经平复了二十多年了,要是这会儿还没有找回来,清颜能在短短半年内,就学医有成吗?   而且顾家对清颜会医术的事也很诧异,顾宛颜压根就不信,一直相信她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要是医书是顾家的,那还有什么好诧异的?   她重生一世,根本就没有多少时日,对清颜学医根本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啊,要是清颜要医书的话,她可以把记忆中的医书默写出来。   可是顾家大夫人要,安容呲牙,那是宁愿烧了也不会给的,害死了清颜的亲娘和继母,虽然那继母也不怎么好,她把秘方医书给她,要是清颜知道了,还不得被她活活给气死。   所以,安容没理会芍药的提议,去给顾家大夫人对峙,好叫她心服口服。   想从老太太那里讨便宜,顾家大夫人把老太太看的太简单了,这么多年,内院虽然是大夫人把持,可是在祖母面前,她还不敢怎么蹦跶呢,何况是一个小妾扶正的,连诰命都没有的小妇人?   大周朝小妾扶正也是会受人诟病的,不过有两种情况除外。   一是正妻过世,继室也亡,这样的男子一般很难再娶妻,所以把妾室扶正可行,不过这样的情况比较少,因为这样的男子一般年纪都比较大,儿子可以娶妻,儿媳妇可以管家。   二是正妻死的时候,男子年纪很大了,再娶个年纪很小的大家闺秀,比儿子的年纪还小,那可是会笑死人的,比妾室扶正还要可笑,因为以前出现过儿子和继母通奸,给父亲戴绿帽子的事。   当年建安伯,安容的外祖父扶正周姨娘。   一是觉得她们母子够善良,这么多年,周姨娘不吵不闹,很乖顺。   二是当时大太太小产伤了身子,需要静心调养,没法管家,二太太抱病说头疼,看账头晕眼花,三太太正准备进门,喜宴筹备到一半,大太太就伤了身子。   这才让周姨娘钻了空子,毕竟迎来客往的都要人招呼,让小妾去招呼客人,那是打客人的脸。   安容坐在那里走神,越想眉头越皱,好像周姨娘扶正一事有些过于巧合了?   娘亲过世,周姨娘主动把大夫人嫁过来做继室,先是博得了好名声,又碰上大舅母小产,二太太是她亲儿媳,居然自称抱恙,不愿意管家,这才不得已扶正了周姨娘。   以江二太太的禀性,人家把管家权送到她手里,她会往外推吗?恨不得扑过去抢才好!   安容想到前世她们残忍的害了舅舅和表哥,没准儿大舅母那小产的孩子也是她们害的!   人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缺点都视若无睹,不喜欢的时候,优点都变成了缺点。   江老夫人她们一家子在现在的安容眼里,是什么恶事都做的出来,有什么害人的事往她们身上想,绝对八九不离十。   芍药把打听到的告诉安容之后,又折返去松鹤院,顾大夫人还没有走呢,或许有什么变故也说不一定。   果然,这回还真的有变故。   老太太可不是安容那么好糊弄好说话的,本来安容给她们股份,已经是胳膊肘往外拐,受了不少微词,居然还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过老太太还看到另外一层,那就是顾家不过是个四品小官,借她三五个熊胆,她也不敢上门来要东西,可见背后有人怂恿。   顾家大夫人本来底气就不大足,开始还心平气和的说话,后来就开始威胁了,说路不拾遗是美德,捡了东西不还传扬出去,与侯府名声有碍,这是拿名声威胁老太太。   老太太会受她威胁才怪了,不由的冷笑,“济民堂真是破罐子破摔,连脸皮都不要了,竟然怂恿你来要秘方。”   “这回又给了你什么好处,若是嫌弃之前柳记药铺给的少了,可以交出来,京都姓顾的不止你一家。”   顾家大夫人是惊站起来的,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萎靡不振,赔笑说她也是被逼迫,不得不来,今儿来只是糊个过场,还请老太太谅解。   老太太心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被逼迫是真,存心想敲诈也是真,只是没敲诈到罢了。   老太太让人送顾家大夫人出去,等她一出去,老太太就气的直拍桌子了,“混账东西!口口声声说安容胳膊肘往外拐,没想到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孙妈妈端了茶来劝老太太别生气,可是劝来劝去,也就那么一句话,显得苍白无力。   大夫人和武安侯府二房做的这些事实在叫人心寒,毕竟养育了四姑娘这么多年,还一直当她拿四姑娘是亲身肉,如今看来,还是钱帛动人心,都是要钱不要脸的人物。   四姑娘把股份给顾家的事,柳大夫肯定不会说的,说了对他没好处,四姑娘也不会,怎么济民堂就知道了?   之前是济民堂来敲诈,这会儿是顾家来敲诈,这些人宁可四姑娘手里的秘方没了,也不愿意见她独揽好处,这心,真是够黑的。   难怪四姑娘和五姑娘禀性差别那么大,一个纯善的谁都骗的到,一个骄纵,稍有什么东西没想到她,就是偏心不疼她,再不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老太太越想越是来气,后悔那日还想着给大夫人留点面子,如今看来,她还有脸吗,给她再多的面子,那光溜溜的脸皮怕是也挂不住了。   “派人去建安伯府问一声,江二老爷是腿断了还是哑巴了,他要是不来,安容这个小辈想去看看他老人家,都不好去!”   芍药听到这话是笑的眉眼弯弯,转述给安容听。   安容嘴角也带了笑,祖母都催上了,江二老爷躲得掉才怪,等他道歉完,她就可以去拜访外祖父、舅舅、舅母了。           第一百零五章 夺食   第二天,安容神清气爽的出门。   今日的她梳着凌虚髻,带着金镶玉的花钿,还有两支碧玉簪,秀丽婉约中不失端庄大方,烟眉只用螺黛轻轻勾了勾,脸上未施粉,涂了些许口脂,便已艳光流动,耀眼夺目。   玲珑圆润的耳垂上缀着碧玉耳坠,随着走动,有种碧波荡漾之美,而发髻之后,两条天蓝色的锦带更是清灵动人。   芍药跟在后头,微风吹过,带起锦带,她伸手接住,就这样走了一路不曾放手。   饶过花鸟山水紫檀木屏风,安容见到老太太坐在软榻上,绿袖帮着她捏背。   安容挑了挑眉头,走近一看,发现老太太眼脸下有黑眼圈,福身问道,“祖母昨儿夜里没歇好?”   孙妈妈端着燕窝来,叹息道,“昨儿老太太翻来覆去半宿才睡,早早的就醒了,勉强才睡了两个时辰。”   老太太招手让安容上前,笑道,“多想了些事情,伤了神,一会儿睡一觉就不碍事了。”   安容伸手,孙妈妈就把燕窝粥碗递给了她,安容轻轻吹了吹,喂老太太吃起来。   孙妈妈在一旁道,“方才福总管派了丫鬟过来,说是大姑娘在玉锦阁买了一套一千五百两的头饰,玉锦阁方才派人送了来,顺带取银子。”   孙妈妈顿了顿又道,“另外大姑娘还买了四套一般点的头饰,加起来一共是二千五百七十两,福总管说超过了规制,这银票得老太太你答应了才能付。”   安容听得蹙眉。   老太太脸色不虞,玉锦阁送首饰上门,总不可能要人家再拿回去,让丫鬟去回了福总管。   再叫人把沈安芸叫过来。   沈安芸来的很快。丫鬟去请的时候她已经在半道上了,进来见到老太太脸色有些难看,她忙问老太太是不是没睡好。非常的孝顺。   老太太扫了她两眼,“你在玉锦阁买了两千五百两的头饰?”   沈安姒听得一惊。“大姐姐买了那么多啊,三套头饰不是刚刚好两千一百两吗?”   什么三套头饰,五套!   沈安芸站在那里,脸色微白,扭着帕子道,“祖母,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多,我是投了想买那极品头饰。却没想过会真的中,又因为定亲,出门难的多,就多挑了两套……。”   安容听得直翻白眼,这话骗鬼呢,祖母都答应了让她的头饰自己去挑,又岂会出尔反尔,在小辈面前失信。   连沈安姒都不知道她买了五套,怕是临走前,去某个柜台。把之前挑中的头饰都算上,只要头饰送到府里了,祖母哪怕顾及侯府的脸面。也不会不答应的。   再者,她陪嫁的头饰只有三套,就算再精致,脸面上也挂不住,所以就算计祖母了。   反正算计一次是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嫁,订了亲准备陪嫁的大家闺秀极难出门,她们就算再出去买首饰,也跟她没什么关系。所以一次把那些损失全坑回来?   好沉的心机,真是把人都当成傻子玩了。   老太太看着沈安芸。手上的佛珠拨弄着,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沈安芸险些没吓的跪下来,但是她不能跪,她就是无心的,三套头饰陪嫁,她脸面往哪里搁!   老太太没有责怪沈安芸,但是沈安芸想为所欲为的筹备自己陪嫁的权利被老太太收回来了,依然是红袖做主,那些样式老太太过目就行了,不需要问沈安芸。   沈安姒偷偷捂嘴笑,不知道祖母今儿原就心情不好,那都是被人算计的,一个小辈也敢在她面前耍花样,那是找死,你多买二三十两也就罢了,竟然多了五百七十两,而且之前还拿了一百两,都没有算进去。   武安侯府多少庶出的女儿,她开了这个好头,往后公中得损失多少,五千多两啊!   这还只是庶出的,庶出的多五百两,嫡出的那就多一千,老太太会姑息她才怪。   沈安芸哭着说错了,她不是故意的,让老太太饶过她这一次,老太太没心软,沈安芸又向安容求救。   安容权当没看见,正巧这时候沈安玉进来了,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和五妹妹就先去长公主府了。”   沈安玉很干脆,“祖母,大姐姐多挑的那两套头饰,要不我和四姐姐分了吧?”   安容没差点吐血。   “我不要,”安容忙道,沈安芸耍心机要来的首饰,她可不要。   沈安玉瞥了安容一眼,那眼神就跟看白痴似的,你只要点头认同,就有一套头饰,不要白不要啊,傻!   沈安芸娇容带笑,双眸却如寒冰,站起那里,云袖下的手指狠狠的掐进手心,周身被一股恨意笼罩。   老太太扫了几人一眼,眸底带着疲乏之色。   孙妈妈心底轻叹一声,她伺候了老太太几十年,怎么会不知道老太太心中所想,老太太这是失望了啊,道,“老太太乏了吧,奴婢扶您去内屋歇息。”   孙妈妈扶着老太太进了内堂。   沈安玉就开始蹬安容拆她的台了,“大姐姐一时估算错误,多买了两套头饰,要是当做陪嫁,回头娘亲管家的时候,府里庶出的女儿都来要,到时候还不是娘亲和祖母为难!”   安容嫣然一笑,并不生气,“大姐姐是估算错误,祖母也责罚过了,你要那头饰,岂不是让大姐姐白受了祖母的责罚?大姐姐有那两套头饰,陪嫁的礼单会好看一些,五妹妹,等你出嫁时,且不说侯府给你准备多少,你还有母亲给你的私房,何必跟大姐姐抢?”   安容说完,朝沈安芸轻轻一笑,转身便走。   沈安玉跺着脚跟上。   沈安姒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脸色阴冷的沈安芸,火上浇油的安慰道,“大姐姐,你也别气了,谁叫咱们是庶出的。”   沈安芙则冷笑,“那倒未必,你看四妹妹,她才是咱们府嫡出的姑娘,论气度,可不是五妹妹能比的,她有那么多的头饰,还要跟大姐姐抢陪嫁,这还是大伯母被关着呢,要是大伯母在,大姐姐那两套头饰指不定都是她的。”   说完,沈安芙又笑道,“要说到庶出,估计就铁面御史周家的庶出女儿最幸福了,听说嫡姑娘抢庶妹一根簪子,不但要双倍赔偿,还会被罚抄两百篇女诫呢,咱们侯府的家规,严厉的时候比谁都严,不严的时候就形同虚设,说到底还不是谁管家听谁的。”   沈安芸扭头望着沈安芙,眸底轻动,嘴角勾起一抹了然深意。   再说安容和沈安玉两个,因为方才没能统一步伐,这会儿上了马车,开始了冷战,不过是单方面冷战。   沈安玉用冰刀眼瞪着安容。   安容好整以暇的喝茶,嘴角挂着恬淡笑意,细细看,还能觉察出一丝讥讽和期待的味道来。   讥讽的是,上辈子她居然被这样一个骄纵贪财的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真是可笑至极。   期待的是,沈安芸从来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沈安玉今日虎口夺食,沈安芸绝对会记恨,她期待她的反击之举。   一杯茶饮尽,安容闭眼假寐。   沈安玉气的抓狂,无论她出多少拳,甩多少寒冰眼,都像是打在棉花被上,被子里裹着的人照样呼呼大睡,半点影响没有,除了她自己被气出内伤。   不过气归气,沈安玉多少还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来长公主府,是看在安容的面子上,这不,马车停下,长公主府的丫鬟迎上来时,她亲昵的笑道,“四姐姐,你看,长公主府门前的狮子好威风。”   好似一路抓狂瞪眼的不是她一般。   这等演技,安容为之叹服。   不过,长公主府的丫鬟听了心里舒坦,脸上欢迎的笑意更浓了三分,“沈四姑娘,郡主让奴婢在这里等候你呢。”   安容掀开马车,穿着粉红裙裳的丫鬟就伺候在一旁,笑意盎然,伸手扶她下了马车。   一路领着她们进府。   长公主府,安容来过几次,随着领路丫鬟走在九曲回廊上,四下打量。   府邸气势巍峨,画栋雕栏,珠帘绣幕。   迎面走来的丫鬟穿戴一致,举止得体,仪态从容,柳眉间透着喜色,见有客走近,忙退避到一处,恭谨相让。   行了一刻钟,终于走到一园林入口。   千福园。   月形拱门,雕刻精细,上面喜鹊饶枝,栩栩如生。   进园之后,便觉眼前一亮,百花盛放,芳香沁人。   饶行百余步,便见到一块巨石,上面写着:梅林。   一旁还有一行小字:梅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   丫鬟见安容望着巨石出神,笑道,“四姑娘,我家郡主就在梅林里。”   安容笑着点点头,随着丫鬟继续朝前走。   梅林里的温度要比外面冷上不少,安容一路走过来,见到不少盛放着冰块的铜盆,为了能让梅花开的更娇艳,不得不给梅林降温。   正走着,就听到有说话声传来,如空谷莺啼,“这株梅花才开了一半,多搬些冰块来,还有那儿,也多放点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香醇(粉红220+)   说话的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裙裳,背影婀娜,身姿窈窕,长发披散,随风轻舞。   她吩咐完,又朝前走了几步,许是听到有脚步声,转过身来,姣好的面容上带着让人舒适的笑意,漂亮的眸底闪着光亮。   她就是清和郡主。   迈步走过来,清和郡主故作嗔怒道,“你怎么这会儿才来,我还以为你恼了我,不要请帖了呢。”   安容笑着福身见了礼,才道,“我可不敢不来,今儿要是不来,赶明儿你不要我来参加梅花宴了怎么办?”   清和郡主昂着脖子,娇笑道,“你今儿要真不来,就是我想给你请帖,弋阳也不要我给了,一上午都念叨你几回了,这会儿你来了,倒不知道她溜哪儿去了。”   “我就知道,我一不在,你就会说我坏话,”不料清和郡主话音才落,弋阳郡主便努着鼻子拆台道。   安容抬头望过去,就见两个姑娘走过来。   一个是弋阳郡主,一个是安阳郡主。   弋阳郡主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玉兰花的禙子,鹅黄百褶裙,高高竖起的朝云髻,带着珊瑚点翠簪,还有两朵碧玉雕刻的梅花,唇似红霞,眸光潋滟,肤白胜雪,体骼蕴秀,甚是淡雅灵动。   安阳郡主则穿着一身天蓝色裙袍,上面用玄线绣着芙蓉花,花朵盛开,栩栩如生,层层叠叠的花瓣用了金线勾勒,富丽无比。   梳着惊鸿髻,戴着宝蓝吐翠孔雀吊钗,金海棠珠花,耳上是翡翠滴珠耳环。   眉目如画,温婉如水,笑语嫣然。   她是清惠公主府上的郡主,封号安阳,也是安容前世玩的开的朋友。   不过安阳郡主与清和郡主又有一些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她的母亲,清和郡主的母亲明惠长公主乃太后亲生,清惠公主并不是。   准确的说,清惠公主就不是皇家血脉,她是战乱时期,太后颠沛流离之际,收养的孤女,视若亲生女儿一般。   后太祖夺得天下,关于她的身世和是否赐予公主封号,还曾引起过争论,不过太后一力坚持,再者当时皇上子嗣不厚,就赐予了公主封号,认作义女,比之不少真公主还要受宠。   清和郡主笑看着两人,“你们来帮我的忙,却东奔西窜的玩,这园子你们也逛过好些回了,就那么好玩?”   弋阳郡主挨着安容站在,朝她呲牙,“当然好玩了,你这园子号称千福园,我几次数,也只找到九百九十九只蝙蝠,还有一只去哪儿了?”   蝙蝠,谐音同福。   安阳郡主笑道,“清和,我看你还是老实告诉弋阳吧,她就那性子,找不到最后一只,估计是吃不安睡不稳,心里跟猫挠似地。”   清和郡主脸颊绯红,眼睛四下张望,“其实,我数了几次,也只有九百九十九只,问了母妃,母妃只说让我自己去找。”   弋阳郡主鄙夷的望着她,“亏得还是自家园子呢,这都不知道?要换做是我,软磨硬泡也得问出来啊。”   清和郡主白了她一眼,“你当我没有呢,母妃说她也不知道,她还说知道的人才最有福气。”   弋阳郡主抚额,安容郡主咯咯的笑,就连沈安玉都偷偷抖肩膀。   只有安容笑道,“我知道最后一只在哪儿。”   弋阳郡主眼睛猛然睁大,“在哪儿呢?”   清和郡主也来了兴致了,还有些羞愧,这可是自己家的园子,自己不知道,还叫别人知道了,好丢脸,可是她又忍不住,便催问道,“快说,你想急死我们呢。”   安容轻捂嘴笑,朝前走了两步,伸手一指,“喏,就在那儿呢,瞧见没有。”   嶙峋怪石之上,雕刻着一只蝙蝠,阳光照射下,蝙蝠的倒影印在石墩上,赫然是只蝙蝠。   安阳郡主不可置信,“真的是只蝙蝠,也只有这只蝙蝠有倒影,刚好一千只。”   弋阳郡主围着那怪石饶了一圈,伸手阻拦,蝙蝠的倒影就在她手上了,乐的她咯咯笑,问安容是怎么知道的。   安容笑道,“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书上说这只倒影的蝙蝠最有灵性,所有蝙蝠都是正的,只有它是倒着的,是其余九百九十九只蝙蝠中的王,这块石头是给人坐的,那时倒影就印在人的身上,给人灌入福气,尤以正午时分为最。”   弋阳郡主抬眸看看天色,这会儿离正午时分还早,一会儿正午了,她一定要来坐坐。   沈安玉扭眉看着安容,眸底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还是看书的,她几时这么博学了?   安容笑的清冽干净,以前不觉得书读的多有什么好处,那些黄金屋,颜如玉都是给男子的,这会儿真觉得读书妙用无穷。   笑闹的一会儿,就开始忙活了。   安阳郡主和弋阳郡主帮了两天忙了,安容是第一次来帮忙,清和郡主便简单说了说帮什么,大体就是看哪些梅树没有开花,或者开的不够灿烂,一般一棵梅花树开一大半就行了,含苞待放也是一种美。   还有那些枯死的梅枝,是累赘,需要剪掉。   她们要做的就是这两件事。   说是两件,其实都是丫鬟在打理,她们就是玩玩瞧瞧,提前欣赏一下梅林而已,再就是去梅林深处的梅香水榭玩。   说白了,就是玩。   几人迈步进梅香水榭。   远远的,安容就瞧见有好些粗使婆子抬着类似灶台一样的东西走动,因为沉重有些吃力,安容眨了眨眼,不懂这是做什么。   沈安玉已经好奇的问出声了,“怎么有那么多的灶台?”   清和郡主捂着轻笑,“年年梅花宴都是比试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都嫌腻味了,今年的梅花宴会与以往大有不同,在比试诗词歌赋之余,加了一项,比试厨艺,而且诗词歌赋那些也不是随个人喜好,捡拿手的来,而是投壶选。”   弋阳郡主迫不及待的拉着安容去看布局图,“看,这么多壶呢,除了那些故意投不中和运气不好的,都能中。”   安容看了看那图纸,眉头一挑,笑道,“这是谁出的注意,这么妙?”   弋阳郡主得意的昂了昂脖子,双眸如星辰耀眼,“当然是我了。”   清和郡主伸手去戳她额头,又捏她的脸,嗔骂道,“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主意怎么成你出的了?”   弋阳郡主轻揉额头,撅嘴道,“本来就是我啊,连轩哥哥只是说年年梅花宴都一个样,有时候连弹的曲子跳舞都一样,看一次就够了,我觉得他说的不错,才多问了一句,他说比试那些大家闺秀不会的,看她们狼狈慌手慌脚的才有趣,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顾忌到大家的乐趣才想到这么绝妙的主意的。”   沈安玉眼睛盯着那图纸,其中有一半是比试厨艺,还有一小小半是比试针线,余下的才是琴棋书画等。   也就是说,她们有一半的几率会投中厨艺?   连油盐酱醋都分不清,谁知道怎么煮饭烧菜?   而且厨艺还分了格子,有荤菜、素菜、羹汤、糕点……   沈安玉觉得头晕了,更是庆幸自己今儿跟了来,回去还能恶补一下厨艺,而那些不知内情的大家闺秀,这会儿估摸着还在勤练琴艺,要是投壶的技术不到家,有什么用?   沈安玉眸光动了动,觉得还是用一天时间练习投壶比较好。   可是下一秒,她就失望绝顶了,因为安阳郡主拿了个毽子出来,往空中一抛,又接住,得意的一笑,“用踢毽子当箭,准头会小不少呢。”   沈安玉泄气了,回去老老实实练习厨艺,耐不住心中好奇,问道,“我们比试加了厨艺针线,那那些世家少爷比试什么?”   清和郡主笑道,“对于那些世家少爷,送请帖去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他们最会的是什么,最不会的是什么,到时候比试的是他们不大会的,或者最不拿手的。”   弋阳郡主咯咯捂嘴笑,“我说了让他们也比试厨艺,安阳非得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不算在其中,我觉得让他们做菜才好玩呢。”   安阳郡主满脸黑线,“明知道他们都不会,还要他们去做,回头我们吃的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问向安容道,“安容,你说呢,你觉得应不应该加上厨艺?”   不等安容回答,沈安玉便先回答道,“当然要了,不能总是大家闺秀丢脸,他们也要才公平。”   安阳郡主眉头皱了皱,继续望着安容,安容笑道,“不知道靖北侯世子是怎么说的?”   弋阳郡主捂着肚子笑,“连轩哥哥说,不但要下厨,还要会洗衣服,会挖地,会爬墙,会斗鸡遛狗,会……。”   反正乱七八糟的,都有。   弋阳郡主说完,耸肩道,“反正连轩哥哥会的,都可以比,他要大放异彩,名扬京都。”   安容满脸黑线,却觉得这像是靖北侯世子说的话,心中诧异,不敢置信的问,“他还会厨艺,能吃吗?”   弋阳郡主连连点头,偷偷捂嘴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连轩哥哥厨艺很好呢,以前他偷偷烤过湛哥哥养的鸽子,味道很香醇,那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烤乳鸽,想想都忍不住流口水。”            第一百零七章 盐引   安容想到了小七和小九,鸽子那么的可爱,他居然也啃的下去,太残忍了。   前世她怎么都不知道?   弋阳郡主坐下来,拿起水果啃着,笑道,“其实连轩哥哥会的东西很多,都是跟萧大将军学的。”   安阳郡主抖了下眉头,“萧大将军不是该教他们学习兵法战略吗?”   弋阳郡主把果子咬的嘎吱响,点头道,“那时候我也是这么好奇的,可是连轩哥哥说,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保全的功夫很重要,而且动不动就会行军千里,粮草不济,有很多将士就是活活饿死的。”    “所以要先学会如何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不被饿死,他还认得很多能吃的野草野果子,以前还爬山找过,可好吃了,萧大将军教他们的不仅是兵法策略,还有如何在空无一人的绝境求生。”   “只是他是靖北侯独子,不会让他涉足险境,所以他就懒洋洋的,学艺不精,萧大将军骂过他两次就放弃他了。”   清和郡主听完,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真没想到他还会厨艺,要不我们加一个厨艺吧,用一个小的投壶,或许能碰到一两个投中厨艺的。”   安阳郡主扑哧一笑,“你就不怕朝中那些大臣,见到自家儿子丢脸后,说公主府举办的梅花宴不伦不类,没准儿就大谈特谈‘君子远庖厨’呢。”   弋阳郡主呲牙,“这有什么好怕的,投中厨艺那是他们儿子投壶水平不高,学艺不精还数落别人,以后都不邀请他们了,再说了,连萧大将军都会厨艺呢,萧老国公肯定也会,谁敢笑话他们?”   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加一个厨艺,至于洗衣服什么的,大家自动无视了。   而且为了增加神秘感,男子比试不采用投壶的形式,而是射弹弓,采用九宫格那样的东西,背面贴上比试项目,射中哪个是哪个。   这个提议是安阳郡主提议的。大家一致赞同。   花了半个时辰,决定九宫格后面写什么,拿去让丫鬟照着做。他们则在屋子里玩。   一会儿后,有小丫鬟笑着进来道,“郡主,公主方才得了一匹好布料,让你去正屋呢。”   弋阳郡主努着鼻子,睁着一双弯弯大眼,好奇的问,“清和什么布料没见过。至于这么夸张吗?”   小丫鬟偷偷捂嘴,摇头说不知道。   可是那样子明显就是知道。   怀揣着好奇,一行几个人全部去了正堂。   正堂里,穿戴华贵的明惠长公主,正端茶轻啜,姿态娴雅雍容,容貌温婉胜水。   清和郡主上前微福了福身子。便娇笑道,“母妃,你得了什么好布料。这么神神秘秘的?”   明惠长公主等安容几个都见了礼,才摆了摆手。就有丫鬟端着托盘走近。   清和郡主好奇的掀开一看,看见是一块并不显眼的布料。嘴巴撅了撅,“没看出哪里好了。”   明惠长公主轻摇了摇头,就有两个小丫鬟走过去,把那块绸缎打开。   乍一看不显眼,可是挪到有阳光的地方,顿时光芒四射,绸缎之上,有片片金叶闪烁。   “金叶锦!”弋阳郡主惊叹道,“不是说金叶锦的织造方法失传了吗,怎么又有了?”   金叶锦,自诞生之日起,便名闻天下,据传,金叶锦的制造及其困难,一年最多也只得三匹。   前朝帝妃酷爱金叶锦,皇上几次下令催促进贡,甚至为了金叶锦的织造秘方,查抄了金家,后来战乱,金叶锦秘方也失传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世人无不惋惜哀叹。   清和郡主不舍的摸着金叶锦,好奇的望着明惠长公主。   明惠长公主笑道,“母妃也不知道你父王是从哪里得来的,一共两匹,一匹已经差人送进宫给你皇祖母了,余下这匹给你做衣裳,还有富余的,你们几个一人做一条绣帕,喜欢什么样式,告诉绣娘。”   安阳郡主几个喜不自胜,眼睛望着那金叶锦就挪不开眼,连连道谢。   沈安玉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唯独安容面带忧愁之色。   她们不知道金叶锦,安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金叶锦的织造秘方就捏在横州冯家。   冯家是大周有名的绸缎织造商,虽说不上是织造世家,却也富足有余,不过冯家出名,却是在未来两年,从织造商一跃成大周最大的盐商,积累的财富更是比的上那些积世的大家族。   后来军中发生盐卤中毒事件,那时候适逢叛乱,将士们中毒,还怎么守城池,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丢失了一座城池,皇上震怒,派了人去查盐卤案。   查了数月之久,从盐卤案牵出盐引案。   盐引,取盐凭证,盐引每张领盐一百一十六斤,价五两。   没有盐引,盐商是无法购买到盐,更没法出售。   前世盐引案出事时,安容以为与她半点关系没有,却见到苏君泽坐立难安,安容问过后才知道,东钦侯府,有部分收入就是向盐务司讨要盐引,转卖给盐商,从中牟利。   不单是东钦侯府是这样,其他的府邸也是,包括现在的武安侯府。   这几乎是朝中权贵都插手的一件事,只是因为权力的大小,参与的多寡不同。   这事皇上也知道,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更准确的说,是皇上也没辙,他一声令下,触动的就是整个京都权贵,所谓众怒难犯。   不过,贵族讨要盐引,给国库造成很大的损失,皇上不可能坐视不理,盐引案就是解决这事的契机。   当时的京都,人人自危,其中长公主最甚。   横州冯家之所以能在短短两年之内就做大,就是有长公主府做后台。   他在贿赂驸马的同时,还和直矿勾结,一份盐引取两份盐,用了近百万两银子层层贿赂,后来账册曝光,长公主府就有十六万两之多。   当时皇上震怒,几乎要杀了长驸马,长公主在御书房前跪了一天一夜,那会儿是寒雪交加。   最后皇上心软,将驸马贬为庶人,长公主府降为郡主府,而且先皇赏赐的良田也收回来了大部分。   皇上拿胞妹长公主开刀,可见下了多大决定整治盐引一事,一下子就震住了京都那些权贵,盐引一事才消停了不少。   这会儿见到冯家的金叶锦出现在跟前,再看长公主和清和郡主喜爱的模样,安容仿佛预见了长公主跪在风雪里的场景。   前世太后疼爱她,安容不忍心她疼爱的长公主吃那么多苦头。   所以安容站了起来,道,“安容谢长公主好意,但这是金叶锦,安容不能要。”   清和郡主扭头看着她,以为安容是不好意思收,便笑道,“为什么不要,跟我还客气什么,这金叶锦只能做一套衣裳,多的也只能用来做帕子了。”   安容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客气,而是这金叶锦真的不能要,我记得爹爹说过,横州冯家找到了金叶锦的织造方法,可是却不甘心只做一个织造商,想做盐商呢。”   “皇上一心想解决‘占窝’现象,只是一时找不到好的由头,父亲怕成为了枪头鸟,在祖母的劝解下,早已经不做,前几日,父亲还猜测,冯家此番进京,就是想打开门路,不知道谁会受不住诱惑,尽早会惹祸上身。”   占窝,专指世家贵州讨要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的现象。   安容一口气说完,沈安玉扭眉看着她,“父亲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安容挑眉,“就是你们教考诗作那天,我叫了去,我在书房外听父亲和福总管说的,要是冯家上门,就推了这事。”   长公主坐在那里,温婉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驸马只说这金叶锦是人送的,她追问,他只摇头,要是真的跟盐引有关,那就是大事了,皇兄几次在母后跟前提起盐引,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去把驸马找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长公主脸色难得一见的肃然。   清和郡主松了手,她虽是郡主,多少也知道一些朝中事,凡事皇上想解决的事,谁触他眉头,谁倒霉。   很快,驸马就来了。   驸马年约三十五六,模样儒雅俊朗,见长公证急急忙忙叫他来,纳闷的问,“出什么事了?”   长公主一脸温婉,不露声色笑问,“我听说这金叶锦是横州冯家送你的?”   驸马微微一鄂,随即笑着坐下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公主你,确实是横州冯家送来的,托我办件小事。”   长公主看了安容一眼,又望着驸马道,“是找你拿到盐引的吧?”   驸马愣了愣神,半晌,点头说是。   清和郡主撅了撅嘴,吩咐丫鬟把金叶锦卷起来,“我不要了。”   “怎么就不要了,爹爹可是想到你喜欢才收的,”驸马轻皱眉头,笑道。   长公主望着驸马道,“皇兄想解决朝中权贵拿盐引牟利一事由来已久,你是驸马,怎么不想着帮皇兄排忧解难,还火上浇油,我们母子三个又不缺那么几件衣裳。”   “要是皇上真的下决心了,你以为会看在我是公主的份上,就饶过你吗,相反,你是驸马,身为皇亲国戚,皇兄会拿你开刀!”           第一百零八章 贪墨   驸马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他这是贪墨了。   被公主当着一众小辈的面这么数落,脸皮有些燥热,公主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回房再说?   长公主是故意这么说的,和清和郡主玩的开的,其实都是各府之间,私下往来很好的。   长公主想护着公主府的同时,也不希望她们也遭殃,连她都不惜数落驸马了,她们回去肯定会禀告各自的长辈,也算是帮了皇上一把。   毕竟要是真的都贪墨了,肯定会不遗余力的维护自己的利益,也是保护自己不被皇上惩罚,给皇上添难。   长公主说完,想到什么,吩咐丫鬟,“去太后那儿,把金叶锦拿回来,若是太后问起缘由,你就直说便是。”   驸马脸色微变,乞求的看着长公主,给我在太后那儿留点面子吧?   长公主嗔笑道,“母后为人开明,又不真的看中这些,我这么做是不给皇兄添乱,她心里高兴呢,不过你可免不了要被数落几句,咱们公主府又不缺什么,要是真缺了,就去找皇兄要便是,犯不着去收那些东西。”   说着,又加了一句,“武安侯为人正直,又擅于揣测圣意,平步青云是迟早的事,你该多和他走动走动。”   丝毫不避讳安容和沈安玉,倒叫驸马摸不着头脑了,长公主可是最不关心朝中事的,对拉帮结派一事也不感兴趣,怎么今儿提起武安侯府了,就多问了一句。   这夫妻两个就旁若无人的说起了武安侯在盐引一事上的先见之明,以及横州冯家的野心,听得驸马满头大汗,背脊划过阵阵寒流。差点点,他就成了那个倒霉的了。   人的贪婪之心可是会越来越大的,今日是金叶锦,要求的不过是帮他弄到五百张盐引。他日送一箱黄金,要求更多。他未必抗拒的了诱惑。   从屋子里出来时,安容手腕上多了只羊脂玉手镯,沈安玉多了只碧玉手镯,都是长公主赏赐的。   清和群主朝安容道谢,“今儿幸亏有你提醒。不然他日爹爹触怒龙颜,长公主府失了圣宠。日子就难过了。”   安容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的,我还怕你没了金叶锦会恼我呢。”   弋阳郡主呲牙笑道,“金叶锦再稀罕,那能跟圣宠比么,以前没有金叶锦就算了,有了迟早会作为贡品的,清和是郡主,还能没有了?”   “是啊,到时候太后肯定有,咱们找太后要去。不给咱们就一起哭,”安阳郡主咯咯直笑。   安容捂嘴笑,她曾听太后说起过,这三人小时候没少在太后殿一起哭。差点淹了太后宫,太后总说她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现在多了一个她。   想起太后,她重生一世,还没有见过她呢。便问道,“太后身子可还好?   清和郡主摇头,“不太好。我前几日进宫,太后还问起你呢,只是她精神头不济,太医叮嘱她多休养,就没有召你进宫了。”   弋阳郡主则笑道,“不过我昨儿听母妃问父王,父王说,太后这两日精神头好多了呢,胃口也好了很多,还主动要御厨准备菜式,以前可是端上去,太后连看都不看一眼,父王说是柳记药铺的药丸调理的,皇上高兴,要赏赐柳记药铺,等梅花宴过后,太后肯定要召你进宫。”   安容听得呲牙,昨儿爹爹被萧老国公骗了!   太后身子不适,卧病在床,萧老国公怎么敢去质问太后,这不是给皇上由头骂他么,父亲吃了离京办差不懂后宫内情的亏。   安容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倒叫清和郡主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了?”   安容回过神来,撅着张嘴,“是我疏忽了,没想到那药对太后有效,没早点儿送给太后。”   清和郡主愕然失笑,“这怎么能怨你呢,你也不知道嘛,现在吃也来得及,不说这事了,你要那么多请帖做什么?”   安阳郡主和攻心阳郡主也望着安容,武安侯府嫡出的姑娘就两位,至于那庶出的嫡出,还没有嫡出的庶出身份尊贵,自然不在邀请之列。   安容耸肩笑道,“其中一张是顾家大姑娘求我的,另外两张是府里姐妹要的,大家都想来,我又不知道带谁好,不带谁好,就只能央求清和郡主你了。”   安容心肠软,好说话,她们都知道,但是对安容心肠软到为庶出姐妹为难或者求人的地步,她们做不出来,母妃也不会要她们去做,不过几张请帖还是简单的事,叫丫鬟取了来。   本来还想留安容吃饭的,沈安玉一定要回去,安容便和她们告辞了,得赶紧回去抱厨神的大腿,让她一天之内就学会厨艺,惹得大家娇笑连连。   上了马车后,沈安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回的梅花宴与众不同,长公主府瞒的严实,就咱们几个知道,你就别乱说话,弄得人尽皆知了,听到没?”   安容神情不耐,尤其是最后一句听到没,抬眸看着沈安玉,安容冷笑道,“一天时间,五妹妹觉得你真的能烧到一个完整的菜出来?”   沈安玉脸色一窘,随即怒道,“你少看不起人,我当然可以!”   “是吗?”安容勾唇一笑,笑容里面夹杂了各种鄙夷,“那我就等着先尝为快了。”   沈安玉差点气疯,“你少笑话我,说的跟你就会似的!”   安容淡笑的看着她,“我记得五妹妹你说过,我是定过亲的人,不会诗词歌赋也没关系,多个不会烧菜又算得了什么,要是因此就来退亲的话,我还求之不得呢,我还在想怎么把菜烧成木炭才好。”   沈安玉气的牙齿上下撞击,心里矛盾的厉害,一边想看别的大家闺秀出丑,一边又担心自己倒霉。   最后想着想着,发觉沈安芙会做糕点,上个月去西苑玩,她还说那是她亲手做的糕点,味道还不错。   想到沈安芙和她争吵,连累请帖被撕,还要占着大房的光去参加梅花宴,想的倒美,还有沈安芸,都订过亲的人了,还出来招摇,还诋毁娘亲苛待她!   沈安玉眼睛落到手里的烙着梅花的请帖上,眸底轻动,掀开车帘,望着车窗外的街道。   安容闭眼假寐。   “啊!”   忽然,沈安玉一声惊叫,手里的请帖掉下去一张。   安容望过来时,沈安玉欲盖弥彰道,“有虫子咬我,我吓松了手,只来得及抓一张请帖。”   安容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继续闭眼假寐,“请帖是你弄丢的,到时候她们追问起来,与我无关就好,不过,这会儿下去捡,应该来来得及。”   沈安玉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要是丢了还去捡,她不是没事找事吗,丢了就丢了,本来她们就不应该去!   回到侯府,下了马车,七福就迎了上来,一脸灿烂笑意,憋都憋不住。   安容瞧了纳闷,笑问道,“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呢?”   七福脸颊微红,一旁的另外一个小厮道,“今儿福总管向老太太求情,把夏荷许配给了七福,这小子乐了一天了。”   安容微微一愣,前世夏荷好像不是嫁给七福的,嫁给了谁来着,没注意,不过嫁给七福好啊,安容笑道,“那我就先恭喜了。”   七福脸更红了,他能有今日,多亏了四姑娘呢,要不是爷爷立了功,在老太太那里有了脸面,不然真不好意思为还是个小小厮的他说夏荷,夏荷可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啊,放在姑娘身边做个大丫鬟绰绰有余了。   安容道了声喜,又问,“府里今儿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七福笑道,“今儿江二老爷来给姑娘赔礼道歉,结果姑娘出门了,老太太让江二老爷在门口候了两刻钟,才告诉他,让他明儿再来,走的时候,江二老爷的脸都是绿色的。”   以前大夫人当家的时候,别说通传了,江二老爷从来都是直接进府的,今儿被拦在门外,受几个小厮的冷眼指点,还不敢走,那滋味儿……酸爽。   沈安玉蹬了七福一眼,轻提裙摆进了府。   安容嘴角勾起笑容,双眸闪亮如星,想着明天要不要再出去做客,让江二老爷再吃个闭门羹才好,看他以后还帮不帮人背黑锅了,最好是扛不住,把黑锅卸下来才好。   安容和七福说了几句话,便也进了府。   等她去松鹤院的时候,沈安姒和沈安芙都在了,脸色铁青难看,本来以为自己是十拿九稳的可以参加梅花宴了,没想到好好的请帖从两张变成了一张!   沈安芸不用说,她本来就是顺带的,没有她的份,但是现在呢!   一份帖子,她们还得和沈安溪竞争,方才她们回来之前,沈安溪还来瞧了老太太,说她身子好了,想问问她们梅花宴都玩些什么,她好有个心理准备,明摆着也是要去的!   说什么不小心被虫子咬了,掉了一张请帖,鬼才信呢,不过是耍的小手段不要她们去参加梅花宴罢了,心如蛇蝎之狠毒!                  第一百零九章 药膏(粉红240+)   两人阴阴着脸色,牙关紧咬,一肚子火气还不敢乱撒,还得讨好巴结她,因为安容说了,她那份请帖带沈安溪去,求她也没用。   两人这会儿恨不得往沈安玉的茶水里下巴豆了。   两人侧头时,脸色恢复如常,再听沈安玉巴拉巴拉跟老太太倒豆子,说的自然是盐引的事,顺带踩下安容,“幸好长公主宽厚温和,要换做别人,像四姐姐这样直接就说那东西是贪墨来的,不能收,这不是一巴掌朝人家脸上扇去吗?”   “而且父亲和福总管的谈话,她本来就不应该听,听了不忘记就算了,还到处乱说,没得哪一天给父亲惹祸上身。”   老太太敛了敛眉头,觉得沈安玉的话有些道理,幸好是长公主,不然真的得被人记恨。   安容嫣然轻笑,“祖母,我哪是那么没分寸的人,我就是觉得长公主好说话,不忍心她和驸马回头被皇上责怪才说的,长公主没怪罪我,还给了我赏赐呢,连五妹妹都跟着沾了光。”   说着,又对沈安玉道,“五妹妹,你要真觉得我说那些话不应该,当时你就站在我身边,完全可以伸手拉我一把,我肯定就不会说了,我还以为你是认同的呢。”   当时有机会阻拦,偏偏不说,这会儿又来指责她,那是马后炮,为人所不齿。   沈安玉的双眼冒火。   正巧这时候武安侯迈步进来。   安容嘴角扯了扯,额头有黑线成摞的往下滑,怎么她一撒谎,就碰钉子呢。   还不等她想好对策,老太太便笑道,“安容到处给你攀关系呢,连长公主驸马都要与你交好。”   虽然安容那样做有欠妥当,不守什么坏影响都没有,反而帮了长公主免了灾祸,这是好事。   武安侯一头雾水,多问了两句。沈安玉这会儿才不说了,说的越多,父亲越喜欢安容,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做,之前说起盐引,也是因为要把请帖的事给岔开。   武安侯听到他要福总管拒绝横州冯家登门求见时,眉头一挑,转头望着安容。   安容欲哭无泪,憋着嘴,就是不张口。   等在屋子里一会儿后,武安侯把安容单独叫了出去,方才问道,“我什么时候和福总管说过盐引的事了?”   安容皱着张脸,揽着武安侯的胳膊道,“是我骗长公主的,只是我不好意思说是我偷听到萧老国公和萧湛说的,就只能说是听父亲说的,父亲不会怪我吧?”   安容缄默,她讨厌撒谎,更讨厌圆谎,明明她也没干坏事,怎么最后变成了这样。   武安侯暗自摇头,轻揪安容的耳朵,“你这耳朵可是了不得,随便听两句,就帮了长公主大忙了。我回来之前,萧老国公还在御书房奏请皇上摒除贵族私拿盐引,造成国库收入减少一事,皇上也正为此事头疼,下令让萧老国公彻查此事,目前知道的人还不多,瞧皇上的架势,像是下了狠心。”   武安侯说了一堆,反应过来时,有些忍不住抚额,他怎么跟安容说这么多朝堂上的事,那些又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该过问的。   安容也没觉得不应该听,盐引一事本来就年年彻查,年年照旧,安容有些担心,自己这么一阻拦,盐引彻查一案不会往后挪个十年八年的吧?   横州冯家带着雄心而来,肯定不会空手而回的,肯定还有别人上钩,就是不知道谁会这么的倒霉?   安容为他默哀两声,不过又想到,若是没有贪婪之心,又怎么会上钩,是以默哀了一声就算了。   相反,她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安容抿着唇瓣看着武安侯,“爹爹,退亲一事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武安侯也头疼了,“明国公倒是退了亲,收了玉箫,可是右相没有收信和戒指,说是裴氏族长送出去的东西,他不能代收,不过倒是可以帮着转达两句话,现在就是裴家和萧家在争,谁厉害些,谁娶你过门。”   安容,“……。”   安容是真的要哭了,她是武安侯的女儿,武安侯却告诉她,她的亲事他做不了主,相反,卡在两座大山之中受夹气,让她看开点儿。   武安侯嘴上虽然惋惜,可是心里比谁都高兴,女儿优秀才有人抢啊,不知道便宜哪个臭小子了,要是萧家的话就一个,要是裴家,那是好多个适龄男儿任他挑选……   嫡子拜了周太傅为师,不用他操心了,嫡女聪慧机灵,不愁嫁不到好人家,自己又仕途顺畅,春风得意,想不到自己离京办差一个月,武安侯府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到现在他还有些不敢置信。   看着武安侯亲昵的拍着安容的脑袋,远远站着的沈安姒几个妒忌的咬紧唇瓣,父亲从来没有那样对待过她们!   等武安侯一走,几人就围上来问安容,武安侯跟她说了什么。   安容眉头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厌烦,把玩手里的绣帕道,“说了退亲的事。”   沈安玉冷声道,“退亲的事我们都知道,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肯定还有别的事!”   安容扫了她一眼,嘴角缓缓勾起,就在大家以为她要说的时候,却忽然冷了下去,“你们要真的好奇,可以去问父亲,我是不会说的。”   她讨厌自己所有事都被人关注掌握,不能有一丝秘密的感觉。   说完,安容便转了身。   沈安姒把芍药拉住,笑问道,“四妹妹心情不好,我们又不知道怎么帮着排忧解难,你说。”   芍药望着自己被抓着的手,又不敢甩开,可是把她当傻子哄也太不应该了吧,她很聪明的。   芍药抬眸看着沈安姒,笑的双眼眯眯,“四姑娘说奴婢虽是二等丫鬟,却是她最信任的,不可像秋菊姐姐和冬梅姐姐那样廉价,要跟奴婢打探消息,一次二两,不能少一个铜板,四姑娘的叮嘱,奴婢不敢不听,三姑娘,你看是不是……?”   芍药另外一只手轻抖,意思,你懂的。   大胆跟主子索贿的丫鬟还真没见过,可芍药就是敢了,她也是听主子的吩咐,你们要是不乐意,可以不打听,就是这样嚣张。   沈安姒气的嘴皮直哆嗦,狠狠的把芍药的胳膊一甩,芍药轻嘟了嘟嘴,福了福身子,便追着安容跑了。   芍药巴拉巴拉跟安容倒豆子,安容抿唇淡笑,沈安姒的月钱不过十两,打听五次就没了,她会舍得才怪。   刚要迈步进玲珑苑,便听到身后有丫鬟轻唤道,“四姑娘。”   安容停住脚步,转身回头。   一个身着天青色裙裳的丫鬟疾步走近,气喘吁吁的道,“柳大夫派人送了两大箱子药材来,福总管让奴婢来问问你,那药材是放在前院药房还是送玲珑苑来?”   福总管没往安容制药上面想,他以为安容入了柳记药铺的股,柳记药铺给的福利,武安侯就有药房,里面有不少常用的药,是以防出什么事,急需用药,去药铺抓,怕贻误病情。   可是除了药,还有铜秤、石舀、石碾、炭炉……   所以药材抬到库房后,福总管觉得不大对劲,便赶尽快差了丫鬟来问安容。   安容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药材准备齐了,喜不自胜,这些日子正无聊呢,正好可以打发时间,叫丫鬟赶紧去告诉福总管一声,给她送来。   进了玲珑苑之后,安容望着玲珑阁,眉头轻陇,要是在楼上制药的话,肯定一屋子药味儿。   “把竹屋收拾干净,一会儿福总管派人送了药材来,直接送到竹屋,找两个可靠的丫鬟守着,以后竹屋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去,”安容想了想吩咐芍药道。   芍药点头应下,把平素玩的好的丫鬟,找了两个,便去了竹屋。   竹屋地毯上,两个大箱子摆在那儿,芍药打开给安容看,其中一箱子全是药材,另一箱子全是工具。   安容拿了一包药材出来,打开嗅了嗅,一股子药香味儿扑鼻而来。   “海棠,你心思细,把这些石舀拿去洗干净了,擦干拿来给我,”安容吩咐道。   海棠和秋菊几个抱着石舀等出去,安容则拿着药包去了桌子上,从袖子里掏出秘方,对着上面的剂量,开始称量。   芍药要帮忙,安容没允许。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动手制药,她要从称量到碾磨,都要自己来,别人来她不放心。   芍药也不是没事做,安容称量完,她要把药包好,再取别的药来/   主仆几个分工,忙了近半个时辰才把药材分好。   芍药见了直在心底犯嘀咕,这多麻烦啊,直接让柳记药铺的小伙计分好了送来不就行了么?   炭炉烧的旺旺的,安容把药材放进去,进行炒制一遍,一切都依照书上写的来,可是有句诗说的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仅仅是一个炒制,就弄得安容焦头烂额了。   失败了好几回,总算掌握了火候,把炒制的药材倒入石舀里,用力碾压成粉。         第一百一十章 竹屋   安容是兴致勃勃,可是架不住一会儿胳膊就酸疼了,芍药再说让她来时,安容就不拒绝了。   两个时辰就做了这么两件小事,还不尽如人意。   秋菊几个丫鬟就站在一旁傻看着,心里就一个想法:四姑娘吃饱了撑得慌,没事浪费药材。   “不行,还是太粗了,要细的跟面粉一样,”安容用手捻起药粉,看着里面夹杂着大小不一的药粒,摇头道。   沈安姒和沈安芙走到竹屋门口时,听到的就是这一句。   这会儿安容在,门外没有小丫鬟把守,两人直接就打了棉帘子进来了,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儿,不由得皱陇了鼻尖。   沈安姒扫了屋子里一眼,嘴角扯了扯,好好一个雅致的竹屋被折腾的狼一片,东西摆的乱七八糟,这要是她的屋子,估计都要发飙了。   不过她更好奇了,笑道,“今儿可真是奇怪了,四妹妹和五妹妹两个上午去长公主府做客,下午回来,一个钻进厨房不出来,说是要做了饭菜给胃口不适的大夫人开胃,一个把好好的竹屋改成了药房,四妹妹你就是要做什么呢?”   安容拍了拍手,回头看着沈安姒,笑道,“你这是好奇我在做什么呢,还是好奇五妹妹为何那么做?”   沈安姒瞥了眼那炒成炭一样的药材,嘴角划过一丝讥笑,还真以为自己手里拿了几张秘方,就能做大夫了。   她们来就是想问问从来不进厨房的沈安玉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把厨房最好的婆子找去,务必要那些婆子在一天之内教会她厨艺。   大夫人胃口不好倒是真的,可是沈安玉有那么孝顺吗?   她们根本不信。   要真的孝顺的话,今儿就该在府里陪着大夫人,而不是去长公主府。   沈安玉的丫鬟嘴严,所以只能来找安容打听了,直觉告诉她,沈安玉的反常跟梅花宴脱不了干系,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安芙要过去帮安容,走了两步发现桌子上搁着一张纸,像是秘方,她伸手去拿。   安容快她一步,拿起来,笑的别有深意,“上一次秘方就够我头疼的了,这些东西谁都别乱动。”   沈安芙脸色微变,脸上染上薄怒,“四妹妹,你别受了一次委屈,就把所有人想成别有居心,对你秘方另有所图,我不过就是好奇瞄一眼,你给我,我还不乐意看了!”   说着,侧过身子,一脸委屈模样。   安容勾唇笑了笑,把秘方叠好,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顺带告诉沈安姒一声,“五妹妹为什么喜欢下厨了,这事你们别问我,她叮嘱过我,不许泄露一句。不过我想,以你们的聪慧,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沈安姒眉头扭了扭,沈安玉的性子最喜欢吃独食,有好处若是能一个人霸占,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她们想不通的是,安容怎么不下厨,若是安容也下厨了,就是用膝盖想也知道该怎么做。   沈安芙和沈安姒互望一眼,眸光落到了芍药身上。   两人出去后,没一会儿翠云就来找芍药说拿什么绣样,芍药屁颠屁颠的丢了手里的活出去了。   沈安芙和沈安姒两个花了二两银子就买了一句话:今年的梅花宴与以往不同,有一半的可能会比试厨艺。   两人听后,脸色微变,互望一眼,赶紧回去恶补。   沈安姒准备去大厨房,沈安芙拉住她,笑道,“大厨房可是五妹妹的地盘,你去了,她一个眼神使了,谁会用心教你,我若是你就去找老太太,松鹤院的厨子可比大厨房好的多。”   沈安姒想了想也是,感激的看了沈安芙一眼,朝松鹤院走去。   芍药一步三回头的进了竹屋,凑到安容身边,小声的问,“现在只有一张请帖,二姑娘和三姑娘只能去一个,怎么二姑娘还帮三姑娘?”   安容笑瞥了芍药一眼,问竖着耳朵偷听的秋菊,“秋菊,你觉得二姑娘为什么要帮三姑娘?”   秋菊身子一凛,要说不知道,想到什么,笑道,“五姑娘生性小气,见不得人比她好,三姑娘跟老太太院子里的厨子学厨艺,五姑娘心里肯定恼怒,再见二姑娘笨手笨脚的,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肯定会带她去,而不带三姑娘去。”   安容听得嘴角轻弧,秋菊很聪明,看的也很通透,懂得取舍。   现在大夫人被禁足,短时期内是没法放出来了,而她又初绽锋芒,还有老太太护着,知道巴结她了。   可惜,她弄错了一件事,她沈安容对她也足够的了解,墙头草的品性,今日能舍弃大夫人,他日为了利益,绝对会背叛她,这样的丫鬟,能用,但决不重要!   果真如安容所料的那样,沈安姒去松鹤院学厨艺,沈安芙则跑沈安玉眼皮子底下去了。   先是一通手忙脚乱,把油盐酱醋弄成一团糟后,再跑去沈安玉跟前看她怎么学的,怎么一学就会?   一通羡慕妒忌的眼神,弄得沈安玉飘乎乎的,以前真是高看她了,还真以为她会做糕点呢,原来也是不要脸的瞎显摆。   再让丫鬟去打听沈安姒,听丫鬟说她学的很认真,连厨房管事妈妈都夸赞她学的快。   沈安玉脸色顿时阴沉沉的,沈安芙再一挑拨,她便冷哼道,“学的再快有什么用,没有请帖,她就是御厨也没用!”   等沈安姒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沈安玉答应带沈安芙去参加梅花宴了,气的沈安姒差点没烧了松鹤院厨房。   双眸迸发出嗜血的冷意,沈安姒双拳握紧,努力平复气的直起伏的胸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别去了?   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沈安姒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认真仔细的学厨艺,这一点让安容顿觉意见,她跟沈安玉的想法一样,没有请帖,厨艺学的再好,有什么用?   就在安容觉得沈安姒不对劲的时候,老太太还觉得她不大对劲呢。   沈安玉她们都学厨艺了,瞧样子似乎在为梅花宴做准备,可是安容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往年她可是比谁都积极。   这不,等安容第二天去请安的时候,老太太上下打量她,不解的问,“她们都积极筹备梅花宴,怎么你不急,反倒把竹屋腾出来做了药房?”   安容挨老太太坐下,扭着绣着幽兰的帕子,撅着娇艳欲滴的唇瓣道,“爹爹连我的亲事都没有退掉,我还在为这事发愁呢。”   言外之意,就是她压根就没有心思筹备梅花宴,就算她做的一桌好菜,引得无数贵夫人看中,可那有什么用,谁还敢跟萧国公府和裴家争?   老太太明白安容话中深意,轻抚了抚安容的脑袋,宽慰了她两句,便把这事揭过了。   孙妈妈拿了账册来,老太太教安容如何看账,安容挠着额头,其实看账她会,根本就不用学,可是还得装作什么都不会的样子,着实辛苦。   翻了两页,沈安溪就来了。   安容忙把账册合上,对着老太太道,“祖母,等梅花宴过后,我再学好不好?”   老太太戳着安容的脑门,“真真是会偷懒。”   不过还是依了安容的意思。   安容瞧着沈安溪的脸色,有些苍白,拉着她坐下,问,“怎么脸色这样差?”   沈安溪摇摇头,轻笑道,“不碍事,我还以为四姐姐也要学厨艺,打算跟你一起学呢。”   老太太看了看沈安溪的脸色,摆手道,“大家闺秀会厨艺的找不到几个,你身子不适,就别为难自己了。”   话音刚落,外面七福一溜烟蹿进来,禀告道,“老太太,二少爷回来了!”   沈安溪直接站了起来,动因为起猛了些,身子晃了一晃,幸好绿柳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摔着。   老太太也是一脸喜色,叮嘱沈安溪坐下等候,才问七福,“三老爷也回来了?”   七福摇摇头,“就二少爷先回来了。”   说话间,就见屏风处走进一个俊朗少年,年纪不大,白皙的脸庞上还带着些稚嫩之气,但双眼眼亮,透着股坚韧睿智之气,正是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六岁的沈安闵。   他进门先是跪下给老太太见礼,老太太欣喜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让他上前,哽咽着嗓子道,“快一年没见了,祖母都快认不得自己的孙儿了,长大了不少,真像你爹年轻的时候。”   沈安闵眼眶微红,亲切的唤着祖母,然后望着沈安溪和安容。   互相见了礼,老太太便问沈安闵这一路回来累了没,他爹娘什么时候回来,这一年过的怎么样。   屋子里,正高兴的交谈着,偏有那么不长眼的进来打断他们,“老太太,江二老江二太太来了。”   老太太高兴的脸色一下子就冷沉了下去,哼道,“让他在外面等着!”   一个偷窥的贼,老太太绝对不会放着自己的宝贝孙儿不过问去关心他。   可怜的江二老爷怕安容再出门,再次扑空,所以特地起了一大早来,谁想遇到沈安闵回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温和   沈安闵不解的看着老太太。   在他印象中,老太太最是慈爱温和了,连苛责小辈的时候都少,怎么会对亲家舅老爷这样?   问了沈安溪才知道事情始末,沈安闵对江二老爷的印象顿时一落千丈。   沈安闵先回来,不过东西却没少带,三太太高兴啊,夫君高升,女儿病情好了,心情一好,出手就格外的阔绰,可劲的买。   他是拉了一马车回来,安容的是最大份的,比沈安溪的都多,羡慕的沈安溪直用小眼神戳自家的兄长。   老太太瞧了三太太给她挑的绸缎和补品,笑着让孙妈妈收下,然后道,“派人去告诉几位姑娘一声,就说二少爷回来了,就算要学厨艺,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往后有的是时间。”   孙妈妈心中闷笑,可不就急这么一时半会儿么,往后时间再多,也没今儿重要啊。   很快,沈安玉和沈安姒几个就来了,还有沈安淮、沈安孝,都在了。   一屋子小辈抱着礼物,笑的合不拢嘴,一口一个二哥叫的那个甜。   小辈一多,屋子里就没了安静的时候,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安静,摆摆手,让他们都回去玩。   沈安玉和沈安姒几个又钻进了厨房。   沈安闵挠了挠额头,又不解了,“二妹妹她们怎么都喜欢下厨了?京都什么时候注重大家闺秀的厨艺了?”   若不是大家闺秀该学的,不可能三个人都去。   沈安溪用帕子捂嘴轻笑,“二姐姐她们是昨儿下午才开始学的厨艺,是打算明儿参加梅花宴的,可惜梅花宴没给大哥下请帖,不然二哥你也可以去。”   沈安溪还不知道沈安北有请帖。   老太太打量了沈安闵几眼。想到明国公府的亲事,本来是说给二少爷的,可惜闵哥儿身世差了一些,心中惋惜,不过老太太看的开,笑道,“你大哥手里有请帖,长公主府的请帖都送到琼山书院了,他不会不去的,到时候你就在长公主府等他便是。”   沈安闵没想到自己回来的这么凑巧,能参加梅花宴,心中高兴,连连点头。   可是沈安溪却挠额头,朝安容一笑,对着老太太道,“祖母,可是好多人都当四姐姐是沈二少爷,二哥去,会不会被当作冒认给撵出来?”   安容满脸羞红。   沈安闵一头雾水,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也没人给他一个解释,急啊!   “要不让二少爷戴个面具?”芍药憋不住在一旁轻声道。   老太太拨开着手里的佛珠,思岑了几秒,点点头,“那就带个面具。”   沈安闵,“……。”   倒是给他一个戴面具的理由啊,他是二少爷怎么就不能真面目示人了?   老太太看了看沙漏,觉得把江二老爷晾够了。才摆摆手,让安闵和沈安溪回西苑。   一路上,沈安闵都在问沈安溪,沈安溪望着他,一脸深沉道,“二哥,很多世家少爷都知道咱们武安侯府沈二少爷是个性情豪迈,博学多才,出手大方的少年郎,你好像……。”   实不副名。   沈安闵满脸黑线,觉得背脊发麻,没想到安容把他名声弄得这么响亮,便是带着面具,他也架不住啊。   “要不我做三少爷吧?”沈安闵想了想道。   绿柳咯咯笑的肩膀直抖,扫了脸红如霞的沈安溪道,“咱们侯府的三少爷性情懦弱,弱不禁风,吃饭还小口小口的,时不时还咳嗽一声……。”   沈安闵额头直抖。   “那四少爷呢?”他追问。   绿柳瞅了瞅他的个头,再看了看沈安溪,摇摇头,“三少爷还不满十四岁,四少爷却十六岁,这没法骗人啊。”   沈安溪同情的看了自己亲哥一眼,“二姐姐她们恶补厨艺,二哥,你恶补诗词歌赋吧,四姐姐屋子里有好多书,你可以多看看。”   他还有别的路可选吗?沈安闵欲哭无泪。   松鹤院,正常。   老太太端坐在首座上,神情肃然,拿着佛珠的手端着茶盏,轻轻的拨开着,水雾氤氲。   安容坐在下面的花梨木椅子上,一方绣帕轻摇,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安容眼睛都没抬一下。   江二老爷脚步很沉重,像是坠着几十斤铁片似地,走的艰难,连着他的脸色,也跟那铁块差不多少了,准确的说,有点跟那烧了几十年的黑锅铁一般。   江二老爷委屈啊,他到底做错什么了,跑妹让他发笔财,不过是跑跑腿的事,他一时高兴,就帮忙了,谁想会惹出来这么多事。   在伯府被父亲骂,罚跪祠堂,脸面丢尽了不说,还一再跑武安侯府来受冷眼,他一个大老爷们,也要脸面的!   错的是武安侯的媳妇,怎么倒霉的却是他,这口气憋屈他,差点没抽过去,真怕哪一刻憋不住了,指着侯府破口大骂。   他忍。   江二老爷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扭头问孙妈妈,“今儿外面刮的什么风,看江二老爷吹了一脸的黑灰。”   孙妈妈轻笑。   安容肩膀直抖。   江二老爷双拳握紧,牙关紧咬,努力让脸色看起来平和的多,方才赔罪道,“老太太,我来给您赔不是了,是我一时……。”   老太太抬起胳膊打断他,皮笑肉不笑,“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跟我老婆子赔罪,若不是有安容和世子,我和你半点关系没有,你拿的是你亲侄女的东西,跟她道歉。”   老太太说话爽直,一点都没有拐弯抹角,有些人,你跟他绕一点,他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干脆说白了,除非你是傻子,不然你都听得明白。   江二老爷是真的逃不过去了。   当他望向安容的时候,安容很规矩的站起来给他行礼,给长辈行礼是规矩,哪怕这个长辈做的再过分再无礼,她不能失了侯府的气度。   江二老爷瞧了心中惊喜,以为安容是原谅他了,忙说,“跟舅舅还行什么礼,快起来。”   安容起了身才道,“这是规矩,安容不能废。”   江二老爷脸皮一燥,安容这是行礼,也是打他的脸啊,一个小辈都如此懂礼,他这个做长辈的却不懂规矩。   江二老爷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安容,舅舅知错了,舅舅不该鬼迷心窍,指使人偷拿你的秘方,舅舅给你赔不是。”说着,江二老爷给安容着着实实的行了一礼。   安容生受了。   老太太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这事就到此为止,看在两府是亲家的面子上,江二老爷的所作所为给安容带来的损失,我可以既往不咎,希望江二老爷多和江大老爷学学,如何做一个好舅舅……。”   正训斥的起兴,外面一个站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老太太,有公公来咱们侯府宣旨来了!”   老太太一惊,数落到一半的话就淹没了。   孙妈妈忙问,“是发事还是坏事?”   小丫鬟脸色有些难看,“奴婢不知道,不过听福总管的语气,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老太太觉得头有些晕乎,安容忙扶着她,宽慰道,“祖母,你别担心,爹爹才升了官,离京办差还得了皇上夸赞,不会有事。”   老太太点点头,脸色好了不少,只要武安侯没事,侯府就不会有事,只是福总管的语气不怎么好,莫不是跟安容的亲事有关吧?   可是那是圣旨,不是太后的懿旨啊!   安容找太后退过亲,皇上轻易不会赐婚的。   孙妈妈扶着老太太进内堂换了诰命服饰,才去前院接旨。   宣旨公公瞧见老太太来了,眼睛左右望望,眉头一挑,用那尖锐的公鸭嗓音问,“府上大夫人呢,怎么没见她?”   老太太忙赔笑道,“内媳犯了些错,正在禁足,这会儿蓬头垢面,不好出来接旨。”   宣旨公公冷然一笑,站起身来,道,“这圣旨是给她的,她不在,咱家这圣旨不好宣读啊。”   老太太忙让人去喊大夫人。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夫人才姗姗而来。   还以为是有什么好事等着她,结果公公一读圣旨,大夫人吓傻了,跌坐在地上,连圣旨也不接了,惹的公公很不耐烦。   老太太和安容也惊呆了。   皇上剥夺了大夫人的诰命夫人品级。   福总管给宣旨公公塞地一个荷包,“劳烦公公跑一趟,这些银钱拿去买茶吃,只是不知道皇上怎么会剥夺侯夫人的诰命封号?”   拿了好处,宣旨公公的脸色好了很多,瞥了眼神不守舍的大夫人,公公才道,“今儿周御史一封奏折弹劾江二老爷和府上大夫人合谋偷窃沈四姑娘秘方的事,皇上听后震怒,江二老爷官降两级,府上大夫人的诰命封号被夺。”   “若不是长驸马说了情,怕是连侯爷也要挨罚,武安侯府还真是新奇,做娘的竟然偷女儿的东西。”   宣旨公公才说完,一个人影冲了出来,面色凄哀,近乎疯狂道,“我家老爷没有偷秘方,是她,是这个贱人,自己惦记安容的秘方,偷偷拿了,让我们老爷去卖的,我们老爷顾念兄妹之情,替她背了黑锅……。”         第一百一十二章 烫伤      江二太太哭着,跪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不就是背个黑锅就行了吗?   怎么会连皇上都知道了,偷窃侄女的东西,被皇上厌恶,往后还怎么在同僚之中来住,还有什么仕途可言?!   江二太太扫向大夫人,面色狰狞的她,捏紧拳头,朝大夫人扑了过去,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就是你这个贱人,害人害己!你犯了错为什么不自己承认,要我们老爷背黑锅,你赔我们老爷仕途,你赔我们老爷名声!”江二太太巴掌扇的噼啪响。   一屋子丫鬟全都惊呆了。   大夫人还处在呆滞中,着实挨了江二太太几巴掌,要不是老太太反应过来,叫人把江二太太拉开,大夫人的脸估计被打肿。   宣旨公公看着这一幕,嘴角直抽。   老太太赶紧让福总管拿封口费,宣旨公公乐的收两份报酬。   沈安玉也呆站在那里,她想去帮大夫人的,可是沈安芙拉着她,江二太太可以打大夫人,但是她不可以打江二太太。   等宣旨公公一走,沈安玉就朝江二太太扑了过去,一把推开她,许是气愤,力气大的把江二太太推到桌子旁,呼啦啦,连人带桌全倒地上了。   很不幸,江二太太把腰扭了。   江二太太气的差点吐血,她等了多少年,江二老爷才谋得个从四品官,她才有了诰命封号,现在江二老爷官降两级,那就是从五品,她的诰命封号也没了。   在遍地权贵的京都,有诰命头衔,人家都爱答不理,没了头衔,那些贵夫人谁会多看你一眼?   老太太让人送江二太太离开,还有那如遭了雷劈的江二老爷,他做梦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样。   今儿这一出,谁都愁云惨淡。   老太太一张脸就跟寒冬屋檐下面坠着的冰溜子,冷的人直冒寒气,不怪她气成这样。   堂堂武安侯府的脸面都被他们兄妹两个丢尽了,一个没了诰命封号,被皇上嫌恶的侯夫人出门做客,谁会高看你,做母亲的被人看不起,做女儿的会被人看的上眼吗?!   老太太庆幸安容的亲事定了,她靠着自己的本事赢得了萧老国公的赏识。   沈安姒云袖下的手攒紧,扭头看着沈安芸,沈安芸嘴角衔着一抹得意的冷笑,再看沈安姒望着她,她的背脊一瞬发凉。   沈安芸走过来,压低声音轻笑,“你担心个什么,要是你的亲事真让大夫人做主,你能高嫁才怪,老太太做主,你才有希望,她连嫡出的姑娘都算计,咱们这些庶出的还不知道可怜成什么样儿,外人只会同情怜异你,不会看不起你,要担心的是她的亲女儿才对。”   沈安芸扫了沈安玉一眼,嘴角的笑更讥讽,这就是抢她东西的下场,抢人家最宝贝儿的东西,她也拿手!   老太太原还想数落大夫人几句,可是见她双颊红肿,神情呆滞的模样,心中有气也都不好再骂了。这会儿不用她数落,她也该知道反省了,名声可不止是对未嫁女重要,对谁都重要!   从正堂出来,安容还有些飘乎乎的,那种感觉太舒畅了,就像在沙漠深处行走,有人送过来一壶水,又像凛冽寒风中,有人送了一盆炭火,暖的是人心啊。   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太绝了!   看来与大夫人有仇的不止她一个,不知道他是谁?   老太太下令不许人乱嚼舌根,不知道谁这么有胆识,竟然敢触大夫人霉头,这可比禁足夺管家权严重的多。   难道是江大表哥的手笔?安容摇了摇头,不是她小瞧了江沐风,他真的想不到这样的主意。   安容嫣然轻笑,不管是谁的手笔,都值得她为之喝彩叫好,总觉得今儿的天空格外的蓝,有种想高歌的冲动。   安容没那个心情去安慰大夫人,带芍药回了玲珑苑,该做什么做什么。   不过府里却传的沸沸扬扬,芍药耐不住性子,借着小解,溜走瞧热闹去了。   秋菊逮着机会告状,“芍药也太放肆了,帮姑娘干活,也敢偷懒。”   安容根本就不想拘束芍药,其实她也想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事衍生出来,不过做主子的威严还是要的,“扣她半个月的月钱。”   要换做以往,芍药估计会心疼的要死,可是昨儿她才赚了二两银子啊,她心太开朗,舍得。   芍药玩了一个时辰才回来,一回来就被冬梅讥讽了,“你这一趟小解,怕是把整个侯府的茅厕都蹲一遍了。”   芍药脸微微囧,很干脆的把这个话题岔开,“大夫人这回是真晕了,听说她回到沉香院,丫鬟给她脸上抹药的时候,大夫人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的丫鬟身上都是呢,不过大夫来开了药,没什么大碍了。”   安容轻挑眉头,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没人来告诉她一声,估计是怕她去沉香院,大夫人看了她,心底怒气汹涌,病情更重吧?   芍药说完,又说起另外一件事,“姑娘,今儿是忠勇侯府苏姑娘大喜的日子,你猜出什么事了?”   安容没料到话题会转到她身上,前世不是安然出嫁吗,“出什么事了?”   芍药一脸惊悚的表情,“说来也奇怪,苏姑娘和宋二少爷两个迈火盆的时候,苏姑娘的喜服一下子就着了火,若不是及时扑灭了火,她肯定会被烧死,不过听说苏姑娘右手烧伤了不少,这喜宴也没能继续,宋家说苏姑娘福薄,进不了他宋家的门,这门亲事要作罢呢。”   芍药一脸的同情,想到那场景,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迈火盆、跨马鞍,寓意红红火火一生平安,可是火盆好危险。”   安容听得怔住,怎么会这样,苏映雪进了宋家的门,却在拜堂的路上出了意外?   宋家说她福薄,这不是打苏昭仪的脸吗,苏宋两家还怎么交好,抛开这些不说,还有苏映雪呢,新娘喜服着火,当时有多少宾客在声,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而且迈火盆,只要是出嫁的姑娘都会经历,怎么她就喜服着了火,这也太倒霉了吧?   安容虽然送了苏映雪添妆,但还没有熟悉到听到她受伤就探望的地步,只希望她没事才好。   安容继续琢磨怎么调制舒痕膏。   玲珑苑安静如旧,可是府里却热闹不凡,几乎能说是鸡飞狗跳。   沈安姒切菜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沈安姝被烫了。   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大夫人急怒攻心,卧病在床,沈安玉作为她女儿必须伺侯在侧,可是沈安姒不是亲女儿啊,她心里更记挂着梅花宴呢,这不借着给大夫人炖点清淡补品为由,钻进了厨房。   其实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安玉是又怒又气,可是沈安姒说的合情合理,女儿除了侍奉在床之外,还能洗作羹汤,可是就是心理不平衡,给沈安姝一个眼神使着。   沈安姝就跟去厨房凑热闹了,要说侯府最不担心的,估计就是沈安姝了,她才九岁,她定亲还早呢,在她定亲之前,娘还想不到办法帮自己恢复诰命封号?   她年纪又小,各种聚会根本就没她的事,她要做的是跟先生学这学那。   不过看别人欺负她娘、她姐姐,沈安姝虽然年纪小,却不是什么善茬,这不去了厨房,叮嘱丫鬟不许声出,站在沈安姒身后,猛然叫唤她。   当时,沈安姒正在切菜,一惊之下,刀没拿稳,切到了手指,疼的她惊叫。   她疼的乱跳,把端着热水路过的婆子手里的铜盆打翻,那滚烫的用来给鸡拔毛的热水就朝沈安姝扑了过去,幸好丫鬟拉了沈安姝一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右胳膊还是淋了不少。   据说烫伤的有些严重。   不过,她那纯属活该,人家在厨房切菜,你去凑什么热闹,还吓唬人,,出了事你不自己担着,还指望“不小心”的沈安姒担着?   不过两个孙女儿,一个切了手,一个烫胳膊,老太太震怒,厨房的婆子还有两人伺侯的丫鬟,一人赏了三十大板。   安容去的时候,那一溜烟的人,板子打的是噼啪响,嘴里塞着布条,疼痛的闷哼声叫的人格外觉得疼。   绕过花鸟山水紫檀木屏风,安容就见到一个小丫鬟朝老太太福身离开。   老太太一脸愁容。   孙妈妈宽慰老太太别担心,老太太心疼道,“先是在慈云庵受了一个月的苦,回来又是上吐下泻不安生,好不容易好些了,又烫伤了,我瞧还不如住在兹云庵里好。”   安容给老太太行了礼,挨着她坐下道,“祖母,九妹妹的烫伤很严重吗?”   老太太点点头。   孙妈妈便叹息道,“方才奴婢去厨房瞧了一眼,九姑娘右胳膊还冒着滚烫热气,衣服脱下来又麻烦,怕是烫的不轻,厨房那些丫鬟婆子也不看着点,九姑娘才多大点,调皮了些,竟也由着她。”   安容扯了扯嘴角,又问,“那三姐姐呢,她的手没事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禁锢      孙妈妈望了老太太一眼,眉头低敛,“说是食指指甲切掉了不少,具体伤成什么样子没瞧见,不过捂手的帕子上全是血。”   孙妈妈已经无话可说了,不就是参加个梅花宴吗,至于这样闹腾吗?   先是撕毁请帖,麻烦四姑娘去长公主府拿,好不容易拿到了,人人有份,又不小心掉了一张,为了梅花宴又恶补厨艺,到把手切伤,这是何必呢?   很快,就有丫鬟来告诉老太太,大夫来给沈安姒和沈安姝上了药。   沈安姒的手估计要修养一个月,可能会留下疤。   沈安姝胳膊烫了泡出来,也有可能会留疤,这会儿沈安姝是又哭又闹,一定要大夫保证不留疤痕。   老太太听了就来气,“现在知道怕了!方才去厨房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有这觉悟,平时胡闹点就算了,她三姐姐手里拿着刀,也敢惊吓她,让她给我在院子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出院门一步!”   丫鬟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老太太气的是心肝肉疼,孙妈妈劝慰她,又为难的道,“两位姑娘都可能留疤,只有一盒袪疤膏,该给谁好?”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一脸疲乏,“那药膏还是两年前宁太妃送我的,时间太久,根本没什么药效了,派人去柳记药铺问问,有没有什么好的去疤药。”   孙妈妈扶着老太太回屋歇息,安容则出了松鹤院,去宜兰苑看沈安姝。   才迈进宜兰苑,就听到沈安姝哭的极其伤心的声音,“让她走,让好走!故意烫伤我,又来笑话我,我不见她!”   院子里,沈安姒带着丫鬟站在那里,眸底冷笑连连,声音却带着哽咽,“九妹妹,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怪三姐姐好不好?”   安容没料到沈安姒伤了手还来给沈安姝赔礼道歉,有些吃惊。   更吃惊的是,沈安姒见了她,就哭道,“四妹妹,这回你可要帮帮我,我不小心打翻了铜盆,烫伤了九妹妹,她胳膊可能会留疤,袪疤的良药,只有宫里有,你可不可以帮我和九妹妹讨要一点儿?”   去疤药是畅销货,安容一直知道,可是短短几日,已经有三人需要了,还都是要她去找太后,安容眉头紧扭。   安容望着沈安姒,眼睛落在她那帕子包裹的食指上,帕子上有血迹,只是血偏暗。   安容朝她走近两步,轻抓起沈安姒的手,沈安姒任由安容盯着她包着手指的绣帕看。她根本不信安容能看出什么端倪出来。   可偏偏,安容就认得鸡血和人血的区别。   鸡血色暗,人血色鲜。   就算认不得,猜也能猜到,沈安姒不是真的伤的那么重,否则心里恼怒了个半死,还忍着疼痛来给沈安姝赔礼道歉,可能吗?   一个比一个能装。   沈安姝吓了她,她趁机整治了她一把,心里舒坦了,该担心事后的报复了,只有伤的够严重,沈安姝心里才平衡,再忍着委屈替她求了袪疤良药,沈安姝就算记恨,大夫人也会拦下她。   可是,沈安姒的赔礼道歉只是动动嘴皮,去讨要药膏的却是她。   讨到,做人情的是她沈安姒。   讨不到,那是她沈安容办事不尽力。   安容蔷薇色的唇瓣闪过笑意,松了手,惋惜道,“九妹妹估计要恼你很久了,弋阳郡主告诉我说太后的袪疤膏药给了贵妃和贤妃,最新的进贡得要明年开春之后,我正在学调制袪疤药膏,你要,等我制好了,可以给你点儿。”   沈安姒脑中闪过那乱成一团糟的竹屋,还有烤焦的药味,乌漆墨黑的东西黏糊糊的,那东西是袪疤还是毁容呢?   “不用了,”沈安姒连连摇头,“九妹妹年纪还小,明年再讨要袪疤良药也不晚。”   安容有些失望,她还想找个人试试效果呢,“你真不要?这回不要,往后再向我讨要,我可不给了。”   沈安姒嘴角划过讥讽笑意,转瞬即逝,“四妹妹,你又不是真的大夫,那可是药,就算我相信你,拿来给了九妹妹用,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同,你也别瞎捣鼓浪费药材了。”   芍药在后面,连连点头,四姑娘根本就不会制药,还兴致勃勃,为了调制那什么袪疤药,还熬夜,浪费药材浪费时间浪费睡眠啊!   安容很失望,她已经很成功了,虽然是失败了二十多次,但是进步很大了在,有信心再试验两次,就调制出能袪疤的药膏出来。   她那么辛苦调制出来的药膏,主动给她,她居然不要,不愿意尝试那算了,府里有的是婆子烫伤了手,需要袪疤的,这会儿不要,往后别想轻易从她那儿拿到舒痕膏。   安容要去看沈安姝,可是沈安姝的丫鬟挡着门,不要人进去,安容便带着芍药回了玲珑苑,继续调制药膏。   把余下的七八份药材全部用完,终于调制出了胭脂盒那么大的药膏出来,只是颜色有些……难看。   芍药瞅了瞅那药膏,又看了看扭眉的安容,咽了咽口水道,“姑娘,你这药膏真的能袪疤吗?别的袪疤膏都晶莹剔透,你这个,有点儿像……。”   忽然,海棠推攘了她一下,芍药赶紧捂嘴。   “像什么?”安容瞪着芍药。   芍药只摇头,她怕说出来,安容会气爆,可是她要是不说,安容罚她明儿一天不许吃饭,芍药为了五脏庙豁出去道,“是姑娘叫奴婢说的,奴婢只是觉得这有点像……狗皮膏药。”   安容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   芍药见安容脸色乌黑,像极了华灯初上时的天色,顿时觉得背脊有些凉,她手指上有块伤疤啊,早前姑娘就说等药膏制好了给她袪疤,不会给她吧?   可是瞧不上姑娘千辛万苦调制药膏同,还怎么做姑娘的心腹,不就是块伤疤么,再差最多无效。   芍药深呼吸后,把手伸了出去,委屈道,“虽然药膏是难看了点儿,可是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以貌取物,有些果子,就是长的越丑味道越好,姑娘调制的药膏肯定有奇效。”   说完,芍药心里加了一句,秘方肯定是有奇效的,就是不知道姑娘制的有没有。   安容哪里不知道芍药心里所想,她也觉得这药膏颜色有些不对,可是除了颜色之外,不论味道,还是细腻程度都与舒痕膏一般无二,她就是想不明白,怎么制造出来是黑的,不是晶莹剔透的。   书上也写了,纯中药制出来的药膏是褐色或者棕色的。   她也是一步步制造的,没有一丝差池啊!   只要有效,药膏什么颜色的应该差别不大,安容拿了银挑,很不舍的挑了一点给芍药指头抹上,裹上纱布。   芍药一脸黑线,早知道四姑娘值得自己制出来的药膏,她就不要了,不过四姑娘亲自给她包裹纱布,心里暖洋洋的。   “好了,你这伤疤颜色原就不深,这药效果又很好同,用不了三天,就白皙如玉了,”安容一脸笑意的道,眉间都是自豪,她也会调制药膏了。   芍药瞄到那黑乎乎的药膏,嘴快的她轻声嘀咕道,“是墨玉么?”   秋菊、冬梅几个肩膀直抖。   安容脸上的笑戛然而止,一抬手,一巴掌扇在了芍药门上,威胁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芍药忙改口道,“奴婢喜欢白皙如玉,想多抹一点儿。”   安容白了她一眼,把舒痕膏合上,径直出了竹屋。   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安容嘴角露出恬静的笑容。   走在玲珑阁楼下,就听到雪团在叫唤个不停,抬眸一看,就见二楼,雪团冲着小七小九的鸽子窝叫。   “雪团怎么了?”安容不解的问。   海棠笑了笑,回道,“雪团和小七小九玩习惯了,忽然半天见不到他们,估摸着是想他们了。”   芍药抚摸着裹着纱布的手指,道“小七小九虽然常住在玲珑阁,可到底不是姑娘养的鸽子,这么聪明的鸽子可不多崯,能不能向它主人要了他们?”   “他们主人是谁,你认识?”安容瞥了芍药一眼,问道。   芍药抿了抿唇瓣,摇头。   安容望着鸽子笼,她何尝不想要了小七小九,可是她怎么张的开口,非亲非故好么,要是当初没要他帮忙的,到是可以提一提,安容怕自己提了,小七小九再也来不了了,好歹这会儿还能看一看。   别说,这会儿小七也想回玲珑苑,可是回不了。   倒不是帮主人办差去了,而是栽在了绣线上。   萧国公府,外书房,桌案窗户边的鸽子架上,小七正折腾着翅膀,可是就是挣不开绣线上。   那破手镯从脖子上掉下来,裹住了站脚的横杆,当了那链子,把他禁锢在了架子上。   小七泪奔。   看着自家媳妇脖子上挂着闪亮银链子,得瑟的飞过来飞过去,一会儿吃点谷子,一会儿喝点水,小七的小心肝堵的慌。   怎么就没人来书房呢,以前他办差回来,书房里都有人的!   小七认命的站在那里,望着注房大门发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嗜好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还有守门小厮的请安声,“给国公爷请安。”   小七继续扑腾,动静闹得有点大。   萧老国公推门进去,就见到小九站在他招呼人的小几上,脖子上的银链子有些晃眼,萧老国公嘴角有些抽搐。   想不到湛儿还有这等嗜好,喜欢鸽子到给它戴头饰了,他要是送沈四姑娘首饰有这么积极有心,何愁俘获不了人家的芳心?   萧老国公抚须轻笑。   可是一秒,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混账东西!”萧老国公气的嘴皮都哆嗦。   伺候在一旁的总管也是一脸黑线,靖北侯世子真是太无状了,那可是太夫人最喜欢的镯子,是国公府一脉相传的信物啊。   靖北侯夫人今儿还说,这镯子给了个姑娘,她戴上了,国公爷高兴了一天,谁想……他竟然被靖北侯世子送给了个鸽子。   怕萧老国公气坏身子,总管赶紧去把木镯子拿下来,恭谨的放在桌子上。   “半个月,不许连轩进国公府一步!”萧老国公气道,又扫了木镯一眼,“把木镯给湛儿送去,让他明儿梅花宴上送给沈四姑娘,看她能不能戴上,告诉他,我会派人在暗处盯着。”   总管纳闷,“不等四姑娘进门了再送吗?”   “迟早要送,天天看着它,我头疼。”   总管,“……”   第二天,安容还熟睡在被窝里,就被几个丫鬟叫醒了。不是因为今儿梅花宴所以特殊,而是时辰不早了。   安容已经比平时晚起了一刻钟。   几个丫鬟愁啊,换做别人能去参加梅花宴,肯定激动的夜不能寐,早早的就起来梳洗打扮,偏她家姑娘抱着个药膏傻笑,她们就不明白有什么可高兴的。   安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谁想放在床边的药膏咕噜噜的滚了下去,安容的慵懒神情瞬间吓没了。   秋菊忙捡来,拍了拍灰,笑道,“姑娘放心,没摔坏。”   安容这才松了口气。   扫了扫屋子,没见到芍药,问道,“芍药呢?”   秋菊和冬梅有些妒忌的道,“姑娘带芍药去参加梅花宴,喻妈妈听说要比试厨艺,就把芍药叫了去,这会儿在厨房教她烧菜呢。”   海棠捂嘴笑了笑,她知道安容为什么急着找芍药,她是急着知道药膏有没有效,可是昨儿夜里,芍药吃东西时,把汤汁泼在了手上,裹着药膏的纱布脏了,就取了下来……   芍药央求了她半天,她才答应帮她圆谎。“姑娘,芍药说药膏效果很好,用了一晚上,已经白了不少,只是要做菜,就把纱布取了下来,等梅花宴回来,她再继续敷。”   安容不疑有他。   洗漱完,安容坐到梳妆台前,让冬梅帮她梳妆。   镂金丝绣海棠花纹蜀锦衣,天蓝色外纱,臂间还挽着飞云披帛,下着一袭玉台金盏凌波长裙,梳着寻常发髻,带着赤金头簪,下面坠着金链流苏,薄施粉黛,明眸似水,闪着一点点水晶般的璀璨光芒。   手腕雪白,被绿莹莹在的翡翠镯子一衬,好似一段上好雪藕。   可是冬梅看了看,觉得头饰用金,手镯也该用金才对,便换了金手镯。   安容对着镜子转了两圈,满意的点点头。   吃了早饭后,安容迈步下楼梯,问道,“六姑娘来了没有?”   冬儿忙回道,“六姑娘没来。”   安容皱了皱眉头,昨儿约好的,她从西苑过来,她们一起去松鹤院,然后再出府啊,怎么没来?   正纳闷呢,就听到外面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有青衣小丫鬟上前,面带焦色道,“四姑娘,六姑娘忽然呕吐腹泻,怕是不能去参加梅花宴了。”   安容眉头微沉,噔噔噔的下了楼,直接从小道去了西苑。   在院门口瞧见了老太太院里的丫鬟秋荷,便问道,“六姑娘情况怎么样了?”   秋荷面带忧色,“奴婢也不知道,六姑娘这病来的有些气势汹汹,说是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忽然就呕吐腹泻了,奴婢先去瞧瞧大夫来了没有,再回了老太太,这回老太太怕是真忧心了。”   秋荷福了福身子,便赶紧离开。   安容迈步进内屋,就听到一阵温和的说话声,带着担忧问,“六妹妹,你没事吧?”   沈安溪苍白着脸色,有气无力的由着丫鬟扶着,“怕是没法去参加梅花宴了,你跟四姐姐说一声,让她带你去吧。”   沈安姒眸底闪过喜色,赶紧扶着沈安溪坐下来。   安容迈步走过去。   丫鬟纷纷行礼。   沈安溪歉疚的看着安容,安容为了带她回绝了沈安姒,她却这么不争气,便低声道,“四姐姐,我太不中用了,早早还好好的,都没有咳嗽过一声,谁想才吃了早饭,喝了杯茶就……。”   安容点点头,笑道,“没事,你身子不适,明年休养好了再去,定能艳惊四座。”   安容才说完这一句,沈安溪的脸色又变了一变,赶紧让丫鬟扶着她去如厕。   安容坐了下来,望着沈安姒笑道,“一大清早,三姐姐怎么来西苑了?”   不等她说话,西苑的丫鬟便道,“三姑娘是来求我们姑娘把参加梅花宴的机会让给她。”   丫鬟语气和眼神中都透着不满,哪有人这么自私的,你做菜都切了手了,还参加劳什子梅花宴,该好好歇着才对。   沈安姒无话可说,反正现在沈安溪去不了了。   安容也没说什么,沈安玉那里走不通,可不得来沈安溪这里,她身子骨差,又好说话……   安容想着,忽然眼睛一凝。   地上有一团渣滓,白中透黄,安容蹲下去捡了起来,置于鼻尖嗅了嗅。   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就见到花梨木的高几上摆着一盆花。   玉玲珑。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沉中带着质疑的眼神朝沈安姒望过去。   沈安姒如坐针毡,忙拉住她的手,乞求的看着好,“四妹妹,你出来,我有几句话单独和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六妹妹的面说吗?”安容哼笑道。   沈安姒差点哭出来。   安容气的冒烟,却也随着沈安姒出去了。   走到无人处,沈安姒扑腾一声就跪了下去,万分懊悔道,“四妹妹,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别告诉六妹妹,玉玲珑毒性低,只会呕吐腹泻,不会致命的。”   安容一把甩开她的手,讥讽道,“你够了,为了参加梅花宴,竟然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六妹妹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大好,就算玉玲珑毒性低,只会呕吐腹泻,六妹妹也要在床上躺几天,梅花宴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安容说着,抓住她的手,冷笑一声,“是不是从我打定主意带六妹妹去梅花宴,你就算计好了,我还纳闷五妹妹都不带你去了,你还在厨房学习厨艺,原来是胸有成竹!”   “对着五妹妹,你就会点头哈腰,对着旁人,你倒是手段一个比一个狠毒!”安容狠狠的捏着沈安姒受伤的手指,“你以为一点鸡血就能蒙混的了所有人!”   沈安姒疼的额头直冒冷汗。   虽然她夸大了受伤程度,可是她确确实实受伤了,安容掐的就是她的伤处。   沈安姒恨不得甩开安容的手,可是她不能,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这些事,她就完了。   沈安姒哭的很伤心,完全是疼的,“四妹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要是再犯,就让我万箭穿心而死。”   安容冷冷的看着她,心里凄凉一片,原来在她们心目中,骨肉之情还比不上一个梅花宴请帖来的重要,她却被这样的姐妹之情禁锢了一辈子。   可笑至极!   安容转身离开。   沈安姒颓败的坐下,想到什么,赶紧站起来,拍干净裙摆上的灰尘,急急忙忙离开。   待她走后,一个站丫鬟从一旁假山中走出来。,   正沈安溪的丫鬟,绿柳。   只见她双眼赤红,恨恨的看着走远的沈安姒,狠狠的踩着脚下的石头。   安容伤心的去了松鹤院,沈安姒就在后面几步,一路都在忐忑安容会管不住嘴,把她毒害沈安溪的事告诉老太太。   可是安容只是宽慰老太太说没事,让她别担心,并没有再说别的。   倒是沈安玉呛了沈安姒两句,“三姐姐真是好运气,本来梅花宴都没你的事了,谁想六妹妹居然病了去了了。”   早知道都能去,她还丢什么请帖!   沈安溪那个病秧子,就算身子好转,在梅花宴上咳嗽几声,哪个贵夫人会喜欢她?   就算她诗情洋溢又如何,女儿家出嫁要的是相夫教子,那病怏怏的身子怎么生孩子?   走到她们出屋子,安容也没提沈安姒一句,准确的说,撇都没撇她一眼,直接无视她了。   沈安姒抿唇看着她,低声道,“四妹妹,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你要不原谅我……。”   安容呲笑一声,“不原谅你就怎么,难道你还想杀我灭口?”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指望(粉红280+)      沈安姒面色苍白。   安容嘴角的笑更冷,“以前我只是觉得你可悲,庶出的女儿处处巴结主母,我同情你。”   “但是今天,我才发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欺软怕硬,心狠手辣,今日既能为了张请帖就向六妹妹下毒,难保他明日不会为了别的毒害我,三姐姐,我觉得你可怕。”   沈安姒面如死灰,笑的凄怆,“四妹妹,你果然天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以为府里有几个好人,不都是为了自己活着。”   安容眸底闪过失望之色,“就因为她们不是好人,你就要随波逐流,也做个丧心病狂的人吗?”   沈安姒笑着,笑的无言,“四妹妹,你不是我,你根本不懂一个庶出的女儿过的有多么的辛苦,你有太太留下来的丰厚陪嫁,有大哥可以依靠,还有祖母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着,我有什么?!我不为自己打算,我能指望谁?!”   安容望着沈安姒,听了她一番话,安容笑的更冷了,“你可怜,是,你真的很可怜,可怜到了分不清好坏了,祖母少疼你了吗?你呢,明知道祖母最担心的就是六妹妹的身子,你还对她下手,祖母要是还疼你,那是祖母瞎了眼!”   安容激愤的有些口没遮拦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快点走啦,”远处,沈安玉颇不耐烦的催促道。   安容迈步朝前走,芍药忙快步跟上,回头看了眼沈安姒,身子轻哆嗦了下。   其实,方才安容和沈安姒吵的话,她都听见了。   她也觉得三姑娘可怕。   上了马车后,安容就闭眼假寐,让一直兴奋想说话的沈安玉恨的牙痒痒。   马车这么颠簸,还睡,没睡够就别出门啊!   一路无话。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长公主府门前停下。   今日的长公主府格外的喧嚣、热闹,人来人往,大家闺秀下马车,下软轿,世家少爷下马,手里拿着请帖递给守门小厮,然后被领着进府。   芍药扶着安容下来后,沈安闵便骑马过来了。   今日的他,带着一张银色面具,配着一身天蓝色锦袍,天姿俊朗,只是脸颊微红,颇有些拘束。   受名声所累。   “四妹妹,我去溜达两圈,等大哥来了,我再进去,”沈安闵笑道。   安容坐了一路的马车,心情平复了很多,笑道,“大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琼山书院离的有些远,我跟长公主府的总管说一声,你先进去吧。”   沈安闵看了看这条路,全是马车,他溜达来溜达去,确实不大好。   等安容跟总管提了一句,总管便笑道,“沈二少爷来了?那快请进,原本给武安侯世子的请帖上就写了让他也一起来的。”   总管盯着带着面具的沈安闵看了好几眼,果然风采俊朗,不拘小节。   那赞赏的眼神看的沈安闵毛骨悚然,哭笑不得。   他浑身就冒着一个词:人怕出名猪怕壮。   他不想做二少爷了……   安容觉得有些对不住他,等迈步进了公主府之后,安容偷偷问他,“二哥,你才学怎么样?”   沈安闵嘴角抽了抽,一脸泪奔的表情,“京都才子遍地,我肯定会淹死在里面,肯定会堕落了你‘沈二少爷’的才名。”   安容脸色闪过红晕,回头看着芍药。   芍药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折扇。   安容接过递给沈安闵道,“二哥,虽然天气是有点儿冷,不过拿把扇子多少好看些,有风度。”   沈安闵,“……。”   不用扇子吧,这迎面而来的寒风就够哆嗦了,一会儿就算做不出来诗词,也不会觉得热啊。   沈安芙捂着嘴,偷偷笑,“二哥,你这个真二少爷还不如假二少爷想的周到呢。”   沈安闵接了折扇,赶紧离开。   跟这群才貌双全的妹妹在一起,压力很大。   由着丫鬟带路,安容几个去了内院。   这个时辰,已经来了很多大家闺秀了,还有好些贵夫人。   院子里摆了不少炭炉,就连吹过脸颊的风都是暖的,觉察不到寒冷。   大家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有说有笑。   安容路过的时候,她们正在交谈,昨天忠勇侯府苏映雪和宋家宋二少爷宋向阳拜堂喜服着火的事。   也有谈论昨天皇上下的唯一一道圣旨:武安侯夫人封号被夺的事。   更有指指点点,面上带着讥讽看着沈安玉,小声交谈,娘亲诰命封号被夺,她们怎么还有脸来参加梅花宴,那样的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要不是沈安姒拼命的拦着,沈安玉估计要冲过去打人了。   迈步进正堂,才要饶过花鸟山水屏风,忽然安容身子被撞了一下,差点撞翻屏风。   一个小琉球一样的肉团子飞快的跑过去,丫鬟跟在后面喊,“小世子,慢点跑儿,别撞着了。”   安容稳了稳身子,就听到一个嚅软的声音问道,“母妃,那首《静夜思》是不是错了?”   长公主看着自己粉嫩嫩的儿子,心里软成一滩水,温婉的脸庞上满是笑意,摸着他的小脸,笑道,“母妃教的怎么会有错?”   小世子皱着个包子脸,弯弯大眼里写着疑惑。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一旁的靖北侯夫人笑道,“小世子学诗了,念一首给大家听听好不好?”   小世子站在那里,一本正经的,才五岁的他学起夫子的模样,格外的可爱。   只见他摇头晃脑道: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姑娘。   一首诗念完,一屋子夫人在憋笑,有些在喝茶的,没差点呛死过去,长公主的小世子才多大点啊,就会思姑娘了。   长公主的脸都青了。   一旁伺候小世子的丫鬟忙道,“公主息怒,方才在花园,一群世子少爷逗小世子玩,卫王世子说‘低头思故乡’不对,小世子他就在公主府出生,抬头低头都是故乡,靖北侯世子就随口说了一句‘低头思姑娘’,大家觉得甚妙,小世子就……。”   丫鬟没敢说是靖北侯世子带坏了小世子。   可是靖北侯夫人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这混账小子,到处犯浑。”   拉过小世子,靖北侯夫人笑道,“小世子乖,别听你轩哥哥胡说八道,你母妃教的才是对的。”   小世子挠了挠额头,还是有些迷茫,“我觉得他们说的对啊,丫鬟也说今儿府里来好多哥哥,就是来找喜欢的姑娘做媳妇的,我也要找一个。”   靖北侯夫人哑口无言,虽然小世子话是怪的点,可是说的都是真的,那些世子少爷来,大部分不都是来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可是这么直白的说,脸上有些挂不住,而且小世子,你才五岁不到点啊,这时候就找,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长公主在揉太阳穴,摆手要让丫鬟带小世子下去,结果有夫人笑道,“小世子,你才五岁,知道媳妇是做什么的吗?”   小世子挺直了腰板,一脸肃然,然而脸蛋却像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耀眼璀璨,“我当然知道了,连轩哥哥说,媳妇是陪我玩,陪我吃饭,陪我读书,陪我睡觉的!”   靖北侯夫人已经站起来了,“这混小子,不打真是不行了。”   一群夫人用帕子捂嘴,并不说什么。   谁不知道靖北侯世子是靖北侯的独子,宠的无法无天,舍得打才怪呢。   这一群人不说话,可是小世子先不干了,跑到长公主怀里,憋着嘴道,“母妃,我喜欢连轩哥哥,不许打他!”   长公主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不行呢,见儿子都快要哭了,忙道,“不打你连轩哥哥,不打他。”   安容站在一旁,有些蹙眉。   那首诗不是李白的么,为什么连小世子都知道他的《静夜思》,大家却不知道他的《将进酒》呢?   等见了礼后,安容出去,找到清和郡主问道,“那首《静夜思》谁写的?”   清和郡主一头雾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估计是谁留下来的遗作吧。”   说着,清和郡主又拉过安容的手道,“那日真是谢谢你了,虽然父王被太后骂了几句,不过皇上却赏赐了我和母妃好几匹珍贵的锦缎呢,我给你留了一匹云锦,等梅花宴过后,你带回去,这回可没有什么不能收的了。”   安容想推脱都不能,便点了点头。   清和郡主咯咯笑,拉着安容朝前走。   结果刚走了没两步,眼睛就被晃了好几下,两人抬手遮挡。   随即耳边是大家的羡慕惊艳声,“好漂亮的衣服,金光闪闪的,是什么布料,以前怎么没见过呢,我好想有一件。”   安容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两人走过来。   是一对母女。   年长的约莫三十五六的样子,姿态雍容,气度华贵,一身金叶锦的裙裳,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来,耀眼夺目。   年少的约莫十五岁的样子,俏丽多姿,纤纤细腰不盈一握,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见这么多人羡慕的眼神,她嘴角的笑更灿烂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惹事   清和群主看了看那两套裙裳,又望了望安容,嘴角的笑意不言而喻。   这金叶锦就是从长公主府送还回去,没想到却进了庄王府。   短短两天时间,就被庄王妃做成了衣裳,还穿到梅花宴上来了。   金叶锦难得一见,又精美至极,两人的披帛也是金叶锦的,不过却换了带,更显得母女二人亲厚。   梅花宴,虽说是比才斗艺,可是一群大家闺秀,女儿家爱精美的裙裳和头饰,会忍不住品头论足一番。   今儿打扮最美的,无疑是庄王妃和惜柔群主。   不知情而羡慕妒忌的恨不得上去摸一摸,感受一下。   知情的都同情暗笑,皇上都知道京都有两匹金叶锦,现在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梅花宴上,皇上肯定会有所阷闻,那时……   因为两件衣裳就被皇上猜忌,太可惜了。   “砰!”   忽然,砰的一声传来,将众人的视线拉回来。   大家回头,就见到沈安玉一脸无辜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看着趴在地上,哭的很委屈的姑娘。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到你的裙摆害你跌倒的,我扶你起来。”说着,沈安玉去拉她起来。   谁想,沈安玉一脚踏过去,直接踩人家裙摆上了,那姑娘气的一拽裙摆。   好嘛,众目睽睽之下,沈安玉“啊”的一声惊叫之后,直接朝那姑娘扑了过去。   两声歇斯底里的惊叫,惊得躲在树上看热闹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逃命。   安容抚额。   身侧的安阳郡主摇头轻笑,“安容,你这五妹妹的性子,睚眦必报啊。周御史弹劾了她娘,犯不着拿周御史的女儿出气吧?”   那个“不小心”被沈安玉踩了裙摆摔倒的姑娘正是铁面御史周兴之女,周倩瑶。   摔了一跤不算,又被沈安玉借着拉她为借口狠狠的砸了一下,这会儿她的脸都气青了。丫鬟在帮她拍裙子上的灰土。   冬天寒气重,地上有些潮湿,她天蓝色的裙袍上,泥土点点,根本擦不干净。   手心也蹭破了皮,她娇柔瑰丽的脸庞上。水洗墨玉的眼睛浸满了泪珠。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过去关怀她。   铁血御史,负责监督百官,只要发现德行有失,或者失职的地方,他都会奏报皇上。   当官的,谁不犯错 ,别的御史会睁只眼闭只眼,或者干脆装傻不知,唯独周兴会一五一十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得罪了群臣,后果就是周夫人和周姑娘交际圈子困难。   见她被欺负,大家除了看热闹还是看热闹。   可是安容却格外的喜欢她,喜欢这个模样娇柔,话也不多,但性子坚韧,让人吃惊的女子。   安容还记得,前世周御史被弹劾,说是徇私枉法,还“证据确凿”,被关进死牢,周家也被抄家。   就是这个模样娇柔的女子,在生下儿子没两个月,去击鸣冤鼓,告御状。   要知道,御状可不是那么好告的,首先要滚钉耙,那是一种以死鸣冤的决心。   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高兴状纸。   皇上被她感动,下令让萧湛彻查周御史一案,那是萧湛封王接的第一个任务,可见皇上的决心了。   这样性子刚毅又不失柔美的女子,安容打心里钦佩她,周御史为官清廉,仅仅靠俸禄持家,估计没有准备备用的裙裳。   安容转头吩咐芍药道,“去把我那套备用的裙裳拿给周姑娘。”   芍药怔了两秒,方才朝周倩瑶走去,周倩瑶朝安容感激一笑。   可是她的丫鬟却哭着朝沈安玉发怒,“你凭什么欺负我家姑娘,我家老爷身为御史,职责便是监察朝廷百官,武安侯府那点破家,你以为我家老爷吃饱了撑的去打听,还不是你们侯府有人偷偷把信丢进我们周府!现在倒好,又来恼我们姑娘了,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娘就教出什么样的……!”   “碧儿!”在周倩瑶第三次呵斥的时候,丫鬟才止住嘴,恨恨的站在那里,一脸的倔强。   沈安玉气煞了,梅香站在她身侧昂着脖子道,“谁欺负你家姑娘了,我家姑娘是不小心,她自己也摔了一跤!”   周倩瑶拉了碧儿,随芍药一起离开。   沈安玉气的握拳,扭头看着安容,眸底带着寒意,压低声道,“谁许你帮她的!害我娘没了诰命封号,肯定是你偷偷举报的!”   安容能猜到是有人举报,没想到是府里的,看来大夫人平日苛待人久了,报应来了,但是这不代表她沈安容就会帮着背黑锅。   安容冷笑一声,“五妹妹,有些话你说之前最好经过脑子,大庭广众这下,你毁我名声,我不是软杮子,任你想捏便捏,你再随意侮辱我一句,我定会查清这事,让你当着众人的面给我赔礼道歉!”   安容态度强硬,沈安玉倒气弱了,可是除了她,谁会举报娘亲?   沈安姒忙过来拉着安容道,“四妹妹,五妹妹不过是气极了,口没遮拦,你就……。”   安容冷淡的眼神扫过她,沈安姒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了来了,连拉着安容的手都松了。   对沈安溪下毒手,半点姐姐情不讲,现在却帮沈安玉说情,沈安姒也觉得自己疯了,又不是她举报的,管你们掐起来谁倒霉,都珝她无关。   安容转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就有小丫鬟走过来,福身道,“沈四姑娘,顾家姑娘到了。”   安容心上一喜。   等了没一会儿,给长公主请过安的顾清颜和顾宛颜就过来了。   安容本来想走过去的,可是脚步却抬不起来。   怔怔的看着清颜左右打量,身姿婀娜,步伐从容,一颦一笑间,风华绝代,有种张扬的美,和记忆中风华内敛的她背道而驰。   而她身后跟着的顾宛颜,神情内敛的多,或者说,更加小心翼翼,连打量人都谨慎小心,没有清颜的大方得体。   甚至连看着顾清颜都带着小心翼翼之色。   安容迷糊了,上回见到她们,不还是顾宛颜气焰盛吗,怎么才几日没见,就调换了?   顾清颜见到了安容,柳叶眉轻挑,笑着迈步走了过来。   安容朝她见了礼,顾清颜只是点了点头,眼珠子东张西望,嘴上才道,“上次孙氏去找你要药丸秘方,不是我让她去的,是济民堂有人上门说,你那秘方是顾家祖上的,让她去找你拿,她求我跟你解释一下,她并非有意冒犯沈老太太。”   安容眸底露出迷惑之色,顾大夫人求清颜来说情?   “那秘方是……,”安容抿唇,正想要说清楚,结果顾清颜却很不感兴趣,“秘方的事,我不懂,你要是还有多余的,可以送我两张,我问你,今儿萧国公府表少爷萧湛来不来?”   安容愣愣的看着她,“应,应该会来吧。”   “应该?那是会还是不会啊?”顾清颜眉头扭着,她最烦的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了。   她还想见见那个昊哥哥口中赞赏不已的男子,敢给昊哥哥一剑,差点要了昊哥哥的命,这仇她记着呢,没想到,又因为他定亲,害的她莫名其妙的跑这里来了,想想就一肚子火气。   顾清颜见安容摇头,有些闷气道,“算了,问你也不知道,我自己去找他。”   说完,就朝男子所在那一边走去。   安容想阻止她,却被顾宛颜挡住了,“我这大姐姐脾气大的很,她想做的事,谁挡,谁死。”   这句话,顾宛颜是咬牙切齿的蹦出来的。   说完,她就转身玩自己的去了。   安容把要走的雪巧拉住,扭眉问道,“这两日顾府发生什么事了,顾二姑娘似乎很怕清颜?”   雪巧望着安容,点头道,“别说二姑娘,就是大夫人也不敢在姑娘面前大声说话了,昨儿大夫人的胳膊还差点被姑姑给卸了呢,还有之前被大夫人抢劫的股份,也都乖乖的还回来了,我不说了,姑娘做事喜欢凭喜好,我怕她惹事。”   看着雪巧急急忙忙追着清颜离开,安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跟去看看。   可是弋阳郡主去来拉着好,神神秘秘,面带酡红的问,“安容姐姐,你那个俊才洋溢,风度翩翩的二哥来没来?好多大家闺秀都在议论他呢。”   安容,“……。”   芍药默默的转了身,双手紧紧的捂着嘴巴,肩膀抖成筛子状,偷偷的小意的瞄着自家姑娘的脸宏观世界,那凌乱的笑容是那么的牵强苦涩,哭笑不得。   安容已经凌乱的找不到形容词了,呆呆的看着弋阳郡主,嘴角抽搐了半天,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弋阳,你不会喜欢我二哥吧?”   弋阳原就羞涩的脸,酡红更甚,轻跺了跺脚,“我怎么会喜欢一个没见过的人,我只是好奇而已。”   安容拍拍胸口,放心道,“没喜欢就好,你可不能喜欢他。”   “为什么?”弋阳郡主睁大双眼看着安容。   安容舌头打结,“没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能喜欢,他这人毛病特别多,特别的多。”         第一百一十七章 落水      对于安容两个特别多,弋阳扭着小眉头看着安容,一脸他是你亲二哥么,有你这样做妹妹的么,你是糊弄我的吧表情,安容胸腔喷血。   安容揉太阳穴,一边为难,一边又有些飘飘然,怎么就没把她生成男儿身呢,弋阳多可爱啊,娶回来很好,可是沈二少爷不是她啊!   安容琢磨着怎么说“沈二少爷”的坏话,让弋阳对沈二少爷的好奇心骤失,却不影响沈二少爷的名声,不然二哥该蹬她了。   结果还没等她想好说辞,丫鬟来报:沈二少爷落水了。   安容脑门上的黑线成摞的往下掉,她辛苦建立的“沈二少爷”形象啊,瞬间全无。   “好好地沈二少爷怎么落水了?”弋阳郡主睁着双水眸,好奇中带着些担心的问。   丫鬟抿了抿唇,捂嘴笑道,“沈二少爷是真无辜,他因为戴着面具,被顾大姑娘当做是萧国公府表少爷,恼他退亲,名声受辱,就……。”   要说推吧,顾大姑娘也没动手,当时沈二少爷站在湖边,欣赏湖光美色,谁想顾大姑娘就朝他走了过去。   顾大姑娘步步逼近。   沈二少爷步步后退。   石块就那么大,估计沈二少爷是想怎么回答顾大姑娘问题去了,然后一不留神,就掉下水了。   弋阳郡主嘴角猛抽,问道,“顾大姑娘问什么问题了?”   小丫鬟咯咯笑道,“顾大姑娘问他,‘本姑娘是长的入不了你的眼,还是性情骄纵你看不上,要退亲?’”   弋阳郡主也忍不住想笑了,想不到在梅花宴上还能见到这样的热闹,可是。“好好地沈二少爷为什么要戴面具啊?”   “……我二哥脸上长了个小包,”安容咬着舌头道。   凡是不能见人的,都是脸上长包的。   然后不再多言。让丫鬟带她去看望沈安闵。   当安容见到沈安闵的时候,沈安闵一脸的哀怨神情,有比他更悲催的少爷吗?   他才是正儿八经的沈二少爷啊,可是大家心目中的沈二少爷跟他半点关系没有,在一群世家少爷中,不论他走到哪儿。就“沈二少爷”四个字。大家就围上来问,为什么他要学医,不跟周太傅学习。平常有什么爱好?   他一通胡诌之后,带着淡淡的忧伤眺目远望,寻找平静。   好嘛,还有深闺怨女来质问他,为什么退亲,不愿意娶她?   这叫他怎么回答,假的沈二少爷可以说是女儿身没法娶。可是他是真的啊,一时舌头打结,脑袋缺弦,然后就……落水了。   沈安闵哀怨了好一会儿,可是见到弋阳郡主面带羞涩的看着他,沈安闵就哀怨不起来了。   抚了抚头上还湿湿的发髻。风姿潇洒。性情不羁。   安容差点喷血,不忍直视。却不得不忍着,歉意的沈安闵道,“二哥,我替清颜给你赔个不是,她认错人了,不是故意连累你落水的。”   沈安闵潇洒的脸色缓缓皲裂,“她不是明国公府姑娘,也不是裴家姑娘?”   安容点点头。   沈安闵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她是……算了,我也没事。”   就是身子好像怎么也捂不暖和,那湖水真凉,透心凉。   要是多泡会儿,估计得直接躺病榻上了。   安容抚额轻叹,“二哥,你武功真的不怎么样,若是可以,你还是进琼山书院学习吧。”   沈安闵扭眉看着安容,不懂她这话什么意思,琼山书院,那是他能进的么?   可是他忘记了,他现在是“沈二少爷”,琼山书院一群先生等着收他为学生。   安容的意思是,反正名声是沈二少爷的,他是货真价实的沈二少爷,就算欺骗,那也是她骗的,为了前途,耍点点小手段进书院不算什么,人家还走后门呢。   安容决定送沈安闵进琼山书院。   从小屋出来,安容眉头轻皱,二哥身边的小厮来宝呢,怎么么见到他?   花园,凉亭处。   周少易正拿着沈安闵的折扇,摇头晃脑的诵读: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扇面上一支梅花傲骨嶙峋,悄然绽放,落款两个大字:沈二。   “好诗,好诗!”周少易由衷的赞道。   一边另外几个学子追问道,“你家少爷才情卓绝,这画骨也傲然,除了学医之外,有什么嗜好没有?”   来宝站在那里,想着来之前,六姑娘千叮万嘱,别乱说话,他可是铭记于心的。   要说二少爷有什么爱好,除了画画,就是……   来宝猛摇头,打死也不能说,会被鄙视的。   不过四姑娘对二少爷真是好,这是以前二少爷画的画,还没有写上诗,就被四姑娘要了去,没想到添了首诗又还了回来。   而他,一个做小厮的,居然能有被一群世家少爷围着追问少爷情况的一天,说出去倍有面儿。   只是少爷落水去更衣了,他是小厮,该伺候在一旁啊,那才是他要做的事。   来宝瞅了瞅周少易手上的扇子,想去抢,可是没有那个胆子。   算了,不就是把扇子么,回头让少爷再画几个好了。   来宝遁走。   周少易打着扇子,一脸憋闷,当然,还有身边一群自诩才情卓然的少爷。   “原还想在梅花宴上大放异彩,结果沈二少爷随随便便一首诗,就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有学子赞道。   有另外的学子点头赞同,“幸好他不跟咱们一同上学,否则还有我等出头之日,可是错失这样的潇洒同窗,又是人生一大憾事。”   说着,学子呢喃道,“李家铁铺前些日子关门。今日重新开张,我来之前去瞄了一眼,就沈二少爷送的那削铁如泥的匕首。你们猜多少银子一把?”   “多少?”有学子问道。   那学子举了个只手,摇了摇,“五百两啊!”   豪爽,大方,洒脱,不羁。多好的同窗啊!   可惜人家不爱读书。爱学医。   大家纷纷惋惜。   从小屋出来,安容便往回走,弋阳郡主在兀自生气。   生的是顾清颜的气。也在生安容的气。   她都说了顾家大姑娘脾气不好,她还不信,一个四品小官之女,又名声不显,根本就不在受邀之列,安容姐姐还非得给她求了份请帖。   没想到,她胆子大到竟然在梅花宴上就要找湛哥哥。质问湛哥哥为什么退亲,看不上她。   也不看看她哪里好了,为什么不能退亲,再说了,当时不过是口头婚约,都没有交换定亲信物。   弋阳郡主眯着安容。她觉得安容对清颜比对沈二少爷好。   安容眼角余光瞄着弋阳郡主。气了一路还没消气呢,不会真对二哥另眼相看了吧?看过真人了还喜欢。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可是安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弋阳是郡主,沈安闵只是个三品官的公子啊,身份悬殊的有点大,不过弋阳应该知道吧?   “我二哥叫沈安闵,是我三叔的嫡长子,对了,我三叔能回来,还没多谢你呢,”安容笑道。   弋阳郡主脸颊微微红,并不说话。   安容望天,弋阳真的喜欢上二哥了。   安容想到弋阳郡主的前世,嫁的夫君还算不错,瑞亲王就她一个嫡出的郡主,女婿身份肯定差不了,只是后院小妾也不少,安容觉得,凡是内院有妾的,过的都不怎么舒坦。   安容轻耸肩,就被弋阳郡主拉了下云袖,指着前面给她看。   安容迈步走过去,还没走近,就听到有讥讽声,很熟悉,是清颜的说话声。   “戴着个面纱,我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人,怕引来宵小觊觎,没想到却是满脸雀斑,真像是白嫩嫩的大饼上撒了芝麻,”她双手环胸,鄙夷的开口。   那个被鄙视的姑娘慌乱的遮起面纱,双眼夹泪,转身便跑了。   与那姑娘一起的姑娘恨恨的看着顾清颜,“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说话留点儿口德,一个四品小官之女,也敢鄙视镇南伯府大姑娘,真是胆大妄为!”   顾清颜朝她走近一步,她吓的直后退。   再不敢说什么,她也转身跑了。   顾清颜鄙视的扫了两人一眼,“就这样的胆量,还敢背后说我坏话,本姑娘就认错人了,又关她们什么事,要换做以前,我定拔了你们的舌……。”   雪巧要哭了,紧紧的拽着顾清颜的袖子,求道,“姑娘,你别再闯祸了,镇南伯是老爷的顶头上司,你得罪了镇南伯府大姑娘,回头……。”   雪巧不敢说镇南伯给老爷穿小鞋,老爷生气回来,大夫人肯定会火上浇他,等着她们的可就是家规了啊!   顾清颜脸色一变,气呼呼的看着她,“你怎么不早说!”   “奴婢一直拉着你,可是姑娘不给奴婢开口的机会,”雪巧面色青白,很难看,她喜欢以前那懦弱的姑娘,至少不会一天闯好几个祸事。   顾清颜头疼,气的一脚把地上的石子踹飞进湖里。   噗咚一声传来。   涟漪阵阵。   这什么狗屁的日子,连话都不能说了,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现在还得看一个小小伯爷的脸色过日子!   远处,弋阳郡主拉着安容的手,撅着嘴看着她,一脸“她很差劲,我不喜欢她,你最好也别搭理她”的表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安容颇有些无奈,清颜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说话着实有些刻薄了,怎么能说人家姑娘脸上都是雀斑,是大饼呢,还撒了芝麻的。   前世,她可是同情人家,还给人送了药膏,怎么现在全变了。   弋阳郡主把安容拽着了,可是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惊喜的唤声,是顾清颜的。   弋阳郡主气的直喘气,扭头时,不想见的人已经站在跟前,握着安容的另外一只手。   “对不住啊,丫鬟只说萧表少爷戴了面具,我不知道你二哥也戴着面具,害他掉水里去了,他没事吧?”顾清颜歉意的道。   安容摇了摇头。   顾清颜大松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方才,我性子冲动了些,得罪了镇南伯府大姑娘,你能不能帮我说个情?在这里,我只认得你了。”   安容扯了扯嘴角,道,“帮你可以,可是我不大会,你自己可以……。”   “别,我长这么大,还没给人道过歉,我怕忍不住,”顾清颜憋屈道。   弋阳郡主站在一旁,差点就气爆了,什么人啊,自己不道歉,让别人去,也太厚颜无耻了些吧?安容姐姐竟然也答应!   怕安容改主意,顾清颜说完,便疾步离开了。   留下安容站在那里,分外凌乱。   难道因果循环,上辈子清颜帮过她很多次,这辈子要全部还回去?   安容认命的去找镇南伯府大姑娘江秋韵。   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那里哭,有三四个姑娘在宽慰她,还有就是数落顾清颜的不是了。   安容有些头皮发麻。   清颜这是犯众怒了啊。   安容拉着弋阳郡主一起,弋阳郡主要走,撅着嘴看着安容,“哪有你这样的,她才不是我朋友,我才不要帮她求情。”   安容乞求的看着弋阳郡主,“就这一次好不好,就帮这一次。”   弋阳郡主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轻声道,“我听说你二哥诗词不错,喜欢折扇,你让他送我大哥一把,我大哥喜欢兰花。”   安容满脸黑线。   喜欢兰花的明明是你好么?   你大哥喜欢喝酒。   安容点点头,弋阳郡主这才咧嘴笑。   安容拉着她走近,江秋韵哭的是梨花带雨,肩膀一抽一抽的,安容觉得舌头有点干,说不出来话,清颜那话着实伤人。   几人瞧见弋阳郡主,忙起身行礼,包括江秋韵。   安容咬着唇瓣看着她,“那个,清颜她之前不小心撞了脑袋,一受刺激,脾气就变的有些喜怒无常,她不是有意的,她知道错了,不好意思来给你赔不是,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还有你脸上的,脸上的雀斑,她会想办法帮你去掉,她有秘方。”   江秋韵抬眸看着安容,修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轻轻颤动,美的惊人。   “她真的有秘方能去掉雀斑?”一旁穿着碧色裙裳的姑娘开口道。   安容重重的点头,这一点她可以确定,绝对有。   那姑娘拽了拽江秋韵的云袖道,“要不就信她一回,有沈四姑娘和弋阳郡主作证,她不敢骗人。”   说完,又看着安容道,“她那话你也听见了,直戳人心窝子,只给她十天时间。”   十天时间足够了,安容有信心调制药膏,便点了点头。   弋阳郡主朝安容呲牙,去掉雀斑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太医都试过了,根本就没什么效果,十天后,她怎么办?   “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好的我都嫉妒了,”弋阳郡主吃味道。   安容讪笑两声,重生的事太匪夷所思了,叫她怎么告诉她,便转了话题,把这问题岔开。   刚聊到别的,就有小丫鬟来请她们入园,梅花宴快要开了。   几人便兴致勃勃的去了千福园。   园子有两个入口,入口不远处,一群大家闺秀排队踢毽子投壶,一旁有丫鬟写上姓名记录下表演的项目。   到了这时,大家才知道今年的梅花宴与往年不同,而且是大有不同。   有些大家闺秀快哭了,她不会厨艺啊。   可是一听到有好些人都选中了厨艺,而且都不会的时候,眼泪就擦掉了,好歹丢脸有伴啊。   安容抽到了是解惑,和安阳郡主一样。   弋阳郡主和清和郡主等等绝大部分人都是选中的厨艺,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有人是烧肉,有人是烧菜,有人是烧鱼……   愁煞人啊。   等依照请贴上的排号落座后,大家就交头接耳了,这鱼怎么烧好吃,菜要怎么洗?   上座,好些贵夫人都怔住了,“长公主,怎么比试厨艺了?”   长公主揉太阳穴,“这回的梅花宴,清和和弋阳先斩后奏,直接禀告了太后,太后说可以依照她们的意思举办,我也没办法。”   太后都赞同比试厨艺,谁还敢说不好?   与往年不同,今年总管大人喊了好几声,场面才安静下来。   总管大人道,“今年的梅花院与往年不同,不再只是随大家的喜好,喜欢什么表演什么,最拿手的大家都会。”   “大家闺秀,要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女红和厨艺最能考验一个人耐心和细心,在家为父母做菜添饭是极大的孝心,今日的梅花宴是要告诉大家,厨艺也很重要,不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差。”   说话间,三十几个灶台已经搬上来了。   世家少爷那边就六个,代表只有六个这么倒霉。   而大家闺秀这边可不只是三十个,而是灶台不够,分两批。   请抽到厨艺的上台比试。   总管说完,半天没动静。   不由得又喊了一遍。   好吧,有人上场了,这个人还不是别人,鼎鼎大名的沈二少爷,沈安闵。   他一上场,下面一群人都惊呆了。   果然豪爽洒脱,放荡不羁。   不就是丢脸么,早丢晚丢都是丢,何必扭捏。   然后,其余五个倒霉世子少爷也上去了。   其中就包括瑞亲王世子,莫翌尘。   只是大家闺秀这边没有带头人啊,总管不得不一个个点名。   点到的不得不上场。   这一场,安容认识的不多,弋阳郡主在,清颜在,还有沈安姒。   系好围裙后,便是挑选食材。   安容坐在那里,一眨不眨的看着比试台。   她最关心的还是沈安闵和清颜。   见沈安闵迅速的挑选食材,然后清洗,吩咐小厮准备火,然后放油,还耍酷的把勺子转悠了一下。   安容看呆了。   嘴巴张着,半晌都没合上,二哥居然会烧菜,太惊悚了!   四下不少人也看怔了,这沈二少爷真是个奇人,明明诗才双绝,又洒脱不羁,没想到厨艺还非同一般,都说君子远庖厨,也只有他这样的才不屑上琼林书院吧?   与之对比的,是一旁的瑞亲王世子,好吧,习武之人果然不同,虽说厨艺不怎么样,可是一手刀功着实了得,瞧那萝卜雕花,那个精致啊,不过你的菜好像是萝卜烧肉,你要用萝卜花烧肉么?   安容笑的腮帮子疼,差点喘不过气来,就听到一旁有人笑的从桌子上摔下来了。   “别告诉我,她是想把鱼淹死,”那姑娘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排乌鸦从脑门上飞过去,安容朝大家闺秀那边望去。   蹲在地上,把鱼往水里摁的就一个,顾清颜。   “怎么还不死啊,”只听她不满道。   一群人摇头笑的脸抽筋:这姑娘脑子不好。   果然比试厨艺能看到最本质的问题,跳舞弹琴,最多学艺不精啊。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一个,估计是笑声太大,惊动了她,顾清颜反应过来,脸颊绯红,容貌出众的她更显娇媚。   可是下一秒,大家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她双手抓起那胡蹦乱跳的鱼,直接就丢尽了烧的冒烟的锅里。   那鱼烫的跳了起来。   那叫一个凄惨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鱼没洗,内脏没除,就连鱼鳞都还闪闪发光。   这菜不论做的如何,那也是要尝的啊,一人一筷子……   再看她,用勺子拨弄了下那被活活烫死的鱼,把铜盆里的水全部倒进去。   想了想,估计发现应该用油。   又把油倒进去。   还有盐,她把盐罐子拿在手上,不知道加多少,抬头问了问烧火婆子,“盐应该加多少?”   婆子两眼呆滞,呐呐声道,“姑娘随意即可,各人口味不同,口味清淡点就少加点,重口味的就多加点。”   “我喜欢清淡点的。”   说完,只见她挑了四勺子盐进去。   “好‘清淡’的鱼,”有世家少爷猛罐茶水了。   还有别的调料,酒,一大瓶子,她全部倒进去了。   估计她是不喜欢醋,直接无视了,大家庆幸她不喜欢醋,不然整个园子都是醋味了。   盖上锅,她擦了擦手,抹了抹汗。   做条鱼真不容易,这群刁民有口福了,居然能吃到本公主纡尊降贵做的菜,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连父皇母后都没有尝到,回头做给昊哥哥吃。   所有人都在笑,都在议论。   只有安容没有。   安容笑不出来。   她吃过清颜做的烧烤,色香味俱全,清颜说她在偏院居住时,没有小厨房,就让丫鬟偷偷去买了菜回来,架个小火炉就能吃,以前常这么做。   可是清颜这样子,哪里像是会厨艺?   那样子,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的不会,她是真不会,她是谁?   安容盯着比试台,眼睛一眨不眨。   很快,鱼就熟了。   顾清颜判断鱼熟了的依据是:隔壁做菜的人把菜盛起来了。   她掀开锅盖,努力把鱼捞出来,捞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还是婆子心软,不忍心她那么折腾大家的心肝,帮她把鱼盛了起来,还有那一大锅鱼汤。   婆子把鱼端上去,长公主扶着额头,庆幸不用她们尝菜,她们只是看看。   “端去给那些世家少爷们……尝尝吧,意思意思就好,”长公主无奈道。   一旁的嬷嬷低声道,“公主,那些菜吃了怕是会坏肚子,奴婢派人去请几个太医来吧?”   只有靖北侯夫人气煞了脸,吩咐婆子道,“先端给靖北侯世子尝尝。”   连轩位置就在下面,靖北侯夫人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脸都黑了,“娘,我是你亲儿子啊,你忍心我喝鱼的洗澡水吗?”   靖北侯夫人冷着脸,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样的馊主意只有他想的出来。   婆子奉命把鱼汤送了过去,某世子一脸苦色的用了筷子。   一只筷子。   蜻蜓点水的沾了下鱼汤。   一脸赶赴刑场的表情嗦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一旁的萧迁问道。   “我说‘味道好极了’你信么?”连轩翻白眼道。   萧迁默然。   说完,靖北侯世子赶紧拿茶水漱口,娘啊,这辈子最难吃的菜估计就这个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怀疑      有靖北侯世子带头,大家都只用了一只筷子。   顾清颜站在那里,脸都黑成了墨色,一群刁民,本公主做的菜怎么可能那么难吃!   很快,大家就都做好了,丫鬟们端给世家少爷们尝。   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么就是苦的,还有烧焦的,没烧熟的,菜上还有泥巴的。   “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做出来的菜要人命啊,”有世子一边流泪一边嚼那嚼了半天也嚼不烂的牛肉。   第二批大家闺秀要上场,长公主站了起来。   “今天的厨艺比试就到这里吧,以往大家都不重视厨艺,忽然比试,大家都手忙脚乱,做出来的菜也不尽如人意,明年的梅花宴,厨艺依旧,有一年的时候供大家钻研,”长公主笑道,看了看那些大家闺秀沮丧倒霉的神情,长公主又加了一句,“方才参加比试的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可以自由挑选比试项目,重新比试一次,展现最美的一面。”   这回大家都高兴了。   只是比试台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丫鬟婆子们清扫了半天,重新铺上红地毯,才继续。   看着中规中矩的弹琴,歌舞。   好吧,大家又觉得还是看人家手忙脚乱的烧菜比较有趣,要是能不让他们豁出小命尝试就好了。   很快,就到安容上场了。   只见一个小厮牵着一只螃蟹出来,螃蟹的甲子上夹着两根芦苇。   小厮笑道,“请沈四姑娘猜这寓意什么。”   一群人都望着那四下溜达的螃蟹,不明何意。   安容思岑了两秒,道,“二甲传胪。”   一群人惊呆了。   “出自何处?”总管笑问道。   “前朝永照三年,历城李家,在科举前夕,有螃蟹夹着芦苇路过,后其府上少爷中二甲传胪,当时传的沸沸扬扬,”安容笑道,当初从书上看到这些的时候,她还想偷偷叫人去别人门前放螃蟹。   这一题知道答案的人寥寥无几。   大家看安容的眼神变了,不愧是沈二少爷的妹妹,果然才识过人。   安容下去之后,接着便是沈安闵。   他最拿手的是画画,今儿是梅花宴,他一手泼墨画梅,惊叹四座。   周少易坐在那里,笑的诡异。   之前他只见到沈二少爷的背影,觉得不同,但也没多想。   可是见到安容,还有安容的才学,他哪里还能想不明白,那个牙尖齿利,和沈安北一起把祖父哄得团团转,卖了还帮他们数银子,笑的跟个大姑娘一样的沈二少爷本来就是假的!   真的沈二少爷,才学也是惊人。   难怪冒充他了。   安容坐下来时,沈安玉死死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那么刁钻的题目,她听都没听过,她竟然会。   安容扫了她一眼,“当然是看书才知道的,难道会梦到吗?”   沈安玉气噎。   台上比试的弹琴。   安容兴致不高,她扫了扫沈安闵的桌子,大哥没来。   安平侯嫡次子,定南伯嫡子都没有来。   安容觉得有些不寻常,就算大哥不来,他们也该来吧?   一刻钟后,再次轮到顾清颜上场。   走神的安容,根本就不知道她上场了,还是沈安玉推攘了她一下,她才抬眸看比试台。   安容眼睛一紧。   比试台上的女子穿着一身天蓝色广袖流仙裙,裙摆上用金丝银线绣着孔雀翎,随着摆动,光芒璀璨。   如柔荑的手腕上戴着银手钏,上面有银铃铛,脚腕上也有,随着走动,叮铃作响。   舞姿轻盈、飘逸、柔美、自如。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自苕。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廪风。   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   唯秋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眼前曼妙的舞姿渐渐和记忆中的舞蹈重合起来,一样的舞袖回首娉娉笑,勾魂夺目。   公主。   朝倾公主。   北越的朝倾公主。   清颜是北越的朝倾公主!   安容觉得自己疯了,怎么可能,这一世的清颜怎么可能是朝倾公主了?!   安容惊站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沈安玉一跳,猛然拽了安容一下,咬牙道,“你激动做什么,不就跳的稍微好一点吗,谁不会啊!”   沈安玉嘴上说着,可是心里却在妒忌的冒酸水,一个四品小官之女,居然跳的这么好,她请的起女先生吗!   一曲《惊鸿舞》,艳惊四座,让人忘了呼吸。   等顾清颜袅娜福身时,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顾清颜见状,嘴角划过一丝得意的笑。   靖北侯夫人拍手叫好,眸底是毫不吝啬的赞赏,“舞姿果然非同一般,叫人惊叹。”   庄王妃则笑道,“顾大姑娘还真是奇特,方才烧菜的样子,和这会儿的舞姿,简直判若两人,这一回的梅花宴可是发人深省。”   难怪有那么多看着娇柔的大家闺秀,出嫁前容貌端庄,蕙质兰心,出嫁后,心狠手辣,妒忌成狂。   为了嫁个好人家,夺人眼球,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还真是难为她们了。   长公主但笑不语。   顾清颜下了比试台,没有回座位,而是朝另一边走去,她需要把衣服换回来。   安容站了起来,追着走了。   某个刚跳上比试台,正打算大放异彩,好叫大家知道,他虽然放荡纨绔了那么点点儿,但不是真的不学无术,他以前只是不屑要那些虚名罢了,谁想一扭头,安容走了。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可是还有雄性为了博取雌性的青睐,使出浑身解数的,可是某世子想要的青睐走了,还比试个毛线!   一脸哀怨的掏出玉箫,心中憋屈的某世子硬生生的把一首《凤求凰》吹的众人直捂耳朵,苦不堪言。   靖北侯夫人脸已经成铁青色了,来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改过自新,不再胡闹了,一脸兴奋的跳上比试台,就吹了这么首要命的曲子,他还不如只看看热闹!   靖北侯夫人脑壳生疼,不忍耳朵受折磨,伸手捂住。   等她捂住了,那群早受不住的贵夫人也就不用留脸面了,做娘的都这样,还指着外人赞赏么?   再说顾清颜喜笑颜逐的离开,可是走到半道上,就发觉有人跟踪她,蓦然回首,便见到一脸审度的安容。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谁跟踪我呢,原来是你,”顾清颜拍着胸口道,“你不看比试了吗?”   安容紧紧的盯着她,目光赤果,叫顾清颜浑身不舒坦,摸着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没有脏东西吧?”   安容朝她走过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道,“这是你要的祛疤良药,你能告诉它叫什么吗?”   顾清颜接过锦盒,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个精致的胭脂盒,面上一喜。   可是打开一看,那一坨黑色,黑的惊心动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祛疤良药她见过不少,可还没有哪个是这样的。   她哪知道这个叫什么,宫里进贡的良药,都是色香味俱全的,玲珑剔透,芳香四溢,便是误食了些也不会送命。   黑乎乎的药,她只听说过一个。   “这不会是狗皮膏药吧?”顾清颜扭眉,眸底闪过一抹不虞之色,这是成心耍她玩吗?   这样的药当作贡品送到太后跟前,还抹在身上,可能吗?   安容赫然一笑,“之前我还不敢怀疑,纵然你性情大变,记性错失,你还是原来的你,没想到一个从来不会跳惊鸿舞的清颜竟然舞艺超群,弋阳说你脱口一声‘诛九族’,丫鬟说你自称是公主,我只当你是得了妄想症,没想到得妄想症的那个是我!”   顾清颜脸色大变,以前她渴望别人相信她真是公主,可现在被认出来,她却心慌了。   “你乱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慌乱道。   安容静静的看着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陌生的表情,心中荒凉,她重生一世,为何人事不再。   “你何必跟我装傻,朝倾公主?”安容笑的冷沉。   顾清颜,应该说朝倾公主猛然抬头,看着安容的眼神带着恐惧,半晌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知道,你……。”   “我怎么知道?”安容眼敛轻低,浑身冒着股苦涩,“朝倾公主,北越慧后所出,太子胞妹,极尽宠溺,性情嚣张跋扈,擅长舞蹈,尤其擅长《惊鸿舞》,世上无人可出其右,钦慕异性墨王世子上官昊,一个月前,求皇上赐婚。”   前世,朝倾公主被拒婚,曾绝食抗议,后北越有意和大周联姻,朝倾公主主动提出和亲大周,墨王世子上官昊护送。   实则一路上都在算计怎么将生米煮成熟饭。   萧湛负责迎接和亲队伍,将队伍一路都打探的清清楚楚,雪巧管不住嘴,当成笑话说与她们听,还戏言不知道哪位皇子会那么倒霉娶了她。   为什么就这样一位公主,居然会成了这一世的清颜。   原本的清颜去了哪里?   “清颜在哪里?”   安容努力让自己镇定。   她觉得恐怖,一个人竟然可以霸占另外一个人的身躯,而且还是原该在千里之外的人!   朝倾公主同样觉得恐惧,紧紧的盯着安容。          第一百二十章 出事      一个闺阁女儿既然将她的一切打听的清清楚楚,只有对原本的顾清颜极其熟悉的人,才能发觉她变了,就连顾宛颜也只怀疑她之前是在藏拙!   可是为什么顾清颜的记忆中之前从来没有过她?   她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重生。   朝倾公主深呼吸,神情恢复从容淡定。   就算被认出来了又如何,她还能杀了她不成,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说出去,谁会信?   连太医都说她是因为摔跤撞了脑袋,得的是臆想症,况且她有顾清颜的记忆,蒙混过关完全可能,倒是她,莫名其妙的对自己那么好,顾家人都在怀疑她有不轨企图。   至于真的顾清颜哪去了?天知道!   “你别问我顾清颜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绝食饿晕了,醒来就在大周了,还成了一个人人都能欺负的小官之女!”朝倾公主冷声道,声音带着惆怅和愤恨。   安容怔怔的看着朝倾公主,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想着她做的那些事,心中就愤岔不已,“我知道你是朝倾公主,但是你顶着的是清颜的身体,我不希望她回来的那一天,已经恶名昭彰!”   安容嘴上这么说,可是心中却在打鼓,清颜真的还有回来的一天吗?   朝倾公主勾唇一笑,不再故作温婉,笑的骄纵,“我不管这身体是谁的,现在都是我的,我只是我!她害的我突然出现在这里,若不是这身体现在是我的,我都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若不是身份不够,需要她随时搭救,她早杀人灭口了。   说完,朝倾公主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后,发觉手里还拿着锦盒,想也不想就丢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安容一直看着她走远,看着自己辛苦调制的药膏被丢在地上,嘴角划过苦涩笑意。   那是她两世调制的第一盒药膏,别人不珍惜,但是她舍不得被人糟蹋。   安容迈步走过去。   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芍药的唤声,带着急切和焦灼,“姑娘,不好了,世子爷出事了!”   脚步蓦然顿住,安容伸手抹掉不知道何时滑落的泪珠,问道,“好好地,我大哥能出什么事?”   芍药呆呆的看着安容,姑娘怎么哭了,眼睛都有些红了,不敢问的她回道,“奴婢也不知道,大姑娘来说,世子爷在山上摔跤了,摔断了胳膊。”   安容脸色一变,手里拿着的绣帕悄无声息的掉落。   毫无察觉的安容,提起裙摆就跑开了。   芍药倒是想去捡,可是凑巧来了一阵讨人厌的风,将丝帕吹远,掉进了湖中。   芍药撇了撇嘴,追着安容离开。   两人走后,暗处走出来一身雪青色绣着木槿花的锦袍,伸手将地上的锦盒捡起来。   深邃的目光落到波光嶙峋的湖面上。   一朵兰花在水中绽放。   安容跑的很快,心里有些急慌,大哥怎么会摔断胳膊,前世大哥过世之前,一直安然无恙,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在之前她坐的位置上,安容见到了沈安芸。   乍一看,安容有些惊艳。   今日的沈安芸穿着一身樱草色缕金雨花锦袖衣,头上戴着的正是那日在玉锦阁拍下来的头饰,明眸善睐,巧笑嫣然。   一旁坐着的沈安玉,脸色青黑,手里的绣帕皱褶,显然被折腾了许久。   对于大家的反应,沈安芸心情很好,嘴角上弧,娇羞道,“别这么看着我,我都恨不得把头饰摘下来才好了,这可是我的陪嫁,我这会儿戴了,就不是新的了。”   沈安姒坐在一旁冷笑,鬼才信她的话!   大哥就算摔了,不小心把胳膊摔断了,也有丫鬟小厮来禀告,需要她一个待嫁的女儿出来传话吗?   还凑巧的碰到她在屋子里试戴头饰,听到大哥受伤的消息,赶紧去安慰老太太,又怕四妹妹心急莽撞,所以亲自跑一趟。   说白了,不就是想来参加梅花宴么,寻什么借口!   还出现的这么突然,一个庶出的女儿竟然穿的比嫡女还要尊贵,甚至超过了郡主了!   安容才不管沈安芸打扮的有多惊艳,她只想知道她大哥到底伤的如何!   沈安芸抿着唇瓣道,“大哥伤的如何,我也不清楚,听小厮来报,好像很严重,我怕你等不及去探望大哥,把你的衣裳都带来了,都在马车里搁着呢。”   安容转身便走。   沈安姒则冷笑,“大姐姐准备的真是周到,大哥就算摔了,能有多严重,需要四妹妹等不及了去琼山书院?我看你是成心的想支开她吧,这位置可都固定的,四妹妹在,可就没你待的地方了,你……。”   沈安芸眼神微冷,随即又笑了,“三妹妹,你以为我巴巴的跑这一趟,只是为了告诉四妹妹大哥受伤了吗,我可是为了你来的。”   沈安姒微微一鄂,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就听沈安芸笑道,“六妹妹早上还好好的,安然无恙,你去了之后,她就呕吐腹泻。”   “丫鬟告诉老太太是你送了六妹妹一盆玉玲珑,还把玉玲珑的花汁涂在了六妹妹喝的茶杯上,让她中了毒,大夫查证属实,我可是好心好意跑来告诉你这事,让你想好对策,你好像不怎么领我的情?”   见沈安姒脸色越来越难看,沈安芸笑的更温婉,“老太太已经气的摔了两套心爱的茶盏了。”   若不是不小心溅了茶水,她也不会换了衣裳来。   今儿,真是老天助她。   沈安姒坐在那里,心乱如麻,怎么会被人知道,她一直看着四妹妹,她根本没机会告密,肯定,肯定是她在求四妹妹的时候,被丫鬟听见了!   沈安姒觉得背脊都在发凉,老太太不会饶了她的,她该怎么办?   抬眸,见沈安芸幸灾乐祸的眼神,沈安姒气的心口疼,压低声音冷笑道,“大姐姐,你也别笑话我,今儿五妹妹可是整治了周姑娘一顿,知道是侯府有人写信告密,你说若是她知道告密的人是你,你觉得你的下场会好过我么?”   老太太宅心仁厚,就算对她失望,罚她也不过是禁足抄女诫,可是大夫人心狠手辣,她能不能保住一条命都尚未可知,有什么立场可笑话她的?   沈安芸的脸阴沉如霜。   安容和清和郡主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离开。   等上了马车,安容见到了沈安芸准备的所谓的衣裳,竟然只是一套小厮衣裳。   安容没有犹豫,拿起来就要换上,却听到有唤声,“四妹妹?”   安容掀开车帘,便见到戴着面具的沈安闵,不由得纳闷,“二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沈安闵担忧道,“安芸告诉我大哥受伤了,你要独自去琼山书院,她不放心,我陪你一块儿去,我许久没见过大哥,想他了,你也别太担心,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安容心里乱着呢,担心沈安北伤的太重,也就没拒绝了,点点头。   马车朝远处疾驰而去。   远处,一匹油光锃亮的马悠哉的甩着马尾,马背上坐着个男子,一身雪青色,包括面具都是雪青色的。   他从怀里掏出那只木手镯,又看了看奔走的马车。   完美的唇瓣勾起一抹无奈轻笑。   太夫人的手镯果真难送出去,总会莫名出现各种意外。   马车在琼山书院前停下,奢华的马车里走出来一个模样俏丽的小厮和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   这一对金童玉女,自然是安容和芍药。   跟在沈安闵身后走向书院大门。   守门小厮听说是沈二少爷来了,还是来看望不小心摔断胳膊的沈安北的,一脸欢迎的笑意,只是笑容中带着些纳闷,“谁说武安侯世子摔断胳膊了?”   “那我大……,”安容脱口问道,芍药拽了她袖子一下,安容反应过来,脸颊发热道,“那我家世子爷伤的如何?”   小厮笑道,“武安侯世子伤的不重,就是蹭破了些皮,伤的重的定南伯嫡子,是他摔断了胳膊,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安容跳了一路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   大哥没事就好。   芍药则叽里咕噜把乱传话的小厮一顿臭骂,连事情都没弄清就胡乱说,这不是白白害人担心吗!   一路七拐八拐的,安容总算见到了沈安北他们的宿舍,环境清幽雅致,不比府里差。   沈安闵羡慕的看着,琼山书院果然是大周最好的书院,连住的地方都比他之前的书院清幽百倍。   不过,沈安北不在自己的屋内,而在隔壁屋子里。   老远就听到定南伯世子嚎叫声,“疼,疼,轻点儿,轻点儿,胳膊要断了。”   “胳膊已经断了,”董峰打击道。   小厮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说话声,才把门推开。   沈安北望过来,就见到沈安闵迈步进去。   沈安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道,“二弟,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走过来要熊抱一下,就见到沈安闵身后还站着个小厮,一脸气愤的看着他。   沈安北呐呐的看着安容,“你怎么也来了?”   董峰走过来,也瞧见了安容,顿时张大了嘴巴,赶紧侧过身子,把发髻整理一下,碰到额头上的伤,疼的他直呲牙。   沈安北脸上也是擦伤,安容见了就来气,“大哥,你怎么会摔跤?”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伺候      此时,屋子里除了大夫已经没别人了,其余的人都知道安容是女儿身的事,也就无需隐瞒了。   沈安北讪然,董峰则指责小榻上疼的呲牙咧嘴的赵尧道,“罪魁祸首是他,明知道寒冬路滑,还不要命的跑,结果从山上滚了下来,我和你大哥是为了救他才擦伤的。”   安容没听明白,怎么会从山上跑?   沈安北解释道,“书院出了新的规定,所有学子要自己下山挑水回书院用,一来锻炼身体,二来体验下生活不易,我们一群学子商议,由两个宿舍四个人负责一天,轮流挑水,只是没想到今天会轮到我们,我们赶着去长公主府参加梅花宴,赵尧就提议去后山挑水,后山有座瀑布,虽然路是险峻了些,可是近不少……。”   这么多学子一天的用水是四大缸,他们天不亮就起床了,最后一趟的时候,心急如焚,赵尧就开始跑,谁想脚下一滑就摔了,他们赶紧去救他,不然一路碰撞,还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子,然后就擦伤了。   脸受伤了,赵尧又摔断了胳膊,他们就没有去参加梅花宴了,只是没想到小厮去定南伯府禀告,顺带还去了武安侯府告知他也受伤了。   还连累安容丢了梅花宴跑来。   安容见沈安北的脸,擦伤的部分有些严重,要是处理不好肯定会留疤,安容掏了掏衣袖,顿时眉头皱紧。   方才急着来,舒痕膏没来得及捡起来,不过一想到沈安北伤的是脸,自己那黑乎乎的药膏,已经两次被鄙视成狗皮膏药了,估计给了,大哥也不会用。   “等过几日,我调制好舒痕膏,让七福送来给你,那个用了不会留疤,”安容道。   沈安北点点头,又抬头看着安容,“你还会调制药膏?”   “我怎么就不能?”安容闷气道。   她被鄙视够了。   沈安北哑然。   董峰捂着半边脸,道,“沈小妹,我也求一份。”   “还有我,还有我,呲,”赵尧叫道。   沈安北回头瞪着他,“你安生点儿,回头胳膊错位了,看你怎么办。”   赵尧苦着张脸,见安容望过来,脸颊微红,他的形象啊。   安容盯着沈安北的脸,沈安北抬手去遮,可是安容注意到他抬手时,额头皱了一下,安容脸色一变,“大哥,你胳膊怎么了?”   “没事,就是砸了一下,”沈安北摇头道,怕安容担心,他还动了一下,结果一动,疼的他额头直冒汗。   沈安闵忙扶着他坐下,安容拉起他的袖子,胳膊红肿一片,安容气的直用手去戳。   让你忍,让你能忍。   董峰吓的连连往后退,沈四姑娘好狠的心啊,都那么疼了,还那么用力戳。   安容气啊,沈安北这是伤了韧带。   大夫过来帮着处理伤,叮嘱沈安北小心养着,别用力。   才叮嘱完,门口就走进来四个学子,面带讥诮,“投机取巧准没好事,虽然你们都受伤了,可是那水缸还有一大半空着呢,规矩既然定下了,就不能废。”   沈安北气的脸色铁青。   一旁的另外一个学子则笑看着沈安北,“今儿是张苍和董峰他们挑水的日子,明儿可就轮到你了,你这韧带拉伤了,几人又都伤着,明儿的水谁挑?”   董峰气煞了,怒道,“不就是脸受了些伤,安北兄的那份我挑!”   沈安闵也气的不行,这些人怎么铁石心肠,没见到他大哥都韧带拉伤,还同窗好友呢,果然在哪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敌人,显然这些人平常没少和大哥作对。   “大哥,你的水,我帮你挑,”沈安闵咬牙道。   那四人望着沈安闵,眉头挑了挑,“沈安北,你弟弟真多,一有问题,就有弟弟来帮你,这又是你哪位弟弟啊?叫人好生羡慕。”   嘴上说着,几人把路让开,沈安闵去拿了水桶,要和董峰去挑水。   可是很快,就传来董峰的愤怒声,“明明已经挑满三大缸了,怎么空了!”   那学子过去看了两眼,鄙夷道,“你没瞧见水缸底下有个破洞啊,这样可是没法装满四缸水的,怎么装满,是你们的事。”   董峰气的拳头握紧。   赵尧更气,“要是今儿装不满四缸水,这一个月的水都要我们挑了。”   芍药扭眉看着他,不懂琼山书院的怪教学办法,就算要锻炼身体,可以骑马射箭啊,怎么挑水了,那是小厮的活,“不怕,可以多请几个小厮挑水来书院,不会没水用的。”   赵尧无语,要是能让小厮挑,他们傻啊自己来。   安容站在回廊上,看着四下好多学子围观,就是没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可见大哥他们被孤立了。   或者说,他们也希望有人能挑一个月的水。   安容走到沈安闵身侧,把他拉进了卧室,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沈安闵眼前一亮。   “能行吗?”沈安闵怀疑的看着安容。   安容点点头,心底有些打鼓,但还是一脸自信满满,“相信我,书上写过,用这样的办法从高山引水可做灌溉之用。”   沈安闵有些激动,一定要震住他们!   安容呲牙道,“这是个好机会,你一定想办法留在琼山书院,就说你见不得有人欺负大哥,改了主意。”   说着,安容塞了一张银票过去。   沈安闵顿时豪气冲天,让你们见识下“沈二少爷”的豪迈和智慧!   沈安闵迈步出去,对着书院的小厮道,“书院每日要从山下挑水着实麻烦,我有办法将水引进书院里来,你拿了银票去,尽快找齐人手,弄几百根竹子来,越快越好。”   小厮见了银票,眼前一亮,竹子能值几个钱啊,山上竹子多,随便砍。   说完,沈安闵看着一众的学子,道,“这是造福大家的好事,需要不少的人手,还请各位帮忙。”   “你是谁?”有学子问道。   沈安闵背脊挺的直直的,“我是沈二少爷!”   “噗,”有喝茶的学子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你是沈二少爷?几日没见,你就长这么高了,你吃了什么?还有我们这里有不少人都见过沈二少爷,有本事你把面具摘了!”   沈安闵嘴角猛抽。   他这个正儿八经的沈二少爷居然成假冒的了?!   沈安北望着脑袋低低的,还在屋子里抹了炉灰的安容,无奈摇头,笑看着大家道,“是不是我二弟,我比谁都清楚,一会儿还请大家帮忙,往后大家就不用奔波挑水了。”   书院是不许带小厮的,这些世子少爷都要自食其力,每日的水挑起来也麻烦。   有学子看在“沈二少爷”的面子,笑道,“一点小忙,帮了。”   有一就有二,大家纷纷表示会帮忙。   除了方才挑衅的那几个。   小厮去买竹子了,安容几个又回了卧室,烤火喝茶。   安容画了图纸,递给沈安北。   沈安北眼前一亮,“我怎么想不到这样的好办法?”   安容翻白眼,打击他道,“那是你书读的不够多,不会举一反三。”   沈安北羞愧难当,他每日沉浸在书院中,竟然还不如安容看的书多,她可是要学习针线,这里玩那里玩的。   同时羞愧的还有沈安闵,董峰他们,真的好羞愧。   安容是故意的,她前世六年翻遍她自己和东钦侯府的书籍,乱七八糟的书看了一堆,自然比他们多,这么说,只是想刺激他们奋进罢了。   很快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有胆大的学子笑道,“爽朗豪迈的沈二少爷,今儿大家伙帮忙,你请客否?”   话是对沈安闵说的,沈安闵下意识的看向安容。   安容满脸黑线,二哥,你才是真的沈二少爷,看我做什么?   安容默默的从怀里逃出来三百两银票,恭谨的递给沈安闵,“二少爷,出门的急,奴才只带了四百两银子,现在只剩下三百两,不知道够不够?”   董峰几个切切的看着安容,这“小厮”真是演绝了。   芍药也取下荷包,里面还有五十两银票,是以防安容带的银子不够用时,备用的。   沈安闵愣了一会儿,才发觉安容的意思,他可以拿这些钱请客。   三百两足够请这个院子住的学子了。   留下安容和芍药,以及某个断了胳膊的世子,其余人都去了膳堂。   赵尧不好意思让芍药伺候他,要死要活的也要去,“我也要去膳堂。”   赵尧去了,顾及他受伤的是右手,有学子对安容道,“一会儿你就在一旁伺候他用饭吧。”   安容眼睛瞪圆。   赵尧满脸窘红。   沈安北牙齿磨的咯吱响,他四妹妹怎么能伺候人伺候呢!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赵尧忙道,他可不想回头被沈安北算账。   那学子推攘着他道,“小厮不就是伺候人的吗,跟个小厮还客气什么。”   就这样,安容和芍药也跟着去了膳堂,此时的安容已经洗过脸,化了难看的装束。   今日的膳堂,人比那日安容来的时候多一半不止,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冲着“沈二少爷”大名来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狼狈      安容见有这么多的人,一会儿吃了饭,肯定不会走,都留下来帮忙,不肖一两个时辰就搞定,然后回府。   三百两交给了膳堂师父,这些银子能烧多少菜就烧多少,一会儿吃饱了,要干活,不能饿着了。   厨房众人高兴啊,沈二少爷果然爽朗,这每个月多来几次才好。   菜一个接一个上,但是没有安容的份,她只能乖乖的站在一旁,至于伺候赵尧吃饭,显然是芍药的事啊。   还叫了两坛子酒,一人一小杯。   有学子走过来敬带着面具的沈二少爷,笑道,“上次错过了沈二少爷的风采,今儿是断然不能错过的,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只需喝一小口就好,留着给别人敬你。”   沈安闵一脑门黑线,真就抿了一小口。   敬酒的人挨个的来,最后只能喝一滴。   沈祖琅坐在那里,盯着沈安闵看了好几眼,这根本就不是那日来的沈二少爷,他为何冒用沈二少爷的名头?   他眸光望向门口,走近来一个学子,朝他一笑,随即点点头。   很快,门外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别逗我了,沈二少爷怎么来书院呢,”江沐风笑道。   “我骗你做什么,今儿真的是沈二少爷请客,”有学子笑道。   沈安闵笑着站了起来,朝江沐风走去。   江沐风先是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大喜,一拳头砸过去,“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他们骗我呢。”   江沐风小时候常来侯府玩,和沈安闵很熟悉。   沈安闵揽过他的肩膀,笑道,“你去哪儿了,大哥伤了,怎么也不见你?”   江沐风满脸尴尬,“被先生罚了,抄了一宿策论,刚刚写完。”   说完,就见到了安容,江沐风嘴角猛抽,真的沈二少爷,假的沈二少爷都在啊。   沈祖琅坐在那里,对着这一幕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真的是沈二少爷?那上回的才是假的?   嘴角一勾,沈祖琅端起酒盏,朝沈安闵走了过去。   先是一番赞赏之言,随即笑道,“沈二少爷机智过人,我这里有一疑惑,想了许久都没能解开,还请你帮忙。”   安容臭着张脸色,这明摆着是要二哥出丑。   只见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沈安闵,笑道,“这道题,你大哥和我们都没有想出来。”   沈安闵接过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四个字:琵琶四斤。   沈安闵看了又看,想问这琵琶是不是写错了,是不是枇杷?   不等他开口,沈安北便笑道,“这道题确实有些难度,困扰了先生好几日了。”   沈安闵扭了扭眉。   忽然,他眉头动了动,感觉背后有手指划过,忙将身子坐正了。   故作沉思了一会儿,沈安闵才上前走了一步,笑道,“若使琵琶能结果,满城箫管尽开花,恕我不会。”   沈祖琅怔住,呢喃着,随即抬眸看着沈安闵,“虽言不会,却是妙解!”   一群学子看着沈安闵的眼神带着崇敬,钦佩,他们也都知道琵琶四斤不大可能,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的回答才够绝妙机智,当即起了结交之意,纷纷上前敬酒。   一滴,一小口却是不够了,以沈安闵非书院学子为由让他多饮几倍。   沈安闵脸上是笑,心底泪流满面:四妹妹,你能笨点儿吗,你到底看了多少书啊,你这样,让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很惭愧。   还有大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么,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沈安北不知道安容作弊了,他真以为沈安闵会。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外面小厮进来道,“沈二少爷,您要的竹子都依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正好这时候也吃的差不多了,大家就跟着小厮后面去看竹子。   琼山书院前面的空地上摆着很多的竹子,还有十几个工匠在破竹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竹香。   这么大的动静,连琼山书院的院长都惊动了,不过一听是“沈二少爷”,就抱着观望的态度了,随他们闹吧,不过可得把书院扫干净了。   对照图纸,沈安闵和沈安北招呼那些学子把竹子和绳子搬到后山。   搭架、引水。   忙活了一个时辰,最后一根竹子穿过瀑布。   咕咕流水通过竹桥,缓缓成溪流,穿过树林,一路下山,来到琼山书院。   从这里挑水,极其方便。   那群学子都欢呼了起来,不少先生都引来了。   就连院长都闻声赶来,看着困扰书院许久的问题得以解决,满心欢喜,笑道,“赶明儿把这堵墙挖个洞,把水直接引进来,夏日洗漱就方便了。”   看着出主意的沈安闵,院长一脸欣赏,“虽然学医是你的志向,不过男儿大丈夫,还是该走仕途,将来报效朝廷才是上上之举。”   沈安北也劝沈安闵,以前是安容,他是拦着再拦着,但是现在是他,能进琼山书院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   沈安闵想起安容的叮嘱,故作纠结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一群学子高兴欢呼,后果就是,过些时日,让沈安闵再请大家吃一顿,还求院长破例,许大家多饮几杯。   沈安闵,“……。”   从书院出来,沈安闵还有些晕乎乎的,他能进书院求学了,还是院长亲口许诺的。   不是做梦。   沈安闵抬手拍拍脸皮,结果打在了银色面具上,指尖冰凉,不由得恍惚一笑。   马车内,芍药望着安容,眉头轻扭,“姑娘,你真的看了那么多的书吗,奴婢伺候你好几年了,也没见你翻过几本书啊……。”   安容脸皮微抽,一巴掌拍芍药脑门上,“玲珑阁里的书我都看过,那叫几本吗?”   芍药揉着脑门,嘴咕噜着,“翻一下也叫看过,那那些书我也看过啊。”   安容扭头盯着芍药,正要抬手再拍一下,结果马车晃荡一下,随即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马又发狂了。   同上次被靖北侯世子捉弄一样,安容再次被摔的七荤八素,准确的说,比上回更严重。   下山容易上山难,下山的时候,马车比上山时更难控制。   安容在马车里撞的浑身都疼,后面骑着马的沈安闵心都快吓停了,脸色苍白,一个劲的甩马鞭子,要追上马车。   眼看着几米外,马车分崩离析,马儿挣脱车身,疾驰远去。   沈安闵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握不住缰绳。   车身在惯性作用下,一路滑下山,脱离了大道,撞上一旁的大树,将车里的人甩了出去。   “啊!”   两道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淹没在马车的碎裂崩塌中。   沈安闵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因为心急如焚,又吓的腿软,直接跪倒在地,不过他顾不得其他,站起来直接跑向那棵被撞的树。   那棵树长在平地上,可是下面是一大块斜坡。   沈安闵以为会看到安容被摔的凄惨无比的样子,可是真见到时,他先是一怔,随即又笑了。   那是谁,将安容抱在了怀里?   沈安闵来不及多想,拽着一旁的树便滑了下去。   安容在马车里,就预测到自己会凶多吉少,当她抓不住马车,被甩出去时,她就知道自己就算不死也会疼个半死。   一路滚下来,她吓的双眼紧闭,被人抱住时,她以为是芍药奋不顾身的救她,要给她做肉垫子,当时鼻子一酸,就伸手紧紧的抱着了“她”。   要死一起死。   等到头不晕了,安容脑袋也清醒了三分,后知后觉,她抱着的压根就不是芍药!   芍药比她还瘦小,怎么可能被她搂在怀里呢,而且这人的心跳还这么的强劲有力。   难道是二哥?   肯定是他了,安容睁开双眼,微微抬头就见到一张面具,脑袋没转过来的安容唤了一声,“二哥?”   “我在这儿呢,”听到安容的叫唤,沈安闵欣喜道,声音带着颤抖,能说话就代表没事。   安容猛然扭头,见到一身狼狈的沈安闵,然后再看着自己抱着的人,那雪青色面具下,一双深邃如潭的双眸看着她,眸底写满了质疑。   安容脑袋瞬间空白一片。   这人是谁?   沈安闵可以确定安容没事了,可是见安容还紧紧的和一个男子抱在一起,他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故作不知的去拉安容,问道,“没事吧,没事就先起来。”   安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手。   慌乱的爬起来,因为胳膊被撞的疼极了,一时用不了力,刚爬起来,又栽了下去,安容疼的呲牙,可是脸却火烧火燎的,尴尬的想死。   沈安闵以为安容没事,谁想还是受伤了,赶紧扶着安容起来,然后去拉地上躺着的男子,向他道谢。   萧湛拍着衣裳上的泥土,刚要转身离开,却脸色微变,方才急着救人,拉那个丫鬟的时候,手里的木镯好像掉了?   萧湛转身看着安容两个。   安容垂下的眼睑,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搭在白皙的皮肤上,甚是好看,挺直玲珑的俏鼻,丰润柔嫩的娇唇,急促压抑的呼吸,还有脸上的泥巴,遮不住那飞霞。   外祖父有令,一定要把木镯送给她,还派了人盯着。   “我丢了只木镯,若是你们想谢我,就帮我一起找,”萧湛沉声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传家      醇厚如酒的声音,让安容有微微的恍惚,抬头看着他,秀眉轻扭。   安容扫过他身上的衣裳,再看他的面具,还有发型,安容觉得自己疯了,她差点点把他当成萧湛了。   前世六年,她就没见萧湛换过发型,一直是一根墨玉簪,衣裳除了黑色就是玄色,亮色衣裳从没见他穿过,一身黑灰不溜秋的锦袍,加上银光灿灿的面具,不苟言笑的脸,还有浑身散发着的生人勿近的寒气,能冻的死人。   看着安容的眼神从质疑再到如释重负,萧湛的嘴角略微有些抽搐,还有些泄气。   不过是换了身衣裳,面具,再换了个略微飘逸点的发型,就不认得他了?   萧湛无奈一笑,他们几时认得过,不过是听说过他罢了。   沈安闵和安容念着萧湛的救命之恩,在看过晕着的芍药,确定她只是吓晕了之后,便猫着身子帮萧湛找木镯。   寒冬之际,地上的草都枯死了,有些紧紧的贴着地面,找起来也方便。   可是架不住地方大啊,安容本来就撞的浑身疼,有脑袋晕,有些坚持不住了,可是人家为了救她,丢了木镯,不帮着找到,实在说不过去,便咬着牙坚持。   三人分散开。   萧湛朝前走,手镯是他丢的,大约知道点方向,果然瞧见了木镯。   走过去正要弯腰捡起来,眸光闪了一闪,抬头看了安容一眼,脚一踢,木镯就朝安容飞了过去,落在安容的脚后面。   安容一后退,就踩到了木镯。   萧湛,“……。”   安容觉得脚下不适,一抬脚就见到了一只木手镯被她踩进了湿润的泥土里,嵌了进去。   安容一脸窘红。   抬眸扫了萧湛一眼,见他看向别处,忙蹲下来,把木镯挖了出来,用帕子擦干净。   越擦,安容越是想哭,泥土卡在里面,根本就弄不干净,但是可以确定一点,这手镯好像被她踩坏了。   人家救她一命,她却把人家的木镯给踩坏了,现在怎么办?   瞧他一身穿戴不凡,像是世家少爷,怎么宝贝一只木镯子,玲珑苑的木镯都是给鸽子戴的。   安容想到了小七,再看手里的木镯,眼睛眨了一眨,这镯子和小七的那只有些像,既然这只坏了,回头把小七的那只让木匠师傅修修,再给他好了?   安容把木镯藏了起来,故作轻松的朝萧湛走了过去,“那个,天色已晚,木镯怕是找不到了,赶明儿我多叫几个小厮来找行不行,你不急着要吧?”   “不着急,”萧湛深邃的双眸闪亮如辰,隐隐还有一丝笑意流淌。   沈安闵则好奇的问道,“那木手镯长什么样子,很重要吗?”   萧湛略微形容了一下,安容那点侥幸心理瞬间灰飞烟灭了,她踩坏的那只就是人家口中的“传家宝”!   传家宝是能随随便便就代替的吗,安容越发不敢把手镯拿出来了。   萧湛转身走远,沈安闵扶起晕着的芍药,和安容走在后面。   路过那辆马车时,萧湛习惯性的检查了一番,眸底暗沉,道,“固定马车的绳子被割过。”   安容的脸色极其难看,琼山书院有人要杀他们!   安容没有怀疑这马车是被侯府的人做的手脚,马车是她和沈安玉共乘的,就算有人敢害她,也不敢害沈安玉,再者来的时候,马车跑的很快,不可能到现在才出事。   只是安容想不通,为什么要害她和芍药两个下人?   要是害沈二少爷的话,也该是在沈安闵的马上动手脚才对。   安容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沈二少爷有点弱,不会骑马。   车夫之前就被甩下了马车,方才也急着找下山,被沈安闵差去找辆马车来,这会儿正等在路上,脸上有些挂彩,还有些怕被骂的胆怯。   安容已经两次坐马车身临险境,有些恐惧坐马车了。   可是比起坐马车,她更讨厌骑马,看出安容的恐惧,萧湛检查了下马车道,“马车很安全。”   安容脸颊微红,爬上了马车。   芍药还晕着,马车颠簸了会儿,她便醒过来了,第一件事便是抱着安容哭,“吓死人了,奴婢还以为会摔成肉泥,我还活着,呜呜呜……。”   安容拍着她的肩膀,宽慰道,“没事了,我们都好好的。”   芍药吓坏了,安容宽慰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收住眼泪。   很快,马车就到了平地上,也没有那么颠簸了,安容心也松了不少,不过一想到袖子里的木镯,安容愁啊。   怎么就那么不长眼的踩到了呢。   见马车里有水囊,安容把袖子里用手帕包着的木镯拿出来,用水清洗。   芍药不解的看着她,“这镯子不是给小七了吗,怎么在姑娘这里?”   安容抬眸看着芍药,扯了扯嘴角,“这木镯本来好好的,我不小心踩了一脚。”   芍药拿过木镯看了看,挠了挠额头,小七脖子上的镯子她也只是随意瞄了一眼,乍一眼看,还真的好像小七的镯子,可是明明挂在小七脖子上,小七回家了,姑娘不可能拿到的。   “一只木镯子而已,坏了就扔了呗,姑娘还洗做什么?”芍药不解,木镯子很便宜,几文钱就能买一个。   安容翻白眼,以为她不想呢,可这是人家传家宝,许是人家祖上穷,用木镯当定亲信物,代代相传的,传家宝论的是意义,不是价值多寡。   安容瞅着那小小木镯,越看越纠结,这么小的木镯,能戴的进去吗,倒像是给出生的小孩戴的一般。   安容左右瞄瞄,伸手试试。   安容是笃定戴不进去的,可是真试的时候,却感觉到木镯子在变大,很顺利的就套了进去。   残破的木镯戴在白皙似藕节的手腕上,对比鲜明。   芍药瞧的呆住,双眼泛光,“真的是传家宝,好神奇,那么小都能戴姑娘手腕上,奴婢也试试。”   安容也觉得神奇,可是再等她想摘下来给芍药的时候却怎么也摘不下来了。   芍药呆呆的看着安容用力的往下掰那木镯,很快手背上就被勒出来红印子。   “好像摘不下来了,”芍药呐呐声道,只要能戴上的镯子都能取下来啊。   安容急的一脸赤红,用力拽了数次,手背火辣辣的疼了,镯子还是取不下来,安容急的快哭了。   叫你手欠想试试,现在好了,取不下来了,安容用力的捏,想将木镯子捏断,可是木镯子很坚固,安容用同样的力道,金手镯都变形了。   芍药瞧了心疼,这要再扯下去,姑娘的手要脱掉一层皮,忙阻止了她。   安容见了手腕就想哭了,这是人家的传家之物啊。   听到马车外面,沈安闵再向萧湛道别,“荀兄,不知府上在哪儿,明儿我找到木镯子,好给你送去。”   “城东荀府。”   说完这一句,萧湛骑马走远。   落日余晖撒在他身上,整个人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安容见了就头疼,你家的镯子怎么办,取不下来了。   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侯府门前都点上了灯笼。   守门小厮瞧见一辆不知名的马车走过来,还以为是侯府马车,看了一眼,便大失所望。   等马车走近,小厮瞧见沈安闵,见他一身狼狈不堪,头发凌乱,浑身是土的样子。   小厮吓了一跳,忙过来帮着牵马,问道,“二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方才总管派了人去琼山书院接你们,怎么没碰到?”   沈安闵下了马车,道,“许是天色黯淡,没瞧见我们吧,我不碍事。”   沈安闵想说安容有事,只是想起安容的叮嘱,不许说她被人救的事,沈安闵想想也是,被个外男给抱了,有碍清誉,尤其是这会儿萧家和裴家还抢着要娶安容。   小厮听沈安闵说没事,稍稍放心,可是再见安容和芍药下马车,小厮心跳差点停了。   “四姑娘,你……,”小厮悚然问道。   安容也知道自己很狼狈,方才还用帕子擦了擦脸,估计之前更难看,“没事,就是之前马车受了惊吓,被甩了出来。”   小厮脸色苍白,被甩了出来,那是多大的危险,怎么四姑娘说出来,总有点儿渗人的感觉,好像就是吃饭噎了一下。   安容说的轻巧,可是小厮却不敢真当做没事,赶紧进府去禀告侯爷和老太太。   芍药扶着安容进府,这会儿心里总算是踏实了,昂着脖子质问小厮道,“之前是谁传话说世子爷摔断了胳膊,害的姑娘着急忙慌的跑去琼山书院,错过了梅花宴!”   小厮一脸尴尬,忙代人赔罪认错道,“四姑娘息怒,明东已经挨了二十板子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今儿负责守门,可昨儿夜里吃了凉风,有些腹痛,精神没法集中,所以听话才没有听清楚,害的姑娘和老太太受了惊吓,不过今儿幸好四姑娘去了琼山书院,不然……。”   小厮没敢继续说,但是安容闻出点别的味道来。   还有一脸八卦的芍药,双眸崭亮,“是不是梅花宴上出事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拖累      小厮点点头,看安容也一脸好奇的模样,小厮才道,“不知道谁跟府上有仇,在大姑娘和三姑娘坐的桌子上的酒水里下了春药,两位姑娘差点在长公主府寻了短见。”   安容一脸怔然。   芍药嘴巴张大,几乎能塞进去一个双黄咸鸭蛋。   等芍药再问的时候,小厮就摇头了,“老太太下了封口令,谁也不许说一句,奴才只知道大姑娘嫁不成宣平侯府二少爷了,可能会嫁给宣平侯世子,三姑娘或许会嫁进裴家,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小厮说着,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身望去,就见到小厮领着柳大夫进来。   柳大夫瞧见安容,上下扫视了好几眼才道,“四姑娘这是怎么了?”   安容讪然一笑,“在琼山书院下山的路上摔了一跤,柳大夫怎么这会儿还来府里?”   柳大夫见安容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便道,“府上三姑娘在长公主府落了水,受了凉,这会儿正在发高烧。”   柳大夫说完,觉得自己身为大夫在路上磨蹭有违医德,便朝安容告辞,随着小厮快步去内院。   安容晕乎乎的,一边嫁进裴家,一边落水发高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容心底积满了疑惑,带着芍药,匆匆忙赶到松鹤院。   老太太没有在正堂,而是在卧室床榻上,安容去的时候,红袖刚伺候老太太喝完药。   夏荷瞧见一个小厮站在屏风处,正要呵斥呢,却发觉是安容,还一身的狼狈,想起之前小厮来传的话,夏荷看安容的眼神带着焦急。   “四姑娘,你先出来,”夏荷朝安容行礼后,道。   安容点点头,她现在这样子,不合适进去给老太太请安。   在暖阁里,安容望着夏荷道,“祖母她怎么了?”   夏荷朝内屋看了一眼,叹息道,“这两日老太太原本就有些积火,先是大夫人诰命封号被夺,又是九姑娘和三姑娘烫伤切了手,上午又是三姑娘为了梅花宴毒害六姑娘,下午又遇上大姑娘和宣平侯世子……”   “当时老太太听到这事,就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来,就又听到三姑娘和裴家少爷的事,老太太当时就气吐了血。”   夏荷说着,见安容脸色苍白,忙道,“四姑娘别急,侯爷请了太医院孙医正来给老太太诊脉,说老太太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急怒伤身,要修养几个月才能完全康复。”   “奴婢怕姑娘这一身狼狈,让老太太提心吊胆,才斗胆拦下了姑娘,”夏荷赔罪道。   安容怎么会怪夏荷,她心里向着老太太,安容觉得她好还来不及呢。   松鹤院有安容备用的衣裳,安容去换了身,再重新梳洗打扮一番,才进老太太内屋。   老太太靠在大迎枕上,有气无力,双眸失神。   孙妈妈在一旁劝了好些话,老太太都无动于衷,仿佛没听进去一般,孙妈妈也泄气了,老太太这是在自责啊。   老太爷活了一辈子,就希望沈家能在京都立足,成为一流的世家。   本来在四姑娘的帮助下,侯爷会平步青云,三老爷也官升两级,世子爷更是觅得良师,侯府名声正旺。   谁想就有那些拖后腿的,大夫人偷窃女儿秘方被皇上剥夺了诰命封号,大姑娘和三姑娘又在梅花宴上出了事,还是那样有损清白的丑闻。   这会儿只怕人人都在议论武安侯府了,再好的名声这会儿也臭了。   连着四姑娘的名声都受到了拖累。   安容坐到床榻边,唤了好几声祖母,老太太才抬头看着安容,问的第一句话就让安容摸不着头脑了。   “你约裴家少爷谈退亲的事了?”老太太问道。   安容坐在床榻边,眨巴着眼睛,扭着眉头看着老太太,不懂她为何这么问,还是摇头道,“没有啊,爹爹说萧家和裴家争,谁赢了谁娶我。”   被人当货物一样争来抢去,安容心情很不舒坦。   老太太点点头,眸底更加黯淡了,让安容瞧了心慌,“祖母,大姐姐她们到底怎么了,都没人告诉我。”   老太太握着安容的手,嘴角挤出来一抹笑,“祖母好歹还有两个乖孙女,你和你六妹妹乖乖的,莫要为了点私心置侯府清白于不顾,贪心的人算计的了一时,算计不了一世。”   安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老太太吃了药,有些犯困,心力交瘁了一天,疲乏了,安容也就不缠着老太太问,等孙妈妈伺候老太太歇下,问她。   孙妈妈苦笑道,“估计往后老太太不会让府上姑娘去参加梅花宴了,为了张请帖,三姑娘能往六姑娘茶水里下毒,能冒用四姑娘你的名字给裴家少爷送信,借着私下谈退亲的事……。”   孙妈妈没敢说,那春药十有八九是两位姑娘自己下的。   长公主府什么地方,那么重要的宴会,怎么可能会那么马虎,能让人钻了空子往大姑娘和三姑娘的茶水里下药。   又刚刚好,大姑娘和东平侯府二少爷有约,结果信送错了,送给了世子,两人在梅林深处因为中了春药就……   还有三姑娘,因为四姑娘给裴家少爷送了信去,又急着出了府,三姑娘怕耽误了四姑娘的事,就替她赴了约。   幸好裴家家规严明,裴家少爷宁愿大家都冻死,也不愿做苟且之事,只是两人一齐落水,名声也绑在了一起。   事情闹出来,长公主不得不查这事,结果查出来大姑娘和四姑娘都给人递信条,而且都是外男。   萧家和裴家想娶四姑娘,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毕竟中间还有一段关乎“沈家二少爷”,女扮男装,还是在长辈允许之下,总是不大好听,传出去,没得叫人以为武安侯府没有规矩礼仪,可以率性而为。   老太太担心四姑娘的亲事会因为今儿的事起变化。   还有长公主府,两位姑娘这么低劣的算计手段,瞒的过几个人,这是把长公主给得罪了,败坏了她辛苦积攒的梅花宴的名声,之前还因为长驸马要和侯爷交好高兴啊。   老太太早猜到两位姑娘的算计,大姑娘不想嫁林二少爷,觉得自己委屈了,从那些陪嫁就知道,这也嫌弃那也不满,打算搭上世子好做世子夫人。   至于三姑娘,孙妈妈有些想不通,她就算出嫁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莫不是跟今儿下毒害六姑娘有些关系,怕恼了老太太,之前又得罪了九姑娘,大夫人记恨她,在她亲事上不尽心,所以自己挑选夫婿?   孙妈妈说的不多,这些掉侯府脸面的猜测,不能说明白了,反而要帮着遮掩。   不过都说到了关键地方,安容一点就透,那就是有人拿她的名声给自己铺路。   安容想想就冷笑,果真是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牺牲。   也不用脑子好好想想,算计来的亲事,惹怒了多少人,将来能有多少好日子过,她就知道不能心软,结果一转身就被人给捅了一刀。   不过这样也好,前世她们一个个装的乖巧顺从,把祖母哄的团团装,这一世,她不过随便搅合了两下,就一个个急不可耐的把那点肮脏的心思表露无遗,往后祖母还会疼她们才怪了。   祖母不疼,大夫人指望不上,将来出嫁后,谁给她们撑腰?   安容想着,嘴角勾一抹笑来,随即又有些苦恼,祖母重视侯府名声,注定做不到袖手旁观。   孙妈妈想起还有一件事老太太挂心,方才都没来得及问,便问道,“世子爷没事吧?”   安容摇了摇头,“大哥没事,就是胳膊有些拉伤,休养几天就没事了,祖母歇下了,我回玲珑苑,明儿再来看她。”   孙妈妈点点头,怕天黑路不好走,叮嘱夏荷多派几个丫鬟婆子送安容离开。   安容出院门的时候,见到了沈安闵和沈安溪。   沈安闵一身狼狈,不能来见老太太,便先回了西苑换衣裳,沈安溪记挂着老太太,一定要和他一起。   安容看着沈安溪,想问问她身子可好些了,却发现沈安溪看她的眼神没有之前那么暖和了,似乎带了疏远之色。   安容心中微涩,以前见了她,六妹妹会一脸甜笑的唤“四姐姐”,今儿只有微微福身,便不再多言一句,她这是在怪她替沈安姒隐瞒下毒之事啊。   安容眼神微黯,什么都没说,只说老太太歇下了。   两人点了点头,不过没有回去,还是进了院子,既然来了,当然要看一眼,才安心。   回到玲珑阁的时候,安容早饿的饥肠咕噜。   这时候早过了吃晚饭的时辰了,不过喻妈妈吩咐丫鬟把菜都温着,然后站在阁楼上吹着寒风,巴巴的等安容。   安容瞧了眼眶湿润,那些饭菜吃在嘴里都觉得温暖。   喻妈妈也在偷偷擦拭眼角,想不到她才离开两年,侯府就变成这样了。   勾心斗角,处处算计,四姑娘还能跟以前一样纯善,没有害人之心,喻妈妈觉得安容还活着是过世的太太在冥冥之中护佑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荀止      一顿饭,安容吃了半个时辰。   芍药天性乐观,只要不是玲珑苑出事,她都乐得瞧热闹,不会跟安容一样会为侯府着想很多,毕竟那不是她分内的事,她就是想也是白瞎。   海棠见她狼狈的回来,问了问她怎么了,芍药委屈啊,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倒到一半,戛然而止。   姑娘捡了人家传家宝没还,试戴了一下,取不下来的事多丢脸啊,不能说,不过她还是觉得那木镯跟小七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她相信自己的眼力,那么丑的镯子,怎么还会有第二只呢。   芍药转身去了回廊。   小七小九都睡下了,芍药用烛火照了照,发现小七脖子上的木镯不在了,小九的还在。   “海棠,小七脖子上的木镯什么时候不见了?”芍药问道。   海棠心里哏的慌,她性子沉稳,话也不多,不代表她就没有八卦之心,尤其是芍药话说到一半就没了,这不是成心的撩拨人吗?   “今儿小七飞回来,脖子上的木镯就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海棠回答,一只木手镯,丢了不是什么大事,谁也没放在心上。   芍药觉得这是个事,赶紧禀告安容知道,安容听得直扭眉,问了问海棠那小七那木镯长什么模样。   海棠心细,观察就细致,详细的描述了一下木镯。   安容嘴角直抽,没错了,她手腕上的木镯就是小七脖子上的那只。   谁能告诉她,玲珑苑里捡到的木镯怎么就成人家的传家宝了?   安容想不通,更没人能告诉她。   在偏屋偷偷的摘手镯半天,各种办法用尽,手镯还完好的在手腕上,倒是她手腕脱了一层皮。   安容泄气了。   去书房写了张纸条,然后把抱着媳妇睡的正香的小七给摇醒,给她送信去。   临墨轩,书房。   一身天蓝色锦袍的男子坐在那里,盯着眼前的桌面,目光深邃如幽潭,古井无波。   桌面上摆着一只玉盒。   是方才暗卫送来的祛疤良药。   膏药晶莹碧透,像是一块碧玉,鼻尖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莲花香。   可是脑中想到的却是一团黑。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胭脂盒,轻轻打开。   膏体似一团墨玉,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光芒。   像狗皮膏药一样的祛疤药膏,他第一次见到,心底竟然有种想试一试的冲动。   他伸手拿起银挑,正巧这时,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进来,站在他的手背上,扑腾着翅膀。   鸽子脚上绑着个小竹筒。   他嘴角微弧,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把竹筒取下。   信上写了四个字:你是荀止?   男子微微一怔。   两刻钟后。   安容收到回信:是。   那一刻,安容的心跳的飞快,脸颊都红了起来,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   不过,安容一想到手腕上的木镯就笑不出来了。   再次的回信满是怒气: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家的传家宝木镯怎么会掉到我的院子里,被我的丫鬟捡到,戴到小七脖子上,最后又到了你的手里?   看着信上内容,萧湛眉头锁紧。   连轩先说木镯丢了,后又说送给了心爱的姑娘,却惹的外祖父大怒,半个月之内不许他进府,又把木镯给了他,他还纳闷这手镯怎么回来的,原来是小七。   连轩是想把木镯送给她,却不小心把木镯丢在了她的院子里,被丫鬟捡到送给了小七,小七戴回府给了外祖父?   连轩喜欢她。   虽然隐隐有过猜测,可是真的知道时,萧湛的额头皱的紧紧的。   望着那只精神头有些不济的鸽子,萧湛眉头拢了拢,还是写了封回信。   信上写:木镯一事一言难尽,但确实乃祖上之物。   安容回信:那要是找不到会怎么样?   萧湛回信:会将归龙山掘地三尺。   安容回信:你家祖上的木镯,口径那么小,小七能戴,人能戴的上吗?   萧湛回信:有缘之人,可以。   安容回信:什么样的人才是有缘之人?   萧湛回信:可做我荀家内子。   安容回信:友尽。   一晚上,小七累的直喘气,趴在那里看着某个手里拿着纸条在屋子里徘徊皱眉的男子,昏昏欲睡。   萧湛对着纸条看半天,也没懂“友尽”二字是什么意思。   安容坐在床榻上,看着屋子里氤氲的烛火,有种想喷血的冲动,还在不死心的摘手镯,一只破手镯就想圈她做荀家媳妇,也太过分了些。   安容骂完,又觉得自己很没良心,好歹人家今儿白天才救过她一命,又不知道木镯在她这里,才那么说的,人家未必看得上自己,便又默默的把那话收了回来。   至于“友尽”二字,当她看到内子二字时,脑子里自动蹦出这两个前世想用一直没有机会用的词。   现在想想,他对自己只有恩情,没有友情啊。   安容后悔一时冲动了,可是第二天早上,收到小七带回来的信,安容又活蹦乱跳了。   他不知道友尽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也不告诉你,谁叫你家的木镯太坑人了,”安容轻声嘀咕。   安容低头看着木镯,那坑坑洼洼的,额头就皱了起来,自己都嫌弃,外人瞧见了还不得笑话死自己啊?   芍药在一旁的小榻上歇着,见安容从回来,一门心思就在木镯上,就是弄不下来,一向心直口快的她都没敢说木镯难看,就怕伤姑娘的心,怕她气急败坏不要胳膊的乱摘手镯。   可是手镯一直戴着,难免会被人发现,那时候得多么的尴尬啊?   芍药眼珠子一转,麻溜的起身踩着绣鞋就去拿了紫色绣线过来,闪着一双琉璃大眼对着安容道,“姑娘,这木镯怕是取不下来了,样式又难看了些,要不奴婢帮你在木镯上编个手镯吧?”   安容一脸郁结的看着芍药,眼睛落到她手里的线上,点点头。   忙活了一刻钟。   芍药系上两个小铃铛后,舒畅的松了口气,“很漂亮。”   看着手腕上,紫蓝绳编制的手镯,精致玲珑,大气婉约。   安容想到了一个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过眼不见,心不烦,这样子,好歹吃饭做事时,不用一会儿就扯衣袖子,怕被人看见。   只是手腕上戴了这只手镯,以后别的手镯都没法戴了。   想想心里就堵的慌,恨不得能再次重生到昨儿马车上,不对,重生到昨儿上马车前才好,她又不想认识他。   安容想到荀止,眉头挑了一挑,京都好像没有几个姓荀的,四品官以上,一个没有,以他的穿戴,根本不像是寻常出身。   正走神呢,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喻妈妈带着秋菊、冬梅端着铜盆上来伺候。   冬梅脸色有些差,姑娘越来越厌恶她了,白日里要芍药伺候,晚上还要她伺候。   昨晚她蹑手蹑脚的上来,见到姑娘对着胳膊发怒,抓狂,芍药在一旁劝她,她昨儿也注意到,姑娘一直捏着袖子,好像手腕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地?   冬梅进门,一双眼珠子就盯着安容的手腕,此时,芍药正伺候安容穿戴,那紫绳手镯也瞧不见。   不过,梳妆的时候,总算叫冬梅寻着了机会。   她拿着一只白玉镯递给安容,让安容戴,安容摆了摆手,“不用了。”   冬梅这才瞧见安容手腕上有只手镯,绳线编织,有小小玉花镶嵌在里面,还缀着铃铛,确实极美。   冬梅眸底闪过一丝疑惑,姑娘睡前喜欢把这些头饰都取下来,早上也没见她戴手镯,那这只镯子哪儿来的?   冬梅想不通,这只手镯还不至于让姑娘抓狂吧,可胳膊上没别的东西了啊。   安容对了镜子照了照,容妆精致,柳眉如黛,颦笑间,碧波流转,甚是满意。   “府里昨晚没事吧?”转身朝桌子走去时,安容随口问道。   喻妈妈帮安容摆好碗筷,笑道,“比起昨儿白天,府里夜里安静的很,只是听说三姑娘昨儿高烧了一宿,柳大夫守了她一宿,也不知道这会儿烧退了没。”   这寒冬腊月的,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男子都承受不住,何况是个姑娘。   喻妈妈叹息一声。   正巧这时,一阵咚咚咚脚步声传来。   冬儿跑的气喘吁吁,趴着楼梯栏杆喘气道,“四姑娘,不好了,三姑娘病危,柳大夫说怕是熬不过去了。”   安容刚夹起来的蛋饺,扑咚一声砸进了粥里,溅起几许粥花。   安容怔怔的看着冬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呢,沈安姒怎么可能病危,前世尽管大夫人多番刁难,她也安然出嫁了啊,只是远嫁在外,日子难过罢了。   安容有些失魂的站起来,急急忙下楼,朝玉竹苑走去,心里清楚沈安姒这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可是安容脑中会莫名其妙的闪现孩提时期,她们一群人放风筝,踢毽子,追着跑着的场景……   不管现在的沈安姒变得有多么的可怕,在安容的脑海中,始终记得那些温馨没有算计的日子。   跑出玲珑苑时,安容蓦然止住脚步。   眸底有了犹豫之色,她落水是咎由自取,原本去参加梅花宴的就不是她,她为了张请帖都狠心给六妹妹下毒了,这样的人,为何还要救她?         第一百二十六章 裴七      安容想转身回玲珑苑,可是脚步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根本挪不动。   沈安姒是该受惩罚,可是不该就此病死,她朝六妹妹下毒一事,祖母会依照家规惩治她,丁是丁卯是卯,她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救她这一次,她或许就此悔过自新了呢?   可是安容又摇了摇头,三姐姐性情坚韧,不是轻易会改变的人。   可是不救她,将来祖母和父亲要是知道自己有能力却见死不救,该恼我了,毕竟当初还把酒水退烧的法子交给五少爷过。   安容心中天人打架,一边是救,一边是不救。   安容最后一捏拳头,朝玉竹苑走去。   沈安姒还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武安侯府和裴家就莫名的牵扯上了一条人命,还有长公主府,人是在她府里落水的,长公主府也会愧疚不安。   其实,自己也没有确凿的把握能救她的命。   雨竹苑外,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丫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都在猜测沈安姒能不能熬的过去,要知道柳大夫的医者仁心,为了个病患守了一夜也没有放弃,他说危险救不活,十有八九是没活路了,可怜三姑娘还没及笄啊。   昨儿才听说三姑娘可能会嫁进裴家做媳妇,人人羡慕她福泽深厚呢,谁想才一夜,就……   都是命啊,福太厚,受不住。   听到芍药在后面唤,一群小丫鬟忙站直了身子,把路让开。   饶过牡丹吐翠的屏风,安容就见到柳大夫在收拾药箱,翠云哭着拽着柳大夫的胳膊,要柳大夫救沈安姒。   柳大夫一脸惋惜,倒是他身边的小厮,不悦的皱了眉头道,“你这丫鬟好没良心,我家老爷守了三姑娘一夜,滴水未进,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三姑娘就是不退烧,能叫我家老爷怎么办?”   翠云哭着,一个劲的求,她是沈安姒的大丫鬟,沈安姒要是死了,她就没有主子了,玉竹苑会被关上许多年,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十有八九会被发卖。   再不打发的远远的伺候,如何比的上现在的风光,更何况,只要沈安姒活着,就会嫁进裴家,那样一个大家族,荣华富贵远非侯府能比,那里才是她的出路和归宿。   柳大夫摆摆手,正要说话,就见到安容进来。   “我三姐姐如何了?”安容见床榻上沈安姒脸色苍白中透着异红,蹙眉问道。   柳大夫有些羞愧,好像武安侯府的病症他都无从下手,先是老太太,再是六姑娘,如今多个三姑娘,学艺不精啊,柳大夫摇头,“高烧难退,怕是……。”   做大夫的,救不活三个字说出口着实困难。   安容理解他,沈安姒现在还没有咽气,在咽气前,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做大夫的都该尽力救她,只是心有余力不足。   安容吩咐翠云道,“去拿两坛子酒来,越快越好。”   翠云不敢耽搁,沈安姒生死未卜,她哪里敢怠慢安容,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也得想法子去弄来,要是三姑娘真的去了,她还能求四姑娘进玲珑苑伺候。   翠云准备跑出去,可是想到当初安容送给沈安姒的酒,还有一坛子还喝,赶紧取了出来。   安容让丫鬟拿了铜盆来,把酒水倒在盆里,用帕子沾了酒水,给沈安姒擦拭额头和脸颊,还有胳膊。   柳大夫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谁也不敢打扰安容,就这样费了半个时辰,眼尖的柳大夫发觉,沈安姒的脸色好转了不少,那种异红淡了很多。   柳大夫上前一探沈安姒的额头,惊叹道,“烧退了。”   安容累的胳膊泛酸,摇头道,“还没有全部消退,只是酒水蒸发,让额头不那么烫了。”   柳大夫震惊的看着安容,一而再,再而三,四姑娘的出手总是出乎人的意料,沈三姑娘这条命算是救下了,原本沈三姑娘就灌了一夜的退烧药,现在那些药起作用了,估摸着半个时辰后,烧就能退个七七八八,接下来便是调养了。   安容看着沈安姒,睡着的她,面色微红,双眸紧闭,一派温和模样,可是安容想不通,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对自家姐妹下手呢。   安容走神着,外面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问道,“老太太让奴婢来问问,三姑娘怎么样了?”   柳大夫看着小丫鬟,点点头道,“三姑娘无性命之忧了,老太太大可放心。”   小丫鬟听了面上一喜,忙道,“看来四姑娘的退烧法子管用,柳大夫,老太太让你赶紧去裴家一趟,裴家七少爷也高烧难退……。”   安容蓦然抬头,皱紧眉头道,“裴家七少爷?昨儿和三姐姐一起落水的是他?”   小丫鬟怔了会儿,方才点头,心中却不解,怎么四姑娘不知道啊。   安容只知道是裴家少爷,可裴家少爷有多少,估计裴家人自己都不知道吧,但是裴家七少爷,安容却是知道的。   右相庶子,裴家排行第七,前世被人忽悠进了赌场,输的只穿了条亵裤出来,当时震惊整个京都,右相听闻这个消息时,气晕在早朝上,后将其逐出家门,明言,让他去边关,从小兵做起,何时官拜将军,何时再入宗祠。   后来,相传裴七少爷在战场上立过两个小功,只是命薄,血撒沙场。   安容不懂了,她是武安侯府嫡女,裴家正儿八经的来求亲,还是裴氏族长亲自写的信,想和萧湛一较高低,怎么可能只让裴七少爷一个庶子来,能和萧湛争,至少也要是将来的裴氏少族长吧?   沈安姒用尽心机,怎么可能最后只算计到一个庶子?   之前安容还怀疑,沈安姒可能嫁不进裴家,以她的身份瑕疵,怎么可能做裴氏少族长夫人,何况裴家少爷为人极有傲骨,品德高尚,宁愿冻死也不愿意下作,没想到却是裴七少爷。   连一个庶子都这般风骨盎然,可见裴家近乎千年的家规教养,果真非同凡响。   只是越是家族庞大,越是注重清誉,既然裴家七少爷和沈安姒有了瓜葛,又身份匹配,那还有什么犹豫的,这门亲事必成无疑。   安容望着床榻上还未醒来的沈安姒,心中一叹,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终是空,若是裴七少爷将来不被人算计,倒是桩不错的婚事。   不过安容知道,沈安姒不会满足的。   上一世,她不就是心太大,算计了不该算计的人,大夫人为了给沈安玉铺路,将她远嫁。   出了玉竹苑,安容进了松鹤院。   安容进屋的时候,正巧听到她爹武安侯在说话,问的是伺候沈安芸的丫鬟,“最近,大姑娘和三姑娘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安容忍不住有些抚额,她觉得自己前世那么傻,可能是遗传了父亲,不愿意相信,也不会把亲近的人往歪了想,他怎么可能想的到这一切都是两人自作自受?   安容抬头去看老太太,见她脸色苍白,便是抹了胭脂也遮盖不住那种没有血色的白,心中更担忧老太太的身子骨,这会儿她应该卧床歇养的。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神情微虞,有一种压抑的,恨不得轰人的神情。   这个人,是她爹。   但是老太太没有,虽然心中明了,可是没有证据,也没人傻到去找证据去证明自己的孙女儿心怀叵测,为了嫁人不折手段,而现在,自己的儿子却要找证据。   自己的女儿被养的心狠手辣,却怀疑是被人害的,老太太想骂他,更想骂大夫人。   是什么样不靠谱的主母给了庶女这样的胆子,不惜毁掉名节也要给自己谋桩好亲事?   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姑娘做的事,她一清二楚,她不能说,姑娘现在无路可走了,她只能嫁进东平侯府。   老太太摆摆手,让丫鬟出去。   武安侯扭头看着老太太,有些不解,这些内院的事,以前是大夫人在打理,他不用过问,现在内院事务是老太太管,昨儿老太太不适,没有追问,今儿一早起来,看他的脸色很差,他以为是怪他没有追查这事,就把丫鬟喊来查,怎么又不对了?   他才接手兵部侍郎的职位,一堆事忙的头昏脑涨,今儿是告假在家,其实也是没脸去官署办公的缘故。   武安侯正要问老太太,外面小丫鬟进来禀告,“老太太,东平侯夫人来了。”   老太太抬手揉太阳穴,一脸愁容,本来东平侯夫人登门,该是大夫人去迎接的,这会儿大夫人被罚,只能让孙妈妈去迎接了。   安容迈步进去,给老太太和武安侯行礼。   看到安分乖巧,懂事孝顺的安容,老太太心里舒坦,武安侯更是眉眼夹笑。   只是想到一件事,武安侯的脸皱紧了,眉头肃然,“我听下人说,昨儿你和闵哥儿去琼山书院,下山的时候马车出了事?”   老太太脸一沉,瞪着武安侯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说完,又拉着安容,左右打量,确定没事才问,“到底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藏书      安容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我没事呢,你别担心,只是琼山书院有人针对我们沈家,处处刁难大哥。”   “之前是请客,昨天是逼迫大哥他们挑水,还在我的马车上动了手脚,幸好安容命大,不然真的没机会见祖母了。”   武安侯眉头拢了拢,“莫非是北哥儿认了周太傅做师父,遭人妒忌?”   安容翻白眼,“爹,大哥被人刁难在认周太傅之前呢。”   武安侯没有错过安容的白眼,着实愣了半天,他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女儿鄙视,脸有些挂不住。   不就是没帮着退亲吗,至于这样对他么,不过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事,假咳一声,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倒是老太太猜测道,“莫非是北儿在书院得罪了什么人?哪里都有勾心斗角,书院也不例外,只是那些学子未免也太过心狠手辣了些,在马车上动手脚,要是安容有个万一,老婆子跟他们拼命!”   安容想他爹和老太太估计都对齐州沈家疏忽了,便趁机提醒道,“祖母,我听大哥说,好像他处境变难全因为一个姓沈的少爷,好像来自齐州,大哥说跟咱们沈家几十年前是一家呢。”   老太太和武安侯脸色齐齐一变。   “祖母,你怎么了?”安容装傻问道。   老太太拍着安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正巧这时,沈安闵迈步进来,给老太太和武安侯请安。   武安侯见到沈安闵,脸色缓和了许多,笑道,“一年没见,武功长进不小,救下了安容,大伯父谢谢你。”   沈安闵脸颊飘过两朵红晕,他哪有那本事救四妹妹,那是人家荀少爷救的,只是四妹妹不让他说,可是马车摔成了渣,四妹妹摔下马车是事实,总要有人救才行。   很不巧,功劳又掉他身上了。   这样四处捡好处的日子过的不要太爽,脸皮越来越薄了。   沈安闵赶紧说应该的,“昨儿多谢四妹妹帮忙,我才能进书院求学呢。”   老太太听得一愣,“闵哥儿也能进琼山书院了,怎么这些事,都没人告诉我这个老婆子?”   沈安闵忙道,“昨儿祖母歇下了,没敢打扰您。”   武安侯满意的笑道,“琼山书院院长亲口应承的,不会有假,本来今儿就能入学了,闵哥儿非得说明年开春了再去。”   老太太眉头带喜,望着沈安闵,“为何明年开春再去,这会儿去不好吗?”   沈安闵一脸无奈,挠着额头道,“祖母,‘沈二少爷’在琼山书院名头太大,我才待了半天,又是请客,又是帮忙解答难题,那都是四妹妹会的,我读书少,不会,我今儿就去,肯定不要半天就露馅了,我打算明年开春之前,把安容的藏书都读一遍……。“   他这个真的沈二少爷,要学会假的沈二少爷,才能做真的沈二少爷。   泪奔。   老太太和武安侯听得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难得你想的这么周到,以前读书不用功,总算知道上进了,”老太太打趣道。   沈安闵满脸尴尬,眼神飘忽躲闪,以前读书少,也没觉得什么啊,只是没想到四妹妹会这么的博学上进,让做哥哥的羞愧难当。   再说了,其实被人称赞的感觉真是不错,他不能堕了“沈二少爷”的威名。   安容肯定没有想到,当初小七一个乌龙,让她误以为周太傅闲的发慌送她画作,女扮男装去讨要,成就了“沈二少爷”之名。   更没想到,前世碌碌无为的沈二少爷尝到了盛名之下的舒畅,从此奋发向上,不遗余地的维护和发扬她创造的“沈二少爷”豪爽大方,诗才双绝,机智勇敢的形象。   再说,沈三老爷回来后,对以前一直不大满意的儿子大为改观,和沈三太太极力支持沈二少爷,据说他每个月的月钱就达四百两之多,用来结交好友,帮助别人……   从此,沈家多了一个仗义疏财,豪爽大方的沈二少爷。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毕竟这个将来的沈二少爷,这会儿正一脸苦色呢,偷偷的给安容使眼色,把她叫到一旁去。   老太太和武安侯以为沈安闵在借书或是叫安容教他怎么做“沈二少爷”,直笑不语。   谁能想到沈安闵一脸愁容的对安容道,“今儿一大清早,我就派了六个小厮去归龙山找木镯,下人差不多翻遍半座山,也没瞧见什么木镯,那是荀大哥的祖传之物,现在寻不见了怎么办?”   他一想到,在荀止面前夸下海口,今儿找到了就给他送去,他就犯愁。   “沈二少爷”交到他手里不到两天,就要背负言而无信之名了么?   安容脸涨成紫红色,又有想剁手的冲动了,只能故作镇定道,“许是他骗我们的,哪有什么人用木镯做祖传之物,这事你别管了,你安心读书,书都在玲珑阁,你自己去拿,看完一本,你就给大哥送一本去。”   连沈安闵都读那么多书了,大哥一向以“大哥就是要树立榜样”自居,肯定会不落人后的。   “那木镯怎么办?荀大哥救了你,不会无缘无故的骗人的,肯定有木镯,”沈安闵不赞同安容把人往坏处想。   安容心中憋屈,木镯这会儿在我手腕上呢,取不下来怎么还,难道真要剁手?她可舍不得。   安容见他纠结不已,推攘他道,“放心吧,他救了我一命,我肯定会帮他找到手镯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沈安闵嘴角猛抽,这话好打击人。   可是他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沈二少爷”办砸过一件事么?没有。   沈安闵一脸纠结的去玲珑苑挑书,看着满满书柜的书,脑门上黑线成摞的往下掉,他应该说明年秋天才入学的……   而安容,则在暖阁坐着,品尝着老太太让红袖给她泡的茶,峒山云雾。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芍药跟在一旁,耳朵竖的高高的,听着正堂的动静,给安容招手,“姑娘,东平侯夫人到了。”   安容忙放下茶盏,走过去和芍药贴着墙,偷听。   偷听这样的事虽然不合规矩,不过安容她们以前也没少做,丫鬟们早见过不怪了。   正堂内,东平侯夫人迈步进来,给老太太行礼,又见过武安侯。   老太太请东平侯夫人落座,吩咐丫鬟上茶。   东平侯夫人也没心思夸赞茶有多好,苦笑道,“老太太,您这会儿就是给我喝金片,我也觉察不到滋味儿,我跟您老实说吧,犬子早有婚约在身,偏昨儿出了那样的纰漏,我知道府上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出了,我是不想委屈了府上大姑娘,可是婚约在身,我也商议了,看能不能给府上姑娘一个平妻的身份,亲家不同意,您看?”   安容趴在墙上,嘴角缓缓勾起。   什么婚约在身,前世沈安芸算计亲事时,距离现在才多久,就定亲了?   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这门亲事定了许久了,把人家姑娘都给耽搁了,东平侯府不可能做出退婚的事,平妻人家也不同意,只能委屈府上姑娘做妾了。   说白了,东平侯夫人这是先发制人,先送上里子面子,只是这里子面子她想送,送不起啊。   她懂事也看中沈安芸,但是凡事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本来错就是府上姑娘先犯的,都快要出嫁了,还跑去参加什么梅花宴,还不顾礼节的给未婚夫送信,偏偏还送错了人!   她这样懂事,亲家不同意,已经够委屈的了,你要再强求个正妻或者平妻的身份,那就过分了。   安容偷偷走到门口,瞄了东平侯夫人一眼,果然不同凡响,前世把沈安芸整治的够听话,这手段,这心机,叫人心服口服。   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正妻没有,平妻也没有,只有一个贵妾的名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偏偏还说的委婉动人,老太太都不知道怎么辩驳了,人家已经努力了,不懂事的是亲家,其实亲家不同意也情有可原,换做是谁都不会高兴。   可是侯府女儿给人做妾,说出去脸面无光啊,她宁愿沈安芸嫁给庶出的二少爷做嫡妻。   老太太想到沈安芸,想到自己的孙女儿,耍心机谋手段最后却成了一个妾,真是讥讽。   要是真是意外,老太太怎么也会争取的,可是老太太坦荡了一辈子,叫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做不出来。   可是侯府名声也要维护啊,老太太望着武安侯,让他拿主意。   武安侯也为难啊,自己的女儿做妾,虽然是庶出的,可是总不大好听。   但是做嫡妻,他也没想过,这太叫东平侯府为难了,至于平妻……人家不同意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做妾了,总不能不嫁吧,“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了,只是不想委屈了她,我希望夫人能给我一句担保,将来安芸出嫁,虽为妾,但不去正室跟前立规矩,而且东平侯府要以平妻之礼下聘。”   也就是不用伺候正妻洗漱,用饭。            第一百二十八章 难缠      宣平侯夫人扭了扭眉,这样一来,其实跟平妻也没什么区别了,只是月钱少一些,伺候的人少一些,住的地方小一些。   可是她要是不答应,武安侯府该得寸进尺,有理由要求更多了,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宣平侯夫人想了想,便笑着应下了。   老太太让孙妈妈送宣平侯夫人出去,宣平侯夫人也没有觉得慢待了,人家侯府最近是风头正盛,也最是倒霉的时候,好事不断,坏事也不断。   偏好事都是男子,倒霉的全是女子,真是奇怪。   芍药听着,捂着咯咯笑,小声道,“大姑娘之前还不满意自己准备的陪嫁呢,那都是正妻才能用的,做妾,哪能用大红啊?”   安容扯了扯嘴角,无话可说。   沈安芸估计是算准了自己会做正妻吧,最差最差也有平妻,谁想到最后成了妾?   安容猜的不错,沈安芸是算准了,侯府会争取正妻之位,最差也会是平妻,谁想到最后竟然是妾。   沈安芸气的把屋子里能摔的东西全摔了。   一点儿都不心疼。   心疼什么呢,出嫁后,这些东西又带不走。   尤其是那大红嫁衣,昨晚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还点灯绣嫁衣,以为能穿着出嫁,结果最后是妾。   便是陪嫁堪比平妻又如何,以后大红色跟她无关了!   沈安芸气的用剪刀把嫁衣缴成碎片。   松鹤院,正屋。   侯爷以公务繁忙,去了外书房,老太太坐在那里,让夏荷帮着捏肩捶背,神情依然疲惫。   安容蹑手蹑脚的走近,给夏荷摆摆手,接替她的位置,帮老太太捏将起来。   没一会儿,老太太就睁眼了,笑道,“怎么忽然手艺就见长了,比以前捏的舒服。”   夏荷站在一旁捂嘴咯咯笑,“老太太,奴婢笨手笨脚,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手艺见长了,是四姑娘在帮你捏肩,她最懂老太太您。”   老太太转身,就见到一脸笑容的安容,嗔了她一眼,“捏的祖母浑身都舒坦了,都跟谁学的?”   安容挨着老太太坐下,撒娇道,“跟夏荷姐姐学的,不过安容聪明,一会儿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她不可能告诉老太太,前世她为了讨好东钦侯夫人,帮她捏肩捶背,却被嫌弃笨手笨脚,特地学了怎么伺候人,想起前世,安容就鼻子泛酸,对于那些不爱自己的人,自己百般为之改变,而爱自己的,自己却骄纵蛮横,伤他们的心。   安容要继续帮老太太捏肩,老太太怕她累着了,不要。   安容一力坚持,老太太也就由着她了,不过却叮嘱夏荷好好学着。   安容苦笑,前世自己伺候东钦侯夫人那么久,她也没叫丫鬟学过一次。   正捏的老太太浑身舒畅,连皱紧的眉头都松开了,偏有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焦灼道,“老太太,不好了,大姑娘听说要嫁给宣平侯世子做妾,要上吊自尽。”   老太太睁开眼睛,扫了丫鬟一眼,眸底冷沉,“从玉竹苑到松鹤院,跑过来也要半盏茶的功夫,这段时间都足够她上吊七八回了。”   小丫鬟怔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孙妈妈也没有劝老太太别生气,别着急,这不明摆着的么,大姑娘不满意做妾,要以死相逼呢,这样的戏码,老太太这辈子不知道听说过见过多少了,她最烦的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老太太最近心情时好时坏,今儿心情稍微好点,那是瞧见二少爷奋进了,有了盼头。   大姑娘败坏侯府名声,老太太恼她还来不及呢,一点小伎俩,老太太根本就没心思陪她闹腾。   安容也没有说什么,继续捏肩捶背,不过孙妈妈还加了一句,“照看好大姑娘,若是大姑娘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安容就陪着老太太闲聊,东拉西扯,只求老太太转了心思,别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担忧。   聊着聊着,安容话题一转,问老太太道,“祖母,大哥定亲了,未来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老太太睁开双眼,笑看着安容道,“你大哥是世子,将来要继承整个侯府,未来的侯夫人自然要容貌端庄,品性温婉良善,才情上佳。”   说着,老太太叹息一声,“祖母没料到府里会出这档子事,应该尽早让你大嫂过门的。”   孙妈妈端了糕点过来,笑道,“这不是世子爷还在书院求学吗,世子夫人娶回来,世子爷总不能三天两头回府吧,这不冷落了?不过几个月,转眼就过去了。”   老太太轻轻一笑,那点惋惜之情也就抛诸脑后了。   安容在走神,祖母挑选的大嫂自然不会有错,她把侯府看的比什么都重,估摸着也就她爹能跟侯府比上一比了,可是最后娶进门的大嫂品性之恶劣,安容想起来,都气的牙根痒痒。   安容收了手,挨着老太太坐下,道,“祖母,眼看着就快要过年了,明年大嫂就要嫁进咱们侯府,安容想给未来大嫂挑几件礼物,派人给她送去,也好叫未来大嫂觉察到咱们侯府的善意。”   老太太望着安容,安容巴巴的看着她,老太太正要点头呢。   好吧,又有那不长眼的丫鬟跑了进来。   安容气的心肝肉疼,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非得节骨眼上来,要是还上吊,直接敲晕了便是,非得来找祖母,祖母还能飞去救她不成!   可是丫鬟禀告的事,安容听得双眼喷火。   济民堂来了人,陪同一起来的,还有江二太太。   丫鬟感觉到老太太和安容的怒气,缩着脖子道,“江二太太说了,她面子里子都没了,这黑锅他们一家子背不起,今儿特地给大夫人送回来,老太太要是不让她进门,她就卸门口了。”   安容听得眉头皱紧,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呢,要是不许她进门,她就在侯府大门口吆喝,反正没面子,大家一起没。   她还真有脸了,安容真想叫住那出去禀告的丫鬟,就让她在门口喊,被偷窃受委屈的是她,她就是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老太太倒没安容这么气,而是看着安容,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是该给亲家送些礼物去。”   安容眉眼舒展,连连点头,和老太太约好时间,两天后,让人送去。   一盏茶饮尽,丫鬟才领着江二太太和济民堂管事的进来。   江二太太脸色憔悴,但是眼神犀利冷沉。   济民堂管事的,年纪约莫四十,姓李,模样倒是儒雅,只是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沉稳精明。   两人中规中矩的给老太太请了安,方才落座。   安容站在老太太身边,看着两人,嘴角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倒是气定神闲,拨弄着茶盏盖,优雅十足的扫了两人一眼,啜了口茶,方才开口,“怎么不说话了,进了门就想起来里子面子了?”   安容抖肩膀。   江二太太一脸难看,站起身道,“老太太,我知道您不待见我,可是我今儿必须把事情弄清楚了,安容的秘方是我家老爷卖给济民堂的不错,这一点我承认。”   “可是秘方却不是我家老爷指使人进玲珑苑偷的,是府上大夫人,也就是我那好小姑,不要脸的偷了自己女儿的秘方,不敢卖,怕被人发现,交给了我们老爷。”   “是,我们老爷帮了忙,自然要拿些好处,可这黑锅总不能让我们老爷一个人背了吧?”   说着,江二太太眼圈泛红,“就因为这么点银子,我们老爷被皇上嫌弃,官降两级,还得面临济民堂巨额的赔偿,我大嫂是死活都不愿意从公中拿,我也是没办法,掏空了陪嫁,还差万两,这钱该府上大夫人出,我知道她被禁足,但是这钱必须得拿,还有我们老爷得损失!”   说到最后一句时,江二太太忽然凌厉了起来。   安容想到了那天宣旨时,看似柔弱,只有被大夫人欺负的份的江二太太,没想到也有胆量冲上去扇大夫人。   这份魄力,老实说,安容很喜欢。   江二太太说完,接着便是济民堂的李管事,他也站了起来道,“事情闹到今日地步,都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济民堂现在是名利尽毁,那些入股的纷纷要赔偿,我们东家现在是焦头烂额,如果建安伯府不依照合约赔偿,我们只能官衙见了。”   一旦闹上官衙,那建安伯府和武安侯府名声可就臭到底了,兄妹合谋偷窃女儿侄女的秘方,后事情败露,又因赔偿问题撕破脸皮。   这话题估计能在京都流传几十年。   老太太放下茶盏,扫了江二太太和李管事一眼,笑道,“既然都打定主意去官衙了,还来武安侯府做什么,要不要我给你们叫上软轿和马车送你们去?”   江二太太脸色铁青一片。   李管事的眉头也皱紧了,武安侯府老太太真难缠,一句话说的,叫人哑口无言。   安容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不合时宜,赶紧捂住,不能太幸灾乐祸。         第一百二十九章 贴补      孙妈妈站在一旁,无奈的摇头道,“老太太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软硬不吃,错的是大夫人和江二老爷,怎么威胁起我们老太太来了。”   “我们老太太是注重侯府名声,可是被人这么不要脸的威胁还是第一次,闹上府衙正好,原本老太太看在江老太爷和老太爷的交情上,网开一面,如此,亲家真的不用做的。”   盗窃,属七出之条,完全可以休了大夫人。   江二太太气的额头皱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可是对上老太太从容不迫,连怒气的脸色都没有,她却是半点辄都没有了。   老太太厌恶了大夫人,估摸着就等机会休了她呢,她这是撞了枪口了。   江二太太望着安容,可是安容坐在那里,瞅着手腕上的手镯发呆。   江二太太忽然笑了,笑着坐下道,“老太太,我瞧您还是派个丫鬟通知大夫人一声吧,我看这银子你不愿意掏,她愿意。”   江二太太话音未落,安容蓦然抬头看着她,“二舅母,你这样想就错了,母亲就是因为不愿意掏私房钱,才偷了老太爷生前最宝贝的东西去卖,才惹怒了祖母的。”   要是舍得银子,还偷她的秘方做什么?   江二太太气的差点吐血,可是却无话可说,只在心里骂大夫人是猪,还是最蠢最没脑子的猪。   偷了秘方,交给谁卖不行,非得扯上她们老爷,真想再扇她ji巴掌!   老太太还是摆了摆手,让丫鬟去告诉大夫人。   一刻钟后,丫鬟抱了个锦盒来,福身道,“老太太,大夫人说她只有这么多陪嫁了,要是再逼她,她只能拿命赔了,你们要是嫌弃少,就送白绫毒药去。”   老太太懒得看,一摆手,丫鬟把锦盒送给江二太太。   江二太太迫不及待的打开。   锦盒里有五千两银票,还有两套精美的头饰,以及一些手镯玉佩,瞧样子,都还不错。   但是,远远不够江二太太的损失。   这么点钱就想打发了她,当她是叫花子呢,江二太太冷笑道,“大夫人当我是好糊弄的呢,当年她陪嫁的庄子铺子可不比安容她娘少,莫非这么多年全都贴补了侯府不成?”   到这会儿,老太太的脸色终于变了,侯府再穷,也不至于去花媳妇的陪嫁。   “来人,送江二太太去沉香院,是私了还是上官衙,让她们姑嫂好好清算,”老太太冷笑道。   江二太太也不用丫鬟请,直接就转了身,连最起码的礼仪都没有。   从今往后,她估计也不用再来侯府了,还在乎什么形象?   红袖亲自送两人去的沉香院。   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福身禀告老太太道,“大夫人和江二太太差点打起来,最后大夫人受不住江二太太的威胁,赔了一间铺子一间庄子,还打了三千两银子的借条,江二太太走之前,拿了大夫人戴在头上的首饰,还踹翻了大夫人屋子里的屏风。”   总之,江二太太是第一个敢对大夫人动手的人,也是第一个从大夫人手里讨到好处的人。   还是那话实在: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江二太太一把匕首放桌子上,大夫人当时就气噎了,恨不得拿起来捅了江二太太才好。   安容听得眸底全是笑,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过,她还有疑惑,“江二太太来侯府,外祖父都不管她吗?”   红袖愣了愣,笑道,“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建安伯府好像在闹分家,江大太太的意思是让江二太太拿分家的银子赔济民堂,江二太太不愿意。”   红袖想,其实这事也怪不到江二太太,谁乐意拿自己的银子去填补别人犯的错?   江二太太走了,安容见老太太乏了,便起身回玲珑苑。   结果才出了松鹤院,没走一会儿,春兰就疾步上前。   这个春兰不是早前伺候沈安芸的那个春兰,打大昭寺梅林出了事后,春兰逃了便再没有回来,沈安芸从二等丫鬟中提拔了一个,依然唤作春兰。   安容还以为沈安芸又出了什么事,要禀告老太太,谁想春兰走到她面前,停了。   “四姑娘,大姑娘找您有事,”春兰福身道。   安容用帕子碰了碰鼻尖,神情不虞道,“大姐姐想寻短见,要我去阻止丫鬟别妨碍她,这事我可不干,你去找别人吧。”   春兰一张脸涨成紫红色,大姑娘又不是真的想上吊自尽,只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估摸着整个侯府就四姑娘会信以为真。   芍药肩膀险些没抖脱落。   安容转身要走,春兰退后几步,扑通一声跪下,求道,“四姑娘,您就当是可怜奴婢,去见见大姑娘吧,奴婢要是请不了您,大姑娘会罚奴婢的。”   安容神情很不耐烦,谁知道沈安芸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她不想瞎参和。   可是春兰抱着安容的腿,连连求饶,芍药都拽不开她,安容烦躁道,“起来,我去见她。”   春兰麻溜的爬了起来,领着安容去紫竹苑。   紫竹苑和玉竹苑布局差不多,只是里面的花卉不同。   原本庶出的女儿是没有单独的院落的,奈何侯府大,院落多,与其空中那些院子被虫子蛀,而庶出女儿挤在一起,凭空增添矛盾,就一人一个院落了。   紫竹苑内,落叶凄凉。   丫鬟婆子都丢了手里的活,守着内屋,神情焦急。   安容迈步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哭闹声,“别拦着我,让我死,我宁死也不给人做妾!”   安容听得头皮发麻。   饶过屏风,安容就见到两个丫鬟一人抱着身子,一人抱着腿,不要沈安芸朝白绫跑去。   安容瞅了瞅那白绫,走过去,踩在凳子上。   沈安芸不闹腾了,丫鬟也不拦着了,巴巴的看着安容,不懂她要做什么。   安容什么也没做,只是帮着把白绫系好,又用力扯了扯,确定能吊死人,才回头看着沈安芸,笑的灿烂如花,“大姐姐,你过来吧,我帮你拦着丫鬟。”   芍药彻底憋不住了,靠着小几,笑的花枝乱颤。   沈安芸气的脸色苍白,一把甩开丫鬟,狠狠的瞪着安容,“四妹妹,你什么意思啊!”   安容站在凳子上,一手拽着白绫,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上吊自尽的是她。   “大姐姐,你不是要自尽吗,从丫鬟去找祖母起,这都小半个时辰了,白绫都没打上结,丫鬟拦着你,你找我来不是帮你自尽啊?”安容装糊涂道。   芍药忍着肚子疼,走过来扶安容下来,心道:姑娘的演技真烂。   应该冲进来,一把扑过去,抱着大姑娘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大姐姐啊,你别死啊,尤其别上吊死,那死相极丑,应该喝毒药,虽然会吐血,不过擦一下就没事了。   估计大姑娘都不用喝毒药,直接就气死过去了。   芍药独自想独自乐,不过沈安芸着实气的够呛,脸红脖子粗,双眼几乎能喷火。   而被瞪着的人,淡雅从容的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小酌了一口道,“还是热的呢。”   有一个寻死觅活的主子,丫鬟还有心思倒茶,真逗。   “大姐姐有话就直说吧,我昨儿夜里没歇好,这会儿犯困呢,”安容掀了眼皮,不冷不热道。   沈安芸气的捏紧拳头,却不得不忍着满腔的怒气,用帕子擦拭眼角,很快,眼眶就通红了。   安容极度的无语,“大姐姐,这样的伎俩我又不是没用过,有必要唬我吗?”   安容也用过这样的法子骗过老太太,哄过侯爷,说白了,其实府里姑娘都用过。   沈安芸气的牙齿咯吱响,手一挥,就把帕子丢地上了。   坐到安容的对面,握着安容的手,沈安芸抿唇道,“四妹妹,我不想给人做妾,你帮帮我吧,帮我求求祖母,昨儿要不是赶去给你报信,我也不会,也不会被人下了药……。”   说着,竟掩面哭了起来。   可是那话,明显就是她会这么惨,完全是替安容挡灾的缘故,是她倒霉,上赶着去给人害。   安容一眨不眨的盯着沈安芸,忽而笑了,笑的极其酣畅,里面还夹杂着讥笑、自嘲、奚落、可怜、可叹……   重活一世,她自认已经改变了许多,可是似乎在她们眼里,她还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沈四姑娘,半点长进也没有,随意怎么糊弄都行。   沈安芸怔然的看着安容。   安容神情一敛,冷笑道,“大姐姐,你以为祖母愿意看到侯府的女儿给人做妾,你丢了面子,侯府的脸面就有了?你扪心自问,就算祖母强求,宣平侯夫人就会同意你做嫡妻了?”   安容真的想骂一句,不自量力。   她以为她是谁呢,是什么天仙人物,还是贤良淑德到天下男儿任她挑了,都许配给了弟弟,还是肌肤相亲不得不嫁的。   结果和哥哥有了瓜葛,还是那种羞死人的瓜葛,这样的大嫂,以后怎么管理侯府?   外人会怎么议论她,怕是她多和林二少爷说一句,下人们的流言都会漫天飘了,只有做妾,才是最合适的。   庶子的身份原就比嫡子差一大截,娶一样的大家闺秀做媳妇,岂不是说两人相差无几了?         第一百三十章 辩驳      这样贬低宣平侯世子,宣平侯夫人会乐意看到才怪,她宁愿用个莫须有的婚约把嫡妻之位占了,也不愿意给沈安芸,就足矣说明一切。   沈安芸气的满脸通红,“就算不做正妻,那平妻总可以吧?”   安容望着沈安芸,笑道,“宣平侯夫人说的话,大姐姐不会没有耳闻吧,她跟祖母明说了,人家未婚妻不同意娶平妻,换做大姐姐你,你乐意自己的未婚夫娶个平妻吗?”   沈安芸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可是心里却气的直冒火,自己牺牲那么多,最后却成了一个妾,她不甘心!   安容站起身来,转身走之前,看着沈安芸道,“你也别怨祖母不帮你,有些事经不起查,比起颜面扫地,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指不定这会儿宣平侯府都闹成一团了,你就是嫁进去,谁又真心喜欢你,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妾,不用给正妻请安立规矩,侯府的陪嫁也足矣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沈安芸听到妾这个词就冒火,她娘做了一辈子妾,她见了都只能喊姨娘,连喊声亲娘,都还得四下无人,连最亲的丫鬟都不能听见,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她过够了,她不要自己将来的孩子,喊别人娘!   气极了,沈安芸站起来道,“做妾那么好,四妹妹你怎么不给人做妾!”   安容脸色一变,一屋子的丫鬟也都变了脸,大姑娘疯了不成,什么话都敢说。   春兰哭着对安容道,“四姑娘,大姑娘她是气极了,口没遮拦,不是成心的。”   安容冷冷一笑,“你家姑娘有骨气,宁死也不做妾,我听着呢,祖母没辙,我不会求她,我会去求长公主,让她务必查清是谁毒害大姐姐你,害的你给人做妾,我想长公主查出下毒之人,肯定会要了她的命,还大姐姐你一个公道!”   说完,安容吩咐芍药道,“即刻给清和郡主送口信去。”   芍药忙不迭的应下,转身边走,春兰扑过去抱住芍药。   沈安芸脸白如霜,眸底带着股子恨意,瞧的让人心惊。   安容朝她走过去,眸底暗冷,低笑道,“你当那点小把戏糊弄的了谁,祖母给你留着脸面,你不知道心怀感激,还怨恨祖母不帮你,你该庆幸祖母心硬。”   “她不帮你,你还有命,帮你,你只有死路一条,在梅林算计宣平侯世子不成,居然在长公主府的梅林成功了。”   “大姐姐,我真佩服你的心计手段,从箜篌到玉锦阁买头饰,再到大哥摔伤,步步为营,我想便是没有大哥受伤,你也会寻了借口,盛装打扮出现在长公主府吧?”   沈安芸紧紧的咬着唇瓣,咬出鲜血来都不知道,望着安容的眼神带着恐惧。   她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   安容嘴角弧起一抹冷意,“越是贪心的人失去的越多。”   丢下这一句,安容转身离开,包括被抱着的芍药,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沈安芸颓败的跪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干了一般,紧紧的掐着地上的牡丹地毯,最后怒气的吼叫,奋力一掀。   三足鸟兽的炭炉倾倒,耀眼的炭火滚在地毯上,呲呲的冒着烟。   屋子里丫鬟乱作一团。   芍药是憋着一肚子火气,“姑娘,还要不要告诉清和郡主,让她查下毒之人?”   安容揉太阳穴,她真不想给沈安芸留什么脸面,祖母说的对,有些人都不要脸了,你替她留着她也挂不住。   可是沈安芸和沈安姒颜面扫地之时,父亲怎么办,祖母怎么办?   养不教,父之过,教出这样没脸没皮的女儿,父亲有何颜面立足京都,估计会羞愧的恨不得撞墙而死。   还有祖母看似心硬,其实不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们,保护着侯府的脸面吗?   更保护着她们这些未嫁的女儿。   安容迈步朝前走,岔道处,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安容扭头,便见到沈安玉带着丫鬟走过来。   扫了眼安容身后的路,沈安芸嘴角弧起一抹笑来,“怎么样,大姐姐闹着要上吊,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咽气了没有?”   安容嘴角轻笑,“大姐姐这会儿要是就死了,五妹妹还怎么瞧热闹?”   沈安玉又走近两步,呲笑道,“她倒是难得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与其给人做妾,还不如真的死了呢,昨儿出了那事,她应该在长公主府就撞了墙,那样还能得声‘贞洁烈女’的称赞,这会儿死也来不及了。”   沈安玉一脸的惋惜,要是沈安芸有贞洁烈女的称号,连带着她们都脸上有光啊,现在,有的只是抹黑,耻辱。   芍药站在一旁,嘴角微抽,五姑娘的嘴巴真毒,可是这样侮辱“贞洁烈女”这个词合适么?   似乎在大昭寺梅林,那会儿撞墙,才能得声贞洁烈女吧?   安容很累,轻打哈欠道,“不耽误五妹妹你去瞧大姐姐上吊,我先回玲珑苑了。”   沈安玉侧身把路让开,笑道,“四姐姐,三姐姐这会儿是晕着没醒,估摸着她醒了,也会闹着要上吊,你就不应该救她。”   安容看着沈安玉,转身吩咐芍药道,“准备一份砒霜,我既然能救她,自然也能帮她自尽。”   说完,安容迈步回玲珑苑。   安容迈步上二楼,喻妈妈瞧见安容回来,满脸都是笑,“姑娘回来了,方才铁血御史家周姑娘把姑娘借她的衣裳送了回来,还有一封感谢信。”   说着,喻妈妈把那封信拿来给安容。   安容瞧见信微微一愣,只是借了套衣裳而已,还是因为沈安玉才受了委屈,竟然给她写了信。   安容带着好奇拆开瞄了两眼,只见信上写道:   昨日,梅花宴上谢沈四姑娘解围,家父性情耿直,身为儿女,虽受些许牵连,但引以为豪,对于府上之事,欲替家父辩驳一二,言辞不足以取信,特奉上当日举报信件。   安容把信封倒开,里面果然夹了封信。   扫了两眼,安容的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她还真是不怕死,居然亲笔写了举报信。   这要被大夫人知道了,她还有命在吗?   安容的目光落到衣裳上,眸底流淌过一丝笑意,她这是投桃报李啊。   只要她想查,查出是沈安芸的笔迹是轻而易举的事。   安容想,沈安芸这么大胆,一来是铁血御史的名头不是虚的,他不会泄密,可是架不住他有女儿啊。   二来,她也是找不到人帮她写信吧?   有了这封信,就等于是捏着沈安芸的把柄了,想整死她都不用自己动手。   安容把那份感谢信丢尽火炉,那份举报信,安容锁进了梳妆盒里,钥匙让喻妈妈收着。   喻妈妈拿着钥匙有些紧张,她已经许久没有收过什么宝贵的东西了,之前听说姑娘锁在箱子里的秘方被偷,府里福总管挂在身上的钥匙都被偷了,她担心守不住。   喻妈妈望着安容道,“奴婢听说京都有那能人巧匠,能把锁做的巧夺天工,用簪子用玉佩皆能做钥匙,姑娘要不要也做一个,钥匙挂在自己身上才稳妥。”   安容扭眉看着喻妈妈,笑道,“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不用怕丢了,不过那样的锁,我倒是好奇了,芍药,拿块精致的玉佩,让喻妈妈拿去定制锁。”   芍药抱着首饰盒,左挑右选,挑了块不大不小的玉佩交给喻妈妈。   安容坐在小榻上,榻上有份请帖样的东西,拿起来一看,不由的哑然失笑。   帖子是沈安闵的,他从玲珑阁拿了五本书,特地把书名记下,以防安容要的时候,找不到。   安容让海棠把帖子收好,接过秋菊奉上来的茶,啜了一口,就想起在松鹤院喝的峒山云雾,只喝了一杯就歇了,太浪费了!   安容啜了两口,小七就飞到小几上,脚上绑着个小竹筒,但是没有信。   安容扭了扭眉头,这是信半道上丢了呢,还是故意弄个空竹筒来提醒她,她还没有回信?   一瞬间,安容就呲牙了,这还用问么,肯定是提醒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呢。   安容眉头一挑,明亮的眸底闪过一抹俏皮,摸着小七的脑袋道,“你家主子可真穷,连张纸条都没有,海棠,拿张小信纸来。”   海棠哑然失笑,信鸽可不是等闲人家会养的,会缺那么张传信的纸么,不过还是取了信纸来。   说是信纸,其实是很小的花笺,约莫食指长,小指一半宽,有各种各样的颜色,还印有花纹。   安容小心的把花笺卷起来,塞进小七脚上的竹筒里,然后弹了小七的脑门一下,小七就扑腾翅膀带着媳妇回娘家了。   落在临墨轩书房笔架上。   还没停稳身子,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了起来,拿到信纸,就把他丢了,小七心碎成渣渣,眼神哀怨。   望着空白的淡紫色花笺,萧湛的眉头皱了皱,左右翻看,确定无字。   忽而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提笔沾墨,把淡紫色花笺展平整,写道:还请不吝赐教。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刮风?      吃完午饭,安容就收到了回信,看的她是呲牙咧嘴。   赐教个毛线,她还想求教一下,这破镯子怎么取下来呢。   安容就是不提“友尽”是什么意思,眼珠子一转,在花笺被面写道:木镯已寻到,误戴丫鬟手腕,现在取不下来了,已尝试各种办法,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小七飞走,安容就开始忐忑了,那是他家传的镯子,他肯定有办法取下来,必须要有办法!   这边安容在祈求,祈求别回信给她,把丫鬟送来即可,她会恨不得撞墙身亡的。   那边萧湛拿着信纸,眉头皱的紧紧的。   他只知道木镯不是谁都能戴,可是取不下来还真没见过,府上出生的女孩,外祖父都帮着戴过,可是两三岁时,木镯就会掉下来,再也戴不上了。   在安容忐忑不安中,小七终于飞回来了,感受到安容的焦灼等待,这货还在空中溜达了两圈,气的安容直痒痒,恨不得用弹弓打它才好。   站在回廊上,安容取下信条。   信上写着:木镯是曾祖母留下的遗物,生前没有人见她摘下来过,临死前交给祖父。   安容见了头大,这是什么意思,是能摘下来,还是只能临死前摘下来?   还是说要摘下来,必须得死啊?   安容哆嗦了下,浑身汗毛林立。   头疼的安容迈步进屋,正巧秋菊在拨弄火炉,安容随手就把信丢了进去,眨眼睛,花笺化为灰烬。   秋菊望着那一团灰烬发呆,再抬眸时,安容趴在床上,抱着被子一阵揉捻,像是恼怒。   姑娘在和谁飞鸽传信?   秋菊心里好奇的像是被猫挠了一般。   安容烦啊,就因为一时手欠,现在头是一会儿疼一会儿疼的,到底怎么办啊,回信也不说清楚,怎么就不说木镯既然取不下来,就不要了呢。   安容一个劲的摇手腕,手镯上的银铃叮铃作响。   芍药见了心疼,不就是只破手镯么,连她都不稀罕,结果却是人家的传家之物,必须得还,偏偏还不了。   芍药眼珠子一溜,上前转了话题道,“姑娘,世子爷脸上有伤,你不是说要帮着调制药膏吗?”   安容扭头看着芍药,拍着脑门道,“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早上去玉竹苑的时候,我还记着要求教柳大夫呢。”   安容赶紧爬起来,去书桌上写了张纸条,递给芍药道,“今儿柳大夫应该还会来给三姑娘瞧病,你把这个交给他。”   芍药拿着信,转身离开。   安容困乏,便睡下了。   醒来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芍药拿了回信回来,安容看了两眼,眼前倏然一亮,颇有些“原来如此”的味道,倒没有迫不及待的就去炼制。   因为秋菊在说另外的事,而且这事给安容启发颇大:凡是看热闹的,都可能会引火烧身。   之前安容从紫竹苑回来,曾气的沈安芸掀翻地毯,屋子里乱作一团,凑巧沈安玉去看热闹。   好么,沈安芸一肚子火气无处撒,这不效仿沈安姒了。   丫鬟裹着地毯准备把木炭拿出门外,沈安芸不等沈安玉开口奚落她,一把撞开丫鬟,手里的地毯夹着滚滚木炭漫天飞。   据说有不少丢在了沈安玉的衣服上,甚至有传闻头发都烧着了。   还有不少丫鬟跟着遭了殃。   秋菊说着,芍药跟着点头,还有些幸灾乐祸道,“大姑娘发了狂,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下令大姑娘屋子里不许用炭火了,这大冬天的,晚上肯定得冻坏。”   芍药打心底里佩服老太太,不论是说话,还是惩治人,总能让人觉得心底舒坦,这会儿讨厌木炭了,等到晚上冻时,你想有也没了。   安容抬头抚额,沈安玉和沈安姝不愧是亲姐妹,遭遇都一样。   一个去厨房吓唬人,被热水烫了胳膊。   一个上门去奚落人,还没开口就先遭了殃。   沈安姒是受惊了不小心,老太太没有罚她,沈安芸要倒霉的多,毕竟沈安玉还没有开口奚落,她完全可以是上门关怀。   去关心你,结果落得被炭火烧伤的地步,谁心里能忍?   可是沈安芸丢炭火在前,那时候沈安玉也不在,至于第二次继续,那也可能是没瞧见沈安玉,还是意外,不过这有放火烧屋的嫌疑了,老太太不会姑息的。   亏得安容还以为沈安玉去紫竹苑会把沈安芸气个半死,谁想到倒霉的是她。   沈安芸这是把对大夫人的怒气全撒她身上了啊,要是大夫人宽厚一些,对庶子庶女好,给她们谋份好亲事,沈安芸也不会兵行险招,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不过,就凭沈安芸想嫁给宣平侯世子,就算大夫人依照规矩办,沈安芸也不会满足的。   “三姑娘醒了没有?”安容边下床边问道。   芍药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听玉竹苑的丫鬟说,三姑娘醒来喝了两杯水,又睡着了。”   安容点点头。   冬梅则端着铜盆进来,笑道,“姑娘退烧的法子,不但救了三姑娘,还救了裴七少爷呢,柳大夫说这样的法子要广为流传,能救更多人的性命,”   闻言,安容但笑不语。   穿好衣裳后,安容朝洗漱架走去,手刚碰到水,忽然,敞开的窗柩哐当一响,一阵狂风卷进来,冻的安容直打哆嗦。   海棠忙过去把窗户关好,皱眉道,“今儿下晌,忽然就刮起了大风,一阵一阵的,把晾在外面的衣裳都卷跑了几件。”   提起衣服,芍药就脸红了,嘟囔道,“我的肚兜才做好,还没穿过呢,看今儿天气好,特地洗了打算穿,结果就吹跑了,又得重做了。”   秋菊一巴掌拍芍药额头上,“那是重做的事吗,肚兜被风刮跑了,还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要是被人捡了去,可怎么办?”   芍药脸大窘,跺脚道,“我又没穿过!”   “没穿过,那也是你的肚兜,”秋菊拔高了声音道。   芍药撅着嘴巴,想起收衣服时,手没抓紧,肚兜就被吹走了,她追着跑了一路,眼睁睁的看着它越飞越高,然后出了侯府……   她倒是想出去找,可是又没有狗洞给她钻,要是从府外面出去,天知道等她出去,肚兜跑哪儿去了?   安容抚了抚被风吹冷的脸颊,伸手入温水清洗,耳朵听着外面乱作的狂风,心中微动。   如前世一样,先是狂风乱作,在大家不胜其扰时,风停了半宿,温度骤然下降。   便是在屋内,也冻的人直哆嗦,恨不得躲在被窝里不出来才好。   然后便是天降冰雹。   感觉到屋子里越来越冷,几个丫鬟把窗户都关的紧紧的,雪团也不在回廊待着了,跑进了屋,就在暖炉旁缩着。   海棠把小七小九的鸽子窝也挪进了屋。   屋子里添了两个炭炉。   芍药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寒风是恼的牙根痒痒,“也不知道这风要刮几天,太冷了没法出门啊,姑娘就没法给未来世子夫人挑礼物了。”   安容抱着小暖炉,琢磨着送什么去好,她只要准备送给未来大嫂的礼物就行了,送给苏家的那份自有老太太准备。   闺阁女儿,送的不外乎是些首饰,绣帕和一些自己编织的小玩意儿。   安容决定送一套四百两的头饰,和一方自己绣的帕子,另外还有一幅画。   对于安容送四百两的头饰,喻妈妈是第一个不赞同,“姑娘,这礼着实重了,世子夫人还没进门呢,便是进门,也不用送这样昂贵的头饰啊。”   芍药是点头如捣蒜,姑娘就算不缺钱,也不是这样浪费的啊,那是四百两啊!   半夏和白芷,秋菊和冬梅都巴巴的看着安容,姑娘钱多了,可以打赏她们,哪有这样讨好一个还没过门的大嫂的?   安容抱着暖炉,神情未改,她还在犹豫,四百两的首饰是不是太轻便了,比起大哥的未来,她就是送一万两,也不会心疼,当然,首先她得有一万两。   “海棠,明儿你拿五百两去玉锦阁,挑一套最美的头饰回来,”安容一锤定音道。   几个丫鬟巴巴的看着安容,姑娘是不是疯了!   未来世子夫人还不知道是什么秉性,万一不好,送这样昂贵的头饰,还不得后悔死啊?   可是安容主意已定,谁也劝说不动。   只能默默的在心底羡慕,世子夫人的命真好,有这样爽朗大方的小姑。   外门狂风乱作,丫鬟拦着安容不要她去竹屋,竹屋可没有绣楼暖和,最后拗不过安容,把她常用的药和石舀拿到了绣楼上来。   安容这才发现,制作舒痕膏的药被她浪费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好在那些最珍贵的药,都是最后才用,留下了七八份。   安容只好又找柳大夫了,怕安容等不急,一心想讨好的秋菊,冒着寒风去前院找福总管,回来时,脸都冻成了紫色。   没法调制药膏,安容只能绣针线了。   挑了最上等的丝绸,安容用最精致的绣线,花了前所未有的用心,绣了一朵幽兰。   栩栩如生,仿佛能闻见兰花的幽香。         第一百三十二章 肚兜?      冬梅纳闷了,推攘了秋菊一下,轻声道,“姑娘是怎么了,好像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未来的世子夫人似地。”   要不是绣帕子用金丝银线显得轻浮,姑娘恨不得用金丝银线绣兰花了。   对一个未曾谋面的,即便是未来大嫂,也不用这样巴结讨好吧,应该是大嫂讨好小姑才对啊,这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还是姑娘送这么多去,要是世子夫人懂事懂礼仪,回礼应该多一倍吧?   那样的话,非但不亏,反而赚了,可是姑娘是那种为了贪便宜辛苦绣针线的人吗?怎么看也不像啊。   秋菊带着疑惑回头,就见安容小心翼翼的把绣帕包好,用了香罗帕包着。   那方香罗帕是太后赏赐的。   冬梅扭眉不解,姑娘是不是犯傻了,应该用绣帕包裹香罗帕才对吧?   安容包裹好绣帕后,起身朝书桌走去,铺好宣旨,安容提笔沾墨,同样画了一株幽兰。   还题诗两句:始自子称王者香,空谷幽兰天下芳。   画好,细细观看了两遍,方才卷好交给秋菊,“明儿拿去青玉轩,要最上等的装裱。”   秋菊拿着画纸,茫然的看着安容,现在她压根就不懂安容这么做是何缘故了。   又不敢问,因为安容打着哈欠说乏了。   一宿狂风乱,安容却睡的很沉。   第二天醒来,是神清气爽,坐在床榻上伸着懒腰,手腕轻唤,手镯叮铃作响。   安容嘴角瘪了瘪,笑意湮灭了三分。   一高兴,这破手镯子就提醒她,她还有个不解的烦恼。   下了床,穿戴洗漱完,安容走到回廊上,眺目远望。   风刮了一宿,玲珑苑落叶一片,还有刮掉的树枝,有些萧条。   安容朝右边望了望,看见有好些人在搬砖头,抬泥土,嘴角不由的衔起一抹笑容来。   半夏拿了暖炉来给安容,笑道,“那儿已经动工两天了,明后天就能走了,从那儿去松鹤院,能快很多呢。”   安容接了暖炉,又看了看整个侯府,心情格外的好。   吃过早饭后,披着大红斗篷,抱着暖炉,安容带着冬梅去了松鹤院。   老太太没想到刮风之际,安容还来松鹤院请安,心里疼惜的不行,摸着安容的脸颊道,“外面冷,怎么还来给祖母请安,看这脸冻的。”   安容揽着老太太的胳膊,心里担忧老太太的身子,柳大夫说过她得修养几个月才能康复,按理这会儿她该卧床修养的。   可是老太太性子执拗,苦心强撑,安容怕她被气着啊,还是得看着点才放心,便笑道,“之前说好的,等梅花宴后,就跟祖母学习管账,不能因为天寒地冻就不学了啊。”   老太太满意的笑着。   外面,夏荷打了帘子进来,朝老太太福身,老太太脸色微沉了沉。   夏荷禀告道,“三姑娘病情好多了,今儿早上还吃了大半碗粥。”   说完,夏荷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方才奴婢回来的路上,在院门口瞧见了大姑娘院子里的丫鬟,许是因为昨儿大姑娘打翻炭炉,老太太下令撤了炭炉的缘故,大姑娘夜里有些着凉,丫鬟想禀告又不大敢。”   老太太脸沉阴冷着,孙妈妈端着茶水过来,听得直叹息。   最近府里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小人,事儿是一出接一出,这三姑娘刚好转一点儿,大姑娘又冻着了。   “给她找个大夫看看,”老太太到底心肠软,哪怕沈安芸作死,她也不能由着她真死了。   夏荷轻福身子,转身出门。   安容望着老太太,扭着秀眉道,“听说昨儿大姐姐打翻炭炉,还烫着了五妹妹,把她衣服烧着了,五妹妹没事儿吧?”   老太太头疼的皱陇眉头。   孙妈妈叹道,“只是把衣服烧着了就好了,五姑娘头发被烧掉了一点点,还有手指,被烫了。”   要真的只是衣裳烧了,便是天冷了些,大姑娘的被子也足够御寒了,不会冻着,丫鬟伺候不尽心,十有八九是大夫人授意的。   老太太皱眉不悦,是恼大夫人的震慑力,被剥夺了诰命封号,夺去了管家权,依然能指使下人。   安容听得直抚额,如今的侯府已经是一团糟了,光是病着的就有六个了。   沈安芸、沈安姒、沈安玉、沈安姝、老太太、还有称病抱恙的二太太。   安容没想到,很快侯府就有了第七个伤者。   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是二老爷。   “好好的,二老爷怎么把脚给崴了?”听了丫鬟的禀告,老太太不解道。   丫鬟脸颊微红,轻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   安容瞅着丫鬟的脸色,这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啊,不知道你脸红个什么劲?   正巧这时,武安侯迈步进来。   老太太见他换下了官府,笑道,“二老爷好好的去上朝,怎么会把脚给崴了?”   武安侯请了安,坐下来,红袖便把茶水奉上,武安侯端起来,笑道,“二弟崴脚是个意外,李黑将军和孙陆将军两个比试拳脚,他站在一旁,躲闪之间,把脚给崴了。”   老太太听得直摇头,“李黑将军模样冷沉,性情沉稳有加,怎么跟孙陆将军比试,还波及了二老爷。”   提及这事,武安侯假咳了一声,颇有些不自在道,“这也是我第一次瞧见李黑将军控制不住怒气,好像是昨儿他奉命巡城,一件肚兜扑到他脸上去了,孙陆将军笑话他有桃花运,结果就……。”   老太太听得一愣,随即慈蔼的脸庞滑下两根黑线。   谁能想到两位将军打起来,还波及府上老爷,就因为一件小肚兜?   冬梅守在一旁,听着肚兜,眼珠子一转,憋不住笑一般道,“不会是芍药的吧?”   武安侯望向冬梅,眉头微皱。   安容脸沉了一沉,眼角余光扫到冬梅,没有错过那抹得意之色。   “那物件是府上的?”武安侯咳了一声,问道。   肚兜是极其私密的物件,他这个做爹的和女儿谈关于肚兜的事,是极其失礼的,便用物件代替。   安容哭笑不得,轻摇头道,“昨儿风刮的那么大,怕是有不少衣物被吹的满天飞,倒不确定是芍药的。”   老太太也是忍俊不禁,笑道,“李黑将军武艺不凡,按理不该躲不开一个肚兜,怕是昨儿风沙大,迷了眼,这只是一个意外,大家笑过忘了便是,何必刨根究底,让李黑将军恼怒。”   李黑将军为了件肚兜都和孙陆将军大打出手了,要是知道是府上的,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可是因为肚兜飞出了府,就罚一个丫鬟倒也说不过去,毕竟那也非她所愿。   不过这事却是给老太太提了个醒,丫鬟的肚兜飞了就飞了,要是飞的是府里主子的肚兜,那武安侯府的脸面可就掉沟了去了。   其实这事不用老太太说,武安侯也不会傻到去找李黑将军求证,去问他那扑面而来的肚兜长什么模样,这不是没事找打吗,现在是谁提肚兜,李黑将军就和谁翻脸。   要知道这件肚兜给李黑将军的影响,那是相当的大,今儿早朝,李黑将军都向皇上请旨,去边关,不做巡城将军了。   皇上是一头雾水,巡城将军做了半年了,一直循规蹈矩,没出什么纰漏,他甚是满意,怎么好好的不做了。   有那心直口快的大臣,想也不想就把昨儿肚兜的事抖了出来,好么,李黑将军一瞥眼,连隔着许远距离的他,都感觉到有一股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   就这样,他敢把肚兜的事往侯府里揽吗?   非但不敢,还得下封口令。   万一叫李黑将军知晓了,一拳头打过来,他如愿被皇上贬去边关,他估计还得挂彩。   冬梅站在一旁,一脸的惋惜泄气,还以为侯爷会发怒,把芍药打发出去呢,没想到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关于肚兜的事,大家是一笑而过。   老太太转头看着武安侯,问道,“今儿早朝,右相没提裴七少爷的事?”   武安侯摇了摇头,“亲事倒是没提,不过倒向我道了谢,若不是柳大夫及时去相府帮着七少爷退了烧,怕是要留下不小的后遗症。”   发烧难退,时间久了,容易烧坏脑子,武安侯倒是不担心这桩婚事了,就冲这份救命之恩,亲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老太太拨弄佛珠,对这桩亲事,她是满意的。   不论是裴家的权势,还是裴七少爷的风骨,老太太不但极为满意,甚至心中还有一股子自己的孙女配不上人家的感觉。   不过想到另外一桩亲事,武安侯的眉头就皱的紧紧的。   以前京都也不是没出过沈安芸和东钦侯世子那档子事,可是大多都会在三天之内,或者七天之内,就成亲完婚。   可是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还是第一个女儿,他也是倾注了不少心血的,用一顶小轿就抬给别人做了妾,他心里如何舒坦的了?   叹息一声,武安侯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搁在桌子上。   老太太看着那一摞银票,眉头挑了挑,不解是什么样的银票让自己的儿子叹息,“这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装病      武安侯端起茶水,借着茶水氤氲之气,掩盖住眸底的失望之色,道,“这是今儿早朝后,宣平侯给我的,算作安芸的聘礼。”   “昨儿谈妥的,以平妻之礼来下聘,后来宣平侯夫人左思右想,觉得以平妻之礼下聘,最后迎娶了个妾回去,不妥,又不好反口,便折算成银子交给了我。”   老太太听了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我武安侯府缺这么点钱吗?!”   虽然价值等同,可外人不知道宣平侯府下了聘,只知道武安侯府一顶小轿,带着一堆的陪嫁,把辛苦养大的女儿送去了宣平侯府,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宣平侯世子占了武安侯府庶出女儿的便宜,武安侯府吭都不敢吭一声,一顶小轿把女儿送了去,平息流言蜚语。   这是怂。   让武安侯府平白在宣平侯府面前低了好几等!   老太太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孙女儿自找的,可是宣平侯府没有证据,外人也不知道,就这样低贱侯府的女儿,连带着那些未嫁的女儿将来都抬不起头来!   外人会觉得武安侯府气势不足,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与武安侯府结为亲家,只怕也给不了未来女婿什么助力!   老太太的态度很明确,这些银票她不同意收,让武安侯找人给宣平侯送回去。   “告诉他,我武安侯府不缺银子,我同意府上姑娘做妾,是尊重宣平侯世子定亲在前,也是给府上姑娘一个警醒,乱动心思不听长辈之言。后果便是如何,安芸是送错了信,可是宣平侯世子为什么要去赴约,他不知道安芸是他庶弟的未婚妻吗,一个巴掌拍不响!”   老太太越想越生气,气的头都有些晕乎乎的。   武安侯忙站了起来,怕老太太再次气晕。忙道。“我这就让福总管把银票送回去。”   武安侯匆匆忙离去,走前还给安容使眼色,让她好好劝老太太。   安容很无奈。这叫她怎么劝,她心底可是觉得沈安芸是自作自受,活该有此惩罚。   可是老太太关心的是侯府颜面,关心的是所有人的前程。   老太太原就是强撑着。大夫人被禁足,侯府就她能管事。她要是还躺在病榻上,府里都没个能拿主意的。   怕是歇着,也歇不安稳,这些事倒是可以交给二太太。可是二太太自那日被沈安玉气了后,回去就病着了。   真病假病不知道,反正安容知道。以二太太的性子,有好处的事她才参合。没好处的事,她肯定躲得远远的。   安容还真的猜对了,这会儿二太太正在屋子里烤着火,嗑着瓜子,心情大好。   老太太才被气的吐血,熬着身子处理那些事,每天少说也要气上个三五回,铁打的身子骨也坚持不住。   大夫人被禁足,老太太轻易不会放她出来的,等她坚持不住了,或者说没有精力去管府里的事时,她再站出来,这管家权除了她的还能有谁?   一旁伺候的妈妈,笑道,“大夫人被夺去了诰命封号,在太太跟前都低了一等,又名声受损,便是顶着侯夫人的名头,在府外也没有太太您说话管用了,老太太不会不知道选择,只是二少爷都回来了,三太太怕是要不了几日就回府了,那时候……。”   二太太勾唇一笑,笑容中带着寒意。   好不容易扳到一个,又回来了一个!   不过比起大夫人,她三太太还不够她瞧的。   回来她都不怕,何况她还没回来呢。   此时,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凑到二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二太太嘴角笑意更深,把手里的瓜子搁下,笑道,“准备软轿,我要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   二太太说完,朝梳妆台走去,对着镂空的花鸟铜镜,拿起胭脂盒。   松鹤院,内堂。   安容一勺一勺的喂老太太喝药,老太太神情倦乏,似乎倒床就能睡下,偏百般忍着,瞧着叫人心疼。   孙妈妈捧着蜜饯守在一旁,轻声道,“老太太,您就安心的歇着吧,奴婢在侯府伺候了几十年,那些事儿,多少也能拿个主意,您不放心奴婢,这不还有四姑娘呢,您把身子养好才是首要之事。”   安容在一旁猛点头,其实她的本意是让柳大夫来给老太太把个脉,可是老太太不让。   安容很想自己试一试,可是她怕关心则乱,到时候看错了,那就麻烦了。   老太太有些犹豫,安容这些天的表现她很满意,可是府里的事太琐碎,并不是都能依照心中所想来,随心所欲。   她许久没有管家,乍一接手,都有些吃力,大夫人在府里经营了十几年,人手渗透在个个地方,难保那些下人不会阳奉阴违,欺负她。   可是看着安容温婉中带着坚韧的脸庞,那双玲珑剔透的双眼,老太太心中莫名一动,这样聪慧机警的孙女儿,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正要点头,外面夏荷打了帘子进来道,“老太太,二太太给您请安来了。”   老太太眉头一皱,颇有些不耐烦,孙妈妈对夏荷道,“老太太身子不适,要歇息了,你让二太太先回……。”   孙妈妈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安容转头,便见到一脸苍白的二太太迈步进来,步伐有些轻浮,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她上前请安,一脸羞愧道,“媳妇有罪啊,听闻老太太您病了,本该昨儿就来请安的,奈何身子骨差,硬是起不来,今儿才好了一点儿,就来给您请安了,您没事吧?”   孙妈妈拿了个枕头帮老太太垫着,又接过红袖递过来的暖炉,塞在被子里,方才退到一旁。   老太太轻咳了一声,摆手道,“你身子弱,我瞧出来了,侍疾这样的事就不用你了,你好生回东苑将养着吧。”   安容站在一旁,头微微低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来。   傻子都知道二太太此番来是为了什么,可是不等她开口,祖母就将其定义为侍疾,做儿媳妇的给婆母侍疾是天经地义,二太太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二太太站在那里,有些怔愣,她压根就没想到侍疾上去,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还没人伺候她了?   大夫人给她做了那么多年正经儿媳妇,几时见过她要人伺候她吃药过?   二太太眼珠子一转,上前一步笑道,“老太太,我是您儿媳妇,伺候您是应该的,您这头病着,我回东苑也歇不安稳啊。”   情真意切,仿佛老太太要是回绝,就是伤她的孝心。   安容皱陇眉头,祖母才吃完药,这会儿正犯困,祖母年纪大了,不容易入眠,错过这会儿,指不定要好半天才能歇下,最近府里事情又多,祖母要是多想一些,一两个时辰都睡不着了。   安容望着老太太,抿唇道,“祖母,二婶儿一片孝心呢,您就应了吧,让二婶儿给您侍疾,孙妈妈帮我管理内院,也不会心心念念丫鬟伺候您不尽心。”   二太太愕然一愣,拔高了声音问,“安容管家?”   估摸着声音大了些,不合她苍白的脸色,二太太说完,又假咳了好几声。   安容点点头,“祖母病了,母亲被禁足,二婶儿身子又不适,三婶儿又还没回来,只能我管家了。”   二太太朝前走了一步,道,“安容太过稚嫩,又没有经验,管家这样的事交给她不妥吧,这已经是年关了,府里要置办年货,还要准备要送给各府的礼,她一个女儿家怎么行?”   安容烟眉轻蹙,耸着鼻尖道,“不行也得学着啊,我没经验,孙妈妈有啊,还有府里的旧例可寻,只要府里的下人照着规矩办,出不了什么岔子,倒是二婶儿你,本来母亲禁足,祖母身子不适,应该你来管家,偏偏这关头,你也病了。”   安容一脸哀怨,要不是你病了,这倒霉差事怎么会轮到我,那模样气的二太太心口犯疼。   她说病情大有好转,可是老太太一见她那苍白的脸色,就摇头摆手,“算了,你还是回去歇着吧,脸色比我还苍白,我见了心里膈应。”   二太太恨不得用帕子将脸上精心化的病容给抹去,她哪里病了,还活的比谁都好!   可是她不能,装病哄骗老太太那是大罪,老太太肯定恼她,指不定她连松鹤院都进不了了。   二太太握紧拳头,脸上带笑,不打扰老太太歇养,转身离开。   谁想她走后,孙妈妈伺候老太太歇下。   老太太才闭眼呢,就有丫鬟急急忙进来禀告道,“老太太,二太太在院门口,把腰给闪了。”   孙妈妈一脸错愕,嘴角蠕动了下,什么话也没说,二太太装病的事,她瞧的清楚着呢,别看二太太脸色苍白跟真病了一样,可是一身的脂粉味儿,瞒不过她的鼻子。   老太太瞅了那丫鬟一眼,把眼睛合上了。   再说二太太是真倒霉。   软轿不能抬进松鹤院来,那是对老太太的大不敬,连这么短的路都懒得走,你还来请哪门子安,所以她得走到院门口才行。   就这样一段路,她是一路走一路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礼单      二太太是笃定管家权非她莫属,一心指望趁着准备年货的时候,大捞一笔,怎么着少说也有千八百两吧。   她没想到老太太竟然怜惜她到宁愿把管家权交给什么都不会的安容,也不愿意给她!   越想越来气,一个劲的用帕子擦脸上的苍白,这寒风哆嗦的,四下也没什么丫鬟,倒也不担心被人瞧见了。   心里积了气,下手就没轻没重了,寒风又刮着,一不小心,蹭的脸直疼,本来心里就恼火的二太太,更是气的直跺脚。   下台阶的时候,远远的瞧见福总管急急忙过来,她瞧见福总管手里拿着东西,心里就越恼火,本来这些事都该禀告给她的。   一时气过了头,没注意到脚下,这不,一步留神,二太太脚下一滑。   幸好有丫鬟在一旁及时扶着,可就是这样,二太太也把腰给闪了。   装病变成了真病。   可怜二太太笃定安容管不了两天家,最后老太太还得让她来管,这下好了,就算老太太让她管,她也管不了了。   福总管没料到他来禀告事情会遇到二太太闪了摇,二老爷才把脚给崴了,她怎么也伤了?   真是一府的病人了,昨儿送柳大夫走,柳大夫还笑说,让他在外院给他腾间房子,这么一天跑三趟,下人跑的累,他也累的乏。   让丫鬟小心伺候二太太回东苑,福总管这才进松鹤院。   在正屋等了片刻,福总管就见到了新的管家。   瞧见是安容和孙妈妈的时候,福总管微微一怔,倒也没有太惊讶,府里大小主子病了一堆,只有侯爷、四姑娘和二姑娘安然无恙了。   不轮到四姑娘来,总不能老太太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打点府中琐事吧?   福总管想到那日抓财总管的事,心中就一阵激动,若不是四姑娘的耐得住性子,让他将计就计,将财总管抓个现行。   又因为偷的是老太爷的遗物,老太太半点心慈手软都没有,直接处置了财总管一家,他也缓和了不少。   财总管是大夫人的人,他清楚呢,若非他是老太爷的心腹,老太太信任他,指不定侯府总管一把手的位置都被他抢了去。   想想四姑娘,不露声色就处置了财总管,又用秘方把大夫人拖下了水,这样的谋算,用来管家,老实说,福总管觉得大材小用了。   可惜四姑娘不是真的二少爷,不然这侯府世子的位置都得换人。   福总管是想看看安容管家的本事,想看看今儿这年在安容的打点下会过成什么样儿,可是安容一张口,福总管傻眼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走神了,没听清楚,便多问了一句,“把礼单加一倍?”   安容点点头,“加一倍,礼物一定要精致贵重。”   福总管拢了拢眉头,看了眼孙妈妈,才道,“四姑娘,这礼单已经够贵重了,昨儿老太太特地吩咐的,比往年送给建安伯府的礼重两成。”   孙妈妈站在一旁,也纳闷呢,福总管办事,那是尽心尽力,老太太特地叮嘱的,断然不会有错啊。   孙妈妈接过礼单看了一眼,上到补品,下到绫罗绸缎,都准备了,很合适啊。   孙妈妈开始忧心了,四姑娘虽然聪慧,到底年轻,又是府里出了名的豪爽大方,花钱如流水,半点不心疼,可这是管家啊,这样送礼,府里会入不敷出的。   “四姑娘,这份礼单不差了,若是觉得轻了,再添一两件便是,用不着加一倍,”孙妈妈道。   安容拿着礼单,她当然知道这份礼单不轻了,可是还远远不够诱惑人犯错,“福总管,你就依照我的吩咐去办吧,若有不合规矩处,你单独记账,回头去玲珑苑取银子。”   安容这么说,已经表明了不改主意的决心,福总管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照着吩咐办了,至于单独记账,让四姑娘私掏腰包,这样的话,福总管只是听听,不会傻的真去要。   孙妈妈站在一旁,颇有些无奈,四姑娘未免也太好说话了,福总管不同意,她就自己掏腰包送,这样还怎么管家?   孙妈妈已经在质疑安容的管家能力了,可又不好越俎代庖。   翻了账册没一会儿,厨房、针线、还有管理园子的总管婆子都来了。   年关近在眉睫,府里又接二连三的出事,连禀告老太太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了可以管事拿主意的,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四姑娘管家,还不赶紧来禀告,能捞一笔是一笔。   看着那些管事递上来,需要采买的货物单,所需的银两,安容翻着往年的账册对比了一下,多出了一成有余。   “为什么多出一成,今年的货物比往年涨了一成?”安容笑问道。   大夫人的账册做的很细致,但是要想查出贪墨之处,也不困难,以老太太的眼力,不可能会不发现,她不管,是因为大夫人最近又是被禁足,又是被夺去诰命封号,打击够了,再抖出这事,也没什么效果,好钢要用到刀刃上。   她只要知道这账册上所记载的银两比真实的需要多,而且多不少就足够了,凡是比账册上还要多的,那绝对有问题。   那几个管事忙不迭的点头,心中高兴,看吧,四姑娘一个黄毛丫鬟懂什么管家,都不用她们寻理由,价钱报上去,自然就会往货物涨价了上面想。   管事的点头道,“今年格外的冷,运输不方便,京都的物价涨高了不少。”   安容只翻着账册,什么也不说,等几位管事的轮流发表了意见后,安容方才抬头,“也就是说要购买齐往年所需的货物,必须得这么多银钱了?”   几个管事的连连点头,回答的口径很一致。   这已经是他们所尽的最大能力了,没有比这个更低的了。   安容但笑不语,端茶轻啜。   孙妈妈站在一旁,几次想说话,都被安容嘴角那温和的笑给堵了回来,以四姑娘的聪慧,不会觉察不出这里面有猫腻啊。   安容一盏茶喝了一半,那些管事的就从淡定变得不淡定,再到忐忑了,好像他们没说错话啊。   安容放下茶盏,清冽如泉的眸光从几人身上扫过去,笑道,“来人,去把几位副管事的叫来。”   几位管事的摸不着头脑,就连孙妈妈都犯迷糊了,四姑娘找副管事的来做什么?   很快,几位副管事的就来了,茫然无措的看着安容,不懂安容找他们来做什么,回禀主子这样的事,都是管事的做,他们打打下手而已。   安容拿起之前管事的货物单,问道,“这些货物单你们可都看过?”   几位副管事的略有犹豫,这些货物单他们见是见过,只是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不过还是点点头。   安容把几位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副管事和管事,是上下级的关系,同样也是竞争关系。   别看只多了一个副字,这里面的工钱油水都差一个档次,做的工作辛苦,拿的钱少些,谁心里舒坦,不想挤掉上级的位置,取而代之?   而上级呢,第一要防备的就是副管事,就怕一个不留神被钻了空子,而且有好处,必须得分他们一半,心里同样不舒坦啊。   安容前世也管过家,对里面的弯弯饶岂会不懂,管事的和副管事的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安容把账册合上,道,“几位管事的递上来的货物单和所需银两,比往年多了一成,在我看来,这一成完全不必要,我已经给过几位管事的机会了,他们说不行,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能以往年的价格采买回来所需之物,管事的位置就是你们的,你们若是不可以,我相信总有人……。”   几位副管事的眼前一亮,神情激动起来,京都物价是上涨了些,可是远远不到一成,往年账册多有贪墨,完全能将货物置办齐全。   四姑娘那话里的意思是,只要跟往年一样,那就是办事得力,管事的位置就是她们的了啊,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等安容说完,几位管事的忙表态道,“四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用最少的银钱购买回这些货物。”   哪怕这个冬天一文钱不贪墨,有了管事的位置,手底下那些丫鬟小厮的孝敬也有不少了,她们可以图将来,做人眼皮子不能太浅。   安容满意于她们的态度,不过有句话还得说明白了,“我要的货物不比往年的差分毫,若有闪失,杖责五十!”   几位副管事的连连点头,再三保证道,“四姑娘放心,奴婢以性命担保,货物比往年只好不差。”   这巴掌打在大夫人脸上,那叫一个啪啪啪响,你看看副管事的办事能力,可比正管事的高太多,你没贪墨,谁贪墨了?   安容满意的点点头。   几位管事的面如死灰。   谁能料到安容的坑挖在这里,等她们把前路堵死了,她重挖了一条路。   平常这些副管事就等着她们犯错,被主子罚,好提拔上来顶替她们的位置,今儿这样的机会怎么会错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分      四姑娘把采买的工作交给了她们,那她们这个正管事的做什么?   而且她们可以确定,几位副管事的能完成任务,那意味着……她们会退位让贤了。   几位管事的心急如焚,偏无计可施。   方才说不能再少的可是她们,这会儿再反口,那不是明摆着耍四姑娘,欺负她初次管家不懂事吗?   背脊发凉,手脚冒汗,后悔的恨不得去撞墙,等孙妈妈让丫鬟送她们出去时,管事们都觉得身子乏力,几乎要摔倒在地。   孙妈妈望着翻着账册的安容,眸底全是赞赏之色。   这招以敌制敌的法子用的妙绝,怕是老太太都想不到,一下子就把几大管事的权利架空了,偏她们还不敢有半句微词,有的只有懊悔。   四姑娘这般提拔那些副管事,她们不傻,该明白大夫人如今禁足,世子夫人即将进门,老太太病的宁愿把管家权交给什么都不懂的四姑娘,也不愿意放大夫人出来,就该明白一二。   等安容走后,老太太醒来,问孙妈妈安容管家可行。   孙妈妈笑着把暖阁的事禀告了一番,笑道,“老太太您大可放心养身子了,四姑娘管家绝对可行,只是四姑娘对还未进门的世子夫人似乎是喜欢极了,让福总管准备了极厚的礼。”   老太太听到安容把她准备的礼加了一倍,眉头皱了皱。   之前喜欢顾家大姑娘,喜欢的莫名其妙,柳记药铺的股随便送,这会儿对苏大姑娘又是如此,着实怪异。   不过这是安容第一次管家,面对福总管和孙妈妈双重质疑,她依然初衷不改,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只能由着她了。   好在她说了一句不合规矩处,从玲珑苑拿,即便不真的拿,有这句话,往后不论谁管家,都没法随意来。   安容从松鹤院出去,原是打算回玲珑苑的,可是半道上改了主意,转道去西苑。   听到丫鬟禀告安容来了,躺在小榻上看书的沈安溪要起身,被绿柳拦下了。   正巧这时,安容迈步进来,瞧了便道,“六妹妹怎么忽然跟我这么见外了,是怪我偏袒三姐姐,帮她隐瞒玉玲珑的事吗?”   沈安溪微微一鄂,怔然的看着安容。   半晌,苦涩一笑,“四姐姐你救我一命,可我却妨碍了她们,我若知道梅花宴对她们那么重要,重要到连我的命都可以罔顾,我不会去,也不敢去。”   安容继续迈步,眼睛扫到绿柳,又扫向窗外,嘴角缓缓弧起。   绿柳先是纳闷,随即一怔,凑到沈安溪身侧,轻声道,“姑娘,那日奴婢偷听的事,四姑娘她知道。”   沈安溪猛然抬眸看着安容,眼眶微红,“四姐姐,你……。”   沈安溪眼中含着懊悔之意。   那日安容走后,她听了绿柳的禀告,心中愤怒,却更多的是伤心,觉得自己不如沈安姒在安容心目中重要。   在侯府,除了老太太和未回来的三老爷三太太,安容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比得上她亲哥沈二少爷了,被至亲的人伤,那才最心疼。   跟最亲的人,要讲规矩,但不是无时无刻都谨记规矩二字,她心伤,才会不顾身子,规规矩矩的给安容行礼。   刻意的规矩,是生分。   但是她没想到,安容知道绿柳偷听的事,若是她真有心替沈安姒隐瞒,肯定会拦下绿柳的。   安容知道绿柳在偷听,当时在屋子里,她看了眼玉玲珑就变了脸色,沈安姒又苦苦哀求,这些丫鬟既聪明机灵又不缺八卦之心,能不发现点特别之处?   她是想直接把事情捅给沈安溪知道,可是沈安姒苦苦哀求,她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心软。   她也不想沈安溪了解到那些丑陋的事,在府中姐妹的心中,她的命连张请帖都比不上,怕她伤心加重病情。   可是她最厌恶的还是被人害了还被人蒙在鼓里,她不能时时照顾她,万一哪天她真被人害了,后悔的那个还是自己。   正值两难之际,她发现了绿柳,安容就顺其自然了,既然绿柳知道了,肯定会告诉沈安溪,让她自己拿主意,是告诉老太太还是替沈安姒隐瞒。   不论沈安溪怎么做,她都可以无愧于心。   她以为沈安溪会了解她的苦心,可是安容知道她没有,那日在松鹤院,从沈安溪的疏远就知道了。   她帮着沈安闵进琼山书院求学,这么大的事,沈安闵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告诉她,包括他们下琼山书院时的危险,都会告诉她,她却刻意压制那想问的关怀,一脸的疏远,是在生她的气。   安容以为她气会儿就消了,谁想两天了,愣是没搭理她,老太太都病了,按理她肯定会来请安的,谁想因为她在松鹤院,她连给老太太请安都省了。   她要再不来,这隔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除。   沈安溪要起身给安容赔不是,安容快步走过去,摁着要起来的沈安溪,笑道,“再这样,可真的生分了,府里生分的姐妹已经很多了,我不想再多一个。”   沈安溪漂亮的眼眶渐渐湿润,修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随着眨合间,汇聚成一条小溪。   她误解了四姐姐,四姐姐惋惜她们的姐妹之情,不忍生分,才会主动来解释。   她却觉得委屈,心存抱怨,四姐姐救过她的命,帮过爹爹,还帮了二哥,对她们三房是大恩大德,她实在太忘恩负义了。   可是听绿柳说四姐姐帮着三姐姐隐瞒时,她真的很伤心,很气愤,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三姐姐抢了的感觉,她才没有拦着绿柳去跟老太太禀告。   安容帮着沈安溪擦干泪珠,两姐妹相视而笑,前嫌尽释。   两姐妹闲聊,外面,沈安闵火急火燎的进来,一脸苦色道,“四妹妹,你在这儿正好,你可得帮帮我啊……。”   安容正在剥坚果,闻言起身,见沈安闵眼脸下有黑眼圈,不由的诧异,“二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沈安闵脸色闪过一抹红晕,颇尴尬的咳了一声。   沈安溪嗔了沈安闵一眼,拉着安容道,“你不知道,我二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熬夜苦读呢,一时不适应,就这样了。”   安容捂嘴轻笑,“我还以为是被人给打了呢,二哥,你昨儿什么时候睡的?”   沈安闵一脸疲乏,“从琼山书院回来到现在,我就睡了两个时辰。”   安容一脸怔愣,还真的是熬夜苦读了,就算变的勤奋好学了,也不用这样吧?这样极容易伤身子。   安容劝沈安闵,沈安闵摇头,“那么满满两柜子的书,明年开春前必须都读会,不废寝忘食,根本读不完。”   沈安溪知道她二哥执拗,难得奋进一次,不知道能坚持几天,只要吃好喝好,赶明儿老太太身子好了,去告一状,二哥就会乖乖听话了。   “二哥,你找四姐姐有什么事,不会是书看不懂,找四姐姐求教吧?”沈安溪打击沈安闵道。   沈安闵一瞪眼,他有那么差吗,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沈二少爷!   可是气势一下子就弱了,真的没有假的厉害。   沈安闵从袖子里逃出来一张纸,递给安容道,“这是安平侯府董二少爷派人送来的,说是先生出的题,他不会,让我帮着解答。”   沈安闵真想哭,那日被大家捧的飘飘然,不少学子说,有不会的就来求教他,他当时高帽子戴的舒服,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谁想,还真的给他送了问题来,他哪里会啊?   他是没辄了,可又不想那么华丽高贵的牛皮就这样戳破了,只能舔着脸皮找安容帮忙了。   本来还有些犹豫,打算找大伯父问问,谁想正巧了,安容来了西苑。   其实沈安闵是这样想的,要是大伯父也不会的话,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找安容了……   安容看着纸条上写着:人生九气、九局、九品、九悟、九雅。   安容略微一思考,便笑道:   闲时多读书,博览凝才气;   众前慎言行,低调养清气;   交友重情义,慷慨有人气;   困中善负重,忍辱蓄志气;   处事宜平易,不争添和气;   对己讲原则,坚持守底气;   淡薄且致远,修身立正气;   居低少卑怯,坦然见骨气;   卓而能合群,品高养浩气。   “应该是这九气,我应该没有记错,”安容笑道。   沈安闵惊呆了,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安容真的会,这未免也太打击人了吧?   “那九局呢,”沈安闵迫不及待的问。   安容淡然轻笑,眸底仿佛有光芒闪耀,“二哥,玲珑阁有本书叫《人生之九》,你去找找,上面全部都有。”   人生之九?   沈安闵恍然抬头,挑选书时,他见过这本书,只是觉得书名不大好听,就一扫而过了,没想到……   往后再不能以书名选书了,沈安闵朝安容一作揖,赶紧去玲珑苑。   看他跑的那么快,沈安溪都诧异了,“我二哥回来才几天,就脱胎换骨了?”   “这是好事,”安容笑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剁手      沈安溪想到他们一家,就想跟安容道歉,又怕安容觉得生分了,生生忍下了,在心中坚定道: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定不移的相信四姐姐。   沈安溪拉着安容坐下,却不小心手指碰到了安容手腕上的镯子,她便看了一眼,笑道,“四姐姐这镯子是谁编制的,好漂亮。”   安容抬起皓腕,紫蓝绳镯呈现在沈安溪眼前,高兴不起来的安容,嘴角挤出一丝笑道,“是芍药编制的,你要是喜欢,赶明儿让她给你送两个来。”   要是能取下来,安容都恨不得把手腕上这个送给沈安溪。   “我喜欢这个,我拿手腕上的跟你换,”说着,沈安溪把手腕上的白玉镯取了下来。   安容心堵的慌,这是沈安溪变相的赔罪啊。   安容把胳膊一抬,憋屈道,“你帮我取下来,我送你一个白玉镯。”   沈安溪一脸茫然的看着安容,安容又把胳膊抬了一抬,沈安溪真的去摘了,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就是拽不下来,倒是因为用了力气,脸都红了。   “为什么摘不下来?”沈安溪不解道。   安容转悠着木镯,苦恼道,“我做梦都恨不得摘下来。”   “那岂不是要戴一辈子了?”沈安溪讶然的捂着嘴巴道,大家闺秀要经常换手镯戴的,不然别人还以为她穷的只有那么一只镯子。   安容哀怨的看着沈安溪,要是镯子是自己的,戴一辈子就算了,可这镯子不是啊。   安容默默的在心底问候木镯的主人,之前那点救命之恩,感激之情早被这木镯磨的干干净净了。   而此刻,萧国公府外书房内,被个被萧老国公传召的男子,刚要开口,一个喷嚏打了。   萧老国公正在看书,听到喷嚏声,抬眸看着萧湛,眼睛落到他的衣裳上,眉头皱了皱,湛儿身子骨很好,寒风凛冽时,穿件单衣也不会觉着冷,这多穿了两件,就着凉了?   “天气骤然变冷,记得多穿几件衣裳,”萧老国公关心道。   萧湛瞅着身上的衣服,雪白的锦袍,颜色太亮,穿着总觉得别扭,“外祖父,我不冷。”   “外人瞧着暖和最重要,”萧老国公还是这句话,每回看他穿那么点,他都忍不住要问冷不冷。   萧湛无可奈何。   “暗卫说木镯你送给了沈四姑娘,她戴上了没有?”萧老国公回归正题。   一想到暗卫禀告的,自己的外孙儿送木镯的方式,萧老国公就满脸黑线,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那样送的,四姑娘收了手镯,还有对他的一心愧疚。   萧湛正想找个机会跟萧老国公说木镯的事,抬眸道,“她说木镯不小心戴在了个丫鬟手上,取不下来了,外祖父,那木镯有何奇特之处?”   “真的戴上了?”萧老国公一脸激动,那丫鬟二字自动无视了。   萧湛犹豫了会儿,点点头。   这么点小事,她还不至于欺骗他吧,而且,那样的手镯,她应该不屑戴。   萧老国公激动啊,激动的站了起来,道,“真的能戴上,不论是她是丫鬟,还是主子,都必将是我萧家人,可惜不是四姑娘,不过没关系,萧家儿郎也不少。”   萧湛抬眸看着萧老国公,外祖父的意思是让府上表弟们去取那个戴着木镯的丫鬟?   萧老国公恨不得即刻就把那戴着木镯的丫鬟迎娶回来,萧湛见了直蹙眉,那木镯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萧湛回了临墨轩,看着立在回廊上的白鸽,迈步进了书房。   当安容从琥珀苑回玲珑苑时,芍药站在二楼回廊上,笑的见牙不见眼,“姑娘,又来了只白鸽呢。”   安容微微一鄂,迈步进屋,才走到楼梯处,芍药就迫不及待的把小竹筒递了过来。   安容脸颊微微红,接了小竹筒,快步上楼。   冬梅要跟上,却被芍药拦下,不由的气红了脸,“你拦着我做什么,一封信而已,为什么你能看,我不能?”   “我不识字!”芍药理直气壮道。   她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看了也看不懂。   冬梅差点被气抽过去,没见过不识字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芍药见她生气了,忙讨好的拉着她赔礼道,“我不是故意的,姑娘说不能告诉第三个人,我当然不能说了,不过你要真想知道,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不过你要先发誓。”   冬梅气的咬牙,真想说不说算了,可是心跟猫挠似地,还是举起三根手指。   芍药这才道,“其实姑娘新认识了个大家闺秀,小七和小九就是她的,姑娘和她在探讨诗词呢。”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要瞒着不告诉第三个人?”冬梅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芍药扑哧一笑,“可是对方当咱们姑娘是个世家少爷啊,姑娘又不忍心告诉她,免得人家姑娘芳心碎一地。”   冬梅睁圆了眼珠子,半晌不知道合上,眨眼时,芍药已经上楼了。   芍药在心底默默道歉,那荀少爷也救过她一命,她却胡言乱语,不过她也是被逼无奈,只有这样说,姑娘才能正大光明的和他飞鸽传信啊,她是一片苦心。   芍药觉得自己好像叛变了,她是希望萧表少爷做未来姑爷的,可是荀少爷对她有救命之恩啊,她的天平一下子就倾向荀少爷了,其实都带着面具,也差不多啦,就是一个冷点,一个暖和点而已。   芍药走到珠帘处时,安容又趴床上揉捏她的抱枕了,这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走近还能听到牙齿磨的咯吱响的声音,芍药忍不住想捂耳朵,心道,荀少爷这是把姑娘怎么了,姑娘好像气的恨不得啃了他了。   安容再狠狠的锤被子,手里那张纸条拽的紧紧的,心底气翻了。   到底这镯子有什么重要的,荀家不惜要娶个丫鬟了!   要真是个丫鬟就好了,她送上一大份嫁妆,八抬大轿送她出嫁,可是那个丫鬟根本就是莫须有啊,戴木镯的是她!   可越是这样,安容越是心烦意乱,连个丫鬟都要娶了,何况是她了。   安容翻身,看着天蓝色的纱帐,犹豫着要不要让人去东城荀家查查他的背景,要是寻常的话,送上救命之礼,然后一刀两断?   可是手镯怎么办?   安容郁闷的想吐血,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咬牙爬了起来,写了回信:你不是开玩笑吧,荀家高门大户,要娶个丫鬟做嫡妻?   萧湛拿到小七带回的信,眉头皱了皱,她似乎反应过于大了些,武安侯府的丫鬟嫁给萧家做嫡妻,不可以吗?   很快安容就收到了回信:木镯乃家传之物,送给一个妾不合礼数,祖父言,便是乞丐,只要能戴木镯,也是我荀家媳妇,另,祖父有意尽快迎娶木镯回来。   安容差点吐血,尤其是那四个字:迎娶木镯。   荀家只要木镯,管你丫鬟长的是高是矮,是胖是丑,是博学多才还是目不识丁,只要能戴木镯即可。   安容回信:你荀家挑选媳妇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竟然交给一只木镯,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萧湛回信:木镯并非是谁都能佩戴,凡是能佩戴之人,必心地纯善。   安容回信:纯善?我家丫鬟最小心眼,爱斤斤计较,爱偷懒,还偷奸耍滑,你家木镯是不是太残破了,所以选人时出岔子了?   萧湛回信:你舍不得丫鬟。   安容回信:你说对了,我就是舍不得她,总之,她不会嫁的,除了嫁,你想想别的办法。   萧湛回信:剁手。   安容回信:友尽。   又是友尽。   萧湛看着天蓝色花笺上“友尽”二字,眉头紧锁,这两个字似乎表示她的怒气?   她为什么要生气,什么丫鬟这样好,她会这般不舍?   望着桌子上的小册子:沈四姑娘日常起居喜好。   萧湛拿起来翻阅。   很快翻到最后一页,眉头陇着,莫非就是那日随手救的小丫鬟?   她能戴上木镯吗?若是真疼那个小丫鬟,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吧?   萧湛深邃的眸光望着花笺出神。   渐渐眼神变暖,嘴角弧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差点叫她糊弄了。   玲珑阁。   安容正看书,眼睛盯着书本一眨不眨,看似很认真很认真,其实不然,那页书她已经看了两刻钟了。   丫鬟故意走过来饶过来,来来回回很多次,也不见安容烦躁的训斥她们,太不寻常了。   几个丫鬟放弃了,该做什么做什么。   咚咚咚,有上楼声传来。   秋菊抱着一长锦盒上楼,见到楼梯口的芍药,她脸色微微一变。   芍药巴巴的看着她,摸着自己的脸道,“怎么看着我就变了脸色?”   秋菊问道,“你昨儿丢失的肚兜上面是不是绣着一朵芍药花?”   “是啊,”芍药点点头。   秋菊一脸同情的看着她,“芍药,我对不起你,今儿在青玉轩,我听见有好些人在谈论肚兜,就是那扑向李黑将军的肚兜,我一时好奇,就问了一句,刚巧李黑将军就在咱们府不远处巡视被肚兜扑了面,又刚好是芍药花……。”   冬梅走过来,一脸震惊,“你不会说漏了嘴吧,府里下令不许谈论芍药被风吹走的肚兜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发呆      秋菊苦着张脸,“我这不是在外面,不知道吗,现在怎么办,有好些人都知道肚兜是芍药的了。”   秋菊只是好奇的问一句,上面是不是绣着芍药花,芍药自从取名芍药后,就格外的喜欢芍药花,不论是簪花还是木簪耳坠,便是衣服上的花纹,大多都是芍药。   谁想她一问,那些人齐刷刷的看着她,逼问她,她就招认了。   芍药站在那里,已经成呆滞状态了,几个丫鬟安慰她,越是安慰,芍药越是想哭。   因为冬梅是这样安慰的,“芍药,你还是多烧几柱香吧,今儿李黑将军和孙陆将军因为肚兜的事打了起来,还连累二老爷崴了脚,可想李黑将军有多恨那肚兜了,他要是迁怒侯爷,侯爷估计会把你丢出去。”   芍药恨恨的看着冬梅,她就知道她们没安好心,见她得了姑娘的宠信,巴不得她倒霉。   芍药哭着去找安容。   安容听了事情的始末,嘴角轻抽了一抽,“李黑将军好歹也是一位将军,不至于为了件肚兜就迁怒你一个小丫鬟,放心吧。”   芍药这才稍稍放心,扭头对着秋菊和冬梅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人!”   冬梅和秋菊两个差点炸毛,“谁是小人,那本来就是你的肚兜,我们又没有说错!”   “什么是我的肚兜,你见着了吗?”芍药唇齿相讥,“没有见到,我才不会承认呢!”   “这么凑巧的事,不是你的还能有谁的?”冬梅气道。   芍药叉腰瞪回去,“本来我都没事了,我要是倒霉了,赶明儿我拿了你们肚兜爬墙头上去挨个的扔!”   几个丫鬟脸皮一热,追过来打芍药。   屋子里闹成一团,安容瞧的忍俊不禁,一件肚兜也能引发这么多事来。   笑闹完,冬梅把画卷送到安容跟前,打开给安容看。   其实不用过目,安容都知道不会有错,合着海棠买回来的头饰还有绣帕,安容让秋菊小心的装好,给福总管送去。   秋菊和冬梅两个边收拾边闲聊,聊着聊着,冬梅的声音忽然就拔高了。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听错了,宣平侯府根本没想取大姑娘做平妻啊,”冬梅睁大眼睛道。   声音太大,惊动了正在抱雪团的安容。   “怎么了?”安容蹙眉问道。   秋菊忙把包裹塞给冬梅,她一路顶着寒风回来,都快冻僵了,可不想再跑前院去了。   忙走到安容跟前道,“奴婢今儿在外面听到不少流言蜚语,说宣平侯世子和大姑娘的事,外面说东平侯府重情重义,说愧对大姑娘,要以平妻之礼迎娶大姑娘过门。”   安容听得挑眉,这流言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了,今儿宣平侯才拿了银票给她爹,要低调的把沈安芸纳回府给宣平侯世子做妾,怎么外面的流言却是要迎娶沈安芸做平妻?   芍药站在一旁,朝秋菊呲牙,“不定就是大姑娘院子里哪个小丫鬟跟你一样,在外面乱说话传出来的。”   对于秋菊把肚兜的事抖到人尽皆知,芍药已经记恨上她了,现在的芍药都怕出玲珑苑的门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大家若有似无的扫过她的衣裳,想看她的肚兜,丫鬟婆子还好,要是遇到小厮,芍药怕一个忍不住去戳瞎人家双眼。   秋菊气煞了,都说了她不是故意的!   不过却给安容提了个醒,这事像是沈安芸做的,安容摸了摸雪团的绒毛,笑道,“去紫竹苑打听一下,看昨儿下午以后,都有谁出去过,都做了什么。”   八卦谁都喜欢,可这天寒地冻的,还出去打听消息,谁乐意啊,反正谁打听回来都得告诉姑娘,到时候就知道了,何必麻烦自己跑一趟?   秋菊才回来,她假装渴了去喝水。   冬梅怀里还抱着画轴和包袱,想去也去不了。   海棠原本手里就拿着抹布,再者之前她还去挑选了头饰。   好吧,二等丫鬟中,还有半夏和白芷,可是这两个丫鬟有些着凉,喻妈妈没让两人上楼伺候。   轮来轮去,就只有今儿没出玲珑苑的芍药了。   芍药想哭,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她自从肚兜飞了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她羞于出院门,更怕那些老婆子打趣她:芍药啊,你那飞出去的肚兜飞回来没有?   她恨肚兜,更恨外面的狂风。   可是安容一句话吩咐,总得有丫鬟去吧,芍药去求海棠,海棠笑道,“习惯了就好了。”   芍药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   一气之下,噔噔噔的踩着楼梯下了楼,很快,大家就从二楼回廊上见到芍药在寒风中哆嗦的背影。   几个丫鬟偷偷捂嘴。   半个时辰后,芍药就回来了,冻的她睫毛上都有一层小冰棱。   回来之后,芍药趴在安容耳边嘀咕了两句,然后扭头看着好奇的秋菊几个,分外得瑟,“想知道么,就不告诉你们。”   秋菊和冬梅恨不得拿鞭子抽她了。   安容也不管她们几个你望着我,我瞪着你,她只在蹙眉。   沈安芸为了嫁进宣平侯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派了亲信丫鬟出去散播谣言,夸宣平侯府重情重义,觉得梅花宴上的事愧对于她,许以平妻之位,要不是知道宣平侯府的态度,她估计会信以为真。   宣平侯府要是出来澄清,那就是无情无义,是给自己一巴掌。   武安侯府出来澄清,那是不可能的事,最多装作不知道,丢给宣平侯府处置。   不过,这样一来,似乎会激怒宣平侯夫人,没准儿就以为是侯府的算计,整个侯府给她沈安芸背了黑锅,偏偏这个黑锅就算老太太知道了,也只能私底下罚沈安芸。   安容嘴角微弧,就算沈安芸最后得偿所愿,可她又知道给自己挖了多少个坑,每一个坑都可能是致命的。   冬梅送画轴和包袱去前院找福总管,为了把礼物写进礼单,福总管打开看了一眼,顿时觉得额头泛疼。   “四姑娘真打算把这些送给未来世子夫人?”福总管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冬梅不想点头,可这是事实,“福总管,奴婢几个和喻妈妈劝过四姑娘好多次了,四姑娘固执,怎么劝都不听,你就把这个送去吧,画轴里还有一封给未来世子夫人的信,一定不能丢了,这是四姑娘千叮万嘱的。”   福总管点头,信和画轴一起,要丢也是一起丢,这丢的是东西,也是送信人的命,断然不会马虎的。   冬梅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福总管道,“四姑娘从书上了解到原州有不少土特产,都写在了信里,让人照着买回来,这里面还有一百五十两银票。”   冬梅打心底觉得这钱没必要花,侯府给原州苏家送了那么厚的礼去,苏家怎么可能不回礼呢,那土特产还能少了?   只是姑娘说的也不错,苏家送来的回礼肯定要贵重些,可是一些小吃才最地道,姑娘就爱吃那个,左右也不费几个银子,难得遇上。   福总管拿着信,觉得脑壳生疼,四姑娘送一次礼,几百两就没了,这钱花的也太浪费了,不过都送来了,除了点头,他也别无他法了。   吩咐人把所有东西打包装好,明儿一早就送去原州。   正巧,柳记药铺又送了一箱子药了,福总管扯着嘴角让七福送去玲珑苑。   有了制药打发时间,安容忙活了一晚上,看着调制的药膏颜色越来越黯淡,安容的心都雀跃了起来。   几个丫鬟撇撇嘴,都不知道她瞎乐啥,这药是不是真有效还不知道呢,就高兴成这样了。   质疑打击的话,几个丫鬟没敢说,这天都漆黑如墨,早该歇息了,就她们姑娘兴奋的跟打了鸡血似的,非得调制出晶莹剔透的膏药出来,好在药不多,不然她们要怀疑她打算通宵熬夜了。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四盒药膏,颜色从狗皮膏药到晶莹剔透,过度的很和谐,但是安容知道,这药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拿了颜色最浅的两盒,安容递给秋菊道,“明儿让福总管派人送琼山书院去,告诉世子爷,药效果一样,就是颜色有些区别而已,淡一点的白天用,颜色深一点的晚上用。”   秋菊接了药膏,心道:什么都不用说,世子爷也该知道怎么用。   吩咐完,安容揉着脖子去舆洗,几个丫鬟把糟乱的屋子收拾如初。   一刻钟后,安容躺在床榻上,几个丫鬟打着哈欠下楼。   夜,凉如冰。   困乏的冬梅都睡着了,安容还望着纱帐发呆。   后天是大夫人的寿辰,再过两日就是下冰雹的日子了,大哥应该不会和前世一样被冰雹砸伤了吧?   想到那场冰雹灾难,安容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叫柳大夫做了充足的准备,可是这远远不够啊,明明可以避开,为何要受伤呢?   还有她的玲珑阁,被冰雹砸破好几块瓦片,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呢?   安容越想越发愁,睁着眼睛望着纱帐上低垂的镂空香球发呆。   忽然,美人卧榻的屏风后,特地留着通风的窗户传来吱嘎声,安容扭过头去,打算喊冬梅。   谁想屏风上映照出一个黑影,吓的安容眼珠越睁越大。      第一百三十八章 算命      要不是手快捂着自己的嘴,她都要惊吓出声了。   忍着心中胆惧,心底咒骂和祈祷,该死的贼,他应该是偷窃,不是采花的吧?   安容不敢喊啊,一屋子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婆子,能敌的过跃上二楼的贼吗?   只要一喊,清誉就没了。   安容在被子下面摸了摸,心中后悔没买点迷药,匕首什么的,哪怕搁只簪子也行啊。   安容扭眉,前世那么多年,也没遇到过半夜爬她窗户的贼啊,为什么这一世有了?   本该惧怕的安容,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那被戳了个洞的窗户纸,心底大怒,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屋子里来过贼!   指不定就是这个!   躲在被子底下的安容,侧着身侧瞄着屏风。   屋子里留着两盏烛火,都在近处,看的很清楚。   雪青色的锦袍,下面绣着的好像是木槿花,天蓝色的锦袍,还有玉佩……   好像有些眼熟。   安容眨了眨眼睛,眼睛往上看,只一眼,身子就怔住了。   怎么是他!   亏得还以为一表人才,是个如玉君子,没想到竟然喜欢半夜做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还有雪团,你好歹是条狗啊,进了贼,你睡的比谁都熟,好歹你叫一声,吓唬吓唬他啊!   随着脚步声走动,雪团真的醒了,扯着嗓子叫了一下,安容乐了,看来养条狗还是有好处的。   可是很快她就傻眼了,因为雪团围着荀止的腿打转。   安容脸都气黑了,不是被荀止气的,是被雪团气的,因为雪团摇尾乞怜,人家理都没理他,跟她截然相反,都是她逗雪团,雪团懒得搭理她!   本来很胆怯的安容,发现来人是荀止的时候,心忽然就安定不怕了,人家救过她一命,要是真想害她,还救她做什么?   可是他为什么要半夜三更闯自己闺房?   安容想不通,想不通的她紧闭眼睛,装睡。   萧湛走到她床榻前,带着面具瞧不起他的脸色,但是深邃的眼神早不复存在了,而是带着质疑。   她好像在装睡。   常年习武的人可以通过很微弱的呼吸判断一个人是真睡还是装睡,而且她心跳的有些快,眼脸轻眨,像是蝴蝶颤动的翅膀。   对于安容的装睡,他嘴角微微弧起,朝冬梅走去,伸手一点,冬梅的呼吸就绵长了起来。   见他朝冬梅走去,安容果断的掀开帘子,朝他望了一眼,只见到烛火映照下,两只耳朵像血玉一般晶莹剔透。   他不会是来拿木镯的吧?安容揣测的想。   安容还以为他会偷偷检查冬梅手腕上有木镯没有,可是他点了穴,就转了身。   安容吓了一跳,猛的把脑袋缩回来,因为激动了些,砰的一下撞到了床头木板上,疼的她呲牙。   萧湛难得额下有黑线滑下,发现屋子里有了人,还是个男人,她非但不怕,还偷看,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反应吗?   安容装不下去了,掀开被子捂着自己,一脸羞红,紧紧的靠着墙壁,狠狠的瞪着他,“你来做什么,我说了,那木镯被丫鬟戴了取不下来。”   “祖传之物,不可遗失,”萧湛的声音沉冷如水。   安容气噎,她又没想你遗失,那只是个意外,“你木镯也没有丢,在丫鬟手上嘛,等哪一天取下来了,再还你就是了,我保证不会丢,还有,你们家的镯子很奇特,应该有特别摘取的办法吧?”   萧湛眉头拢了拢,他问过外祖父,外祖父也不知道,唯一知道摘取办法的太夫人早过世了。   镯子既然能戴,为何不能摘?   原本外祖父就极为满意她,满意得让他眉头皱陇,他想起了萧老国公那句话:她要是打你,你不许躲。   可是外祖父听到木镯能戴上,激动不已,要不是他拦着,估计都下聘了,哪怕只是一个丫鬟。   萧湛抬眸看着安容,烛火照应下的她,面带酡红,眸光潋滟,还带了一丝警惕和审度,更像山林中迷路而胆怯的麋鹿。   “有没有别的办法?”见他不回答,安容又追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赶紧加了一句,“除了剁手。”   “没有。”   安容嘴角轻撅,被子下两只手赶紧摘手镯,她可不想被剁手。   萧湛看着被子下的动静,很确定,镯子在她手上无疑。   其实,之前她扯被子的时候,他就见到她皓腕上紫蓝绳编制的手镯,心中便明了了。   今天,他来除了这一件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或者说,这件更重要。   “为何你要求我想办法让京都四天后万人空巷?”萧湛问道。   安容瘪了瘪嘴,那会儿是存心刁难你,让你知难而退,乖乖把《秋窗易读图》教我,谁想就没有下文了。   还以为他装傻充愣当没看到,没想到他还记得呢,可是万人空巷是那么好办到的吗?   “那天会下冰雹,最小的冰雹也有鸽子蛋那么大,”安容一本正经道。   萧湛眼神一凝。   京都多年没有发生过冰雹灾害了,前朝覆灭前两年,京都曾发生过一场前所未有的冰雹灾害,砸伤砸死不知道多少人。   外祖父说当时是哀鸿遍野,不过那会儿冰雹灾害发生在春季,砸毁了很多农作物,当年砸死很多人,又因为急慌饿死无数。   再加上当时皇上荒淫无道,奢靡无度,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银钱救济灾民,激起民愤,各地难民纷纷举旗造反,百年王朝,毁于一旦。   若是没有那场冰雹灾难,前朝最少也会晚覆灭十年。   萧湛望着安容,他没有质疑安容在欺骗,他见识过安容的本事,能预测到下雨,那预测到下冰雹又算的了什么?   只是一个大家闺秀会卜算天气,是不是太奇怪了些,而且还有那日梅花宴上,她和顾家大姑娘的话,着实叫人费解,顾家大姑娘是北越朝倾公主?   她对顾大姑娘了如指掌,对北越朝倾公主的事更清楚,太匪夷所思了。   “你确定那日会下冰雹?”萧湛皱眉问道。   安容不多废话,举起三更手指,“我发誓,绝对会下冰雹。”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萧湛问出心中疑惑。   “我会算命,”安容胡诌道。   萧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既会算命,为何算不出自己有危险?”   安容满脸窘红,吹牛又撞钉子了,能不提她狼狈的事吗,一想到自己把他当芍药给抱了,安容脸就火辣辣的烧着,连目光都有些飘忽躲闪,“医者不自医,算命的人当然不能算自己了。”   安容发现萧湛一直盯着她,脸上的温度又升了一层,故作疲惫的看着他,你该回去睡了,我困了啊。   萧湛眉头蹙了下,转身要走,可是才转身,又回来了,正巧安容一个姿势坐的难受,正跪起来要换个姿势。   好么,他一回头,就见到安容半弯着身子,宽松的亵衣,可瞧见里面的肚兜上绣着的寒梅。   安容发觉他转了身,赶紧捂着被子,恶狠狠的瞪着他。   萧湛没想到会这样,俊冷的脸上有些尴尬,其实他只是有一个疑问而已,不问不快。   “你退萧国公府的亲真的是因为胆小?”他问道。   安容翻白眼,她退不退亲,不关你事吧,你管的也太宽了,安容不说话。   萧湛朝床榻走近一步,吓的安容没叫出声来,急慌急忙道,“我说,我说,你别过来,我是比较怕他。”   “为什么怕他?”萧湛不解了,他又没有当着她的面杀过人,更没吓唬过她。   更叫人郁闷的是,他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外表跟以前不一样了,说话不再如以前那样惜字如金,她就不认得自己了,这样的怕,似乎太浅显了吧?   安容缩在被子里,一脸憋屈,你又不是萧湛,你管我怕不怕他了,真是吃饱了撑的。   安容又想起了,那次在归龙山,听他说话时的感觉,那一瞬间,她真把他当成萧湛了。   就是现在,她也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和萧湛有七八成相似,安容望着眼前的人,再和脑海中一身王袍,浑身冒着兹兹寒气的湛王一比,安容撇撇嘴。   要因为她重生,这一世的萧湛就变成了他这样,她估计要犹豫下,是不是要以死谢罪了。   再说了,他没必要骗自己啊,前世的萧湛说一不二,敢作敢当。   “你那么关心萧湛做什么?”安容纳闷的看着他,眸底带了质疑。   萧湛微微一愣,竟有些回答不上来。   可是不等他回答,安容就替他找到了理由,他跟萧湛一样带着面具,估摸着也毁容了,安容想问,但是不好意思问,不能揭人家伤疤。   萧湛深邃如夜空的眼神望着安容,安容脸颊飘过朵朵红晕,只听他问道,“你怕他不是因为算出他天煞孤星的命?”   “天煞孤星?谁?”安容有些懵怔,修长的睫毛轻眨,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说的是萧湛,“我不是因为这个怕他,再说了,哪个半吊子算命的说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明明……。”   安容戛然而止,她不是真算命的。   听到有人说瞎眼神算是半吊子,萧湛嘴角勾了勾,“明明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吹牛      安容白皙的脖子一昂,“天机不可泄露。”   萧湛哭笑不得,这下真像是算命的了。   萧湛转身朝桌子走去,稳稳的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茶水没有一丝的热气,可是他喝起来,竟不觉得冷,亏得安容都觉得嗓子凉飕飕的。   可是,很快,安容就发觉不对劲了,这厮坐下做什么,你渴了回家喝茶啊。   安容想下床轰人,可是衣裳不整,她不敢下床,只能用眼神轰人,你快走啊,走啊啊啊!   “明明什么?”萧湛边喝茶,边问道。   那优雅姿态,好似那是千金难买的茶,茶香沁人心脾。   安容气结,这厮坐下,还问这问题,显然她要是不回答,他就不走了。   她真的好想一甩被子:你不走我走。   可是这会儿她除了妥协还是妥协,安容憋屈道,“他不是天煞孤星的命,相反,他的命比谁都好,他儿女双全,不出四年就会封王,虽然没有三妻四妾,却有天下最好的女子陪伴左右,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   萧湛眉头皱紧,“你不是在吹牛?”   “不信算了,”安容气的胸口直起伏,她说的都是事实!   萧湛肯定不信啊,比起安容,他当然相信瞎眼神算,他亲眼见到他在替自己算命的时候,没了一只眼睛,虽然外祖父和他都没说过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命与一般人不同,至少很硬。   只是娶天下最好的女子为妻,有人会这么夸自己吗?   好像以她的性子,说不出来,而且她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萧湛不解了,既然他这么好,为何她不嫁?   “那个天下最好的女子是谁?”萧湛问道。   “清颜啊,”安容脱口道。   萧湛脸黑了,“顾清颜,顾家大姑娘?你确定不是糊弄我?”   安容想骂人了,不信她的话,为何要一再追问,可是到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她能说现在的清颜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吗,明明现在的是朝倾公主!   最好安容只能扭眉道,“我也不知道他命里的女子跑哪里去了。”   说完,感觉到对方还不信,安容气道,“我算不出来,反正不是我!”   萧湛深邃的眉头蹙紧。   虽然安容说的比较乱,但是他听懂了。   因为现在的顾家大姑娘顾清颜是北越的朝倾公主,不是她算出来的那个天下最好的女子,所以她也不知道了。   难怪她会在连轩面前那么夸张顾家大姑娘,让外祖父动了心,给他定了亲。   只是这算命的功夫似乎还不到家。   萧湛朝安容走过去,把手心递上,“你替我也算算。”   安容,“……。”   为毛啊为毛,她一吹牛,大家就找茬,别过分啊,安容恨不得去拍他手了,可是他手骨节分明,手心还有不少重茧。   安容想起另外一双端茶的手,百分百确定,自己之前那点点错觉真是错觉。   “我替人算命很贵,不是瞎眼神算三个铜板,也不是一百两,”安容抬眸道。   萧湛勾唇笑,“以你惧怕萧湛的程度,他应该没有付你银子吧?”   安容嗓子一噎,这人可真难缠,不过这也难不倒她,“那不同,我差点嫁给他,我算是替自己算命。”   萧湛望着她,目光落到她手腕上,安容忙把手揣被子下去,看着他眸底带着笑意的威胁,安容气的心肝疼。   她就知道自己问的太多,暴露了。   不就算是算命吗,一百个算命里的有九十九个是糊弄的,不就是糊弄吗,她也会。   安容伸出手,抓过他的手,双手碰触的瞬间,安容觉得身子一怔,脸火辣辣的烧着。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邀请他上床歇息啊。   安容裹着被子往床榻边挪,一边欲盖弥彰道,“光线太暗,看不清。”   看了看人家的手,除了那常年握剑的茧子,她压根就没看懂别的,安容抿了抿唇,装的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还有那么一丝泄露了天机会不会遭天谴的胆怯模样。   前世,她也是见过几个算命的。   只是人家这样表情,主人家会担心他不说,一个劲的往桌子上搁金元宝,而她,得到的却是质疑的眼神,真是人比人,气煞人。   安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不会,故作镇定的抬头,“八字呢?”   萧湛乖乖的把八字报上,安容听后,还是不会。   最后只能胡诌道,“看你的面相,不是,是手相,是大富大贵的命,将来能拜将封侯,不过有一点切忌,不要惹天乙命格的女子,不然你就惨了。”   我不会告诉,我就是天乙命。   萧湛连连点头,一双眼睛写满了,你果然厉害的表情,安容有些飘飘然,果然大家都喜欢听好话,算命典型的说法,就是你命好,但有灾,有忌讳。   要是无灾,无忌讳,还要他们做什么,大家都是靠破解灾难赚银子的好么。   “算完了?”萧湛问道。   “算完了。”   “如何破解?”   “这个简单,见到绕道走就行了。”   安容一本正经的说着。   回应她的是低沉的笑声,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小溪边听着远山晨钟暮鼓。   浑厚、舒适。   “算的很准,和大昭寺瞎眼神算算的……,”萧湛压抑着喷薄而出的笑意道,见安容巴巴的看着他,他笑道,“差不多。”   安容一脸得意之色。   萧湛看着安容一双清冽水眸闪耀如辰,嘴角缓缓勾起,这女人撒起慌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竟然没发现他用的是真的八字,如何算出两个命来?   而且,略微懂点算命的都知道,天乙贵人是逢凶化吉,心地善良的神煞,其神最尊贵,所至之处,一切凶煞皆隐然而避。   若人遇之则荣,功名早达,官禄易进,如命乘旺气,终将登将相公候方位。   她却说,见了她绕道走。   这是要气死一批算命先生。   闷闷的笑声,在空荡寂静的屋子里传开。   安容听着,渐渐的脸就黑了,这笑声显然不是因为命好高兴的,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在笑她。   “你不信?”安容沉眉怒问。   萧湛看着安容,深邃的双眸盛满了笑意,他从来没有发觉一个人居然能这么有趣,“不敢不信。”   安容呲牙,不敢不信,显然还是不信,只是这不敢二字从何说起?   等萧湛离开后,安容还在琢磨,望着天蓝色纱帐发呆走神,她很可怕吗?   安容哪知道,她是一窍不通碰到了半桶水。   而萧湛所言的不敢不信,意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的是冰雹之灾。   想不明白的安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丫鬟唤她起床,她还有些头晕乎乎的,根本是睡眠不足。   冬梅伸手揉肩膀,一脸苦色,“好好的,这里莫名疼的厉害,居然有些淤青。”   秋菊过来瞄了一眼,“果然是呢,寻常最多膝盖,胳膊肘有淤青,那是不小心碰到了没注意,你这怎么青的?”   安容坐在床上,撇嘴,那是人家粗手粗脚,下手掌握不住力道。   居然一点就睡了几个时辰,后半夜炭炉快灭了都没人添炭火,还得自己跑起来,最后用冷水洗手,差点冻僵。   安容怨念很大,她感觉昨晚手上的炭灰没洗干净。   安容抬手看了看,果然,黑灯瞎火的,手背上还有一丝黑乎乎的,赶紧去清洗,温暖的水,手舒服极了。   熟悉打扮完,丫鬟已经把早饭端了上来。   今儿的早饭有些特殊,安容眉头挑了挑。   喻妈妈笑着解释道,“厨房管事的说了,老太太昨儿特地找柳大夫要了几张药膳方子,天寒地冻的,吃药膳暖和身子,比着凉了吃药好。”   安容端起鸡汤,闻了闻,笑道,“吃药膳很好。”   吃过早饭后,安容披着厚厚的斗篷,带着丫鬟去松鹤院。   正堂里,没有瞧见老太太,安容便去了内屋。   红袖正伺候老太太吃粥,不过老太太的胃口好像不怎么样,吃了两口就摆手了。   “可是厨房做的不合口味,奴婢吩咐重做了端来?”孙妈妈在一旁劝道。   老太太摆手笑道,“年纪大了,强打起精神,还能硬逼着自己多吃些,心里一松,人就懒散了。”   孙妈妈笑道,“老太太这话要是叫四姑娘听见了,她该故意犯错了。”   正巧,安容饶过屏风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当即撅嘴道,“祖母,你也太坏了,明明能多吃些,早日把身子养好,接手那些账册,偏偏欺负我。”   说着,站在那里一脸哀怨的生闷气,叫老太太哭笑不得,她几时欺负过她了。   孙妈妈赶紧给红袖使眼色,红袖把碗端给安容,安容捧着碗走到床边,看着老太太道,“全部吃完,祖母就没有欺负我。”   “好好,祖母吃,”老太太笑道。   安容一勺子一勺子的喂,跟老太太谈论府里的事,没一会儿,老太太一碗粥就吃完了。   安容帮着她擦拭了嘴角后,老太太伸手道,“把佛珠拿来给我。”   安容赶紧去佛前捧过佛珠,交给老太太。         第一百四十章 流言      老太太的习惯,早上起来,梳洗打扮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拜菩萨,第二件事才是吃早饭。   手里不拿着佛珠,就好像浑身没有劲了一般,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靠着大迎枕,孙妈妈拿了账册来和安容看,老太太就在一旁瞧着听着笑着。   等账册看完,绿袖就上来禀告府里几位姑娘的情况。   沈安溪还是老样子,身子有些虚,但是没大碍。   沈安姝被禁足,胳膊好了很多,留疤的可能比较小。   沈安姒病情大好,虽然还在床上躺着,绿袖去的时候,沈安姒还和她说了几句话,药也按时按量吃的,烧完全退了,估摸着两天就能出屋子了。   再就是沈安芸,她是受了伤寒,不大严重,但是咳嗽的比较多。   至于沈安玉,她倒是很好,绿袖去看她,头发虽然烧掉了一点,但是完全看不出来,只是手,伤疤有些大,有小指甲盖那么大。   绿袖最后说沈安玉,说完道,“五姑娘说,她好心好意去安慰大姑娘,却被烫伤,她很伤心,受伤留着那么难看的伤疤,她以后都不出府见人了。”   老太太听了绿袖话,摆摆手,绿袖便出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见老太太神情有些黯淡,孙妈妈宽慰道,“几位姑娘都在好转,要不了几日就活蹦乱跳了,老太太莫要担忧。”   老太太没有说话,神情莫名,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半晌才听到老太太感慨一句,“同样是庶出,怎么差别就那么大。”   安容敛了敛眉头,没懂什么意思,倒是听到孙妈妈一声叹息。   安容望着孙妈妈半天,才想起来,老太太指的是武安侯府大姑奶奶,她的大姑母,那个老太太盼着能有点儿脾性早点分家盼了几年的大姑母。   这时,外面有丫鬟进来禀告,“老太太,宣平侯夫人来了。”   老太太眉头挑了一挑,让孙妈妈扶她起来,孙妈妈拦着她道,“宣平侯夫人是晚辈,您身子不适,就在内屋见她也无妨,便是不见也不算失礼。”   安容在一旁连连点头,她很想说她去应付宣平侯夫人便是,只是关乎沈安芸的终身大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沈安芸已经是他们宣平侯府的人了,又急着把她嫁出去,不见总是不行。   孙妈妈没法,只好把宣平侯夫人迎进了内屋。   她伺候老太太几十年,在内屋见外客还是第一次。   而宣平侯夫人也颇尴尬,她不知道老太太病了,来的时候更是空着手的,着实失礼。   不过宣平侯夫人嘴甜,进门便认错,“老太太见谅,我不知道您病着,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可是有些事又必须弄清楚了,实在是对不住您了。”   老太太让孙妈妈请宣平侯夫人坐下,方才笑道,“府上最近事情比较多,加上天气多变,身子稍有不适,慢待你了。”   “不敢当,”宣平侯夫人笑道,她当然知道武安侯府上最近糟心事多,先是大夫人兄妹偷窃被皇上惩治,再就是两个孙女儿先后出事,年纪大的人,都难受的住这样的打击。   可是她体谅老太太,只能用心体谅了,行动上做不到,她也烦着呢。   宣平侯夫人直接开门见山道,“本不该来打扰老太太,可是我这头也犯疼的厉害,不尽早解决了府上大姑娘和我儿的婚事,我是夜不能寐。”   “昨儿,也不知道是谁传的流言,说宣平侯府重情重义,觉得愧对府上大姑娘,欲娶为平妻,就昨儿一天,大半个京都都知道了,这是莫须有的事啊。”   老太太眉头一皱,望着孙妈妈,“京都有这样的传闻,我怎么不知道?”   孙妈妈也是一脸疑惑,摇头道,“府上病的病,伤的伤,连管家这样的事您都交给了四姑娘,哪敢为了点小事来打扰您休养。”   宣平侯夫人微微一愣,扫向一旁站着的安容,神情颇诧异,没想到偌大个侯府,竟然交个未及笄的姑娘管,武安侯府真是,难道没个能管事的大人吗?   老太太叹息道,“两个儿媳妇,一个禁足,一个闪了腰,我老婆子身子又不中用,只能难为她一个女儿家了。”   宣平侯夫人恍然,笑道,“四姑娘聪慧,又有老太太您教导,断然不会有错,再说了,你那三儿媳不也快回来了吗?”   武安侯府一天之内,两个嫡出老爷同时升官,一个升一级,一个升两级,偏两人都还不在京都,可是轰动朝野啊。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快回来了。”   宣平侯夫人羡慕的看着老太太,其实要不是沈大姑娘身份差了些,她还真愿意娶回去做正妻,可惜,是个庶出,还是先定个庶子,说出去总是脸上无光。   而且,她怀疑那些流言蜚语就是从武安侯府传出去的,宣平侯府没人敢。   宣平侯夫人拿出银票,递给老太太道,“府上姑娘,不论是才艺,还是容貌我都满意,可惜犬子定亲在前,她又曾说给二少爷,实在给不了平妻之位。”   若不是武安侯仕途顺畅,武安侯世子更是拜了周太傅为师,沈三老爷也是三品大员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她又怎么舍得拿娶平妻的聘礼来娶个妾回去呢?   看着那摞银票,老太太眉头就沉了下来,“宣平侯夫人,事先说好的以平妻之礼下聘,岂有反悔之理?”   宣平侯夫人神情略有些尴尬,“老太太莫为难我。”   老太太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轻笑道,“从梅花宴出事起,你第二天就来府上了,说世子定了亲,我知道宣平侯世子的事伤了亲家的心,亲家不愿意也是情有可原。”   听着老太太这么通情达理的话,宣平侯夫人笑的越加真诚,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老太太问道,“不知道世子定亲的是哪位,我也不叫你为难,我让侯爷去寻他说话,是做妾还是做平妻,我武安侯府自己争取。”   一天时间足够老太太打听清楚这些事了,何况梅花宴出了那么大的事,脾性再好的亲家也会登门施压,她只要派人守在宣平侯府门前,或者买通两个小厮就一清二楚了。   世子爷定亲,府里上下是要打赏的,外人不知道,府里伺候的不会不清楚。   宣平侯夫人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了起来,嘴巴张着,回不出来话,没有亲家,如何回答?   老太太只拨弄佛珠,不再说话。   屋子里静的有些可怕,落针可闻。   宣平侯夫人为难啊,要是让沈安芸做了平妻,往后世子再想说门好亲事就难了,谁乐意女儿还没嫁进门就有平妻了?   平妻可是不用行妾礼的,也不用等正妻先生下嫡长子再生,万一正妻还没有进门,她就先有了身孕。   想到身孕二字,宣平侯夫人的脸色变了一变,不会那么巧合吧,不知道武安侯府喂了避孕药没有,正想问一句,可是想到这都两天了,没喂貌似也来不及了。   宣平侯夫人心中百转千回,最后道,“老太太,亲家是谁,我不能告诉你,府上去说,指不定犬儿的亲事就告吹了,我会尽力争取,要是真同意府上姑娘做平妻,我有两个要求,第一要正妻先进门,第二,正妻先生下嫡长子。”   老太太眉头蹙了蹙,不虞道,“若是大姑娘还是清白之身,她就是在府里养个三年五载,我也无话可说,她现在可都是世子爷的人了,还一直住在府里到正妻进门,这传出去,不笑死人吗,另外平妻没有等正妻生下嫡长子再生的规矩。”   宣平侯夫人听了不悦了,“老太太实在是强人所难,我知道世子有错,不该赴约,可是府上姑娘也太没规矩了,哪有备嫁的大家闺秀去参加梅花宴的道理。”   “我不管府上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总之,她这么做就是错的,老太太也是有儿子的人,做娘的不能不为儿子的将来考虑,更不愿意看到他后院天天起火,您也说了,大姑娘如今已经是我儿的人了,除了嫁我儿外,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那样两府脸面上都不好看,你我各退一步。”   虽然宣平侯夫人说的话尖锐了些,可是都在情在理,心中不满沈安芸的老太太又岂会不谅解。   这退一步,是她两个条件中退一步。   先进门,就得等正妻进门生下嫡长子后才能怀孕,而且严格执行,就算先怀孕了,也得堕胎。   若是等嫡妻进门,第二天就迎娶她,到时候谁先怀孕,她都不管。   老太太一时难以选择。   安容在一旁站着,道,“祖母,你不如让大姐姐自己选吧,免得她将来责怪于您。”   宣平侯夫人眉头挑了挑,这武安侯府还真是奇怪,真像是传闻的那般,世子穷养,二少爷富养,庶出姑娘胆大,嫡出姑娘胆小……   嫡姑娘胆小,想到这几个字,宣平侯夫人笑了笑,她还真没看出来她胆小了。   “也好,将来是她自己的,让她自己选,”老太太摆手道。   孙妈妈给红袖使了个眼色,红袖便转身离开。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云锦      一盏茶饮尽,红袖就回来了,凑到孙妈妈耳边嘀咕了两句,孙妈妈给老太太点头。   估摸着是主仆二人多年养出来的默契,没有说话,老太太就知道沈安芸的选择了。   “七天之内,让他们完婚吧,”老太太道。   宣平侯夫人笑着起身,“那我就回去,准备了聘礼,让人送来,时间紧迫,就不依照三媒六聘走了。”   老太太点点头。   宣平侯夫人福身告辞,红袖送她离开。   屋内,孙妈妈望着老太太,不解道,“宣平侯夫人怎么改了主意?”   老太太皱陇眉头,她隐约能猜到点,“一来是流言所迫,二来,怕是有求于咱们侯府。”   孙妈妈不再说话,谁家联姻没点利益牵扯,一点流言还不能让宣平侯夫人退步,希望别是什么为难的事才好,为了一个不安分的大姑娘,牺牲太多着实没有必要。   “那大姑娘的嫁妆该怎么准备?”孙妈妈问道。   老太太想到这些糟心事就头疼,对于沈安芸,老太太为侯府争取脸面是一回事,但并不代表就原谅了她。   “就依照庶出的准备吧,府里忙着过年,就从外面买。”   安容站在一旁,她还以为老太太会提把沈安芸挂在大夫人名下或者她娘膝下的要求,看来,老太太是真不喜欢沈安芸了。   自此,沈安芸的亲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侯府脸面有了,沈安芸也算是得偿所愿,宣平侯府名有了,至于利,安容眉头蹙了蹙,要是没有,那绝对不可能,算是皆大欢喜吧。   希望是真的皆大欢喜才好。   孙妈妈依照老太太的吩咐,依照庶女出嫁的规格准备陪嫁,本来这嫁衣该沈安芸自己绣,可是这会儿她还病着,孙妈妈便吩咐人去制衣坊,量了身去府外买。   一通吩咐回来,便是天冷着,孙妈妈也累的一头汗,不过进屋的她,脸色有些差。   夏荷过去扶她,担忧问道,“孙妈妈身子还好吧,要不你也去歇会儿,老太太这儿有我们伺候呢。”   孙妈妈摆摆手,老太太便担忧看着她,“这两天你没日没夜的伺候我,也没好好合眼,我好多了,你回去歇着吧。”   孙妈妈只比老太太小五六岁,笑道,“奴婢没事,只是……。”   老太太眉头一陇,“又出什么事了?”   孙妈妈叹息一声,先是望了安容一眼才道,“还是芍药那被风吹走的肚兜,老太太,您也知道外面流言蜚语,传的快,变的也快,不知道怎么的外面传着传着,肚兜成四姑娘的了。”   安容正吃着果子,听了孙妈妈的话,猛然一个咕隆,一颗果子没咬,就直接吞了下去。   脸涨成了紫红色。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就算传也不用传的这么离谱吧,芍药的肚兜都传成了她的,安容一张脸火辣辣的烧着。   老太太气的直咳嗽,安容忙帮着她拍后背,宽慰道,“祖母,您别担心,假的真不了。”   老太太能不担心吗,就算那肚兜不是安容的,可是被人这样传过来议过去,假的也变成了真的了,女儿家的贴身之物,外人不可触碰,便是议论也不行!   本来老太太不恼芍药,这会儿也气上了,笨手笨脚的,连个衣裳都晾不好,凭白惹出来这么多糟心事。   可是昨天没罚芍药,今儿再迁怒,有损老太太威严,老太太气的头疼。   安容也犯难啊,三人成虎,众议成林,流言毁起一个人来那太容易了,可是她能怎么办,还能出去澄清吗,能拿着自己的肚兜去跟芍药的肚兜对比吗?安容想想都能吐血了。   正好这时,外面小丫鬟进来禀告,“四姑娘,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给您送云锦来了。”   安容微微一怔。   老太太看着安容,问道,“给你送云锦?”   云锦乃是皇宫御用或者赏赐功臣之物,虽说也能买的到,但是价格极其昂贵,而且不是等闲之人能穿戴的,便是家财万贯的皇商,除非皇上赏赐,也不得用云锦。   安容也只有几套云锦衣裳,还是因为救过太后,太后赏赐给她的,那会儿傻,还分给了沈安玉她们。   “那天去长公主府,提醒她金叶锦和盐引有关,长公主和清和郡主得了皇上赏赐的绸缎,清和郡主为了感谢我,特地给我留了一匹云锦,之前梅花宴上说让我带回来,后来大哥出事,我匆匆忙赶去琼山书院,忘了拿,没想到清和郡主还特地给我送了来,”安容解释道。   老太太笑着,摆手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之前长驸马替你爹求情,这情分都还没来得及谢呢。”   老太太说完,吩咐红袖道,“让厨房多做些糕点,好好招待两位郡主。”   安容去迎接两位郡主,才出二门,便见到了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   安容福身行礼,清和郡主赶忙扶起她来,嗔笑道,“这又没有外人,咱们姐妹间还讲什么虚礼,那日匆匆忙离开,我们都没好好赏梅花。”   清和郡主一脸惋惜道。   弋阳郡主走过来,撅着嘴,不满道,“就是,你走后,我们都替你担心,都没好好玩,你大哥他没事吧?”   安容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是下人传错了话,我大哥没有摔断胳膊,只是有些拉伤,脸蹭伤了些。”   “脸啊,”弋阳郡主睁大双眼,“那怎么办,太后那里没有祛疤良药,会不会留疤?”   安容继续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已经调制了一些祛疤药给大哥送去,希望有效。”   “你还会调制祛疤药膏?”弋阳郡主眼珠子越睁越亮,眸底写满了不敢置信,“我要瞧瞧。”   清和郡主推了弋阳郡主一下,嗔笑道,“你可别忘了,柳记药铺的药丸秘方可都是出自安容之手呢,她手里有祛疤良药有什么好稀奇的,就是调制……我也想看看了。”   安容眼神囧了,还以为清和郡主慧眼识珠,知道她非同一般,没想到话锋一转,竟然是秘方很好,她不怎么样,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两人一定要看安容调制的祛疤药膏,安容没辄,只能领着两人朝玲珑苑走去。   老实说,她很不想给人瞧的,她最成功的药膏送去了琼山书院,剩下的都是狗皮膏药和接近狗屁膏药。   没看,就这样打击人了,看了,安容想想那场景,就忍不住想抚额。   半道上,清和郡主看着安容,问道,“沈大姑娘和沈三姑娘没事吧?那日梅花宴,是府上照应不周,才让她们被人下了药,娘亲已经查了两天了,可惜一点头绪也没有,外面都在传,你大姐姐要嫁给宣平侯世子做平妻,是这样吗?”   看着清和郡主略带歉意的眼神,安容唇瓣抿了抿,很想说,其实她和长公主根本无需觉得愧疚,这一切根本就是沈安芸自己算计的,她得偿所愿了,却让别人心怀愧疚。   “梅花宴上的事,是我大姐姐自己的错,她不该私自给宣平侯府少爷递信条,结果才出了那样的事,”安容想了想,道。   弋阳郡主把玩着绣帕道,“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传出去脸上总不大好听,而且是做平妻,说的好听是妻,可是距离嫡妻还差好一大截呢。”   安容眼睑低垂,人家志在于此,别人再惋惜也没有用,而且她之前是嫁给宣平侯府二少爷做嫡妻,现在给宣平侯世子做平妻,以上一世和这一世她的手段来看,不论谁做正妻,都要吃不小的苦头。   “好好的梅花宴最后闹出这样的事来,最后大家都心有余悸,明天的梅花宴该怎么办啊,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弋阳郡主忧愁道。   清和郡主眼神微黯,随即笑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母妃说了,来年不许递纸条,不说这事了,安容,母妃听说你三姐姐落水受了伤寒,还发起了高烧,没事了吧?”   “劳长公主挂心,都没事了,”安容点头道。   “那就好,”清和郡主放心道,其实她们今儿来送云锦,只是寻个由头好来打听些事,不然娘亲会心愧不安了。   弋阳郡主心思活乏,一路蹦蹦跳跳的,一会儿玩玩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看着被风刮的乱飞的落叶,弋阳郡主忽然想到什么,秀眉轻挑,笑的贼兮兮的,“安容姐姐,那被风刮跑的肚兜到底是不是你的啊?”   安容默默的举起三个指头,言真意切,“真不是我的,我发誓。”   弋阳郡主咯咯捂嘴笑,“我也觉得不大可能,要是你的肚兜被吹跑了,府里还赶紧去寻回来啊,只是听说那肚兜是绸缎的,不像是丫鬟之物,又是玲珑苑飞出去的,所以大家就猜测是你的了。”   果然,肚兜最后传成她的是有理由的。   玲珑阁里有不少绸缎,有些用来给她做鞋底,有些给她做衣裳,余下的布料块头太小,丫鬟见丢了可惜,就拿来做些小物件,比如荷包啊,肚兜啊,袜子啊。   安容决定好好训斥芍药,以后肚兜上必须绣上自己的名字!   可是一进屋,丫鬟就福身道,“姑娘,芍药她偷偷溜出府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豆芽      安容皱眉头,“她不是连院门都不敢出吗,怎么出府了?”   丫鬟想笑不敢笑,憋的很辛苦,“芍药听说她被吹跑的肚兜,被人传成姑娘的,她说不能连累姑娘清誉受损,她要去和李黑将军说清楚这事……。”   “然后她就偷溜出府了?”安容觉得头有些晕,遇到这样脑袋缺弦的丫鬟,主子也伤不起啊。   武安侯府沈四姑娘的丫鬟去找李黑将军要肚兜,绝对会成为京都新的话题,估计传播程度,直接高过沈大姑娘七天后嫁给宣平侯世子做平妻。   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已经笑的腮帮子疼了,这样有趣又倒霉的丫鬟,怎么她们就没有呢?   鉴于芍药溜出府已经有一会儿了,让人去逮回来也不成了,安容就听之任之了。   上了二楼,弋阳郡主就嚷嚷着要看祛疤良药,安容没敢告诉她,那叫舒痕膏。   瞅着桌子上摆着的两胭脂盒,那一团黑,和一团灰,弋阳郡主直接无视了,扭头望着安容,“祛疤药膏呢?”   安容差点吐血,伸手挨个的指,斩钉截铁道,“就是这两个啊。”   弋阳郡主闪亮的眼睛黯淡再黯淡,最后挨着清和郡主坐下,很突兀的把话题岔开,“这糕点瞧着味道就不错,色香味俱全。”   那个色字,咬的格外的清晰。   说完,不用安容招呼,拿起来就啃,一边侧过脸摆手,“把那啥药膏拿开,我一想到往脸上抹,我这小心肝就慎的慌,影响食欲。”   清和郡主也不见外,一边抖肩膀,一边啃糕点,“味道真的很不错。”   几个丫鬟差点笑抽风,憋着忍着到一旁才笑出声来。   安容脸耷拉着,一群没眼光的,看东西不能只看外表好么,你们知道这一盒子值多少银子么?有市无价!   安容坐下来,和她们一起品尝糕点,很快,弋阳郡主就出馊主意了。   “安容姐姐,那日沈二少爷的菜我都没尝到,”弋阳郡主撅着嘴道。   安容挑眉,弋阳这样抱怨,不会是想要二哥给她做菜吧?   额下有黑线滑下,安容伸手一抹,“怎么会没尝到,不是一人一筷子吗?”   “是啊,”弋阳郡主点头,颇惆怅道,“可是那天我夹菜的时候,手一抖,菜全掉桌子上了,我都没吃到。”   清和郡主则在一旁笑道,“沈二少爷简直是京都传奇了,诗画双绝,就连厨艺都堪比大厨,还帮着琼山书院从高山引水,出手又一掷千金,就连他戴着面具的样子都格外的吸引人,你不知道,现在京都好多世家少爷都喜欢戴面具了。”   安容很凌乱,但她不得不故作镇定。   一群盲目从众的世家少爷,你们越是这样传,二哥压力越大啊,依着他的性子,估摸着不达到外面传的那样,他是不出府了。   弋阳郡主巴巴的望着安容,一脸可怜兮兮,嘴馋的模样,安容忍不住打击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瑞亲王府不给你吃的呢,赶明儿我去找王妃告状去。”   弋阳郡主眉头一挑,丝毫不在意,“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跟母妃说了梅花宴上的事,母妃对你二哥会厨艺也很诧异呢,她还说要是有机会,倒想尝一尝,我要是拎几个小菜回去,她才不会怪我呢,当然了,我不能告诉母妃,是我自己要求的。”   安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扭眉瞅着弋阳郡主,安容惊叹道,“你不知道,我二哥会厨艺的事,我也是在梅花宴上才知道,祖母是病了,没敢告诉她,估摸着二哥得挨骂。”   “为什么要骂他?”弋阳郡主不解的看着安容,“他又没有耽误学业,诗画双绝还不满意呢?你二哥也太深藏不露了,估计还会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   安容默。   清和郡主也望着安容,她也想尝尝名誉京都的沈二少爷做的菜,满满一桌子,想想就口齿生津了。   两人也知道这样要求有些失礼,所以才求安容,做哥哥的给妹妹做几个小菜不算什么,她们只是顺带吃两口。   到底谁顺带啊,安容哭笑不得。   想着沈安芸和沈安姒的事,安容觉得武安侯府愧对长公主府啊,只能略微炒几个小菜弥补一下了。   安容写了封信,让海棠送西苑去。   再说,沈安闵在书房里,看书看的快走火入魔了,虽然双眼黑肿,但是格外的精神,以前浑浑噩噩,不知道读书之妙处,这会儿钻研了两天,果然其乐无穷。   专心致志到丫鬟敲门都没听见,倒是把一旁睡着的小厮给惊醒了,忙去开了门。   取了信,打着哈欠递到沈安闵跟前,道,“少爷,这是四姑娘给你写的信。”   沈安闵扭了扭眉头,接过信,一目十行的扫过去,随即笑的很大声,酣畅淋漓。   总算找到一点点的成就感了,安容不会厨艺。   “去,告诉厨房一声,本少爷今儿要大展厨艺!”沈安闵吩咐道。   说完,沈安闵转身便走,想到什么,又转身把那本没看完的书拿着一起去了厨房。   小厮一脸黑线,以前二少爷为了做菜,丢了书就跑的,何时会回头取书啊?   玲珑阁,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在逗雪团玩,那个羡慕妒忌啊,这样可爱的狗,她们也想要,回头一定要跟太后说一声,进贡的狗,给她们留一只。   弋阳郡主瞧见小九脖子上挂着银链子,眼珠子睁的圆圆的,“好爱俏的鸽子,好可爱。”   清和郡主伸手去摸小九,道,“回去我也要养两只鸽子,这是信鸽吗,往后我们可以用信鸽聊天。”   “对啊,”弋阳郡主一双眼睛蹦出光来。   安容没好意思说,这是别人的鸽子,不过对于用信鸽聊天,她是绝对赞同的,方便、迅速。   正给鸽子喂吃的,楼梯口传来噔噔噔声,丫鬟拎着食盒上来。   “四姑娘,二少爷让奴婢把菜送来了,”丫鬟笑道。   秋菊接了食盒,把里面四个菜端出来。   丫鬟则在一旁道,“二少爷怕几位饿着了,就先做了几个小菜,先开开胃,一会儿再送上他的拿手菜。”   安容望着桌子上的菜:鱼香肉丝、小炒白菜、清汤银耳、肉炒豆芽。   且不说味道,光是菜色,就不一般了。   后面还有拿手菜,难怪三叔三婶没事就骂他,不务正业。   活该。   安容在想这些,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则惊叹,“居然有豆芽?”   安容看着那一盘子豆芽,忍不住抚额,豆五禀告她,豆芽长了一些,她吩咐豆五把豆芽送一部分去西苑给沈安溪开胃,估摸着全在这儿了。   “府上弄了些豆芽,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安容请两人落座。   弋阳郡主伸手拿起筷子,不拘谨的夹了一筷子,尝过后,连连点头,“我觉得比我吃过的御膳还要好。”   “真的很好吃,”清和郡主也是连连点头。   安容也尝了尝,方才笑道,“那我替我二哥谢谢你们的夸赞。”   弋阳郡主望着安容,抿唇道,“为什么冬天也有豆芽?”   安容笑道,“我让下人自己培养的,这是长的快的,就先挑出来吃了,不过豆芽长的快,明儿估计就不少了,我让人送去给你们,让王妃和长公主也尝尝鲜。”   “这多不好意思啊,”弋阳郡主红着脸道。   安容咯咯笑,她让豆五培育了很多豆芽,绝对够吃,冬日里没什么蔬菜,拿来做人情也是好的啊。   四盘子菜见底了,沈安闵所谓的拿手菜才姗姗来迟。   醋熘鸡、板栗烧鸡、荷叶肉、落叶琵琶虾、珊瑚金钩、冬笋牛肉……   三大食盒端出来,摆在桌子上,惊呆了包括安容在内的所有人。   送菜来的丫鬟笑道,“二少爷说,时间仓促,就随意准备了些,四姑娘要是想吃,要提前跟他说一声。”   安容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菜,摸了摸肚子,还好,方才她吃的不多。   弋阳郡主想哭,恨恨的看着安容,一脸你方才一个劲的给我夹菜,果然没安好心的表情,别说黄河,安容是跳进什么河也洗不清了,她是无辜的,她只是好客了那么一些些而已。   “我不管,方才你给我夹了好多菜,我肚子快饱了,这么多好吃的我肯定吃不了一点点了,回头我还来蹭你一顿饭,”弋阳郡主耍无赖道。   安容投降,“是,随便你来蹭饭。”   可是很快,安容又后悔了,谁说肚子快饱了,快吃不下了,吃的最多的就是她了。   一顿饭吃的大家肚子圆滚滚的,歇了好半天,弋阳郡主才站起来,“不行了,吃太多了,清和,咱们边溜食边出府吧?”   安容也觉得有遛食的必要,不然积了食就不好了。   一边走一边逛,安容送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到大门。   等清和郡主上了马车,弋阳郡主用小眼神盯着安容,见安容傻望着她,弋阳郡主手伸着,“我替我大哥要的扇子呢?”   安容先是一鄂,随即假咳一声,一脸无辜歉意的看着弋阳郡主,“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确确实实给忘记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姑母      弋阳郡主柳眉倒竖,腮帮子鼓的圆圆的,“我就知道我来半天你都没提这事,肯定是忘记了,果不其然。”   安容尴尬的直挠额头,她是真把折扇的事给忘记了,忙赔礼道歉。   “明儿,最晚后天,我一定把折扇给你送去,”安容拍着胸脯保证。   弋阳郡主望着安容,在犹豫要不要相信她,或者让她发个誓什么的,最后撅嘴道,“这回千万千万不能忘记了啊,不然我就去太后跟前告你状了。”   安容点头如捣蒜。   弋阳郡主这才心满意满的爬上了马车,给安容摇手再见。   看着弋阳郡主那白皙如玉精致的脸庞上,灿烂的笑意,安容明媚的心情中带着一丝忧愁。   弋阳郡主真的好像喜欢上二哥了,只是王爷王妃能同意吗?愁啊!   安容轻声一叹,正要转身,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安容便停下脚步,寻声望去。   只见由远及近的马车上,上面写着个字:刘。   安容眉头轻皱了皱,犹豫着是进府好还是站在这里迎接。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走出来一个年约三十二三的夫人,朴素的着装,头上也没什么珠钗,面色还略带苍白,不过衣裳洗的很干净,瞧着还算舒适。   站在车辕上,她瞧见安容,微微一怔,赶紧下车道,“这大冷的天,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府上要来客吗?”   说完,她脸色闪过尴尬,要是安容迎接客人,她在这里好像不大合适。   安容看着那马车,有些破烂了,估计会蹿寒风,眸底闪过一抹同情之色,回道,“刚送弋阳郡主和清和郡主走。”   大姑奶奶闻言松了口气,生怕自己回来的不合时宜,撞到了贵客,给府上丢脸。   没错,这位就是武安侯府大姑奶奶,老太爷三个女儿中最大的一个,夫家姓刘。   看着她那一身朴素的打扮,连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比不上,着实叫人心酸。   老太爷一辈子就三个女儿,全是庶出,老太太没有女儿,将她们都视如己出,尤其是大姑奶奶,更是养在膝下,给她挑选的亲事,也是三位姑奶奶中最好的一个,是安怀侯府嫡次子。   可惜,六年前,安怀侯得罪了皇上,侯爵封号被收了回去,刘家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就败落了。   要说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武安侯府的陪嫁,那是足够出嫁的女儿衣食无忧一辈子的。   可是就有那么傻的,拿自己的陪嫁出来帮着打点上下,可也不想想,皇上生气了,谁敢求情,最后陪嫁败光,不得不回来求老太太。   老太太没想到自己教出的女儿会这么的傻,让她回去提分家,也迟迟没音讯。   每次回来,除了哭还是哭,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眼泪啊,对她是越来越不耐烦。   有时候她递帖子回来,大夫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丢了出去,所以她回来都不送请帖。   左右大姑奶奶回门,下人也不怎么敢拦着她,毕竟是老太太可心疼的,老太太恼她是一回事,大夫人慢待她又是一回事,他们做下人的可不能真当她是那穷亲戚,几个铜板就打发了。   去禀告老太太,老太太大多时候是见她的,一来是心疼她,二来就是顾忌侯府名声了,姑奶奶回门,被拒之门外,叫人笑话啊。   安容还记得小的时候,她穿戴华贵的样子,送她吃的玩的,对她也是尽心疼爱。   只是后来就没有了,因为没钱,买的东西没有府里的精致,不好送出手,对她们也就疏远了。   “老太太身子还好吧,”站在门外,顶着寒风,大姑奶奶问道。   安容见她都没有戴披风,替她凉的慌,不过想到老太太不大愿意见她,提醒道,“大姑母,祖母身子不适呢,估计不会见你。”   大姑奶奶眼神一黯,轻叹道,“我也知道自己招人烦,可是今儿姑母找你祖母有事,侯府最近出了不少事,我也听说了。”   安容轻耸肩膀,以她对大姑奶奶的了解,要是没事,她也不会回来,羞于见老太太啊。   松鹤院的丫鬟瞧见她进来,都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大姑奶奶的脸有些火辣辣的,安容望着她,心中叹息。   孙妈妈瞧见她,眉头微蹙了蹙,随即笑道,“大姑奶奶回来了啊,方才老太太还提及你,估摸着这两天你该来了,让奴婢去取二百两,老太太身子不适,就不见您了,奴婢这就去……。”   孙妈妈这么说,大姑奶奶的脸更热的慌,像是个乞丐回来要饭一般,可是她除了道谢,没别的可说的了。   “我去见见老太太,我不闹她,”大姑奶奶低声道。   孙妈妈让她等着,先进屋禀告一声,方才让她进去。   老太太靠在大迎枕上,丫鬟伺候在一旁,看着丫鬟头上戴的饰物,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大姑奶奶越发觉得心塞。   等她见了礼后,孙妈妈搬了凳子来,她才坐下。   “老太太身子可好些了?”大姑奶奶关切的问道。   老太太看着她那一身打扮,眉头蹙拢了些,“老太爷生前,最满意的就是你的亲事了,没想到最后却……。”   大姑奶奶眼眶顿时一红,这门亲事确实不错,她也着实享了几年福,可惜,“是女儿福薄。”   老太太见她这样,就一肚子火气,“什么福薄,好好的福气都是被你自己折腾没的,六年了,刘家分了没有,我给你的那些钱,是不是又贴补他们刘家那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老爷们了?!”   大姑奶奶不说话,算是默认了,气的老太太直皱眉。   孙妈妈赶紧劝老太太别生气,一边对着大姑奶奶道,“老太太切忌动怒,大姑奶奶若是真孝顺,就听老太太的话,回去把家分了,你这样,叫老太太如何帮你,莫不是又跟前年一样,给大姑爷谋了个差事,转过脸,就成刘大老爷了。”   对于刘老夫人偏心,舍得前途无量的小儿子,去将就大儿子的行为,要是换做别人,心都不知道寒成什么样儿了,也就大姑爷愚孝,愚孝的老太太恨不得拿拐杖敲死他。   他刘大老爷没有泰山了吗,刘大太太没有娘家了吗,侯府帮着出了力,最后得便宜的全是他,那回气的侯爷差点吐血。   侯爷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转过头就让刘大老爷回家抱孩子去了,对大姑奶奶也没了好脸色,再不许大姑爷迈进侯府一步。   老太太那句话说的不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孙妈妈也不待见她了,当年可是把她也当做女儿看待的。   对于大姑奶奶这么傻的行为,安容也颇有怨言,因为老太太曾说过,她跟她很像,安容对着铜镜,从头扫到尾,她们哪里像了,半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安容却不得不承认,上一世的自己哪里比她精明了,所以这会儿瞧见她红着眼眶的样子,心底越发恼怒。   为什么侯府其他女儿一个比一个精明,她们就变的这么傻了呢?   安容扭眉瞅着大姑奶奶,只听她哭道,“母亲,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府上的老爷除了读书还是读书,都靠我们几个媳妇撑着,”   大姑奶奶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大哥和三弟都升了官,正蒙圣宠,能不能帮着说句好话,我不求安怀侯府能复爵,只希望能有个一官半职,哪怕是外放,去边关,去苦寒之地,只求能找点事做,别在日日酗酒……。”   “日日酗酒?就凭大姑爷一杯倒的酒量,他就是想日日酗酒,怎么酗?他几时有想做官的心了,到手的官职都能拱手让人,”老太太冷笑道,“又是你那婆婆和大嫂弟妹逼你来的吧?”   大姑奶奶怔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老太太气的恨不得拿手里的佛珠敲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庶出的怎么了,那也是记名在我膝下的,就是我的女儿,一顶庶出的帽子就压的你抬不起头来,给他们刘家当牛做马!”   “求官的事,你想也别想,刘家那群烂泥扶不上墙的,没得连累你大哥三弟,”老太太严词拒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求了最后也是替别人做嫁衣裳,这样的气,受一次就够了。   孙妈妈安慰老太太别生气,大姑奶奶就只知道哭,好像见到老太太,她就有流不完的眼泪。   大姑奶奶走后,老太太靠着大迎枕,脸上写满了失望之色,她这女儿,哪怕只有安容一成的聪慧,安芸一成的算计,何至于落魄到今日地步?   孙妈妈端着燕窝粥上前,老太太烦躁的摆摆手,“端下去吧,没有胃口。”   安容接了碗,犹豫了会儿,还是对着老太太道,“祖母,大姑母说想外放,想去边关苦寒之地,虽然离了京都,见不着您了,可也不必被那些人欺负,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奇葩         老太太看着安容,眉头皱了皱,当时只顾着生气,都没注意到,“她真说这话了?”   “奴婢倒是听见了,”孙妈妈眼前一亮。   大姑奶奶这回有些悔悟了,知道三姑爷愚孝,谋什么官职,最后估计还得到刘大老爷手里去,只有外放,去边关,去那苦寒之地,大姑奶奶这些年什么苦头没吃过,挨的住,刘家老夫人和那些大老爷,太太可挨不住。   而且,若是没有大姑爷的认同,大姑奶奶不会来求老太太。   虽说是逃避,好歹也算是有些长进了。   老太太脸色好了不少,安容递勺子过去,她也张口了。   老太太到底心肠软,吃了一口,便道,“那就再帮她这一回,边关苦寒之地,空缺多,侯爷帮着说句话,这事都不用传到皇上耳朵里。”   说着,又凌厉了起来,“去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再那么懦弱,辱没我沈家威严,我不会再念及亲家情分,我武安侯府想整治一个落魄的刘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这回求官是最容易的,六品官以下的任命,相爷同意就行了,武安侯府和裴家的瓜葛,裴相爷同意大姑爷外放,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伺候老太太吃完了粥,安容便回了玲珑苑。   在院门口,安容瞧见了芍药,这丫鬟捂着袖子,跟做贼一样,左瞄右看的挪进来。   瞧见安容望着她,芍药脸一红,快步上前,喜笑颜开道,“姑娘,奴婢把肚兜要回来了,你看。”   说着,芍药从怀里掏出她那绣着芍药花的小肚兜。   安容脑门上的黑线哗哗的掉,一群乌鸦成群结队的飞来过飞过去,这么奇葩的丫鬟不是她的,绝对不是!   冬梅已经笑抽风了,捂着肚子问,“你怎么要回来的?”   “就是那么要回来的啊,”芍药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   其实,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李将军府,想跟李黑将军说清楚,这肚兜是自己的,别让大家胡乱猜,毁她家姑娘的清誉。   谁想到去了李将军家,被两个小厮给拦了下来,她就在一旁的石狮子边等着,等着等着,就是不见有长的黑的将军回来。   冻的她直哆嗦的时候,有个男子骑马过来,看着他要进府,她就扑了过去,求带她进去找李黑将军。   说到这里,芍药就有怨念了,瞪着秋菊道,“你骗我,李黑将军长的一点儿也不黑!”   秋菊早岔气了,捂着生疼的腮帮子,“我也是瞎猜的啊,我又没有见过他,不会你找的那个骑马的人就是李黑将军吧。”   芍药一脸窘红,她又不知道他是李黑将军。   当时他纳闷的看着自己,“你找我有事?”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找你,我找李黑将军。”   “我就是,”李黑将军蹙了蹙眉头道。   芍药盯着他,不可置信,“为什么你不黑?”   一瞬间,将军的脸就黑了,名副其实了。   李黑将军转身进府,芍药追着进去,这回小厮没阻拦她了。   芍药追着李黑将军,第一句话就是,“你能把我的肚兜还我吗?”   一句话说完,芍药就觉得自己半条命没了,冷风呼呼的吹。   后来没差点被扔出来,怕死的她紧紧的抓着人家的胳膊,不给肚兜,死都不松手。   好一会儿后,总管大人才用帕子包着肚兜,拿来还给她。   芍药摸了摸自己的脸皮,今儿这脸在李将军府算是丢尽了,不过也没关系,她亲耳听李将军下令说不许外泄一句,反正她以后也不去李将军府了,脸丢尽了就丢尽了呗,重要的是此行效果显著,肚兜要回来了。   几人已经被芍药给打败了,上门要肚兜的,京都千百年来,估计就这一个了吧?   奇葩。   对此,安容只有这么一个形容词。   这么一个带着浓浓的鄙视和无奈的词,却叫芍药乐不可支,姑娘夸她是独特而美丽的花朵。   海棠望着兴奋的芍药,抿了抿唇道,“我觉得这个词,应该还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芍药扭眉问道。   “傻到极点、缺心眼等等,我觉得只要合适你的,都是奇葩的解释,”冬梅捂嘴道。   芍药怒。   安容坐下来喝茶,冬梅提醒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告诉二少爷一声,让他制一把折扇,免得又给忘记了?”   “也好,”安容点点头。   冬梅转身下楼,楼下冬儿迈步上来,饶过她给安容请安,“姑娘,大姑娘来了。”   安容眉头轻蹙,沈安芸不是受了凉,咳嗽个不停吗,怎么还跑她这儿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懒得搭理她,“就说我头疼,睡下了,除了老太太找我,谁来都不见。”   说完,安容放下茶盏,转身去了床榻,解衣睡下。   一觉睡的香甜,醒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安容伸着懒腰,揉着脖子,靠在大迎枕上,根本不想下床。   喻妈妈过来帮着把纱帐整理好,道,“大姑娘还没走,就在楼下坐着等姑娘醒来呢。”   安容眉头冷沉,“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来,这回不知道她又打的什么主意,什么事都如她所愿了,现在却在玲珑阁苦等,是要跟她演苦肉戏吗?   让丫鬟帮着穿好衣服,又梳洗打扮了一番,安容才迈步下楼。   楼下,沈安芸坐在那里,神情黯淡,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忙站起身来,许是因为起猛了些,头有些晕,差点站不住。   安容宁愿相信那是装的。   “大姐姐不在紫竹苑安心养身子,怎么跑我这里来了?”安容神情淡淡的问道。   沈安芸望着安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心软如豆腐的四妹妹开始变了,不仅变的聪明了,心也变得更硬了,她拖着病歪歪的身子来,她也舍得让她一等一个时辰。   而且,她不是让丫鬟请她上楼,而是下楼见她,楼下丫鬟婆子一堆,有些话虽然知道会传开,却当不了这么多人的面说啊。   安容坐下来,望着她道,“等了我一个时辰,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没话说了,我让丫鬟送你回去。”   沈安芸望着安容,扑通一声跪下了,“四妹妹,在我出嫁前,我只有这两件事求你帮忙了,求你帮帮我,或许这辈子就这两件了。”   安容颇不耐烦,她讨厌别人下跪求她,安容站起身来,没有扶沈安芸起来,而是侧过身子道,“大姐姐别为难我,祖母不曾亏待过你一分,需要你来求我。”   “祖母病了,她不愿意见我,”沈安芸哭道。   安容赫然一笑,“祖母不愿意见你,我也不愿意,我更不愿意为了你去求祖母。”   安容隐约能猜到是什么事,上辈子她就是以嫡女的身份出嫁的,这辈子哪怕是做平妻,她也想要嫡女身份出嫁,祖母说了以庶出之礼出嫁,她没办法,只能来求自己。   层层算计,让祖母心寒,这样的人,安容压根就不想理会。   沈安芸抓着安容的衣袖,哭的是梨花带雨,“我知道我连累了侯府名声,让祖母对我失望,可是那是我的终生大事啊,做平妻已经低人一等了,我不想庶出的身份被人诟病。”   安容望着她,笑的眸底寒光点点,“谁让你低人一等了吗,是祖母还是侯府有人逼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事后再来忏悔,晚了。”   “四妹妹,我求你了,”沈安芸哭道。   安容不为所动,不耐烦的她,一把甩来沈安芸,迈步上楼。   站在台阶处,安容望着她,“第二件事是什么?”   沈安芸面上一喜,四妹妹到底不忍心,忙回道,“就是今儿清和郡主送给你的云锦,我想要,祖母恼了我,都没有帮我准备给宣平侯夫人的见面礼,我想用……。”   想用云锦去讨好宣平侯夫人。   “想法很好,很有孝心,”安容笑道,随即又低头看着沈安芸,“大姐姐不嫌我玲珑阁地上凉,就一直跪着吧。”   说完,扫了屋子里一圈,眸底就一个意思,谁也不许劝她起来,都给我该做什么做什么。   然后迈步上楼,安容脸上是笑,心底差点气晕过去,恨不得叫人做了钉板来,让沈安芸跪着。   楼上几个丫鬟也在心里骂,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明知道云锦珍贵,就跑来跪求。   四姑娘不用打扮的美美的,就她需要讨好宣平侯夫人了,还想要嫡女身份,嫡女要是都跟她这样,四姑娘都该没人娶了。   玲珑阁恢复如常,只有沈安芸跪在那里,她在等安容改主意。   可惜还没等到安容改主意,老太太派了红袖来,“大姑娘,老太太让奴婢来问你,你是不是不满意这门亲事,若是不满意的话,府上有很多庄子可以养活你,不必去宣平侯府找气受,你要是等不及了,奴婢这就吩咐紫竹苑上下收拾包袱,连夜去庄子上住。”   沈安芸面如死灰,再跪不下去了。   等沈安芸进了紫竹院,老太太就禁了她的足。         第一百四十五章 婚期      楼上,丫鬟摆了饭菜,去请安容用饭,安容根本就不饿,一半是气的,一半是中午吃多的缘故。   喻妈妈劝道,“姑娘别生气了,左右也没答应大姑娘什么,她爱怎么求随她,咱们不应就是了。”   安容知道是这个理,可是她气的是,“我就看着那么心软好说话好欺负吗?她为什么不去求五妹妹,非得来求我?”   “怎么可能去求五姑娘呢,大姑娘肯定连蒹葭阁的院门都进不去,”芍药嘴快道。   喻妈妈瞪了她一眼,芍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她这不是明摆着说姑娘心软好说话好欺负么?   可是她也没说错啊,姑娘确实心软好说话,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安容气的啪嗒一声,把一只毛笔给掰断了。   芍药背脊凉飕飕的。   喻妈妈劝安容道,“姑娘心肠是随了太太,其实心肠软点好,比旁人更容易行善积德,菩萨会保佑你的。”   听到行善积德四个字,安容眉头扭了一扭,撇撇嘴,又是这四个字。   安容望着喻妈妈,眼睛落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上,“那是什么?”   喻妈妈把绣品送上,道,“这是姑娘之前打算绣给大夫人做寿礼的,大夫人禁足后,姑娘就没绣了,奴婢添了几针。”   说着,喻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道,“虽说大夫人偷窃姑娘的秘方是不应该,不过姑娘到底是女儿,她是继母,面子上的事要做全了,虽然不摆宴席了,这寿礼依照规矩还是得送。”   安容撅了撅嘴,虽然心里不大乐意,不过去气气大夫人也好啊。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安容便带着秋菊和寿礼去了沉香院。   丫鬟得知安容是来送寿礼的,不敢阻拦,安容就径直进了大夫人的屋子。   谁想扑了个空。   望着空荡荡的内屋,安容懵了,“大夫人呢?”   丫鬟挠着额头,翻来覆去的找,“大夫人在屋子里啊,一直没有出去过。”   可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大夫人的人,安容不解了。   要是大夫人不在,偷溜出去了,这些丫鬟也不敢放她进来,可是屋子里没有大夫人啊。   丫鬟望着安容,寻了个解释到,“估计是丫鬟不注意,大夫人去别的屋了。”   禁足,只要不出院门就行了,有些禁足是二门,有些是侯府大门。   安容想想也是,便出了门,让丫鬟去找。   碧玉端了茶水给安容,道,“四姑娘,大夫人说这个寿辰她不过,不用送什么寿礼。”   安容勾唇一笑,“虽然不摆寿宴,这礼也不能废了,既然大夫人不愿意见我,我这就离开。”   碧玉望着桌子上的绣品,嘴角轻动,福身送安容离开。   等走到院门口,安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大夫人是如何避开丫鬟,到了一间没人注意的屋子里去的?   秋菊见安容疑惑,笑道,“估摸着是大夫人羞于见姑娘你,给院子里的丫鬟下了封口令,不然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安容想想也是。   完成了这件事,安容心情愉悦的去了松鹤院,继续见管事,看账册。   这一天,府里过的很安静,没人闹腾,也没人找事。   第二天,安容依旧吃过早饭便去松鹤院。   不过去的有些晚,正巧碰上来给老太太诊脉的柳大夫,柳大夫脸色有些难看。   孙妈妈在一旁瞧着,心跳的有些快,要说她这辈子最怕的是谁,估计就是柳大夫了,他脸一沉,她的心就颤抖不止。   “柳大夫,老太太身子骨还安好吧?”孙妈妈颤抖着嗓音问道。   柳大夫扫了孙妈妈一眼,收回给老太太诊脉的手,沉了声音道,“若是老太太再这么忧心忡忡,静不下心来调养,纵使我医术再高,也无能无力。”   孙妈妈张了张口,半个字也吐露不出来,府里事情多,又一件比一件糟心,如何能叫老太太不忧心忡忡,如何静得下心来调养?   虽说有四姑娘帮着打理内院,可有些事四姑娘做不了主啊。   就拿大姑娘的陪嫁来说吧,虽然府里有旧例可寻,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例了,可参考的地方不多,还是得老太太拿主意。   安容站在屏风处,脸色冷沉,本来这一世老太太的身体会比上一世好,而且会好很多,可是一连几件糟心事下来,老太太都被气的吐血了,都是她们害的!   安容迈步进去,就听老太太笑道,“我的身子骨,我有分寸,等大姑娘出嫁了,我一定静心调理。”   柳大夫心中叹息,偌大个侯府,一堆事,堆积在老太太身上,她不劳心劳累谁劳心劳累,可是他是大夫,他不管病人有再多的事烦,一切都要以身子为重。   “老太太,那我给你开些安眠的药,睡前一定要记得喝,”柳大夫慎重提醒。   老太太笑着点头,柳大夫无奈,是药三分毒,他是希望病人自己能静心调养,如今只能依靠药物了。   红袖领着柳大夫去开药方,柳大夫转身就瞧见了安容,朝安容笑了笑,给安容做了个请的姿势,安容便随他到一旁去了。   柳大夫道,“济民堂从我这儿买了几万粒药丸,四姑娘原本有一万两的盈利,依照当初说好了,全买了药材和大米,只是明儿真的会下冰雹吗?”   安容点点头。   柳大夫眸光就担忧了起来。   等开好了药方,夏荷随着柳大夫去取药,安容则陪着老太太说话。   聊了没一会儿,沈安溪就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内屋,如今只有两个人不需要禀告可以直接进来。   一个是安容,一个是沈安溪。   瞧见沈安溪脸色带了些红润,老太太这才放心,虽然每日都让丫鬟去西苑瞧瞧,可是老太太怕丫鬟担忧她挂心,故意说沈安溪好了,如今亲眼瞧见了,心底大安。   祖孙三人说笑,其乐融融。   正聊着过年要不要请戏班子来乐乐,京都权贵多,不尽早定下,往后想请都请不了了。   “不知道如意班今年还来不来京都,”老太太也爱听戏。   只是如意班一年最多进京两回,每次只待半个月。   因为唱功好,花旦模样美,几乎是一进京就排满了。   武安侯府几年都没能邀请一次,去年,老太太还是去的宁王府看的戏。   若是依照前世那般,今年也没有武安侯府的份,可是瞧见老太太喜欢的模样,安容想无论如何今年也要请回来。   正想着呢,外面有丫鬟进来,福身道,“老太太,右相夫人来了。”   沈安溪撅了撅嘴,祖母要休养,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她们才逗的祖母高兴,怎么就来客了,肯定是因为三姐姐的事来的。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让孙妈妈出去迎接。   等孙妈妈走后,老太太吩咐红袖伺候她起来,安容和沈安溪忙阻拦,“祖母,之前不都在内屋见了宣平侯夫人吗,就在屋子里见右相夫人吧?”   “还是起床吧,祖母在床上躺了几日,背脊疼的慌,”老太太笑道。   在床上躺着有多辛苦,沈安溪最了解了,她便扶着老太太起来。   穿好衣裳,又梳好发髻,戴了抹额,才由着安容和沈安溪扶着去正屋。   去的时候,右相夫人正巧进来,老太太笑道,“裴夫人来我侯府,有失远迎了。”   右相夫人笑着走近,她身着湘色弹墨祥云纹对襟袖衣,下罩百幅裙,头上带着珠翠簪,气度雍容,神情温和,眉眼皆是笑意。   “老太太说的哪儿话,我是小辈,岂有长辈相迎的道理,前儿听柳大夫说您病了,我是不敢来打扰的,正巧,昨儿我们相爷得了一支百年人参,我就给您送来了,”右相夫人笑道。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就送上一只锦盒。   孙妈妈望了望老太太,这样的重礼,她可不敢随便收。   老太太笑道,“这样的重礼,叫我老婆子如何敢收?”   右相夫人笑的如一朵幽兰,“如何收不得,我和相爷都盼望您老能长命百岁呢。”   说着,右相夫人眼睛望向安容和沈安溪,转了话题,把安容和沈安溪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两人听得脸皮燥的慌。   安容和沈安溪给右相夫人见了礼。   到这时候,右相夫人才说及正事,“不知道府上三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劳夫人挂心了,三姑娘身子已经大好,”老太太笑的温蔼,然后顺势关心了下裴七少爷,得知他这会儿已经活蹦乱跳了,老太太直念叨阿弥陀佛。   右相夫人瞧着老太太的神情,心底就有了三分计较,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会儿也抛开了,正式提及梅花宴上的事。   右相夫人相信梅花宴上只是一个意外,毕竟裴家族长可是喜欢极了武安侯府姑娘,想娶回去做孙媳妇,想必其他女儿也不会差,而且几位姑娘的才艺容貌,她都打听过,着实不错。   就这样,老太太和右相夫人都很满意的定下了沈安姒和裴七少爷的婚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拜帖      对于婚期,右相夫人是这样想的,虽然沈安姒和裴七少爷一同落水了,但是外界的传闻并不难听。   再则沈安姒年纪还小,尚未及笄,所以也就不急着成亲了。   老太太也表示婚期可以慢慢商议,不着急。   聊了一会儿后,右相夫人留下定亲信物,因为鸳鸯玉佩是一对的,所以老太太就没把事先准备好的定亲玉佩拿出来了。   聊的甚是欢畅,老太太心情着实不错。   外面,有小丫鬟进来道,“老太太,李将军府老夫人送了拜帖来。”   老太太微微一鄂。   同样怔住的,还有暖阁偷听的安容和沈安溪。   “李老夫人来府上做什么?”沈安溪好奇道,最近来府上的都是有事的,外人知道武安侯府出了事,大夫人被夺了诰命封号,没有事儿是不会来打扰的。   “不会是因为肚兜的事吧?”秋菊猜测道。   安容神情恹恹的,前世武安侯府和李将军府没有过往来,这一世,李老夫人却亲自登门了,除了肚兜还有别的事才怪了。   李老夫人都送了拜帖来,老太太不可能不见的,要知道侯爷现如今在兵部当差,和那些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右相夫人自然也听说了肚兜的事,更知道肚兜是出自武安侯府,当即笑着站了起来,“府上有客,我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   老太太笑着让孙妈妈送右相夫人出去,正好迎接李老夫人。   很快,安容和沈安溪从微开的窗户处瞧见了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披着青色织锦的斗篷,双手套在暖筒里。由着丫鬟扶着走进来,面色很慈爱。   进了正屋,先是跟老太太见礼。   老太太还是那话,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李老夫人笑道,“什么贵客,就一老婆子。往常两府也没什么往来。贸贸然登门着实失礼。”   老太太看着李老夫人,这个出身乡野,年纪比自己小上七八岁的将军夫人。笑道,“虽然两府甚少往来,不过我可是常羡慕你,李老将军在世时。可是对老夫人千依百顺,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若不是老侯爷早早的过世了,我还得上门去讨教御夫之术。”   李老夫人一把年纪,听了老太太的话,脸微微红。神情惋惜道,“哪里千依百顺了,不依然狠心丢下我。早早的就去了。”   老太太也叹息,“他和老侯爷一样。早些年战场杀敌,不知道挨了多少刀伤剑伤,留了一堆的病根,唉,不提了,我这不会说话的,尽提伤心事,虽然两府以前不常往来,往后常来常往便是了。”   李老夫人连连称是。   李老将军出身乡野,从军前就娶了她,后来战场上屡建奇功,封为将军后,就把她接了来。   经过十几年的熏陶,已然看不出半点村姑的气息,不过早些年着实闹了不少笑话,久久容不进京都贵妇的圈子。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也不会,估计也有些自卑,不爱出门应酬,老太太对她了解的也不多。   不过,这样一个出身一般,甚至可以说很一般的老太太却教出来一双好儿女,尤其是夫婿,一辈子都不曾纳妾。   今儿一见,老太太倒是觉得以前没来往可惜了。   聊了好一会儿后,老太太才问道,“不知道李老夫人今儿来是?”   李老夫人一拍脑门,颇尴尬的笑道,“看我和老姐姐你相谈甚欢,把今儿来的目的都给忘记了,还是我家那兔崽子和府上丫鬟肚兜的事。”   听到李老夫人用兔崽子形容自己的儿子,一群丫鬟都低低偷笑。   老太太也忍禁不俊,歉意的笑道,“府上丫鬟粗心,笨手笨脚的连件衣服都收不好,连累李小将军受累了。”   老夫人连连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我那儿子整天就知道练武,万事不管,让他陪着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谁想练了二十多年,不还是躲不过去一件小肚兜,我想到那肚兜,就忍不住直乐。”   一屋子丫鬟婆子瞪直了眼睛,以为听岔了,可是看着李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一群丫鬟面面相觑,李老夫人今儿来莫不是感谢芍药的肚兜吧?   “李黑将军不是她亲生儿子吗?”暖阁内,沈安溪疑惑的问安容。   安容一脸黑线,她也怀疑李黑将军不是李老夫人亲生的了,哪有儿子倒霉,做娘的偷着乐的?   可是李老夫人确确实实很乐。   老太太一时接不上话,她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啊,换做旁人,不该气芍药气的牙根痒痒吗?   “不管怎么说,也是丫鬟的不对,”老太太笑道。   李老夫人摆摆手,笑道,“我虽然出身低微,却也算得上通情达理,肚兜的事,实属意外,我心里有数,要怪还是怪我儿学艺不精,不过前儿芍药姑娘亲自登门,为了府上四姑娘的清誉,要回她的肚兜,这样有情有义的丫鬟,我是打心眼里喜欢。”   一群丫鬟再次懵了,这李老夫人不愧是出身乡野,和一般人想的就是不一样啊,她不恼芍药,反而喜欢芍药?   老太太也摸不准李老夫人此行的目的了,莫非是瞧上了芍药那丫头,可将军府,还不至于上门要个丫鬟吧,这传扬出去,外人还不得以为她小心眼,把芍药要回去折磨替李小将军出气?   “李老夫人有话不妨直说,”老太太依然笑道。   李老夫人也不拐弯,或者说,她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拐弯,当即笑道,“是这样的,我有个胞妹,虽然几年前过世了,可是生前一直希望有个女儿。”   “这几年,我也一直在帮着物色,一直寻不到可心的,前儿,我听下人禀告了府上芍药姑娘的事,心中一动,她那性子和我妹儿时一样欢脱,就想着能不能让她做我妹的干女儿。”   老太太眉头轻挑,没有一口答应,虽然芍药只是一个小丫鬟,可毕竟那是安容的丫鬟。   要是安容舍不得,她可不想宝贝孙女儿伤心。   见老太太没有说话,李老夫人忙道,“没有要芍药姑娘离开府邸的意思,只是偶尔能许她出府陪陪我老婆子。”   老太太这才笑道,“能认李老夫人胞妹做干娘是她的福气。”   这算是答应了,李老夫人一脸笑意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几日,我寻个良辰吉日,领着她去给我那没福气的妹妹磕个头,定下母女名分。”   老太太微微一鄂,这未免也太正式了一些,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   等李老夫人走后,孙妈妈笑道,“奴婢瞧着,这李老夫人不像是找侄女,倒像是找儿媳妇。”   “儿媳妇?”老太太挑眉。   孙妈妈点点头,低声道,“这表哥表妹定娃娃亲的可不少,就是指腹为婚也是有的,李黑将军去年丧偶,膝下还有一子,都四岁了,今年开春,李老将军又过世了,还得守孝三年。”   “等出了孝期,嫡长子都七岁了,这样的身份,在京都想娶门中意的亲事困难不小,李老夫人又不大识字,随便娶个庶女回去,也亏待了李小将军,倒不如娶个有来历的丫鬟,好好调教,再给她一个像样的身份,可比挑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好。”   老太太听着,觉得有理,“你这样说,还真有几分可能,芍药那丫鬟模样清秀,人也机灵,主要是年纪小,又对安容忠心耿耿,为了主子,都敢豁出去上门讨肚兜,有情有义,若真能嫁给将军做填房,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暖阁内,沈安溪笑看着安容道,“你这丫鬟福气着实不小,上门要肚兜,要出来一个干娘,干姨母,干表哥,一堆干亲戚。”   安容一脸黑线,这丫鬟的运气着实太好了些,好的她都忍不住羡慕妒忌了,“我怕府里丫鬟羡慕,回头一个个站墙头上胡乱丢肚兜。”   秋菊站在一旁,羡慕妒忌的直咬唇瓣,之前还笑话芍药倒霉,笑话她傻,结果呢,傻人有傻福!   一件倒霉的肚兜,竟然有了三品将军府做后台,难怪她天天做梦,不是大鱼大肉就是捡银子,老天爷偏疼她呢!   安容和沈安溪一边说笑,一边从暖阁迈步出去。   老太太在端茶轻啜,外面,有小丫鬟迈步进来道,“老太太,三姑奶奶回门了。”   老太太端茶的手滞住,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摆摆手,丫鬟便下去了。   安容和沈安溪帮着老太太捏肩膀,揉太阳穴,很快,三姑奶奶就进屋了。   三姑奶奶穿着一身湖绿色夭袄,下罩藤纹襦裙,头上珠环翠绕,脸上画着稍浓的妆,贵气盎然,和前日见到的大姑奶奶截然相反。   大姑奶奶夫家姓赵,是个五品官太太,在赵家,她可是当家主母,说一不二。   她迈步进屋,恭谨的给老太太请安,一口一个母亲,“母亲,女儿回来给您请安了,女儿听说您身子不适,特地挑了些补品送来给您补身子。”   说着,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捧着一堆礼盒上前,堆的老高,勉强能瞧见丫鬟的眼睛。         第一百四十七章 求官      老太太扫了那些礼物一眼,不冷不热道,“难为你有心了。”   “母亲跟女儿还这么见外,这都是女儿应该孝敬您的,”三姑奶奶示意丫鬟把礼物搁桌子上。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上前给三姑奶奶行礼,三姑奶奶笑着拉着两人的手,夸赞道,“一段时间没见,又长漂亮了不少,姑母今儿回来,给你们也带了礼物。”   三姑奶奶给安容和沈安溪一人一根发簪,还是玉锦阁的精致发簪。   沈安溪和安容两个面面相觑了起来。   什么时候一毛不拔的三姑奶奶改了脾性,这么大方了?   怎么闻到一股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   就感觉的手被人握着,安容抬眸,就见到三姑奶奶一脸好奇的打探,“果然真是变化不小,以前年少不懂事,为了退亲都气晕了老太太,我听你三姑父说,萧老国公还想求娶你做孙媳妇,这回可不能再胡乱任性了。”   “做女儿的,不能总想着自己,还要想着整个侯府的未来,有萧国公府帮衬着,咱们武安侯府定能完成老太爷的遗愿,让咱们侯府成为京都一流世家。”   安容听了她的话,心里不大舒坦,什么叫别胡乱任性,要为了侯府的未来考虑,除了祖母和父亲,又有几个是真心为了侯府着想的?   安容心中嘀咕,三姑奶奶已经松了手,对着老太太道,“大姑娘定了宣平侯府的亲,过几日就出嫁了,三姑娘和右相府的亲事应该不会有错,大哥三哥他们又仕途顺畅,北哥儿更是拜了周太傅为师,还有个名誉京都的闵哥儿,咱们武安侯府如今在京都可是炙手可热呢。”   说着,三姑奶奶眉间与有荣焉。   娘家越旺盛越强大,她们这些出嫁的女儿在婆家的地位就更稳固。   老太太坐在那里,手里拨弄着佛珠,红袖给三姑奶奶端了杯茶。   三姑奶奶继续喋喋不休,把武安侯府夸的是天花乱坠,老太太开始听着还好,听的多了,眉头就皱陇了。   “有事说事,别一个劲的给侯府戴高帽子,”老太太打断她道。   三姑奶奶张着的嘴顿时合不上了。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偷偷捂嘴笑,老太太可不是听了几句奉承话就飘飘不知所以然的人。   三姑奶奶假咳了几声,眼神颇哀怨道,“女儿到底是侯府出嫁的,府上一连发生这么多好事坏事,也没个人告诉我一声,还是我们老爷听别人说起才知道,转过头来怨我对侯府关心不够。”   “侯府步步高升,连带着赵家都跟着沾光,外面都说大哥帮着大姐夫谋了个官职,是真有这么回事吗,我记得去年,大哥还说过,以后都不会给大姐夫谋官了。”   老太太端起茶盏,轻轻的拨弄着,看着茶杯中,君山毛峰上下起伏,神情不知所思。   三姑奶奶见老太太不说话,继续道,“刘家人这么些年可劲的使唤大姐,您也多次劝她尽早分家,她就是不听,不然何至于落魄到今日地步,还是大哥心善,当初那么恼怒刘家,今日发达了也不忘记提携妹婿。”   安容站在一旁,听到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三姑奶奶此行回来的目的,感情是听说了父亲帮着大姑父谋了个官职,也想来求升官呢。   果不其然,三姑奶奶语气一顿,神情凄哀道,“我们老爷在五品官上都蹉跎了六年了,一直想进一步,我也盼着有个诰命封号盼了半辈子,如今总算是有了三分希望。”   老太太眉头皱陇,神情颇不虞。   孙妈妈站在一旁,长满褶子的脸上也有了不耐烦之色,前年,侯爷帮大姑爷谋官的时候,三姑奶奶就回来求,如今又是。   除了过年过节,寻常时候真没瞧见她们这些出嫁的姑奶奶回来探望,要么一回来就是有事相求。   侯爷是升了官,可是根基未稳,三老爷都还没回京呢。   再者,侯爷才帮着大姑爷谋了官,三姑爷又是正五品官,要是侯爷帮着的话,势必会惊动皇上。   如今侯府风头正盛,羡慕妒忌的人多,盯着等抓侯府错处的人就多,虽说举贤不避亲,可这也太过于明显了吧?   三姑爷要是有才有能,又会做人,一心想侯府繁荣的侯爷怎么会不拉扯他,可是这样心急相求,可就只顾自己不顾侯府了。   好不容易侯爷才得了圣宠,要知道圣宠那东西虚无的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遭了皇上的厌恶,越是得宠越是要小心翼翼。   三姑爷就算要求官,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等侯爷站稳了脚跟,迟早会帮他的。   这么等不及的跑上门,着实不应该,亏得还是一家主母,想想当初四姑娘帮三老爷求官的时候,可是有瑞亲王妃救命之恩在。   她都知道避讳,送重礼相求,若不是送到瑞亲王心坎里去了,怎么会帮了三老爷又帮侯爷?   侯府有今日,可都全靠四姑娘呢,结果她一来,开口就要四姑娘别只顾自己,多想着点侯府,本来还好好的,老太太听到这一句,就不耐烦了。   如今,是谁说四姑娘不好,老太太就厌恶谁。   孙妈妈含笑望着老太太,只见老太太拨弄佛珠,皮笑肉不笑道,“你说的对,侯府的女儿,不论是出嫁的还是未出嫁的,都该为侯府的未来着想,大姑爷虽然愚孝,却颇有才干,侯爷举荐他去边关苦寒之地,也算是为朝廷尽心尽责。”   “更叫外人瞧瞧,我武安侯府可不是一有权势就替自己人揽权的人,既然你也想着三姑爷有高升的机会,侯爷能帮自然会帮,你是想三姑爷去边关,还是贫瘠一点的地方外放?”   三姑奶奶懵怔的看着老太太,这是要拿她家老爷来做侯府博名声的垫脚石啊!   “不是,女儿的意思不是外放,还是做京官,”三姑奶奶望着老太太,急忙道。   老太太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脸色阴沉沉的,又是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数落起别人来比什么都溜。   安容站在一旁,觉得自己要是不说两句不大合适,便道,“三姑母,方才你还说我不能只顾自己,要想着侯府呢,依你所求,外放自然能官升一级,不过三年任满就能回来了,而父亲还能得个好名声,不是两全其美吗?”   两全其美个屁!   要是她家老爷外放了,她能跟着去吗,不能跟着去,那老爷身边伺候的都是那水灵灵的小丫鬟。   等三年后回来,娃都指不定带回来一车,自己劳心劳累给他打理赵府上下,他却在任上左拥右抱,带回来几个美妾给她添堵。   三姑奶奶扭着绣帕,咬着唇瓣看着老太太,潸然欲泣道,“来之前,婆母还说您会偏心,我回来定然是所求无望,果不其然,惯常您贴补大姐姐,连累女儿在赵家都难做人了,刘家那么无耻,那么欺负大姐姐,侯府还那么帮着。”   “我呢,母亲一直没正眼瞧过我,宁愿一二再再而三的帮大姐姐,也不愿意帮我一次!有个显赫的娘家又如何,跟没有有什么区别,我在赵家还如何抬的起头来。”   说着,就坐在那里掩面哭起来。   老太太厌恶的皱紧眉头。   孙妈妈向前走几步道,“三姑奶奶,老太太身子骨还不适呢,你这样哭,老太太心烦,于身子有碍,方才老太太也没有说不帮三姑爷,和大姑爷一样去边关难道就不行吗?”   “大姑爷能吃苦,三姑爷怎么就不能?哪有你想三姑爷做什么官,侯爷就能帮着做什么官的,侯爷还没有权大势大到那般地步,昨儿才帮了大姑爷,接着又帮你。”   “赶明儿御史台该弹劾侯爷举贤唯亲了,就算要帮三姑爷,也得过三五个月,等机会合适了才能帮。”   正说着,侯爷迈步进来,听见三姑奶奶哭的惊天动地,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眉头皱了皱。   “出什么事了?”侯爷问道。   安容和沈安溪福身请安。   “爹爹,三姑母听说你帮着大姑父求了官,特地来求祖母,让你也帮三姑父升官呢,”安容一张脸,笑容灿烂,“祖母说让三姑父去边关,去贫瘠之地,三姑母不愿意。”   侯爷眉头皱的更陇了,尤其是三姑奶奶抬眸看着他,“大哥,你就帮帮我们老爷吧。”   三姑奶奶化的妆容比较浓,被泪水花了,乍一看,还有些吓人。   侯爷给老太太请了安,坐下才道,“你先别求我,三妹婿时常出入烟花之地,我就算有心拉他一把,御史台一封奏折递上去,别说求官了,指不定连我也会挨骂,他也该收敛些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三姑奶奶哭的更凶了。   大姑奶奶哭是婉约,柔弱无声,让人觉得怜惜,她哭,是大雨滂沱,屋外面人估计都能听的见,让人觉得烦。   安容觉得哭也是一门学问,像她这样奔放的哭,肯定达不到目的。   “行了,别哭了,我尽力而为,”侯爷遭架不住,轰人道,“没事就先回府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准奏      三姑奶奶这才歇住眼泪,故作娇柔的起来福身告退,只是没人理会她。   侯爷哪有心思管他,他正头疼的揉太阳穴呢。   老太太望着他,眉头微蹙,低声问,“真的是齐州沈家?”   侯爷点点头,小声回答,“我派人去查了,的确是齐州沈家两个小辈进了琼山书院,而且进去没几天,就拉帮结派,和北儿他们斗了起来,安容那天去,正巧帮着他解了围,这样处处针对,还有安容马车撞翻,应该都不是意外结怨。”   不是意外结怨,那就是旧仇了。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拨弄的飞快,老太爷说的不错,齐州沈家不会咽下那口恶气的,本来好好的一家骨肉亲,最后却闹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当年就算怕惹祸上身,大可不让老太爷进门,老太爷心中就算有怨有气,也不会不理解,结果却背后放箭,偷偷举办,要抓他去见官,老太爷的脾气,怎么能忍受的了这样一群至亲。   仇恨越积越深,到如今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难道要斗个你死我活吗,当年老太爷的意思是让沈家强大,强大到齐州沈家有气不敢出,不惹事生非便好。   如今人家寻仇上门,还差点害了安容的性命,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了。   “查清楚,若安容的事,真是他们齐州沈家人做的,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否则还不然齐州沈家以为我们武安侯府好欺负了!”老太太沉眉道,眉间有股凌厉之气。   侯爷也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两个小辈中,其中一个对老太爷还有恩,而且没有确凿的证据,还真不好处置,只能慢慢想辄了,幸好北儿有所警醒,等明儿回来,再多叮嘱他几句。   侯爷端起茶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外面七福便进来了,“侯爷,又有人送礼上门了。”   这个又字让老太太眉头蹙拢,“怎么了?”   侯爷一脸无奈,“跟三妹婿一样,都是想从我这里套近乎,求升官的,打从我回来,都不下二十余人上门了。”   以前虽然也有人相求,可每月最多也就一两个,现在,一天都有一两个。   也难怪,他才升官,两个女儿一个嫁进宣平侯府,一个嫁进右相府,昨儿长驸马还邀请他一起冬猎,萧老国公看着他和和气气的,就连萧大将军见了他都略带笑意,虽然笑的他毛骨悚然,但这样的殊荣可不是谁都有的,还有周太傅之前的弟子,沈安北的那些师兄们,个个瞧见他都笑眼弯弯的。   几乎可以说,他要是在朝堂上提出点什么,赞赏通过的可能性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了。   意气风发是不错,可是上门求帮忙的也多,颇有些烦恼,官场之上,处处都是学问,有时候拒绝的不好,就会结怨生恨。   想到什么,侯爷望着老太太道,“今儿早朝,有好些大臣跟我道谢,说豆芽不错,府上有豆芽吗?”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虽然免不了应酬,可是一天三顿饭总该在府里吃一顿吧?”   侯爷哭笑不得,“娘,我也想回府吃饭,可是一下朝,那些大臣都恨不得拖我走了,实在是盛情难却,一会儿我还得去醉仙楼,明儿休沐,长驸马邀请了一批人去狩猎。”   沈安溪眼前一亮,“大伯父,你帮我猎只狐狸回来好不好?”   “一定,”侯爷大笑,他对自己的狩猎还是很有把握的。   安容撇撇嘴,明儿下冰雹好么,上山气候更冷,冰雹更大,狩猎不是送上门被冰雹砸么?   安容在琢磨怎么寻个理由,把父亲留在府中。   结果还没等她想到好办法,外面丫鬟进来禀告,“侯爷,长驸马派了小厮来传话,说明儿禁市,可能没法狩猎了,要改日。”   “禁市?”侯爷眉头一皱,很是诧异,“好好的怎么禁市了?”   老太太也诧异呢,“京都多少年都没有禁市过,怎么忽然禁市了?”   侯爷摇头,他也不知道啊,早朝回来还没一会儿呢,根本就没有听到一丝风声,来的实在突然。   “我去瞧瞧,”侯爷起身,迈步出府。   安容站在一旁,有些呆傻懵怔,这么巧,明天下冰雹,明天就禁市了?   禁市,禁止市场交易,上街的人除了走亲访友,就是买东卖西,而且朝廷一下禁市令,几乎就不会有人上街了。   因为会有官兵巡城,你上街,谁知道你做什么,有足够理由怀疑你是买东西,违反朝廷法令。   一般情况下,是宁可抓错,不可放过,实则是抓了再说,到时候赎人那是要赎金的。   安容莫名的就想起那夜,那个带着面具闷声低笑的男子,他夜探深闺,问她冰雹的事,不会是他闹出来的吧,可是他哪来那么大的权利要朝廷颁布禁市令呢?   禁市令一出,原本热闹的街道会变得空荡荡的。   只需把那些街头乞丐赶置一处,也算是达到了她万人空巷的要求。   安容越这样想,越是心惊胆战,能轻松拿到禁市令的绝不是等闲之人啊,亏得她之前还想,他要是家世背景一般,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禁市令,下的莫名其妙,京都就没一个能谅解的,文武大臣急急忙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   御书房内,文武大臣跪了一地。   “皇上,历朝历代都是晚上禁市,从没有白天禁市过啊,这样贸贸然禁市,实在叫人匪夷所思,是在毁我大周根基啊,”右相苦苦劝道。   而某个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一脸愤岔,还有一丝有苦说不出的郁闷。   他能说下棋输了个条件,这个条件就是禁市一天吗?   他要知道是这样刁钻的要求,他还会下棋吗,根本不会!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啊,皇帝扭头,狠狠的剜着总管公公徐达。   徐公公腿软恨不得跪地上去,皇上答应萧小将军的要求,只要不杀人放火,不是坏事,随便什么条件都准奏。   那奏折是他看的,上面明明写着开市啊,晚上开市一天,这样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见,谁知道萧小将军出了宫,就变成禁市了?   到现在,徐公公也觉得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要是求开市的话,大可以直接求,犯不着下棋赢皇上,可他记得明明是开市啊!   “就禁市一天,不必大惊小怪,”皇帝大人不得不死鸭子嘴硬了,那张贴的告示上可是盖着他的玉玺呢,这黑锅他不背谁背?   可是一天也不行啊,有多少人等着买米做饭,有多少人等着卖东西,有多少人会突然发病等着看大夫。   一连几个有多少人,听得昭文帝额头直颤,狠狠的拍着桌子道,“不过就是禁市一天,能饿死几个人,而且提前发布禁市通告,今儿不能买米吗?!”   可是这不是一天的事,而是以前从没有过先例,好好的,你为何要禁市一天?总要有个理由吧?   昭文帝被问的哑口无言,理由是什么,理由是朕下棋输了,这么没脸的话,死都不能说!   忽然,昭文帝有些厌恶下棋了,小小棋子,毁朕一世英名,肯定是萧老国公出的馊主意,让万民怨恨朕。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公公禀告萧老国公来了。   昭文帝气的头疼,尤其是萧老国公求皇上收回圣旨的时候。   皇上大人差点气疯掉,横也是你们祖孙,竖也是你们祖孙!   有疑问回家问你宝贝外孙去,别来烦朕。   昭文帝一肚子苦水,无人倾诉,只能默默吞咽。   很快,皇帝大人的怒气又加大了一倍,因为外面有人来报,不止京都,就连京都附近几个镇子,都禁市了,而且下令,明儿不许外出耕作,都在家安心抱媳妇抱孩子。   这是要附近方圆百里空荡荡的,空无一人啊。   昭文帝心中疑惑,脸上却很镇定,他能表现的一无所知吗,一无所知还下圣旨,他又不是昏君。   “禁市令已颁布,断无收回来的可能,此事不必再议,没事就都回去吧,”昭文帝站起身来,转身走了。   真是说不过就只能跑了。   身后一批大臣,跪求皇上三思。   昭文帝想吐血,不用你们说,朕都五思六思过了!   下棋误国啊。   松鹤院,正屋。   老太太乏了,安容正要扶她进内屋休息,外面小丫鬟送了张请帖进来。   “四姑娘,建安伯府给你下了帖子,说是难得遇到表少爷休沐,他的生辰提前两日办了,”丫鬟禀告道。   安容接过请帖,瞄了一眼,眉头轻挑,竟然是江沐风亲手写的请帖。   上面明言了,让她千万千万别忘了他肖想已久的生辰礼物。   这样死乞白赖要生辰礼物,还是写着请帖要的,除了弋阳郡主,她还真没瞧见过别人。   呃,弋阳郡主的折扇。   二哥,你办事也太磨蹭了吧,她又险些把这事给忘记了,回头弋阳郡主估计真的要死命的瞪她了。   老太太瞅着那帖子,眉头稍蹙,问丫鬟,“请帖什么时候送来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娘家      “一大清早就派人送了来,福总管有事忙忘记了,”丫鬟回道。   老太太皱眉头,“朝廷禁市,虽说没有下令不准走动,可到底稳妥些才好。”   安容拿着请帖,望着老太太道,“祖母,没事的,我吃了午饭再去建安伯府。”   老太太有些犹豫,私心里她是不想安容出门的,毕竟朝廷因为什么缘故禁市都不知道。   可是建安伯府下了请帖。   虽说是给安容表哥过生辰,可两府最近矛盾颇多,要是不许安容去,只怕建安伯心里该不舒坦了,世上可没有祖母禁止外孙女见外祖父的道理。   下午去正好,上午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要是有人走动,就让安容出门,若是没有,到时候建安伯府也不会有什么微词。   其实安容也想寻个机会去建安伯府,明儿下午去正好。   拿着请帖,安容出了松鹤院,没有回玲珑阁,而是去西苑。   直接去了西苑外院,沈安闵的书房。   才迈步进院门,远远的就瞧见敞开的窗户处,沈安闵烦躁的揉捻纸团,随手一丢。   继续埋头。   安容拢了拢袖筒,迈步进去,才走到门口,就瞧见小厮端着炭炉走近。   小厮瞧见安容,当即笑着请安,随即赶忙朝内屋喊一嗓子,“少爷,四姑娘来了。”   安容微微一笑,随即满头黑线,因为屋子里在乒呤乓啷直响。   等安容迈步进屋的时候,沈安闵手捧书本,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如果不是那又黑了两圈的眼睛,安容真要为他倾倒了。   安容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发觉他刚随手丢的纸团不见了,可见方才是忙着收拾屋子,手脚够麻利。   “四妹妹,这天越发的冷了,你怎么来了?”沈安闵问道。   安容假咳一声。道。“弋阳郡主替她大哥要的折扇,这都快两天了,明儿又禁市。再不送去,她可是要恼我的。”   沈安闵脸颊闪过一抹异样的红,眼神尴尬道,“画早早的画好了。就是题诗……。”   他对自己的画是信心十足,可是诗词。他就不擅长了,要是随便提首大家的诗词,倒也可以,可哪有送人送古人的诗词的。那多不合适啊,尤其是之前那把折扇,写诗可是妙绝。   他不能堕了“沈二少爷”的名声。这不,为了写首兰花诗。他是做梦都在琢磨,倒也写了七八首,就是不甚满意。   没想到安容都来催他了。   其实他也哀怨,瑞亲王世子怎么会喜欢兰花啊,不多是女子爱兰花吗,凭兰寄相思,他要这么写了送给瑞亲王世子,他会疯的。   安容瞄到他书桌上的诗词,像是刚写完。   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   松寒迎风雪,兰秋吐芬芳。   安容望着沈安闵道,“不如改几个字?”   “怎么改?”沈安闵扭眉问道。   安容念道:   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   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   安容念完,在心底加了一句:希望弋阳郡主能正视这首诗,别当成情诗看了,别以为她是兰,沈安闵是松才好。   沈安闵眸光崭亮,也不夸安容,提笔就把诗句写上,小心吹干墨迹,越看越是满意。   可是又忍不住心塞,光是前两句他都憋了一上午,安容随口就接了后两句,着实打击人。   折扇算是弄好了,沈安闵还特地让丫鬟准备了一个绣套,小心的装好,递给安容。   安容接了折扇,让丫鬟和小厮退出房门,弄的沈安闵有些震讶,还有些拘束,不知道四妹妹这么谨慎,是要跟他说什么大事。   他兀自猜了半天,谁想安容一开口,沈安闵傻了。   因为安容很直截了当的问:二哥,你喜欢弋阳么?   喜欢么?   沈安闵想起那日在梅花宴上落水后,换好衣裳烤火取暖时,那个模样娇小的姑娘,带着审度和羞意,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来回两遍,一脸惊叹:果然是沈二少爷,仪表不凡,一脸才情。   当时他心里就一个想法:这姑娘有眼光。   想到弋阳郡主羞哒哒的表情,沈安闵脸也红了,四妹妹真是的,哪有人这样直截了当的问的,应该迂回委婉点。   在安容直爽的眼神注视下,沈安闵无所遁形。   “喜欢。”   沈安闵豁出去道,自家妹妹,还有什么好羞涩的。   安容略松一口气,弋阳郡主是她朋友,她可不想最后弋阳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得替她问清楚了,要是沈安闵不喜欢,她说什么也要让弋阳死心。   好在沈安闵也喜欢弋阳。   想到弋阳郡主胃口,安容又瞄了眼沈安闵,心底有丝丝羡慕,那一手厨艺当真是了得。   弋阳郡主现在年纪还小,二哥年纪也不大,依照他这样奋发图强,又名声不错,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在一起。   等安容走后,沈安闵开始走神了,为什么四妹妹会突然问他那样的问题,他没有表露出喜欢弋阳郡主的神情啊,他最近一直忙于苦读,无暇顾及其他。   渐渐的,沈安闵眼睛亮了起来,四妹妹不会是帮弋阳郡主问的吧?   那折扇,兰花,不会是?   沈安闵暗恼自己笨,怎么都没往那上面想,这会儿恨不得叫安容把折扇拿回来了,要是给弋阳郡主的,他这里有一首更好的啊。   出了西苑,安容吩咐丫鬟把折扇送去给福总管,让他送瑞亲王府去。   然后一身轻松的回了玲珑苑。   迈步进院门,安容抬头就瞧见玲珑阁回廊上,芍药一脸忧伤的眺目远望。   安容边看边迈步,只见她往楼下瞄,眉头皱一皱。再瞄一下,一脸痛苦的表情。   如果安容没有猜错的话,这丫鬟想跳楼,又怕死。   冬梅抱着暖炉走出来,扭眉骂道,“别以为有将军府给你撑腰,活就不用干了。才当了将军府表小姐。就开始学姑娘讲闲情逸致了。”   芍药气的跺脚,“谁闲情逸致了,谁是将军府表小姐。我才不是,我才不想和将军府有什么瓜葛!”   一想到那天去李将军府要肚兜,芍药就想撞墙想跳楼一了百了,姑娘怎么就让老太太把她送人了呢。虽然她也想有个娘,可是不论是亲娘还是干娘都死了。有个干姨母有什么用?   而且这个干姨母还住在将军府,一想到她抱着李将军一只胳膊,死都不松手,芍药脸就火辣辣的烧疼。   她压根就不想再迈进李将军府一步。别说进去了,就是那条道,她都不想走了。脸都丢尽了。   偏偏一旦认了干娘,那就是她干表哥了。芍药想哭。   更伤心的是,这么丢脸的事没人安慰她,反而羡慕妒忌她,有什么好妒忌的,要是能让,这表姑娘让你们做好了,她跟着姑娘多好。   她后悔莽撞的去要肚兜了,果然冲动没好事。   芍药脑中闪现那日自己抱着李黑将军的胳膊吼叫道:那是我新做的肚兜,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做好的,我还没来及穿呢,不还我,我死也不松手!   芍药捂脸。   安容进屋,见到的就是一脸哀怨有苦无处说的芍药,嘴撅的高高的,有种心碎的感觉,她一心为姑娘考虑,姑娘却把她卖了,还是不要钱的那一种。   而安容更是火上浇油,一脸羡慕妒忌的望着她,上下扫视她哪里好,承蒙老天爷这般眷顾的表情。   芍药眼神一下子就耷拉了。   海棠捂着嘴笑,迈步过来,推攘了芍药一下,“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赶明儿给李黑将军赔个不是,他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计较那么多的。”   芍药的心刚刚暖和一点,半夏就道,“将军当然不会了,可是将军府那群下人呢,指不定瞧见你,就会说‘看,她又来咱们将军府了,不会又是来要肚兜的吧’。”   一屋子人被半夏的话逗笑了,芍药泪流满面。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笑过后,海棠摆着她肩膀道,“好了,逗你玩的呢,将军府老夫人喜欢你,下人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哪个敢议论你。”   芍药呲牙,她又不是没做过丫鬟,管的了丫鬟的嘴才怪呢,她敢打包票,那些丫鬟绝对绝对会私下议论她,就算不敢说,也会用那种谁都懂的小眼神交流,她又不是没干过。   芍药捏了捏自己的脸,豁出去道,“反正都没脸了,我还在乎做什么。”   安容坐下来,冬梅给她倒了盏茶,安容接过轻轻抿着,看见小九在她梳妆台上溜达,安容心中一动。   放下茶盏,安容拿了珍藏的花笺,颇不舍的看了眼,写道:禁市令是你弄的?   抓过小九,安容把花笺塞竹筒里,绑小九脚腕上,走到回廊上朝空中一丢。   小九便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话说小九这次回娘家比较倒霉,谁想到还没进娘家门,就被一把逮住了。   被人紧紧的拽着,小命堪堪危矣。   连轩站在墙头上,抓着小九,恶狠狠的盯着墙内几个黑衣暗卫,气的脸红脖子粗,“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睁只眼闭只眼啊,我好歹也是外祖父的亲亲外孙儿,我进自己的外祖家,一不偷二不抢,既不杀人也不放火,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第一百五十章 爱鸽      几个黑衣暗卫站在那里,不苟言笑,“老国公爷吩咐的,半个月之内,不许世子爷进国公府一步,否则以失职之罪论处,世子爷莫要为难我们。”   “我要进去!”连轩气的险些吐血,到底是谁在为难谁啊。   几天了,他一天来三五回,愣是不要他进国公府,大门不许,侧门不许,爬墙也不许,他现在只剩下狗洞没钻了,偏偏就狗洞那里没人守着,他要是敢钻狗洞进来,估摸着这辈子都不许进国公府了。   到底为什么不许他进国公府啊,判刑好歹给个理由吧?   “你们说,为什么外祖父恼了我,还有,你们竟然让一只鸽子飞进去,就不许我进去,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连轩恨不得掐死小九了。   他在墙头吹冷风,她居然还落在墙头看他笑话!   太嚣张了,太狂妄了!   小九泪流满脸:人家只是飞累了,歇歇脚,不是围观啊,呜呜呜,相公救命,娘家不能回了。   暗卫没辄,“世子爷,你连错在哪儿都不知道,国公爷更不会让你进府的。”   他姥姥的,他要是知道错在哪儿就会想办法补救了好么,他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啊,循规蹈矩,之前他说木镯送给心爱的姑娘了,娘亲还高兴的不得了呢,还说外祖父夸他了啊,怎么转过脸就不认外孙儿了呢,不会是,怪他没有把那姑娘的名字告诉他吧?   连轩觉得自己真相了,外祖父肯定是心急知道!   可是名字他能随随便便说吗,以外祖父时不时雷厉风行的作风,指不定就立刻上门了,到时候再大再厚的牛皮也戳破了啊。   还有木镯子,这会儿还不知道在玲珑阁哪个角落里凉快腐朽着。   偏小厮办事不利,那么绝好的主意竟然办砸了,总不能继续女扮男装进去找木镯吧?   连轩愁啊,感觉的手里的鸽子在挣扎,他低头一看,发觉鸽子脚上还有小竹筒。   黯淡的眸底瞬间崭亮,国公府用信鸽的只有三个人:外祖父、舅舅、大哥。   不知道是谁传信,应该很重要。   连轩把鸽子一举,威胁道,“让不让我进去,不让我进去我就把竹筒拿走了!”   看到这般无赖的表少爷,暗卫们甚是头疼,不过这鸽子好像是湛少爷的,最近时常见到一只脖子挂着银链子的鸽子飞来飞去,阳光照射下,有些晃眼。   正猜测呢,就听连轩咕噜道,“谁这么恶趣味,竟然给鸽子戴手镯,肯定不是大哥,舅舅也做不出来,外祖父,貌似好像也不会啊,这不会是路过的鸽子吧?”   说完,连轩更怒,“你们允许鸽子从国公府路过,怎么就不许我路过呢,我也要路过!”   暗卫满脸黑线,世子爷,你是人,能不跟鸽子比吗?   再说了,这是表少爷的鸽子,可不是随随便便路过的。   不过对于连轩这样误解,几个暗卫很一致决定不用解释,等会儿他自然就会放了鸽子,要是知道,估计就不放了。   可是下一秒,暗卫差点吐血,因为连轩是这样说的,“好久没吃烤乳鸽了,落在小爷面前算你倒霉了,记得啊,他们才是你的仇人,是他们不让我进府,我才心情抑郁需要吃东西调节心情的。”   说完,转身要走,又发觉手里有信,又露出为难之色。   身负重任的鸽子,吃了有违良心啊。   放了,更对不起自己。   小九一颗小心肝,几次跳停了,用恨恨的小眼神瞪着连轩:我才不会记恨别人,我就记恨你,你要敢吃本姑娘,本姑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呜呜呜,相公救我。   暗卫真担心连轩会吃鸽子,因为早有先例,当即道,“世子爷还是放了鸽子吧,那是表少爷的爱鸽。”   不是爱鸽,能帮着戴首饰么?   连轩恶寒,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乱飞,“爱鸽,大哥是不是跑皇宫跑次数多了,跟皇上学坏了,人家好歹是爱妃啊,你们赶紧劝外祖父给大哥娶个媳妇。”   几个暗卫差点破功。   觉察到有脚步声远远的传来,暗卫回头,见一抹雪青色走远。   暗卫神情激动,唤道,“表少爷,你的爱鸽快被烤了。”   萧湛正要去外院,忽然听到“爱鸽”二字,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自从小九脖子上挂了银链子之后,整个国公府都在传他有怪癖,爱鸽成痴,更浮想联翩,觉得他不急着娶媳妇,是因为喜欢鸽子。   小七小九都格外的喜欢玲珑苑,没有事是不会回来的,现在小九回来的,意味着……   萧湛蓦然转身。   朝暗卫走了过去。   连轩站在墙头,站的高看得远,他早早的就瞧见了身穿雪青色锦袍的人,可是他没敢往那是他亲大哥身上想,乍一看他走近。   越走越近。   不但衣裳换了,发型换了,就连脚上的靴子都换了,连轩狠狠的揉了下眼睛,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忽然大笑起来。   “大哥,你总算迷途知返了,我早说了你不换衣裳,娶不到媳妇啊,”连轩一副你早换了,指不定这会儿孩子都会叫叔了。   这个叔,指的是喊他。   几个暗卫抚额,跟世子爷说话,压力甚大。   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句话会说什么,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   因为某世子爷在墙头上抱怨了,“最近京都戴面具的人多了,你又换了副打扮,就算在大街上我没认出你来,可是大哥,你该认得我吧,你都不喊我!”   虽然你喊我了,我不一定搭理你。   可是自己苦苦找大哥,结果大哥骑着马从自己跟前路过,自己还在心里默默打量他,那种心酸,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萧湛脸色轻动,沉声道,“先放了小九。”   小九泪流满面: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果然她戴链子是正确的,保命符啊。   连轩赶紧把小九丢开,然后睁大眼睛望着萧湛,“大哥,你这次说了五个字,要是以前你会直接说‘小九’的。”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好像大哥你以前不会因为只鸽子就回头的,几天不见,变化好大。”   萧湛的脸再次皲裂。   这回真不说话了,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后,手一伸,小九就飞了上去。   一人一鸽,背影挺拔昂扬,小九雪白灵动,画面美的叫人不敢直视。   站在墙头上的连轩惊呆了,大哥,你也太过分了吧,放着亲弟弟你不搭理,你搭理一只破鸽子,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人不如鸽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现在在国公府的地位都不如一只鸽子了?”连轩怒问。   暗卫想抚额,好不容易表少爷来了,你不赶紧问正事,一堆无关紧要的话后,表少爷走了,你来问我们,我们哪里知道啊,我们只是听国公府吩咐办事而已。   “世子爷,天色不早了,你该回侯府吃晚饭了,”暗卫道。   “外祖父!”忽然,连轩惊喜唤道。   然后,纵身一跃。   本以为能转移暗卫的视线,成功进入国公府,谁想愣是踩不着国公府的地面。   几个暗卫举着他,丝毫不理会他的挣扎,道,“世子爷,请见谅。”   说完,直接就把他丢了出去。   墙外,卜达看着自家世子爷被丢出来,默默的挠墙,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为何还要去做呢,这样冷风哆嗦的天气,应该在屋子里喝酒睡觉啊,泪奔。   再说小九,方才受了好一通惊吓,飞出来时,成心的站在墙头,挑衅的看着自己的仇敌,张开两只翅膀,做了个拍手的姿势,然后才飞出院墙。   连轩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他居然被一只鸽子给鄙视了?   小九带着回信,一路飞进玲珑阁,落到安容的书桌前,扑腾着翅膀。   安容瞧了脸上一喜,赶紧放下笔墨,取下小竹筒,小九立即扑向小七,一阵交头接耳,今儿要不是她命大,估计真的回不来了,差点点就生离死别啊,她还没生小小七呢。   安容迫不及待打开回信,只见上面写着:是我,满意否?   满意,当然满意了。   安容腹诽道,她之前都没敢想,不过想了也是白想,她可没那本事为了点莫须有的事让皇上下令禁市,他也太本事了些吧?   不过夸赞的话,她才不会说,那是他应该做的,谁叫之前利用她了。   安容心情大好,拿起书本,走到小榻处,斜躺着,翻来覆去,觉得脸越来越热。   她无凭无据,不过是胡诌了两句,他真就相信了,真的相信明天会有冰雹,再对比柳大夫,她可是手握好些秘方,还是借着大昭寺瞎眼神算之名义才让他略微信服的。   这种无条件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感觉到安容的快乐,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扭头看着缠绵悱恻的小七小九,心中纳闷,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闺秀让她们家姑娘这样心情愉悦?   唯一一个知情人,芍药,也是心情不错,眉眼含笑,果然还是荀少爷比较得姑娘的欢心。   不像萧表少爷,姑娘见了他就说不出来话了,哪有笑的时候啊,同样戴着面具,咋差别就那么的大呢,不能怪她支持荀少爷了,人家有鸽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入朝      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安容梳洗打扮后,走到回廊上,看着天色。   果然如前世那般,天气有放晴的迹象,是个极好出门做生意的日子。   安容吃了早饭后,便带着丫鬟去了松鹤院。   进门的时候,正巧听到孙妈妈禀告,“今儿原是各大庄子给府里送账册和瓜果蔬菜的日子,偏偏遇到禁市,估摸着只能等到明儿了。”   老太太端茶轻啜,笑道,“这禁市令下的着实叫人费解,整个京都都在议论,好在只禁一日,不然昨儿只怕要引起骚动。”   孙妈妈往香炉里添香料,笑道,“正是禁足一日才叫人费解呢,好好的,又没有出什么意外,为何要禁市。”   大姑娘嫁期在即,每一日都要出门采购不少东西回来,今儿平白耽误一天,赶明儿手忙脚乱,怕出纰漏啊。   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孙妈妈把香炉挪远一些,才道,“皇上的心思谁琢磨的透,今儿肯定会有不寻常的事儿发生,咱们等着瞧便是了。”   所有人都这样想,包括某个背黑锅的皇上大人。   他的感觉尤甚,因为一大清早,他就眼皮直跳,要知道他这眼睛可非同一般啊,上上一次跳,清河决堤,上一次跳出门遇刺客。   不是大周倒霉,就是他倒霉。   这会儿他待在御书房,哪儿也不去,断然不会有事,可是眼皮子直跳,那就是大周有事啊!   昭文帝想传召萧湛进来问个清楚,可是昨儿明言了,要是今儿风平浪静,赶明儿一定赏他三五十大板子。   就这样在猜测着,一个时辰,昭文帝愣是没看进去两本奏折。   好吧,御书房里就这么两本奏折。   他虽然爱下棋,对于朝廷大事,还是很用功的,今儿原是休沐,可就是有那些大臣,放着好好和家人团聚的机会不要,非得办公,然后拉着他一起,处理国家大事,这样尽心尽职的大臣,你骂他吧,不应该,不骂他吧,心底不痛快。   昭文帝难得有这么清闲的一天,偏偏跟禁市令搅合在一起,玩都玩不痛快了。   徐公公端了盏茶近前,“皇上,您喝杯茶消消火气。”   昭文帝扫了徐公公一眼,伸手接了茶盏,轻轻的拨弄着,才刚要呷一口,忽然耳朵一动。   “外面是什么声音?”昭文帝问道。   徐公公耳力不凡,自然听到有动静,而且还不小呢,正要说话,外面就有小公公急急忙慌的进来禀告道,“皇上,不好了,下冰雹了!”   昭文帝一怔,手里的茶盏一斜,滚烫的茶水撒在了龙案上,将字迹苍劲有力的奏折给浸透。   那奏折正巧是请奏皇上收回禁食令的。   昭文帝顾不得这些,站起来就出了御书房。   立在御书房前,看着滚滚而落的白玉珠,砸在地上蹦蹦响,像极了一地的白鸭蛋。   徐公公看的呆住,急急忙道,“皇上,这冰雹之大,百年难得一见啊,这要叫人蒙头砸住,指不定要将人砸晕。”   前朝覆灭,那冰雹也大,但是似乎还没有这个大,只不过那时春季,砸坏的是农作物和人,这回是冬天,真是天佑大周啊!   听着冰雹珠子砸下来的声音,昭文帝的心都凉了半截,若不是有禁市令,他估计要写罪己诏了。   徐公公望着皇上,神情激动道,“皇上,这禁市令下的实在是时候,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都在屋子里抱媳妇抱孩子,被砸死砸伤的人就少啊……。”   昭文帝心情又差又好,差是莫名其妙突如其来一场冰雹,好的是,因为有所防备,损失较小,估计是前所未有的小。   谁说下棋误国,要是不下棋被萧湛那小子赢一回,自己怎么可能答应他禁市?下棋是好事!   昭文帝就站在御书房前,冰雹下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好在冰雹之灾来的快,去的也快,约莫一刻钟的样子就停了,依照以往的经验,这一停,就不会再下了。   “传萧湛,朕要见他,”昭文帝心情大好道。   松鹤院,正堂前。   看着一地的白玉珠,老太太拨弄着佛珠,念道,“阿弥陀佛,这一场冰雹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无家可归了。”   孙妈妈也被一地的冰雹珠子给吓的合不上嘴了,“老天保佑,幸好是禁市了,这要人来人往,被这冰雹珠子一砸,再厚的皮肉也得见青啊。”   老太太心中宽慰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见朝廷把一件事办的这样大顺人心。”   安容站在一旁,心底大松了一口气,她尽力了,至于那些还躲不过去被冰雹砸伤的,实在是命里注定了。   只是这么大的冰雹,连屋顶上的瓦片都能砸碎,那茅草屋肯定顶不住,不过有茅草屋,好歹能顶一时半会儿,就算被砸到,也是小伤,总比在田地里,避无可避好。   除了悲天悯人的,就是自我反省的,尤其是那些反对禁市令,觉得朝廷胡作非为的商人小贩,没少在心里嘀咕咒骂。   这会儿见一地的冰雹,毫不犹豫的就给了自己一大巴掌,叫你嘴贱,叫你敢质疑皇上的圣旨,这要出去摆摊子,东西被砸毁了不说,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不是危言耸听,冰雹是冰,大多又是圆的,密密麻麻的落在地上,人走起来肯定会摔跤,街上人来车往,不是被人踩就是摔伤被马踩。   那惨绝人寰的景象,简直不敢想象。   还有反省的,就是昨儿进宫请求皇上收回禁市令的文武大臣,尤其是右相,深深的自责着,心中庆幸没有劝服住皇上,不然今儿他真该以死谢罪了。   看着一地的冰雹,不少人高呼皇上圣明,皇上万岁的。   昭文帝听到皇宫外,百姓们这样喊,心中激动,坐在御书房龙椅上,含笑看着请安的萧湛。   “你既然知道今儿会下冰雹,为何不直接告诉朕?”昭文帝问道。   萧湛眉头轻动,回道,“告诉皇上,皇上不会信。”   心情很好的昭文帝听到这话,脸顿时一僵,这小子天生不合适做官,会不会说话啊,懂不懂如何讨朕的欢心,跟他那面瘫脸舅舅一个德行,多说两个字会死啊,就不能说‘皇上不一定会信’吗?   试都没试,就一棍子把朕给打死了,朕怎么会不信呢,这么大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徐公公站在一旁,看着皇上憋屈的脸色,心底觉得好笑,其实萧小将军说的不错。   这样的事,皇上真的不大可能会信,钦天监负责观察天象,并没有说会下冰雹,皇上自然是相信钦天监多些了。   本来皇上心情很好,钦天监那些大臣还觉得能躲过皇上的盛怒,谁想萧小将军一句话,皇上就怒火冲天了,还不能对着他发,钦天监估计躲不过去了。   昭文帝怒啊,可是萧湛有错么,没有,人家有的只是功劳,皇上不打算跟个小辈一般见识。   “你是如何知道今儿会下冰雹的?”昭文帝问道。   萧湛抬眸看着昭文帝,略微犹豫了一下道,“别人告诉臣的。”   昭文帝微微一鄂,眸底染过喜色,忙道,“此人是谁,竟有如此本事,可比钦天监那群酒囊饭袋有用百倍,朕要招他入宫,委以重任。”   萧湛银色面具下的脸慢慢裂开,眸底还有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对于安容是不是真会算命,他也猜不透了,她似乎很厉害,可是瞧着又不像,反倒像极了那骗吃骗喝的假道士。   “臣想她不会入宫的,”萧湛收回思绪,回道。   臣想,这两个字又成功惹怒了昭文帝,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怎么教他的,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笨的要死,会不会顺着朕的话去说,好歹你要问一下吧,你又不是人家,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进宫,昭文帝心堵的慌,好想发怒。   看在他才立了功劳的份上,昭文帝的脾气格外的好,一摆手,徐公公就宣旨了。   撇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萧湛官升一级,赏黄金五百两,另外绫罗绸缎百匹,还有一些珍奇古玩。   徐公公宣完,昭文帝望着萧湛的脸,想看看他激动的神情,可是看来看去也只有那张破面具,心再次堵的慌。   脸上没表情,肩膀也不抖,一点都不高兴,朕的赏赐给少了吗?   这要换成别人,哪怕夸一句,都能乐半天了,昭文帝想轰人了。   “朕还是希望他能入朝为官,”昭文帝重申道。   萧湛嘴角轻动,皇上是真想她为朝廷效力,可皇上都没问问人家是男是女,就直接认定是男子了,难怪她做“沈二少爷”那么容易,那么成功。   为了打消皇上的念头,萧湛道,“她心地善良,若是大周还有危难,她若是知晓,不会不说的,皇上放心。”   昭文帝想想也是,会点本事的人都特别傲气,不愿意被朝廷的条条框框所束缚,只要他心怀朝廷,在朝在野他也不是特别在乎。   只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他想见见罢了,毕竟今儿他名声大赫,深得百姓爱戴,全是因为他和萧湛的缘故。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绕道      思及此,昭文帝觉得萧湛还是不错的,虽然嘴是笨了点,可比朝中那群别的本事没有,只会溜须白马的大臣好。   禁市令早在冰雹停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摘掉了,有官兵组织百姓清扫大街小巷的冰雹,很快,街道就渐渐有了人气。   松鹤院,正堂。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听福总管禀告道,“老太太,府里大小道路已经安排了人手清理冰雹了,府里只有七八个丫鬟被冰雹砸伤,奴才去瞧过了,伤的都不重。”   “只是花园里那些花卉,还有各院落里的储水大缸,以及一些墙和一起杂七杂八的零碎物,被砸毁不少,庄子上的损失暂时还不知道,估计农作物这一季收成是没多少了。”   老太太听得点点头,“人没事就好,至于花园里那些花卉,就算事先知道了,也挪不开。”   老太太庆幸是冬天下的冰雹,冬日里人懒洋洋的,不爱去花园里闲逛,一些珍贵的花卉都放在暖阁里培养,等来年开春了再挪出来,这要是换做春天,损失可就不止小千两了,估摸着上万都说不一定。   安容坐在一旁,听福总管禀告,见他只提到花卉和水缸,有些憋不住道,“还有屋顶上的瓦片呢,那么大的冰雹砸下来,肯定会砸坏不少,要是遇到下雨天,屋子里毁坏的东西可就不少了。”   这些东西包括无法清洗的,比如地毯,字画,还有衣服等。   福总管愣了一愣,一拍脑门道。“是奴才疏忽了,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奴才这就派人挨个仔细的查看,尽快将那些被砸碎的瓦片替换下来。”   老太太点点头,福总管便退了下去。   老太太拍着安容的手,眸底带着赞赏笑道,“管家才不过几日。考虑的越发细致周到了。”   安容脸微微窘红。她哪有那么细致周到,不过是切身体验过罢了,比起上一世。这一世的损失确实不算什么。   不过老太太总觉得灾难之时,不做点什么,对不住良心,往年大灾之后。侯府总要施粥济困,也算是替侯府积德。   此时是正午时分了。安容就陪着老太太用了些饭菜,看着桌子上清脆的豆芽,老太太的胃口着实好了不少。   安容趁机道,“祖母。这一场冰雹过后,庄子上的菜估计没多少了,我打算多培养一些豆芽。让人另外开个小作坊,专门卖。”   老太太顿住筷子。望了安容一眼,眉头轻皱,未出嫁的女儿就开铺子做生意,似乎俗气过重了些,可是这豆芽着实不错,侯爷昨儿还说不少大臣喜欢,她吃了两日,依然觉得清脆爽口。   安容见老太太犹豫,她也知道这样做大胆了些,可是豆芽京都好像还没有旁人,等她让豆五把作坊一开,厨房买菜的婆子迟早会知道,到时候还能瞒的过祖母么?   所以,安容很爽快的就先招了,她知道老太太不会否决的,虽说士农工商,商人最末,可是哪个官家没几间铺子,那就等着喝西北风吧,而且将来她陪嫁里,少不了就有铺子,先学着打理,将来才不会坐吃山空。   这不,老太太犹豫了会儿,眉头落到豆芽上,轻点了点头,“开作坊可以,切不可为此抛头露面。”   安容点头如捣蒜,这一点不用老太太叮嘱,她也不会去抛头露面的。   吃过午饭后,安容歇了没一会儿,就有丫鬟来报,说街道通畅,已经有不少马车了,老太太这才放心让安容出门。   带着秋菊,安容从容不迫的迈步去前院。   一路上看着草蔓里,那圆润的冰粒子,心中暗道,这要是一地的珍珠就好了。   前院,福总管正忙着吩咐下人办事,瞧见安容走过来,忙行礼道,“四姑娘之前说的不错,老奴让人检查了一番,瓦片碎了不少,幸好防备及时,不然等下雨,那些屋子就完了。”   等到那时候,他这个做总管的就有考虑不周之罪。   安容但笑不语,看着大门外,小厮牵扯一匹新的马车过来。   车身似乎比之前的略大了一些,裹着厚厚的呢绒,车华盖缀着流苏,每个流苏上都有小银铃铛,奢贵异常。   安容望着马车愣了愣,“怎么跟之前的不一样?”   福总管忙回道,“五姑娘听说马车坠毁了,亲手绘了图纸让人照着做的。”   安容望着马车,额头轻挑,难怪会这样奢侈了,弋阳郡主和清和郡主的马车都没这个一半了,这样的马车停在街道上,还不得时时防备着,那流苏会不会被人给剪了去?   “给我换一辆简朴的马车来,”安容不喜欢招摇,向福总管道。   福总管微微一鄂,有些怔然的看着安容,四姑娘不喜欢华贵的马车么,以前她不也嫌弃马车太简朴了,要多些银铃铛在上面才好,他可是特地吩咐下人牵的马车来,心里还担心五姑娘知道了,会恼他呢,毕竟是她亲手绘的,她不先坐,心里会气恼。   安容哪还记得前世自己喜欢华贵的马车,时隔那么多年,有些不良恶习早改了,马车最重要的是坐着舒适,漂亮奢侈倒是其次。   安容有吩咐,福总管哪敢不应啊,赶紧让小厮重换了马车来。   半盏茶的功夫后,安容坐在了马车内。   在马车里,安容拿出给江沐风准备的礼物,一把精致的匕首。   摸着上面的花纹,安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   合上锦盒,安容闭眼假寐。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忽然马车停下来,因为惯性缘故,安容身子往前一倾,再后退撞到马车。   困意全搅合没了。   安容掀开马车,小厮就道。“姑娘,前面好像出事了。”   “还能不能走?”安容问道,要是绕道的话要多走不少路。   小厮下了马车,望着安容道,“奴才去前面瞧瞧。”   安容点点头,小厮就跑前面去了。   安容放下车帘,坐在马车内无聊。好在没一会儿小厮就回来了。   安容掀开车帘望着他。小厮回道,“前面砸伤了人,好像是冰雹砸碎了酒楼上的瓦片。风一吹掉了下来,把路过的人给砸了,好像是位贵家少爷,他一定要酒楼赔偿。酒楼说是冰雹的缘故,不怪他们。就这样僵持不下,把前面路给堵……。”   小厮话到一半,眼睁睁的看着安容唰的一下把车帘子给关上了,到嘴巴的话愣是不知道要不要接下去。   萧湛骑马走过来。银色面具下,一张原本白皙如玉的脸,此刻在面具的对照下。显得格外的黑沉。   他到底怎么着了,她不过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都怀疑有没有看清楚是他,就想都不想就把车帘给放下了,他就有那么可怕吗?   萧湛忽然觉得今天这身衣裳不对了,她好像怕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这身衣裳和面具。   马车里,安容又想剁手了,一张脸涨红如血玉,又羞又恼,还有些抓狂,她好像见到萧湛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都不一定认得出她,她为何要跟做贼心虚一般?   安容双手拍着脸颊,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掀开车帘,稍稍抬眸就见到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神。   安容觉得自己手在颤抖。   努力维持镇定,对小厮道,“绕道走。”   萧湛的脸又黑了三分。   小厮为难的看着安容,“四姑娘,后面也被马车堵着了,没法转弯,只能一直等了。”   等小厮说完,安容这才放下车帘,眼角余光一直瞄着马背上的萧湛,心中纳闷,前面就算堵了,马车过不去就算了,马也过不去了吗?   安容想想又觉得不对,他不是应该往回走么,往回去的路又没有堵,他怎么一直停在那儿啊?   安容哪里知道,萧湛是往前走的,忽然发觉那是武安侯府的马车,那车夫还是那日归龙山出事的马车的车夫。   正巧前面堵了,他就掉转了头。   好吧,他也是存心想试试,安容是怕他人还是怕他衣裳面具。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安容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萧湛心中之憋闷,简直都将他活活给憋死。   换身衣裳,夜闯香闺她不怕,穿这身衣裳,她连多看一眼都吓的手足无措。   萧湛紧紧的盯着车帘,眸光之深邃,让小厮都缩起了脖子,姑娘的反应好像惹恼了萧表少爷?   姑娘怕他,真不是传言,以前还以为是装的,为了退亲糊弄老太太的,今儿总算是知道是真的了,可是萧老国公不是一直想替萧表少爷迎娶四姑娘么?   侯爷没法退亲,也没答应,还悬在那里呢,四姑娘这样子,哪能嫁给他啊?   一阵风吹来,小厮哆嗦的打了个寒颤,扭头瞧见身着单衣的萧湛,嘴撇了撇,这人真不怕冷。   萧湛抓紧缰绳,转头继续朝前走。   没一会儿后,前面的马车就走动了起来,小厮欣喜的跳上马车,甩起了马鞭子,马车缓缓前行。   一路上再没出什么事,马车安然的在建安伯府门前停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分家      建安伯府小厮瞧见是武安侯府的马车,赶紧迎了上来。   瞧见安容探出身子来,忙笑道,“还以为今儿禁市又下了冰雹,表姑娘不来了呢。”   秋菊下了马车后,过来扶安容下来。   安容笑看着小厮,问道,“伯府一切安好吧?”   小厮尴尬一笑,安好才怪了,最近府里鸡飞狗跳,估摸着就守门小厮最安全了,他不敢胡乱说话,便岔开话题道,“表姑娘先进府吧。”   安容嘴角勾了勾,小厮这样已经给出了回答。   其实不用猜,安容也知道建安伯府不会好过,外祖父肯定会发怒,江二老爷逃不掉,而且分家,本来就是一件烦人的事,为了利益肯定会争执不下,何况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分家。   安容轻提裙摆,迈步进建安伯府。   走了没十几步,就瞧见一个丫鬟送大夫出来。   安容眉头动了动,扭头看着小厮。   小厮挠了挠额头道,“春姨娘,就是二老爷房里的一房小妾,原是怀了身孕,谁想今儿突然下冰雹,那会儿她在外面,怕被冰雹砸到,就跑了起来,谁想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孩子保不保的住还不知道,不过已经来了两个大夫了。   安容听得神情微动,没想到这一世春姨娘的孩子是因为下冰雹没的,可是身怀有孕,不好好在屋子里歇着,怎么到处乱跑?   就算下冰雹,也不至于急成那样子跑吧?   安容带着疑惑去了内院,熟门熟路的去了江老夫人住的院子。   安容没想到,她来给江沐风送生辰礼物,却遇到建安伯府的热闹。   正堂里,这会儿二太太正跪在地上,哭的是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不是请罪认错,而是替春姨娘叫委屈。   “娘,你可得给儿媳妇做主啊,我们老爷这些年膝下就旭儿和素儿,媳妇一直帮着给老爷开枝散叶,好不容易盼到春姨娘有了身孕,可是今儿却因为大嫂的狠心,孩子没了,”江二太太跪在那里,哭的伤心极了,口口声声指责江大太太的不是。   江大太太坐在那里,冷笑几声,“弟妹,春姨娘还说你身子不适呢,我瞧你是中气十足啊,就算你病了,还有贴身妈妈,大丫鬟,再不济还有扫地婆子吧,一堆人伺候,居然轮到一个怀了孕的姨娘来取月钱,天忽然下冰雹,她自己要跑,怨的了谁?”   江二太太狠狠的望着江大太太,“不怨你怨谁,还没分家呢,就断了我们二房的月钱,我们二房如今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春姨娘怀了身孕,要吃这个要吃那个,我哪有银子给她,我连自己都养活不起了,她不自己去找你,我让丫鬟去,你就会给月钱?”   江大太太望着江二太太一眼,笑道,“既然知道丫鬟来,我不会给,那还让春姨娘来做什么,她除了肚子里多了块肉,比丫鬟高贵哪去了?”   “难不成要我看在一个还不知道怀的是男是女的姨娘面子上,就给二房发月钱,弟妹,我要真这样做了,那可是打你的脸,我给你留着面子,你不感激我,你还反过头来怪我。”   “是,二房如今是紧迫了些,可二房落到今日地步,是我害的吗?是我逼着二老爷替玉莲背的黑锅吗?”   “他既然背了黑锅,就没有什么委屈可言,当初合谋偷卖安容秘方的时候,手里拽着银票的时候,怎么不委屈了,如今倒好,一口一个委屈,我听着厌烦,二老爷连累建安伯府名声受损,连累我们老爷受人质疑,我们大房的委屈跟谁说去?”   江大太太越说眼神越冷,闹分家闹了几天了,她也豁出脸面去了建安伯府,拿到了她想要的赔偿,却死活不愿意分家。   老夫人更好,她膝下只有那么一个亲儿子,要是分家了,她也要跟着出去住。   堂堂建安伯府,建安伯夫人不住在嫡子府上,跑去庶子府上住,还真是笑死人。   一边还压着说三房放了外任没有回来,就算要分家也得等三房回来再分,无非就是想拖着,拖到老太爷气消掉,分家一事不了了之。   之前沐风还提醒他,二老爷心怀叵测,连安容的秘方都觊觎,会不觊觎他们老爷的爵位吗?   她想着这么多年,二老爷还算忠厚,玉莲更是处处行事周到,没想到内里竟然这么不堪,连女儿的秘方都偷了,觊觎建安伯府爵位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家,无论如何都得分了!   建安伯府老夫人,也就是那位扶正的周姨娘,这会儿是火冒三丈,狠狠的拍着桌子道,“你们能不能安生两日,你们这样成天的闹,是想把我和老太爷活活气死吧?!”   江大太太以前觉得老夫人办事还算公正,不偏袒二房,如今看来,一颗心只扑在二房上呢,哪有大房一丁点儿过?   以前还有几分敬重,这会儿早没了,当初要不是她身子不适,她以为她一个妾有机会扶正?   大太太呵笑道,“老夫人骂人前,最好还是带上名字,不然我还当你是在骂我呢,府里才下过冰雹,砸坏不知道多少东西,一堆乱七八糟的琐事等着我去处理,我却在这里和二弟妹耍嘴皮子,是我以前眼拙了,没瞧出来二弟妹这么贤良淑德。”   “当初二老爷纳春姨娘进府,也不知道是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如今她孩子没了,你倒是比谁都伤心呢,怎么,春姨娘就那么好,那么得你的心啊?”   “要说以前二老爷可做不出来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二弟妹,你管不住二老爷,不如再给他提个人如何,也算是弥补春姨娘小产了。”   你对春姨娘好,那就好到底吧,从此姐妹情深,互帮互助,把二老爷给调教好了!   江二太太气的没差点晕厥。   江老夫人脸阴沉沉的,拍着桌子道,“说的什么胡话呢,心疼春姨娘没了孩子是一回事,哪有心疼就扶了做平妻的,我建安伯府还有规矩没有了?”   江大太太站起身来,拿了手里的绣帕轻抹鼻尖,笑道,“原来我建安伯府还有规矩呢,不知道哪条规矩写了一个妾可以随随便便出院子,还去当家主母的屋子里伸手拿钱的规矩了,噢,二房的规矩松,妾可以随意走动,但是我大房的规矩还在,怎么着,还要我大房去将就二房吗?”   安容站在屏风处听着,眸底发亮,她从来都不知道大舅母的嘴竟然这么厉害。   在她的记忆中,大舅母可是个温婉的夫人,对待江老夫人也恭敬有加,方才那一番话,她着实没听出恭敬在哪儿。   安容嘴角勾了勾,她喜欢前世的大舅母,更喜欢这一世的大舅母。   安容哪里知道,在江大太太心中,江老夫人不再是她以前敬重的建安伯府老夫人了,她是敌人,是觊觎她丈夫和儿子爵位的敌人,有谁会对着敌人和颜悦色的吗?   为了保住江二老爷,江老夫人各种招数都使了出来,便是只隔了一道墙,江老夫人也不许二房分出去。   江大太太想起自己儿子做的那个怪异的梦。   梦里江大老爷封侯,然后落水而亡,他也被人给下毒害死,她呢受不住打击,有些疯癫有些傻了。   有人说梦是反的,也有人说梦是预兆。   江大太太只相信,做梦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敢害她儿子和老爷,哪怕是在梦里,江大太太都气的浑身发凉了。   话说,安容胡诌而来的梦说给了江沐风听,又经过他的改造,直接成了他的梦,然后说给她娘听。   至于江大太太的手段,从江老夫人扶正到现在,都没能将她的管家权给夺去,就知道她的手段了。   江二太太和江老夫人气的浑身哆嗦,就是拿江大太太没辄。   倒是屋子里的丫鬟见气氛凝固,唤道,“老夫人,表姑娘来了。”   江大太太高兴的站了起来,她可没想过会是沈安玉,她压根就没给她送帖子去。   瞧见安容迈步进来,江大太太喜不自胜,直接朝安容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快让大舅母瞧瞧,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你,长高了,也长漂亮了,难怪你大表哥说你变了,变的哪哪都好了。”   安容一脸窘红,哪有这样看外甥的,大舅母,咱们谦虚点行吗?   安容小意的望了眼脸色不大好的江老夫人,才道,“我一直想来的,只是因为秘方的事,祖母不要我随意来这里,免得外人说我一个侄女上门问责舅舅。”   江大太太轻轻一笑,帮安容整理肩上的头发,笑道,“你祖母说的对,她是为你好,虽然府上不止一个舅舅,可外人不知道啊,还是得避讳些,往后等伯府分了家,到时候你想来便来。”   安容听出来了,江大太太是极想分家的,她举双手赞成。   安容作出一副无知的模样,问道,“那日二舅母去侯府,找母亲要赔偿,我就听丫鬟说伯府要分家,分了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淤青      江大太太眼神一黯,轻叹道,“大舅母也正为这事发愁呢,你二舅母一家不同意分家,老夫人可疼你二舅舅了,宁可不住建安伯府也要跟着一块儿出去。”   安容眉头一拧,不期然的扫了江老夫人一眼,呐呐声道,“老夫人是因为觉得没把母亲和二舅舅教好,觉得羞愧不做伯夫人了,要跟着二舅舅一起出府吗?”   江大太太先是一愣,随即眸底一亮。   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当初老夫人扶正,就是因为把二老爷和玉莲教育的好,乖巧懂事,这都懂事到偷女儿的秘方了,她那也叫教导有方?   教出来那么下作的女儿,儿子还不辨是非帮着背黑锅,蛇鼠一窝,既然她想跟着二老爷分家,那就一起分了呗,左右建安伯府的流言够多了,不在乎多这么一个了。   原就是由妾室扶正,总不能叫她毁了整个伯府吧。   江大太太找到了必须分家,也必然能分家的理由了,只是这会儿老太爷还不在,她得把江家里里外外的族人都叫来,理直气壮的分家!   建安伯府还轮不到她们二房叽叽哇哇,想不分便不分的。   江大太太的心情忽然就格外的明媚了,拉着安容一直说,才不让安容去给江老夫人见礼。   “你大表哥上午就回来了,你大哥也在,这会儿都在你大表哥院子里,”江大太太笑道。   安容猛然怔住,“上午就回来了,不是下冰雹吗?”   江大太太可恨这场冰雹了,砸坏点东西都不算什么,砸坏了她宝贝儿子,那可是没法原谅的。   “被冰雹砸的浑身淤青,脸都破皮了,”江大太太叹息道。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熟悉,是沈安北和江沐风的脚步声。   安容朝屏风处望去。   一双清冽的眸子从两双脚步迈步进来之后,眼珠子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随即很不厚道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谅她吧,她不是故意不厚道的笑话自己的亲大哥和亲表哥的,实在是太好笑了,憋不住。   两个翩翩俊俏少年郎,这会儿白皙的脸庞上,一块黑,一块儿黑的,就跟泼墨画梅一样,还是那种用狼毫笔沾着泼的,东一块西一块。   江沐风和沈安北两个耷拉着眼神,紧紧的盯着安容,里面夹着各种哀怨,这是他们的妹妹么,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说好的关心的眼神,关切的问候呢。   除了安容没有憋住之外,还有江大太太,她也是又气又恼,该死的冰雹,把她一个好好的儿子给砸成什么样子了。   至于一众的丫鬟仆妇,那是想笑不敢笑。   至于江老夫人和江二太太是没心情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就伤了点吗,又没有毁容,毁容了才好笑。   安容朝两人走近,瞅着两人的脸,每人脸上都伤了七八处。   安容不解了,“为什么抹黑色的舒痕膏,晶莹剔透的呢,用完了?”   沈安北皱紧眉头,望着安容道,“那个晶莹剔透的白天能用?”   安容扯了扯嘴角,“虽然两个药膏颜色不一样,但是药效一样啊,我还特地叮嘱了丫鬟,告诉你效果一样,晶莹剔透的白天用啊,你怎么?”   沈安北脸黑了,差点点就跟药膏的颜色一样了,怒不可抑,“我就说两个药膏味道一样,应该是一种药膏,周少易非得说不同,说小厮说透明的晚上用,黑的白天用,我们几个顶着黑乎乎的药膏,被整个书院的人笑话!”   安容囧了。   沈安北气的抓狂,他就拜托了周少易那么一件事啊,就有事走开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被他给坑惨了,他英俊的形象啊!   沈安北在心里将周少爷揍过来揍过去,而远在琼山书院的周少易一个喷嚏打了。   其实吧,他也是无辜的,那会儿他正在沈安北的卧室里烤肉吃,外面小厮送东西来,他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没听清楚。   后来沈安北回来,发现药膏有两盒,问他怎么用。   周少易想了一想,好像说药效什么的,透明什么的,反正记不清了。   他琢磨着,既然说了药效,又颜色不一样,应该是两种不同的药,还说白天用和晚上用。   说明不能随意乱用,显然黑的要白天用,透明的是晚上用的。   就这样,把沈安闵几个给坑了。   安容觉得她也有错,她不应该多说一句的,不多说的话,傻子也知道怎么用啊。   不过安容还有一个疑问呢,紧紧的盯着沈安北,“大哥,那日在琼山书院,我不是说让你下午才出琼山书院回侯府的吗?”   “是啊,”沈安北可没忘记这事,“所以我上午没事,就来建安伯府了,只是没想到会碰到下冰雹,砸的人脑袋疼。”   安容,“……。”   安容抚额,望着天花板发呆,她决定不同情大哥的被冰雹砸的遭遇了,她都那么提醒了,他只记得别回侯府,就不记得别出琼山书院。   偏某个不知情的大哥还问,“为什么上午不能回侯府,府里有事吗?”   安容撇撇嘴,“我说那句话是让你上午别出琼山书院。”   沈安北愣住,呆呆的看着安容。   安容轻声骂了一句,让你不听叮嘱了,活该被冰雹砸。   沈安北背脊一怔,四妹妹这话的意思是,她让他下午出琼山书院,是为了帮他躲过冰雹之灾?   江沐风也听到安容的话,他比沈安北知道的更多,之前被冰雹砸的时候,他就猜到安容估计是做梦的时候也遇到了冰雹,所以才叮嘱沈安北下午才出琼山书院回府。   安容的梦再一次变成了真的。   而沈安北则对安容无话可说了,她真的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第一次可以说是蒙的,那第二次呢。   几人都心照不宣,没有再提。   规规矩矩的给长辈请安。   江大太太瞅着儿子脸上的药膏,有些抚额,不过对于沈安北随身带的药膏,她知道不会有差,便略微放心。   “我让厨房准备了长寿面,一会儿你吃……。”   江大太太还没说完,江沐风忙打断她道,“娘,长寿面我晚上再吃吧,一碗长寿面下去,哪里还吃的下别的啊,你总不能让我看着大表哥和安容吃吧?”   “没事,你吃长寿面,看着我们吃菜就行了,”沈安北拍着江沐风的肩膀,笑道。   安容也点头,表示可行。   江沐风焉了,果然是亲兄妹,明知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吃面了,还这样说,明明是他过生辰啊,结果吃的是最不喜欢的东西,这也就算了,还得看着他们吃,心塞。   一家兄妹,也就不顾及那么多了,去了江沐风的院子。   满满一桌子好吃的,安容和沈安北吃的欢畅,一边盯着江沐风。   “表弟,长寿面要一口气吃完才吉利,”沈安北嚼着菜,含糊不清道。   江沐风瞪着他,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多少人都不过生辰,不吃长寿面,不照样活的好,可要他真不吃完,他还真不敢。   因为丫鬟会重新端一碗来,说方才吃的那碗不算长寿面,这一碗才是。   自欺欺人好么!   江沐风一碗面堪堪吃完,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姑娘,很小,才四岁的样子,粉雕玉琢的,双眸弯弯如水洗葡萄,泛着闪亮光泽,恨不得扑过去啃两口才好。   安容看着她,喜欢极了。   “如锦,过来,到表姐这儿来,”安容招手道。   江如锦,江沐风嫡嫡亲的胞妹,今年才四岁。   江如锦望着安容,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上回给她带了小糖人的姐姐,顿时眉开眼笑的跑了过去。   安容看着她包裹的圆滚滚的,头上浓密的头发用天蓝色绸缎系成蝴蝶结,还有蓝色的狐狸毛,可爱爆了。   江沐风见了也直笑,问丫鬟,“外面天冷,怎么把她带来了?”   丫鬟胆怯,道,“是姑娘一定要来的,奴婢问过太太,太太同意了才带来的。”   安容摸着她的脸,暖和的,一点也不冷。   “我做轿子来的,”江如锦咯咯笑道。   江沐风伸手去捏她的脸,羡慕妒忌道,“娘给你做的轿子,大哥也喜欢,你借大哥坐一坐吧?”   江如锦皱着包子脸,摇头,“娘亲说大哥坐不进去,会把我的轿子给坐坏的,我让娘亲给你做一个,爹爹说大哥皮厚,冻不坏。”   沈安北扑的一笑了,“舅舅果然慧眼如炬,看出了你的本质。”   江沐风一脸黑线,父亲成心的在如锦面前败坏他做哥哥的形象啊。   不过好像做大哥的貌似都没有什么形象可言,比如眼前的大哥和小妹。   读书不如小妹,说话做事不如小妹,压力甚大啊。   还好,如锦才四岁,他是绝对的大哥,说一不二的大哥。   安容问江如锦饿不饿,江如锦看着一桌子的菜,指了指鸡腿,安容给她夹了一个。   她就乖乖的坐在那里吃,吃了一半的时候,忽然抬头看着安容,“我想吃糖人。”   江如锦望着安容,安容无措的望着沈安北,又望着江沐风。      第一百五十五章 挡路      怎么办,她来都没给如锦带礼物,现在小表妹要了,她说没有会不会太不像表姐了?   江沐风望着江如锦道,“今儿下冰雹,街上禁市了,没有卖糖人的,下次,下次大哥给你买。”   江如锦望着江沐风,撅着小嘴差点哭出来,“大哥,你就知道骗人,每回都说给我买,一直就没有。”   沈安北望着江沐风,一脸凝重道,“沐风表弟,你这就太不应该了,君子一诺,重似千金啊,何况一糖人乎?做人要守信重诺……。”   江沐风没差点吐血,今儿是他过生辰啊,过生辰啊,怎么合起伙来欺负他一个了?   江沐风把江如锦拉过来,再三又再三的保证,“大哥要去读书,没法给你买,我一会儿求娘明天给你买一串。”   “娘才不给呢,娘说吃糖人长虫虫,”江如锦戳着碗里的鸡腿道。   江沐风拧眉,“你都知道吃糖人会长虫虫,还要吃?”   江如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可见糖人的诱惑大过对长虫子的惧怕。   江沐风揉揉江如锦的小刘海,然后望着安容,眸底的意思很明显:我也要礼物。   安容真是快被这对兄妹给打败了,回头望着秋菊,秋菊才去拿了礼物来。   精致的锦盒,里面的匕首更是叫人叹为观止。   江沐风肖想这样的匕首可是肖想很久了,拿起来,对着碗轻轻一砍,碗顿时啪嗒成了两瓣,惊呆了小如锦。   呆呆的望着那碗,又看了看匕首,最后道,“我也要砍碗。”   江沐风望着站在一旁的小如锦,慎重道,“这是刀,可不是别的东西,你可不能玩,等下次大哥回来,再给你带一串糖人。”   别说,除了小如锦,还有一人羡慕妒忌呢。   沈安北的匕首被周少易半路打劫后,安容一直没再送他一把,每次回府又都匆忙的很,这会儿见到匕首,心里想的慌。   “还有么?”沈安北问道。   安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是特制的匕首,独一无二的,哪能随随便便就有啊。”   “就是,独一无二,”江沐风嘚瑟的道,明天带回去能显摆显摆了。   沈安北扫了他一眼,望着安容道,“你这样出手阔绰,回头二弟真进了琼山书院,会很为难的。”   安容不以为意的夹了块鱼肉,小心的挑刺道,“这有什么,整个琼山书院都知道,我们武安侯府在教育小辈上很奇怪,之前二哥是放养,月钱多些很正常,入了琼山书院,那就是放在笼子里养,吃什么都是定量的,限制他用钱跟大哥你一样,谁还敢说不行?”   沈安北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完美无缺的理由,直接解释了为什么“沈二少爷”忽然就变穷了,读书害的。   吃完了饭,安容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就带着小如锦去给大太太请安,半道上,有丫鬟请她去外书房。   小如锦拉着她不让走,安容只好带着小如锦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   安容推门进去,便见到了外祖父江老太爷和舅舅江观。   江老太爷坐在书桌前,望着桌子上的碧玺镇纸发呆,江观则坐在一旁,端茶轻啜。   小如锦迈步进去之后,瞧见外祖父和父亲,忙福身请安。   江观对自己的小女儿可是疼爱有加,见她也来了,伸手就抱起了她,“如锦怎么也来书房了,可是想爹爹了?”   “我不知道爹爹在这儿,我是跟表姐来的,”小如锦如实道。   安容迈步上前给江老太爷请安,发现他眼眶微红,不等安容福身,他便过来扶起安容。   “外祖父有愧与你,原想你母亲过世后,能有个人好好照顾你们兄妹,没想到却是,”江老太爷羞愤不已。   安容知道,外祖父这一辈子注重清名,没想到人到晚年,却毁在了庶子庶女上。   据说江二老爷罚跪祠堂,罚跪一个月,如今还在里面没有出来,至于大夫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不休回来,外祖父是管不到她的。   “安容没有责怪外祖父,外祖父是为了我和大哥好,我们都知道,只是人心哪是一成不变的,”安容轻声道。   安容越是这样说,江老太爷越是羞愧,当年他怕武安侯府随便娶个继室,会欺负安容兄妹。   谁想到这么多年安容和沈安北都好好的,最后欺负他们的竟然是他选的女儿,当时听到这消息时,江老太爷觉得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还是狠狠的一巴掌。   “出了那样的事,外祖父应该亲自登门去给你祖母赔个不是,外祖父实在是没脸上门了,”江老太爷神情惋惜,眉间憔悴。   安容知道江老太爷身子不好,前世明年开春的时候,他就把建安伯的爵位传给了舅舅,自己也不再过问朝政,一心闲云野鹤,但也没有过多久,在舅舅出事前几个月,就病逝了。   安容想到一件事,外祖父应该不会不同意分家才对啊,他都那么恼江二老爷了。   “外祖父,你不同意大舅舅他们分家吗?”安容问道,其实这些不该她一个外孙女问的,可是她忍不住。   江老太爷望着安容,摇了摇头。   他不会不同意分家,只是江老夫人要死要活的不愿意,他顾念他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打算等三房回京了再分。   安容听得扭眉,细细回想,好像这一年,建安伯府三房并没有回来过年,当初来拜年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三舅舅一家。   也就是说分家还得到明年了。   安容呲牙,果然指望外祖父是不行的,不过大舅母现在和以往不同了,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分家。   安容没再多问,否则就太过失礼了。   问了问江老太爷身子情况,这一世安容不是前世那个懵懂无知的安容了,江老太爷站久了坐久了都会腰疼,应该是脊柱问题。   安容空有一脑袋医书,愣是不敢确定是不是,而且还有可能是非脊柱问题引起的。   赶明儿请柳大夫来看看,听他详细说说,自己再想办法整理一些方子和调理办法,看哪个能用。   从外书房出来,安容带着小如锦去了江大太太那儿。   江大太太拉着安容和小如锦坐下,以前江大太太没有女儿,安容又乖巧可爱,她都恨不得把安容抱回来养,一心就想生一个跟安容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儿,盼了许多年才如愿。   得知安容从江老太爷书房出来,江大太太拍着安容的手道,“你外祖父身子骨大不如前,出了秘方的事,他是想去武安侯府给你祖母赔罪的,是我和你舅舅拦下了他,他年纪大了,我们不想他受屈辱,外祖父并非不关心你。”   安容眼眶微红,连连摇头道,“舅母,我知道外祖父关心我,我怎么会记恨他呢。”   江大太太笑着点点头,问安容在武安侯府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   说着说着,又转到安容亲事上了,江大太太话里流露出的意思是,想把安容许配给江沐风。   安容一双眼睛差点没瞪出来,呐呐半晌不知言语。   倒是秋菊在一旁道,“舅太太不知道,我们四姑娘这会儿亲事连侯爷和老太太都做不了主。”   江大太太微微一鄂,有些不明白,女儿的亲事不听长辈的,那还能听说的,江大太太着实猜了一会儿,才恍然笑道,“也是,早前老太太给你定过亲,最后还是太后做了主。”   言外之意,就是将来安容会嫁给谁,得听太后的。   江大太太放心一笑,她是把安容当女儿看的,怕她嫁的不顺心,所以才想嫁给江沐风,也算是知根知底,这会儿想到太后,心道安容救过太后的命,太后是真疼她,不会委屈她,她也就放心了。   秋菊捂嘴笑,四姑娘如今的亲事,怕是连太后也做不了主,她是想说的,可是安容给她使眼色,秋菊就闭嘴了。   安容可不想萧家和裴家抢着娶她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好在这事老太太提了一句,不许府里人胡言乱语,还真就没人说什么。   安容和江大太太闲聊,中间夹着小如锦逗趣,着实可乐。   见天色不早了,安容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辞。   江大太太送安容出门,小如锦要跟着,江大太太没许,小如锦站在那里,瘪着嘴,潸然欲泣。   安容蹲下,抱着小如锦笑道,“下次表姐来,一定给你带糖人。”   “拉钩钩,”小如锦不放心的举起小指头,修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晶莹闪光。   等拉了钩,安容才出门。   上了马车后,一路直奔侯府。   刚走到侯门所在的大街,马车速度就慢了下来。   安容心有不解,这条路侯府占了一半,平素来往的人不多,而且路又宽敞,是马车行的最快的时候啊,怎么停了?   安容想掀开车帘瞄一眼,就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传来。   是大哥的。   只听他道,“你们怎么来了?”   安容微微挑眉。   掀开车帘一角,就见到七八个骑马的少年把路给挡着了,瞧样子,应该都是琼山书院的学生。      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惭      那些少年打马走近,一脸羞愧道,“我今儿总算明白为何沈二少爷要戴面具了,原来是日夜苦读的缘故,他已经诗画双绝,才情不凡了,还这般刻苦读书,只差没头悬梁锥刺股了,我等惭愧啊。”   话说,这些少年着实受了回打击。   之前董峰几个要来侯府,被沈安北拦了又拦,这些学子干脆不告诉沈安北,直接就登门拜访了。   谁想到被领着去了西苑,见到沈安闵顶着两个黑眼圈,几人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病着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潇洒不羁的他,因为要进书院读书,觉得自己学识不够,在努力恶补,才熬黑了一双眼睛。   沈安闵是实话实说,几个学子却吓的腿软,两眼犯晕,那等学识还叫才学不够,那他们算什么?渣渣吗?   几人还想劝他尽早去书院读书,让枯燥的求学生涯变得有乐趣一些,这会儿一看,他们觉得还是等明年开春了再去比较好,那样先生就不会拿他作为榜样要求他们了。   要不是他们今儿亲眼所见,估计进了学院成为了同窗之后,会以为他是故意的,故作姿态让先生来为难他们。   他对自己太狠啊!   “安北兄,你还是劝劝你那二弟吧,别太拼命了,咱们书院的学子比他厉害的寻不出来两个,他还这般努力,这是要惭愧死我等啊,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缺钱,武安侯对你不满意了,应该的,”那些学子一脸同情的看着沈安北。   做弟弟的,怕大哥优秀,被父亲做为榜样要求自己,弟弟难为。   做大哥的,更怕弟弟们优秀过自己,让父亲失望,大哥难为。   而所有人中,最可怜,最难为的估计就武安侯世子了,有个聪慧不凡的弟弟,而这个弟弟还不一般的勤奋刻苦。   他是紧赶慢赶也赶不上了啊,真怀疑他回府,第一件事是不是挨骂,你瞧弟弟在家都刻苦的眼圈都黑了,你在书院还白白净净的,脸上挂彩,怎么做大哥的?   他们再也不羡慕他有个爽朗大方的弟弟了。   有这样的弟弟,真替他悲哀。   沈安北一头雾水。   二弟拼命,他拼命做什么?   还有这样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合适么,沈安北有些想吐血的冲动。   自打武安侯府“沈二少爷”出名之后,他就收到两种眼神:羡慕、同情。   按说这两种眼光不应该同时出现啊,可就这么和谐的出现了,既羡慕又同情。   沈安北想问,但是不敢问,就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漏了陷,转而请他们进府喝茶闲聊。   几个学子一脸惊愕的看着他,果然是不求上进,活该挨骂,沈二少爷都用功成那样了,他还喝茶闲聊,他们要是武安侯,估计对他不是打也是骂了,活该挨骂,以后再也不同情他了。   “喝茶就不了,趁着今儿放假,我们几个打算去墨书轩挑几本书,然后回府,”几位学子笑道。   再不用功,真的来不及了。   想想沈二少爷,诗画双绝,颇有急智,听说还烧的一手好菜,那么优秀了,还不要命的苦读,他们真是荒废光阴啊。   几人决定回去苦读了。   看着他们骑马走远,沈安北挠着后脑勺,望望天,望望地,最后望着马车。   没办法,马车里,安容快笑晕了。   “安容,闵哥儿怎么拼命了?”沈安北疑惑的问道。   安容捂着嘴,笑的快上气不接下气了,“大哥,‘沈二少爷’不是爽朗大方,诗画双绝吗,二哥觉得他做沈二少爷堕落了‘沈二少爷’的名声,要在明年入琼山书院以前,把我屋子里娘留下的藏书全部看一遍,这会儿距离他入学不过两个月时间,他怕时间不够,日夜苦读恶补呢,结果……。”   结果看在这些学子的眼中,就是优秀的无与伦比的二少爷不但优秀,还很刻苦,他们自惭形秽了。   沈安北哭笑不得。   看着他们那不可思议,自惭形秽的模样,沈安北觉得应该替沈安闵像先生讨赏。   先生可是用尽办法,想这些世家少爷好好读书,谁想到苦口婆心没用,“沈二少爷”的黑眼圈却可以。   他琢磨着是不是让沈安闵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书院溜两圈?   马车继续前行,在侯府大门前停下。   安容下了马车,才迈步进侯府大门。   就听身后有小厮惊喜唤道,“三老爷,那是三老爷回来了!”   安容和沈安北两个蓦然止步。   转身迈步跨出门槛,就见到快一年没见的三老爷骑马走过来。   两人瞧着眼睛越睁越大,眸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三叔,你这是怎么了?”沈安北忙过去帮着三老爷牵马。   三老爷摸着脸上的淤青,呲疼道,“回来路上遇到下冰雹,被砸的,你这脸怎么了?”   “我也是被冰雹给砸的,”沈安北颇叹息道。   安容向三老爷请安,三老爷连连夸好,夸的安容脸带酡红,不好意思的朝后面的马车望去。   顿时,安容的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只见那马车破破烂烂,车顶上面全是小洞,应该是被冰雹给砸的。   等马车停下来之后,安容才发现,小小马车里,挤着一堆人。   除了三太太之外,还有姨娘和丫鬟。   站在地上,三太太揉着肩膀和脑袋,一脸庆幸道,“能活着回来,真是菩萨保佑。”   安容看着三太太的狼狈,还有那些妾室额头青肿的模样,再听姨娘抱怨冰雹,要不是三老爷及时拉住了那些马,指不定她们这会儿都去见阎王爷了。   安容听着,心里觉得有些些愧疚,差点点,她在改变她们命运的同时,让她们丧命。   那么大的冰雹砸下来,而刚好马车又奔驰在荒郊野岭里,那种危险,可比她前两次体会的要可怕的多。   等安容给三太太见礼时,三太太一脸尴尬道,“原是给你们带了礼物的,结果回来路上遇到了冰雹,那一马车的东西全翻下了山崖,等明儿,三婶儿给你补。”   安容扶着三太太,看着她的眼神,不再跟前世那样淡冷,而是充满了温和、怜爱,安容心中一暖。   果然,三婶儿这一世对她大为改观,喜欢她了。   安容亲昵的道,“二哥回来,给我带了好些礼物呢,三婶儿今儿受了惊,快些进府给祖母请安,好回西苑歇息才是。”   三太太连连称是,抚了抚发髻,刚刚差点丧命的她,也顾不得什么妆容了,总不能先回西苑熟悉再去给老太太请安,那样就太过失礼了。   一路往前走,三太太问道,“老太太身子骨还好吧?”   安容摇了摇头,“祖母之前被气的吐血,府里事情多,她要时时照看着,根本静不下心来调养。”   三太太愕然,“老太太被气的吐血,谁气的?”   一旁三老爷双目充血,被气吐血的可是他亲娘,他不在侯府里,老太太居然被人气成了这样,大哥呢?   刚从任上回来的三老爷三太太对侯府的事还一无所知。   一边走一边说,有些话安容不能说的,府里领路的小厮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那些人尽皆知的事。   比如大夫人偷窃安容秘方,被皇上剥去了诰命夫人封号,比如大姑娘和三姑娘在梅花宴上误中春药,大姑娘失身,三姑娘落水差点病死的事。   这些事堆积起来,把老太太气吐血了。   三太太瞠口结舌,半晌合不拢,大嫂诰命封号被夺了?   听着小厮继续道来。   比如二老爷崴脚,二太太闪了腰,九姑娘被烫伤,五姑娘手上被炭火伤了,大姑娘几天后出嫁,三姑娘还病着,没有复原。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三太太都头晕目眩。   一侯府的伤员啊,而且小厮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如今侯府当家做主的是四姑娘,老太太一心盼着她能早点回来帮衬一二。   三太太望着三老爷,眸底写满了不敢置信,一年没回来,侯府简直天翻地覆了,尤其是大房。   还没在心底感慨完呢,三太太就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女儿和几日没见的儿子。   三太太再次傻眼了,女儿气色比以前好多了,脸上还有了些红晕,虽然是因为急切跑了几步的缘故,可是以前她跑步,脸是发紫的。   再看儿子,三太太心提了起来,“闵哥儿,你的眼睛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沈安闵恨不得捂着双眼不给瞧了,心里后悔没戴着面具出来。   沈安溪扶着她娘,连连摇头道,“娘,有件大好事呢,哥哥明年开春就能进琼山书院学习了,他的眼睛不是被人给打的,是日夜苦读闹的。”   “日夜苦读?不是装出来骗爹爹高兴的?”三老爷瞥了沈安闵一眼,压根就不信。   他会日夜苦读,三老爷觉得沈安溪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更叫他容易相信一些。   沈安闵一脸黑线,父亲就不信他有迷途知返,幡然悔悟的一天么?   沈安溪朝她爹努嘴,“爹爹,女儿许久没见你,至于为了哥哥骗你吗,哥哥真的看了几天几夜的书了,不信,你问四姐姐,哥哥的书都是借四姐姐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话长      见三老爷三太太透过询问的眼神,安容点点头。   三太太就高兴了,瞪了三老爷道,“闵儿知道上进了,你还不信,难道你就不希望他上进了,回来的路上,我还想着怎么样也要送你进琼山书院学习,没想到就成了,是你大伯父替你求的名额吗,这次回来可得好好谢谢你大伯父。”   沈安闵一张脸涨红,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好。   说是他自己争取的,好像太不要脸了。   说不是他争取的吧,“沈二少爷”才高八斗的名声又挂在那里。   真是说来话长啊。   看着父亲母亲狼狈的样子,还有四下丫鬟婆子,有些话他还真不好说,就算他想吹牛,有这么多人拽着,牛皮也鼓不上天啊,赶紧把话题岔开,得赶紧见祖母啊。   三太太见沈安闵没说话,心里就纳闷了,怎么闵哥儿不说是呢,除了侯爷可能有那本事之外,谁还有啊?   三太太不敢多问沈安闵的事,怕沈安溪心里不舒坦,几日没见闵哥儿就问这么多,反而多一年没见的她,才关怀了几句,怕伤了母女情分。   一路说说笑笑,本来三太太心情很好的。   谁想绿柳嘴快道,“本来姑娘脸色还可以更红润的,都是被三姑娘给害的……。”   “绿柳!”沈安溪呵斥一声。   绿柳撅了撅嘴,不敢多言。   不过三太太却听出来点别的,什么叫脸色还可以更红润,都是被三姑娘给害得,“到底怎么了,绿柳,你说。”   “奴婢不敢,怕姑娘回头恼了奴婢,”绿柳委屈道。   沈安溪不想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提不开心的事,摇着三太太的胳膊道,“娘,一点小事而已。”   三太太虽然看着沈安溪,但是目光一直没从绿柳身上挪开,见她撅着呲牙,显然对沈安溪的话不置可否。   “绿柳,有事就说,是我让你说的,五姑娘不敢罚你,”三太太问道。   三太太脸色沉下来时,真的有些吓人,绿柳忙回道,“姑娘本来身子已经大好了,都能和四姑娘一起去参加梅花宴了,谁想三姑娘为了能去参加梅花宴,给姑娘下了毒,害的姑娘呕吐腹泻,养了好几天才好,不然这会儿气色哪是这般,要比这红润有气色的多。”   绿柳娓娓道来,听得三老爷和三太太脸色阴沉如冰。   沈安溪瞧了心惊,忙道,“娘,幸好我没去,不然没准儿中春药的就是我了……。”   三太太望着沈安溪,心底是又气又恼,气沈安姒的心狠,罔顾她女儿的性命,梅花宴到底有多重要,竟然不惜这般心狠手辣了。   恼的是沈安溪心地善良,这都被人下毒了,还帮着她说好话,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长心眼的女儿,真是气的心口疼。   三太太虽然心里气,嘴上也没说什么,她能怎么办,能指着侯爷的鼻子骂他教女无方吗?   本来教女儿的事就归大夫人管,她都低贱到去偷自己女儿的秘方了,还能指望她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来?   况且他们今儿来回京,还多亏了安容呢,是她求了瑞亲王,三老爷才得以高升,她们今年才能回京过年,一家团圆。   “好了好了,今儿才回来,有些事等过些时日再说不迟,”三老爷摆手道。   一行人迈步进了松鹤院。   院门口孙妈妈领着几个大丫鬟在迎接她们。   三太太瞧了孙妈妈,一脸笑容道,“许久未见,孙妈妈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倒像是比去年还年轻了不少。”   孙妈妈虽然是奴婢,也爱听这些话,一脸笑意道,“不敢当三太太的夸赞,奴婢可是一年老过一年了,您今儿回来的太突然,都没事情通知一声,方才下人来报,老太太还当是糊弄她玩的呢。”   瞧见三太太,孙妈妈是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虽然四姑娘管家也没出什么纰漏,可到底年轻,老太太不放心,如今三太太回来了,有她帮着打理大姑娘出嫁事宜,老太太就能真的松口气了。   只是三太太这模样,倒像是受了难回来似地,孙妈妈也没问,这会儿都到门口了,再问下去,就是耽误瞧老太太的功夫了。   正屋里,老太太坐在那里,瞧见外面喧闹声传来,顿时激动了起来。   她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三老爷常年不在京,侯爷以前是时不时就出京办差,她一颗心就没有一日安心过。   如今瞧见三老爷回来了,本来该心安的老太太瞧见他一脸的淤青,还有三太太狼狈的样子,顿时红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土贼?”老太太问道。   三老爷和三太太,还有两个姨娘,及庶子庶女给老太太请安,然后才道,“娘,我们没事,只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冰雹,被砸了,伤的不严重。”   老太太恍然,这会儿回来,今儿上午可不是受了场冰雹之灾吗,应该晚一天启程才是。   不过这会儿回来了,只是被冰雹砸了几下,抹了药就不碍事了,老太太放心了,也不问他们一路辛苦不辛苦,摆手让他们先回西苑歇息了。   等他们走后,老太太的眼睛就瞄到了沈安北脸上,皱眉道,“你也被冰雹给砸了?怎么一脸黑乎乎的?”   沈安北眼神哀怨,他也不想顶着一脸黑乎乎的药膏回来,可是受伤的人原本就多,药膏分量又那么少,早在药膏送到琼山书院,当天就被他们几个瓜分了。   今儿又匀了一些给江沐风,不省着点用,怕不够啊。   本来是打算找安容要的,可是秋菊说留下的药膏比这个还黑,那还洗什么,脸一路从琼山书院丢到建安伯府,外带丢了一路,也就豁出去了。   今儿下冰雹,被冰雹砸的,不丢脸。   老太太心疼的问了他几句,怕他被砸出个好歹来,恨不得请大夫回来,沈安北再三保证说没事,她才放心。   老太太端茶轻啜,才笑道,“早前听安溪说闵哥儿在刻苦读书,我还不信,方才那模样,可不是用心了,没想到‘沈二少爷’的名声竟然让他脱胎换骨了。”   孙妈妈在一旁笑道,“可不是,只是刻苦读书是好事,但是一直顶着两个黑眼圈,总是不妥,该歇息的时候还是该歇息,不然伤身子。”   老太太点点头,随即又笑道,“他娘回来了,自然有人管着他,不用我老婆子操那份心。”   说着,又看向沈安北道,“你爹这会儿应该在外书房,你去见他吧。”   沈安北点点头,然后遮着一脸黑乎,在丫鬟捂嘴偷笑中出了门。   孙妈妈望着老太太道,“今儿三老爷三太太回来的匆忙,估摸着是想给老太太您一个惊喜,谁想碰到了天下冰雹,这会儿时辰虽然不早,倒也不算晚,厨房里该有的都有,奴婢瞧着,是不是让人准备一顿团圆饭?”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点头道,“尽量让厨房准备着,他们离京一年,应该不怎么吃到京都的口味。”   大家各忙各的去了,老太太招手,让安容坐到她身边,问道,“今儿去建安伯府还好吧?”   安容点点头,又有些叹息道,“舅舅和舅母对我都好,外祖父还因为二舅舅和大夫人偷我秘方的事给我赔礼了,只是我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大舅母和二舅母在吵架。”   老太太微微一鄂,“吵架?”   安容点点头,“是啊,在吵架,大舅母要分家,二舅母和江老夫人不同意。”   老太太听明白了,二老爷可是江老夫人的亲儿子,一旦分家,她们母子可就不比府里那般容易见面了,想到大夫人和江二老爷,老太太对本来就由妾室扶正的江老夫人看不上眼,如今就更看不上眼了,私心太重。   “建安伯府都闹到那份上了,那家早该分了,你外祖父到底年纪大了,没了早些年那份魄力了,”老太太眉头轻皱,神情惋惜道。   安容没有说话,老太太叹息一声后,也没说什么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武安侯府比建安伯府又好到哪里去了,说到底,这次的错都是大夫人贪婪引起的。   半个时辰后,三太太又带着沈安溪和沈安闵来给老太太请安,三老爷则去书房找侯爷说话去了。   不过话到一半的时候,三老爷和侯爷也来了。   一屋子,其乐融融。   本来这是三房团聚的日子。   结果大房伤了一半,二房二太太和二老爷伤了,只派了丫鬟过来传话,说二老爷让三老爷明儿得空了去他那儿坐坐。   二房的沈安芙要伺候二太太,没来。   大房,就安容和沈安北,还有沈安淮来了,姨娘都没来。   府里准备的匆忙,再加上没有大夫人约束着,怕她们失仪,就干脆一个都不来。   三房倒是都在了,不过大多脸上有淤青。   正堂里,热闹不凡。   沈安淮可是许久没见到安容了,进屋给老太太几个长辈请安之后,就去找安容说话。   安容瞧见他气色还不错,问道,“这些日子可还好?”   沈安淮连连点头,“吃的好,睡的也好。”   “读书呢?”安容笑问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诗会      她不担心沈安淮吃不好,睡不好,自打她跟老太太提了他的处境之后,厨房就不敢随便克扣他的用度了,何况她管家,让厨房给他添个肉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安淮站稳了身子道,“不敢有一日荒废学业。”   那谨慎的模样,生怕安容以为他偷懒了,安容笑道,“不错,之前祖母就说给你找先生,只是年关在即,大家都不愿意来府里,已经约好了位先生,过了元宵节就来府里给你上课。”   沈安淮顿时激动的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寒暄热闹过后,丫鬟们鱼贯而入,把饭菜送上来。   三老爷难得嘴馋道,“我可是一日不盼着吃府里的饭菜啊,今儿总算是如愿了。”   老太太瞧了便骂道,“你不是喜欢外放吗,真该把你放的远远的,不吃尽苦头,不知道在家好。”   三老爷顿时叫苦不迭,没想到一句话惹怒了老太太,忙道,“娘,儿子懂呢,在家千般好,出门处处忧,蕲州离京城不远,儿子定时常回来看您。”   三太太扶着老太太落座,帮着她数落三老爷,更是没少告三老爷的状。   老太太疼儿媳妇,帮着她骂三老爷。   一屋子人都在笑。   等上了桌,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早抛诸脑后了,没有沈安玉她们夹酸带辊的话,安容和沈安溪两个是有说有笑。   那边主桌,三老爷尝着府里的酒,双眼敞亮道,“好酒啊,大哥,咱们今儿大醉一场。”   侯爷举杯笑道,“今儿不行,明儿一早还得上朝,刚回京,你还有许多事要忙呢,该有的应酬也不能少了,等哪日得空了,我们兄弟在好好痛饮一回。”   侯爷可不敢答应,一旁老太太在瞪眼呢,醉酒是好事吗,伤身。   要喝酒也得避着点老太太啊。   不过这酒真是好酒,瑞亲王果真会享受,真亏了安容,不然他哪能蹭到瑞亲王的酒?   一顿团圆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而东苑,二太太是气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屋子丫鬟奴婢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原因无她,二太太在摔东西的时候,没注意把床头柜上搁着的羊脂玉雕白玉兰的手镯一并摔地上了。   此刻,那羊脂玉镯变成了五块碎玉,静静的躺在地上。   丫鬟的心就跟那碎玉镯一样,七零八落。   半年前,二太太对着镜子插发簪,外面丫鬟跑进来,说了一句不好了,她手一抖,发簪落地,气急败坏之下,将那丫鬟活活打死了。   簪子是拿在她手里的,自己没拿稳,就怪罪迁怒报信的丫鬟,着实心狠。   那还只是一支寻常玉簪子,今儿这手镯可是二太太最心爱之物,便是病着也戴着,不戴也会放在墙头柜上。   今儿二太太心情不错,绣了会儿针线,谁想听说了三太太回府,就随手把绣绷子丢床头柜上了。   再听丫鬟禀告,老太太正式把内院管家权交给了三太太,侯爷还拜托三太太,她气极之下,就把床头柜上的绣篓子一甩。   连带着羊脂玉镯也摔了。   二太太当时就气的发疯,要不是闪了腰,行动不便,这会儿估计离的近的丫鬟都要挨巴掌了。   就没见过这样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主子,玉镯平素压根就不让人碰,这摔坏了,就责怪丫鬟没有及时把玉镯收到梳妆盒里去。   二太太气的心口疼,那是她最爱的手镯啊,是生下六少爷那天,二老爷亲手给她戴上的,如今就这样摔没了!   二太太气的要罚那些丫鬟。   沈安芙迈步进去,阻拦道,“娘,那手镯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买不到了,赶明儿让父亲再送你一个,别气坏了身子。”   二太太气的头晕,不过沈安芙这话却是提醒了她,若不是她气极之下闪了腰,这管家权又怎么会随随便便落到三房的手里去?!   一想到老太太的偏心,她送上门去帮着管家她不要,宁愿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四姑娘管,她就气的浑身颤抖。   宴席散罢,依然是沈安北送安容回玲珑苑。   安容和沈安北在院门口说话,秋菊拿了一盒药膏出来。   沈安北接过舒痕膏看了一眼,顿时眉头扭紧,望着安容不解问道,“同样的膏药,为何颜色差别这么大?”   安容脸颊微红,“之前手生,后面就熟了嘛,反正效果是一样的,在府里也不用讲究什么了。”   沈安北嘴角微抽,好不容易琼山书院才放两天假,哪有拘在府里的道理。   “明儿,醉仙楼有个诗会,我要去参加,其实今儿那些同窗来府里,是邀请闵哥儿一起去参加诗会的,他……,”沈安北话到这里,就歇住了。   忘了问沈安闵去不去了。   一年没见,他也不知道沈安闵的学识程度如何了,不过依照上次在琼山书院来看,那是很不错了。   安容微微错愕,不是吧,二哥不是说要抓紧时间把她的藏书全部读完的么,原本时间就紧迫,他还要去参加什么诗会?   就二哥那水平,安容嘴角微抽,她可不敢担保会不露馅。   到时候,她怕二哥会遭人奚落,从而自暴自弃,而且武安侯府也会落得个欺骗人的骂名。   难道,她又要糊弄人了么?   安容有些头疼。   可是要是放任不管的话,到时候肯定会被逼问“沈二少爷”在哪儿,那时候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那就再帮二哥这一回,一定要明确的告诉他,越是有才的人越是有傲骨,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诗会都参加,也不是参加了就一定要作诗的。   但是,初次参加,总要露一手的。   安容转身回玲珑阁,一路走一路想,什么诗词合适沈安闵用来糊弄人。   她知道很多诗词,可是那些诗词都不合适年轻气盛,未来一片光明的沈安闵用,若只是简单的咏诵,也镇不住场子。   回到二楼,安容就直接朝书房走去,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左思右想。   安容尝试自己写,可是诗是写了一首又一首,自己都不堪满意,何况给名满京都的“沈二少爷”用?   纸团子丢了一地。   冬梅弯腰捡起来,轻声嘟嚷道,“勤奋苦读的不是二少爷吗,怎么变成咱们姑娘了?”   秋菊轻耸肩膀,“谁知道呢,二少爷的黑眼圈可不好看,要是姑娘也变成那样……。”   不敢想象,绝对不忍直视。   两人越想越可乐,笑的肩膀直抖。   “你们是说姑娘会变成花熊么?”忽然,身后传来芍药的笑声。   秋菊和冬梅两个在交头接耳,乍然听到芍药的笑声,吓了一跳。   “谁说姑娘是花熊了?!”秋菊拔高了声音道。   芍药被吼的脖子一缩,“你们说二少爷黑眼圈的样子像花熊,说姑娘会变的跟二少爷一样,那不就是也变成花熊吗?我又没有说错,你们吼我做什么?”   花熊,即是熊猫。   安容正苦思冥想呢,见几个丫鬟在吵,还说到花熊,安容嘴角轻抽,瞄了一眼沙漏,时辰确实不早了,再熬下去,指不定真的会变成花熊。   安容轻打哈欠,却忽然福至心灵。   二哥可是熬夜苦读数日,才熬出来一双黑眼圈,今日还正巧被几个学子瞧见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沈二少爷勤奋啊。   既然这么励志了,被人当作了榜样,那就要将榜样的形象树立起来。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笑,转身去书架底下,打开抽屉,在一堆折扇中翻出一把最精致的。   这些扇子都是安容自己做的,足有十几把。   当初做好了之后,成摞的抱去让沈安闵画上画,回想起那段日子,安容觉得很温馨。   安容看着画,嘴撇了撇,这是两年前画的,两年没见,二哥的画技精湛了很多,用这个着实掉份了。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她来画吧,她的画风和二哥压根就不是一路的。   安容提笔沾墨,在画面上写起来。   字体写的有些大,安容特地用了些力道,不是那般婉约秀丽。   可是安容手一抖,写了个错字。   安容囧了。   写了一个错字之后,安容就随意了,笔走龙蛇。   一个字大,一个字小,愣是把一首诗全挤了上去,然后对着烛火瞧了瞧。   甚是满意。   没有比这首更合适的了。   安容小心的吹干墨迹,随手扇了两下,顿觉凉意袭来,忙把折扇合上了,丢给了芍药。   “明儿一早起来,送去给二少爷,”安容打着哈欠道。   芍药一脸黑线,瞄了秋菊和冬梅几眼,两人也是嘴角轻抽。   那扇子,才是真的不忍直视好么?   鬼画符也比这个好看,姑娘才是真的破罐子破摔的典型,瞧瞧着前面的字和后面的字,天差地别有没有?   姑娘也好意思送出手,这也太不拿二少爷当外人了吧?   几个丫鬟默然,谁也不敢说安容不该送,反正二少爷就不是外人。   今儿轮到半夏值夜,安容去舆洗了一番,芍药过来帮安容更衣就寝,不期然塞了个小竹筒到安容手里。   安容愣了一愣。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重礼      “这是小七带回来的,那会儿姑娘还在建安伯府,”芍药小声道。   要不是她手脚麻溜,估摸着都被冬梅抢到了呢,芍药觉得自己是个打架能手,别看冬梅比她大一岁,真打起来,肯定是她赢。   安容点点头。   等丫鬟都下了楼,半夏也睡下了,躺在床上的安容才就着烛火,那竹筒里的小纸条抽出来。   一手拿着纸条,安容一手轻拍脸颊,想让手背的冰凉去除脸颊上的燥热,似乎心中夹了一份期待,他会写些什么呢?   脸颊温度依旧,手背却暖和了起来。   安容轻展开纸条,才瞄了一眼,安容直接惊坐了起来。   半夏还没有熟睡,乍一见安容坐起来的,吓的她小脸都白了。   “姑娘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半夏轻唤,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她都还没睡着呢,姑娘哪能睡着做噩梦啊。   安容摆摆手,努力让声音平静道,“没事儿,你睡吧。”   半夏扭头看着安容,不懂她怎么忽然一惊一乍了,夜都深了,姑娘还不睡,也不知道瞎捉摸啥。   半夏打了个哈欠,她是熬不住了,哆嗦着缩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就传来她匀畅的呼吸声。   而安容躺在被子里,气呼呼的瞪着眼睛,手里的纸条攒的紧紧的,恨不得捏碎了才好。   他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想害死她!   安容气的脸红脖子粗。   什么意思嘛,自己只是不忍心那么多人受冰雹之灾,求他帮忙,那也不算是求,是要求他做的。   他得了皇上的赏赐,那是他的事,怎么是她的功劳了!   就算是她的功劳,你心里记着就好,居然还要让人大张旗鼓的送来给她。   她能莫名其妙的收一个外人的重礼吗?   到时候府里人,父亲祖母他们问起来,自己要怎么解释,说自己会算命吗?   就算她会算命,那她又是怎么和一个外男勾搭上的,到时候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本来很困的安容,见到这张小纸条后,再也睡不着了。   不但睡不着,而且还很烦躁。   烦躁的安容,趴在那里继续揉捻她的大抱枕。   一宿无眠。   第二天丫鬟来伺候安容起床,瞧见安容那黑眼圈,着实吓了一跳。   “姑娘,你昨儿夜里失眠了?”秋菊惊问道。   喻妈妈瞧了安容的脸色,再看一旁半夏红润光泽的脸庞,还有一旁的香炉,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姑娘一宿没睡,你都没发现吗,安神香也不知道点了?”喻妈妈呵斥道。   半夏缩着脖子站在那里,头低低的,在喻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咕噜咕噜动。   半夏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但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气。   姑娘自己说让自己睡的,她听姑娘的话还有错了不成,你们几个在楼下呼呼大睡,她在楼上伺候姑娘,真的尽心尽责,你们怎么不上来瞄一眼,就知道责怪她!   “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半夏抬眸,虔诚恭谨认错道。   喻妈妈数落了半夏两句,见她认错的态度不错,也就没有责罚她了,转而问安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安容一脸郁闷,有口难言,她能说她这是忧心别人送礼送的吗?   人家送礼,还是重礼,多少人巴不得呢,偏她愁这个苦那个,头疼。   “没事儿,就是夜里做了个噩梦,惊醒之后,多想了会儿,”安容摇头道。   说完,不等喻妈妈问,就把话题岔开,吩咐秋菊道,“今儿穿那件豆绿绣荷叶的裙子。”   秋菊碰着鹅黄色裙裳来,上面摆着雪青色束腰,听了安容的话,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以前她不论拿什么衣裳,姑娘都极少说不好,今儿怎么嫌弃了?   秋菊神情黯淡,觉得自己大丫鬟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她哪里知道安容因为荀止,恼了雪青色。   看到雪青色,就一肚子火气无处弥散。   等安容换好衣裳,秋菊帮着梳好容妆,见安容没有再挑剔,反而很满意时,高提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梳洗打扮后,安容扫了眼屋子,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小九和小七呢?”安容问道。   海棠轻摇了摇头,“昨儿下午起,小九和小七飞走,就没有飞回来了,怕是回家了吧?”   安容一张脸顿时僵硬了起来,她又内伤了。   这两只破鸽子跟他们的主子一样可恶,关键时候就给她掉链子,等他们回来,一定要把他们关在笼子里!   一顿饭,安容吃的是食不知味,等吃完了饭,安容就带着丫鬟去了松鹤院。   在院门口,安容见到了三太太和沈安溪。   三太太今儿着了一身翡翠色暗花祥云纹散花锦缎袄,下罩湖绿色百幅裙,头上带着如意簪,脸色带着温和笑意,让人瞧了舒坦。   再细细看,可发觉她脸上的淤青褪去,抹了些胭脂后,不细细对比昨日,绝对发现不了。   见安容盯着自己的脸瞧,三太太眸底闪过一抹笑意,伸手摸了摸脸颊,笑道,“昨儿北哥儿给我的舒痕膏极是有效,才一晚上,被冰雹砸伤的淤青就全部消退了。”   冬梅站在一旁,双眸带着诧异。   世子爷的舒痕膏是姑娘给的,她们都不看好,而且昨儿世子爷一脸黑呼,她们都极是同情他,觉得他不敢不听姑娘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效,而且效果很好。   沈安溪走到安容身侧,揽着安容的胳膊,亲昵的笑着,对她娘道,“娘,那舒痕膏是四姐姐自己调制的呢。”   三太太一脸诧异,昨儿沈安北把药给她时,只说药效很好,倒没提是安容调制的。   “舒痕膏可比我以前用的药膏好很多,我还以为是侯爷给北哥儿的,没想到是你调制的,一年没见,真是叫三婶儿大为诧异啊,怎么就变化那么的大,漂亮了,懂事了,还才情不凡,”三太太欢喜的打量安容,那一脸神情,恨不得安容是她的女儿才好。   看着三太太夸赞的眼神和话语,安容的脸颊闪过红晕之色。   “三婶儿就知道打趣我,外面天冷,咱们快些去给祖母请安吧?”安容红着脸道。   一行几人进了正屋,正巧红袖扶着老太太出来。   三太太忙过去帮忙,脸上带着嗔怪之意,“老太太身子不适,怎么不在屋子里将养,跑出来做什么?”   老太太坐下后,摆摆手,手里的佛珠轻晃荡,她脸上露出慈蔼的笑容,“年纪大了,身子骨硬的紧,多睡一会儿,就浑身犯疼,出来坐坐,也透透气。”   说着,老太太瞧了瞧三太太的脸色,笑道,“到底年轻,不过一夜脸上的伤就全好了。”   三太太听得扑哧一笑,“老太太,我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怎么年轻啊,我这脸可都托着安容的福呢,一双巧手,调制了一手好药膏,一晚上就好了。”   老太太颇诧异,她自然听说了柳记药铺给安容送了两回药材来的事,感情是在调制药膏呢,瞧样子着实不错。   “是什么药,这般奇效?”老太太笑问道,顺带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茶盏,轻轻拨弄。   安容福身行礼道,“就是一些祛疤的药膏,之前九妹妹被烫伤,我正好调制了一些,三姐姐找我去向太后讨要祛疤药时,我原是想给她的,可是她不要,让我等开春了去找太后要,我就给了大哥。”   老太太一听安容这话,脸就阴沉了下去。   自己不省心就算了,还要闹得安容也不省心,哪有随随便便向太后伸手的道理?   三太太一听沈安姒,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虽然不好问责大房,可不代表她心底就没有怒气了,敢为了张请帖就害她女儿,这股子气,她怕是能记上一辈子了。   “三姑娘说话做事也实在没有分寸,哪有随随便便就向太后要东西的,没得惹太后生厌,”三太太冷笑道。   老太太望了三太太一眼。   她知道沈安姒毒害沈安溪的事瞒不过去,有个这么狠毒的孙女儿,老太太也觉得心凉,也就随三太太了。   左右她也不会要了沈安姒的命,最多不过小惩大诫一番,如此寡情,也着实该给些教训。   孙妈妈见屋子里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了,忙上前一步道,“老太太,原本昨儿是宣平侯府来下聘的日子,偏昨儿下冰雹,估摸着今儿会来。”   “再就是庄子上送蔬菜瓜果,这两桩事,可不简单,三太太才回京,怕是也没全歇好,莫不是再让四姑娘帮衬一二?”   老太太看了孙妈妈一眼,眸底流过赞赏之色。   这是让三太太教安容管家呢,说是帮衬,其实就是在一旁看,三太太是怎么管家的。   老太太还没说话,三太太便先笑了,“那敢情好,有安容帮我,这侯府我定帮着管理的妥妥当当的,不过这偌大个侯府,不该我一个三房媳妇管啊,北哥儿什么时候娶世子夫人回来?”   三太太笑的一脸真诚。   要说以前吧,她也不是没想过抢管家权,可是如今她改主意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下聘      老爷步步高升,儿子又知道奋进,唯一挂心的女儿如今身子渐好,她这一辈子也算是满足了。   大房对他们三房是恩德再三,她若是还惦记大房那点东西,也着实不是人了。   三太太从来不是什么眼皮子浅的人,跟大房交好,亲兄弟互帮互助,对谁都有好处,老太太也能宽心,何必惦记那点东西,让人心里膈应?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脸色温和,笑道,“快了,等明天开春后,你帮我挑几个吉利日子,我差人送原州去,早早的让北哥儿成亲,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三太太连连称是,和老太太谈论起原州苏家,安容坐在一旁,听得神情恹恹的,要真那么好,怎么就被人算计的代嫁了呢,说明很弱,侯府可是一潭深水,她又能斗的过几个人?   不过安容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听着。   笑谈了一会儿,三太太就去暖阁翻阅账册,安容和沈安溪就陪在身边。   等到这时候,沈安溪才寻到空单独和安容说话,“四姐姐,早上我去给二哥送燕窝粥的时候,瞧见芍药给他送扇子,几次三番让你为了我哥的事烦,真是辛苦你了。”   安容轻轻一笑,“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那也是我二哥,帮他是应该的,其实说来二哥也是受我牵累,以前他可是活的很轻松,毫无压力的。”   沈安溪咯咯一笑,要是换做旁人,她绝对会以为是在讽刺沈安闵,但是安容的话,那绝对不是。   两人站到三太太身后,看她怎么问那些管事的话,什么事应该怎么办,管理的有条不紊,即便前世安容管理自己的院子,到底比不上三太太管理偌大一个西苑。   小半时辰后,三太太合上账册。   “事情就先这样吧,大姑娘出嫁在即,喜帖今儿务必全部发出去,发出去之前,先把名单拿来给我和老太太过目一番,酒席要准备三十桌。”   “每桌十六个菜,四个凉菜,十二个热菜,鸡鸭鱼肉都要有,每桌要两坛子上等女儿红,记得去醉仙楼请两个大厨回来,拟好菜单给我过目。”   “还有那些红绸缎,都先拿出来清洗一下,等明儿树枝干了之后,及时给我挂上去,”三太太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几个管事的不敢怠慢,连连应是。   等几个管事的一走,三太太就露出疲乏之色,她坐了几天的马车,才歇息了一晚上哪复原的了。   可是沈安芸的嫁期就三天了,今儿再不忙活起来,出嫁那天,匆匆忙忙,丢三落四,肯定会给侯府丢脸。   三太太起身,迈步出了暖阁。   老太太瞧了瞧她的脸色,心疼道,“若是累的慌,你就去碧纱橱歇会儿吧。”   三太太哪敢歇息啊,这时辰宣平侯府该送聘礼来了,她歇息了,劳累的就是老太太了,她再累也比不得老太太气晕吐血来的重。   “没事呢,媳妇坚持的住,左右也就三天时间,等大姑娘出嫁就好了,”三太太笑道。   三太太话音才落,外面就有小丫鬟来报,宣平侯府送聘礼来了。   三太太起身要去迎接,老太太摆摆手道,“你就安心坐着吧,红袖、绿袖,你们两个出去迎接。”   三太太微微一鄂,不懂老太太这是何意,送聘礼来这可不是小事,侯府不去个正经主子,实在说不过去啊,不过三太太心中却感动,老太太这是心疼她呢。   今儿宣平侯夫人送聘礼来的是林二太太,她进门瞧见三太太,微微一愣后,脸色就隐隐有了些难看。   大嫂说武安侯府大小主子病了一堆,今儿两个丫鬟去迎接她,她也没有说什么,没想到三太太还好着呢。   难道她辛苦送聘礼来,世子放着正妻还没有娶,就娶个平妻回去,吃亏的是他们宣平侯府,怎么连最起码的迎接都没了?   林二太太觉得被慢待了,觉得武安侯府不是真心想结亲的。   三太太见了她,笑着起身相迎道,“怠慢林二太太了,我昨儿才回京,又遭受了冰雹砸伤,今儿略微好了一些,又要忙着处理府中大小事务,实在是疲乏了,失礼之处,还请林二太太莫要怪罪。”   三太太主动赔礼,说明了怠慢理由,林二太太还能说什么,平素管理偌大一个府邸就够吃力的了,况且她又是刚回来,只会更加的累。   便谅解的笑道,“昨儿那场冰雹着实出乎人意料,好在有禁市令,否则只怕会哀鸿遍野,三太太昨儿回京,着实不巧啊。”   “可不是不巧,”三太太叹息道,随即又笑了,“幸好我昨儿赶回来了,老太太身子虚弱,可经不起那些琐事挂心。”   林二太太没瞧见老太太,估摸着是在养病,等三太太请她坐下时,林二太太就坐下了。   安容和沈安溪在暖阁,很没形象的趴那儿偷看。   寒暄了几句之后,林二太太拿出礼单,三太太接过瞧了两眼,眉头蹙了蹙,“我才回来,对武安侯府和宣平侯府结亲的事还不够了解,不过我听说原先商议好的是娶大姑娘做平妻,宣平侯府果真是依照平妻之礼下的聘?”   林二太太端茶轻啜,搁下茶盏后,先是夸赞了茶叶清香后,才笑道,“两府说好的事,哪有更改的道理?”   三太太又翻看了礼单一眼,笑道,“平妻之礼乃正妻之礼的八成,若是依照这平妻之礼来看,宣平侯府似乎也不怎么看中未来的宣平侯世子夫人。”   林二太太脸色微微僵硬,随即笑道,“世子夫人乃我大嫂精心挑选,又岂会马虎了事,只是之前说好的,府上大姑娘进门,需退让一步,所以这平妻之礼自然也要退让一步了,否则岂不是名不副实了,这聘礼乃是正妻之礼的六成。”   六成?三太太脸色微青,这还叫平妻之礼吗?   卧室内,老太太听到聘礼只有正妻的六成,脸色也很难看,这是在打武安侯府的脸啊。   正屋,三太太把聘礼单子搁下,皮笑肉不笑道,“宣平侯府也太小瞧我们武安侯府了,老太太退让一步,是看在宣平侯世子尚未迎娶正妻进门,是给府上面子。”   “府上这样做却是叫人心寒,我看宣平侯府压根就没想娶我们武安侯府的姑娘,这门亲事不结也罢。”   这回换林二太太脸色难看了,一双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亲事都商议到这份了,武安侯府居然说不嫁了!   “大姑娘如今可是我宣平侯府的人了,亲事也商议妥了,武安侯府果真要撕破脸皮?”林二太太同样皮笑肉不笑。   三太太端起茶水,轻轻的拨弄着茶盏盖,笑道,“亲事确实商议妥了,可这聘礼侯府还没有答应呢,老太太相信宣平侯府说一不二,没想到却被人这般糊弄。”   “京都也不是没有因为聘礼没有谈妥就退亲的先例过,大姑娘是宣平侯府的人,这话还请林二太太慎言,大姑娘可还没过门呢。”   林二太太差点惊站起来,随即冷笑道,“大姑娘早非清白之身,怎么还想另嫁他人?”   三太太勾唇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许寒意,“另嫁,我武安侯府做不出来,不过我武安侯府庄子多,随便哪个都足够大姑娘丰衣足食一辈子了,既然宣平侯府无意结亲,难道要我武安侯府舔着脸面把姑娘嫁过去吗?”   林二太太盯着三太太的脸色。   三太太脸色从容,眼神澄澈,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林二太太心里就打鼓了,这聘礼都抬来了,要是不嫁了,不同意,岂不是要全部丢出去,原样抬回去?   那样宣平侯府的脸面可就丢尽了,不管怎么说平妻之礼都该是正妻之礼的八成,贸贸然少了两成,理亏。   到时候两府结亲不成,反倒结仇。   如今的武安侯府可不是一个月以前的武安侯府了,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大嫂能因为流言蜚语退步,未尝不是看中武安侯府的权势。   瞬息间,林二太太心中百转千回,随即笑道,“三太太这不是成心的逼我们宣平侯府吗,哪有把世子爷的人丢在外面的道理,也罢,我宣平侯府再退一步,这聘礼上再添一千五百两,这已经是极限了,若是武安侯府还不满足,那这门亲事真要告吹了。”   一千五百两,是一成不到。   “两千两,这聘礼单子我便做主收了,不行的话,那只好请二太太在劳累把聘礼再带回去吧,”三太太笑的温和。   林二太太有些咬牙,不过也只气了那么一瞬间,她能不答应吗?   “这两千两,我就做主应下了,”林二太太笑道,“等我回去之后,立即派人送来。”   三太太笑着点头,吩咐丫鬟拿笔墨纸砚来,让林二太太把两千两记上。   聘礼的事情商议完,前院福总管禀告,东西都对上了,摆在了事先腾出来的空房内,等她检查。   林二太太见事情办妥了,也就不多留了,起身告辞。   送她出去的,依然是红袖、绿袖。   林二太太气煞了,慢待一次还不够,还慢待第二次!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宠臣      等林二太太走后,三太太拿着礼单进了内屋,交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随手翻看了两眼,摆摆手道,“就这样吧,等宣平侯府将那两千两送来,你看看缺什么,酌情添上。”   三太太接过礼单,小心的折叠起来,一边和老太太说话,内容还是关于沈安芸的陪嫁。   外面,夏荷打了珠帘进来。   “老太太,长公主派了人送来一对珊瑚树,”夏荷福身道。   老太太靠在攒花大迎枕上,闻言,神情一顿,闭上眼睛道,“长公主府这是要羞煞我侯府啊。”   安容和沈安溪在一旁的软榻上玩,听到老太太的话,互望一眼,各自耸肩。   沈安芸算计了一门中意的亲事,让长公主府背了黑锅,老太太对长公主原就心存愧疚,谁想长公主还派人送了一对珊瑚树来,瞧样子应该是给沈安芸当做陪嫁的。   很快,就有两个婆子把那对珊瑚树送了来。   看着那半人高的珊瑚树,安容都惊叹不已,还以为只是寻常的珊瑚树,没想到会这么的大,那就不是给沈安芸做陪嫁的了,她记得侯府内库房有一对这样的珊瑚树,那是老太爷最心爱之物。   没想到长公主会送一对来侯府,这份礼可是不轻啊,老太太只怕更加愧疚了。   一屋子人望着珊瑚树,怔然走神,不知所思。   紫竹苑,丫鬟把长公主送来一对珊瑚树的事告诉沈安芸。   沈安芸当时正和大姨娘在屋子里试戴她的凤冠霞帔,闻言,沈安芸喜不自胜。   “果真送了一对珊瑚树来?”沈安芸不敢置信的问。   丫鬟点头如捣蒜,一脸灿烂笑容,伸手比划道,“有这么高呢,那样子,一眼望过去就挪不开眼了,连福总管都怔住了,刚巧那时候红袖姐姐和绿袖姐姐送林二太太出府,林二太太也瞧见了那对珊瑚树,直夸姑娘好福气,能得长公主的喜欢。”   大姨娘眸底全是笑意,那招釜底抽薪之际,用的极险,收获的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拉着沈安芸坐下道,“那样大的珊瑚树,姨娘这辈子也只瞧过一次,你能得那么一对做陪嫁,便是比嫡姑娘也不差了,宣平侯府知道那是长公主送的,更不敢小瞧了你。”   沈安芸脸颊绯红,轻点头颅,想到那日在梅林深处的抵死缠绵,她就格外期待洞房花烛,期待那温润如玉,却霸道有力的男子。   松鹤院,卧室。   静谧的有些可怕,落针可闻。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站在一旁,上下左右打量那两株珊瑚树,恨不得一人抱一株回去才好,真的好漂亮,漂亮的让人瞧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了。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同望向老太太。   三太太向前走了两步,问道,“老太太,这两株珊瑚树是全部给大姑娘的,还是大姑娘和三姑娘一人一株?”   红袖上前一步道,“长公主府总管倒是没说给谁的,只说这是给府上赔罪用的。”   老太太闻言,轻敛眉头,摆摆手道,“珊瑚树先放这里,去把侯爷找来,我有话与他说。”   红袖点点头,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   红袖走后没一会儿,又有丫鬟进来禀告道,“老太太,有几位姑娘来给大姑娘送添妆。”   老太太扫了眼珊瑚树,神情颇不耐烦,摆摆手道,“领着那些姑娘去紫竹苑,让厨房多送些糕点果子去,天冷了,多添几个炭炉,就别到处乱跑了。”   言外之意,就是沈安芸依然禁足,不许她出紫竹苑。   安容嘴角微微勾起,祖母坦荡了一辈子,结果在她的亲事上做了违背良心的事。   老太太越想越愧疚,越愧疚就越会恼她,不然换做以往,只有三日便出嫁的她,怎么还会禁足呢?   而且老太太也没有叫她和沈安溪去帮着沈安芸陪那些大家闺秀,这是怕沈安芸带坏她和沈安溪啊。   一盏茶时间后,红袖回来了,禀告老太太道,“侯爷刚回来,说是换身衣裳就来给老太太您请安。”   彼时,三太太在一旁的软榻上,就着小暖炉,翻看侯府给沈安芸准备的陪嫁,看着这些陪嫁,三太太又望了眼珊瑚树,再看老太太的神情,再傻也能猜测出一二了。   梅花宴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啊。   很快,侯爷就来了。   “娘,您找我有事?”侯爷进门,请安问道。   老太太靠着大迎枕上,指了指一旁的珊瑚树,道,“那是长公主府派人送来的,说是梅花宴上因为照看不周,给府上的赔罪,你怎么看?”   侯爷眉头紧锁,多看了珊瑚树两眼,方才开口道,“之前不是说大姑娘和三姑娘是因为和人结怨,被人下毒害的吗,长公主府只是照看不周,送这么贵重的赔罪礼,不妥吧?”   老太太低敛眉头,总算没傻到觉得长公主府这么做是应该的,“这珊瑚树该怎么处理,是给大姑娘做陪嫁还是留着?”   侯爷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娘,内院是您和三弟妹在管,是送还是留您拿主意就好,问儿子做什么?”   老太太气的脸一白,“这侯府总归是你的,长公主府送这么厚重的礼来,还是赔罪礼,你拿着就安心吗?”   侯爷愣住,望了眼珊瑚树,不明所以的看着老太太,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是贵重了一些,可也用不上安心这样的词吧?   三太太站在一旁,忍不住抬起胳膊抚额,果然是亲兄弟,说话做事一模一样,三老爷对内宅的事也是一窍不通,只顾官场上的事。   三太太站出来道,“侯爷,大姑娘和三姑娘是因为与人结怨才被算计,梅花宴那么大,长公主府也难照顾到所有人,说到底,大姑娘有今日,都是平素与人结怨的缘故。”   “长公主却叫人送这么重的礼来,赔罪只是其一,只怕更重要的还是交好之意,若是送给大姑娘做了陪嫁,这珊瑚树那就是宣平侯府的东西了,怎么说,大姑娘也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带着这么贵重的陪嫁,往后府里嫡出的女儿该如何,侯府可陪嫁不起这样的物件。”   侯爷这才反应过来,这珊瑚树可不能当做陪嫁,侯府收了这么重的礼,得还啊。   “那就先留在内库房吧,”侯爷道。   三太太扭眉,摇头道,“留在内库房也不行,方才林二太太可是瞧见了这对珊瑚树,若是侯府留下了,传到宣平侯府,还不得以为我侯府惦记这么点东西。”   带去,那是绝对不行的。   不带去,那也说不过去,与侯府名声有碍。   既不能送,又不能留,貌似只能还长公主府了。   可是长公主送出手的东西,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真真是愁煞人啊。   安容站在一旁,不懂她们纠结什么,忍不住出声道,“京都这么多年,除了公主郡主及几位王爷世子娶亲外,还没人会带着这样贵重的珊瑚树陪嫁的,宣平府嫡姑娘会陪嫁这么大的珊瑚树吗?”   对于安容的反问,几个人都有些怔住。   安容继续道,“再说了,宣平侯府不是怕大姐姐出嫁,排场太大,到时候给宣平侯府带来压力,宣平侯世子迎娶正妻进门为难了,咱们侯府要是真陪嫁了这么一对珊瑚树,那世子夫人还怎么在大姐姐面前抬的起头来,他宣平侯府该感激我们武安侯府才对。”   老太太就是顾忌侯府脸面,说话做事有时候才失了果断,要她说,这东西是长公主送来的赔罪礼,送不送还不是侯府一句话的事,几时轮到她宣平侯府置喙了?   再说了,侯府又不担心心狠手辣,满心算计的沈安芸在宣平侯府吃亏,那就更无所顾忌的。   安容是绝对不希望看到,心机算尽的沈安芸过的比谁都好,却连累府里那些未嫁的安安分分的庶女,将来在夫家抬不起头来。   老太太黯淡的眸底光亮了起来,手里的佛珠拨弄着,笑道,“是我想太多了,不过长公主府这份重礼,得琢磨着怎么还才是。”   说着,老太太的眼睛瞄着武安侯,眸底的意思很明显,你负责想。   武安侯头大,却不得不应下。   见没什么事了,侯爷要告退,安容站在一旁,想到什么,凑上去问道,“爹爹,昨儿今儿,朝廷上有没有年少有为的天子宠臣升官?”   武安侯微微一愣,不解的看着安容,“为何这么问?”   安容耳根子微微红,尤其是那年少有为四个字,怎么听都像是她别有居心似的。   安容抬眸,眸光镇定道,“女儿只是好奇啊,昨儿和大哥说话,大哥说他在京都已经算很不错了,女儿就想看看,有没有人能用来打击他,免得他骄傲自满,固步自封。”   武安侯没有怀疑安容说的话,他们兄妹之间,互相贬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说到年少有为,又是天子宠臣,我记得的只有萧表少爷,不过最近没听说他升官啊,”武安侯思岑道。   “那皇上有没有大肆奖赏哪个臣子?”安容继续问。   武安侯诧异的看了安容一眼,想了想道,“没听说。”   安容有些奄菜了,怎么会没有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土豪      要知道朝廷里,谁升了官,受了皇上的奖赏,那是一阵风刮遍整个朝野的,这代表着即将有一位宠臣,得赶紧与之交好,若是曾经交恶的,不是什么生死仇敌,得赶紧化干戈为玉帛啊。   他在信里,明明说了官升一级,还得了很多的赏赐,怎么会没人知道呢?   安容用一种质疑的小眼神望着武安侯,她在怀疑她爹的消息灵通的程度。   侯爷见了有些想抚额,这么大的事,他还不至于没有耳闻吧,没有就是没有。   侯爷拍了拍安容的脑袋道,“你大哥那儿,等他回来,我帮你训斥他,他不敢固步自封,更不敢骄傲自满。”   安容,“……。”   一脑门的乌鸦来回徘徊,安容在心底默哀,大哥,小妹对不住你了,要怪你就怪荀止吧,都是他害的。   安容想着说他们兄妹胡闹,让侯爷别管,谁想外面有丫鬟进来。   丫鬟手里还拿着个信封,福身道,“侯爷,福总管让人送了个信封来,说是有个小男孩送来的,上面写着四姑娘亲启。”   武安侯眉头皱陇,侯府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稀奇的事,从来只听说绑架会送信,可是府里没人失踪,况且这信是给安容的。   安容茫然的看着丫鬟,还不等她伸手,侯爷的手先伸了。   丫鬟赶紧把信送上。   武安侯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银票。   一屋子人望着那银票傻眼了,怎么是银票啊?   武安侯又看了看信封,发现里面确实只有这一张面额万两的银票外,再无只言片语,他就纳闷了。   “谁给你的信?”侯爷望着安容,问道。   安容一脸纳闷,她哪里知道是谁写的信啊,而且还送了一万两银票给她,这样钱多的胡乱送人的,貌似只有一种人,外号好像叫:土豪?   前世京都有这样的土豪么,她只知道后来盐商世家,那些备受溺爱的少爷们进京,为了彰显阔绰,比谁送的银子多,可也不是现在啊!   她还记得和清颜逛街,碰上几个十四五岁的少爷,身后小厮拎着食盒,那些少爷一人抓了一把金箔给她和清颜。   还说了一句:给你们买首饰用,不用谢,爷钱多。   安容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上是不是带着穷酸气息,清颜却笑说:这样任性的土豪最是可爱了。   安容思来想去,没觉得自己认识这样的土豪。   呃,不会是荀止吧?   安容嘴角微抽,可他在信里说皇上赏赐了他一堆东西,他要送来给她。   安容把脑袋里的一堆东西和这银票放在一起,好像怎么也搭不上啊,可是硬要说可以也行,一万两银票能买很多东西了。   安容挠了挠额头,转瞬间,扯了个小慌道,“那日和二哥在琼山书院外,碰到一个戴面具的男子,他好像脸受伤了,刚巧听我说有祛疤良药,问我讨要,我们素未谋面,哪能给他,就说价值万两……。”   然后,就价值万两了。   一屋子人呆呆的望着安容,什么样的药膏这样值钱啊,人一辈子也吃不掉一万两的药吧?   三太太望着那一万两银票,想着昨儿沈安北拿给她的,怎么算也有两千两吧,昨儿一抹,就算是抹掉了几百两银子?   三太太心疼的慌。   武安侯还有什么好说的,安容有证人呢,武安侯哪会怀疑安容是骗人的。   “这银票?”武安侯对于安容这样天价卖药,有些头晕,武安侯府从来没人这样做过啊,有损家风。   安容伸手拿了银票,露出财迷一样的眼神,“送上门来的,为何不收啊,明儿让二哥派个人把药膏给他送去便是了。”   就当是礼尚往来好了,他升官,她发财,两全其美嘛。   “你真的要收这银票?”武安侯讶异的看着安容。   安容坚定的点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三太太笑道,“虽然一万两买盒药膏是昂贵了些,不过人家乐意掏,就是愿买愿卖的事了,安容也没有逼着人家买不是,安容调制的药膏,我也用了,效果真真是极好,若是治好了人家脸上的伤疤,那可是一件大好事,可不是钱能衡量的。”   能随随便便就掏一万两买盒药膏的,家境岂能一般了,便是天家怕也不行吧。   三太太这样一劝慰,武安侯也就放心了,确实安容没逼着人家送钱,不过想到那药膏,武安侯有些心动了。   “萧老国公一直想娶你过门,我是见他一次提一次,他现在都恼我了,萧表少爷的脸受了伤,不如送他一盒药膏,这亲事正式作罢?”武安侯道。   三太太脸皮轻抽,自古退亲,都是男方赔偿女方损失,怎么到侯府了,却是女方赔偿男方损失了?   她现在可是把安容当做女儿看的,哪容的了安容受委屈?   “侯爷,萧国公府就算权势很大,也没有抢亲的道理,”三太太扭眉道。   安容连连点头,随即反问道,“爹爹,你确定我送了药膏,萧国公府就会退亲?”   安容说完,觉得不对劲,好像压根就没有定亲啊,明明是萧国公府单方面逼迫啊。   武安侯脸色颇有些尴尬,萧老国公应该不会退亲,他只是想安容怕萧湛,不就是怕他毁容么,等治好了不就行了,对这桩亲事,他是极看好的。   安容瞧侯爷不说话,就忍不住撇嘴了,“药膏只剩下一盒了,爹爹说是给银票呢还是给萧老国公呢?”   安容瞄着侯爷,忍不住努嘴,叫你偏袒萧湛了,就给你出难题,看你有没有拿我当亲女儿看。   “算了,你自己拿主意吧,”武安侯头大道。   安容嘴角微微弧起,还没等她高兴呢,侯爷就道,“回头再调制一盒子给萧表少爷便是了。”   说完,武安侯见真没他事了,就迈步出去了。   留下安容在那里,用一种哀怨的小眼神看着她爹的背影,父亲果然还是想她嫁进萧国公府的!   从内屋出来,安容手里拽着银票,不知道怎么办好,这笔绝对算的上是意外之财了,本来应该高兴的合不拢嘴的她,偏偏发愁的看着手腕上的紫绳手镯。   “还是没法摘下来吗?”沈安溪瞧了笑问道。   安容点点头,她哪一天不尝试个七八十回啊,每日睡前还得拽了又拽。   沈安溪伸手碰触安容的手镯,不解道,“不就是个绳子编制的手镯吗,剪不断吗?”   安容哀怨的看着沈安溪,一脸我就笨到那种程度么的表情,沈安溪呐呐无语,好像那个笨蛋是自己。   以四姐姐的神情来看,怕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吧,只得宽慰道,“虽然是绳子编制的手镯,却是漂亮极了,不比金玉的差。”   安容憋愤,这一边手镯的问题还没解决,又扯上了银票,瓜葛越来越多了。   沈安溪瞥着那手镯,再看安容的表情,偷偷捂嘴一笑,四姐姐怎么会那么倒霉,遇到这样一只镯子呢,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怕安容一直皱眉,便岔开话题道,“大姐姐三日后就出嫁了,府外的姑娘都来给她送添妆了,四姐姐你准备了添妆没有?”   安容摇摇头。   沈安溪也摇头,这门亲事来的突然极了,绣针线来不及啊,而且她的针线功夫着实拿不出手,以前身子骨差,娘亲和祖母压根就不许她碰那劳心伤神的东西。   可是不送又不行,这是规矩。   安容见她纠结,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只怕我们绣的针线,大姐姐也不见得就看的上眼,不如送根簪子吧。”   沈安溪连连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约好,明日去给沈安芸送添妆。   两人走走逛逛,说说笑笑,就到了分岔路,正要各自回院子呢。   远处,有小丫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六姑娘,不好了,二少爷被人打了。”   沈安溪茫然的看着小丫鬟,“你说什么,我哥被人给打了?谁好好的打我哥?”   安容也转了身,看着小丫鬟道,“对啊,大哥和二哥一起的,怎么二哥被人给打了,大哥呢?”   小丫鬟挠了挠额头,她也闹不明白了,反正就是二少爷被人给打了,“世子爷把二少爷扶了回来,嘴角都青了呢,奴婢瞧见了。”   沈安溪心一提,顾不得其他,迈步就朝松鹤院走去,安容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才进正屋,饶过花鸟山水屏风,就听到三太太的问道,“北哥儿,是谁打的你二弟?”   沈安北站在一旁,瞅着沈安闵嘴角眼角的淤青,觉得脸疼的慌,反正也瞒不住,便老老实实回道,“是庄王世子打的。”   安容眉头轻皱,怎么就惹到了庄王世子呢?   安容瞧了瞧沈安北的脸色,红润白皙,一点儿事没有,她就觉得诧异了,“大哥,二哥被人打了,你怎么都没帮着啊?”   沈安北脸颊窘红,他可不是不讲兄弟义气,“是公平打斗,三叔也在场。”   一句话,三太太炸毛了,“你三叔也在?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你二弟被人给打成这样?”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歪想      沈安北很不想点头的,可是没办法,事实就是如此。   他能说看着沈安闵倒地时,三叔一脸怎么会这样的表情,明显是不信闵哥儿这么弱啊。   “三叔好像喝多了酒,”沈安北轻声道。   沈安闵坐在那里,呲牙咧嘴的疼着,连说话嘴角都疼,哀怨的看着他娘三太太。   “娘,你是不是没告诉爹,我不是真的‘沈二少爷’啊?”沈安闵问道。   三太太皱眉,不悦道,“你不是沈二少爷,谁是沈二少爷,我跟你爹一提,你爹还当你大伯父在外面有私生子,你降了排行。”   沈安闵是想笑不能笑,偏又憋不住,一笑,嘴角的伤就更疼了。   沈安北、安容等一屋子人满脸黑线,三老爷实在是太叫人无语了,居然把侯爷往歪了想。   好吧,这事不怪三老爷,因为三太太是这样告诉他的,“老爷,那个名誉京都的‘沈二少爷’其实是大哥的儿子,不是咱们闵哥儿。”   武安侯就三个儿子,年纪比沈安北小点儿的,除了是私生子外,还能有谁?   三太太没说,她一说这话后,三老爷把侯爷一阵数落了,话题没能继续下去,三太太只好说,外人把闵哥儿当成是大哥的儿子了。   三老爷这才作罢,笑道,“闵哥儿和北哥儿关系好,打小就玩在一起,被人误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三老爷不知道名誉京都的“沈二少爷”其实是安容,不是他儿子。   他还一直以为他儿子藏拙呢,毕竟沈安闵也不是没干过这事,比如烧菜,他就是偷偷摸摸学的。   今儿沈安北他们在醉仙楼举行诗会,三老爷在三楼吃酒。   一行七八位老爷边吃边瞧楼下学子们比才斗艺,着实可乐。   后来沈安闵折扇上的诗被人传开。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   听听,这首诗写多好,多么的发人深省,激励人奋进,今日事今日毕。   楼上正好在劝酒啊,劝三老爷多饮几杯,三老爷推迟说改日,改天,好么,你瞧瞧,楼下那是你儿子吧,你儿子都知道今日事今日了,不可推脱到明儿,你这个做爹的还不如儿子,应该吗?   三老爷没辄,只能一杯接一杯饮了。   楼下继续比斗诗词,沈安闵苦读了数日,有些书里夹了安容写的批注,所以谈论起来,也算是侃侃而谈了吧。   引得一群学子羡慕妒忌崇拜。   然后楼上有人不高兴了,比如庄王世子。   这样一个积极奋进的例子摆在眼前,庄王还不趁机赶紧教育自己的儿子,多向人家学学,你可是世子,可不能落后人家太多了。   庄王世子一怒,便道,“父王,武安侯府乃武将出身,想必沈二少爷武艺应该不凡,我想和他切磋两下。”   庄王世子点头同意了。   然后去隔壁跟三老爷一提,三老爷也同意了,他儿子可是深藏不露,连一直厌恶的诗词都这般拿手了,何况是一直还算凑合的武艺?   三老爷是极为看好沈安闵。   沈安闵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了。   斗了几个来回,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娘,轻点儿,疼,”沈安闵呲牙咧嘴道。   三太太心疼的心都揪成了一团,用手沾了药帮沈安闵涂抹嘴角淤青,眉间尽是怒气,望着丫鬟道,“三老爷人呢?”   “娘,爹还在应酬呢,”沈安闵苦笑道。   三太太气的直瞪眼,“我看他是不敢回来了,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给打了,他也不出来阻止,怕老太太骂他呢。”   沈安北站在一旁,犹豫了会儿,接话道,“三婶儿,三叔说闵哥儿才情不错,但是我武安侯府到底是武将出身,闵哥儿不能荒废了武艺,从明儿起,他要亲自监督他学武。”   沈安北很是同情沈安闵,一切都那么的天衣无缝啊,完美无缺的“沈二少爷”啊,结果栽在了自己亲爹手里,完美有了瑕疵,不会武功啊,好吧,也不能说是不会武功,是武功平平,没有独特之处。   本来二弟就那般刻苦奋进了,三叔还来插一脚,让闵哥儿学武,他觉得闵哥儿迟早会累死。   三太太哼道,“以前外放的时候,求他在家教闵哥儿,他都丢给夫子,如今倒好,不要他教了,比谁都上心。”   三太太说完,对沈安闵道,“别听你爹的,好好读书,等明年开春了去琼山书院学习去,你爹要是有那本事,让他去琼山书院做夫子去。”   打私心里,三太太可是希望沈安闵做文官的,做武将,可是跟刀枪打交道,不上战场,很难建功立业,可是那功业都是建立在血和伤痕上的,她就这么一个亲儿子,他要是上了战场,她还不得提心吊胆死啊?   可是学武却能强身,所以三太太又希望沈安闵练习,囫囵的过去也就罢了,其实,只要打的过地痞流氓,不随随便便是个人就能欺负也就成了。   对于沈安闵被人给打了,老太太更是又恼又怒,侯府那些女儿,除了安容能指望外,其他谁都靠不住,处处拖后腿。   倒是这些个孙子,还有些盼头,沈安北有周太傅管着,不用侯爷和她操心,沈安闵要进书院了,又这般刻苦奋进,将来定是棵好苗,有他做沈安北的左膀右臂,将来定能光耀侯府门楣。   如今倒好,外人没能怎么着他,他亲爹倒是把他往死了折腾了,也不瞧瞧,闵哥儿苦读数日,眼眶都还黑着呢,就算武功不错,也会体力不支吧。   被人打了一两拳,还不知道叫住手,看闵哥儿被打的,老太太是越看越来气。   沈安闵心里舒坦了,他觉得老太太极疼他,要是这会儿他爹在,指不定都拿手里的拐杖去敲他爹了。   三老爷虽然在应酬,可是一个劲被人灌酒,肚子里酒水多了,心里又记挂那被打的凄惨无比的儿子,就装醉让小厮扶着回来了。   听下人说,沈安闵在松鹤院,三老爷火急火燎的赶了来。   谁想没见到沈安闵,倒先被老太太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闵哥儿是不是你儿子,你就眼睁睁的瞧他被人打成那样,你这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老太太气咻咻的骂道,手里的拐杖在垫脚塌上敲的砰砰响。   三老爷头疼,一半是醉酒的缘故,一半是被骂的,忙赔罪道,“娘,儿子不也是想看看闵哥儿的本事吗,谁想会那么……。”   谁想会差到那般地步,简直丢尽侯府脸面了!   要换做以前,三老爷绝对不会这么想,人家是庄王世子,沈安闵又不用继承侯爵,武功等各方面差点都没事,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儿子可是名誉京都的沈二少爷啊,才情不凡,为人豪爽大方,多好的名声啊,要是再加一条,武功卓绝,三老爷觉得这一生有这么个儿子足矣了。   便是他一辈子碌碌无为,毫无建树,他百年之后也有颜面去见沈家列祖列宗。   所以对沈安闵的期望越大,要求就越高。   老太太看着自己儿子,一脸有儿如此,他脸上也有光的表情,老太太觉得和他说不通,一无所知,还沾沾自喜。   老太太也不解释了,那些解释自有三太太说。   她叮嘱道,“闵哥儿如今不比你在任上的时候,他懂事了,也知道奋进了,熬夜苦读都熬出了黑眼圈了,你还要他学武,你这不是培养他,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是要他活活把自己个累死。”   “我今儿做主了,往后闵哥儿每日耍半个时辰的拳脚功夫,其余的时间他自己做主,你不得强逼他,听到没有?!”   三老爷已经很多年不曾被老太太当着一众的丫鬟数落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道,娘,那是您孙儿,可也是我儿子,做爹的管儿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哪有不要父亲管儿子的?   可是这些话,三老爷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说,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他顶撞,绝对下场是遭众怒。   “娘,儿子也没想闵哥儿荒废学业,走武将道路,儿子原就想他每日练上半个时辰的武功,强身健体,”三老爷顺着老太太的话道。   这话是顺了,可是却砰老太太的钉子了。   你的逼迫也只是半个时辰,我老婆子心疼宝贝孙子,也只让他练习半个时辰,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老太太的疼爱有些心狠啊,老太太想打三老爷,笨嘴拙舌。   看着老太太满是怒气的眼神,还有四下低低的笑声,三老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娘,儿子听您的,闵哥儿跟我在任上两年,也没将他教好,他回来才几日时间,您就把他教的这么好了,儿子惭愧,不敢不听您的,”三老爷忙道。   这话说的带着深深的反省,老太太听得心底舒坦,“你知道就好,一身的酒味儿,回了西苑后,记得喝碗醒酒汤。”      第一百六十四章 银票      三老爷一脸的黑线,连连称是。   等他回了西苑,听三太太把“沈二少爷”的事迹一说,三老爷的眼珠子没差点掉下来。   “你是说名誉京都的‘沈二少爷’是安容?”三老爷不敢置信道。   三太太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事情到今儿,也说不清楚谁是谁了,闵哥儿也不错,在梅花宴上,他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   三太太不说还好,一说三老爷又想骂儿子了,“我就知道他还是那么不学无术!”   三太太气的脸红脖子粗,“闵哥儿不学无术,有本事你帮着琼山书院解决了用水问题!”   琼山书院,竹子搭桥引水的事,沈安闵没告诉三太太,因为当时屋子里还有几个丫鬟,这事关系到他入琼山书院的问题,安容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三太太拿这话来堵三老爷,三老爷顿时无话可说,儿子虽然不学无术,可比那样有学有术的人好太多,琼山书院别的不多,满腹经纶的人多啊,引水困难不还是闵哥儿解决的?   三老爷又替自己儿子自豪了。   心情一好,三老爷就想小酌两杯,被三太太瞪住了,说起“沈二少爷”的事,三老爷是一力赞同。   “安容帮了我三房这么多,偏咱们给她挑选的礼物都掉下了山崖,女儿家都喜欢首饰,赶明儿你去玉锦阁买一套最精致的,就那投标的头饰,送她一套,”三老爷笑道,随即又羡慕道,“大哥怎么那般命好,有个这么懂事乖巧的好女儿。”   三太太笑道,“我如今可是喜欢极了安容,她就是我女儿!”   说完,一推凑过来的三老爷,一脸酡红,皱眉羞道,“累了一天了,骨头都快散架了,你再穷折腾,明儿府里一堆事儿,你来处理?”   三老爷默。   玲珑苑,累了一天的安容揉着脖子上楼梯。   喻妈妈正修剪盆栽,瞧见安容脸带疲色,忙将小剪刀搁下,上前问道,“姑娘昨儿夜里就没歇好,今儿又陪着三太太忙了一天,用些燕窝粥,就先歇下吧,一会儿再起来用晚饭。”   安容点点头,喻妈妈就吩咐白芷下楼去端燕窝粥来。   安容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吃着。   海棠端了新沏的茶水过来,小心的放安容跟前,正要说话,外面回廊上传来扑腾一声。   紧接着,是熟悉的叫疼声。   安容秀眉轻挑,望向回廊,笑问道,“芍药在做什么?”   海棠轻笑,“早上姑娘不是恼了小七和小九吗,说要把它们逮住关笼子里,芍药抓了半个时辰也只逮住了小九。”   还是小九不设防,被芍药抓住了,小七见小九被关了起来,一会儿逃命,一会儿回来。   芍药也就只能在回廊上等它,小九在半空中时,芍药只能抓狂了,像方才那样扑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秋菊见了就恼道,“说是抓鸽子,指不定就是借机偷懒耍滑。”   正说着,就见芍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逮着小七进来,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脸跟我斗,迟早是输的下场。   芍药把小七举到安容跟前,安容眯起眼睛望着小七,伸出手指去弹他脑门,“真当我玲珑苑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了?一大清早就不见了影子,这样很耽误事好不好,罚你晚上没饭吃。”   芍药望着安容,轻声提醒道,“姑娘不用小七传信么?”   昨儿夜里姑娘明明困的紧,她塞了个竹筒过去,姑娘第二天不但眼睛黑了,还急着找小七小九,没见到还恼了他们,显然是找小七小九有急事啊,她可是很擅长踹测主子心思的。   安容望着小七,想起荷包里的万两银票,忙掏了出来,左右看看,恨不得能看到这银票上一个主子的模样出来。   安容在心底问小七:这是你主子的银票吗?   犹豫了一会儿后,安容迈步朝书桌走去,拿了一张花笺,提笔沾墨。   很快,萧湛就收到了信:土豪,那一万两银票是你送我的吗?   安容吃完一碗燕窝粥,本来困极的她,愣是惦记着回信,睡不着了。   不过好在她很快就收到了回信,不过这个回信让安容很不爽。   回信上写:我不是土豪。   安容有些想吐血,大哥,说重点啊,重点是一万两银票!   安容回信:你不是土豪,那一万两是不是你送的?   萧湛回信:不是。   看着信纸上“不是”两个大字,安容惊站了起来,一脸错愕惊滞。   不是他送的,竟然不是他送的,那会是谁呢?!   安容觉得拿着一万两银票的手有些灼热,觉得那不是银子,而是烫手山芋。   安容彻底睡不着了。   国公府外,某个手里拿着纸条的世子,眉头扭了又扭,转头看着卜达。   “你确定你没弄错,我大哥是和一个姑娘在飞鸽传信,情意绵绵?”连轩望着手里的纸条,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情意在哪里。   卜达举出三个手指,发誓道,“奴才以项上人头作保,奴才给萧表少爷送东西的时候,亲眼瞧见他对着纸条,笑的一脸深情,奴才眼神之毒辣,爷您可是比谁都清楚。”   连轩望着卜达,一脸的鄙夷,连只木镯都找不到,那眼睛都长脑门上了,还好意思吹牛。   卜达吐血三升。   连轩看着手里的小花笺,点头笑道,“像是和大家闺秀传信,可没有几个男子喜欢用花笺的。”   说着,他还嗅了嗅了,“还是带着栀子花香的花笺。”   卜达看了看花笺,皱眉担忧道,“世子爷,你替萧表少爷回信不妥吧?”   其实他想说,偷看人信件,这样很不道德。   连轩瞪着他,“有什么不妥的,你觉得我大哥像是无缘无故送人一万两银票的人吗,他哪来一万两的银票?”   卜达扯嘴角,萧表少爷经常神出鬼没,跟在他身边的暗卫他都见过不下二十多个了,表少爷要是没钱,谁信啊?   “万一是呢?”卜达反问道。   连轩笑的冷风恻恻,“有万一才好呢,要是那姑娘恼了我大哥,我就忽悠大哥去爬墙,去来个花前月下,这飞鸽传书有什么好玩的,尤其是我大哥那寡言少语的性子,你觉得他是回答是还是不是?”   卜达再次想吐血,表少爷就算寡言少语,也不至于把不是说成是吧?   连轩决定了,以后他就守在这墙角,把信截下来,帮大哥写些情意绵绵的话,俘获人家大家闺秀的芳心。   正说着呢,卜达推攘他道,“爷,有信鸽。”   连轩一乐,一个纵身就把飞着的鸽子拽了下来,摸着它的脑袋,笑的有些猥琐。   看着回信:甚好。   连轩让卜达转过身去,在他后背上,提笔沾墨写道:你好才是真的好。   然后放飞鸽子。   琼山书院后小屋内,鸽子落到周太傅跟前,周太傅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会有回信。   等他瞧见回信内容时,眼珠子没差点吓飞。   那老匹夫什么时候这么煽情了,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太傅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写了回信:没生病?   很快,连轩就逮住了信鸽。   看着没生病三个字,连轩轻抚额头,眸光闪亮。   连轩回信:思卿成疾。   飞鸽传信到这里,又出意外了,周太傅临时有事,信鸽是周少易收的。   看着信纸,周少易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想不到祖父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老不正经的,也不知道是谁,周少易想着自家祖父的性子,替他写了回信:请自重。   连轩回信:数日不见兮,思你成狂。   周少易回信:请自重!!!   连轩回信: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周少易回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连轩看着回信,大喜过望,“瞧见没有,瞧见没有,我一出马,大哥和大嫂的情意顿时飞跃了起来。”   卜达看看天色,提醒道,“爷,快回去吃晚饭了,赶紧约好见面时辰吧?”   卜达默默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要是那大家闺秀真的同意了,那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哪有大家闺秀随便和人约好相会的?   连轩赶紧写了回信:今夜东街桥头,不见不散。   周少易看着信纸,眉头陇紧,拒绝道:夜深不便相见,你若实在想我,就来琼山书院后山小屋,静候。   周少易放走鸽子,搓着双手,双眼冒光,等着抓奸。   可是那边连轩看着回信,惊呆了,丰神俊朗的脸皲裂成碎片。   完了,抓错鸽子了,这是祖父和周太傅的信鸽。   “怎么办?”卜达缩着脖子,“要是国公爷知道世子爷你这么毁他形象,别说半个月,半年都没法进国公府了。”   回应他的是一巴掌,直拍脑门,“还不是你乱指信鸽,现在好了,出岔子了!”   两人在国公府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不行,想尽各种办法补救。   最后周太傅收到一封回信:生活如此枯燥,偶尔寻些乐趣也不失一种调剂的方式。   周太傅抚须一笑:言之有理,明日来归龙山,你我对弈一局?   国公爷笑回:如此甚好。   两人甚好了,可是还有两人甚是不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偏疼      连轩生怕萧老国公恼怒,要禁他足,担忧的夜不能寐。   周少易等着抓奸,尤其是看自家祖父高兴的模样,越发笃定有奸情,结果守了一晚上,愣是没人来敲门。   而连轩之前劫走了安容的回信,最后萧湛收到另外一封。   信上写着:银票不是你送的,那你说今儿会给我送丰厚的赏赐来,在哪儿?   萧湛坐在那里,看着信上内容,眉头皱陇的紧紧的。   他没说银票不是他送的啊,皇上觉得禁市令下的奇怪,尤其是下禁市令的真实缘由不能让人知晓,所以就不大张旗鼓的把赏赐送出宫了,徐公公折算成银票是六千多两,皇上一高兴,就给了他一万两。   左思右想,萧湛也没明白自己哪句话让安容会错了意,难道不是土豪,银票就不是他送的了?   便回信道:我明日派人给你送去。   安容回信:别,千万别,你要真送,就折算成银子吧。   萧湛回信:好。   看着那个好字,安容身心全松,总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至于那送上门的一万两,就当是意外之财吧,就当是土豪送的好了。   安容笑的眉眼弯弯的,她也喜欢这样任性的土豪。   外面,秋菊抓着小九进来道,“姑娘,小九脚腕上还有一封回信呢。”   安容微微一鄂,看了看小七,有些无语,至于分两次送吗,纸条上又不是写不下去了。   看着信纸上写的:土豪指的是?   秋菊看着安容,她也想知道,土豪指的是什么意思。   小七先回来一步。芍药拿了信就给了安容,她眼尖瞧见了小九脚腕上也有,偷偷取下来瞄了一眼,还以为写的是什么呢,原来真的是大家闺秀求教用的,当姑娘是夫子呢,不懂的就问。   安容心情好。决定帮荀止解疑。   冬梅去取笔墨纸砚。   才走到珠帘处。楼下传来噔噔噔声,冬梅扭头,就瞧见冬儿迈步上来。   “四姑娘。九姑娘听说你有祛疤良药,效果极好,派了丫鬟来取,这会儿在楼下候着呢。”冬儿禀告道。   安容的好心情听到九姑娘三个字时,就没了一半。   “九姑娘就不知道祛疤良药只剩一盒。我卖了?”安容勾唇冷笑。   几个人没事你斗我,我斗你,最后闹得一身伤,还气伤了祖母。却来找她帮忙,她有那么闲吗?   何况父亲找我要,我都没给。我会给你才怪呢。   冬儿如实回禀传话丫鬟,那丫鬟一脸不高兴的走了。   冬儿努努嘴。没见过上门要东西的丫鬟还敢摆谱的,九姑娘院子里的丫鬟就了不起啊,不也只是个三等小丫鬟!   丫鬟回去禀告了沈安姝,沈安姝气的摔了一套茶盏,“她什么意思啊,我的胳膊不用治了,居然把药给卖了!”   陈妈妈在一旁伺候道,“姑娘,你胳膊会留疤的事,告诉侯爷,让侯爷去找四姑娘要,四姑娘不敢不给。”   沈安姝连连点头,让陈妈妈去外书房找侯爷。   侯爷听到沈安姝要舒痕膏,眉头皱陇,他替萧湛要药膏,安容都不给,这时辰,那盒药膏应该拿给闵哥儿,让他送人了。   要侯爷让安容放弃一万两,把舒痕膏给沈安姝,侯爷说不出口,大夫人为了点银票都偷窃安容的秘方了啊!   “好生伺候九姑娘,出去吧,”侯爷摆手道。   陈妈妈陇眉,侯爷这是应了还是没应啊?   陈妈妈回去,把侯爷的反应告诉沈安姝,沈安姝气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她就知道祖母和父亲都偏疼四姐姐,不疼她了,看着她胳膊上留疤痕,一点儿都不心疼!   沈安姝越想越气,狠狠的抓着隔着裙袄的胳膊,在心底狠狠的咒骂沈安姒,最后跺脚道,“去告诉三姐姐,她要是不想办法帮我去掉伤疤,我这辈子都不原谅她了!”   小丫鬟带着沈安姝的话去了玉竹苑。   沈安姒客客气气的满脸是笑的见了丫鬟,再听丫鬟的话,沈安姒满是笑意的脸冷了下去。   这辈子都不原谅她了?   她以为她的原谅算哪根葱呢,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用,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要挟人了,果然跟她娘一样的货色!   沈安姒让丫鬟打赏了传话小丫鬟,然后坐在那里走神。   舒痕膏的事,她自然是耳闻了。   武安侯府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什么样的事,便是老太太下了禁令,照样能传遍侯府每一个角落,只是传不出去罢了。   有人送了一封信来,里面夹了一张万两的银票,为的就是买一盒子祛疤膏药,这样的奇闻,她又怎么会没有耳闻呢?   一想到那药膏,沈安姒就想吐血。   当初在竹屋,那秘方就近在尺咫啊,而且那不被人看好的黑乎乎的药膏,竟然价值万两!   沈安姒一想到安容主动把药膏给她,让她给沈安姝,她拒绝了,沈安姒就心疼的慌,那是一万两啊!   沈安芸的陪嫁,所有的庄子铺子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两,她等于是把一半的嫁妆推了出去。   那种后悔和心疼,岂是语言能描述的。   她完全忘记了,就算药膏给她了,也不能换成万两银子,得给沈安姝啊。   翠云端了茶水来,面带忧愁道,“九姑娘胳膊伤的根本就不严重,哪里需要那么贵重的膏药,根本就是成心的为难姑娘你。”   沈安姒原就一肚子火气,哪里受得了这般挑拨,当即冷哼一声,她为难,谁搭理她,大夫人禁了足,自顾不暇,还能护着她,把她禁足在屋子里,那是对她好,上回就应该拿那热水浇她一脸才好,居然敢吓唬她!   可是沈安姒硬气归硬气,叫她真不理会沈安姝的话,她还真不敢。   以她对大夫人的了解,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迟早会解了禁足,内院迟早还是会回到她手里去,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不能意气用事。   反正药膏是沈安容的,她去求就是了,求到正好,求不到,她又不能抢,沈安姝要怪只能怪她沈安容心硬,认钱不认人!   翠云望着沈安姒,眉头低敛道,“虽然老太太没有明说禁姑娘的足,却也让门外的婆子守着姑娘,不让姑娘出去,要是九姑娘能找四姑娘要,就不会要挟姑娘你了。”   提起禁足,沈安姒也是一肚子火气,老太太以她身子不适,需要休养为由,不许她出院子,她都憋了几天了。   想到沈安芸要出嫁了,还是做平妻,沈安姒眸光就冷凝了起来。   她好歹是嫁了个世子,她呢,居然只遇到一个庶出的少爷,虽然是右相府的,背后靠着的是首屈一指的裴家,可庶出就是庶出,便是算尽机关,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想起那日,在梅花宴上,沈安芸劝她的话,沈安姒就狠狠的扭着帕子,要不是她那番话,她何至于铤而走险?!   “明儿一早,拿一两银子去月形拱门那儿,让路过的丫鬟去找大姑娘拿钥匙,就说我要送给她送添妆,等开了小门,我就可以进紫竹苑了,”沈安姒吩咐道。   一宿安眠。   第二天醒来时,安容是神清气爽,对着精致镂空花鸟妆花镜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跟了她一天的黑眼圈消失了,眼睑下铺着厚重的粉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   秋菊帮着她梳妆打扮,拿了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帮安容插上,安容翻着梳妆盒,找了一只上等的碧玉簪,递给了海棠。   “找个漂亮的锦盒装好,”安容吩咐道。   海棠接了发簪,转身去了偏屋,秋菊望了望梳妆盒。   姑娘发簪很多,而且都很精致,平常送给大姑娘她们的都比方才那一支贵重,姑娘不是怕人家说她小气吗,怎么送添妆却平平无奇?   “姑娘,送一支簪子做添妆,会不会单薄了些?”秋菊忍不住提醒道。   安容嘴角微微勾起。   芍药就嘴快道,“大姑娘上回和姑娘闹掰了,她还胡言乱语呢,姑娘没跟她一般见识就不错了,以大姑娘的性子,姑娘就是送一千两的首饰,她也不会记得姑娘的好,就一般过得去就成了。”   反正,以后姑娘也没什么地方用得到大姑娘,没必要讨好巴结她,要她说,这簪子还是送的贵重了些,不如绣方小帕子算了。   听到芍药的话,秋菊觉得背脊一凉,难怪姑娘会喜欢芍药了,她太笨了,姑娘恼了大姑娘,她还说这话,不是讨人嫌弃吗?   秋菊望着安容,见她转身去吃早饭,秋菊咬着唇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才好。   最后抓着芍药的手,问道,“那日大姑娘胡言乱语了什么,惹怒了姑娘啊?”   芍药撅嘴道,“大姑娘说做妾那么好,让姑娘去给人做妾。”   秋菊瞪直了双眼,冬梅差点手里的铜盆都给摔了。   大姑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四姑娘去给人做妾,那侯府的脸面还不是摔地上任由人踩了?   老太太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四姑娘会那么不要脸自甘堕落吗?   几个丫鬟在交头接耳,喋喋不休。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打趣      安容则静静的用着早饭,芍药站在一旁,望着飞来闹去的小七和小九,还有雪团,心里急的慌。   昨儿姑娘本来打算写回信的,谁想到九姑娘突然派了丫鬟来,姑娘心底一恼,拿起笔墨,愣是一个字没写,就让海棠把笔墨纸砚端了回去。   芍药觉得太不应该了,姑娘不能因为九姑娘就迁怒荀少爷,那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啊。   吃完了早饭,安容带着秋菊下了楼。   出了玲珑苑,走了没一会儿,安容就瞧见了沈安溪。   今日的她穿了一声鹅黄色夭袄,下罩湖绿色襦裙,脸色白皙中透着一丝红润,像是刚要熟的苹果,娇俏可人。   见安容站在那里等她,她轻提裙摆要跑过来,绿柳在一旁劝她慢点,冬日里地滑,小心摔着。   “你应该听绿柳的,”等沈安溪走近,安容笑道。   沈安溪跑了几步,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略带红润的脸庞此刻甚是娇美,她深呼了两口气,方才笑道,“我喜欢奔跑的感觉,那是我以前想而不敢做的事。”   安容听了直拿帕子捂嘴笑,“我知道你喜欢,要不我跟三叔说,让他别盯着二哥学武,让他教你学好了,到时候你健步如飞,蜻蜓点水,一苇渡江……。”   沈安溪脸上飘过一抹红晕,伸手拿了帕子就要打安容。   “叫你打趣我,我才不学武呢,”沈安溪追着安容打。   安容岂能让她打着了,左躲右闪。   沈安溪追不上安容,跺着脚道,“我看应该叫爹爹教四姐姐你学武才是,你步伐灵活,身姿轻盈,肯定极有天赋。”   安容咯咯一笑,银铃般的笑声在花园里荡漾开来,将这个寂静的清晨染上了喧闹和喜悦。   “我倒是想学啊,可是三叔他肯定不敢教我,不然祖母肯定把他轰出府去蕲州教别人去了,”安容笑道。   沈安溪也笑了,“不过,大伯父肯定更要挨骂。”   绿柳和秋菊两个亦步亦趋的跟着,甚是无语,这两个是孝顺女儿么,好像怎么听怎么觉得希望瞧见三老爷和侯爷挨老太太数落似地?   两人说说笑笑,就到了紫竹院前。   院门口,有四五个丫鬟婆子手里拿着红绸进去。   两人走了几步后,有粗壮的婆子扛着梯子出来,摆在月形拱门处,手里拿着红绸要挂院门上。   “大姐姐真的要出嫁了,就跟做梦一般,”沈安溪感慨道。   沈安溪望着那大红绸缎,又看了看安容,嘴角轻撅,四姐姐也在议亲了,以萧老国公那么逼迫大伯父来看,肯定是喜欢极了四姐姐,要是侯府真同意四姐姐出嫁,指不定四姐姐都没法在侯府及笄了。   不过沈安溪想到了老太太,嘴角又带了抹笑,祖母那么喜欢四姐姐,肯定会多留四姐姐一两年的。   她可不希望四姐姐早早的就出嫁了,府里那些姐妹和她都不怎么谈得来,更喜欢说话拐弯抹角,有时候一句话里三四个意思,她猜不透,四姐姐嫁了之后,她肯定寻不到一两个说话的人。   沈安溪在走神,安容也在走神。   前世沈安芸也是嫁进宣平侯府,可却不是这时候,那时候清白还在,她也乖巧懂事,甚至得祖母的欢心,祖母将她留到了开春,寻了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才送她出阁的。   可不像现在这般,匆匆忙忙的,准备的东西只能说该有的都有,远谈不上精细精致,更可况前世是以嫡出的身份出嫁,这一世只是个庶女,不论是热闹程度还是喜气,都比不得前世一半,祖母被气的吐血,这回儿身子还虚弱着,就给这门亲事蒙上了阴霾。   安容想起自己刚重生那会儿,只是不想被人当成冤大头给算计了,凭白给她人做嫁衣裳,没想到她只是送了一套锦衣华服,却引发出一连串的事,更是将沈安芸的心机手段看了个一清二楚。   安容想起了瞎眼神算给她算的批卦。   绝顶峰攒雪剑,悬崖水挂冰帘。   倚树哀猿弄云尖。   血华啼杜宇,阴洞吼飞廉。   比人心,山未险。   人心果然难测,前世沈安芸算是顺风顺水,那些心机手段也没有使出来,至少她没有见到,谁能想到已经板上钉钉的亲事也能被她扭转乾坤?   等婆子把大红喜绸挂好,梯子也抬了进去,安容和沈安溪才继续朝前走。   院子里的丫鬟都忙活了起来,走路都没了以往的懒散悠闲,门口也没人守着,更别提通传了。   两人径直朝沈安芸的内屋走去。   内屋的门上,垂着的厚棉帘上已经挂上了大红喜字,没有守门丫鬟,秋菊和绿柳帮着打帘子。   结果手刚碰到棉帘,屋内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随即而来的是啪的巴掌声。   绿柳微微一怔,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好。   秋菊可没什么顾忌,她还想瞧热闹呢,唰的一下把帘子掀开,先蹿了进去。   安容和沈安溪两互望一眼,还没猜测是哪个丫鬟惹怒了沈安芸,就听到屋内传来沈安芸的怒吼声。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沈安芸歇斯底里的吼着。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进去,饶过花梨木美人屏风,就见到沈安姒的背影。   她面对的是沈安芸。   春兰捂着脸站在一旁,可见方才那响亮的巴掌声是打她的,而且瞧那站的位置,打她的人应该是沈安姒。   安容又头疼了。   祖母说的没错,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落水险些发烧而亡,身子好了些,不在屋子里好生养着,居然跑紫竹苑来了,祖母不是禁她足了吗,她怎么来的?   就算紫竹苑丫鬟忙,可是玉竹苑的丫鬟婆子总该拦着吧,真是拿祖母的吩咐当耳旁风呢。   沈安溪在一旁道,“四姐姐,玉竹苑和紫竹院离的近,那边原是有小门连着的,只是平常都锁着。”   沈安溪一提醒,安容就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扇门,以前因为玉竹苑的丫鬟听了紫竹苑丫鬟碎嘴,闹的沈安芸和沈安姒吵了起来。   最后老太太烦了,罚了两人之后,原是想把那扇门要给封起来,只是那么一来,院子就不美了。   便加了两道木栅栏,一边从玉竹苑开,一边从紫竹苑开,一人握一把钥匙。   如今瞧来,沈安姒能进来,还是得了沈安芸得准许了?   怎么又吵起来,还动上了手?   正狐疑呢,就听沈安姒冷笑,“你会不知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的!”   存心的糊弄她,存心的拉一个垫背的,可怜自己竟然未曾设防,着了她的道!   沈安芸瞧见安容和沈安溪,忙换上了一副笑脸,过去拉着沈安姒,那眼神明显就是,有话咱们私底下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开,谁脸上也不好看,何必鱼死网破?   她如今可是要出嫁的人了,就算闹开了,老太太还能拘着她不让嫁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管还得看宣平侯府的面子呢,她是不怕,可是沈安姒呢,老太太原就恼了她了,再把事情捅破,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沈安姒是又气又恨,却也没办法,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眸底迸发出一股嗜血的恨意。   果真是一步步算计好的,有她作伴,外人就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就算查出来了,两人一起,她心底也舒坦一些!   她是如愿以偿了,可是自己呢?   一想到那日,她原本还犹豫,不愿意参合她的事,可是后来,她瞧见了一个男子,模样俊朗如神祗,沈安芸说那是裴氏未来的少族长,她瞬间动了心。   信是沈安芸的丫鬟春兰帮着送的,说好的是交给裴氏少族长,裴三少爷,结果呢,最后信却送到了裴七少爷手里!   沈安姒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今儿在门口,听到春兰奉承沈安芸,说她有福气,能嫁个世子做夫人,三姑娘只能嫁个庶子。   沈安芸没想到她在外面,当即讥讽了一句,“要不是我帮她,她能嫁给裴七少爷那么好的庶子?相府的庶子,比的上三品大员家的嫡子了,还妄想做裴氏少族长夫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沈安姒还能不明白,她嫁给裴七,根本就是沈安芸捣的鬼,是她让春兰把信给了裴七少爷!   沈安姒再憋不住了,进门就和沈安芸吵了起来,一怒之下更是扇了春兰一巴掌。   至于给沈安芸送来的添妆,一只玉镯,此刻也碎成了七八瓣。   沈安芸对于梅花宴上的事,是绝口否认,她是吩咐春兰把信给了裴三少爷的,这一点她可以拿性命发誓,天知道怎么就到了裴七少爷手里。   可是不论她怎么说,沈安姒就是不信,她笃定沈安芸是妒忌她,所以不愿意她称心如愿,方才那话是她亲口说的,她亲耳所闻。   沈安芸恨不得咬掉舌头,连连赔不是,“三妹妹,我只是说句实话,你就算真的和裴三少爷有了瓜葛,他是裴氏族长嫡亲的长孙,会迎娶一个庶女回去吗,你该明白,她看中的是四妹妹,不是你,你想当做陪嫁给裴三少爷做妾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赔礼      沈安芸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沈安姒的怒气更甚。   那日在梅花宴上怎么不这样说了,要是这样说,她还会痴心妄想吗?!   两人眼神厮杀,恨不得扇对方耳光,却不得不三缄其口,故作姐妹情深,亲昵的站在一起。   “四妹妹、六妹妹来了呢,”沈安芸温柔的笑道,“快进来坐,春兰,沏上等碧螺春。”   方才还剑拔弩张,恨不得活活撕裂了对方,转瞬间,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这等变脸速度,沈安溪惊呆了。   惊归惊,可是碰触到沈安姒的眼神时,沈安溪嘴角的笑都挤不出来一丝,哪怕那笑容里夹带着歉意和讨好。   她为什么要笑,有什么好笑的,她的命在人家心里还比不上一张薄薄的请帖呢。   沈安姒站在那里也颇尴尬,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没想过自己做的事会被人发现。   她以前也不知道玉玲珑有毒,自从安容好运气的碰到一本记载了药方的医书外,她也开始留意了医书,买了两本回来,发现里面说玉玲珑有毒,她才动了心思。   本以为天衣无缝,谁想到会被安容发现,更凑巧的是她苦求安容的时候,被沈安溪的丫鬟发现了,告诉了老太太。   沈安姒觉得安容是她的克星,不但是她的,也是沈安芸的。   若不是沈安容把那套锦衣华服送给了沈安芸,沈安芸也不会那么倒霉的和宣平侯府二少爷有了瓜葛,然后处处算计,连她都跟着受牵连!   沈安姒心中有了悔意,她就不应该去参加梅花宴,不该算计沈安溪,惹怒了整个三房,虽然三太太没有责骂过她,老太太也因为她病着,没有罚她。   可是身子渐好的她,之前还一堆好吃好喝的将补着,可是从昨天三太太管家起,她已经连续三顿吃粥了!   丫鬟送食盒来说的好,说三太太怜惜她,大病初愈,吃不得油腻,容易上吐下泻,往后半个月吃粥调理。   半个月,顿顿吃粥。   才两天不到,她见了粥就想吐了,半个月,那会要了她的小命的!   半个月之后呢,三太太会让她好好吃饭吗,她不信!   沈安姒有苦说不出,受尽委屈,还不能去告状,她能去跟老太太告状吗,状告三太太假公济私,公报私仇吗,人家好歹送的是粥,没有往她的茶水里下毒。   沈安姒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   不管怎么样,今儿她来紫竹苑的目的,一是要拿到舒痕膏,二就是求的沈安溪的原谅和同情。   忍着心中的愤岔,沈安姒眸底酝酿出委屈之色,朝沈安溪走了过去,刚要伸手。   沈安溪往一旁一躲,一向柔弱的她,讥讽的笑道,“三姐姐还是离我远一点儿吧,呕吐腹泻那种死不如死的感觉,我尝过一次便够了。”   沈安姒顿时慌乱不知所措。   “六妹妹,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沈安姒红着眼眶道。   沈安溪嘴角的笑依然很冷,“我的原谅很重要吗,我的命连张请帖都比不上,如此贱鄙,不敢高攀你的姐妹之情,往后见了我,还请当做没看见,免得我侮辱了你那高贵的眼睛。”   沈安溪说完,重重的哼了一声,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她才不屑跟她说话。   安容站在一旁,去看沈安姒的眼睛,很明亮,里面夹带着各种各样的神情,有错愕,有羞愧,有后悔,还有寒意。   沈安芸站在一旁瞧热闹,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好了好了,今儿都是来给我送添妆的,就别置气了,”沈安芸笑道。   安容眼睛扫到地上,有丫鬟在捡碎茶盏片,安容笑道,“京都改习俗了,还是我太孤陋寡闻了,送添妆,需要摔茶盏,打丫鬟?”   沈安溪心情很差,接口道,“在哪儿呢,我要摔。”   沈安芸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   不过瞬间又笑了起来,拉着安容的胳膊道,“四妹妹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咱们武安侯府‘沈二少爷’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啊,你要是孤陋寡闻,咱们只能算勉强认得几个字了吧?”   安容坐下,勾唇轻笑,“大姐姐,你当着我的面夸二哥不妥吧?”   沈安芸讪笑两声,笑说失言了。   老太太下令过,不许府里丫鬟主子妄议“沈二少爷”事,不就怕事情会泄密,败坏侯府名声吗,可这也改变不了沈安闵骗人的事实。   安容看着沈安芸,没有错过她眼底流露出的神情,心咯噔一下跳着。   沈安芸为了亲事,能百般算计,沈安玉抢她首饰,她转过头就把大夫人的事情告发了,祖母那时候也下过令,不许泄露一句,她听了吗?   没准儿哪一天,她会把“沈二少爷”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安容想到那时的后果,心就凉了下去,跟着脸色也沉了。   沈安芸默然看着她,眉头稍蹙,“四妹妹怎么了?”   安容望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流言毁了大夫人,却帮着大姐姐你如愿以偿了,流言蜚语的力量真是不能小觑了,我在想哪一天谁要是败坏二哥的名声,下场是二哥名声受损,传流言的人肯定会被祖母赶出家门的,大姐姐,三姐姐,你们信吗?”   安容说着,眼睛斜了沈安姒,脸上的带着纯和的笑容。   沈安芸和沈安姒背脊在发凉。   “四妹妹说的话,我们哪敢不信啊,二哥如今可是祖母的掌中宝,连三叔都不能管他了,谁敢说二哥的不是,那不是触祖母的逆鳞吗,只怕赶出家门都是轻的,我们又怎么会不信,”沈安芸笑道。   安容看着桌子上的牡丹纹茶盏,伸手转着茶盏盖,笑道,“信就好啊,就怕有那些自以为满天过海的人,自作聪明,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有些事祖母可以原谅一次,但不代表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祖母是一心为了侯府,睁只眼闭只眼,别真以为祖母是年纪大了,好糊弄,祖母说了,侯府是我们的依靠,但不是什么时候都会给你靠着,像那些毁侯府清誉,败坏侯府根基的孽障,侯府就当没有生过她,是丢庄子上,还是一辈子念佛诵经吃斋赎罪,由不得她选择,除了这些,还有白绫毒药……。”   安容说的风轻云淡,脸上的笑容一直就在,话还没说完,就笑道,“这碧螺春果然清香。”   沈安姒和沈安芸站在那里,双腿就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根本挪不动,就连脸皮都像是被冻住了,笑容也挤不出来。   沈安芸的心凉了。   祖母不给她嫡出的身份,成亲在即还禁她的足,只给庶女的陪嫁,多一钱也没有,祖母是放弃她了。   安容扭头看着两人,眼神颇诧异道,“大姐姐、三姐姐,你们脸色好苍白,怎么了?”   “没,没事,”沈安芸摇头笑道。   沈安溪坐在一旁,听着安容的话,也觉得心惊。   沈安姒为达目的不惜害她,难保哪一天不会泄密二哥的事,四姐姐这是在给她们敲警钟呢,她们这个样子,明显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沈安溪的脸又冷了三分,二哥如今奋进了,要是真泄密了,二哥绝对不堪重负,有多少人就是这样被逼疯的,沈安溪惊站了起来。   一屋子人望着她,沈安溪才发觉自己过于激动了,当即笑道,“有些人习惯把祖母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我还真盼着有杀鸡儆猴的那一天。”   沈安芸朝她走了过去,拉着她坐下道,“我们可不敢把祖母的话当作耳旁风,除非想找死还差不多,再说了,二哥是真才实学,更是帮着琼山书院解决了用水问题,更何况他是才正儿八经的沈二少爷,谁敢质疑?”   说完,她又给沈安溪奉了茶,转了话题道,“今儿都是来给我送添妆的,就别说不开心的话题了,我出嫁了,往后在府里的日子就不多了,姐妹之间,还是要互帮互助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后悔了,知道错了,就原谅她一次吧?”   沈安溪没有接她的茶,眉头冷淡道,“姐妹之间,互帮互助?除了四姐姐会傻傻的心软谁都帮之外,谁互帮互助了?”   “都是打着姐妹之情要互帮互助来要求帮自己而已,听多了耳朵容易长老茧,更觉得呕心,大姐姐往后还是别提了吧,姐妹之情,可不是对谁都有的,我记性很好,有些事一辈子也忘不掉!”   沈安芸端着茶水,沈安溪压根就不看一眼,她觉得手酸,更觉得自己是在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把脸都丢尽了。   她怕什么,她都要出嫁了,还想着帮沈安姒说情,好让她消消气,自己有必要怕她吗?   自己出嫁了,侯府鞭长莫及,她说的那些话,只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傻事,她会去做?   她不会,绝对不会。   既然不会,自己还顾忌她做什么?   沈安芸自嘲一笑,放下茶盏,笑看着安容,“四妹妹,你给我的添妆呢,辛苦跑一趟给我送添妆来,怎么半天也不拿出来,成了心的吊我的胃口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砒霜(求粉红)      安容轻轻一笑,给秋菊使了个眼神,秋菊就把包装的极其精致的锦盒送上。   看着那么精致的首饰盒,沈安芸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打开。   只是看到发簪的那一瞬间,她眸底的光亮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喜欢吗?”安容故作不知的问道。   沈安芸嘴角微扯,笑道,“怎么会不喜欢,喜欢极了,只是看到这首饰盒和发簪,让我想起一个成语,买椟还珠,这首饰盒很漂亮。”   安容挑眉一笑,“原来大姐姐你喜欢首饰盒啊,我那还有很多,都是我珍藏的,你喜欢,一会儿回去,我让丫鬟再送两个来。”   这首饰盒是玉锦阁的,雕刻精美,图案栩栩如生,平素买也要十两银子呢。   用这样精致的首饰盒装一支算得上平平无奇的簪子,确实有些不大合适,难怪沈安芸会高兴再失望,还用买椟还珠来讽刺她,她读书少,听不懂。   沈安芸不懂安容用这样锦盒装这样一支簪子是何用意,反正这添妆她不甚喜欢。   “我还以为四妹妹你会把那匹云锦送给我做添妆呢,我可是着实盼了几天,”沈安芸开门见山的笑道。   “人生在世,还是有些期盼的好,不然活着多无趣啊,”安容笑回道。   沈安芸脸色尴尬,再不提云锦了,她是铁了心舍不得送她了。   沈安溪也把锦盒送上,这一回,沈安芸没再露出什么惊艳的表情,打开锦盒,见是一只白玉簪。还不是羊脂玉的,价值也就在五十两左右吧。   “谢四妹妹、六妹妹了,”沈安芸道谢,然后让丫鬟把锦盒收起来。   沈安姒被干晾在一旁,丫鬟用一种祈求的眼神,让她赶紧回玉兰苑,可是沈安姒狠狠的一剜眼。面带笑容的在安容身侧坐了下来。   “大姐姐。五妹妹给你送添妆了没有?”沈安姒笑问道。   沈安芸脸色微青,厌恶沈安姒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日我失手打翻了地毯。连累五妹妹烧了头发,还烫伤了手,她心里恼我呢。”   沈安溪转悠着茶盏,笑道。“大姐姐自己还说姐妹之间要互帮互助,怎么也不去给五姐姐赔礼道歉?”   沈安芸云袖下的手攒紧。脸上却笑道,“祖母禁了我的足,我没法……。”   沈安溪咯咯一笑,“大姐姐。你比我大两岁,怎么还没有我了解祖母呢,祖母最希望瞧见的是侯府和睦。你要是去道歉,祖母肯定会破例你去蒹葭阁的。”   沈安芸气的胃疼。她又没有错,道哪门子的歉?   沈安姒则在一旁笑道,“五妹妹手指上还留着伤疤呢,除非帮她祛除伤疤,否则她才不会轻易原谅大姐姐你的,正巧,我听说四妹妹调制了一种极有效的祛疤良药,叫做,对,叫舒痕膏,大姐姐你带着舒痕膏去赔礼,五妹妹肯定会原谅你的。”   一盒子舒痕膏,她肯定用不完,肯定会给沈安姝的,到时候就不用她拉了脸面去苦求了。   她讨厌低三下四的求人。   沈安姒打的如意算盘,可是架不住她得罪了沈安溪,沈安溪可是一力站在安容身边的。   闻言,她先扑哧笑出了声,“三姐姐对五姐姐可真好,要大姐姐拿一万两去买一盒子膏药去赔罪,大姐姐哪来那么多的钱,难道要变卖陪嫁吗?”   沈安姒恨不得扇沈安溪巴掌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以前病怏怏的,多说几句话都要咳断气,没想到病一好转,就这般牙尖齿利了,活脱脱像极了她娘!   沈安姒心中有气,脸上还不敢表露,内院如今可是她娘在管,偏老太太还不向着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六妹妹,一家子姐妹还谈什么钱,太伤感情了吧?”沈安姒笑道。   沈安溪又笑了,这回笑的更是讥讽,“谈钱是伤感情,可我记得一个词,叫亲兄弟明算账,凡是一码归一码,分的清清楚楚的,这兄弟才能感情深厚,姐妹之间感情能值多少钱,三姐姐你大方,不如我去跟祖母说,把你的陪嫁拿一半出来给五姐姐买药膏,我拿一半出来送一盒子给九妹妹如何?”   沈安姒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脸都憋紫了。   笑话,你们三房就你一个宝贝疙瘩,拿一半出来,三太太还能不给你补上,况且,四妹妹救了你的命,还帮着三叔官升两级,更是帮着二哥进了琼山书院,你们三房给四妹妹一万两也是应该的,凭白叫她损失一万两!   是,沈安溪是故意的,她愿意掏一半的陪嫁给安容,她这条命还不值一万两了?   在别人眼里,她的命抵不上一张请帖,但是在爹爹娘亲还有大哥祖母眼里,她是有钱也换不回来的。   你不是大方吗,我陪你大方便是了。   若是只能嘴上说说,却叫别人去做,那还真是笑死个人了。   安容站在一旁,捂嘴轻笑,她没想到沈安溪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你们这样大方,那我也不小气了,一盒药膏只收七千两,要吗?”   一屋子人全部望着沈安姒,沈安姒恨不得打了地洞去钻。   一群丫鬟撇撇嘴,三姑娘还真是个极品,叫别人别在乎钱,自己却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沈安姒舌头打结,满脸窘红,不知道怎么办好,扭头看着沈安芸,眸底露出威胁的意思。   沈安芸气的抓狂,却不得不出来打圆场,笑道,“三妹妹没了一半的陪嫁,出嫁的排场可就小多了,不是丢咱们侯府的脸吗?”   沈安溪扭头望着她,扑哧一笑,“大姐姐,你弄错了,三姐姐要是真拿一万两出来买药膏,那是好事,裴家可是千年的世家,最注重名声了,一个为了嫡妹祛除伤疤,不惜掏一半陪嫁的大家闺秀,是多么的高尚,可比那为了私心下毒害人的好上千倍万倍!”   沈安芸顿时哑然,她说不过沈安溪了,沈安姒下毒害她,是硬伤,不论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沈安姒知道今天是躲不开下毒害人的事了,索性坦白了,“是,我是鬼迷心窍害了六妹妹你,可是我呢,若不是我去了梅花宴,误中春药的就是你了,我的遭遇谁来体谅?!”   沈安溪站了起来,冷笑道,“别把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没你那么倒霉,我也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过口角,人家要害我的地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怎么,你委屈,还是你以为是大姐姐和人吵架,凭白连累了你?”   说完,她顿了一顿,又笑了,“千般算计才如愿以偿的去参加梅花宴,最后出了事,却叫人来体谅你,我从来不知道三姐姐你的脸皮会这么的厚,真不知道裴家七少爷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才要娶你,我同情他!”   “你!”沈安姒气的满脸通红。   沈安芸彻底晕了,她以后再也不惹沈安溪了,一张嘴说话也太不饶人了吧,针针见血,字字诛心。   沈安芸怕沈安姒会被气晕,到时候口没遮拦,要丫鬟赶紧送她回去。   丫鬟也怕了沈安溪了,三姑娘下毒理亏,说到天边去也不会有人可怜她,还是避着点吧。   可是沈安姒气的五脏六腑都在疼,扭头看着安容,柿子捡软的捏,“四妹妹,你为何要救我,何不让我死了干净,我死了大家才能称心如愿!”   说完,沈安姒扑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哭的很大声,很委屈。   屋子里的事,丫鬟早去禀告了老太太,老太太派了夏荷来看看,谁想还没进门就听到沈安姒的哭声,还有外面丫鬟窃窃私语声。   夏荷迈步进屋,跟她一起,甚至比她更快一步的是芍药。   芍药迈步走进屋,规规矩矩的给安容见了礼,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小包。   “姑娘,砒霜买回来了,”芍药笑的贼兮兮的。   安容乐了,憋的腮帮子疼,这一边有人不想活了,砒霜就送上了桌,真是渴了有人送水,困了有人送枕头来。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芍药啊。   安容打开药包,担忧的看着沈安姒,“之前我救你,五妹妹就说你会恼我,我觉得她说的有理,就让芍药买了砒霜回来,你要真想死,就吃了它,我就不算救你了,要是不吃,往后就别再怪我了。”   砒霜就摆在桌子上,夏荷要上前阻止,被芍药拉着了。   “你可别做好人,往后三姑娘怪我们姑娘,你可担待不起,”芍药道。   夏荷头疼,心想,三姑娘要是真吃,她就是扑,也要扑过去把砒霜给抢下来,可是芍药拽着她,那力道,夏荷黑线,这丫鬟吃什么长大的?   沈安姒看着安容,捏了捏拳头,伸手去拿药粉。   手打着颤,她想争那一口气,可是她害怕,她怕死。   药包都到嘴边了,最后还是被她给扔了。   雪白的药粉散了一屋子都是。   “你们都逼我,你们都逼我!”沈安姒哭着咆哮。   安容无语的看着她,伸手去碰茶盏盖,那上面有砒霜的粉末。   安容沾了一些起来,伸进口里,轻尝了一口。   嘴角是一抹灿若春菊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补救      一屋子丫鬟惊呆了,尤其是夏荷,脸都吓白了,那可是砒霜!   “味道不错,芍药,中午吩咐厨房用这个面粉给我做面,”安容笑着吩咐道。   说完,安容望着沈安姒。   沈安姒面如死灰。   沈安容竟然拿面粉试探她!   “你太过分了!”沈安姒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去死了。   安容耸肩一笑,“我听过一个故事,叫东郭先生,他救了一只狼,最后却险些葬送狼腹,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我也不做东郭先生。”   沈安溪也跟着沾了一点面粉,笑道,“真的味道很不错,要吃面粉死,估计也是撑死的,四姐姐,你好坏,想让人家撑死,还只给这么一点儿。”   安容故作恼怒,“你想让我得个‘用面粉逼死庶姐’的恶名,被人耻笑吗?”   沈安溪咯咯捂嘴笑,“是不是耻笑我不知道,反正会笑掉人家大门牙的,好了,大姐姐出嫁在即,要好好休息,咱们去祖母那儿吧,这里这么闹腾,祖母肯定担忧了。”   说着,沈安溪瞄到一旁的芍药。   芍药双眼放光,一脸夸我啊,夸我啊,我就是这么聪明的表情。   沈安溪用帕子捂嘴,四姐姐的丫鬟好好玩,她想要了怎么办?   芍药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她就知道三姑娘肯定会寻死觅活的找四姑娘要东西,正巧喻妈妈要做糕点,大厨房送了面粉来。   她灵机一动。   就有了面粉版砒霜了。   还省下了买砒霜的钱。   几人出了内屋,身后就是一阵乒里乓啷的摔东西的声音。   安容轻松肩膀,今儿心里好舒坦,心情甚好。   身后,夏荷瞪着芍药,“方才你都吓死我了!”   芍药一脸无辜,“夏荷姐姐,你好笨,我那么爱惜性命,怎么可能犯家规去买毒药进府呢,那是要打五十大板的。”   要是安容买,她还得劝她打消这样的念头好么,芍药就是这么怕死。   夏荷很无语。   她真是吓晕头了。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有说有笑的迈步进了松鹤院。   正堂内,老太太在发怒。   三太太在一旁劝道,“老太太保重身子,大夫叮嘱了,切忌伤心动怒,否则不利于恢复,三姑娘太无状了些,安容救她一命,非但不知道感激,还责怪安容救她。”   “咱们武安侯府还从来没有过这样恩将仇报的女儿,裴家乃积世的大族,最是注重清誉名声的,三姑娘这样嫁过去,不是青灯古佛就是被休的下场,现在时候还早,得赶紧的补救才是。”   “还能补救吗?”老太太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越想越是来气。   气大夫人,这是教养的什么样的女儿,简直把武安侯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三太太回答不上来,能补救吗,心思坏了,除非幡然悔悟,不然越教越坏。   不过三太太心里却高兴,丫鬟说沈安溪一张嘴,说的沈安姒下不来台,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像自己像谁?   相比之下,三太太觉得安容心软了,不过今儿的面粉砒霜也着实打脸,而且巴掌打的够响亮。   瞧见安容和沈安溪迈步进来,三太太眼底心里都是笑。   两人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和三太太见了礼。   沈安溪乖乖的站在她娘身边,安容则坐在老太太身侧,轻声道,“祖母,你别生气了。”   老太太哪能不生气,可是看着安容乖巧的模样,她心底的怒气也消了不少,吩咐丫鬟道,“去把紫竹苑和玉竹苑之间小门的钥匙给我拿来,告诉那些守院门的丫鬟,三姑娘要是在出院门一步,给我打三十板子!”   丫鬟刚要福身,就听老太太又加了一句,“把家规、女诫、女则给我送去,每日每样抄够十篇,不然明儿的饭就别吃了,什么时候抄够什么时候吃!”   老太太对沈安姒的惩罚,让安容想起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原本老太太体谅她身子骨差,让她好好将养,非得闹出二四五六出来,既然能四处溜达,还能又哭又闹了,那就抄家规女诫吧。   老太太气过后,也坦然了,不过眉头依然皱紧,心底蒙上一层忧色,沈安姒嫁进裴家到底对武安侯府是好事还是坏事?   右相夫人只见识了沈安姒的才华,加上裴氏族长对安容喜爱有加,所以认为沈安姒也是极好的,这么一桩好亲事,她还不满足,心比天高。   心比天高的人,往往命比纸薄啊!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眸底晦暗不明。   安容挨着她坐着,看懂了老太太眼底的意思,那分明写着两个字:退亲。   可是老太太还在犹豫,裴七少爷品性极好,若是贸贸然退亲,岂不是对他不满,要是右相府退亲,侯府面子上又挂不住,真是两难。   总不能告诉右相府,武安侯府三姑娘心狠手辣,蛇蝎心肠,配不上你们裴七少爷吧?   可是退了亲之后呢,要把沈安姒怎么处理,真的要让她青灯古佛一辈子吗,武安侯府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啊。   怕老太太想太多,忧心伤神,便给沈安溪使了个眼神,两人拽着老太太说话聊天,把沈安姒的话题岔过去。   老太太见还有两个懂事的孙女儿,心里略微舒坦了些,见三太太守着屋子里,笑道,“府里事忙,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不用顾及我老婆子,也别太累着了。”   三太太坐在花梨木椅子上笑道,“老太太放心,该吩咐的我都吩咐下去了,有下人忙,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只是依照规矩,今儿下午起,就该有人送贺礼上门了,儿媳妇一个人恐怕招呼不过来,二嫂闪了腰,我一早派人去问了,似乎还没好。”   老太太听得眉头稍蹙。   安容在一旁轻耸肩,招呼人的事,二婶儿喜欢做才怪呢,就算好了,她也会装病推脱的,到时候再由丫鬟扶着去会客堂坐着,陪那些贵夫人聊天,约好什么时候赏花品茶,迎来送往这样的活,肯定是三婶儿做啊。   安容想起前世,沈安姒出嫁,那时候二太太就推脱病了,没有帮忙。   安容不敢想象,要是三婶儿没回来,祖母还病着,侯府谁去陪那些贵夫人?   正犹豫呢,外面小丫鬟急急忙进来禀告,“大姑奶奶回来了。”   安容听得面上一喜,望着老太太,老太太眉间也有了三分喜色。   三太太就拍手叫好了,“大姑奶奶这趟回来的巧了,有她帮我忙,怎么也能分减一半。”   很快,丫鬟就把大姑奶奶迎接了进来。   今日的她打扮的要比上次美的多,头上多了两根簪子,身上的衣裳似乎也是新做的,虽然比不得三太太,比之上回,也算是天差地别了。   等三太太行过礼后,老太太上下打量她,笑道,“气色好了不好,刘家分家了?”   老太太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刘家分家,大姑奶奶一家分开单过,以前没有分家,大姑奶奶回来,脸上总来带一抹化不开的神情,可没有现在这样精神。   大姑奶奶点点头,说话也硬气了许多,“分了,昨儿把那些田产铺子都分了。”   “三房分了多少?”老太太问道。   大姑奶奶的脸色顿时讪然了起来,那点硬气也消失殆尽,轻声回道,“大哥大嫂他们说我和老爷要去边关,没时间打理田产铺子,也没法孝敬婆母,该我们三房的田产铺子就孝敬婆母了。”   老太太听后,一张脸那叫一个难看,“这么说来,你们三房是净身出户了?”   大姑奶奶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算是默认了。   老太太头疼的直揉太阳穴,“侯府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女儿。”   孙妈妈也极度的无语,刘老夫人原就该大房养着,他逢年过节孝敬一些就成了,这倒好,田产铺子全孝敬了,之后呢,逢年过节该有了能少了?   还不是得有,否则就刘家大老爷大太太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大姑爷那迂腐愚孝的性子,还不是家里有多少给多少,以表孝道?   老太太脸色阴沉着,武安侯府出嫁的女儿,为了刘家上下掏空了陪嫁不说,还熬坏了身子,最后竟然净身出户了,老太太觉得应该送她一包砒霜,还不如死了干净,还回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刘家大房欺人太甚了,老太太敛眉问道,“是刘家大房的主意还是刘老夫人的主意,还是他们合伙的?”   “大哥大嫂提议的,婆母没有反对,她不要我们去边关,”大姑奶奶缩着脖子道。   老太太恨不得拍桌子摔茶杯了,“她会同意你们去边关才怪了。”   大姑奶奶皱眉,眸底闪过疑惑之色,“母亲,婆母和大哥大嫂原是不同意我们走的,说婆母身子不好,需要人侍奉,后来却突然改了主意。”   孙妈妈站在一旁,实在憋不住了道,“老太太和刘家老夫人做了十几年的亲家了,还能不了解她,一颗心都偏到天边去了,舍不得刘家大房吃一丁点儿苦头。”   “若不是侯爷找了刘大老爷,说只要你们分家了,一定在富庶之地给他谋个好差事,否则他们能同意分家才怪了。”         第一百七十章 排场      大姑奶奶一脸错愕,为了他们去边关,没想到大哥还帮了大房。   他们一家去边关吃苦,大房分了家,还去富庶之地吃香的喝辣的?   大姑奶奶再也忍不住委屈,眼泪流了下来。   老太太瞧了烦,“够了,除了哭就知道哭,你以后没事少喝点儿水,全从眼珠里冒出来了,在你心底,我武安侯府就是那软柿子,任她们想捏就捏的?”   “同样是嫡嫡亲的儿子,她刘大夫人就偏疼大房,刻薄你们三房,她大房媳妇不是孝顺吗,我倒要看看,你不在跟前了,她是怎么孝顺的!”   老太太很早就想整治刘家了,只是碍着大姑奶奶的面,千般忍让,现在分家了,还是净身出户,老太太还留什么情面?   把大姑奶奶一家调到边关去,把刘家大房送到富庶之地去,以她对刘家大房来看,他们要是真心孝顺刘老夫人,那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口头孝顺,说好听的,没事儿捏两下肩膀,买东西孝顺从来都是别人的事。   真到跟前只有她的时候,看刘老夫人会不会被刻薄,到那时候,她就是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不肖半年,最多一年,绝对是病死气死的下场。   至于刘家大房,那么寡情贪财,去任上能不贪墨,只要派人盯着,查证属实,即刻查办!   人是侯爷举荐的,查办的也是他,这是对朝廷负责任,皇上只会嘉奖不会发怒,以后侯爷再举荐什么人,皇上只会信任,不会质疑。   两全其美的事,老太太不介意刘家大房享几天舒心日子。   老太太心里的谋算,不可能告诉大姑奶奶,她也猜想不到,她只是觉得侯府为了她分家,牺牲的太多,她实在是没脸见侯爷了。   三太太坐在一旁,是极度的无语,就没见过这么弱的女人,她也没见过大姑爷那么愚孝的男子,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反驳一句,柿子捡软的捏惯了,回头软柿子没了,那硬柿子够刘老夫人吃的了。   三太太笑了笑,拉着大姑奶奶坐下,笑道,“你今儿回来是告诉老太太你分家了吧,大姑爷去任上,也得过年后再走,你们现在住在哪儿?”   “城南两进的院子里,”大姑奶奶回道。   三太太扯了扯嘴角,看着老太太漆黑的脸色,她觉得不该问这个问题,转了话题道,“一会儿派个小厮去城南告诉大姑爷一声,府里忙着大姑娘出嫁,我一个人招呼不过来,你留下来帮我两天。”   大姑奶奶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点了头。   三太太瞅了瞅她这一身,笑道,“着实朴素了些,大喜日子穿这个不合适,我那还有两身新做的衣裳,连配套的头饰都是全新的,还没有穿过,你就先将就着穿着。”   大姑奶奶眼眶湿润,轻点了点头。   到这会儿,安容和沈安溪才寻到空给大姑奶奶见礼,方才那场合,她们不合适请安。   大姑奶奶点头轻笑,夸赞了两人几句,屋子里的气氛便活跃了起来。   三太太在屋子里坐着,不时的有丫鬟进来凑到她耳边嘀咕几句,三太太随口就吩咐了。   等厨房管事妈妈的进来,三太太眉头皱了皱,一般小事,小丫鬟来就成了,管事妈妈怎么来了。   “出什么事了?”三太太问道。   管事妈妈挨个见了礼,才道,“方才奴婢去醉仙楼请两个厨子,谁想到掌柜的都答应了,却被庄王世子给抢了,那日他要宴请几个世家少爷……。”   醉仙楼每日只外借三个厨子,若是借给了别人,侯府就请不到了。   三太太眉头皱了皱,扭头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您看这事怎么办,又不能去找醉仙楼理论,醉仙楼也不会为了咱们侯府得罪庄王府,可要是没有醉仙楼的大厨掌勺,咱们侯府的喜宴肯定要落了下乘。”   在京都,凡事都讲究个排场,十里红妆是,酒宴也是。   酒宴上的菜肴也是人们谈论的资本,所以每逢嫁娶,都会请上一两个大厨。   沈安芸的陪嫁只能算一般,而且很一般,所以酒宴必须要出彩,侯府脸面才挂的住。   京都最好的酒楼就是醉仙楼了,可是厨子不外借了,侯府请不到啊。   一想到庄王世子,侯府上下就来气,昨儿把二少爷给打了,今儿又来抢大厨,侯府得罪他了不成?   看着老太太和三太太都很为难,安容眉头皱了起来,在心底狠狠的骂了庄王世子几句。   “祖母,我听说京都有八大菜系,那些酒楼虽然不能和醉仙楼比,却也是极具特色,不如我们请八大菜系的厨子回来,一桌子上每样上两个特色菜?我觉得比醉仙楼大厨上一两个拿手菜更好,”安容想了想,提议道。   不等老太太同意,三太太便先笑了,“还是安容脑袋灵活,平常可是难一次吃到几大菜系,八大菜系的拿手菜,绝对能让咱们侯府的喜宴名震一时。”   老太太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她还有些担忧,“平常这八大菜系就明争暗斗,一齐到咱们侯府来了,我怕他们会在厨房里打起来。”   这还真是个事,同行相争,由来已久,八大菜系一直想独占头筹,可是别人的特色,那是无法抹盖的,所以一直争一直斗。   这要请回来,绝对可能会在侯府大厨房上演抢菜斗艺的戏码。   可是八大菜系同台比试,不是很壮观吗?   安容想的很好,可是三太太和老太太还在犹豫,要是请八大菜系的厨子回来,那费用远远超出了预算,而且沈安芸到底只是一个庶出,这个点要拿捏的住,不能堕了侯府名声,但也不能盖过将来要出嫁的安容和沈安玉她们。   说白了,还是钱的问题。   请醉仙楼的大厨一天是五百两,八大菜系的厨子一天是三百五十两。   三十桌酒席,每个菜系至少要请两个吧,那就是五千六百两了。   凭白多花四千多两啊。   之前的打算是一桌子上两个醉仙楼拿手菜,余下的让厨房的婆子做,好好的计划全被忽然杀出来的庄王世子给打乱了,醉仙楼更可恶,之前说好的,厨子来侯府,碰到庄王世子就变了卦。   老太太眉头紧皱,犹豫着怎么处理好。   三太太想八大菜系请一个,可是那费用也不少了,而且还有食材,那都是钱啊,八大菜系既然要比,就不能差了食材。   一场喜宴下来,少说也要八九千两银子了。   为了沈安芸这么个机关算尽的女儿出嫁,花费这么多,不值得。   “花费多少且不说,八大菜系身后也是权贵云集,不一定能全部请来,”三太太敛眉道。   侯府举办了多少次宴会,还就这一次这么为难,偏偏这是侯府升官之后,第一个宴会,不能失了水准啊,多少人瞧着呢。   安容也在愁啊,她的提议很好,可是八大菜系不一定会买账,人家开酒楼的,不缺那点钱。   安容坐在那里思岑,沈安溪提了几个意见,都被三太太给否决了。   安容忽然眸光一闪,笑道,“我有办法不花一两银子请到八大主厨来咱们侯府。”   安容双眸崭亮,一脸灿烂笑容。   沈安溪扭了扭眉,一脸你开玩笑的吧,哪有人会白给你干活,“四姐姐,你会是想请太后下懿旨吧?”   除了强逼人家来,她想不到别的好办法了。   安容额下滑下黑线,“那样,我还不如直接求太后给我两个御厨呢,相信我,绝对能请的到。”   安容自信满满,拉着沈安溪给老太太福身,不等老太太说话,赶紧溜了出去。   三太太一脸无奈的表情,望着老太太笑道,“后天就是大喜日子了,明儿下午就办酒席,有些菜上午就要预备上,可耽误不得啊。”   老太太也很无奈。   孙妈妈守在一旁轻笑,“四姑娘办事,奴婢倒是觉得可信。”   老太太看了孙妈妈一眼,手中佛珠轻动,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门外,沈安溪被拽着走,一脸纳闷,“四姐姐,我们要出府吗?”   安容轻摇头,见到有空着手的丫鬟路过,吩咐道,“去西苑,找二少爷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让他去玲珑苑等我们。”   丫鬟福了福身子,听到急事二字,不敢耽搁,撒腿就跑了。   安容扯了扯嘴角,也不用那么的急。   沈安溪还以为会直接去玲珑苑,谁想到安容去了大厨房。   这个时辰,厨房的婆子在忙着准备午饭,瞧见安容进来,忙停了手里的活,巴巴的看着她。   这些个婆子丫鬟现在最怕的就是府中姑娘来串门,啥都不会,不是指手画脚就是要尝试,上回切了手,又是烫伤,她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不管心里怎么不舒坦,这些婆子都不敢慢待了安容和沈安溪,开玩笑,这两个可是老太太的心尖肉,大厨房如今可是三太太管着。   管事妈妈上前,一边擦手,一边行礼道,“厨房脏乱,四姑娘、六姑娘怎么来了?想吃什么,让丫鬟来吩咐一声便是。”   安容扫了屋子一眼,笑道,“府里的酒窖在哪儿?”         第一百七十一章 软肋      安容有些羞愧啊,前世活了一辈子,居然不知道府里酒窖在那儿,貌似应该在大厨房附近。   管事妈妈听安容的问话,忙回道,“在大厨房隔间里,四姑娘要拿酒吗?”   安容点点头,“把最好的酒给我拿十几坛,给我送玲珑苑去,记得拿好酒。”   管事妈妈有些头晕,十几坛子,还是好酒,“姑娘,大厨房酒窖最好的酒是女儿红了,因为府中大多是女眷,不常饮酒,所以储备的不多,就是这女儿红还是特地为大姑娘出嫁准备的,倒是侯爷的外院小酒窖里,藏了不少好酒,不过酒窖上了锁,钥匙应该在福总管身上。”   安容点点头,二话不说,拉着沈安溪就走。   留下一众丫鬟婆子面面相觑。   女儿红也是好酒好么!   安容和沈安溪直奔外院,找到福总管,福总管一听要拿侯爷的酒,顿时懵了。   “四姑娘,侯爷的藏酒没有侯爷的准许,老奴不敢擅自取用啊,”福总管为难道。   安容扭了扭眉,“祖母也不行么?”   安容问的很直白,福总管更为难了,老太太好好的要酒做什么,而且还惦记侯爷的酒,可是老太太要酒,侯爷敢不给么?   沈安溪站在一旁,脸有些红,虽然撒谎的不是她,可是四姐姐明显是先斩后奏啊,祖母压根就不知道她们拿酒,还是大伯父的藏酒。   福总管犹豫了片刻,掏出随身带着的钥匙,从那一大串里拿了一把出来,递给一旁的七福。   “找几个小厮去酒窖里取酒,给四姑娘送去,”福总管吩咐道。   看着七福麻溜的跑远,安容加了一句,“多找几个!”   福总管有些腿软,希望侯爷早点儿回来,不然藏酒可能就没了。   安容和沈安溪下了酒窖,瞅着里面的藏酒,还算比较多,可是比之瑞亲王世子,那还差的远呢。   安容虽然不饮酒,可是珍贵的酒,她还是知道几个名字的,毕竟前世苏君泽也爱饮酒,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   长袖一划,侯爷珍藏了数年的酒空了一半。   转而全进了玲珑苑。   安容带着沈安溪进玲珑苑,沈安闵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底是什么样火急火燎的大事啊,这么急着他来,他最近心肝有点儿脆弱,别吓唬他。   可是站在院子里,吹着寒风,让自己冷静一下。   瞅着那一坛接一坛的酒被搬进小厨房,沈安闵傻了,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他就见到了安容,迫不及待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安容咯咯捂嘴笑,“二哥,看你急的满头是汗,是好事。”   沈安闵没发觉额头有汗,安容一提醒,再吹来一阵小风,冻的他觉得额头能结冰了。   安容迈步朝小厨房走去。   玲珑苑的厨房不小,足有竹屋那么大,安容不喜欢小屋子,所以玲珑苑的屋子都比较的宽敞。   不过这会儿小厨房全部被酒水给堆满了。   安容吩咐婆子去把海棠找来。   海棠帮着烧火,芍药和秋菊就在门外守着,不许外人靠近。   到这会儿,沈安闵和沈安溪都不明白安容这是要做什么。   安容笑看着他们道,“这些酒水不够醇洌,我要帮着提纯。”   前世,清颜的酒可是清香四溢,制酒的方法她是不知道,她也没问,毕竟是秘法。   不过后来在看医书的时候,她发觉了窍门,把药物凝炼提纯,不是和提炼酒水一样么,一个是酒,一个是汤药罢了。   她问清颜是不是,清颜说她很聪明,笑问她要不要也开个酒坊。   竹筒什么的,厨房里都有现成的。   安容系上围裙,把袖子挽起来,露出雪白的藕节,沈安闵和沈安溪站在一旁,看呆了。   尤其是沈安闵,一张脸都涨紫了,男女授受不亲啊,便是亲兄妹也要顾及一二,他可是她堂兄!   沈安溪脸也红了,她觉得安容孟浪了。   安容倒没觉得有啥,难道她要时时注意袖子吗,熟练的拿起锅盖,很不客气的吩咐沈安闵,“二哥,你把锅清洗一遍,擦干净后,把这几坛子酒水倒进锅里去。”   沈安闵,“……。”   敢情把他叫来就是做苦力啊?   沈安闵一脸黑线,这事让丫鬟婆子来不就成了么,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道道?   沈安闵心中纳闷,却不敢否决,把外袍脱了,撸起衣袖就洗刷刷了起来。   沈安闵觉得自己是绝世好男子,就算现在不是,迟早也会是,进的了厨房,入的了厅堂,上的了学堂,就因为是沈二少爷,什么都要会,泪奔。   锅原本是干净的,安容只是不大放心,很快就清洗擦干了。   倒了酒水后,盖上盖子,再用刀子把盖子戳出来一个洞,穿过竹筒。   竹筒有些长,虽然天气有些冷,安容怕冷却效果不好,特地搬了些冰块来,用布裹着竹筒。   灶台里火烧的旺盛,很快,就有滴滴酒水从竹筒溢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酒香,浓郁醇洌,多闻两口就有了醉意,可是又忍不住想喝。   沈安闵虽然年纪不大,还不满十六岁,可是美酒佳肴是最爱啊,这会儿忍不住要先尝了。   他手脚快,拿了碗就接了几滴,要倒进嘴里,安容想到什么,忙抓住他的手。   “我记得酒头好像不能喝?”安容扭眉道。   沈安闵顶着碗里那几滴酒,又望着安容,“你不是开玩笑吧,不过就是把酒水煮了一下,又没加什么东西,为何不能喝?”   安容讪然一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不能喝,这些就丢了便是,酒水很多呢。”   沈安溪也连连点头,“是啊,又不缺那么点儿,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而且,二哥你酒量也不怎么好,万一醉了,这些酒我们搬不动。”   “所以,等酒水提纯完了,你再喝,”安容一锤定音道,顺手把沈安闵手里的碗给端走了。   沈安闵嗅着一屋子的酒香,心就跟猫挠了似地,这也太残忍了一些吧,光干活,还不给吃的,跑马前还得喂饱了草料啊,黑心老板,无奈伙计。   大厨房有两个灶台,一个锅提纯太慢了,安容让海棠把另外一个灶台也点上了。   忙活了近两个时辰,直接把午饭给错过了,才把十几坛子酒水给提纯完。   据沈安闵蜻蜓点水般尝试之后,点头道,“这绝对是我喝过最香最烈的美酒,没有之一。”   沈安溪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脸颊嫣红,胜过秋日晚霞,她笑道,“这原本就是好酒,是大伯父珍藏的,咱们就这样全部败光了,合适吗?”   沈安闵白了沈安溪一眼,眸底写满了你不识货的表情,“这酒一坛子就能平息大伯父的怒气了。”   说完,沈安闵才想起一件事,“要这些酒做什么?”   安容挑眉一笑,指着那些酒坛子道,“二哥,一会儿你派人把这八坛子酒水送到八大酒楼去,告诉他们,谁能在后天侯府比试中赢了,以后就能得到我武安侯府提供的这种酒水,无限量!”   沈安闵身子一怔,“你要卖酒?”   安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在沈安闵和沈安溪越发不解的眼神中,脸上带着三分憋屈七分无奈道,“二哥,我想卖酒,可是我做不到,虽然我不介意什么粗俗市侩的名声,可是我要是开酒坊,第一个不同意的便是祖母,咱们侯府的家规可是严禁酒色财气的。”   侯府家规第三条,便是酒色财气,她还记得那题词。   酒是断肠的毒药,色是惹祸的根苗。   财是下山的猛虎,气是杀人的利刀。   虽然大家都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酒也是常喝的。   因为还有一首题词:   饮酒不醉尚为高,近色不乱乃英豪。   无义之财君莫取,忍气饶人祸自消。   不过,这都是针对男子的,她们女眷,那可是严禁的,连饮酒都不可多喝一杯,何况是开酒坊做老板了,那是绝对不行的。   “若是这个酒坊放在祖母或者父亲的名义下,将来会给我们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二哥,你就不同了,你要知道你沈二少爷的名声很大,诗画双绝,还会做菜,为人还有点桀骜不驯,你开个酒坊卖酒算稀罕事吗?”   一切不可能不该做的事搁在你身上,那都不稀罕,因为你诗画双绝,这已经足够的。   沈安闵在犹豫,他还年轻啊,这么年轻就当酒坊老板,压力有点大,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安容却继续道,“沈二少爷一掷千金,出手豪爽,这钱从哪里来?”   最后一句是重点。   沈安溪捂嘴笑,一下子就戳到她哥的痛楚了,她不会告诉安容,她哥憋着不出门,一半原因是囊中羞涩,沈二少爷兜里没钱,像话吗?   虽然爹爹娘亲昨儿给了二哥五百两,可是五百两够么?那不过是杯水车薪。   沈安闵觉得自己的软肋被安容掐住了,她一用力,他就缴械投降了。   经过商议,酒坊,安容拿五成,沈安溪一成,沈安闵一成半,给一成给沈安北,一成给老太太。   “我就不要了,我什么都不会,”沈安溪对于自己也有一成股,吓的连连摇头。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败家      沈安闵也觉得拿太多了,让安容收回去,安容笑道,“我只教你一个方子,余下的就全靠二哥你了,要不你拿两成,六妹妹拿半成。”   两人还是不同意,可是安容一瞪眼,两人就腌菜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本钱,安容那里有一万两,沈安闵可以找三老爷拿,至少能拿到五千,把铺子开起来完全不成问题,就是规模有些小。   安容惦记上了荀止答应给她送来的钱了,不知道有多少?   这都过了午时了,怎么还不送来啊?   安容完全忘记了,之前不想要,怕要的。   安容摘下围裙,外面芍药敲门道,“姑娘,老太太派了丫鬟来,让你和六姑娘赶紧去松鹤院吃午饭。”   沈安闵站在一旁,有些憋屈,他也没吃啊,祖母都不捎带上他,好饿。   安容和沈安溪站在一旁,见他那摸样,偷偷笑。   “二哥,你去忙正事吧,我和四姐姐去吃饭了,”沈安溪火上浇油道。   沈安闵的眼神瞬间变成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他当牛做马了两个时辰啊,脏活累活,洗刷,连海棠不在时,添柴火都是他的活。   十指不沾阳春水,大家闺秀厨艺很重要。   安容和沈安溪很无辜,添柴火,她们真不会。   沈安闵吐血。   默默的,悲愤的出了厨房门。   “你,你,你们几个帮我把酒坛子搬到外院去,小心点,别打碎了,”沈安闵吩咐道。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出去,等走远了,安容笑回头,笑的如花娇柔。   “沈二少爷,回头请客啊,”安容笑道。   沈安闵的脸慢慢碎裂。   内伤了,彻底内伤了。   安容和沈安溪高高兴兴的去了松鹤院。   饶过屏风就见到一张愤怒的脸,沈安溪一下子就把脖子缩了。   大伯父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老太太扭头瞧着侯爷的脸,眉头皱了皱,“不就拿了你几坛子酒,喝酒伤身,安容是一片孝心。”   侯府愤怒的脸扯了扯,颇有些无奈,拿酒就是拿酒,怎么就成孝心了,“娘,你就算疼安容,宠着她,哪有做女儿的没有经过父亲允许,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把我珍藏了多年,一直没喝的酒给搬光了。”   侯爷将珍藏和多年四个字咬的格外的重,他都没舍得喝啊,就这样没了。   老太太瞪着侯爷,“告诉你了,安容还能搬空吗?”   侯爷轻抚额头,他也是气晕了,他如今在老太太心中的地步,还不及安容一半呢,当着她的面数落安容,不是找骂吗?   亏得昨儿三弟跟他抱怨,他还同情他,今儿就轮到他了。   安容脸颊微微红,扭头接过海棠抱着的酒坛,送到侯爷面前。   “爹,你尝尝这酒滋味如何,”安容献宝似地道。   侯爷鼻子一动,隔着盖子,他都闻到了酒香味,而且很舒服,很香醇。   侯爷迫不及待的接了酒坛,打开一闻,眼睛都冒光了。   “好香的酒,绝对是好酒!”侯爷夸赞道。   感觉到身侧有咳嗽声,侯爷尴尬一笑,刚数落了安容不应该,结果转头就送上了好酒,老太太该呛驳他了。   侯爷压下一尝为快的心,把酒坛子搁下,“这酒还算不错。”   安容无语,爹爹,你这样当着祖母的面改口合适么?   老太太也一脸黑线。   “行了,安容也赔你一坛子了,酒水的事就算了,”老太太一锤定音道。   侯爷哭笑不得,“娘,我那是十几坛子啊。”   沈安溪快笑疯了,二哥说的不错,一坛子酒,大伯父的怒气就消了,忍不住道,“大伯父,以后这样的酒,你想喝多少就有多少呢。”   侯爷假咳一声,对着安容道,“我那酒窖还有不少的酒,你随便搬,为父还有些公务要忙,你赔老太太说话。”   说完,迈步走了,临走给一旁站着的小厮使眼色。   小厮麻溜的抱着酒坛飞奔了。   结果还没走两步,七福飞奔进来,老远就喊道,“四姑娘,土豪给你送银票来了。”   可怜安容正在喝茶啊,一口茶水喷老远,茶点没呛死。   一屋子人都望着那信封,上面土豪两个字苍劲有力,雄浑霸道。   侯爷拿了七福手里的信,掏出来一看,眉头皱了皱。   “又是一万两?”侯爷惊讶道。   惊讶之余,侯爷郁闷了,怎么天天有人给他女儿送钱,而且一出手就是一万两,这挣钱的速度,他这个做爹的都羡慕妒忌了。   老太太一脸黑线,扭头望着安容,见她哏红了脸,问道,“还是昨儿那人送的?”   安容很无奈,她必须要好好教育七福了,以后她的信件要默默的给她,回头把她呛死了,不给他娶夏荷了。   见一屋子都望着她,安容只能撒谎了,还一脸无辜的挠额头,猜测道,“估摸着是药膏效果极好,用了一晚上,觉得不错,又掏一万两,打算再买一盒吧?”   侯爷拿着银票,对这样的败家子很好奇,这绝对不是寻常人家,只是他记得安容好像只有一盒药膏了,哪来第二盒?   安容挠额头,笑道,“药膏是没了,我得让柳大夫帮我凑齐药材,才能调制,上回是凑巧,药材商带了来,这次不知道要等多久,估计要开春吧。”   侯爷没有说话,把信递给安容。   沈安溪瞅着那土豪二字,皱眉头,“四姐姐,有人姓土吗?”   安容眼角轻颤,轻摇头道,“土豪不是人名,是一类人的外号,是指家里钱多的没地方用,可以随便挥霍的人。”   “败家子啊?”沈安溪咯咯笑,一脸难怪这样出手豪迈的表情。   安容默哀,她可没说荀止是败家子,可是他这样把土豪二字往自己身上套,合适吗?   这厢因为安容的解释,一群丫鬟婆子在心底骂土豪是败家子。   那厢醉仙楼二楼。   连轩正一脸好奇的问他大哥,“大哥,土豪是什么意思?”   他方才上楼,可是耳尖听见了楼下小厮小厮在讨论土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京都就流行了这么一个新词,最近一门心思都在怎么进国公府上,都有些孤陋寡闻了,他想起了昨儿的鸽子,忍不住问道。   萧湛带着银色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眸底还有一丝疑惑。   “土豪应该专指给人送钱的,”他想了想道。   连轩恍然大悟,送了一万两,所以是土豪。   连轩往小榻上一趟,颇叹息,“哪一天哪个土豪给我送一万两,我定以身相许。”   卜达在一旁扑的笑了,憋不住道,“爷,你太不值钱了,人家大家闺秀出嫁,陪嫁都一两万两了。”   连轩脸一窘,蹦起来就打,“爷说的是黄金,黄金!”   卜达默,心道:爷,你是没有以身相许的机会了。   没谁会掏十万两银子来买你,滞销了。   连轩坐在那里,瞄着萧湛,左看右看大哥都不像有喜欢的姑娘,娘说,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了,想着她,嘴角都是笑,就跟傻子一样。   大哥变傻子了么?   连轩手托下巴,觉得他娘靖北侯夫人教他的办法不大靠谱,大哥要是变成傻子了,尼玛,他会吓晕的。   娘急着大哥的亲事啊,他今天是带着任务出门的,连轩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小榻,跑萧湛跟前坐下。   眉头轻挑,笑的有些阴测测,“大哥,昨儿娘做梦,梦见你和一个姑娘月下相会,让我来问问你,那姑娘是谁?”   萧湛脸抽了抽,靖北侯夫人梦里的姑娘,她不知道,还来问他?   萧湛斜了连轩一眼,手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才道,“我也想知道她是谁。”   卜达在一旁抖肩膀。   连轩气馁,跟大哥说话真没意思,他懂不懂什么叫委婉啊?   连轩深呼吸,道,“大哥,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有喜欢的姑娘,她还亲昵的唤你土豪,虽然外号是不怎么好听,不过总比喊你小湛子好,大哥,她是谁?”   一旁卜达已笑晕。   萧湛额头在跳,要不是面前的是他弟弟,那一声小湛子,绝对已经在楼下躺尸了。   萧湛没有回答,准确的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连轩出事了。   萧老国公的贴身暗卫出现在门口,不苟言笑道,“世子爷,国公爷让你随我去琼山书院一趟。”   连轩背脊一麻,想溜,可是这想法一出来,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打不过人家,溜不掉。   “我不去,我赔大哥聊天呢,他想见我便见我,想不见我都不让我进国公府,我岂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连轩憋气道。   暗卫没有表情,一本正经道,“国公爷让你去解释一下,你调戏周老太傅的事。”   卜达决定装死避难。   连轩脸色青红紫变化,二话不说,跳窗便逃。   暗卫身子一闪,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地上的卜达一脸痛苦的表情,爷,你差点踩碎我的内脏。   松鹤院,正堂。   安容坐在那里,想着那一万两银票,心里就美滋滋的,眼里心底都是笑啊,这么一来,开酒坊的银子不就有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得瑟      可以在闹市开一间不错的铺子,前世她可是知道这酒水有多么的受欢迎,几乎一开张,生意就好的不行,更是让各大酒商感觉到了压力。   酒坊的事,她就不多想了就算有困难,不是还有二哥在了吗,他要是不会,还有三叔三婶儿,三婶儿管家可是个能手,比她这个半吊子不知道好哪里去了。   安容还有另外一件困扰的事,幸好今儿带的是海棠来,要换成秋菊和冬梅,还不知道会不会说漏嘴呢。   那盒舒痕膏还静静的在她床榻枕头底下躺着呢。   都没送出去,人家也没用过,怎么会好到需要再买?   一会儿回去,得赶紧让二哥找人送去。   可是之前那一万两到底是谁送给她的?安容惆怅。   她自重生起,认识的人并不多啊,尤其是会给她送钱的,似乎就荀止一个,没有旁人了啊。   安容在走神,没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禀告丫鬟。   丫鬟穿着一身粉红幺袄,梳着双丫髻,上面绑着粉红色丝带,耳朵上坠着丁香银耳环,模样清秀可人。   她福了福身子,把手里拿着的拜帖送上,声音清脆将安容从走神中唤回来。   “老太太,这是李将军府老夫人派人给您送来的,”丫鬟笑道。   孙妈妈上前接了请帖,送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放下茶盏,接了请帖看着,笑道,“这李老夫人做事还真规矩,一点小事让丫鬟来说一声便是了。还特地下了请帖。”   安容好奇的凑上去瞄了两眼。   信上写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李老夫人挑好了良辰吉日,可以让芍药去认干娘了,不过这个吉日有两个,一个是明天,一个是三天后,让老太太挑一个。   第二件。就是李黑将军改名字了。唤作李良。   这两件事的笔迹还不一样,那李良二字力道苍劲古朴,应该是后加上去的。   这么中规中矩的送请帖。不像是邀请一个丫鬟,倒像是送请期来,让老太太挑一个,把芍药嫁出去。   孙妈妈瞧了请帖。满是皱纹的脸闪过笑意,“李将军早该改名字了。明明长的一点儿也不黑,却叫了那么个怪名儿,李良好听多了。”   老太太也是忍俊不禁,“李老将军自诩是粗人。为人长的粗狂黝黑,偏偏一双儿女随了李老夫人,说是怕李小将军长的太白净。就给他取了那么个名字。”   孙妈妈笑的腮帮子疼,果真是粗人。要换做别人,还不可劲的希望自己的儿子长的俊美,他倒好,怕儿子太俊美。   “老太太,将军府送帖子来的人估摸着还在前院守着,哪一天让芍药那丫鬟去?”孙妈妈问道。   老太太摇头暗笑,“我瞧李老夫人像是等不及了,就明儿吧,府里虽然忙,却不是少了一个丫鬟就忙活不开了。”   得了老太太的答复,那送帖子来的丫鬟这才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丫鬟刚走,三太太就迈步进来了。   站在屏风处,还特地整理了下衣裳,才笑脸盈盈的迈步进来。   请了安后,坐下喝了口茶,就对老太太道,“怡安堂已经让丫鬟打扫干净了,摆设用品也都焕然一新了,方才路过紫竹苑,我进去瞧了一眼,布置的很喜气,只是大姑娘屋子里的摆设略显的差了一些,博古架上有些都空了。”   听到这话,老太太眉头蹙紧。   孙妈妈看着三太太道,“早前大姑娘知道自己要许配给宣平侯二少爷,闹了一场,摔了不少东西,后来知道给宣平侯世子做妾,又摔了一堆东西。”   摔的都是银子啊。   三太太如今是一心盼望着侯府好,把侯府当成西苑一样在管理,乍一听那么多东西就这么任性的全给摔了,眉头带着不虞之色,自甘下贱,还学会摆脾气了。   亏得她之前瞧了还以为是大夫人在刻薄她,没想到全是她自己闹的。   可是她闹腾归闹腾,不把侯府颜面当一回事,可是她既然当了侯府的家,就不能坐视不管啊,新嫁娘可是要从闺阁出嫁的,那样的闺阁,没得让外人瞧来当侯府苛待庶女了。   老太太都没想到那上头去,想了想道,“让人去看看缺什么,去库房挑了补上。”   三太太点点头,又道,“喜婆喜娘都请了,付过定钱了,只是全福娘娘,早先说好是请敷文阁学士夫人,让丫鬟送了请帖去,回来说是身子抱恙,来不了了,我打算换了东宁街程家大太太,她儿女双全,又颇有贤名,经常被人请做全福娘娘。”   老太太轻点头,“你看着拿主意吧。”   三太太见老太太点了头,当即不多留,就出去继续忙了。   真真是忙的脚不沾地,要不是有大姑奶奶来帮忙,估计还要更忙些。   到这会儿,安容和沈安溪才吃上饭,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六七块牛肉,外加小葱点缀着,叫人食欲大开。   如今厨房叫面粉,改叫砒霜了,安容爱吃的牛肉面,如今唤作砒霜牛肉面。   安容和沈安溪吃的是呼啦啦的,一旁的红袖直皱眉,大家闺秀怎么能吃饭出声呢?   可是两人吃的兴头上,她又不敢打扰,有时候一句话,就会让人没了食欲。   安容吃完了面,和沈安溪在暖阁偏屋里遛食赏花。   老太太疲乏,喝了药有些犯困,便上床歇着了。   等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等梳洗打扮完,又过了一两刻钟。   出了屋子,才坐到软榻上,红袖就捧了莲子羹过来。   老太太放下佛珠,接了碗,莲子羹温度适中,老太太尝了一口,点点头。   “味道不错,四姑娘、六姑娘可都用了?”老太太问道。   红袖轻摇头,“奴婢端了莲子羹,两位姑娘都说不用,说是一会儿八大酒楼会送招牌菜来,她们得留着肚子吃那个。”   闻言,老太太摇头一笑,“她就那么笃定八大酒楼会送菜来?”   说完,老太太又吃了一口莲子羹。   外面,有三个丫鬟进来,为首的一个穿着天蓝色夭袄,模样俏丽,手里拿了三分请帖。   “老太太,这是万福楼、褚桂楼、听澜居送来了帖子和招牌菜,让老太太您品尝一二,”丫鬟把请帖送上,眉间尽是自豪,能让这些酒楼主动把菜送上门来,在京都还是投一份呢。   听到吃的,在暖阁里绣针线的安容和沈安溪忙丢了针线跑了出来。   夏荷过去接食盒,手托着食盒,微微诧异道,“菜还用炭炉温着的。”   安容轻咽口水,笑道,“好歹是在京都立足的八大酒楼之一,菜要是送到冷了,岂不是失了味道,咱自己的招牌?”   沈安溪化身馋嘴猫道,“我都没吃过酒楼里的菜,我要尝一尝。”   外面三太太进来,听了笑骂道,“往年也不是没请过厨子回来,你也没少吃啊。”   沈安溪脸颊一红,轻跺脚道,“那不同,这菜可是从酒楼一路送来的,不一样。”   老太太也不吃莲子羹了,让丫鬟端下去,笑道,“摆上吧,看把她们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不给你们吃的呢。”   沈安溪和安容一心想着美食,孙妈妈把请帖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诧异啊,虽然没问,却也猜的出来,可能跟今儿安容打劫了她爹酒窖有关,只是八大酒楼还能少了那几坛酒?   安容去桌子上看了看菜,然后过来扶老太太。   等大家上了桌,沈安闵也来了。   老太太瞧了瞧时辰,也可以吃晚饭了,干脆让人把侯爷和三老爷,大姑奶奶都叫了来。   “这道清蒸鲥鱼,绝了,以前只听过,从没有吃过,果然鱼身银白,背稍带青色,肉中多带细刺,腹下角鳞如箭锨,腴美异常,肥嫩鲜美,爽口而不腻,”沈安闵双眼泛光道。   对于吃的,估计整个侯府,也没人能比得上沈安闵了。   他很激动,“听说听澜居一个月也没有三条可卖,没想到居然送了一条来府里。”   沈安溪坐在一旁,闻着鱼香,肚子里馋虫就叫了。   “二哥,这鲥鱼很贵吗?”沈安溪问道。   沈安闵白了她一眼,道,“就这一盘子鲥鱼没有一百五十两绝对吃不到,死鲥鱼狗不理,要吃新鲜的,鲥鱼产地离京都有五六百里路,一路运送来,还要确保它们活蹦乱跳,可想难度有多大了。”   一时兴奋,沈安闵还念了首诗。   五月鲥鱼已至燕,荔枝卢橘未应先;   赐鲜徧及中瑞第,荐熟谁开寝庙筵。   白日风尘驰驿骑,炎天冰雪护江船。   银鳞细骨堪怜汝,玉筋金盘敢望传。   沈安闵兴致勃勃,惋惜现在不是五月,鲥鱼口感稍差,三太太坐在一旁,脸都黑了,有种想提棍子打人的冲动。   一说到吃的,她儿子就别提有多兴奋了,只要跟吃有关的诗词,平常只要诵读一两遍就能记下。   其他的,五六遍都不行,三太太觉得有些掉面子。   要是以前,沈安闵不挨打,绝对挨骂了,不过要是跟以前一样,他肯定不敢这样得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寻死      不过三太太关心的还是别的,“这么珍贵的菜,怕是亲王皇子也难得在听澜居吃上一回,就这样送来了?”   沈安闵眼睛微斜,菜都摆在你跟前呢,难道是假的么?   老太太也纳闷呢,“几大酒楼都说明儿一早就派主厨来,还分文不收,到底为何?”   安容望着沈安闵。   沈安溪也望着他。   沈安闵很心塞,枪打出头鸟啊,他喜欢做第二个,不过他是二哥,他不出头谁出头。   “也没做什么别的,只是给八大酒楼送了一坛子酒,就是四妹妹给大伯父的那种酒,他们喜欢,所以送招牌菜来巴结了,”沈安闵道。   外面,侯爷和三老爷迈步进来,正好听到这话。   侯爷面带郁闷之色,三老爷脸色也难看。   像是两兄弟闹了矛盾,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话说,这两人的矛盾来的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之前安容、沈安闵还有沈安溪商量开酒坊的事,沈安闵回到西苑,正巧碰到他爹三老爷,二话不说就伸了手,向他爹借一万两。   三老爷眼睛一瞪,沈安闵就改口借五千两。   之后不论三老爷怎么瞪眼,他就是不改口,还不说理由,闹得三老爷很头疼,尤其是自家儿子还用一种我办正事,你都不支持,我去告诉祖母去的表情看着他,三老爷妥协了。   可是钱掏了,心底膈应啊,那不是小数目啊,到底拿去干什么用?   他想起沈安闵说安容也有份,她连卖药膏的钱都拿出来了。好吧,三老爷是看在安容的份上掏的银子,安容比沈安闵可靠。   来松鹤院的路上,三老爷瞧见了侯爷,就问他,安容有没有找他借钱。   侯爷一头雾水,安容会缺钱吗?就他所知。安容手里至少有两万两银子啊。   三老爷一脸黑线。用一种你还是不是安容亲爹的眼神打量他,侯爷很受伤。   侯爷一气,也用一种你是不是闵哥儿亲爹的眼神回望回去。钱都掏了,愣是没问出来是做什么用,你这爹做的太不称职了,难怪老太太骂你。不要你管闵哥儿,要反省反省了。   两兄弟。你揭我的短,我戳你的痛楚,就这样走了一路。   进门,听到沈安闵的话。三老爷扯了扯嘴角,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闵哥儿就是去了玲珑苑几个时辰。回来就缺钱了,可不正是与这酒有关么?   三老爷想到一件事。扭头看着侯爷。   眸底就一个意思,还有些幸灾乐祸:藏了那么些酒,舍不得拿出来喝,最后全送人了吧,还是安容乖巧懂事,深得我心,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矛盾迅速升级,以至于上了桌,两人都不说话,用眼神开战。   老太太头疼,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沈安闵觉得这事可能跟他有些关系,要是没关系,他爹愤岔的眼神能瞪着他吗,还有大伯父明明是想瞪四妹妹的,结果柿子捡软的捏,改瞪他了,他什么时候犯众怒了?   沈安闵迅速离桌,抱了一小坛子酒来赔罪。   这可是他偷偷扣下来的酒,打算今晚睡前来两杯,现在只能贡献出来平息愤怒了,不然一会儿吃饱回去,被训斥的滋味不好受。   老太太瞧了摆手道,“拿下去吧,你爹和你大伯父闹矛盾呢,一会儿喝了酒,没得在我屋子里打起来,伤着人就不好了。”   “娘,哪能啊,我和大哥许久没见,哪来的矛盾啊,”三老爷忙道。   虽然酒在自己儿子手里,可以回西苑再喝,可是一个人喝酒有什么乐趣,而且他酒瘾犯了,忍不住。   侯爷在一旁连连点头,没矛盾,绝对没矛盾。   安容默。   沈安溪默。   一屋子丫鬟默。   安容和沈安溪是无奈的沉默,想不到父亲和大伯父会这么的幼稚,她觉得她更老成持重了,方才,她差点点忍不住训斥他们了,都给我安分点,差点点就脱口而出了啊。   丫鬟们是硬憋着沉默,生怕一个不小心,破功笑出了声,那没准儿就是挨板子的事了。   这是一顿真正的家常便饭,没有刻意去讲规矩,分男女,分桌子。   总共就八个特色菜,虽然分量不少,可是数量摆在那儿呢,分了怎么吃?   除了清蒸鲥鱼,还有烤乳猪、元江鲈莼羹、白灼虾、梳子百页、肉米鱼唇、红烧头尾和回锅肉。   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这边乐呵了,那边二太太二老爷不大高兴了,八大酒楼送招牌菜上门,这么好的事,都没有他们的份,尤其是沈安芙,嘴巴撅的几乎可以悬壶。   最近大房事情多,又乱的很,娘亲不要她去瞎参合,她就以伺候娘亲为由,没有出东苑,可是好像大家都把她给遗忘了,什么好事都没她的份!   “娘,你说八大酒楼为什么要送菜来?”沈安芙纳闷的问道。   二太太眉头轻皱,这些事她哪里猜测的出来,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便出去打听了。   丫鬟很快回来禀告道,“太太,府里原是请醉仙楼的厨子来做菜,没想到被庄王世子给抢了去,四姑娘提议请八大厨来咱们侯府。”   “就这样?”听完丫鬟的禀告,二太太更加迷糊了,“为了一个庶女出嫁,竟然请八大主厨回来,老太太是不是要面子要疯了?三太太就是这样管家的?!”   丫鬟缩了脖子道,“好像老太太也不同意请八大厨,觉得贵了,好像四姑娘用了几坛子酒就让几大厨主动送上门来了。”   想起八大酒楼送来的招牌菜,三太太就觉得心口疼。   就算她借口闪了腰没法去,也该想着她,给她送点儿来吧,就算不请她,还有二老爷呢,他的腿好的差不多了!   她要是再继续病下去,估计整个二房都要被人遗忘了。   二老爷在一旁喝着茶,神情也比较难看,大哥和三弟的感情原本就好,如今就更好了!   二老爷扭眉看着二太太的腰,他知道二太太的腰好的,昨儿夜里还紧紧的抱着他,那腰能有事才怪了。   “老太太同意请八大厨,估计还是因为大哥和三弟升官的缘故,原本升官,就该有不少人前来道贺,只是那会儿大哥和三弟都不在府里,一直拖着,又碰上大嫂偷窃,老太太病重,明儿估计送大姑娘出嫁的贺礼是轻,道贺大哥三弟升官才是重中之重,”二老爷沉眉道。   二太太顿时后悔了,也就是说明儿来侯府送贺礼的人会一些达官显贵,正是攀关系的好时候啊!   她却借口腰疼,回绝了三太太求帮忙。   二太太皱紧眉头,明儿哪怕豁出脸去,也得去前院迎客。   吃饱喝足后,一群人都被老太太轰了出去。   沈安溪和沈安闵送安容到玲珑阁,拿了舒痕膏才回去。   彼时,已经华灯初上。   屋子里烛火摇曳,几个丫鬟围着火炉说笑打趣,被打趣的自然是芍药。   明天就要去认干娘了,就有将军做干哥哥了,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芍药一脸恨恨的表情,还带了一丝的绝交之意,这个绝交是和海棠。   因为海棠告诉她,李将军改名了,以后不叫李黑,叫李良了。   让她以后别在问你为什么不黑这样傻乎乎的问题。   芍药内心很淤血,几欲抓狂。   偏秋菊几个很殷勤的像是伺候安容似得,帮她挑衣服,选首饰,更奇葩的是,半夏深情的握着她的手,泪眼婆娑的道:苟富贵,勿相忘。   要芍药记得,将来发达了,不要忘记她们这些昔日的好姐妹。   “我读书少,不要欺负我,”芍药委屈的道。   几个丫鬟一致点头:你读书少,不欺负你欺负谁?   芍药猝。   屋子里人笑的更欢了。   楼下,冬儿噔噔噔上楼来,丝毫没有影响屋子里的热闹。   一句话说了好几遍,安容才听全,脸上的笑意弥散,眉头蹙紧。   “你是说,三姑娘学大姑娘用发簪自尽,逼退守院婆子,出了玉竹苑?”安容问道。   冬儿连连点头,“三姑娘还抱着一盆花,像是玉玲珑。”   玉玲珑?   安容眉头皱陇,天色这么晚了,她抱着玉玲珑出门,不会是去找六妹妹的吧?   “再去打听,”安容吩咐道。   芍药一个激灵袭来,自告奋勇道,“我去,我去!”   再在屋子里待下去,她要被逼疯了,她要出去透透气,平复一下心情。   不等安容同意,芍药便飞奔下楼。   秋菊和冬梅,一人手里拿着裙裳,一人手里抱着首饰盒,互望一眼,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芍药这一打听去的有些久,不过带回来的消息却极其震惊人。   沈安姒负荆请罪闯琥珀苑,求沈安溪的原谅,沈安溪不同意,她当着沈安溪的面往嘴里塞玉玲珑。   听芍药说,她数了一下,沈安姒至少吃了有七八朵玉玲珑的花。   玉玲珑虽然毒性不大,可是吃的分量多,却也能致命。   白天被那么奚落,沈安姒都扛了下来,大晚上的,也没人去找她的麻烦,怎么就想起来认错还寻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算计      芍药想了想,道,“听玉竹苑的丫鬟说,三姑娘已经吃了好几顿粥了,从三太太接管侯府事务起,她就顿顿吃粥,今儿晚上吃的粥全给吐了,不求得六姑娘原谅,她还得……。”   还得顿顿吃粥,顿顿吐,生不如死。   芍药觉得很无语,粥很好吃好不好,真是吃惯了好的,把胃口养叼了,饿她三五日,别说粥了,就是窝窝头,她也咽的下去。   芍药想,以三姑娘的脾性,若不是为了那张嘴和胃,她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明明白天就可以啊,何必等到晚上。   安容坐在那里,脸色冷沉。   她到底闹哪样,大晚上的不折腾死人不罢休是不是,吃了玉玲珑,还得请大夫来,这个时辰,祖母都歇下了!   明天会有很多宾客上门,到时候下人们口没遮栏,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安容这回是真想给沈安姒送砒霜去了。   芍药见安容犯愁,怕她瞎猜,到时候晚上睡不着,明儿又变成花熊,又下楼拉着冬儿去了玉兰苑。   果真如安容所料的那般,这么大的事还是惊动了老太太,孙妈妈和红袖去了玉竹苑。   看着一脸苍白,气虚无力的沈安姒,孙妈妈连一个笑脸都没有。   转头看着大夫,问道,“三姑娘没事吧?”   大夫眉头皱陇道,“虽然玉玲珑毒性不算大,可是服用过量,也出有性命之忧,依照三姑娘服用剂量来看应该……三姑娘是有福之人,命大。”   芍药一脸感慨和惋惜,那样都死不了,真是命大。   安容皱陇眉头,要她相信沈安姒是真心寻死,还不如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呢,要死在哪里死不行,偏跑六妹妹跟前死。   “玉竹苑没别的特别的事?”安容问道。   芍药摇摇头,想了想道,“奴婢出来的时候,三太太带着丫鬟去了玉竹苑。”   要是三姑娘真是因为多吃了几碗粥就寻死,三太太可就难和大房交代了,虽然是三姑娘自己找死,可是三太太肯定会自责。   安容坐在那里,脸色阴阴的。   海棠端着茶水过来,望着芍药,问道,“你裙子后摆怎么脏了?”   芍药扭头去拽裙摆,闷气道,“是出三姑娘屋子的时候,和一个小丫鬟撞了,撒了些绿豆汤,幸好不是热的,不然我就惨了。”   说起这事,芍药就极其郁闷,本来那丫鬟要赔偿她的,谁想那丫鬟先倒打一杷,说那是三姑娘要喝的,就剩下这一碗了,要她想办法赔。   芍药差点气晕,她的衣服还不值一碗绿豆粥吗?   可是丫鬟说没人请她来玉竹苑,她被撞是活该,芍药又气又恼,差点和那丫鬟打起来,最后两人你不赔我,我不赔你,扯平了。   “不过三姑娘也奇怪,一晚上吃了好几碗绿豆粥,”都拉肚子了,还喝绿豆粥,为何白米粥就吃不下去啊,不都是粥吗?   正在走神的安容,听到芍药说这话,猛然抬头,“你方才说什么?”   芍药挠了挠额头,不解的回道,“绿豆汤啊。”   芍药吧啦吧啦把她被丫鬟撞了的事,一通详细描述,包括和丫鬟吵架的具体细节,甚至是表情,可是安容压根就没听见去只言片语。   她只知道绿豆汤经常用来解药物和食物中毒。   沈安姒既然知道玉玲珑有毒,应该知道怎么解毒。   先服用了绿豆汤,再跑去六妹妹跟前先苦求,苦求无果,就来硬的,自尽逼六妹妹屈服。   难怪大夫说她命大了,这哪是有福啊,是有心。   安容冷笑。   既然她自己作死,她就没必要替她隐瞒了。   安容眸底闪过一抹寒色,朝芍药招招手,等芍药附耳过来,安容嘀咕了两句。   芍药眼前一亮。   来不及行礼,就噔噔噔跑了,她怕大夫会等不及出府,到时候她去问谁去?   话说,芍药一晚上跑了三回玉兰苑,玉兰苑的丫鬟婆子都无语了,四姑娘也太关心三姑娘的死活了吧,一晚上派丫鬟来三回,还是同一个,做四姑娘的丫鬟,还是得宠的丫鬟真是辛苦,这大晚上的来回跑,该冻坏了。?   屋子里有些安静,三太太站在那里,脸色很难看。   芍药走过去,拉了拉大夫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塞过去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口口声声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活四姑娘啊……。”   转过头,就低声耳语了两句。   大夫收了银票,会意的点点头。   芍药退到三太太身边,看着拉完肚子出来的沈安姒,嘴角撇了撇。   大夫继续帮沈安姒把脉,问道,“方才我在门口瞧见地上有绿豆粥,三姑娘是不是喝了绿豆粥?”   沈安姒哪敢承认啊,绿豆粥清热祛毒是人所周知的事,夏日酷热,都吃绿豆粥降暑气。   大夫点点头,“没吃就好,绿豆粥毕竟寻常,能解小毒,像玉玲珑这样的毒,的确能扛住一时,只是两个时辰以后,会腹痛如刀缴,还会手脚冰凉,尤其三姑娘之前还落过水,绿豆性寒,恐有寒气入五脏六腑的危险,既然没吃,一会儿喝了药,休养就不碍事了。”   大夫说完,起身要告辞。   沈安姒脸色苍白如纸,从床榻上爬下来,拽了大夫的袖子道,“大夫救我,我之前吃了绿豆粥,还吃了两碗!”   “是我来之前,还是吃玉玲珑之前?”大夫皱眉,一脸刨根究底的神情。   做大夫的,要问清楚细节,才能断症下药,没人会往别处想。   “三姑娘是在吃玉玲珑之前吃的绿豆粥,”春柳忙道。   大夫皱了皱眉头,又是内宅那点肮脏的手段。   沈安姒要大夫救他,大夫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依照丫鬟的吩咐问了话,可是绿豆粥确确实实有解毒之效,不会有坏作用。   三太太站在一旁,看了眼沈安姒,嘴角划过一抹冷笑,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转身一巴掌把桌子上的茶盏摔在了地上,带着丫鬟转身离开。   沈安姒颓败的跪倒在地,看着那被打碎的茶盏,双目空洞,像是被人勾去了魂魄一般。   她完了,彻底完了。   三太太的怒气,谁能想象的出来?   沈安姒用玉玲珑害沈安溪,这笔账她还没算呢,让她吃几碗粥,是便宜她,没想到她倒好,嫌弃粥不好,吐了之后跑去沈安溪跟前请罪,她的女儿,她了解,性子随她,嫉恶如仇,害她一次,那能记一辈子,岂是三言两语就哄的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没想到她性子烈,居然吃玉玲珑。   今儿三太太累了一天,睡前还在吩咐管事婆子,谁想刚解了衣服,就听到丫鬟禀告她服毒的事。   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戴了头饰跑来,原本听大夫说,她吃那么多玉玲珑有性命之忧,是她命大。   她还想,既然已经赔罪了,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该她的份例还原样给她,往后让沈安溪离她远点儿便是了。   如今倒好,还以为她是诚心赔罪,没想到最后还是算计。   灌两碗能解毒的绿豆粥,再跑去当着她女儿的面吃玉玲珑,上演一出负荆请罪的苦肉计,还真没看出来,小小年纪,心机手段竟然这么的深,她都差点被她给骗了过去!   安容哈欠连天的等芍药回来,听到玉竹苑的事后,安容睡的格外的香甜。   第二天,安容是被叫醒的,醒来时,一脸慵懒的对着海棠。   “什么时辰了?”安容问道。   海棠把天蓝色锦纱帐挂在折枝梅花的银钩上,笑回道,“已经辰时初了。”   安容动了动眉头,虽然是辰时初了,可也不用叫醒她吧,祖母不会怪罪她不去请安的。   安容掀了被子下床,芍药帮她穿鞋,嘴上没把门的她,早憋不住了,“姑娘,你知道么,昨晚三姑娘的事,老太太和侯爷都发怒了,侯爷说三姑娘专克老太太,让人连夜送她去慈云庵住,好好替老太太念经祈福,什么时候老太太身子好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安容微微一鄂,想不到一向不管内院事的父亲会这样生气。   “三姑娘走了?”安容嘴角弧起笑来。   芍药摇了摇头,“还没有,昨儿三姑娘呕吐腹泻成那样,哪还能走啊,难不成还带着恭桶上马车么,不过侯爷说了,在府里来宾客前,不论如何也送三姑娘出府。”   这明摆着是怕三姑娘闹事,让侯府被人笑话啊。   安容明白海棠为何这么早就喊她起来了,是喊她起来瞧热闹呢,而且今儿是侯府大喜的日子,却送一个姑娘去慈云庵,肯定会惹人笑话。   她要去门口送送她,让外人觉察到侯府是逼不得已不得不这么做的。   送沈安姒离开,老实话,安容很喜欢。   穿了鞋子就坐到了梳妆台前,让秋菊帮着打扮。   等安容吃过了早饭后,就带着秋菊和芍药出了门。   芍药是去将军府,安容则是去松鹤院。   老太太的气色比昨天略微差了一些,却也没有很苍白,沈安姒做的那些事,出格的又不止一件两件,老太太心里多少有个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混蛋      而且沈安姒要被送去慈云庵,眼不见为净。   下人也不会因为沈安姒有一点风吹草动怕拿错主意坏事,动不动就来禀告她,老太太烦躁的心多少也能平静一些,心情反而好了。   三太太坐在一旁,看着大姑奶奶的脸色,道,“昨儿那么闹腾,你晚上怕是没歇好,吃过午饭后,府里的客人就多了,那时候忙,你上午多歇着点儿。”   大姑奶奶睡眠很浅,很难睡着,尤其是半夜醒了之后,就很难再入睡了,有时候会睁着眼睛,闭着眼睛翻来覆去一两个时辰,真真是煎熬。   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就是,到现在多少年了,一点好转迹象都没有。   大姑奶奶苦笑道,夜里都睡不好,这大白天的,如何安睡,她留下来是帮忙的,她去睡了,像什么话,“没事儿的,我扛的住。”   安容坐在一旁,听了大姑奶奶的话,眉头挑了挑,她知道不少治疗失眠的方子啊,回头挑几张给大姑奶奶,让她拿回去试试,万一有效了呢?   屋子里正说着话,外面丫鬟进来禀告道,“三姑娘的衣物收拾妥当了。”   老太太烦躁的摆摆手,“送她去慈云庵,多给些香油钱,让慧云师太帮我照看好她,别让她东奔西走。”   沈安姒打着为老太太祈福的旗子出了侯府,安容去送她,沈安溪还很不高兴,觉得安容太过心软了,那样的人,往后就是真在她跟前吃砒霜,她也不会再眨一下眉头了。   在二门处,安容见到了沈安姒,面色苍白,没有一丝活乏之气,但是看见安容,那眸底的恨意是那么的不加遮掩。   安容让芍药做的事,瞒不过她,可是那又如何,敢做就要敢当。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也是为了求和,不得不出此下策,你就不想看到我和六妹妹和好如初吗?!”沈安姒咬牙质问。   她是理直气壮,安容觉得好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的直不起腰。   “和好如初?”安容笑的腮帮子疼,“一个完整的东西,破碎了,支离了,再怎么修复,伤痕依然存在,那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当初为了请帖算计六妹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顾念姐妹之情,会怕伤了和气,如今倒记得和好如初了,我倒是宁愿你少吃点玉玲珑,好歹别弄虚作假。”   安容说着,脸沉了下去,“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恨我,若不是我一力坚持让六妹妹去梅花宴,而不带你去,你也不会兵行险招落得今日地步,可是你这恨的有理由吗,请帖是我的,我没有义务必须要带你去,自己做错了事,别往别人身上找理由,这样的人龌蹉!”   沈安姒气的咬牙。   安容望着她,要不是为了侯府,她根本就不想理会她,“到今时今日,你以为你在侯府还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吗,你和大姐姐几次三番闹腾祖母,什么样的疼爱也消磨殆尽了,希望你在慈云庵好好反省,否者你真的永远没有再回侯府的机会了。”   安容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沈安姒的背脊却阵阵发凉。   她要是再不听话,再动歪心思,她能悄无声息的给沈安溪下毒,侯府就有千百种给她下毒的手段,再一句病死,与侯府名声没有一丝一毫的妨碍。   沈安溪浑身颤抖,从脚底心到发梢,都像是被冰块覆盖了一般。   不,不会的,她和裴七少爷定了亲,她会嫁进裴家,侯府不敢把她怎么样!   安容听着她的兀自呢喃,只觉得讥讽,她不是不满意这门亲事吗,如今却当作护身符用了,要是裴七少爷知道自己的价值仅在于此,只怕宁死也要退亲吧。   安容还真不希望侯府的蛀虫去祸害裴家,可是安容却知道,裴家家规之严格,可不像侯府这样。   以沈安姒这样的手段,心狠手辣,费尽心思的算计,在裴家,她会生不如死。   不严厉惩治,如何震的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欲望,如何让一个传承了千年的世家,花常开而不败?   安容希望沈家也有那么一天,不过安容觉得希望太渺茫,她容易心软,老太太一样容易心软。   不管沈安姒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踏上了去慈云庵的马车。   看着马车咕咕滚动,安容希望随着沈安芸的出嫁,侯府能平静下来,能让老太太安心养病。   马车消失在眼帘之中,渐渐的,一匹油毛顺滑的骏马出现在眼前。   看着骏马上依稀的身影,安容眉头轻皱。   大哥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昨儿才去琼山书院的吗,还有十天才能回来呢,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沈安北骑马走近,见安容望着自己,娇柔白皙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不由得挑眉一笑,“怎么了?”   安容摇了摇头,纳闷道,“大哥,你怎么今儿回来了?”   沈安北翻身下来,把马鞭子丢给过来牵马的小厮,迈步上台阶,笑道,“琼山书院和国子监要在四天后比才斗艺,可能还有别的书院学子参加,给我们放两天假,让我们可以调整好心态,然后比试选出参加比赛的人选,正好明儿安芸出嫁,府里事忙,就回来了,后天再回书院。”   安容眼帘轻眨,前世倒没听说琼山书院和国子监比,这一世的变化真大,不过也跟她没什么关系,或许前世比试了,大哥忙于准备,没有回府也是可能的。   安容笑了笑,沈安北挠了挠额头,纠结了一下,还是跟安容道,“明天书院会有十几位学子要来咱们侯府,我是不想的,可是他们一听说安芸出嫁,要帮我来做拦路官,为难为难新郎官……。”   安容扭眉,用一种小眼神盯着沈安北,沈安北很头疼,他最怕看到安容这样的眼神了,别怀疑他啊,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真的拦了,也是真的拦不住。   不让他们来,他们要同他绝交,一群损友,半点不由他们心意,就绝交,还夸赞的拿了刀掀起袍子要割袍断义。   割袍断义也就算了,最叫人生气的是,这个袍子还不是他们自己的,是他的,一群人一人来一刀,他肯定要裸、奔、了!   沈安北假咳了好几声,等安容呲牙后,他才继续道,“而且周少易和靖北侯世子也要来。”   安容猛然抬眸,气急败坏道,“大哥!”   沈安北一脸无辜,眸底带着深深的悔意,“我也不想的,可是昨儿跟太傅告假时,靖北侯世子看到我,一脸可怜,没差点抱着我哭……。”   想到昨天靖北侯世子和周少易两个被吊在横梁上,他现在想想还忍不住可乐。   靖北侯世子也真是混的没词形容了,居然闲的慌,假借萧老国公的名义去调戏他的老师,周老太傅,而且还是那么露骨的情话,情意绵绵。   周少易也是的,居然敢在老太傅不在的时候,偷偷的看他的信,还帮他约好见面的时候,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他去的时候,两人就像是看见了活菩萨一样,一脸祈求的摸样。   好吧,他是存了心想看热闹的,想想安容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居然还没揣热乎,就被人给打劫了,这口气一直憋着呢,尤其是看到那群好兄弟,没事就显摆,心口的淤血都能到喉咙口了。   他就坐在那里,吃着糕点,喝着茶,惬意无比。   他是看见了周少易一脸郁结想吐血的神情,可是让他交出削铁如泥的宝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与其你在下面看着,不如也一起被吊鱼吧。   沈安北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这混蛋,他站在凳子上,去挠他,一旁的靖北侯世子连连叫好,然后就是求他高抬贵手,轻张尊口,帮他求个情。   要知道萧老国公最喜欢的是“沈二少爷”,那可是他“弟弟”,他去求情,萧老国公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放他一码的。   更主要的是,他们已经被吊两个时辰了,自家的外祖父,祖父,咱们了解,就差一个台阶了。   可是这地儿偏僻,平素也没什么人敢来,他要是不帮忙,老天知道两个老家伙会不会比谁更狠心,一挂一夜啊?   又是求情,又是威逼,沈安北被他们磨了一会儿,心软了。   求了求之后,周太傅和萧老国公才把两人摔了下来,没用错字眼,是摔,老国公武功很好,尤其是暗器,耍的非常的叫人羡慕妒忌,两个被挂着的摔了个狗啃泥,凄惨无比。   还没爬起来呢,就听到他告假回家,两人眼前一亮,二话不说也要跟来,当作报恩。   他说不用吧,这两混蛋还说是不是看不起他们?   他很想求萧老国公和周老太傅把两人再挂上去,纠结、无奈,只能让他们来了。   安容头很疼,靖北侯世子来做拦路官,站在侯府大门口为难宣平侯世子,安容揉太阳穴望天,他要是真有心为难,真玩上瘾了,宣平侯世子只怕到晚上都进不来侯府。   这一个就难缠了,好了,周少易竟然也来了,他和靖北侯世子压根就是半斤八两好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亲爹      安容哀怨愁苦的看着沈安北,“大姐姐要是嫁不出,耽误了吉时,被吊上房梁的就是大哥你了。”   沈安闵耷拉着眼睛,有些后怕,那两个混蛋连自家祖父外祖父都调戏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沈安北定了定心神,坚定道,“我会看好他们的,你放心。”   只是眼神还是透着一股子担忧。   安容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能管的住他们两个,她明儿灌一坛子酒水。   想到酒水二字,安容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有办法了。   先把两人灌醉了,随手丢进一间屋子,等两人酒醒,估计都散宴了。   两人一同进府,想到什么,沈安北望着安容道,“方才好像是府里的马车,这么早,谁就出府了?”   原本他不好奇的,可是安容亲自送到大门口,可见马车里坐的人非同一般啊。   安容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秋菊便笑道,“是三姑娘,她去慈云庵了。”   沈安北眉头更皱,明天就是沈安芸大喜之日,府里那么忙,她这个时候去慈云庵做什么?   见沈安北好奇,秋菊便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沈安北听得额头青筋闪动,望着安容。   安容耸肩,“秋菊说的是真的,没必要骗你,若非她做的过分,祖母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送她走。”   沈安北三缄其口,对于有这样心机手段的庶妹,他也觉得心寒,害人不算,还假赔罪。   两人一同回内院,半道上,沈安闵匆匆忙的过来。   沈安北有些愧于见他,沈安姒是他妹妹,害的却是沈安闵的亲妹妹。   可是沈安闵压根就没把沈安姒的事跟沈安北算在一起,瞧见他,两眼金光闪闪,让沈安北心里直突突。   昨儿周少易和靖北侯世子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甚至还没他这样闪,直觉告诉他,沈安闵有事找他,而且不是小事。   沈安闵激动啊,一上来就抓着沈安北的手,“大哥,你跟我出府一趟,我有急事。”   沈安北头疼,“闵哥儿,我才回来,还没给父亲和祖母请安呢。”   沈安闵一脸不在意,望了安容一眼道,“有四妹妹在呢,祖母和大伯父知道你回来就成了,吃了午饭才会有客人登门,我们午饭前赶回来就是了,我真有急事。”   要是没急事,以他的奋发图强,压根就不会出书房的。   因为安容要办酒坊,沈安闵昨儿回去和三老爷三太太商量了一下,毕竟他什么经验也没有,三老爷三太太听安容就这样把两成股给了三房,心里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总觉得未来三房是安容和沈安闵养着了。   三老爷爱酒,昨儿喝第一口,就知道这酒将来有多大的钱途,就算他不知道,瞧见八大酒楼送菜来,也能明白一二了。   三老爷正巧知道京都闹街有间酒楼要出售,挂了两天牌子了,那位置不错。   三老爷是打算帮沈安闵的,结果三太太拦着他道,“你帮闵哥儿怎么行,能帮的了一天两天,你还能一直帮下去?等开春了,你可是要去蕲州办差的,一个月也难回来两次,让闵哥儿自己去,咱们在后面帮着把把关就是了,别让闵哥儿把安容的钱败光就成了。”   三老爷大笑,“有那样的好酒,只会挣钱不会败的,我放心,我担心的是他年少没经验,让人把秘方泄露了。”   本来听到三老爷帮忙,沈安闵乐不可支的,这样的事,他真心做不来。   可是他娘一张口,瞬间希望没了,他觉得爹是亲爹,娘是不是亲的还有待考证。   正发愁呢,他买东西不会还价啊,尤其是买酒楼,什么价格,他心底一点谱都没有。   万一被人狮子大开口了怎么办?   万一多花了几千两怎么办?   亏得他们都不想着找个总管帮他,哪个商户少爷出门,身边没几个人询问的。   他只能带着小厮硬着头皮出门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啊,还没出门,就见到了大哥,他就知道,他的运气一直很好,从回来起,好事就一件接一件的砸他脑门上……被父亲坑的那一次不算。   昨儿睡前他还在想,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就算大哥也不会,可是两个人一起,胆子也大些啊,而且酒坊也有大哥的一份,他拿主意也行。   沈安北是不愿意去的,他好不容易回来啊,一路回来,连口茶水都没喝呢,就拉着他去买什么酒楼,等等,买酒楼?   “买酒楼做什么?”沈安北茫然了,他才回学院一天啊,就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大事?   侯府就算要买酒楼,也有父亲和三叔去吧,再不行,还有福总管,几时轮到闵哥儿操那份心了?   沈安闵拉着他不放,就跟拽着一根救命稻草似得,“咱们边走边说,是好事。”   沈安北无奈,回头看着安容,安容很直接,跟他摆手,早去早回。   沈安北默,由着沈安闵生拉硬拽的拖着走了。   沈安北和沈安闵刚走到院门口,就瞧见好些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呼啦啦一群人走过来。   福总管笑迎他们,那些人拱手作揖,笑道,“得蒙贵府看重,给我们八大厨一个同台比试的机会,我们可是兴奋了一宿,早早的便来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福总管高兴啊,不用花钱就请到了八大厨,整个京都都轰动了,这么好的事,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忙请他们进府。   八大厨是真愿意参加比试,不过他们受雇于人,得听主人家的,没想到主人家竟然同意了,不过同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来酒楼用饭的大多是男子,有几个不上壶酒的?   若是那酒水被别人抢了去,他们的酒楼可是真的会一蹶不振。   而且,他们是带着必胜的任务来的,为了博得武安侯府的高兴,昨儿更是把原先给客人的菜都送了来,可见有多么的重视了。   沈安北看着一溜烟的大厨二厨,还有切菜工走进来,足有二三十人,真懵了。   沈安闵见他那样儿,高兴的眉飞色舞,潇洒的翻身上马,扬着手里的马鞭笑道,“大哥,走了。”   松鹤院,正堂。   丫鬟将八大厨已经到的事告诉老太太,老太太神情有些激动,虽然只是厨子,却能让武安侯府扬名。   安容想起一件事,对老太太道,“祖母,大哥回来了,明儿他还有十几位同窗要来咱们侯府帮忙,估摸着下午也会来,三十桌酒席够么?”   一般的酒桌只能坐八个人,大的也不过是十二个人,她怕不够。   三太太坐在那里,也担心了,“我已经多准备了两桌了,没想到北哥儿的同窗会来,这样一来,就是刚刚好了,若是再多来两个送贺礼的……。”   那就不够了。   送贺礼的不只是送了请帖的,还有慕名而来送贺礼的,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点点头,“索幸请的是八大厨,人手是够了,厨房的菜预备的多不多?”   三姑奶奶回道,“菜是够了,原本连明儿的也一齐准备好了,可以先挪用,完全有时间补齐。”   等老太太点头后,三姑奶奶赶紧出去吩咐。   结果还没走,侯爷的小厮就赶来禀告,“老太太,侯爷让奴才来说一声,他今儿上朝的时候,好些大臣听说八大厨要在侯府比试厨艺,还有美酒佳酿,要来咱们侯府呢,侯爷说最少也要加十桌。”   老太太眉头一皱,八大厨是有的,可是美酒佳酿哪里有?   三太太望着安容,道,“既然是慕名而来,怎么也要让他们尝上一小杯,安容,你那儿?”   安容摇了摇头,她那里是半滴酒也没有。   老太太抚额,她本意只想办一个中规中矩的喜宴,怎么就变成这样热闹了,差不多她就心满意足了。   老太太望着安容道,“你爹的酒窖里还有不少酒,先想办法提纯了吧?”   只能这样了。   安容点点头,吩咐小厮道,“赶紧去把我大哥二哥找回来,先紧着酿酒的事,买酒楼等明儿再了。”   小厮连连点头,飞奔出去。   结果一不小心,在屏风处差点撞翻二太太。   二太太一脸郁气,要不是这是老太太的屋子,她都抬手扇人了。   小厮赶紧赔不是,然后赶紧跑。   三太太回来几天,一直忙的脚不沾地,还没见过二太太呢,这会儿见她进来,忙笑着迎了上去。   “二嫂怎么来了,腰好了?”三太太笑问道。   二太太揉了揉腰,笑道,“三弟妹离京一年回来,偏不巧我闪了腰,之前一直疼,昨儿一狠心,让丫鬟揉到后半夜,早上起来好了很多,这不府里忙的很,连出嫁了的大姑奶奶都回来帮忙了,我再一直躺着实在说不过去,这就来了,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三太太摸不准二太太了,昨儿都说没空,今儿却来了,便笑道,“二嫂腰还没好全,就好好陪老太太说话吧,宴席有我和大姑奶奶呢。”   二太太也不是真的想管什么,陪着老太太正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为难      安容在一旁吩咐丫鬟,去找福总管,让七福带人把酒水送到玲珑苑去。   然后才起身给二太太请安。   二太太上下打量安容,笑道,“咱们武安侯府四姑娘还真是迷一样的人物,连八大主厨都请的来,二婶儿今儿可要沾你的光,好好尝尝八大主厨的手艺。”   安容被夸的脸红,声音弱如蚊蝇哼,“二婶儿,你就知道打趣我,你不是来帮忙的么,怎么倒像是来尝菜的?”   二太太脸色一哏。   四下有丫鬟捂嘴笑了。   四姑娘这话说的不错,府里就两个太太招呼客人,今儿女客肯定要来不少,她们哪有时间坐下来安安稳稳的吃饭啊。   一边要吩咐丫鬟办事,一边儿要陪客人聊天,只怕酒杯都不能离手。   二太太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正好这时候丫鬟进来道,“四姑娘,侯爷让人送了几十坛子好酒回来,让你想办法提纯……。”   安容眼睛越睁越大,心中隐隐有种冲动。   是的,她想喷血了,昨儿怎么不说啊,昨儿说了,她连夜也给弄好了,何至于到现在手忙脚乱的?   不过侯爷此举却透露出一个消息,下午来侯府的人不少,而且都官居显赫,他院子里那点儿酒压根就不够。   本来一个庶女出嫁,让夫人或者总管送份礼来就成了,偏好多事都凑到了一起。   之前侯府就该大摆酒席的。   事到如今,安容除了点头也没别的办法了。   沈安溪站在一旁,脸颊绯红,撅了撅嘴道,“大姐姐的喜宴,只怕要羡煞多少人了。”   沈安溪不希望沈安芸的酒宴太轰动,她不配。   可是这会儿,沈安芸能乐疯了,喜宴举办的越隆重,代表了侯府对她的亲事越加的看中啊。   丫鬟羡慕的双眼泛光,“大姑娘,喜宴准备了整整五十桌呢,去年老太太过寿也不过二十桌,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才三十桌啊,原本三太太只准备了三十桌,后添了二十桌呢。”   一旁的丫鬟忙上前道贺,“就是,那么多的宾客来,今儿又是发嫁妆的日子,庶出的陪嫁不得笑死人,一会儿老太太肯定会做主给姑娘添二三十抬。”   “二三十抬哪够啊,少说也会跟嫡出的姑娘一样了,”春兰笑道,“保不齐将来四姑娘五姑娘出嫁,还没大姑娘这么风光呢。”   陪嫁且不说,那时候还能请到八大厨吗,还能有五十桌宴席吗?不会。   沈安芸高兴的脸色红润,在屋子里打转。   松鹤院。   二太太问沈安芸的陪嫁,老太太说一百四十八台,二太太一脸错愕。   “下午就发嫁妆,那嫁妆会在京都饶一圈再送进宣平侯府,咱们侯府请了八大厨,名声鹊起,多少人观望呢,一百四十八抬陪嫁是不是少了?”二太太道。   老太太哪里不知道这些陪嫁太少,可是有什么办法,聘礼单子已经送去宣平侯府了,而且沈安芸也没有嫡出的身份,再添陪嫁那是不可能的。   三太太坐在一旁笑道,“大姑娘的陪嫁是和宴席的规模有些不搭,可是这宴席有多少人是冲着侯府嫁女儿来的,是给侯爷和三老爷升官道贺,更是冲着八大主厨来的,发嫁妆的时候,八大厨再烧菜呢,谁会关心那个?”   二太太语咽,她哪不知道是给侯爷和三老爷道贺,只是心里不舒坦罢了,他们老爷没升官!   屋子里商议着,最后沈安芸的陪嫁不变。   外面,小丫鬟急急忙进来道,“老太太,宣平侯府林二太太又来了。”   三太太微微一愣,诧异道,“这时候,宣平侯府应该不比咱们侯府清闲,怎么来咱们侯府了?”   嫁女儿,忙的是今天,明天会清闲一些。   娶媳妇,今儿闲一些,忙的是明天。   老太太摆摆手,丫鬟便去请林二太太进来。   这一次,林二太太来,可是满面春风,没有丝毫被怠慢的抑郁,进门便笑道,“今儿侯府这么忙,我还来打搅,真是不好意思了。”   老太太笑着请她坐。   林二太太高兴啊,宣平侯府不过是娶了个平妻,瞧瞧武安侯府的阵仗,请了八大主厨,又是美酒佳酿,听侯爷说,几乎文武百官都会来侯府,这是多么显赫的一件事啊?   武安侯府忙,她知道,武安侯府人手不够,她更是知道。   人手不够,就格外容易出岔子,所以她又来了。   笑着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笑道,“侯府这么看重这门亲事,之前七成的聘礼似乎少了些,所以大嫂又让我送了三千两银票来。”   三太太微微错愕。   宣平侯府添了聘礼,侯府必须要添陪嫁啊,这是规矩。   三太太朝老太太望去,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笑着摆摆手,三太太便收了这后补的聘礼。   林二太太端茶轻啜,笑道,“武安侯府阔气,竟然请的来八大主厨,我宣平侯府也只在醉仙楼请了三个厨子,瞧样子怕是难及武安侯府一二了。”   一般嫁娶,都是男方宴席要隆重一些,毕竟是儿子娶媳妇嘛。   可是宣平侯世子又有些不同,他娶的不是正妻,而是平妻,这宴席要留有余地,又要比武安侯府的高一些。   谁想到武安侯府的宴席会这么的隆重,直接把宣平侯府给比了下去。   想到明天宴席上,大家都在夸武安侯府,对着宣平侯府准备的宴席指指点点,这里挑剔,那里不满,宣平侯府上下心就堵的慌。   既高兴,又气愤。   高兴武安侯府看中这门亲事,对沈安芸的宠爱,将来对世子爷帮忙肯定不小,可是气愤的是,怎么也不想想宣平侯府的难处?   三太太听了林二太太的话,秀眉一挑,笑道,“原本侯府也只打算请醉仙楼的厨子,只是半途出了岔子,厨子被庄王世子请了,原是退而求其次想在八大酒楼中随意请两个。”   “只是没想到八大酒楼这么给我们武安侯府面子,都来了,林二太太也知道,侯爷和我们老爷升官,也没好好摆两桌酒席,就一起办了,倒也不全是为了大姑娘。”   先说明白了,免得回去瞧见聘礼,觉得侯府发错陪嫁了。   林二太太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外人不会这样想啊,只知道侯府看中这门亲事,嫁女儿风光,只是依照规矩,该是我宣平侯府隆重一些。”   “侯府这样做,我宣平侯府却是为难,侯爷的脸面不小,却难一次请回来八大主厨,就让我来问问,侯府能不能说服八大主厨,明儿让他们去宣平侯府,加上醉仙楼,就合了规矩。”   三太太睁大眼睛看着林二太太,眸底有些冷笑,这亲家还真是有趣,自己请不了八大主厨,又爱面子,不想落后于侯府,居然上门让八大主厨去。   三太太想,宣平侯府肯定是听说了八大主厨免费做菜的事,这三千两银子说的好听是聘礼,实则是让侯府看在这三千两的面子上让八大主厨去。   忙侯府帮了,钱却当做陪嫁送进了宣平侯府,这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啊。   三太太望了老太太一眼,才对着林二太太笑道,“这个忙,我侯府恐怕是帮不了了,既然是亲家,有些事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这八大主厨也不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来的,是看在四姑娘和沈二少爷的面子来的。”   “侯府宴席会这么大,这么热闹,完全出乎我和老太太的意料之外,让亲家府上为难,实在抱歉,八大主厨今儿来,完全是有事,请他们去宣平侯府,我侯府还没有这等本事。”   “就不能让四姑娘和沈二少爷帮忙吗?”林二太太不死心道,只要长辈一句话,小辈还有不从的道理?   只有不愿意。   三太太摇头,一脸为难道,“林二太太就莫要为难我们了,我们虽然是长辈,却也不能不顾及小辈的名誉。”   三太太话音才落,外面小厮急急忙进来道,“老太太,醉仙楼送了拜帖来,也想来侯府,和八大主厨比试一番。”   林二太太惊讶的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醉仙楼傲气的很,不是谁去请都请得到的,今儿却主动送上门来了,肯定是为了那酒水,到底是什么样的酒水,竟然让这么多酒楼争相哄抢?   三太太却摆起了脸色,冷笑道,“他醉仙楼不是不屑我们武安侯府吗,说好的厨子都能飞了,这会儿还送上门来做什么?”   林二太太一脸震惊,醉仙楼可不比寻常酒楼,今儿送上门来,居然被拒之门外,就不怕武安侯去醉仙楼,也被拒之门外?   三太太火气大呢,当初不给侯府面子,上门去请都请不来,今儿又来做什么?不稀罕!   二太太嘴角勾了勾,手上涂着鲜红丹寇的手轻拨茶盏,笑道,“三弟妹别这么大火气,人总是会犯错的,知错就改最重要,再说了,醉仙楼毕竟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咱们侯府也确实比不上庄王府,人家挑客人也是情有可原。”      第一百七十九章 差劲      三太太冷笑,“什么情有可原,不过是看我武安侯府好欺负罢了,要是早前就答应今儿去庄王府,我也不说什么,只怪自己手脚慢误事,都答应了,还出尔反尔,做生意做人都讲究一个言而有信,他醉仙楼做的到今日,不明白这个道理?”   二太太哑口无言,笑道,“是我不了解了,可是有句话不得不说,今儿不同意醉仙楼来,赶明儿府上的老爷怎么迈步进醉仙楼?外人宴请总不会只顾着咱们武安侯府吧?”   三太太气的不说话。   要她说,就醉仙楼这样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她根本不屑请。   可是二太太的话也不错,她不能意气用事,便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摆摆手,道,“先请进来吧。”   一盏茶的时间后,醉仙楼的管事带着大厨来了。   进门便看到三太太满是怒气的眼睛,醉仙楼差点就犯了大错啊,之前顾忌庄王府,改口回绝了武安侯府,武安侯府可是再三求情啊,都被拒绝了。   谁想到,武安侯府好本事,竟然有办法请得了八大主厨回来,那花费得银子可不能小瞧了。   他醉仙楼还不在乎那点钱,谁想到竟然不要钱,还送了特地菜肴来,他顿时觉得不妙,赶紧派人去打听,费劲心思才弄到武安侯府送的一杯酒。   酒水清澈如泉水,却清香醇洌,没有一丝一毫的浑浊。   再看他们醉仙楼所谓的好酒,光是色泽就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了,何况还没有它一半的醇洌。   他才发觉事情大条了,昨儿回绝了武安侯府。铁定是得罪了武安侯府了,不然那酒水怎么不送醉仙楼一份?   今儿半大主厨来,争的就是这样的酒水,谁赢了,往后谁的酒楼就能无限量供应酒水。   到那时醉仙楼的生意肯定会一落千丈,这笔损失,便是送两个厨子给武安侯府也得挽回啊。   管事的今儿是虔诚的来赔礼道歉。手捧着两张贵宾牌子。笑道,“之前醉仙楼出尔反尔,怠慢了府上。那会儿我不在醉仙楼,昨儿下午已经把那二管事的开除了,今儿是特地来赔礼道歉的,这两张是我们醉仙楼特制的牌子。凭此来我们醉仙楼用饭,饭菜价格减半。”   一屋子人都望着那两个金光灿灿的牌子。上面醉仙楼三个字那么的显眼。   醉仙楼的饭菜可不便宜,一顿饭少说也要百两银子,免一半,那就等于吃一顿送一顿啊。   而且醉仙楼的诚意多厚重。送了两份。   二太太望着那牌子,眸底全是火热,必须拿到一份。往后二老爷宴请同僚,也能给西苑节省一半的费用。   三太太的脸色好了很多。还算醉仙楼懂事,只是原本请的是八大酒楼,再加一个醉仙楼,这有些怪怪的,虽然醉仙楼的菜不一定会取胜。   醉仙楼是京都第一大酒楼,菜肴不错只是一部分,还有酒水,酒楼的位置,摆设,所有的加起来,它的最好。   若是仅凭菜肴,那还真不一定了。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神情沉敛,醉仙楼送这么贵重的牌子,就是为了参加比试,拿到那些酒水,这对武安侯府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老太太想了想,笑道,“醉仙楼赔礼道歉的诚意,我瞧见了,不过,昨儿醉仙楼回绝了侯府,侯府无奈请了八大酒楼,他们要在侯府比试厨艺,至于要不要和醉仙楼比,我得看看他们的意思。”   醉仙楼掌柜的大松一口气,还好没有回绝,让八大主厨拿主意比还是不比,他有八成的把握,八大酒楼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丫鬟去大厨房问了一句,八大主厨一致同意比试,这么难得机会,自然不能错过了。   除了醉仙楼和八大酒楼之外,侯府门外还来了一堆酒楼,都是一些名声还算不错,就是比不上八大酒楼,可是那样的酒水,他们也想要啊。   福总管是既高兴又郁闷啊,昨儿想请请不到,今儿一窝蜂全涌了来,还得请人家离开,愁啊。   咱们侯府又不是打擂台的。   这些事,安容都不知道,正关在小厨房里使唤沈安闵和沈安北呢。   沈安溪站在一旁,撅着个小脸,“大哥,你好笨,柴火好好的,都被你弄灭了。”   沈安北脸上都是灰,比抹了舒痕膏还惨,守在灶台底下,被烟呛的猛咳嗽。   “咳咳,我第一次进厨房,难免生疏,六妹妹,你别催我,你越催我越急,”沈安北眼泪差点呛出来。   海棠忙过来帮忙,“世子爷,还是奴婢来吧。”   沈安北忙站起来,见沈安溪盯着他,他又乖乖的站在一旁,看海棠是怎么弄的。   沈安闵在一旁,悠哉的添着柴火,嘚瑟的看着沈安北,大哥真笨,连添柴这等小事都不会,还要学,他都不想鄙视他。   安容在那边喊人过去帮她搬酒,沈安北忙去帮忙。   沈安溪怕他笨手笨脚的,叮嘱道,“大哥你慢点儿,别打碎了。”   沈安北一脸窘红,哀怨的看着沈安溪,“六妹妹,大哥就那么差劲吗?”   “反正比不得二哥会添柴火,”沈安溪努着鼻子道。   二哥的灶台酒水都有不少了,大哥的灶台酒水还没有一滴,她能不急么?   沈安北默。   他委屈啊,也不想想,沈安闵经常进厨房,就算不会,多看几次也会了,他是第一次啊,就对他抱这么大的期望。   老实说,沈安闵的压力大,他的压力更大啊,他是大哥,不能比府里弟弟妹妹们差啊。   结果呢,安容一出场,他就直接低到尘埃里去了,现在好了,多了一个沈安闵。   他能说昨儿回书院,才出去溜了一圈,就有好几个同窗对他说,沈二少爷那么有才还废寝忘食苦读,你这个做大哥的眼圈都没黑,着实不应该啊,哪一天回府,告诉我一声,我们帮你。   言外之意,是帮他把眼睛打黑。   一群损友。   好在父亲祖母都是知情人,不然他的日子还能过么?   现在好了,沈安闵会做菜,还是一手好菜,瞧这样子,沈安溪也是希望他会的,更准确的说,在沈安溪眼里,二哥都会,大哥肯定会啊。   谁想到现实跟期望差别有点大,所以格外的失望,怎么能这样呢,大哥,你怎么能不会呢?   一想到沈安溪一脸震惊失望的表情,沈安北想哭,他真的不会。   他很想说君子远庖厨,可是沈安闵就呆呆的看着他,我不是君子吗?   沈安北怀念琼山书院了。   可是还没有怀念片刻,安容就催了,沈安北默默的去干活了,他今儿是回来帮忙迎客的啊,怎么变成在厨房帮忙了?   安容急啊,这会儿时辰可不早了,约莫两个半时辰就该开宴了,到这会儿,酒水才不到一碗,怎么够喝啊?   她很想多找几个人来帮忙,可是不行啊,侯府除了大厨房、几位老爷的院子外,就玲珑苑、蒹葭阁和老太太的松鹤院有厨房了。   大厨房都不用想,松鹤院也很忙,她肯定不能占用。   蒹葭阁里里外外都不是她的人,她要是去借用,沈安玉才不会顾及什么,肯定会闯进来的,最后只会闹得人尽皆知,还开什么铺子,人人皆可酿这样的酒水了。   东苑不行,西苑倒是可以,可是西苑厨房似乎也占用了,思来想去,只能窝在这个小厨房里了。   好在府里还有临时的小灶台,就是当日梅花宴上比试的那种,安容吩咐丫鬟抬了两个来。   沈安闵和沈安北的贴身小厮也被唤了来,那样就有了四个灶台,速度快了不少。   厨房里很热,安容用扇子扇风,又扇了扇沈安溪,沈安溪咧嘴笑,还是四姐姐最疼她。   外面,冬儿砰砰砰的敲门。   “四姑娘,靖北侯世子和周少爷来咱们玲珑苑了,他们要进厨房,丫鬟快拦不住了,”冬儿急忙道。   安容顿觉头疼,狠狠的剜了沈安北一眼,沈安北忙道,“我去拦他们。”   说完,赶紧跑出去。   不远处,春儿、夏儿、秋儿左躲右闪,不要周少易和连轩过来。   两人皱眉不悦,“没眼色的丫鬟,我们是来帮忙的!”   春儿大着胆子道,“两位爷,玲珑苑是我们四姑娘的住处,怎么能随意翻墙进来呢,于礼不合,而且咱们玲珑苑下人多,姑娘要做的事极其隐秘,都不要奴婢们帮忙,两位爷……。”   你们是外人啊,用膝盖想也知道不会让你们帮忙了。   “有什么神神秘秘的,我们又不会泄密,”连轩很不高兴,连装鬼吓人他都干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沈安北见了两人就头疼,平素一个招架不住了,两人一起,谁能扛的住,便是想想,就头晕目眩了。   周少易和连轩瞧见沈安北过来,顿时用一种指责的眼神看着他,“说好的来帮忙的,怎么不要我们帮忙了?”   沈安北苦着张脸,“我也想你们帮忙,可是四妹妹和六妹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我陪你们去竹屋坐会儿,喝杯茶,聊聊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坏话      正拉着两人走呢,海棠抱着一小瓶子酒水过来,笑道,“世子爷,姑娘让你先陪两位少爷喝两杯,解解馋,记得别喝醉了。”   周少易嗅着酒香,连连点头。   卜达却忽然指着连轩腰间,惊讶道,“世子爷,你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连轩往腰间一看,果然不在了,他蹙眉道,“方才还在的,估摸着是掉在院子里了,我去喝酒,你去帮我找回来。”   卜达默。   爷,你不能这样言而无信啊,说好的咱们一起找啊,你不能因为要喝酒,就把小的丢外面,吹着寒风找木镯子啊,卜达泪奔。   他就知道爷说话,没两句是靠谱的,辛苦的永远是他一个,办不好差事,被骂被打的还是他。   他回去一定要求求夫人,给他换个人伺候,世子爷,他伺候不了了,心累。   连轩一早就派了卜达守着玲珑苑,想着今儿武安侯府忙,玲珑苑里的丫鬟主子肯定会去正院帮忙,他们主仆好溜进来找木手镯。   那么破的手镯,卜达不信会有丫鬟捡,其实他更担心被当成垃圾给扫走了。   可是谁想,上午玲珑苑就留了一个守院丫鬟,他正要溜进来呢,好了,乌拉拉一群小厮送酒水来。   那种心塞,岂是语言能描述的?   就跟刚捡了十两黄金,还没来得及狂喜,失主找来了。   好在后面沈安北也进来了,他顿时眸光一亮,爷是要来帮忙的!   帮武安侯世子的忙,自然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了,那样就能理直气壮的来玲珑苑了,鉴于从正门走要过五关斩六将,卜达建议连轩直接翻墙。   好吧,这个建议也是白建议了,让他们家世子爷站在玲珑苑墙外,中规中矩的骑马去前院,然后靠双腿一步一步走来,可能么?   卜达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玲珑苑了,春儿几个都认得他,那日扮成侯府丫鬟的就是他!   一个大男人,哪怕是小厮,扮成丫鬟也很掉面子,尤其是那丫鬟打扮还很漂亮,这才是叫人恨的牙根痒痒。   所以春夏秋冬四个丫鬟站在那里,守着厨房不许人靠近,至于帮卜达找玉佩,那可能么?   谁让你家主子不靠谱了,上次丢紫金手镯,这次掉玉佩,当她们玲珑苑是什么地儿呢,想来便来,来一次丢一次,你慢慢找。   卜达怨念很深,沈四姑娘的丫鬟怎么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啊,这么大个院子,找起来有些麻烦,而且打听事情也不容易啊。   卜达只能掏出袖子里的银锭子了,丢给四个丫鬟,乞求道,“还请丫鬟姐姐帮我寻找玉佩。”   拿了钱,几个丫鬟高兴了,只是守着厨房也是她们的责任,便让春儿夏儿去帮忙,至于得来得银子,晚上再分。   卜达和春儿夏儿猫着身子,正大光明得把玲珑苑找了一遍,愣是不见一丝玉佩的踪影。   夏儿小眉头皱着,问道,“你家主子确定是在玲珑苑丢的吗,要是在外面丢的,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啊。”   卜达扭头看着夏儿,吐槽道,“你不知道我家主子的为人么,最是不靠谱了,他说在里面,我就只能在里面找,我就是怕找不到。”   “一会儿挨骂挨打才找你们的,好歹帮我做个证,他怕我眼神不好,当我们世子爷的小厮,真是受尽委屈啊,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挨骂,看见没有,都伤成这样了,今儿还得跟出来伺候。”   卜达一把鼻涕一把泪,捋着袖子给春儿夏儿看,那胳膊上有鞭子打过的淤青,两丫鬟顿时同情他了。   卜达看着胳膊,赶紧把袖子放下,方才出了些汗,淤青有些消退了。   “还是你们丫鬟好,四姑娘多好啊,让你们在厨房外面守着,还有炭炉烤火,这才是有良心的主子,不把咱们下人当牛做马。   春儿夏儿连连点头,宽慰他道,“你别伤心,我们帮你作证就是了。”   卜达兴奋的连连点头,随即一抹眼泪,袖子上的辣椒冲的他眼泪直飚。   卜达赶紧不动了,打了两个喷嚏后,卜达挺直了腰板道,“虽然我家主子是待我不好了些,可是我家夫人好啊,而且我家主子还有些缺心眼,我偷偷告诉你们,他掉的是玉佩,我拿个破玉佩,破手镯告诉他,玉佩摔成这样了,他也信呢。”   一脸我家主子有点傻,你们都不知道,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春儿夏儿捂嘴,一脸震惊的表情。   靖北侯世子是傻子?!   卜达猫着身子继续找,嘴里嘀咕道,“就是破的木镯子他都信,我琢磨着是不是溜出去买一个,丫鬟姐姐,你们有破木镯吗,我花二两银子买。”   春儿夏儿一脸惊叹,这小厮好有钱,正感慨呢,就听小厮道,“我家爷的钱全在我这里,用个三五两,他会知道才怪呢。”   卜达拍拍胸口,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荷包出来,很是得瑟。   他就不信木镯子这回还没有消息。   夏儿跟他摇头,“你来晚了,早些天,我们玲珑苑是捡到一只木镯子,破破烂烂的,好些丫鬟瞧见,都没人捡呢,最后给了鸽子戴脖子上,后来鸽子飞出去,再飞回来时,那破木镯就不见了,谁也没在意,我那儿还有个银质的手镯,可以卖给你。”   卜达一双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说什么?!那木镯子被鸽子弄丢了?!”   卜达声音忽然变大,吓的夏儿花容失色。   春儿就不高兴了,哪怕你遭遇再可怜,你也不能吼夏儿啊,“不就是一只破手镯,谁知道被鸽子丢哪里去了,反正就是不见了好些天,还有,我说你是不是太奇怪了些,靖北侯世子让你找的是玉佩,你干嘛关心一只破木镯啊?”   卜达自知反应过大,忙作揖赔礼道歉,赔笑道,“这不是好奇么,鸽子也能戴木镯,还把木镯弄丢了,这鸽子不靠谱,跟我们世子爷一样。”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萧表少爷的鸽子还戴银手镯呢,现在的鸽子真是穷讲究,他都啥没带啊。   现在木镯子丢了,还是被鸽子挂在脖子上弄丢的,天知道在哪个角落,别说把玲珑苑掘地三尺,就是掘地三十尺也找不到了啊,爷,可怎么办啊。   卜达没心思去找一块莫须有的玉佩,东瞄瞄西看看,就直奔竹屋了。   春儿夏儿望着他走远,径直去了竹屋,然后把靖北侯世子拉到一旁,嘀咕了两句之后,春儿夏儿原先还怀疑卜达是说主子的坏话,不是好小厮。   可是见靖北侯世子对着他一顿暴揍,两丫鬟同情心泛滥了。   他好可怜,跟了这么个坏主子。   竹屋内,连轩气的发狂。   “竟然不在玲珑苑,在外面,那还不赶紧去找!”   卜达缩着脑袋,一脸想哭的表情,“爷,玲珑苑之外好大呢,天知道东西丢在哪儿了,就奴才一个,就是没日没夜的找,也找不到啊。”   沈安北眉头皱了皱,过来道,“那块玉佩很重要吗?”   连轩狠狠的拍了卜达的脑袋,才望着沈安北,走到桌子上,猛一灌酒,“那是我的半条命。”   沈安北怔住,连周少易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周少易和连轩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对他了解着呢,对什么东西都淡的很,丢了就丢了,再买一个就是了,想今儿这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块玉佩有那么重要吗?   周少易细细回想,愣是想不起来连轩今儿佩戴的玉佩长什么样子,压根就没注意。   “既然那玉佩那么重要,还不赶紧去找?”周少易不解道。   连轩吐血。   都不知道丢了多少天了,谁知道丢哪儿了,怎么找啊,他就知道他这辈子跟鸽子有仇,之前被鸽子取笑,今天又被鸽子误事,难道是小时候烤信鸽遭报应了?   “算了算了,不找了,挨打挨罚我也认了,”连轩破罐子破摔道。   木镯被他丢在玲珑苑都找不到,被鸽子丢到玲珑苑外,那还不是大海捞针,要找到木镯,就得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找,那会死的更快。   不就是只木镯么,既摔不坏,也砸不坏,更烧不坏,肯定会好端端的存在这个世上,外祖父想找,总能找到的。   想通这些,连轩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来来来,喝酒,”连轩举杯道。   沈安北和周少易无语,都没找就放弃了,那还是所谓的半条命啊,举杯打趣道,“连轩兄这是将生命置之度外啊,好气魄!”   “我不是好气魄,我是好气,我想吃烤乳鸽,”连轩咬牙切齿道。   沈安北不懂他丢了玉佩,怎么气的想吃烤乳鸽了,不过也有那么种人,一生气就有些怪癖,这位估计是习惯吃烤乳鸽泄愤的。   周少易更诧异了,他和连轩兄弟多年,他可是很少生气的,一般谁给他气受,他就让谁浑身难受。   有仇当场就报。   报不了也不会超过三天就找回场子,今儿这样子,明显不对劲啊,莫非那玉佩真重要到比得上他半条命了?   不过玉佩不是被偷,是自己丢了,好像除了闷气,也没别的法子了。   “来,喝酒。”      第一百八十一章 添柴      厨房内,酒香弥漫,多闻了会儿,安容和沈安溪两个一脸酡红,像极了蜿蜒的雪山映照着晚霞,绚丽璀璨。   看着酒坛在慢慢减少,提纯的酒水越来越多,安容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只是这些酒水要提纯两次,不然根本不够醇洌。   沈安溪看了看时辰,小眉头皱紧,“这个时辰,府上应该有宾客登门了,怎么祖母都不来叫我们去帮忙迎客啊,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提纯酒么?”   安容看着清澈的酒水,望着她笑道,“你喜欢去前院迎客啊?”   沈安溪摇了摇头,“也不是很想,只是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想体会一下。”   沈安闵小心的添柴火,老实说他喜欢添柴,灶台处很暖和,听到沈安溪这么说,他眸底略微有些黯淡。   以前六妹妹身子不适,多站会儿都会气喘,迎接宾客的事,怎么可能会让她去,如今身子大好了,四妹妹对他们三房的恩情简直无以为报。   不过黯淡的眸底也只是一瞬间,他天生乐观,笑道,“你身子大好,往后有你迎接的时候,站在那里一个劲的笑,腮帮子都能笑僵硬,那会儿你就不觉得好玩了。”   沈安溪听得一愣,伸手拍拍脸颊,猛摇头,“我还是不要去了,可是娘在外面迎接那么多宾客,得多累啊?”   厨房里在闲聊。   外面又有咚咚咚的敲门声了。   海棠要出去,沈安溪阻拦道,“你忙吧,我去。”   开了门,沈安溪出去了片刻又进来了,扭着眉头看着安容,一脸欲哭无泪,“四姐姐,咱们今儿得在这里待好久了,娘亲派人来说,宴席又加了十桌……。”   安容身子有些不稳,眼睛睁圆了,“六十桌?”   沈安溪点头如捣蒜,“可能不止六十桌,听丫鬟说,有些大臣家送礼来,都是三四个人……。”   寻常都是一家来一个,最多来两个啊,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   今天是那些大臣、夫人、女儿,可能再加一个儿子。   这样下去,六十桌哪够啊?   安容头晕。   外面沈安北推门进来,对沈安闵道,“闵哥儿,你继续忙,书院学子来了,我得去招呼他们,不然全挤安容这里来了。”   沈安闵皱了皱眉头道,“大哥,你跟祖母说一声,这酒水提纯速度慢,只能保证几个大桌一大坛子,其他桌只能一小坛了。”   沈安北瞧了瞧道,“几大桌坐的都是贵宾,酒水多些也应当,你们尽量弄,我去告诉祖母一声。”   沈安北出了厨房,生拉硬拽的把周少易和连轩拖走了,可怜连轩一心想进去瞄一眼啊,都进了玲珑苑,居然没见到正主。   紫竹苑,沈安芸和大姨娘坐在屋子里,听丫鬟禀告,有多少人送了贺礼来,送了些什么东西,听得两人眼睛直冒光。   春兰抿唇笑道,“大姑娘出嫁的酒席都加到六十桌了,厨房的人都忙坏了,满头大汗,听福总管说,可能还不够点儿呢,京都嫁女儿,便是郡主也不过四五十桌呢。”   沈安芸心情极好,那些人都是来给她道喜的啊,那些贺礼……   想到这里,沈安芸的心情才有些抑郁,若是那些贺礼都给她陪嫁该多好,便是侯府不准备也行啊,她成亲给侯府带来多少的收入,怕是有几万两!   就这样,老太太还不给她一个嫡出的身份,要不是新嫁娘不能出屋子,她都要去理论了,将来四妹妹五妹妹出嫁能给侯府带来这么多的荣华富贵吗,还说她只顾自己不顾侯府。   沈安芸真是高兴的昏了头了,也不想想,她哪来的面子,让那么多人来给她道喜,那么多人为了侯府忙的脚不沾地,她还心存抱怨。   松鹤院,沈安北领着周少易和连轩去给老太太请安。   屋子里坐了不少的贵夫人,暖阁里更是有不少大家闺秀在玩。   远远的瞧见他走近,一个个都娇羞不已。   进了内屋后,三人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还是第一次瞧见靖北侯世子,对他的印象真不怎么样,拿老鼠吓安容,这股气一直憋着呢,不过连轩请安的态度极好,嘴又甜,三言两语就让老太太消了气。   沈安北凑近把提纯酒水的话告诉老太太,老太太点点头,“尽力就好。”   那些人来侯府,原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侯府准备不周也在情理之中,他们能谅解。   沈安北正要退出去呢,外面夏荷火急火燎的进来,凑到老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老太太惊得手里的佛珠都掉了,好在是掉在膝盖上。   “果真?”老太太问道。   夏荷连连点头,“侯府特地叮嘱奴婢的,要特别酿制一壶九酿春酒。”   酒席筹办到现在,老太太高兴之余,现在已经是惊吓了,皇上来了!   还是便衣来的侯府,左右相爷陪同,戴着个面具,当做是客卿,可是侯爷伺候皇上多少年了,能察觉不出来那人是不是皇上么?   皇上光临侯府,是极有面子的事啊,可以说是蓬荜生辉,光耀门楣的事,现在倒好,还得偷偷摸摸的,当做不知道的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可是今儿侯府人多手杂,要是出点什么事,侯府可就万劫不复了。   老太太头晕,努力告诉自己,皇上出行,肯定有不少人陪同,镇定道,“去告诉四姑娘,务必用心。”   屋子里好些夫人都望着老太太,不懂她怎么忽然变了脸色,不过提到四姑娘,有好些夫人都诧异了,她们带了女儿来,怎么不见嫡姑娘陪伴,就二房嫡女陪着?   “老太太,怎么不见四姑娘人呢?”有夫人笑问道。   老太太恢复了脸色,拨弄着佛珠笑道,“她在玲珑苑呢,今儿来了不少大臣,要品尝美酒佳酿,这酒就二少爷和她会,他们来陪客,这酒可就没了,只能慢待暖阁里的那些姑娘了。”   那些贵夫人颇诧异,随即笑道,“沈二少爷名震京都,不仅诗画双绝,还烧的一手好菜,想必这酿酒的法子也是他想出来的,听说那酒水清澈如水,若不是带着酒香,真叫人当成是水了呢。”   那些贵夫人都对沈二少爷好奇不已,只知道他年纪小小,却才情不凡,敢于拒绝周老太傅和琼山书院的先生,却因为大哥摔伤了,要去书院陪大哥,更是帮着书院解决了用水问题,在京都少年一辈中,他是首屈一指,无人可出其右。   这样的少年,可惜是三房嫡子,若是世子,只怕不少人都要豁出面子找媒人上门了。   这不,还只是心里想想呢,就有夫人旁敲侧击了,“沈二少爷才情四溢,还不拘小节,这样的性子着实难得,似乎年纪也不算小了,不知可订过亲了?”   老太太坐在那里,见大家自动把酒水的事往沈安闵身上套,她也没有解释。   之前三太太得空跟她提了一句,沈安闵和安容想开个酒坊,虽然安容拿五成股,不过却是沈安闵出面去办,让他顶着这个名声,比安容顶着好,也就不解释了。   至于沈安闵的婚事,老太太见这么多人都好奇,眸底闪过一抹笑意,笑道,“他年纪尚小,又一心向学,亲事还没有定下。”   既点出了沈安闵的有点,勤奋好学,有委婉的拒绝了众人,他现在以学业为重,不考虑亲事。   暖阁里,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正竖起耳朵偷听呢,尤其是弋阳郡主,满脸通红。   她生怕老太太说定亲了,毕竟那样才华洋溢的少年,京都极少有,之前还听说有不少人上门给他说亲呢,幸好没有同意。   想到沈安闵送的那把兰花折扇,那首诗,弋阳郡主的脸更红了,娇艳胜过映山红。   清和郡主睁大双眼看着她,伸手在她眼前乱摆,“想什么呢,这么走神。”   弋阳郡主嗔瞪着她,撅着嘴道,“我在想安容姐姐呢,我们今儿可是来找她玩的,她都不在。”   清和郡主也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就笑了,“没办法,那样的酒水就沈二少爷会,他最信任安容,只能找她帮忙呢,咱们又不好去打扰,不过一会儿用宴席,总会见到她的。”   弋阳郡主点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   这时候,传来一阵唢呐声,欢快轻松。   “发嫁妆了,”弋阳郡主笑道,拉着清和郡主去看发嫁妆。   侯府给沈安芸的嫁妆原本是一百四十八抬,后来宣平侯府又送了三千两来,侯府只能又添了一千五百两,从库房里挑了相同价值的物件添上,勉强凑齐了一百八十抬。   贵重的大件走在前面,大家观看评论着,差不多一百五十台的时候,下人来请他们去入怡安堂。   八大酒楼外加醉仙楼比试厨艺,这可比发一个庶女的嫁妆有趣的多,大家都去了怡安堂。   今儿八大酒楼和醉仙楼原是来了三个人,可是酒桌加到六十桌,人手就不够了,所以各大酒楼又添了一个人。   作为报酬,侯府要以最优惠的价格卖那清澈莹润的酒水给他们,而且越快越好,福总管征求侯爷意见后,答应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信物?      九大厨子当众切磋厨艺,余下的十八个厨子在大厨房烧菜,侯府的厨子帮着切菜打下手,一切进行的还算有条不紊。   唯一的缺点就是,安容和沈安溪他们几个愣是没有人来请,好像被人给遗忘了一样。   好吧,遗忘倒也不至于,时不时的就有人来催,酒水不够,要赶紧的。   安容和沈安溪差点撂挑子,她们还肚子饿着呢,也不知道叫人送吃的来,就知道吩咐干活,不伺候了!   小厨房里为了加快提纯酒的速度,已经有六个灶台了,连安容和沈安溪都学会了添柴,火气能不大吗?   丫鬟没辄,赶紧去前院,几个丫鬟拎了八个特色菜来,沈安溪几个就在厨房用了饭,心中的感觉真是,哭笑不得。   安容举杯对着沈安溪和沈安闵道,“都怪我瞎出什么馊主意,连累你们跟我在厨房用饭了。”   沈安溪咯咯捂嘴笑,“在厨房吃也一样,这样的体会一辈子也难得有一回呢。”   沈安闵很得意的笑道,“我不是第一次在厨房吃了。”   安容和沈安溪囧了,咱们是苦中作乐,二哥,这样的事能别嘚瑟么?   沈安溪见不得沈安闵嘚瑟,拉着安容道,“四姐姐,你知道二哥为什么厨艺这么好?”   安容茫然不解。   沈安溪捂嘴笑道,“那是因为二哥经常被爹爹罚,没有晚饭吃,他饿的不行,只能去厨房偷吃,偏爹爹下令,厨房的熟食都藏了起来,二哥想不饿肚子,就只能自己做。”   沈安闵抚额,替自己辩驳道,“爹爹哪有经常罚过,一个月最多也就四五回,我是爱好美食。”   安容满脸黑线,一个月最多罚四五回,那是得自己学会做菜了,“我相信二哥是爱好美食,一连饿四五天都不会死,何况是一个月才四五天。”   “就是,”沈安闵连连点头。   沈安溪呲牙道,“是饿不死,可是会饿个半死,二哥你忘了,小时候你被爹爹罚,还是我夜里偷偷给你送的馒头呢。”   沈安闵耷拉着脸,“往事如烟,能别提了么?”   安容和沈安溪笑倒,沈二少爷的黑历史,说出去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   三人边吃,还边注意那酿酒,几乎是刚提纯完就被人送走了。   饭吃到一半,有小厮来请,“二少爷,侯爷和三老爷让你去前院。”   沈安闵不敢耽搁,转身便要走,安容和沈安溪扑哧一笑,二哥这样子去见客,肯定要笑死人。   安容指了指自己的脸,沈安闵才反应过来,赶紧拿水洗脸。   趁着这个空档,安容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沈安闵连连点头。   沈安闵还以为是去吃饭,谁想到刚到那里,自家老爹就道,“闵儿,你来的正好,今儿这酒够烈,可惜准备的不够充分,大家喝的不够尽兴,你来想个法子助助兴。”   沈安闵顿时腌菜了,爹,你能别给我出难题了么,我不会。   沈安闵站在那里,扭眉道,“爹,既然大家喝的不尽兴,赶明儿我把酒坊开起来,一人送两坛子,保证够醇够烈,让人一醉方休。”   沈安闵一句话说出来,满堂宾客尽鼓掌。   果然是沈二少爷,名不虚传啊,出手够豪爽,够大方,这样的酒,可不便宜,在场的人又多,这一句话,怕是要送掉万两银子啊。   三老爷站在那里,有些懵怔,还有些怒意,这臭小子,让你想办法助兴,你就送东西。   昭文帝坐在侯爷身边,手里的碧玉酒杯轻晃。   今儿侯府宾客多,又是皇上驾临,侯爷可是把自己珍藏的碧玉酒杯拿了出来,正好够一桌子使用。   昭文帝带着面具,不过那种气势不是一张面具就能遮掩的,他笑道,“沈二少爷名震京都,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你小小年纪,又是侯府少爷,怎么要开酒坊?”   三老爷站在那里,激动的浑身打颤,听见没有,听见没有,皇上夸我儿子了,以后我再也不骂他了,只是皇上好像不赞同闵哥儿开酒坊?   这可怎么办啊?   沈安闵压根就不知道他是皇上,不过能坐在侯爷身边,就代表着最尊贵的客人。   他笑道: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念完,他笑道,“既然饮酒乃天地之道,我手中有美酒,岂可独享?”   昭文帝一听这首诗,顿觉舒畅,“好一句‘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裴右相坐在一旁,瞅着沈二少爷,连连点头,果真是个好少年,便笑道,“二少爷似乎很爱酒,不知道是通大道,还是合自然?”   沈安闵想了想道,“能通大道,离合自然还很远,需努力。”   一斗酒,六点四公斤,这个自然不好合啊。   沈安闵才说完,那边一个中年将军过来,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道,“这酒后劲大,以我的酒量,女儿红能喝十斤,这个才三大碗就有些头晕了,小子,给我做女婿吧?我跟你爹是朋友。”   沈安闵错愣的看着他,你是谁啊,你喜欢酒就喜欢酒,别喜欢我啊,你是我爹的朋友,也不能就做我岳丈啊。   三老爷哭笑不得,怕他那大个把他儿子压坏,过来阻拦道,“别乱开玩笑,你那女儿都还没启蒙呢,就想替她找夫婿了,也太性急了些吧?”   “不心急怎么行,这么好的小伙子,大家看他就跟看自己个的女婿似地,我先下手为强,”那中年大汉,打着酒嗝,一脸谁都别跟我抢。   惹得满堂宾客尽欢笑。   沈安闵满脸羞红,还有一脸黑线,他成香饽饽了?   左相夹菜,笑道,“都说君子远庖厨,沈二少爷怎么反其道而行?”   沈安闵背脊挺的直直的,笑道,“我记得‘君子远庖厨’出自‘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其原话的意思是,君子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们活着,便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去;听到它们哀叫,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君子总是远离厨房。”   沈安闵顿了顿,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用他多说,他想说的是,“君子远庖厨是君子不忍杀生的心理,男子尚且不忍,何况女子乎?”   沈安闵点到即止,他可不想犯众怒,不过意思也都说到了,女人的胆子总是比男子小,男子都不忍,何况是女人了,男人躲避了,却让女人却面对,这还是君子吗?   满堂宾客都静了声音。   直到昭文帝拍手叫好,“说的不错,见解独特,倒是我们断章取义了,如此男儿,果真不凡。”   说着,他解下腰间佩戴的玉佩,他身后跟着的徐达赶紧双手奉送至沈安闵跟前。   沈安闵望着玉佩,挠了挠脑袋,这些人真奇怪,喝酒就喝酒吧,一个送媳妇,一个送玉佩,好吓人。   “这不是定亲信物吧?”沈安闵一脸惊吓,忍不住出声问道。   东西收容易,还起来可就难了,得问清楚。   徐达手里捧着玉佩,闻言,双眸瞪圆,玉佩差点脱手,这沈二少爷还真是洒脱不羁,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好吧,你不知道是皇上,可大庭广众之下,未免也太直爽了些吧?   沈安闵的直爽让侯爷和三老爷想哭,闵哥儿,咱们侯府高攀不起公主,你别乱说话。   三老爷忙起身,胆战心惊道,“怕是方才被吓坏了……。”   昭文帝摆摆手,笑道,“这么豪爽的少年郎,甚合我心,就是当做定亲信物也未尝不可,将来从莫家选个女儿娶了便是。”   侯爷抹汗,幸好皇上是微服来侯府,说的也是莫家女儿,莫家代表皇室,不一定指的是公主,娶了公主,且不说低一等了。   要是公主嚣张跋扈,驸马只能忍气吞声,任其为所欲为,可不是哪个公主都跟长公主那么贤良淑德,而且前途也会有不小的限制。   虽然身份高贵,背靠皇家,无人敢欺,可驸马再厉害,人家夸的也是公主调教有方,可是他们对闵哥儿是寄予厚望的,指望他将来能拜将入相,而非裙带关系。   再说了,侯府一脉相传的,要开枝散叶,娶个公主,还怎么枝繁叶茂?   见沈安闵不动,也不接玉佩,侯府和三老爷赶紧给他使眼色,皇上赏赐,岂能犹豫啊,赶紧收下啊,惹皇上不高兴,你前途就完了。   沈安闵权当没看见,他才不要定亲呐,他有喜欢的姑娘啊。   沈安闵正要摇头,却忽然眉头一挑,弋阳郡主也姓莫,京都姓莫的大多是皇室中人,这人跟左右相坐一张桌子,而且父亲那一脸惊吓,不用说,这人肯定也是皇室中人,而且身份不会低。   可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他可不敢冒险。   沈安闵举杯赔罪,“是小子唐突了,谢莫老爷赏赐,自罚三杯,当做赔罪。”      第一百八十三章 觉悟      昭文帝大笑,这小子有意思,把他爹和武安侯的眼色当耳旁风,特立独行,“罚三杯怎么可以,怎么也要回赠美酒十坛吧?”   众人倒。   皇上,你赏赐几时要礼尚往来了,这不是欺负一个少年郎吗,不过这一说笑,这定亲之事是算没说还是婚约照旧啊?   这沈家二少爷还真是胆大,先是拒绝了周老太傅,这会儿连皇上都敢拒绝了,以他的聪明才智,说他猜不出这是皇上谁信,不知道是说他够气魄好呢,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瞧见你爹吓的满头大汗吗?   昭文帝见沈安闵眉头不眨饮下三杯,笑对侯爷道,“这小子我喜欢。”   侯爷连连点头,一脸荣幸,可是一颗心都差点吓停了。   只是闵哥儿的玉佩到底还是不是定亲信物啊?   侯爷不敢问,皇上也不说,沈安闵更没在意,他都赔罪了,更是赔了十坛子好酒呢,对了,他家住哪儿啊,回头怎么给他送酒去?   沈安闵正要开口,三老爷真怕他再惹事,赶紧轰人,早知道怎么也拦着不让他来了,本以为是帮侯府长脸面,如今全然是给侯府带来惊吓了。   “酒都见底了,还不赶紧去帮忙!”   沈安闵挠了挠额头,作揖告辞。   沈安闵是打算回玲珑苑的,可是路过的时候,被这个人拽一下,喝一杯,被那个人拽一下,喝一杯。   轰来抢去,不喝不许走,沈安闵无奈,只能喝了。   沈安闵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差,一轮圈下来,满脸酡红。   这还是丫鬟有眼色,给他喝的是普通酒水,要是换成烈酒,估计这会儿都趴下了。   相比于沈安闵,沈安北是幸福的,在大家眼里,他原本就是最可怜的那个,再灌他酒欺负他,太说不过去了,非但不灌他,还可劲的帮他欺负沈安闵。   让你一个做弟弟的,没有做弟弟的觉悟,抢大哥的风头,还这样厉害,出口成章,要知道大伙的爹都在场呢,回头肯定要接受批评训斥了,先报仇再说。   沈安闵就是这样悲催。   他真的什么也没做啊,他好想找个角落默默的舔舐伤口。   沈安北站在一旁,帮沈安闵挡酒,一群人看他跟看傻子一样,拜托,咱们是在帮你啊,等他灌醉了,你再上去踹两脚,报平素被他牵连所受的苦。   沈安北哭笑不得,心底越发同情沈安闵。   “闵哥儿,酒水不够,你去帮四妹妹和六妹妹吧,不然一会儿她们两个恼了,咱们就真没酒喝了,”沈安北夺过沈安闵的酒杯,推攘他道。   沈安闵没差点感动的哭出来,“大哥,我回去了,你也少喝点儿。”   沈安北默,他哪是少喝啊,压根就没喝多少好么,一桌子酒水就那么多,因为是武安侯府上的,他随时都能喝到,这些家伙说他们难得喝一次,要先让他们喝。   等沈安闵走远,那些学子才后知后觉,一脸懊悔神情。   “灌错人了,方才应该多找他要几坛子美酒的啊!”有学子拍着脑门大叫。   一群学子都回过神来,恨不得把沈安闵拽回来,然后把目光盯着沈安北。   不能怪人家弟弟奋进,是做人家大哥的觉悟不够,你看看人家做弟弟的都比你做大哥的潇洒,你非但不自我反省,还一脸同情?   还有,你弟弟都送我们两坛子酒水了,你这个大哥怎么也要送四坛子吧?   沈安北眼珠子睁圆,有没有搞错啊,哪有你们这样的,灌完闵哥儿又来灌我,你们不知道我穷么?   不过对于沈安闵出手那么阔绰,沈安北抬手扶额,哭笑不得,出手豪迈,爽朗大方,这两条是实打实了,如今又要把他往出手豪迈上赶了么?   他是顺应了鞭子呢,还是死活站在原地不动啊?愁。   不论沈安北走还是不走,对于琼山书院这些学子,他是许诺一人送两坛美酒了,不许诺不行,又要绝交了。   沈安闵回到玲珑苑,一脸的苦瘪,沈安溪和安容两个缠着他问怎么了,沈安闵将方才的事和盘托出。   安容憋笑不语。   沈安溪拍拍自家大哥的肩膀道,“人怕出品猪怕壮,习惯了就好了。”   沈安闵要说的不是这个,他要说的是,他一冲动,就许诺了每人送两坛子美酒,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啊,可比安容一次花几百两要多的多。   沈安溪眯起小眼睛,在她眼里,那不是出手大方了,而是败家子,要知道,铺子还没开呢。   安容宽慰他道,“这样也不错啊,回头铺子开张之日,咱们就拿了请帖送酒上门,往后他们可就是咱们酒坊的客人了,而且沈二少爷大方,这原本就是人所周知的。”   今儿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沈安闵的大方,以后都不会有人怀疑他是假冒的了,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担心酒水送多了,酒坊亏本?   安容是心情好的直哼哼,卸下担子的感觉真好,她可是无时无刻不担心露馅的。   早前沈安闵被叫走后,安容和沈安溪就怀疑,一会儿会轮到她们被叫走了,可是谁想,除了丫鬟来拿酒水外,愣是没她们什么事,愣是没人来传她们,她们也想去怡安堂看热闹啊。   两人郁闷到酒席散罢。   此时已经是酉时中了,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戌时。   冬日里天黑的晚,侯府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喜气洋洋。   安容纳闷呢,酉时,京都的城门就会关,酉时中,大街小巷就差不多宵禁了。   这个时辰散宴,不是公然违反朝廷法度吗,父亲和三叔不可能这么没分寸啊。   安容哪里知道昭文帝也来了,皇上一句话,解了宵禁都行,她还想今儿来的都是些文武大臣,巡城将军估计也来了,那些巡城官兵哪个敢扣押这些宵禁之后来东奔西跑的官员?   安容怕的是侯府被御史台弹劾。   至于今天比预期的晚了大半个时辰,完全是八大酒楼和醉仙楼闹的。   今儿可是要选出魁首的,菜是大家吃的,自然要投票选了。   六十桌,就是收也要好半天了,再加上唱票,就闹到这会儿了,再说了,皇上没起身,侯爷敢说今儿酒席就到这儿么,这不是把皇上往外轰吗,嫌命长了还差不多。   昭文帝好奇呢,本来沈二少爷他就极为看好,他要做生意,他还真想瞧瞧他怎么做的,再加上皇上出宫一次也难啊,今儿还是左右相先动了心,他才能出来,不然出来也玩不尽兴。   依照票数,将八大酒楼和醉仙楼排了名次。   沈安闵这个大老板又被请了去,真正的大老板安容就得到一句话,今儿累了一天了,老太太让她早些休息。   安容心里憋闷啊,可是她是真累了,尤其是沈安溪,知道宴会散了后,前院在看戏,她就更没心思了,累的她无形无状的趴在桌子上,苦着张脸看着安容。   “四姐姐,我是累坏了,我今儿就在你这儿睡吧,不想走路了,”沈安溪撅着张嘴道,闻了几个时辰的酒味,脸上的红晕一直就在,娇美俏丽。   安容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比起身子骨不怎么样的沈安溪,她要好的多,至少她没有趴下。   安容过来扶沈安溪,两人一同出了厨房,留下海棠和两个小厮把厨房收拾干净,空的酒坛子也搬走。   要说,今儿整个侯府,谁最轻松,估计只有沈安芸的陪嫁丫鬟。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也相对轻松的多,她们四个丫鬟,轮流送酒水,有时候半个时辰才送一坛子去,大多是丫鬟来取的。   总之,玲珑苑上到主子,下到扫地婆子都累成了一滩泥。   不过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半夏。   这丫鬟惯会偷懒,上楼的时候,她的脸是最有气色的,可见今儿没吃多少苦头。   安容见了就没好气,见沈安溪累趴在小榻上,便吩咐半夏道,“你去帮六姑娘捏捏肩。”   沈安溪感动的双眼通红,“四姐姐,还是你最疼我。”   安容瞧了好笑,“不是我拉着你,这会儿你可是比谁都好呢。”   沈安溪身子还没有好全,祖母和三婶儿肯定不会让她多么吃累的,估计吃一会儿酒席就回西苑歇下了,可不是比这会儿轻松么,而且三婶儿肯定不知道六妹妹会这么的累,不然该心疼坏了,今儿也是忙到底了,也没派人来询问一声,明儿三婶儿不会怪她吧?   安容有些担忧了。   海棠拎了热水进来,放在里间,过来道,“姑娘,热水准备好了。”   安容揉着脖子,点点头,然后对沈安溪道,“我先泡个热水澡,一会儿你也泡个。”   沈安溪点头如捣蒜。   安容进了里间,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木桶,有些迫不及待了,明明没有饮酒,却弄的一身的酒味,比那灌了一斗的人酒味儿还重,熏的慌。   海棠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个药包,犹豫的看着安容,“姑娘,真的要往里面加药材吗?”   在厨房的时候,安容就知道今天会累坏,所以抽空让夏儿送酒的空档去府里药房配了几剂药,用来舒缓疲劳所用。      第一百八十四章 污蔑      可是海棠对安容配的药还是不大放心,因为她问了一句,是不是秘方,安容说是她自己配的。   海棠担忧啊,尤其是安容还很孝顺的,让药房帮老太太和三太太她们也准备了,万一泡坏事了怎么办?   安容自信,这药虽然以前她没用过,却让苏君泽试过,完全没事。   海棠不动,安容只好自己来了,抓了药材,往浴桶里丢。   然后宽衣解带。   等全身浸没在浴桶里时,舒服的她忍不住呻淫,娇白如玉的脸庞上皆是满足的神情,在氤氲雾气中,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眸子带着喟叹,真舒服。   一旁有一个大炭炉,还有两个小炉子,放着铜水壶,等水温度低了一些,及时添水,再从木桶底下放掉一些水,保证不会溢出来。   安容习惯一泡两刻钟,今儿累的乏,又加了药材,舒服的她多泡了一刻钟,要不是沈安溪见她泡的舒服,忍不住催她起来,她估计还要多泡一会儿。   等安容穿戴衣裳出来的时候,丫鬟已经将浴桶清洗干净了,沈安溪泡了进去。   安容迈步出屋子,泡澡也是个力气活,下午吃了那么多,这会儿竟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见丫鬟都累的慌,安容也就没提了。   噔噔噔,有上楼声传来。   安容正好抬头,却瞧见一个背影走过来。   没错,是背影。   来人是倒着走的。   一身碧湖色群袄,下面是粉色百褶裙,束腰精致,上面绣着朵朵寒梅。梳着飞云髻,上面带着红玉金饰,流苏璀璨。   安容瞧的一愣,这好像不是府里的姑娘,怎么这晚上还来她楼上,甚至楼下的丫鬟也不禀告,也不阻拦?   半夏已经走了过去。皱眉问道。“你是谁啊,怎么倒着进来,你……?”   话还没说完。进来的姑娘蓦然转了身,一脸娇美的笑,容光灿烂。   半夏愣住。   安容也瞧呆了。   这人不是别人,是芍药。   几个正在忙的丫鬟。都惊的放下手里的活,尤其是秋菊和冬梅。眼珠子没差点瞪飞了。   “芍药,你怎么穿成这样啊?”秋菊嘴上道,心里却羡慕妒忌恨的牙根痒痒。   芍药朝两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还是那种极其蔑视的。恨不得打人的冷哼。   “我为什么会穿成这样,还不是拜你们两个所赐,你们说。我新做的衣裳,昨儿最后是在你们手里的。还有耳坠也是,为何衣服穿到一半会破开,耳环上面的小丁香花会丢了?!”芍药质问道。   想到这些,芍药就气的抓狂。   她最怕的就是去李将军府了,谁想到才下马车,刚进将军府啊,走了没五六十步就瞧见了李黑将军,不对,是李良将军。   她胆子本来就不大,就算偶尔会大,那也是脑袋抽风的缘故,一想到那日在这里,自己找李黑将军要肚兜,她就忍不住想跑。   谁想到,她一跑,步子迈的稍微大了那么一些,刺啦一声,裙子裂开了,她踩着裙摆往前一摔,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回的脸,丢的比上回还要大!   她都恨不得掉头回侯府了!   她做的衣裳自己知道,怎么可能会这么不结实,而且她穿了十几年的衣裳了,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儿的情况。   芍药不傻,趴在地上就知道是谁捣的鬼,这两人一直羡慕妒忌恨她抢了她们贴身大丫鬟的风头,一直想整治她。   只是在姑娘跟前不敢放肆,就往她裙子首饰上下手,害她在李良将军跟前出糗!   现在想想,芍药都还忍不住有想撞墙的冲动。   整个李将军府的人都在笑话她!   好在大家都知道李老夫人要认她做干侄女,她在李将军府也算是个表姑娘了,都拼命的憋着,她看出来了,他们憋的很辛苦!   尤其是李良将军还说,“想笑就笑,别憋坏了身子。”   他在怂恿别人笑话她!   芍药是直接趴在地上装死的,被丫鬟抬着去的内院,临走的时候,她偷偷睁眼瞄了一下,李良将军笑的比谁都欢!   这笔仇,芍药刻在心底,打算回来好好报复她们的,后来老夫人怜惜她,想给她找套衣服换上。   将军府除了李良将军,就老夫人和李柏姐姐,她要认干娘,只能挑了李柏姐姐的衣服给她换上。   李老夫人还顾及她的面子说,那衣裳原就是给她准备的,她们是要去坟头祭拜的,穿丫鬟衣裳不合适。   那套衣裳就是她身上这件了,穿上的时候,芍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惊呆了。   真的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穿了之后,她也有三分做姑娘的样子,只是被人喊姑娘,她就浑身不舒坦。   回来也只能穿这身回来了,方才一路走来,幸好天黑,可也把守门婆子和点灯丫鬟吓的够呛,还以为见鬼了。   不用说,这会儿楼下丫鬟婆子肯定扎堆的羡慕她走了狗屎运。   这些且不管,她要找秋菊和冬梅问个清楚,最主要的是,她一定要活活气死她们!   芍药叉腰看着秋菊和冬梅,努力压制心底的怒气,笑道,“要不是你们两个怂恿,我也不会去李将军府要回肚兜,也就不会入了李老夫人的眼。”   “今天,要不是你们弄坏了我的衣裳,我怎么可能穿戴的上这样华美的衣服头饰呢,我芍药有今天,还得好好谢谢你们呢。”   说着,芍药还小心的摸着袖子上的花,正好是一朵芍药,栩栩如生。   再抬眸时,果不其然瞧了秋菊和冬梅眼底的怒意和妒忌恨,芍药在心底重重的哼了一声,看我不呕心死你们。   “姨母说我衣服做的太差,以后都不要我动手了,她给我做好几身呢,”芍药气死人不偿命道。   秋菊和冬梅能气晕了。   芍药说完,朝安容走过去,中规中矩的行礼请安,撅了嘴道,“姑娘,你可得给奴婢做主啊,她们太过分了,竟然偷偷弄坏奴婢的衣服,害奴婢在外面丢姑娘的脸,她们居心叵测,今日敢害我,没准儿哪天就受人挑拨害姑娘出丑了。”   芍药还挤出来两滴眼泪。   那挤的痛苦模样,安容瞧了眼角疼,很想说,哭不出来就别哭,强逼自己做什么,不过秋菊和冬梅的做法让安容沉了眉头,府里主子勾心斗角不算,连丫鬟也互相算计上了。   她从秋菊冬梅身上看到了沈安芸、沈安姒的影子,而芍药就是自己和沈安溪。   对于这样的行为,安容是不会姑息的。   可是她还没有指责,秋菊和冬梅就扑咚一声跪下,满脸委屈,“姑娘,奴婢们冤枉啊,芍药自己做衣服偷奸耍滑,害的衣服被撕毁,反倒责怪起我们来了!”   芍药气的跳起来,胸口直起伏,“你们少污蔑人!”   秋菊抬头看着芍药,眸底皆是寒意,“到底谁污蔑谁?!”   海棠端着茶水过来,随口说了一句,“芍药那身衣裳不是她做的,是我帮她做的。”   芍药气哼哼道,“听见没有,海棠的针线是最好的,她最是细心,怎么可能会让衣服一下子全部撕掉,而且耳坠怎么会掉,我戴了好几次都安然无事,就被你们碰了一回,就掉了!”   秋菊、冬梅死都不承认是她们做的。   芍药气煞了,明明就是她们,还非得抵赖,只是她也没有证据,也拿她没辄。   “你们发誓,要不是你们做的那就算了,要是你们做的,你们就嫁不出去,被卖出府,活活饿死,”芍药气呼呼的道。   秋菊、冬梅身子一凉。   “我们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发誓!”秋菊气道。   安容吵的头疼,她知道是秋菊冬梅做的,这两丫鬟的妒忌心上辈子又不是没有见识过,“行了,既然不是你们做的,那发个誓也无妨。”   秋菊、冬梅顿时泪眼汪汪,觉得受了委屈,觉得安容心偏袒芍药。   可是安容发了话,她们不敢不照做,举手发誓时,背脊的寒流一阵接一阵。   古人可是很相信神明和誓言的,没瞧见老太太日日拜佛,手里的佛珠都不离身吗?   安容望了芍药一眼,眸底就一个意思:下次抓人要抓个现行,你这样空口无凭,我没法帮你。   芍药撅了撅嘴,抓个现行哪那么容易啊,不过她和秋菊冬梅算彻底决裂了,往后,她会死死地盯着她们的,你们就等着被发卖,饿死街头吧!   安容看了跪在地上的秋菊和冬梅一眼,起身去小榻上趴着了。   她现在很困,但是还不能睡,她要等沈安溪一起,方才她叮嘱她了,一会儿上床,聊会儿天。   安容是哈欠连天,苦苦硬撑着,绿柳哭笑不得的出来告诉安容,她家六姑娘在浴桶里睡着了,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安容,“……。”   心塞有没有,好歹你也扛回儿啊,安容抚额。   可是还有些心疼沈安溪,她都吃不消了,何况是沈安溪了,能坚持到这会儿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现在问题是,沈安溪睡在了浴桶里,丫鬟可没那么大力气抱她起来,只能喊醒她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红疹      从浴桶爬起来,几个丫鬟帮着擦拭身子,穿好衣裳,扶着上了床,一句话没说,就天亮了。   今儿的天气很不错,早早的就见到了阳光。   睡了一宿,沈安溪伸着懒腰,一脸的精神奕奕,对安容很是诧异道,“昨儿泡在浴桶里,我还想,我今儿可能起不来,没想到会这么有精神,肩膀也不疼了,四姐姐,你那药效果极好,你多送我几服吧?”   安容穿着衣裳,海棠帮她系锦带,她笑道,“一年你能像昨儿那么累一回就不错了,你还想累第二次啊?”   沈安溪连连摇头,那样的体会,一次就终身难忘了,她可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不过娘亲经常劳累,用这个泡泡,肯定能舒缓不少。   安容知道她是一片孝心,笑道,“一会儿我把方子给你。”   沈安溪笑的连连点头。   穿戴好衣裳,又梳洗打扮后,两人用了一碗燕窝粥,便带着丫鬟去了松鹤院。   按理,她们是该去紫竹苑的,不过两人现在都不喜欢沈安芸,反正不去,也不会有人责怪她,当然是能免则免了。   进了松鹤院,老太太瞧了瞧两人的气色,颇心疼道,“昨儿累坏了吧,你爹也是的,不知道人手不够,还一个劲的催酒水。”   老太太不知道侯爷和三老爷数次派人去催酒水,内院女眷喝的是果酒。   昨儿夜里,散宴之后,老太太不放心,还是让夏荷来看看,听丫鬟说沈安溪累的在浴桶里就睡着了,老太太就开骂了,骂完侯爷骂三老爷。   这会儿瞧两人的气色,老太太略微放了放心,笑道,“这么早就过来了,今儿府里要清闲的多,都是一些熟人送嫁,酒席也只有一二十桌。”   今儿侯府当然要少了,总不能吃完侯府,再赶紧跑去宣平侯府吃酒席吧,那还不得累坏了。   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从侧屋出来,瞧见安容,三姑奶奶笑道,“方才还说起你呢,还担心你累坏了起不来,没想到这么精神,想来那酒水也不难弄,三姑母听说你喜欢送人股份,这回要送就送三姑母吧?”   三姑奶奶嘴上打趣,不过眸底还真是那么个意思,既然是送人,送她怎么不行?   安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傻啊,现在的清颜又不是前世的清颜了,就算要给,那也等清颜回来了再说。   再说了,酒水提纯的办法清颜又没有教过她,是她自己看书举一反三知道的,虽然医书是清颜借她的。   可是借书是一回事,从书里学到书本之外的知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清颜说她也是从书上学来的,她连顾家都没给呢。   清颜的恩情,她不敢忘,却也只能放在心底记着了。   等再见到她本人,再谈也不迟,她期望早日见到她。   若是还以上次的借口送股份,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的动静出来,她可能真的会被认为是傻子。   安容只笑不语。   三姑奶奶顿时觉得无趣,她就是随口一说,存了一丝念头,连大夫人都要不到股份,不得不下作的去偷了,可见老太太拽的有多么的紧了。   沈安溪挨着老太太坐下,笑道,“祖母,昨儿四姐姐让人送来的药,放在水里泡澡用的,你用了没有?”   老太太笑了笑,“年纪大了,扛不住,早早的就歇下了。”   沈安溪鼓了鼓腮帮子,道,“我和四姐姐这么精神,是泡了药澡的缘故,今儿祖母也泡一个吧。”   老太太点点头。   还没说话呢,外面小丫鬟火急火燎的跑来,“老太太,不好了……。”   才说了这几个字,孙妈妈脸一沉,呵斥道,“大喜日子,哪来的什么不好?!”   大喜之日,最是忌讳这些词。   丫鬟被呵斥的鼻子一缩,连连摇头道,“没有不好,只是二太太起了红疹,满脸都是,来不了了。”   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皱眉道,“好好的怎么会起红疹?”   三姑奶奶便揣测道,“莫不是昨儿吃坏了吧?”   丫鬟连连摇头,“不是,二太太说是泡澡泡的,用的就是四姑娘送的药包。”   安容懵了,扭了扭头道,“我没有送二婶儿药包吧?”   二婶儿会累才怪呢,再说了,她根本就没想起她来。   老太太沉住眉头。   孙妈妈便道,“昨儿姑娘给了药包给老太太和三太太还有大姑奶奶,没有二太太的份,二太太瞧了便有些生气,说她累的腰酸背痛要好好泡泡,三太太就把药包给了二太太,老太太不喜欢泡澡,又累得慌,就要那份药包给了三太太。”   没有三姑奶奶那份在情理之中,没人告诉安容,三姑奶奶来帮忙了,而且没有回去。   老太太不虞的摆手,“请个大夫来给她诊诊脉。”   大喜日子,居然闹出这样的事,还真是叫人不高兴。   老太太吩咐完,丫鬟退出去,正巧三太太一脸高兴的迈步进来。   神清气爽,满面春风。   大姑奶奶瞧了有些诧异,又看了看安容和沈安溪,问道,“你用药包泡澡了?”   三太太轻点头,笑道,“泡了啊,安容念着我们辛苦劳乏,老太太还把药包让给了我,我不用,岂不是浪费了安容和老太太的一片苦心,你没用?”   大姑奶奶笑着摇头,“我倒是用了,只是困的乏,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   三姑奶奶闻言轻笑,还略带讥讽,“一样的药包,偏二嫂用了就起红疹,她福气可真差。”   昨儿被二太太抢先一步,她没有了药包,心里不爽呢,偏药房里有一种药没了,天色又晚,就没有准备了,没想到她会那么倒霉,果然干活不用心,好处抢着要,神明都瞧不过眼了。   这会儿时辰还早,尚未有宾客登门,府里倒是欢欢喜喜的吹着。   一刻钟后,丫鬟来报全福娘娘来了,三太太和大姑奶奶便迎接了出去,没有来老太太这里,直接去的紫竹苑。   安容和沈安溪就在正堂里陪老太太聊天,说昨儿酒席上的事,安容倒还好,她前世参加过各种各样的宴席,兴趣不大。   沈安溪就不同了,问这个问那个,老太太心疼,安容和安溪身边也没几个可靠的丫鬟,要是完全信得过,怎么会那么辛苦?   老太太有心整顿玲珑苑了,怎么也要有三四个心腹丫鬟,尤其是贴身伺候的,绝对不能有一丝二心。   只是那些丫鬟目前还乖顺,她就算是老太太,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发卖了丫鬟,不然府上该人人自危了。   今儿来的宾客大多是女眷,这会儿那些大臣大部分还没有下朝呢。   吹吹打打,热闹程度倒也不输给昨儿。   安容陪着老太太,和那些贵夫人说笑,说的自然是昨儿下午的宴席,还有就是家中有酒楼的,想问问那些酒水的价位,若是合适的话,她们也想买一些。   好好一个道喜,最后竟向谈生意发展了,愣是没人觉得不合时宜。   酒水的价格老太太不知道,望向安容,安容扭了扭眉头,她也不知道,前世的价格开始很贵,后来下降了一倍不止,不过就算下降了之后,那酒水的价格也是现在的三倍以上。   酒坊有沈安闵负责打理,价格自然由他来定了,说白了,是侯爷和三老爷来定,她等着数银子就成了。   屋子里笑闹着,夏荷从后面迈步过来,凑到老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老太太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不过很快就没事了,继续说笑。   不过,安容眼尖,夏荷是从东苑回来的,跟老太太禀告的自然也是西苑的事,老太太为何脸色忽然差了?   安容望着夏荷,夏荷便福身低回,“大夫来替二太太瞧过脉了,说是中毒引起的,检查了二太太昨儿夜里泡的药渣,里面多了一种相生相克的药物,能让人起红疹。”   安容脸色也差了。   药是府里抓的,直接送给三太太的,被二太太要去纯属意外,莫非有人要害三婶儿?   还是东苑有心怀叵测的丫鬟要害二太太?   安容否决了第二种怀疑,药包没谁会半道上打开,二太太的药包肯定是贴身丫鬟一路拎着,直到放入洗澡水才对。   而且相生相克,用的那么妙绝,一个丫鬟怎么可能事先就知道要加什么药会起到什么效果,必然是瞧过药方才对,可是药方子丫鬟拿去就拿了回来。   看来药房有问题。   而且送药的丫鬟也有问题,一连三包药,送给大姑奶奶和老太太的都没事,就给三太太的有问题,药包一手拎着,可是随意送的。   安容吩咐夏荷去找昨儿送药包的丫鬟,夏荷眉头沉了沉,她也猜到有人想害三太太,想见到侯府乱成一团。   夏荷走后,安容坐在那里走神。   首先,三太太不可能害自己,二太太不会傻到害别人还会自己上钩,那就只留下一个人了。   大夫人。   三太太代替她管理侯府,便只回来几天,也把侯府管理的有条不紊。   有老太太撑腰,三太太可是将那些不听话的管事丫鬟婆子罚的罚,打的打,没有一丝手软。      第一百八十六章 眼瞎      尤其是昨天,从醉仙楼不愿意接侯府的生意起,侯府的宴席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愣是把一个三十桌酒席富足有余,变成了六十桌还勉勉强强,更是来了一群达官显贵。   三太太出尽风头,管家的手段更是叫人赞不绝口。   那样频频更改,状况百出,便是下人,一刻钟也要禀告上七八回,还能举办的宾主尽欢。   大夫人在沉香院待着,听着下人的禀告,肯定心里不舒坦了,那原本该是属于她的荣耀啊。   侯府别的地方,从厨房到花房,管事的多少都有了变动,就算没有,也都夹着尾巴做人,或者投诚到了安容和三太太这边来。   药坊,因为府里用药,大多会从药铺里买,这样大夫才高兴,人家可不只是赚点儿诊金,所以一直没有发落,没想到还叫她钻了空子。   夏荷出去了一圈,回头告诉安容道,“四姑娘,那丫鬟找不到了,有丫鬟说见到她一早出府了,奴婢让人去她屋子里查过,贵重的首饰都不见了。”   这明摆着是畏罪潜逃。   安容气闷的想,肯定是大夫人,绝对是她,让丫鬟帮了忙,送她好处,再把卖身契给她,让她远走高飞。   安容不想让她这样逃之夭夭,憋屈道,“你去大夫人那儿,就说祖母找她拿那丫鬟的卖身契。”   夏荷点点头,福身告退。   老太太抽空撇过来一眼,见安容憋气的摸样,再看夏荷,她还能猜不出来,这事跟大夫人脱不了干系,没想到被禁足了,还这么不安分。   陪客应酬,安容不甚感兴趣。   两刻钟后,夏荷回来了,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团纸,湿润的,看不清字迹。   安容眉头皱紧。   夏荷回道,“奴婢说老太太要卖身契,王妈妈二话不说就笑着进去拿了,出来时,大夫人要看一眼,谁想手里的茶水打翻了,将卖身契弄成这样了。”   反正王妈妈的态度,像是压根就不知道那丫鬟的事似地,可是大夫人这杯茶也太巧了吧,正好毁了卖身契,只瞧见一团墨迹,谁知道是不是那丫鬟的?   安容低敛眉头,这还用说吗,铁定是大夫人无疑了。   “二太太中毒的事,三太太知道吗?”安容问道。   夏荷想了想道,“应该是知道的,如今侯府是三太太在管,大小事务都不敢隐瞒她。”   安容就放心了,她都能猜得出是大夫人,三婶儿肯定也能猜的出来,也会提防一二的。   不过安容还是很生气,这些人都有毛病吧,那么喜欢借她的手做坏事。   沈安芸是。   沈安姒是。   大夫人也是。   想想就一肚子憋屈火气,恨不得想骂人了。   正巧这时,外面丫鬟来报,迎亲队伍要来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到。   听到这里,安容松了口气,总算是要嫁出去了,过了今儿就轻松了。   老太太脸色也不错,不管怎么办,嫁女儿嫁孙女总是喜事,尤其还有这么多人道喜。   不过要进来还早呢,还有拦路官,怎么也要为难为难新郎官,好叫新郎官知道,岳丈家不是那么好进的,媳妇不是那么好娶的。   这原本是为了热闹,活跃气氛的,可是自从知道拦路官里有靖北侯世子和周老太傅的孙子周少易,老太太就有些忧愁了。   气氛肯定有,热闹绝对不会少,就怕新郎丢脸啊。   偏这两个还不能婉拒,老太太愁呢。   话说侯府大门前,宣平侯世子林致远真的要崩溃,十八个拦路官!   寻常人家最多三五个就成了,武安侯府竟然有十八个!   一人一个问题,那就是十八个啊!   十八个人,将侯府大门堵的严严实实的,林致远想飞进去都难,只能老老实实的下马,给两位大舅子作揖,求让路。   沈安北和沈安闵默默的回头瞅了一眼,伸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这阵子是怪吓人的,希望他们将来做新郎的时候别遇到才好。   沈安北一想到原州,山高路远,顿时放心了,他不用去迎亲,路远可以请“好命人”代迎。   不过,宣平侯世子数学不好,显然不是十八个人啊,是十九个。   沈安淮站在一旁,等着做小舅子,结果直接被人无视了,心里很不爽,个头小就是容易被人无视。   他走过去拽了拽沈安北的袖子,指了指自己,显然这第一个拦路官他来做。   宣平侯世子抖了抖眉头,生怕十八人后面还有七八十岁老翁出来,忙作揖行礼。   沈安淮挺了挺腰板,摇头晃脑,颇不解道,“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既然书里有如玉娇颜,你为什么还要娶我大姐姐?”   宣平侯世子额头滑下一滴冷汗。   一群学子跟着起哄,“颜如玉,颜如玉!”   “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为啥叫我?”人群里,有一粗狂的女子举手叫道。   一群人扭头望去,只见那姑娘五大三粗,肤色黝黑,从人群中挤出来。   一群人脑门上全是黑线,要是颜如玉长这样,他们宁死不读书!   沈安淮抖了抖小眉头,颤抖着声音问,“你叫什么?”   那姑娘眉头一皱,叉腰愤怒道,“大庭广众之下喊了人家的闺名,还问我叫啥?”   沈安淮默,吓的躲在到沈安北身后。   周少易已笑疯。   一群整日把黄金屋,颜如玉挂在嘴边的学子后退一步,两眼望天。   颜如玉,不忍直视好么。   颜如玉站在一旁,这个看看那个瞄瞄,一脸花痴样儿,这些人真好看,除了一个,对着他,颜如玉一脸鄙夷,长的真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靖北侯世子。   他脸上贴着一个狗皮膏药,嘴角斜着,真是奇丑无比。   沈安北站在前面,回头望了一眼,没差点笑晕,这人真是被惯坏了。   颜如玉还在问这么多俊朗喊她做什么,一群学子捂脸,福总管赶紧让人把她请下去,四下看热闹的全是笑声。   沈安闵拍拍沈安淮的肩膀,竖起大拇指,“问题不错,安排的也不错。”   沈安淮黑线,“我不认识她。”   沈安闵默。   人家真叫颜如玉啊?好美的一个名字就这样被糟蹋了。   靖北侯世子把脸上的狗皮膏药取下来,塞袖子里,揉揉嘴角,一脸愤岔道,“这么丑也敢叫颜如玉,多看一眼,午饭都省了。”   周少易在一旁大笑,“这就叫‘秀色可餐’,能当饭用。”   靖北侯世子眸底闪过一抹笑意,“你喜欢啊,那我回去告诉周老太傅娶给你做媳妇,不消半个月,准得瘦成皮包……吽……。”   周少易一拳打过去,连轩差点喷血。   沈安淮抚着小额头,这些个拦路官懂不懂什么叫团结,还没拦住大姐夫呢,就自己先内讧了,大哥做事真不靠谱,这都请的什么人呐。   沈安淮抬眸,用一种渴望的眼神望着宣平侯世子,一脸为什么?   宣平侯世子额头有黑线,本来还可以说你大姐姐就是颜如玉,这不是羞辱人吗?   所以宣平侯世子如是回道,“娶妻当娶贤,沈大姑娘蕙质兰心,温婉可人。”   沈安淮听着,眸底从怀疑,变的更怀疑了。   之前是怀疑他答不答的上来,这会儿是怀疑他的眼神了,蕙质兰心,温婉可人?   沈安淮惦记脚尖去看宣平侯世子,想看看他脑门上是不是还有一双眼睛。   结果被福总管拉到一旁去的。   一群侯府小厮都腹诽道,这宣平侯世子真够眼瞎的。   温婉和人,蕙质兰心能把侯府闹得鸡飞狗跳?   能把老太太气的卧病在床?   能不安分的乖乖待在府里,会和他在梅花宴上春风一度?   也不知道事先派人打听打听,将来不吃苦头才怪呢,好吧,生米已经煮熟饭了,后悔也晚了。   没准儿人家这是自我安慰呢,有时候告诫自己的多了,就真的相信了。   沈安北也沉默了,虽然沈安芸是他庶妹,可是离温婉可人还差十万八千里呢,这宣平侯世子的要求真低,就不为难他了。   沈安北手一伸。   小厮送上一碗粥,笑道,“这是侯府准备的百合汤,请世子爷用。”   大舅子送百合汤给新郎,寓意希望新娘和他百年好合,明儿还得派人给沈安芸送木耳猪心汤,希望她在婆家别忘了娘家人。   这是规矩,可是那么一大碗汤,宣平侯世子就沉默了。   没错,沈安北没有准备问题,准备了这么一碗三人份的百合汤。   宣平侯世子皱了皱眉头,不敢表现出不悦的神情,正好这会儿他也渴了,便咕噜噜的灌了下去。   周少易在一旁看得龇牙咧嘴,“他还真全喝了?就不怕一会儿带着花轿饶城一圈,憋坏了?”   连轩在一旁笑疯。   “你现在良心发现了,方才加水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多?”连轩道。   “我那是手抖。”   等宣平侯世子把百合汤喝完,十几个学子轮番上阵。   对对子,论诗,还有切磋一下武艺的。   当然了,这个武艺是比射箭,大喜日子,切忌见血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良蕉      宣平侯世子今儿也是带了帮手来的,几乎都能解了。   最后轮到周少易和连轩出场,这两人才是压轴戏。   门口处,拦路官问的什么问题,都有小厮及时禀告给老太太她们知晓。   听到小厮来禀告,周少易问了一个关于“学富五车”的问题,问它出自何处,又问它是褒义还是贬义。   一屋子人听到这个问题,都眉头陇紧了,这还用疑问吗,学富五车当然是褒义词了,是夸人学识渊博的,整个京都也没几个人能得此殊荣啊。   可是听小厮的叙述,学富五车是形容满腹经纶者,五车学识,指的是竹简,用今日书本来看,不过十五六本,十五六本书算的上学识渊博?   一个人只读了十五六本书,不是贬义是什么?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点贬义在里面?   沈安溪坐在下面,修长的睫羽轻颤,“这样算来,我都不止学富五车了。”   安容坐在一旁,端茶轻笑,周少易的问题是够刁钻的,尽把人往沟里带,“那会儿还没有纸质的书籍呢,所以五车竹简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在有书本的情况下,还五车竹简,那是固步自封。”   沈安溪连连点头。   前院新郎官带的一伙帮衬,回答的是:他们启蒙的时候就学富五车了。   安容满脸黑线,这些人回去不挨打才怪。   本来关于“学富五车”,周少易还有一堆后续问题的,沈安北一听人家启蒙就学富五车了,再不敢要他开口了,把他拽到一旁去了,周少易这么听话自然是有代价的,两坛美酒。   然后便是最后一个拦路官。   福总管怕了这两个小祖宗了,这都快过了吉时了啊,再耽搁下去,就真误了吉时了。   靖北侯世子的问题很简单:螃蟹为什么横着走?   问的时候,他还学着螃蟹的样子,横着走过来,横走着过去。   活脱脱一只大螃蟹。   一群人懵了,为什么螃蟹横着走?   别的问题多少能回答到一点,这个问题真是摸不着头脑。   别说宣平侯世子了,就连周少易都纳闷了,为什么?   “为什么?”正堂内,沈安溪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答案,忍不住问安容。   安容扭了扭眉头,她也不知道啊,不过安容很无语,靖北侯世子好像格外的喜欢螃蟹。   上次是二甲传胪,这次是……   想到这里,安容眼睛一亮。   沈安溪就知道她想出来答案了,推攘她道,“四姐姐,你倒是快些说啊。”   安容有些犹豫的道,“有两种人,经常在大街上横着走。”   沈安溪眉头不解。   夏荷笑道,“有权人,有钱人。”   沈安溪轻声呢喃,秀眉轻陇,最后扑哧一笑,“螃蟹正好有两个大钳子,有钳,任性?”   权能生钱,钱能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人,可不是能横行霸道吗?   安容也不知道猜的对不对,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可是前院一刻钟也没人猜出来,愣是堵在了门口,没法进来。   夏荷瞧老太太眉间有急色,福身对安容道,“四姑娘怜惜奴婢,奴婢想挣点嫁妆。”   安容笑着点头。   夏荷便退出去,朝前院奔去。   夏荷的意思是,她去告诉宣平侯世子,让他答出来,尽早进府,而作为报酬,宣平侯府肯定会给她一些赏钱的,只是没有安容的同意,她可不敢擅自泄密。   宣平侯府迎亲队伍,真的被堵了,而且时间不短了,这要再进不去,他们的脸可是要丢尽了。   放行和答出问题闯过去可是两回事啊。   宣平侯府的小厮东张西望,见夏荷朝他招手,忙从后面饶了过去。   夏荷低声耳语了两句,小厮面上一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过去。   然后迫不及待的回到宣平侯世子身边,用手遮挡,低语了两句。   宣平侯世子面上一喜,再有人催时,他便笑道,“有钳(钱),任性。”   靖北侯世子双眸睁圆,他这样的极品问题居然被人猜出来了?!   “猜对了没有?”宣平侯世子心情大好。   靖北侯世子傻傻的点点头,他知道不是他答出来的,拦路没有不许别人帮忙这一条,是谁帮的忙啊?   夏荷拿了十两赏钱回了内院,乐不可支的告诉安容,她猜对了。   安容松了一口气,赶紧嫁出去吧,一坐一个时辰,还得陪着笑脸,脸都笑僵硬了,屁股更不用说了,真是活受罪。   两人怀念昨天在玲珑苑厨房酿酒的日子了,还是在厨房待着舒服。   进了侯府大门,一切就顺畅了。   约莫一刻钟后,沈安芸来给侯爷和老太太行跪拜礼,谢侯府养育了她那么多年,今日出嫁,无以为报,心中常怀感念。   安容在一旁瞧着,心道,少给侯府惹点事儿,就谢天谢地了,不求你报答侯府。   说着,说着,沈安芸就哭了起来。   开始是梨花带雨,再就是连绵小雨,最后成了瓢泼大雨。   哭嫁是一种习俗。   哭的越大声,越是代表着心中不舍,代表了她的孝顺之心,哭完祖母,哭爹娘,哭完爹娘哭兄长,兄长哭完,姊妹接……   听到沈安芸哭的,那样子,安容和沈安溪浑身打哆嗦。   她沈安芸又不是真舍不得侯府了,也不想想,当日宣平侯夫人可是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个是七日完婚,等正妻生子后才可怀孕。   一个是等正妻进门,她随后进门,没有怀孕先后之分。   是她自己赶着今日出嫁的,要安容说,她比谁都恨不得飞到宣平侯府去,这会儿哭的这么肝肠寸断,还说什么,姐妹之间,隔三隔四不隔心。   侯府姐妹之间,有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宣平侯世子来正堂接她,向侯爷和老太太道谢,谢他们辛苦抚育了沈安芸这么多年,给了她这么一个美丽善良的妻子。   眼瞎,真心眼瞎。   沈安溪撇撇嘴,耸肩轻叹。   沈安芸出嫁,得沈安北背着,一路背到大门口,坐到花轿上。   一旁福总管吩咐人继续点鞭炮,吹唢呐,一边让人撒铜钱。   随着花轿走远,还有些陪嫁随后跟上。   三太太松了一口气,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往回走,虽面带疲惫,却写满了舒心宽松之意。   她身后不远处,有青衣丫鬟疾步走近,上前道,“三太太,出事了,您给大姑娘选的双色鸳鸯美人蕉有些奄奄一息了。”   美人蕉,又名良蕉,与良宵谐音。   今日成亲,圆房之后,那花是要种在园子里的,以祈祷福禄绵延,千子万孙之意。   三太太望着丫鬟,丫鬟点点头,眸底带着忧色,怕是养不活。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来禀告?”三太太眉间带了怒意。   丫鬟缩了脖子道,“昨儿送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谁想今儿就垂了脑袋,紫竹苑的丫鬟忙,也没顾得上瞧一眼,还是方才抬陪嫁的时候,撞翻了盖子才发觉的,换新的已经来不及了。”   才不过一天,就奄奄一息了,明儿大姑娘拿出来,还不知道枯萎成什么样子了,紫竹苑的丫鬟也不知道都在忙活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马虎对待,平白拖累别人。   这么大的事,三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办,疾步走到正堂,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眉头也冷了,这是不祥之兆啊,新婚三日,断然不能有一点霉头,尤其是寓意子孙的,娶媳妇不正是为了开枝散叶吗?   可是现在嫁妆都送出去了,该如何补救?   三太太想了想道,“这会儿嫁妆离抬进府还早,我差人再找一株,想办法给替补上,总不能让宣平侯府落了咱们侯府的口实。”   昨儿没有答应林二太太的请求,宣平侯府只怕有气呢,这一株花,还不知道宣平侯府怎么诟病武安侯府,偌大个侯府都寻不出一株像样的美人蕉了?   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好办法了,只能这样补救了。   不过却在老太太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好好的一株花,开的正盛的送去,怎么就变得奄奄一息了?   老太太忍不住往被人算计上想,可是心头总有一抹不好的预感。   这些事,没几个人知道。   吃酒宴,迎来客往,比昨儿还累。   等忙活完这些,都将近申时了。   累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三太太揉着肩膀笑道,“总算是出嫁了。”   大姑奶奶端着茶水,喝着,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这衣裳头饰,我一会儿换下来……。”   三太太看着她,知道她心急大姑爷,笑着打断她道,“一身衣裳,还跟我分的这么清做什么,穿在你身上比我更合适,昨儿那药对祛除疲劳有奇效,我让丫鬟去药铺多抓了几副,你带些回去用吧,还有方子,边关苦寒,容易疲乏,你要多保养。”   三姑奶奶坐在一旁,笑道,“这又不是明儿就去边关了,三嫂交代的也太早了些吧?”   三太太扑哧一笑,“我这不是怕时间久了给忘了吗,拖累你帮了我两天,府里没人照应,也不知道乱没乱,我送你出去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豆芽      大姑奶奶没让她送,大家都累,得赶紧歇息才是。   三姑奶奶没走,她一心还惦记着三姑爷升官的事呢,侯府如今的权势看的她是羡慕妒忌眼红的慌,昨儿那么多达官显贵登门用宴啊。   三姑奶奶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可是老太太早疲乏了,让孙妈妈扶她进内屋休息。   三姑奶奶忙站了起来,嘴巴张着,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老太太乏了时,她开口提升官,只怕会惹怒老太太。   三姑奶奶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放弃,赶明儿再来一回吧,左右离的也不远,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昨儿没回去,还不知道老爷是不是又新纳了小妾。   三姑奶奶想到这里,回府的心也迫切了起来,等她走后,侯府彻底安静了下来,安容也累的慌,回了玲珑苑就睡下了。   一觉睡到半夜,若不是肚子饿了,估计还不会醒。   喻妈妈让人给她暖了粥,安容起来吃了一碗,就有些难以安寝了。   裹着披风,坐在小杌子上,对着跟前的炭炉走神。   今儿原是冬梅值夜,她忙的累的慌,央求海棠替她一回,海棠素来好说话,就答应了。   这会儿瞧见安容坐在那里发呆,她就披着衣裳起来多点了几盏灯。   点好了灯,海棠才把衣裳穿好,搬了小杌子坐到安容对面,笑问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安容抬眸看着海棠,又低了头,伸手那了火钳去捣鼓炭火,屋子里顿时亮了一成。   “为什么要有三妻四妾,没有嫡庶之分,哪来嫡庶之斗?”安容轻声呢喃道。   海棠先是一愣,半晌才想明白安容话里的意思,府里这些姑娘斗成如今这样,不正是因为嫡庶二字吗?   可是长辈们喜欢的就是儿孙满堂,一个正妻哪能做到,而且正妻要管理内院,照顾老爷就有所不周,纳妾是在所难免的。   男人有几个不爱美色的,便是穷苦百姓,多收了几斗米,都忍不住去青楼酒肆前转两圈。   海棠没有说话,只静静的陪着,直到安容困了歇下,她才睡下。   翌日醒来时,安容只觉得浑身酸疼,睡的太久了,她扭着脖子下床,让丫鬟帮她捏捏。   梳洗打扮之后,安容吃早饭,玲珑苑恢复了往日的气氛。   就连小七小九都飞了回来。   噔噔噔,有上楼声传来。   冬儿迈步上来,走到安容跟前,福身道,“姑娘,花房豆五媳妇来了,这会儿在楼下。”   安容挑了挑眉头,让冬儿去请豆五媳妇上来。   很快,豆五媳妇就来了,满脸春色,见了安容,恭恭敬敬的行礼。   安容瞧了瞧她的穿戴打扮,比上回在花房见好了很多,可见这些日子豆五没少挣钱,不由的笑道,“有事?”   豆五媳妇连连点头,“是有事,奴婢那口子这些日子忙着府外豆芽坊的事,也没空来见姑娘,正好内院也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这不,让奴婢来跟姑娘说一声,说昨儿有个男子要出高价买豆芽的秘方,他昨儿算了算,对方给的银子是豆芽坊两年的利润有余,而且卖了秘方之后,还能继续开豆芽坊,他觉得这笔生意可做,让奴婢来问问姑娘。”   安容眉头微挑,谁这么败家,花两年的利润去买豆芽秘方,而且还许她继续经营?豆芽也不是很贵,虽然是冬日里为数不多的蔬菜,可是吃多了也会腻的。   “可说了是谁要买?”安容伸手夹虾饺道。   “城东荀家少爷。”   吧嗒,刚夹起来的虾饺就那么掉了下去。   安容尴尬的脸一红,迅速的把虾饺夹了起来,塞嘴里吃起来。   一群丫鬟呆呆的看着她,姑娘一口吃掉一个虾饺?   寻常都是两口,三口的啊。   安容一门心思全在豆芽上呢,他为什么要买豆芽秘方啊,给两年利润不算,还不是买断,他不是天子近臣,皇上随随便便就赏赐他一万两的吗?   安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买豆芽秘方。   本来这样好的条件,安容肯定会卖的,只是听说是他之后,安容有了一丝犹豫。   这不等于是给她送钱吗?   拿人家好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添了,所以安容决定问清楚。   吃过早饭后,安容没有直接去松鹤院,而是拿了花笺写了信,绑在小七腿上。   放走了小七,安容就带着秋菊下了楼,临走前,给芍药使了个眼色,记得收信。   芍药点头如捣蒜。   临墨轩,书房。   萧湛戴上面具,将舒痕膏放进抽屉,正要起身,就见到小七飞了进来,落在笔架上,东张西望。   他嘴角划过一抹笑意,伸手取下小竹筒。   展开花笺,只见上面写着:是你要买豆芽秘方?   萧湛眉头一挑,原来豆芽坊是她开的。   松鹤院,正堂。   安容饶过屏风进去的时候,惊呆了。   只见屋子里,大红牡丹地毯上,摆着十几个食盒。   里面的东西更是叫人目瞪口呆,挪不开眼。   那些食盒里,摆着的不是菜,好吧,也是菜,可是这菜是不是也太奇特了点?   一盘子珍珠,上面摆了四颗小青菜,那珍珠有龙眼那么大。   一盘子是白菜翡翠,翠色欲滴,便是放在菜地里,也难分辨真假。   一盘子金鱼,静静的躺在水里,那金鱼全身灿烂,鱼眼乃白玉小珠,活灵活现。   一盘子装了甜品,是雪白的糕点,晶莹剔透,没有丝毫的瑕疵。   ……   一盘子饭后水果,是寒瓜,切好的,翠绿的皮,嫣红的肉,黑色的籽,跟真的寒瓜一般无二,叹为观止。   ……   最奇特的是,有一盘子里,放的是一叠纸,第一张是白的,让人捉摸不透。   福总管正好站在一旁,安容问道,“那是盘子是什么?”   福总管扯了扯嘴角,“是盐,那一盘子盐够侯府吃五十年了。”   外面,还有小厮拎着食盒进来,行礼道,“老太太,岑将军府上派人送来一盘梅花鸡片来。”   小厮没有把食盒拎上前,只轻轻的放在地上,打开食盒。   没有猜错,里面又是价值不菲的一盘菜,少说也是千两。   梅花是玉的,鸡片也是,只是玉上的纹理和鸡肉很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安容诧异的朝老太太走去,行完礼,挨着老太太坐下,问道,“祖母,这些是?”   不等老太太说话,一旁的沈安溪就道,“这些都是之前来咱们侯府吃菜的大臣送的,如今要和咱们侯府礼尚往来,送上他们府上的特色菜呢。”   三太太坐在一旁,脸色有些说不上来,瞧见这么多的珍贵菜肴,不动心显然不可能,连安容都觉得这些菜甚和心意啊。   只是这些菜太珍贵了,能吃,但是不好消化啊,弄不好就会吃坏肚子。   正愁怎么办好呢,外面侯爷、二老爷、三老爷都迈步进来了。   二老爷倒是一脸惊喜道,“如今咱们侯府不比从前了,以前一年也难碰上一两回送这些美味佳肴的,如今能摆一大桌了。”   三老爷也笑了,指着那盘子白玉糕点道,“那是羊脂玉吧?”   二老爷弯腰,随手就拿了一块出气,笑道,“三弟眼神真好,正是羊脂玉。”   这样的玉,送上一块,都够后院女人乐上一个月了,这里居然有一盘子,算算有十块。   老太太瞧他们的样儿,忍不住打击道,“那是白玉糕点,谁牙口好,给我咬一口试试。”   二老爷扯了扯嘴角,赶紧把羊脂玉放下,这要一口咬,还不得崩坏两棵大门牙啊?   三老爷行了礼,在三太太一旁坐下,蹙眉道,“这些礼也太过贵重了。”   三太太扫了那些盘子一眼,笑道,“岂止是贵重,便是送礼的心意都与众不同,我今儿可是涨了不少见识呢。”   屋子里人的眸光就望着那些食盒打转。   二老爷主张收下,这是人家交好之意,拒绝不太合适,虽然是贵重了些,回头再以相同重礼送还便是。   侯爷和三老爷互望一眼,眸底还有些犹豫。   老太太坐在那里,手里拨弄着佛珠,面对这些东西,谁都没法不心动啊。   安容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沈安溪就笑了,“要是这些菜收下,四姐姐,咱们搬一盘子回去吃吧,你喜欢哪个?”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安容眉头一挑,伸手一指,“我喜欢那个。”   拎着食盒进门的小厮猛然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那食盒上写着一个大字:周。   食盒质朴,但是瞧着很结实,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臭味儿,很特别。   但是安容还算熟悉,那是臭豆腐啊。   一屋子人捂着嘴,嫌弃的直扇风。   这些娇柔的女人,怎么能经受的住臭豆腐的轰炸,鼻子都揉红了。   “这是什么东西,赶紧拎出去,”三太太皱眉道。   沈安溪已经快被熏晕了,捏着鼻子看着安容,“四姐姐,你怎么要那食盒啊?”   安容很想说一句,臭豆腐很不错啊,以前她也很鄙视,弃之如敝履,闻之绕道数十米,可是后来尝了一回,觉得还真不错,就渐渐的喜欢上了。   想起臭豆腐,安容脸色有些冷。      第一百八十九章 知己      以前清颜爱吃,她都劝她少吃,后来还是苏君泽带了些回来,当着她的面吃,她又不好意思嫌弃走,他又给她夹了一块,她才不得不吃的。   这会儿想想,苏君泽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臭豆腐呢,十有八九是清颜喜欢,他是爱屋及乌啊,她这个笨蛋更是爱屋及乌。   以前的事,安容觉得自己都快忘差不多了,这会儿瞧见臭豆腐,安容又回想了一些。   那些记忆中温馨的场景都蒙了层冰块,瞧见臭豆腐,安容只有一个想法,拿这个去臭苏君泽。   可是转头一想,臭豆腐是无辜的,自己已经注定和他再无瓜葛,何必再多想。   面对沈安溪质问的眼神,安容动了动唇瓣道,“书上说臭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越是臭的越好吃呢,我一直想试一试……。”   沈安溪一脸无语神情,四姐姐还真是闲得慌,闻着就能叫人窒息了,她还要尝试,回头吃坏了肚子,她才不会同情她呢。   不过一屋子人,除了安容外,还有一个人瞧着那食盒双眼泛光,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是三老爷。   三太太见了就生气了,“不许吃。”   以前就没少受臭豆腐的荼毒,本想回到侯府,三老爷会收敛一点,如今倒好,臭豆腐都送上门了,三太太气煞了,怎么就没直接丢出去呢。   三老爷皱了皱眉头,一脸你不识货的表情,然后看着安容,“还是安容识货。”   安容笑的眉眼弯弯,脸上两个大字:知己。   三太太气晕了,“你别带坏了闵哥儿,又来带坏安容。”   三太太见管不住他,直接望着老太太,“老太太,您看他,这样的东西能吃吗?”   老太太也不喜欢这味道,可是这是人家送上门来的吃食啊,扔了怎么说的过去,正要说话呢。   好了,七福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侯爷,莫老爷也送了一桌子吃的来。”   “莫老爷……,”老太太呢喃了一句,顿时惊站了起来,皱眉道,“皇上怎么也送吃的来了?”   七福愣了一愣,他还不知道莫老爷是皇上,只知道他祖父听到莫老爷三个字很激动,很胆颤,还踹了他一脚,让他赶紧来禀告。   七福忙回道,“说是莫老爷听说有好些人吃了咱们府里的菜,今儿送了特色菜肴了,莫老爷也就挑了几个特色菜来。”   若是莫老爷是皇上,那皇宫里,那特色菜能少了吗?   所以呼啦啦的送了十八个菜来?   侯府众人去正院瞧见那十八个菜,有些胆怯,无福消受啊。   可是御膳房众人还忐忑不已呢,皇上说让御膳房做几个拿手菜,他们的拿手菜多了,不知道十八个够不够,要是不够,得赶紧预备上啊。   来送菜的公公,并没有换衣裳,就是太监服,瞧见侯爷出来,一脸恭敬的行礼。   能不恭敬么?皇上单独赐宴的大臣就寥寥无几,送出宫的这还是第一个呢,这等恩宠,是一般人吗?   公公行礼后,笑道,“今儿奴才来,还有点别的事,是徐公公特别交代的,自打前儿皇上在侯府小饮了几杯后,昨儿今儿对那些贡酒是失望至极,侯爷也知道,皇上每日总要小酌几杯,皇上不高兴了,咱们做奴才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这不,您看?”   侯爷一脸,我明白的神情,赶紧吩咐福总管,“去把我书房那坛酒取来。”   说完,又对公公道,“之前忙坏了,就剩下这一小坛子了,等二少爷回来,我即刻就让他准备,好送进宫去。”   公公抱过福总管送上的酒坛子,一脸舒坦神情,像是完成了什么重任似地,笑道,“让侯爷割爱了,除了这些佳肴外,徐公公还让奴才送了两大缸美酒来,还请侯爷莫嫌弃。”   侯爷一脸岂敢的神情,亲自送公公出去。   看着那两大缸美酒,三老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缸是我的。”   侯爷白了他一眼,“这哪是给咱们的,这是皇上爱喝的,闵哥儿提纯后,还得给皇上送去。”   三太太瞪了他一眼,有闵哥儿在,将来还能少了他的酒,真是酒瘾犯了,脑子就不转了。   侯爷望着三老爷,“今儿怎么没瞧见闵哥儿?”   三老爷道,“今儿是琼山书院比试的日子,他被人拖去瞧热闹了,不知道今儿回不回来。”   临走前,沈安闵说可能会和沈安北挤一挤,估计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侯爷又把主意打到安容身上了,安容和沈安溪两个看着那大缸,真是泪眼婆娑啊。   迈步进府,走到半路上,芍药急急忙过来,塞给安容一张纸条。   安容打开一看,上面就一个字:是。   是他要买豆芽秘方。   安容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豆芽秘方,他喜欢吃豆芽吗?   安容不解了好奇心,是不会答应卖秘方的。   两刻钟后,萧湛收到回信。   看着手里的信纸,萧湛的眉头是皱了又皱。   不是寻常用的花笺,像是随手从一张纸上撕下来的,他飞鸽传信几年了,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回信。   难道她收藏的花笺用完了?   萧湛正走神的想着,外面有敲门声传来。   “进来。”   门吱嘎一声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着暗锦的男子,手里捧着个锦盒,迈步走近。   他没有说话,直接将锦盒放到桌子上。   然后才道,“表少爷,国公爷说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你准备礼物,往后每隔十天半个月,必须,一定,务必给沈四姑娘送一份礼物去,他老人家耐心不够,你要再不尽快想办法让武安侯答应四姑娘过门,他不介意生米煮成熟饭。”   萧湛的脸顿时难看了起来,因为暗卫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会将你打晕丢四姑娘床上去,比起外孙儿,国公爷说他更看中那木镯,那才是萧家的根本。”   暗卫说完,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国公爷这样的激将法有用吗,萧家的根本真是那一只破的没人要的木镯么?   萧湛有些头疼,萧家的根本怎么会是木镯呢,那平平无奇的镯子……若说丑也是一种特色的话,那只镯子也算有点特色。   可是以前外祖父教他的是为人正直,要恪守礼节,要以大事为重。   可自打她出现后,外祖父对他的要求就变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俘获她的芳心。   可外祖父也不想想,人家见了他就绕道走的啊。   进宫,守门护卫只认他银面具玄色锦袍,在她那里,只认雪青色锦袍,雪青色面具,还有飘逸的头发。   来回的折腾,萧湛觉得自己快成两个性子的人了。   等暗卫离开把门带上后,萧湛坐下,随手打开锦盒,看看萧老国公给他准备的是什么礼物。   结果一打开,他怔住了。   目光落到搁在书本上的纸条上,嘴角划过一抹异样的笑。   武安侯府,正堂。   御膳已经摆在了大桌子上,虽然这会儿离吃午饭还有大半个时辰,可是瞧见这等精致的美食,不饿也看饿了。   大家都坐上了位置,刚准备开动,二太太来了。   三太太望着二太太那张脸,上面的红疹消退了不少,可是依然还在,不由得眉头一皱,“二嫂怎么来了?”   二太太瞧见三太太,尤其是她那张脸,顿时心底火气不打一处来,她也真是够倒霉的,争强好胜做了人家的替罪羊,偏还有苦说不出,只能自认倒霉。   之前八大酒楼送菜来,她没能吃上一口,已经很惋惜了,这会儿可是御膳,她又不是病的下不来床,就是抬也得让人抬着她来。   况且,她今儿的目的还不在此呢,她可是听说不少人送了些极其昂贵的菜肴来,总不能让大房三房全得了去吧,昨儿他们二房可是卖尽了气力。   看着二太太满是红疹的脸,虽然知道那是中毒导致的,不会传染,可大家还是渗的慌,好的食欲都消退了三分。   二太太权当没瞧见,在二老爷身侧坐下,笑道,“果真是御膳,老远的就闻到了香味,可比咱们惯常进宫吃的御膳要精致的多。”   三太太笑道,“这是自然,咱们进宫赴宴,人太多,都是早先就准备好的,时间久了味道差别就大了,这可是御膳房的拿手菜,今儿咱们可是大饱口福了。”   说着,三太太先给老太太夹了个珍珠丸子。   老太太尝了一口,味道极美,可是脑中想的却是松鹤院里那盘子珍珠丸子。   连皇上都耳闻了有人给侯府送菜肴,还顺应送了一桌御膳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几位老爷也都边吃边思岑。   二太太忍不住道,“自然是觉得可以收了,咱们连皇上的御膳都收了,岂有不收那些大臣的道理?”   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这菜到底不同啊。   一桌子人再纠结,揣测。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吃的欢,你给我夹,我给你夹,还不等大家讨论完,两人把一桌子菜先尝了个遍。      第一百九十章 拉拢      到这时,安容才抬头道,“皇上随了大众,说明大家应该是送这样的菜才合情理,皇上不是很厌恶大家私相贿赂么,万一回头上朝的时候,父亲被人弹劾,皇上一怒,让他当众吃那些菜……。”   安容朝侯爷的牙齿望去,侯爷觉得自己的牙齿摇摇欲坠了。   牙齿再好,也啃不动玉啊,倒是那些盐引,他还能吃两张。   二太太听了就不高兴了,“皇上都送了侯府一桌御膳,哪里会让侯爷啃那些菜呢?”   安容不悦了,冷着小眉头,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又不是送给她的,“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最喜欢的就是杀一儆百,万一皇上发怒了呢,这些东西又不是收了就收了的,迟早还是要还的,何必落人口实。”   沈安溪咽下嘴里的菜,赞同安容道,“四姐姐说的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听四姐姐的没错,要不是四姐姐想办法请来八大厨,咱们连这顿御膳都没有呢,那些东西应该四姐姐做主。”   二太太连续被反驳,还是小辈,脸色铁青道,“你们两个小孩子懂什么,这是大人的事,不许插嘴。”   沈安溪本来还高兴,这会儿脸上也带了薄怒了。   沈安溪最大的特点就是,她一生气就变毒舌,哪管你是不是长辈呢,错了她就说,她才不受憋屈气呢。   “我是没二婶儿年纪大,可我懂得一个道理,叫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四姐姐为了侯府做了多少事,之前怎么没人说她年纪小,如今却想起来了,我也没瞧见某些大人办了多少正经事,数落起人来比谁都厉害,”沈安溪撅着嘴咕噜道。   最后一句说的声音很小,可是一桌子人谁都听见了。   二太太气的面容扭曲。   沈安芙就坐在沈安溪旁边,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生气道,“六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娘她也是为了侯府好。”   沈安溪望着她,更不悦了,你们母女欺负我和四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我和四姐姐就不想着侯府好了?”   沈安芙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都憋红了,要不是当着一众的长辈,她没胆子摔筷子,这会儿早发飙了。   三太太看着沈安溪,无奈摇头,倒也没有责编她说话爽直,反而觉得自己女儿懂不少的道理,笑道,“安溪说的不错,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如今咱们侯府风头正盛,就更要小心翼翼了,再说了,吃饱了皇上赏赐的御膳,得多大胃口去吃别的菜?”   媳妇、女儿、侄女都赞同不收,三老爷不得不同意她们说的,不然不用回西苑了,回了也没人搭理他。   侯爷听了安容那句话,就打定主意不收了,虽然安容说的只是万一。   要说侯爷也不是真舍不得那一堆东西,而是舍不得那关系网,有些人,你收了他的东西,他才当你是朋友。   就连皇上的御膳,也都不是意气送的,而是拉拢之意。   如今的侯府可不像以前,因为周老太傅,因为萧国公府,他也值得皇上拉拢一二了。   吃了皇上的御膳,还拿着那些人送的东西,这无疑有脚踏两条船,对皇上不忠之嫌,那万一就变成了确凿无疑了,虽然有人会帮着求情,不会变成真的,可是皇上当众说那么一句,就够吓人了。   与其左右为难,还不如趁此机会和皇上表示了忠心,跟瑞亲王站一条线上,他才是最懂酒的人啊,其他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下定了决心,侯爷便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福总管,你立刻派人把那些东西原样送回去,就说莫老爷送了一顿好的来,一家子上下都吃撑了,那些就不用了,以后又不是不往来了,这要送来送去的也太生疏了。”   要是参加一次宴会,就要回送一份吃的,那可是麻烦透顶了。   福总管应下,赶紧离开。   这时候,沈安溪就得意了,她说话也有那么一点点用处呢。   老太太瞧了她几眼,轻摇了摇头,虽然说的都对,可是这样说出来,总是对长辈不敬,今儿是一堆人在,二太太不敢说她,要是三老爷三太太不在,还不知道怎么骂了,指不定连家规都得搬出来。   以前她身子骨差,都尽量娇惯着她,让她保持好心情,如今身子大好,该教的也要教了,懂道理是好,可是这些还不够,人情世故也要懂,棱角太多,吃的苦头就多。   老太太想的远,这是侯府,有人护着她,可是总不能护一辈子,将来出嫁了,受的气会更多,那还怎么过日子?   抛开这些,一顿饭还算用的舒心,毕竟是御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这些菜,估摸着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了。   刚刚歇下筷子,红袖便迈步进来,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红袖是负责去宣平侯府送木耳猪心汤的,她这样一副脸色回来,傻子也知道今儿送木耳猪心汤不顺畅。   好在大家是吃完了,不然好心情都会被影响。   夏荷扶着老太太起身,老太太手里的佛珠轻晃,看了红袖一眼,眉头轻皱,“怎么了?”   红袖便将今儿去宣平侯府送木耳猪心汤听到的事娓娓道来。   今儿是沈安芸敬茶的日子,红袖去的时候不算早,算算时间,差不多刚敬完茶,宣平侯府丫鬟婆子小厮都在传,新进门的世子夫人,出手大方,送给小姑的是一套精美的头饰。   还是玉锦阁最奢华的头饰,价值一千五百两,便是靖北侯夫人也舍不得给女儿林萱儿买一套。   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送出了手,博得了林萱儿的欢心,整个侯府都在夸沈安芸,还说不愧是武安侯府出来的,沈二少爷出手豪爽,人尽皆知,想不到世子夫人也一样呢。   红袖听到这些,心里微微有些诧异,大姑娘出手豪爽吗,她在侯府这么多年是没瞧见,想不到才出嫁,就这么会讨小姑的欢心。   要知道小姑可是婆母的贴心小棉袄,得她的欢心,就得了婆母一半得欢心了,大姑娘不愧是心机深的。   至于送给宣平侯夫人的,是一只上等的手镯还有她亲手做的针线,据说宣平侯夫人还算满意。   沈安芸在宣平侯府过的好,红袖也替武安侯府高兴,轻快着脚步迈进了沈安芸住的院子。   谁想,进门就听到她近乎咆哮的声音,“什么,你再说一遍,珊瑚树没有给我做陪嫁,宣平侯府送的五千两银子也没有给我?!”   回答的是丫鬟颤巍巍的声音,“真的没有,礼单上没有,奴婢几个翻遍了陪嫁也没有找到。”   红袖迈步进去,见到的是夫人打扮,气的满脸通红的沈安芸,眸底那骨子冷寒恨意,让人瞧了胆颤心惊。   红袖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是都到门口了,哪有掉头走的道理,便硬着头皮迈步进去,将木耳猪心汤送上,请沈安芸喝。   沈安芸看着那木耳猪心汤,想着其背后的寓意,嘴角的笑更加的讥讽,“别忘了娘家?娘家可曾记得过我,连宣平侯府给我送去的陪嫁银子也克扣了下来,长公主送给我赔礼道歉的珊瑚树也扣下来,让我被人讥讽笑话,真是我的好娘家!”   说完,再不顾其他,一把将木耳猪心汤摔了,然后趴在那里哭的肝肠寸断,活像武安侯府抛弃了她一般。   宣平侯府姑娘来宽慰她,宣平侯夫人也来了,明里暗里都在说武安侯府太刻薄了,连送去的聘礼也克扣,武安侯府就缺那么点银子吗?   红袖的裙摆上还沾了不少木耳猪心汤。   红袖是老太太的大丫鬟,素养教好,便是一肚子火气,恨不得破口大骂,也尽量忍着,面带笑容的把食盒捡了起来,迈步退了出来。   院子里不当有沈安芸的陪嫁,还有宣平侯府的丫鬟婆子,齐刷刷的看着她,红袖脸不红气不喘的迈步离开。   红袖没有添油加醋,事情怎么样,她就怎么样说的。   等她说完,回应她的是一声砰响,上好的牡丹青花瓷茶盏摔成了碎片,将大红牡丹地毯侵湿。   腾腾热气袅娜多姿,和三脚鸟兽铜炉里的熏香遥相呼应。   老太太气的额头青筋暴起,手里的佛珠险些握不住。   “真是侯府的好女儿,好到出嫁第二天就在婆家数落娘家的不是了?!”老太太气的心口直抖,一屋子人真怕她气晕过去,忙劝她别生气。   侯爷的脸色铁青一片。   便是二老爷、三老爷也都脸色僵硬,侯府至于克扣她的聘礼吗?   侯爷想问问那五千两银子去了哪儿,不敢问老太太,便望向三太太。   三太太嘴角衔着一丝冷笑,心情不好的她,脾气可不比沈安溪的好,脸色阴阴的,破口骂道,“我还当大姑娘是个聪慧的,知道巴结宣平侯夫人,原来也是猪一样的脑子,不要了娘家,她以为宣平侯府会将她当哪根葱。”      第一百九十一章 娘家      骂完,三太太才道,“侯爷,我是依照庶出准备的陪嫁,之前宣平侯府送来的聘礼,我帮着多要了两千两,老太太说缺什么少什么就让我酌情添上,福总管那里有名单,没有贪墨她一钱银子,至于那日林二太太送来了三千两,我也换成二十抬陪嫁,侯府还添了十二抬,都一五一十的记着了,没想到在她那里,真金白银才算是钱!”   三太太说完,便骂宣平侯府了,“也不瞧瞧自己送来多少聘礼来,难不成还指望我武安侯府陪嫁她几十倍吗?!”   老太太气的心口疼,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拿五千两,带着那些单子去一趟宣平侯,给我和宣平侯夫人说清楚道明白,我这孙女儿就算侯府白养了她十几年,往后别在踏进武安侯府一步!”   侯爷听得一愣,老太太可是最顾忌侯府名声的,今儿是两府结亲的第二天啊,这样就算是决裂了,只怕会让整个京都笑话他们啊,不由得唤了一声,“娘,这事……?”   老太太气的眼眶通红,狠狠的拍着桌子,骂道,“你想替她求情?!”   侯爷顿时语咽,没敢说一个字。   一屋子丫鬟都不敢吭声,但都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嘀咕。   大姑娘今儿可是触到老太太的逆鳞了,老太太最爱惜侯府名声,宣平侯府再怎么数落武安侯府的不是,老太太就算气也能忍,她是武安侯府的女儿,不帮着武安侯府,还当着宣平侯的人摔了武安侯府送去的木耳猪心汤,这是跟侯府决裂啊。   不过丫鬟想,大姑娘摔东西只是泄愤吧,她又不是第一摔东西了,她屋子里的东西不都摔的差不多了么?   再说了,大姑娘可是胆子大的很,也不是没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她偏心过,也在自己屋子里骂过人,还说让四姑娘做妾的话,老太太听到时,恨不得让丫鬟去掌她的嘴了,今儿说这话,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只是在侯府,老太太当她是任性,顾忌她要出嫁,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没想到出嫁了,她真当宣平侯府是武安侯府呢,在府里怎么闹都行,左右也传不出去,在宣平侯府,那还不是一阵风刮,就刮到了京都?   大姑娘怕是气过了头,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出嫁了啊,不长记性的人,总是要吃苦头的。   侯爷望了三太太一眼,吩咐福总管拿银票。   三太太站起来,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孙妈妈扶着老太太进内堂休息。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面面相觑,沈安芸的脑袋不会被门挤了吧,明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她了,还敢那么说?   要说这会儿,沈安芸也后悔了,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只是一时气晕了头,她是笃定侯府会把珊瑚树给她做陪嫁的,宣平侯府送的聘礼,要是有多少就给她多少,谁想到自己敬茶回来,丫鬟告诉她,珊瑚树没有,五千两银票也没有。   在她眼里,那五千两银票就是意外之财,若不是安容请回来八大厨,宣平侯府怕落了脸面,又送来了三千两,她肯定不会有。   所以大姨娘告诉她,那三千两就别吝啬了,拿来买些稀罕物送给婆母和小姑,讨得她们得欢心,将来得到得才更多。   她舍不得三千两,所以把之前用了一次的头饰送给了林萱儿,打算回头自己再买一套可心的,谁想到,五千两压根就没有,连珊瑚树也没有!   之前宣平侯府那些庶出的姑娘,还围过来,羡慕妒忌的看着她,要欣赏一下那半人高的珊瑚树是什么样儿的,她也是存了心的显摆,就应了。   今儿在宣平侯府,她可是博尽了脸面,尤其是那宴席,那么多文武百官来给她道贺,都说她在侯府受宠,想必陪嫁的东西也是惊人。   她想的多么的美好,将来可以靠着丰厚的陪嫁,锦衣华服一辈子,不愁吃喝,可结果呢,陪嫁的稀松平常,根本就没有几件稀罕东西!   她出手大方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谁都知道新进门的世子夫人是个豪爽不吝啬的,结果转过脸就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   当时她正在气头上,偏巧红袖拎了木耳猪心汤进来,还说要记得娘家的话,她一时气过了头,就满口胡言,还把木耳猪心汤给丢了。   其实她也是想挽回些面子,从今以后不是她不大方了,而是武安侯府给她的陪嫁比她想的要少很多,往后她想大方也大方不起来了。   沈安芸想的很明白。   她是武安侯府的女儿,老太太爱面子,就算真生气了,大不了回门的时候,摔几下茶盏,骂她几句就算了,没准儿和世子爷一起回来,老太太只会笑脸相迎,怎么也要给她在宣平侯府撑足场面。   沈安芸是有恃无恐。   她甚至觉得红袖根本就不会把这话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身子不适呢,她不敢惹老太太生气。   沈安芸哭,却是真哭。   一来是哭老太太心太狠,对她太刻薄,二是伤心自己送出去东西,要不回来了。   她哭了一会儿,听到宣平侯府的人帮她数落武安侯府的不是,林萱儿也在,就连宣平侯夫人都安慰她,沈安芸心里很高兴,那些东西没白送,心底却更气了,她觉得自己敬重了十几年的祖母还不如一个外人疼她,武安侯府没把她当一回事,比不上宣平侯府一半!   红袖走了,宣平侯夫人也离开了,身边的丫鬟颤巍巍的劝她,说红袖肯定会把这些事告诉老太太的,老太太铁定会生气的。   沈安芸狠狠的抹着眼泪,道,“说了便说了,我说错了吗,五千两银子和珊瑚树确实没有给我做陪嫁。”   嘴上强硬,心底恼怒愤岔,可是也害怕了,万一红袖真告诉老太太了,老太太要是气晕了,回门的时候,只怕会没人待见她。   正害怕着呢,就听丫鬟急急忙打了帘子进来,一脸喜色道,“三太太来了,说是给姑娘送五千两银子来的,估摸着是之前府里忙忘记了。”   沈安芸听得心里一乐,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平静了,她就知道老太太爱面子,怎么可能给宣平侯府落下口实呢,这不就把银子给她送来了么?   心情一好,眼泪就止住了,再轻眨了下,又觉得眼睛哭的疼,忙用帕子擦干眼泪,对着镜子抹了些粉,将红红的眼眶遮住。   对着镜子多看了几眼,才带着丫鬟迈步去宣平侯夫人的院子。   进门就瞧见了三太太,她脸色很好,面带笑容,沈安芸的心宽松了不少,规规矩矩的请安见礼。   “三婶儿,我知道为了我的亲事,让你忙坏了,为了我筹备六十几桌宴席,难免有照应不周的地方,便是落下了五千两银票,让个丫鬟给我送来便是,何必劳烦你给我送一趟呢?”沈安芸落落大方的笑着。   三太太上下打量她,皮笑肉不笑,算计到今日,总算是如愿以偿了,所以娘家就抛诸脑后了?   亏得武安侯府养育了她十几年,愣是没教会她什么是自知之明,为了她出嫁准备六十桌喜宴?   左右相爷,便是皇上都来道贺?侯爷都没那么大的脸面,她倒是有了。   三太太端起茶盏,轻轻的拨弄着,笑道,“可不是忙坏了,忙的晕头转向,把庶出的陪嫁当成嫡出的给筹备了,更不该忙里偷闲,宣平侯府没准备的,没想到的,我还辛苦的帮着添补上了,最后一句夸赞没捞到,倒成我武安侯府克扣亲家的聘礼了。”   沈安芸心咯噔一下跳了,心底闪过不少的预感。   三太太扭头对着宣平侯夫人道,“之前宣平侯送的聘礼单子,和我酌情添上的,都在这里了,宣平侯夫人自己算算,武安侯府可克扣了?”   宣平侯夫人脸色很难看,她没想到武安侯府会气性大到因为几句话就上门质问了,忙陪笑道,“怎么会呢,亲家怎么会克扣世子夫人的聘礼。”   三太太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是红袖成了心的污蔑宣平侯府了,送来的木耳猪心汤世子夫人也全部喝完了?”   宣平侯夫人脸色铁青,隐忍怒气不敢发。   三太太才不会顾及她,伸手把桌子上五千两银票推了过去,道,“我们老太太说了,早知道宣平侯府以为那五千两是当做大姑娘的陪嫁送来,她就不会添置东西了,凭白被人污蔑,泼了一身的脏水,我武安侯府还不至于没了这五千两就活不下去,现在都在这里了。”   说完,三太太起了身,走到沈安芸跟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夹杂着鄙夷和自嘲。   “武安侯府养育了你十几年,没想到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薄情到会苛刻你陪嫁的娘家,木耳猪心汤摔了,心里没有娘家,娘家还要你何用,你好自为之吧。”   沈安芸面如死灰。   三太太回头看着宣平侯夫人,“她以后就不再是我沈家大姑娘了,她那么孝顺宣平侯夫人你,你就好好当做女儿疼吧,告辞。”      第一百九十二章 断绝      三太太迈步离开,背脊挺得直直的,宣平侯府的丫鬟婆子瞧了,都低下了脑袋,再不敢胡乱言语一句。   屋子里,宣平侯夫人拿了银票,气的双手颤抖,那银票也被颤了下来,飘落到沈安芸的脚边。   沈安芸一脸苍白,耳边只有一句话,她以后不再是沈家大姑娘了,娘家不要她了。   屋子里的静的有些可怕,丫鬟婆子缩着脑袋,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怎么会这样,武安侯府为了世子夫人出嫁摆了六十桌酒席,结果因为一道木耳猪心汤,就断绝了关系?   外面,宣平侯脸色阴沉沉的迈步进来,将宣平侯夫人一通骂了,简直就骂成了猪,武安侯府会舍不得那五千两银子,光是沈二少爷,一张口,就送出去万两银子不止!   他在朝堂上努力和武安侯交好,她们倒好,直接把沈老太太气着了,那是武安侯的亲娘!   宣平侯夫人也是满心怒气,如之前所料的那样,宣平侯府的喜宴在武安侯府六十桌喜宴的映衬下,平平无奇也就算了,还被人指责诟病,她憋了一肚子火气呢。   本以为武安侯府这样大张旗鼓的准备,会抬多少嫁妆来,谁想一看,还不是那些滥竽充数的东西,与她期望的差太多!   武安侯府也就只顾着点脸面,所以今儿沈安芸发脾气的时候,她心里不爽,也就当着红袖的面呛驳了几句。   没想到武安侯府脾气大到,会不顾礼节直接把五千两送上了门,还说世子夫人以后都不用回门了!   她花了那么大的心血,那么多的聘礼,最后娶回来一个没有娘家的平妻,跟妾有什么区别?!   妾才没有娘家!   宣平侯夫人看着宣平侯道,“你不是说刘家那么欺负武安侯府大姑奶奶,武安侯照样帮着谋了官职吗,怎么到孙女儿,就变的这么硬气狠心了?”   武安侯府的事,京都多少都有些耳闻,只是时隔已久,被人淡忘了罢了。   这些天,宣平侯夫人可是把武安侯府的底细摸了个透,出嫁的大姑奶奶,被人欺负成那样,武安侯府都不帮着说话,真是够弱的。   谁想后来,宣平侯告诉她,武安侯帮着刘家三老爷在边关谋了个职位,她还不屑呢。   转过头,武安侯又帮着刘大老爷在富庶之地谋了个还算不错的官职。   宣平侯夫人先是吃惊,以为弄错了,还特地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是刘家大老爷以‘父母在,不远游’为由,不许他离京去边关。   武安侯为了说服刘大老爷,帮他谋了个官,甚至比自己的妹婿的还好。   对此,宣平侯夫人也无话可说了。   心里就一个想法,武安侯府好欺负,越是欺负武安侯府的女儿,武安侯府越乖。   之前她不就欺负了两次吗,只不过没讨到什么好处罢了,谁想这一次更离谱,直接就上门了。   宣平侯夫人越想越气,对宣平侯说的话也开始质疑了。   宣平侯也纳闷呢,自己打听到的事还有错,那天还有人来恭喜他呢,武安侯府步步高升,前程似锦,连刘大老爷这个妹婿兄长都帮,对自己的亲女婿还能不帮了?   有武安侯府相助,世子爷定能青云直上,如今倒好,要断绝关系了,女儿都不要了,还要女婿做什么?   宣平侯也生气,武安侯府这是什么意思,一点点小事就闹的这么大,昨儿才成了亲家,今天就闹掰了,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不笑话死人吗?   宣平侯不可能坐视这样一个亲家没了,要宣平侯夫人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沈老太太高兴了,把那话收回去。   宣平侯夫人还能有什么办法,想着时间越久,这气越是难消,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规矩了,拿着五千两银票匆匆忙坐了马车来侯府。   侯府小厮倒是没为难她,直接让她进来了。   不过在正堂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茶水是一杯接一杯,连茅厕都去了两趟,可就是不见老太太睡醒。   宣平侯夫人心中郁结,还不得故作一脸坦然,就是再多等一个时辰也是应当的表情,实则心底已经气翻天了。   内堂,老太太早就醒了,孙妈妈帮着梳洗打扮之后,跪在菩萨面前诵读了经文。   诵读完,夏荷端了碗燕窝粥来,她吃了半碗。   这才由着孙妈妈扶着去了正堂,刚饶过屏风,就见到宣平侯夫人一脸笑容的迎接了过来。   “亲家老太太醒了呢,”宣平侯夫人亲厚的笑道。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嘴角连丝笑容都没有,很平静道,“宣平侯夫人怎么来我侯府了,有事?”   宣平侯夫人脸沉了沉,两府已结亲,武安侯府该唤她一声亲家太太或者亲家母,而不是宣平侯夫人这么生疏的称呼。   宣平侯夫人装不知道,笑道,“之前世子夫人不小心打翻了府上送去的木耳猪心汤,我来替她再要一碗。”   老太太坐下,拨弄了下佛珠,才冷笑道,“我老婆子还没听说有人不小心把木耳猪心汤打翻的,谁家女儿不是含着眼泪一勺子一勺子吃完的?”   宣平侯夫人觉得自己背到底了,谁家不是媳妇犯了错,她爹娘上门求情的,她倒好,为了媳妇上门来求她爹娘祖母了。   偏今儿不能让沈安芸回门,不然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宣平侯府没规没距的。   宣平侯夫人见这样委婉的说不行,只好开门见山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武安侯府是,我宣平侯府也是,安芸原是说给二少爷的,对这门亲事,二少爷的姨娘也是满意至极,谁想出了变数。”   “这些日子我在府里没少被她明讥暗讽,就连侯爷都没少责怪我没把世子管好,我是有苦说不出啊,今儿敬茶的时候,二少爷也在,他的庶妹对安芸存了敌意,成了心的想瞧她窘迫。”   宣平侯夫人说着,眼眶都微红了起来,顿了顿,又接着道,“前儿送去的陪嫁,我是亲眼盯着摆放的,没有瞧见珊瑚树,心想,那是长公主送来证明沈安芸的清白的,武安侯府怎么也会送做陪嫁,也就没有阻拦,谁想到……。”   谁想到,沈安芸没有珊瑚树做陪嫁。   三太太进来,正巧听到宣平侯夫人这一番话,嘴角的笑很冷。   “安芸怕是想到一会儿会被人奚落,才会气极上头,说话口没遮拦,哪有出嫁的女儿心里不记着娘家的?”   “没有了娘家,那就是无根的浮萍,任人欺负啊,府上教养出来的女儿,又怎么会那般不懂事,”宣平侯夫人道。   三太太行礼坐下,面色冷静道,“宣平侯府怕是弄错了一件事,我武安侯府和长公主府交好在前,出事在后,世子夫人与人发生口角,才会被害,更连累梅花宴有了瑕疵,长公主府能没有气,没有责怪我武安侯府,我武安侯府就感激涕零了。”   “长驸马当侯爷是朋友,送那么珍贵的珊瑚是存了交好之心,赔罪不过是个由头,不愿意瞧见两府从此生疏了,世子夫人年少无知,还真觉得长公主府亏欠了她?”   那个无知二字,三太太咬的格外的清晰,就连音调都高了两分。   三太太说的口渴,端起茶水喝着,她身后的丫鬟继续道,“前儿长驸马来侯府参加宴席,侯爷就提把珊瑚树还给长驸马,长驸马说不用,侯爷硬是要还,长驸马笑说,长公主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侯爷要是真还,不如以酒代还。”   话可得说清楚了,免得到时候说武安侯府说还珊瑚树,迟迟没有还。   三太太却冷笑道,“半人高的珊瑚树做陪嫁,便是公主郡主,脸面上也好看,偏偏给她做陪嫁,有的只是耻笑,她被人耻笑,我武安侯更会被人耻笑!”   到那时,外人瞧见珊瑚树,羡慕妒忌的同时,就会奚落武安侯府了。   瞧瞧,女儿的陪嫁最好最拿的出手的东西竟然是长公主府赔罪用的。   若是沈大姑娘没有在长公主府失身,可就没有这么大的珊瑚树了。   而沈安芸得到的议论是什么,这失身的值啊,嫁了世子做平妻,原就比给个庶出做正妻来的尊贵,还得了这么贵重得陪嫁。   长公主府呢,瞧了心里会不膈应,她是不计较,没想到武安侯府还蹬鼻子上脸了。   本来长公主府就没多大的过错,如此一来,可是把长公主府推向了风口浪尖上,以后两府还如何往来?   三太太冷笑道,“我武安侯府一片苦心,为了她的将来做打算,没想到会落的个克扣陪嫁的破落名声,那一对珊瑚树留在手里能做什么,是能送人还是能吃,不过就是摆在那里好看罢了,还不能正大光明的摆出来,那只会给人笑话。”   “今儿宣平侯府要珊瑚树,明儿我武安侯府就正儿八经的给你抬去便是,让京都众人瞧瞧,我武安侯有心遮丑,硬是有人觉得委屈了,要把那丑陋的事扒拉出来听人笑骂,往后也别出门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靠山      三太太没有说错,那珊瑚树能正大光明的送人吗,坚决不能,越是珍贵的东西,来历越是要清白,这珊瑚树已经跟贞洁挂了勾,除非还给长公主府,否则只能砸手里了。   三太太心软的时候很软,硬起来比什么都硬。   宣平侯府自己抬了多少东西来心里能没有数,抬了多少东西回去又能瞒得过谁的眼睛,侯府替她们撑面子,最后竟然被倒打一耙,大不了一拍两散,好叫人知道宣平侯府小气不说,还责怪亲家,她要瞧瞧,还有谁愿意和宣平侯府结亲!   要说心寒,三太太还是觉得沈安芸的做法叫人心寒。   那套头饰是她先斩后奏买的,花的银钱原就超出了庶出的陪嫁,老太太原就心里不高兴了,她倒是大方,转手就送给了小姑,转过脸又说侯府小气。   侯府几时小气过了,谁都知道“沈二少爷”出手大方,小气扒拉的侯府能养出这样豪爽的孙儿?   沈安芸这是在给侯府脸上抹黑,之前梅花宴上的事,已经抹黑了一回了,只因无人知道,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没想到却滋养了她的胆量,竟然敢当着红袖的面骂侯府,她不知道红袖是老太太的眼睛耳朵吗?蠢笨如猪,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她也不想想,宣平侯府要是真心待她,会只准备平妻只是的六成吗,她苦心为她争取了两千两,最后竟然成了她忙着准备宴席,忘了给她了,指不定在心里还以为是她贪墨了!   想想,三太太就积了一肚子火气。   原本大房和三房关系一日好过一日。偏有这些混账东西来破坏感情,三太太对大房很不满,尤其是对大夫人,一个人把侯府坏成了什么样子,自己偷窃,女儿骄纵,庶女心狠手辣。半点脑子也没有。要不是安容,大房迟早要被她祸害光。   还有害她,别以为二太太替她挡了一回灾。她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可是记仇的很。   三太太说话直爽,半点也不顾及宣平侯夫人的脸面,她的脸色很难看。   因为三太太是这样说的。“小气苛刻的是我武安侯府还是宣平侯府,宣平侯夫人心底有数。武安侯府为了世子夫人争取了多少,没人比宣平侯夫人你更清楚了,到头来一句感谢没有,反而是她的责怪。我觉得心寒呢,反倒宣平侯夫人你,甚是得世子夫人的孝顺。我在想,怕是十几年前世子夫人迷糊投错了胎。误到咱们武安侯府来了,养了十几年都养不出咱们侯府的气息。”   三太太这话很直白,言外之意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们是一丘之貉。   宣平侯夫人气的牙齿上下撞击,可是她能说什么,沈安芸是觉得武安侯府不好,对她和她女儿比谁都好,送的东西精致有孝心,可不是像亲娘一样对待的。   宣平侯夫人硬是挤出三分笑意道,“怎么会呢,世子夫人可是跟沈二少爷一样出手大方,这不是侯府的气息又是什么?”   三太太冷然一笑,少拿那祸害跟她儿子和安容比,她不配,“宣平侯夫人说笑的吧,在世子夫人的眼里,我侯府最是苛刻小气,大方是宣平侯府,我那傻儿子也不是大方,是傻,宣平侯夫人以后还是少做比较,我听着不高兴,他要是敢在外面说侯府一句坏话,我打断他两条腿!”   三太太这样自贬,宣平侯夫人气的心口疼。   而远在琼山书院的沈安闵正在作画,结果一个喷嚏打了,好了,手一抖,一滴墨汁掉在了画作上。   看着墨汁熏染开,沈安闵的心都碎了。   是谁在骂他?   他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啊,就算要骂,能当面骂么,这样背后骂人,这不是耽误他事吗?   沈安闵扭头一看,一炷香只剩下五分之一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随手拿了画纸,往旁边一丢,重新在一张白纸上作画。   一群学子看呆了。   一炷香作画已经够勉强了,五分之一柱香,他这是要闹哪般啊,方才那画,琢磨一下,又不是不能补救了。   只见沈安闵拿起砚台,随手一泼。   然后放下砚台,在众人惊讶中,笔走龙蛇。   随后拿了朱砂,用笔一沾,随手朝画作甩去。   此时香只剩下一堆灰烬了,他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在灰烬掉落时,用力一喷。   只见点点朱砂绽放开来,成了一朵朵梅花。   一群学子惊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泼墨画梅不是没有过,可是大多都是梅树,像他这样画梅花的,还是头一次见,真是绝了。   沈安北瞅了瞅画作,一拳头砸在了沈安闵的肩膀上,耷拉着眼神道,“你真是够了,给人点活路吧?”   沈安闵脸一红,凑到沈安北耳边道,“全是运气,这样泼墨画梅,我研究了一年,一般十次能成功一次,之前失败了八回,我觉得自从回到侯府,我的运气是越来越好了,就试一试,果不其然……。”   他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那幅画是能补救,可是意境全无,他别的可以将就,甚至马虎糊弄都行,唯独作画,他宁可毁了,也不许有瑕疵。   小厮站在一旁,甚是得意,一脸我家少爷就是这么厉害,之前他不读书,一天到晚就研究怎么画画,要是还不画的好,就是揍扁他,他也不心疼。   小厮替沈安闵谦虚,“其实这就一般呐,我家少爷还能用脚画画呢,而且不输给手,只是上回被我家老爷看到了,差点没把我家少爷的腿给打折,现在我家少爷腿上还有疤痕呢……。”   一群学子羡慕妒忌恨啊,最后就骂了一句,“活该,有手还用脚画,应该剁手才对。”   沈安闵一脸无辜,“我只是见古人做到了,好奇研究了一下……。”   沈寒川站在一旁笑道,“你说的是画圣周禹吧,他用脚画画,赢了当时的郑王,被郑王派人剁去了双手,说既然能用脚画画,那就用脚拿筷子吃饭吧,还要手做什么,你爹是真爱你,才要打折你脚的。”   免得将来恃才傲物,得罪了人,被剁去双手。   沈安闵很委屈,他真的只是好奇研究了一下,再说了,当时也只画了一朵梅花,父亲说那朵梅花都被他熏臭了,打他是因为他玷污纸笔,不是因为画圣,他爹算是一个粗人好么?   这会儿画完了,沈安闵有了闲心。   方才是谁在骂他?   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找他算账,拎着他的脖子骂回去。   三太太不知道,自己被儿子在心底拎了脖子,这会儿正端茶轻啜呢,听着宣平侯夫人放下架子给老太太赔罪。   宣平侯夫人苦口婆心说了一堆,老太太脸色就是不见好转,她急了,“我知道之前是宣平侯府小气了,只送了六成聘礼来,可是后来不也补了吗,是我忙晕了头,也没有多看一眼,世子夫人那么说我就信了,咱们都是敞亮人,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宣平侯府愿意给府上姑娘一个平妻之位,是看在武安侯府的面子上,如今倒好,武安侯府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了,旁人家,女儿有错,都尽力遮掩,哪有武安侯府这样,也不给人改过的机会,直接就打死了,就不担心传扬出去,有损武安侯府的名声吗,府上的姑娘可不止一个,两府结亲,看的可不仅仅只是姑娘的容貌品性,还有亲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别的亲家都是永结两姓之好,武安侯府亲家只能保证一天,谁还敢跟府上结亲?”   三太太冷不丁笑道,“宣平侯府不是觉得侯府小气了,与侯府相交,有失颜面吗?”   宣平侯夫人没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却不得不赔笑脸道,“不失颜面,反而脸上有光,之前是误会,我也赔礼道歉了,要侯府真不给一次机会,我也只能豁出去了,哪怕心中再不愿意,我也不能不为我儿子考虑,武安侯府连自己养大的女儿都能舍了,我宣平侯府还舍不得一个没了娘家的平妻?”   宣平侯夫人几次和老太太交手,也算是摸透老太太的脾性了,软的不吃,硬的也不吃,喜欢吃半软半硬。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神情有一丝的松动,她不能不为侯府那些未嫁的女儿考虑,她今儿让三太太上门,不也是为了侯府名声。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告诉她,武安侯府只会是孝顺女儿的靠山,背后给侯府抹黑,侯府会弃之如敝屐,”老太太闭眼道。   宣平侯夫人听到这句,总算是松了口气,沈安芸就是今儿暴毙她也不担心,她担心的是儿子做不了武安侯府的女婿。   刚要说话,老太太又加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她是好是坏,全由宣平侯夫人教了,我侯府是无能为力了。”   宣平侯夫人眉头紧皱,她算是弄明白了,感情今儿闹了半天,为的就是这一句话,不是真要闹掰。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好事      没错,老太太就算再气再恼,又怎么会不顾及侯府上下,就在这样把沈安芸轰了出去,让大家都没脸做人呢。   她是不得不这么做,老太太怕啊,沈安芸的心机太深,深的老太太都觉得心惊胆颤了。   宣平侯夫人之前有多不喜欢沈安芸,她是知道的,连累了她儿子的名声,可偏偏沈安芸身后有个蒸蒸日上的侯府撑腰,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对她多有忍耐。   忍耐可是会助长人的气焰的,沈安芸会像今日这般无所顾忌,为所欲为,与她太顾及侯府名声脱不了干系,老太太心里明白的很,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毒死她吧。   若只是占着侯府撑腰,嚣张跋扈些,老太太还能放心些,毕竟宣平侯夫人不喜欢她,会盯着她,可是沈安芸所作所为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会尽全力去讨好宣平侯夫人。   才第一天,就让宣平侯夫人喜欢上了她,要说沈安芸只是想在内院过的舒坦些,老太太不信,从妾到平妻,她步步为营,连老太太都佩服她的手段。   这样的人一旦掌握了权势,那就太可怕了。   老太太今儿雷厉风行,就两个目的。   一是给沈安芸一个教训,别以为是侯府女儿,侯府就会不问缘由的帮她撑腰,任她为所欲为,她要是堕落侯府名声,不说宣平侯府,侯府第一个就不会饶了她。   二是给宣平侯夫人一个警醒,让她知道,武安侯府不是她宣平侯府想泼脏水就泼脏水的,将来也别以为娶了武安侯府的女儿,就能提各种为难人的要求,为了一个心没有娘家的女儿,武安侯府舍得放弃她,更要让她知道沈安芸不是性情温良,蕙质兰心的,连娘家都敢数落,敢丢娘家送去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往后眼睛放亮一点儿,别到宣平侯府被搅合的天翻地覆再来找侯府算账。   被娶进门的媳妇闹的家破人亡的又不是没有过,那时候再指责有什么用,追悔莫及,还不如现在就给个警醒,好好提防,至少将她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说到底,老太太还是太心善了,换做旁人,孙女儿再坏,只要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就足够了,哪管嫁出去会不会害人?   从松鹤院出去,宣平侯夫人的脸色还是青的。   身后跟着的丫鬟,皱陇眉头,低声问道,“夫人,武安侯府好像是真的不喜欢世子夫人。”   可是又觉得不对,不喜欢,直接丢了做妾不就行了,还为她争取这个争取那个,甚至办了六十桌酒席,就算不全是为了世子夫人,可总有一半是的吧?   宣平侯夫人脸色阴沉,她也摸不准侯府这么做到底为何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给宣平侯府一个下马威,逼得她不得不来道歉。   至于不认沈安芸这个孙女儿,她就不明白了,这么伤情分的话,怎么就那么轻易的说出口了呢?   丫鬟在一旁道,“世子夫人也是的,怎么没弄清楚就数落自己的亲祖母呢,还摔了娘家送去的木耳猪心汤,脾气也太大了些,也难怪沈老太太那么生气了,凭白连累夫人受了一通气。”   闻言,宣平侯夫人身子一怔,背脊有些发凉。   等回去之后,沈安芸迫不及待迎了上来,宣平侯夫人问了她一句话,“这些年武安侯府待你如何?”   沈安芸微微一愣,眼眶就红了起来,抿唇不语。   她是孝顺女儿,不敢说娘家一句坏话,可是那神情,这些年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宣平侯夫人心就更凉了,有一种武安侯府养了一条白眼狼的感觉,如今这条白眼狼进了她宣平侯府了!   她之前是气晕了头,更被沈安芸的孝顺所感动,却忘记了最根本的东西。   若是武安侯府亏待她,她哪来那么多银钱买那么一套价值一千五百两的头饰?   宣平侯夫人不信是她姨娘这么些年存下来的,她也是做嫡妻的,知道小妾手里存不了两个银子,那点月钱,还不够她打点内院的,武安侯府大夫人什么人,爱钱爱到连女儿的钱都惦记上了,她姨娘能捞到一点油水,谁信?   宣平侯夫人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这世上最可怕的一种人就是忘恩负义啊。   宣平侯夫人摆摆手,让沈安芸下去。   等她走后,宣平侯夫人就说了一句话,“明儿把孙媒婆请来。”   刘妈妈站在一旁,纳闷道,“是要给姑娘挑婆家吗,我让她多拿几个世家少爷的名帖来。”   宣平侯夫人摆摆手,“是世子的。”   刘妈妈愣住。   门外,沈安芸面容扭曲,手里的帕子狠狠的撕扯着。   她为了讨好她们,连最喜欢的首饰都舍了,没想到她还是要娶正妻进门!   沈安芸知道林致远没有定亲,她想用自己的孝心打动宣平侯夫人,让她打消了那个念头,武安侯府如今蒸蒸日上,在所有侯府中,无人可出其右,便是比那些落寞的国公府还要权势些。   没想到她算计的好好的,最后却毁在了老太太手里。   自己口没遮拦了两句,武安侯府就狠心的要放弃她,娘家轻视她,宣平侯府又怎么会宝贝她呢,说到底都是武安侯府害的!   沈安芸眸底露出一丝恨意。   把武安侯府恨上了,更很安容,要不是她坏了她在大昭寺的算计,她何苦被逼的这样地步,她会是老太太眼里最乖巧的孙女儿!   正在厨房忙活的安容一个喷嚏打了,狠狠的揉着鼻子。   沈安溪咯咯笑,“我想这会儿骂你的,不是大姐姐就是三姐姐。”   安容苦笑一声,“我到底怎么得罪她们了?”   沈安溪轻耸肩膀,笑道,“四姐姐你变的越来越好,其他人就相形见绌了,你又帮了侯府那么多,祖母重视你宝贝你,自然有人羡慕妒忌恨了,以前侯府多好啊,大姐姐三姐姐她们哪个不听话,自打你帮了我和爹爹之后,祖母疼你起,她们就变了,怪祖母偏心,也变的心狠手辣了,就拿大姐姐买头饰来说吧,要是以前,你会怜惜她,自己掏几百两给她,她哪里用得着算计,惹祖母生气?再说大姐姐求你要云锦,都跪下了,你都没给,祖母可是气坏了,换做以前,怎么可能啊,估计还不用大姐姐求,你就傻乎乎的送上门了。”   还有梅花宴请帖的事,怎么可能会不够用呢,四姐姐会去找清和郡主要的,只多不少,哪里会被人争来抢去?这话沈安溪只敢放心里说说,不然四姐姐以为她在怪她呢。   “这也能怪我?”安容憋屈道。   沈安溪揽着安容的胳膊,撒娇道,“我可没有怪你,我可是最有良心的,只是觉得以前的四姐姐好傻好骗好说话,虽然现在也很傻很好骗很好说话,可却不是谁都能骗的到你了。”   那一脸得意的神情,仿佛是在说:只有像我这么聪明的才能骗的到。   安容囧了。   却不得不承认,这一世武安侯府的名声比上一世差很多,受的苦最多的估计就老太太了。   前世多好啊,大夫人孝顺有加,温和贤良,怎么会是下作到去偷东西的人呢?   沈安芸更是乖巧懂事,老太太疼她宝贝她,给了她嫡出的身份和陪嫁,她出嫁和宣平侯世子相敬如宾,你侬我侬,羡煞多少人?   沈安姒是心大了些,不过大夫人雷霆手段将她嫁了人,她压根就没有让侯府名声受损。   哪像现在这样,一个比一个会闹?   沈安溪说的不错,以前她们那么乖巧听话,就是因为她好傻好骗好说话,都不用去烦祖母,就能从她这里得到了,这一世没有她给她们做垫脚石,一个个都摔的够惨。   怕安容想多了自责,沈安溪拉着她去看酒水。   那两大缸酒,比第一回的十几坛子还要多,要说这会儿两人最想的,绝对是沈安闵无疑了。   两人把锅里的酒水舀出来,又倒了差不多两小坛子酒水进去,刚盖上锅盖,外丫鬟敲门了,敲的是砰砰响。   “姑娘,有好事啊!”芍药迫不及待道。   沈安溪面上一乐,扭头对着紧闭的门,笑问道,“又有土豪送银票来吗?”   门外,芍药默。   手举在半空中,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敲下去。   她也希望土豪荀少爷天天给姑娘送钱来啊,可是这次真的不是啊,她说不是,六姑娘会不会很失望?   门吱嘎一声打开,露出安容那张带着娇红绝美的脸庞,就连空气中都带了些酒香,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般。   “什么好事?”安容略微有些诧异的问。   芍药四下瞄瞄,确定无人才敢幸灾乐祸道,“大夫人跟二太太一样了,满脸红疹。”   安容微微一鄂,眸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倒是她身后头的沈安溪诧异过后,撅着嘴,很是失望道,“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安容一听这话有些不对劲,转头看着沈安溪,清澈的眸底带着疑问。      第一百九十五章 揪疼      沈安溪轻耸肩膀,转身进厨房,笑道,“四姐姐,你忘记了,二婶儿中毒脸上长红疹了,那毒可是二婶儿代替我娘受的,我娘哪能坐视不理啊,找了药房管事,一通询问就让他招认了,确实有人要他在我娘的药里下毒,我娘没问是谁,只说,谁让他下的毒,原样下回去,三日之内,要是府里没个人中毒,他一家老小就等着被卖,所以……。”   所以药房管事怕了,为了一家老小,不得不往大夫人的汤药里下毒。   大夫人之前被气的吐血,最近一直在调理,药房每日都要送药去,所以下毒倒也方便。   安容嘴角微弧,还是三婶儿手段高,对那些人就要以牙还牙,若是安分依照家规办压根没法出气,查出来是大夫人又如何,人都被禁足了,管家权也被夺了,最多不过是罚抄家规女诫罢了,以大夫人的狡诈,或许根本就不能让她招认,想想当初偷她秘方时,不就百般狡辩。   还不如让他们狗咬狗去,用你自己的人向你下毒,让你哑口无言,连辩驳叫屈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你知道是三婶儿又如何,三婶儿可没有明说是给大夫人下毒,不过是谁吩咐药房管事的害她,她让药房管事的还回去罢了,纯粹是礼尚往来。   安容敬佩三太太的手段,然而这会儿沉香院内,大夫人却是气的抓狂,乒里乓啷摔了一堆东西泄愤。   丫鬟端着托盘站在一旁,托盘里搁着药膏和药碗,那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那碎茶盏片砸到脚腕,疼的丫鬟直皱眉头,却紧咬唇瓣,不敢闷哼出声,更不敢抬头看着大夫人满是红疹的脸,方才有个丫鬟露出惊恐的眼神,被大夫人一个巴掌打了,五个青红指印,还有指甲划过的痕迹,触目惊心。   可是丫鬟好奇,不看大夫人,她就不知道大夫人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万一用眼神示意她端药过去,她站着不动,那是找死。   丫鬟小心翼翼的抬眸,见到却是大夫人满是寒冰的眸底,带着一股嗜血杀意,丫鬟背脊一阵阵发凉。   三太太这回真的惹怒大夫人了。   大夫人管家权被夺,府里姑娘又出了事,老太太被气的吐血,大夫人心底是高兴的,二太太闪了腰,府里根本就没一个能管事的,没想到老太太让四姑娘管家,大夫人当时就气的嘴皮直哆嗦,要不是四姑娘,大夫人何至于会落到这般地步,说看她能把侯府管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四姑娘一出手就把几个大管事的给办了,要知道那都是大夫人的心腹啊,大夫人心底的怒气再升一层。   后来三太太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接管了侯府。   三太太可不比四姑娘心软,一出手,就将那些心怀不轨的管事的给发卖了,无疑是断了大夫人几根肋骨。   大夫人原是想破坏喜宴的,可是这回来的官员实在是太多,她不敢下手,因为老太太最顾及侯府名声,要知道是她,这一次绝对会休她回门的。   她一直派人盯着喜宴,知道四姑娘准备了药包要送给老太太她们,大夫人就吩咐丫鬟去告诉药房管事的一声,本来计划天衣无缝,药包到了三太太手里,谁想碰到二太太那个爱拈酸吃醋的倒霉蛋,替三太太遭了一回罪。   更没想到三太太会咽不下这口气,逼迫厨房管事给大夫人下毒,瞧大夫人的样子,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了。   可是咽不下去又能如何,出不了沉香院,能把三太太怎么样?   大夫人紧紧的抓着紫檀木雕花铜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目光落到镜子里自己身后那烧的正旺的炭炉上,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拿药来,”大夫人心平气和的吩咐道。   丫鬟有一瞬间的错愕,大夫人不生气了?   这不可能。   东苑,二太太躺在床上,对着妆花镜左瞄右看,红疹又消退了不少,她心情也好了很多。   准确的说,是听到大夫人也长了红疹,她心情才好的,唯一郁闷的是,三太太没有起,自己替她遭了回罪,她怎么就没长呢!   丫鬟站在一旁,笑道,“听丫鬟说,大夫人脸上长的红疹密密麻麻的,还肿了起来,可比太太前儿严重的多。”   二太太听了,重重的冷哼一声,“那是她活该!也不看看自己,都被禁闭在沉香院了,也失了老太太的心,还想害人,活该!”   害人就害人,知道药包到了她的手里,也不知道提醒一声,哪怕使个眼色,她怎么也会还回去的,结果眼睁睁的就看着她遭了罪,这口恶气,二太太心里能舒坦了才怪呢。   二太太坐在那里,琢磨着怎么也要让三太太也起红疹,这样大家才一样,不过转头一想,以大夫人的心性手段,三太太能讨到好处才怪呢,她乐得瞧好戏。   松鹤院内,老太太也听闻了大夫人脸上起红疹的事,老太太只皱了皱眉头,一句话也没说。   对于自己挑选的三儿媳妇,她知道,不惹她,万事都好,惹到她,这口气横竖也要出了的,便是她说情也没有用,何况她都没打算说情。   大夫人确实该给些教训,都禁足了,还那么不安分。   玲珑苑,厨房。   安容和沈安溪还在忙活酒水提纯,从午时一直忙起,几近日落方才弄好,累的两人直叫委屈。   出了厨房,看着天边绚烂的云霞,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沈安溪,揉着脖子肩膀,一脸憋闷道,“四姐姐,下次大伯父还使唤我们提纯酒水,咱们就装病吧,不然再弄一次,估计就真病了。”   安容努着鼻子,重重的点头,“绝对没有下次了,酒坊即将开张,还不能等几日再喝么?”   沈安溪点点头,笑道,“二哥最会偷懒了,借口大哥一定要他去琼山书院,就把置买酒坊的事丢给了爹爹,也不知道谈妥了没有,我回去看看。”   沈安闵原不打算去琼山书院的,可是一想到不去的话,就得独自一个人去买酒楼,他心里更没有底,所以果断去了琼山书院,麻烦棘手的事丢给了他爹,这绝对是亲儿子。   沈安溪走后,安容吩咐小厮把酒水送前院去,海棠也跟去,府里事多,居心叵测的人更多,这酒水又是送进宫的,务必保证安全无虞才行。   等弄好这些,安容迈步进玲珑阁。   上楼的时候,安容眉头皱了一下,觉的小腹隐隐有些坠胀,腰还特别的酸。   芍药跟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她,问道,“姑娘怎么了?”   安容摆摆手,“可能是累着了,不碍事,有回信没有?”   最后一句,安容问的有些小声,脸颊还有抹红晕,她不应该期盼一个男子的回信。   芍药轻摇了摇头。   嘴角轻撅,心中对荀止有些怨念,姑娘回信都好半天了,怎么就没回信送来呢,姑娘都等着急了!   安容略微有些失望。   待她上楼,沐浴用水都准备好了,也放了药材,安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起来时,晚饭也摆好了。   用过饭后,安容在屋子里溜了会儿食,便去书桌那儿看了会儿书。   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秋菊、冬梅频频张望过来,眸底带着纳闷疑惑之色。   芍药站在一旁,帮着研磨,瞧了两人这样神情就不大高兴了,姑娘走神,你们有什么好奇的,指不定心里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芍药眼珠子一转,凑到安容耳边嘀咕了两句,安容眉头轻皱了两下,随即嘴角弧起一抹淡笑。   提笔沾墨,安容唰唰唰写下几个药名,递给芍药。   芍药笑的合不拢嘴,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小心叠好,在秋菊、冬梅注视下,塞怀里去了。   夜,温凉沉厚。   安容才打了个哈欠,丫鬟就催她早些歇息,安容也扛不住了,起身朝床榻走去。   忽然,肚子又轻疼了一下。   安容眉头皱紧,再细细感触时,好像方才那是错觉一般。   安容无奈轻笑,她可能是真累了,需要好好歇息一番了。   今晚是芍药值夜,待安容睡下后,几个丫鬟就都下了楼,芍药临睡前,还抱着她的梳妆匣,傻傻的笑了好一会儿。   那梳妆匣里放着的是那天她从李将军府戴回来的头饰,她怕有那心怀叵测的人害她,所以央求安容给了她一把小锁,把头饰锁在柜子里,放楼上藏着。   每天她都要看上一两遍才放心。   对此,安容除了无奈轻笑,也没别的表情了。   本来很困乏的安容,上了床之后,愣是睡不着了,倒是芍药的呼噜声早早的就传了来,绵长、匀厚,让安容着实羡慕了一会儿。   安容在给自己把脉,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肚子一会儿一会儿胀疼呢,这不应该啊。   她往有人给她下毒上想,可是今天她一直和沈安溪在一起,要是下毒的话,不应该只有她一个人觉得疼。   还没等安容把好脉,她一张脸就涨成了紫色,双眉陇紧,身子揪疼成了一团。   安容想喊人,可是还没等她喊出口,她清晰的感觉到,两腿之间有一股热流流窜过。   安容哭笑不得。      第一百九十六章 烧死      前世真是离自己太久了,久到有些事都淡忘了,忘了前世的她会痛经!   半年前,她来了初潮。   之后,再没有来过。   也是这个冬天,她来了第二次葵水。   是不是今天,安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现在她肚子很疼。   安容唤了两声,睡的很熟,做着美梦的芍药压根就没有听见她的轻唤。   安容咬了咬唇瓣,她想起前世初潮来的时候,闹的整个内院都知道她长大了,羞愧的她几天都没有出屋子。   这会儿夜深了,安容不想自己肚子疼的事惊动老太太,连芍药她都不想惊动,可是衣服脏了,不换下来,她今晚是不用睡了。   安容咬了咬牙,掀开被子起床。   屋子里炭炉烧的暖暖的,安容披了件衣裳,就朝屏风后走去,那里有铜盆和热水。   安容刚要退下亵裤,这才发觉没有准备卫生棉。   前世用惯了卫生棉,再用现在的,她用不习惯,更从心底里排斥。   安容想了想,去拿了两块干净的棉帕来。   褪下亵裤和绣着小兰花的内裤,安容用纱巾沾了热水,才拧干。   忽然,窗户吱嘎一声响,一阵冷风蹿了进来,冻的安容一阵哆嗦。   安容再睁开眼睛时,眼前赫然站在一个挺拔的身影,呆呆的看着她。   闪烁的烛光下,那雪青色的面具是那么的耀眼,还带了一丝神秘莫测的气息。   “啊!”安容先是一怔,反应过来自己下身身无寸缕时,她脸红脖子粗。想也不想,就惊叫出了声。   这声惊叫,有些歇斯底里,带着愤怒、委屈、羞涩。   正做着美梦的芍药,直接被吓醒了,她听见砰的一声响,瞌睡虫顿时吓没了。   赶紧掀了被子去床上看一眼。没有看到安容的人。才去屏风后,瞧见安容裹着衣裳蹲在地上,芍药有些懵怔。   觉察屋子里有些冷。   芍药才发觉窗户开着。她饶步过去关窗户,却发现地上有几十张花笺,精美绝伦。   芍药就更不解了,回头看着安容。“姑娘,你没事吧?”   安容蹲在地上。死死的咬着唇瓣,她想死了算了。   她为什么要今天来葵水!   他为什么要今晚来玲珑阁!   她好想掐死他!   安容眼泪巴拉巴拉的往下掉。   芍药不知道安容在哭,她心底怕的要死,这大晚上的。姑娘不在床上睡觉,却蹲在地上,死都不起来。怎么觉得渗的慌,不会又遇到鬼了吧?   听到安容带着抽泣的呼吸。芍药眼珠子瞪圆,要蹲下问安容怎么了,才发觉放在地上的裤子上有血迹。   芍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不就是来葵水了吗,芍药笑道,“姑娘,这是好事呢,说明姑娘又长大了一些。”   安容哭的更凶了。   屏风外,有好些脚步声传来。   喻妈妈迈步过来,眉头皱的紧紧的,低声问芍药道,“姑娘怎么了?”   芍药捂嘴笑,“还是跟之前一样,姑娘被自己的葵水给吓哭了。”   芍药还记得半年前,姑娘第一次来初潮的时候,吓的脸色苍白,还以为自己要不久于人世,哭的那个惨啊,着实被她们笑了一回,没想到半年过去了,姑娘又这样了。   喻妈妈听了心一松,笑对身后的秋菊几个道,“没事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秋菊、冬梅打着哈欠,甚是无语,姑娘胆子可真是小。   安容蹲在地上,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了,也没有否认芍药的话,她能说自己屋子里刚刚进来了一个极其讨厌的人吗?!   让喻妈妈和芍药出去,安容很迅速的穿好裤子,抹干眼泪。   迈过屏风,安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明天我要喝鸽子汤,把小七小九给我炖了!”   说话声有些咬牙切齿。   芍药懵了。   喻妈妈有些怔住,姑娘不是很喜欢小七小九吗,就算要喝鸽子汤,府里又不是没了,怎么就非得吃小七小九啊?   芍药刚要问为什么,却听到楼下传来秋菊的惊呼声。   “姑娘,不好了,府里着火了!”秋菊噔噔噔的上楼,扯着嗓子喊。   安容心一惊。   喻妈妈便迫不及待的问,“好好的府里怎么会着火,哪里着火了?”   秋菊轻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瞧方向,像是西苑。”   喻妈妈望了安容一眼,赶紧去回廊上,眼前是滔天的大火,将整个夜色照的如同白昼。   “是西苑,姑娘,是西苑着了大火,”喻妈妈大叫道。   与之遥相呼应的是远处丫鬟婆子的惊叫声:走水了!   安容看着那漫天的火势,心揪成了一团,迈步就要下楼,芍药拿了大红斗篷帮安容盖着。   喻妈妈拦下安容,不要她去,安容双目赤红,她一定要去。   喻妈妈没辄,可是来葵水时,切忌冻着,安容要是不穿戴暖和了,她死也不让开路。   安容胡乱的由着丫鬟帮着她穿衣,三千青丝只用天蓝色锦绳绑着,披着斗篷,噔噔噔的就下了楼。   西苑大火,整个侯府都惊动了。   老太太听说被烧掉的是西苑正屋,当即就晕死了过去。   安容赶到西苑的时候,整个西苑都被大火包围着,火势漫天,丫鬟婆子的泼水,压根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安容能听到屋子里有丫鬟的惨叫救命声,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尤其是一旁还有丫鬟婆子在喊,三太太还在里面。   安容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被烧的是正屋,那是三婶儿的屋子!   这么晚,三婶儿不在屋子里睡觉。她能在哪儿!   “快去救三婶儿!”安容扯着嗓子喊。   拎着水桶路过的婆子摇头道,“四姑娘,火势太大了,根本就进不去,三太太怕是……。”   婆子不敢说三太太怕是已经归天了,见安容的脸色唰白,赶紧去拎水救火。   安容双眼滞住。漫天的大火渐渐的模糊。   最后。安容倒在了芍药的肩膀上,再无所知。   待安容醒来时,她已经在自己的玲珑阁了。睁开眼睛,第一眼瞧见的是柳大夫,安容还微微一愣。   随即又想起那场大火,和歇斯底里的救命声。安容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海棠在一旁。赶紧道,“姑娘,你别哭,三太太没事。”   安容起先没听见。海棠又说了一句,安容抬眸看着她,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欲落不落。   “三婶儿真的没事?”安容轻声问道,她不敢相信。   海棠点点头。   芍药受不了海棠那闷葫芦嘴。巴拉巴拉倒豆子道,“起先大家都觉得三太太葬身火海了,六姑娘和姑娘一样都哭晕了,没想到在不远处,三太太和丫鬟必兰晕倒在假山旁,衣裳有些烧坏了,但是人没事。”   安容忙擦干眼泪,“西苑如何了?”   芍药摇摇头,“西苑正院成炭火了,丫鬟烧死了七八个,东西也都没了。”   芍药想不明白,三太太和必兰怎么就逃出了火海呢,听丫鬟婆子说,三太太的屋子火势是最大的,别的地方好歹有炭,三太太的屋子都成了灰。   安容听说丫鬟烧死了七八个,心底微痛,但是想到三婶儿没死,她心底又好受了很多。   柳大夫站起身来道,“四姑娘是悲痛欲绝,加上劳累才会晕厥,方才我瞧过了,四姑娘配置的祛疲劳的药很有效,对身子大有裨益,只是这几日还是不要用了,我给你开几副调理身子的药,歇养几天就无碍了。”   柳大夫是笑着说完的,安容一张脸红成了晚霞。   海棠领着柳大夫去写了药方,然后送他下楼。   安容掀开被子要下床,喻妈妈拦了她,但是拦不住。   松鹤院,老太太勃然大怒。   桌子拍的砰砰之响,老太太气的手都在颤抖,“你再说一遍,西苑是怎么着火的?!”   三老爷站在下面,一脸憔悴道,“是火油,正堂、内屋都被人洒了火油,一把火烧没了。”   老太太气的喘不过,“我是问你哪来的火油?!”   三老爷摇摇头。   他不知道。   侯爷在一旁劝慰老太太道,“娘,你先别急,三弟妹她们都没事,守院的婆子根本就没有瞧见有人拎着火油进正院,而且能一把火烧掉西苑正院,要的火油绝对不止一桶两桶……。”   守院婆子自己的女儿都被火给烧死了,她不可能替人隐瞒。   老太太双目赤红。   “堂堂侯府西苑,就这样被人一把火给烧了,只知道是有人泼了火油,放了火,却不知道是谁,你这个侯爷是怎么当的?!你这个西苑正主怎么当的?!”老太太气的把手里的佛珠给砸了出去,直接砸在了三老爷身上。   一想到三太太差点就被人烧死了,老太太就一肚子火气,不吐不快。   三老爷何尝不是,他昨儿下午帮儿子去买酒坊,回来去了趟琥珀苑,心情不错的他,跑去外书房和侯爷喝酒去了。   两人多喝了些酒,就趴桌子上睡着了,要不是下人急急忙来禀告,西苑着火了,他估计得早上才醒。   看着西苑成了一堆炭火,冒着刺鼻的烟灰,要不是被侯爷拦着,三老爷都冲进去了,想把三太太挖出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损失      怕三老爷发狂,侯爷一把将他打晕了,醒来时,他见到的是三太太和沈安溪。   两人眼眶通红,抱着他哭的肝肠寸断,三老爷还以为三太太已经死了,一个大男子竟然哭了。   三老爷想到嫡妻差点被烧死,他就愤怒的想杀人,可是是谁放的火,他不知道。   查了半天,也只知道有人泼了火油。   最近侯府事忙,也不知道是谁趁乱将火油弄进了府,而且对三房下手。   三老爷才回来,离京两年的他,压根就没得罪过什么人,三太太就更是了,她都两年多没有和京都贵夫人交流了,就最近几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和谁都只来得及说三两句话啊。   没道理有人要害她,而且最重要的是,西苑里里外外都是她的心腹丫鬟婆子,都是从任上带回来的,被人收买的可能性极小。   而且有好些不是被烧死就是烧伤,显然不是西苑的人所为。   不管三老爷说什么,老太太就一句话,不查出谁是纵火者,他就别认她做娘!   侯爷和三老爷连连称是,便是没有老太太吩咐,这口窝囊气,两人也忍不下去。   安容站在屏风处,听着屋子里说话声,眉头轻陇,清秀绝美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寒意。   前世,三叔三婶儿虽然没在京都,在三叔倒霉之前,可以说的上是顺风顺水,在京都人缘也是极好,三婶儿更是没有和谁红过脸,这一次回来,怎么可能有人会下毒手害她,而且是放火!   安容忍不住往大夫人身上想,内院,除了老太太,只有她有那个本事悄无声息的买通人手去放火油烧院子。   而且昨儿白天,三太太才以牙还牙让大夫人脸上长满红疹,前世无冤无仇,她都害的三房家破人亡,何况今生还结了仇怨。   安容一想到昨天那场大火,她就忍不住心愧难安,她只是不忍心三叔受难,三房没落,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日,已经连累三房遭了两回难了。   冰雹之灾,马车差点翻下山崖。   昨儿,三太太险些被人烧死。   这些都是前世没有过的事。   安容心中有些恐慌。   她怕自己好心办坏事,这个世上充满了太多的未知,不会因为她是重生,就格外的关照她。   这一世,已经和上一世天差地别了。   安容捏紧拳头,她以为自己能护她们周全,可事实呢,遇到这些苦难时,她根本就无能为力。   这一刻,安容想拔掉侯府那些祸害。   不再是阻止她们犯错,不给她们机会犯错,有些人,你不斩草除根,她迟早会春风吹又生。   安容心底第一次有了杀人的想法,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她便觉察到手腕有一股刺疼。   安容微怔。   低头去看手腕,她发觉木镯大了一分,明明刺疼,木镯却变大了,好像用力能拽下来一般。   安容心上一喜,赶紧试了试,可惜还是不行。   安容有些失望。   对着木镯有些发呆,世上居然有木镯能变大变小。   当初那么小的镯子能戴手腕上去,今儿又变大了,太神奇了。   要是再大一些,估计就能弄下来了,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安容在走神,却没发现三老爷走了过来。   三老爷瞧见安容,脸色有些苍白,尤其是听丫鬟说她夜里赶去西苑,瞧见漫天火势,悲痛欲绝的晕了。   三老爷拍了拍安容的脑袋,轻叹道,“你三婶儿没事了,只是虚惊一场,倒是老太太昨儿怕是吓坏了。”   安容点点头,她会陪着老太太说话的。   三老爷这才迈步出去。   安容迈步进屋,瞧见老太太脸色没有昨天的好,安容请了安,心疼的问道,“祖母,你没事儿吧?”   老太太朝安容招手道,“祖母倒没什么事,只是昨儿受了些惊吓,瞧见你三婶儿就放心了,倒是你,气色没有昨儿瞧见的好,我听丫鬟说,你来了葵水,怎么又吓哭了,祖母不是告诉过你,那是好事,怎么好端端的撒起了花笺?”   安容一脸羞红,尤其是四下丫鬟婆子低低的笑声,安容越发觉得脸火烧火燎的。   谁撒花笺了?谁撒花笺了!   那不是她的花笺好么,是别人的!   天知道他会抱着一锦盒的花笺来玲珑苑,结果遇到,遇到她尖叫,他吓的转头就跑,结果一时没注意,撞到了窗户上,手里的锦盒摔了。   掉进玲珑阁里的花笺,还是风吹进来的,一大部分吹的玲珑苑到处都是。   偏那花笺还是青玉轩最精致的花笺,一两银子才十张!   一大清早的,丫鬟婆子什么事都不做,就专门捡花笺去了,还说那是她不要丢弃的。   安容很心塞。   她很喜欢收集花笺,同样有很多大家闺秀喜欢收集花笺,就是那些花笺,她都没有几种啊,买不到啊,而且那些撒的到处都是的花笺似乎都是新出的,她很想要。   偏又不好跟丫鬟婆子说,昨儿夜里先是哭,又是吓晕,本来已经很丢脸了,指不定还会被人以为脑子有毛病,没事喜欢撒花笺呢。   安容又羞又恼又无奈,只能撒谎了,“那些花笺是我不小心掉的,昨儿夜里我找东西,发现早先买了不少花笺,时间久了给忘记了,谁想到一阵风吹来,我急急忙去关窗户,不小心夹了下手,手里的锦盒就摔了……。”   安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就跟蚊子哼似地,“我不是因为葵水吓哭的,是因为花笺没了……。”   老太太哭笑不得。   花笺没了还可以再买,就算贵了些,又不是没有了,怎么就哭成那样了,这得多么的喜欢那些花笺啊?   老太太望了孙妈妈一眼,孙妈妈会意一笑,轻点头颅。   安容怕老太太还说花笺,她就忍不住想起昨夜窘迫的一幕,她会忍不住去挠墙,忙转了话题道,“祖母,三婶儿的院子烧了,三婶儿住哪儿?”   提起西苑,老太太的脸就沉了下去,“纵火犯还没有查到,他能放一次火,就能放第二次,人不抓到,住哪儿都不放心。”   这话说的确实是,杀人放火最是恶劣,尤其是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放的火。   一般人纵火行凶,都是先烧的屋外,西苑明显是从屋内烧起的,这才是最叫人担心的,说明三太太屋子里有内鬼啊,尤其是这个内鬼还瞒过了那么多人的视线,往西苑抬火油,居然没人发现。   不过西苑总是要修,一想到西苑正院,老太太就头疼。   孙妈妈在一旁道,“西苑就正院被烧了,旁边的院子倒还好,三太太住琥珀苑,六姑娘搬后面的小跨院住,等西苑重新建好,再搬回来。”   老太太点点头,问道,“西苑损失如何,三太太那些陪嫁都烧没了吧?”   孙妈妈轻摇了摇头,“听三太太说,东西都还好,之前回侯府,浑身是伤,也没来得及收拾院子,贵重的东西都还摆在库房里,原想等忙过了大姑娘出嫁,得了空闲,好好把库存的东西都拿出来,谁想就被烧了……。”   孙妈妈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庆幸最近府里事多,让三太太忙的脚不沾地,不然那些陪嫁物什,只怕一把火全给烧光了,便是现在,三太太的陪嫁也烧掉了一半了。   不过听说必兰晕倒在假山旁时,手里还抱着三太太的梳妆匣,那里面都是三太太这些年的积蓄。   如今西苑重建,没个万儿八千的,怕是难恢复以前的光景。   这笔钱,西苑出的冤枉啊。   三太太如今管着家,这笔钱要是从公中拿,过些时日四房五房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就怕会闹腾起来,便是二太太那里,也不会同意。   这个年不好过啊。   从松鹤院出来,安容朝西苑走去。   烧了一夜,这会儿还能瞧见正院在冒烟,好好的一个西苑仿佛一下子就萧条了。   安容从小道去琥珀苑,还没有进院子,安容就瞧见了沈安闵,他神情有些憔悴,不过见到安容时,眼前一亮。   沈安闵快步走近,安容纳闷道,“二哥,你不是在琼山书院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沈安闵朝西苑看了一眼,眸底有抹寒意道,“一大清早,我就听说西苑出了事,就赶紧回来了。”   安容点点头。   沈安闵瞧了眼芍药,芍药撅了撅嘴,正要后退,就听沈安闵道,“安容,你能不能给我一盒舒痕膏?”   安容微微一愣,“二哥,谁烧伤了,是三婶儿吗?”   沈安闵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娘虽然衣服烧了些,却没有烧伤,我是替荀大哥要的舒痕膏。”   安容一听是荀止,二话不说,就两个字答复,“不给。”   说完,又觉得太生硬了,便补充了一句,“给别人用可以,他不行!”   沈安闵错愕的看着安容,一脸不可置信,“为什么?”   “我讨厌他!”安容气急败坏道。   沈安闵扭了扭眉头,颇有些为难,“可是他昨儿才救了我娘一命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安容猛然抬眸,秀眉一皱,“你说什么?”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得罪      沈安闵扯了扯嘴角,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道,“昨儿要不是有他,我娘估计就真的被大火烧死了,二哥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行不行?”   沈安闵纳闷呢,荀大哥怎么着安容了啊,他们压根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吧,怎么就惹到安容了呢?   莫非是上回抱了她一下?   可那也是救她啊,情急之下总顾不到那么多,安容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啊。   安容憋闷、气愤,恨不得去撞墙。   怎么又是他,这厢差点把她活活气死,那边又救了三婶儿,又对侯府有恩了,这叫她怎么办,回头还如何面对人家?!   可是要是没有他,三婶儿没准就真的没了。   安容很矛盾,一边想杀了他,一边又对他心存感激。   最后一扭头,安容望着沈安闵问道,“你确定是他救的三婶儿?”   沈安闵点点头,“我确定,娘说他戴着雪青色面具,穿着雪青色衣裳,气质偏冷,不正是荀大哥吗?”   安容确定是他无疑了。   从玲珑苑出去,正好西苑着火,他顺带救下三婶儿合情合理。   安容想,昨晚要不是那样的情形,他估计会在玲珑阁多待一会儿,那样就救不了三婶儿了。   这一切似乎有些……冥冥注定?   可是她要怎么办,沈安芸不过被人抱了一下,都定了亲了,她都被看光了!   就算当时只有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她只要一想到,心里就怪怪的,她想打人。   安容越想脸颊越是绯红,心底忍不住想,昨儿夜色很深,屋子里烛光也不亮堂,他或许什么都没瞧见呢?   沈安闵望着安容,希望她能改变主意,可是见安容面似桃花含春露,就更讶异不解了。   芍药站在一旁,实在憋不住道,“二少爷,你忘了么,四姑娘没有舒痕膏了,还欠荀少爷一万两银子的舒痕膏呢,柳大夫那儿没有药材了,等送来要到开年了。”   沈安闵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不过救命之恩不报心里不舒坦啊,送别的东西,他还真不知道送什么,人家随随便便就给安容送了两万两来啊,“我去找大哥,大哥那儿应该还有剩的。”   虽然用剩下的送人有些于礼不合,可是人家急着要呢,毕竟那是脸,他想瞧瞧救了安容,又救了他娘的人长什么模样。   沈安闵不多耽搁,火急火燎的又赶去了琼山书院。   安容则迈步进屋。   屋内,三太太靠在大迎枕上,脸色有些苍白,正用帕子捂着嘴,一个劲的咳嗽。   沈安溪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清澈水灵的双眸此刻有些红肿,像是哭了许久的样子。   丫鬟端了药碗过去。   沈安溪忙站起来接了药碗,要喂她娘。   三太太笑着摆摆手道,“药先凉一会儿,一口一口的喝,能苦死个人。”   说完,又问丫鬟,“那些丫鬟都安葬了没有?”   必兰哽咽着嗓子,点点头道,“依照太太的吩咐,都抬出去,寻了上好的棺材埋在了一起,也都给他们家送了三十两银子去。”   那些都是她们的好姐妹啊,可以说是一起玩到大的,昨儿要不是她值夜,睡的浅,指不定和那些丫鬟一样丢了命了。   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了,从任上回来,她们两次险些丢命了,想当初,她们是多么盼望着能早些回来。   早知如此,她们宁愿在任上吃苦受累,总比没了命好。   想着,必兰扑通一声跪下,抽泣道,“太太,你可得给墨兰她们做主啊,她们死的冤枉!”   三太太眼眶也红了起来,眸底更是冷寒一片。   昨天,被肆虐的大火包围,纱帐窗帘全部是火,就是想冲出去都不行,呼救也没人听见,那种绝望和害怕,谁能明白?!   三太太自问自己做人不算太失败,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个险些被人烧死的下场,这口恶气,她这辈子都咽不下去!   纵火之仇,她必报无疑。   必兰得了三太太得答复,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离开时,瞧见安容,又福了福身子。   安容近前给三太太请安,三太太朝她一笑,却忽然咳嗽了起来,忙用帕子捂着嘴。   安容忙道,“三婶儿你还是先喝药吧,有话一会儿再说。”   三太太笑着点点头,接了药碗道,“昨儿一场火,连累你大晚上的歇不安稳,听丫鬟说,你也吓晕了,怎么不好好在屋子里歇着,三婶儿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凉。”   三太太眸底写满了疼爱,她觉得安容真像是她嫡亲的女儿,昨儿醒来听说了安容因为她屋子着火,哭晕了过去,她是又感动又心酸,要不是丫鬟拦着,身子骨又架不住累,她早去玲珑苑了。   昨儿萧湛破窗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浓烟密布,她和必兰差点呛晕过去,等救出去后,萧湛把两人放下就走了。   两人体力不支,就直接晕倒了。   要知道,着火的时候是夜里,两人身上原本只穿着单衣,后来为了冲出火海裹了斗篷,可也抵不住寒冬腊月的刺骨的寒意,这不就着凉了。   想到方才,她和闵哥儿说昨儿救她的人是谁,闵哥儿很激动,说那人还救过安容。   就是那给安容送银票的土豪,这样的人,夜深了不休息,怎么跑侯府来了?   三太太不是没怀疑过那人是纵火元凶,第一眼见到时,就当他是放火的,后来才知道是救她的,都没来得及道谢,他就走了。   若是有意放火,还救她做什么?   抛开这些,三太太一口把那苦兮兮的药饮尽,沈安溪就端了漱口的茶水到嘴边,三太太赶紧漱口,又吃了一口安容喂的蜜饯,这才将嘴里的苦药味儿给压下去。   等三太太吃完蜜饯,安容才开口说话,“三婶儿,昨儿夜里着火之前,有什么不寻常没有?”   三太太摇了摇头,“跟以往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像那火忽然就起了,而且火势之大,压根就不给人救的机会。”   沈安溪站在一旁,脸皮蹦的紧紧的,“听丫鬟说,屋子里的门都上了栓子,窗户也都关的紧紧的,守门婆子也没有瞧见有人爬窗户进出,那纵火的人像是屋子里的,可是那火大的,屋子里的人压根就没两个人活着,要么就烧伤了。”   三太太靠在大迎枕上道,“许是从屋顶倒的火油。”   除了这个解释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了。   屋子里丫鬟婆子都抬头往上看,身子有些哆嗦,昨夜那场大火,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是什么样的人会派人拎着那么多的火油进侯府,不烧侯爷,专挑三太太的住处烧?   而且真有那样的本事,直接潜进屋,一刀了结了三太太不更便宜?   几人在屋子里猜测会是谁放的火,各种各样的揣测,最后都被一一否决。   外面,有丫鬟进来道,“太太,二太太去了松鹤院,说是西苑着火,您又病了,无法打理内院,她正巧有空……。”   丫鬟禀告的时候,脸上带了些怒气。   二太太太过分了,三太太受了惊吓,这会儿还卧病在床呢,她非但不来关心一两句,却跑去老太太跟前抢管家权!   要知道,三太太管家,她们这些西苑的丫鬟日子好过啊,大厨房不敢克扣她们的用度,送来的食材只多不少,厨房的婆子高兴,她们吃的饭菜就好。   而且走出去,就有人巴结讨好,这些日子,就是院子里扫地的丫鬟都得了不少得好处了,谁都不希望三太太没了管家权。   三太太眉头皱陇。   沈安溪臭着张脸,反正她是不喜欢二太太。   安容脸色也有些铁青,府里这些人感情都淡的很,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情义什么的都抛诸脑后,等到哪天需要你的时候了,又是姑嫂姐妹情深了。   安容打心底里鄙视这些人。   安容知道老太太也是极其厌恶这样的人,更不担心她会把管家权交给二太太,若是要交的话,早前就交了,何必等到现在?   从琥珀苑出去,刚到一个岔道口。   安容便瞧见了气急败坏的二太太带着丫鬟走过来,安容顺势往旁边假山旁一躲,二太太没有瞧见她,走了几步后,不顾身边丫鬟的劝慰,破口大骂。   “她就是偏心,我不也是侯府的媳妇,就因为是庶媳,就不将管家权交给我!她宁愿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自己处理内院事务,也不怕累的吐血,撒手人寰!还要我帮她纳鞋,还是千层底的,也不怕没那福气,走路摔死!”二太太口没遮拦,越想越是来气。   她说她闲,只是不想老太太觉得她一心就惦记着侯府的管家权,她倒好,夸她针线好,让她闲了给她纳双鞋,最好还是千层底的,舒适、结实、耐穿。   她不是有两个好媳妇吗,怎么不叫她们做?!   二太太一路走,一路气,最后骂怎么那场大火没把西苑全烧了个干净,看老太太还能指望谁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辛苦   安容听得脸阴测测的,浑身气的颤抖不停。   芍药站在一旁,有些哆嗦,二太太平时和三太太说笑起来,妯娌间亲厚有加,没想到四下无人时,她会是这样,心也太狠了吧,居然咒老太太摔死,还怨恨三太太命太大。没有被火烧死。   西苑的火不会是她派人放的吧?   芍药觉得极有可能,三太太一烧死,老太太悲痛欲绝,身子骨肯定会急转直下,管家权肯定……那也是交给姑娘啊,莫非下一个她要害的就是姑娘?   安容双拳紧握,牙齿磨的咯吱响。   她想侯府的管家权,只要她活着,这辈子她就是妄想!   躲在假山后的安容,很想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和二太太正面对上,让她知道,方才那番话她全听见了。   安容还没来得及出去,那边来了一个小丫鬟禀告二太太道,“二太太,四太太给你送了信来,说是不用三五日,她就回来了。”   二太太嘴角弧起一抹笑来,“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七八日呢。”   小丫鬟把信送上,二太太迫不及待的打开。   横扫了两眼后,二太太眉头陇紧了。   一旁的丫鬟便问道,“太太怎么了?”   二太太把信纸叠起来道,讥讽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打听打听侯府最近怎么样了,再问问朝廷有什么好的空缺,她也不想外放了。”   丫鬟皱眉道,“不过三五日就回来了,府里事那么多,三言两语怎么说的清,就那么等不及了?”   丫鬟是担心天太冷,写太多字,冻着了二太太。   二太太斜了丫鬟一眼,笑骂道,“你懂什么,外放的官员那么多,你知道为什么路途那么远,都要回来吗,说是为了尽孝,一家团圆,可又有几个是真有孝心,还不都是有所图,朝廷提倡以孝治国,兄友弟恭,老太太也喜欢,越是乖顺听话,侯爷越是会不遗余力的帮他,打听清楚了,才知道这一年来,老太太的喜好变了没有,这是要投其所好呢。”   丫鬟似懂非懂的点头,拍马屁道,“不知道这次四太太回来,给太太带了什么礼物回来,去年的貂皮斗篷,漂亮极了,送给您的可比送老太太的好多了,只可惜……。”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等她们走远,芍药撅了嘴道,“二太太的貂皮斗篷不是她娘家送的么,怎么成四太太送的了?”   安容冷哼一声。   她想起今年年初的元宵花灯会,大家一起去街上玩,二太太披着貂皮斗篷,那光滑柔顺的皮毛,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二太太说那是她娘家送的。   二太太的娘家会送她那样的貂皮斗篷,谁信?   谁都知道二太太那是在找借口,有些不便说的,都往娘家,往陪嫁上说。   没有人会刨根问底。   安容以为是谁有求于二老爷,没想到居然是四太太送的。   只可惜,那件貂皮斗篷穿去逛花灯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了火星子,烫了个不小的洞,她还记得二太太当时的抓狂样儿。   打那以后,那件貂皮斗篷就没再见二太太穿过。   想起四太太过不了几天就要回来,安容就有些头疼,四太太是那种看似温和,说话也轻声轻气,但是说话一针见血,杀人不用刀的人物。   前世,二老爷继承了她爹的爵位,大房没有分之外,其他几房都分了,其中四房分到的东西最多,在朝堂上,二老爷也帮了四老爷不少。   没想到,私底下,二太太和四太太的关系会这么的好。   “四太太回来,老太太没准儿会把管家权交给她,”芍药轻叹道。   安容勾唇一笑。   如今的她,在祖母和父亲心目中地位举足轻重,她说什么话,祖母和父亲都会听的进去,不会像前世那样认为她是胡搅蛮缠。   这一世,管家权只能放在她信得过的人手里。   若是可以,她不想四房留在京都。   安容迈步回玲珑苑,转身时,芍药提议把方才二太太说的话告诉老太太。   安容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芍药再不敢吭声,她忘了老太太切忌动怒。   那些不孝顺,不消停的人会无所顾忌,四姑娘却是记在心上的。   刚迈步进玲珑苑,安容就闻到一股香味,她深深的嗅了一口。   “这是什么汤,这么香?”安容笑问道。   喻妈妈端着托盘走过来,笑道,“是姑娘昨儿要喝的鸽子汤,放了冬虫夏草。”   芍药听的一惊,忙问,“喻妈妈,你不会真的把小七小九炖了吧?”   喻妈妈拉了脸,皱眉道,“姑娘吩咐的,做奴婢的必须照着办,有什么真不真的?”   芍药两眼望着那汤盅,有些泪眼婆娑。   那么可爱的小七和小九啊,怎么就给炖汤了呢。   他们的主子才救了三太太一命啊,姑娘却吃人家的鸽子,太狠心了!   芍药擦了擦眼角,替雪团可怜,没了小七小九,它以后就孤单了。   喻妈妈见芍药那样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腾出一只手递给芍药道,“这是小九脖子上的银链子,你拿去洗干净了。”   瞧见那熟悉的银链子,连安容都看不过去了,心有些揪疼。   “埋了吧,”丢下这一句,安容迈步上楼。   芍药哀怨的看了喻妈妈一眼,怎么就那么听话呢,小七小九怎么得罪姑娘的都没人知道……   想到这里,芍药眼前一亮。   昨儿小七小九的主子救了三太太,显然是来侯府了啊,不然怎么救的三太太?   她睡的沉,姑娘都哭了她才知道,她就纳闷呢,姑娘连鬼都不怕,怎么会因为来了葵水吓哭,肯定是因为荀少爷!   小七小九是被他们主子牵连了。   可是荀少爷怎么姑娘了,姑娘会气的大哭啊,不会是调戏她家姑娘吧?   芍药越想眼睛睁的越大,最后都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了。   她可能真、相、了!   一般事情压根就没法让她家姑娘哭啊,敢调戏她家姑娘,那鸽子就不应该炖汤,应该红烧!   芍药在心底狠狠的骂着。   小七小九一个激灵袭来,差点没从萧湛手上摔下来。   萧湛望着手里的纸条,眉头皱的紧紧的。   若是细细看,还能发觉他耳根子通红,像是血玉一般。   信纸上写着:我家姑娘要炖了小七小九,以后别再让他们来了。   萧湛望着空中徘徊低回的小七和小九,眉头皱陇的紧紧的。   他只是去送花笺,顺带问下豆芽的事,谁知道她会……   原先的花笺,他是打算再以土豪的名义送的,谁想暗卫刚出门,就被外祖父轰了回来,送礼必须当面送。   他是‘被逼无奈’才会深夜去玲珑苑,现在好了,小七小九都险些被炖了喝汤。   萧湛很惆怅。   难道他又要重新换一身衣裳面具,重新认识她了?   可是豆芽的事怎么办?   萧湛正发愁,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荀大哥!”沈安闵惊呼道。   萧湛回头,沈安闵忙打马上前,一脸的喜出望外。   “我正打算去城东寻你呢,没想到会在半道上遇到你,”沈安闵兴奋道,随即作揖道,“多谢荀大哥救了家母一命。”   “举手之劳,”萧湛点头道。   沈安闵轻挠额头,笑的一脸感激不尽,“荀大哥的举手之劳,对小弟来说却是莫大的恩德。”   萧湛没有说话。   沈安闵纠结了一下,还是张口问道,“昨夜西苑起火,荀大哥怎么在侯府?”   说完,又赶紧加了一句,“我不是怀疑荀大哥,只是有些好奇。”   雪青色面具下,遮住了一张涨红的脸。   “路过。”   声音醇洌如泉,又轻似薄纱,仿佛风一吹,就消散了。   但是沈安闵却听见了,嘴角轻轻一抽。   西苑在侯府里面,从侯府路过,不是飞檐走壁么?   大晚上的……   还是带着面具的,多么容易让人想歪。   沈安闵假咳一声,慎重的看着萧湛,问道,“荀大哥,你路过西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纵火凶犯?”   萧湛眉头轻蹙,要说之前他只是怀疑,但是昨晚之后,他可以确定,武安侯府有密道。   萧湛望着沈安闵,沉眉问,“你对武安侯府了解多少?”   沈安闵看着萧湛,眉头扭了又扭,这话好奇怪,他打小就在武安侯府长大,就算离京也不过两年半,侯府变化最大的不过是四妹妹,其他人似乎都还好啊。   萧湛见他那质疑的模样,就知道他没听懂他的话,“我指的不是人,是府邸。”   沈安闵更迷糊了,府邸有什么好了解的,不就是个住处吗?   萧湛把手里的纸条捏成碎片道,“侯府纵火一事,我会查清楚的。”   沈安闵,“……。”   这是侯府家务事啊,怎么荀大哥查啊?   他又不是武安侯府的女婿,又是救他娘又是查案,是不是太辛苦了些?   沈安闵想到什么,身子一怔,莫非荀大哥夜探侯府就是查侯府吧?   他为什么要查侯府,侯府有什么错处吗?   沈安闵有些担忧了,总觉得荀大哥身上有股不寻常的气息。      第二百章 嘴硬      沈安闵想问,但是他不敢问。   沈安闵把舒痕膏掏出来,递给萧湛道,“我知道荀大哥急着要舒痕膏,四妹妹手里没有药材,欠你一盒,只能明年开春之后才能给了,这一盒是我找大哥拿的,用了两回,希望荀大哥别嫌弃。”   萧湛眼神微动,他的那一盒刚好用完,不知道如何开口要,没想到就送来了。   萧湛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接了,道了声谢后,轻挑眉头道,“为何欠我一盒舒痕膏?”   沈安闵扭眉看着萧湛,颇不解道,“你不是土豪吗,花了一万两买一盒舒痕膏?一共两万两,我让人送了一盒子去城东荀家,还差一盒子啊。”   “你四妹妹说的?”萧湛嘴角微微弧起。   沈安闵傻傻的点了点头。   萧湛闷笑出声。   外祖父还担心无缘无故送她礼物会给她带来麻烦,没想到她寻了这么个好理由。   有两盒舒痕膏,他的脸应该能复原了。   远处有黑衣暗卫骑马过来,轻声耳语了几句。   沈安闵站在一旁,望望天,望望地,但是耳朵却越竖越高。   他知道偷听不道德,有损他“沈二少爷”高大上的形象,可是两个字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豆芽。   京都豆芽只有四妹妹的豆芽坊有啊,这事明摆着和四妹妹有关啊,和四妹妹有关的事,哪怕不道德,他也义不容辞。   沈安闵偷听的技术太拙劣,瞒不过萧湛。   萧湛决定找沈安闵帮忙。   沈安闵一口答应。   等萧湛走后,沈安闵才反应过来,安容不一定会答应卖给他啊。   他可没有忘记,安容说舒痕膏给谁用都行,就是不给他啊,他忘记问他怎么得罪安容了。   怀着忐忑,沈安闵迈步进了玲珑苑。   楼上,安容很无聊,雪团在地上撒欢,今天的她脾气有些差,时不时的去回廊上朝鸽子笼吼两声,再回来朝安容叫。   安容觉得,雪团好像是在生她的气。   肯定是那两只破鸽子临死前跟雪团道别了!   安容狠狠的翻着书本,可惜翻了十几页,压根就没看进去两个字。   小七小九真就那么死了,平素她看书的时候,小七小九偶尔还会站在她的书本上,用嘴去啄那些字。   都怪他,不吭不响就到玲珑阁了!   安容又狠狠的翻了一页。   冬儿上楼禀告道,“姑娘,二少爷来了。”   安容微微一愣,让丫鬟请沈安闵上楼。   沈安闵上楼后,颇拘束,他真不应该那么爽快就答应了荀大哥,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行,万一办不成事怎么办?   安容给沈安闵倒了杯茶,见他只喝茶,不说话,安容有些抑郁了,她还等着他说事呢,他不是去琼山书院找大哥拿舒痕膏给荀止么,难道没拿到?   安容抿了抿唇瓣,问道,“二哥,你找我有事?”   沈安闵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荀大哥托我一件事。”   “什么事?”安容脱口问道。   随即又紧咬唇瓣,一脸不大乐意听,你最好别说的神情。   沈安闵默了。   四妹妹到底怎么了,方才明明很期盼的啊,转眼就不乐意了,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沈安闵清了清嗓子,把荀止要买豆芽的事说了,安容重重的哼了下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不高兴了。   他不是喜欢跑玲珑苑来问她事吗,怎么又知道找二哥帮忙了,早前怎么没这个觉悟?!   “不卖!”安容赌气道。   安容这么果断的拒绝,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还是出乎沈安闵的意料,为什么不卖啊?   一万两银票买一个豆芽秘方,多划算啊,便是开一辈子豆芽坊,都不知道能不能挣的回来呢。   沈安闵觉得荀止这是变着法子给安容送钱,明明开始说五千两的,转头又加了一倍,偏安容还不乐意收。   这么好的事怎么就不落到他头上呢?   安容固执己见,沈安闵无功而返,怕耽误荀止的事,即刻就派人去城东荀家告诉他,豆芽的事谈崩了。   然后,安容就收到了一封回信。   看到小七小九在屋子里飞,雪团在下面追,叫的很欢的样子,安容气的心口疼。   喻妈妈抚额,这两只找死的鸽子,有心放它们一命,偏跑了回来,那封信,它们主子瞧见了没有,要炖汤了,还让它们跑来。   芍药最高兴,赶紧过去抓住小九,把那洗的干净的银链子给她挂脖子上,这样才能一眼分辨谁是小七,谁是小九。   抱着小九,芍药警惕的看着安容,因为安容眸底带着怒火。   芍药舍不得小七小九死,她都喂养了它们好些天了,替它们求情道,“姑娘,小七小九是无辜的,心里就算有气,也不能随意迁怒它们啊。”   安容白了芍药一眼,手伸了出去,闷气道,“纸条拿来。”   芍药心一松,姑娘不生气了,赶紧把纸条送到安容手上。   安容拿了纸条,狠狠的剜了一眼,像极了在瞪写信的人。   打开信纸,安容瞄了一眼,就惊站了起来,完全没发现秋菊端了糕点过来。   安容一起身,秋菊避退不开,一盘子糕点滚的地上都是,秋菊的裙摆也有不少的糕点。   一屋子丫鬟看着安容,不懂她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那信上写了什么,居然让姑娘吓成了这样?   安容吓坏了。   因为信纸上就四个字:我会娶你。   安容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昨天肯定是看见了,不然不会说这话。   可是谁要你娶了?!   谁乐意嫁给你?!   没有人!   就算有,那个人也绝对不是她!   安容气的头疼,狠狠的捏着信纸,想将它捏成粉末,最后手一丢,直接丢炭盆里去了。   安容又想炖鸽子汤了。   安容习惯性的趴床上揉捻她的抱枕,在心底狠狠的咒骂荀止。   最后一怒,把抱枕朝床下一丢,麻溜的从床上下去。   走到书桌旁,提笔沾墨,安容开始写回信。   写了好几张都不行,写完就扔。   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写完,将纸条卷起来。   萧湛从荀府拿到舒痕膏刚进国公府大门,就收到了回信。   回信上写着:我不会嫁给你。   萧湛眉头皱陇,浑身冒着一股寒气,吓的守门护卫都缩起了脖子。   最后,安容收到一封回信:你想带着我荀家木镯嫁给谁?   安容气煞了,我嫁给谁关你什么事,你管太多了!   安容回信:反正不嫁给你。   安容自认为自己的回信够直白伤人了,荀止不会回信了。   可谁想到,小七还是回来了,脚上竹筒里绑着东西。   一层薄纱。   安容带着疑惑打开。   薄纱之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为首三个大字是那么的显眼。   列女传。   安容差点气疯。   列女传她打小就熟读,里面记载的事,她都能倒背如流。   他是想借此告诉她,出了昨晚那事,她除了嫁给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安容气的恨不得撕毁薄纱,偏偏薄纱看着淡薄,一阵风就能吹散,却结实的很。   心情不好的安容,回信内容就更不好了:昨天是你不对在先,你还威胁人!   满满的委屈,委屈的萧湛眉头都皱紧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信了。   方才那薄纱确实有威胁之意,可是他也的确是生气了。   外祖父和舅舅培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早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偏她一句“反正不会嫁给你”,他就控制不住了,她想嫁给别人!   这一回,换萧湛丢小纸团了。   临到傍晚时分,安容才收到一封回信。   信上写道:我只是去看看木镯而已。   安容心口老血淤积,彻底内伤了,更彻底的把荀止给恨上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晚上的来玲珑苑,不是来看她的,是来看木镯的?!   还是说,往后他有事没事往玲珑阁跑,她也不能阻止,因为人家是来看他的祖传之物的?!   安容气的牙齿磨的咯吱响。   在另一边伺候的丫鬟都觉得那咯吱声很刺耳,又不敢捂耳朵,只能窃窃私语了。   “小七小九的主子得罪咱们姑娘了,我觉得姑娘很想咬死他,”秋菊胆怯道,她从来没有见四姑娘这样生气过。   心善的四姑娘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要炖了小七小九呢,姑娘可是喜欢极了它们!   冬梅点点头,“岂止是咬死啊,估摸着想将他大卸八块了,能把姑娘气成这样,他可真有本事。”   四姑娘脾气有多好,大姑娘、三姑娘那么闹腾,她就算心里发怒,气的骂人也给人一种心平气和的感觉,这会儿都气疯了,冬梅担心小七小九的命可能保不住了。   安容压下心底怒气,咬牙切齿的写了回信:你带来的花笺也是给木镯用的?!   萧湛望着纸条,耳根通红,有种做贼被抓了的感觉。   木镯能用花笺吗?   与他飞鸽传信的木镯吗?   只有带着木镯的安容才用花笺和他飞鸽传信!   无可奈何的萧湛只能招认了:花笺是给你的。   对着信纸,安容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怎么不死鸭子嘴硬了?   怎么不说,花笺是给你的,算作你照顾木镯这么些天的报酬?   安容觉得他要是真这么回,她气极之下会直接剁手,把木镯还给他。      第二百零一章 误解      但是这会儿么,安容的脸颊略带酡红,清澈的双眼带了些迷蒙之色,娇美醉人,像是喝了盏酒一般。   安容这人脾性好,侯府人所周知。   现在萧湛主动招认了,安容的气也就消了一半了,还有一半是羞愧的,她怎么就那么倒霉的在人家面子光了身子!   安容也知道人家不是故意的,当时那呆呆的眼神,安容想起来,心就挠的慌。   安容轻咬唇瓣,手肘撑在书桌上,掌心托着下颚,望着跟前的信纸,有些不知所思。   屋子里,丫鬟面面相觑。   姑娘好像消气了。   小七小九的命算是保住了。   夜,温凉如水。   淡薄的月光披散而下,笼罩着整个玲珑苑。   阁楼上,烛光散发着阵阵暖意。   忽然,吱嘎一声传开。   从窗户里飞出来一只雪白的鸽子,振翅飞远。   萧国公府,临墨轩。   一身天蓝色锦袍的男子站在窗户旁,望着天上朦胧月色,神情晦暗莫测。   忽然,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转瞬间,远处一只白鸽疾驰而来,落在窗柩上,有些疲倦的耷拉了脑袋。   萧湛迫不及待的取下花笺。   他还担心安容不会回信,亦或者回他两个字,友尽。   卷成一团的信纸依稀可看见不止两个字,他的心稍稍安定,再一看信上内容,他眼眸深处的幽黑目光带着一丝明亮,笑意深深。   信上写着:你为什么要买豆芽,不说明白缘由。两万两我也不卖。   没有再纠结嫁娶问题,直接转移到豆芽上了。   萧湛嘴角微弧,走到书桌旁,提笔沾墨,很快,就将一张花笺写的满满的。   小七坐落在桌子上,轻抖身上雪白的羽毛。张开的右翅膀。有一翅羽不小心沾染了墨迹,黑白分明。   待萧湛卷好花笺,将小七抓起来时。那抹墨迹刚好从他衣袖擦过,像极了小七是故意沾了墨迹一般。   萧湛将花笺塞进竹筒,眉头不期然皱了一皱。   因为要解释,字比较多一些。萧湛特地挑了稍大一些的花笺,能勉强塞竹筒里不会掉。   但是这会儿。花笺有一小半是露在了外面。   显然竹筒里有别的东西。   萧湛将花笺取出来,发觉花笺的一端有黑灰,像是纸张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萧湛眉头一挑。   手轻轻一捏。   青玉竹筒就碎裂成一片片的。   露出半张小花笺,其中一半被烧过。   萧湛天蓝色面具下一双深邃的双眸微微发亮。比窗外的夜空点缀的星辰还要耀眼。   这才是她想说的话吧?   打开残余的花笺,上面依稀能见到几个字:你不会是喜欢……吧?   根据花笺烧毁的程度,后面应该写不了几个字。   有以下两个版本:   第一: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第二:你不会是喜欢豆芽吧?   萧湛想起自己上一个回信:花笺是送你的。   毫无疑问。安容的回信是问萧湛是不是喜欢她才对。   而且若是问喜欢豆芽,有必要烧毁吗?   萧湛伸手从一堆碎片竹筒中拿出一个小玉扣。嘴角微微弧起。   她应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扣动了玉扣,将花笺死死的扣在里面,偏又后悔问他,无奈之下才用火烧的吧?   这种独特的设计只有国公府传信的竹筒里有,为的是以防信鸽千里飞信,信件丢失,或者遇到下雨,信件字迹全毁。   别说,萧湛还真猜对了。   安容又羞又怒之下,就写了一封质问他送花笺是不是喜欢她的缘故,可是塞竹筒之后,她又觉得太过孟浪了。   人家说喜欢她,她害羞不说,她真好意思骂人家妄想吗,他好歹救过她和三太太的命,她本来就报答不了了。   再退一步说,万一人家不喜欢她,她问那话无疑是自取其辱,所以安容想把花笺取下来,谁想到花笺会被死死的扣住,她扣不出来。   最后没办法,只能用木棍燃火去捅,那烟熏火燎的,惊动了屋子里的丫鬟,安容胡乱之下,就把小七放了。   还美其名曰要用木炭在小七身上画个项链。   对于安容这样欲盖弥彰,几个丫鬟很无语,却也很识时务的装不知道。   后来安容没辄,又写了封信,就是萧湛最先看到的,问豆芽的事。   萧湛皱陇眉头,自己喜欢她吗?   萧湛想起青玉轩那个见到他就掉头转身,惊慌失色的安容。   想起在国公府书房,从容不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安容。   更想起在玲珑阁,握着他的手,胡诌算命吹牛的安容。   自己应该是喜欢她的吧?   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期盼她的回信,更不会丢下每日必读的兵书守在窗户旁等信鸽。   萧湛不是扭捏之人,更何况木镯戴在安容手腕上取不下来,她只能是萧家媳妇。   而萧家,能娶她的只有自己。   所以安容收到一封回信,上面仅仅两个字,却苍劲有力:喜欢。   收到回信的安容很无语,无语的直抚额头。   大哥,你就算是土豪,也不用这么的豪吧,喜欢豆芽就这样任性,一掷千金?   你钱多了用不掉可以送给我,呃,他这也算是给自己送钱吧?   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安容,却呲牙咧嘴了起来,凭什么你喜欢豆芽,我就要卖给你秘方?   不卖!   别怪安容心情差,她有些起床气,一大清早被肚子疼闹醒,心情正差,又碰到土豪炫富。她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心情不好的安容,愣是先写了回信,才去梳洗打扮。   芍药放飞了小七,从回廊上回来时,对安容道,“姑娘,你昨儿肯定把小七脚腕上的竹筒烧坏了。今儿都换了个新竹筒了。”   安容刚梳好发髻。秋菊在帮她固定,听到芍药的话,安容猛然一转头。秋菊一不留神,废了半天心神盘好的飞仙髻又散了。   秋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天芍药处处跟她作对,她已经窝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了。现在倒好,连累她连发髻都梳不麻利了。   气极之下。秋菊扭头便骂芍药,“你作死啊,什么时候说话不行,刚梳好的发髻又弄散了。耽误姑娘用饭!”   芍药缩了缩脖子,不是怕秋菊,而是安容的眼神。   从怔然。到震惊,再到惊吓。再到满脸羞红,最后皱眉。   这么多表情,芍药就瞧明白了一个,姑娘皱眉头,那是肚子疼了。   喻妈妈端了药碗来,一脸疼惜的看着安容,真是遭罪啊,别的姑娘来葵水,不说活蹦乱跳,可也不像姑娘这样,时不时就疼的直皱眉头吧?   这要吃药还好,不吃药还不知道疼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柳大夫有没有根治的办法,可是这话,实在不好张口啊!   喻妈妈见安容三千发丝披散,她脸色娇红,胜似三月梨花,瞧的有些错不开眼。   等安容转身坐下,喻妈妈才回过神来,笑道,“既然头发都散了,就先把药喝了吧。”   安容也不扭捏,接过药碗像是口渴了喝茶一般,一口干了,她是真讨厌肚子疼,赶明儿一定要把身子调理好了,绝不能跟前世那样,想要一个孩子都那么困难。   想到孩子,安容又想起了那一天,想起了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妹柳雪茹,一脸温婉的喂她喝药,她似乎能感觉到那日嘴中的苦涩。   安容嘴角微微泛冷,连周身都蒙了层寒。   重生许久,她都快把她给遗忘了。   她更忘记了,四太太回来,她回侯府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一世,她还会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吧?   会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抓着她袖子,可怜兮兮的道,“四姐姐,我爹死了。”   安容在神游,但是却吓的四下丫鬟不敢大声说话。   秋菊恼了芍药,在背后狠狠的推了她一下,芍药差点撞到梳妆台。   不小的动静把安容给惊回神来,脸上寒意褪去,蒙上了一层羞意,像是一抹胭脂丢在积厚的白雪上,清雅中带着一丝娇媚。   渐渐的,娇媚更甚,里面还夹带了三分羞赫。   安容能不羞赫么?   她会错意了!   那喜欢二字,不是喜欢豆芽啊!   安容拍拍脸颊,用手背的冰凉去降脸上的燥热,她怎么那么倒霉,花笺为什么没有烧掉,为什么要被他看见?!   还有她的回信……   安容想起自己的回信,都有一种想去撞墙的冲动了。   而萧湛看到信时,真是哭笑不得,因为信上是这样写的:你有钱,是土豪就了不起啊,我虽然没钱,但我有豆芽,我照样任性,不卖!   是够任性的,一万两买豆芽秘方,是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偏不卖。   萧湛很无奈,他知道自己被误解了。   他很想说,其实他不喜欢吃豆芽。   玲珑苑,安容数米粒一样吃完了早饭,带着海棠去了松鹤院。   远远的,安容就瞧见了沈安溪扶着三太太从岔道走过来,安容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   三太太脸色微白,但是比昨天瞧见的要好了不少,可是也该在床上歇着啊。   “三婶儿,你怎么出来了?”安容接了丫鬟的手,扶着三太太道。   三太太摇头一笑,眸底有三分无奈之色。      第二百零二章 回门      她不能不出来。   老太太不喜欢二太太接管内院事务,她回来侯府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再略微有些着凉罢了,昨儿夜里,她用了土办法,捂出一身汗,身子爽利多了,她不能给理由让老太太为难。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不能明说,但是谁都知道。   三太太拍着安容的手,笑道,“西苑要重建,你三叔的意思是想尽快的修好,请了二三十个工匠回来,琥珀苑离正院不远,闹的慌,我就是歇也歇不安稳,还不如在老太太这里打个盹,还有西苑着火一事,太过蹊跷,你爹和你三叔要查,可是朝廷事务太忙,还是我自己来。”   沈安溪站在一旁,撅着嘴,一脸恨意道,“这还用查吗,肯定是大夫人派人放的火!”   三太太脸色微变,呵斥沈安溪道,“不得胡说,放火这么大的事,没有证据,怎么能凭白指控人?”   三太太哪里不知道大夫人的嫌疑最大,可是能悄无声息的放火将西苑正院烧了个干净,这等手段何等了得?   连她都差点死在那场大火中!   现在回想起来,三太太的背脊都是凉的,要不是派了丫鬟轮流守夜,她又吃了镇惊压魂的汤药,只怕她夜里会惊醒数次,她甚至不敢待在西苑。   她想换院子住,可是三老爷不同意,退让只会助长别人的气焰,对方要是真想置她于死地,她就是住在松鹤院,都逃不过去。不能胆怯,要硬气,得抓住他,灭了他,才能一世无忧。   但是经过一场惊吓,三太太的胆子变小了很多,她怕死。更怕一双儿女被人给害了。   以前沈安溪说那话。她最多瞪她两眼,但是现在她会呵斥她了,有些怒意。放在心里就行了,说出来,难保不会被暗处的人听去。   要是琥珀苑再着火,安溪和闵哥儿谁遇害了。她会发疯的!   沈安溪觉得很委屈,她又没有说错话。直觉告诉她,西苑的火就是大夫人放的,她心机重,手段狠毒。她们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从偷窃四姐姐的秘方,到污蔑四姐姐和人私相授受,再到下毒害她娘。甚至连良蕉都是她的手笔,不就是看不惯娘亲管理侯府吗。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红疹被娘躲过去了,良蕉的事也及时弥补了,更以牙还牙的让她脸上长红疹,她就起了歹心,要烧死她娘!   沈安溪心底良善,有些毒舌,性子还冲的很,她很想拎把刀去沉香院,或者让大夫人也尝尝被人烧的感觉!   安容望着沈安溪,自然将她眸底的恨意瞧了个一清二楚,她知道沈安溪心里气不过,可是没有证据能耐大夫人如何?   爹爹在查,三叔在查,祖母肯定也会过问,这么大的事,只要查出来,没人会姑息的,可是一天两夜过去了,愣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   安容觉得可怕,她一直相信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放了火,怎么就能做到滴水不漏呢?   沈安溪巴巴的看着安容,希望安容支持她,安容朝她摇了摇头,以牙还牙的放火肯定不行。   沈安溪失望的撅高了嘴巴,没有人帮她,她能放火才怪了,沈安溪咬着唇瓣问,“四姐姐,你对咱们侯府的府邸了解多少?”   安容微微一愣,茫然的看着沈安溪,“为什么这么问?”   沈安溪四下望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方才压低声音道,“四姐姐,你也知道,救我娘和必兰的是荀少爷,二哥问他可瞧见纵火之人,他却反问二哥对侯府府邸了解多少,二哥想不通,昨儿回来起,他已经把侯府逛了好几遍了,而且,最奇怪的是,荀大哥跟二哥说,纵火之人他会查出来,二哥觉得可能放火之人不是府里的人,那天他出现在侯府,还救了娘亲一命,可能是抓贼抓到侯府来了。”   虽然爹娘都觉得这样的理由很牵强,什么样的贼,能扛着好几桶火油在侯府飞来蹿去,还不惊动侯府守夜的下人?   安容当然知道沈安溪说的不对。   至少荀止抓贼到侯府就不对了,明明是来送花笺问豆芽的啊。   但是他救了三太太是事实,那火来势汹汹,他真有可能瞧见了放火之人,可是他问二哥那话是什么意思,对侯府府邸了解多少?   侯府怎么来的,侯府上下谁人不知?   除了玲珑苑,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就算这些年修修补补,可基本上没有大兴土木过。   安容也犯迷糊了,侯府府邸有什么好了解的?   还有他要查清纵火之人做什么,这是侯府的事啊?   三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道,“虽然荀少爷救了我一命,我也只瞧过他两眼,但是三婶儿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他不会随随便便来侯府的,只怕是有大事,三婶儿听说,皇上专门有一支暗卫,恩宠谁,就会去查谁,朝廷有不少宠臣一夜之间失宠,有不少就是出自暗卫的手笔……。”   三太太话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别看皇上掌握着万万人的生死,可是皇上也难做啊,一个小小侯府,连身边的丫鬟都不敢亲信,何况是皇上对于那些大臣了。   她将一个丫鬟当作亲信,都会将她查的一清二楚,何况是皇上。   三太太担心侯府有什么秘密,要是刚巧触怒龙颜,那侯府将来的日子指不定还没有以前好了。   安容扭了扭眉头,她知道荀止是皇上宠臣,不然能随随便便拿到禁市令,还得到一万两的赏赐?   可是侯府能有什么秘密,说句大不敬的话,她前世那么呆那么蠢,不是遗传了父亲么?   父亲一辈子的心愿就是完成祖父祖母的心愿,武安侯府能成为京都一流的世家,贪墨受贿这样的事,前世都没有过耳闻啊?   侯府虽然不能说一清二白,但是绝对达不到触怒龙颜的地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这道理皇上不会不懂。   朝廷给不了大臣多少俸禄,对于那些贪墨的行为,只要不过分,皇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结党营私,尤其是有谋逆倾向的,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只会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不过,让父亲去谋反,借他三五七八个虎胆,他也不敢。   安容鄙视的想。   这些话,安容不敢和三太太说,只能嘴上安慰道,“三婶儿放心,爹爹为人虽然有些糊涂,但是违逆皇上的事,他是断然不敢的,瑞亲王是皇上的心腹,他和爹爹往来频繁越说明侯府清白。”   三太太摇头一笑,拍着安容的手道,“这嘴就是会宽慰人,三两句,我这心就放下了,一会儿再宽慰宽慰老太太,她可比三婶儿更爱胡思乱想。”   安容笑着点点头,撅了嘴道,“越是关心侯府越是想的多,那些想着自己的,才不管你侯府是好是坏呢。”   沈安溪捂嘴一笑,四姐姐的嘴也变毒辣了不少,这话肯定是说大姐姐的。   沈安溪耸肩叹道,“今儿是大姐姐回门的日子,好像连回门饭都没准备呢?”   三太太脸拉的老长,“什么回门饭,老太太在宣平侯夫人面前松了口,可不代表就原谅了她。”   言外之意,就是老太太压根就没想留沈安芸夫妻吃回门饭。   沈安芸这门不好回啊。   要不是侯府还有没来得及拆掉的红绸,都想不起来她前两天才出的嫁。   本来新姑奶奶回门,侯府上下高兴不已,要是姑爷好,得老太太和侯爷的心,他们都有赏钱,今天能讨的了赏钱,那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些丫鬟婆子都不希望沈安芸回来,比如厨房煎药的婆子,老太太贴身伺候的,如孙妈妈,都不想瞧见沈安芸。   老太太一病,松鹤院上下跑断腿。   可是不管怎么样,沈安芸出嫁第二天,就差点和武安侯府断绝关系的事,两天了,愣是没传出去一丝的风声。   可见武安侯府和宣平侯府为了脸面,瞒的够严实。   沈安芸肯定会回门的,而且阵仗只怕还不小。   当然了,这只是安容一厢情愿的想法,听到沈安芸单独回门的消息,安容和沈安溪都惊呆了。   怎么可能啊?   宣平侯府为了帮沈安芸挽回老太太的心,低三下四求了老太太许久啊,那是多么的喜欢沈安芸啊,没想到真到回门了,宣平侯世子却不来了。   这是打武安侯府的脸,更是打沈安溪和宣平侯府自己的脸啊。   听到宣平侯世子没来,老太太脸沉了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让孙妈妈扶着她回内屋歇息了。   三太太坐在那里,揉着太阳穴翻看账册。   安容和沈安溪帮忙查账,谁也没搭理来传话的丫鬟,更没有人去大门口迎接。   丫鬟悻悻然退了出去。   武安侯府门口,宣平侯府宽敞大气的马车停靠在那里。   沈安芸神情抑郁的坐在马车上,手里的绣帕撕扯扭捏,细细看,有些地方都被她那涂满丹寇的修长指甲给戳破了。      第二百零三章 珍贵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接她,心情就浮躁了起来。   嘴角的笑也愈发的冷。   真是她的好娘家,她回门这么大的日子,也不叫个人出来迎接她一番!   要知道武安侯府门前往来的人还不少,新姑奶奶第一次回门就被人干晾着,传出来,她没有脸面,武安侯府就有了?   老太太不是最爱惜名声的吗?!   沈安芸心底气的慌,像极了在跟老太太赌气,只是没人理会她。   丫鬟早早的下了车,几次望着大门,嘴角撇了又撇。   少夫人真是异想天开,老太太怎么可能叫人来迎接她呢,当日去侯府叫她往后别再回门的可是三太太啊,出来迎接不是打三太太的脸吗?   守门的没有拦她,不代表就会有人来迎接她啊,丫鬟是有话不敢说,只能干吹冷风。   等了好半天,守门的小厮也不上来打招呼,沈安芸气的恨不得掉头就走。   她真是一肚子火气,世子爷说好的陪她回门,给她撑足脸面,谁想到都到半路了,宣平侯夫人有急事,急忙急慌的派人把他叫了回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不就是不想世子爷陪她回门吗?!   越是低贱她,越是能给护国公府好感,好求娶苏明芷。   瞧瞧,武安侯府和宣平侯府结亲,准备了六十桌酒席又如何,满朝文武皆去道贺又如何,一百八十抬“贵重”的陪嫁又如何,我宣平侯府不喜欢她,不中意她,连回门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让她单独回去的。   我宣平侯府看中嫡妻,不先陪嫡妻回门,绝不进平妻的门!   本来护国公府有一分同意,这会儿只怕有两分了。   想到这里,沈安芸对侯府的恨意又深了两分。   她算计的好好的,小姑喜欢她了,宣平侯夫人也中意她了。结果呢。旁人家为了出嫁的女儿,千般做足脸面,盼着她好。以便巩固两府之间的情意,没想到武安侯府却做的那么过分,居然因为她的两句失言,就这样对她。要与她断绝关系!   沈安芸狠狠地一甩绣帕,一脚踹翻跟前的小几。咬牙切齿道,“我要下车。”   丫鬟身子一凛。   赶紧帮着车夫抬凳子,扶着沈安芸下来。   侯府两守门小厮有些昏昏欲睡,谁也不知道两小厮在打赌。堵沈安芸是下车,还是掉头回去。   他们还真以为她骨头硬,没人迎接。就不下车了呢,不也就那样么?   两小厮鄙视的想。   沈安芸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她前脚刚进门。后脚两个小厮就“睡醒”了,一脸殷勤的对着骑马而来的小伙计。   “这不是玉锦阁的伙计吗,怎么得空来咱们侯府了?”小厮笑问道。   小伙计翻身下马,嘴角上扬,笑道,“府上三太太在咱们玉锦阁买了一套头饰,掌柜的差我送来呢。”   小厮微微一愣,忙迎接进来,一边问多少钱,小伙计笑道,“不多,一千八百两。”   小厮咋舌,领着他从侧面去找福总管。   沈安芸捏紧拳头,气的两眼泛白。   三太太是成心的羞辱她!   她讨好宣平侯夫人,她就拿玉锦阁的头饰来羞辱她!   不是说西苑着火了吗,怎么没烧死她!   沈安芸压住心底的怒意,从容不迫的迈步进了二门。   一路上听了不少的流言蜚语,她隐约能听到几个词,比如:脸皮真厚、讨好、不要脸、气晕老太太、回来找骂、新姑爷没来……   沈安芸觉得她快抑制不住自己想打人的心了。   装耳聋听了一路,沈安芸进了松鹤院,绕过了山水屏风,就听到一句话。   “侯府大门什么时候变这么远了,往常一刻钟也走到了,这是爬来的吧?”三太太阴测测道。   沈安溪却站了起来,笑脸盈盈的看着沈安芸,嘴甜如蜜,却能气的死人,“大姐姐这么快就来了呢,方才我还吩咐丫鬟去准备八抬大轿,肯定要白跑一趟了。”   安容憋出内伤。   四下的丫鬟真是憋不住了,肩膀抖成筛子,脸都憋紫了。   六姑娘这是讽刺大姑娘迟迟不进门,是在等人用八抬大轿抬她进来了,这可比她们去迎接有面子的多。   沈安芸气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偏三太太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喝茶,她不敢吭声。   但是不代表她就不会反抗了,戳人痛楚她也会,“昨儿听说西苑烧成了灰烬,我还担心三婶儿,没想到三婶儿气色红润,莫非都是谣传?”   沈安芸一脸的惋惜,看似惋惜西苑被烧,谁都知道是惋惜三太太母女没有被烧死。   沈安溪勾唇冷笑,“我和娘从不做违心的事,更不做不道德的事,自有神佛保佑,要换做旁人,指不定这会儿都在奈何桥排队拎孟婆汤了。”   说完,还长长的感慨了一句,“做人呢,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好,人在做,天在看呢,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你!”沈安芸气的双目赤红。   沈安溪重重的冷哼一声,“你什么你,别跟我说话,不爱搭理你。”   说完,沈安溪转头对安容道,“四姐姐,我们出去玩吧,祖母都被人气病了,我可不想也跟祖母似地,被人气的吐血,我身子骨还没好呢。”   沈安芸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上去打沈安溪。   安容一句话没说,沈安溪一拉她,她就起身了,显然不想多看沈安芸的模样。   谁想两人刚走一步,七福就进来了,手里捧着锦盒,笑的一脸灿烂。   “三太太,你买的首饰,玉锦阁送来了,”七福笑道。   三太太眉头一挑,笑道,“这么快就送来了啊,我瞧瞧怎么样儿。”   沈安溪忙去接了锦盒,殷勤的坐在她娘身边打开,瞅着那滴翠蝴蝶穿花的头饰,只一眼,就错不开了。   “好漂亮啊,”沈安溪惊叹道。   她伸手去摸,三太太一把拍了她,笑骂道,“你年纪还小,身子骨都没长好,再漂亮的头饰也压不住,这是买给你四姐姐的,等你明年过生辰,娘再送你一套。”   沈安溪撅了撅嘴,一脸我知道是给四姐姐的,我就摸摸也不行的表情,惹来三太太两个大瞪眼。   安容受宠若惊,拒不接受。   三太太就生气了,“三婶儿说了给你补送礼物,你不要,三婶儿可就生气了,难道你要三婶儿去悬崖下面去把给你准备的礼物寻回来?”   沈安溪在一旁连连点头,四姐姐帮了西苑那么多,一套头饰都不收,就太瞧不起西苑了。   安容很无奈。   她只是觉得西苑被烧,三太太的陪嫁毁了一半,正是用钱的时候,头饰而已,有也好,没有也行啊,她又不是素面朝天。   可是三太太和沈安溪那么热情,安容也只能接受了。   她收了首饰盒,沈安溪在一旁加了一句,“三姐姐,你可别胡乱把这样珍贵的头饰送人,送了可就没了。”   沈安芸吐血。   安容默。   三太太乏了,起身去偏屋歇息,吩咐丫鬟没有大事不要打扰她。   安容和沈安溪去院外玩。   沈安芸傻傻的站在屋子里,丫鬟各忙各的,全然当她不存在,但是她要进内屋,那是五六个丫鬟拦着。   老太太身子骨差,大姑奶奶还是别惹老太太生气了。   沈安芸是躲着脚出了松鹤院。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就在院外不远的凉亭子里玩,瞧见她一路跺脚走,像是去她姨娘的住处。   沈安溪撇撇嘴,“就没见过她那么蠢的,自己的姨娘还在侯府呢,说话做事都不顾她亲姨娘。”   安容端着茶水轻啜,嘴角微微弧起冷意。   她们这些庶子庶女,大夫人有心思教她们才怪,不过是跟前犯了错,狠狠的训斥惩罚罢了,那些小心思小手段,还不是姨娘教的?   妾教出来的,是为妾的手段,爬床要一流,没想到她却有嫡女的心,要做正妻。   芍药嘀咕的不错:平妻的名头,姨娘的身子。   不过前世大姨娘好像是猝死的,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病?   安容很随意的想,对于一个姨娘,安容是懒的关心。   但是这一世,武安侯府却不得不关心她。   因为沈安芸敬茶之日险些被赶出家门,大姨娘也受到不小的牵连,挨了二十板子。   这会儿躺在床上,眼眶通红,是气的。   大姨娘恨铁不成钢的骂沈安芸,“你怎么就那么笨呢,姨娘叮嘱过你多少回了,出嫁了不比在侯府里随意,你怎么就不长记性的当着宣平侯府下人的面数落侯府的不是呢,你这不是打老太太的脸吗!”   大姨娘失望的垂着抱枕,她只教会她怎么利用老太太那颗一心为侯府的心,却忘记了教她什么地方能用,什么地方不能用。   沈安芸站在一旁,委屈的扭着帕子,“姨娘,我知道错了,现在怎么办,老太太压根就不见我,我就是想负荆请罪,老太太的心硬起来,她没准儿会真的打死我,还有,宣平侯府要给世子爷求娶护国公府大姑娘,她是正儿八经的嫡女,我算什么,她要是进了门,我拿什么跟她比?”      第二百零四章 宠溺      沈安芸哭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活像她是个正儿八经的嫡妻在婆家受了窝囊气回家找嫡母求助一般。   大姨娘冷着张脸,眉头皱的紧紧的,摆着让亲信丫鬟退出去,然后轻声问道,“我教你的那些都试过没有?”   沈安芸满脸羞红,轻点头颅,声音若如莺啼,“试过了,世子爷很喜欢,可是每天都要那样做,我嗓子疼。”   大姨娘嗔了她一脸,笑骂道,“只要能受宠,吃些苦头又如何,你叫护国公府大姑娘做出来试试,她做不到!”   瞬间,沈安芸的脸沉了下去。   她也是平妻,凭什么嫡妻不做的事她要做,她又不是妾!   沈安芸心中不虞,可是她却不否认大姨娘的话,只要能受宠,吃些苦头又如何?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姨娘,你和爹爹也那样吗?”   大姨娘先是一愣,随即鄙夷的摇头,“他胆小,怕我咬他。”   大姨娘有多气啊,她这一手绝活,自认无人能承受的住,她有心让侯爷销魂,他倒好,直接吓跑了,还说外出办差时,有那狠心的姨娘一口咬断老爷的命根子,他想想就怕!   说白了,就是不信任她!   大姨娘的闷气,沈安芸是无法体会的,反倒觉得侯爷是好人,不忍心大姨娘受那份屈辱和痛苦。   宣平侯世子说到底还是重享受,有几分是真爱她?   可是内院的女人,不就是靠床上那点本事献媚邀宠吗?   可是这些远远不够,她想要正妻的尊重!   沈安芸的心很大,她望着大姨娘道,“姨娘,你就不想我堂堂正正的叫你一声娘吗?”   松鹤院外,凉亭。   安容和沈安溪一边闲聊,一边说笑,最后话题又转到西苑大火上去了。   沈安溪还是不想放弃报仇的心。   三太太面前她不敢造次,怕被她娘骂,可是安容不会骂她,她还想安容帮她出出主意。   “四姐姐,你就帮我想个办法吧,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沈安溪捏紧粉拳,牙关紧咬道。   安容知道她心底的恨意,便是她也气的抓狂,三太太可是她亲娘啊,可是放火这样的事,那是绝对不能做的,便是为了报仇也不行。   安容紧握沈安溪的手道,“我跟你一样怀疑西苑的火跟大夫人有关,可是你想想,她能派人放了火,还能不留一丝痕迹,有多么的可怕,三婶儿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连她都没有冲到沉香院去,今儿更是骂了你,她不希望你涉险,我也一样,你母亲不会轻易忘了那场大火的。”   沈安溪撅着嘴,她何尝不知道她娘嫉恶如仇的性子,她已经不止一次发誓要活刮了放火的人,可是这么久了,一点证据也没有,她心急。   沈安溪扭着绣帕道,“四姐姐,杀人放火,不论是侯府家规还是大周律法,都是死路一条,她既然敢这么做,只怕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人发现,我爹和大伯父那大呼性子,指望他们查出纵火真凶,我觉得不靠谱。”   沈安溪说的声音不小,饶是性子沉稳的海棠,也忍不住捂嘴笑了。   沈安溪脸颊绯红,轻咬唇瓣,轻瞪了海棠一眼,她又没有说错,爹爹和大伯父确实性子大呼的很嘛,她又没有污蔑他们。   安容没有笑,她觉得沈安溪说的对,指望爹爹和三叔肯定不行,要是可靠的话,又怎么会是前世的下场?   还有大夫人敢放火,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查肯定不容易。   安容望着石桌上的茶盏发呆。   沈安溪撅了撅嘴,推攘安容道,“四姐姐,二哥说荀少爷会帮忙查,他行吗?”   安容脸上腾起一抹红晕,轻摇头,“我不知道。”   沈安溪望着安容,嘴角闪过一抹怪异的笑,摆摆手,让海棠和绿柳退到一旁去。   她凑到安容身边,伸手去摸安容的脸,惊叹道,“好烫啊,这天冻的慌,四姐姐的脸却跟火炉一样暖和,四姐姐,你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喜欢荀少爷?”   安容脸颊更红,一抬手把沈安溪的手给拍了,辩驳道,“我才没有!”   沈安溪撅嘴,“没有才怪呢,明明提到他你就脸红,二哥说他救过你的命,还抱过你呢,想当初大姐姐和宣平侯府二少爷不就是抱一下就定亲了?”   安容脸红如晚霞,跺脚道,“二哥答应我不说的!”   沈安溪咯咯笑,很不厚道道,“你还不知道我哥么,好骗,我和娘问他怎么认识荀少爷的,他三言两语就说漏了嘴,娘说荀少爷不错啊,四姐姐嫁给他极好,就是不知道他家世背景如何,希望别太高了。”   沈安溪知道荀止的身份不差,可要是太高的话,她怕人家会看不上侯府的门第。   安容被沈安溪盯的头皮发麻。   招架不住的她,眼睛四下张望,正巧瞧见夏荷走过来,安容忙唤了一声。   夏荷转头望过来,见安容招手,便笑着走了过来。   沈安溪撇撇嘴,一脸的不高兴,四姐姐就是这样皮薄,私下里又没有人,说两句心里话怎么了,她还能说出去不成?   夏荷迈步上台阶,笑着福身请安,“四姑娘唤奴婢何事?”   安容脸上红晕褪去了不少,望着夏荷道,“我还想找你打听一下西苑纵火一事,祖母的看法,没想到一上午都不见你人影,你去哪儿了?”   夏荷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老太太疼姑娘呢,知道姑娘心疼花笺掉了,哭的伤心,特地派奴婢去青玉轩买花笺。”   沈安溪眉头一挑,对着夏荷看了又看,纳闷道,“花笺呢?”   夏荷很无奈的摇头,“没买到。”   沈安溪一惊,不敢置信的道,“怎么会买到呢,青玉轩什么时候去花笺都有的卖啊。”   夏荷坚定的摇头,“六姑娘,奴婢没有骗你,青玉轩花笺有,但是四姑娘只喜欢上等花笺,偏青玉轩上等花笺全卖光了,听小伙计说,青玉轩往后一个月上等花笺都要送萧国公府去,萧表少爷喜欢花笺。”   夏荷很无奈,花笺不都是姑娘家喜欢么,萧表少爷一个男儿喜欢花笺做什么,偏他还一身冷冽的气息,这不符合啊。   沈安溪耸耸鼻子,轻拍脑门,“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萧老国公喜欢四姐姐,要他娶你呢。”   说完,沈安溪抬眸就见到安容难看的脸色,顿觉失言,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四姐姐喜欢荀少爷,将来要是嫁进萧国公府,岂不是鸳鸯两分了?   等夏荷走后,沈安溪望着安容道,“四姐姐,你不愿意嫁给萧表少爷,偏萧老国公强逼怎么办,这人也真是叫人讨厌,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逼人做不喜欢的事,他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么?”   安容很头疼,她怎么就入了萧老国公的眼呢,前世她进萧国公府,见过老国公两回,每回瞧见她都是皱眉头,没有中意的意思啊?   像她女扮男装也算是离经叛道了,萧老国公应该觉得她没有德行才对,怎么就喜欢她了呢?   安容想不通。   最近几日没听父亲提及她的亲事,估摸着是迟迟不答应,萧老国公烦了,就算了吧?   安容自欺欺人的想。   安容没有说话,沈安溪就出馊主意了,“虽然大姐姐和三姐姐做法不对,不过却有效的很,反正他也抱了四姐姐你,就让他上门求亲算了,想必萧老国公也不乐意娶个被人抱过的孙媳妇回家,再说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可是为人津津乐道的美谈。”   安容欲哭无泪,六妹妹的主意能再馊一点儿吗?   要她如何去跟荀止说呢,救她抱了她,远比不上那晚来的严重吧?   还有她要真那么做了,萧老国公的怒气谁来承受?   是父亲还是荀止?   父亲承受不起,荀止可不可以她不知道。   她不想尝试。   其实她更想找萧湛谈一谈,让他主动放弃娶她,据她说知,他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勉强的了啊,便是清颜也不行啊,哪怕清颜强求的是让他吃青菜。   安容想起那唯一一次共餐,就忍不住想笑。   清颜下厨做了一堆好吃的,上桌后,她先给萧湛夹青菜,萧湛眉头皱了皱,一句话没说,把青菜拨到一边。   一碗饭吃完,那颗青菜还静静的躺在碗里。   安容一顿饭就关注那颗青菜了,几次憋笑憋的险些断了气。   事后,她拿这事笑话清颜,清颜一脸生气道,“我还以为他在你们跟前会给我留点儿面子,把那颗青菜吃了,谁想到只是没丢出碗而已,青菜有那么难吃吗?”   想想他对清颜那么宠溺啊,要什么给什么,带她游山玩水,可是他不喜欢的东西,哪怕清颜再三说吃了对身体好,他都不吃啊。   性子有多执拗,可想而知了。   只要惹他讨厌了,让他见了自己就烦的绕道,就肯定不会娶自己了。   安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就是有一点儿担忧,将来清颜嫁给他,她还怎么和清颜做朋友?   要是他以后不许她去湛王府了,不许清颜和她玩,她跟谁哭去?      第二百零五章 密道      安容很惆怅。   惆怅的直挠额头,最后一狠心,不管了,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这厢安容刚下定决心,那边芍药拎着裙摆跑了过来,半道上被海棠拦下了。   “姑娘和六姑娘说体己话,不许我们过去,”海棠笑道。   芍药望了紧挨着的安容和沈安溪,手里的花笺捏了捏,有些心急,那么一堆的字啊,肯定是有天大的事!   芍药越想越急,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姑娘,奴婢有事!”   安容在走神,压根就没听见,倒是沈安溪听见了,她瞧是芍药,就想起那天的面粉砒霜,脸上就乐的欢,招招手,让芍药过去了。   芍药请安后,然后望着安容,不知道花笺的事能不能让六姑娘知道。   安容知道芍药来是什么事,想着沈安溪连荀止救她抱她都知道了,也就不隐瞒她了。   等接过芍药递上来的花笺,安容瞅着那秘密麻麻的字,眉头挑了又挑。   上面解释了荀止为什么要高价买豆芽秘方。   沈安溪好奇,从安容手上接了花笺瞄两眼,笑道,“四姐姐,二哥说荀少爷出了高价买豆芽秘方,你不愿意卖,还叫我多劝劝你呢,没想到他是一片好心,既然是为了行军的将士们考虑,怜惜他们行军困苦,顿顿馒头咸菜,再不就是肉,想让他们吃些素菜,对身体有好处,这是好事啊。”   安容耳根微红,一脸不高兴道,“谁叫他不说明白为什么买豆芽,早说明白我早答应了,耽误事!”   沈安溪捂嘴笑。   那边,三老爷迈步走过来,沈安溪瞧的直眨眼,起身相迎。   “爹,你怎么来了?”沈安溪问道。   三老爷拍拍沈安溪的脑袋,望着安容道,“爹爹找你四姐姐有点儿事。”   安容慢了一步,但是三老爷说话的时候,她也走到跟前了,闻言,越加纳闷,“三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三老爷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方才我回府的路上,碰到了萧大将军,他说想要豆芽的秘方,让我来说个情。”   萧大将军那么话少的人啊,难得在大街上拦下他,主动和他说话,三老爷有些受宠若惊,哪怕他早从儿子那里知道安容不乐意卖秘方,还是答应帮忙了。   安容和沈安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一个豆芽秘方而已,怎么还有人抢着要啊?   荀止要是为了将士们,萧大将军肯定也是啊,能让他废心思的,也只有将士们了。   沈安溪怕安容为难,对三老爷道,“爹,四姐姐答应把豆芽秘方卖给荀少爷了,他是为了将士们,我想萧大将军肯定也是。”   沈安溪后面还有两句话没说,萧大将军肯定出不了荀大哥给的价格,也没有荀大哥对侯府的恩情重,不论哪个,都应该给荀大哥才对。   而安容想的则是,萧大将军和荀止怎么就那么巧都为了一件事买豆芽秘方呢?   安容哪里知道,原本萧大将军对萧湛办事能力很看好,可是豆芽出自安容之后,中间卡着个萧老将军,不能来硬的,只能软磨硬泡。   别看萧大将军一脸冷气,性子却急的很,几天时间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这要是在战场上,军情都给贻误了。   碰巧他又瞧见了三老爷,就随口提了一句,他想三老爷不会也不敢不给他一个薄面。   这下,为难的换成三老爷了。   一边是恩人,一边是萧大将军,一个不可以惹,一个不敢惹啊。   安容瞧三老爷那左右为难的样子,有些想笑,捂嘴道,“三叔,这事我处理吧,左右都是给将士们用,给谁不是给?”   话是这么说,可是军功怎么算啊?   三老爷心想,他想起沈安闵跟他说,荀止戴着面具,今儿又和萧大将军买一样的东西,怎么觉得他们是一家的啊?   可是萧家戴面具的就萧湛一个,萧湛大半夜路过侯府,还救了三太太一命,不可能吧?   而且,今儿他还瞧见萧表少爷一身玄青锦袍,银色面具,浑身冒着和萧大将军一样的冷气啊。   应该不是他。   若是他的话,萧大将军不会对自己一手培养的亲侄儿这么不信任吧,一点小事还自己出马,那萧表少爷也太差劲了。   其实,三老爷心里是希望带着面具的荀止是萧湛的。   那样的话,侯府和萧国公府结亲就理所应当,顺理成章了。   有了救命之恩在,安容还会怕萧湛么?   只要安容不怕了,侯府就可以和萧国公府结亲了,侯爷也就不用为难了。   只可惜,一切都是他妄想的。   回到玲珑苑,安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信。   信上问道:萧大将军也要买豆芽秘方,理由应该与你相同,你们商议过吗?   看着信,萧湛眉头一皱。   商议过吗?   应该没有吧,舅舅吃到豆芽,眼前一亮,就把买豆芽秘方的事交给了他,他的意见不重要。   安容收到回信:没有商议过,秘方卖给我即可,萧大将军那儿,我会去说。   安容看着回信,倾然一笑。   很麻利的把豆芽秘方写在花笺上,三两句话就写完了。   看着花笺的背面,安容纠结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你问我二哥对侯府府邸了解多少是什么意思,侯府府邸有什么不对?   安容这个问题问的有些羞愧,自家的府邸自己不知道,却去问别人,着实难以启齿,可是不问她又担心,侯府府邸到底怎么了?   安容往风水上想,前朝不就是个奸臣的府邸吗,不然能建的这么奢侈华贵?   没准儿就是有那风水大师恼了那奸臣,心里记恨,故意把府邸建的特别差。   安容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前朝主人覆灭,全家抄斩。   前世侯府当家主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算二老爷谋夺了爵位,可是沈安玉嫁给了三皇子为妃,参与夺嫡,那变数太大。   别看安容前世死的早,死前沈安玉还活的好好的,可是安容却知道,皇宫内院,危险重重,沈安玉即便贵为三皇子妃,也要面对许多想和她争宠的女人。   三皇子夺嫡成功了,那就是未来的皇帝,皇帝后宫三千,敌人不知道多少,沈安玉心中爱慕萧湛,连柳雪茹都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那时,武安侯府的下场只会更凄凉。   三皇子若是夺嫡失败了,武安侯府算是彻底完了。   可以说前世,武安侯府只有两分希望能保住荣华富贵。   这一世呢,因为她的重生,侯府大房前途无量,谁想到父亲和大哥好了,祖母的身子应该也越来越好,可偏偏前世还算安稳的沈安芸闹腾的越来越厉害,将侯府搅成了一锅粥。   还有三房,三老爷升官,二少爷前途大好,偏在势头正好时,西苑正院着火了。   安容越想越觉得侯府透着一股子邪乎。   安容在想,若是侯府真如她猜想的那样,她该怎么办,真的要一把火把侯府烧个干净利落,然后迁移到别处居住吗?   安容很烦躁,烦躁的她连书拿倒了都不知道。   芍药站在一旁,几次皱眉头。   她读书少,不懂读书人的喜好,可是书倒着看有意思吗?   明明正着可以看,要那么自己找烦躁做什么呢,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慌,还不如逗逗雪团,没事下楼去逛逛花园呢。   芍药很无语,海棠更无语。   就算读书少,也不是这样傻的吧,姑娘明显是先走神才拿倒了书啊。   海棠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安容回过神来,见手里的书拿倒了,赶紧倒回来。   海棠朝芍药捂嘴一笑。   芍药,“……。”   安容把书搁下,吩咐海棠道,“我记得楼下有一本关于风水的书,你快给我找来。”   海棠应声下楼,安容心急的很,等不起,又对秋菊和冬梅道,“你们也下去。”   至于芍药,被鄙视了。   她不识字。   秋菊很高傲的昂起了脖子,一脸鄙夷的扫了她一眼,噔噔噔的下了楼。   芍药险些气出内伤。   衣摆扯了又扯。   被海棠鄙视她不生气,但是被秋菊鄙视,她就火大了!   认识几个字就了不起啊,她芍药比你秋菊笨了不成,你能学,我芍药还不能学了不成?!   芍药决定识字了,她要狠狠的鄙视秋菊,将她碾压在脚底下。   楼下书很多,关于风水的书找起来可不容易。   没等她们找到书,小九带着回信回来了。   信上只有几个字:侯府有密道。   安容是边走路边看的信,看到这五个字,一时失神,差点撞到滚烫的铜炉,幸好芍药及时拉住了她。   安容后怕不已,但是也抵不住心底的震惊。   密道!   武安侯府竟然有密道!   怎么可能呢?   她前世活了那么久,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密道的事啊!   安容想着,嘴角渐渐勾勒起自嘲的笑来,前世自己有多糊涂,便是现在想想也觉得可笑,连自己父亲、大哥、舅舅他们被人害死,自己都一无所知,何况是连父亲他们都不知道的密道呢?   安容觉得身子有些发凉。      第二百零六章 灵验      若是侯府有密道的话,那西苑的火岂不是有人透过密道放的?!   连西苑都能随意放火了,何况是别的院子?!   安容浑身开始颤抖。   芍药吓呆了。   因为安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仿佛她一松手,她就能摔倒在地。   芍药扶着安容坐下,气愤道,“荀少爷真坏,吓唬姑娘!”   安容捏紧拳头,手里的花笺也捏成了一团,她朝火炉一丢,结果撞到了炉沿,反弹了出来。   芍药站在一旁瞧着,想笑,可是看到安容起身去捡起来,狠狠的丢火炉里,她就笑不出来了。   姑娘身上有股恨意,很深。   芍药以为安容是在恨荀止,心里替他担忧。   她很想学喻妈妈那样,偷偷给荀止写个口信,让他嘴甜一点儿,别惹她家姑娘生气,可是她不识字!   芍药找到了第二个必须要识字的理由了。   芍药没有感觉错,安容身上真有股恨意。   她自认重活一世,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可是结果呢!   人家知道的比她多,连一个不是侯府的外人都知道的比她多!   密道她不知道,敌人去知道,敌人可以通过密道害死她的亲人!   安容眼眶赤红。   楼道有噔噔噔声传来。   安容忙用帕子擦拭干净眼泪,接过秋菊送上来的书,随手翻了几页。   魂不守舍的她看到书上记载的内容时,眼前一亮,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来,忙对芍药道,“西苑昨儿开始重建,一天时间只怕也只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收拾干净,你去告诉三太太一声,就说西苑风水不对,要把正院挖成荷花池,震住西苑的火气。”   芍药茫然的看着安容,安容一瞪眼,“快去!”   芍药就撒丫子下楼了。   安容瞧的想笑,心里稍定的她,嘴角的笑从舒心渐渐的冷淡了起来。   侯府有密道,这事与其只有敌人知道,还不如闹到最后大家都知道!   她就不信,侯府西苑挖个大池塘,还能挖不出密道来!   安容想的简单,可是她让芍药吩咐的话却跟平地起惊雷一样,西苑炸窝了不说,整个侯府也惊动了。   第一个便是老太太。   西苑风水不好,那可是大事啊,风水关系到子孙后辈,那场大火原就来的蹊跷,老太太心不安着呢。   可是安容对三房有多好,便是连老太太也比不上,安容不会害西苑,这一点,整个侯府都知道。   安容说西苑风水不好,三太太不会怀疑,沈安闵、沈安溪不会。   三老爷,好吧,他的意见不重要。   嫡妻,一双女儿都赞同了,他不赞同,不被搭理的那个是他。   再退一步说,西苑被火烧了之后,三太太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西苑了,安容说被火烧掉的正院挖了做池塘,那就挖池塘啊!   本来匠人们是要开工建屋了,三太太一句话,停工了。   若是西苑正院做池塘了,那什么地方建正院呢?   总要设计图纸吧?   西苑上下忙活不已,三太太嫁给三老爷十几年,住的地方压根没有她选择的机会,便是对西苑不满,也只能在花草树木上打主意,如今西苑要重建了,那还不是依照她的意思来?   安容见三太太答应了,心里也高兴呢。   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恨不得即刻马上让人去挖了池塘,好叫父亲和三叔知道,侯府密道的事!   芍药将这些告诉安容的时候,顺道告诉她,西苑重建的事很急,估计明儿早上就会画好图纸。   安容耐着性子等了一夜。   既期待密道,也期待新的西苑。   一宿安眠。   第二天,安容起床梳洗一番好,神清气爽了起来。   可是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天阴沉沉的。   安容想起来,前世这场雨下的很大,她的屋子漏雨,毁了不少的东西。   这一世,屋子里查看过,也找出来七八处被冰雹打碎的瓦片,她不担心玲珑阁浸水,她担心的是下雨延误工期!   安容很闷气,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在跟她作对!   就不能晚一两天再下吗?   安容一脸憋屈的吃完了早饭,带着芍药从新造的小路去了松鹤院。   彼时,她的裙摆湿透,一双绣花鞋硬是重了好几倍,那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孙妈妈瞧见她,顿时慌了起来,“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来了,这要是冻着了,还不叫老太太心疼死?”   说完,赶紧吩咐红袖她们准备热水和绣鞋。   安容哆嗦了一下,也不顾及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了,跑老太太屋外碧纱橱脱了绣鞋和外裳。   刚换好衣服、鞋袜,夏荷就捧着姜汤过来了。   安容最厌恶就是喝姜汤,她觉得自己没事,可是架不住夏荷几个苦求,求安容别为难她们,老太太吩咐一定要她们看着她喝完,她要是不喝,那便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办事不利了,安容只能捏着鼻子喝完了姜汤。   等做好这些事后,安容出了碧纱橱。   刚饶过四扇喜鹊报春紫檀木屏风,安容就瞧见了二老爷。   他锦袍下摆湿了不少,正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身上的雨珠,神情很焦灼。   老太太坐在那里,手里佛珠拨弄着,眉头皱陇,“这大下雨的,你怎么来了?”   二老爷拍了拍胳膊上的雨珠,把毛巾丢到一旁丫鬟端着的托盘里,肃然道,“天是下大雨呢,若不是有天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管不顾的跑来?谁说西苑风水不好,要把正院挖了建池塘的,这才是坏侯府的风水!”   安容走过来,刚巧听到这么一句,当即眉头一挑。   脸色有些怪异了起来。   二老爷是那么关心侯府的人吗?   想想昨儿二太太说的话,抢不到侯府管家权,就咒骂祖母摔死,怨恨三婶儿没被烧死!   当初祖母要他办三叔谋求军器监的活,他是怎么做的,他要真为了西苑好,会那样吗?   安容不信任他!   老太太没有说话,她也不怎么相信二老爷。   孙妈妈刚要说是安容,安容就走了出去,笑道,“二叔,是我说西苑的风水不好,要把正院挖了建池塘的。”   二老爷眉头一皱,轻呵一声,“胡闹!西苑的风水好的很,当初你要改建蒹葭苑的时候,请过风水先生回来,我还特地带他去府里转了一圈,他说咱们侯府是块风水宝地,注定能大富大贵,切忌不可破坏一星半点儿,不然侯府就会从此没落,不然二叔我又怎么会这么着急,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二老爷这么说,老太太的心就提了起来。   是啊,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安容却心底冷笑,要说是别的风水先生,她还就信了,若说是之前蒹葭苑的风水先生,她还就不信了!   安容在心底冷笑一声,再抬眸时,嘴角的笑嫣然出尘,“二叔心里记着侯府,我知道,可是当初那风水先生的话,我却是不信的,我找……。”   安容话还没说完,二老爷就摆手道,“风水先生的话确实不可尽信,不乏那些江湖骗子,可是你知道老太爷吧,他博学多才,博览群书,府里便是有关风水的书也不少,怕是连老太太都瞧见一二了,老太爷当年可是夸过不止一次说咱们侯府府邸好,若是不好,当年老太爷也不会冒着大不敬先占了这儿,他还不止一次在我和侯爷面前说过,不要动侯府。”   二老爷说的斩钉截铁,原就有些犹豫的老太太更犹豫了。   二老爷的话她可以当作没听见,可是老太爷就不同了啊,侯府要是不好,老太爷还要占这儿做什么?   三老爷可是老太爷嫡亲的小儿子啊,老太爷生前对他是疼爱有加,要是西苑不好,他舍得给三老爷?   那绝对不可能!   老太太摆摆手,要孙妈妈派人去西苑告诉三老爷一声,西苑以前什么样,就还怎么样重建。   安容没等她开口,就挨着她坐下了,撅着嘴道,“祖母,你是信之前风水先生的话,还是大昭寺瞎眼神算的话?”   老太太微微一鄂。   瞎眼神算,她也听闻过一二,说是很灵验,是不是真的,她哪里知道啊?   “这话何解?”老太太纳闷的问。   安容一本正经道,“祖母,你也知道我喜欢往大昭寺跑,还不止一次找瞎眼神算算过命,我就求他帮我算过,他说咱们侯府确实是大富大贵的风水,可是却被人成心的震住了,若是不除,侯府想旺盛,难,想常保荣盛不衰,更难!”   安容说着,见老太太神情冷然,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当时,安容听的不以为然,祖父什么样的眼光,我还不信么,可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他说前朝住侯府的钱家,显赫荣宠。”   “结果呢,盛极而衰,这就是咱们侯府所主的风水,安容不想瞧见咱们侯府也这样,所以求他帮忙,他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央求了他许久呢,不信,你问芍药,她知道。”   安容给芍药眨眼睛。      第二百零七章 招摇      芍药先是一懵,随即猛点头,灿若繁星的眸底一抹皎洁的笑一闪而逝后,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是,奴婢知道,瞎眼神算是这么说过,侯府风水不改,会盛极而衰,姑娘担心极了,没差点跪下来求他呢,他最后耐不住姑娘的求,说侯府盛极时,会有灾祸,那便是征兆,他就说了这么多,让姑娘自己体会。”   芍药说完,给安容飘过去一个眼神:奴婢这样说可以么?   安容差点没乐晕,这丫鬟说起慌来比谁都拿手啊。   老太太再不信也不行了,她可不知道芍药会这么机灵,说的话会这么有鼻子有眼。   而且,安容那句‘天机不可泄露’才是点睛之笔,越是这样越真实啊,要是随随便便都能说,谁还信?   老太太望着安容道,“你怎么早前不说呢?”   安容一脸委屈,“我也不知道,咱们侯府还没有盛极啊,我想着怎么也要过个三五年之后再,没想到……。”   孙妈妈站在一旁,忍不住道,“老太太,奴婢瞧瞎眼神算说的对,咱们侯府可不是正好的时候出了事,皇上一来咱们侯府,还夸了二少爷,西苑就着了火,这是要断掉咱们侯府盛极的机会啊,西苑虽然也是正院,可侯府最正的院子还是侯爷住的,西苑重建,挖个池塘不会坏了侯府的根基,可是把侯府的风水往歪出拉却是能够了。”   老太太点点头,觉得孙妈妈说的有理。   二老爷在一旁苦劝。   老太太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啊。   最后无奈,老太太决定听侯爷和三老爷的。   很快侯爷和三老爷就来了。   这么大的事,老太太急着知道,丫鬟怕她心里急,像柳大夫说的那样,身子骨非但不能调理好,还会更加严重,才不管侯爷和三老爷冒雨前来不方便呢。   连四姑娘娇弱的身子都来了,侯爷和三老爷两个习武之人还不能来了?   等他们来了之后,老太太一句话就把侯爷问懵了。   “老太爷说过侯府风水好,没事不要动侯府风水的话吗?”侯爷反问道。   他是看着三老爷问的,声音里满是不确定。   三老爷摇头,他又望着二老爷。   二老爷嘴角有一抹笑一闪而逝。   却叫安容捕捉了个正着,她眸底的笑也更甚了。   这是欺负她爹记性差好糊弄呢!   老太爷说过那么多话,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说过侯府风水的事,还得保证父亲记得?   他可以没听说过当听说过了,父亲那大呼性子,估计真当老太爷说过了。   见侯爷想的有些着急,安容在一旁提醒道,“爹爹,祖父肯定说过这话,你想啊,要是没事,咱们动侯府做什么?谁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啊,祖父说这话,怕是心里觉得侯府风水有些问题,只是不确定,毕竟他没有钻研过风水上的事,那时候他就算心里怀疑,估计也不敢找人来瞧瞧,要是走漏一些风声,还不得叫那些同僚奚落笑话,我想祝福知道的也只是个大概,如今西苑被烧,这是事,而且不是小事。”   侯爷点头,他觉得安容说的对。   安容笑看着二老爷,“二叔也觉得我说的对吧,祖父那话是有事可以动侯府的风水。”   二老爷神色不悦,安容这话怎么听着不对,他说的是不要动‘侯府风水’,不是‘没事不要动侯府风水’!   二老爷笑道,“安容听岔了,老太爷说的是不要动侯府风水。”   安容撅嘴,望着侯爷道,“爹爹,你不是说‘老太爷说侯府风水好,没事不要动侯府风水’么?祖父说这话的时候,就二叔和爹爹在屋子里,爹爹,你说祖父说的是哪个?”   侯爷早被转晕了,他压根就不记得这事啊,叫他怎么想?   “应该是‘没事不要动侯府风水’,”侯爷想了想道。   二老爷牙关紧咬了下。   老太太坐在那里,瞅着自己的儿子,眉头扭了扭,颇有些失望,这什么记性,连老太爷说过什么话都不记得。   到底是不要动,还是没事不要动。   虽说都是不要动,可性质却差太多了。   老太太在心里揣测老太爷会怎么说,思来想去,也觉得没事不要乱动比较可能。   若是有事还不动,那是死扛着啊,这不合老太爷的性子。   二老爷是不管安容怎么说,侯爷确定还是不确定,他都不赞同挖掉西苑。   最后,二老爷向前走了一步道,“罢了,老太爷去世了,我和大哥当初也没怎么在意侯府风水的事,谁能料想到西苑会着火,我看不如再请个风水先生回来,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说着,不等老太太发话,他就对着三老爷道,“事关侯府安危,还希望三弟慎重,麻烦一二了。”   这话说的三老爷羞愧不已,起身道,“二哥羞煞我了,西苑的事,麻烦你忙前跑后,我原就过意不去了,风水先生的事,我记得,今儿就去请。”   二老爷放心的点头。   安容在一旁,嘴角轻撅,麻烦个毛线!   要是没二房的好处,他会这样吗,还向他道谢,回头要是知道他是心怀不轨,你会恨不得活刮了他的!   安容闷闷的想。   等她坐下时,忽然一惊。   她忘记了一件大事!   二老爷在这个侯府有些特殊,特殊之处就是他的亲姨娘!   二老爷的姨娘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物,她是先皇登基后,赏赐给有功之臣的,京都有不少老大臣都有。   在侯府里,老太太可以随意拿捏四老爷、五老爷的亲姨娘,但是对二老爷的亲姨娘,老太太想动,还得给先皇三分薄面。   便是对二老爷,也不能真同那些庶子庶女一样看,毕竟他是先皇赏赐的姨娘所出。   先皇当年为何要赏赐那些有功之臣女眷,说是恩宠,其实也是一种监视。   先皇登基不久,他哪里来那么多亲信女眷赏赐给那些宠臣,还不是从前朝后宫里挑人?   武安侯府的府邸是前朝臣子住处,有密道的事难保宫里没有耳闻,要是二老爷的亲姨娘进了侯府之后,用心寻找,难保找不到。   安容还依稀记得二老爷姨娘的模样,可比府里一般的姨娘贵气的多,身上的穿戴也只比老太太逊色一些。   要是她知道侯府密道,那就不难解释了!   密道,那是逃命用的。   里面要常备一些食物和水,以及一些银钱,她寻到密道,拿到那些东西,肯定不是一笔小钱。   安容眉头挑了一挑。   等二老爷她们走后,安容喝了几口茶,到一旁的暖阁去绣针线,两针之后,让夏荷把孙妈妈叫了进来。   孙妈妈颇诧异,“四姑娘唤奴婢有事?”   安容勾勾唇瓣,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绣芙蕖的时候,忽然想起二老爷,我恍惚记得,侯府里芙蕖绣的最好的是二老爷的亲姨娘?”   孙妈妈愣愣的看着安容,想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可不是,孙老姨娘‘生前’最擅长的可不是绣芙蕖么,奴婢还记得她以前绣过好几方绣帕给老太太,姑娘要是想瞧瞧,奴婢倒是可以找出来。”   安容眸底敞亮,对于孙老姨娘的针线,她压根就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这个人。   安容摇头轻笑,放下手里的针线后,亲昵的拉着孙妈妈坐下道,“绣帕让夏荷去找便是了,我只是好奇孙老姨娘而已,她是先皇赏赐给祖父的,给先皇脸面,二老爷养在孙老姨娘膝下,祖母都没有教过二老爷几天,可是二老爷却被教的这么好,可比我爹的那些姨娘教的好太多了,我就对孙老姨娘愈加感兴趣了,孙妈妈,你说说她的事给我听吧?”   孙妈妈怔然,随即失笑道,“四姑娘把孙老姨娘看的过重了,其实她与府里那些姨娘也没什么区别,拈酸吃醋,没事找事一样不少,只是当年曾在宫里当过宫女,规矩较府里那些姨娘大些罢了,又有先皇赏赐的缘故在,排场不小而已。”   排场不小,四个字让安容眼前一亮。   安容可不是真的只有十四岁,她前世可是有二十岁了,心智成熟,想的就通透,能打下大周的江山,先皇能是一般人物吗?   他会明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感情深厚,就算弄个姨娘来是出于政治考虑,可是纵容一个身为卧底的姨娘,让她招摇,可能吗?   安容拽着孙妈妈问,孙老姨娘是怎么招摇的。   孙妈妈笑道,“招摇的时候那是太招摇了,有那么半个月,孙老姨娘戴的头饰发簪都不重样,要不是后来老太太发飙,老太爷豁出去了,还不知道孙老姨娘会怎么样呢,不过那会儿先皇都过世了,不然老太爷也不敢……。”   要是先皇在,孙老姨娘也不敢那么招摇,先皇派她来看着老太爷,赏赐给她贵重的头饰,她根本不敢戴。   当然了,要是先皇在,老太爷也不敢逼着孙老姨娘把那些头饰卖了一大半,那些银子如今都还存在公中,是二老爷的,说是分家的时候给他。      第二百零八章 镇宅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孙妈妈还以为二老爷会忍不住,没想到他倒是耐的住性子,挨到现在。   反倒是二太太,早些年还明里暗里的惦记着,被二老爷数落几次后,她也乖了不少。   安容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眸底深处是冷意。   二老爷不是不想那笔钱,而是他眼里心里瞧见的更多,他看上了整个武安侯府!   前世,安容压根就不知道那笔钱,因为二老爷根本就没有分家。   说到分家,安容心中一动。   建安伯府说分家,也不知道分了没有?   安容摇头一笑,暗笑自己太容易走神,却叫孙妈妈纳闷了,“四姑娘摇头做什么?”   安容微微一窘,摇头道,“没有什么,只是孙妈妈说到分家,我忽然想起建安伯府分家的事,这都好些天了,也不知道分了没有?”   孙妈妈这会儿真是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她见安容好奇的紧,努力回想早些年的事,谁想她这厢说的口干舌燥,安容却早走神到别处了,她不是听得认真,而是走神走的太认真了。   她还以为那场火会和孙老姨娘有关呢,瞧四姑娘这样子,这能像是有关系的样子吗?   正巧这时,红袖进来传话,老太太有事找孙妈妈,孙妈妈就起身走了。   安容坐在那里继续走神。   她可没忘记二老爷主动提出让三老爷找风水大师的事,他那么笃定,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侯府西苑风水很好,不怕被风水大师查。   第二,就是他有把握买通进府看风水的大师。   不论是哪一种,侯府西苑最后都会恢复原来的容貌。   偏偏这是安容最不想看到的。   安容想不到什么好的处理办法,但是心底,却隐隐期待着风水大师能快些来。   窗外的雨从瓢泼大雨,渐渐的变成了淅沥沥的小雨。   雨小了后,松鹤院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第一个来的便是沈安闵。   他不是来看老太太的,而是来找安容的。   二老爷从松鹤院回去后,把安容和二老爷的争辩同三太太和沈安闵说了。   沈安闵自然是信安容了,尤其是之前荀止先提点了他。   要是武安侯府府邸没点什么,他那么说做什么?   沈安闵问安容道,“西苑风水真的有那么不好么?”   安容微微囧了,她哪里知道西苑风水是好是坏啊,她只是瞧见风水书上写着着火,有改建池塘的旧例,瞬间茅塞顿开,想着把西苑先挖了,只要挖出密道就行了。   至于后面的事,自有父亲他们担心。   谁想,池塘还没挖呢,就碰到了大雨。   这惹人厌的雨,前世害她玲珑阁遭殃,现在又帮着二老爷成了心的跟她作对。   安容心堵的慌。   可是面对沈安闵焦灼的眼神,安容为难了,她真不知道啊。   安容朝后望了望,见只有芍药和夏荷在,便如实道,“二哥,你太高看我了,我哪知道西苑风水的好坏。”   沈安闵默,安容是不是走神走太远了,他问的是瞎眼神算的话。   沈安闵假咳了好几声道,“安容,你方才是不是骗人了,大伯父在书房说,瞎眼神算根本就不给人算风水,就这几日,皇上有意给太后修座宫殿,觉得钦天监不行,想找大昭寺大师看看,当时裴右相就说瞎眼神算可以,皇上说他不给人算风水。”   安容,“……。”   安容没有说话,沈安闵又加了一句,“其实大伯父也是不确定,瞎眼神算傲气的很,经常不买皇上的账,给你算,不给皇上算也不是不可能,大伯父不放心,让我来问问你。”   安容心稍定,又狠狠的剜了沈安闵一眼,方才真是吓死她了,她还以为她胡诌撞到铁板了呢,以后说这样吓唬人的事能不要随便喘气吗?!   安容清了清嗓子道,“二哥,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和三叔的,西苑挖成池塘多好啊,你看三婶儿就一力赞同我的意见,再说了,还有荀止呢,他也说西苑有问题,这可是你亲耳听到的。”   沈安闵扯了扯嘴角,顾忌他娘和安容,有些话他没敢说,他觉得西苑正院挖了建池塘后,西苑的格局就变的怪怪的了,好像有些不伦不类。   安容见他皱眉,满腹心事,绣帕轻扭了扭,很想将侯府有密道的事据实以告。   正要开口呢,外面小丫鬟急急忙进来道,“四姑娘,大昭寺瞎眼神算给你送了封信来。”   安容惊呆了。   沈安闵更是诧异的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以前他也去过大昭寺,瞎眼神算他也见过,老实说,他真没觉得他像是大师,懒散的很。   可是今天大伯父说皇上都重视他的话,沈安闵才对他肃然起敬。   但是,现在,这样一个皇上有事相求,还得看人家爱答不理的人,居然给四妹妹来信了!   不等安容起身,沈安闵赶紧接了信,很狗腿的拆开递给安容。   安容脸火辣辣的烧着。   自己几次借瞎眼神算的名头做事,虽然都不是坏事,可是人家是真大师啊,肯定是耳闻了,写信来警告自己了。   偏二哥还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安容有些飘飘然的同时,开始犯愁了,要真是警告信,二哥要看,她该怎么办?   她不想被笑话。   怀揣着忐忑不安,安容接了信。   侧过身子避着沈安闵,安容把信打开了。   沈安闵的心塞啊,四妹妹,你当我是外人。   等信展开,安容瞧了一眼之后,猛然一怔,几个字脱口而出,“不可能!”   沈安闵吓的心肝乱颤,弱弱的问了一句,“什么事不可能?”   安容把信递给沈安闵,沈安闵疑惑的接过,看了几眼后,眉头也皱了起来,“武安侯府风水极好,若非必要,切不可妄动?”   沈安闵继续往下看,越看眼珠子越大,简直不敢相信,“安容,瞎眼神算对你也太好了吧,帮着咱们侯府把风水给改了,到今儿才告诉你。”   安容很憋气,气的直磨牙,“我怀疑是骗子!”   沈安闵默。   默默的把手里的信封展开,递给安容道,“这是大昭寺独有的信封,这信纸也有股禅香味,也是大昭寺独有的,不可能有假。”   沈安闵话音才落。   外面孙妈妈就进来了,一脸笑意道,“老太太听说大昭寺瞎眼神算给四姑娘来了信,让姑娘去回话。”   安容点点头,和沈安闵去老太太内屋。   老太太刚起床,听到丫鬟说这事,迫不及待的就要见安容,问问是什么事。   安容没有说话,反倒是沈安闵道,“祖母,瞎眼神算说侯府之前的风水确实有不小的问题,像一条鱼,游进了浅滩,有人救,则安,不救,则亡,刚巧四妹妹的玲珑苑所在的位置像是远处而来的石子,击中鱼身,虽然能让鱼受伤,却也将游入浅滩的鱼踢回水里,救鱼一命,侯府正院和西苑正院正巧是鱼的两只眼睛,瞎眼神算说,不要乱动西苑。”   老太太听得一愣。   孙妈妈则是笑道,“老太太,咱们侯府风水好呢,如鱼得水。”   老太太面上一喜,连连点头,“那就不要动西苑,之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倒是玲珑苑,当初我还拼命拦着不让建,差一点侯府就毁在我手里了。”   孙妈妈轻点头。   谁能想到玲珑苑的位置那么重要呢,谁又能想的到玲珑苑的修建还有瞎眼神算的手笔在,当初只知道玲珑苑修建时,说找大师算过,有镇宅之用,老太太是当人家是胡诌骗人的,没想到那骗子却是瞎眼神算啊。   得知西苑是鱼两眼中的一只,老太太就更迫不及待的修建西苑了。   安容站在一旁,很无奈的抚额,“二哥,还有一句最重要的,你能别落下吗?”   沈安闵茫然的看着安容,“哪句?”   安容气咻,“信上说,为了让我的玲珑苑更好的将鱼踢进水里,要将西苑正院升高三寸。”   “哪有?”沈安闵根本就没看见。   “背面写的!”安容没好气道。   沈安闵把信翻到背面一看,果然写的有字。   沈安闵顿时尴尬了起来。   这瞎眼神算真是好奇怪,第一面又不是写不完,干嘛写到背面去?   老太太笑道,“三寸正好是一块砖的厚度,那就先铺一层砖,再建西苑。”   老太太说完,沈安闵又加了一句,“信上还说,升一年就要降下来。”   老太太眼珠睁大,随即蹙眉,“为何?”   沈安闵哭笑不得,“信上说,一年后四妹妹已经出嫁了。”   “然后呢?”老太太不懂。   “没有然后了,”沈安闵同样不懂,对着信纸翻来覆去的看,确定没有余下的解释。   安容站在一旁,满脸通红,谁说她一年后就出嫁了,她才不要!   不过升高一砖块的话,那样就是有密道也进不了西苑正屋了,也就不用担心会有人随便杀人放火了。   老太太抚额轻笑,颇理解的笑道,“怕又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了,罢了,瞎眼神算说的话,皇上想听都还听不到,就依照大师说的办吧。”   说完,老太太想到什么,眉头一挑,眸底一抹闪亮腾起,又加问了一句,“瞎眼神算可说安容嫁给谁了?”      第二百零九章 姓萧      安容站在一旁,一个劲的给沈安闵使眼色。   沈安闵很无奈。   一边是嫡亲的祖母,是长辈。   一边是打心眼里当亲妹妹的安容,他是左右为难啊。   沈安闵不说话,老太太就瞧出了瞄头,难怪信不拿给她瞧,原来还有道道在这里。   老太太也不想宝贝孙儿为难,手一伸。   安容就无话可说了,沈安闵把信乖乖的送了上去。   老太太瞧了瞧信,眉头一挑,用眼角余光瞄了眼安容,发觉她一脸窘红,头低着,在那里缴帕子。   “萧国公府?”老太太呢喃出声。   好吧,老太太是故意的。   她知道安容不想嫁萧国公府去,可是连瞎眼神算都这么说了,她不得不考虑了。   瞎眼神算方外之人,能为侯府的事操心,说明侯府将来关系着大周的江山社稷啊,能得瞎眼神算的青睐,老太太是打心眼里高兴啊。   瞎眼神算说安容会嫁进萧国公府,她还能说什么呢,这都是命里注定的事了。   老太太是想借此侧面告诉安容,别再拗了,萧湛不错,就应了吧。   安容站在一旁,将瞎眼神算骂个半死。   大昭寺外,瞎眼神算的喷嚏是一个接一个。   他是哭笑不得。   他知道是安容骂他的,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武安侯府被萧老国公看着了,一听到找大师问话,立马派人来告诉他,要很明确的告诉武安侯府,她沈四姑娘将来姓萧。   他是逼于无奈的。   至于骗人么,要不是真的,那不是砸他神算的招牌吗?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萧湛那小子,强势的命,怎么在娶媳妇这事上就这么差劲呢,娶不到媳妇也好,来大昭寺给他当徒弟,他也有继承衣钵的人。   瞎眼神算美美的想着。   安容出松鹤院时,脸耷的老长。   沈安闵跟着后面,一脸的纠结,“四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担心啊,信要是毁了,那就是空口无凭了,而且,瞎眼神算说你将来姓萧,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沈安闵其实想说,你怕是和荀大哥有缘无分了。   只是瞧安容臭臭的脸色,沈安闵不敢说,可是城东荀家来历他查了两天,一无所知,荀大哥又整日面具示人,是不是真的毁容都不知道,别哪一天大街上遇到了都不认识。   安容不说话,她很烦躁。   她甚至隐隐有一种担心,因为瞎眼神算的话,父亲和祖母会答应萧国公府的提亲了,那她该怎么办?   回到玲珑阁,安容继续走神。   她想不通,瞎眼神算怎么也参合进来了,她怎么会嫁给萧湛呢,明明他是清颜的啊。   左思右想,安容想的脑壳都疼了。   更叫她头疼的还在后面,冬儿噔噔噔的踩着楼梯上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姑娘,顾家大姑娘给你送了信来,”冬儿笑道。   安容先是一喜,随即一怔,再就是蹙眉了。   现在的顾家大姑娘又不是清颜,怎么给她送信了?   安容带着纳闷接了信,拆开一看,顿时眉头皱陇的紧紧的。   越看脸色越差。   最后气的安容随后把信一丢,气的她脸红脖子粗。   秋菊见信飘到她脚边,她就弯腰捡起来,故意慢吞吞的,想多瞧几个字,谁想刚玩下去,一只胳膊伸过来,迅速的把信纸抢走了。   芍药把信拿在手里,一脸鄙夷道,“吃那么多,胖的弯不下腰了吧?”   秋菊气煞了,恨不得掐死芍药才好,今儿不过是抢了她一粒肉丸子,她就讥讽她长的胖!   也不瞧瞧到底谁更胖!   秋菊越想越来气,最后一瞥眼,用一种你又不识字,拿着信有屁用的表情看着芍药。   芍药险些气吐血。   安容真是气的头疼。   前世她就不喜欢的朝倾公主顶着清颜那张脸威胁她,说她答应帮忙说服镇南伯府大姑娘江秋韵,这都过了十天了,她也没有影子了。   之前朝倾公主讽刺江秋韵的脸满是麻子像极了大饼上撒了芝麻,惹怒了江秋韵。   偏江秋韵是顾老爷顶头上司的宝贝女儿,敢讥讽她,镇南伯不给顾老爷穿小鞋才怪。   安容之前答应帮忙,那是因为不知道她是朝倾公主。   现在知道了,她会帮忙才怪呢,谁想江秋韵日日在家等着朝倾公主送祛“芝麻”的药膏,可是一等七八天过去,药膏没影子。   江秋韵就开始在她爹爹娘亲面前抱怨了。   镇南伯就开始侧面施压给顾老爷小鞋穿了。   顾老爷开始还纳闷,后面的鞋子越穿越小,顾老爷也越来越气。   回家一听,好么,才知道是自己女儿惹了祸,又有顾宛颜等在一旁挑拨,顾老爷一怒之下,赏了朝倾公主二十大板。   朝倾公主越想越气,她堂堂朝倾公主,父皇母后捧在手心里疼的,何时挨过板子?!   她把这股怒火加在了安容身上。   要不是安容先说那话,给了江秋韵希望,江秋韵怎么会失望的要告诉她爹了,她爹也不会怒成这样!   朝倾公主一怒,就有了这封一半质问一半威胁的信。   质问安容为何出尔反尔。   威胁安容必须要帮助她,她现在顶的可是顾清颜的身子,她挨打等于顾清颜挨打。   不论是哪一个,安容都气的够呛。   她可以帮助清颜,可是她为什么要帮朝倾公主?   她们有关系吗?   安容越想越来气,她也写了封回信。   信上的内容同样一半质问一半威胁。   质问朝倾公主有何颜面质问她,她们非亲非故,甚至可以说因为霸占了清颜的身子有了仇,她不会帮仇人!   至于威胁,则是威胁朝倾公主,她最好好好爱惜清颜的身子,万一她们回不到彼此,那便是朝倾公主的身子,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现在身子是她的,就由她做主,往后别弄的一身伤疤,欲哭无泪。   朝倾公主收到信如何,安容压根就不关心,反倒是另外一封信,让安容眉头皱了又皱。   弋阳郡主送了信来,为的也是镇南伯府大姑娘江秋韵的事。   信上是这样写的:安容姐姐,你怎么回事嘛,当初说好的给顾家大姑娘作保,给秋韵姐姐治好脸上的麻子,现在都过去好几天了,药膏顾家大姑娘还没送去,这些日子,我和江大姑娘走的很近,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顾大姑娘这么不靠谱,你往后别跟她做朋友了,还有,你二哥送的扇子不小心淋湿了雨,你能不能再替我要一把啊?   安容很愧疚,当初她误以为是清颜,把弋阳郡主拉了作保,现在好了,江秋韵不找她,找弋阳郡主了。   她让弋阳郡主为难了。   安容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她不想帮朝倾公主。   可是她又不能叫弋阳郡主名誉受损。   安容想了又想,最后一咬牙,去书桌旁,写了一张药方。   递给芍药后,安容吩咐道,“一会儿趁着雨歇,你拿了方子去前院交给福总管,让他派人去柳记药铺抓药回来,要快。”   芍药接了药方,见外面雨不大,怕安容急了便道,“奴婢这就去吧。”   安容点点头。   见芍药跑的快,喻妈妈加了一句,“把我那件斗篷穿了再去,仔细着凉。”   芍药清脆脆的应了一声。   喻妈妈就开始抱怨了,“这一场冬雨下了三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老呆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啊,见见太阳才有精气神儿。”   安容勾唇轻笑,“快了,明儿就放晴了。”   秋菊端了茶水来笑道,“放晴好啊,离过年只有半个月了,西苑想修建好怕是难了。”   本来二十天足够西苑重建了,谁想碰到下雨,又遇到要把之前的地面铺厚一层,又要耽误一天,时间不够了。   安容撇撇嘴,叹息道,“今年是不行了,反正也是在府里,也一样。”   安容不喜欢下雨,但是心底,三太太是喜欢的,下雨了,屋子难着火啊。   听着外面的雨声,三太太着实歇了几个好觉,伤寒好了,惊吓也好差不多了。   瞎眼神算的信可比那镇惊压魂的汤药管用。   花了半夜时间,安容把药膏调制好了,晶莹剔透,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闻之叫人迷醉。   安容爱不释手,将三小瓶子药膏小心的装好,其中两瓶让芍药送瑞亲王府去。   一瓶子,安容送去给了三太太。   三太太鼻子上也有一些斑点,扑粉后不明显,但是距离很近,还是能瞧见的。   安容知道这些她惯常用的胭脂水粉里面有很严重的铅,铅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总之是一种很毁皮肤的东西,别看现在用着美,但是用多了,以后老的快。   她现在是能不用便不用,只有出门会客时,才会薄薄的覆上一点。   安容把三太太当娘看,她希望三太太能漂亮美丽。   至于送瑞亲王府的那两盒,也不是全部给镇南伯府大姑娘的,而是送一盒子给瑞亲王妃。   女人嘛,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脸上多少有些瑕疵斑点,她连累弋阳郡主受连累,当然要做些补偿了,不然心底过意不去。       第二百一十章 出气      下了四天的雨,晴了一天后,地上就干了七七八八。   天青气爽,连空气都带着骨子舒适的气息。   早早的吃了早饭,安容带着丫鬟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   安容还以为老太太没有起来,没想到老太太早醒了,她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喝药。   老太太有几日没瞧见安容了,自那天安容任性的冒雨来松鹤院,老太太就下令了,只要地儿湿的,就不要安容来松鹤院。   这几日,着实把安容憋的慌,她对侯府关心至极,天下着雨,有好些事她都不知道,只能麻烦夏荷有事就给她传话。   这会儿瞧见老太太,安容觉得心安定了,她生怕侯府出了什么事,老太太瞒着她。   “祖母,这几日,府里还安好吧?”请过安后,安容笑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问道。   老太太摸着安容的脸,笑道,“好,一切都好。”   安容连连点头,说起这几日她都做了些什么,有多么的无聊。   外面,三太太带着沈安溪进来,听着安容的话,笑道,“这几日估计是真憋坏了,不过三婶儿却是得了不少得利,你送我那盒子药膏,抹在脸上滑溜溜的。”   沈安溪在一旁,很是吃味儿道,“四姐姐,你的丫鬟是不是送错人了?”   言外之意,是那药膏是送给她的,不是给她娘的。   三太太哭笑不得。   安容也捂嘴笑,“六妹妹天生丽质,脸上干净的很,不用药膏就极美了。”   沈安溪脸一红,啐了安容一口,弱声道,“四姐姐才是极美的!”   今日的安容穿着一身烟霞红绣嫩黄折枝玉兰花的锦缎小袄,祆子的衣领袖口皆围着雪白狐毛,素缎细折长裙,素脸脂粉未施,却细腻润滑,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因为沈安溪细致的打量和夸赞,安容面带羞赫,两颊生出红晕来,清亮净透的双眸带着嗔怒笑意,让人挪不开眼。   沈安溪又忍不住道,“四姐姐,我若是男儿,便是抢,我也要娶你做媳妇。”   一句话,惹笑一屋子的人。   三太太还没来得及请安,外面侯爷迈步进来了。   他耳聪目明,在屋外就听见了沈安溪的话,笑道,“你要是男儿,还真可以帮大伯父好好教训教训萧表少爷。”   沈安溪满脸通红,站在一旁撒娇道,“大伯父,我只是和四姐姐开玩笑的,大哥二哥都打不过萧表少爷,我怎么行呢。”   京都比得上萧表少爷的,甚至可以说有胆量和萧表少爷动手的压根就没两个人,他早厉害到没朋友了好么?   沈安溪想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她抢四姐姐,跟萧表少爷有什么关系?   沈安溪想到什么,猛然一怔,“大伯父,你同意把四姐姐嫁给萧表少爷了?”   安容站在一旁,她比沈安溪反应快,听到侯爷那话就知道不对劲了,脸色也褪去了三分。   听到沈安溪这么问,她心底还存了三分希望,希望父亲只是一时口快。   可是见到侯爷点头,安容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侯爷坐在一旁,自然瞄见了安容的脸色,颇有些尴尬。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不好说理由,再退一步说,他是她父亲,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做主完全可以啊。   可是瞧见安容那样子,侯府心里不是滋味儿。   尤其是三太太、沈安溪、老太太,以及一屋子丫鬟婆子都盯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错事似地。   侯爷觉得很委屈,他是逼不得已的!   侯爷几次想张口,最后附耳到老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老太太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侯爷一脸无可奈何道,“娘,儿子也不想答应,可是萧老国公的为人你也知道一二,以前横起来,连皇上都敢打,他是说的到便做的到的人,与其那时候安容不得不嫁,还不如就答应了。”   老太太是又气又恼又无奈,哪有萧老国公那样老不正经的长辈,都是做外祖父的人了,怎么就一定要参合小辈的事呢,你参合定亲就算了,可是至于这样强逼人吗?   可是萧老国公把话都挑明了,侯爷要是不答应这桩亲事,今儿晚上,他就把自己的孙儿敲晕了丢玲珑阁来。   他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那东西是能吃还是能喝,娶媳妇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旁人,可是当他是开玩笑,可是萧老国公,这就不一定是玩笑了。   侯爷不敢无视这话,逼不得已,也只能点头了。   要不然萧老国公真那么做了,安容和萧表少爷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还不是得嫁给他。   既然结果一样,何必饶这么多弯弯呢?   侯爷能说萧老国公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脸我为你考虑,你要记得领情的神情吗?   侯爷没差点当着萧老国公的面吐血身亡。   这话就老太太和侯爷知道,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最后都望着安容。   安容站在那里,她见老太太是怜惜无奈的神情,就知道父亲是被逼迫的,她能心存怨恨吗,父亲为了她不委屈,已经顶了萧老国公好几回了。   见安容垂下眼帘,侯爷忽然就生出一股无力感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失败,连自己女儿的亲事都做不了主,想到安容的委屈,侯爷就不待见萧湛了。   侯爷不待见萧湛的后果便是想打他,可是他不一定打的过。   所以,侯爷很麻溜的清了清嗓子,对着安容道,“萧老国公对我再三保证,萧表少爷娶了你不敢负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然萧老国公帮你整治他。”   安容嘴角猛抽。   让她打萧湛?   疼的是她好么!   果然是萧湛的亲外祖父,为了娶她做外孙媳妇,就这么忽悠父亲!   安容心里存了偏见,在心底狠狠的道:我才不用手打,我用棍子打。   这厢安容闷气,侯爷更气,别看他年纪大,是侯爷,可也有小性子,而且很不小。   “我看哪天让闵哥儿把萧表少爷约出来,安容你女扮男装出去,把萧表少爷打一顿出出气再说,不用手下留情,”侯爷理所当然的道。   老太太一脸黑线,隐隐有捂脸,说这不是她亲儿子的架势。   一群丫鬟婆子是想笑不敢想,腮帮子憋的直抽筋。   沈安溪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随即赶紧捂住,她可不敢说大伯父的主意够馊。   三太太硬撑着,几次破功。   只有安容,侯爷的亲生女儿,觉得自己老爹的主意极好,对,就要打,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我倒要试试是不是真的!   一瞬间,安容就决定了,她要听父亲的话,去找人出气。   安容不动声色,一屋子人都当侯爷说笑说的是气话,憋笑憋着憋着也就过去了。   好吧,不过去也不行了,外面七福急急忙进来道,“侯爷,四老爷四太太回来了。”   侯爷现是一怔,随即笑道,“吩咐大厨房准备接风宴,咱们侯府好好乐乐。”   三太太嘴角微弧,起身应是。   老太太坐在那里,嘴角也挂着淡笑。   虽然四老爷是庶出,那也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平素也孝顺,即便在任上,过年过节也都派人送礼回来,可比五老爷五太太懂事的多。   安容站在一旁,手里的绣帕轻扭,心底有些胆怯,府里这些人就够她招架了,这又回来一个,她能扛的住吗?   三婶儿和安溪好像很喜欢四婶儿的样子。   前世四房和她没有什么正面冲突,四太太会是敌人吗?   怀揣着忐忑,安容和沈安溪随着三太太去二门迎接。   刚到二门,就瞧见了面带疲色,但一脸喜色的四太太,她容貌温婉,嘴角常年挂着笑意,一眼瞧去,就觉得她是个极好相处,极容易说话的人物,甚至相处久了,还容易对她掏心掏肺。   前世,安容就被她的笑容糊弄过,若不是有一回,她偷听到她和假大嫂说话,她还傻傻的认为她是好人。   大嫂是假的,老太太生气给大哥纳了好几个姨娘,还不用他们服用避子药。   假大嫂生气,四太太是这样劝她的,“你可真笨儿,你错在先,老太太说什么你都不占理儿,和她置什么气,顺着她便是了,左右那些小妾在你手里,每日都要请安立规矩,一口避子药怎么也喂的下去吧?”   安容当时听呆了。   因为在正屋里,四太太是这样和老太太说的,“原州苏家欺人太甚,践踏我侯府尊严,不给点颜色,往后指不定把咱们侯府当成什么了。”   然后给老太太出主意给大哥纳妾。   没想到转过脸,又变成了这样。   老太太记得她心里想着侯府,假大嫂觉得她对她有恩,谁都不得罪不说,还谁都念着她的好。   安容打小最厌恶的就是四太太这样前后不一的小人,打那以后,任四太太在她面前说什么,她都不信了,她觉得可怕。   这会儿瞧见迎面走来,体态妩媚,风姿绰约的四太太,安容背脊一阵阵发凉,嘴角的笑挤的有些勉强。      第二百一十一章 提防      四太太迈步上台阶,三太太就笑着迎了上去,眉间尽是笑意,“一年没见,四弟妹是越长越漂亮了,禹州的风水真是养人啊。”   四太太被夸的脸一红,啐了三太太一口,眼神温婉如水,“一年没见,三嫂的嘴可是越来越麻溜了,就会说好听的糊弄我,往年三嫂都比我晚两日回来,今年倒是比我快了,哪天回来的?”   安容站在一旁,嘴角微微弧起一抹笑意,看似犹如三月春风,实则冷意盎然。   早前,四太太还给二太太送了信来,会不知道三房的事?   若不是事先知道,还真叫她给骗了过去。   这不,不知情的三太太不就一脸笑道,“我回来有些日子了。”   四太太就惊讶了,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温婉的脸上满是惊讶,“有些日子了?三老爷可是最守朝廷礼法的,我家老爷提前两日回京还有可能,三老爷怎么会呢?”   四太太说完,三太太的贴身丫鬟就得意的道,“四太太有所不知,我们三老爷擢升蕲州都指挥佥事,从三品的官儿,交接了手头上的事儿就回京了。”   四太太越听越震惊,脸上写满了羡慕,拉着三太太的手,激动道,“三老爷官升两级啊?三老爷在任上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说来让我听听,我们老爷在禹州蹉跎了两年了,建树平平,我都急死了。”   四太太的反应,极大的满足了三房众人的虚荣心,包括三太太。   只是三太太有些羞赫道,“什么建树不建树,不就那样中规中矩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升官是侯府帮着的,哎呀,不说这事了,一路回来,舟车劳顿,肯定累的慌了吧?”   四太太嗔怪了三太太一眼,“有什么累的,原本可以提前两日回来,碰到下雨,路滑难行,在驿站歇了两天,腰都睡硬了,早前的劳累也给歇没了。”   三太太细细瞧了瞧四太太的脸色,笑道,“气色红润,果真是不累,你比我运气好,回来碰到只是下雨,我回来那会儿,碰到天上下冰雹,险些在路上就丢了性命。”   四太太皱了皱眉头,叹息道,“我以为我够倒霉的了,没想到三嫂比我还惨,不过昨儿在驿站歇息,听说有外放的官员回京,被人截杀,尸横遍野,我们是结伴回来的,我是不敢再外放了,不知道能不能再京里多走动走动,我宁愿花一两万两银子,也好过那万一丢了性命。”   说完,一脸的感慨,倒也没说让三老爷帮忙。   四太太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她有这个需要,但是她不开口求人,她会送上一堆的东西,让你不好意思不帮她的忙。   三太太也没有主动接口,三老爷不算京官,她只是内宅妇人,不会给他招揽麻烦事,有事只有四老爷去和三老爷说,她管好内宅就行了。   聊了几句话,三太太才打量四房众人。   其中一个身量娇小,约莫十二岁的姑娘让她眼前一亮。   那姑娘穿着一身烟绿色的水晕涟漪素锦长衣,未施粉黛,白白着一张小脸儿,好似一朵雨水冲洗过的皎洁梨花。   她的眼睛像笼着薄雾的湖水,清澈干净,里面有俏皮的笑意,肌肤嫩得像清晨被露水润泽的花瓣,唇瓣像四月里的樱桃,樱红饱满。   修长的睫羽轻轻颤抖,像极了扇贝上坐落着两只美丽的蝴蝶,似乎一动就能振翅飞去。   三太太瞧镇了神,满是惊叹道,“这是阑姐儿吧,真是女大十八变,一年一个样儿啊,这都出落成个大姑娘了。”   沈安阑满脸羞赫,她有三分像四太太,尤其是那股子天生的温婉,更是像了个十足十。   “三婶儿,你别羞煞我了,”声音甜甘如蜜,软糯如稠。   四太太嗔笑一声,拉着沈安溪的手笑道,“溪姐儿才是女大十八变呢,往年瞧见都气弱的很,这回见,气色像是大好,莫不是老太太帮着寻到了名医,将那股子惹人厌恶的喘气症给祛了吧?”   沈安溪被四太太打量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因为四太太像是想从她脸上瞧出是谁治好了她的病,这不是瞎找吗?   沈安溪只好笑道,“四婶儿,是四姐姐和柳大夫帮我治的病。”   四太太错愕了好一会儿,才望向安容,“是安容治的病?不是逗四婶儿玩的吧,安容一个小姑娘,哪有本事给你瞧病啊?”   安容站在一旁,也不上前,她在看四太太怎么装的,明明心底对这些事了如指掌,却能装的一无所知,真是太佩服她了。   安容觉得装是一门学问,她要好好学上一学。   她心底更要警醒,她觉得三太太对四太太的笑很真诚,像对她时候差不了多少,安容真怕三太太会被四太太算计。   可是莫名其妙的说四太太的坏话,安容有些说不出口。   安容一时走神,没有回答四太太,四太太就有些尴尬了,望着三太太又有些不知所措,一脸安容怎么就不理我了的神情。   三太太扑哧一笑,“她啊,喜欢走神,这会儿不知道想哪儿去了,好了好了,也不多聊了,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三太太拉着四太太走,后面,沈安溪拽着安容的手,笑道,“四姐姐,你还在想萧国公府的亲事呢?”   安容脸皮微窘,嗔瞪了沈安溪一眼,“你也打趣我?”   “我才没有,”沈安溪辩解道,随即又笑道,“往常四姐姐可是极喜欢四婶儿的,今儿却有些疏远了。”   安容抬眸望着走远的四太太,还有她那清脆爽朗的笑声,嘴角微微弧起,渐渐变冷。   沈安溪看呆了。   安容可是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表情,代表着她厌恶了一个人。   四姐姐厌恶四婶儿?   这一年来,四婶儿不是才第一次回来吗,年前送四婶儿走的时候,四姐姐还千叮万嘱要四婶儿回来的时候给她带礼物啊?   “四姐姐,四婶儿惹你不高兴了?”沈安溪纳闷出声。   安容轻摇了摇头,望着沈安溪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芍药嘴快道,“六姑娘,你不知道,早前几天,四太太就给二太太送了信来,问府里的事,三老爷升官,西苑着火,你身子好了,老太太生病的事她全都知道。”   芍药越说,沈安溪的眼珠子就睁的越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容。   安容点点头,“正巧我和芍药偷瞧见了,可是方才四婶儿那样儿,你也瞧见了,对这些事是一无所知,我走神是因为在琢磨一个人明明知道所有事,却装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沈安溪扭头朝远处望去,四太太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她从没有想过四太太方才那不知道的样子是装的,那她也太能装了吧?   “会不会二婶儿没有回信?”沈安溪猜测道。   芍药摇摇头,很坚定道,“肯定是回信了,二太太和四太太的感情极好,二太太那件被烫坏的貂皮斗篷就是四太太送的。”   沈安溪再次惊愣,这回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四婶儿送的?怎么可能呢,年前花灯会,四婶儿还一脸羡慕妒忌的夸二婶儿的貂皮斗篷好,还想借回去穿两日显摆显摆呢,”沈安溪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沈安溪不傻,相反,她很聪明。   若是四太太只是会装,安容不会告诉她这些,谁不会装,她也会。   可是装成四太太这样,在侯府里和谁的感情都好,和谁都不红脸,便是大夫人对四太太都格外的好,这样的心机手段,能是一般吗?   四姐姐告诉她这些,是要她警醒,和四太太保持距离,甚至是告诉她娘,让她娘别有什么话都跟四太太说。   四太太和二太太私交那么好,二太太是沈安溪厌恶的人啊!   一瞬间,沈安溪就对四太太好感全无了。   “物以类聚,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沈安溪下定论道。   安容哭笑不得。   拉着沈安溪的手,安容摇头道,“四婶儿是不是坏人,我也不敢太确定,只是她说话做事和咱们不一样是肯定的,她和谁的关系都好,在府里也是极好说话的人,便是在祖母心里,她也是一等一的,咱们别和她正面冲突,小心提防便是了。”   安容知道沈安溪性子冲,喜欢、不喜欢区别的太明显。   喜欢就粘着你,信任你,对你好。   不喜欢你,那就敌视你,气你,甚至是气死你不偿命。   中间不再有别的感情,比如装不知道,装喜欢。   想想当初,沈安姒下毒害她的时候,安容就因为隐瞒了,沈安溪恼了她就疏远不理她了。   这还是因为安容救过她的命,和她关系不错,要是换做旁人,沈安溪早骂了。   所以,一听到沈安溪下定论四太太不是什么好人,安容就担心她在和四太太说话时,带了厌恶。   厌恶一个讨所有人喜欢,得所有人心的人,最后的结果是,她会被人责骂、讨厌。   安容不想她犯众怒。      第二百一十二章 孝心      沈安溪看着安容,嘴撅了撅,轻点了点头,忍不住道,“四姐姐,以前我觉得侯府很好,谁都相亲相爱,便是府里姐妹之间,占点小便宜,发生点口角都很正常,可是自从我身子渐好了之后,我发觉她们并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就像大夫人,她之前那么疼你,我觉得她待你都快好过五姐姐了,可是她会偷窃你的秘方,污蔑你与人有染。”   顿了顿,沈安溪又道,“还有我爹求军器监官职的时候,我以为二叔帮我爹是肯定的,听祖母说,兄弟之间,并不只有手足之情还有利益,我就不喜欢二叔了,还有三姐姐她们……。”   说着,沈安溪的眼眶就红了起来,“为什么她们要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装出来骗人有什么意思?”   沈安溪抱着安容,哭的很伤心,她不知道除了祖母,爹爹娘亲二哥她们外,她还能相信谁。   安容拍着沈安溪的肩膀,笑道,“你还小,以前祖母和三婶儿她们担心你养不活,将你保护的很好,不教你这些污秽的东西,其实又何尝教过我,我也是慢慢才发觉的,你要记得,这世上不会有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人掏心掏肺,多看多听,有些事要学会藏在心底,不露声色。”   沈安溪茫然的抬眸看着安容,小眉头扭着,“四姐姐,你对我就极好,还有爹爹他们,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了,你不是真心的吗?”   安容忍不住拍了沈安溪脑门一下,嗔骂道,“我当然是真心的了,当然,我也有些目的,我希望三房好好的,二哥前途一片光明,能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咱们侯府能成为京都一流的世家。”   沈安溪撅了撅嘴,这算哪门子目的,这明明是咱们侯府的家规好吧。   两人站在一旁说话,那边有丫鬟过来催她们。   两人只好继续朝前走了。   路上,沈安溪还在继续问四太太的事,安容决定教她怎么去发现一个人的好坏。   虽然她也不怎么懂,但是比沈安溪,安容自认她知道的要多一些。   一路走进松鹤院,很快,安容就迷茫了。   因为松鹤院里的丫鬟轰了起来,谈论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四房回京,送给老太太的见面礼。   金蟾。   两只金蟾。   金蟾这东西弥足珍贵,罕见少有,浑身是宝,据说就连金蟾的一滴尿都价值千两。   这样珍贵的东西,四房居然送给了老太太。   这要是拿出去送给王爷公主,不论是求官还是求财,都是气极便宜的事啊。   沈安溪望着安容,烟眉轻陇,她有些质疑安容的话了,四婶儿对祖母多好啊?   安容也在扭眉头。   怎么会这样啊?   四房回京的日子和时辰都和前世差不多,送的礼物为什么不同了?   前世送的明明是一对百年山参啊,给祖母调理身子所用,祖母高兴极了,尤其是父亲,更是为了四老爷留京一事忙前跑后,虽然最后没有成功,父亲还因此觉得有愧,继续忙活,四老爷任满后,顺利留京了。   前世父亲没有那个能力,但是这一次可就不同了,父亲帮忙,四房留京是轻而易举的事。   莫非四太太闻到了这股风,又听说祖母手里头有了一株山参了,就把金蟾拿了出来?   可是前世四房要是有金蟾的话,还要父亲帮忙做什么呢,金蟾出马,有什么搞不定的?   安容越想越迷糊,难道自己重生不过月余,难道连禹州都有所影响了?   安容迈步进屋。   屋内,热闹不已。   沈安阑送上她绣的针线,老太太高兴极了,赏了她一套贵重的头饰。   沈安溪在一旁撇撇嘴,推攘了安容一下道,“那好像是祖母给四姐姐你准备的过年礼物呢。”   安容嘴角微弧,笑道,“祖母得了一对金蟾,不论是寓意还是价值,祖母都该赏她一份厚礼。”   沈安溪睁大双眼,眸底全是敬佩,要换做是她,绝对会不高兴,金蟾再好又如何,不也就那样,四姐姐帮了侯府多少,岂是一个刚刚回来的四房比得过的?   可是四姐姐就是这么大度,沈安溪觉得她有必要跟着安容修炼一下了。   四太太挨个的送礼,闹的三太太很不好意思,当初她也准备了不少礼物,全给毁了,后来又因为府里事忙,只补给了安容的。   她做人做事到底比不得四太太来的周到周全啊。   转眼,四太太就抱着两锦盒过来,上面的小的是给沈安溪的,下面大的是给安容的。   沈安溪的是一件白狐斗篷。   安容的是一件紫貂斗篷。   白狐斗篷前世是给沈安玉的礼物。   紫貂斗篷是送给大夫人的礼物。   没想到这一世,全便宜她和沈安溪了。   二太太、三太太她们的礼物以及府里的似乎和前世都差不多。   至于私底下送的,安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安容想,应该不会比三太太的好吧?   四太太就是这么会做人。   有些人明面上有了面子,有些人私底下落了好处,回头再炫耀,照样得脸面。   沈安溪对白狐斗篷喜欢的不得了,几次用眼睛瞄着安容,弄得安容很不好意思,她真没有说错,四太太真是那样的人啊。   安容很头大,抿了抿唇瓣道,“我骗你做什么,四太太送了咱们礼物,但是大夫人那份,她还是会送的,不信你让丫鬟去查。”   沈安溪皱眉头,“不会吧,大夫人被禁足,又偷你的秘方,应该敬而远之才行,怎么还送礼呢?”   沈安溪不信。   但是安容很坚定的看着她。   沈安溪咬了咬唇瓣,给绿柳使了个眼色。   这时候,四太太礼也送完了,也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念及她舟车劳顿,让她回南苑歇息,晚上再来吃接尘宴。   安容和沈安溪则在暖阁里玩。   一刻钟后,绿柳回来了,凑到沈安溪身侧,低声道,“姑娘,四姑娘说的不错,四太太给大夫人送礼物去了,还是亲自去的。”   沈安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白狐斗篷也不甚喜欢了。   安容望着她,眸底是一抹淡笑。   很快,芍药就回来了。   见屋子里只有夏荷伺候,绿柳也是忠心的人,她依然将声音压的低低的,“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金蟾是在驿站的时候,有人送给四老爷的,好像是因为侯府如今风光正盛,巴结侯府的。”   沈安溪听了就不悦了,“我还以为那是四叔求来孝敬祖母的呢,感情是别人看在武安侯府的面子上巴结他们的,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绿柳忍不住道,“就怕送金蟾是有事相求,如今送给了老太太,回头再说是为了老太太才收的,侯爷就不得不出面帮忙了。”   这事以前四房不是没干过,侯爷没办法,只能照办。   安容眉头一皱,顿觉不悦。   她不喜欢府里那些老爷小辈们送礼物都带着目的,得了孝顺的好名声,结果却是占好处,这是把人当成是猴耍!   回头他再说,人家送金蟾时,只是说结交个朋友,如今朋友有难了,我该怎么办,我想将金蟾还与人家……   可是怎么还,金蟾在老太太手里呢,而且老太太喜欢极了。   只能他爹违背良心道义去帮忙了。   安容越想越来气,手里的绣帕撕扯着。   沈安溪性子爽直,想直接了当的告诉老太太,这金蟾别收了,可是老太太就瞧着金蟾挪不开眼。   沈安溪就张不开口了,转而望着安容。   安容轻扭秀眉,勾唇一笑。   既然四房送这么份大礼,老太太收了,自然要用到极致才好。   安容迈步出去,外面孙妈妈正巧问老太太,“这么精贵的东西可怎么养啊,浑身是宝,下人看着也不放心啊。”   老太太眉头轻扭,蟾蜍养很容易,可是金蟾就难了,难就难在人的那份小心翼翼上。   安容坐到老太太什么,望着那一对金蟾笑道,“祖母身子骨不适,这对金蟾正好有用,养着不也是为了用么?”   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摇头笑道,“我的病吃柳大夫的药就成了,用不着这么精贵的东西。”   老太太想把金蟾送人,让侯府能有更好的未来。   安容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知道老太太不会用金蟾。   安容笑道,“祖母,太后身子不适,回头金蟾尿了尿,装两滴给太后送去……。”   老太太眉头一斜,嗔了安容道,“不得胡说,太后怎么能用金蟾的尿?”   不过嗔归嗔,安容的话却给老太太提了个醒。   太后身子不适啊,皇上为此事没少有心。   金蟾治病效果极好,若是献给皇上,无疑是全了皇上的一片孝心啊。   只是这是四房孝敬她的,转过脸就送人有些过意不去。   老太太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权衡利弊之后,老太太还是吩咐丫鬟去找侯爷来。   很快,侯爷就来了。   老太太把装着金蟾的锦盒递给侯爷,眸底带着不舍道,“这两只金蟾,你送进宫给皇上吧,看看对太后的病有没有什么帮助。”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九成?      侯爷望着锦盒,透明的锦盒里,两只金灿灿的蟾蜍活蹦乱跳。   侯爷没有伸手去接,他知道老太太喜欢金蟾,老实话,他也喜欢。   侯爷更知道老太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让侯爷心里感动,可是也羞愧不已。   四老爷只是庶出,却比他这么亲儿子做的还要孝顺,偏老太太心疼他,要拿金蟾为他谋前程。   侯爷怕老太太这么做会寒了四房的心。   所以侯爷装傻提醒道,“这不是四弟给娘你治病的吗?”   其实,私心里,侯爷是不想送进宫的。   忠心皇上,他可以努力办差,在别的事上尽心竭力,皇上总能看到,犯不着拿给老太太调理身子的金蟾去讨好皇上。   可是老太太就是一心为侯府,为侯爷,她摆摆手道,“我不用,你拿去吧。”   侯爷想给老太太留一只,老太太觉得送一只不如两只有分量,固执己见。   侯爷没法,只能火急火燎的带着金蟾进了宫。   侯爷这么急,也是老太太催的,越是急,越能体现对皇上的忠心啊。   南苑,正屋。   二太太和四太太正在闲聊,丫鬟奉茶过来,二太太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而后轻轻放下,瓷器与花梨木桌子撞击发出了细微的闷响声。   外面,有小丫鬟疾步进来,禀告四太太金蟾被送进宫的事。   丫鬟说话声音不小,二太太全听见了。   见四太太温婉的脸上隐隐有些青色。   二太太眸底是冷笑。   她忍不住讥讽道,“四弟妹一番孝心算是拍到马蹄子上去了,你对老太太掏心掏肺又如何,还不是被侯爷拿去讨好皇上了,将来他们大房风光无限,连带着三房沾光,只有咱们庶出的……。”   说着,二太太一脸替四太太心寒的表情。   四太太没有说话,她这人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抱怨什么,抱怨有什么用,不过是与人话柄罢了。   她苦笑道,“东西既然孝敬了老太太了,她不用,给侯爷铺前程,我四房的孝心送到了,老太太也欢心了,侯爷平步青云,总是好事。”   四太太心底苦笑。   那对金蟾,她哪里不知道好处很多,可是除了送给老太太外,她能送给谁?   且不说人家原本就是为了讨好侯爷的,要是她挪作他用的消息传扬出去,人家寻上门来,没脸的还是他们四房。   这样风险的事,她不做。   反正这对金蟾也是意外之物,能讨好老太太,让侯爷觉得舒心,就足够了。   四太太如是安慰自己,不过心底却对老太太有些敬佩,竟然舍得那对金蟾,拿去讨好太后。   二太太不知道金蟾的来历,只一个劲的说四太太傻,让她以后别对老太太太好,老太太私心太重,指望侯爷没用,还是得靠自己。   四太太一如既往的笑着,“侯爷不是忘本的人。”   “你啊,就是傻!”二太太笑骂道,又加了一句,“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四太太端茶不语,嘴角的笑温婉胜水,转了话题笑道,“如今侯府是三太太当家做主,对二房如何?”   提起三太太管家,二太太就一肚子邪火,“还能怎么样,不就那样,不多不少罢了。”   多了,三太太不乐意。   少了,二太太会不闹才怪。   二太太冷笑道,“你同她关系不错,四房的日子很好过。”   四太太温婉的面庞上有抹惆怅,“什么好过不好过,还不是二房如何,四房就如何,若是没法留京,过了元宵,我就得回任上了。”   二太太希望四太太留在京都,她能有个出谋划策的伴,她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她,她就不愿意老太太无视她,喜欢三太太,把管家权交给三太太!   二太太瞥了四太太一眼,以她们的关系,若是四太太当家,二房的日子要好过不少。   二太太看着手指上的丹寇,冷笑道,“你不是送了老太太那么罕见的金蟾吗,侯爷如今可不是从前的侯爷了,在朝廷里说话分量足够,求他帮这点小忙还不成了?”   四太太有些为难,“我听说前些日子三姑奶奶回来闹,侯爷都没有帮忙,不一定会帮我们老爷。”   二太太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手足兄弟,大房就那么帮衬三房,你们四房对老太太的孝心比三房少了吗?只多不少!侯爷帮你们四房是应当应分的,你呀,脸皮太薄了,这些话,你张不开口,我去说!”   二太太把活往自己身上揽,四太太则一脸羞愧的抱怨自己性子弱,最怕的就是麻烦别人了,欠了人情不知道怎么还。   二太太兴致勃勃,问四太太看中了什么官职,一副急人之所急的模样,浑然不知被人算计了还在帮人数钱。   二太太和四太太闲聊的事,安容都知道。   芍药这古灵精,知道安容不待见四太太,怕她两面三刀,所以看着点儿。   芍药在侯府有几个铁心的小丫鬟玩的开,帮她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就告诉芍药。   安容和沈安溪逛园子,沈安闵迈步过来。   沈安溪瞧见他额头上有汗珠,挑眉道,“二哥,酒坊的事很忙吗?”   沈安闵重重的点头,很是疲惫道,“岂止是忙,简直是忙死了,父亲都不帮我,只让我有事去问福总管,福总管管理外院,压根就抽不出时间来,只能我自己忙前忙后了。”   安容主意到他的黑眼圈,貌似更严重了。   难道二哥白天忙酒坊,晚上熬夜苦读,出门都是戴面具的?   安容觉得对不住他,可是她还不得不找他帮忙。   安容清了清嗓子,抿了抿唇瓣道,“二哥,弋阳郡主的折扇浸了水,毁了,想再要一把。”   沈安闵眼前一亮。   沈安溪在一旁,侧目看着他,眉头扭了又扭,二哥这反应不对劲啊?   她找他要折扇,他都推三阻四的,说没有心情作画,等哪日心情好,给她画一幅好的。   怎么她觉得二哥听了四姐姐的话,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去做折扇啊?   “二哥,我也喜欢折扇,你帮我我两把吧?”沈安溪忍不住道。   沈安闵眉头扭了扭,“赶明儿得空了,我再给你做。”   沈安溪的心,堵的慌。   果然二哥胳膊肘往外拐,弋阳郡主的折扇就迫不及待,亲妹子的折扇就改日了!   她要告诉娘亲!   安容瞧了好笑,不管他们兄妹的事,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说之前,她还特地四下望了望。   安容压低声音道,“二哥,你能不能帮我约下萧表少爷?”   沈安闵一怔,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茫然问道,“约萧表少爷做什么?”   沈安溪恼了她哥,没好气道,“笨,当然约他出来打他一顿了,这是大伯父自己说的。”   沈安闵哭笑不得,替萧湛悲哀,只是想娶个媳妇而已,用不着这样吧?这样彪悍的媳妇,送上门他也不要。   安容同样哭笑不得,她只是有那样的想法,她哪会真打萧湛啊,她也得有那个胆子好么?   沈安闵望着安容,希望她能改主意,现在可是定亲了,依照习俗,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见面。   说白了,沈安闵怕安容把萧湛怎么样,他倒不怎么担心安容,萧湛正直的很,就算安容退了他的亲,他不还是救了安容么?   安容一脸渴望的看着沈安闵。   沈安闵心软了。   “我帮你约他,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沈安闵担忧道。   安容很放心的笑道,“萧老国公这么逼迫父亲同意亲事,连让我打他的话都说的出来,只要侯府有人约他,萧老国公知道了,肯定要他赴约,你就约他明日午时在大昭寺等你就成了。”   萧老国公知道“沈二少爷”是她。   她让沈安闵去约,只是不想落人口实罢了,她可不想名声变差。   只要沈安闵答应帮忙,萧湛赴约就有九成的可能。   沈安闵回去之后,亲手写了张请帖,约萧湛去大昭寺品茶。   很快,这张请帖就到了萧湛手里。   萧湛眉头轻陇,不懂安容约他有什么事,难道是因为亲事?   萧湛心里很不爽。   她又想退亲了,还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来。   既不愿意嫁给他,又不愿意嫁给荀止,她到底想嫁给谁?   心里酸溜溜的萧湛,冒充荀止给安容去了封信。   信上问道:我听说你和萧湛定亲了?   安容没想到会收到荀止的信,有些期待,可是瞧见是这几个字,心里就酸溜溜的了。   安容回信:你管我事。   荀止回信:怎么就不管我事,我说过娶你。   安容回信:你说过有什么用?   荀止回信:我会说到做到。   安容回信:吹牛,有本事你帮我退了萧湛的亲事。   萧湛默。   让他帮忙退亲,不是自己挖自己的墙角了?   萧湛左思右想后,回信:退亲之后呢?   安容被问的哑然,退亲之后如何,嫁给他么?这话她说不出口。   安容纠结了半天,问道:你有把握退亲?   萧湛回信:七成把握。   安容回信:才七成啊?   萧湛哭笑不得,回信道:九成。      第二百一十四章 跟踪      安容回信:那你去试试,不然我只能戴着你的传家木镯嫁给萧湛了。   萧湛脸皮猛抽,看着信纸哭笑不得,他怎么就掉进自己挖的坑了?   看着窗外的夜色,萧湛在屋子里徘徊。   他明天是去赴约呢还是不去呢?   是穿玄青色锦袍去还是穿天蓝色锦袍去?   玲珑阁。   安容抱着大迎枕,转悠着手腕上的紫绳木镯,眸底笑意灿烂。   荀止有九成把握帮忙退亲,安容相信他是谦虚,给自己留了余地,而她最后一句无疑是在威逼他。   让他不遗余地的帮忙退亲,他那么宝贝传家木镯,怎么可能坐视木镯跟着她出嫁呢?   安容心情很好的直哼哼。   她手心握着一张纸条,上面五个字清晰醒目:我说过娶你。   安容脸颊越来越热,她又想起了那夜的意外,想起了烈女传。   前半夜,安容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后半夜,安容睡得香甜沉静。   第二清晨醒来时,安容精神十足,全然不见慵懒神色。   丫鬟上前伺候,安容掀开鱼戏莲的锦被,踩着镶嵌了小米珠的兰花绣鞋。   秋菊挑了身天蓝色绣海棠花的锦裙来,安容穿好后,洗漱打扮。   今儿的她梳着瑶台望月髻,上面两只蝴蝶簪。   栩栩如生的蝴蝶翅膀下珠翠流苏摇摇晃晃,发出五色光彩。   合着裙子,安容还戴了两支海棠玉簪,衬着她那明媚出尘的精致五官,粉嫩如透明般的肌肤,当真是人若朝霞,绚丽惊鸿。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安容甚是满意。   可是多瞧了几眼,安容又皱眉了。   她是去讨人厌的,这么打扮是不是大不合适啊?   虽然她能确定美色很难诱惑的了萧湛,可是外人瞧见会不会以为她是存心的约人家出来勾引人家啊?   安容想在脸上点几颗克夫的痣,可是最后还是作罢,萧湛不是没有见过她。   吃过早饭后,安容带着芍药去了松鹤院。   进去的时候,一屋子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她,闹得安容摸不着头脑。   “祖母,怎么了?”安容不解的问。   老太太手里拨弄的佛珠轻滞,眉头轻陇,“你真要去打萧表少爷?”   安容顿时哭笑不得,狠狠的剜了沈安溪一眼。   沈安溪立马就跳了起来,一脸被冤枉的模样,娇艳的唇瓣撅的高高的,“四姐姐,不是我告密的,是我娘!”   安容不敢瞪三太太,可是三太太怎么会知道她要去见萧湛的事,明摆着是他们兄妹二人中的一个说漏了嘴啊。   沈安溪表示那个嘴上没把门的不是她。   三太太坐在那里,一脸无奈笑意,“闵哥儿也是为了你好,她真担心你会为了退亲打人,萧老国公那么说,是晾准了你不敢啊。”   安容受不住那么多质疑的眼神,举起三根手指道,“祖母,我发誓,今儿绝对绝对不会打萧表少爷。”   老太太眸底闪过一抹和蔼笑意,朝安容招手。   安容上前挨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问道,“既不是去打他,那找他做什么?”   安容语塞,找萧湛当然还是为了退亲了,总不会约他花前月下,情意绵绵吧?   在老太太温和疼惜的目光下,安容想撒谎还真有些困难,可是她能说真话吗,不能。   那样她就出不去了。   安容委屈的垂了脑袋,轻扯着手里的绣帕,低声道,“瞎眼神算不是说我会嫁给他吗,我怕他算错了,所以找了萧湛一起,让他重算一遍,如果还是的话,那我也只能认命了。”   老太太没有怀疑安容的话,其实她也猜测到去大昭寺可能和瞎眼神算有关。   老太太不信瞎眼神算会算错,既然安容不信,那再算一次,让她死心,认命的嫁给萧湛也不错。   老太太望着三太太,问道,“闵哥儿可在府里?”   三太太摇摇头,“不在呢,一大清早匆匆忙吃了早饭就出去了。”   要不是沈安闵没法跟着安容出门,他也不敢随随便便把安容和萧湛的事告诉她,就是怕没人看着啊。   沈安溪站在一旁,自告奋勇道,“祖母,我陪四姐姐去大昭寺吧?”   安容可不想沈安溪跟去,她不能在六妹妹跟前毁了她的美好形象,“六妹妹,你昨儿答应七妹妹陪她玩呢。”   沈安溪狠狠的瞪了安容一眼,那是之前她不知道四太太不好才答应七妹妹的,现在她不想和四房的人走的很近!   三太太也不想沈安溪去,安容是去见萧湛,是见外男,安溪去算什么?   三太太知道安容打定主意,极难改变,便笑道,“让夏荷和七福陪安容去吧。”   老太太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   刚商议完,外面就穿来一阵环佩叮当声。   安容抬头就见到有两个姑娘走进来,模样俏丽清秀。   为首一个是沈安阑,其后才是沈安芙。   安容可是有些时日没瞧见沈安芙了,有些诧异道,“几日未见,二姐姐似乎消瘦了些?”   沈安芙脸颊微窘,先挨个的请了安,才道,“之前犯了点小错,惹怒了娘亲,被罚了禁足,还是七妹妹替我求情,娘才放我出来的。”   犯错,禁足?   安容微微一鄂,沈安芙似乎是从梅花宴上回来就没怎么见过了?   那她是在梅花宴上犯的错?   她能犯什么错啊?   而且禁足之事,压根就没人知道啊。   安容想不通,不过沈安芙就问安容了,“四妹妹要去大昭寺吗,正好我也想去,我们一起去吧?”   安容倾然一笑,摇头拒绝道,“今日我去大昭寺是有正事,不是去玩的,改日我们在一起去吧。”   沈安芙有些失望。   沈安阑则拽着安容的袖子,笑的如花灿烂,“四姐姐,你带我去吧,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去过大昭寺,大昭寺长什么模样?”   后面四太太走进来,轻瞪了沈安阑道,“不得胡闹,你四姐姐是去有事,哪有时间陪你玩,等明天开春了,天气暖和了,你们在一块儿去玩。”   沈安阑有些怕她娘,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   安容起身给四太太见礼,四太太夸赞了安容的打扮后,安容就带着夏荷和芍药出门了。   身后头,是四太太自责的笑声,“真真是该打,晚上睡前,还记着要早起伺候老太太您起床,我这一年在外忙活,也就只能尽这么几天的孝道,偏府里的床睡得舒坦,一觉就到这会儿了。”   安容脚步轻顿。   心底对四太太佩服的五体投地。   明明来晚了,却能把话说的那么的贴心,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安容走到二门,七福就等在那里了,给安容请了安之后,一双眼珠子就像是钉在了夏荷的身上似地。   闹的夏荷满脸羞红,芍药在一旁捂嘴偷笑。   上了马车之后,直奔大昭寺。   安容靠着车身闭目养神,芍药耐不住性子,偷偷趴在车帘旁,掀开一角看街道。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安容睡的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推攘她。   安容掀开眼皮,见芍药给她招手,眉头一挑,问道,“怎么了?”   芍药忙回头道,“姑娘,奴婢瞧见二少爷了。”   安容见芍药那眸底闪亮的样子,有些好笑,“你又不是没见过二少爷,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芍药脸一红,呲牙道,“才没有呢,奴婢瞧见二少爷鬼鬼祟祟的跟踪人。”   安容一鄂,掀开帘子往外看,哪里还有沈安闵的人影啊?   安容质疑的看着芍药,芍药急忙往外看,憋屈道,“方才我真瞧见了,虽然二少爷戴着面具,但是我肯定那个人就是二少爷,他跟踪的那个人奴婢还认得呢,在琼山书院,姑娘还送了他一把匕首,还吹断了他的毛发呢。”   芍药一急,满口的我。   安容皱眉,她知道芍药说的是谁了,“你确定是沈寒川?”   “奴婢发誓,”芍药很慎重道。   她对自己的眼神很有把握,她不会认错人的。   安容纳闷了,二哥好好的跟踪沈寒川做什么?   而且昨儿她要他帮忙约萧湛,于情于理他都会陪着一块儿去的,丢着她不管,跑大街上来跟踪沈寒川?   二哥在闹什么啊?   安容想不通,所以干脆不想了,等回府见了二哥,再问他就是了。   安容继续闭目养神。   芍药继续看街道,再瞧见什么好看好玩的,她都不敢跟安容说了。   要知道马车在行走,等安容看,早不知道在哪儿了。   之前下了几天的雨,虽然天晴了两天,可是山路还是有些滑,但是上山拜祭的香客却更多了。   马车在半山腰停下,安容下了马车后,步行上山。   远远的瞧见大昭寺屋顶,那一种雄浑宁静的气息让人烦躁的心忽然就平静了,尤其是耳边的钟声,浑厚质朴,让安容莫名的想起了荀止。   安容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像极了远山传来的钟声,有一种穿透人心的感觉。   想着,安容嘴角便噙了一丝笑意,朦胧如清晨的雾,却美的惊人。   叫迎面走过来的人看怔了眼。   但,安容嘴角的笑却渐渐凝固了起来,最后消失不见。      第二百一十五章 烦躁      迎面走来三人。   其中有一男子,俊雅绝伦,一身江水海蓝的锦缎长袍,衬得他长身玉立、芝兰玉树。   他眼里透着一股笑意,墨玉般的瞳,闪着柔和的光芒,仿佛能融化寒冬的积雪。   他身侧走着一个夫人,穿戴精致奢华,年约三十五六,气质温和中透着骨子锐气。   她身侧站着个姑娘,轻轻抚着她的胳膊,脸上挂着恬淡笑意,像是春风拂过杨柳,风姿摇曳。   安容没想到会在大昭寺见到苏君泽,更没想到会见到前世的婆母和小姑苏可馨。   一瞬间,安容的心像是被刀捅了一般。   层层卷卷的疼痛弥散开来,疼的她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像是风一吹就能倒地一般。   苏可馨眉头轻动,迈步走过来,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安容苦笑摇头,“我没事。”   之前,安容喜欢苏君泽,参加宴会时,总是有意无意的讨好苏可馨,是以两人也算很熟。   安容能感觉到苏可馨看她的眼神,眸底有抹鄙夷,那是一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表情。   苏君泽很优秀,京都像他这么大的世子中,他首屈一指。   有不少名门闺秀倾慕她,也做着跟以前的安容一样的事,讨好苏可馨,想借这苏可馨的后门,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些送上门的,苏可馨都看不上眼,要不是安容出手大方,她哪里会理会她。   便是这会儿,苏可馨说话满是关心,可是心底满是鄙夷。   又弄什么幺蛾子,跟大哥出门真是闹心,不是有人在他跟前掉了帕子就是掉了荷包,在不就是装晕。   这又来了一个,烦死了!   苏可馨心底烦,可是脸上却温婉的紧,扶着安容,要送她进去休息。   安容微微错愕,这是以前她做梦都想的场景,苏可馨傲的很,平常对人也是爱答不理的,怎么会这么好的要扶她?   安容不喜她的碰触,她反感东钦侯府每一个人,尤其是东钦侯夫人!   前世,自己有错,不该送清颜发簪,被人钻了空子,害了她。   可是她呢,她被人冤枉,肚子里还怀着东钦侯府的嫡孙,东钦侯夫人却不管不问,让柳雪茹送了一碗毒药来。   安容还记得那厚重的砒霜味儿,甚至现在都觉得嘴里全是砒霜的味道。   安容避开苏可馨的手,礼貌而疏远的给东钦侯夫人见了礼,转身离开。   只是开始的时候看了苏君泽一眼,之后,眼睛再没有落到他身上过。   苏君泽看着安容清瘦的背影,脸色青了青,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什么时候起,他的鞋比脸更受人瞩目了?   苏可馨走到她娘身侧,颇纳闷道,“武安侯府四姑娘真是奇怪,早前对我是殷勤备至,还送了我两根簪子,之后再见面,就当不认识我似地了,大哥,你得罪她了?”   苏君泽摇头,“之前不过是在瑞亲王府喝过一次酒,没有单独说过话,没有机会得罪她。”   苏可馨想想也是,大哥性子温和,温润如玉,极难得罪人,又怎么和沈四姑娘一般见识呢?   所以,苏可馨就笑了,“估摸着还是变着法的吸引大哥你的注意。”   要是换做以前,苏君泽听到这话,会一笑置之,但是这会儿,他听着,总觉得苏可馨看错了眼。   就算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做法特别了些,可是她连他娘也不看,娘亲最讨厌不守规矩的大家闺秀,她那样子像是想嫁进东钦侯府的样子吗?   东钦侯夫人方才细致打量了安容一下,模样不错,才情也很好,若是真娶做儿媳妇也可以,只是听说萧老国公有意和武安侯府结亲,求娶的应该还是她。   东钦侯夫人就不明白了,虽然瞧着不错,可是京都瞧着不错的大家闺秀很多,以萧国公府的权势,想求娶谁不行,怎么就吊死在她这个树上了呢?   沈四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萧老国公这般看中?   安容走了二三十步后,才能顺畅的呼吸,心里后悔出门没先看黄历,要是知道会遇见他们,她宁愿失信爽约。   安容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前世不过是一场噩梦,一场以后都不会实现的梦魇,与他们前世的孽缘皆因自己痴心妄想而起,这一世离的远远的就好,没必要恨他们。   他们不值得!   即便这样宽慰自己,可是安容的好心情依然一去不返。   一来就不顺,今儿和萧湛的谈判能顺利才怪了!   安容迈步进大殿,烧香拜佛之后,便是去找瞎眼神算。   姻缘树下,还是有不少姑娘再抛姻缘牌。   对面,瞎眼神算的挂摊前,还是寥寥无人。   不过摆摊的不是瞎眼神算,而是别人了。   安容走过去,算卦大师还以为有生意上门,正激动呢。   安容一句话,他的心就凉半截了。   安容问他瞎眼神算在哪儿,跟同行打听同行,这不是明摆着说他的本事没瞎眼神算的大吗?   那卜算大师没好气道,“不知道。”   安容听得一愣,脸颊绯红,颇不好意思。   芍药却惊呼道,“姑娘,瞎眼神算在那里呢,奴婢瞧见他了!”   安容望过去,勉强瞧见一角,那衣裳像是瞎眼神算的。   安容拎了裙摆便追了过去。   安容不顾形象的追过去,很快就将瞎眼神算给拦下了。   神算一脸纠结,“人有三急,有事能一会儿再说么?”   安容脸红如朝霞,胜似迎风妩媚的映山红。   安容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手,“你少骗人,你根本就是躲着我,你说过卦不过三,你又替我算了一卦!”   瞎眼神算哭笑不得,他就应该做好事不留名才对,他轻咳了咳嗓子道,“四姑娘,我只替你算了两卦。”   安容不信,“没算卦,你怎么知道我会嫁给萧湛?”   瞎眼神算挺直了腰板,“我替萧湛算命,他媳妇是你,你自然要嫁给他了。”   安容语塞。   身后,芍药几个捂着嘴,低低偷笑。   安容满脸通红,很坚定的道,“你算错了,他媳妇不是我,是顾家大姑娘!”   瞎眼神算神情微敛,站姿微动,再看他的时候,就多了一股仙风道骨的感觉。   芍药几个看呆了,怎么就感觉不同了呢?   安容没有发觉,她坚定瞎眼神算算错了。   瞎眼神算望着安容,嘴角微微弧起,有一股轻风雪的洒脱,“这一世,他娶的是你。”   “可我不愿意嫁,”安容掷地有声道。   瞎眼神算勾唇一笑,“总有一天,你会愿意的。”   说完,瞎眼神算一闪,就消失在了安容面前。   七福呆呆的,四下寻找,“他不是慢吞吞的,一点不会武功么,怎么就消失了?”   芍药想起瞎眼神算,知道他能听到人心里的话,有些胆怯。   安容站在那里,心底惊涛骇浪。   瞎眼神算那话是什么意思?总有一天,她会愿意?   她不喜欢萧湛,萧湛是清颜的,她不会嫁给他,一定不会!   安容坚定的告诉自己。   到这时,安容才发觉自己身处梅林,除了追来的丫鬟小厮外,再无一人。   梅林有股淡淡的梅花香,可是梅林也有了萧条之感。   怕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将脆弱的梅花树砸的七零八落。   安容随意打量了一下,就发觉每株梅花宴都有修剪过的痕迹,没有了以往随意自然。   安容朝前走去,她和萧湛约在梅林相见。   只是梅林这么大,想遇见还真是不容易。   梅林梅花虽然不及之前来的一半,却也美丽不可言喻,安容瞧着,心情好了很多。   尤其是芍药几个,放开了胆子追闹嬉戏。   一路往前,接近温泉处。   在一株开的最美的梅花树下,安容瞧见了一身玄青色锦袍的男子。   人在花下,梅香阵阵。   不时有花瓣随风飘落,犹如花雨,妙不可言。   安容款步走近,发觉他落于肩膀上绸缎般墨发上,里面夹了一朵梅花。   安容忐忑不已,脚下的步子从见到萧湛背影起,就仿佛挪不动了。   芍药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想拉着夏荷一起,偏她和七福不知道到哪儿打情骂俏去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芍药走的步子有些凌乱,惊动了梅树下发呆的人。   他蓦然回首。   一张银色面具,带着冰冷的光芒,冻的安容直哆嗦。   安容怕他,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惧怕,明明前世萧湛没有责怪过她一句,她就是羞愧难当。   萧湛望着安容,他眼神极好,便是隔着十几米,他也将安容脸色的神情一览无余。   他眉头皱了皱,迈步朝安容走过去,安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萧湛脸黑了,停下脚步,转身离开。   这女人真是奇怪,约他来,他见吧,她就害怕。   偏偏他见到她害怕的神情就烦躁。   安容后退一步,刚巧撞到芍药,芍药扶着她,指着萧湛道,“姑娘,他走了。”   安容心一惊。   怎么能走呢,好不容易约出来的啊!   安容像是忽然吃了虎胆似地,提起裙摆就跑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相许      萧湛走着,感觉到有人追过来,那环佩叮铃声,清脆悦耳,在这空旷的梅林里格外的动听。   他忽然顿住脚步,触不及防,来不及收回脚步的安容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直接撞到萧湛怀里了。   芍药站在一旁,嘴撅的高高的,那是一种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萧表少爷真坏,故意耍她家姑娘玩!   要不是成心的,明明是撞后背,怎么就撞他怀里了,那转身的速度,她都没瞧清楚。   安容满脸通红,她也知道被人给耍了。   她想发怒,可她更想不通。   萧湛啊,他是湛王啊,不苟言笑,从来不知道玩笑为何物,怎么会逗她玩呢,不应该啊。   安容觉得自己可能弄错人了。   她抬起头来,正好和一双深邃的眸子对上,那深不可测的眸底是自己的倒影,还有自己脸颊绯红的模样。   安容瞧呆了,这人的眼睛真漂亮。   胜过她见过的无数双眼睛。   安容被自己的想法弄的怔住,狠狠的一推他,让自己挣脱开来,稳了稳心神。   萧湛也很尴尬,最近被几身衣服闹得分不清谁是他,谁是荀止了。   以前的自己怎么会这么闲情逸致逗一个姑娘玩,那是想都想不到的事,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萧湛懊恼后,又恢复以往的疏远神情,浑身冒着寒气,冷风嗖嗖的。   “你找我有事?”他问道,声音醇厚,却不带一丝的温度。   安容脸色也温和了很多,手里的绣帕轻扭,跟他说话,却不敢看他,声音也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远,“我知道你也是被你外祖父逼迫,不得不娶我,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与其以后我们相顾无言,不如退亲?”   “你找我就为了退亲?”萧湛的声音里透着股寒意。   安容背脊有些发凉,她点了点头,“是。”   萧湛更不高兴了,虽然他早就猜到了,“如果我不愿意呢?”   安容猛然抬眸,触及到萧湛的眼神时,又赶紧低下,下意识的绞着绣帕道,“你会有喜欢的姑娘,如果你娶了我,就只能委屈她做妾了,她不会愿意。”   “娶了你,就不会再娶别人,”萧湛冷声道。   安容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知道萧湛说这话,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出于责任。   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妻子,除非正妻亡故,或者娶平妻。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这人瞧着像木头似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肉麻兮兮的,清颜还说他是一闷棍子打不出来两个字啊?   安容斜眼看他,“你真是萧湛吗?”   安容问的倘然,清澈的眸底写满了疑惑,问的毫无违和感。   萧湛内伤。   他已经被外祖父闹的不像他自己的吗?   他很想说他不是,看看她是何反应,可是他不习惯骗人,荀止已经是极限了,那还是外祖父逼迫的。   安容感觉到他周身寒气又加重了一分,觉得自己很明智,选了温泉这里,暖和的多。   萧湛不松口,安容也没办法了。   她站在那里,颇纠结,最后抬头道,“总之,我不能嫁给你,你就退亲吧?”   萧湛见安容为难,心中不忍,可是退亲,他是断然不会答应的,“我需要一个说服我和外祖父的理由。”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论是“总之”还是“强扭的瓜不甜”都不足以说服他,更说服不了萧老国公。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几个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   安容一咬牙,闷气道,“我有喜欢的人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萧湛皱眉,浑身一股喷薄而出的怒意,他死命的压制着,掷地有声的两个字砸安容脑门上,“不够。”   安容气煞了,最后一狠心道,“我已非清白之身!”   芍药惊呆了,恨不得去捂安容的嘴。   我的姑娘啊,就算为了退亲,也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啊,会死人的!   嫁给萧表少爷总比没命强吧?   萧老国公什么样的人啊,你给他宝贝孙儿戴绿帽子,那不是跟老虎嘴里拔牙似地,没事找死吗?   安容这话够伤人了,无疑是在说,你娶我就等于娶了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是个男人都承受不了。   萧湛是意志力强,更有萧老国公的吩咐在前,安容就是将他打个半死,他也不能还手。   可是暗处有暗卫,听到安容的话,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娶个不清不白的姑娘回来,萧国公府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萧湛拳头握紧,忍着满腔的怒意问,“他是谁?”   安容被问的嗓子一噎,她原本就怕萧湛,这会儿萧湛发怒,她就更怕了,脖子缩的紧紧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本来就是骗人的,哪里来的他啊?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有了退婚的念头,打铁趁热啊。   安容想到了荀止,左右他说会娶自己,也有九成把握退亲,大不了拉他出来挡挡了。   “就是城东荀家少爷,”安容理直气壮的回道,只是头依然低着。   萧湛,“……。”   浑身怒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轻轻抽。   暗处暗卫直接笑趴下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荀止就是他主子萧湛么?   主子怎么就和沈四姑娘不清不白了?   这可是大消息啊,回去一定告诉萧老国公,都不清不白了,还不赶紧把沈四姑娘娶进门?   萧湛望着安容,眸底从化不开的寒意渐渐暖和起来,最后嘴角还溢出了丝笑意。   他一笑,安容恍若瞧见了牡丹初放时的惊艳。   有什么好笑的?这人脑子莫不是有毛病吧?!   安容憋屈的想。   芍药真怕安容说肚子里都怀了荀少爷的孩子了,赶紧上前一步道,“萧少爷,看在我家姑娘早前在梅林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你就成全了我家姑娘吧?”   萧湛蓦然抬眸望着安容。   安容咕噜噜,他依稀能听见几个字,早知道……   估计是说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当初就不救他了。   萧湛不是没猜测过,救他之人是安容,一样的缝针,京都没有别的姑娘会。   可是绣帕和荷包的针脚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   “那荷包是你的?”萧湛问道。   安容有些迷茫。   芍药在一旁,弱声道,“那荷包是我的。”   安容豁出去了,昂着脖子道,“好歹我也算救过你一命,你就算报答我救命之恩,把亲事退了。”   萧湛很高兴,也很无奈,最后还不得不无耻,“我也救过你的命。”   不无耻,只能答应退亲了。   安容顿时偃旗息鼓了。   一命抵一命,最后救命之恩就算白说了。   安容的心啊,伤的千疮百孔。   偏偏还有人火上浇油,简简单单八个字,把安容雷的是里焦外嫩。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萧湛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根本没有给安容回绝的机会。   安容呆呆的回头看着芍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眼睛眨了又眨,“我是不是听错了?”   芍药很坚定的摇头,“没有听错,萧表少爷要对姑娘你以身相许。”   要是让安容以身相许的话,许给萧表少爷,也得许给荀少爷啊。   两人都救过姑娘的命,而且算起来,荀少爷救命之恩更大,毕竟那是生死一线,而萧表少爷救姑娘,还是因为靖北侯世子胡闹在前呢。   “谁要他以身相许了,我又不要他,”安容生气道。   安容知道萧湛是要她以身相许,可她偏偏不那么理解,同样是救命,凭毛是她以身相许,要许也是他许,气死他。   安容是剁着脚从梅林离开的。   一路上也不知道随手糟蹋了多少的梅花。   她一扯梅树,又松了手。   无数梅花纷纷如雨下,美不胜收。   他走后,萧湛从暗处走出来。   看着安容闷气的背影,还有那一地铺散的梅花,看着它们随风远去,他嘴角的笑越发的温和。   却吓呆了暗处蹲守的暗卫。   主子真的喜欢上沈四姑娘了!   老国公说,希望沈四姑娘能让主子收起浑身的寒气,她真的做到了。   安容刚走出梅林,就见到两个中年男子迎面走过来。   安容微微一怔。   那不是永宁侯吗?   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永宁侯没有注意到安容,径直和身边的管家说话。   “你确定湛儿在梅林?”永宁侯有些紧张道。   管家连连点头,“侯爷,奴才没有瞧错,绝对是少爷不会有错。”   永宁侯没再说话,不过脚步又快了两分。   安容撇撇嘴。   她当然知道永宁侯是萧湛的亲爹了,前世永宁侯想认回萧湛,可是萧湛压根就不理会他。   他就是再怎么求也没有用,抛弃了萧湛亲娘,娶了自己的表妹,还想认回萧老国公一手养大的外孙儿,世上哪有那么美好的事?   安容很想去看热闹,但是萧湛的热闹,安容不敢看。   就在这犹豫的空档,有人唤她了。   安容转身,就瞧见了带着面具过来的沈安闵。   安容眉头皱了皱,芍药就惊叹了,“二少爷,你被人给打了?”   沈安闵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嘴角的淤青慢慢扯开,无奈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密道      安容对他很同情,却更好奇,“二哥,你不是跟踪沈寒川吗,怎么会被人给打了?”   沈安闵错愕的看着安容,一脸讶异,声音都有些找不到调了,“你怎么知道我跟踪沈寒川?”   安容撇了芍药一眼,芍药背脊倏然挺直,安容轻笑道,“坐马车的时候,芍药瞧见了,二哥,你不是因为跟踪的太明显,被沈寒川给打成这副惨模样吧?”   沈安闵脸一窘,拔高了声音道,“什么惨,他比我惨多了,险些爬不起来。”   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一脸无可奈何,在熟人面前吹牛,牛皮越吹越破,压根就鼓不起来。   “反正,他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沈安闵道。   安容哭笑不得,他不关心他们打成什么样子,她关心的是,“二哥,你不是去办正事去了吗,怎么会跟踪沈寒川?”   说起这事,沈安闵就一肚子邪火,自己毁信誉,没有陪安容来大昭寺都要去赴约,谁想人家府里有事,不来了!   沈安闵只好骑马往回走,谁想眼尖瞧见了沈寒川鬼鬼祟祟的跟踪人。   他在琼山书院住了一夜,沈寒川受了“沈二少爷”的青睐,和沈安北玩的开,也和他喝过一杯酒,算是有了不小的交情。   他跟踪人,那肯定是坏人啊,兄弟有难,岂能不帮?   好吧,兄弟有难什么的太冠冕堂皇,他只是好奇沈寒川这时辰不在书院,却跟踪人做什么。   就这样,沈寒川跟踪人,沈安闵跟踪他。   后来就被发现了。   沈安闵带着面具,沈寒川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对他出手了。   两人就切磋了一下,然后就鼻青脸肿了。   沈安闵在抱怨,他只是纯粹的说倒霉,却让安容眼睛凝了起来。   “二哥,你确定沈寒川跟踪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二叔身边的管家?”安容问道。   沈安闵很确定道,“我不止一次在二叔身边见过他,不会认错。”   安容云袖下的拳头就握紧了。   前世,沈寒川说过,齐州沈家能在京都立足,侯府有人帮忙。   齐州沈家和武安侯府算是有仇,这无疑是在说侯府有内奸啊。   安容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二老爷。   他不知道齐州沈家恨老太爷吗,他身为老太爷的儿子,却和敌人走的那么近,别告诉她,今日之事只是凑巧!   沈寒川心里比什么都清楚,他会跟踪,就足矣说明他们之间谋划有不轨企图。   安容努力回想前世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前世父亲大哥祖母都过世了,侯府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一门心思全在怎么伺候苏君泽,讨好东钦侯夫人上了,对齐州沈家后来关注的不多,只知道齐州沈家不错。   安容在走神,沈安闵一双手在安容跟前晃,将她拉回神来。   安容怔怔的看着他。   沈安闵颇不好意思的用手碰触嘴角的淤青,有些呲牙咧嘴道,“伤成这样回去,祖母她们担心不说,我还会挨骂,我打算去琼山书院找大哥躲两日,等伤好了再回去。”   芍药偷偷笑。   安容满脸黑线,做事冲动,这会儿知道后怕了,“那酒坊的事怎么办?”   沈安闵拍着胸脯道,“酒坊的事你放心,保证年前能开张。”   安容点点头,提醒他道,“琼山书院也没两日就放假了,你这伤得用好药才能不留痕迹。”   沈安闵点点头,打算送安容到半路,再转道去琼山书院。   安容迈步往回走,瞅着大昭寺,有些憋气,好不容易瞧见了瞎眼神算,只顾着说她和萧湛的事了,侯府密道的事还没说呢。   瞎眼神算能不能算出密道在哪儿啊?   安容不死心的还想去找瞎眼神算,可是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   最后安容灰心的时候,有人送了封信过来。   安容才接过信,那边就走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年约三十五六,模样妩媚的夫人,体格,打扮的甚是招摇。   她神情有些冷,脸面写满了怒气,说话的声音也很大,“你再说一遍,侯爷去见谁了?”   丫鬟缩着脖子,有些胆怯道,“总管和侯爷说的小声,奴婢隐约听到两句,侯爷像是去梅林寻萧表少爷了。”   那夫人当即眼神就冒起了腾腾大火,“他还不死心,我都替他生了两个儿子了,他还想着那个贱种呢!”   安容听得心里就不舒坦了。   这个贱种骂的是萧湛。   她很想接口问一句,到底谁才是贱种。   靖北侯夫人还是永宁侯夫人的时候,身怀六甲,不过是个永宁侯吵了几句嘴,心情不好,回了娘家。   谁想到她这个表妹就和永宁侯勾搭上了,靖北侯夫人多烈的性子,一怒之下,和永宁侯和离了。   后来在娘家住了大半年,靖北侯几次上门求亲,最后才娶了她。   在京都贵妇圈子里,甚少有人同时邀请永宁侯夫人和靖北侯夫人。   因为两人在一块儿,总是火花四射,永宁侯夫人能比得过靖北侯夫人分毫?   恰恰萧国公府和靖北侯府的权势远远高于永宁侯府,是以永宁侯夫人在京都贵妇圈子里并不受欢迎。   话说的难听点,永宁侯夫人不就是一身贱骨头,勾引永宁侯上位么,京都嫡妻都不耻她,谁家老爷没几个表妹,这要是表妹都像她那样下贱,她们还有好日子过么?   再退一万步说,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花了多大的心血培养萧湛,虽说不上是国公府的继承人,却也不比继承人差什么了。   永宁侯喜欢自己的儿子呢,想他回来,偏偏人家姓萧。   哪怕永宁侯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永宁侯请立世子的折子不想更不敢递到皇上跟前去。   这都十五六年了,世子之位一直悬着。   永宁侯夫人心里恼的慌,提起萧湛和靖北侯夫人就一肚子火气。   这会儿更是火急火燎的朝梅林深处走去,生怕萧湛答应了永宁侯。   芍药撇撇嘴,心里对萧湛甚是同情,幸好他自己很好,不需要依靠永宁侯府,将来也能建功立业,拜将封侯,要不是这个坏女人,他们一家子多好啊?   偏她一脸,萧湛给了她极大委屈受了的模样,芍药觉得,她要是萧湛,肯定一刀了结了她,免得受气。   等人走远了,芍药忍不住嘀咕道,“怎么每个府里都有那么几个格外讨人厌的人啊?”   侯府里有大夫人她们。   建安伯府有二太太她们。   永宁侯府有永宁侯夫人。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中数武安侯府这本最难念。   安容倾然一笑,眸光落到手里的信上。   字迹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像是瞎眼神算亲笔写的。   安容拆开信件,上面写道:据传前朝钱家富可敌国,然抄家之时,有不少物什只进未出,凭空消失,若是密道一事公诸于众,只怕会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切忌慎重。   安容一双眼睛就看见了四个字:灭顶之灾。   沈安闵站在一旁,瞧安容脸色苍白,不打算偷看的他,偷偷的瞄了眼信件。   一见之下,他双眸也怔圆了。   侯府有密道?!   而且密道里可能藏着宝藏?!   沈安闵望着安容,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为何安容要撒谎说要改变西苑格局,原来是想借着这个理由把密道挖出来,让侯府有密道的事公诸于众。   而知道内情的瞎眼神算怕前朝钱家积攒的珍宝引来宵小,给侯府带来灾祸,所以及时阻拦,避免了一场祸事。   安容望着手里的信,心底翻起滚滚骇浪。   她能猜到侯府密道里有东西,却没想过会有不少的钱财宝贝,可是密道不是被人知晓了吗,甚至还用来对西苑放火,那那些东西岂不是全部落入了他们之手了?   安容心里妒忌的慌。   坏人就该没有好报才对,怎么好事全落到他们头上了?!   沈安闵将芍药几个支开,才忍不住问道,“安容,你知道密道的事?”   安容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六妹妹告诉我说荀止问你对侯府府邸了解多少,我好奇多问了一句,密道是他告诉我的,我打算把密道挖出来,却引来瞎眼神算的阻止,若不是有他,我险些害了侯府。”   安容很后怕,这个世上最动人心的不是权力,而是财帛啊。   沈安闵拍拍安容的肩膀,宽抚她道,“你也是好心,不想有人通过密道害我们,密道一事,在查出来前,暂且保密吧。”   安容点点头,人多口杂,传扬出去,就是祸事啊。   将手里的信件撕成碎片,寻了个陡峭一些的悬崖,安容随手一抛。   转身离开。   从大昭寺回去,马车里,安容神情恹恹的。   芍药能明显感觉到安容的不快,她不知道密道的事,只以为安容还在为退亲的事担忧。   她想不明白呢,为何姑娘说她并非清白之身,萧表少爷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呢,他肯定是知道姑娘大胡咧咧的性子,为了退亲口没遮拦。   可是,他怎么就不生气呢,不应该啊?   芍药想了半天,最后总结道,“姑娘,萧表少爷肯定是喜欢极了你。”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眼线      安容惫懒的掀开眼皮,眸底没有一丝的惊讶。   芍药揣测的话,她压根就不信。   要她相信萧湛喜欢她,还不如说服她太阳打西边出来容易的多。   芍药见安容半点反应没有,清秀的脸庞上闪过失望之色,也恹恹的靠在那里。   很快,马车就到侯府门前停下了。   芍药先下了马车,然后扶安容下来。   守门的小厮上前见礼,然后一脸笑意的瞅着芍药道,“芍药姑娘,往后发达了,可得记得回侯府多瞧瞧咱们啊。”   芍药一头雾水,水汪汪的眸子盛满了疑惑,“我怎么会发达,我只是个小丫鬟啊。”   两小厮一脸羡慕妒忌,恨不得生做女儿身的模样,笑道,“以后芍药姑娘多帮衬我们些才是。”   芍药呲牙,很大方的点了点头。   刚巧那边东苑总管过来,小厮笑着迎了上去。   安容撇了芍药一眼,转身时,眸光已经落到总管身上。   东苑总管,姓李,人称李总管,模样中正,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续着短胡须,身材修长,和沈安闵描述的一般无二。   李总管上前给安容见礼,“见过四姑娘。”   安容不露声色的笑着,“是李总管啊,这是从哪儿来呢,奔波的满头大汗。”   李总管讪笑一身,道,“奴才还能从哪儿来,二老爷吩咐奴才出去办事,怕他等着及了,所以快了些。”   安容笑笑不语。   李总管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安容嘴角的笑渐渐的沉了下去,眸底微闪,迈步进府。   看着偌大的府邸,安容心中微动。   她很想将那些人全部监视起来,可是她的人手不够啊。   安容琢磨着怎么办好。   刚巧了,安容走了半柱香后,瞧见西苑管事刘妈妈领了个中年妇人过来,瞧那妇人一身打扮,可不是人牙子么?   安容心中一动。   西苑着火,烧死了不少的丫鬟,那些在屋子里伺候的,大多是三太太的心腹,三太太培养了她们多年,如今全被烧死了,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西苑人手不够,可不得找了人牙子买。   刘妈妈上前请安,安容扫了那人牙子几眼,见她长的白净富态,嘴角笑了笑。   “正巧,我也想挑几个小丫鬟,带了人来没有?”安容笑问道。   那人牙子听见有生气,顿时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有,有,今儿知道三太太想挑十个丫鬟,我特地带了四十个来,便是挑不到可心的,我明儿还可以领了人来,”人牙子殷勤笑道。   安容点点头,就随着她们一起去了杂物院。   四十个丫鬟依照个头大小站成四排,收拾的都很干净,有些胆大的,还偷偷抬眸看安容,眸底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很快,三太太就来了。   挑丫鬟这样的事,其实完全可以让刘妈妈代劳,只是心腹丫鬟,三太太不喜欢假手于人。   三太太没想到安容也在这里,笑道,“安容怎么也来了?”   安容福身行礼后,笑道,“我瞧见刘妈妈领了人牙子,就猜到三婶儿会挑丫鬟,我也想挑几个。”   三太太微微诧异,玲珑苑丫鬟可是不少,怎么还要丫鬟?   三太太见安容眸底闪亮,忽然想到一些事,玲珑苑那些丫鬟都是大夫人替安容张罗的,怕是用的不放心。   这挑丫鬟估摸着是整顿院子的前奏。   安容这样上进,三太太高兴呢,一句话,让安容先挑。   安容也不客气,走过去就开始挑选起来。   安容挑丫鬟很随意,要看对眼,一眼瞧去就是那种机灵活乏,为人实诚,不会乱嚼舌根的丫鬟。   安容将四排丫鬟都打量了一番,挑了三个。   等她再选的时候,安容眼睛微微一眯。   对着倒数第四个丫鬟仔细的打量,越看越觉得眼熟。   倏然,安容眼前一闪。   这丫鬟不是秋月吗?   前世大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后来给了沈安姝,很是得她的喜欢,前世她出嫁后,再去玲珑苑时,就是她泡的茶。   一杯差点烫麻她的手的茶。   安容对她印象很深。   秋月什么时候进府伺候的她不知道,没想到这会儿还能瞧见她。   安容想要了她,扭头去看人牙子的时候,人牙子眸光闪了闪,忙上前介绍秋月,夸她针线活好,人也机灵。   安容心沉了沉。   挑丫鬟的喜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心底被一股子怒意席卷。   大夫人被禁了足,可是她的余威笼罩着整个侯府。   从下红疹毒,到良蕉,再到西苑着火,都是她的好手段。   这个人牙子明显就是大夫人的人,就算不是她的人,也是拿了她的好处替她办事的人。   三太太挑心腹,她把事先调教好,效忠大夫人的丫鬟送来,这些丫鬟进了西苑,就是大夫人的眼线啊!   偏偏三太太还会把她们当做心腹,这不是迟早要钻进大夫人的套吗?   安容越想越来气。   最后小性子一上来,甩了袖子道,“这些丫鬟,我一个都不喜欢。”   人牙子懵怔了。   方才还好好的啊,怎么忽然就不喜欢了,她是介绍错了丫鬟惹怒她了吗?   三太太不解的看着安容,不懂她怎么就生气了。   可是安容说不喜欢这些丫鬟,三太太肯定不会再选了,又不是没有丫鬟了,往后再选就是了。   三太太对安容的宠溺可不是一点两点,她舍不得安容气恼。   刘妈妈给人牙子塞过去一个荷包,笑道,“这些丫鬟我家姑娘不喜欢,赶明儿重新挑了送来吧。”   人牙子心底不高兴,却不得不点头应是。   刘妈妈送人牙子走,后面跟着好些丫鬟,很是壮观。   三太太望着安容,摸着她的脸,担忧的问,“怎么了?”   安容回看着三太太,声音带着些酸涩道,“三婶儿,大夫人管理侯府十数年,认识的人比咱们多,那些人得了她的好处,心向着她,咱们要是一个没注意,就会吃亏……。”   三太太玲珑剔透的人物,安容这么一说,她就懂了。   脸色也阴沉了下去,像极了六月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天空,乌云密布,几乎转眼间,就会大雨倾盆。   好一个武安侯府大夫人!   将侯府掌管的密不透风,哪哪都有她的人,她想挑几个心腹丫鬟,都差点被她算计了,幸亏安容机灵,反应及时,不然将来被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三太太对大夫人是早就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儿火气真是大的吓人。   安容抿了抿唇瓣道,“还是从陌生点儿人牙子手里挑人啊,我听弋阳郡主说,她府里的下人都是从城南许妈妈手里挑的。”   城南许妈妈也是京都有名的人牙子,从她手里买的丫鬟要比别处高十两银子,一般伺候的丫鬟用不到,是以都是供给王府郡王府等。   三太太狠了狠心,与其买了二心的丫鬟,还不如多掏些银子,至少放心。   安容对三太太挑人的眼光很放心,道,“赶明儿许妈妈带人来,麻烦三婶儿帮我挑六个机灵的丫鬟。”   三太太嗔怪了安容几眼,道,“跟三婶儿还客气什么,三婶儿保准给你挑的是最好的丫鬟。”   安容笑着点点头,想起沈安闵的事,安容道,“二哥去琼山书院了,估摸着会和大哥一起回府。”   三太太温和一笑,对沈安闵去琼山书院是一千一万个放心,便问起安容去大昭寺的事,眸底明显是在问和萧湛怎么样了。   安容一脸窘红,很不好意思回答。   三太太就瞧出来了,安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复,那就是瞎眼神算说的,会嫁给萧湛。   三太太心底有些惋惜,她是希望安容嫁给荀止的,可惜人家没有早早的上门提前,就这样白白的错过了。   两人闲聊着,三太太身后的丫鬟瞧不过眼了,轻声道,“三太太,李将军府小少爷还在府里呢。”   三太太一鄂,随即失笑。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三太太转身看着芍药,见安容不解,她笑道,“是这样的,李将军府小少爷来咱们侯府了,说是芍药早前说过两日回去看他,这都好几天了也没有去,等不急了,就自己来了。”   安容扭眉望着芍药,眸底只有一个意思:你这么大个人,骗人家小孩子合适么?   芍药满脸羞赫,轻跺脚,“奴婢才没有骗人,只是天下雨,奴婢没法出门,就没去了……。”   她哪里知道李小少爷会那么喜欢她啊,等不及跑来寻她玩。   芍药性子好,和谁都说得上话,早前衣裳被撕毁,被婆子抬着进去的时候。   李小少爷就站在门口巴巴的看着,那粉嫩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同情。   “姐姐,你腿断了吗?”李小少爷担忧的问。   芍药憋着嘴,摇头,“不是,是衣服破了。”   李小少爷抓着芍药那在地上拖的衣服,一路跟着,芍药感动啊,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你真好,下次我给你买糖人吃,”芍药感动道。   李小少爷今年四岁,人很聪明,她认得芍药,上回芍药抱着他爹要肚兜的时候,李小少爷就远远的看着。      第二百一十八章 赏赐      他很怕他爹,平常都不敢靠近,乍一看,有人敢抱着他爹爹的胳膊又哭又闹,他就喜欢芍药了。   他记得不芍药的脸,但是她记得芍药的衣裳。   他好几次找李老夫人要芍药,这也是让李老夫人对芍药动心的原因之一。   不但是自己,自己的孙子也喜欢她啊。   接下来一句话,李小少爷把芍药问的脸红脖子粗,“姐姐,你还是来找爹爹拿肚兜的么?”   芍药恨不得钻地洞。   李小少爷喜欢芍药,芍药换了衣裳后,他就拉着芍药和他玩。   芍药爱玩,玩起来比李小少爷还疯,一下子就俘获了李小少爷的心。   他就天天盼着芍药去找他,天天等,夜夜盼。   芍药不去,他就闹得李老夫人头疼,偏又是自己的宝贝孙子,没辄了,直接让人把孙子送来了。   其实,李老夫人是想从侧面告诉老太太,我孙子小啊,不懂事,喜欢你府上的丫鬟,你要不就把芍药送给我了,好好陪我孙子玩吧?   松鹤院,正屋。   芍药刚迈步进去,远处一个小不点一溜烟跑了过来,抱着芍药的大腿,一脸哀怨的神情。   “你说话不算话,这都好几天了,早过了三天了!”李小少爷指责道。   芍药满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李小少爷指责完,就侧过身子不去看芍药,一脸的委屈,等着人家去哄他。   一屋子丫鬟婆子都瞧着,芍药脸皮厚不起来,没办法的她,望向安容求救。   安容轻耸肩膀,让芍药自己想办法。   芍药只能豁出去了,蹲下来哄李小少爷道,“小少爷,我只是个小丫鬟啊,我得跟着主子身边伺候,不能时常去将军府陪你玩。”   这话,李小将军都听烂了,很不高兴道,“你不能去陪我玩,你骗我。”   芍药解释不通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老太太瞧了好笑,她是知道李老夫人的打算的,芍药虽然小了些,可是能这么得李小少爷的喜欢,也是一种缘分。   老太太摆摆手,笑道,“你送李小少爷回去吧,就在那里歇一晚上。”   芍药赶紧起身行礼。   李小少爷高高兴兴的向老太太道谢,然后拉着芍药走。   安容挨着老太太坐下,老太太问了问大昭寺的事,安容含糊其辞瞒了过去。   老太太心里跟明镜儿似地,尤其是三太太给她递过去一个眼神,老太太便不问了。   转而,老太太说起另外一件事,笑道,“建安伯府昨儿几房都回来了,今儿上午就把家给分了,不过没有离开建安伯府,打算过完这个团圆年,吃了元宵就搬新府邸。”   安容听得心里高兴,嘴角都弯了起来,盼了这么些天,总算是分家了。   这估计是今天唯一一件叫安容高兴的事了。   从松鹤院出来,安容心情好了很多,脚步都跟着轻松了起来。   芍药送李小少爷回将军府,怕安容路上有事,老太太让夏荷送安容回玲珑苑。   在玲珑苑门口,安容瞧见了沈安淮。   他手里头拎着个小食盒,脸色挂着笑意,双眸崭亮。   “见过四姐姐,”他疾步上前,乖顺的给安容见礼。   安容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到他手里的食盒上,笑道,“这是给我送吃的?”   沈安淮点点头,道,“是姨娘让我送来给四姐姐你尝尝的。”   说着,沈安淮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盘子糕点。   一盘子绿豆糕,青翠如玉。   一盘子桂花糕,白润如雪。   瞧着就叫人食欲大开。   正巧安容也饿了,伸手拿了一块,安容轻轻的咬了一口,重重的点头。   “不错,粉嫩滑腻,齿颊留香,三姨娘好手艺,”安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沈安淮脸颊一红,很不好意思的摇头,“四姐姐,这糕点不是我姨娘做的,是大姨娘送的。”   安容啃糕点的牙齿顿住,眉头挑了一挑,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才道,“大姨娘送的?”   沈安淮点点头。   安容眸光落到食盒上,不解三姨娘这么做是何用意。   大姨娘送给她的糕点,她怎么叫淮哥儿给她送来,借花献佛可不是这样送的吧?   安容继续啃糕点,说实话,这糕点味道真好。   夏荷站在一旁,眸光轻闪,忍不住道,“大姨娘前些日子才挨了板子,身子骨估摸着还没有好透,就亲手做糕点给三姨娘了?”   姨娘院子里没有厨房,大厨房旁边有专门的小隔间,姨娘们要亲手做糕点,得另外付银子啊。   安容轻轻的嚼着糕点,望了夏荷一眼。   夏荷跟她一样,觉得这事透着怪异。   三姨娘这样做明显就不对,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像是在跟她表明清白似地。   安容想到了大姨娘,想到了她挨的板子,更想到了出嫁的沈安芸。   大姨娘就沈安芸一个女儿,如今沈安芸出嫁了,她觉得孤单,和三姨娘走的近些也在情理之中。   沈安淮见安容吃的欢,嘴馋的轻吞了吞口水。   安容笑接过食盒,让夏荷拿着,又给他拿了糕点。   安容见他喜欢,笑道,“淮哥儿觉得大姨娘怎么样?”   沈安淮抬眸看着安容,思岑了会儿道,“她对姨娘极好,送了姨娘一根簪子,还送了我一套大姐姐没有用完的笔墨纸砚,她还说闲的慌,要给我做两套新衣裳……。”   说了一堆话后,沈安淮觉得大姨娘对他极好,当然了,还是比不得安容。   沈安淮的好感给了安容警醒,大姨娘和沈安芸是一丘之貉。   她把沈安芸教出那般心机,大姨娘本人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安容没有和她怎么接触过,可是想想,就觉得她不简单。   就这样一个人,平素没有和三姨娘和淮哥儿往来过,却忽然献殷勤了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股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   三姨娘不好回绝大姨娘,所以才让沈安淮拎了糕点来向她求助。   可是大姨娘能打三姨娘和淮哥儿什么算盘,用的着这么尽心尽力吗?   安容想不通。   也没有机会给她立即想通,那边沈安阑和沈安溪走了过来。   远远的,就听见沈安阑的抱怨声,“六姐姐,你怎么才走了一会儿路就气喘吁吁走不动了,祖母不是说你身子大好了吗,你肯定没有按时吃药。”   沈安溪由着丫鬟扶着,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子红色,气弱道,“这是一会儿吗,我都陪着你走了大半个侯府了。”   沈安阑挠了挠脑袋,一脸羞红道,“走了那么久啊,我怎么都没觉着累?”   沈安溪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接话。   七妹妹比她小几个月,没想到身子骨好成这样,府里的姐妹比的上她的估计找不到了,还是二姐姐聪明,走到东苑,她就说有事,不陪她们玩了。   沈安阑不好意思的过来扶沈安溪,两人朝安容走过来。   沈安阑笑眼弯弯的看着安容,问道,“四姐姐,大昭寺好玩吗?”   安容听到有人问大昭寺,就头疼的紧,偏沈安阑笑看着她,她不好意思拒绝回答,只能笑道,“挺热闹的,烧香拜佛求姻缘的人很多。”   沈安阑就来了兴致了,随即又耷拉了眼神,嘴唇撅的高高的,“大姐姐出嫁了,三姐姐去慈云庵给老太太祈福,五姐姐和九妹妹像是被祖母禁了足,我要是想去大昭寺玩,娘亲肯定不让我一个人去。”   沈安阑在后悔今儿没有跟安容一起去,也是从侧面责怪安容没带她一起去。   安容只当做不知道。   对着府里的姐妹,安容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一颗心毫无保留,哪怕沈安阑什么错也没有犯。   沈安阑见安容不说话,只好拉着沈安溪的手道,“六姐姐,明儿你陪我去慈云庵找三姐姐吧?”   沈安溪猛摇头,不去,让她去看犯错受罚的沈安姒,她脑袋被门挤了还差不多!   安容眼睛微微眯起,手里的绣帕轻玩,四太太这是嫌弃侯府好不容易安稳了几日,还是觉得浑水才好摸鱼呢,明知道沈安姒和大夫人犯了不小的错,还和她们走的这么近。   沈安阑觉得无趣,温婉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像极了讨不到糖的孩子,偏偏没人理会她。   沈安溪是走不动了,见到玲珑苑就更走不动了,不用安容容,由着丫鬟扶着就进去了。   走了几步后,沈安溪回头看着沈安阑道,“七妹妹,我是走不动了,你要还想逛侯府,就让丫鬟陪你吧。”   沈安阑修长的睫毛颤了颤,道,“你陪我逛了许久的园子,我陪你歇会儿。”   说完,赶紧扶着沈安溪。   走了几步路后,沈安阑瞧见二楼回廊上有鸽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漂亮的鸽子啊,”沈安阑脱口赞道。   然而,她的夸赞声淹没在了丫鬟的疾呼声中,“四姑娘,太后有赏。”   身穿青色小袄的丫鬟急急忙迈步进来,等不及福身,又将“太后有赏”的话重复了一遍。   安容微微愣住,秀眉微陇,颇不解道,“好好的,太后怎么赏赐起我来了?”   第二百二十章 算计      小丫鬟摇头,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来了好几个公公,福总管一听是太后赏赐四姑娘,就赶紧让她来传话了。   就这样,安容急急忙的去了正院。   等安容赶到的时候,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等都到齐了。   没办法,就算这些东西赏赐的不是给二太太她们的,她们也得沐浴更衣以示尊敬。   当然了,沐浴更衣是夸赞了一些,这些太太可都是打扮的端庄得体,随便什么时候接旨都算不得慢待。   宣旨的公公安容认得,是太后宫里伺候的,瞧见安容,笑的一脸恭谨。   乌拉拉,一群人跪倒在地。   公公双手打开太后懿旨,宣读了一通。   赏赐的只有两个人。   老太太赏赐了八匹绸缎,一柄玉如意,还有紫檀木雕刻的佛像,以及佛珠两串。   安容则赏赐了六匹绸缎,两套玉头饰,两套金头饰。   安容和公公很熟,等老太太双手接了懿旨后,忍不住出声询问,“刘公公,太后怎么忽然赏赐我了?”   刘公公笑看着安容道,“前儿侯爷送了一对金蟾给皇上,皇上孝敬了太后,太医说对太后身子大有裨益,刚巧太后又得知四姑娘和萧表少爷定了亲,萧老国公求太后莫再插手这桩亲事,太后一怒之下,就赏赐了这些。”   这个怒,当然不是对安容的。   是恼了萧老国公,太后心目中的安容可是乖巧懂事,哪哪都好的,安容说不喜欢萧湛,自然是那小子做的不够好,我老人家就喜欢安容,偏偏要赏赐她。   安容囧了。   太后好任性。   任性的那么叫人喜欢,只是求过一次了,不能再让太后为难了。   公公瞧安容那囧囧的表情,忍俊不禁,笑道,“太后想见姑娘呢,等哪天得空了,四姑娘进宫陪太后说说话。”   太后这是体谅安容啊,一般太后、皇后赏赐给臣妇后,臣妇要进宫谢恩。   太后不强求安容明儿就进宫,更是给了安容随意进宫的理由。   安容受宠若惊。   刘公公不欲多待,福总管拿了个红包塞过去,笑说年关近了,多买些果饼吃,再就是送徐公公等出门。   等公公们一走,二太太扫着那些赏赐,大红托盘上,金玉头饰摆放的整整齐齐,瞧一眼就错不开了。   还有那云锦蜀锦,瞧着就顺滑精致,这要做了衣裳穿身上,定是极美。   可是这些都没有她的份,越想,二太太心里越不舒坦。   她一不舒坦,说话就阴阳怪气了起来,“前儿金蟾才送进宫,今儿就得了这么多赏赐,这还是太后呢,回头皇上还不知道会赏赐多少,咱们侯府可是沾了四弟妹你不少的光。”   四太太站在一旁,脸色温婉,瞧不见一丝妒忌的神情,不过笑意未达眸底。   “二嫂说这话就见外了,金蟾是我们老爷寻回来孝敬老太太的,老太太顾念太后的安危,侯爷也得皇上的重用,对咱们侯府是好事,”四太太笑道,随即轻叹道,“可惜只有两只,老太太将金蟾送进了宫,自己就没了。”   二太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就是有孝心,怕老太太和侯爷为难,硬是憋了一肚子的苦,禹州那么辛苦,来回奔波劳累不说,就是吃都吃不惯,咱们侯府可不比从前了,四弟要留京又不是什么难事,要换做是我,回来第一天就苦求了,什么事都压在心底,自己到处奔波走动,你们孝敬老太太,把侯爷当亲兄弟,怎么有困难了,就和侯爷这么见外了?”   四太太站在那里有些讪然,连连和老太太表示,他们四房孝敬老太太是本份,不敢多求什么,更不敢叫侯爷为难。   四房这么懂事,倒是叫老太太于心不忍了。   老太太一抬手,太后赏赐的锦缎给了四匹给四房,然后望着安容。   安容懂老太太眸底的意思,是想太后赏赐的头饰送一套给沈安阑。   安容倒没什么,倒是沈安溪瞧了不舒坦了,祖母真是的,你自己给了就行了,怎么要四姐姐给。   四姐姐得赏赐那是得太后的喜欢,可不是因为金蟾。   就算事后,祖母会补偿更多的给四姐姐,可那也不是太后赏赐的了啊。   要知道,太后赏赐的,哪怕是一根针,也要比寻常的贵重百倍不止。   再说了,四房送的金蟾,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他们哪里辛苦了,明明是占了便宜好吧!   沈安溪见安容要点头,快步走过去,拦住了她,撅了嘴道,“祖母,金蟾的事还有的说呢,今儿丫鬟去府外办事,无意中听人说金蟾是让四叔四婶转交大伯父的,那人说早知道侯爷会借花献佛,估计人家早后悔送错了人了。”   闻言,老太太神情一变。   扭头去看四太太。   四太太温婉的脸庞带了些苍白之色。   三太太瞪了沈安溪一眼,问四太太道,“四弟妹,那金蟾不是你们从禹州一路带来的?”   四太太云袖下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轻摇头,如实道,“不是,是半道上有人送给咱们老爷的。”   沈安溪站在一旁,心里高兴了。   这会儿看祖母还要不要四姐姐的东西送人了。   沈安溪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想见到安容的东西送人,更不想让人觉得四房对老太太的孝顺高过三房,又不是真孝顺,凭白压她们一头做什么。   还得为难大伯父为了他们忙前忙后,指不定最后为难的还是四姐姐。   反正四姐姐又不喜欢四房,她脸皮薄,性子温和,明知道人家是伪装,都压在心底,这坏人她来做就是了,反正她年纪小不懂事。   沈安溪推了安容一下,撅了嘴看着她,声音压的低低的,“四姐姐,你要是头饰多了用不掉,你就送我吧,我脑袋大,多少都戴的下去。”   安容哭笑不得,“行,给你一套玉的,一套金的。”   沈安溪也不客气,反正留在四姐姐手里,她也是送人,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她呢,她就是这么小气。   老太太转身坐下,手里佛珠拨弄着,皱眉问道,“金蟾是送四老爷的还是让四老爷转交的?”   老太太的声音里有些怒气,她相信空穴不来风。   若是金蟾来路清白,怎么会叫丫鬟听到那些流言蜚语?   若是四房是真孝顺,她高兴,该赏赐的会赏赐,该帮忙的也帮忙。   可是若是假孝顺,拿了侯爷的东西当他们四房的孝心,老太太绝不姑息。   因为这跟卖了侯爷,还要她和侯爷给他们数钱一般无二。   四太太背脊有些寒流,她不知道怎么会忽然出了意外,明明都算计的好好的,不会有半点差池。   四太太不敢认,认了就代表错失,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金蟾是谁送的,人家没说清楚不怪他们。   四太太摇头道,“老太太息怒,金蟾确实是别人送的,下雨在驿站歇脚的时候,楼下在谈论京都的事,得知咱们武安侯府步步高升,所以存了心的巴结,可是有人说咱们侯府门槛高,有不少大臣送了东西来,都原样退了回去,高攀不起咱们武安侯府。”   顿了顿,四太太又道,“那些人是打算贿赂侯爷的,最后打消了念头,谁想后来得知了我们老爷是侯爷的庶弟,关系还不错,就存了心的巴结,好酒好肉的招待了我们,原先也贿赂了我们,只是我们老爷胆小,怕毁了侯府名声,不敢收,只是后来走的时候,那人送了一对金蟾,说是和咱们老爷结交个朋友,就这样。”   人家结交朋友送的,可不是转交给侯爷的,谁家府邸不都靠着祖辈的祖荫,金蟾收了,孝顺老太太行,不孝顺,谁也没理由说什么。   老太太眉头蹙了蹙。   安容在一旁笑道,“四婶儿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人家送这样贵重的礼物是有事相求呢,没事就好。”   四太太温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固,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向来做事求稳的她,又加了一句,“金蟾我们老爷也不打算收,可是一想到老太太年纪大了,需要金蟾……。”   安容的脸就冷了下去。   四太太这话无疑是给自己留了余地。   要是送金蟾的人求上门来,四老爷帮不了忙,还是得她爹来,因为金蟾是为了老太太才收的。   沈安溪站在她娘的身后,忍不住问道,“娘亲,四婶儿的孝心怎么怪怪的,只顾了孝顺,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啊?”   三太太回头瞪了她一眼,不过沈安溪的话也对。   金蟾贵重异常,很难寻到,若不是有事相求,只简单的结交个朋友,犯不着送金蟾。   老太太后悔了,她心底有不好的预感,金蟾不该送进宫,应该还回去。   这厢老太太才有了悔意,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她想多了,侯府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儿,那边侯爷迈步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四老爷紧跟其后,耷拉着脑袋,望了眼四太太,有气无力,满是悔意道,“咱们被人算计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价值      四太太心一惊,原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谁算计了咱们?”   四太太这话明显是明知故问,而且很明显。   方才还在担心侯府会被人算计,侯爷就脸色铁青的进来,还是和四老爷一起,能是别的事吗?   侯爷脸色很差,让老太太心提了起来。   待他坐下后,老太太便迫不及待的问,“怎么了?”   侯爷望了老太太一眼,眸光落到那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赏赐上,眉头肃然道,“方才回来的路上,送四弟金蟾的人说送错了,原是想送四弟两只玉金蟾,谁想拿错了。”   沈安溪站在一旁,听得直笑,“这是骗谁呢,玉金蟾和真金蟾都能弄混掉,难道四叔拿到礼物都不看一眼吗,四婶儿方才可是说瞧见是金蟾,能治祖母的病才收的。”   四老爷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四太太头低低的,一副知错了的模样。   反倒是二太太,帮着圆话道,“东西是人家送的,人家都豁出脸面说送错了,咱们武安侯府总不会惦记人家那点子东西不还,可现在金蟾送进宫了,如何还?”   三太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二嫂这话就奇怪了,武安侯府是不会惦记点东西不还,可四弟四弟妹送的东西,老太太做主送进了宫,怎么听着像是说老太太不对似地?”   二太太脸色一僵,勾唇冷笑道,“三弟妹可别乱曲解我的意思,我是在愁武安侯府怎么办,都说拿人钱财与人办事,收了人家的东西,总要替人办事吧,四弟这事做的又欠考虑,可也是为了老太太的身子骨着想,方才四弟妹可是明说了,是为了老太太才收的,也送给了老太太,如今出了事,要还金蟾了,你让四房怎么办?”   三太太正要说话,二太太快一步又道,“好好的老太太怎么想起来把金蟾送进宫了,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哪怕留一天,也不至于这样为难啊。”   安容躺着中枪。   沈安溪很不高兴道,“二婶儿,四姐姐只是提议将金蟾的尿送两滴给太后,可不是什么馊主意,再说了,四叔都说是被人算计了,那是人家晾准了金蟾武安侯府还不了,才会豁出脸面要回去的,要是金蟾还在,他们会要吗?”   安容接口道,“我想知道送金蟾的人要我们武安侯府帮忙做什么?”   安容这句话算是问到了重点。   武安侯府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   四老爷一脸羞愧,没有说话。   倒是侯爷闷气了一会儿后,方才开口道,“那金蟾,对方说是送给瑞亲王府,想通过瑞亲王世子的手,从李家铁铺买一千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谁想瑞亲王妃身子骨大好,瑞亲王世子拒绝帮忙,他无奈之下,只好返回,半路上得知李家铁铺和安容有些关系,所以才会巴结四弟。”   安容很无语,怎么算计来算计去,最终都是到她头上来?   “为何又要金蟾了?”安容问道。   武安侯摇头,他也不知道。   老太太脸色阴沉着,气的浑身颤抖,对四老爷四太太的孝心顿时没了好感。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道,“不管李家铁铺和安容有没有关系,敢算计我武安侯府,这一点决不允许,金蟾价值多少,换算成银子还回去便是。”   四老爷猛然抬眸,“可是……。”   老太太气的一拍桌子,“什么可是?!没有可是!”   四太太吓白了脸,站起来请罪道,“是媳妇的错,可是金蟾价值连城,怎么能因为我们一时疏忽就让侯府损失那么多。”   侯爷望着老太太,轻叹道,“人家只要金蟾,不要银子。”   沈安溪呲牙,冷笑道,“还真是没脸没皮,送错礼物的可是他们,本来要回礼物就极为人所不齿了,还这么多要求,既然这样,当初还送做什么?”   沈安溪没敢把话说白了,她就是觉得四房是伙同外人欺负侯府。   见屋子里静悄悄的,沈安溪愈加好奇了。   她看着安容,问道,“四姐姐,为什么人家买千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要通过瑞亲王世子,不直接去买,又不多。”   安容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夏荷笑道,“六姑娘,削铁如泥的匕首昂贵少见,李家铁铺只有老李铁匠会,若是靠他一个人,至少要半年时间,人家怕是急着要呢,而且价格上,若是有熟人,少说也能便宜几万两吧?”   夏荷对李家铁铺这么了解,倒叫老太太有些刮目相看。   老太太想起安容去李家铁铺买匕首,送给沈安北和他的同窗们,还有用削铁如泥的匕首做敲门砖,让瑞亲王帮忙替三老爷求官。   方才侯爷说,送金蟾之人是打算贿赂瑞亲王世子的,又说与安容有些关系,莫非?   老太太带着疑惑望着安容。   安容笑回老太太道,“祖母,李家铁铺是与我有些关系,不论是谁从李家铁铺都不能购买超过十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每三日只出售一把都是我定下的规矩,这个规矩不会改变,不论贿赂什么都不变。”   安容一番话,说的一屋子人都睁圆了眼睛。   李家铁铺的规矩居然是四姑娘定下的?!   四老爷怔住,望着安容,“就不能破例一回吗?”   安容摇头,“不能。”   态度很坚决,没有一丝动摇的可能。   四老爷眸底有些寒,“那是一笔不小的生意,李家铁铺为何不……。”   安容伸手打断他,笑道,“四叔,李家铁铺的生意好,我知道,我不想李家铁铺做大,目前这样我和李家都满意。”   说着,安容挨着老太太坐下道,“祖母说的不错,算计我武安侯府的人,岂能姑息,有一就会有二,若是人人效仿,我武安侯府岂不是要受制于人?往后祖母还敢不敢收礼了,就算敢收,只怕也不敢用,存在库房里留给虫蛀吗,那还要咱们小辈的孝心做什么?往后借花献佛,尤其是来路不明的东西,四叔还是少收才是。”   二太太见不得安容这样嚣张,冷不丁道,“安容,你这话就太伤人心了,你四叔四婶也是为了老太太好,为了她的身子骨着想,若是能救老太太的命,也不收吗?”   安容勾唇一笑,想用孝道逼她退步,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柳大夫说了,只要祖母少生气,少为府里的糟心事操心,她可以长命百岁,真想孝顺祖母,就都安安分分的,少打侯府的歪主意,更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安容真生气了。   要她说,四太太比大夫人更加的可恶。   大夫人是偷,是绝对的错处,人人都可以指责,她狠心,是应该的。   可是四太太借着孝道达到她的目的,不知情的会觉得她性子凉薄,被指责的是她。   她就性子凉薄怎么了,为了一句性子好,她凭什么委屈求全?   她就不帮忙。   相反,她还会火上浇油,“四叔,我若是你,就会直接找人将要购买千把削铁如泥匕首的人抓起来,寻常人需要那么多匕首做什么,我怀疑他谋逆!”   说着,安容望着她爹道,“这样的人,咱们侯府要敬而远之。”   沈安溪重重的点头,“就是,应该把他抓起来,先审问一番再说。”   四老爷后背湿润,辩驳道,“人家只是一介商户,想多挣几个钱而已。”   安容望着他,倾然一笑,“四叔,我只是猜测而已,既然他是为了挣钱,那把金蟾换成银子给他不正好,咱们武安侯府还不至于要怕一个商户吧,再退一万步说,金蟾也不是祖母用了,是送进了宫,他要真要,我只能豁出去进宫求太后了,到那时候,四叔随便收人家礼物,还收的不清不楚的事会传遍整个京都,仕途定然受损,那商户,我看他往后也寸步难行了。”   安容说的还是轻的。   明知道金蟾送进了宫,还逼着武安侯府还,不是逼着他们去找太后要是什么?   敢罔顾太后的命,要你九族的命!   朝廷,皇家就是这样的霸道,不然何来好东西要进贡一说?   四老爷额头青筋顿起,却不得不忍着。   四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乞求的看着三太太和二太太。   三太太不说话。   二太太则是无话可说。   老太太坐在那里,问侯爷,“一对金蟾价值多少?”   侯爷摇摇头,他不知道啊。   安容站在一旁道,“我见过一只比四叔送给祖母大的,价值六千两,两只算起来,不会超过一万两。”   沈安溪好奇的看着安容,“四姐姐,你什么时候见过的?”   安容嗓子一噎。   那是前世,皇上过寿的时候,有人送的,算起来,得两年后呢。   安容没法解释,因为这样珍贵的金蟾,谁有都忍不住显摆,然后送来送去,最后到皇上手里。   安容无奈,给沈安溪飘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沈安溪就自动脑补,最后成荀止的了,四姐姐认识最神秘最土豪的只有他。   老太太没想到两只金蟾就花去侯府一万两,心疼的紧。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忽悠      虽然金蟾算是送进了皇上的心窝里,可是还是忍不住心疼。   这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了,要是真要钱去买,老太太可舍不得。   不是老太太眼皮子太浅,而是恩情这东西,得看情况。   要是对太后的病有奇效,金蟾就没白送。   要是效果不明显,那就跟打了水漂也没什么大区别。   人的记性就那么样啊,太后的病没好转,你能指望皇上一直记着你送了金蟾吗?   不可能。   老太太祈祷太后身子大好。   要说掏钱掏的最心疼的,还是三太太。   如今侯府内院是她在掌管,一笔笔的钱得从她手里头走啊。   她对侯府今年的花销了如指掌,有件事她不得不提,“原本今年侯府还能余钱八千两,这样一来,今年非但没有剩余,还得亏空两千两了。”   四房的孝心可真败家。   三太太的话让老太太和侯爷的脸色都变了很多。   世家最忌讳的就是亏空,吃老本,没有盈余,那是落败的前奏。   二太太就不以为意了,“侯府少的只是公中而已,却多了不少的私房,像安容,拿了柳记药铺那么多的股份,过些日子也要送钱来了吧,少说也有两万两,还有酒坊,现在又多一个李家铁铺,真是钱多的数都数不过来,难怪不要李家铁铺往大了做,不缺钱。”   说着,二太太还忍不住呛驳了一句,“还是萧老国公有眼光,安容的命好,旺父旺夫旺子,带着那么丰厚的陪嫁出嫁,能不旺夫吗?”   二太太是知道老太太疼安容,有些私心的话没敢往明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那些东西送出去,想再要回来可就难了,既然安容这么单纯,好说话,多哄骗一些回来,将来留在公中还是给沈安北都比姓了萧强。   当然了,二太太是希望那些钱放在公中,那样将来分家,二房也能有一份。   想到公中,二太太的眉头就陇了起来。   “那一万两要从公中拿?”二太太问道。   四太太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早前她就表示了,四房是为了孝顺老太太才收的金蟾,也送给了老太太,最后侯爷送进宫孝敬了皇上。   四房可没捞到好处,不从公中拿,谁拿?   要四太太说,应该大房掏腰包才对,只是这话她不敢提,无疑是惹老太太生气罢了。   四太太心里这样想,脸上却道,“是我们疏忽了,见到金蟾只想到老太太的病,没想到其他,结果连累了侯府,这笔钱该我们四房拿,回去我就变卖陪嫁……。”   说着,四太太的声音就弱了下去。   那是一种委屈但必须生受的弱。   安容瞧了心底堵的慌,四太太惯会以退为进,为了孝道做错了事,怎么都是情有可原。   再说了,她也表示知道错了,要自己掏,还变卖陪嫁。   这要传扬出去,武安侯府的脊梁骨还不被人戳烂?!   老太太烦躁的摆摆手,“罢了,这笔钱从公中走吧。”   老太太刚发话,二太太就不高兴了,“老太太,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侯爷迎来送往,每年的钱也不超过一万两,这笔钱总要有个名头吧?”   武安侯府的家规有些奇特,每个月都会从公中挪两千两存起来,这笔钱,会用来置买田产,除非必须,否则轻易不可动用。   到年末的时候,公中余下的钱,五房平分。   三太太那话的意思是,今年大家没法分钱了,往年少说也能分到两千两。   老太太不高兴,是因为没钱分,指望侯府买东西,这个年过的谁都不会舒坦。   二太太和四太太走的近,不代表她要往外掏两千两银子,她们的情分还没有好到那地步。   所以,这笔钱谁掏成了个大问题。   二太太觉得这钱该大房和四房掏,与其余三房无关。   收错礼的是四房,被人算计的是四房,是他们识人不明,四房有责任。   用金蟾谋好处的是侯爷,侯爷怎么也要掏一半。   至于二房三房,半点好处没得到,不能受委屈,他们还指望公中分钱过好个好年呢。   三太太没有说话。   倒是沈安溪忍不住了,“话也不能这么说,大伯父将金蟾送给了皇上,得皇上宠信,难道咱们侯府都没得到好处吗,侯府门第高了,那些巴结的人就多了,我想不只是巴结大伯父一个吧,还有父亲,二叔他们,这些都不算好处,那什么才叫好处?”   二太太被反问的脸色青白。   沈安溪赞同从公中拿,表示三房愿意承担这笔损失。   二太太越想越气,你们三房和大房是嫡亲的手足,侯爷高升,得利最多的就是三房,光是酒水就不知道能挣多少了,自然不在乎那两千两了!   他们呢,根本没有好处好不好!   二太太是不赞同从公中拿,她一句话说了,“好处我是没瞧见,我们老爷官微言轻,巴结的人不多,就算巴结了一次两次,可我们老爷拿了钱也帮不了什么忙,早寒了人心了。”   这是讥讽侯爷不帮忙呢,不然二老爷何至于拿了钱不办事,还不是求侯爷,侯爷推脱的缘故。   侯爷心情很差,他起身道,“既然侯府光耀了,二房占不到什么好处,这笔钱就不从公中拿了,四房拿三千两,余下的我掏。”   说完,侯爷迈步离开。   安容勾勾唇,心情很好。   她爹的脾气极好,很难让他生气。   但是二太太今儿却是惹怒她爹了。   她爹原本对不帮二老爷还心存愧疚,可是被二太太这么讥讽,他爹也干脆了一回,既然认为侯府发达了,二房占不到好处,往后有事就别来找他,自己办。   二太太不知道侯爷生气了,她还在沾沾自喜。   而安容却知道,她爹生气起来,有些恐怖,是那种无声无息的恐怖。   她绝对相信,她爹这会儿肯定在盘算怎么把二房分出去。   安容期待她爹的怒气。   侯爷转身离开,表明他的决定不会更改,老太太也就不说什么了。   正好她也要吃药了,便由着孙妈妈扶着离开。   红袖几个丫鬟抱着八匹绸缎走,至于早前老太太说赏赐给四太太的,还赏个毛线,没赏赐几板子就不错了。   沈安溪目光落到那金玉头饰上,她跟安容可不会见外,小手一挥,就让绿柳拿了。   转身,沈安溪望着安容道,“四姐姐,你今儿心情好像变化的有点大,有种‘顺你者昌逆你者亡’的感觉。”   安容轻鼓腮帮子,心里积着事,就讨厌墨迹,和人转弯子。   她急着回玲珑苑,瞧瞧小七有没有回信呢。   这些乱七八糟的算计,怎么比得上她的终身大事来的重要?   萧国公府,临墨轩,书房。   萧老国公坐在那里,端茶轻啜,问萧湛道,“今儿你调戏沈四姑娘了?”   萧湛脸色微裂,没有说话。   萧老国公就笑了,“大家闺秀的脸皮薄,多调戏几回就习惯了,早些年,你母亲和离回娘家,靖北侯求娶她,她死都不应,我教了他两招,就把你母亲娶回家了。”   萧湛脸彻底皲裂,那些破事,外祖父好意思提,靖北侯调戏靖北侯夫人,不小心被舅舅撞见了,差点没把靖北侯活活打死,打那以后,靖北侯见了舅舅就怕。   他该庆幸,武安侯世子打不过他。   萧老国公虽然笑,可心情有些复杂,有些自豪,也有些失落,湛儿不比靖北侯年轻时候好糊弄啊,三言两语,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做事不管不顾了。   他会告诉他们,萧大将军打靖北侯是他授意的么?   女儿和离再嫁,总觉得低人一等,没有一个镇得住人的娘家,嫁出去也是受气。   不过这些年靖北侯表现很好,甚是得他的心,萧老国公有些后悔让萧大将军打他了。   为了维护他岳丈的形象,这些事天知地知,闷葫芦儿子和他知道就行了。   可是外孙儿被他教育的很好,想怂恿他,有些困难。   但是让萧老国公就此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他决定改变策略了,“湛儿啊,听暗卫说,四姑娘为了荀止拒绝你?”   萧湛背脊有些发麻。   外祖父喊他湛儿时,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句,萧湛就招架不住了,“你和四姑娘怎么不清不白了?”   萧湛头疼,硬着头皮道,“外祖父,你让暗卫看着我,我做了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   萧老国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轻轻的拨弄茶盏,笑问道,“那日你去送花笺,沈四姑娘尖叫,花笺撒了。”   没点意外,四姑娘能尖叫,沉稳如湛儿,会失手撒了花笺?   这不可能。   萧湛无话可说。   更准确的说,他难以启齿。   不过他耳根子红的可以滴血。   萧老国公眼尖瞧见了,嘴角微微弧起。   他不管荀止还是萧湛,都是他的外孙儿,只要能把安容娶回来,就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萧老国公提醒道,“一月之期,已经过去两天了。”   萧湛一脸通红,“我知道。”   还有二十八天,若不能俘获四姑娘的心,他会被丢到玲珑阁的雕花大床上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追杀      他的名声没有木镯重要。   萧湛认命的想。   正要说没事他就先走了,门却吱嘎一声打开。   有暗卫走进来。   萧湛才想起来,这是他的书房,该走的是外祖父。   暗卫没想到萧老国公也在,犹豫了会儿,还是张口把今儿武安侯府发生的事禀告萧湛知道。   说完了之后,暗卫望了萧老国公,眸底只有一个意思。   削铁如泥的匕首,能增加战斗力啊,他们身为暗卫,匕首都是极好的,可是现在被淘汰了,得换新的了,求换。   谁说暗卫就无欲无求,不苟言笑,人家也有爱好好么,比如匕首。   萧老国公神情一动。   然后萧湛就有了新的任务了,用最低的价格给所有暗卫配置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然后,安容就收到一封信:削铁如泥的匕首怎么卖?   可是回信,却让萧湛哭笑不得,想怒却不知道从何怒起。   信上是这样写的:你要刺杀萧湛吗,他武功极高,你会有危险,我有迷药,你要么?   信上满满是对他的关心,对萧湛的胆怯,甚至还有一丝他能退亲成功的期盼。   萧湛有一种掉自己坑里爬不起来的艰辛感。   无奈的他,写封回信问安容:你真希望我杀了萧湛?   收到回信的安容陷入了沉思。   她希望萧湛死吗?   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她只是想退亲而已。   她怕时间拖的越久,对她越是不利。   再说了,她也没想过荀止会杀萧湛,那可是萧老国公的宝贝外孙儿。   杀了萧湛,只怕他也会跟着陪葬。   这样的事,安容不敢想,所以才提议给他迷药。   迷晕萧湛,逼他写下退婚书就行了。   当然了,最好是萧湛能心甘情愿的退婚。   安容愁啊,萧湛怎么就那么听老国公的话呢,她哪里好了,笨的要死不说,嫁给他肯定会拖他后腿,他应该退亲啊。   安容回信道:只要他退亲就好,别杀他。   萧湛回信道:若是他宁死不退亲呢?   安容回信道:那是他脑袋被门夹了。   萧湛回信道:我脑袋没有被门夹。   安容看着信沉默了,这样还脑袋没有被门夹呢,肯定夹了好么。   安容写了回信,装进竹筒时,忽然脸红了。   荀止肯定是会错意了,她说萧湛宁死也要娶她是脑袋被门夹了。   他也不止一次说过娶她,娶她不代表脑袋被门夹。   安容把花笺丢火炉里,瞬间湮灭成灰。   安容不知道怎么回信了,刚巧外面又飞进来一只白鸽。   脚腕上绑着竹筒和信。   信上道:我是真要买削铁如泥的匕首,不是刺杀萧湛。   安容为难了,今儿才说匕首要依照规矩买,晚上荀止就来找她走后门,她该怎么办?   安容回信问道:你怎么知道找我买削铁如泥的匕首?   萧湛回信道:侯府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安容惊呆了,她想起了三太太和她说的话,怀疑侯府有秘密。   安容回信问道:你在查侯府?   萧湛回信道:武安侯府除了密道之外,没有什么可查的。   安容忽然就生气了,她感觉到信上的鄙视,什么叫侯府没有什么可查的?!   安容回信也带了怒意:没有什么可查的,那你关心侯府做什么?   一句话,问的萧湛语塞。   他明显是关心她啊,怕武安侯府暗处的人会忽然杀人放火,他不放心,所以看着点儿。   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   所以他的回信又成功惹怒了安容:我怕木镯有事。   一晚上,安容是气的心口疼,气的是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第二天醒来时,两个黑眼圈吓坏了一屋子的丫鬟。   值夜的半夏被训的要死,喻妈妈罚了她五天的月钱。   半夏很委屈,可是看着扑了粉都遮不住黑眼袋的安容,半夏就不敢再吭一声了。   安容困的紧,吃过早饭后,她没有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只让海棠去告诉夏荷一声,说她夜里做了个噩梦,上午多歇息一会儿,吃过午饭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听后有些担心,特地派了夏荷来看玲珑苑瞧了瞧。   彼时,安容正睡的香甜。   夏荷没敢打扰,问了问喻妈妈,安容夜里做了什么噩梦,喻妈妈摇头说不知道,夏荷就回松鹤院了。   暗卫守着玲珑苑,没发现安容出院门,还有丫鬟前来探望,虽然没有大夫来,可沈四姑娘是老国公定下的外孙媳妇,暗卫不敢马虎。   急急忙回去禀告了萧湛。   萧湛沉默了。   他能猜到安容是气的,昨晚安容迟迟没有回信,他就能猜到一二了。   无奈之下,萧湛只好想办法弥补了。   等安容醒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彼时芍药回来了,正守在床前看着她,笑的眉眼如画,见牙不见眼。   安容睡足了,神情还有些慵懒,靠在大迎枕上,揉着脖子笑问,“有什么高兴事儿?”   芍药从一旁的小几上捧起一个小锦盒,递给安容道,“姑娘请看。”   安容望着那锦盒,上面的花纹很熟悉,是玉锦阁专用的。   “谁送我的?”安容伸手接过锦盒问道。   芍药没有说话,她在等安容打开锦盒。   安容掀开锦盒,眼前顿时一亮。   锦盒里,躺着一支玲珑通透的发簪,上面的并蒂莲栩栩如生,下面还有流苏,流苏上缀着红豆。   不是真的红豆,是血玉雕刻而成的红豆。   安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支发簪。   芍药忍不住道,“玉锦阁的小伙计说这是相思簪呢。”   “你买的?”安容抬眸看着芍药,颇诧异道。   芍药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姑娘肯定是没睡醒,她一个小丫鬟,就算身上有点儿积蓄,可也买不起这样一根发簪吧?   好吧,就算她得了李老夫人的中意,可是这是相思簪啊,谁相思她啊?   芍药回头了瞅了瞅,见没人过来,便凑到安容耳边嘀咕了几句。   安容的脸就臭了起来。   不过细细看,她耳根子有些羞红。   这发簪是荀止送的。   芍药从李将军府回来,半道上见到了荀止。   就停下马车,找他说话。   芍药希望荀止和安容在一起,想荀止帮忙退掉萧湛的亲。   荀止逛街,正愁买什么礼物赔罪好呢,正巧芍药是安容的贴身小丫鬟。   就随口问了一句,安容喜欢什么。   芍药伸手一指,正对玉锦阁大门。   她家姑娘喜欢玉锦阁的头饰。   荀止就进玉锦阁了,左挑右选挑中了这根簪子。   他是打算亲自送来的。   可是白天里,丫鬟多,不方便。   晚上送的话,谁知道会不会碰到她沐浴更衣。   萧湛犹豫了会儿,把锦盒交给了芍药,并帮他转达一句话:她和木镯一样重要。   芍药撇撇嘴,这人嘴巴真笨,那破木镯能比得上她家姑娘重要?   喜欢她家姑娘还这么笨嘴拙舌,真替他担忧。   芍药把萧湛那句老实话润色了一下,告诉安容道,“荀少爷有些怪怪的,他让奴婢告诉姑娘你,你比木镯重要百倍。”   安容脸上腾起一抹红晕,依然很生气,倒没怀疑芍药骗她,“他还说别的什么没有?”   芍药摇摇头,“没有,他才说了那么一句,就有人来找他,说皇上找他有急事。”   安容望着发簪发呆。   芍药很叹气,“姑娘,他能退掉萧表少爷的亲事吗?”   安容没有说话,那边有脚步声传来,秋菊、冬梅端了铜盆进来。   芍药站直了身子道,“姑娘,奴婢回来时,还去了柳记药铺一趟,柳大夫很忙,药铺里忙不开,早前姑娘要的药今儿才配齐,奴婢一并带回来了。”   喻妈妈过来笑道,“那些事不急,姑娘早上胃口不好,吃的不多,一会儿吃了午饭再说也不迟。”   芍药微微一愣,忙拿了鞋子帮安容穿起来。   梳洗一番后,那边桌子上饭菜都摆好了,冒着腾腾热气,香味勾人食欲。   原就有些饿了的安容,越发觉得肚子空空,竟比以往多吃了小半碗米饭。   吃完饭后,安容才带着芍药去松鹤院。   休息了一上午,安容的黑眼圈好了不好,再敷了些粉,就看不出来了。   就这样,还是叫老太太好一阵担心,等安容挨着她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夜里做什么噩梦了?”   安容望着老太太,扭了扭手里的绣帕道,“我梦见嫁给萧湛后,他当着我的面杀人了。”   安容有些恼荀止,要不是他惹她生气,她怎么会胡思乱想睡不着,乱做噩梦?   老太太愕然一怔。   孙妈妈望着老太太,朝老太太摇摇头。   表示这个话题不要继续下去,四姑娘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心底怕萧表少爷,就把他往歪了想,才会做那样的噩梦。   安容没有胡诌,她昨儿气坏了,睡的就差,真的梦到萧湛杀人了。   不止萧湛杀人,还梦到他们两个被人追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萧湛背着她走了一路。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杀他们,更不记得萧湛杀了多少人,险些连她怀里抱着的孩子都差点中箭。   到现在,安容都没想起来那孩子是谁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捡来的。   安容才不会把那孩子往那是她和萧湛生的上面想。   太惊悚了!   想起那遍地的血,安容都觉得鼻尖满是血腥味。   萧湛,死都不能嫁。      第二百二十四章 要挟      那样的追杀,便是在梦里都吓的浑身湿透,要是真亲身经历,她肯定会奔溃。   她一定要退婚。   想想萧湛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啊,尤其是大将军,她前世就没少听到捷报传他杀了哪个大将军,斩获了什么王的脑袋,想杀他的人肯定车载斗量,杀不了萧湛,肯定拿她出气。   可是在梦里,在逃命的时候,萧湛对她是那么的无微不至。   安容有些迷茫了。   她是不是梦错人了,那个人不是她,是清颜?   安容抬眸看着老太太,她说了一堆,目的只为告诉老太太,这桩亲事不吉利啊,才定亲就做噩梦,要退。   老太太正接过孙妈妈端上来的茶水,神情温和,目露慈蔼,可就是半句不接她的话。   安容撇撇嘴,低头玩自己的绣帕。   孙妈妈很麻溜的把话题转开,笑道,“早过了吃午饭的时辰了,六姑娘和七姑娘还没有回来,莫不是就在慈云庵吃了吧?”   安容侧目看着孙妈妈,眼睛轻眨,“六妹妹去慈云庵了?”   孙妈妈点点头,“早上给老太太请了安,六姑娘、七姑娘就出门了,说好了回来吃午饭,这会儿都没回来呢。”   安容微微挑眉。   昨儿,六妹妹可是言辞拒绝陪七妹妹去慈云庵的,怎么又改主意去了?   安容正走神的想着,外面有小丫鬟笑着进来道,“四姑娘,东钦侯府大姑娘给您送了拜帖来。”   安容微微一鄂,颇诧异的看着小丫鬟,“谁送拜帖来了?”   “东钦侯府大姑娘,”小丫鬟嘴上重复着,并将拜帖送到安容手里来。   安容翻看这拜帖,果真是苏可馨要来,而且拜帖像是她亲手写的。   虽然文笔比前世的稚嫩了些,但不论是笔锋还是风格都是苏可馨的。   安容望着拜帖发愣,苏可馨为何要来找她玩,这是前世没有过的事,从来都是她递拜帖去找她,她还爱理不理的。   十次里有那么三四回有空见她就不错了。   想起前世,安容就心情极差,很想让小丫鬟告诉苏可馨,她没空。   可是前世,自己第一次送拜帖,人家也见她了,这是礼貌。   安容把拜帖给了丫鬟,让她领苏可馨进来。   安容和老太太说了一声,方才出去迎接。   到二门的时候,小丫鬟就领着苏可馨进来了。   今日的苏可馨穿着一身鹅黄色裙袄,薄施粉黛,一颦一笑尽显温婉,腰间系着玉佩流苏,行走如云,款步莲莲。   经过前世,安容早知道苏可馨是什么样的人,远没有她脸上所表现的那般温婉。   安容脸上带着迎客的笑,说不上亲厚,却也不至于叫人觉得疏远。   不过苏可馨却亲昵的多,互相见了礼后,亲昵的握着安容的手,唤她安容姐姐。   其实安容只比她大一个月。   苏可馨的碰触,让安容很不适应,她从骨子里排斥和东钦侯府的人走的近,她会忍不住想起在东钦侯府住的那几年,那些美好的记忆会层层碎裂开,最后露出一个千疮百孔的心。   “苏姑娘怎么有空来寻我玩?”借着整理耳际的碎发,安容抽回了手,笑问道。   苏可馨脸颊微微红,弱声道,“我也是临时起意,今儿早上梳妆打扮的时候,发现你早前送我的簪子,我都没有回礼,实在是有失礼仪,方才特地去玉锦阁逛了逛……。”   安容心底讶异。   回礼?   前世她为了讨好她,让她帮着在苏君泽和东钦侯夫人跟前说好话,不知道送了多少东西给她,她几时回礼过?   安容慢慢回想,最后想到,苏可馨回过她一方绣帕,是她亲手绣的。   老实说,针线活比起她的差太远了,安容都没好意思用,生怕被人问是谁绣的,到时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苏可馨拿了个锦盒递到安容跟前,安容带着诧异接过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条金手链。   上面缀着碧玉雕刻的叶子,纹理清晰,雕刻的栩栩如生。   很漂亮。   “喜欢吗?”苏可馨有些紧张的问。   安容不懂她有什么好紧张的,但还是据实以告,“喜欢。”   “那我帮你戴上,”苏可馨欣喜道。   不等安容答应,她拿起手链,拆开,等安容把手腕伸过去。   安容无奈,只好伸了手。   苏可馨瞧见安容手腕上有个手镯,样式很漂亮,可是是绳子编制的,当即好奇了。   她是真好奇。   武安侯府嫡出四姑娘,至于手腕上戴一只紫绳编制的手镯吗?   她没好意思问,装没看见的把手链帮安容系上。   很美。   可惜就是没有紫绳手镯来的显眼。   明眼人一看,第一眼瞧见的绝对是紫绳手镯。   安容转了转手腕,向苏可馨道谢。   苏可馨笑说应该的。   安容领着她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   路上,苏可馨将侯府大家夸赞,说一会儿让安容领着她多逛逛。   安容笑着应了。   苏可馨模样娇美,嘴巴又甜,三言两语就哄的老太太开怀大笑。   老太太第一次见她,把手腕上的手镯给了她当见面礼。   苏可馨受宠若惊。   在屋子里闲聊了一会儿后,老太太就让安容带她去逛逛花园。   安容便领着苏可馨走走逛逛,安容是有意带她去玲珑苑坐坐的。   可是苏可馨并不想去,她的话题若有似无的把安容往西苑上绕,提起了西苑那场大火。   安容不懂她问西苑做什么,谁想苏可馨说她还给沈安溪带了礼物来。   言外之意就是要安容领着她去西苑。   安容更不懂了,直到苏可馨夸沈二少爷时,说沈二少爷才情不凡,想必他妹妹也不错。   安容再傻也明白了,苏可馨哪里是给她送回礼来的,人家和她当初的目的一样呢。   想讨好了沈安溪,好近水楼台她二哥呢。   让苏可馨做她的二嫂,安容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二哥喜欢弋阳郡主呢,两人算得上两情相悦了,她绝对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安容笑看着西苑道,“苏姑娘今儿来的不巧,六妹妹和七妹妹去慈云庵了,这会儿不在西苑。”   苏可馨一脸的失望,想提议去西苑坐坐,给三太太见个礼,可是安容就是不提,苏可馨哪好意思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再逛了会儿后,苏可馨就说乏了,要回府,改日再来。   安容只好送她出门。   好么,在府里逛了半天没见到沈安溪,两人刚到大门口,沈安溪和沈安阑就回来了。   正巧迎面遇上。   见礼、送礼、寒暄,好一通忙活。   沈安溪收了礼物,对苏可馨态度极好,说下次去东钦侯府找她玩。   苏可馨笑着应了。   等苏可馨上了马车离开后,沈安溪看着手里的锦盒,问安容,“四姐姐,她怎么送我礼物了?”   沈安阑站在一旁,有些羡慕道,“她不是说了么,仰慕六姐姐你的才华。”   沈安溪脸啐然一红,“我哪有什么才华,有才华的是四姐姐才对。”   安容没有接话,转而问起沈安溪,“怎么改主意去慈云庵了?”   沈安溪轻耸肩膀,望了沈安阑一眼道,“还不是娘亲让我去的,金蟾的事,大伯父让四房掏三千两,但是四太太主动掏了四千两,娘亲觉得她不错,正巧我也甚少出门,七妹妹又苦苦哀求,我就陪她去了。跑这么一趟,可累死我了。”   安容微微一怔,没想到四太太会主动多掏一千两。   连三婶儿和六妹妹都觉得四房不错,会做人。   她爹肯定对四房满意极了,这可不是好事。   沈安溪抱怨了一通,还轻瞪了沈安阑一眼,道,“你不是饿了吗,就先回去吃饭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坐马车背都僵硬了,我要歇会儿。”   沈安阑也是真饿了,跟安容和沈安溪告辞。   等沈安阑一走,沈安溪就无形无状的抱着安容的胳膊不撒手了。   “四姐姐,我好累,”沈安溪一脸委屈的抱怨。   安容才不同情她呢,“昨儿逛了大半个侯府,今儿又去慈云庵,不累才怪呢。”   沈安溪嗔瞪了安容一眼,把身子挺直了,“我是骗四姐姐你的,我昨儿可是泡了你的药才睡的,再说了,我身子骨可是越来越好,才不怕走路呢,而且我今儿去,可是大有收获。”   安容眉头一挑,不懂沈安溪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沈安溪贼兮兮的笑道,“你猜,我和七妹妹去慈云庵,碰到谁了?”   “碰到谁了啊?”安容猜不到。   沈安溪四下望了望,道,“大姐姐去慈云庵了。”   安容眼睛一凝,随即蹙眉。   沈安溪不说了,拎起裙摆轻转起来,颇有些得瑟。   安容有些牙痒痒,这是存心的气她呢,安容追上去,拽了沈安溪的问,她不说,安容就恼她。   沈安溪最怕痒了,没两下,就缴械投降了,“我说,我说就是了。”   安容这才放过她。   沈安溪凑到安容身边道,“我是后来见到大姐姐的,绿柳小解时,偷听到大姐姐说三姐姐胆大妄为,竟然敢要挟她,一定要给三姐姐一些颜色看,你猜,三姐姐是怎么要挟大姐姐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红晕      安容哭笑不得,明知道她猜不出来,还要她猜,存心的消遣她呢。   “六妹妹,你有话直说就是了,”安容憋着嘴道。   沈安溪撇过脸不说话。   倒是绿柳忍不住捂嘴笑道,“在三姑娘屋子里,我们瞧见了以前在大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春兰,大姑娘在大昭寺出事后,春兰就失踪了,她孤身一人,颠沛流离吃了不少的苦头,最后进了慈云庵落发为尼了。”   绿柳话里唏嘘不已,不懂春兰离开侯府为什么不回来,最后落得被人糟践的下场,着实叫人想不通。   安容听得愣住。   有些事沈安溪不知道,她却清楚啊。   当初春兰为什么不敢回侯府,不就是她说错了话,坏了沈安芸的算计,害的她要嫁给林二少爷吗?   她怕沈安芸报复她,打她,所以宁愿逃走也不回来。   没想到会那么倒霉的,最后进了慈云庵。   更不巧遇到了沈安姒。   沈安姒什么人,她了解沈安芸呢,春兰伺候她,肯定知道她不少的事。   她如今被禁足在慈云庵,想回侯府,可是侯府里没人帮着求情,可不得找沈安芸了。   沈安芸肯定不愿意帮忙,她就只能威胁了。   若是叫宣平侯府的人知道,在大昭寺,沈安芸就开始算计宣平侯世子了,那后面的事,傻子都知道全是她一个人闹出来的,她往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看来,沈安姒回府的日子不远了。   不知道自身难保的沈安芸会如何帮她,两姐妹最后是相亲相爱,互帮互助,还是互相厮杀?   安容有些期待。   沈安溪则捂着肚子,一脸抱怨,“谁说慈云庵的斋菜味道不错,那清汤寡水的不说,我还在里面还见了虫子!”   想想,沈安溪就一身的鸡皮疙瘩,太呕心了。   以后再也不去慈云庵了。   安容笑看了沈安溪一眼,捂嘴笑道,“六妹妹,你忘记了,九妹妹在慈云庵住了一个月,人只是清瘦了些,可没听她抱怨菜很差。”   能让嘴挑的沈安姝吃一个月,回来也只在老太太跟前抱怨了几句,慈云庵的饭菜会差才怪。   沈安溪抬眸看着安容。   忽然她懂了。   三姐姐可是得罪了九妹妹啊,为了九妹妹在慈云庵少吃苦头,大夫人可是没少打赏慈云庵那些尼姑,只要派人去说一声,给沈安姒一些苦头吃吃。   就足够沈安姒吃苦头的了,可是也不至于用那么恶心的菜招待她们吧?   沈安溪脸色微沉,差点点就被算计了,要不是碰到四姐姐,她肯定会在祖母跟前抱怨,那无疑是在帮沈安姒啊。   她会帮她才怪。   原本她今儿去慈云庵,也是为了给那些尼姑一些好给沈安姒一些苦头吃吃,只是最后见了虫子,觉得没必要了。   沈安溪有些担心沈安阑嘴快,告诉老太太沈安姒在慈云庵的情况。   赶紧拉着安容去松鹤院。   谁想进门就听到沈安阑道,“三姐姐在慈云庵很好,日日诵读佛经,很虔诚呢。”   对斋菜只字不提。   沈安溪眸光轻闪,还以为七妹妹天真无邪呢,原来也是一肚子坏水儿。   沈安阑说完,就起身告辞了。   她不是老太太嫡嫡亲的孙女儿,娘亲告诉她,别太多事,惹老太太生厌,是以她再饿,也不敢说在老太太屋子里用饭。   沈安溪就不同了,她进门就要吃的。   怕她饿坏了,孙妈妈赶紧吩咐厨房准备面条。   沈安溪拉着安容进暖阁说完,安容看着她将一碗面条全部吃完。   等她们出来时,福总管正拿了礼单给老太太过目。   “老太太,您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福总管问道。   老太太看了两眼道,“再加一些补品吧。”   福总管接过礼单,福身告退。   沈安溪耸了鼻子问道,“祖母,谁生病了吗?”   老太太手里佛珠轻拨弄道,“是你们二姑父病了,也不知道病了多久了,你四叔回来那日,感慨不少,说他不一定能熬过这个年。”   虽然二姑奶奶出嫁后,甚少回来,可到底是侯府的女儿,侯府的女婿病入膏肓,她能做的,也只是送些补品去。   安容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二姑父熬过了这个年,不过在新年第一天就咽气了。   那时候侯府正在走亲访友,忽然得知这么个噩耗,整个侯府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二姑奶奶是四老爷的胞妹,他亲自去吊唁的,并将二姑奶奶和柳雪茹带了回来,老太太心肠软,怜惜二姑奶奶膝下就那么一个女儿,夫君离世,留在柳家睹目思人,就安置在了侯府里。   柳雪茹比安容小大半岁,比沈安溪还要大上两个月。   因为要守孝三年,等她出了孝期,就十六岁多了,虽然身靠侯府,可到底没了父亲,根基弱,说亲就困难。   刚好那会儿她还没有孩子,东钦侯夫人给苏君泽张罗小妾。   大夫人帮她出主意,说与其让东钦侯夫人挑小妾,回头她要是打罚立规矩,都得给东钦侯夫人面子,不好控制,还不如挑个可心的。   大夫人把柳雪茹推荐给了她。   安容是不愿意的。   不愿意东钦侯夫人往她屋子里塞人,更不愿意主动帮苏君泽挑人。   可是大夫人劝服了她,她答应了。   安容想到前世,柳雪茹端的那碗毒药,还有告诉她的那些话。   安容就浑身凉透。   她什么都知道,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告诉她,要了她的命。   她和大夫人她们是一伙的。   今生,二姑爷又要离世了,接下来,她是不是又来进侯府的大门了?   安容不想见到她。   这一世,她必须阻止她迈进侯府的大门!   这厢安容刚下定主意,那边老太太就一脸惋惜道,“二姑爷才三十六岁,正当壮年,怎么就得了不治之症呢。”   孙妈妈宽慰老太太,说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安容望着老太太,眸底轻闪,嘴角缓缓弧起,一抹眸光倏然亮了起来,竟是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耀。   皇宫,御书房。   昭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站在下面,一身玄青色锦袍的男子,眉头蹙了又蹙。   “算出冰雹之灾的少年呢?”昭文帝问道。   他早派人去传他来,明言了要见算命的少年,他倒好,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来,还是孤身一人。   昭文帝有些怒气。   萧湛站在下面,颇无奈,他怎么好把安容带皇宫来见皇上?   萧湛不得不撒谎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昭文帝气的要拍桌子,徐公公忙打岔,问道,“萧小将军能尽快找出他来吗,皇上找他有急事。”   萧湛抬眸,“皇上有什么急事要找他?”   徐公公忙道,“是这样的,今儿一早起来,皇上的眼皮子就一直跳,之前跳过几回,不是大周有灾难,就是皇上有危险,皇上想找他算算,好及时补救。”   萧湛眉头微蹙,半晌之后,点点头道,“我尽快找到他。”   “一定要快!”昭文帝忍不住叮嘱道。   萧湛点头,然后退了出来。   等安容回到玲珑苑时,刚迈步进院子,小七就朝她飞了过来,落到她的肩膀上。   安容脸颊一红。   芍药赶紧抓住小七,取下花笺递给安容。   安容故作镇定的,慢吞吞的展开花笺,她还以为花笺是赔礼道歉的,谁想到是问她算卦的。   安容揪着脸。   “又不信我,还问我做什么?”安容呲牙道。   信上写着:皇上眼皮乱跳,劳烦四姑娘算算,是大周有难还是皇上有难。   只字不提道歉的事。   安容本来不想理他的,后来还是回信道:我和你不熟。   萧湛拿着信,真是哭笑不得。   他们还不熟吗,不该看的都看过了。   难道挑选的礼物她不喜欢?   萧湛在屋子里徘徊了会儿后,写信道:我派暗卫守着侯府,是为了抓住纵火之人,护你周全。   安容回信:不是保护木镯周全?   萧湛回信:木镯打不坏,锤不烂,砸不扁,无需守护。   安容心情顿时多云转晴了。   但还是忍不住呛了一句:你昨儿还说是为了保护木镯呢。   萧湛看到这一句,顿时语咽,他最近是不是给自己挖坑挖习惯了?   萧湛脑中忽然蹦出来一句话。   “湛儿啊,这女人啊,其实很简单,要么来硬的,要么来软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喜欢听好听的,那些肉麻兮兮的,你说不出口的话,恰恰是人家最爱听的,没事就多说说,你要记得,她戴着我萧家木镯,注定是我萧家的人,是你的正妻,将来是要给你生儿育女,陪你一辈子的人就行了。”   萧湛脸色古怪了起来,耳根通红。   然后安容就被雷的鸡皮疙瘩乱飞了,眼睛看着花笺,瞪的圆圆的,脸上的红晕一阵飘一阵飘。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却堪比夏日惊雷。   海棠端了茶水过来,安容一惊,赶紧把花笺揉捏成团,丢火炉里去。   因为激动,力道用大了些,花笺掉地上去了。   安容赶紧起身去捡起来,期间还撞到了芍药。   等花笺烧成灰烬,安容才略微放心。   可是一张娇美白皙的脸此刻犹如罂粟般妖娆绚丽。   芍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安容,眼睛眨了又眨,姑娘不对劲啊,而且是很不对劲。   像是又羞又恼,想挠人似地?      第二百二十六章 瘦马      芍药形容的没错,安容就是这样的状态。   要是荀止在跟前,安容绝对挠的他把那话收回去。   什么叫你温婉贤淑,天生丽质,明艳动人,只想和你生孩子?!   世上温婉贤淑,天生丽质,明艳动人的大家闺秀多了去了,你都娶回家生孩子去啊!   安容满脸羞红,更胜晚霞绚烂。   安容活了两世了,还从没有被这么赤果果的语言轰炸过,身心俱伤,招架不住啊,更后悔自己刨根究底了,人家道歉不就好了,闹得现在不知所措的那个是她。   安容稳住心神,告诉自己那是人家送错信了。   肯定是送错信了!   安容不敢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人家脸皮厚,她脸皮薄呢。   安容趴在小榻上,想荀止问的两个问题。   第一是买削铁如泥的匕首。   第二就是皇上眼皮乱跳的事。   削铁如泥的匕首,安容有些为难,但是念及人家救过她和三太太的命,就破例这么一回。   至于皇上眼皮乱跳的事,安容很想说,贴个小纸片就行了,可是一想到皇上眼皮子上贴小纸条,有碍瞻观,她就算说了,肯定也会被无视的。   安容一边回想,一边在信上写。   最后将一张不小的花笺写的满满的。   可是信上的内容却一件比一件让萧湛震惊。   半年后,东河决堤,哀鸿遍野。   于此同时,南河一代,干旱有蝗灾。   之后,发生兵乱。   安容写的毫无章法,她先想起大事,然后再想起小事。   比如哪个王爷过世,哪个皇子夭折。   写到最后,才是今年要发生的。   皇上遇刺,伤的不严重,就是胳膊被刀划了一下。   萧湛觉得,皇上眼皮跳,应该是跟刺客有关。   所以回信问道:皇上在哪里遇刺的?   安容耸了耸鼻子,她哪里知道皇上是在哪里遇刺的,只知道皇上遇刺后,派了大批的官兵挨家挨户的找刺客,最后杀了好些人。   至于过程,她是不知道的。   安容很谦虚的回道:算不出来。   安容说的云淡风轻,萧湛却不能真当是一件小事看待,他也知道安容能告诉他的都告诉了,是不是真的……   老实说,萧湛是相信的。   冰雹之灾不就是?   萧湛打算进宫告诉皇上,可是想想不对劲,皇宫守卫森严,皇上身边跟着不少人,想刺杀皇上原本就是一件愚蠢的事,何况安容说,皇上受伤了。   很显然,皇上不是在宫里受伤的。   萧湛进宫问皇上,“皇上打算出宫游玩?”   昭文帝端茶轻啜,徐公公代为回答道,“再有两日就是小年了,京都夜里会很热闹,皇上打算出去散散心。”   萧湛眉头蹙拢,阻止皇上出宫。   昭文帝很不高兴,京都一年三百六十五,有三百五十天是夜里禁市的,好不容有半个月热闹日子,偏皇宫里筹备多多。   这个宴会,那个宴会,他根本就无暇分身。   每年也只有小年能出去与民同乐一番,还不许他出去,昭文帝很愤怒,他坐拥天下,却连皇宫大门都出不了,他还是皇帝吗?   昭文帝固执己见。   “若是知道有刺客,皇上也要出宫吗?”萧湛问道。   昭文帝语咽。   徐公公惊愣了,“刺客?既然知道有刺客,怎么不尽早抓起来?”   萧湛摇头,“安公子算出来有刺客,而且皇上会受伤,虽无性命之忧,还请皇上谨慎行之。”   昭文帝犹豫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傻子。   他堂堂天子,怎么能涉险呢?   昭文帝改主意想不去了,可是他不去,那刺客怎么办?   昭文帝可不会放过想杀他的人,当即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萧湛,务必抓住刺客。   等萧湛走后,徐公公劝皇上别以身犯险。   昭文帝哼笑,“上午,萧老狐狸还在朕跟前夸京都热闹,朕一不留神说漏了嘴,下午他外孙就告诉朕外面有刺客,朕会信?”   徐公公劝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皇上眼皮子跳是事实啊。   昭文帝嘴角缓缓弧起。   他眼皮子哪里跳了,不过就是借着这个由头要见见那算命的小子罢了。   谁想到,会扯出来刺客的事?   他也是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态度,抓到刺客自然是好,没有刺客,朕再好好治治萧老狐狸的宝贝外孙儿,让他恐吓朕。   昭文帝刚这样想,眼皮子猛然一跳,而且跳的很厉害。   昭文帝有些后怕了,不会真的有刺客吧,他清了清嗓子道,“那日,把萧大将军也叫上。”   徐公公顿时不说话了,皇上也怕死啊。   萧大将军去,那意味着会带不少的暗卫,肯定能护皇上周全的。   一宿无话。   第二天,安容早早的起了,气色红润,面如桃腮,便知夜里睡的安稳。   梳妆打扮后,安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脑海中自动蹦出荀止对她的形容,脸上娇羞不已,更添三分娇媚风情。   安容收回心神,朝桌子迈步走去。   有噔噔噔上楼声传来,冬儿迈步上来,步子有些急躁。   喻妈妈瞪了她一眼,道,“有什么大事,这么急?”   冬儿挠了挠额头,轻摇了摇,脆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大事,不过府里在传,一大清早,天才麻麻亮,三姑奶奶就回门了,说是哭着回来的。”   安容微微一愣,夹玲珑虾饺的筷子顿住,以为听岔了,问道,“三姑奶奶哭着回门的?”   冬儿点头如捣蒜,“府里是这样传的。”   安容就不懂了,前世从没听说过三姑奶奶哭着回门啊,便是大姑奶奶,也都清爽爽的回来,见了老太太才忍不住落泪。   安容点点头,冬儿就下去忙活的。   安容耐着性子吃完了早饭,才带着冬梅出门去。   的确如冬儿说禀告的那样,府里丫鬟婆子都在传三姑奶奶哭着回门这事。   安容随意听了两耳朵,才知道三姑爷被抓进监牢了。   至于什么原因,安容没听到。   安容迈步进松鹤院,还没有饶过屏风,就听到砰的一声传来。   茶盏碎了。   能在老太太屋子里扔茶盏的,只有老太太一人,便是她爹都不敢轻易丢茶盏。   果然,接下来就是老太太的喝骂声,“去救他?!他好意思要人救?!”   三姑奶奶跪在地上,哭的是满脸泪花,“我知道他有错,可是出嫁从夫,我这辈子只能指着他了,他要是在牢里待一辈子,我该怎么办?”   侯爷迈步过来,安容忙福身行礼。   侯爷点点头,迈步进去。   三姑奶奶又求侯爷救命,侯爷蹙眉头,“我去府衙问了两句,只说上面有人吩咐下来,要给三姑爷一些教训,他到底得罪什么人了?”   三姑奶奶摇头,她不知道。   安容站着不动,夏荷迈步过来,安容便问道,“三姑父到底犯什么错了?”   夏荷一脸通红,低声道,“还不是那档子龌蹉事,昨儿春香院来了个扬州瘦马,三姑爷心动了,想争人家第一夜,估摸着那瘦马早被人看中了,而且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就有人和三姑爷闹,两人在春香院打了起来,最后被抓进了大牢。”   夏荷不想说的,姑娘还没出闺阁呢,那些肮脏事怎么能告诉四姑娘呢。   可是四姑娘问,她又不能不说。   安容听得一脸窘红。   三姑爷那个浑人,就爱青楼勾栏院,虽然喜欢青楼买醉销魂的大臣不少,可是为了个瘦马进大牢,那脸面可就丢尽了。   举凡瘦马,大多是从贫寒人家买来的幼齿且丽质天生的瘦弱女孩,形体瘦弱,举止投足,一颦一笑,都风情无限,勾人魂魄。譬如走路,要轻,不可发出响声。譬如眼神,要学会含情脉脉地偷看,见之销魂,恨不得为其倾其所有。   为了争青楼女子的第一夜,被关进了监牢,身为正妻回来求娘家帮忙捞人,老太太没把三姑奶奶打出去就不错了,还帮忙?   安容迈步进去,老太太早烦躁的让两个婆子把三姑奶奶拉起来,送她回去。   三姑奶奶又哭又闹,老太太没有理她。   安容把路让开,两个婆子把她拖了出去。   屋内,老太太陇紧眉头,“查不出来是谁给府衙下的令,多给三姑爷苦头吃?”   侯爷摇摇头,“只说下了封口令,府衙不敢泄密说是谁。”   武安侯府如今权势不小,那些人还不敢不卖他一个面子,他询问的时候,都是苦着张脸,说不得已而为之,但看在他的面子上,会下手轻点儿。   轻点儿?侯爷当即哼笑出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无需手下留情。”   对三姑爷,侯爷是不会同情的,非但不同情,还恨不得叫人多整治整治他,想在青楼里快活销魂,监牢里怎么就不能销魂了?   让你形神俱销魂。只一次,便终身难忘!   气归气,可是他得罪了什么人,总要知道,迁怒这事可大可小啊,能让府衙无视他,三姑爷得罪的人来头不小。   老太太的意思是让侯爷去春香楼打听一下,知道是什么人抢扬州瘦马,不就知道三姑爷得罪了谁?   安容站着一旁,没敢吭声。   她知道三姑爷得罪的人是谁,只是她有些不敢说。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权势      前世扬州瘦马的事闹得有些大,那瘦马本事不小,差点哄的人家父子反目。   侯爷要起身出去,虽然嘴很硬,心也很硬,可架不住那是他妹夫,妹夫落难,他要不搭把手,总会落人口舌。   安容不想他白跑一趟,提醒道,“爹爹,我觉得你去肯定是白跑一趟,连府衙都不敢透露分毫,春香楼又怎么敢?”   侯爷抬眸看着安容,“就不管你三姑父了?”   安容才不管三姑父是死是活呢,让他吃够苦头才好。   这话安容不敢明说,不然回头叫三姑奶奶知道了,还不得骂死她啊?   安容凑到侯爷身边嘀咕了两句。   侯爷的脸色就古怪了起来,“你确定?”   安容点点头,“是不是他,爹爹旁敲侧击一番不就是了?”   侯爷还是不敢相信,庄王和庄王妃琴瑟和谐,怎么可能会偷偷逛青楼养瘦马呢?   可是安容说的话,他又信了三分。   若不是格外的爱惜名声,又怎么会偷偷的给府衙下令,还严令不许人泄密半句?   若是正大光明,或者敢露下脸,三姑爷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抢庄王看中的女人啊。   只是关三姑爷三个月是不是太狠了些?   在青楼打架,虽说有损官威,可是官员逛青楼又不是稀罕的事,男人总喜欢三妻四妾,还喜欢外面偷腥,比三姑爷更花心的大有人在,没有打死人,只要有人作保,让庄王消了气,撤了吩咐,最多关三五天挨些板子小惩大诫一番就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三姑爷官不高,这事不会惊动皇上,要是二三品大员犯这样的错,轻则罚俸禄,重则贬官。   “真的要关三个月?”侯爷嘴角轻抽,大牢那里,他今儿也进去瞅了两眼,别说三个月了,半天就够他受的了。   安容耸肩,扭帕子,她没说关他三年就不错了,“反正放出来,也是隔三差五逛青楼,犯这么大的错,总要小惩大诫一番吧?”   小惩大诫。   这四个字从安容嘴里说出来,侯爷是哭笑不得。   “最好是每天赏他三鞭子,免得不长记性,下回还让人替他操心,”侯爷拍了拍安容的脑袋,笑的更云淡风轻。   说完,侯爷迈步出去。   安容和侯爷的对话,很小声,老太太几次望过来,都看不出端倪。   等安容走近,老太太便问道,“你和你爹说什么了?”   安容挠了挠额头,笑道,“我瞧三姑母有些可怜,让父亲想办法救三姑父呢。”   老太太就嗔安容了,“什么可怜,你三姑父那是活该,就是被人打死在春香楼,祖母也不同情他分毫。”   安容没有说话,虽然她心里赞同老太太,可是三姑父到底是长辈,不是她能妄议的。   她告诉侯爷,三姑爷得罪的是庄王。   这是个把柄,要庄王放人,他就得乖乖放人,不然后院起火,够他喝好几壶的,而且他那好名声也全毁了。   偏偏安容就不乐意救三姑父了。   让你只顾着自己享受,出了事,又要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武安侯府嫁女儿给你,是让你疼的,可不是天天受你气,出了事给你撑腰的。   侯府出面给你撑腰,行,可以,等撑完了腰,再狠狠的惩治你。   屋内,安容陪着老太太说话,没一会儿,沈安溪也来了。   三太太倒是没来,府里事杂的很,她忙的紧。   屋子里其乐融融的聊着天。   外面,福总管皱陇眉头进来,请了安后,又不说话。   老太太蹙眉头,“怎么了?”   福总管不知道怎么说好,“方才,侯爷出门,门外来了个道士,他看了看咱们侯府,一个劲的摇头惋惜。”   福总管说着,老太太脸色有些难看,道士摇头惋惜,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那道士说什么了?”安容追问道。   福总管瞧了沈安溪一眼,才道,“道士说‘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遇,必一死一伤’。”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老太太属蛇,蛇虎原就相克,六姑娘是属虎的,可她打小就是一只病虎,对老太太您倒是不妨碍,这要再添一只虎……。”   六姑娘会死,老太太会被克。   老太太越听越迷糊,“府中哪来什么属虎的,不就安溪一个?”   福总管点头称是,“是啊,奴才也只记得属虎的只有六姑娘一个,可是那道士说,不出一个月,府里会再添一只虎。”   安容扭着眉头,望望这个,看看那个,“好端端的,府里怎么会多一个属虎的,总不会是府里挑的丫鬟属虎的克着老太太吧?”   相克,总要有些关系才会克,大多是血缘关系,再不就是夫妻关系。   丫鬟克主子的还少见呢,大不了发卖了便是,何来相克一说?   福总管摇头,有些严肃道,“这好端端的有道士上门,还莫名其妙的说这么些话,总不是什么好事,多盯着点才放心。”   老太太点点头。   福总管退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股风传开了,三太太火急火燎的赶来。   给老太太请过安后,三太太道,“我想起来了,前儿四弟妹和我说过,说二姑奶奶想回娘家住,她一回来,可不得把茹儿一起带来,她和安溪相差无几,应该是属虎的。”   这事关系到她女儿的性命,三太太比谁都上心。   安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早早的就把柳雪茹进府的路给堵死,道士只说了那么一句,然后就走了,还是在柳雪茹进府之前,任是谁都想不到这是安容安排的。   安容怕克沈安溪还不够,顺带把老太太也带上了。   老太太细细一想,柳雪茹可不是比沈安溪大上两个月,正是属虎的。   要是没有道士说的这番话,老太太心软,柳雪茹可怜兮兮的哀求,老太太就让她们母女留下了。   这会儿,就算老太太想留,三太太也不允许啊。   出嫁的姑奶奶,就算夫君死了,也该在夫家替他守孝才是,哪有回娘家守孝的道理?   更何况,老太太压根就没有那想法。   她摆摆手道,“二姑奶奶母女若是担心在娘家受苦,侯府多帮衬点可以,接回来就不必了。”   既然相克,接回来也是住在庄子上,那不是给人话柄吗,这样的事,老太太不会做的。   有了老太太的话,安容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那边,芍药溜进来,给安容一个眼神,意思是:奴婢办事,还算可以吧?   安容眸底闪过一抹笑意,轻点头:很满意,干的不错。   芍药咧了嘴笑,见牙不见眼啊。   冬梅望着芍药,又看着安容,眉头轻陇了陇。   南苑,四老爷和四太太在说话。   四老爷脸色有些难看,二姑奶奶是他胞妹,他想留在京都,再多照应她一些,谁想到会有道士说那一番话?   四老爷望着四太太,有些怀疑道,“你觉得这事是有人算计还是真的相克?”   四太太抚着丹寇,眉头轻挑,笑道,“我觉得不像是算计,你有意接二姑奶奶回来的事,我只跟三嫂透露了一点风声,她并不在意,她甚至还很同情茹儿,她也没有理由反对二姑奶奶回来住啊?”   四老爷就是想不通啊,二姑奶奶回来,不过就是占了个小院子,最多再多她们母女一些月钱,那对侯府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啊,侯爷和老太太都不是狠心之人。   四老爷想不通,最后摆手道,“罢了,我想将她们接回来,也是不忍心她们母女受罪,既然和老太太相克,又是出嫁的姑奶奶,这事我连提都不用提了。”   对于是否接二姑奶奶回来,四太太是不甚在意的,接也好,不接也罢。   反倒是另外一件事,四太太很上心,几乎每天都要问上一遍,“你任敷文阁侍制的事忙活的怎么样了?”   四老爷失望的脸色有些缓和,轻点头道,“该打点的都打点了,武安侯府今时不同往日,那些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能应的都应了,明儿我在醉香楼摆桌酒席,侯爷去坐坐,这事就算是成了。”   四太太总算是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要废很大力气呢,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成了。”   四老爷点点头,心情很愉悦,想到什么,脸色青了青道,“若不是六姑娘搅合那么一下,我这次留京非但不用花钱,还能挣五六千两,可惜了。”   四太太想起回京,四房花费的,零零散散加起来有小一万两了,就肉疼的紧,虽然在禹州他们挣了不少,可到底心疼啊。   原本只要侯府答应帮忙买匕首,对方答应给他们一万两的谢仪,谁想到他们嘴太快,叫丫鬟听到了风声,捅到了老太太耳朵里。   不过安容那话说的也对,若是人家买匕首是为了谋逆,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那笔钱错失了就错失了吧,只要能留京,借着侯府的权势,好处少不了。   四太太想的开。   四老爷端起茶盏轻啜,提醒四太太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明儿你再去和那些大臣夫人走动走动。”   四太太温婉一笑,“我知道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鄙视      玲珑苑。   安容刚迈步上台阶,身后就传来秋菊的轻唤。   安容顿住脚步,转身回头。   秋菊远远的走过来,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裙裳。   她面带笑容,步伐轻盈,上前福身道,“姑娘,这是绣坊给姑娘准备的新衣裳。”   安容见那桃红色裙裳,上面绣着桃花,精致盎然,栩栩如生,心中喜欢。   冬梅忍不住上去用手摸,很是滑腻,笑道,“是蜀锦的衣料呢,又是桃红色,穿在姑娘身上更显得皮肤娇嫩,胜过三月桃花。”   安容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秋菊顺势把托盘塞给冬梅拿着,说起另外一件事道,“方才奴婢进二门,听到小厮禀告,说五老爷五太太明儿上午就能回府了。”   冬梅笑着接口道,“明儿回来正好,原本过小年就是团圆的日子。”   安容点点头,对五房回来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五老爷有些憨厚,五太太嫁进府之前是庶出,可不像沈安芸、沈安姒那么的会闹腾,做事有些畏首畏尾,胆小怕事,便是说话都缺了三分硬气。   安容对五太太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怎么形容她呢。   大夫人在哪里都不能叫人忽视。   二太太笑起来阴阳怪气很招人眼。   三太太不惹她很好,惹她,那就是碰到了刺猬,等着被扎吧。   四太太性情温婉,喜欢和稀泥,和谁的说得上话,谁都不讨厌她。   五太太,坐在那里,半天也不吭一句,久而久之就把她给遗忘了。   若说五位太太中,前世安容最喜欢的还是五太太,话少,麻烦少,至少不会人前数落她的不是,这一世,当然三太太最得安容的心,五太太排第二。   要说中规中矩,那也是五房。   三房四房回来都没有提前打招呼,五房就谨记派人回来说一声,怕的就是临时回来,让府里手忙脚乱,惹人生厌。   一句话形容,五房最有做庶出的觉悟。   可是这样,并不大讨老太太的喜欢,嘴太笨,存在感太低,极容易被人忽视。   像四老爷、四太太,逢年过节,便是在任上,也会千里迢迢的派人送礼回来,五房就不会。   相比之下,同是外放的,四房就出彩的多。   前世,安容活了二十年,五房是年年外放,就连五房嫡女八姑娘沈安欢都是五老爷在任上,被五太太嫁了。   安容反省了一下,觉得所有太太中,最聪明的估计还是五太太。   虽然在京都,膏粱锦绣,繁华灿烂,可是偌大一个侯府,危机四伏。   前世嫡出的大房、三房都没落了,二房崛起,四房沾了不少的光。   五老爷憨憨的性子,若是留着京都,只怕比她爹的下场还要凄惨,外放的远远的,选个繁华之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强。   第二天,上午。   安容吃了早饭去给老太太请安,外面就有丫鬟禀告,五老爷五太太回来了。   当时,老太太正端茶轻啜,闻言,只点点头,让红袖出去迎接。   小半个时辰后,安容就见到了外放回来的五老爷五太太,还有嫡女沈安欢。   那些姨娘和庶子庶女似乎都没有带回来?   看来,五老爷并没有留京的打算。   当然了,也可以留京,回头再派人去接姨娘庶子庶女回京也是一样的。   许是舟车劳顿,五老爷五太太脸色有些苍白。   两人进门后,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请安。   话不多,就是表达了他们的不孝,一年了,都没能回来瞧她老人家两回,在任上备了些薄礼,还请老太太莫嫌弃。   老太太面色温和,笑着让孙妈妈接了礼物,然后道,“一路回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祭灶的时候,会让丫鬟请你们过来。”   五老爷、五太太连连称是。   五老爷、五太太前脚赶走,沈安北和沈安闵就回来了。   两人颇有些意气风发,行走如风。   琼山书院放假了。   等元宵之后才入学,心情不要太爽。   两人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注意到沈安闵的嘴角有些淤青,眉头蹙紧,“闵哥儿嘴角那里怎么了?”   沈安闵伸手碰触嘴角,撒谎道,“在琼山书院和人切磋武艺,碰到了,不碍事。”   老太太把他叫过去,细细的看了看,确定无事才放心,“就算切磋也得小心点儿。”   沈安闵连连称是。   老太太点点头,转而问沈安北,“可去书房给你爹请安了?”   沈安北摇摇头,“父亲不在书房,福总管说他和四老爷出府去了,不过会在祭灶之前赶回来,不会耽误事儿。”   女不祭灶。   祭灶这样的事,得男人来才成。   往年侯爷也都是祭灶前赶回来,老太太也没在意,一年才一次的祭灶是大事,侯爷还不至于没分寸。   可恰巧,这回,侯爷还真没分寸了。   喝的酩酊大醉的回来,老太太都气伤了。   “怎么会醉成这样?!”老太太气问道。   四老爷扶着侯爷坐下,才道,“今儿醉仙楼设宴,大哥多饮了两杯酒,有些不胜酒力。”   安容站在一旁,瞅着侯爷面带酡红的模样,眉头挑了挑,父亲的酒量不算差,至于醉成这样吗?   “四叔,你和我爹一起的吗?”安容问道。   四老爷点点头,“一起的,怎么了?”   安容就有些不高兴了,凭什么一起喝酒,父亲醉的一塌糊涂,他最多就身上有些酒味儿?   “四叔酒量比我爹还差呢,”安容轻声道。   四老爷就有些尴尬了,“我怎么能和你爹比,你爹如今可是兵部侍郎,大家可劲的巴结,可没几个人敬我的酒。”   “谁请的客?”安容追问。   四老爷就开始打马虎,转移话题了,“一会儿要祭灶,得赶紧准备醒酒汤,不然一会儿该耽误吉时了。”   老太太也不高兴了,“早知道会耽误吉时,也不知道拦着他,就他这醉醺醺的样子,没得叫灶王爷瞧了生气,夏荷,你去喊世子爷来,一会儿让他主持祭灶。”   四老爷微微一鄂,“这不妥吧?”   老太太冷道,“有什么不妥的,世子是未来的侯爷,他爹醉成这样,他不祭灶,谁来祭灶?”   祭灶,看似只是一个习俗,可是里面的寓意却不少。   一般只有一家之主才能祭灶,寓意一家人的吃喝全部系在他的身上。   侯爷如今醉成这样,能让谁来代替,当然只能是侯府下任继承人了。   沈安北没想到今天回来会接到这么重要的任务,有些小激动。   以前他也看过好几回了,等真轮到他祭灶的时候,还真紧张,那么多人瞧着呢。   摆祭品。   三牲、水果、甜点糕饼、面线、发果等、还有红汤圆三碗、清茶三杯、酒三杯。   点蜡烛后,接着献茶、焚香,行三拜九叩大礼。   有些繁琐。   从开始祭灶到结束,花了一刻钟。   等祭灶完,沈安北大松了一口气。   沈安闵羡慕的看着他,“大哥,很不错啊。”   沈安北挠头傻笑。   祭灶完,安容回玲珑苑,一会儿换身衣裳,要去松鹤院吃饭。   刚到松鹤院门口,安容就瞧见了沈安闵和沈安北。   沈安闵脸色还算不错,不过沈安北的脸色就奇差无比了。   安容瞧了就纳闷了,“大哥,你病了?”   沈安北摇头,“我没病,只是生气而已。”   安容眼睛猛眨,望着沈安闵,“二哥,出什么事了?”   沈安闵犹豫了会儿,才道,“方才,醉仙楼管事的来问我酒水的事,说钱不够,醉仙楼可以先出,便是一两万都行,大哥说醉仙楼的酒水不错,连大伯父都喝醉了,不用太心急,那管事的情急之下,说大伯父喝醉不是因为酒,是因为迷药。”   “谁下的迷药?”安容皱眉问道。   沈安闵摇头,“我问了管事的,管事的说不知道,只是小厮收拾桌子时,在大伯父的酒杯里闻着了迷药味儿。”   沈安北忍不住气道,“四叔请客吃饭,却让父亲被人下了药!”   安容猛然抬眸,随即眉头轻皱,道,“大哥,一会儿父亲酒醒了,你把迷药的事告诉父亲吧,有人算计他呢。”   说完,安容又加了一句,“四叔就不要告诉了。”   沈安北带着茫然的看着安容,不懂为何不告诉四老爷,不过被算计的只是他爹,不告诉四老爷也成。   侯爷回府便喝了解救汤,半个时辰过去,酒也醒了大半了。   再一听,沈安北说他被人下了迷药。   侯爷的酒就彻底醒了。   坐在小榻上,细细回想,他是什么时候被人下的药,又为什么被人下药。   越想,侯爷的脸越沉。   最后黑的就跟几十年没洗过脸似地。   等他换好衣裳出来,四老爷就迎了上去,“大哥,你没事吧?”   侯爷不露声色的揉着太阳穴,一副醉酒刚醒的模样,“没事了,只是有些头晕,今儿在醉仙楼,我没失态吧?”   四老爷摇摇头,“大哥酒性好的很,从不撒酒疯。”   侯爷轻笑,有些羞愧道,“不撒酒疯倒是好,不过瑞亲王说我有酒品没人品,醉酒时说的话从来不算数,连皇上都鄙视我。”   四老爷微微一鄂。   “大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四老爷呐呐声道。   侯爷揉着肩膀,笑的很欢畅道,“人总是会变的,习惯就好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灵巧      四老爷急了,“可是,大哥,你今儿答应他们……。”   不等四老爷说完,侯爷就打断他道,“我原就记性不大好,醉酒就更不记得事了,你叫我想,也是为难我,若是我应承了什么,你替我圆一下吧,左右皇上也没少鄙视我,多几个也不在乎。”   一副我就这样了,醉酒没人品就没人品吧。   侯爷说完,就坐下端茶轻啜了。   四老爷转身回头看着侯爷,眸底有些寒芒一闪而过。   二老爷坐在一旁,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眼神。   四老爷就跟二老爷出去了。   安容站在一旁,和沈安溪说话,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四老爷,见二老爷把四老爷叫了出去。   安容眸光动了动。   轻捂肚子道,“六妹妹,我肚子难受,去方便一下。”   说完,赶紧起身。   沈安溪看着安容离开的方向,眼睛眨了眨,四姐姐是不是疼过了头啊,连去茅房的捷径都不记得了。   沈安溪要去追安容,怕她疼的厉害要请大夫,结果沈安欢抓着她说话。   屋外,二老爷和四老爷站在回廊底下的一棵大树下说话。   四处空荡荡的,安容想过去偷听,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发现。   两人说话又很小声。   安容耳朵竖的高高的,也听不见只言片语。   不过却可以瞧见两人脸上的表情。   四老爷眉头皱陇,颇不高兴。   二老爷应该是在安慰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拍四老爷的肩膀。   最后四老爷点点头,朝二老爷作揖。   安容猜,四老爷谋官的事,二老爷帮他了。   安容很不高兴。   她怎么高兴的起来呢?   明明都是谋官,对她爹就是算计再算计,不会记着恩情。   可是对二老爷,他就会记得恩情,还作揖道谢。   不就因为她爹是侯爷,是沈家一家之主,就有责任为了他们的前程奔波劳累吗?   还是因为她爹傻乎乎的,好骗?   安容觉得应该是她爹好骗吧,要换做精明的侯爷,没把他们一个个庶子卖了换银子就不错了。   在二老爷、四老爷转身时,安容已经回屋了。   回屋后,沈安溪很关心的看着她,问道,“四姐姐,你没事儿吧?”   安容摇摇头,“没事儿。”   安容说没事,气色也还红润,沈安溪放心了,拉着安容坐下,很是兴奋道,“八妹妹会剪各种各样的窗花呢,我让她教我。”   沈安欢有些拘谨害羞,头低低头,很不好意思。   沈安阑坐在一旁,见沈安欢低着头,性子急了,拉起她的手道,“离吃饭还要一会儿,八妹妹,你去暖阁给我们剪个瞧瞧吧?”   一群人起身去了暖阁。   坐了片刻,丫鬟就把剪刀和纸端了来。   沈安阑今年才十岁,模样清秀,人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手脚特别的麻溜。   拿起纸张,小心的叠好,用了剪刀,在安容等眼花缭乱之际,就将纸剪好了。   燕穿桃柳。   安容瞧着那栩栩如生的剪纸,惊呆了。   “好漂亮啊!”沈安溪脱口赞道,很霸道的接了剪纸道,“这个我要了。”   说完,又拽着沈安欢问,“除了燕穿桃柳,你还会剪什么?”   沈安欢弱声道,“我还会剪喜鹊登梅、孔雀戏牡丹、狮子滚绣球、莲年有鱼、犀牛望月、五蝠捧寿……。”   一群人目瞪口呆。   “八妹妹,你好厉害!”沈安溪佩服道,然后便是拽着沈安欢求她教她。   沈安欢满脸羞红,她还担心这些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任上,娘亲都不要她学。   她是和主簿家姑娘,偷偷跟丫鬟学的。   方才她们说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她都会点点,真是只是会点点,那一点点,拿出来献只会惹人笑话。   同样是侯府姐妹,她总要有些出彩的地方才行。   她思来想去,也只有剪纸能胜一筹了,就算上不得台面,可是她们不会啊。   没想到,府里姐妹会用那样的眼光看她。   沈安欢觉得背脊有些挺直了。   沈安欢点点头,满心欢喜道,“只要你们想学,我愿意教你们。”   沈安溪拿了剪纸,跑去找老太太,“祖母,你瞧,八妹妹的手好灵巧,这是她剪的呢,我觉得比往年府里买的还要漂亮。”   老太太也是眼前一亮。   接了剪纸细细的看着,点点头,“着实不错。”   三太太也凑过来欣赏了一番,笑道,“真的比府里买的要精致的多,我瞧着今年的剪纸就不用买了,让八姑娘和安溪她们自己剪吧?”   四太太温婉的笑着,“好是好,可是咱们侯府可不小呢,就算一个院子贴十张,就不少了。”   沈安溪想着沈安欢剪纸的速度,再多的院子也不怕啊,当即回道,“祖母,往年买窗花都要花不少的银钱,今年不如就算给我们吧,回头我们去花灯会上买花灯玩。”   沈安溪才说完,沈安阑就道,“八妹妹说她也会做花灯!”   五太太一直坐在那里,像是身子沉的紧,这会儿也不得不站起来了,望着沈安欢道,“你还学了怎么做花灯?”   沈安欢缩了缩脖子。   五太太有些恨铁不成钢,给她请了女先生,她不学诗词歌赋,喜欢跟丫鬟捣鬼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想活活气死她。   三太太听出五太太话里的怒意,拉着她坐下道,“欢姐儿还小,剪纸做花灯又不是什么错事,小时候我也爱玩。”   三太太帮着说情,五太太还能说什么,只是脸上很挂不住,怎么拿手的就不是别的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一样都行啊。   丫鬟捧着托盘,鱼贯而入。   托盘里摆着各色菜肴,色香味俱全,香味老远的就传了来,引人食欲。   安容、沈安溪几个一桌。   上了桌后,话题一直围绕着窗花和花灯,就没转开过。   大家一致决定,亲手做花灯。   今儿时辰不早了,赶明儿让人备了材料,她们一起做。   选的地方,自然是玲珑苑了。   因为玲珑苑地方够大,最重要的是,吃的够多。   一桌子其乐融融。   忽然,芍药俯身在安容耳边嘀咕了两句,“姑娘,方才四太太求情,老太太答应明儿让五姑娘、九姑娘出来一起玩了。”   安容眉头轻皱,转身回头,正好听到四太太说话。   她惋惜道,“我回来还没有去瞧过安玉呢,怎么就让手指上有了伤疤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弹琴。”   叹息一声后,四太太又道,“朝廷每三年选秀一回,安容已经定亲了,府里有选秀资格的只有安玉、安溪……。”   三太太猛然抬眸。   老太太望着三太太,眉头皱的紧紧的。   宫里那地方,看似荣耀,可是每年有多少人受宠,又有多少人失宠?   虽然选秀不一定都是选做皇上的妃子,也有指婚给那些皇子、世子、郡王的。   可是安溪那性子,太过爽直,喜欢依着性子来,她还打算明年好好请了嬷嬷来调教,要是进了宫,还不知道会闯什么祸出来。   说心底里,老太太是不乐意沈安溪进宫选秀的。   三太太放下筷子道,“安溪身子骨虽然渐好,可至少还需要调理一年才能跟寻常人一样,选秀的事,她肯定是不行的。”   四太太笑道,“话是这样说,可是朝廷一旦颁布选秀的文书,四品官以上的嫡女都要进宫入选,可没说身子不好就不去的,最多被淘汰而已,依我说啊,咱们侯府今时不同往日,要是出个受宠的皇妃,对咱们侯府是件大好事。”   三太太不赞同的笑道,“一家人,说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宫里那地方,看似好,可是有多少大臣送了女儿进去,最后受牵连,举家没落的。”   “是,也不乏有送女儿进了宫,生下皇子公主,荣宠一时的,可那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还是送进宫就被淘汰的,那些可都是早早为选秀做足了准备的,安溪身子骨差,我只求她活的安稳便好,别为了选秀折腾过来折腾过去,再者说了,咱们武安侯府要的是稳,安安稳稳……。”   二太太笑道,“三弟妹,你太激动了,你舍不得安溪吃苦头,谁舍得啊,她身子骨差是事实,大不了选秀官来的时候,多使几个钱就是了,不过咱们武安侯府女儿不少,又不是全部定亲了,一个不参加,那可说不过去。”   其实,府里有资格选秀的,除了沈安溪和沈安玉外,还有沈安芙。   只可惜,相比较沈安玉和沈安溪外,沈安芙的身份差多了,就算进了宫,也只是两人的陪衬。   现在三太太不乐意沈安溪去选秀,那就只有沈安玉一个了。   偏偏她手指受伤,有了瑕疵,不知道能不能过的了公公的眼,按理问题不大。   便是这样,二太太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沈安芙争不过沈安玉。   人家到底是武安侯的女儿,沈安芙只是武安侯府旁支嫡女,差几大截呢。   几位太太闲聊,倒也没有确定谁去做秀女,毕竟选秀这事得看皇上的心情,心情好,他就选。   心情不好,六年选一次也不是没有。   有些人准备了十年,结果遇到皇上六年不选秀,心血付之东流的都有。      第二百三十章 吵架      不过每三年总会有大臣提这事就是了,若是没选,后宫空位多了,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大臣,也会提选秀,遭后宫群妃记恨。   安容也没在意,前世选秀从春天挪到了秋天。   这一世她已经定了亲,选秀与否跟她无关。   至于沈安玉这辈子是不是还嫁给三皇子。   老实说,安容是希望的,前世沈安玉杀了清颜,里面有没有三皇子的手笔,她不知道。   三皇子几次上门求见萧湛,都被他给拒绝了,难保人家心里不会有恨。   再加上那时候,萧湛和七皇子走的近。   三皇子怕七皇子夺位,杀了清颜,给萧湛打击,完全有可能。   亦或者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猜测萧湛是……   总之,安容不大喜欢三皇子。   两个她都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是绝配。   晚宴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散宴后,天都黑了。   侯府挂起了红灯笼,氤氲的烛光朦胧闪烁。   夜里,沐浴后。   安容躺在床上,有些走神发呆。   想了很多,脑子里乱的很,把睡意全给搅合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去的。   反正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吵醒的。   醒来时,见到的是一个精致的窗花。   正是孔雀戏牡丹。   沈安溪给安容做鬼脸,羞她道,“四姐姐,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没睡醒呢,你瞧,昨儿晚宴回去后,八妹妹还剪了十几个窗花呢,就你还睡着。”   一番话,说的安容是面红耳赤。   “全都来了?”安容不敢置信,因为在屋子里,她只瞧见了沈安溪一个。   沈安溪点点头,“都来了,我们给祖母请了安后,就来玲珑苑了,知道你没起来,她们都去竹屋了,我负责叫醒你。”   安容愈加的不好意思,赶紧起床。   沈安溪瞧了就好笑,“倒也没有那么急,祖母知道我们来这里了,不用去松鹤院请安了。”   安容点点头。   等梳洗打扮后,安容用了早饭。   然后便下楼去竹屋。   刚出玲珑阁,安容就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沈安姝和沈安玉两个迈步走进来,脸上挂着笑意。   沈安姝很不见外,奔着跑着过来,拉着安容的手道,“四姐姐,我好想你,我禁足,你都不去看我,不陪我玩。”   安容望着她,挤出笑意道,“府里也没别的姐妹去找你,我也不好违逆祖母的意思去。”   沈安姝撅了撅嘴,颇不高兴,“祖母最疼的就是四姐姐你了,你不带头,谁还敢去啊,我胳膊有伤疤,你也不心疼我。”   沈安姝说话够直白,直白的安容也不得不直白了。   “舒痕膏卖给别人了,”安容道。   沈安姝耷拉着眼神,一副你压根就没把我当妹妹看的神情。   沈安溪撇了她一眼,一副把你卖了也不值一万两的神情,气的沈安姝脸红脖子粗。   沈安溪拉着安容去了竹屋。   竹屋很热闹,欢声笑语一片。   除了出嫁的沈安芸,和在慈云庵的沈安姒,府里年纪稍大点的姐妹都在了。   大红纸张成摞的端起来,剪刀更是十数把。   不但是安容她们要剪,贴身丫鬟也要啊。   偌大一个院子,十张窗花怎么够?   远远不够。   一个上午可是忙坏了沈安欢,她就没见过那么笨的人,教好多遍都不会。   当初她学的多快啊,她以为府里姐妹都比她聪明呢,没想到她想错了。   这中间,最笨的是沈安姝。   其次是沈安玉。   再就是安容了。   沈安姝和沈安玉两个,沈安溪是敬而远之。   可是安容,沈安溪不厚道的鄙视了,“四姐姐,你好笨,连芍药和海棠都比你灵巧。”   安容囧了。   芍药就不高兴了,嘴巴撅的高高的。   一副你把我和姑娘比,是侮辱我的神情。   她虽然是丫鬟,可手脚一直很麻溜好么,要是比姑娘差,她还怎么做丫鬟啊,怎么从小丫鬟一步步爬到二等丫鬟,现在差不多能挤掉大丫鬟了?   她靠的就是机灵手巧好么!   不高兴的芍药,手脚愈加的麻溜,分分钟秒杀沈安溪,很是得瑟,大有一副我不当比我家姑娘厉害,我也比你厉害的神情。   沈安溪那个磨牙,你个臭丫鬟,我说你主子两句怎么了,你还跟我较劲,我要喝茶,你去端。   芍药就被指使去干粗活了。   沈安溪笑的昂了昂脖子,还没笑完呢,忽然刺啦一声传来。   紧接着就是沈安姝歉意的笑声,“六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安溪低头去看,裙摆上插着锋利的剪刀。   沈安姝赶紧帮着把剪刀取下来。   沈安溪面如寒霜。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安容的脸也沉了下去,有些人你不能惹,哪怕是言语上让她不痛快了,她也会狠狠的报复你。   幸好是挂在了裙摆上,这要插下去,大腿或者脚背铁定要受伤。   沈安姝也知道自己惹人家生气了,委屈的撅了撅嘴,“我去一旁剪。”   说着,拿了剪刀和红纸去另一边的桌子上。   沈安溪是气的浑身颤抖,要不是绿柳拦着她,她恨不得把那剪刀插她身上去。   “真不知道祖母放她出来乱咬人做什么,气死我了!”沈安溪看着裙子上的碎片,气的她狠狠的蹂躏着桌子上的红纸。   芍药端茶过来,正好听到沈安溪的话。   放下茶盏,芍药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胭脂盒,放到沈安溪跟前。   笑的眉眼弯弯。   心情很差的沈安溪斜视芍药,“四姐姐说胭脂有毒,能不用最好不用。”   说完,想起方才芍药气她,沈安溪加了一句,“我天生丽质,不需要。”   芍药脸皮有些抽筋。   安容已笑疯。   芍药默默的拿起胭脂盒,低声推荐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胭脂,用了之后能让人愈加的‘天生丽质’,脱胎换骨,连亲娘都认不出来呢,一般人,我不告诉她。”   沈安溪睁大双眸。   沈安阑走过来,正好听到芍药的话,忙问道,“是什么胭脂,这么厉害?”   沈安溪手一伸,就把芍药手里的胭脂塞袖子里去了。   一副你听错了,没有这样胭脂的表情。   沈安阑努了努鼻子,“六姐姐真小气。”   沈安阑不高兴的去和沈安芙说话了,沈安芙笑道,“四妹妹和六妹妹关系好,你又不是才知道,好东西,哪有我们的份啊?”   沈安溪拍了拍胸脯,瞪了芍药一眼,“这么好的东西,你都不早点儿给我!”   芍药撇撇嘴,手痒痒了,她后悔送人了,不过这个是她自己调制的,效果还算一般。   “独一无二呢,”芍药酸酸道,她的胭脂啊。   沈安溪顿时笑眯了眼,握着安容的手道,“谢四姐姐了。”   说完,眸底一抹闪亮一闪而逝。   安容瞧了有些头疼,给沈安溪使眼色,叮嘱她小心点儿。   两人继续忙活。   另外一张桌子上,沈安芙几个互望一眼,有些气恼安容有好东西只给沈安溪,不给她们。   偏又不好意思去要。   正心里恼的慌呢,外面冬儿急急忙进来道,“四姑娘,弋阳郡主来了。”   安容微微一愣,忙站起身来。   安容要出去迎接,谁想到弋阳郡主进来了,瞅着一屋子的人,笑的很高兴。   “弋阳,你怎么来了?”安容笑着走过去。   弋阳郡主四下一望,早被那精致的窗花吸引了,忙过去拿了一张看起来,才回安容道,“是母妃让我来的。”   安容错愕的睁圆了眼睛,瑞亲王妃让弋阳郡主来的,不是吧?   弋阳郡主看着手里的犀牛望月,真是爱不释手啊,再看一张纸在沈安欢手里七绕八绕的,顿觉有趣。   她放下手里的窗花,拉着安容的手道,“我也要学剪窗花。”   安容目不转睛的看着弋阳郡主。   一脸你来的目的到底是啥,你能先说么,我心急。   弋阳郡主耸了耸肩,责怪的看着安容,“你不知道?”   安容心挠的慌,她怎么会知道呢,她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弋阳郡主手里拿着红纸,撅了撅嘴道,“是靖北侯夫人啦,早前你不是送了我母妃一盒胭脂么,说是祛雀斑的,母妃用了几天,效果不错,靖北侯夫人知道了,就找我母妃要,我母妃忍痛割爱分了她一半,然后……你明白的?”   她是孝顺女儿,不忍心看着自己的母妃心疼啊,这不就舔着脸面来要了。   安容哭笑不得。   那不是胭脂,是药膏好么!   弋阳郡主不舍的看了眼沈安欢手里的窗花,拉着安容道,“我们出去说。”   安容点点头,随着弋阳郡主出去了。   屋内,沈安溪一脸惊叹,把药膏当成胭脂用,效果那么好啊,娘亲只抹了一点点点儿呢。   她下意识的碰了碰袖子里胭脂盒。   沈安姝和沈安玉两个互望一眼,眸底有什么闪动。   沈安玉低声吩咐了丫鬟两句,丫鬟便退了出去。   安容和弋阳郡主进了玲珑阁,两人边走边说。   安容没想到自己调制的祛疤药膏会这么招人喜欢,不但靖北侯夫人要,别的夫人也要。   当然了,这只是弋阳郡主顺带说的,今儿来她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老实说,有些难以启齿,所以她才把安容拉了出来。   她母妃和父王吵架了。   吵架的原因很奇葩,因为父王骂了母妃一句笨手笨脚。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定情      为什么骂笨手笨脚?   当然是母妃给父王斟酒的时候,手一抖,把酒瓶子里最后一酒杯的酒给撒了。   父王心疼。   母妃遭骂。   两人吵的有些厉害。   最后,弋阳郡主抬眸看着安容,很无奈的道,“母妃希望用酒把父王淹死,这酒只有武安侯府有,我带来很多银票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的银票。   她母妃是认真的,因为父王委实过分了,大半夜的睡着了,他居然偷偷溜起来喝酒,还被母妃逮个正着。   安容耷拉着脸,其实已经笑抽风了,憋得很辛苦,“你确定瑞亲王能淹死,而不是在里面游的很欢乐?”   弋阳郡主摇头,“我不知道,我来之前,母妃已经叫人挖酒池了。”   “我不会告诉你酒池挖在父王书房大门口,一进院子就能掉进去。”   有这么一个一生气就变得很幼稚的母妃,弋阳郡主很无奈。   更无奈的是,她作为女儿,想劝母妃别生气,父王却偷偷给她使眼色,让她乖点,听话,很显然,挖酒池的事正中父王下怀。   只是地点,可能有点出乎他的想象。   安容忍的腮帮子疼,看着弋阳郡主无可奈何的模样,这麻烦事,她不打算插手。   安容轻挠额头道,“酒水的事不归我管,是我二哥负责的,你得去找他说,我让丫鬟送你去?”   弋阳郡主先是一怔,倏然,闹了个大红脸。   安容却清嗓子,咳了又咳,“今儿天气真是不错啊。”   弋阳郡主就开始跺脚了。   “安容姐姐!”弋阳郡主娇怒道。   安容动了动耳朵,一副耳朵要聋了的无辜模样,道,“那药膏的事我记得呢,回头调制好了,给你送去,酒水的事我真没法帮忙,不归我管,价格我也不知道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完,不等弋阳郡主说话,安容就喊在清扫的夏儿道,“夏儿,你送弋阳郡主去西苑。”   夏儿忙放下手里的扫把,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弋阳郡主是又羞又怒,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好单独去见一个外男?!   弋阳郡主拽着安容一只胳膊,死都不撒手。   要去也是你陪我去。   安容抚额。   被弋阳郡主生拉硬拽的拖出了玲珑苑。   好吧,她还拖错了方向。   “走那边,”安容不得不出声提醒道。   弋阳郡主恨不得去挠安容,只得拉着她走。   西苑,书房。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看书也不忘记吃。   沈安闵一边烧烤,一边看书。   惊呆了进门的安容和沈安溪。   要说惊呆程度最大的,那绝对是沈安闵无疑了。   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烤串,一边还塞在嘴里。   见到弋阳郡主的瞬间。   那个心啊,碎成渣渣了。   四妹妹,你苦心塑造的“沈二少爷”高大上的形象,瞬间变成呆萌吃货装书呆子的形象了。   沈安闵惊呆了,以至于半晌没作为,就那么傻站着。   安容嗅了嗅鼻子,有些咽口水道,“二哥,你吃独食,不应该吧?”   沈安闵这才把手里的烤串丢给小厮,转身拿了毛巾擦干净嘴角,顺带整理了下发型,方才回头。   站姿潇洒,风流不羁。   “四妹妹不是剪窗花吗,怎么来我这里了?”沈安闵笑问。   安容白了他一眼,“二哥,你脸上有灰。”   沈安闵,“……。”   一群乌鸦从脑门上飞过去,嘎嘎乱叫。   沈安闵赶紧擦脸。   弋阳郡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安容一脸黑线。   二哥,好傻。   安容没理沈安闵的大瞪眼,形象早没了,还在乎个毛线,弋阳又是外人。   安容很不见外的拉着弋阳郡主把沈安闵的位置霸占了,顺带霸占了他的美食。   刚烤好的肉,香味诱人。   “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安容递给弋阳郡主道。   弋阳郡主脸颊微红,也不跟安容客气,伸手接了,轻轻的吹了吹,然后咬了一口。   身后,沈安闵在问小厮,“脸上到底有没有灰?”   小厮笑的肚子打结,“当然没有了,四姑娘逗少爷你玩的呢。”   沈安闵的脸色瞬间奄奄的了。   不过一听弋阳郡主说味道很美,他的脸色又换发出朝阳般的光来,绚丽美妙。   小厮搬了凳子来,沈安闵坐下后,再次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安容开玩笑道,“我们是帮三叔监督你读书的,没想到……。”   安容的眸光落到烤肉上,一脸你果然读书很用功的表情。   沈安闵默。   默默的吐血。   弋阳郡主憋笑。   要她说,安容姐姐是不是对沈二少爷太严格了,他已经很好了好么,这样读书多好啊,多有趣啊,总比闷坐在那里摇头晃脑好。   幸好她拉着安容姐姐一起来了,不然怎么可能看到沈二少爷这么有趣的一面呢。   原来他都是这样看书的。   难怪厨艺好,诗词也不差呢。   两不误嘛。   沈安闵见两人吃的欢,转了话题问,“还要吗?”   安容没有说话。   倒是弋阳郡主点了点头。   沈安闵忙吩咐小厮,“多拿一些来。”   小厮忙奔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外带两个丫鬟。   安容把烤肉吃完,擦了擦嘴角道,“二哥,弋阳郡主找你有事呢。”   沈安闵背脊一麻。   “什么事?”他脱口问道。   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弋阳郡主娇媚的脸,她的脸上红晕阵阵,美不惊人。   安容忍不住在心底呼叫:二哥,你如狼似虎一样的眼神太赤果了,要收敛一点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呼叫起了作用,沈安闵红着脸,把目光投向别处。   瞬间,他的脸爆红。   他的书房啊,还没有收拾啊。   乱七八糟的,都是书,地上还有纸团。   弋阳郡主压根就没注意到乱,她只瞧见了沈安闵读书之勤奋,回去一定要训斥哥哥,让他多学着点儿。   弋阳郡主用一种轻柔似水的声音把她母妃要买酒水的事说了一遍。   沈安闵想都没想,一口应了。   两人在商议,安容在烤肉。   她烤肉的技术很不错,前世她就喜欢烤肉吃。   用特定的小炉子,在合欢树下,那肉香味能飘老远。   安容肉串刚烤完,两人就商议完了,两只手伸过来,把她辛苦烤的肉串分了。   是的,一串都没有给她留。   安容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   “我的呢?”安容呆呆的问。   “喏,在那里呢,我们说了半天话,饿了,”弋阳郡主嘴里吃着,指着小几上盘子里生的烤肉,含糊不清道。   沈安闵更直接,“要多放点辣的才够味儿。”   安容捂着心口,一脸心疼的表情,“真是被你们两个给气饱了。”   两个吃货,臭味相投。   安容气呼呼的拿了两串烤肉,满满烤。   两人吃完后,只好自己动手了。   屋子里有说有笑。   两人是吃饱喝足才走的。   临走的时候,弋阳郡主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啊。   沈安闵站在书房门口挥手。   安容怎么看怎么觉得画风有点不对劲。   等出了院门,安容望着弋阳郡主,道,“我二哥怎么样?”   弋阳郡主被问的跺脚,满脸红霞。   安容不说话了。   两个吃货因为几个烤串定情了。   “我不说了,我要回府了,”弋阳郡主忍不住安容捉狭的眼神,跺着脚跑了。   丫鬟是紧赶慢赶,生怕她摔着。   安容让丫鬟送她出去,自己独自溜达回了玲珑苑。   刚要迈步进院子,一颗小石子丢过来。   场景有着惊人的相似,好像许久前,也是在这里,她被人给砸了。   安容转身望去。   果然,还是那棵大树,摇晃的格外的凶。   安容拍了拍肩膀,迈步走过去。   饶过假山石,一个丰神俊朗的身影从树上跳下来。   不用说,还是靖北侯世子。   安容扭头看着他,指了指树,问道,“你怎么来了?”   连轩看着安容,心里总算是不挠了,方才在树上,他等的恨不得满侯府的找人了,她可真能跑。   “你和我大哥定亲了?”连轩闷声问道。   安容听了有些来气,“又不是我愿意的。”   连轩郁闷的脸色瞬间亮了起来,他就知道她不愿意,每回见了大哥就绕道走,之前还退了亲,怎么可能要嫁给大哥呢?   “那你退亲啊,”连轩压抑心里的欢喜道,“不喜欢还天天呆在一起,多无趣啊。”   安容耷拉着脸色,“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你外祖父一定要你大哥娶我,他又那么听话,我能怎么办?”   连轩有些腌菜了,外祖父定下的事,轻易不会改变啊。   可是再不轻易,也得试一试。   “你不喜欢我大哥的对吧?”连轩再次问道,问的很认真。   安容白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喜欢你大哥了?”   “没瞧见,”连轩摇头笑道。   安容抬眸望着他,眸光轻动。   他是萧湛的弟弟啊,前世萧湛对他很是宠溺呢,他帮忙求情的话,退亲的可能应该会大一些吧?   “要不,你帮我和你大哥说一说,让他退亲?”安容笑的灿烂。   连轩被安容清澈的眼神,明媚的笑容晃了晃眼睛,傻傻了点了点头。   安容见他呆住,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连轩反应过来,轻咳了几声道,“你放心吧,那是我亲大哥,我不会让你去祸害他的。”   安容脸色顿时气红了。   还不等她发怒,又传来一声轻笑,笑容中带了一丝紧张。   “你来祸害我吧,我不怕死。”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退亲      安容又羞又恼,她不傻,自然听得懂连轩话里的意思。   是让安容不要嫁给萧湛,嫁给他啊。   只是怎么祸害二字听的那么的恼火呢,她祸害谁了?!   她不乐意祸害萧湛,也不乐意祸害他!   安容气呼呼的抬眸望着连轩,想骂他才是祸害,却注意到他脸颊绯红,颇有些不好意思,一只手搭在假山上。   她心底的怒气忽然就消失了一大半。   不管怎么说,连轩也帮过她不少的帮。   再退一步说,他喜欢自己。   想着,安容的脸颊绯红,她应该没有会错意吧,还是他为了她不去祸害他大哥,故意这样说的?   肯定是这样,他说了不要她去祸害他大哥的!   安容想起来上回就是他掰断了狮子的脚,惹的芍药心疼。   不知道怎么接连轩可能是表白的话的安容,耷拉了眼神道,“别把狮子另外一只脚也给掰断了。”   安容说的有些小声,有些紧张的连轩一时没听清楚,眼睛睁大,“你说什么?”   安容顿时没好气了,“我说,你别把我狮子的另外一只脚给掰断!”   连轩一鄂,迅速的把手收回来。   安容生怕他在说话,到时候下不来台,便道,“我又不是祸害,不会祸害你大哥,也不会祸害你,放心吧,我是好人。”   连轩哭笑不得,这不是好人不好人的事,重要的是,“我愿意被你祸害。”   安容斜看了连轩一眼,“我不会祸害人。”   “我教你!”连轩自告奋勇道。   安容一脑门的黑线,浑身弥漫一种无力感。   这货要教她怎么祸害他自己么?   “你不是梦游来的吧?”安容小心翼翼的问。   连轩拢了拢眉头,不懂安容这话什么意思,摇了摇头。   安容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你有必要先回家睡一觉,养养精神。”   连轩碰了碰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有些憔悴,自打知道她和大哥定亲之后,他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虽然没睡好,但是这会儿他还不困呢。   “我要先去找大哥退亲,”连轩道。   说完,不等安容答话,他转身便走。   走了十几步后,连轩回头道,“我去求我大哥,他肯定会答应的,到时候让我娘来求亲。”   说完,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了侯府里。   安容站在那里,有些呆呆的。   现在怎么办,哥哥的亲还没退,弟弟又来搅局了。   她前世只欠了萧湛的,没有欠靖北侯世子的啊。   你有自己的媳妇啊,虽然有些蛮横,武力值强大了些,但心底善良,为人爽直,你过的很快乐啊。   安容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手搭在假山上。   许是心底挠的慌,她手上用了些力道。   吧嗒,石狮子另外一只脚被安容掰了下来。   安容被自己的力道惊呆了。   暗处的暗卫也惊呆了。   他不是为安容掰断石狮子而惊讶,若是没有靖北侯世子那一下,她就是使出吃奶的劲也没用。   他惊的是靖北侯世子喜欢沈四姑娘,要表少爷退亲。   这要叫国公爷知道了,他的皮都能掉两层。   他是在挖老国公辛苦建立起来的墙角啊。   靖北侯世子将来可以娶任何姑娘,但是表少爷只能非沈四姑娘不娶啊,这话可是国公爷亲口说的。   虽然听着有些怪怪的,应该表少爷自己说才对。   连轩心情有些怪,有些高兴,有些郁闷,还有些忐忑不安。   他高兴安容不喜欢他大哥。   他郁闷的是大哥应该也不会喜欢安容,却偏偏顺从了外祖父的意思。   忐忑不安的是,万一大哥不答应退亲怎么办?   半月禁足已过,没有暗卫看着,连轩翻墙便进了国公府。   四下的丫鬟婆子早见怪不怪了,反而偷偷笑了笑。   连轩没有理会一路请安的丫鬟,用了轻功进临墨轩。   书房的窗户敞开的,他路过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   往后退了好几脚,望了望屋内。   眼珠子猛然睁圆。   大哥在照镜子!   他细细一看,大哥在往脸上抹药膏,那黑乎乎的药膏,让连轩急切的心缓和了三分。   娘告诉过他,不许问大哥脸上伤疤的事,更不许他拿大哥的脸开玩笑。   大哥在上药,他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越等越心急,几次回头看,发现大哥的脸黑沉一团。   连轩想,要不是大哥毁容了,她肯定不会求太后退婚的。   等萧湛戴好面具,连轩重重的咳了好几声,方才推门进书房。   萧湛早知道连轩来了,把铜镜和药膏塞抽屉里,方才抬眸,深邃如夜空的双眸,有隐隐光亮。   “有事?”他问道。   连轩有些紧张,毕竟这事有些难以开口,可是今儿他既然来了,那就要豁出去。   连轩走到书桌前,手撑着书桌,身子往前倾。   萧湛眉头轻蹙。   连轩望着他道,“大哥,你不喜欢沈四姑娘吧?”   萧湛抬眸看着连轩,不动声色道,“以前不喜欢。”   “那现在呢?”连轩忙问道。   “我会娶她。”   萧湛猜到连轩喜欢安容,不忍心说喜欢伤害他。   连轩大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大哥不会喜欢她,当即笑道,“大哥,我知道是外祖父逼你娶她的,你又不喜欢她,强扭的瓜不甜,要知道反抗懂么,外祖父年纪大了,肯定打不过你。”   “要是打的过我,是不是要把我打一顿?”门外,忽然传来萧老国公中气十足的说话声。   连轩背脊一麻。   完了。   这回死定了。   连轩忙转身,赔笑道,“怎么可能啊,外祖父老当益壮,我和大哥就是再练十年武功,也打不过外祖父你啊。”   萧老国公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大哥三年便可以,你就是再练三十年也只有被打的份!”   连轩,“……。”   外祖父,你不要这么打击人好不好!   连轩憋着张脸不说话。   萧老国公撇了连轩一眼道,“以后没事少去武安侯府,我派了暗卫盯着,就算她不喜欢你大哥,她也只能嫁给你大哥!”   连轩蓦然抬眸,脸皱着,“为什么,她都不喜欢大哥了,为什么还要嫁给大哥?嫁给我不行吗?”   萧老国公眉头蹙拢,“她跟你说不喜欢你大哥的?”   连轩瞄了萧湛一眼,没好意思说,大家都知道,不说也行啊。   萧老国公坐下,沉眉道,“这桩亲事,我已经和武安侯定下了,明年就下聘,连太后那里我都打了招呼,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能退亲!”   连轩有些头疼,跟外祖父讲道理,那绝对是对牛弹琴,来蛮的,他又是祖宗。   招架不住了。   连轩苦着张脸,挺直了腰板道,“外祖父,我喜欢她,我要娶她!”   萧老国公斜视了连轩一眼,“这话,外祖父十年前就听你说过了。”   连轩大囧。   一脸通红,赶紧辩驳道,“外祖父,十年前,我才六岁啊,那时候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啊?”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说过这话了,不会是外祖父成心的框他的吧?   记性不好,真是硬伤。   萧老国公一甩袖子道,“你回去问问你母亲,当年你说这话时,人家小郡主说什么了,我萧家,还没有说话不算话的人。”   说完,不再理会连轩,望着萧湛道,“皇上要见安公子,外祖父要先见见他。”   萧湛站在那里,看着萧老国公转身离开,他嘴角轻弧,转而又沉了下去。   连轩回头看着萧湛,大哥,“你知不知道外祖父口中的她是谁啊?”   来国公府的郡主那么多,他哪记得说过要娶谁啊?   萧湛睨了连轩一眼,迈步走了。   连轩无功而返,只得回家问她娘靖北侯夫人了。   靖北侯夫人笑道,“你说的是晗月郡主吧,她小时候胖嘟嘟的挺可爱的,说她长大要是嫁不出去,就嫁给你。”   孩提戏言,靖北侯夫人也没当真。   “怎么好好的想起她来了,你真想娶她?”靖北侯夫人问道。   连轩大怒。   谁想起她来了,他连她是谁家郡主都不记得了好么,京都没听说过有叫晗月的郡主啊。   还嫁不出去就嫁给他?   连轩气的心口疼,一朵肥胖的烂桃花,把他一棵桃花树都给挡住了,恨瞎她了!   靖北侯夫人还要说晗月郡主,连轩扭头就走了。   他讨厌听到这四个字!   等出了门,卜达就望着他,“爷,你算是栽在你小时候口没遮拦上了。”   连轩一巴掌拍卜达脑门上,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说那话,怎么叫外祖父听到了啊,一大把年纪了,记性还那么好,结果他现在表明决心,愣是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想想,连轩就心塞。   望着明媚灿烂的天空,连轩就想起安容的笑,是那么的相似啊。   结果安容笑容褪去,半空中飞来一只猪。   连轩赶紧把眸光收了回来,吩咐卜达道,“帮我想想怎么退亲。”   卜达嘴角猛抽,萧老国公态度那么的坚决,连太后那里都给堵了,爷要是想娶四姑娘,除了给表少爷戴绿帽子外,还有第二天路可以选择么?   这话他是不敢说,不然他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再说,安容把石狮子脚掰断了,惊了好一会儿后,又试着去掰狮子的尾巴,试了了半天,无果。   安容就擦擦手,迈步进院子。   走了没几步,就见到沈安溪从玲珑阁出来,身上换了身衣裳,有些眼熟。      第二百三十三章 极好      沈安溪扯了扯身上天蓝色裙裳,颇哀怨道,“八妹妹被撞了一下,把茶水泼我身上了,我懒的回西苑换衣裳,就让丫鬟拿了一套四姐姐你以前的裙裳给我换。”   沈安溪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安容笑道,“这身衣裳穿你身上很合身。”   沈安溪听了安容的话,脸上绽放一朵笑来,“秋菊说你只穿了一回呢,像不像新的?”   安容点点头,“新倒是新的,就是袖子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烫出来黄豆大小的洞。”   沈安溪抚平袖口,她知道这儿有个小洞,不过她不在乎,“一个小洞而已,不细看谁能发现,我又不出门,就穿今儿这一会儿,回头让丫鬟在这里绣上梅花就可以了。”   这衣裳,安容是肯定不会再穿了,小了。   不过穿沈安溪身上是真合适,安容衣裳料子自是不必说,沈安溪不打算还了。   两人边走便说,忽然沈安溪愣了一下,拍脑门道,“忘记了,芍药给我的好胭脂还落在了楼上。”   绿柳忙道,“奴婢去拿。”   绿柳噔噔噔迈步进屋,没一会儿,就拿了胭脂盒下来,脸色有些古怪。   她把胭脂盒递给沈安溪,沈安溪一瞧那胭脂盒就笑了。   虽然胭脂盒瞧着一样,可是细细看会发觉早已经不是芍药给她的那一盒了,因为她碰了红纸,有嫣红抹在胭脂盒盖上。   现在胭脂盒盖上干净如洗。   沈安溪接了胭脂,轻轻打开,颜如桃花三月春,清香怡人,是胭脂斋的上等胭脂。   她轻轻的嗅着。   最后用指头抹了些胭脂,轻轻的揉开,抹在双颊上。   “果真是极好的胭脂,谢四姐姐了,”沈安溪笑如春风。   安容扯了扯嘴角。   世上就有那么些愚蠢的人,还没琢磨怎么算计她们,自己就送上门来遭罪,她乐的瞧好戏。   沈安溪笑的很欢畅,问安容,“那胭脂效果如何?”   安容勾唇一笑,道,“用的时候白皙细润,一旦停用,不消三天,就会红肿如同被蜜蜂蛰过,痛痒难耐。”   沈安溪望着手上的胭脂盒,一盒子少说也能用一两个月呢,也就是说得一两个月后才能瞧热闹?   沈安溪开始哀怨了,也不知道把药膏效果弄得强烈一些。   三五天见效不就好了?   不过这样却有一个好处,细水长流,让人家好好高兴高兴,随后乐极生悲,还没有人知道是胭脂里被人捣鬼了。   沈安溪这样想。   随即一努鼻子,就算知道是胭脂里有毒又如何,那是芍药给她的胭脂,她不说什么,谁敢抱怨?   偷偷换了她的胭脂,跟她娘一样的算计,她好意思抱怨说无辜吗?   一巴掌扇飞她!   沈安溪心情很愉悦,几乎是哼着小调进的竹屋。   沈安玉嘴角笑了笑。   方才屋外,沈安溪用胭脂,她瞧见了。   也瞧见了她给安容福身道谢,笑的灿烂如花的模样。   她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笨蛋,随后嘴角再怎么也弯不下去了。   那是一种计谋得逞的笑容。   一下午,再没有出什么意外。   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等到日薄西山时,再笨的笨蛋也学会了剪窗花。   安容兴致不错,等大家散了后,她还拿了一挪纸进玲珑阁。   打算晚上多练练手,免得一觉睡完,全还给沈安欢了。   吃过晚饭后,安容才剪好一张莲年有鱼的穿花,小七就飞了进来。   早上来的时候,沈安阑瞧见它在院子里,要抓它玩,小七就振翅飞走了。   这会儿才回来,不过脚腕上倒是有信。   安容迫不及待的取下。   展开一看道:昨夜却有刺客,逃走了三人,皇上要见你。   安容双眸睁大,死死地看着最后五个字。   皇上要见她?   有没有搞错啊,皇上怎么会知道有她?   是了,之前冰雹的时候,他跟皇上要了禁市令,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可能不问清楚的,只是这一次,有必要告诉皇上吗?   安容回信道:我不会见皇上。   萧湛就猜到安容的答复会是这个,不见皇上倒是可以,只是外祖父那儿?   他现在还顶着荀止的身份,要她进国公府见外祖父合适吗?   萧湛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小九又带了封回信来:你帮我退亲退的怎么样了?   倏然,萧湛心底就席卷了丝怒意。   他帮着退亲也就罢了,她还要连轩帮她退亲,若是成功了,她只能嫁给连轩了!   萧湛没忍住,写了封质问的信:今儿靖北侯世子要萧湛退亲,你要嫁给他?   望着回信,安容有些怔愣。   他怎么知道靖北侯世子帮忙退亲的事啊?   安容回信道:我没有要嫁给他,只是他不想我祸害他大哥。   萧湛眉头皱紧,连轩是为了他才要娶她的?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萧湛回信道:靖北侯世子喜欢你,你不知道?   安容被问的满脸通红:我知道,但是他将来要娶的那个人不是我。   萧湛皱眉,又是这话。   当初他夜探香闺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将来他娶的会是顾家大姑娘顾清颜。   她凭什么那么肯定,如果他不愿意,谁能强求他娶?   萧湛回信问道:你确定?他会娶谁?   安容回信有些严谨: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娶晗月郡主。   看着花笺上的回信,萧湛有些惊震。   今儿外祖父才说那话,连他和连轩都不知道那小郡主是谁,她却知道?!   萧湛有些分不清安容是不是真的会卜算了。   她好像有些真本事?   那为何那夜给他看手相却是胡诌?   萧湛想不通,但是他更有一疑问:依照卜算,你会嫁给谁?   安容被问的噎住。   她会哪门子卜算,她依照的事前世记忆。   卜算,瞎眼神算才是有真本事。   他算出她会嫁给萧湛,就算她现在不愿意,迟早有一天也会愿意。   想想这话,安容就憋闷的慌。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萧湛呢,这不可能!   安容望着空白天蓝色花笺,有些发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一夜,安容又失眠了。   第二天,又是沈安溪把她喊醒的。   沈安溪已经无语了,四姐姐可真能睡。   “四姐姐夜里又调制胭脂了?”沈安溪打趣道。   安容脸颊微微红,手抚了抚发髻,没有说话。   秋菊替她回道,“昨儿姑娘夜里剪了几张窗花。”   不说还好,一说沈安溪更加的鄙视了,“我还剪了十几张呢。”   安容嘴角轻抽,很是羡慕她,没有烦恼真好。   安容扭头去看芍药,想借芍药的手打击沈安溪,免的她太得瑟了。   芍药耸耸肩,她夜里没有剪窗花,她要读书识字求上进呐。   李老夫人送了她一堆的字帖,还有笔墨纸砚,还叮嘱她不许偷懒。   要不是她死命拦着,她还要给她配一个小丫鬟,专门替她做活。   这个提议没差点把她吓晕,谁家丫鬟身边还跟着小丫鬟的?   不伦不类好么!   还如昨日那般,安容吃了早饭后,就去竹屋忙窗花。   忙活了一整天,安容累的有些腰酸背痛。   当天夜里睡得很早,也睡很熟。   第二天,醒的有些早,精神充沛。   喻妈妈瞧了就笑了,“今儿不用麻烦六姑娘来喊姑娘起床了。”   秋菊在一旁接口道,“花了两天时间,窗花也都剪的七七八八了,再加上丫鬟们夜里剪的,应该比往年买的要多了。”   所以,今儿六姑娘她们应该不会来了。   冬梅笑道,“那可不一定,你忘了,除了窗花之外,还有对联呢,还有花灯,年前只有几天了,可有的忙。”   安容有两天没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今儿去的时候,只有四太太到了,她正巧扶着老太太出来。   看着老太太梳的齐整的头发,安容就知道,那发髻是四太太梳理的。   老太太瞧见安容,脸色温和慈爱,“这两日剪窗花累了吧?”   安容点点头,挨着老太太坐下,笑道,“是有些累,不过歇了一晚上,好多了。”   四太太笑道,“安容她们是年轻的小姑娘,精力充沛着呢,就是再累,眯会儿眼睛就会好很多,老太太不必担心。”   说着,她又笑道,“昨儿我出门,听说如意戏班要进京了,不是今儿就是明儿,听说有怕定不到的,早早的就派了人出京,以示诚意,咱们侯府要不要也先派个人去?”   孙妈妈奉茶过来。   老太太接了茶,轻轻的拨弄着,神情从容道,“如意戏班只在京都唱半个月,因为名气大,会挑府邸唱,不是先派了人去就行的。”   外面,三太太迈步进来,沈安溪陪在身侧。   闻言,三太太笑道,“是呢,如意戏班名气太大,太后爱听,往年会进宫唱三天,再就是各个王府,郡王府,国公府,轮到旁人也就三四天,想请回来,还真是不容易。”   老太太啜了两口茶,用帕子轻拭,将嘴角的茶汁抹去。   “能请到最好,请不到就算了,”老太太摆手道。   沈安溪请了安后,挨着安容坐下道,“四姐姐,太后不是赏赐了你和祖母么,你们都还没有进宫谢恩呢,哪一天太后听戏曲的时候,你们进宫不就成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举荐      安容看着沈安溪,摇头道,“主意不错,可是那会儿皇宫里正忙呢,而且都是太后皇后她们点曲子,不一定是祖母爱听的。”   最重要的是,皇宫重地,颇受拘束啊,心思都花在不能失了礼仪上了,谁能全心全意的看戏啊?   安容决定把如意戏班请回来。   她有上一世的经验,也听过几次如意戏班唱曲,她不同于老太太年纪大,出府不便,更何况,东钦侯府也请过两回如意戏班。   安容很有把握,只是用如意戏班的曲子引如意戏班上钩有些不大厚道。   虽然那曲子两三年后才出来。   难保人家这会儿已经开始写了。   安容决定等如意戏班进京了,试探试探。   没一会儿,沈安阑、沈安芙她们就都到了。   丫鬟们拎着篮子进来,满满几篮子的窗花。   老太太瞧了瞧,甚是满意。   沈安姝就大着胆子替大家讨赏了。   老太太心情好,赏了每人十两银子,回头出府买些小玩意。   乐的她们都高兴不已。   不是每个人都跟安容一样,有娘亲留下的大把陪嫁,不在乎几两银子。   对她们来说,每个月发月钱的日子是最高兴的,十两银子可是她们一大半的月钱啊。   老太太见她们辛苦了两天,道,“今儿就写写对联,花灯明儿再做,别累坏了。”   几人忙不迭的点头。   写对联很容易。   各人写各人的院子,至于侯府的大门,以及几个重要的门,那是没她们的份的。   要是运气好,可能还能得到皇上亲笔写的对联呢。   虽然可能性小了一些,但是每年都有大臣府邸的对联是皇上亲笔的,那是要荣耀一年的。   三太太笑道,“萧老国公的字苍劲有力,雄浑霸道,每年都有不少人相求,我觉得侯爷要是开口,一副对联应该不在话下。”   二太太坐在那里,笑道,“往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有不少人送了礼物上门求侯爷写对联啊。”   二太太话里眼里都是羡慕,上门求对联的可不少,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他们老爷也有,但远没有侯爷的多。   官越大,字越好,求对联的人越是多。   正说着呢,侯爷迈步进来,春风满面。   屋子里一群人起身见礼,侯爷点点头,然后坐下。   老太太对自己儿子很了解,他这样子,心情很不错,便问道,“有好事?”   侯爷想点头的,可是瞧见安容望着他,侯爷便只笑道,“萧老国公今儿从皇上那里讨了两块端砚,瞧见了我,顺手给了我一块。”   安容的脸色就有些臭了。   父亲真是的,一块端砚而已,至于这样高兴吗?   萧老国公也是的,辛辛苦苦从皇上那里讨了端砚,转手又给了父亲,那还讨什么?   总之,安容对萧老国公送侯爷端砚一事很不高兴。   他也太会送礼了,送到她爹心窝子里去了。   本来她爹还有一半偏向她,现在肯定只有四成了!   心情不好的安容,爽直道,“父亲早前还说送一方端砚给大哥呢。”   侯爷,“……。”   老太太忍俊不禁,他们父女两的事,她不插手。   三太太也了解内情,知道安容不想嫁进萧国公府,侯爷越是这样,她越气恼。   侯爷那个憋闷啊,他都把那话给忘了,萧老国公见有大臣向他讨对联,就把端砚给了他,让他写的顺畅些。   这还没写呢,又要被女儿转送儿子了。   那是你亲大哥,我还是你亲爹啊。   侯爷很郁闷,却不得不顺着安容的话道,“那就给你大哥吧。”   安容心情顿时明媚了。   侯爷却一直憋闷,刚巧沈安闵和沈安北来给老太太请安。   侯爷就发难了,“那字写得难看,没事多练练。”   沈安北摸不着头脑,父亲前几日还夸他字写的不错啊,怎么今儿就又变难看了?   等安容一说侯爷送他一方端砚,让他努力练字,沈安北就明白了。   他很想说不要,可是安容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   沈安北只能顺着安容了。   其实他也想端砚的。   女儿拖后腿,儿子帮女儿,侯爷心情糟透了。   他决定去坑萧老国公。   虽然没结亲,他铁定不会有他送的端砚,可至少女儿是向着他的,现在好了,端砚没了,女儿一颗乖顺的心也没了。   侯爷琢磨着怎么开口,外面,福总管进来,从后面绕过来,凑到侯爷耳边嘀咕了几句。   侯爷的脸顿时就阴沉如墨了。   把茶盏放下,侯爷起身便走。   福总管要跟着,沈安北拉着他问,“福总管,父亲脸色那么差,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福总管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侯爷被人给坑了。”   坑这个字,让安容想到了四老爷,忙问道,“谁坑的父亲?”   福总管很为难,这事不好说啊,可是侯爷这么当众一甩脸,那么难看,要是不说,这不是叫人担忧吗?   别人倒也罢了,老太太不能担忧啊。   福总管也顾不得其他了,道,“是宣平侯坑了侯爷,前几日,宣平侯来找侯爷,说护国公府世子年轻有为,让侯爷帮忙举荐他为军器少监,侯爷答应了。”   军器少监,从六品官,官阶在京都不算高,可护国公世子才多大啊,十九岁就从六品了。   要知道军器监那地方,早前三老爷不就看中了,在武将中,还是一个较为容易建功的地方,而且油水多。   尤其是犯错了有军器监顶着,他一个少监压力小。   回头有了合适的位置,就能升任,到时候绝对不会比从六品低。   侯爷原不想插手这事的,可是架不住宣平侯三寸不烂之舌,说护国公府迟早会崛起,武安侯府现在是荣耀,可难保能护着一时,卖护国公一个人情,将来有什么事,也好说话不是?   侯爷就心动了。   为官之道,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不然又怎么会有官官相护之言?   今日我有求与你,你拒绝了,他日有难,可别指望我会拉你一把。   侯爷考虑的是将来。   可是昨儿回府,侯爷吩咐他去查查宣平侯府和护国公府是不是要结亲。   他和侯爷都以为是宣平侯府姑娘要嫁给护国公府少爷呢。   没想到一查,竟然是宣平侯世子要娶护国公府大姑娘!   那不就是宣平侯世子的嫡妻了,往后大姑娘在她跟前要矮大半截。   福总管听到这消息,就赶紧来禀告侯爷了。   要是没有大姑娘嫁给了宣平侯世子做平妻这一码子事,侯爷帮护国公府也就帮了。   可偏偏先有了膈应,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嫡妻和平妻相处融洽的。   就拿王妃和侧妃来说,哪个不是斗个你死我活的,没有儿子还好一些,有了儿子,那就更激烈了。   侯爷帮护国公,他女儿却嫁给了大姑娘的夫君,这事要是传扬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啊?   福总管说完,就追着侯爷走了。   沈安北和安容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难看。   宣平侯府这一回做的实在是过分了,就算沈安芸算计了宣平侯世子有错,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侯爷帮自己的女婿可以,还没听说岳父帮女婿娶嫡妻的,这是要告诉世人,他这个做父亲的嫌弃女儿在婆家过的太舒坦,要帮着找点事儿吗?   老太太气的嘴皮都哆嗦。   三太太忙劝她别生气,老太太怒道,“要不是事情已经成了,侯爷不会这么气!”   四太太脸色温婉如水,起身劝道,“老太太别生气,侯爷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算计了,想办法弥补了便是。”   二太太就笑了,“要是任命书没下,倒还好说,最多说侯爷出尔反尔,举荐官员全看喜好,若是任命书下了,只要护国公世子不出事,估摸着明儿就能走马上任了。”   说完,二太太还不忘嘲弄一下,“早前宣平侯夫人估计也恼了安芸,侯爷帮了她娶了个好儿媳,结了个好亲家,她肯定满意安芸了。”   老太太恼了沈安芸,二太太还故意说这话,这是成心的气老太太。   四太太没有接话,她心底也气了。   四房算计了侯爷两回,都被搅黄了,现在好了,侯爷不帮自己的兄弟,却去帮亲家的亲家,看不笑掉人的大牙。   四太太高兴了一会儿,才安慰老太太道,“这是朝廷大事,有侯爷操心呢,老太太养好身子才是大事,这都要过年了,要是被气着了可如何是好?”   沈安溪撅了撅嘴,轻声抱怨道,“事儿真多,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没出嫁时自己闹,出嫁了,她婆家闹。”   沈安溪抱怨的是沈安芸。   不管侯府怎么不喜欢她,她始终是侯府的女儿。   瞥开她不说,侯府还要维护自己的脸面呢,她真担心上朝时,那些大臣笑着祝贺大伯父,“你女婿又要娶正妻了,就是你才帮着举荐的军器少监护国公世子的胞妹。”   沈安溪不怀疑,大伯父绝对会被气的吐血。   老太太气的一会儿,想起一件事,忙吩咐三太太道,“去派人瞧瞧,别叫侯爷性子来了,去揍宣平侯。”   三太太怔住,侯爷不会这么冲动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承情      不敢耽搁,三太太赶紧出了松鹤院。   要真那样,能拦下侯爷的也只有三老爷了。   这些事不该沈安溪她们操心,她们也操不到那份上去,拉着安容写对联。   安容哪有那心思啊,正好见沈安闵在,便道,“二哥,你替我写两幅对联吧,顺带在对联上画些画儿?”   沈安闵微微错愕,眼睛微微睁大,“在对联上画画?”   安容点点头。   沈安闵在脑海中想了想,顿时来了兴致了,不过今儿是不行了,他还有事忙。   “晚上我再写行么?”沈安闵怕安容等不及,问道。   安容点点头。   沈安闵就和沈安北出去了。   屋子里,欢声笑语连连。   安容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三太太出去很快就回来了,说没追上侯爷,三老爷也不在家,要是侯爷真去宣平侯府,福总管是拦不住的,而且福总管压根就没出门。   三太太劝慰老太太道,“侯爷要是真打了宣平侯,那也是他活该。”   老太太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两个时辰后,出去找侯爷的小厮回来了。   安容这才知道这两个时辰侯爷去哪儿了。   没有去宣平侯府。   侯爷先去了军器监府邸。   再去了瑞亲王府。   随后去右相府。   从右相府出来,他去了李家铁铺。   完了,在大街上还见了萧大将军。   更奇葩的是,见过萧大将军后,侯爷在大街上遇到了宣平侯府二老爷,和他交谈甚欢。   冲突,那是一句没有。   安容和老太太都纳闷了,不应该啊,这么大的怒气,侯爷不可能忍的住。   等侯爷回来,老太太问他,“宣平侯府和护国公府合谋算计你的事就这样算了?”   侯爷坐下,顺带弹了弹锦袍,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笑道,“这口气岂能咽下?”   老太太越加纳闷了,“任职令都下了,不咽下还能怎么办?”   侯爷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道,“军器少监的职位已经帮了忙,不好反口,但我可以给军器少监找个顶头上司。”   到时候戳扁揉圆还不是看他的意思?   安容眼前一亮。   把侯爷的行程捋一下,就可以看出侯爷的算计了。   说服军器监换个职位,把这个位置空出来。   说服瑞亲王举荐新的军器监。   再跟右相打声招呼,说瑞亲王同意了。   再去李家铁铺告诉李老铁匠一声,至于是他还是他儿子出任军器监得看两人的意愿了。   至于萧大将军,应该也是保举的意思。   他是大将军,知道武器的好坏在战场上有多么的重要。   老李铁匠跟兵器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让他出任别的职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出任军器监,老实说,他比朝中绝大部分人更合适。   至于碰到宣平侯府二老爷,那应该完全是意外了。   她爹不是傻乎乎的么,没想到这一次出手怎么的利索,简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安容却很高兴。   高兴他爹的影响力。   李家铁铺,瑞亲王府占了不小的股份,老李铁匠也可以说是瑞亲王的人。   既利于朝廷,又利于自己,这样的事瑞亲王不会拒绝。   至于李家铁铺,那是绝对不可能拒绝的,能入朝为官,那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   老李铁匠年纪大了,不过李掌柜的子承父业,不逊于他父亲,军器监的职位应该是他出任。   至于原军器监……   安容抬眸,不解的问,“爹爹,原军器监怎么办?”   侯爷被问的一愣,他没料到安容的脑袋瓜这么灵活,这么快就想通了。   “早前你三叔就想谋那个位置,被他抢了先,他不止一次跟我说,他不知道,要是能让他都让你给三叔,其实他想进户部,军器监不过只是个跳板而已,正巧这几日户部有空缺,以他的资质进去不难,”侯爷笑道。   安容懂了,军器监是怕侯府了。   怕他升任军器监,三老爷没能留京,几次跟侯爷和三老爷赔不是。   如今的武安侯府可不比从前,不是随随便便能得罪的。   而且,户部的油水比军器监多。   要知道,户部管钱啊,随便手底下漏点儿都成百上千两了,而且压力比军器监小。   只是他缺少一个契机,毕竟军器监做的好好的,还没有做多久,就忽然换人不合适。   不过瑞亲王提出有更合适出任军器监的人,他不就空出来了。   那户部的职位就顺理成章是他的了。   这恩情可比帮宣平侯府和护国公府大。   哪怕原本护国公世子近来和军器监走的近。   一个是谋好处。   一个是送好处。   没有可比性。   安容觉得,护国公府能气的吐血,偏还得向他爹道谢,若是没有他爹的帮忙,军器少监的职位哪能那么轻松的给他儿子?   安容猜的不错,第二天,军器监就换了李掌柜的。   李掌柜的欣喜若狂,哪怕昨儿侯爷说的话似是而非,让人捉摸不透,不过能当官,还是一下子就四品官了,那就跟天上掉馅饼没两样。   不过他这个官局限性大,担任的好,一辈子也是四品。   当不好,回家继续做掌柜的。   不过他想,有瑞亲王和武安侯府做后台,只要安安分分的监督兵器制造,不滥竽充数,还没人敢给他小鞋穿。   这不,一接了任命,第一件事,李掌柜就亲手打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送来给侯爷。   侯爷高兴的收了,至于给军器少监小鞋穿的事他没说,在官场上混,眼皮子很重要。   这厢,李掌柜的对侯爷是谢了又谢。   那边宣平侯急急忙赶了来,正好和李掌柜的对上,互相打了招呼后。   李掌柜笑道,“侯爷,我找四姑娘有些事……。”   侯爷点点头,让小厮送他进内院。   等李掌柜的走后,侯爷才望着宣平侯,蹙眉道,“这回,宣平侯又想我帮谁求官?”   宣平侯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吃不准侯爷是不是知道了宣平侯府有意和护国公府结亲的事。   老实说,宣平侯有些怕了。   武安侯府背景太强了些,能轻而易举的说服军器监放弃职位,还能帮着一个白身谋官。   这样一个亲家,他应该高兴才对,可偏偏出了要断绝关系的事。   宣平侯假咳两声道,“早前怎么没听你说,要举荐李掌柜的出任军器监的事?”   侯爷端茶轻啜,笑道,“你求我帮着举荐军器少监的时候,我就有这想法了,怎么,我举荐谁还要先告知亲家一声?”   宣平侯背脊发凉,他肯定是知道了!   昨儿和他说话都不是这样疏远的。   宣平侯笑道,“侯爷是不是听说了宣平侯府和护国公府结亲的事?”   侯爷敛了敛神情,冷笑道,“我不自己听说,难道宣平侯会主动告诉我这事?”   宣平侯顿时尴尬了起来,更尴尬的是,他们要承武安侯的情,却被他气个半死。   宣平侯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府上好,府上大姑娘怎么说也是犬子的平妻,他不可能没有正妻,自古妻妾相争,侯爷也清楚,你帮了护国公世子,护国公府承你的情,将来护国公府大姑娘嫁给我儿,也不会太为难府上大姑娘。”   侯爷抬眸看着他,勾唇一笑,“你和护国公求我帮的忙,我没帮?”   帮了。   而且很成功。   护国公世子是军器少监了。   宣平侯无话可说,要是将来世子夫人给平妻气受,最后受罪的还是世子夫人的亲哥。   宣平侯头疼,这些事他不想管,可是宣平侯夫人看中了护国公府大姑娘。   儿子总要有个温婉贤淑的嫡妻掌管内院啊。   好在他和护国公的约定已经达成了,护国公没有反悔的余地。   再说了,武安侯府压根就不待见世子平妻,要真出了什么事,只要不过分,只要不传到武安侯府来,武安侯府又能奈何?   想通这些,宣平侯就轻松了。   他笑道,“希望侯爷别为了私事,影响军器监的前程。”   侯爷笑了,笑的很欢畅,“宣平侯这话真耐人寻味,你要早跟我说这话,我也不会帮护国公世子。”   言外之意是帮护国公世子全是看着宣平侯的份上,是公事,但更多的还是私事,现在事情办成了,却告诉他,以权谋私不应该。   这是要脸的时候摸摸,不要脸的时候,自己扇自己巴掌吗?   宣平侯满脸通红,再不说话了,他算是被武安侯反将一军了。   没错,本来受人耻笑的是武安侯。   但是今儿这么一逆转,受人耻笑的却是宣平侯和护国公了。   用一句俗话形容最是贴切:赔了夫人又折兵。   赔了护国公府大姑娘,搭上护国公世子。   要说最高兴的,还是沈安芸啊。   听到这些事时,她是笑出了眼泪,往后嫡妻进门,想拿捏她必有所顾忌。   更在心底将昨儿骂她爹是笨蛋的话默默的收了回来。   父亲还是爱她,为她着想的。   让沈安芸更高兴的是,宣平侯府瞧见了武安侯府的权势,不敢小觑了她,宣平侯世子更是夜夜留宿她这里。   其实沈安芸真是想多了。   武安侯哪里是爱他,他只是憋不下被人算计那口窝囊气而已。      第二百三十六章 群架      李掌柜的被这领着进内院,给老太太见了个礼。   若是一介商户的话,老太太没必要见他,不过他即将是军器监,身份不同了。   老太太和他笑谈了几句。   夏荷去请安容。   玲珑苑里,正是欢乐一片。   院子里,有很多的竹片,主子丫鬟戴着手套做灯笼。   沈安姝站在一旁瞧着,手上裹着帕子。   她年纪小,又笨手笨脚的,拿竹篾的时候把手割破了。   其他人吸取了她的教训,戴了手套,玩的很高兴。   做灯笼可不比剪纸,它要难的多。   不论沈安欢怎么教,愣是没人学的会。   沈安溪很泄气,跟手里的竹篾杆上了,沈安欢劝道,“六姐姐,你别气恼啊,当初学做灯笼,我学了半个月呢。”   沈安溪扭头看着她,眸光落到她手里的花灯上,“你没骗我?”   沈安欢摇头如波浪鼓。   然后笑道,“自己做灯笼确实繁琐,要不让府里会做的小厮做好,我们糊上纸,画上图案吧?”   这个提议,大家一致赞同。   安容吩咐秋菊去找会做的小厮。   秋菊刚转身呢,夏荷就笑着进来了,“四姑娘,老太太让你去松鹤院,李家铁铺的掌柜的来了,有事找你。”   安容微微一笑。   摘下绣花手套,带着冬儿便随夏荷走了。   看着安容的背影,沈安阑娇艳欲滴的唇瓣撅的高高的,“大伯父为什么要帮一个外人谋官,也不帮父亲呢?”   沈安芙把手套丢给了丫鬟手,揉了揉手,笑道,“你以为四姐姐胳膊肘往外拐是从哪儿来的呢,还不是遗传了大伯父了。”   沈安玉也冷哼,帮着沈安阑道,“老太太还口口声声希望侯府壮大,一家子全部在京都,相互也有照应,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沈安玉心中气恼老太太呢,她没有忘记自己禁足能放出来全是四太太帮她求的情。   她还指望四太太帮她求情,放她娘出来过年呢。   娘亲再不出来,整个侯府内院都要被三房牢牢的握在手里了!   沈安阑站在那里,嘴巴撅的高高的,几乎可以悬壶。   那是在控诉侯爷无视他们四房,偏帮一个外人。   沈安溪蹲在那里,跟竹篾较劲,听到大家指责侯爷和安容,还捎带上三房,说侯爷只记得三房,哪记得庶出的半分。   沈安溪越听越恼火,她嘴角划过一抹讥笑。   有些人,你帮了他,他会记得一辈子。   有些人,你帮了他,他照样不念恩情的算计你。   为什么要四房留在京都,嫌弃侯府不够乱吗?   刚回京没两天,就给大伯父找事烦,喜欢他们才怪了。   沈安溪站起身来,扫了几人一眼道,“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没给大夫人秘方,那就叫胳膊肘往外拐了?就有那么些恬不知耻的人,做错了事不知道反省,还把过错摁在别人头上!自己手脚不干净,还不好好教女儿,做小辈的,还敢当众指责长辈!”   沈安溪说话直,这一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沈安玉这些日子被禁足,心里头憋着火气呢,沈安溪还讥讽她娘。   沈安玉一个没忍住,上前,就扇了沈安溪一巴掌,仗着自己是姐姐,要教育教育妹妹。   沈安溪要强的性子,怎么忍的下去?   她一抬手,一巴掌扇了回去。   沈安姝过来帮沈安玉。   沈安溪让绿柳上。   ……   然后,打群架了。   沈安芙、沈安阑都参与了。   还有她们的丫鬟。   芍药把海棠拉了进去,帮沈安溪。   她们不敢对主子动手,但是不妨碍她们拉住沈安玉,让沈安溪打啊。   松鹤院。   安容进去给老太太请了安。   刚刚请完安呢,沈安欢就跑了进来,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脸都跑的发紫。   进门还撞道了红袖,把她熬给老太太的药给打翻了。   五太太就在屋子里,瞧见她这么莽撞,还有老太太变的了脸色,脸的吓白了。   正要呵斥沈安欢呢,就听她急急忙道,“四姐姐,不好了,六姐姐她们在玲珑苑打起来了。”   五太太一听,心都凉半截了。   她的傻女儿啊,说话前,也不知道瞧瞧有没有外人,这还有外人在呢,府里的丑事怎么好外扬啊。   老太太脸沉的可以滴血。   李掌柜的很尴尬。   今儿来的不是时候啊,躲过了宣平侯,没躲过武安侯府一群养尊处优“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在干架。   大家闺秀也打架么?   那不是街头泼妇才做的事吗?   李掌柜的嘴角轻抽,头低低的。   是的,他什么也没听见。   安容已经惊呆了。   那边,五太太已经在呵斥沈安欢了。   沈安欢很委屈,“五姐姐、六姐姐给丫鬟下了命令,不许她们禀告,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出来之前,七姐姐的脸青了。”   四太太惊站起来,顾不得给老太太请安,火急火燎的就出了屋子。   三太太也出去了。   孙妈妈给红袖使了个眼色,两人也出去了。   很快,屋子就显的空旷了不少。   五太太还坐在那里,沈安欢乖乖的站在她身后。   李掌柜很无奈,他不知道是离开好,还是留下好。   倒是安容笑道,“李叔找我有事吗?”   这一声叔,叫的李掌柜的通体舒畅啊,忙起身道,“不敢担四姑娘一声叔。”   老太太摆摆手笑道,“有什么担不得的,你和她父亲即将是同僚,又颇得瑞亲王看中,她喊你一声叔也值当。”   李掌柜的就生受了,笑道,“多亏侯爷提拔呢,今儿我来,是关于铺子有些事和四姑娘交代。”   说着,李掌柜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本账簿。   安容忙过去接了。   她随手翻了一下。   发现里面夹了好些银票。   安容抬眸望着李掌柜,李掌柜的一笑。   安容就懂了。   大夫人觊觎她秘方的事传遍了整个京都,他怕当着大家的面提钱,给她带来麻烦呢。   所以干脆把钱夹账簿里了,钱交给了她,还没有外人知道,只当她是对账。   “麻烦四姑娘看账册了,铺子里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李掌柜的起身笑道。   安容嘴角轻动,想说今儿武安侯府打群架的事,让他别记着,可是嘴巴动了动,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李掌柜的碰了碰耳朵。   那意味着,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等李掌柜的走后,老太太就拍桌子了。   安容忙劝道,“祖母,您别生气。”   五太太则起身,望着绿袖道,“方才八姑娘笨手笨脚的把老太太的药给打翻了,府里还有药吗,我帮老太太煎药。”   绿袖笑道,“五太太,药已经吩咐厨房重煎了,要不了一会儿就送来了。”   五太太笑了笑,放下心来。   安容帮老太太舒心,给她端茶喝。   一会儿,药就送了上来。   安容亲自侍奉她吃药,药碗刚刚见底。   打群架的人就进来了。   安容望着乌拉拉一群人,一双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发髻凌乱不堪,衣裳还被撕扯破了,脸上还有指甲印子,尤其是巴掌印子,怎么看都无法忽视。   这也就罢了,三太太她们也有些狼狈,不过比起沈安溪她们要好很多。   老太太气的心口疼。   侯爷和二老爷他们来,瞧见自己的女儿,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侯爷脸沉如墨,呵斥道,“这就是我武安侯府大家闺秀的礼仪?!哪有半点聪慧敏捷,端庄淑秀,敬慎居心,率礼不越?!”   沈安溪她们站在那里,头低低的。   方才气头上,打的很凶。   孙妈妈她们去了之后,她们就后怕了。   这会儿听到侯爷骂她们,个个头皮都发麻,背脊寒流一阵一阵的。   老太太让侯爷先坐下,继而冷沉了脸道,“七姑娘留下,其余人都先给我出去,一会儿审问出来,谁要是有半句谎言,惩罚加倍!”   沈安欢站在那里,方才安容问她为什么打架,她说她在做花灯,没注意。   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   安容知道,沈安欢知道事情的经过,是五太太给她使眼色,不许她说。   这事老太太会亲自过问,谁都逃不掉,她多嘴多舌,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其实,打群架这事,五太太希望沈安欢就站在一旁看着就行,可又担心她在那里,会被牵连。   五太太皱眉,怎么就打架了呢,平素瞧着不都端庄贤淑的很,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沈安阑站在那里,浑身有些颤抖,因为事情算是她引起的。   老太太看着她,“到底为什么打群架?”   沈安阑不敢隐瞒,颤抖声音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见夏荷把四姐姐喊走了,感慨了一句,说大伯父帮李家铁铺的掌柜,要是也能帮父亲,我们就能留在京都了。”   说着,她顿了顿,整理语言道,“二姐姐就说大伯父胳膊肘往外拐,五姐姐说老太太你口口声声希望侯府强大,也只是嘴上说说,偏帮三房,没把庶出的二房四房五房放在心上。”   “再后来,六姐姐就生气了,质问什么是胳膊肘往外拐,秘方是四姐姐的,不给大夫人,她就偷,五姐姐不知道反省,反而责怪人。”   “五姐姐一生气,就打了六姐姐一巴掌,六姐姐怒了,就还了一巴掌,九妹妹帮五姐姐,六姐姐让绿柳帮她。”   “然后,就全打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切磋      沈安欢站在一旁,听到沈安阑的话,嘴轻轻的撅了一撅。   明明是抱怨,怎么就变成了感慨呢。   沈安阑出去后,沈安溪进来。   说的差不多,对于她还手,沈安溪表示那是她应该做的,就算挨罚她也认了。   沈安溪出去后,沈安玉进来。   她指责的只有沈安溪一个。   沈安芙和沈安姝指责的也全是沈安溪。   一屋子太太和老爷全听着呢,错在谁,为了什么打起来。   似乎矛头最终指向的都是侯爷和安容。   今日打群架,是侯爷帮助李掌柜的没有帮四老爷引起的。   侯爷脸色阴冷冰凉。   安容脸色也很难看,她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数落胳膊肘往外拐了,之前说了她们那么多次,愣是一点记性也不长。   反倒变本加厉,到现在连他爹也被数落了。   安容气咻咻的。   偏还有那些添油加醋的,冷笑道,“侯爷这回确实挺叫人心寒的,帮了护国公世子不算,还帮李掌柜的,明明是一家人,却叫庶弟去求别人……。”   这个庶弟明指四老爷,暗自二老爷。   二太太阴阳怪气的话还没说完,侯爷狠狠的一拍桌子。   一张上好的花梨木雕花小几,上面还摆着青花牡丹纹茶盏,在侯爷愤怒一拍下。   茶盏全部震碎,小几上还印着他的掌印。   二太太背脊一凉,脸色一哏,脖子缩了缩,再不敢说话了。   侯爷不会跟一个内宅妇人计较,更不会骂她,他转头看着四老爷,沉了声音问,“我亏待了四房吗,要不要我把当日醉仙楼喝酒的大臣全部叫来问上一问?!”   四老爷心一慌,忙道,“没有,大哥没有亏待过我们四房。”   老太太听出侯爷话里有别的意味,四老爷欲盖弥彰的模样,都让她眉头蹙紧了,问道,“当日醉仙楼怎么了?”   侯爷冷扫了四老爷一眼。   三太太便冷笑道,“还能有什么事,灌醉侯爷呗,灌不醉就下了些迷药呗,真是一家子骨肉,亲着呢。”   三太太说话一直很正常,难得阴阳怪气一回。   那音调九转十八弯,每一弯都叫四老爷头皮绷紧一回。   这些事,三太太都不愿意说。   大过年的,她不想挑事,侯爷这个当事人都能压的下来,她还有什么压不下的,都想和和气气美美乐乐的好好团聚团聚。   等元宵一过,该赴任的赴任,一年难得聚一回,没必要撕破脸面。   结果呢,他们辛苦替他们遮掩,他们还委屈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三太太想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扇了一巴掌,心里就格外的恼火,她的都舍不得弹一指甲盖啊,现在却被人打的狼狈不堪!   “庶出的和侯爷这么亲,刚好下迷药,我们老爷是侯爷的亲弟弟,是不是该下砒霜才能体现出兄弟之间的亲厚?”三太太冷笑着,说出口的话堪比寒冰。   三太太说着,沈安溪接口道,“还不够呢,还要四姐姐把秘方入股挣的银子全部拿出来平分,还有李家铁铺的,还有豆芽什么的,反正不分,就是藏私,没有把大家当亲姐妹,大家这么穷,连买头饰打点丫鬟的钱都没有,她却花钱大手大脚,还有土豪有事没事的给她送钱,这是逼大家去偷,四姐姐,你要好好反省反省了。”   安容听得愣愣的。   沈安溪说完,还觉得不够爽快,又道,“现在大家脸上都受了伤,肯定要留疤了,四姐姐,你那卖一万两的膏药一人送一盒子,不然你就不是我们的好姐妹!”   三老爷听得脸都黑了,这么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话怎么是他女儿说的,他呵斥沈安溪道,“不得胡说!”   沈安溪倔强的昂了脖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哪里胡说了,本来二姐姐她们就是这么说的,我说她们不对,就挨了一巴掌,凭什么她们说可以,我就不可以?我不服!”   说着,沈安溪眼泪吧啦吧啦往下掉。   三太太抱着她,狠狠的剜了三老爷一眼,安慰她道,“乖,不哭,娘知道你没说错,有些人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也不知道侯府的家规都全抛到脑门后去了不成?!”   三太太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将屋子里人骂了个差不离。   大夫人虽然不在,可她做的事谁都知道,沈安玉、沈安姝为次。   二老爷二太太,再就是沈安姝。   四老爷四太太,沈安阑。   五房倒是很好,屋子里吵成这样,五太太都不吭声。   五老爷更妙,压根就没来。   二太太气的站了起来,“三弟妹,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孩子吵闹那是胡闹而已,有必要牵扯上大人吗?!”   三太太扭头看着她,哼笑一声,话语中夹枪带棍,打的人骨头都响,“小孩子?都是快要嫁人的年纪了,还小孩子,既然那么小,二嫂你急着物色女婿做什么,不好好的带在身边养着吗?”   二太太气的握紧拳头,也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要她说,今儿这事,就是三房的错,三房的人说话最冲,最容易挑起人的怒火,她都想打三太太了!   四太太也是气的不行,可是她容貌天生给人一种温婉的感觉,便是这会儿,也能忍的下气。   她朝三太太迈步走过去,亲昵的拉着三太太的手,正要说话呢。   沈安溪一伸手,把她娘的胳膊拉了回来。   沈安溪今儿算是豁出去了,她笑道,“四婶儿,你别拉我娘,你找我娘求情也没有用,二姐姐和七妹妹她们说了,我们侯府嫡出的一条心,庶出的一条心,你拉二伯母去。”   四太太再温婉的脸,这会儿也含了怒意了。   安容站在老太太身边,见老太太脸色铁青一片,她就知道今儿事情大发了。   就凭四房为了谋官,不惜给她爹下迷药这事就说不过去了。   这跟当日沈安姒为了一张请帖对沈安溪下毒是一样的。   就算现在她爹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可是这动机实在叫人心寒。   今日为了谋官能下迷药,他日为了侯府爵位,就能下砒霜!   “好一场群架!好一个胳膊肘往外拐!”忽然,老太太笑了,笑容深寒点点。   那寒冷的眸光从屋子里众人的脸色扫过去。   像是能传染一样,一个个脸色也都青了,像是被冻的。   沈安阑扑通一声跪下,哭道,“我错了,我不该心存抱怨,求老太太饶了我这一回……。”   老太太脸色是笑,笑容里满是嘲弄和讥讽,“做爹的都敢下迷药了,做女儿的抱怨一句又算的了什么?我是真年纪大了,心慈手软,为了完成老太爷的遗愿,侯府能成为京都的一流世家,任由你们庶出的折腾,如今倒好,滋养了你们的野心,竟然敢对侯爷心存抱怨了,还敢算计侯爷!便是我,你们的祖母,在你们眼里,也是随意能谩骂讥讽的!”   老太太有多伤心,这些年,她是把沈安玉她们捧在手心里疼着。   今日呢,沈安玉她们却当着丫鬟婆子的面说她只是面上发扬侯府,其实不过是嘴上说说,这是当众打老太太巴掌啊。   老太太觉得这会儿脸还火辣辣的疼着,一颗心已经失望的冰凉了。   侯府家规散漫,庶子庶女可劲的折腾,再不挽救,将来还不定闯出什么祸事来。   老太太原本只以为,只有大夫人没把女儿教好,没想到一个个的都是!   老太太越想,气的嘴皮都青了。   侯爷一边劝老太太别气坏了身子,一边吩咐福总管请家法。   这一下,可吓坏了几位太太老爷。   侯爷、老太太要动真格的了。   现在可都过了小年了,整个京都都沉浸在过年的热闹团圆中。   便是丫鬟婆子犯了错,也不会上板子,而是直接发卖,怕的是见血,不吉利。   几位老爷、太太都跪下了下来,求老太太息怒。   他们越替自己求情,老太太就越生气。   她想起了以前,他们只要一哭求,她的心就会软,如今她不会了。   五太太坐在那里,颇尴尬,觉得屁股底下的凳子好像格外的排斥她。   听到老太太要执行家法,几位太太老爷没把女儿管教好,都要挨板子。   就连三太太也得挨五板子,五太太就心慌了。   不是怕她也挨罚,五房没错,罚不到她头上去。   可是几位太太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她要不站起来求情,赶明儿五房肯定会被孤立。   五太太没辄,站起身来,正要说话呢。   外面,五老爷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个信封,走过去的时候,识字的丫鬟能认出上面的字:土豪。   一群丫鬟无语了。   不用怀疑,又有土豪给四姑娘送银票来了。   五老爷性子憨,进门瞧见一屋子的狼狈,他笑了笑,“外面丫鬟说几位姑娘闲得无聊切磋了下武艺,还真的切磋了啊,这出手也太重了一些吧?怎么不比比弹琴作画?”   安容嘴角抽了抽,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是打群架好么,哪个丫鬟这么大胆,敢说是切磋武艺?   可是打架另外一个说法,不就是武艺切磋么?   五太太脸有些黑线,走过去要把五老爷拉回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分家      别看五老爷有些胖,五太太一拉,就把他拉到一旁了。   不过拉回来的只是人,眼神没有。   五老爷望着安容,笑道,“我回来,碰巧在大门口遇到个小男孩,他说这信是给你的。”   安容脸颊一红,忙过去拿了信。   虽然没人问,她还是解释了一句,“这是卖豆芽秘方的钱。”   沈安溪撅了嘴,轻翻白眼道,“里面有几百两是我的。”   沈安溪今儿是下定决心要贯彻落实侯府姐妹的想法,有好东西要大家分,逼安容发飙。   可是安容知道她只是说笑的,哪里会反驳她?   她只轻笑,“一会儿就要挨板子了,等挨了板子,咱们在谈分钱的事。”   一句话,把被五老爷打了岔的话题又拉了回来。   侯爷一摆手,就有丫鬟婆子进来了。   五老爷一惊,要张口说情,老太太一个凌厉的眼神闪过来,五老爷脸都涨紫了。   几位太太、老爷求饶,老太太一摆手,“拖出去!”   那些丫鬟婆子就大着胆子拉人了,嘴上还道,“二太太见谅。”   刚把人拉起来呢,五老爷豁出去道,“大哥,你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几十板子一上身,这个年还如何过,到底是几十年的兄弟,没必要最后一个年还过的这么不痛快。”   五老爷说完,五太太就先骂了,“呸呸,大过年的,你说的什么胡话,什么最后一个年?”   五老爷一拍脑门,憨笑道,“是我说错了,我是说这是我们在侯府过的最后一个团圆年,大家高高兴兴的,何必弄得都躺床上?”   老太太眉头皱陇。   侯爷望着五老爷,“什么意思?”   五老爷望着侯爷,一脸别瞒我了,我都知道的神情,他道,“昨儿我去王御史府上喝酒,他和我说起,大哥你有意要买隔壁徐家的府邸,他还问我咱们武安侯府是不是要分家了,若不是要分家,咱们侯府没必要买徐家的府邸吧?”   王御史是徐家老爷的表兄,徐家这些年有些没落了,这一条街又是风水宝地,离皇宫进,上朝便利。   不少人盯着呢。   王御史自己也想要,他向他打听了不少,若是侯府要分家,那他肯定没法如愿了,不论是财力还是权利,王御史都没法和武安侯府比,若不是的话,不如先让着他。   武安侯府够宽敞,根本就不缺地方住。   五老爷说的憨傻,可是却跟平静的湖面投进去一粒巨石,惊起数丈水幕。   每一滴水落下,都惊起涟漪阵阵。   搅的整个湖面波涛起伏。   却也抵不上大家心中的震撼。   侯府要分家了!   “大哥?”二老爷惊问道,“五弟说的不是真的吧?”   侯爷坐在那里,端起茶盏,没有说话。   自从他外放回京,升了兵部侍郎,三老爷升了官,世子拜周老太傅为师,二少爷名声在外后,侯府就越发的不平静了。   二老爷时常拉着他去喝酒,上朝下朝,大哥叫的格外的亲厚。   更是和朝中不少的大臣往来亲密。   再加上四老爷回来,先是借着侯府的名声谋私利,又对他下迷药。   侯爷意识到,侯府越权势,这些庶弟的心也越大。   若只是简单的谋利倒也罢了,可是那封出现在书房的信,却叫他心惊胆战。   二房在和齐州沈家往来!   那字迹刻意写的歪扭,可是他却能辩的出来,那是安容的笔迹。   她写错字时,习惯把字涂的圆圆的。   安容在告诉他,二房有异心!   自从安容在归龙山,从琼山书院下来,翻了马车险些丧命,他就派人去查齐州沈家了。   这么些天过去,侯爷也得了些消息:齐州沈家想报复侯府。   侯爷不知道二老爷和齐州沈家是有交易,还是人家主动交好,或者用了离间计。   不管哪一点,二老爷对侯府都有了不忠之心。   老太爷有多恨齐州沈家,他不是不知道。   身为孝子,他不该违逆老太爷的意愿。   侯爷本想质问二老爷,可是想想,还是决定不问了,免得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想法在他心底滋生,那便是分家。   既然庶弟们有了异心,再待在一个府邸不是明智之举。   等分了家,那些和二老爷走的近,想通过二老爷近水楼台的大臣自然会收敛不少。   因为分家是在告诉他们,从二老爷他们那里,得不到他们想要的!   至于买徐府,那是为三老爷买的。   三老爷是他嫡亲的弟弟,侯爷怕他提出分家,会伤了亲兄弟的心,老太太会舍不得,会阻止。   徐府离侯府只有一墙之隔,往来原就便利,若是真怕饶大门麻烦,大可以再开个门。   只要老太太不反对,分家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什么父母在,不分家,不过是父母舍不得儿子,怕分家亲情寡淡。   只要日日能见,还在乎住在哪里吗?   要说之前只是这样打算的,侯爷打算一切都水到渠成再提分家。   今日这一场群架,虽说是小辈们口舌之争引起的,未尝不是她们长辈们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便,“分家吧。”   侯爷说完,抬眸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佛珠轻弄,侯爷是她儿子,她知道侯爷的想法。   从他能不惜重金替三房买徐府,老太太就心满意足了,他们亲兄弟,感情比她想的要深的多。   “分吧,”老太太道。   老太太这两个字,比之前五老爷提起的分家还要叫人震撼。   震撼的几位老爷太太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们没想过分家!   分家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侯府是棵大树,站在树下好乘凉,可是离的远了,那树荫就遮不住他们了!   而且,每个月,各院的月钱都是从公中拨,若是分家了,这笔钱就得自己院子里掏啊!   可是侯爷赞同分家,老太太也不反对,那分家是迟早的是了。   几位老爷站出来,反对分家。   三老爷站在那里,出声道,“我赞同分家。”   沈安溪撅了撅嘴,她不想分家。   可是貌似没她说话的份了,分家这么大的事,可比她们打群架来的重要的多。   四太太瞅了瞅沈安阑的脸,眸底闪过心疼之色,尤其是沈安阑下颚处,不知道被谁抓了,有三四条指甲印,四太太见了,也想挠人了。   压住心底的怒气,四太太望着老太太道,“几位姑娘有错,该受惩罚,可她们脸上都有伤,还不知道身上伤没伤,得请了大夫来诊下脉才是。”   二太太也连连点头,要看大夫,更把话说的重重的,有那姑娘,被人打了一拳头后,不到两天就死了。   三太太一听就急了,问沈安溪身上疼不疼,沈安溪摇头,“娘,我不疼呢。”   就是再打一架,她也有力气。   早前还和四姐姐开玩笑,说学武,要是真学武功就好了,非得打的她们哭爹喊娘不可。   三老爷瞅着一屋子的狼狈,眉头皱的紧紧的,对老太太和侯爷道,“这样子站在这里,着实不像话,不如先让她们梳洗一翻,既然要分家,如五弟说的那样,这是侯府过的最后一个团圆年了,没必要闹的不可收拾……。”   老太太瞪了三老爷好几眼,摆手道,“不过是几条划痕,留什么疤,都给我去佛堂跪着!”   这下几位太太都不敢再求情了,哪怕自家女儿哀求的眼神,几位太太都朝她们摇头,要她们忍下。   老太太已经网开一面了。   罚跪总比挨板子强,最多膝盖受疼,在床上躺一两天便复原了,可要是真挨板子,那是十天半个月都下不来床啊。   只是二太太和四太太还是心里不满。   原因自然还是老太太的偏袒。   沈安溪只要跪三个时辰。   沈安玉她们却要跪两天。   就连才九岁的沈安姝都要跪一天。   老太太的心都快偏到边关去了!   看着婆子拉着自家女儿走,愣是敢怒不敢言。   屋子里继续商议分家的事,不管说什么,庶房就是不同意分家。   可是他们的同意不同意无关紧要。   侯爷要分,谁都拦不住。   只是什么时候分,是个问题。   现在没几天就过年了,分家肯定是不行了。   要分家也得到元宵之后。   可是那时候五房和四房都要上任,三老爷也要走。   还分什么家?   最重要的是,分了之后,二房三房四房五房住哪儿?   虽说侯府也有不少的庄子院子,可那相对侯府都简陋的多,而且离的相对较远,当做一个产业还行,要让锦衣华服半辈子的二太太她们去住,谁乐意?   还有徐府,只说要买,可没真买下来呢。   就算已经买下来了,也不至于没人情味到让人元宵就搬家。   建安伯府那么早提的分家,还都到元宵之后才搬呢。   最后安容道,“不如把公中的庄子铺子先分了,等住处准备妥当,再搬出去便是了。”   安容想,分家最重要的不就是分家产么,至于住处,总能找的到吧?   就算再不愿意分家,再死皮耐脸的住侯府,等三房搬出去了,每个月也不能领到月钱,还得受管束,他们还怎么继续住下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棒打      从松鹤院出来,安容是神清气爽,笑容灿烂。   父亲已经定下了分家的日子,离过年还有三天,这三天让福总管把内外院账册以及公中的账册交给其余四房。   让他们对清楚这些年公中的账,免得到时候分起来,觉得父亲藏私了。   怎么分,侯府家规上写的清清楚楚。   一切依照规矩来便是。   就是对账慢了些,再就是分家产的时候争那些田产铺子,那时候才叫吵,不过安容很期待。   安容带着秋菊回玲珑苑。   刚瞧见玲珑苑的大门,芍药一阵风卷过来。   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道,“姑娘,不,不好了,二姑娘,五姑娘,七姑娘她们合起伙打六姑娘一个。”   安容脸色一变。   “说清楚,怎么又打起来了?”安容沉眉道。   芍药弯着腰,狠狠的呼吸了几口气,就这么片刻,就急的安容恨不得伸手摇她了。   芍药拍了拍胸口道,“之前打架是因为胳膊肘往外拐,那些姑娘去了佛堂后,又吵了起来,觉得侯府会分家,全是六姑娘吵起来闹得,她们压根就没有错,侯爷的确只记着三房,没有记得庶房过,六姑娘性子火爆,就跟她们吵了起来。”   “那时候送她们去佛堂的婆子都回松鹤院了,守门的婆子被五姑娘的丫鬟叫到一旁,给她塞荷包去了,”芍药说的很急。   安容即刻转身,朝佛堂走去,边问道,“怎么不去告诉老太太?”   芍药摇头,“奴婢是想去的,可是有婆子守在松鹤院路上,远远的瞧见奴婢,就追奴婢,奴婢怕被她们打,就赶紧回来了。”   芍药不会说,她是回来找春夏秋冬,去帮沈安溪干架的,谁想到半道上瞧见了安容。   芍药这丫鬟精的很,知道老太太和侯爷重视三房,她帮沈安溪打架,那绝对不会挨罚的。   而且三太太还会奖赏她。   今儿在玲珑苑,她帮了沈安溪,后来丫鬟将她们拉开,沈安溪的发簪掉地上去了。   芍药帮着捡起来,沈安溪气呼呼的说不要了!   芍药眼睛瞬间一亮,虽然沈安溪是吼她的,但是她知道那簪子是赏赐给她的。   芍药高兴啊,后来三太太的贴身丫鬟又丢了个银锭子给她。   帮着打架有好处拿,她力气不小,隔三差五的打一回,她的小钱罐绝对鼓鼓的!   就今儿一天的收入,抵得上她半年的工钱了。   她绝对是今儿这一场架,最大的收益者,没有之一。   一路上,芍药都在说打架的事,尤其是沈安溪,被打的有多惨,她趴在窗户边瞧,是极想进去帮忙的,可是门口一堆丫鬟。   她要是敢进去,绝对是又去无回了。   佛堂建在僻静的地方,瞧着有些萧条,虽然收拾的很干净,可远远的就给人一种深沉的感觉。   门口守着三四个丫鬟,还有两个婆子。   站的离正门有些远,若不细细听,都听不到屋内有动静。   安容的脸越发的沉,尤其是几个丫鬟婆子福身行李时,一脸诧异道,“四姑娘怎么来了,老太太有吩咐,不许人探视。”   安容气的拳头握紧,“老太太那里我自会交代,去开门。”   婆子不敢得罪安容。   你想啊,整个侯府没被罚跪的除了那些被无视的庶子庶女外,就安容和沈安欢了。   要是沈安欢来,那绝对是被阻拦的死死的,况且她根本就不会来。   安容可是老太太心尖肉,说话做事,连侯爷都要听七分,她们得罪安容,那是找死。   门吱嘎一声打开。   安容刚要迈步进去,可是却傻愣在那里了。   屋子里,正在打架。   打人的人只有一个。   沈安溪。   她手里拿了一根一米粗,食指细的棍子,打的沈安玉她们东奔西窜。   偏沈安玉她们疼的眼泪直流,偏嘴巴说不出来话。   瞧见安容,沈安阑直接扑了过来。   结果被沈安溪啪的一下打了,沈安阑直接摔到安容跟前。   安容看呆了。   默默的回头看着芍药,用眼神在询问:你确定你趴窗户没看错,被打的哪里是六妹妹啊,她以一敌四!   芍药也一脸呆呆的,挠着额头看安容,举出三根手指,一句话没说,但是那意思明显是:奴婢发誓,绝对没有看错,之前被群偶的是六姑娘。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神逆转了,从被打变成了打人的那个。   芍药想着,一脸恍然:六姑娘是高手,之前是深藏不露!   安容白了她一眼,默默的把门关上了。   开门的婆子早惊呆了,安容关门,她一脸惊恐的望着安容,嘴巴张着,嘴唇一个劲的动,可就是吐不出来半个字。   安容眼睛微微一眯。   婆子好像被点了哑穴。   安容四下扫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有人在帮四妹妹。   不知道是大哥还是二哥?   那婆子拿了人家的好处,也瞧见了屋子里的情况,她要是不禀告,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婆子要跑,芍药眼尖,追上她,拽了她的胳膊道,“现在知道禀告了,方才屋子里,几位姑娘合伙打六姑娘,怎么不见你禀告,一刻钟之内,不许你泄密一句,不然我打死你!”   芍药的细胳膊细腿,竟然威胁一个粗壮的婆子,那情形,瞧的安容直摇头。   安容笑道,“佛堂这里僻静,我逛一圈。”   佛堂院子不小,走的慢一点,逛完正好是一刻钟。   她这话无疑是支持了芍药,婆子要是敢说,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那婆子还能不明白,四姑娘和六姑娘一直就好,六姑娘原就是帮她说话才打架的,四姑娘帮她也无可厚非。   只是可怜她了,回头不敢得罪,这会儿四姑娘强势,不听她的也没办法,谁知道暗处会不会有人杀她,为了保命,回头会遭罪也只能认了。   婆子点点头,不敢再吭声。   婆子倒不怕自己嗓子说不出来话,屋子里一群姑娘都是如此,回头姑娘会说话了,她自然也就能了。   这是人的天性,本来怕的要死的一件事,一群人去做,恐惧就小的多。   安容走走逛逛,心情好的直哼哼。   忽然,安容顿住脚步。   她往后退了几步,发现地上有一堆木屑。   安容眸光闪了闪。   她本来就好奇沈安溪手上怎么会多一根棍子,佛堂里除了贡品和蒲团、香炉,是不会有别的东西的。   安容抬眸往上看。   大树分岔处,一个黑衣暗卫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安容。   安容吓了一跳。   芍药更是惊叫出声,远处有婆子闻声赶过来,“四姑娘怎么了?”   安容神情自若的看着婆子,摇头道,“没事,我还以为树上有蛇呢。”   婆子望了树一眼,树上空荡荡的。   婆子嘴角笑了笑道,“四姑娘肯定是看错了,虽然天气渐暖,可是还是很冷,蛇还冬眠着呢。”   安容惭愧的笑了笑,摆摆手,婆子就退了出去。   安容再抬眸时,又惊怔了一下。   暗卫还站在树上。   安容知道他帮了沈安溪,对他很有好感,虽然是陌生人,倒也不怕他,反而笑问道,“你是谁?”   暗卫嘴角轻笑,“我主子是萧……我主子想知道姑娘的消息,担忧姑娘的安危,特地派我看着姑娘。”   芍药眼珠子一转,欣喜道,“我知道了,你主子是土豪!”   暗卫点点头。   不过细细看,会发现暗卫眸底有笑,他笑道,“武安侯府很热闹。”   安容囧了。   她咳了好几声,满脸通红,那叫一个无奈啊,武安侯府的家丑啊,真是叫人瞧了笑话了。   安容还有些羞愧。   “我很好,那个,武安侯府的热闹就不用告诉你那土豪主子了,”安容笑道。   暗卫瞅了瞅身上的黑衣服,颇有些自豪。   四姑娘不怕他啊,他这衣裳和主子的也相差无几,她怕主子就怕的要死。   暗卫眸光轻闪,从后腰取了张银色面具戴上。   安容瞧的愣愣的。   这暗卫脑子有毛病啊,都看见脸了,有必要戴面具么?   幸好暗卫不知道安容是怎么想他的,不然绝对要吐血。   他只是想考验一下她的胆量,帮主子找出原因而已,却被误会脑子有病,他容易么?   暗卫想,估计还是主子气场太冷的缘故。   还是国公爷想的对,变暖和点就不怕了。   安容笑道,“我六妹妹罚跪三个时辰,还望你多加照拂。”   暗卫点头道,“四姑娘放心,不会让六姑娘吃亏的。”   安容便彻底放心了。   很快一刻钟就过去了。   有了暗卫的帮忙,沈安溪打人的棍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安玉她们也能说话了,状告到老太太那里去。   当然了,去告状的是丫鬟,沈安玉她们不能出佛堂。   可惜了,人证只有安容、芍药,还有那被警告的婆子。   都说不知道。   老太太越想越生气,觉得沈安玉她们不知悔改,都罚跪了,还污蔑人。   老太太一气之下,减了沈安溪一个时辰,给她们加了两个时辰。   还特地派了红袖和秋荷看着,免的她们再闹什么幺蛾子,还有那些污蔑人的丫鬟,都掌嘴二十。      第二百四十章 揍扁      从佛堂到松鹤院,再回来玲珑苑。   进院子,便瞧见了满院的狼藉不堪,那些灯笼被踩的乱七八糟,竹篾更是摆放的杂乱无章。   安容眉头皱了皱。   芍药就叉腰训斥了,“乱成这样,怎么也没人收拾?!”   扫地的婆子远远的打扫,听到芍药呵斥,忙拿了扫把过来道,“这些是早前姑娘们做花灯用的,不知道还要不要,没敢收拾。”   婆子怕到时候一群姑娘回来,没瞧见竹篾材料,亦或者说她们收拾的时候笨手笨脚的把花灯弄坏了,挨骂的可是她们。   芍药扫了地上的狼藉,嘴角轻扯,当时打架也没注意,没想到战况这么激烈。   估计这辈子那些姑娘都不会在一起制作花灯了,这些材料留着也是浪费,除了八姑娘可没人会呢。   芍药望着安容,不知道这些材料怎么办好。   安容目光从地上抬起,摆摆手道,“这些东西都不要了,记得把地方收拾干净。”   说完,安容迈步进玲珑阁。   今儿一天,先是学制作花灯,又是东奔西跑,早累的不行了。   趴在小榻上,让海棠给她捏捏小腿。   桌子旁,喻妈妈在摆碗筷,见安容脸色疲惫,忙道,“姑娘先别眯眼,不然一会儿睡着了,又把午饭错过了,这饭菜已经热过一遍了,再热味道就差了。”   安容又累又饿,不想动,又想吃饭。   喻妈妈瞧了忍不住轻摇头,过来要拉安容起来。   安容上了桌,瞧着一桌子好吃的,嘴里的味蕾就大动起来。   见安容吃的欢。芍药就好奇了,“姑娘,二姑娘她们祠堂罚跪两天。会吃饭吗?”   安容嘴里塞了东西,喻妈妈替她回道。“侯府家规上写着,罚跪半天,不进滴米,罚跪一天,可吃一个馒头,饮水适度,罚跪两天的话,能吃五个馒头。”   能进佛堂罚跪的。只有侯府正经主子,而且是女主子,身子娇贵,就算罚,也不会罔顾她们的性命,该有的吃食还是有的。   至于那些少爷老爷挨罚,跪的就不是佛堂,而是祠堂了,一天也只有一个馒头。   安容一听喻妈妈这话,食欲顿时高涨了不少。吃了一碗米饭,还添了一碗。   桌子上的菜也被她吃了个七七八八,瞧的喻妈妈眼珠子都瞪大了。恨不得去抢安容的筷子。   吃这么多,又那么的累,肯定不会遛食,这要积食了可怎么办?   安容吃完,还真就趴床上睡了,也不用海棠帮着捏腿了。   一觉睡的香沉。   还做着美梦呢,却感觉到有毛茸茸的东西挠她脖子,酥麻难痒,她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侧过身子。   好么,那毛茸茸的东西又挠她后脖子了。   安容还如何睡的下去。她气呼呼的睁大眼睛,见到的却是另外一张怒气的脸。   “四姐姐。你太过分了!我在佛堂罚跪,你却在玲珑阁倒头大睡!”沈安溪娇柔白皙的脸上满是怒意,一双玲珑清澈的双眸更是火苗乱窜。   安容皱了皱眉头,没发觉自己竟然睡了两个时辰了,一扭头看窗外,可不是日近西山了。   安容也抱怨了,“我还做着梦呢,梦里,六妹妹你大展英姿,将她们四个打的是惨不忍睹,连连求饶,现在好了,饶没饶过她们都不知道了。”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沈安芙几个了。   本来还怒气冲冲的沈安溪,一听安容做的是这个梦,怒气顿时消散了一半,破得意道,“那是自然,跟我斗,揍扁她们!”   看着沈安溪昂扬斗志,安容想起在佛堂见到的那一幕,嘴角轻抽,六妹妹应该学武才对。   “六妹妹,你打人的样子有点像是拿剑?”安容笑问道。   沈安溪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绿柳笑道,“四姑娘有所不知,这些日子二少爷每日都会在书房前习武,六姑娘习惯早起,就会去看,偶尔也会拿了二少爷的剑耍着玩,许是不经意学了两招?”   绿柳话音才落,沈安溪便一脸感慨,“我觉得我要是习武,一定是个高手。”   安容猛然一咳,对于沈安溪这么自恋,安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附和道,“在侯府一众姐妹中,六妹妹你已经是个高手了。”   以一敌四,还把人打的叫苦不迭,不是高手又是什么?   沈安溪听得很得意,精致的脸上泛了光,她才不管有暗卫帮她,她手里拿了棍子呢,胜之不武,她又不是君子,看中那些虚荣,打了人报了仇最重要,想想她们的惨样,她就心情愉悦。   不过,转瞬间,沈安溪的脸又皱了起来,瞪了安容道,“你少转开话题,我还生气着呢。”   安容讪然一笑,“六妹妹如何才消气?”   沈安溪一推她,很不见外道,“你先起来,把床让给我睡,等我睡醒了,再跟你算账。”   很霸道。   安容乖乖的听了。   沈安溪伸手就要脱衣裳,那边喻妈妈端了燕窝粥上来道,“六姑娘,你还饿着呢,先吃了再睡,不然一会儿还是会饿醒。”   不说还好,一说,沈安溪就觉得肚子再唱空城计了。   咕咕咕的乱叫。   她脸也不红,打人这样的事她都做了,还怕肚子叫唤么?   燕窝粥不烫,喻妈妈端来时,一路上都用勺子搅拌,刚好够沈安溪三两口咽下去。   然后转头钻进了被窝,安容睡过的暖暖的被窝,舒服清香,沈安溪倒头就睡。   睡下后,还掀开被子加了一句,“我睡醒了,要吃很多好吃的,让大厨房准备着。”   安容点点头,沈安溪才侧过身子睡下。   喻妈妈瞧了便有些心疼,望着安容道,“六姑娘和姑娘关系真好,罚跪起来也不先回西苑,就来姑娘这里了,方才可是绿柳扶着进来的,跪了两个时辰,膝盖肯定也伤了,该抹些药才是。”   绿柳眼眶微红道,“膝盖倒还好,早前二姑娘她们合伙打姑娘的时候,好像掐了姑娘不少下,身子上肯定青了,姑娘不是不回西苑,是不敢回。”   虽说佛堂打架一事,吃大亏的还是二姑娘她们。   敢联手打她家姑娘,她家姑娘要是没占到上风也就罢了,一旦占了上风,那是会加倍的还回去的。   可是还了,心里舒坦了,身子还伤着呢。   三太太和姑娘性子如出一辙,要是知道她们在佛堂先合起伙来欺负姑娘,那后果肯定会更乱。   左右姑娘自己也先报了仇了,要和三太太说,也得等身子好差不多了再说。   安容穿衣裳,听了绿柳的话,转头去看沈安溪。   淤青的膏药她好像没有,不过早前柳大夫送来的药,零零散散的还剩下不少,大多有祛疤的效果。   安容想了想,去书房写了张药方,让海棠先去府里的药房,若是能配齐则好,若是不能,尽快出府买回来。   那药方府里只能配齐一半,海棠知道安容要的急,让七福即刻出府买回来。   等买回了药房,安容就去竹屋了。   沈安溪还在她屋子里睡着,要是闹的动静太大,肯定会吵到她。   彼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辰了,喻妈妈吩咐丫鬟把饭菜端来竹屋。   安容摆摆手道,“不必了,这药膏调制起来不费什么事,弄完再吃也不迟。”   喻妈妈皱眉头,扫了屋子一眼,屋子里药味有些重,肯定影响食欲,既然很快,那一会儿再吃也行。   芍药见喻妈妈真走了,恨不得拉她回来才好。   姑娘那是骗你的啊,没瞧见升了三个炭炉么,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才能制好啊。   姑娘不吃,是要等六姑娘起来了一起吃呢,谁知道六姑娘什么时候醒啊,她那么累,要知道姑娘不过是来回多走了几趟,都累的睡了两个时辰啊,六姑娘还跪了两个时辰呢,万一明儿早上起来,姑娘夜里就不吃了么?   还真如芍药猜测的那般,这药膏调制起来很麻烦。   半个时辰后,喻妈妈就开始请了。   可是安容忙到一半,怎么可能停下来吃饭。   喻妈妈拗不过她,只好回玲珑阁了。   安容拿了晶莹剔透的膏药上楼,刚走到珠帘处,就听到有嚅软的抱怨声传来,“好饿啊,我要吃饭。”   喻妈妈欣喜的应了一声,转头吩咐秋菊道,“去喊姑娘来陪六姑娘用饭。”   秋菊轻轻一笑,道,“姑娘已经回来了。”   绿柳伺候沈安溪起来,帮她穿衣服。   安容看了看沈安溪的脸色,睡了一个多时辰,气色好了很多,便问她,“膝盖还疼吗?”   沈安溪点点头,动了动膝盖道,“还疼。”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笑的眉眼弯弯的,“不过一想到她们还在祠堂里头跪着,我的膝盖就不疼了。”   安容笑的有些无奈,六妹妹给自己配的“药”可比她调制的管用,身心俱有效啊。   冬儿几个端了饭菜上来。   沈安溪远远的瞧着,脸上就绽开了花,那是大厨房最精致的菜肴,装菜的盘子都和一般的不同。   “四姐姐,你对我真好,”沈安溪欣喜道,随即想到什么,脸色又臭了起来,改了口,“以前对我好,现在对我一般般。”      第二百四十一章 蔫坏      安容囧了。   四妹妹,你没必要这样说吧,你这还只是瞧见了盘子了,等你瞧见了菜,指不定说我对你很差了。   没错,这菜不是安容掏钱让大厨房烧的。   菜确实在大厨房烧的,不过下厨之人却是沈安闵。   沈安闵和沈安北为了酒坊一事忙,府里“恶战”时,他们都在外面,回来得知自己的妹妹被罚,又不能去看她,再加上绿柳回去告诉三太太,沈安溪忍不住跑去质问安容,累极了,就在安容这里睡下了。   睡前吃了一碗燕窝粥,一会儿点名了要吃好吃的。   沈安闵舍不得自己妹妹遭罪啊,便道,“安溪喜欢吃我烧的菜,一会儿我烧几个,用暖炉温着,给她补身子用。”   三太太点点头。   所以才有了这一桌子丰盛的吃食。   安容羡慕的啊,她大哥怎么就没有这个觉悟呢?   其实安容没觉察到沈安闵这么做的深意,他是沈安溪的亲哥哥,对自己的妹妹可是了如指掌。   她喜欢安容时,安容哪哪都好,无可挑剔。   恼了安容时,安容是哪哪都不好,沈安溪恼起来,完全能做到鸡蛋里挑骨头。   沈安闵有些担心沈安溪指责安容准备的菜不合她的口味儿。   他这个亲二哥出马,她总要给点面子吧?   好吧,他也猜错了。   沈安溪半点面子也没有给他留,尝了一口就知道是她亲哥做的,眉头一皱,鼻子一哼,“有失水准。”   安容赶紧拿筷子尝了一口,眉头扭了扭。“很不错啊。”   沈安溪睁着一双清澈的水眸看着安容,渐渐的,眸底有了一抹小火苗。“今儿在玲珑苑打架,你不在。我就不说什么了,在佛堂,你怎么也不帮我?!”   说着,沈安溪重重的一哼鼻子,“大哥,二哥也不帮着,让我一个人孤军奋战,现在做吃的就想我不骂他了?”   孤军奋战四个字。听得一屋子人抖肩膀直笑。   安容满脑袋都是黑线,哭笑不得,险些连筷子就夹不住菜了。   安容拿起了勺子,给沈安溪夹了块豆腐,然后眸光落到她手里的筷子上。   眸底就一个神情:你是筷子,她们是豆腐,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需要帮手。   沈安溪去夹豆腐,夹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夹起来,沈安溪就瞪安容了。   你是故意的。豆腐这么软,怎么夹啊?   安容默默的把勺子递到她碗里,再也不说话了。   沈安溪吃着豆腐。她肚子饿呢,沈安闵烧的又都是她喜欢的菜,便大快朵颐起来。   安容静静的陪着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见沈安溪抬眸看着她,眼睛轻眨道,“四姐姐,你老实交代,今儿给我送棍子的人是谁?”   安容嘴里还有菜,听到沈安溪的问话。猛然一口,赶紧伸手捂住。   半夏远远的站着。听到安容咳嗽,忙端了茶水过来。安容摆摆手,半夏又端回去了。   沈安溪努着鼻子看着她,安容撇了半夏一眼,低声回道,“六妹妹你知道的,上回西苑着火,荀少爷不是和二哥说他会查纵火一事么,今儿帮你的暗卫就是他的人。”   “是他啊,”沈安溪眼睛一亮,意味深长的道,看安容的眼神带着一丝异样的笑。   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一句,没想到四姐姐真知道。   安容满脸羞红,恨不得去挠沈安溪了。   沈安溪却大松了一口气道,“是荀大哥的人我就放心了,四姐姐,那棍子我要收藏起来,你帮我要回来,之前你不帮我的事,我就不怪你了。”   安容睁大眼睛,“收藏?”   沈安溪脸不红气不喘道,“是收藏啊,这可是我最光辉的事迹了,当然要留作纪念了。”   安容顿觉无力。   “一定是我打人的那一根,旁的我不要,”怕安容糊弄她,沈安溪又加了一句。   安容点点头,表示她会尽力。   两人又和好如初了,一顿饭吃的很欢乐。   快到吃完的时候,沈安溪却惊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安容吓了一跳,忙问。   沈安溪指着绿柳给她端的汤碗,眼珠子睁的圆圆的。   汤水很清澈,里面倒映着沈安溪的容貌。   她发觉自己脸上有三四处黑乎乎的,像被人抹了狗皮膏药似地。   她居然顶着这样一张脏兮兮的脸吃了一顿饭?   四姐姐居然吃的下去?   沈安溪忙伸手去擦,安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忙拦住她道,“这是舒痕膏,绿柳回去告诉三婶儿你在我这里,三婶儿怕你脸上的伤会留疤,就让绿柳把舒痕膏带了来。”   安容一脸的羡慕。   沈安溪的手就顿住了,心底暖暖的,知道是舒痕膏,她就不擦了。   楼下,秋菊、冬梅几个就拎了铜壶上来。   喻妈妈最先上楼来,她笑道,“吃饱了,六姑娘在屋子里歇会儿,泡个热水澡,四姑娘特地给你调制了药膏。”   沈安溪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低头,把一碗汤喝了大半碗,然后用帕子擦去嘴角的汤汁。   歇了一会儿后,丫鬟就来报说洗澡水准备妥当了。   沈安溪脸颊绯红的望了床榻一眼,颇不好意思道,“四姐姐,之前在佛堂的时候,我在地上滚过,你的床……。”   虽然她是脱了衣服才睡的,可是还是觉得弄脏了床榻。   安容摇头一笑,“没事儿,一会儿让丫鬟换新的便是了,快些洗澡,擦药膏吧。”   沈安溪点点头,随着丫鬟去了屏风后面。   半夏、白芷拎了一个大铜炉跟在后面。   其实安容也想跟去的。可是沈安溪不让,安容只好给秋菊使眼色了。   没一会儿,秋菊就出来了。脸色有些难看道,“六姑娘身上有不少的淤青。”   安容眉头皱紧。尤其是秋菊的行容,说是沈安溪左胳膊红肿了,像是被簪子扎过。   安容的脸就阴沉如墨了。   等绿柳出来后,安容问她,“谁用簪子扎六妹妹了?”   绿柳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当时乱的很,她没看清楚,连沈安溪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扎的了。   安容就气了。一群人欺负六妹妹一个不算,还用了簪子!   安容朝书房走去,秋菊要跟着伺候。   安容回头道,“我就在屋子里,不用跟着我,六姑娘的药浴要泡小半个时辰,照看好水,别冻着她了。”   秋菊点点头,转身回去。   芍药噔噔噔的上楼来,笑容如花。双手恭谨的捧着一个托盘。   托盘里赫然放着一根棍子。   安容瞧的愣住,“哪来的?”   芍药呲牙笑,凑到安容身边道。“就是奴婢端饭菜去厨房的时候,暗卫大哥给的。”   安容心上一乐。   “他还没走?”安容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芍药眨眨眼,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不过奴婢想他应该没走,方才六姑娘说要木棍,他就送来了,奴婢觉得咱们说话,他能听得见。”   安容眉头蹙紧。被人保护的感觉很好,可是保护的这么紧。连说什么话都知道,这样的感觉其实并不大好。   芍药胡乱猜测。让暗卫背了黑锅。   玲珑阁住的可是萧老国公指定的表少奶奶啊,那是他主子的媳妇,他敢靠太近吗,不要命了还差不多。   只不过是丫鬟端菜在院子里走动的时候说起了木棍,说沈安溪要珍藏木棍,他就又去佛堂把木棍捡了回来。   对于沈安溪这样的癖好,暗卫摇头不语。   楼上,安容低声吩咐芍药,芍药点头如捣蒜,笑的见牙不见眼。   眸底闪亮如辰,夹带了一丝期待的神情。   姑娘也有腌坏的时候,肯定是被六姑娘带坏的!   她把托盘塞给了安容之后,噔噔噔的又跑下了楼。   安容在书桌前坐下,手里把玩着那根打人的木棍,嘴角笑了笑,又放下了。   然后从抽屉里拿了信件出来。   安容脸颊有些热乎,尤其是看到信封里有一万两银票。   她好像有些太黑了,豆芽秘方简单的很,卖一万两太像奸商了。   可他都没有给她开价的几乎。   安容拿了银票有些走神,最后决定,让李家铁铺给他打削铁如泥的匕首时,再便宜一些,算是投桃报李了。   想起李家铁铺,安容又拿起了账册。   上面记载了卖了多少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和其余一些稍微用了一些安容教给李家铁铺打造匕首法子所挣的银两。   其实安容没有教,是李老铁匠从小铁如泥匕首中得到启发,自己改良的。   就这样稍微一改良,所打造出来的兵器就要比以往的锋利坚韧两三倍。   这也是为什么瑞亲王同意举荐李掌柜的做军器监的原因。   人家手里有技术,而且人家也有报效朝廷之心。   只要兵器比以前军器监的锋利坚韧一倍,甚至半倍,他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了,让李家铁铺交出打铁技术,或者买下打造秘方的事,瑞亲王不是没想过。   可是自己儿子占了股份,又是人家私有的,他张不开这个口。   安容翻看了几页,就没了兴致,她其实不喜欢看账,尤其是兵器铺的账,更是索然无味。   各种刀剑的名字,她一窍不通好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鸡毛      她相信李家的为人,把银票拿出来数了一数,有六千多两呢。   安容要把银票收起来,忽然想起酒坊,又跑去问沈安溪,“六妹妹,二哥他们开铺子还缺钱吗?”   安容浸泡在热水里,有些呲牙咧嘴,疼的,“四姐姐,你这回的药泡的人皮肤有些疼。”   安容白了她一眼,“那是药对你身上的淤青有效用,也不是很疼,忍着点儿,那样好的快些。”   沈安溪点点头才道,“没听二哥说缺钱啊,娘昨儿还问他钱够不够呢。”   安容便放心了,转身要把银票收起来。   喻妈妈拍了脑门想,“瞧奴婢这破记性,差点忘记了,奴婢还给姑娘定制了一把锁没拿回来呢。”   安容笑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赶明儿拿回来便是了。”   等沈安溪泡完药浴,又抹了药膏,才湿漉漉着头发出来,坐在梳妆台前,绿柳帮着擦拭。   安容在发愁,而且不是一般的愁。   她忽然想到一件大事,那就是侯府密道。   若是大夫人真的知道密道的入口,若是西苑的火真的是她烧的。   沈安溪和沈安玉、沈安姝打架,那就是个大祸端啊。   连脸上起红疹都忍受不了,当天夜里就报了仇,何况是被打的是她的两个宝贝女儿。   若是侯府底下全是密道,能通到西苑正院,难保通不到琥珀苑。   还有被她们认为是偏袒的老太太,都处于危险之中。   她就知道意气用事,容易激化矛盾,刺激敌人伤害自己。   安容抬眸望着窗外,手里的绣帕轻轻一扭。   要是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暗卫就好了,至少能守着自己的亲人。   荀止派了暗卫查密道。   可是这么多天了,愣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啊。   安容皱了皱眉头,暗卫没有去大夫人院子里看着么?   她都不进密道吗?   安容轻轻一叹。   沈安溪走过来时,正好听道,“四姐姐,你怎么叹息啊?”   安容勾唇一笑,道,“府里乱成这样,是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   沈安溪脸有些红,今儿的群架,她虽然占了理,却也有一半的责任。   她笑道,“听绿柳说,侯府分家的事定下了,等分了家,想打架也打不起来了。”   沈安溪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是不行,但是四姐姐你就不一定了。”   沈安溪觉得沈安玉挺喜欢打人的,要不是她先动手,她绝对不会先打人,这一点她可以保证。   两人窝在床上聊天。   沈安溪替安容心疼,尤其是她瞧见了木棍之后,就越加的惋惜了。   荀大哥多好啊,若不是喜欢四姐姐,怎么可能那么关心侯府的事,可是萧国公府逼婚,大伯父妥协了。   沈安溪也知道退亲的希望渺茫,怕安容伤心,她都没敢再把话题往荀止身上引。   两人都睡不着。   芍药几个丫鬟则在床前不远处,就这烛光做针线。   又一个时辰后。   沈安溪抵不住困乏,先睡了。   安容也躺下了。   今儿是海棠值夜,因为多了个沈安溪,所以海棠拉了芍药一起伺候在屋子里。   夜,静静的。   屋子里有两个人睡不着。   安容是下午睡了两个时辰,不困。   芍药是心里跟猫挠似地,暗卫大哥办事也太不麻利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有消息传来呢。   她等不及要睡了啊。   芍药从被子坐起来,拍了拍脸,又缩回被子里了。   很快,绵长的呼吸就传了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容半睡半醒间,觉得有吱嘎声传来。   脚步悄悄的,动静很轻,却也将她吵醒了。   安容心跳的有些快,她怕来人是荀止。   而且睡在外面的那个人是沈安溪啊!   安容甚少起夜,可是沈安溪每天夜里都会起来,所以她睡在外面。   安容倾注耳朵,发现进来的不止一个人。   她就开始害怕了。   来人有些大胆,点晕了芍药和海棠后,竟然把屋子里的灯烛点着了。   安容想哭,不是说有暗卫守着她吗,怎么贼人进来了,暗卫都不抓人啊。   安容抱怨夜色太晚,暗卫肯定是睡着了。   话说,这会儿暗卫也愁呢,这要来的是别人倒也罢了,直接撂倒,哪儿凉快丢哪里。   可是来人是靖北侯世子啊,也是国公爷的宝贝外孙儿啊。   而且他要是对靖北侯世子出手,那绝对是要惊动整个侯府的。   更重要的是,没准儿这就是他所期盼的,四姑娘的香闺被闯,清誉有损,不就顺理成章的嫁给他了?   暗卫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先观望再做决定。   趴在屋顶上,暗卫将屋子里的情形瞧的还算清楚。   可是暗卫的脸色有点古怪。   嘴角在抽。   有一种很无语的感觉。   不当暗卫无语了,安容自己也无语了。   她缩在被子里,瞧见连轩哪了鸡毛恼睡得正熟的沈安溪。   安溪身子侧着,又遮住了半张脸,连轩把她当成是安容了。   那鸡毛挠的沈安溪直皱眉头,几次伸手拍那鸡毛。   连轩皱着眉头,“这睡的也太熟了吧,扛出去卖了都不知道。”   他嘴上说着,手里的鸡毛唰唰的挠着。   越来越痒,沈安溪眉头更皱,最后一翻身,嘴里嘟嚷道,“绿柳。”   一翻身,连轩就瞧见了沈安溪的脸。   一惊之下,手里的鸡毛悄无声息的落下。   刚巧落到沈安溪的鼻子上,她呼吸了两回后,打了个喷嚏。   连轩大惊,转头喊望风的卜达。   卜达跑过来,问,“爷,四姑娘还没喊醒啊?”   连轩一巴掌扇他脑门上,气道,“玲珑苑换人住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卜达不解,“没有啊,没听说玲珑苑换人住了啊。”   连轩也不解呢,上回来,她还是住的玲珑阁啊,这么快换地方住做什么?   床上又有动静传来,许是鸡毛蹿进了沈安溪的鼻中,她喷嚏不断,偏喊不来绿柳,她就自己起来了。   坐在床榻上,继续喊绿柳。   安容睡在一旁,已经笑疯了。   她知道靖北侯世子不是坏人,瞧不见她,自然就会走了,不然大半夜的说起娶她,或者是祸害,她还真怕他夜里睡不着来教她怎么祸害人呢,所以忍着不说话。   可是很快,沈安溪就惊叫了。   安容一惊,赶紧坐起来。   她一抬眸,瞬间满脸黑线。   两个笨蛋躲屏风后面,烛光一照,毕露无疑。   安容赶紧捂住沈安溪的嘴,免得把楼下人全部惊醒。   连轩后知后觉,最后一巴掌拍卜达脑门上,自己笨就算了,还拉着他一起躲。   他做贼的形象啊,顿时被人打了一个蠢字了。   连轩整理了一下锦袍,从容不迫,甚是淡定迈步走了出去。   很爽朗的道,“别喊了,我既不是劫财的,又不是劫色的,至于喊的那么大声吗?”   沈安溪不喊了,因为安容在她耳边说没事。   沈安溪皱着眉头看来人,她甚少出门,不认得连轩,她问道,“你是谁?”   一句话,问懵了连轩。   卜达扑哧一声笑了,“爷,今儿你还大言不惭说京都没人不认识你,这不就有了一个……。”   啪!   一巴掌拍脑门,卜达所有的话都啪回去了。   弱弱的替他家世子爷回道,“我家爷是靖北侯世子。”   沈安溪眼睛猛然睁大,“就是你往我四姐姐马车里丢老鼠的?”   连轩脸臭了臭,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她又跟安容睡在一起,要不是关系亲近的,怎么可能同床?   “以前年少不懂事,已经幡然悔悟,改过自新了,”怕回头沈安溪在安容耳边吹冷风,连轩决定重新塑造一下良好形象。   安容黑线。   卜达望着天花板。   他从来不知道改过自新,幡然悔悟的人会半夜三更闯人家姑娘的香闺,还拦都拦不住。   沈安溪觉得有些牙酸。   这人撒谎吹牛怎么都不脸红啊?   皮好厚。   沈安溪扭头看着安容,眸光里满是诧异,四姐姐好镇定,她都忍不住猜他不是第一次来玲珑阁了。   “他来做什么的?”沈安溪好奇的问。   安容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呢,便望着连轩,“你来做什么?”   连轩瞅着沈安溪,眸光一闪,道,“当然还是之前的事了,不许你祸害我大哥,祸害我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安容脸上的黑线又加了三分,尤其是沈安溪怀疑他是来杀安容的,免得安容去祸害萧湛。   连轩觉得沈安溪不是一般的笨,没见他笑容满脸的说话吗,谁杀人还赔人聊天的?   “你别瞪着我,我要做你四姐夫,”连轩站直了身子道。   沈安溪眼睛非但没变小,还睁的更加的大了。   靖北侯世子喜欢四姐姐?!   太吓人了。   沈安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安容真是被连轩给打败了,这货直来直往,没想到也学会耍计谋了。   可是他不知道六妹妹跟她一条心吗?怎么可能会把这事捅出去呢?   安容问他道,“你大哥答应退婚了?”   连轩顿时不说话了,还很尴尬。   办事不利啊。   卜达在一旁道,“怎么可能呐,我家爷和萧表少爷一说这事,表少爷还没说话,国公爷就把我家爷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你不知道骂的有多么的……。”   最后一个惨字,若如蚊蝇哼。   沈安溪渐渐的听明白了,原来四姐姐找了靖北侯世子帮忙退亲啊,只是萧老国公固执己见,没有答应。   “既然没有答应,那你还来做什么?”沈安溪问道。   连轩顿时怒了,“没答应,我就不能来吗?”   沈安溪望着他,嘴角撇了撇,“要是不退亲,我四姐姐可就是你名义上的未来大嫂呢。”   小叔子进未来大嫂房间,那是应该的事吗?   还有,这是女儿家的闺房呢。   再退一步说,他深夜擅闯侯府呢!   总之,就是不应该。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取的,他眼光不错,喜欢四姐姐。   所以,她才没有针对他。   连轩很头疼,他今儿真是来的不是时候,居然碰到屋子里还有别人,方才就不应该想着走,应该将她点晕的。   可要不是她,他也不知道安容还睡在床上。   方才明明只有一颗脑袋啊,就连床下面的鞋。   好吧,一双也没有。   丫鬟拿去烘烤,除湿气了。   连轩望了望安容,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他,忽然就下定决心了。   外祖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句话将他堵了回来,不就是因为晗月郡主这个借口吗?   等他解决了晗月郡主,再重提这事就是了!   连轩望了望安容,还抽空瞪了沈安溪一眼,转身便走了。   沈安溪撅了撅嘴,眸光扫到屋子里的烛台上,“他都不吹灭蜡烛就走了,留太多蜡烛,我睡不着。”   两人望着床下,空荡荡的。   两个丫鬟又被点晕了。   四只眼睛望着摇曳的烛光。   那叫一个愁啊。   “要是能自己灭就好了,”沈安溪惆怅道。   她话音刚落,四片叶子飞进来。   灭了四盏灯,还余下一盏。   安容,“……。”   沈安溪,“……。”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扒手      清晨,一缕轻柔的晨曦透过窗棂,悄悄的洒落在床边。   微风轻轻拂过,天蓝色绣着丁香花的纱幔掀起阵阵波澜。   床上传来两声呢软声。   一声歉意,一声叫疼。   丫鬟赶紧上前伺候。   沈安溪靠在大迎枕上,揉着脑袋,一脸哀怨的看着安容。   安容压着她的头发了,她一起身,断了四五根。   安容一脸抱歉的笑,连连道歉,她是真没注意到啊,真是对不住了。   秋菊拿了鞋过来,绿柳则笑问道,“姑娘胳膊上的伤好了没有?”   沈安溪抬了抬胳膊,发觉不怎么疼了。   她赶紧掀开衣袖,发觉胳膊上的淤青淡了很多,顿时喜笑颜逐。   “四姐姐,你的药极有效呢,”沈安溪笑道。   安容笑了笑,“是有效,可是要好全还要两天呢。”   沈安溪点头轻笑,比昨儿好了很多,便是瞧见了娘亲和祖母,她们也不会太恼火了。   两人睡醒了,由着各自的丫鬟伺候穿衣洗漱。   梳妆打扮完,便是吃早饭。   正吃着呢,楼下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有些急切。   芍药扭头,就见到秋儿迈步过来,笑面如花。   “这么急,有事啊?”芍药问道。   秋儿点头如捣蒜,抿着唇瓣不笑道,“一大清早,府里就传遍了,说昨儿夜里佛堂传来阵阵惊叫,早上有婆子去瞧了瞧,发觉佛堂里有七八只老鼠,几位罚跪的姑娘吓的花容失色,九姑娘还发起了高烧。”   安容眸光带笑,夹菜不语。   沈安溪则笑出了声,一脸迷惑道,“佛堂还有老鼠?”   说着,她打了个寒颤。   她想到自己罚跪的蒲团,指不定被老鼠爬过好多次啊,想想就觉得呕心。   秋菊有些不解道,“佛堂不是有婆子伺候吗,几位姑娘大吼大叫的,她们怎么会不知道?”   说到这里,秋儿就忍不住笑了。   她笑道,“是这样的,几位姑娘在佛堂罚跪,二太太四太太她们给了守佛堂的婆子不少好处,为的就是能让她们看在银子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让几位姑娘少吃点儿苦头,婆子得了好处,心里高兴,就多吃了几杯酒,晕乎乎的睡下了。”   不但是睡了,而且还睡的很沉很沉。   任是几位姑娘在屋子里怎么叫,就是不知道。   偏佛堂那地方偏僻的很,哭声传不开,离的近的丫鬟也知道是她们在哭,可是都没怎么在意。   罚跪多痛苦啊,扛不住哭几声也正常,大半夜的,谁有心情去看她们哭啊?辛苦了一天,当然是睡觉更重要了。   冬梅更纳闷,“屋子里有老鼠,几位姑娘怎么不跑出来啊?”   秋儿挠了挠额头,她也不知道,“好像是佛堂的门被锁了?”   沈安溪望着安容,越想越不对劲。   佛堂有婆子日日打扫,她进去的时候,瞧着很干净啊,连蜘蛛网都没有。   而且佛堂的门怎么会被锁上呢,谁敢锁?   沈安溪脑中忽然闪出来一个人。   不会是他吧?   他就拿老鼠吓唬过四姐姐,佛堂的事一看就像是他才做的出来的恶作剧。   话说靖北侯世子就这样躺着中枪,替人背了黑锅。   沈安溪没说话,反正这事正中她下怀,她还得谢谢靖北侯世子呢。   芍药也是极高兴,暗卫办事真带劲,干的漂亮!   沈安溪急着去松鹤院瞧热闹,催安容快些吃完。   几位太太买通守佛堂的婆子,结果出了这样的事,不可能不惊动老太太。   等她们赶到松鹤院的时候,老太太正发怒。   二太太、四太太两个跪在地上,哭的很伤心。   在她们跟前的是老太太愤怒之下摔的茶盏。   罚跪是老太太下的令,她们竟然敢买通婆子,让她们能轻松些,在佛堂不跪着,而是坐在那里聊天!   罔顾她的吩咐,这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尤其是四太太哭着说沈安阑身子薄,受不得那个跪。   老太太越听越怒,最后拍了桌子道,“她们娇贵吃不得苦,你们吃得,你们见不到女儿心疼,夜不能寐,好,我今儿成全你!”   二太太、四太太一惊。   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太便道,“来人,送二太太、四太太去佛堂,跪到几位姑娘出来为止!”   站在屏风处的安容和沈安溪高兴的啊,紧紧的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来。   两位太太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不论她们再怎么求情,老太太就是不松口。   等婆子将两位太太请走后,沈安溪忍不住推了安容一下道,“不知道今儿靖北侯世子来不来?”   安容微微一鄂。   沈安溪就给她眨眼了,附耳对安容低语,安容眼珠子越睁越大。   因为沈安溪出馊主意了。   沈安溪觉得沈安芙她们受惊吓还不够,两位太太也要被吓吓才好。   安容有些犹豫,她怕过犹不及。   几位太太可不比沈安芙她们好糊弄,而且佛堂有老鼠,今儿肯定有不少婆子专门找老鼠窝,或者在佛堂里放老鼠夹。   老鼠这一招不管用。   不过,除了老鼠,还有别的小动物。   安容眸光闪过一抹闪亮。   外面,夏荷迈步进来,瞧见安容和沈安溪在说话,她微微福了福身,然后饶步进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九姑娘瞧过大夫了,大夫说吃过药,睡一觉烧便退了,”夏荷道。   老太太摆摆手,夏荷便退到一旁。   安容和沈安溪这才进屋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瞧了瞧沈安溪的脸色,孙妈妈便问道,“六姑娘跪了两个时辰,膝盖可还疼?”   本来这话是老太太想问的,可是罚沈安溪的是她,这会儿再关心,不合适。   沈安溪知道老太太不是真心要罚她,只是她打架确实有错。   “不碍事了,”沈安溪回道,随即又笑道,“祖母,九妹妹晕了,没法再罚跪了,她还差两个时辰呢。”   沈安溪可不乐意沈安姝就此逃过惩罚,她在佛堂的时候,可是扎扎实实的罚跪的。   肯定是秋荷她们回去了,她们便开始偷懒了。   老太太手里佛珠拨弄,道,“等她身子复原了,让她把欠的补上。”   沈安溪就心满意足了,和安容陪着老太太闲聊。   外面,七福赶进来,扭眉问沈安溪道,“六姑娘,二少爷问你,今儿酒坊开张,你还去不去了,酒坊半个时辰就要开张了,再不赶去的话,就要错过吉时了,就不等你们了。”   沈安溪一拍脑门,惊呼道,“我怎么把这么大的事给忘记了?!”   说完,急急忙站了起来,一脸欲哭无泪。   拉着安容给老太太福身道,“祖母,酒坊今儿开张,我和二哥说好,会和四姐姐去看酒坊开张,昨儿打架罚跪,我把这事给忘记了……。”   本来沈安溪记得和安容说的,可是昨儿沈安芙她们都在,她要是说这事,到时候肯定都要跟去,她才不乐意跟她们一起,就打算偷偷跟安容说,后来就打架罚跪,心情糟透了,愣是不记得这事了。   沈安溪扭头瞪了绿柳一眼,她忘记了,她也忘记了吗?   绿柳很无辜,她以为沈安溪已经告诉安容了,谁能想到没说啊?   她还以为沈安溪膝盖疼,不去了呢。   老太太无奈摇头,摆摆手,让夏荷跟着,便让安容和沈安溪出去了。   沈安溪拉着安容走的有些快,安容几次看着她的膝盖,颇无奈,“六妹妹,走这么快,你膝盖不疼啊?”   沈安溪摇头,很急道,“二哥说酒坊开在东安街,他骑马去,都要两刻钟,我们再不走快点,真赶不上开张了。”   门口,马车已准备妥当。   两人急急忙上了马车,直奔东安街。   一路上,沈安溪不止一次的催马车快点儿,可就是这样,等到她们赶到的时候,酒坊也几近开张了。   鞭炮啪啦啪啦响,门口的狮子舞的欢乐。   酒坊门口聚集了很多的人,一个劲的拍手叫好。   沈安溪和安容下马车后,正要挤到酒坊去,好么,遇到扒手了。   越是这样热闹,人群拥挤的地方,越是方便小偷行窃。   扯下腰间的玉佩荷包,根本就察觉不到。   但是这个小偷比较的倒霉,刚扯下安容腰间的双鱼佩,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抓紧了。   男子手握的轻松,却疼的小厮额头直冒冷汗。   除了小厮外,还有一个人冒冷汗,满脸窘红,那就是安容。   萧湛离她这么近,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这该死的小偷,竟然偷她东西!   安容恨不得去踹小偷两脚才好。   沈安溪站在一旁,发觉她腰间的玉佩荷包早被偷了,脸涨的比安容的还红。   不过她顾不得小偷,她在偷偷看萧湛。   这人带着面具,身着玄青色锦袍,头束着墨玉冠,器宇轩昂,浑身还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气质打扮,好像是二哥说的萧表少爷?   小偷疼的连连求饶,将偷窃来的东西双手奉上。   萧湛手一拉,小偷就往左边一踉跄,四仰八叉的摔地上了,疼的他叫苦不迭。   不敢多耽搁,小偷爬起来就逃命。   可惜走了没几步,就被走过来的官兵给抓住了,开玩笑,大街上碰到萧表少爷打人,这人绝对有问题。   “带走!”为首的官兵吩咐道。   安容福身向萧湛道谢。   萧湛眼睛微微眯紧,心情极差,因为就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敢抬头了。   “我有事找你,”萧湛道。   说完,萧湛转了身。      第二百四十四章 离京      安容嘴角轻抽,眼神耷拉着,望着沈安溪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不想去。   沈安溪就比较兴奋了,她猜测道,“我觉得是说退亲的事。”   安容扭眉看着她,“会吗?”   沈安溪重重的点头,“除了这事,他找你还能有别的事吗?”   而且她觉得十有八九是要退亲,没瞧见那面具没遮住的地方,有些黑么,至少比手黑。   萧表少爷压根就不喜欢四姐姐,偏四姐姐又是他亲弟弟喜欢的姑娘,做大哥的总疼爱弟弟些,成弟弟之美吧?   沈安溪见安容不愿意去,拉着她往前走,要听话,万一惹恼人家了,人家不退亲了怎么办?   沈安溪这么异想天开,安容很无语。   她知道沈安溪的猜测纯属白日做梦,可是她还是心存了那么一丝的念头。   不过安容奇怪的是,昨儿暗卫都飞叶灭灯了,靖北侯世子进入她闺房的事,荀止不可能不知道啊。   他说喜欢自己,要娶自己,难道都不生气么?   安容望了望手腕上的木镯,嘴撇了撇,他说那话,肯定是为了娶木镯回家!   萧湛进了一间酒楼。   褚桂楼。   京都八大菜系之一。   沈安闵说过,八大菜系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褚桂楼的菜,偏辣点儿。   两个大家闺秀带着丫鬟小厮进酒楼,还是尾随萧湛之后。   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和指指点点。   青楼和酒肆,最是三教九流之地,不是大家闺秀能随随便便来的。   那些人都不认得安容和沈安溪,都在揣测她们是谁家姑娘。   芍药束着耳朵听着,有些捂嘴笑。   因为直到安容和沈安溪上了二楼,进入房间,那些人都没猜出来。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发觉一楼靠窗户处,有个人特别的眼熟,瞧见她时脸都是黑的。   这个人荣升她表哥不多久。   没错,就是李小将军,李良。   芍药撅了撅嘴,暗道一声晦气,这人真是半点不爱惜脸面,出门都不先洗脸,别说是她干表哥!   芍药噔噔噔上了楼。   屋内,安容和沈安溪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萧湛在喝茶,神情从容,可是那股寒意滋滋的往外冒。   沈安溪见屋子里安静,静的人心底发毛,便推了安容好几下,有事赶紧说啊,心里急呢。   安容斜了沈安溪一眼,方才上前一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说话声有些颤抖。   沈安溪抚额,四姐姐胆子真小,大伯父都说了啊,萧老国公说了,怕他就打他,打到不怕为止。   照做便是了。   沈安溪四下瞄瞄,看有没有称手的棍子给安容壮胆。   刚瞄到一个扫屋子里的鸡毛掸子,就听到淳厚如泉声传来,“靖北侯世子离家出走了,这事你可知道?”   安容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沈安溪蓦然把头转回来,眼睛也是睁的圆圆的,不是吧,昨儿靖北侯世子还夜闯侯府啊,这才几个时辰,就离家出走了?   这大过年的,大家都可劲的往回赶,他却离家出走了?   好任性的世子爷。   这样率性而为的世子,最好还是别嫁。   安容摇摇头,“我不知道。”   萧湛眼睛一眯,“你不知道,昨夜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萧湛的质问有些斩钉截铁,他笃定安容知道,安容心底就有些恼火了,她确实不知道啊!   “你一个亲哥哥都不知道,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安容轻咬唇瓣,反问道。   萧湛皱眉,语气更冷了三分,“前几日,你怂恿他来找我退亲,昨夜见了你,他就离家出走了,这能没关系?”   怂恿二字,再次挑起安容的怒气。   只是面对萧湛,她不敢发怒,她听过萧湛发怒时的样子,听说在朝堂上,有大臣反对他,他伸手将人的胳膊捏碎了。   安容觉得胳膊有些凉,那股凉意平息了部分的怒气。   “我没有怂恿他,是他自愿的,再说了,他是你亲弟弟,旁人不了解他,你还能不了解,谁能强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安容抬眸看了萧湛一眼,又把头望向桌子上的茶盏。   萧湛被问的噎住,的确,除了外祖父,还没人能勉强的了连轩。   便是外祖父要求他做什么,若是连轩不愿意的,他也会推三阻四,要么做的不好,要么就拖到外祖父改主意。   外祖父都拿他没办法,她又怎么能勉强的了连轩?   可是连轩真的离家出走了,离了一封信压在枕头底下,带着卜达拿了一堆银票走了。   留信说一个月会回来。   他从来没有单独离开过京都,靖北侯知道他离家出走,当时就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找舅舅和外祖父拿主意。   舅舅和外祖父倒无所谓,连轩也有十六岁了,出去闯荡一下也行。   可是靖北侯担忧啊,连轩从小做事就不靠谱,京都外面不比京都里,大街上,三丈之内,认识他的人绝对不会少于三个。   他闯了祸有人帮他,甚至一般人压根就不敢得罪他,可是在京都外呢?   靖北侯夫人知道连轩离家出走,当时就哭了,哭着哭着就晕了。   安容扭眉瞅着萧湛,“萧国公府权势大,手里人更多,难道就追不回靖北侯世子吗?”   萧湛的脸顿时有些古怪。   有些话他不好跟安容说,连轩打小就喜欢研究一些奇怪的东西,越是奇怪他越是喜欢。   尤其喜欢玩变脸的把戏,最喜欢在大街上换一张脸来调戏熟人。   而且他应该知道,他离家出走,靖北侯会找他。   这会儿他是在京都外,还是京都内,都没人知道。   萧国公府人是不少,可是总不好派一二十个暗卫去找他回来吧,可是寻常之人,又根本不管用。   他今儿也不是特地找安容的,是路过的时候,碰巧见到安容下马车。   若是问清楚连轩为什么离家出走,也好对症下药。   萧湛望着安容,深邃的眸底闪着光芒,不经意间,还有一丝笑意流过。   安容憋得慌,尤其是在萧湛赤果果的眼神注视下,她的脸都涨红的发紫了。   无可奈何的安容只得道,“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安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萧湛问她,“昨儿你和他说什么了?”   安容顿时尴尬不已,舌头都打结,“没说什么啊,就聊了会儿天。”   萧湛没说完,继续看着安容。   安容一狠心道,“我说就是了,他来找我,还是为了退亲一事,就是你和萧老国公不同意,他才离家出走的,我想他应该是借此来逼你们妥协的。”   沈安溪有些抚额,小声提醒安容道,“四姐姐,靖北侯世子离家出走一个月就回来呢。”   要是真是逼他们妥协,还写上归期,谁还担忧的满大周的找他啊?   要沈安溪说,靖北侯世子那不应该叫离家出走,而是离京一个月办事。   可是办什么事呢,好叫人好奇,不是传言他从来不办正事的么?   安容囧了,有种恨不得咬断舌头的窘迫感,死鸭子嘴硬道,“反正我是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又没跟我说他会离京。”   沈安溪推了安容一下道,“四姐姐,他会不会是因为萧老国公不答应他退亲,又极喜欢四姐姐你,心里伤心,想出去散散心啊?”   安容眼睛轻眨,觉得沈安溪说的有那么些道理,只是好像不大符合靖北侯世子的性子,他不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   萧湛眉头轻轻一皱,安容小声和沈安溪说的话他听得清楚。   那句不会轻易妥协让萧湛心中一动,连轩确实不会轻易放弃,可是他离京怎么能叫他和外祖父改变主意?   萧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晗月郡主身上。   萧湛还有一丝的不确定,他抬眸看了安容一眼,他记得安容说过,不出意外的话,连轩会娶晗月郡主。   难道她算的准,连轩真的会和晗月郡主结缘?   若是如此的话,那倒是一桩好事。   他派人一路去柳城,只要保证连轩安全,他怎么玩都行。   放下心中的事,萧湛嘴角缓缓勾起。   安容站的腿有些酸,特别是沈安溪,昨儿跪了那么久,虽然膝盖好了些,可是站久了会疼。   安容扶着她,望着萧湛道,“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萧湛转悠着手里的茶盏道,“亲事,我是不会退的,以后连轩回来了,我不希望你再随意给他希望,他是我弟弟,我不想伤害他,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也一样。”   安容背脊一凉。   眸底有些惊恐之色,他肯定是知道荀止的事了!   他连靖北侯世子夜里找她的事都知道,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安容想问,但是不敢问。   安容咬紧唇瓣,萧湛继续道,“还有顾家大姑娘,我也不希望再听到将来我会娶她的话,你要再拿她做借口逃避这桩亲事,我只能送顾家上下离京了。”   赤果果的威胁,威胁的安容脸都青了。   安容很想骂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呢,能随随便便让一个大臣举家迁出京都?!   可是安容就算再气,也不得不承认,萧国公府有这个权势,要是更凶残一些,便是灭了顾家满门都行。      第二百四十五章 辛苦      安容心底有些慌了,萧湛是说得出便做的到的,而且做的会比说的更狠。   就算现在的顾清颜是朝倾公主,可是要真的离京了,或者灭门,那清颜怎么办?   安容有一种七寸被人握着的无力感。   她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心里更是气恼朝倾公主,若不是她莫名其妙的霸占了清颜的身子,萧湛现在又怎么会为难她?   可是她绝对不能嫁给萧湛!   安容豁出去了,她昂着脖子道,“我都不喜欢你,甚至现在都讨厌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一句讨厌,萧湛的脸瞬间冷了下去。   沈安溪打了个哆嗦,屋子里的温度绝对是从秋天变成了冬天!   她拉了拉安容的袖子,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万一将来真的还要嫁给他,必然是失宠的下场啊。   萧湛轻轻一弹桌子上的茶盏,瞬间,那茶盏就碎成了渣渣。   安容觉得那碎的不是茶盏,是她。   可是萧湛的话,却让安容五雷轰顶。   “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等我娶了你,你必须喜欢我,”萧湛道。   安容气伤了,她还从没遇到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我以后也不喜欢你!”   “以后的事,你能保证?”萧湛轻笑。   安容背脊挺的直直的,“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你,我铁定不会喜欢。”   萧湛刚刚回暖的脸瞬间又冷了,尤其是听到四下低低的笑声,他觉得虎口有些痒,想掐死她算了。   “荀止呢?”萧湛压抑着怒气问。   就算荀止也是他,可是跟现在的他截然不同,那根本就是他硬逼自己装出来的一个人,她却喜欢,至少不讨厌。   说白了,安容就是不喜欢现在的他。   只要是他,安容就不喜欢。   这个认知他不是第一回意识到,但是却是最生气的一回。   安容嗓子一鄂,顿时慌乱不知所措。   “不许你杀他!”不知道怎么,安容忽然就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安容就后悔了,她好像不打自招了。   萧湛嘴角划过一抹笑容,那笑容就跟寒冬的太阳,像是蒙了冰块,很难觉察到暖意。   安容想哭了,他这样笑,荀止肯定是死定了。   因为萧湛笑过后,嘴角抿的紧紧的,像一条线。   他盛怒时,好像就是这样子。   安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萧湛起身站起来,安容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完全把沈安溪忘记了。   沈安溪呆呆的看着她跑开,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安容跑的时候,沈安溪发现她绣花鞋被踩了下,脚后跟露出了外面。   沈安溪囧了,若是她没猜测,四姐姐应该是偷偷后退时,没注意分寸,自己踩到自己了吧?   好胆小。   胆小的沈安溪忍不住乐了。   可是很快,她就乐不出来了。   安容刚要开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安容情急之下,没有注意,跟来人撞上了。   进来的是个男子,年纪和萧湛相差无几,模样俊朗出尘,玉树之姿,寒梅傲雪,莲出淤泥。   容貌且不必说,这会儿的他,正抱着安容的腰。   嘴角一抹笑,恍若牡丹初放般惊艳。   很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他抱着安容的手掰开。   把安容拉到一旁。   他的怀里。   来人有些蹙眉,他在揉自己的手,“萧湛,你怎么回事啊,至于为了一个女人掰兄弟的手吗,差点断了!”   安容在挣扎,一张脸像染了胭脂,她觉得浑身都麻差不多了,这厮有毛病是不是啊,抱她做什么?!   安容挣脱不开,时间越久,她越是脸红。   尤其是对面的俊美男子诧异的笑道,“湛兄不是一直不近女色吗,这……?”   他伸手上下一指,笑的颇有些诡异。   等他扫到一旁的沈安溪时,眉头一扭,“湛兄,你就太不应该了,这还是小姑娘呢。”   沈安溪脸一红,啐了他一口,“你才是小姑娘呢!”   男子嘴角一抽,看了看自己,他哪点像女扮男装了?   而且,他不小吧?   沈安溪往旁边站了几步,她有些怒气,不理男子,好像她们被误认为是不正经的姑娘了。   安容抬眸打量男子,方才那一眼,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这会儿多看几眼,好像越看越眼熟了。   见安容盯着男子看,萧湛抱着安容的手又加了三分力道。   安容疼的直呲牙。   她想起来了,他是裴氏族长的嫡长孙,裴度!   裴氏族长来信就是要替他求娶她!   前世,安容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瞧着很正经,正直、仁厚、无私,没想到私下却是这样油嘴滑舌。   裴度微微一笑,“湛兄,你不介绍一下,这姑娘是?”   “我未过门的嫡妻,”萧湛很爽快道。   裴度眼睛瞬间睁大。   湛兄未过门的嫡妻,不就是武安侯府四姑娘?   那个祖父没见过,却引以为知己小友的女扮男装的“沈二少爷”?   那个祖父得知是她是女儿身,想都没想就要给他定亲的沈四姑娘?   那个萧老国公和祖父争抢了许久,祖父到现在还不愿意妥协,天天骂老匹夫,甚至萧老国公约他下棋,他都甩脸色不去的沈四姑娘?   裴度眼睛一缩。   身后,有说话声传来,很愤怒,“是谁乱丢鞋,砸到我家世子爷了!”   裴度回头,就见到一个青衣小厮手里捏着一只绣着蝴蝶穿花的绣鞋。   萧湛这才发觉安容一只脚光着,踩在另外一只脚上。   安容低着头不说话。   要不是人证物证确凿,她才不愿意承认鞋子是她的呢。   可是等她抬头要认领鞋子的时候,见到的却是苏君泽。   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嘴角挂着和煦笑容,只是瞧见她时,笑容有些滞住。   芍药探过身子,发觉苏君泽胳膊到肩膀处,有很淡的鞋印。   芍药有些黑线,姑娘丢鞋的本事好高,这丢的也太准了吧。   要是再高一点点,砸到的就是东钦侯世子的脑袋了。   幸好姑娘没有脚气,不然能把东钦侯世子熏晕。   芍药扭头瞅了萧湛一眼,很想把安容从他怀里拉出来,她甚至想,要是安容有脚气就好了,这会儿脱了鞋,绝对能熏的萧表少爷立刻马上退亲。   不过芍药想想,又狠狠的摇头。   伺候一个有脚气的主子,那会把人熏傻的。   芍药走过去,要拿小厮手里的绣鞋,小厮瞪着眼睛,不给。   芍药就怒了,“我家姑娘又不是故意的,这会儿还光着脚呢,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家姑娘把鞋穿上再说么?”   她觉得,这事要怪,第一个就怪萧表少爷,是他太冷,姑娘太怕他。   第二个就是裴度,要不是他凑巧进来,姑娘怎么会差点摔倒?   小厮没想到芍药这么泼辣,一瞪眼,小厮就不敢动了,乖乖的把鞋送上。   不送也不行啊,没瞧见那鞋的主子这会儿在萧表少爷的怀里么?   不还她谢,难道要萧表少爷拿么?   芍药接了鞋子,赶紧蹲下帮安容穿起来。   安容还以为能趁机逃开萧湛的怀抱,可是他就是不松手。   安容觉得自己快冻僵了,她不得不道,“我能去烤火吗,我冷。”   萧湛脸黑了。   裴度笑了。   苏君泽笑不出来,挤都挤不出来,他觉得心堵的慌。   尤其是想到很久之前,安容对着她笑。   那个手里拿着风筝,笑的纯真无邪的安容。   萧湛略微松开安容一点,笑道,“你先回去,我会去找你的。”   安容一惊,几个字脱口而出,“别,你别去找我,我……。”   裴度笑的更欢了,这女人真是半点不知道给湛兄面子,这拒绝的也太爽快了吧?   她可知道,一般人,请湛兄去,湛兄都不去呢。   不过,湛兄那话,好像是说给他听的?   这是担心他对沈四姑娘起了争夺之心呢?   裴度眉头一挑,别说,他还真好奇了。   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姑娘,居然让眼界极高的祖父赞不绝口,不惜“兄弟反目”,让一大冷冰块近了女色,而且不是一般的女色,这都恨不得揉怀里去了。   “湛兄,你和沈四姑娘好像还没有正式定亲呢,这样抱着不合适吧?”裴度笑道。   萧湛眉头一斜,随即笑问,“你觉得武安侯和我外祖父口头亲事有返回的余地吗?”   裴度默了。   跟萧老国公出尔反尔,那是要掉几层皮的,指不定就千里之外,天天推土拉转头了。   萧湛望着安容,安容很没骨气的改口了,“我只是不想你辛苦跑来跑去。”   男人嘛,都爱面子,她给就是了。   萧湛嘴角微抽,很会顺着杆子爬,没办法,会轻功的人,爬杆子技术绝对一流,他笑道,“我不怕辛苦。”   安容牙根痒痒了,还有些内伤。   这人绝对是连轩的亲大哥,骨子里一样的傲娇,给三分颜色,扭头就把染房开了,那是浑身寒气直冒,也改变不了的本质。   安容不说话了,也不点头,只一脸娇羞表情。   她不敢答应,不然回头没法改口了,虽然她不是君子,可出尔反尔多难听啊。   萧湛就当安容是默认了,这才完全的把胳膊送开。   安容走的有些迫不及待,见苏君泽挡道,她还福身赔礼道歉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逛街      看着安容走开,苏君泽的拳头轻轻一握,神情晦暗不明,不知所思。   萧湛转身坐下,桌子上的脏乱,小厮早收拾干净了。   换了新的茶,萧湛端起来轻啜,问道,“你找我何事?”   裴度在他对面坐下,他没有端起茶盏,只是掀了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杯中茶叶。   “没什么事,只是因为我祖父和你外祖父最近有些闹腾,祖父知道你抓刺客,已经几天了,还没有抓到,存了打压萧老国公之心,我被赶鸭子上架了,”裴度轻笑。   他纯粹是躺着中枪。   就为了赢萧老国公一回,就可劲的使唤他。   他要是不胜一回,他就比不上萧湛。   他有必要和萧湛比么,人家沈四姑娘要退亲啊。   至少没退他的亲。   嗯,他想,就算定亲了,沈四姑娘也不会退他的亲吧?   容貌、家世、才华,他都不错。   重要的是,他温和啊,萧湛冷冰冰的,他要是女人,也绝对是死都不会嫁给他。   晚上睡一起,夏天也就算了,冬天,难道床中间要放火炉么?   裴度在脑中想了想那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湛抬眸扫了他一眼。   楼下,安容噔噔噔下了楼,手一个劲的拍胸口,像是被吓的不轻。   芍药紧跟其后,还抽空瞄了楼下角落一眼。   某个出门没洗脸的人回家洗脸去了。   芍药就不紧张了,道,“姑娘,慢点走,没人追咱们。”   安容脚步停顿,蓦然回头,见到是沈安溪哀怨的脸色。   四姐姐已经两次忘记她了!   安容有些讪然,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一着急,一紧张,脑袋就有些周转不过来。   安容这样解释,沈安溪表示不用她说,她也看出来了。   安容囧。   迈步下楼,刚要走到门口,忽然安容耳朵一动,侧目忘了忘。   一旁桌子上两个男子在闲聊。   其中一男子道,“如意戏班进京两天了,到这会儿居然也没开场唱一首,我是天天去他们门口转,心底跟猫挠似地,听说如意戏班又来了一个花旦,那模样,只远远的瞥了一眼,就觉得销魂蚀骨了。”   另一男子摇头道,“你是有所不知,如意戏班班主唯一的宝贝女儿病了,戏班班主说了,什么时候治好女儿的病,什么时候开场。”   那男子恍然,“难怪这两日瞧见不少大夫登门,原来是班主女儿病了啊。”   男子点头一笑,“可不是,只要治好班主女儿的病,那可是卖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安容眸光轻动。   前世没听说过如意戏班班主的女儿病了啊。   安容轻眨眼帘,可能是她没注意,又或者这一世改变了很多。   沈安溪拉了拉安容的袖子道,“四姐姐,娘亲昨儿派福总管亲自去请如意戏班,如意戏班没答应来咱们侯府唱戏。”   安容并不意外,前世如意戏班也没有答应。   如意戏班不比寻常戏班,据说现任戏班班主的母亲曾救过先皇。   当时战乱纷争,先皇被人追杀,逃命到江边,正巧碰到如意戏班租赁的花船,是在如意戏班班主的母亲帮忙下,才逃过一劫。   后来先皇夺得天下,如意戏班进京唱戏。   又刚巧进宫献唱,先皇认出了救命恩人。   从此如意戏班名扬大周。   想想啊,先皇的救命恩人,谁敢随随便便找他们的麻烦?   便是当今圣上,也得给如意戏班三分薄面。   是以,群臣以邀请到如意戏班回家唱戏为荣,而且,如意戏班的唱功着实不错。   安容正想着呢,沈安溪一拍脑门,颇苦恼的撅着唇瓣道,“四姐姐,酒坊都开张了。”   说完,拉着安容赶紧出门,朝酒坊走去。   酒坊门前热闹依旧,进的人空着手。   出的人,都抱着或大或小的酒坛子,一脸陶醉的神情。   沈家酒坊的酒,还没开始卖,就传遍京都了。   连昭文帝对此酒都赞不绝口,他们怎么能不买回去品尝一二?   就等着这一天呢!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进去,就被小厮请上了二楼。   二楼正堂,沈安闵和沈安北坐在那里喝茶。   他们跟前站的是个中年男子,年约三十五六,他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忙回头看了一眼。   见是安容和沈安溪,忙侧过身子请安。   安容瞧了瞧他,颇诧异的看着沈安闵,笑道,“二哥,好本事,居然从我爹手里把七福他爹要了来。”   这人是福总管的儿子,七福的爹,安容记得他好像是帮他爹管理铺子的,很受倚重。   沈安闵听了,脸一红,颇不好意思的清咳了两声,“四妹妹,这事我没跟你说,我让我爹去找大伯父要福叔,大伯父都没答应,二哥给我出了个主意,大伯父才答应的。”   沈安溪不解了,眼睛睁大,问道,“什么主意?”   沈安闵又咳了一声,“我和大伯父说,是四妹妹要福叔做酒坊掌柜的,大伯父犹豫了会儿,才不舍的把福叔给了我。”   安容满脸黑线,她几时说过这话啊,先斩后奏,也不怕父亲知道了拧他耳朵。   沈安溪捂嘴轻笑。   一旁的福掌柜的笑的,“承蒙世子爷和二少爷看中,奴才惭愧。”   沈安北笑道,“福叔颤于管理,我和二弟又没什么时候照看铺子,往后就多劳烦福叔了。”   福掌柜的表示惶恐,连连点头。   其实他也高兴呢,酒坊的利润可比旁的铺子好,要不了多久,酒坊就会成为武安侯府最大的产业。   虽然这个产业最大的受益者是四姑娘,老太太和世子爷只占了一部分。   提到利润,福总管就为难了,“酒坊准备了不少的酒,价格也不低,没想到今儿一开张,没一会儿,早前预备能卖一上午的酒就卖光了,照这样下去,酒水会供应不上来。”   沈安闵也知道今儿的酒卖的够好,可是今儿是开张第一天,有不少人是好奇尝鲜,他们已经准了两个大作坊了,若是再添一个,他怕将来会闲置。   安容不赞同道,“二哥,我觉得再加一个作坊不够。”   沈安闵一愣,“加两个?”   安容没有点头,而是望着福掌柜的道,“福掌柜的以为如何?”   福掌柜的道,“加一个确实不够,两个可能有点多,但是建一个小的作坊不如建一个大的作坊划算。”   所以,他是赞同再建两个的。   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再建两个作坊。   而且还有酿酒的作坊也要建立起来。   现在都是买现成的酒水,然后提纯售卖,成本会比较的高,虽然利润可观,但不划算。   屋子里在商议,沈安溪觉得很无聊,这些事她都不懂,也不感兴趣。   她在屋子里溜达来溜达去,发觉她二哥居然把书都带到酒坊来了,便坐在那里看书。   外面,有小厮进来道,“刘家酒坊掌柜的求见。”   屋子里的商议被打断,安容知道他们有正事忙,她在正堂不合适,便站起了身。   “大哥,二哥,我和六妹妹还有些事,就先走了,”安容笑道。   沈安北点点头,然后问道,“你们不是回府吗?”   安容摇摇头,“祖母想听如意戏班唱戏好些年了,昨儿福总管没有邀请到如意戏班,我想和六妹妹去试一试。”   沈安北眉头皱紧,阻止安容,那地方不是安容和沈安溪能去的。   沈安溪放下书,走过来道,“那有什么啊,我们又不是单独去的,带了丫鬟小厮呢,之前在马车里,我还瞧见了男装,大不了,我们女扮男装去。”   沈安溪对女扮男装很热衷,对京都大街小巷也充满了兴趣,她不比安容他们,逛过好多回街。   街上的东西,她瞧见过不少,可是在府里看,把玩的感觉,和在小摊子上,众里挑选的感觉天差地别。   沈安北拿沈安溪和安容没辄,又见夏荷陪同,便点了点头。   在侧屋,沈安溪和安容换下女装。   然后迈步下楼,出酒坊。   安容是想坐马车去的,沈安溪不愿意,她拉着安容的胳膊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呢,咱们走着去吧?反正离的又不远。”   安容瞅着她的腿,“你确定能走着去,要走两刻钟呢。”   沈安溪拍着胸脯道,“半个时辰我也能走去,走啦走啦,前面有好吃的。”   说着,沈安溪拖着安容往前走。   在卖糖人的小摊前,沈安溪挑了两个糖人,和安容一人一个。   安容满脸黑线,“在大街上边走吃东西,不雅观。”   沈安溪脸颊绯红,安容说话的时候,她都舔了一下糖人了,她撅了撅嘴,“买了拿在手里,只能看不能吃,心里痒的慌,回府我可能就不想吃了。”   芍药就道,“都穿了男装了,大街上谁认得姑娘和六姑娘啊。”   所以,放心大胆的吃吧。   夏荷扭头瞪了芍药一眼。   就是有这样顺着主子意的丫鬟,主子才会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她不是应该劝六姑娘别吃的吗?   夏荷不赞同,但是沈安溪觉得芍药的话很对。   反正没人认得她,吃了就吃了呗,大街上吃东西的又不止她一个。   但是,很快,沈安溪就被芍药给坑了。   谁说大街上没人认得她?!   第二百四十七章 如意      琼山书院学子放假有几日了,这些学子绝大部分都是京都人,这一放假,闲的无聊,就上街溜达。   谁想到,他们会瞧见“沈二少爷”和“沈三少爷”?!   两个穿着锦袍的学子,眼珠子倏然睁大,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之前就怀疑沈二少爷不对劲,不像是第一次瞧见的沈二少爷,可是沈安北都说那就是沈二少爷,他们怀疑有什么用?   可是,这两人,确实是那日在琼山书院宴请,一掷千金的“沈二少爷”啊!   两人越来越迷糊了。   难道有两个“沈二少爷”吗?   话说,沈安溪得了芍药的赞同后,便很欢乐的吃起了糖人,觉得味道酸酸甜甜的,比她以往吃过的任何糖人都要好。   所以她又买了一个。   拉着安容一路走,一路吃。   本来安容还很矜持的,可是架不住沈安溪吃的欢,自己手里拿着糖人欣赏。   这不一没把持住,也吃了起来。   刚嗦完糖人的小胳膊,身后就传来轻唤声,“沈二少爷!沈三少爷!”   当时,安容和沈安溪正在看花灯,兴致勃勃。   忽然听到有人唤沈二少爷,两人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沈安闵来了。   沈安溪喜笑颜开,“二哥来了正好,让他给咱们付钱,我有好多东西想买。”   今儿出门完全在意料之外,安容身上没带银子,反倒是芍药和海棠身上,习惯的带了些铜钱,却也不多。   这一路走来,是想买没法买。   安容也高兴沈安闵来呢。   可是一转头,见到两个年约十六七的少年迈步过来,面带笑容,俊朗翩翩,安容脑袋有一瞬间的当机。   等她反应过来,人家口中的沈二少爷、沈三少爷是她和沈安溪时,安容的脸色就奇怪了。   她赶紧转了身,拉了沈安溪便跑。   可怜小贩老板,小本生意啊,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被人拿走了一个花灯,想追又不能追。   他要是追沈安溪,小摊子就没人照看了,回头损失的只会更多。   小摊贩只叫晦气,一脸愤岔,长的人模人样,身边丫鬟有,小厮也有,没想到却连个花灯都买不起,还用抢的!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安溪忽然被安容拉了跑,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四姐姐今儿到底是怎么了,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跑了。   与前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把她落下。   莫非萧表少爷又追来了?   应该不是吧,他说回头找四姐姐,不是这么快就回头了吧?   沈安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手里的花灯摇的很厉害,她喘气道,“四姐姐,你跑慢点儿,我追不上了。”   安容不敢耽搁,可是她跑的再快,也快不过琼山书院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子啊。   两人追上她们,脸不红气不喘,只是脸上写满了疑惑,“你们跑什么?”   安容嘴角轻抽,尤其是沈安溪也问她,“对啊,我们跑什么?”   她们什么都没做啊,没必要跑啊。   安容囧了,跑了这么半天,六妹妹居然还没反应过来,她们不跑,就等着被泄密了,她要是沈二少爷,那二哥是谁啊?   安容现在有些头晕,一半是跑的,一半是急的。   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办好,要是有地洞,她绝对毫不犹豫的就钻进去了。   结果沈安溪后知后觉,望着手里的花灯道,“我没想买这个,好像也没付银子。”   安容一脸黑线,尤其是跟前两个男子还在上下打量着她们,皱着眉头问,“有两个沈二少爷吗?”   沈安闵在琼山书院住了几天,整个书院没人不认得他。   可是这两个又是谁啊?   沈安溪后知后觉,一脸窘红,往安容身边缩了缩,不知道怎么办好,她扯着安容的衣袖问,“现在怎么办?”   安容扭头瞅着沈安溪,心里骂沈安北了,就是他乱阻止,不然她们怎么会女扮男装出来,偏偏没人想到有人认得她们穿男装的样子,还被逮了个正着。   安容轻抿唇瓣,抬眸看着两个少年,她眸光清澈、温和,像深山清泉。   “我是沈家二少爷,也是沈家四少爷,”安容笑道。   见旁边还有卖扇子的,她随手拿了一把,吧嗒一下打开,木扇轻摇,潇洒不羁。   两个少爷有些懵。   一个人怎么能又是沈家二少爷,又是沈家四少爷呢?   两少爷互望一眼,随即恍然大悟。   大的家族里,有笼统的排行,在每一房,又有各自的排行。   像沈安北,是沈家嫡长孙,也是沈家大房的大少爷。   安安兄,应该是在沈家大房排行第二,沈家排第四。   他们之前还纳闷呢,安安兄怎么变成安闵兄了,原来如此。   两少年又好奇了,早前周太傅想收安安兄为弟子,是看中他的才华,安闵兄也不遑多让。   武安侯府真是人才辈出啊,相对而言,安北兄似乎要弱三分?   两人热情好客,要请安容去酒楼小酌几杯,安容摇头如波浪鼓。   “我就不去了,今儿出门是有正事要办,改日再喝酒吧,两位若是真想喝酒,不妨去前面沈家酒谱,我大哥二哥在那里,”安容笑道。   两少年想到方才见到安容和沈安溪时,嘴角轻轻一抽。   他们像是出来办正事的么,怎么越看越像是逛街买吃的?   两个大男子当街吃糖人,有损形象好么!   尤其是当初在琼山书院写九宫图时,那狂放洒脱的形象,已经坍塌碎裂了。   可是人家说了有正事,他们也不好硬邀请,他们也听说了沈安闵开的酒坊在这条街上,原就是打算去大醉一场的,当下也就不多留,跟安容她们告辞了。   等两人走后,沈安溪大松了一口气,笑道,“四姐姐,还好你机智,不然我肯定都招认了。”   安容也是紧张的要命,幸好糊弄过去了。   沈安溪一放松,又瞧见了前面小摊子卖泥人,拉着安容就过去。   不知道沈安溪是不是故意的,方才安容拉着她跑了,带走了小贩的花灯。   沈安溪拉了安容走,险些带走小贩的折扇。   幸好小贩机灵,及时阻止了两人。   安容满脸通红,赶紧把折扇放下,道歉后,扭头瞪了沈安溪一眼。   沈安溪一脸无辜,她真没注意。   两人走走逛逛,不亦乐乎。   酒坊那儿,差点露陷。   沈安北和沈安闵一脸茫然的看着来人,“你们在大街上瞧见我四弟和五弟了?”   四弟五弟才那么点大,四弟还好,有十二岁了,五弟才六岁啊,祖母压根就不许他出门啊。   两人见沈安闵他们没反应过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是之前在书院写九宫图帮你付银子的‘沈二少爷’啊,我今儿才知道他是你们沈家大房的二少爷,排行第四,你怎么都不说啊,难怪他们去找沈二少爷,找不到他了。”   沈安北满脸黑线,哭笑不得。   “沈二少爷”的身世越来越离奇曲折了。   好在闵哥儿“沈二少爷”的身份现在固若金汤,不然他们都能吓个半晕。   安容和沈安溪走走逛逛,总算是到了如意戏班落脚之地。   大门前,人来人往。   安容和沈安溪过去的时候,正好有大夫被送出来。   安容便拦下大夫问,“如意戏班班主的女儿得的是什么病?”   大夫摆摆手道,“我也不知道,像是中毒,可是查不出来是何种毒。”   说完,大夫叹息一声,背着药箱子走了。   安容迈步上台阶,方才送大夫出来的小厮拦下两人道,“对不起,戏班今儿不唱戏,两位请回吧?”   安容眉头一挑,笑道,“我是大夫。”   小厮微微一鄂,左右瞄瞄,把芍药几个丫鬟小厮瞄了个遍,愣是没瞧见药箱子。   小厮就不悦了,“少骗我,我还没瞧见哪个大夫给人瞧病不带药箱子的!”   沈安溪小脸揪着,上前一步道,“谁说看病一定要药箱的,会搭脉,会开药方就行了,也没哪个大夫会在药箱子放一堆的药材吧?”   药箱子里放的都是一些常用的金疮药之内,还有一些剪刀匕首,给人包扎伤口所用。   一般情况下,大夫都会开了药方,去药铺子里拿药。   安容治病不带药箱子,是没有,也是不需要。   沈安溪说的很大声,也不管安容是不是真的能治病,反正先说了再说,治得好最好,治不好也不能怪她们,不是好多大夫都摇头走了么?   四姐姐瞧过医书,或许就能治呢。   在沈安溪心中,有一个认知,越是稀奇古怪的病,安容越是能治,那些感冒咳嗽之内的,她可能不管用。   沈安溪这么说,小厮就不敢轰人了,反正来那么多的大夫,班主都让瞧了小姐,多一个也不算多。   小厮想通,便请安容她们进去。   进屋之后,在桌椅之间,七绕八绕去了后院,进了班主女儿杨柳儿的屋。   一进去,沈安溪的眼珠子就瞪直了。   “是不是走错房间了,不是说柳儿姑娘貌若天仙,这姑娘怎么瞧着……,”越说沈安溪的声音越弱。   她可不习惯在人伤口上撒盐,这姑娘确实美,但仅限脖子以下。   体态婀娜,腰肢如她的名字,细如杨柳,十指纤弱如竹笋。   可是一张脸,如猪头。   这反差,沈安溪侧目表示有些接受无能。      第二百四十八章 柳儿      不当是沈安溪,就连安容也只看了一眼,就底下了头。   领路小厮似乎都习惯了,是个大夫进来都是这样一副表情。   不过有些大夫来的路上会略微问两句,问问杨柳儿到底是什么病,小厮会回答是脸。   大夫会下意识的以为脸上起了红疹之类,可是一看竟然是这样,那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啊。   杨柳儿坐在小榻上,一张脸又红又肿,实在跟美半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安容知道,她确实极美。   美的能诱惑人犯罪,不惜派了人偷偷将她掳走。   不过不是在京都,而是在别处,山高皇帝远,皇上念你的旧情,可不是谁都念的。   丫鬟捧了药碗站在一旁伺候。   一旁还站着个中年男子,年约四十左右,模样儒雅,气质温和,面带沉痛之后。   “柳儿,乖乖把药喝了,不喝药脸怎么会好?”男子轻声细语道。   那红肿的脸左右摇摆,连连摇头道,“不喝,喝了也不会好,脸还更疼!”   因为双颊红肿如拳头,连说话声都难听。   安容觉得耳朵有些难受,除了太监的公鸭嗓子能跟她的一比,还没有谁的会这么难听。   小厮远远的就道,“班主,又来了一个大夫!”   杨班主眉头一皱,心情颇不爽利,今儿一天都来了不下十个大夫了,药是开了一大罐,半点效用都没有!   这又来一个,个头小,皮肤白净,哪里有半点大夫的模样?   哪个大夫出诊,会带四五个人陪同,不但有丫鬟小厮,还有少爷?   杨班主心中不悦,可是事关爱女的病情,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也得让大夫试上一试。   抱着这样的目的,杨班主对大夫的脸色还很好,而且许下重诺。   只要依治好杨柳儿的病情,他会感激不尽,不论是钱财还是其他,只要他办得到,绝对义不容辞。   也不怪杨班主这样紧张,他四十岁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那是疼成什么样子,瞧见女儿痛苦自此,他都恨不得替她遭罪。   心中更是后悔,后悔不应该进京。   安容迈步上前,细细的瞧了瞧杨柳儿的脸,眉头皱陇的紧紧的。   “柳儿姑娘的脸怎么会肿成这样?”安容问道。   杨班主眼睛一眯。   小厮就不高兴了,果然是半吊子郎中,有这么问话的吗,“我家姑娘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才治不好!”   安容微微囧。   沈安溪满脸黑线,捂嘴轻笑。   安容手轻动,她虽然学过把脉,可是偶尔也会出岔子,她不敢随随便便替人诊脉,她自信不够。   而且杨柳儿的脸红肿成这样,总要有些原因啊。   她这样子明显是中毒刺激的。   安容稳住脸色,笑道,“杨班主见谅,在给柳儿姑娘诊脉之前,我需要问清楚柳儿姑娘何时成这副模样,在这之前吃过什么,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安容这样一解释,杨班主就放心的多了,他虽然不是大夫,戏曲里却也有演大夫的角色,这望闻问切可是重要的很。   杨班主想了想,回道,“小女这样有十日了,是在进京的路上忽然脸红肿了起来,毫无征兆,像是一觉睡醒就这样了。”   杨班主说着,还表示杨柳儿并不是被人下毒所致。   戏班子不比世家望族,规矩条条框框的,吃饭大家都是一起的。   而且做菜的厨子都是信的过的,绝对没有人下毒。   安容就不解了,虽然没有把脉,但杨柳儿绝对是被人下毒所致。   安容伸了手,替杨柳儿把脉。   沈安溪站在一旁,眼珠子睁的圆圆的,眸底全是震惊钦佩,眸底都泛亮光。   “四姐姐好厉害,”沈安溪忍不住赞同道。   芍药在一旁抚额。   一个能装,一个眼瞎。   她家姑娘哪里厉害了,没瞧见她额头有冷寒么,她压根就没法确定那脉象好么,要是姑娘会的啊,那眼睛会比星辰还要闪亮。   还有,今儿她们来扮大夫是假,请如意戏班去侯府才是首要之事啊。   若是治不好柳儿姑娘的病,杨班主会答应去侯府才怪了。   芍药正揣测呢,沈安溪便推攘了她一下,小声问,“用了你给我的胭脂之后,会不会也这样?”   芍药摇摇头,“不会,比这个轻一些。”   沈安溪眼神轻耷拉。   芍药又道,“不过奴婢那里还有药粉,姑娘说轻轻喷一点,就会红肿如猪头,给六姑娘你的胭脂,奴婢就用了小指甲盖。”   芍药伸出小指,她指甲修的很整齐,而且很短。   沈安溪眼睛睁大,那么一点点的药粉就那么有效?   她怎么觉得不大相信啊?   一旁的小厮还在说话,因为安容把脉时,顺便问了她几句话。   其中一句话,让安容眼睛瞬间睁大了。   “你是说,柳儿姑娘曾摔倒过?”安容问道。   小厮点点头,“我家姑娘确实摔倒过,那天在野外,时值正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在半道上自己烧火做饭了,四周环境极美,姑娘就带着丫鬟四处玩,谁想不小心勾到了藤蔓摔了一跤,那天夜里,姑娘的脸就红肿了起来,一直到现在。”   小厮只是随口一说,没人往摔跤上面想,谁没摔过跤,谁跟柳儿姑娘这样倒霉到摔跤会脸颊红肿成这样?   可是安容就觉得杨柳儿的脸红肿和那摔跤有关系。   要知道地上都是草啊,尤其是生长了藤蔓的地方。   当初她给芍药调制药粉的时候,还特地在玲珑苑里找了两株草,捣出汁液加在药汁里,能加强毒性。   安容怀疑柳儿姑娘的脸和她采的毒草,其实是同一种。   为了证实猜测,安容问道,“那天,柳儿姑娘是不是食用了山楂?”   小厮摇摇头,他不记得了。   倒是一旁的丫鬟道,“没有吃山楂,但是在镇子上,姑娘吃了山楂糕。”   安容大松了一口气,笑道,“我知道柳儿姑娘的脸怎么治了。”   一句话,让杨班主脸一亮,“果真?”   安容点点头,“放心吧,柳儿姑娘的脸只要找对病因,其实并不难治。”   就是因为不知道,没法对症下药,所以才会难住那么些的大夫。   吩咐丫鬟拿来笔墨纸砚,安容写了两张药方。   递给丫鬟后,安容吩咐道,“这两张药方,一张煎了内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一张煎了抹在脸颊上,三碗水煎成半碗水,抹药的时候会有些刺疼,但是一会儿就好了。”   丫鬟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杨班主高兴道,“不知道小女的病几日能好?”   安容笑道,“杨班主放心,明儿夜里,柳儿姑娘的脸就能复原个七八成,完全痊愈要五天。”   杨班主怎么敢放心啊,半道上不是没遇到过骗子,说的天花乱坠,比安容说的还要叫人信服,可是结果不还是一样无效?   安容理解杨班主迫切的心,笑道,“我就住在武安侯府,等柳儿姑娘脸恢复之后,我希望如意戏班抽空去武安侯府唱几支曲子。”   杨班主没料到安容有这么大的来头,微微一怔,他不是一般的班主,有眼界。   单看安容的锦袍衣料,就知道她来历不一般,而且他长于妆扮,方才没注意到,这会儿细细打量,发觉安容有耳洞。   不当她有,连沈安溪都有。   杨班主心中明了,原来是女扮男装,武安侯府姑娘也会女扮男装吗?   杨班主的心就安定了三分,安容笑容温和,沈安溪眸光清澈纯真,不像是骗人之人。   而且人家所图非财,且武安侯府确实来找过他,只是那时候他一心记挂着女儿,并没在意其他。   杨班主作揖道谢,“待小女病好,一定亲自登门拜谢,莫说几支曲子,就是唱三天三夜,也不在话下。”   安容笑着点点头,然后告辞。   等出了门,沈安溪就低声问安容,“四姐姐,你真有把握治好柳儿姑娘的病吗?”   安容笑如春风,“比当初救你还要肯定。”   沈安溪微微一鄂,那就是肯定会治好了?   沈安溪好奇了,“我听出你们说的话了,柳儿姑娘应该是摔跤,然后吃了山楂就脸肿了,难道摔跤后不能吃山楂吗?”   安容满脸黑线。   芍药和夏荷抚额,她们不想说六姑娘笨,但是这话问的,怎叫一个呆字了得?   七福偷偷笑。   沈安溪扭头瞪了他一眼,哼了鼻子道,“有什么好笑的,等哪一天你不注意也吃的肿成那样才好。”   七福默。   安容只好解释道,“柳儿姑娘脸红肿,确实和摔跤有些关系,柳儿姑娘摔跤时,应该是不小心沾染了锯勾草的汁液,没有及时洗去,而锯沟草和山楂会形成毒性,所以柳儿姑娘就成现在这样了。”   沈安溪似懂非懂,只觉得杨柳儿真是倒霉,她表示同情,她更好奇,“这样说来,锯勾草其实很常见了,摔一跤都碰的到。”   安容点点头。   芍药就道,“很常见呢,玲珑苑里就有,给你的胭脂里就有锯沟草。”   沈安溪双眸崭亮,难怪四姐姐那么自信呢,原来她自己就用过锯沟草。   沈安溪想到杨柳儿的脸,眸光带笑。   真是一种惩治人的好药草。   将来她们要是再蛮横讨人厌,就让她们尝尝锯沟草的厉害。   当马车停下时,安容从马车里钻出来,正巧瞧见豫国公府的马夫牵着马车过来。   安容微微一鄂,豫国公府怎么会有人来侯府?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内伤      芍药过来扶安容下马车,安容扶着沈安溪下来。   两人迈步进府,守门的小厮眼珠子都瞪圆了。   四姑娘、六姑娘出去的时候明明是女装啊,怎么回来时就成男装了?   不过小厮也没有特别的诧异,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的。   不过缺叫豫国公夫人诧异极了,笑道,“什么时候武安侯府多了两个这么俊朗的少爷,从未有所耳闻啊。”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脸颊微微红,她们没料到会在回内院的路上碰到豫国公夫人,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她怎么有空来侯府做客?   两人作揖见礼,报上糊弄人的名号,豫国公夫人笑了笑。   时辰不早了,豫国公夫人继续出府。   送她们出府的是三太太。   对于安容和沈安溪这样胡闹,她是无可奈何,落后于豫国公夫人一步,她狠狠的瞪了安容和沈安溪一眼。   这里离正门不远,三太太贴身伺候的丫鬟没有走,而是停下了。   她抿了抿唇瓣道,“四姑娘、六姑娘,三姑娘要回府了。”   安容微微一鄂。   沈安溪就不解了,“她不是在慈云庵给祖母祈福吗,回来做什么?”   就算过年,要一家团圆,谁乐意和她团圆了?   “莫非又是四太太替她求的情?”不等丫鬟回答,沈安溪便揣测道。   可是说完,沈安溪就知道错了,四太太这会儿还被罚跪在佛堂呢,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情管沈安姒?   沈安溪望着丫鬟,用眼神询问着。   丫鬟轻叹一声,道,“方才豫国公夫人来侯府,是来道谢的,说是豫国公府二姑娘去慈云庵进香,不小心摔进了许愿池,偏巧丫鬟有事走开了一会儿,是三姑娘拉她出来的。”   安容眼角轻抽,颇不敢相信,“掉进了许愿池?”   丫鬟一脸黑线,点点头。   安容就无语了,慈云庵她去过不少次,那许愿池十回里回去四五回,许愿池那么大,怎么会掉进去呢?   豫国公府二姑娘也太倒霉了些吧?   芍药站在一旁,嘴角轻扯,今儿怎么竟遇到一些倒霉的人啊?   丫鬟道,“听豫国公夫人说,是风将豫国公府大姑娘的绣帕吹进了许愿池,她就伸手去捞,没成想就掉进去了。”   芍药黑线,这人说话怎么不说重点啊,这么一说,豫国公府大姑娘掉进许愿池不就很正常了,虽然还是挺倒霉的,可总比莫名其妙的就掉进去要好。   可是,三姑娘救了豫国公府二姑娘,这恩情可是不小,又是博得好名声的事,老太太让她回来也正常。   沈安溪不想沈安姒回来。   “祖母身子还没好呢,万一她再闹腾,又气的祖母吐血怎么办?”沈安溪望着安容道。   安容也不想见到沈安姒,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豫国公夫人今儿来道谢,又表示了等豫国公府二姑娘伤寒好了,会来找沈安姒玩,还顺带问了一句老太太沈安姒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哪能当着豫国公夫人的面说不接沈安姒回来,让她在慈云庵过年?   这会让豫国公夫人觉得武安侯府薄情,不疼小辈,一家团圆的日子,却让沈安姒孤零零的在慈云庵。   老太太便说就这一两日便接沈安姒回来。   到时候豫国公府二姑娘来找沈安姒玩,那肯定得找得到人啊。   沈安溪听后,嘴撅的高高的,“四姐姐,你说三姐姐她怎么就那么好运气?”   安容望着沈安溪,摇摇头。   她不知道。   她记得沈安姒前世说过一句话:机会是自己创造的。   这回救豫国公府二姑娘,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她算计的。   安容和沈安溪去了松鹤院。   见了礼后,沈安溪便问道,“祖母,你真要接三姐姐回府啊?”   老太太没有说话,而是眉头皱陇,望着沈安溪和安容,对她们的一身男装打扮,颇不顺眼。   “好好的怎么又穿了男装?”老太太问道。   沈安溪张了张口,想说如意戏班的事,可是一想到杨柳儿的脸还没好,话一旦说了,就不好收回来了。   要是如意戏班不来侯府,回头叫二姐姐她们知道了,还不奚落死她们啊?   保守起见,沈安溪咯咯笑道,“没有闯祸呢,不信祖母问夏荷姐姐,我们只是逛了逛街,然后办了一些小事,四姐姐还替人治病了呢,回头有惊喜给祖母。”   老太太挑了下眉头,笑着伸手戳沈安溪的脑门,“还惊喜呢,不是惊吓就不错了。”   沈安溪一听,嘴撅几乎可以悬壶,“祖母就会小瞧人,不信我,还不信四姐姐么?”   老太太捏了捏沈安溪的脸,退步道,“信,不论你和安容说什么,祖母都信。”   沈安溪得意的扬眉,可是一想到沈安姒,眸底的笑又褪去了三分。   在松鹤院小坐了会儿,安容便回玲珑苑了。   路上,芍药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道,“姑娘,萧表少爷知道荀少爷的事了,他连靖北侯世子的面子都不给,荀少爷那儿……。”   芍药没忍心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她想说:萧表少爷执意不退亲,姑娘和荀少爷注定没有未来,与其现在爱的死去回来,将来痛苦不堪,不如现在就狠心点,至少将来少痛苦一些。   芍药在心底说话,又觉得爱的死去活来这个词用的有些严重了。   姑娘只是对他有些好感,喜欢他罢了,死去活来肯定不会,要是不能和他在一起,姑娘会寻死觅活么?   芍药觉得安容不会。   事实上,安容真的不会。   前世爱的那么深,眼里心里只有苏君泽,换回来的也不过是遍体鳞伤。   这一世,她对荀止的喜欢,还没有上一世来的强烈。   受过伤的她总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   若是说喜欢一个人能有十分,那安容会留三分给自己。   更何况,安容知道,荀止几次说娶她,都是因为木镯。   她或许只是顺带的。   安容刚刚重生的时候,甚至想过,她这一世守护好武安侯府就好,嫁人的事,她不愿意了。   可是她知道,她不可能在武安侯府待一辈子。   父亲和祖母不会答应,所以安容才铮亮眼睛去寻找。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那个人会是萧湛。   可偏偏就是他。   想到自己的亲事,安容就脑壳生疼的紧,她该怎么办?   谁能给她出个主意?   芍药帮安容出主意道,“姑娘,萧表少爷知道荀少爷了,不知道有没有揍他,要不你让小七回去问问?”   安容扭头看着芍药。   芍药眼神干净,带着关切之意。   安容摇摇头,拒绝了。   可是等她回了玲珑阁,喝了一杯茶后,她又改主意了。   一刻钟后,萧湛收到小七的飞鸽传信。   信上写道:萧湛知道你我的事了,他揍你了没有?   萧湛内伤。   简短的十几个字。   里面有对萧湛满满的嫌弃。   更有对荀止满满的关怀。   今儿白天她就脱口说不许杀荀止的话。   老实话,要不是荀止是他自己的话,他早灭他十几回了。   他不愿意做荀止!   心里赌气的萧湛,回了安容两个字:揍了。   约莫一刻钟后,萧湛就打喷嚏了。   他可以笃定是看了信后的安容在骂他。   那种心酸、心塞,岂是有语言能形容的。   他活了十几年,还不如刻意装出来的模样更讨人喜欢。   便是国公府里那些丫鬟小厮都觉得他不穿玄青色锦袍时更平易近人些。   萧湛揉太阳穴。   他都有想离京出去散散心的想法了。   话说萧湛猜的没错,安容看了信后,真的骂他了。   然后来了一封很关心的信,却能叫人吐血:你怎么没有还手?   萧湛恼回:内伤。   两个字,让安容摸不着头脑。   谁内伤啊?   是荀止,还是萧湛?   还是她问的问题很叫人内伤?   安容猜了好一会儿,觉得还是她问的问题太笨了,他肯定是没有还手。   不然萧湛的脸怎么会……   好像萧湛的脸是不是青的她也不知道。   哪有人打架不还手的啊,便是手无缚鸡之力被打了也忍不住去掐人脖子啊。   安容很惆怅。   她不想荀止挨打,也不想荀止打萧湛。   再怎么说,她欠萧湛的也很多。   前世湛王妃的死与她有关,这一世,更是因为退亲,搅的他名声很难听。   安容很温和的想着,随即又哼鼻子了,挨打那也是他自找的,谁叫他不乖乖退婚了,明明是为了他好,偏固执己见。   这样固执的人,想让他改变主意很难。   前世清颜都难做到一二,她连想都不敢想了,虽然她一直在努力。   安容耷拉着眼神,趴在铺着宣旨的书桌上装死。   喻妈妈迈步过来道,“姑娘,你身上的男装该换下来了,是顺带沐浴一番,还是就简单的换身衣裳?”   安容抬起头来,见喻妈妈对她笑,安容又趴了回去,好一会儿才道,“沐浴一番吧。”   说完,便要起身。   偏小九站在书桌上不走,颤抖着翅膀。   安容想了想,又坐回去写了封回信。   四个字:一起内伤。   萧湛见到信,眉头轻皱,她怎么会内伤?   这么大的事,暗卫怎么会没有回来禀告。   等暗卫每日抽空回来禀告事情时,萧湛便问道,“她内伤了?”   暗卫被问的懵懵的,没有的事啊,要真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武安侯府还不得哄起来啊。   暗卫想了好半天,道,“可能是被少爷你气的。”      第二百五十章 请帖      清晨,温和的阳光升起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可是安容心情却好不起来,因为今儿是府里去慈云庵接沈安姒回来的日子。   出了玲珑苑,安容走的有些懒散,过石桥的时候,将随手摘下的绿叶丢水里去,看水中游鱼嬉戏。   百无聊奈的安容坐在桥上,看着四下的风景。   芍药担心的不行,劝安容道,“姑娘怎么能坐桥上,万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   芍药是胆量不够,不然早伸手将安容拖起来了。   安容没有说话。   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芍药心里怕的慌,生怕一阵狂风吹来。   一转眼,安容在水里叫救命了。   从桥上掉下水的不是没有啊,相反,有不少人呢。   远处,有个头娇小,模样瘦弱的兰花色裙裳的丫鬟迈步过来。   等走近了才知道,是冬儿。   芍药见她过来,有些纳闷的看着冬儿道,“你怎么回来了?”   冬儿陪秋菊去前院接丫鬟回来。   昨儿下午,三太太派了丫鬟来告诉安容,明儿上午人牙子会带丫鬟来府里,来问问安容是三太太帮她挑,还是安容自己挑。   毕竟是给安容挑丫鬟,还得安容满意才是。   虽然之前,安容是拜托了老太太,不过安容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就让她自己来。   当时,安容心情很烦躁,哪有心情管丫鬟的事啊,就让丫鬟回了三太太,让她代为挑选。   所以才有今儿一早秋菊带着冬儿去前院接丫鬟回来的事。   现在冬儿一个人回来了,芍药纳闷呢。   冬儿回道,“我是打算和秋菊姐姐去前院的,可是半道上听到丫鬟碎嘴,窃窃私语说,昨儿二太太和四太太被老太太罚跪在祠堂,谁想夜里,有近百只蟑螂在佛堂里溜达来溜达去,现在丫鬟都不敢靠近佛堂了,说佛堂不是突然有老鼠,就有蟑螂,有古怪,而且那蟑螂还,还……。”   冬儿说着,但一直没说下文。   芍药就心急了,“还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冬儿轻咬了下唇瓣,四下张望下,才低声道,“听说那蟑螂还钻进了二太太的嘴里,是四太太亲眼瞧见的……。”   芍药眼珠子一凝,顿时作呕了起来。   她捂着脖子,呕了好几声,连眼泪都呕了出来。   安容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觉得鸡皮疙瘩起满了身。   偏芍药还问,“那最后蟑螂去哪儿了?”   冬儿寒颤连连道,“好像没出来。”   没出来,那铁定是被二太太给吃了。   芍药一想到那场景,就胃里泛酸,训斥冬儿了,“那么呕心人的事,你也告诉姑娘!”   冬儿被训斥的懵懵的,小脸上带了指责之色,明明最后是你问她才说的,她就是知道有些呕心,才断了不说,现在又怨她呕心姑娘,她怎么觉得手心特别的痒,想挠人呢?   冬儿扭头去看安容,见她一脸呕心的表情,冬儿把头低下了。   芍药又问道,“现在二太太怎么样了?”   冬儿抬眸看了芍药一眼道,“听说二太太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包括那只蟑螂,这会儿二太太还晕在佛堂后院的小床上。”   因为出了收买婆子,让其醉酒的事,二太太和四太太被罚跪在祠堂,老太太有吩咐,不到时间,谁也不许放她们出来。   当时又是深夜,婆子不敢为了这么点事去烦老太太。   虽然误吞了蟑螂是呕心,可是吐出来了,那就不碍事了。   至于晕倒,那是因为接受无能。   想想二太太啊,嫁进侯府之前,是正儿八经的姑娘,在侯府,更是体体面面的二太太,平素连蚊子都怕,见了蚂蚁,不敢踩,怕脏了绣鞋的人儿,却在见到蟑螂那么呕心的动物时,还吞了它!   这样的打击,莫说是二太太了,便是换做哪个丫鬟也能哭晕了。   真是难为二太太了。   芍药扭头看着安容,眸底有些愧疚之意,她只是听安容和沈安溪说话,说放老鼠不妥,但是别的动物可以。   别的动物,她只想的到蟑螂,就告诉了暗卫赵成大哥,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二太太她们,好好的磕碜她们一下,谁能想到会被吃下去。   想想就觉得好呕心。   芍药想,往后瞧见二太太,她都会想起那只被吃进去,在二太太肚子里溜达了一圈,又被吐出来的蟑螂小哥了。   安容拍了拍后裙摆,将上面些许灰尘拍掉。   对于二太太的意外,安容表示了同情,但只有那么一瞬间。   若非她们罔顾老太太的吩咐,又怎么会被老太太罚跪祠堂,又怎么会遭遇这么呕心人的事?   那都是她们自找的。   若是她们都跟三太太一样,哪怕再不喜欢她,只要心向着侯府,孝顺老太太,安容都愿意帮她们。   现在,她不落井下石,或者只丢小石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要换做那狠心肠的,丢蛇放佛堂,她们还能有命?   安容朝松鹤院继续迈步。   一路上都在琢磨佛堂的事,接连两天这么怪异,现在已经闹得侯府人心惶惶了。   这事不可避免的惊动了老太太。   屋内,老太太坐在罗汉榻上,手里佛珠轻轻拨弄,神情不知所思。   孙妈妈站在一旁伺候着,老太太看了看她一眼,“你看这老鼠和蟑螂?”   孙妈妈伺候了老太太几十年,对老太太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代表的意思都清楚明白,她点点头道,“奴婢也觉得像是有人故意为之,老鼠没了,就出现了蟑螂,而且是那么多只,若是一两只倒说的过去,太多了……。”   老太太眸光轻动。   她在怀疑,这事是不是三太太和沈安溪做的。   这母女两个性子急,又妒恶如仇,有仇必报。   沈安芙她们和沈安溪打起来,三太太心里不可能没有气,若是报复的话,她完全做的到,也有那个动机。   可是又不像是三太太做的。   毕竟沈安溪没吃什么亏,沈安芙她们挨没挨打,老太太心里有数呢。   她也承认自己偏疼沈安溪,早前就因为她病弱,叫人怜惜。   现在三房和侯爷来往亲密,更甚以往,沈安闵和沈安北更像是两个亲兄弟,三太太更是将沈安北当亲儿子疼。   这些日子,沈安北就是在西苑用的饭、   有时候嫌回自己的院子太麻烦,就和沈安闵一块儿就寝了。   用俗话说,就是好到穿一条裤子。   再看庶房,惹是生非,半点都不安分。   老太太心里膈应着呢,是以越发疼两个嫡出乖巧的孙女儿。   没有找到物证木棍,就不罚沈安溪。   所以,老太太才怀疑不是三太太做的,她和沈安溪算是胜利者,她们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去鄙视二太太她们,但是不会派人去吓唬她们,更不会想到老鼠和蟑螂。   别说,老太太对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儿还真是了解。   沈安溪还真的做不出来这事,准确的说,她想不到。   但是有人起了头,她有样学样,那是她最拿手的。   现在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不能明着问三太太,这是不信任,可要是不问,佛堂这么怪异,往后罚跪祠堂,该有理由求情了。   老太太哪能想到这是性子温和,素来好说话的安容想到的馊主意,又经过心眼贼多的丫鬟芍药加工改造的?   “那佛堂该怎么办?”孙妈妈问道。   老太太抬眸,正巧见到安容进来,等给她请安后挨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便把这难听抛下安容,等安容给她想主意了。   现在的老太太对安容依赖的很。   安容轻眨眼帘,想了想道,“让丫鬟去找,佛堂附近肯定有蟑螂窝,捣毁了不就没了,再去药铺子买些药,不就能把蟑螂全部灭了么?”   安容不知道佛堂有没有蟑螂窝,但是这个任务交给了丫鬟婆子。   找不到,那是她们办事不利。   她们不敢不找到,找不到也得说找到了。   谁家府里还没几只老鼠和蟑螂?   不过是武安侯府佛堂多了几只罢了,毕竟那儿有些偏僻,情有可原。   只要没了蟑螂,佛堂不就好了?   老太太想了想,觉得这主意可以。   左右住进佛堂的都是被罚的,不得她心的,多吃点苦头也应当。   孙妈妈刚吩咐下去,沈安溪便喜笑颜开的迈步进来了。   她手里拿了一张大红请帖,见到安容,她扬了扬。   笑容灿烂。   “这么高兴,是谁给你下了帖子呢?”老太太笑问。   沈安溪嘴角轻撅,撒娇道,“祖母就知道笑话我,我哪认得几个大家闺秀啊。”   府里朋友最少的估计就是沈安溪了,她病久了,走路说话都气喘吁吁,出门那是妄想。   那些来侯府做客的大家闺秀压根就不乐意瞧见她,生怕她在她们跟前咳嗽,把病传染给了她们。   这样的人,沈安溪也不乐意和她们往来。   是以,那是绝对绝对没有人给她下请帖的。   可是她手里拿着的明明就是请帖。   还是描金绘牡丹的请帖。   这样的请帖,代表了敬重。   老太太诧异一笑,“不是给你的请帖?那是给谁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规矩      沈安溪腮帮子轻鼓,修长的睫毛在扇贝般眼眸上轻轻煽动。   她稍稍扭头,瞥了安容一眼,道,“还能给谁的,四姐姐的呗。”   沈安溪一脸的羡慕妒忌,还有一抹不加遮掩,故意放大的恨意,恨安容太能干了,好歹给她一点点表现的机会吧?   安容眼眸睁大,接过沈安溪递过来的请帖。   沈安溪笑道,“是如意戏班派人送来的,我娘还诧异了半天,幸好我陪她一块儿选丫鬟,知道是给四姐姐你的,就先送来了。”   老太太望着安容,不解如意戏班怎么会送请帖来,好像还不曾听说过这样的事儿啊。   沈安溪挨着老太太坐下道,“祖母,昨儿我和四姐姐不是出府了吗,原是想去瞧酒坊开张的,谁想到会听到如意戏班进京的事,我和四姐姐走走逛逛就去碰碰运气,谁想到戏班班主脸红肿之症,刚好四姐姐能治,请贴上说柳儿姑娘的脸已经消了不少了,她爹杨班主心里高兴,一大清早就送了请帖来,信上还说,除了太后指定的那三天和瑞亲王府定下的一天外,其他时候任凭咱们武安侯府挑呢,如意戏班来咱们侯府唱两天戏。”   沈安溪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息,随即又摇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你高不高兴?”   老太太欣喜着呢,几年的愿望,总算是有得偿所愿的一天了,怎么能不叫人高兴?   她连连拍着沈安溪的手,又招呼安容坐下,将两人搂在怀里。   老太太哪里不知道两人的孝顺之心,她们虽然也听戏,但是老太太知道,如意戏班是否进侯府唱戏,对她们来说,是有也好,没有也罢的。   是因为心里有她这个祖母,才会以大家闺秀的身份纡尊降贵去帮如意戏班班主的女儿杨柳儿治病。   要是老太太知道安容昨儿出门会去如意戏班,老实说,老太太是不会让她去的。   虽然,如意戏班和皇家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但到底是戏子,俗话说得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权贵们欣赏如意戏班的才华是一回事,相交往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戏子属于三教九流之内,大家闺秀们不应该和他们打交道。   不过,安容和沈安溪这么做,老太太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不管杨柳儿什么身份,到底是一个病人,安容有办法救她,都应该救,这是积功德的好事。   沈安溪摇晃着老太太的胳膊,将她摇的左右轻晃,摇的老太太连连道,“莫要摇了,祖母的头快晕了,有话直说就是了,跟祖母还转什么弯子?”   沈安溪脸一红,不敢再摇,但还是拽老太太的袖子,分外委屈道,“祖母,能不能让我娘收回给我请教养嬷嬷的事啊,我不需要。”   沈安溪现在最苦恼的就是这事了,虽然府里请过教养嬷嬷,但是她身子骨差,都没学。   便是沈安玉她们,大多也是自己的嬷嬷教的,规矩有,中规中矩的,出门做客,不会失了侯府礼仪。   但是她,因为打架那么一闹,老太太和她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主给她请了宫里头的嬷嬷,教她规矩礼仪。   要说整个大周,规矩礼仪多的,除了皇宫,下面就是裴家了。   皇宫里的规矩,烦烦复复,走路、吃饭、睡觉、那叫一个严格啊。   像她这样因为走路转圈,因为早些年压抑了太久,乍一下身子骨大好,骨子里跳脱任性的本性原形毕露了。   如何经受的了宫里头那些嬷嬷的规矩碾压。   沈安溪觉得自己好日子差不多到头了,一些会被规矩二字压的死死的。   尤其是说话直冲,有气也不能随意撒,那股子气不能出,她会把自己憋出来内伤的。   沈安溪愁呢,更为此夜不能寐。   她之所以没有早早的来松鹤院请安,而是陪她娘去外院,就是好好变现,争取哄的她娘高兴,然后把请嬷嬷的事给撤了。   不过她又觉得,祖母的心肠软,她高兴时提要求更容易。   沈安溪有七成把握,老太太会答应她。   但是很不凑巧,老太太在那三成没把握中。   老太太不同意收回之前的决定。   她觉得请嬷嬷比如意戏班更重要。   老太太拍着沈安溪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年纪还小,但是也要不了两年就要许人了,你性子跳脱,做事莽撞,容易顾头不顾尾,在侯府,有你母亲和我护着,没人敢欺凌你,可是一旦出嫁,你这样说话做事,容易得罪人,那些人可不是怜惜你没有坏心,气过这一时就忘记了。”   顿了顿,老太太又道,“谁都不喜欢规矩,不喜欢被人约束,喜欢率性而为,可往往率性而为的人迟早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祖母和你母亲宁愿你现在气恼些,多吃些苦头,总比将来出嫁了,受人欺负,侯府鞭长莫及强,你要学会长大了,你四姐姐比你大,但也只大一岁,她就是一夜之间懂事的,祖母相信你也能。”   沈安溪坐在那里,还是有一些闷气,她哪里不好了,人家错了,骄纵蛮横,还敢指责她,她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就算不能让人折服,也要气她们个半死吧?   她怎么能白受人气?   可是娘亲和祖母就不愿意她这样,要将她变的跟个大家闺秀一样,说白了,就是跟四姐姐这样呗。   可是四姐姐这样哪里好了,有时候她都气的牙根痒痒了,四姐姐还脸上带笑,她都气个半死了。   可是娘亲说的也不错,虽然四姐姐不生气,不发怒,可是那些人没有从四姐姐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去,这才是重点。   娘亲也想她能跟四姐姐一样,哪怕一般她就心满意足了。   沈安溪扭头瞅了瞅老太太,又看了眼安容,眼神耷拉着。   她觉得她要是有安容的三分之一,老太太就能合不拢嘴了。   沈安溪的愁,谁能明白?   元宵之后,她就要被脱胎换骨了啊。   希望她不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沈安溪怕的就是这个,怕自己学了,可是一遇到被人刺激,她就故态萌发。   到那时候,祖母和娘亲会更气啊,指不定还会对她失望。   沈安溪希望三太太和老太太宠爱她,但是不要对她抱期望,任她快乐的活着。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这事就这样揭过了,屋子里又欢快了起来,左右元宵节还早,到时候再说了。   几人商议什么时候请如意戏班来好,如意戏班班主这么早送帖子来,就是希望侯府早做决定,好让杨班主接别的邀请。   总不好为了侯府再推脱旁人吧,那些可都是权贵。   年三十,大年初一、初二,这三年雷打不动,如意戏班会进宫。   元宵节前一天,雷打不动是瑞亲王府的。   因为过了元宵节,如意戏班就要出京了。   而元宵节这一天,京都会举办花灯会,瑞亲王府上下也是要出来玩的。   那一天,如意戏班会在现在的地方表演,谁去看都成。   想到元宵节,沈安溪和安容就心神向往了。   刚约好到时候去哪儿看花灯,那儿放莲花船,外面丫鬟进来禀告,沈安姒回来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去。   有那么会儿,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直到孙妈妈摆手,让丫鬟下去。   屋子里才又热闹了起来。   沈安溪要抱怨几句,可是一想到老太太要找嬷嬷教她,这些话她就不敢说了。   沈安姒下毒害她不算,还把她当傻子糊弄,跟她玩苦肉计的事,她能记一辈子。   更让她生气的是,她跟她娘说慈云庵斋菜很差,里面还有菜虫,她娘不信。   特地派了丫鬟去慈云庵查,其实三太太是想抓大夫人的把柄的,毕竟大夫人有放火烧西苑的重大嫌疑。   大夫人的把柄她抓到了,却是有大夫人的人去慈云庵吩咐,要“好好照顾”沈安姒。   但是菜里青虫那是绝对没有的,慈云庵住了不少人,若真的这样招呼沈安姒,沈安姒一嗓子吼了。   那些娇弱夫人小姐,谁还敢吃慈云庵的斋菜?   慈云庵不敢为了点好处毁了自己长久的利益。   青虫是沈安姒的手段,想博得沈安溪的同情,并把这话传达给老太太知道。   沈安溪没有上当,沈安阑更没有泄露一句。   不过这样的算计,却叫三太太愤岔。   她不是用青菜招呼人吗,她做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   总之,慈云庵主持是厌恶了沈安姒了,侯府接她回去,慈云庵是最高兴的。   不过回来之前,沈安姒着实吃了一些的苦头。   这不,看着跪着大红牡丹地毯上的沈安姒,安容有些不敢置信。   眼前这个消瘦,面色青黄的人是她三姐姐。   她去慈云庵才住了几天啊,怎么就成这样了?   沈安姒眼眶通红的,跪在那里说知错了,更说她在慈云庵吃了多少的苦头。   昨儿她还劈了好些柴,挑了一大缸的水,还有慈云庵后面的菜地,她也要帮着锄草。   若不是老太太怜惜她,她会累死在慈云庵。   最重要的是,沈安姒抬眸看着老太太,哭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祖母,慈云庵师太这么折磨我,说是侯府有人授意的,还给了她们不少银子,”沈安姒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恨意。      第二百五十二章 恶气      沈安姒的恨意之深,如海水不可斗量。   她长这么大,原以为吃的最大的苦头是因为沈安芸的劝说和算计,自己落水,发高烧险些烧傻的那些天。   后来以为是三太太恼她,让她顿顿吃白粥的日子。   这些虽然苦,虽然气恼,但她都能忍受。   唯独慈云庵的日子,那种刻骨铭心的苦,便是顿顿吃黄连也难及一二。   若非她是武安侯的女儿,是打着给老太太祈福的名头才去的慈云庵,那些尼姑多少有些顾忌,只怕会将她往死里折腾。   今儿回来之前,沈安姒还逮住了一个尼姑,逼问出她会落的今日这般,到底是谁害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大夫人。   第二个便是沈安芸。   第三个便是三太太了。   这三个人中,其实大夫人下手还是轻的,菜少放些盐、油水,一切以清淡为主,多抄经书,要跪着抄经书才虔诚。   其实这并不是大夫人的手笔,是沈安姝自己的。   沈安姝年纪小,她能想得到最痛苦的事就是这些了。   沈安芸就狠多了,劈材挑水都是她吩咐的,听尼姑说,原本主持不答应,是沈安芸掏了一百两,说服主持,说沈安姒其实是武安侯府放弃的女儿,她可以可劲的折腾,大夫人会感激她。   三太太做的最少,但是最可恶。   你想啊,沈安姒辛苦劳作了一天,正是头晕脑胀,身子疲惫,肚中空空的时候,这个时候却端上去一碗菜。   上面青润润,叫人食欲大开。   等吃了几口后,丫鬟猛然一惊,“有虫!”   那种翻江倒海的呕心,吐的人苦胆汁都出来了。   沈安姒对三太太的恨意一点不比对沈安芸的少。   沈安姒跪在地上,抽抽泣泣的,但是眸光盯着地毯上的牡丹花,眸底是狠辣之色。   她不会饶了沈安芸!   她安然出嫁了,侯府为了她,宴请了多少桌的酒席,满朝文武都到了,便是皇上都在!   这些都是沈安芸当着沈安姒的面说的,至于沈安芸出嫁第二天,就差点和侯府断绝关系的事,没有人告诉沈安姒,她现在还不知道。   她只知道,沈安芸风光大嫁,和宣平侯世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就是捅出春兰的事,宣平侯府也不会恼她。   她算计不到她,也威逼不到她,你想想,宣平侯夫人是相信出手大方,送她金玉首饰的儿媳妇,还是信一个心怀鬼胎的外人?   沈安姒是气的压根痒痒,她将春兰又带回来侯府。   现在她回了侯府,知道老太太恼了她,如今过年在即,她必须安安分分的,重新夺回老太太的心。   磨刀不误砍柴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打定主意,沈安姒一抹眼泪,笑容真诚道,“四妹妹、六妹妹,许久未见,你们在侯府还好吧?”   沈安溪没有说话,她在庆幸,幸好那日打群架的时候沈安姒不在,不然她肯定要吃大苦头。   她绝对做得出拿簪子扎人的事。   到现在,她都没找出来是谁,等她找到了,她再决定要不要扎回去!   安容轻点头道,“侯府一切安好。”   沈安姒微微惊讶,“真的安好吗,我进内院的路上,听了不少丫鬟碎嘴,说侯府姐妹打了群架,连带着二婶儿、四婶儿都被罚跪,还……。”   要说到高兴的事,那绝对是二太太误吞蟑螂,然后又吐出来的事。   都不是什么好人,活该狗咬狗!   沈安溪耸了耸鼻子,把头亲昵的靠在老太太的胳膊上道,“我是没觉得好,祖母已经请了宫里的嬷嬷,要好好教我们规矩,你回来了,你也要学。”   不用学的,只有安容一个。   安容的规矩可是前世调教了又调教的,府里姐妹随意惯了,她也将前世的规矩抛诸脑后了,不过潜移默化中,还是叫人刮目。   要是真规规矩矩的,她也怕老太太看出端倪来。   沈安姒脸上没有抱怨之色,她低敛了神情道,“以前我是被鬼迷了心窍,在慈云庵住了段时间,师太对我教导有加,我给六妹妹你赔礼道歉,我也不奢求你这会儿就原谅我,但求六妹妹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话说的很动听,但是要打动沈安溪,说说是绝对不够的。   因为沈安溪领教过沈安姒舌灿莲花的本事,没有一点儿是真的。   “三姐姐要改过自新,那我拭目以待了,”沈安溪勾唇轻笑。   等你改好了,她再决定原不原谅你,现在么,能别跟她说话就别跟她说话,烦!   老太太瞧了瞧沈安姒的样子,眉头轻皱,摆摆手,让丫鬟送沈安姒回去了。   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叫外人瞧了,没得以为侯府苛待她的吃食。   沈安姒回到自己的院子,二姨娘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瞧见女儿消瘦无神的模样,二太太心疼的揪成了一团,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当着一众丫鬟的面,她又怕给沈安姒丢脸,赶紧抹干,吩咐丫鬟道,“去将我熬的乌鸡汤端来。”   从进侯府起,这是沈安姒听到的唯一一句关心,发自肺腑的关心。   沈安姒的鼻子一酸,紧紧的抱着二姨娘,清脆脆的喊了一声,“娘。”   二姨娘心一惊,忙道,“三姑娘莫要乱喊,会惹祸上身的。”   沈安姒紧紧的抱着二姨娘,用力呼吸,想将那熟悉的香味印在脑海里,闻言,沈安姒扭头一扫。   清冷的眸光从丫鬟脸上扫过去,她重重的冷哼一声,“我不过是喊错了一声,随要敢碎嘴,我挨了板子,定拔她骨头!”   一众丫鬟都慌乱的底下头,包括才跟回来的春兰。   沈安姒哼了一声,拉着二姨娘进了侯府。   吃着二姨娘亲手熬的乌鸡汤,沈安姒心底暖洋洋的的,越发衬托出眸底一股生冷恨意。   “姨娘,我去慈云庵这段日子,侯府都发生了什么事?”沈安姒问道。   虽然那些事,沈安姒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但是她并不全信,在侯府,她只相信二姨娘。   二姨娘抹干眼泪,点点头道,“你走后,第二日,侯府就给大姑娘准备了酒席,整整六十多桌,皇上也来了……。”   二姨娘将沈安芸出嫁的事娓娓道来,眸底有感叹,她希望沈安姒的出嫁也能这么风光。   但是对于沈安芸那样的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数落侯府的愚蠢事,二太太甚是鄙夷。   顺带教育沈安姒,那样的事不能做,她道,“姨娘知道你气恼老太太偏心,但是侯府,说话最管用的还是她,侯爷和三老爷心里孝顺,对老太太的话,虽说不上言听计从,却也很少反对,只要捋顺了老太太的毛,她疼爱你,你要什么没有?姨娘虽然是妾,心里清楚没有娘家的苦,你瞧瞧大夫人,若不是有建安伯府,就凭她做下的事,早就被休回娘家了。”   沈安姒点点头,这些她都知道。   只是她见到老太太心向着安容和沈安溪,她就不舒坦。   二姨娘拍着她的手道,“现在大姑娘已经后悔了,我派了丫鬟去打听,大姑娘要大姨娘好好服侍侯爷,求得侯爷的疼爱,这些天,大姨娘和后院那些姨娘走的都近,对侯爷更是殷勤备至,便是以前她看不顺眼的三姨娘,她都时不时的送些点心去。”   沈安姒听得眸光一凝,“你说大姨娘现在和三姨娘走的近?”   二姨娘点点头。   沈安姒就沉眉了。   之前她和沈安姒在慈云庵吵架,她说老太太不疼她,就算她有什么事,老太太也不会给她做主。   但是沈安芸自信十足,还讥讽的看着她,“侯府,除了老太太还有别人,总有人为我撑腰!”   沈安姒当时以为是侯爷,可是现在想想,要是老太太不同意,侯爷不会为了一个逆女忤逆老太太的。   现在她明白了,沈安芸指的那个人是大姨娘。   一个姨娘凭什么给一个出嫁的女儿撑腰,她拿什么撑腰?   沈安姒大胆猜测,眸底都带着笑意,很冷,“她的心可真大,居然敢肖想大夫人的位置,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当家主母才能出面给出嫁的女儿做主撑腰。   大姨娘和那些姨娘走的近,肯定是想得到她们的支持。   只要侯府休了大夫人,肯定不会再娶了,内院总要有一个主母,哪怕不掌掌家权,可是招待客人也要吧?   还有世子爷要娶妻了,侯爷再娶个跟儿子一样年纪的嫡妻,往后出门,还不得担心被人认错?   只要大夫人死,或者被休。   没准儿就会从一堆姨娘中扶正一个,就算希望小了些,但不是不可能。   沈安姒把玩着手里的绣帕,嘴角的笑越深,她是奈何不了沈安芸,但是大夫人可以。   借刀杀人这一招,她很早就会了。   她要把沈安芸告发大夫人偷窃秘方的事告诉大夫人,她就不信大夫人咽的下这口恶气。   二姨娘拦住她道,“你不能说,不然你也脱不了干系。”   沈安姒皱眉。   她必须要说!   二姨娘摇头,“不行,大夫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不能有一丝一毫你知道的可能,让姨娘想想。”      第二百五十三章 墙头草      二姨娘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什么,眼前一亮道,“我想起来了,早些时候我在院子里散步,瞧见外院丫鬟送信去玲珑苑,说是周御史府上周姑娘送来的。”   沈安姒茫然不懂,二姨娘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沈安姒就笑了,酣畅淋漓。   “姨娘,等我找了丫鬟询问清楚,再做后议,”沈安姒笑面如花,像是一只蛰伏的蝎子。   松鹤院,暖阁。   沈安溪在和安容说话,娇笑连连。   绿柳和芍药迈步进来,两人笑着出去,却皱着眉头进来。   绿柳道,“三姑娘将早前大姑娘的丫鬟春兰带回府来了。”   沈安溪转悠着茶盏盖,斜了绿柳一眼,笑道,“这有什么好好奇的,她原本就要了春兰。”   绿柳有些错愕,接不上话。   芍药就急了,“重点不是这个,是宣平侯世子二夫人派了丫鬟回来,说春兰是大姑奶奶的贴身丫鬟,现在回来了,按理是要跟着她陪嫁的,要带春兰走呢。”   沈安溪这才提起了精神,她先瞪了绿柳好几眼才道,“你看看芍药,说话就说重点。”   绿柳很尴尬,她可是一等丫鬟,芍药虽然伺候在安容身边,可到底只是个二等丫鬟啊。   现在她不如芍药,好吧,她也承认自己不如芍药,可怎么听着好不是滋味儿呢。   绿柳斜了芍药好几眼,眸底有丝丝怒气,仿佛在说:你害我被姑娘骂,要不教我怎么机灵,朋友就没得做了。   芍药有些黑线,没有说话。   她没觉得自己有多机灵啊,就是跑的勤快点,和小丫鬟相遇嘴甜点,没事就夸人家漂亮,再就是皮厚点啊。   沈安溪望着安容,不解道,“春兰在慈云庵,大姐姐不去要,怎么一进侯府,她就派了丫鬟来要?”   安容正在啜茶,闻言一笑道,“六妹妹,有好些事你不懂,春兰原是侯府的丫鬟不错,可是她进了慈云庵,那就是方外之人,世俗的条条框框难约束她,可是她一旦进了武安侯府,换上丫鬟打扮,那又是武安侯府的丫鬟了,就还是大姐姐的人,她来要人合情合理。”   沈安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可是大姐姐为何要春兰呢,肯定是三姐姐不给,不然她也不会派了丫鬟来强要了,”沈安溪越发好奇了。   老实说,安容也好奇。   她只知道春兰和沈安芸算计宣平侯府二少爷有关,可沈安芸这样强硬,不怕沈安姒真就捅到宣平侯府去了吗?   安容给芍药使了一个眼神,芍药忙福身退出去。   沈安溪也给绿柳使眼色,绿柳站在那里,眼睛瞪的圆圆的,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沈安溪内伤。   她的丫鬟怎么就格外的笨些呢,沈安溪抚额。   走了几步之后的芍药回来拉绿柳,憋笑道,“六姑娘让你与我一起呢。”   绿柳内伤。   没有比别人的丫鬟比她这个贴身丫鬟更了解自己主子心思更伤人的了。   沈安溪撅着嘴,一脸恨恨的表情,“四姐姐,你把芍药给我吧,我好喜欢她。”   够机灵,够聪明,懂主子的心,还有手段。   简直就是她想要的完美丫鬟。   安容闻言轻笑,“芍药却是很聪明,我也是才发现不久,只是胆子还是有些大了,要敲打敲打,你要真喜欢她,回头让绿柳多和她接触接触,总能教得一二。”   沈安溪求之不得,讨要芍药的话,她也只是随口一提。   之前沈安溪就在三太太跟前夸芍药,想要她了。   三太太戳着她的脑门道,“你四姐姐不会给你的,李老夫人登门,李小少爷登门,你四姐姐都没舍得给啊,要多留两年,又怎么舍得给你了,给你了也是糟践了。”   沈安溪撇撇嘴,死了那份心。   但是偶尔还是忍不住跳一两下,实在是芍药太可人心了。   两人在屋子里说话。   很快,芍药就回来了。   告诉安容道,“姑娘,三姑娘说她带回来的不是春兰,而是铃兰。”   沈安溪眉头轻陇,想不通,“春兰在侯府也不止一两年了,就算改了名字,也还是她吧?”   安容抚额。   芍药抚额。   绿柳望天,她不想有这样的认知,但是她家姑娘真的好呆,她是不是就一张嘴皮子利索些啊,这些都是常识啊,只有主子才能给丫鬟改名字啊。   三姑娘那么一说,代表春兰是她的丫鬟了,不是大姑奶奶的了,往后再与她无关。   安容摇摇头,她知道芍药还没说完,沈安芸要不是一定要春兰,也不会派丫鬟回来要。   “之后呢?”安容问道。   芍药忙道,“丫鬟找来福总管作证,证实那就是春兰,不过三姑娘说,铃兰是她从慈云庵带回来的,她并没有卖身契,对她是自愿卖身,回头会让福总管准备卖身契让铃兰签字,至于大姑奶奶,她要想要春兰,就拿春兰的卖身契来。”   沈安溪点点头,一个说是铃兰,一个说是春兰。   谁有证据,丫鬟就归谁。   安容笑了笑,这一局,她觉得赢的应该是沈安姒。   若非笃定沈安芸没有春兰的卖身契,她又怎么会那么说?   沈安芸的丫鬟是一路跺脚回的宣平侯府,将今儿要春兰的事一说。   沈安芸怒极之下,摔了一套上等茶盏。   双手撑在桌子上,拳头恨不得掐进桌子里。   她不能让沈安姒握着春兰这个把柄,如今在宣平侯府,她已经是如履薄冰,可是当初大昭寺的事捅破。   就算她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可是流言蜚语能销金毁玉,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更不想和宣平侯府二少爷不清不楚。   一想到今儿在后花园,他堵着自己的去路。   她从左走,他也左走。   她从右走,他也从右走。   还轻碰了她的下颚,笑的有些邪乎,“听大哥说,你将他伺候的很舒服?”   只要一想到这句话,沈安芸的脸就跟天边的火烧云一般,火烧火燎的。   他连闺房里的事都往外说,半点不顾及她的脸面!   尤其是还有一句,当时她羞愧难当,也不知道是真听见了,还是她的幻觉。   “什么时候也能伺候伺候我,我的比大哥的更大,口味只会更好,”他笑的沙哑暧昧。   沈安芸狠狠的晃了晃脑袋,心思又回到春兰身上来。   春兰,留不得!   若不是她办事不利,她何至于步步走,步步错,如今娘家不管她了,都怪她当初说话断气断的!   她不是最喜欢断气吗,她要让她永远断气!   沈安芸狠狠的一捏拳头,吩咐道,“准备两份补品,一份送给老太太,一份送给大姨娘。”   丫鬟站在珠帘外,点头应声。   从松鹤院出来,安容回到玲珑苑。   刚进院门没几步,夏儿就迈步走了过来,福身道,“姑娘回来了呢,秋菊姐姐领了四个丫鬟回来。”   安容点点头,继续迈步。   芍药随后,只是走了一步后,夏儿伸手将她拉住。   芍药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夏儿凑到芍药耳边,嘀咕了好几句,芍药眉头扭着,看了看夏儿。   夏儿点点头,再三保证所言非虚。   芍药赶紧追上安容,低声道,“姑娘,又有人惦记你东西了。”   安容脸一沉,“又惦记我什么东西了?”   芍药把安容请到一旁道,“方才夏儿告诉奴婢,小半个时辰前,三姑娘的丫鬟来玲珑苑,说给三姑娘做双鞋,找冬梅姐姐拿鞋样儿,两人站在玲珑苑外面说话,夏儿院子里面,当时在找丢掉的耳坠,却听到三姑娘的丫鬟问冬梅周御史府上姑娘给姑娘来信的事。”   “冬梅半点没隐瞒就招认了,说信烧了,但是信里面夹的东西姑娘保存了,那丫鬟就让冬梅帮忙偷出来,开始冬梅没答应,那丫鬟给了她十两银子,而且许诺用用就还回来,冬梅答应帮忙了。”   芍药那个气啊,她就知道秋菊、冬梅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帮着外人偷姑娘的东西!   芍药见安容脸色奇差,忍不住道,“奴婢给她下药粉去。”   安容摆摆手,摇头道,“别动,让她偷。”   安容知道沈安姒偷信件做什么用,那是用来对付沈安芸的,安容不喜欢沈安芸,乐意成全她。   但是沈安姒把她当傻子,还有冬梅这个卖主求财的丫鬟,她不会饶了她!   安容的眸光轻轻一动,有抹寒光一闪而逝。   芍药就高兴了,喜的合不拢嘴。   外面,冬梅迈步出来,正好瞧见芍药嘴角的笑,好奇的问道,“芍药,有什么事这么高兴呢?”   芍药笑意更深,心底腹诽道,我还能笑什么,当然是高兴你不怕死的敢合着外人算计姑娘,姑娘终于下决心收拾你了。   “我笑墙头草呢,风吹两边倒,明明之前在墙内的,你瞧,”芍药指着墙头上,一只青翠的草道。   冬梅随着芍药的手望过去,笑道,“墙头草,两边倒,这有什么好奇的?”   芍药一耸肩,咕噜道,“确实没什么好好奇的。”   人如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她才不会说呢,万一给你提了醒,你不偷信件了怎么办?   姑娘还想瞧三姑娘和大姑娘切磋一下手段呢。   谁叫她们不参加群架了,芍药咯咯笑。      第二百五十四章 沐浴      安容没有说话,迈步进玲珑阁。   她觉得好笑,沈安姒想收拾沈安芸,她乐意成全她,只要她来说一声,要信件证据,她不会不给。   偏偏要用偷的,真是习惯了正道不走,走歪路了。   既然如此,她不好好利用她一番,着实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沈安姒算计安容,安容也在算计她。   不知道最后谁胜谁负。   安容心情甚好。   为了不出意外,她特地搬了一堆药材进来。   而萧国公府,外书房里,萧老国公却是一怒再怒。   他被自己的外孙子一再忽悠了。   早前说找安少爷来见他,从今儿推到明儿,再推到后儿。   萧老国公的心就跟猫挠似地,他不舒坦,谁挠的,谁倒霉。   这不,萧湛站在那里倒霉着,心里琢磨着怎么糊弄过去。   他不想萧老国公知道安容那“神奇”的时灵时不灵神算本事。   萧湛不是担心找来安容,到时候萧老国公死乞白赖的要她帮着他逆天改命,万一和瞎眼神算那样瞎一只眼睛怎么办?   再退一步说,萧老国公已经喜欢极了安容了,要是再多一条安容会卜算,他敢肯定,过了元宵,他就要娶安容过门。   外祖父就是这么雷厉风行,他也是没辄。   他不是没想过找一个差不多的卜算大师来忽悠萧老国公,可是他身边跟的有暗卫,到时候一审问,都不用上刑罚,他们就直接招认了。   萧湛很自然的移开话题,“暗卫飞鸽传话回来,说找到连轩了,他和卜达打扮成一对夫妻,坐了牛车出城。”   萧老国公严肃怒视的神情听到夫妻和牛车,瞬间崩塌了。   嘴角一抽再抽,满脸黑线。   他决定放弃连轩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靖北侯,挑拨他去抽连轩一顿。   他咳了咳,瞪着萧湛道,“别转移话题,今天是第三天了,安少爷人呢?!”   萧湛头疼。   他没有见过比外祖父更固执的人了,除了安容。   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他。   “他失踪了,”萧湛回道。   萧老国公皱眉,“失踪,暗卫一直跟着你,你压根就没有去找什么安少爷,外祖父的吩咐都成耳旁风了?”   萧老国公怒啊,他就想见见安少爷,就有那么难吗?   连瞎眼神算都说,安少爷能改湛儿的命。   偏他只说这一句,他再问,他就指了指自己另外一只眼睛,笑道,“若是再没了这只眼睛,国公爷可得将我栓在裤腰带上了。”   想到瞎眼神算,当年多么风神道骨的一个人,就因为瞎了一只眼,就成了现在这样。   萧老国公心中愧疚呢,就算是一辈子的好友,可牺牲也太大了,余下的话,他是问不出口了。   但是他可以问安少爷!   偏偏知道他下路的外孙儿,对他是阳奉阴违,左右糊弄,萧老国公气的头疼。   “明天,我一定要见到他!”萧老国公下令道,“这是命令,办事不利者,杖责三十!”   说完,萧老国公摔门出去。   萧湛回头,见到两扇门,一扇碎了一半了。   外书房,最容易损坏的东西,除了门还是门。   可是他要怎么开口?   昨儿才和她说,荀止和萧湛打架了,而且内伤了。   现在萧老国公又要见他,身为荀止,他还要去帮对头的外祖父,有这样的事吗?   萧湛一边走一边揉太阳穴。   暗卫站在外面,是想笑不敢笑,自己挖坑自己填,就是这样的痛苦。   “少爷,你说回头会去找四姑娘,昨儿没去,今儿也不去么?”暗卫问道。   萧湛顿住脚步,深邃的双眸一亮,嘴角划过一抹低笑。   夜,清凉如水。   玲珑苑又传来一阵惊吼。   要说安容最恼荀止的是什么事,那绝对是荀止看了她的小屁屁,没有之一。   但是今夜,月色朦胧下,当着丫鬟的面,萧湛看了安容的胸。   萧湛习惯性的翻窗户进屋,结果站在窗户上,正巧安容浸泡在热水里。   因为夜里冷,要一次一次的加水,才能保证温度适宜。   安容觉得麻烦,就先让丫鬟准备的少些,刚刚好没到胸下。   两个柔嫩水蜜桃浸泡在水里,洗洗可以下口了。   萧湛再一次惊呆。   爬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   安容的惊叫是一身接一声,她捂着胸,海棠捂着她的嘴。   安容气晕了,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啊,为什么浴桶要放在这里?!   为什么这里要有窗户?!   玲珑阁楼上有那么多地方有窗户,为什么都喜欢从这里翻墙进来。   安容气的要吐血,头伸进水里,想淹死自己算了。   就凭萧湛看了那么一眼,她就算再要退亲,也没什么理由了!   海棠也知道这人就是萧湛,忙上前一步,挡住浴桶。   那边有脚步声传来,还有担忧询问时,海棠忙道,“没事,姑娘有些冷了,再去拎一桶热水来。”   半夏应声,远远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海棠红了脸看着萧湛道,“还请萧表少爷出去,我家姑娘……有事。”   沐浴二字,海棠没好意思说,也没必要说,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好么。   萧湛翻身下楼。   他今儿来是莽撞了些,他想他和安容是有婚约在身的,又不是荀止,进来还要偷偷摸摸的,要避开丫鬟,不能给安容造成麻烦。   但是萧湛不怕,他就是要给安容惹麻烦,免得她一心就想着退婚。   谁想到,不巧的遇到安容沐浴了。   他不是故意的。   萧湛站在楼下,左右徘徊。   谁想到从窗户处,一盆水泼下来。   心里有事的萧湛,哪里注意楼上的动静,一不留神,淋了个透彻,成了落汤鸡。   暗卫已惊呆。   转瞬,暗卫又笑疯。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四姑娘的洗澡水。   若是他往好的方面想,这也算是和四姑娘鸳鸯共浴了吧?   虽然不在一个浴桶里,但是用的是一样的水啊。   萧湛站在那里,伸手想抹去脸上的水珠,可是碰到的却是冰冷带着湿润的面具。   他狠狠的甩着手上的水。   纵身一跃,便出现在了楼上。   好么,他今儿算是倒霉透顶了。   刚飞上去,安容吧嗒一声将门关了。   “这扇窗户给我封起来!”安容怒道。   萧湛眉头皱了一皱,伸手往旁边窗户一推,跃身进去。   屋内,安容看着进来的人,眼睛一瞪一缩。   又羞又怒,恨不得杀人才好。   安容觉得手好痒,她望着萧湛,问道,“我爹说,萧老国公说,我要是看你不顺眼,打你,你不能还手?”   萧湛,“……。”   内伤。   没有比这两个字更难体现他的心情了。   荀止来,也瞧了不该瞧的,她虽然生气,却也没想打人吧?   他来,就是挨打的下场?!   萧湛觉得心口憋的慌,他长这么大,还没今日这么憋屈过。   “你打,”萧湛冷声道。   那么冷的声音,安容觉得毛孔都气的发胀,粉拳捏的嘎吱响,扭头吩咐海棠拿棍子来。   海棠哪里敢拿啊,侯爷说是一回事,真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都闹到今日地步,姑娘必须嫁给萧表少爷了啊,何必闹成这样。   海棠不敢劝,这个时候,也不能劝。   她只能装没听到。   安容那个气啊,连个丫鬟都吩咐不动了,安容端起铜盆,就要砸过去。   萧湛岿然不动,犹如高山。   安容越发的气,手里的铜盆砸不行,不砸心里有膈的慌。   海棠过来,夺过安容的铜盆,从浴桶里舀了一盆水,噔噔噔下楼了。   安容转身要走,可是因身子不稳,手碰到屏风,将屏风推到了。   上好的紫檀屏风,砸在地上,砰砰响且不说,它碎了。   惊的楼下丫鬟都跑了上来。   瞧见萧湛站在那里,丫鬟们都惊呆了。   武安侯府上下都知道萧表少爷一身玄青色衣裳,带着银色面具,身上冒冷气。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他。   几个丫鬟互望一眼,又转身下楼了。   四姑娘的未婚夫深夜登阁,那是月下相会,情意绵绵的好事,不能打扰。   虽然丫鬟觉得这样说,好像有点把自己当瞎子。   但是能说先下楼,免得瞧见四姑娘扒萧表少爷的皮么?   可是丫鬟转了身,走了没几步,听到楼上传来的醇厚如泉声,差点没脚踩空,滚下楼梯去。   因为萧湛说,“我不是来瞧你沐浴的,我是来找你有事。”   丫鬟们面面相觑,眼珠子越睁越大,越睁越大,险些能掉出来。   楼下,安容欲哭无泪,想杀人的心更重了。   她从来不知道权倾赫赫的湛王,居然说话这么的笨,想替清颜灭了他,免得他将来祸害清颜。   安容压住心底的怒气,努力告诉自己他方才什么也没瞧见,她反应的快。   半晌之后,安容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萧湛站在那里,头发上水珠滴滴答掉落,很快就湿润了一片。   安容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萧湛则蹙眉道,“外祖父要见你。”   安容扭眉,把萧湛上下扫视了个遍,烟眉皱的紧紧的,这厮有毛病吧,萧老国公要见她,不是应该让萧锦儿下请帖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迎接      安容坐在那里,绞着手里的绣帕,心情有点忐忑,萧老国公为什么要见她,没理由啊。   “萧老国公为何要见我?”安容猜不到,只能问了。   萧湛来之前早想好了应对之策,虽然有些牵强了些,但不是不可能,至少安容分辨不出真假。   就算她找荀止询问,最后不还是落到他手里来?   萧湛嘴角轻弧道,“是你告诉荀止,那日会有冰雹和皇上会遇刺?”   安容先是一愣,随即眼珠子猛然睁大。   荀止居然连这些都告诉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容不敢置信的问。   见到安容那神情,萧湛心情甚好,若不不是脸上时不时有水珠滑下,他都心情会更好。   他坐下来,那一瞬间,安容瞧见他头顶有白雾腾起。   她轻眨了好几下眼睛后,发现他身上再无湿润,就连头发都飘逸了不少,只是衣裳有些褶皱。   安容惊叹之余,有些后怕。   方才自己实在是冲动了,不管不顾,拎了铜盆就舀水丢下去,她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没想到他会在楼下站着。   要不是萧老国公有令不许他还手,估计这会儿自己的小命该交代了。   安容后脑勺有些凉。   萧湛拍了拍锦袍,醇厚如晨钟暮鼓声传入安容的耳朵,犹如晴天霹雳。   “荀止与我同为皇上效命,皇上要求见你,他推三阻四,迟迟不给答复,揍他是我奉命为之,”萧湛的嘴角有些肆虐的笑。   安容险些气爆。   这人假公济私,公报私仇,还说是奉命行事,安容真想骂他一声无耻!   要是萧湛毫无还手之力,这会儿安容绝对将他捏扁搓圆丢楼下去了。   “然后呢?”安容忍住愤岔,咬牙切齿的问。   萧湛嘴角轻笑,“然后他便招认出了你,那样一个扛不住拳头的人,你喜欢他做什么?你应该讨厌他。”   别说,萧湛这会儿最想的就是安容讨厌荀止。   安容气的心口闷闷的,她觉得荀止武功不错了啊,真有那么差吗?   安容恨恨的斜视了萧湛一眼,荀止打不过萧湛,她心里有准备。   可是招认出她,怎么听着觉得怪怪的,他会吗?   “我不信!”安容哼道。   想挑拨离间,没门!   可是这难不倒萧湛,他笑道,“不信,你可以问他。”   萧湛很镇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安容心里反而打鼓了,若不是真有其事,萧湛不敢这样说。   安容心中恼了荀止,可是她更气萧湛,要不是他下手太狠,荀止怎么会招出她来?!   都怪他!   安容不想去见萧老国公,可是萧湛威胁她说,要是她不去的话,荀止会继续被皇上惩罚,安容就犹豫了。   之前荀止确实说过,皇上要见她的话,可是她回绝了啊。   他怎么就那么傻呢,她说不去,他可以继续求她啊,她或许就去了呢。   现在好了,他挨打了,她还不得不去见萧老国公。   心里怎么那么的冒火呢。   安容屈服了,她答应去见萧老国公。   萧湛眉头就皱了起来,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喜欢他!”   安容也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不欢迎。   萧湛很不高兴的走了。   安容很不高兴的失眠了。   翻来覆去就做了两件事。   骂荀止。   骂萧湛。   第二天早上,丫鬟上来伺候的时候,脸色都怪怪的,安容忽然就脸红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昨晚的事,谁要是敢泄密一句,我就活活打死她!”安容扫了屋子里的丫鬟道。   安容甚少说这样的狠话,丫鬟们都缩紧了脖子。   她们哪里不知道安容啊,压根就不喜欢萧表少爷,偏偏沐浴的时候遇到了他,身子被瞧,不嫁也得嫁了。   姑娘一心琢磨着怎么退婚了。   要是昨晚的事传扬出去,姑娘清誉有损不说,要是真退亲了,将来也没人会娶她了吧?   也难怪姑娘这样气了。   丫鬟们连连发誓,不外传一句。   安容这才放心,瞧见秋菊捧着裙裳来,安容拳头握了握,摇头道,“给我取男装来。”   秋菊一鄂。   丫鬟们面面相觑,冬梅劝安容道,“姑娘,老太太虽然疼爱姑娘,也答应过姑娘穿男装,可是老太太并不喜欢姑娘家这样啊。”   安容撇了冬梅一眼,眸底有些寒芒,冬梅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说。   秋菊忙去换了男装捧过来。   安容穿戴好,又让秋菊梳了个男子发髻,没有发冠,安容就插了只白玉簪。   她瞧了瞧周身,觉得少了些什么。   便吩咐芍药道,“去将我箱子底下的锦盒端来。”   芍药眼前一亮,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昨儿夜里出了意外,原本的计划没法实现,总要给人创造偷窃的机会啊。   芍药在偏屋,一阵翻箱倒柜,搬出了一个小锦盒。   安容从拿了钥匙打开锦盒,里面东西不多。   就一封信和一块玉佩。   安容没有碰信,拿了玉佩就系在了腰间。   芍药瞧着那玉佩,眼珠子越睁越大,就连海棠她们都不解了。   那不是萧表少爷的玉佩么,侯爷想还没敢还,最后放在了老太太那里。   后来,侯爷答应了萧老国公的求亲,老太太又把玉佩让红袖给送了来。   当时姑娘正在气头上,瞅都没瞅一眼,就让芍药收了起来。   怎么现在又戴在身上了?   安容是故意的。   她的玉佩都是女儿家喜欢的样子,戴在男子身上有些掉价,她又不想去找沈安北和沈安闵拿。   就想到了这块玉佩,她又不是要去萧国公府,她是被逼的!   她就是要害的萧湛下不来台,狠狠的折磨折磨他!   安容怒气冲冲的转了身,芍药要去收拾梳妆台。   冬梅瞧着躺在锦盒里的信,眸光一闪,忙推攘芍药道,“昨夜你将姑娘的耳坠掉地上去了,姑娘让你早上再找,你找了没有?”   芍药摇摇头,笑道,“我这就找。”   说完蹲了下去,在地上寻找起来。   她抽空抬眸上望,只见冬梅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信封,将锦盒里的信封替换了走。   芍药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将梳妆台脚边的珍珠耳坠捡起来,咯咯笑,“找到了。”   说完,将珍珠耳坠放下。   再把锦盒合上,上了锁,送回内屋。   身后,冬梅笑的灿烂,一副得逞的模样。   安容吃过早饭后,带了芍药出门。   一路上,丫鬟婆子都睁圆了眼睛看着安容。   谁也没敢说什么,因为安容穿男装不是第一次了,老太太都不说什么,她们敢么?   她们只是觉得四姑娘穿男装好俊朗。   松鹤院。   沈安溪早早的就到了,正陪着老太太说话。   瞧见安容进来,还是一身男装的进来,沈安溪眼珠子睁圆了。   “四姐姐,你这是……,”沈安溪不解的问。   没等她说完,安容便道,“六妹妹,你忘记了,前儿我们出府,不是遇到了萧表少爷么?”   沈安溪点点头。   安容就道,“萧表少爷说萧老国公有事找我,让我今儿去萧国公府。”   沈安溪纳闷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事?   正要说呢,就见安容给她使眼色。   沈安溪恍然大悟,“是有这事,我差点给忘记了。”   老太太温和的脸庞闪过一抹疑窦,萧老国公要见安容,还要安容女扮男装去?   要见安容,大可以告诉侯爷一声便是,至于这样麻烦吗?   虽然疑窦,老太太倒也没怀疑,毕竟安容和沈安溪没有理由糊弄她。   再说了,安容穿男装出门,她会派了夏荷和七福陪同去,根本糊弄不过她。   老太太摆摆手道,“既然萧老国公要见你,那你就去吧。”   安容点点头,转身便走。   沈安溪就求老太太了,“祖母,我也要去。”   老太太嗔瞪了沈安溪一眼,“你去做什么?”   沈安溪被问的一鄂,她去玩啊,她不是去萧国公府玩,她是去街上玩。   老太太不同意沈安溪去。   沈安溪就去拽安容了,要安容带她去。   安容哭笑不得,“我真的是去萧国公府。”   “不是吧?”沈安溪愕然怔住。   安容狠狠的点了点头。   沈安溪就把手收了回来,恹恹道,“那我才不要去。”   安容额头上滑下两根黑线,她还打定主意,沈安溪知道要去萧国公府,还坚持要去的话,就带她去呢。   安容轻瞪了沈安溪几眼,方才转身离开。   出府之前,还顺道去了西苑一趟。   拿了沈安闵的面具。   在萧国公府门前停下时,安容一身月牙色锦袍,面上罩着银白色面具,气质温和。   萧国公府门前守着的护卫微微一怔。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将安容上下左右扫视了个遍,眸光落到她腰间的玉佩上。   那是表少爷的玉佩!   两个护卫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然后恭谨的问,“不知公子来国公府找谁?”   “我找萧湛,叫他出来见我,”安容很不客气的,十分高傲的昂首挺胸道。   两护卫,“……。”   两护卫面面相觑,这人是谁,竟然如此高傲,敢直呼表少爷名讳,这也就罢了,还要出来迎接他?      第二百五十六章 记性      护卫很想将安容打出去,可是那玉佩就是那么招摇的挂在那里,护卫们不看安容的面子,也得给玉佩脸面啊。   两护卫互望一眼,其中一人转身进府,许是有专门传话的小厮。   他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道,“麻烦公子稍等,已经派人去告诉表少爷了。”   安容那个憋屈啊,请她来,又把她干晾在大门口,那窝囊气,怎叫一个难受。   安容就站在外面等候。   一会儿后,有几顶软轿在国公府大门前停下。   软轿奢华难当,上面缀着流苏,正轻轻摇曳着。   等轿子停稳,站在轿子旁的丫鬟便柔声道,“王妃,国公府到了。”   丫鬟掀开轿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夫人。   身着紫色暗金绣缠枝菊纹镶金菊叶边的云锦上裳、碧色领口绣紫梅对襟裙,身姿窈窕,体态婀娜,她头上带着七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钗身金光湛亮,在阳光下,点翠蓝莹莹有宝光流转,更显得她肤光胜雪。   女子面容姣好,白皙如清晨远山薄雾,像是天生蒙着一层雾。   她眸光清澈带着疏远之色,不苟言笑。   直到一双小手伸过来,抓着她的衣袖,嚅软的唤道,“母妃?”   那柔嫩的小手属于一个女孩,她穿着桃红色的贴身小袄,天蓝色裙子,上绣寥寥几株藤蔓,粉嫩晶莹的一张小脸,葡萄般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极了。   安容恨不得上去捏捏她那白皙柔嫩还带些婴儿肥的小脸。   这母女两个便是定亲王妃和小郡主。   两人容貌酷似,便是头上都戴着一样的珍珠。   定亲王妃迈步上台阶,小郡主便松了手。   她只有五岁,台阶有点高,她拎起裙摆,艰难的走着,丫鬟跟在身后,没有扶她。   小郡主走的有些艰难,等爬上去后,她顺畅的呼吸了一口气,正好瞧见安容睁大眼睛看着她。   小郡主眨了眨眼,那葡萄大眼流露出好奇之色,“大哥哥,你怎么站在这里?”   安容对小郡主那是喜欢至极啊,前世也见过她两回,尤其是她长大后的模样,虽然才八九岁,却足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   只不过定亲王妃性子极冷,便是方才,安容作揖行礼,她也只是望了一眼,便继续迈步了。   定亲王妃和靖北侯夫人虽是同胞姐妹,性子却天差地别。   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冰冷如霜。   不但是对安容他们这些人冰冷,便是对太后、皇上、皇后她们也一样。   雪团原本就是她的,是皇上赏赐给她的,她不喜欢,当着皇上的面就转送给了靖北侯夫人。   靖北侯夫人讨厌雪团偶尔掉毛,最后又转送给了她。   定亲王妃进了国公府,见小郡主还在外面,有丫鬟走出来,对小郡主道,“郡主,王妃让你走快些。”   小郡主撅了撅嘴,点点头。   举着白皙的手,轻轻唤,“大哥哥再见。”   说完,她朝国公府大门门槛走去,有点高,她是爬过去的。   从始至终,没有丫鬟帮忙。   安容瞧的都心疼,那么高的门槛啊,也不知道抱一下,看把衣服都弄脏了。   丫鬟转身回头瞧着安容,眸光落到她腰间玉佩上道,“王妃让我转达一句话,既然接手了玉锦阁,就好好打理,若是玉锦阁经营不善,王妃会问责与你。”   说完,丫鬟福了福身,就转身进府了。   留下安容站在那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低头看着腰间玉佩,眉头更皱。   她几时接管了玉锦阁啊?   没有的事啊!   安容觉得定亲王妃误会她了,她没想到,萧湛会是玉锦阁背后的主人,更没想到,玉锦阁经营不善,定亲王妃会问责于她。   是不是萧湛经营不善,定亲王妃也会问责?   到底谁才是玉锦阁背后的主人啊?   芍药则好奇道,“定亲王妃身份尊贵,没想到居然戴那么小的珍珠,小郡主也是,是不是太掉价了?”   安容回头拍了芍药的脑门道,“不懂就别乱说话,小郡主那一身衣服看似朴素简单,其实价值不在万两以下。”   便是那双丫髻上一圈鲛香珠,都价值不菲了。   鲛香珠,这种珍珠个头极小,但珍贵异常,取自深海,天生一股幽香,比大东珠还要珍贵。   便是小小一颗,都价值千两。   芍药听得咋舌,紧紧的捂着嘴巴,再不敢说小郡主穿戴掉价了,是她不识货。   定亲王,乃世袭的异性王,其身份在大周极其特殊。   先定亲王原是前朝被废太子,前朝皇帝诛其母,灭其外祖家,废太子隐于朝野,颠沛流离,吃尽苦头。   后与先帝巧合结成兄弟,废太子立誓报杀母夺位之仇,更手刃前朝皇帝。   据传,当初皇上和先定亲王还曾互让过皇位。   先定亲王无心朝事,不愿做皇帝,他也自知自己没有那个震慑力,只因为他曾是前朝废太子,深得前朝旧臣的拥戴。   他跟皇上提了三个要求。   第一,允许定亲王府养三千兵马,不会多养一人。   第二,定亲王府世袭不降爵。   第三,定亲王府的家务事,朝廷和皇室不可插手。   说的简单点,就是定亲王府只要不造反,不杀人放火,大周就管不到他。   先帝同意了,只要不造访,不杀人放火,朝廷还管你做什么?   在大周朝,定亲王的地位在皇上之下,众亲王之上。   再加上,有三千可随意进京出京,行便大周的兵马,谁敢惹他?   而定亲王妃,看似柔弱寡言,其实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安容还记得那次参加皇后宴会,在游花园的时候,小郡主爬到假山之上,脚下一滑,要掉下来。   那么高的假山,掉下来必死无疑。   定亲王妃当着众人的面,脚踏莲花过去接住了小郡主,问了小郡主几句话后,将领路的宫女,直接拎了起来,丢在了皇后的跟前。   那宫女撞死在地板上,鲜血淋漓,溅到皇后一身。   那场景,安容终身难忘。   她从来没想过定亲王妃会武功,不单是她,包括所有人。   安容走神的想着,还是芍药推攘了她好几下,“少爷,有人喊你。”   安容抬眸,见到的是萧迁。   安容嘴角撇了撇,正要说话呢,萧迁便作揖道,“安兄,大表哥和祖父正在对弈,怕你等着急了,祖父让我来接你。”   安容囧了。   她只是想刁难一下萧湛,没想到送上门来的却是萧迁。   安容和他无冤无仇,岂会昧着良心刁难他,只好乖乖的跟着进了国公府。   萧迁还以为安容高傲的很,没想到这么好说话,他忽然就懂了,原来他和大哥是私仇。   萧迁问安容是什么私仇。   安容庆幸自己戴了面具,不然脸非得红成猴屁股不成了,她甚至不敢说话,生怕气的生气颤抖,会露陷。   她能说萧湛夜闯香闺,瞧见她沐浴了吗?!   死都不能说。   安容深呼了几口气,走了一段路后,脸上的羞愤之色褪去,她笑道,“你大表哥欠我钱没还。”   萧迁,“……。”   大表哥会缺钱么?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人家好好的也不会污蔑他吧?   等进了外书房,萧迁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你太不应该了,你欠人家钱都不还。”   萧湛听得手软,刚好又是他落棋,好了,一打岔,落错位置了。   萧老国公大笑,“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啊。”   萧湛本来赢定了,就因那么一子,输掉了半壁江山。   本来够憋屈了,萧老国公还趁机教育他,“定性不够,还需努力。”   萧湛眼睛轻跳,望向罪魁祸首,“我欠了她多少银子?”   萧迁被问的哑然,是啊,忘记问多少钱了,他转头望向安容。   安容脸颊微微红,“没多少,就五千两。”   萧湛一边站起来,一边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五万两呢。”   安容一拍脑门,惭愧笑道,“还是萧表少爷记性好,是我记错了,是五万两。”   萧湛,“……。”   萧迁,“……。”   还有跟进来的丫鬟小厮,包括萧老国公自己都哑然了。   五千两和五万两也能记错,这记性真好。   随便一句话就能给自己挖坑,不是记性好了,而是挖坑挖习惯了。   萧迁决定一会儿找安容借钱了。   萧湛随口一句呛驳的话,被安容顺着爬了上来,一瞬间,负债累累。   萧迁纳闷了,“我大哥为什么欠你五万两啊?”   安容挑眉一笑,“算卦啊,我算卦很随意,只要算的准,随便给,他给我五万两,我生受了。”   他找她来不就是算卦么,安容决定一卦收五千两,人家瞎眼神算便宜,谁叫你们不找他了,安容恨恨的想。   现在她改五万两了。   反正萧国公府有钱,不要白不要。   萧老国公却笑了,他望着安容腰间的玉佩,捋着胡须大笑。   之前萧湛丢了玉佩,一直有派人去找,后来湛儿说找到了,在沈四姑娘手里。   这戴着面具的少年,不就是沈四姑娘?   是他的外孙媳妇啊,萧老国公笑道,“回头让湛儿将全部积蓄给你。”      第二百五十七章 扎针      安容哑然怔住。   她沉默了。   萧湛的积蓄,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上一世,那是富得流油啊。   但是她不想要。   可是萧老国公的话,却让萧湛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穷光蛋。   萧迁很同情他,大哥,你肯定是外祖父捡回来的,不是亲外孙,哪有亲外祖父帮着外人欺负外孙儿的啊?   萧老国公也不点破,心中高兴,原来瞎眼神算说的天机不可泄露,原来是在这里。   萧迁请安容坐。   萧老国公笑道,“今儿请你来,是听说你预测出冰雹之灾,和皇上遇刺一事,湛儿命太硬,还请安少爷出手相助,帮忙改命,不知可有难处?”   安容顿时头大。   不是有难处,而是那难处难比登天。   她哪里知道怎么逆天改命啊?   还以为只是找她聊聊天,吹吹牛,将脸皮修炼的再厚一些,顺带占卜占卜萧国公府的前程,这些都难不倒她,她全都记得。   可是现在,安容后悔来了。   安容一脸苦色的看着萧老国公,却发觉萧湛嘴角有笑意。   安容顿时怒了,怒气冲头的她重重的点头道,“不难,一点都不难。”   不就是改萧湛的命么,她会!   萧老国公挑眉头,有那么简单吗,他可是亲眼见瞎眼神算没了一只眼睛。   要是安容真会,萧老国公还要阻止她,要安容没一只眼睛,他可狠不下那个心。   若是当初知道瞎眼神算会搭上一只眼,萧老国公也不会让他替萧湛改命。   可是听安容说怎么改命,萧老国公笑了,因为安容说一根针即可。   萧迁懵了,“一根针?”   安容重重点头,一根针。   芍药麻溜的从荷包里掏出来一根带着线的针递到安容手里。   安容手里拿着针,笑的阴风恻恻的。   萧湛望着那根针,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安容说只要扎针便可。   说白了,安容要公报私仇,用针扎他。   不只是扎一下,而是要戳他十个指头。   萧迁觉得指尖生疼,他望着安容,很不信道,“扎针真的有效吗?”   安容重重一点头,信心十足道,“绝对有效,瞎眼神算说萧表少爷会造杀戮,这简单啊,杀一个可以饶过不杀的人,戳自己手指一下,我想,他杀的人肯定会少很多很多。”   安容笑的得意,仿佛在说,十指连心,就不信你能忍受的了。   萧迁望着安容,又看了看那根被她放到棋盘上的针,眉头挑了一挑。   这办法听起来似乎很有效。   可是谁会傻到扎自己呢?   不过萧老国公觉得这主意不错,他笑道,“以后湛儿要是去战场,你就陪同在侧,专门负责扎针。”   萧湛,“……。”   安容,“……。”   芍药眼珠子瞪圆,满目不敢置信,有没有搞错啊,姑娘要扎萧表少爷的手指,可能很多下,没准儿会把手指头戳烂啊,他都舍得?   绝对不是亲外公。   萧老国公将棋子捡好,示意安容坐下,“陪老夫对弈一局。”   安容苦着张脸,又要动脑子了,方才萧老国公只是说笑的吧,哪有女子进军营的啊,当初清颜还说要跟去,萧湛都没有允许啊,她还帮着劝清颜别生气呢。   战场上多凶险啊,还有她之前做的噩梦,被人追杀,几次差点丧命。   她绝对不要跟去扎针。   安容决定把扎针换成打板子,谁想刚一说出口,萧老国公便笑道,“敢打他的人没有几个。”   可那些人里不包括我啊,我也不敢啊,安容心中嚎叫。   方才她就是想戳萧湛指尖的,就是因为胆小不敢才把针放下了好么。   安容表示她难当重任,希望萧老国公另外找人。   萧老国公让安容专心下棋。   安容怎么能专心,坐在那里,时不时的就用小冰刀戳一下萧湛,要是那是真刀,萧湛这会儿绝对是千疮百孔了。   一局棋,对弈了大半个时辰才分出胜负。   安容又输了一子。   不过这已经很是难得了,连萧湛都佩服安容了,这弈棋下的着实不错。   萧老国公对安容满意极了。   等送安容出府后,萧老国公对萧湛道,“把棋下的这么好的大家闺秀上哪儿找去,你十五岁的时候,在外祖父手里还坚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萧湛沉默,因为萧老国公说的是事实。   他也知道萧老国公说这话的目的,赶紧将安容娶回来啊,这么好的媳妇上哪儿找去?   下一秒,萧老国公就问了,“安少爷到底是谁,别以为找了安容来糊弄我,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萧湛哭笑不得,“外祖父,真的是她告诉我冰雹之灾和皇上遇刺的。”   萧老国公就不高兴了,“既然是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拖拉这么些天?”   萧湛无言,外祖父竟然问他为什么,还不都是外祖父你逼的么?   “既然安少爷是安容,皇上那儿就别搭理了,”萧老国公道。   萧老国公对昭文帝了解的很,他肯定要安容入朝为官,安容是他外孙媳妇,他不护着谁护着?   萧老国公忽然有些明白萧湛的用意了。   转而,萧老国公说起另外一件事,“木镯虽然在沈四姑娘手里,但她尚未过门,玉佩她可以拿着,但不可用。”   萧湛点点头,表示他会去玉锦阁叮嘱一声。   但是萧湛没有想到,安容出了玉锦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玉锦阁。   定亲王妃让她好好打理玉锦阁,她还没想通为什么呢。   安容把玉佩拿在手里,进去之后直接放在了掌柜的跟前。   掌柜一脸错愕的看着安容,半晌才反应过来,恭谨行礼道,“少主子。”   安容,“……。”   芍药和夏荷两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脸的震惊啊。   尤其是芍药,之前还郁闷呢,救了萧表少爷,他都不知道,后来用来求了情,觉得有些惋惜。   没想到,姑娘居然那么好运气,救了萧表少爷,捡了一个玉锦阁,就算没有一个,也有半个吧。   那是少主子啊。   芍药双眼泛光,尤其是瞧着玉锦阁各种各样美的惊心动魄的头饰,恨不得张口叫小伙计打包,她要通通带回侯府去。   安容脸发热,火烧火燎的。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恨不得丢了,或者送人的玉佩会这么的重要。   方才萧老国公都瞧见了,他只笑笑,都没有要回去啊。   安容望着掌柜的,不敢置信的问,“我是少主子?”   掌柜的点点头,颇有些不解,都拿了玉佩找来了,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之前的少主子是表少爷,这位是谁,却是不知。   虽然都带着面具,可是个头比萧表少爷小很多,身量体型,便是气质也都天差地别。   不知道萧老国公怎么把玉佩从萧表少爷手里拿了回来,给了他。   掌柜的道,“手握玉锦阁少主令牌者,负责打理玉锦阁事务,没季度分红利时,有两成归你。”   余下的,还是萧老国公拿着。   可是一成的利润,就足矣比的上半间醉仙楼了。   安容心里美滋滋的想,不知道萧湛负责打理玉锦阁多少年了,不知道他有多少的积蓄。   萧老国公可是亲口说,全部归她的啊。   越想,安容心底越是雀跃,反正得来不费功夫,就是要用光他的钱,让他没钱可用。   安容不知道,萧老国公的意思是,送纳采礼去武安侯府时,让萧湛把积蓄都加在里面。   可是这会儿萧湛有点发愁,要是那一天,自己掏出全部积蓄,只有九千两了,她会不会生气?   萧湛这些年自己挣了不少银子,想想给安容送了三回钱。   第一次的一万两,是皇上给的。   第二次是他自己掏的。   第三回的一万两,其中三千两是萧大将军给的,余下的七千两是他掏腰包补上的。   不过他还有很多的不动产,比如铺子,庄子,院子,还有皇上赏赐的珍奇古玩,有不少。   这些都是萧老国公逼着他买下的,从十五岁起,每一年买一回,每回都不少于两万两。   不知道这些安容要不要。   这厢萧湛愁,掌柜的也愁。   之前萧湛丢了信物,没法来取账册和银子。   这会儿瞧见了信物,可不是萧湛了。   账册该给谁?   银子又该给谁?   老主子好些年不管账了,他去麻烦他,那绝对的遭吼的下场。   掌柜的正要说话呢,那边一个黑衣劲装的暗卫进来,瞧见安容也在,还有他手里的玉佩,他微微一怔。   掌柜的认得他,忙问玉佩的事。   暗卫没有说话,犹豫了会儿后,他给安容见礼道,“安少爷,你看着玉佩能不能先还与我主子先,回头再给您?”   安容脸火热的厉害,这玉佩原就是她捡来的,原主人要,她岂有不给之礼?   安容把玉佩乖乖的递给了暗卫。   暗卫心中一震,这玉佩代表了玉锦阁两成股份啊,她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还了?   暗卫觉得萧老国公眼光极好,这样的女子才能执掌这样的产业。   安容也肉疼呢,可是有些东西能肖想,有些不能啊。   她可不想为了玉锦阁,搭上她自己。   能撇清,赶紧撇清啊。   安容正松一口气,好了,莫名其妙的玉佩又回她手里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自杀      安容握着玉佩,有些呆呆的看着暗卫。   这是耍她玩呢,就跟逗小孩子一样,先要回来,又还回去,然后轻刮他小鼻子,笑道,“姐姐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是逗你玩的。”   安容耷拉了眼色,掩去眸底薄怒之色,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必要玩这样的把戏吗?   暗卫道,“老国公有言在先,玉佩安少爷可以拿着,但是要等到表少爷娶你过门了才能用。”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再睁大。   可也没有掌柜的大,他眼睛瞪圆了,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大鸭蛋。   芍药笑了,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不用说,掌柜的肯定是想歪了。   萧表少爷怎么可能娶个男子做媳妇呢?   芍药猜的没错,掌柜的真的想歪了,可是他很快就想通了。   好吧,不是他想通了,是他眼尖,瞧见了安容手腕上的木镯。   他见过男子带耳环,可没见过男子戴手镯。   掌柜的脸有些尴尬。   他咳了咳嗓子,笑道,“是我眼拙了,原来是少主夫人驾临,不知道少主夫人看中了什么?”   安容又一次庆幸有面具挡住脸色,没人看得见她那爆红的脸,她摇了摇头,带着丫鬟小厮赶紧逃。   身后,是掌柜的爽朗的笑声。   等安容再上马车时,就有小伙计送了锦盒来,笑道,“这是掌柜的吩咐我送来的。”   安容都钻进了马车,芍药望着那锦盒,犹豫了一会儿,见安容没反对,她伸手接了。   等小伙计退开后,芍药忍不住想打开锦盒瞄一眼。   夏荷拦着她,可是芍药一侧身,就把锦盒打开了。   锦盒里装着一只鸡血玉手镯,上面飘两朵白云,就跟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芍药双眼闪亮,破口惊叹道,“好漂亮的手镯!”   安容掀开车帘,瞄了一眼后,气呼呼的道,“肯定是讽刺我脸红!”   夏荷则捂嘴笑,“奴婢觉得是掌柜的瞧见了姑娘手腕上的紫绳手镯。”   虽然紫绳手镯漂亮,可到底配不上四姑娘的身份,掌柜的才送了这样一只手镯。   安容想叫芍药把手镯还回去,可是嘴张了张,愣是说不出来话。   不是她喜欢极了这只鸡血玉手镯,舍不得还。   她一只手腕上戴着紫绳手镯,一只戴这样昂贵的手镯,根本就不搭。   自从戴了木镯之后,安容手腕上就没戴过别的手镯了。   她想还,但是说不出口,是因为丫鬟先收了,若是现在又还回去,还收做什么?   安容轻咬唇瓣。   反正萧湛全部积蓄她都好意思收,一只手镯又算的了什么?   安容放下车帘,打道回府。   下了马车后,安容叮嘱海棠几个道,“玉佩的事别告诉老太太,也不可外泄一句。”   这玉佩多么重要啊,玲珑苑可是出过秘方被偷的事,万一因为他们碎嘴,玉佩丢了,就是卖光她们,都赔不起。   夏荷连连点头,表示不会说。   至于玉佩,安容寻了个说辞,就说是萧老国公送给她的。   这话也没错,确实是萧老国公送的,只不过是手底下掌柜的代为挑选,代送的。   若不是因为掌柜的以为她将来会是萧老国公外孙媳妇,会送她手镯?   那是做梦。   安容轻提裙摆上台阶,步伐轻盈,回内院。   忽然,安容顿住脚步。   她侧过身子朝右望去,那边有两个粗使婆子在聊天,坐在大石块上,在她们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堆落叶。   夏荷重重的咳了一声,两个婆子没反应。   夏荷又重重的咳了好几声。   那两个婆子方才惊醒过来,忙站起来。   因为急了些,搭在膝盖上的扫把都吧嗒一声掉地上去了,扫把尖挑起几片枯黄落叶。   婆子赶紧将扫把捡起来,拿在手里,一脸忐忑的认错,说她们不应该偷懒。   安容伸手打住她,皱了皱眉问,“方才你们说谁死了?”   两婆子微微一鄂。   其中一个身着灰青色的衣裳的婆子忙道,“是三姑娘院子里的铃兰死了,就是早前大姑娘的贴身丫鬟春兰。”   芍药一惊,忙问道,“怎么会死呢,她不是才回来吗,怎么就死了?”   婆子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死了,“丫鬟说铃兰是自杀的,说瞧见她站在大石块上,自己掉入湖水中,等丫鬟赶去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   夏荷皱眉头,她不信铃兰是自杀的,早前传闻她曾被人玷污,然后到慈云庵落脚吗,只是没有削发为尼罢了,可见春兰并不是真的想出家,若是想死,当初早就死了。   连那样的打击都承受的住了,又有三姑娘那么护着她,连大姑奶奶派人回来要她,都没答应,甚至为了她都吵了起来。   如此受宠,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寻死?   安容继续迈步回内院。   她知道春兰的死不正常,她回头看了芍药一眼。   芍药立马会意,转头朝玉兰苑走去。   安容和夏荷则回了松鹤院。   请过安后,老太太问她在萧国公府做了什么。   安容如实回答,除了隐去玉锦阁和玉佩的事。   当然了,还有算命一事。   武安侯府谁信安容会算命?   芍药和夏荷自动自觉的以为那是瞎眼神算告诉安容的。   不过夏荷拿回来的锦盒,老太太瞧了瞧,甚是满意。   不是满意手镯,而是满意萧老国公对待安容的态度,果真是疼爱极了。   只是老太太望着安容,眸光落到她的手腕上,老太太笑道,“果真就那么喜欢紫绳手镯?祖母瞧你都带了好些时候没换过了。”   安容内伤的紧,不是喜欢,是很不喜欢,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甚至觉得之前木镯变大,后来好些又变小了一些。   像是错觉,又好像不是。   可是这些话安容不能说,不然老太太要是追问起来,她该怎么回答?   所以,安容只能胡诌乱造了,“喜欢,这紫绳手镯是我从大昭寺求回来的,只要我戴着,不但能保自己平安,也能守护咱们侯府,我不能取下来。”   老太太微微一怔,她是没想到这镯子还这么重要。   想想也是,要不是太过重要,安容又怎么会戴了不取下来?   “那就戴着,虽然是不素了些,能保平安最重要,”老太太转了转安容手腕上的紫绳手镯,笑的温和。   安容内心憋的慌。   她总算是给以后都不换手镯寻了个极好的理由,只是好不甘心。   不甘心的安容,转过头就把鸡血玉手镯孝敬老太太了,反正她留着也是压箱底。   结果老太太嗔瞪了她道,“就算不戴,也要好好收着,这是萧老国公给你的礼物,岂能转手就送人?”   安容点点头。   在屋子里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等芍药回来,安容便起身回玲珑苑。   半道上,安容问芍药,“可查出来点什么?”   芍药摇摇头,“没查出来什么,好像春兰真的是自杀的,当时有两个丫鬟在湖对岸看见她站在湖边,然后就坠入了湖中,都没有叫救命。”   安容眉头皱陇。   让她相信春兰是自杀的,她怎么也不信。   可是有人证物证在,却由不得她不信。   安容继续回玲珑苑。   结果刚到院门口,就听到两声鸟叫,一声长一声短。   安容没觉得有什么。   芍药却笑了起来,对安容道,“姑娘,你在这儿等会儿奴婢,奴婢去去就来。”   说完,芍药四下瞄了瞄,确定无人看见,她转身去了假山那儿。   安容瞧见一个黑影从树上落下。   安容眼睛瞪直了,嘴角轻抽。   不是吧,芍药和暗卫还有了联络暗号?   安容对芍药是佩服之至了。   安容就站在那里给丫鬟把风,眺目远望,偶尔有丫鬟婆子进出,安容都摆手,别理会她,她要欣赏风景。   很快,芍药就回来了。   她凑到安容耳边道,“姑娘,赵大哥说,早前春兰坠湖前一刻钟,他见到一个穿戴还不错的妇人,用一片绿色托着一片金叶子放入湖中,然后就走了。”   话说,暗卫大哥负责看守侯府玲珑苑,守护安容,顺带查密道一事。   安容离开侯府去萧国公府,他没有跟去。   就在府里四处溜达,就碰到了那一幕。   他还纳闷为什么放金叶子在水里,当时也没多想,就走了。   一刻钟后,湖畔就传来丫鬟叫救命声,他觉得这可能不是意外。   安容皱眉,“那妇人是谁?”   芍药轻声道,“府里太太姨娘多,奴婢就认得几个,听暗卫大哥的描述,好像是大姨娘。”   安容眼神一凝。   是她的话,那绝对就是谋杀了!   她是沈安芸的亲娘,沈安芸要春兰死,只有她能帮忙。   安容想到春兰的死,背脊就有些发凉,一片金叶就能要了春兰的命,如此心计手段,真叫人胆颤心惊。   最重要的是,她还能逃脱嫌疑!   可是还有一点安容是绞尽脑汁都想不通,那便是春兰为何不叫救命?   若是坠入湖中的话,她情急之下,怎么也要呼救的吧?   有丫鬟作证,再加上春兰没有呼救,就能断定春兰是自杀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把柄      安容几乎可以笃定,春兰坠入湖中,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有猫腻。   安容转身要进院子,可是走了两步之后,她又顿住了脚步。   春兰是沈安姒捏着的把柄,现在把柄没了,这口气沈安姒肯定咽不下去。   大姨娘,只是她爹内院的一个妾,现在也学会了不安分,帮沈安芸闹腾了。   此风,绝不可长。   尤其是,大姨娘还和府里其他姨娘走的近,尤其是三姨娘。   安容思岑了几秒,给芍药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芍药瞥了安容一眼,眸底颇鄙视。   有必要这么麻烦么,姑娘太不了解侯府丫鬟碎嘴的能力了。   她有必要把绿叶托金叶的事特地告诉三姑娘的丫鬟么,在玲珑苑,无论随便和哪个丫鬟一说。   不要半柱香的功夫,湖畔绝对挤满了丫鬟。   看着芍药鄙视的眼神,安容无话可说,耳根有抹嫣红,转身进了院子。   一刻钟后,安容站在二楼回廊上,看着楼下丫鬟婆子交头接耳,三三两两的出了玲珑苑。   安容脸皮微抽,因为连素来话少的海棠都惊叹了,“听说湖畔有金叶子,是真的吗?”   秋菊不信的摇头,“怎么可能有呢,金叶子哪里漂浮的起来,若是沉了水底,谁瞧的见?”   冬梅也摇头,“你还别不信,还真有人瞧见了,说是绿叶托着金叶的,春兰就是瞧见了金叶,才下的水。”   秋菊轻眨眼睛,然后望着芍药。问道,“听喜梅说,是你告诉她。湖里有金叶的,谁告诉你的?”   芍药一耸鼻尖。“喜梅嘴真快,我就告诉了她一个人,她发誓不告诉别人的,一转眼的功夫就谁都知道了。”   喜梅是玲珑苑出了名的快嘴,嘴上没把门的,她是把发誓当放屁,从来不作数的,你越是让她发誓别说。她说的越快。   要换成旁人,估摸着会自己先偷偷的去湖畔看看,还会把芍药拉上一起。   喜梅就不会,她喜欢热闹,只要热闹了,好处少些都没事。   芍药故作恼怒,还扬言要去找喜梅算账,任是秋菊怎么问她,她就是不说,最后一急道。“别问我,我死都不说金叶是大姨娘放……不,不是。不是大姨娘放的。”   芍药自知失言,赶紧改口,可是越改越乱。   “她就昨儿和今儿放了金叶,就放了几片,不会再放了,你们别跟踪大姨娘,”芍药急忙急慌道。   芍药这样辩驳,傻子都知道金叶和大姨娘有关了。   秋菊纳闷的问,“大姨娘哪儿来那么多金叶放啊?”   芍药拢了拢眉头。“我怎么知道,丫鬟拿了金叶来给我看。我才信的,我还打算明儿一早就去跟踪大姨娘呢。现在好了,金叶没了!”   芍药一脸肉疼,一片金叶的价值至少是十两银子啊。   芍药肉疼的表情是真的,她肉疼安容有好多华贵精致的手镯,可惜被木镯占了地儿,浪费啊。   秋菊和冬梅互望一眼,觉得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芍药在侯府和不少丫鬟关系好,有些事别的丫鬟不知道,她都知道。   要不是真有其事,她也不敢乱说。   芍药说话有些大声,半夏听见了。   又一轮碎嘴风,刮遍整个侯府。   大姨娘听到丫鬟的禀告,有些震惊。   她放金叶时,是小心再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丫鬟瞧见了。   不过大姨娘倒也不怕,春兰是自己坠入湖中的,与她无关!   可是她出院门,有一堆丫鬟盯着她不说,还有人怒气冲冲的上门兴师问罪。   沈安姒的心机手段,比安容更重,连安容都想到是大姨娘做的鬼,她又怎么会想不通。   沈安姒断定春兰是大姨娘害死的。   大姨娘矢口否认。   沈安姒便冷笑,“大姨娘可真是有钱,将金叶丢湖里玩呢?!”   大姨娘神情镇定的很,她笑道,“三姑娘可冤枉我了,我一个姨娘,能有什么银子,不过是那些点月钱罢了,那金叶子还是大姑奶奶出嫁时,给我留了六片。”   说着,大姨娘眸光有些闪烁,那是泪珠。   “大姑奶奶不得老太太的心,宣平侯世子又要娶正妻,我担忧她在宣平侯府日子不好过,我原是想放花灯祈福的,可是夜里,我没法出院门,心里急着呢,是丫鬟帮我出了个主意,说她进府前,她们那里富贵人家有放金叶金花祈福的习俗,为了给大姑奶奶祈福,便是不舍我也的舍啊,”大姨娘抹着眼泪道。   可惜,沈安姒心硬的很。   不是大姨娘掉几滴眼泪,她就会心软的。   沈安姒冷笑一声,“大姨娘对大姐姐可真是好,可惜,我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春兰出事前,和谁在聊天,我会查出来……。”   正说着呢,那边有丫鬟急急忙过来,道,“姑娘,有人在湖畔角落里寻到一方绣帕,上面绣着菊花,像是春兰的。”   沈安姒皱眉,一方帕子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丫鬟接下来要说的是,沈安姒就冷笑了。   因为丫鬟说,见到帕子的丫鬟不小心闻了两下,就晕倒了。   沈安姒瞬间就想春兰的死因前后连贯了起来。   定是丫鬟和春兰说话,或者走动的时候,将迷药丢春兰的绣帕上。   再走几步,忽然发现湖里有金叶。   她一喊,春兰不可能不好奇。   她就走到湖畔一看,当时金叶飘的略微有些远,她拿不到,就得去找网兜来。   春兰站在湖畔看着。   湖畔的风有些大,她不可能不用到绣帕。   只要擦拭一下,就会晕倒,然后坠入水中。   晕倒的春兰在水里如何叫救命?   别说。沈安姒猜的八九不离十。   是丫鬟走过的时候,不小心撞了春兰一下,将她的绣帕撞地上去了。丫鬟是趁着捡绣帕时,撒的迷药。   其他的都猜的不错。   可是沈安姒再怎么猜测。大姨娘都镇定的很。   沈安姒没有证据,证明有那么一个丫鬟下了迷药。   她只不过是放了一片金叶而已。   侯府没有哪一条规矩说,不许放金叶。   对于沈安姒冷笑的眼神,大姨娘妩媚一笑,“三姑娘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屋了,春兰虽然现在是三姑娘你的丫鬟,可到底伺候大姑奶奶好些年了。春兰死了,你应该派人去告诉她一声。”   说完,大姨娘便走了。   却是气的沈安姒胸闷头晕,拳头攥的紧紧的。   望着大姨娘得意洋洋的背影,沈安姒笑容更冷。   原本她还有三分犹豫,如今,却是半分都没有了!   沈安姒转过头,吩咐丫鬟道,“将那封信送去沉香院。”   丫鬟微微一鄂,劝道。“姑娘真的要这样做吗?”   丫鬟劝沈安姒收敛一些,毕竟才刚回来。   就算她们惹得慈云庵不高兴,不愿意收留了。可要是武安侯府真的把人送到慈云庵门口了,师太也会高兴的收下她们的。   慈云庵不敢得罪武安侯府。   沈安姒冷笑好几声,“一箭三雕的事,有什么好犹豫的?”   丫鬟点点头,转身离开。   沈安姒站在桥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笑的阴冷。   她不会再那么傻了。   杀人,没必要用自己的刀。   一个时辰后。   玲珑苑,楼上。   安容和沈安溪正坐在那里喝茶。有说有笑。   海棠搬了棋盘上来,半夏则搬了两盒棋子。   沈安溪赶紧招呼海棠把棋盘搁下。望着安容,沈安溪耸鼻尖道。“你之前连我都下不赢,怎么可能赢萧老国公呢,我可不信他下棋有那么差。”   无论芍药、夏荷怎么抱住安容棋艺精湛。   无论沈安闵、沈安北自叹不如,沈安溪就是不信。   她又不是没有和安容下过棋,她虽然身子不适,体力差,可是看书、下棋是她的爱好。   四姐姐和她难分伯仲啊。   她下不过大哥、二哥。   大哥、二哥下不过四姐姐。   这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所以,沈安溪觉得沈安闵是在哄她玩的。   沈安闵没差点发誓,还下了赌注。   这才有沈安溪来玲珑苑找安容对弈的事。   安容不想去竹苑,便让海棠去搬棋盘来,安容连输给萧老国公两回,她也起了好胜之心。   沈安溪兴致勃勃的要赢安容。   安容很头疼,她要琢磨怎么放水,还要放的不留痕迹。   安容从认真学下棋起,就没学会放水。   和苏君泽下棋,安容要努力赢他。   和萧老国公下棋,不使出全力,萧老国公会生气。   准确的说,安容就没学会怎么放水。   这不,没放一会儿,沈安溪就皱眉了。   “四姐姐,你好像在糊弄我?”沈安溪不确定道。   安容囧了。   她容易么,一定要她下够半个时辰,她一放水,就差点输了,就得赶紧补救。   一招棋臭,一招棋绝。   这要看不出来端倪,那可真白学棋了。   沈安溪把手里的棋子一丢,嘴撅的高高的,一边糊弄棋盘,一边道,“不算,不算,四姐姐你根本就没用心下,重来。”   棋子掉落地上,弹起弧度,几个丫鬟蹲地上捡棋子。   楼道处,有噔噔噔脚步声传来,芍药进来道,“姑娘,大夫人大发雷霆了。”      第二百六十章 撒盐      芍药眼睛崭亮,眸底带笑,见牙不见眼。   安容帮着将棋盘上的棋子分开装入棋盒中,闻言,她眉头轻轻一挑。   沈安溪耸了鼻子,嘴角撅的高高的,“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芍药是兴奋极了,才忍不住说的,说完,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冬梅呢。   芍药望着沈安溪道,“是九姑娘,她高烧退了后,又升了上去,反反复复,大夫人生气了。”   沈安溪呲了呲牙,手拿一粒棋子,落于棋盘上。   没有再问大夫人的事。   对于沈安姝生病,大夫人发怒的事,她不感兴趣。   芍药望着安容,安容勾唇一笑。   她懂芍药眸底的意思,沈安姝的病,是大夫人发怒的原因之一。   但不是主要原因。   那封信才是根源。   安容下了一粒棋。   她哪里不知道沈安姒那一招棋,是一箭三雕。   第一雕,那封信是她和大夫人投诚的敲门砖。   第二雕,借大夫人的手铲除沈安芸。   第三雕,信是从她手里拿的,只要说是冬梅偷给她的,大夫人会派人来问冬梅,只要查证属实,她就是知情不报,暗助沈安芸。   安容想到自己,被偷了信不算,还得被人记恨,无辜一笑。   她就盼着大夫人出手,若是一直缩在沉香院里,闹些小动静,根本伤不了她,至少没法休了她。   只有她自己作死,安容才能让她真的死。   心情甚好的安容,棋艺格外的好。   不出半柱香。沈安溪就哀怨了。   “四姐姐,你以前都是装的,骗人!”沈安溪嘴瘪瘪的。抱怨着。   但是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暖阳如春日。   四姐姐明明棋艺精湛。远胜于她,却处处谦让,哄她高兴。   安容哭笑不得,她该怎么解释,她以前是真的下不过她啊,不是装的。   安容没法解释,所以干脆不解释了。   沈安溪要安容教她下棋,正好安容无聊。就陪她玩。   临到傍晚的时候,沈安溪才离开。   沈安溪一走,玲珑苑就出事了。   冬梅一双手红肿一片,是平常的两倍还要大,里面还瘙痒难耐。   冬梅忍不住,剪的整齐工整的指甲将两个手背划的鲜血直流。   除了冬梅之外,沈安姒、沈安姒的贴身丫鬟、大夫人、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王妈妈、还有沈安玉,手都红肿着。   这些人中,沈安玉的红肿最轻,不过她嘴也是肿的。不算太严重,但也极其难看。   侯府一下子红肿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不惊动三太太和老太太。   找来大夫一查。是中毒。   再接着便是查中毒的原因。   先从大厨房查起,一有人中毒,绝对大厨房先倒霉。   松鹤院内,孙妈妈回老太太道,“厨房查过了,吃食没有问题,而且丫鬟并不单独用饭,不应该只冬梅手肿,其他丫鬟完好啊。”   老太太也不解呢。正要说完,外面有丫鬟奔进来。扑腾一声给老太太跪下。   “老太太,你可得给五姑娘和大夫人做主啊。四姑娘算计她们!”丫鬟告状道。   丫鬟双手高举,手里捧着一个绣帕。   帕子上露出一角,正是信件。   孙妈妈过去要拿信件,丫鬟忙道,“孙妈妈小心,这信上有毒。”   孙妈妈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小心的捧过绣帕,递到老太太跟前。   夏荷戴了手套过来,将信件打开,读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越听脸色越沉。   尤其是夏荷说的话,“像是大姑奶奶的笔迹。”   经过孙妈妈的确认,确实是沈安芸的笔迹无疑。   “怎么是四姑娘算计大夫人?”孙妈妈不解道。   这又不是四姑娘的东西,就算要栽赃,也栽不到四姑娘的头上去吧?   丫鬟跪在地上,连连点头,“就是四姑娘的,这信是三姑娘送给大夫人的,说是四姑娘的丫鬟偷给她的,她瞧后震惊不已,赶紧叫丫鬟送给了大夫人,没想到,信上居然有毒……。”   若不是冬梅、三姑娘和送信的丫鬟都手肿了,大夫人也不会往信上想。   叫大夫一查,果不其然,真的有毒。   老太太和孙妈妈互望一眼,派了丫鬟来喊安容去。   安容步伐从容,面带笑容的出了门。   心情甚好。   想算计她,叫你们后悔不迭。   给老太太请了安后,老太太便问道,“这信上的毒是你下的?”   安容先是茫然,“什么信?”   夏荷便读了一两句,安容错愕不已,“信是我的,怎么会在你那儿?”   夏荷有些黑线,四姑娘怎么老是被人偷东西,而且都是重要的东西。   之前是秘方,是阮妈妈偷的。   现在是把柄,大姑娘的把柄,是冬梅偷的。   虽然丫鬟没明说是冬梅,可傻子都知道是冬梅下的手。   好像倒霉的都是大夫人。   上一回,是大夫人自找的。   这一回,大夫人倒是无辜的很。   孙妈妈忍不住问道,“信上的毒是四姑娘下的?”   安容很爽快的点了点头,“是我下的。”   云淡风轻的四个字,却叫人哑口无言。   更让我无语的是,安容面带天真的问,“在自己的信上下毒不行么?”   这话,安容是望着孙妈妈说的,孙妈妈面色尴尬,不敢看安容,退到老太太身侧,望着老太太不说话。   四姑娘的信,她爱下毒下毒,爱撕毁撕毁,想怎么样都行。   虽然侯府家规写了下毒害人者死,可这是针对丫鬟婆子小厮。   主子下毒。又分几种。   有残害兄弟的,有残害嫡妻的,有残害庶子的。惩罚不一。   可就是没有哪一条能管的了安容。   安容是下毒了没错,可是她是对信下毒。没有害人之心。   可是偏偏这信阴错阳差的周转数人,害了数人。   说和安容无关吧,偏偏有关。   说和安容有关吧,可是又没理由责怪她。   老太太很头疼,不是头疼安容下毒的事,而是头疼安容不会管家下人。   先是阮妈妈,又是冬梅,还不知道玲珑苑里有多少胳膊肘往外拐的丫鬟。   老太太在心底轻叹一声。问安容道,“那信怎么来的?”   安容耸了耸鼻尖,道,“是周御史府上大姑娘送来给我的,福总管应该记得,在梅花宴后不久,她给我送了封信来,周姑娘送信给我,是因为在梅花宴上,五妹妹和她闹了矛盾。因为周御史举报大夫人一事,五妹妹心里记恨,害的周姑娘摔地上去了。我见她衣裳脏了,就将自己的送她了,她送信给我,是表明清白的。”   顿了顿,安容又道,“信我看了,我也认得大姐姐的笔迹,我原是想将信撕毁的,可是周姑娘送信来。是想我还她一个清白,可我又担心大姐姐举报一事影响到她的亲事。就把信件的事压下了,我原本是想将毒下在玉佩上的。后来一想,还是算了,谁想手一抖,全泼信上了……。”   安容还是决定撒个小慌,在信上下毒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出了意外,免得传扬出去,外人会说她有毛病,喜欢在信上下毒,往后谁还敢和她书信往来?   安容的说辞,合情合理,任是谁都挑不出半点的毛病。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话会传到沈安芸的耳朵里,她明明掌握了她的把柄,却没有要挟过她,这是恩情,她要再不识抬举,可就真不是人了。   安容想的挺好,可惜,人家会领情才怪。   没有毁掉信件,导致事情暴露,就足矣让沈安芸记恨她一辈子了。   不过安容并不在乎。   老太太手里佛珠轻轻拨弄,眸底露出赞赏之色。   她哪里不知道安容的算计,和上一回秘方用的计谋其实如出一辙,都是将计就计。   偏安容还能做得那么无辜,连老太太都不忍心嗔瞪她两眼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问安容道,“信件应该是冬梅偷的,她招认了?”   安容耸了耸肩,“人证物证都在了,她招不招认,并不重要。”   话是这样说,可还是要依照规矩问一问,最重要的是,谁派冬梅偷的信件?   孙妈妈吩咐丫鬟去传冬梅来。   一刻钟后,丫鬟回来了,一身的狼狈不堪,她站在屋子里,身上还有小晶莹石粒掉下来。   丫鬟面色惊恐,惊魂不定道,“冬梅死了。”   安容一怔。   “怎么死的?”老太太眉头陇的紧紧的,脸色更是阴沉如霜,眸光犀利。   侯府接连死了两个丫鬟,又是年关之时,而且都死的莫名其妙,让人心瘆的慌。   丫鬟浑身哆嗦,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人死在她的跟前,可是就是那么死了。   而且死状极其的凶残。   是活活疼死的。   丫鬟哆嗦着身子,连声音都在颤抖,“在松鹤院前的岔道上,婆子背了一袋盐过来,三姑娘的丫鬟横冲直撞的过来,把那婆子撞的往前一趴,背上的盐袋开了,撒的奴婢和冬梅一身。”   若是平常时候,盐撒了一身只要拍拍就没事了。   可是冬梅双手被抓的鲜血淋淋,都不忍直视。   结果碰到那精白的盐,那是真的伤口上撒盐啊,可不是嘴上说说。   那种疼痛想是想不出来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刺客      她只知道,有一次,她不小心划了脸颊,有一条血迹,疼的她直掉眼泪。   眼泪是咸的,划过伤口上,那是火烧火燎的感觉。   眼泪的咸,能和吃的盐相比吗?   当时又在路中间,四下空荡荡,没有水。   冬梅疼的歇斯底里的叫,偏三姑娘的丫鬟还质问她为什么要害三姑娘。   冬梅朝那丫鬟冲过去,红肿的手用尽力气,去抓那丫鬟的脸。   冬梅心中夹了恨意,出手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丫鬟脸也有了好些伤口,那是带着盐血的伤口。   冬梅骂了那丫鬟好几句,说若不是三姑娘收买她,她又怎么会出卖自己的主子?!   说完,冬梅就朝一旁的大树撞了上去。   这会儿,那棵树上还沾满了血迹。   等丫鬟说到道这里时,孙妈妈也不问老太太,赶紧吩咐夏荷道,“去外院告诉福总管一声,将那棵树挖出来丢了。”   可怜一棵几十年的大树啊,好好的长在那里,就因为沾惹了一些血腥之气,就要离开旧土了。   丫鬟站在一旁,缩着脖子,脸色复原了些,但还是很苍白。   孙妈妈这才望着老太太,眉头轻皱道,“如今冬梅已死,她临死前指证了三姑娘,这事该怎么处理?”   老太太心里气啊。   沈安姒回来才几天,府里就接连死了两个丫鬟,都跟她有关系。   老太太真觉得之前找的不是借口,是事实。   沈安姒真的克她,克侯府。   老太太望着三太太和安容,想听听她们的意思。   三太太无奈道,“没两日就迈过年关。是新的一年了,旁人府上都热热闹闹的,偏咱们武安侯府事儿是一桩接着一桩。”   三太太感慨了这么一句后。抬眸道,“昨儿我出门。右相夫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三姑娘救了豫国公府二姑娘的事,对三姑娘是满意至极,我是听得有口难言,估摸着等开了春,右相夫人就该登门求亲了。”   三太太当时真想叫右相夫人眼睛睁大一点,有些人不是一两件事就能看透的。   虽然裴七少爷是庶出,可却是右相夫人一手养大的。颇得裴右相的看中。   当初在梅花宴上,裴七少爷宁愿冻死也不愿意像宣平侯世子那样,可见是个极好的少年郎。   三太太对裴七很有好感,她是真心不希望他娶一个祸害回去。   可她到底是沈安姒的长辈,在外人面前说晚辈的品性有欠,心狠手辣,只怕外人不信,还会说她喜欢乱嚼舌根。   但平心而论,沈安姒若是嫁进右相府,对武安侯府确实有好处。   当然。前提是沈安姒安安分分的,跟一般出嫁的大家闺秀一样,若是跟沈安芸那样穷折腾。伤的亲家情分没了不说,还会成敌人。   与宣平侯府为敌,武安侯府不在乎。   与右相为敌,那就是与裴氏一族为敌,任谁都忌惮吧?   三太太今儿说这话,就是想给老太太提个醒,三姑娘的亲事不妨退了。   再将她远嫁。   山高皇帝远,没有武安侯府撑腰,沈安姒不会太张狂。   三太太话没有明说。但是眸底的意思老太太瞧的明白,其实她一直有这样的打算。   可是右相夫人只凭着裴氏族长对安容的喜欢和满意。在加上沈安姒的模样才情确实不错,就先入为主。越来越喜欢了。   若是贸贸然退亲,有伤情分啊。   可有些事又不能明说了。   老太太犯难。   安容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很快话题又转到怎么处置丫鬟上了。   那被冬梅临死前抓了的丫鬟,自然是留不得了,她撞翻了婆子,打翻了盐袋,导致冬梅死了,事情查不下去了。   老太太吩咐将那丫鬟发卖了,至于沈安姒,老太太没有罚她了。   因为老太太打定主意要和裴相府退亲了,等过了元宵后,再重算旧账,到时候以病重为由,找右相夫人退亲,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信件一事,到这里就告了一段落。   这个段落很小,小的只有小半个时辰。   因为沈安姒和大夫人,还有沈安玉的手还伤着呢。   药是安容下的,得找安容拿解药啊。   安容不给。   毒又不是她下的,凭什么她要给她们解药?   安容歪着身子生气,沈安溪帮着她朝老太太和她娘努嘴,然后把安容拉出去玩了。   让她们疼,狠狠的疼才好,谁叫她们手欠,心还大了,活该受罪。   要说受罪,沈安玉绝对是最倒霉的。   因为沈安姝病情时重时轻,大夫人是心急如焚,沈安玉又跪的膝盖疼,去找大夫人哭诉,要大夫人帮她报仇。   恰好丫鬟送了举报信去,沈安玉就看了一眼,当时有根碎头发被风吹进了嘴里,她就碰了一下。   然后,就倒霉催的肿了。   一边是沈安姝高烧反复,一边是沈安玉浑身都疼。   再加上大夫人着实冤枉,之前老太太也答应让她过年那几天解禁。   这不,老太太提前解了大夫人的足。   至于药,那是没有了,让大夫人自己想办法。   沈安溪拖着安容出了松鹤院,就瞧见福总管招呼几个小厮在砍树。   见安容和沈安溪过来,忙阻拦道,“四姑娘、六姑娘,这里危险,你们先进院子吧,一会儿就好了。”   沈安溪耸了耸鼻子道,不满道,“才不要进去了,四姐姐,我们从小道走。”   说完,拉着安容朝小道迈步。   福总管哭笑不得,六姑娘这是和老太太闹别扭了?   小道上,沈安溪笑了,全然不见屋子里的怒气。她灿烂着笑容看着安容,“四姐姐,你这一招妙绝!”   安容安静的迈着步子。轻轻一笑。   芍药就先忍不住笑了,“她们那是活该。谁叫她们偷姑娘的东西不长记性了,让她们偷一次,倒霉一次!”   沈安溪点头,表示就该如此,才大快人心。   一行四人,有说有笑的朝前走。   忽然,绿柳转身对安容和沈安溪几个使眼色,叫她们别说话。仔细听。   芍药咋咋呼呼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东张西望,什么也没有瞧见,忍不住推攘了绿柳一下。   绿柳指着镂空雕花窗,咕噜道,“就刚刚,我瞧见一个黑衣人跑了过去,他手里有刀,将我眼睛晃了一下。”   若不是晃了她的眼睛。绿柳肯定以为自己看错了。   几人朝那雕花镂空窗望去,什么也没有瞧见。   芍药心底不以为意,那黑衣人肯定是赵成大哥啊。除了他还能有谁?大惊小怪。   可是很快,芍药就无话可说了。   又有两个人出现在镂空雕花窗旁,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芍药却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像是在那里见过。   芍药后怕了,要安容她们转身往回走。   刚转身呢,身后就有轻唤声了,一如既往的熟悉。   安容回头,就见到阳光下。一身月牙色锦袍的男子走过来,手中一把玉骨扇轻摇。笑容温和儒雅。   正是裴度。   他步伐从容,上前给微微怔愣的安容和沈安溪见礼。   沈安溪眼睛眨了又眨。“你什么时候来的侯府,还在佛堂这里?”   一般外客,是不会来这里的。   裴度有些尴尬,他是不请自来。   安容望着他,问道,“裴少爷来侯府是?”   “追刺客,”裴度笑道。   安容再次错愕。   裴度见安容那样,觉得好玩,他解释道,“还是上回刺杀皇上的刺客,当时逃了几人,一直没有抓获,今儿我得到些消息,就自己追了过来,没成想刺客进了武安侯府,我便追了进来。”   沈安溪四下张望了望,恍然大悟,还有些后怕道,“原来绿柳瞧见手里拿刀的黑衣人是刺客,现在怎么办?我让福总管帮你追刺客?”   裴度没有说话,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有黑衣男子迈步过来道,“少爷,刺客消失不见了。”   裴度眉头一皱,“在哪儿消失的?”   “在花园那一堆嶙峋怪石旁消失的,属下追到那儿,就没见到刺客的人影了,”黑衣男子道。   沈安溪挨着安容站着,刺客那可不是什么好人,谁让他刺杀皇上了,现在居然在侯府失踪了,要是忽然冲出来杀人怎么办?   沈安溪拽了拽安容的袖子,让她拿主意。   安容也想不明白呢,花园那一块,假山确实多了一些,藏人比别处容易的多,可是花园人来人往,遇到刺客可怎么办?   对于这样的刺客,安容不敢姑息。   谁叫那刺客刺杀皇上了,要是抓住他,也是大功一件。   安容决定领着裴度去找侯爷。   虽然擅闯侯府有错,可追查刺客又情有可原,连侯爷都不敢说什么。   吩咐福总管带了十几个小时搜查花园。   安容和沈安溪就站在桥上看着。   沈安溪用帕子擦拭鼻尖,嘴撅的高高的,“今年,侯府真是流年不利,倒霉事儿一桩接一桩,希望明年会好些。”   安容笑笑不语。   她几乎可以预见,明年绝对不会比今年顺畅。   小厮将花园搜查了个遍,没有找到刺客的踪迹。   侯爷又下令,让小厮将侯府整个的查一遍,就是查不到刺客的踪迹。   非但没查到刺客,还把某个好暗卫给查了出来。   某暗卫是栽在了裴度手里。   对于自己被抓。   某暗卫,“……。”      第二百六十二章 阋墙      五花大绑的站在侯爷书房里,暗卫是欲哭无泪。   任是福总管怎么压他跪下,他都不跪。   他是无辜的啊。   裴度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抽。   侯爷不认得,但是他认得暗卫的来历,脚上的鞋子上绣了雄鹰。   一上一下,绣在右脚。   绝对是萧国公府的暗卫。   裴度想不通了,萧国公府的暗卫蹲在玲珑苑外大树上做什么?   那时,暗卫正惬意的靠着树干上,津津有味的看热闹。   然后,就被抓了。   暗卫闲的来侯府瞧热闹,说出去有人信吗?   裴度不信。   侯爷不知道,他皱着眉头望着暗卫,询问暗卫的来历。   暗卫欲哭无泪。   叫他怎么招认?   说主子叫荀止好,还是叫萧湛好?   叫荀止,一个名声不显的人,侯爷都没听说过,他下场肯定凄惨。   暗卫左思右想,顾不得自家主子的“分身”了,他抬眸看着侯爷。   清了清嗓子道,“我是萧国公府的暗卫赵成,是奉主子之命看护玲珑苑,一来怕沈四姑娘出事,二来是怕……。”   暗卫怕了好半天,愣是不说下文。   “怕什么?”沈安北问道。   暗卫望了侯爷一眼,走到沈安北身侧,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沈安北脸色就奇怪了。   他凑到侯爷耳边说了两句,侯爷的眉头都皱的没边了。   有些羞愧,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都是他萧老国公的外孙,一个孙外挖另一个外孙的墙角,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就把安容给看紧了,有这样的道理吗?   书房里,有外人,还有下人,侯爷再生气,也不敢拍桌子。骂人。   他手撑着书桌。轻揉太阳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靖北侯世子离家出走的事,早传遍了整个京都。侯爷见靖北侯苦着张脸。   还很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道,“看开点,世子长大了。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咱们做父亲的。总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侯爷话还没说完,靖北侯抬头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感慨了一句,“我应该生个女儿的。乖巧懂事惹人怜惜。”   当时,侯爷觉得靖北侯是觉得儿子太跳脱,不听话。他后悔了,觉得女儿好。   但是今天。侯爷觉得靖北侯是话里有话,说的是安容,只是没明说,他没听明白。   靖北侯世子的离家出走跟安容脱不了干系啊啊啊!   侯爷觉得自己无颜去见靖北侯了。   谁叫她女儿挑起人家兄弟之间的矛盾了。   侯爷就想不通了,安容要死要活的退萧湛的亲,萧湛怎么就不同意呢,不然靖北侯世子又怎么会离家出走?   侯爷摆摆手,让福总管放了暗卫。   暗卫作揖道,“多谢侯爷宽厚,在下的事,还请侯爷别告诉四姑娘,我怕她会砍了那棵大树。”   暗卫不是说笑的,连他主子都敢泼洗澡水了,要是知道他主子是萧湛,那绝对是有多远滚多远的下场。   可要是主子是荀止,偶尔还能有点小瓜子,小糕点吃吃。   待遇天差地别啊。   暗卫是保护安容,又说是奉了萧老国公之命,侯爷怎么也要给三分薄面的。   侯爷让福总管送暗卫出门。   暗卫到了门口,就纵身一跃,消失了。   福总管,“……。”   侯爷说的出门,是出侯府的大门啊,不是书房的门,四姑娘有侯府照顾,还没出嫁呢,轮不到你们萧国公府啊。   福总管回屋禀告侯爷,侯爷满脸黑线,摆手道,“今儿就这样吧,改日我见了萧老国公,让他收回成命。”   侯爷说完,裴度站出来,笑道,“今儿真是打扰侯爷了,刺客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侯府,晚辈还得继续追查,就先告辞了。”   侯爷见裴度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心中欢喜,差点点这就是他的女婿了啊。   可惜碰到了霸道不讲理的萧老国公,侯爷心堵得慌。   偏他其他的女儿又配不上裴度,这女婿是没了。   侯爷让沈安闵和沈安北送裴度出门,这样的年轻俊杰,多和他们相处相处,有好处。   等几人出了书房,侯爷便皱紧了眉头。   “去将四姑娘喊来,”侯爷吩咐道。   说完,他端茶轻啜,神情微动,不知所思。   玲珑苑,安容是心急如焚。   暗卫被抓,一路摁着去的外书房,这事一阵风刮遍整个侯府。   安容知道那不是刺客,是荀止的暗卫。   可是父亲不知道啊,万一把他当暗卫给杀了怎么办?   安容在屋子里徘徊不安。   在安容的认知里,暗卫是武功极高的,怎么会被小厮抓住呢,这不应该。   可偏偏就抓住了。   不过安容相信暗卫的嘴,那是很严格的,不会招出荀止和她的事。   可是,听到丫鬟来传话,说侯爷要找她。   安容的眉头就皱陇的紧紧的了。   不敢耽搁,安容带着丫鬟就去了外书房。   门口小厮见到安容,赶紧把门推开,然后退到一旁。   安容迈步进去,见到侯爷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神情肃然,安容有些挑眉。   暗卫不在屋子里。   安容忙上前请安,轻唤道,“爹爹,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侯爷把目光收回来,望着安容,见安容面容白皙,眼神清澈,他想质问的话就说不出来口的。   整个京都,有几个大家闺秀能像他女儿这样乖巧懂事,帮了父亲帮大哥,连带叔婶堂兄堂妹。能帮都帮。   这样的闺阁女儿,惹人钦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一家有女百家求,只不过萧国公府是一家两个求罢了。   侯爷轻叹一声,摇摇头道,“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你如今也定了亲,有些事要注意分寸。不可留人话柄。更不能让人兄弟阋墙。”   安容听得茫然,好好的父亲怎么说这话?   不应该说暗卫的事么?   安容望着侯爷,“爹爹。刺客呢?”   侯爷摇摇头,“没有抓到,怕是早逃出侯府了,也有可能藏在侯府哪个角落。没有搜查到,多让人注意些。应该不妨事。”   安容点点头,然后望着侯爷。   侯爷有些黑线,他说的还不够直白么,怎么平素瞧的很聪慧的女儿像是没听懂?   侯爷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你和靖北侯世子是怎么回事?为父怎么听说,他离家出走是为了娶你?”   安容满脸羞红。   “没有的事。父亲是听谁说的?”安容轻跺脚道。   侯爷端起茶盏,轻轻拨弄道。“没有就好,你比为父希望的还要懂事,有些事不用为父说,你也知道,你两次和萧湛定亲,若是这一次还崩了,咱们武安侯府和萧国公府真的要成仇敌了,父亲不想委屈你,可有些事,为父也做不了主,现在萧老国公是喜欢你,中意你,才睁只眼闭只眼,可要是你真让靖北侯世子和萧表少爷兄弟反目了……。”   侯爷也想不到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安容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想,应该比死更难过一些吧?   安容撇撇嘴,谁让他们兄弟反目了?   她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她又不是祸水。   安容神情恹恹的,尤其是侯爷说,就算安容喜欢靖北侯世子,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了。   安容听得直翻白眼,举出三个手指头,做发誓状,“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嫁给靖北侯世子。”   嫁给靖北侯世子了,她岂不是萧湛的弟妹了?   喊萧湛大哥,安容想想就浑身鸡皮疙瘩乱飞了,还怎么喊的出口?   再说了,她还有什么颜面去见萧老国公和萧国公府众人?   她不是没事找事吗?   安容再三表示,侯爷想多了。   侯爷也觉得他是想多了,别说安容了,想想有靖北侯世子那么一个女婿,侯爷就脑壳生疼。   大过年的,还离家出走,这么任性,谁招架的住?   要是他儿子,绝对会让他在祖宗祠堂跟前跪三天。   正要说话呢,外面吱嘎一声传来。   福总管推门进来,也不避讳安容,直接道,“侯爷,方才奴才送裴少爷出府,瞧见二老爷和四老爷回来,两人满面春风,好像是四老爷能留京了。”   侯爷微微皱眉,朝廷都休沐两天了,怎么还会任命四老爷?   安容站在一旁,听得很不高兴,嘴撅的高高的。   二老爷本事可真不小,居然在这时候让四老爷留京了,那他岂不是多了个帮手?   安容抬眸看着侯爷,见他爹端茶轻啜,神情没什么变化。   安容就知道他爹对四老爷留京一事没什么想法。   福总管却很高兴,“若是四老爷留京的话,那分家就快了。”   五老爷性子软绵,为人憨厚,怎么样都行,之前五老爷就表示了,他相信侯爷,侯府可以先分家,若是赶不及在他离京前分的话,那些房契地契让侯爷帮着保管,等他们回京再拿也不迟。   老实说,听到四老爷留京,福总管只想到了分家的方便。   “已经确定留京了?”侯爷问道。   福总管点头,“应该是十拿九稳。”   若不是十拿九稳,四老爷不会那么高兴,连连给二老爷作揖道谢。   二老爷还说,往后兄弟之间,要互相扶持,共同上进。   安容在一旁缴绣帕,她很想让她爹去挖二老爷的墙角,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她爹不会做。   正要告退呢,外面传来四老爷说话声,“大哥在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 故意      四老爷来了,侯爷给安容使眼色,让她回去。   安容头低着,装没看见,她要留下来听听四老爷和他说些什么。   别又是糊弄他爹帮忙。   安容不走,侯爷还真不好轰,就只好让她留下了。   福总管开门让四老爷进来,四老爷没料到安容也在,微微一愣。   “给四叔请安,”安容很乖顺的给他请安。   四老爷点头一笑,“没想到四姑娘也在,进府我就听说府里有刺客,抓到了吗?”   这话不是问安容的,安容福了福身子,就退到了一旁。   侯爷则请四老爷坐。   “方才福总管还说起四弟高兴,有什么喜事?”侯爷笑问。   四老爷笑道,“还不是留京的事,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说完,四老爷感慨笑道,“在任上赚了万两银子,为了回京,全都送了出去,烧钱啊。”   连四老爷自己都想不明白,明明京官难做,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处处受人掣肘,外放捞起油水来,那是一抓一大把,可他就是舍不得京都的繁花锦绣。   不过四老爷话说的好听,舍不得住了几十年的侯府,舍不得侯爷这个兄弟,还有二老爷他们。   安容弄不明白,四老爷此番来找她爹所为何事,她开始还以为四老爷是来炫耀的,便是没有她爹的帮忙,他也能留京。   可是越听越觉得是来诉苦的,控诉她爹薄情,明明能帮四老爷,却凭白连累他多花了万两银子。   安容注意到她爹的脸色,从始至终没有变化。安容不信他爹听不出来。   安容以为侯爷会说话,谁想到四老爷话锋一转道,“如今我能留京了。三哥虽然还是外放,可是手里有实权。离的又近,比京官还要好,就差五弟一个了,我和二哥琢磨着,不如帮帮五弟,让他也能留在京都?”   安容蓦然抬眸看着四老爷,秀眉微微陇紧。   二老爷、四老爷会是那么好的人,帮五老爷?   安容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是逼她爹呢。给她爹出难题。   二老爷、四老爷注重兄弟之情,不忍心五老爷外放,他们提出帮五老爷留京的话,现在征求她爹的意见,是外放还是留京全看她爹的意思。   她爹同意了,那五老爷留京的事就落到她爹身上了。   她爹不同意,那往后说起来,就是他爹不注重兄弟情义了。   想必以五老爷那憨厚的性子,也该埋怨她爹了吧?   侯爷想到这一层,眉头轻皱。忽然又笑了。   他没有端起茶盏,只轻轻拨弄茶盏盖,点头笑道。“回头我问问五弟的意思,他若是想留京,帮他便是。”   四老爷微微一鄂,眸底有抹不虞之色,脸上却笑容满脸,连道如此甚好。   等四老爷走后,福总管便劝侯爷了,“侯爷就算要帮五老爷,也该明年再帮了。若是五老爷也留了京,御史台该弹劾侯爷以权谋私了。”   朝官三年一任。这是规矩,虽然有很多时候不讲规矩。可次数太多,太明显,就该遭人羡慕妒忌惹祸上身了。   哪怕四老爷谋京官是二老爷帮忙,使了不少的银子,可到底是武安侯府的老爷啊。   侯爷轻轻一笑,笃定道,“五弟不会留京。”   福总管一怔,他没想到侯爷是确定才说的那话,福总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二老爷、四老爷劝动了五老爷可怎么办?”   侯爷眉头一陇,随即嘴角划过一抹笑。   五老爷回来的时候,就和他说了,他在任上办了多少事,明年应该会得到朝廷的嘉奖,到那时候,让侯爷帮他说一两句好话,他要到利州外放三年。   利州是五老爷过世的姨娘故土,侯爷还记得老姨娘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落叶归根。   五老爷虽然性子憨,却孝顺忠厚,言出必行,他既然说了,就不会放弃。   从外书房出来,安容回内院。   在二门处,安容见到有丫鬟送大夫出来。   那丫鬟是大夫人院子里的,她瞧见安容,赶紧行礼,“奴婢见过四姑娘。”   安容轻点了点头,眸光落到大夫身上,故作不知的道,“大夫人怎么了?”   丫鬟忙回道,“大夫人脸有些红肿,已经用了消肿的药,消退了不少,只是大夫说,大夫人的脸肿是中毒所致,毒性不除,早晚还会肿起来。”   丫鬟庆幸,那信是经过了好些人的手才到大夫人手里,不然还不知道会肿成什么样子了,主子生气发怒,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最倒霉啊。   安容点点头,迈步进内院。   等到无人处,芍药忍不住问安容道,“姑娘真的不给大夫人解药吗?”   “看我心情,”安容心情很不错的笑道。   可是很快,安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才走到花园处,冬儿就跑来禀告道,“姑娘,不好了,大夫人派了四个丫鬟婆子搜查了玲珑苑,拿走了不少东西。”   安容脸色顿时青黑一片,眸底寒芒毕露。   “都拿走了什么?”芍药忙问道。   冬儿忙回道,“就是一些药材、药粉。”   芍药撅了撅嘴,“肯定是见姑娘不给解药,大夫人就让人去玲珑苑搜了。”   冬儿点点头,又道,“不当是姑娘的屋子,连咱们的屋子也都搜了。”   芍药重重的哼了一下鼻子,她又不怕她们搜查,那么重要的东西,她会放在屋子里吗?   芍药从荷包里拿出腰包,递给安容道,“连屋子都搜查了,没找到解药,肯定还会想办法,要是找奴婢问。奴婢可不敢不给,解药还是姑娘收着吧。”   见到芍药手里的小药包,安容的怒气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她一把将药包拿在了手里。迈步朝松鹤院走去。   正屋内,老太太正吃燕窝粥。   安容进去请了安。便道,“祖母,大夫人派人搜查我的玲珑苑,还拿走了我的药!”   这事,老太太早有耳闻了,她伸手招呼安容坐下。   沈安溪坐在一旁,早忍不住了,“四姐姐。你不知道,方才大夫人来松鹤院了,她跟祖母说,她虽然没有了管家权,却还是侯府当家主母,现在被人算计了,冬梅死了,就死无对证了,她不敢怀疑是四姐姐你算计了她,但是你是侯府嫡出的四姑娘。手里握着毒药,实在危险,她已经派了丫鬟婆子去搜查毒药了。她会当着祖母的面将毒药销毁。”   侯府确有家规,不能藏毒。   大夫人那么说,老太太也不能说不让她查,更何况她又是一边斩,一边奏。   谁不知道大夫人查毒药是假,找解药是真,可话说的偏偏叫人无从反对。   丫鬟婆子又分不出哪个是毒药,哪个是解药。   一囫囵全没收了再说。   回头再让大夫满满找便是了。   沈安溪解释了一番,安容就不说话了。挨着老太太坐下。   沈安溪扭着帕子问,“四姐姐。你解药有没有被搜去?”   安容努了努鼻子,在心底冷笑一声。冠名堂皇的话,可不只有她大夫人会说,她也会,“解药我随身带着呢,我哪真那么狠心,让她们脸一直肿着?”   沈安溪愕然睁大双眼,随即扑哧一声笑了。   悲催的大夫人,又惹到四姐姐了,乖乖的听话,什么都不做,还好的快些。   四姐姐只不过是想让她们多吃些苦头,涨点儿记性,她们就动了歪脑筋,四姐姐会那么容易给她们解药才怪了。   别说,这会儿大夫人真是气的七窍生烟。   大夫人让新请来的大夫检查药包,看看哪个是解药,大夫挨个的检查后,道,“回夫人的话,这些都不是。”   大夫人当时就气冲上头,偏丫鬟还进来禀告,“大夫人,解药四姑娘随身带着……。”   大夫人听后,再也忍不住,随手将桌子上的药包全糊地上去了。   顿时,一股子药味弥漫了整间屋子。   屋内,老太太望着安容,眸底写满了无奈。   因为安容失手将药包丢茶盏里了。   好吧,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   是沈安溪拽了安容问解药长什么模样,安容就拿给她看。   沈安溪看完,把药包还给安容。   当时,桌子上的茶盏盖是揭开的,安容口渴了,想茶凉会儿再喝。   这不,安容接药包的时候,手没拿稳,药包丢茶盏里了。   巧合的实在不能太巧合了,巧合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安容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   哪叫老太太望着她的眼神都像是在求情,她心中气恼呢。   当家主母就能随随便便搜查她的屋子,想拿什么拿什么,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拿侯府家规说事的模样?   她要是记得侯府家规,会下作的偷她秘方,被夺去诰命夫人的封号?   她就是要让她求而不得,气的压根直痒痒!   看着药包浸透在茶里,安容还故意惊呼,“完了,解药就只有这么一包了,现在药材没了,解药也没了,那脸可是要肿上一两个月才消退呢。”   安容一脸的惋惜。   其实心底已经乐开了花。   尤其是身边还有沈安溪在帮腔,添油加醋,“一个大家闺秀,没事学什么医术,现在药材没了,往后就死了那份心,没事多学学琴棋书画才是正紧。”   安容表示,沈安溪说的言之有理。   出嫁之前,她不学医,也不碰药材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克扣      看着沈安溪和安容有说有笑的出去。   老太太抬起胳膊轻揉太阳穴,无奈轻叹。   孙妈妈伺候在一旁,也是摇头,四姑娘到底还是意气了些,不过却也能理解。   大夫人几次惹到四姑娘,四姑娘都没有说什么,更可况,她丢的是自己的东西,谁还能指责她什么不成?   只是,大夫人她们的脸总不能一直臃肿着吧,就算吃药能消退些,可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孙妈妈眸光落到茶盏里,那药包已经被浸透的不成样子了,可到底是解药啊。   孙妈妈想了想,对老太太道,“四姑娘这回是真气恼了,想找她要解药可能性小了些,可几位姑娘不解了毒,总不是个事儿,奴婢觉得这解药虽然丢到了茶水里,可到底是解药啊,或许有用呢?”   老太太眉头一挑,望了茶盏一眼,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把这盏茶拿给她们分了,若是解不了毒,到时候再说。”   说心里话,老太太是不想为了大夫人她们去求安容的,让安容心里积了火气。   可她又不能真撒手不管了。   安容和沈安溪坐在凉亭子吹风,这两日天气晴好,凉亭子里还能晒到太阳,暖和和的。   两人正谈论,除夕夜是在府里过,还是出去玩。   安容是无所谓的,不过沈安溪是一力赞同出去玩,谁叫她没有出去过啊。   正说着呢,有一个青衣小丫鬟过来。   芍药望着她,越看越觉得她眼熟,好像是夏荷的贴身小跟班,经常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是夏荷的心腹。   她这会儿来,肯定是夏荷要她来传话。   芍药忙走了过去,好吧,是小丫鬟远远的给芍药招手,芍药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然后怒气冲冲的跑了回来,“姑娘,你把药包丢茶水里,老太太让丫鬟把那茶水分了,给大夫人她们一人送了一点儿去。”   安容顿时气得心口疼。   沈安溪瞧她那脸色,就知道坏事了,“那解药还有用啊?”   安容摇摇头,憋着张脸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按理应该是有用的,那药原本就是用水调和了再喝的,茶水和水其实在安容眼里没什么区别。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沈安溪嘴撅的高高的,“早知道,我就放肆些,把茶盏摔了不就好了?”   沈安溪恨不得叫绿柳去将那些丫鬟追回来才好,真是越想越来气。   反正沈安溪这一会儿是不喜欢老太太了,尤其是出主意的孙妈妈,这不是挖她们的墙角吗?   两人坐在那里生闷气,最后沈安溪拍了拍安容的手道,“四姐姐,你也别气了,像她们那种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迟早还会栽到咱们手里来,到时候,谁求情都没有用。”   沈安溪说的坦然,风轻云淡的。   站在她身后的绿柳却一张脸爆红,侧过身子,去瞪偷笑的芍药。   有什么好笑的,她家姑娘不就说了句粗话么,三姑娘她们的确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本来,沈安溪和安容出门前,和老太太说好玩一会儿就回去陪她用晚饭,结果两人一生气,在花园里散散心后,各回各院了。   安容站在玲珑苑外,闻到一股子烟味儿,有些刺鼻。   安容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是丫鬟在烧冬梅留下的遗物。   安容走到湖畔,吹着凉风。   芍药劝她风大,安容没听她的劝。   芍药只好乖乖的站在一旁,东张西望,见远处冬儿、夏儿拎了食盒过来,芍药揉了揉肚子,有些饿了。   今儿她去瞧了冬梅的死状,中午饭省了。   芍药转身要和安容说要吃晚饭了,却见冬儿她们后面有个小丫鬟拎着裙摆往这边跑。   倒霉的丫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摔倒在了地上。   夏儿、冬儿回头望去。   那小丫鬟憋着嘴,从地上爬起来,可怜手里都破了皮。   夏儿担忧的看着她,“有没有摔坏,没事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小丫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瘪了嘴道,“怎么没事,出大事了,大夫人她们吃了解药后,当即就肚子疼的她在地上打滚,往茅厕跑了两回。”   夏儿和冬儿互望两眼。   芍药远就朝她们过来,听到小丫鬟的话,顿时喜上眉梢,去告诉安容。   安容听得一愣,望着芍药问,“你往解药里下巴豆粉了?”   芍药懵懵的,“没有啊。”   虽然她是想下来着,可是她找不到巴豆。   当时安容调制解药的时候,芍药是一肚子纳闷呢,既然下毒了,又是人家自己送上门来的,还给她们解药岂不是便宜她们了?   当时,安容笑了笑,“你要觉得便宜她们了,可以往解药里下点巴豆。”   芍药觉得这主意甚好。   可惜找不到巴豆,她之所以把解药带身上,就是为了巴豆粉,她想去西苑找六巧拿巴豆,六巧最近积火,肚子胀的厉害,吃巴豆还是她给六巧出的主意呢,六巧肯定有巴豆。   谁想,还没抽空去西苑,解药就出事了。   之前沈安溪气大的时候,芍药没敢说,不然她铁定要挨骂,这么重要的事都找不到时间!   只是芍药没想到,好好的解药会和巴豆粉一样的效果。   芍药抬眸看着安容,“姑娘,你的解药有效么?”   安容狠狠的瞪了芍药一眼,“我的解药当然有效了,可是浸了茶……。”   话还没说完,安容嘴角就抽了抽,抬手扶额。   她忘记了!   解药里有一种药和茶会起反应,会叫人拉肚子,那效果会比巴豆厉害上十倍不止。   安容在心底默哀。   祖母,你好心办坏事了,原本大夫人只记恨我,这会儿肯定更恨你了。   安容越想越乐。   心情大好的她,哼着小调进了院子。   另外一个高兴的,绝对是沈安溪,本来她都吃了小半碗米饭了,听到这事后,愣是幡然悔悟,屁颠屁颠的跑去松鹤院蹭老太太的饭。   话说,老太太这一回好心,却将大夫人和沈安玉她们整治了个半死。   脸上的红肿是消退了,可是肚子却是疼的人死去活来。   大夫用尽办法,可就是没辄。   一夜功夫,沈安姒她们是拉的差点脱水,浑身无力。   第二天早上,安容去给老太太请安时,红袖刚从沉香院回来。   “大夫人和三姑娘她们怎么样了?”孙妈妈有些愧疚的问。   若不是她出的馊主意,大夫人她们也不会那么惨。   红袖脸色有些涨红,像是憋气憋了许久一般,一想到沉香院的臭味儿,红袖就觉得鼻子刺疼的厉害。   “听丫鬟说,大夫人一夜没睡,跑了十三趟茅厕,根本就不能吃东西,像是一夜之间,消瘦了许多,” 红袖回道,她没敢说大夫人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两三岁一般。   披头散发的,还有厚厚的黑眼圈,还真的挺吓人。   一般人拉肚子,一天也足够好了。   大夫人她们少说也要三天。   这个年,大夫人她们得在床榻上过了吧?   老太太摆摆手,红袖便退到一旁,换衣裳去了。   她刚进院子时,丫鬟还捂鼻子,说她身上臭的很。   安容坐在一旁,一句话没说,因为根本就没她的事。   大夫找出了大夫人她们拉肚子的原因,不用她解释。   老太太叹息一声,冬梅偷信的事算是揭过了。   但是侯府却没有平静。   主子没事了,下人有事啊。   其实侯府主子没有多少个,还不及丫鬟的几十分之一。   只是主子的事再小,都是大事。   下人的事再大,都是小事。   但今儿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因为事情只关系到两只烤鸡。   但这两只烤鸡是安容和沈安溪今儿的主菜。   偏偏这两只烤鸡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厨房的婆子打起来,就是因为这两只凭空消失的烤鸡。   厨房那儿,素来油水多,丫鬟婆子偷拿点儿剩菜,或者克扣哪个主子的菜,都很平常。   但是今儿,却偷到安容和沈安溪的份例上了。   这是向天借胆。   厨房婆子怕惹祸上身,虽然不担心挨打,可是会直接发卖,那比挨打更严重上十倍不止。   这不,你指认我,我指认你,务必将偷烤鸡的罪摁在别人头上。   要说在这么点事也惊动不到老太太,可是事情就是那么凑巧,松鹤院厨房食材不够,去大厨房领,瞧了热闹回来一传。   就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   老太太见有人敢克扣安容和沈安溪的份例,顿时就发了怒。   怎么只要偷东西偷的都是安容的,秘方、信件都不说了,现如今,连给安容准备的烧鸡都偷,还将沈安溪都捎带上了!   沈安溪则很高兴,她也有安容遭遇一样的时候。   摩拳擦掌,等着抓贼。   孙妈妈则纳闷道,“厨房那些丫鬟婆子是不是在侯府呆腻了想换个地儿,连四姑娘和六姑娘的份例都敢克扣?”   安容也不解呢,要说是大夫人吩咐的,可是大夫人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管得到大厨房那儿?   而且偷两只烧鸡能起什么作用?   更何况,大厨房现在是三太太在管,一年到头,年夜饭最是重要,万不可有一丝的马虎。   在这样的情况下,厨房还敢偷窃,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安容觉得,这烧鸡丢的有些不寻常。   果不其然,三太太特地去查,将厨房丫鬟婆子审问了个遍,愣是问不出来一丝问题。      第二百六十五章 提拔      从松鹤院出来,沈安溪还在纳闷,到底是谁胆大妄为偷她的烧鸡?   安容倾然一笑,“一只烧鸡而已,丢了就丢了,往后让厨房多警惕些就是了。”   沈安溪嗔了安容一眼,她担心的根本就不是烧鸡好么!   她担心的是大夫人。   要是真是她叫人偷走了烧鸡,还神不知鬼不觉,要是她往菜里下些巴豆什么的,谁吃的出来?   别说,这还真给安容提了个醒。   大夫人和沈安玉性子差不多,尤其是沈安玉,大夫人毕竟年纪大些,做事会稳重的多。   安容还真担心沈安玉会睚眦必报,给她下巴豆。   安容望着沈安溪,“要真给咱们下巴豆怎么办?”   沈安溪重重的冷哼一声,“敢给我下巴豆,我就敢给她下砒霜!”   安容点点头,没有反对。   在岔道口分开,安容带着芍药回玲珑苑。   刚迈步进院门,身后便传来丫鬟的轻唤声,“四姑娘!”   来人是个粉红色裙裳小丫鬟,模样娇美,双眼水灵,笑起来,嘴角边还有个小梨涡。   小丫鬟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了些东西。   好像是大红的纸张。   芍药觉得小丫鬟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恍然道,“你是二少爷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小桃?”   小桃点头如捣蒜,“是我,小桃。”   “这是?”芍药望着托盘,好奇的睁大双眼,不知道二少爷给姑娘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小桃笑道,“这是二少爷依照四姑娘的吩咐写的对联,上面还画了画儿,方才差点点被六姑娘抢去一副呢,这会儿六姑娘肯定在闹二少爷了。”   安容来了兴致了,伸手要去拿对联。   远处,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过来,毫不怕生的就站在了对联上。   伸着个脑袋,东张西望。   安容一抬手,狠狠的拍了小七脑袋一下。   “不知道从哪儿回来,一身脏兮兮的,没把我对联弄脏了,”安容笑骂道。   侧头,瞧见小七脚腕上有信。   安容眉头皱了皱,耳根子有些羞红,伸手接过小桃端着的托盘,示意芍药打赏小桃。   芍药掏了五钱银子给小桃,乐的小桃又惊又喜,她没想到送东西来还有连连道谢。   等小桃转了身,芍药便接过托盘。   安容取下小七脚腕上的花笺,缓缓打开。   安容还以为荀止说退亲的事,没想到花笺写着几个大字,安容眼睛是睁了又睁。   安容简直不敢相信信上所写,把花笺丢给芍药,“读给我听。”   芍药脸颊通红,疼出一只手接了花笺,心道,希望花笺上的字别太复杂,不然她认不得可怎么办?   还好,花笺上字不多,芍药都认得。   不过她脸色有些怪异,“记得让侯府厨房每日准备七八只烧鸡?”   安容囧了。   原来烧鸡是他偷吃的,亏得她之前还在心底骂了偷鸡贼好几句。   芍药则咽了咽口水,眸底带了渴望之色,“侯府的烧鸡有那么好吃吗?”   荀少爷穿戴华贵精致,不像是吃不起烧鸡的人啊,肯定是侯府的烧鸡味道别具一格些。   安容狠狠的白了芍药一眼,“你那么想吃,一会儿让大厨房多送几只来玲珑苑,每日都要。”   芍药顿时喜笑颜逐,“我要吃一只!”   安容呲牙,“也不怕撑死你。”   芍药赶紧表示,她就是两只都吃的下去,她饭量大,海棠常说她是饭桶。   回到楼上,安容左思右想,还是回了信,她这人有个怪毛病,人家写了信来,她不回信,心里会过意不去。   等萧湛收到回信时,正下台阶,差点没摔倒。   信上写着:你那么喜欢吃侯府烧鸡,我可以给你要来秘方,往后别再偷了。   萧湛觉得,他认识安容后,除了学会挖坑,而且挖的很溜之外,又多了个技能,那就是背黑锅。   这样毁形象的黑锅,萧湛怎么可能会背,原本要出去办事的他,转身回屋,给安容写了回信。   向来很准时的萧湛,第一次让萧大将军等了他片刻,挨了两句训斥。   信上所写的内容叫安容是脸红耳赤,恨不得去撞墙才好,她怎么会将人往歪了想呢,便是不用脑子用脚趾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来侯府偷烧鸡啊!   信上写着:暗卫从花园路过时,闻到了烧鸡味儿,可能是刺客偷的。   安容撇撇嘴,将偷鸡贼刺客狠狠的咒骂了几句。   进了侯府就不走了,还偷吃她的烧鸡,要让她抓住他,非得拔掉他两层皮不可!   噔噔噔,芍药迈步上楼来,凑到安容耳边嘀咕了好几句,安容脸有些抽,额头全是黑线。   “行了,他没日没夜的守着我,也怪辛苦的,往后每一日给他准备一只烧ji巴,”安容笑道。   芍药挠了挠额头,“奴婢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说每日吃烧鸡肯定会腻味,希望偶尔能换些鱼肉,而且侯府的伙食不错,希望午饭就在咱们侯府吃了,跑来跑去的也耽误事。”   对于这么得寸进尺的暗卫,芍药表示很无奈。   她就不应该给他送瓜子送糕点,把人家胃口给养叼了。   可是暗卫的功劳不小啊,他发现了刺客还在侯府里呢。   若是能抓住刺客,那这功劳肯定是咱们侯府的,不小呢。   别说一天一顿饭,有鱼有肉了,就是一日三餐,三荤两素也应当啊。   安容性子大方,暗卫守护她,给他送一顿饭不算事,只是莫名其妙的让大厨房额外准备一顿饭,肯定会惹人起疑。   更重要的是,这暗卫是荀止的啊,萧湛已经不止一次警告过她了,她这样,是不是会给荀止惹祸上身?   不过,暗卫要求的事,安容还是答应了。   芍药又屁颠屁颠的跑下楼。   秋菊正在擦桌子,脸色有些苍白,觉得背脊发凉。   冬梅死了,她和冬梅住在一个屋子里,夜里吓的她根本就也不能寐。   最后还是去冬儿她们屋子里挤了一晚上。   在冬儿她们屋子里,秋菊听了很多,觉得凄凉的很。   冬梅不会无缘无故偷四姑娘的东西,是三姑娘算计的她。   事情败露了,冬梅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可她压根就没见到老太太,没有审问过,就被三姑娘的丫鬟给害死了。   秋菊不相信那是意外,她想那丫鬟出现的那么及时,估计是想造成混乱,好对冬梅下毒手。   只是没想到那婆子背着的是盐,冬梅扛不住伤口上撒盐的疼,就自尽了。   这就是卖主求荣的下场,为了些好处,就丢了命啊。   事情败落后,她们不会想到救她护她,而是杀人灭口。   这样的事,四姑娘就不会做,她根本就不会起那个歪心去算计人。   秋菊低头继续擦桌子,眼泪巴拉巴拉往下掉。   她和冬梅一同进府,一同被大夫人派来伺候安容,如今算来都好几年了。   夏天,互相打扇子,冬天,会抱在一起取暖。   现在呢,冬梅死了,她好像忽然间就没有了朋友一般。   秋菊越想越伤心。   最后竟然抽泣出声,安容扭头看着她,海棠问她怎么了。   秋菊忙说沙子迷了眼,不碍事。   海棠知道她是想冬梅,海棠劝她道,“冬梅已经死了,她虽然死的惨了些,但说句实话,她死,没人会同情她,她是姑娘的丫鬟,却帮着外人算计姑娘,阮妈妈的例子就在眼前,她还不知道长点儿记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姑娘岂是她能随随便便就能算计的到的?她是自己找死。”   海棠话很少,今儿说这么多,何尝不是在敲打秋菊。   到底是一个屋檐下住了许久的丫鬟,就算平日里磕两句嘴,又算的了什么,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海棠也不想冬梅就那么死了。   可是做丫鬟的得有做丫鬟的觉悟和本分,不该做的事就不能做。   秋菊点点头,抹干眼泪,笑道,“我只是舍不得她,我也知道她那是活该。”   可是人就是这样,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就想不到危险那上面去,总抱着侥幸的心理,她自己何尝不是。   秋菊甚至庆幸,沈安姒找的不是她,是冬梅。   不然死的那个就是她了。   秋菊有些怕安容了。   阮妈妈和冬梅相继离世,都是因为算计安容,结果反被利用才死的。   秋菊甚至想到了自己的下场,脸色就苍白一片。   秋菊放下手里的活,对安容道,“姑娘,冬梅死了,姑娘身边就少了个大丫鬟,该提拔一个了。”   听到秋菊说这话,半夏和白芷都望了过来。   没有哪个丫鬟不肖想大丫鬟的位置,月钱多不说,活还少。   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四处走动,收的打赏也多,而且底下丫鬟孝敬更是不少。   半夏望了望芍药,嘴撅了撅,姑娘那么喜欢芍药,大丫鬟的位置肯定是她的了。   芍药背脊挺了挺,有些得意,大丫鬟除了她还能有谁?   可是偏偏安容没让她做大丫鬟,大丫鬟让海棠做。   芍药呆呆的望着安容,脸上写满了不可能。   安容白了她一眼道,“你跟海棠份例一样,但还是二等丫鬟。”   “为什么?”芍药不解了。   海棠笑道,“大丫鬟是要跟着姑娘陪嫁的,你不行。”      第二百六十六章 密道      芍药更呆了,“为什么大丫鬟要陪嫁,我就不行了?二等丫鬟也要陪嫁啊。”   海棠无奈轻笑,芍药这丫鬟机灵的时候比什么都机灵,呆的时候比谁都呆。   大丫鬟那是要帮着姑娘打下手的,比如看铺子、庄子什么的,芍药那是要嫁进李将军府的。   海棠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免得芍药跳脚。   海棠笑道,“你瞧哪个大丫鬟只认得几个字?姑娘想提拔你,偏偏你不大识字啊,所以涨了你大丫鬟的月例,没给你大丫鬟的身份,白白便宜我了。”   芍药听得脸一红,狠狠的跺脚。   谁只认得几个字了,她认得好些字了!   不是大丫鬟就不是大丫鬟呗,反正姑娘最信任的还是她,这便足够了。   尤其是她也有大丫鬟的份例。   其实这样安排,芍药反而轻松了,她和海棠是好朋友,两人约好了一起做大丫鬟。   要是她先做了大丫鬟,海棠还是二等丫鬟,她心里不舒服。   “我还睡原来的屋,你也不许搬,”芍药很霸道。   海棠压根就没想到这上面去,她也不想搬。   秋菊咬了咬唇瓣,她让姑娘挑大丫鬟,就是为了自己能有个伴儿,现在如意算盘打空了,晚上,她该怎么睡?   一夜安眠。   第二天,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这一天,侯府格外的喜庆热闹。   今儿是除夕夜。   一大清早,安容吃了早饭后,也不急着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张罗着丫鬟将窗花和对联贴起来。   还有买回来的各式各样的灯笼,将玲珑苑焕然一新。   看着自己布置的玲珑苑,安容甚是满意。   海棠倒了茶过来,笑道,“姑娘忙了半天,口渴了吧,喝杯茶歇会儿。”   安容还真的口渴了,海棠心细,她端上来的茶温度适中,安容一口气全干了。   喻妈妈过来道,“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姑娘要去松鹤院陪老太太用午饭,再不去,该赶不上了。”   安容抬眸看了看太阳,快到正午了,安容忙把茶盏塞给海棠,稍稍整理了下裙摆,就带着芍药出了玲珑苑。   路上,丫鬟婆子哪个脸上不是喜气洋洋的。   虽然只一日没见,侯府好像忽然就热闹了起来,与昨日全然不同。   安容觉得这样的侯府才是她所希望见到的,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安容轻快着脚步,见前面两个小厮抬着梯子过来,把路挡住了。   便踩着石头,从假山里过去。   走了几步后,芍药鼻子一嗅,眉头扭了扭,又狠狠的陶醉的嗅了好几口,“好香的味道,好像昨晚吃的烧鸡。”   烧鸡这两个字,极容易挑起安容的神经。   谁会在假山这里吃烧鸡?   那日暗卫就是在花园假山这一块消失不见的!   安容顿住脚步,再不敢往前走了。   安容刚想转身,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安容想走,可鬼使神差的,她往前探了探身子。   瞧见一身玄青色锦袍,还有那银光灿烂的面具时,安容的脸又爆充血了。   “你怎么又来了?!”安容脱口便是质问。   萧湛眉头皱了一皱。   他知道这里有人,但没想到安容会在这里,他还以为是路过的丫鬟。   看到安容那满是不欢迎的神情,萧湛神情很冷,“我是在追查刺客。”   安容脸又红了三分,听了萧湛说这话,安容越觉得方才她的质问是自作多情,人家不是来找她的!   安容心堵的慌,她本该调走就走的,可越想越气。   凭什么她要走?   这里是侯府,是她的地盘!   就算要走,也是他走才对!   安容一扭头,吩咐芍药道,“给我闻闻,哪儿有烧鸡味儿。”   芍药囧了。   姑娘这是把她当小狗了呢,闻东西那是狗狗的强项啊,不是她啊。   她要不要回去抱雪团来?   可是把姑娘留在这里,独自面对萧表少爷好像不厚道,虽然她也帮不了什么忙,可是两个人壮胆啊。   芍药想听话去闻闻,可是那样怪异的动作,芍药在外人面前做不来。   萧湛没有理安容,继续查假山。   安容成了心给他作对,一人查一边。   芍药站在外面,给两人望风。   她想不到密道那上面去,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像是在幽会?   两人朝前走。   安容鼻子灵的很,闻到一股子烧鸡味儿。   尤其是手碰石头,发觉指尖有些油腻,安容嫌弃的猛拿帕子擦手指。   动静大了些,尤其是假山这里窄的很,安容一不小心用手肘撑到了萧湛。   萧湛回头,“怎么了?”   安容嫌弃的道,“石头上有油。”   萧湛眉头一凝,伸手将安容拉开,仔细查看那石块。   用手摁了摁,石块没动。   萧湛继续往前走,安容嘴撅了撅,抬脚跟了上去。   安容没想到,她在侯府住了这么久,荀止查了许久都杳无踪迹的密道,居然因为她发现了烧鸡的油,萧湛查找烧鸡,找到了密道入口。   芍药站在假山旁,跟路过的丫鬟婆子一个接一个的打招呼。   那些丫鬟婆子都笑问,“芍药姑娘,怎么站在这里,你不是贴身伺候四姑娘吗,怎么没陪着她?”   那些丫鬟婆子还好糊弄,碰到拎饭回来的春儿、秋儿,芍药就难糊弄了。   安容是带着芍药出门的,结果芍药站在这里,安容不见了。   这在侯府那是不许的事,是失职。   芍药刚刚荣升,虽然没有大丫鬟的身份,可在侯府一众丫鬟婆子心目中,芍药才是货真价实的大丫鬟。   面对春儿、冬儿,芍药额头是挠了又挠,指了指假山,一副你懂的神情。   春儿和冬儿很自觉的就想歪了。   还狠狠的瞪了芍药一眼,“今儿内院可是有小厮进出,你小心点伺候姑娘。”   芍药耳根轻红,她可没败坏姑娘清誉,说姑娘是在小解,是她们自己想歪的,不怨她。   可是除了这个理由外,还有什么理由需要她望风,姑娘却不在?   等春儿、冬儿走后,芍药再不望风了,她踩着石头进了假山。   往前面一路找去,可是等她出了假山尽头,愣是没瞧见安容的影子。   芍药就急了,急的恨不得跳脚才好。   她问一旁的小厮道,“有没有瞧见四姑娘?”   小厮茫然的看着芍药,和另外一个小厮笑道,“芍药姑娘才当了大丫鬟,就把四姑娘丢了,这可是大笑话啊。”   小厮笑完,才看着芍药道,“我们在这里好一会儿了,没瞧见四姑娘。”   芍药彻底急了,“你们在这里好一会儿是多久,一刻钟?”   小厮摇头,“快小半个时辰了。”   芍药顿时就急慌急忙了起来,姑娘和萧表少爷明明一起在假山里的啊,可是假山那些路,她都找遍了,就是没见着姑娘啊。   姑娘到底去哪儿了?   芍药在原地急的打转转,又转身进假山,继续找安容。   可是找来找去,就是不见安容。   芍药蹲在地上哭,她把姑娘弄丢了,她该怎么办?   芍药哭了好半天,才想到一个可能,忙擦干了眼泪。   姑娘和萧表少爷可能找到密道了。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啊,姑娘还没吃午饭呐。   而且,早早的就派了丫鬟去松鹤院告诉老太太,姑娘会去陪老太太吃午饭。   现在去都晚了,万一老太太等姑娘可怎么办?   芍药又急的头疼了。   再说安容,萧湛找到了密道后,就钻了进去,安容要跟去。   萧湛阻止她。   安容扭眉看着他,“这里是侯府。”   言外之意就是哪儿她都去的,不是他能阻止的。   说完,安容先他一步钻入密道。   萧湛在身后道,“里面有刺客,可能还不止一个。”   安容顿觉后背有些发凉。   她侧了侧身子,掰着石头不说话。   萧湛低低一笑。   他走在前面,安容跟在后面。   密道入口虽然小,但是机关很隐蔽,若不是有烧鸡的油,还真的难发现。   密道里面很宽敞,四周都是墙砖,因为密道在湖底,有些潮湿,长了不少青苔,而且还有一股子怪味儿,闻的人想作呕。   安容用帕子捂着嘴,跟在萧湛后面,一直往前走。   密道很长。   安容走了一刻钟,都没走到尽头。   在密道里,安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   安容忍不住问道,“能去西苑吗?”   “你要去西苑?”萧湛回头看着安容。   安容点点头。   萧湛便看了看方向,领着安容往后走了些,从一个岔道往西苑方向走去。   安容是路痴,但是萧湛认得路。   尤其是半道上,萧湛还拿出来一张地图。   安容惊呆了。   因为那是侯府密道图!   “你知道侯府有密道?”安容忍不住问道。   萧湛点点头,对着火折子往前走,“很早就知道,但是一直找不到入口。”   说着,萧湛顿了顿,道,“而且侯府可能是双密道。”   安容一怔。   双密道。   意味着侯府底下有两条密道。   除了这一条外,还有一条。   安容抬眸看着他,纠结了一会儿,问,“你能将两份密道图纸借给我看看吗?”   萧湛望着安容,没有丝毫的犹豫,将怀里另外一份图纸交给了安容。   “两份密道图只画了中间部分,入口和出口都没有,”萧湛声音中透着一股惋惜。      第二百六十七章 保密      “两份密道图只画了中间部分,入口和出口都没有,”萧湛声音中透着一股惋惜。   不然他何至于找这么久。   而且其中一条密道里据说放了百万两的银子,舅舅需要这笔银子来扩建军队,他必须尽快找到。   萧湛和安容往前走,很快就到尽头了。   不是他们不走了,而是路到头了。   被一块巨石挡了路。   萧湛试了几次,推不开,回头看着安容道,“也许这是侯府挖另外一条密道的原因。”   安容想也是。   两人只好返回。   刚转身,忽然有吱吱吱声传来,还有东西从安容脚步爬过去。   安容吓的惊叫出声,慌乱失措的她更直接跳到了萧湛身上,紧紧的搂着人家。   等安容反应过来,那吱吱吱声是老鼠时。   安容,“……。”   安容一张脸爆红,脸火烧火燎的,她居然搂了萧湛的胳膊。   更要命的是,她感觉到一只大手托着她的屁股,不让她掉下去。   这是安容两世都没有体验过的窘迫感。   她很没骨气的“吓”晕了。   萧湛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密道里漆黑一片,方才安容惊跳起来,打掉了他手里的火折子。   他能觉察到安容呼吸急促,整个人好像倏然热了起来,她是在装晕。   萧湛低低一笑,想不到她胆子会那么的小,怕老鼠怕成这样。   想到这里,萧湛脸色忽然变了一变。   她很怕他。   她也怕老鼠。   现在为了躲避老鼠,就紧紧的搂着他不撒手。   萧湛很不想有这个认知。   但是不得不承认,在安容眼里,老鼠比他更吓人。   萧湛兀自闷气,却不知道安容更憋闷,你老怎么不把我丢下去啊,我不要自己下去。   好丢脸。   安容正想着呢,谁想身子一轻,自己从被抱着,变成了被扛着。   而且身子下落,让她很是头晕目眩。   安容忍着没有惊叫出声,感觉到有了光亮,安容的心才稍定。   原来他是捡火折子。   萧湛扛着安容走。   走了没几步后,安容就不得不出声了,她是被逼的。   “喂,别走,先别走,密道图掉地上了,”安容窘迫着声音道。   其实密道图早在她被老鼠惊吓时,就掉地上了,只是她刚刚才想起来。   萧湛停住了脚步,安容还以为他会原路返回。   谁想到,萧湛将安容放下了。   “我叫萧湛,”他将火折子递给安容,不冷不热的道。   安容嘴撅了撅,她能感觉到萧湛生气了,不就喊了一声喂吗,至于这样吗?   虽然心里强硬,但是安容也知道自己方才失礼了。   甚至心底还有那么一丝的愧疚,好像自己做的挺过分的。   他又不是不好,方才自己受到惊吓,跑他身上挂着,他都没丢下自己。   明明自己几次对他表示不喜欢,要退亲。   安容觉得萧湛心胸很宽广。   安容伸手接了火折子。   小心的迈步往回走。   萧湛站在那里看着,他眉头皱了一皱。   他是笃定安容怕老鼠,不敢回去的,求他帮忙的,谁想到安容会那么爽快。   而且周围还有老鼠走动,也没听到她惊叫啊。   安容怕老鼠不错,可是她更怕萧湛啊。   安容往前走了八九步,就见到了密道图。   安容伸手去捡,好吧,安容又惊叫了。   一只老鼠又从她脚边滑了过去。   安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撞。   微弱的火光下,萧湛眼睁睁的看着安容消失在他的眼前。   耳边是歇斯底里的叫声。   萧湛脚下一动,在那扇密道门关上之前,闯了进去。   安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落地时,她除了觉得有些头晕之外,并没有其他疼痛感。   安容还以为自己命大,可是听到耳边的闷哼声时,安容觉得有些耳鸣。   她一个人掉下来的,怎么萧湛会痛的直哼?   安容要爬起来,才发觉她趴在萧湛的身上,姿势有些撩人。   萧湛紧紧的搂着安容,他一想到方才看见安容消失,还有她惊叫时,自己的心情,好像那一瞬间,天地无光了。   他怕失去她。   想着,他的胳膊抱的更紧了。   紧的安容差点窒息。   咳咳!   安容猛咳嗽起来,她有些想哭,方才生死一线,她救了自己,他是不是后悔了,想嘞死她啊?   安容想说话,可是她忽然想起了在归龙山,马车出事,她摔下山崖,是荀止救了她。   感觉和现在好相似,便是感觉都相差无几。   若不是那勒死的感觉太明显,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萧湛听安容咳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赶紧松了手。   他抱着安容起来,关切的问,“有没有摔伤,哪里疼?”   安容呆呆的看着他,对于萧湛忽然变了人一样,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湛关切的话顿时戛然而止,因为安容脱口而出一句话,“我没有事,你好像摔傻了,你没事吧?”   萧湛的双手还握着安容的胳膊,听到安容说这话,顿时觉得手灼热的慌,把手收了回来。   转身,打量起这个意外发现的地方。   安容则在一旁,拍自己的脸颊,神情很是懊恼。   要命啊,自己才觉得方才萧湛救她像极了荀止在归龙山救她时的情节。   转过头,她又觉得萧湛的说话声和荀止很像了。   还有萧湛刚才那关切的话,安容觉得身处云山雾里,身子飘然,找不到落脚之地。   不是得意,而是惊吓。   安容甚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萧湛不退亲,十有八九是喜欢她。   安容很担心,因为清颜和她说过。   萧湛的心胸很宽广,但是心很小,里面装了一个人,就极难再有另外一个人住进去,她不担心外面那些狂蜂浪蝶烂桃花。   要是萧湛真喜欢上她了,那清颜怎么办?   安容晃了晃脑袋,她肯定是感觉出错了!   前世她不也以为苏君泽心里爱她,可结果呢,不一样心有所属。   萧湛关心她,肯定是怕萧老国公骂他,毕竟芍药是亲眼见到她和萧湛一起在假山里的。   想到芍药,安容有些心惊了。   她好像进密道有半个时辰了,那丫鬟不会闹得整个侯府都知道侯府有密道吧?!   话说芍药这丫鬟这会儿比较的惨,她找不到安容,也没法确定安容是不是有事。   偏侯府上下都在找安容。   芍药被逼无奈之下,服了迷药晕倒在假山里。   只有她晕了,才能不知道安容在哪里啊,更能不泄露侯府有密道的事。   安容迫切的想出去,可是望着偌大却空档找不到出口的地方,安容灰心了。   萧湛什么时候出去,她才能什么出去。   安容望着萧湛,见他抽出腰间的软剑,一剑划在石壁上,带出火花来。   屋子,瞬间敞亮。   那火花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   安容才发觉,屋子里有好些大箱子,足有二十多个。   萧湛走过去,掀开箱子,一支短箭射了出来,他身子一闪,便避开了。   安容侧站着,见到大箱子有瞬间的金光灿灿的感觉,像是一箱子黄金的光。   可是瞬间,那光又消失了。   安容眼睛睁得圆圆的,安容看到一箱子的布匹瞬间湮灭成了灰。   安容忙走了过去,问萧湛,“怎么箱子里装的是布匹?”   这密道潮湿阴暗,把布匹放在这里,那绝对是脑袋被门给挤扁了。   几十年过去,布匹早烂成了灰了。   萧湛眉头蹙拢。   舅舅说,前朝钱家有一笔百万两的银子藏在密道里。   直觉告诉他就是这里,可是二十多个箱子,没有半点银子的影子。   难道传言有虚?   萧湛不死心,他又去打开其余的箱子。   毫无意外的,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布匹,而且都烂成灰烬了。   安容站在一旁看着,眉头扭紧。   “你在找密道里的宝藏?”安容问道。   萧湛抬眸看着安容,点了点头。   安容双手交叠,有些话她很想说,但是好像又觉得没必要了。   因为箱子都是空的,要是真有宝藏,她会让萧湛带走吗?   虽然这曾经是前朝钱家的,可这府邸已经被先皇赏赐给了侯府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武安侯府所有。   自然也包括密道里的东西。   可是好像,萧湛要真带走,她也没法阻止。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该怎么出去?   安容琢磨着,萧湛却道,“朝廷国库吃紧,皇上已经两个月没有发饷银了,舅舅身为大将军,需要这笔钱。”   萧湛的意思是,他还会继续在侯府密道里查,希望安容能保密。   安容还能说什么?   她从来就不是贪财之人,要是萧湛据为己有,安容肯定不会答应。   可是她知道,萧湛不是那样的人,又是给将士们发饷银,安容就不止一次听三太太抱怨说,三品武将的俸禄只相当于文官四品的俸禄。   连将军都这样了,何况是那些将士们了。   那些人血洒疆场,却发不起军饷,安容也于心不忍啊。   安容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保证密道的事不会告诉任何人。   带着安容,萧湛也没法继续查密道,而且密道里还有刺客。   他要先将安容送出去。   萧湛先找出口,然后才搂着安容出来。   两人从哪儿进的密道,就从哪儿出来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压岁      萧湛将安容送到假山之外,确定远处有丫鬟过来,才纵身一跃,离开。   安容看着自己一身的灰土,脸颊羞红,安容还以为自己很干净,她是见到萧湛一身灰,才发觉自己很狼狈。   她往前面跑,后面有丫鬟唤,“四姑娘?”   安容没有停,可是丫鬟跑惯的,很快就追了上来。   看着安容发髻歪倒,一身灰尘扑扑的样子,丫鬟有些呆滞。   “四姑娘,你这是……?”丫鬟扭着眉头问。   安容挠着额头,讪笑两声,“那边不知道谁挖的坑,走路没长眼,就……。”   安容一副追悔莫及,丢脸丢到姥姥家的神情。   丫鬟挠头,府里大过年的,谁没事挖坑啊,四姑娘只是狼狈了些,也没摔伤,应该是小伤。   安容赶紧岔开话题,“你来找我是?”   丫鬟忙道,“是这样的,老太太让奴婢来找姑娘,今儿老太太和六姑娘等姑娘吃午饭,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你来,芍药还晕倒在假山里,老太太担心四姑娘你了呢。”   安容心中一窒,芍药怎么会晕呢,莫不是遇到刺客了吧?   安容对丫鬟道,“你先去回了老太太,我回玲珑苑换身衣裳再去,我掉坑里的事,就别告诉老太太了。”   丫鬟连忙点头。   安容一身脏乱的回玲珑苑,引的丫鬟婆子直侧目。   喻妈妈眼眶通红,将安容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定没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让丫鬟去填坑。   安容没有阻止,换了衣裳后,赶紧带着海棠去了松鹤院。   刚饶过富贵绵延的紫檀木屏风,安容便触及到老太太的眼神,她眸底带了质疑和纳闷。   芍药站在夏荷身侧,一个劲的给安容使眼色。   安容嘴角轻抽,芍药那意思明显是:姑娘,你原谅奴婢吧,奴婢没扛住,和老太太招认你和萧表少爷“私会”去了。   安容狠狠的剜了芍药两眼,若无其事的和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什么话都没说,直道,“午饭还没吃吧,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吃年夜饭了,你先吃两块糕点垫垫肚子。”   安容微微一愣,“今年的年夜饭吃的这么早?”   三太太笑道,“老黄历上写了祭祖的良辰,一般祭祖过后,便吃年夜饭。”   这些安容都懂,只是不记得。   她挨着沈安溪坐下。   差不多时辰后,侯爷领头,一行人去祠堂。   祠堂重地只准男儿进去,是以安容她们站在外面,就连大夫人、沈安玉她们都来了。   虽然身子还不舒坦,可是祭祖乃是大事,不是病的下不来床,都得来。   安容虔诚跪拜,乞求祖先保佑。   安容还记得前世的这一天,她乞求保佑她能顺利嫁给苏君泽。   这一世,安容乞求父亲、祖母,大哥,还有三房上下平安和顺。   祭祖完,便是吃年夜饭。   年夜饭在怡安堂吃的,除了出嫁了的沈安芸,能到齐的都到齐了。   这才是真正的团圆饭。   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连沈安玉、沈安姝她们都特别的安分。   沈安闵第一杯酒敬的老太太,第二杯酒侯爷,第三杯便是安容。   安容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们喝的都是果酒,要么就是小米酒,虽然酒劲不大,但是喝多了,脸颊也满是酡红。   一顿年夜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菜是一个接一个的上。   安容她们小辈先吃完,然后回去沐浴更衣,来陪老太太她们看戏。   不是如意戏班,只是一般的戏班子。   出了松鹤院,沈安溪嘴撅的高高的,“四姐姐,娘亲不许我们去街上玩。”   安容不解,“为什么?”   沈安溪不虞道,“还不是五姐姐她们,膝盖还没好,没法出去,娘亲说我太小,街上人太多太乱,就我们两个带着丫鬟去,她不跟去不放心,偏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出门,她要陪在府里。”   总之,她们是没法出府了。   安容捏了捏沈安溪的脸道,“那今儿就不去了,今儿街上大多都是放炮仗的,十五元宵节,才热闹好玩呢。”   沈安溪想想也是,今儿不许她出门,十五元宵总不能再拦着了。   两人各自回院子。   丫鬟早早的准备了沐浴水,安容舒舒服服的泡着澡。   “芍药,去将我枕头底下用帕子包着的图纸拿来,”安容吩咐道。   芍药正在给安容添水,得了吩咐,赶紧去拿地图来。   芍药站在一旁,一只手拎着一张地图。   安容左看看,右看看。   发觉这两张地图上的密道似乎是错开的。   就拿东苑来说,两条密道都经过东苑,但密道隔了有十米远。   安容想不通,这样挖密道,实在太浪费财力物力了。   不过好处也不能磨灭,谁能想到侯府底下有两条密道?   找到一条估计就死心了吧。   安容细细看着,忽然眼睛一凝。   她发觉有个地方,似乎有重合,就算不重合,也只有一墙之隔。   萧湛今儿才找到密道的入口,应该会将墙打通,去另外一条密道找宝藏吧?   安容晃晃脑袋,让芍药将图纸小心收好。   换上新做的裙裳,再梳了个喜气的发髻,安容带了芍药出府玩。   彼时,侯府红灯高挂,丫鬟婆子人人换了新衣裳,头上都簪了一朵绢花,高高兴兴的去二门哪里领赏钱。   今年安容收了几个大红包,是两辈子加起来最多的一回。   老太太包了八百两。   侯爷包了一千两。   三太太包了一千两。   几位太太,再不满意安容,该有的压岁钱也不能少了。   便是大夫人,也都包了五十两。   老太太的乐趣在看戏,安容她们的乐趣在数压岁钱。   看到安容收了那么多的压岁钱,沈安姝嘴撅的高高的,几乎可以挂个夜壶。   沈安溪也都羡慕妒忌啊,她的压岁钱加起来还不及安容的五分之一呢。   娘亲只给了她一百两的压岁钱,往年只有五十两啊。   老太太给了她二百两,往年只给一百两的。   大伯父也给了二百两。   看着安容那喜滋滋的模样,沈安溪一耸鼻子,又掏出来一沓红包。   安容呆呆的看着她。   沈安溪得意了,“虽然我压岁钱没你的多,可我的红包多啊,这是二哥给我的。”   安容嘴角轻抽,哀怨的看着沈安北。   沈安北就扭头瞪沈安闵了,你够了,你还让不让我这个大哥好好过年了?   沈安闵很无辜,这能怪他么,他也很憋屈啊。   早前六妹妹就祝贺他财源滚滚,学业有成,然后就把手伸了要压岁钱。   他从来没给沈安溪过压岁钱啊,可是沈安溪说,今年不同了,二哥挣钱了。   沈安闵想想也是,酒坊生意好,给她个压岁钱也应该。   沈安闵要找红纸包红包,沈安溪便道,“那多麻烦啊,二哥,你把你的红包给我就是了。”   然后,所有红包就到沈安溪手里去了。   沈安闵琢磨着是不是要找安容要压岁钱,她才是酒坊最大的老板啊。   不过他不好意思说,谁叫他是二哥了。   沈安闵瞄了沈安北,语重心长道,“大哥,做哥哥的要爱护弟弟妹妹,四妹妹一年到头也不求你什么,好不容易喜欢你的红包,你要自觉啊。”   沈安北呲牙,什么自觉,是自觉他没压岁钱了,他也要没才对吧?   这可是他最后一回收压岁钱了啊。   明年娶了媳妇,就收不到压岁钱了。   沈安北肉疼的将红包上缴到安容手里。   安容很坦然的就收了,然后喜滋滋的数起来。   沈安溪扭头看着安容,“四姐姐,你要自觉。”   安容囧了。   她很自觉的抱着红包去隔壁的桌子数起来。   沈安闵笑的肚子疼。   六妹妹说的自觉,是让安容自觉给她发红包,安容理解错了。   沈安北则摸着自己的脸皮,要是再年少个几岁,再脸皮厚一些,红包被打劫了,他会再去讨一圈。   沈安溪又望着沈安北,他给安容红包了,没给她呢。   沈安北汗颜,没道理没收到压岁钱,还往外掏红包吧。   沈安北吩咐丫鬟拿红纸来,三太太过来拍沈安溪的脑袋。   “别捉弄你大哥,等明年了,找你大嫂要,”三太太笑道。   沈安北满脸通红。   正在数钱的安容,手顿住,她差点忘记了。   福总管派人送礼去原州,也有不少天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吧?   正想着呢,福总管便上前给老太太请安道,“派去原州送礼的小厮回来了,苏家还托他带了不少礼物给您。”   老太太听得高兴,“快叫他上前来,难为他今儿能赶回来一家团聚。”   可不是,小厮是日夜兼程没日没夜的往回赶,也幸好今天城门不关,不然还真回不来。   小厮一脸疲惫,他后头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捧了不少的东西。   原州苏家给老太太送了不少的补品,其中半斤血燕窝最是珍贵。   老太太甚是满意,让夏荷打赏了小厮十两银子。   小厮乐的合不拢嘴,刚巧他娘在老太太厨房当差,瞧见儿子回来,还得这么多的赏钱,笑的直抹眼泪。   小厮站起身来,将另外一个丫鬟手里的两个包袱递给安容。   “四姑娘,这是苏姑娘送给你的回礼,你让奴才买的糕点,都在外院,有不少,回头再给您送松鹤院去,”小厮恭谨道。   安容满意的点点头,让芍药打赏小厮。   海棠接了包袱,沈安溪就凑过来了,“这么一大包呢,大嫂送了你什么好东西?”   安容勾唇一笑,“瞧瞧不就知道了。”   说着,安容在心里祈祷了两句,希望里面的东西别让她失望才好。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发怒      小厮站在那里,神情有些怪异,想开口说话,结果他娘过来拉了他说话。   安容打开两个包袱,其中一个里面装了个画轴,和一个锦盒。   另外一个包袱里,只装了画轴。   “怎么送这么多画啊,”沈安溪嘟嘴,勃勃的兴致顿时没了一半。   安容望了沈安北一眼道,“大哥,你猜这画上画的是什么?”   沈安北愣住,画都没打开,他怎么知道画上画的是什么?   “猜不出来,”沈安北摇头道。   三太太笑着过来,“这画上的该不会是未来世子夫人吧?”   安容连连点头,“还是三婶儿猜的准。”   三太太轻轻一笑,“可不是我猜的准,是老太太说,画如其人,你送了未来世子夫人亲手画的画,她怎么也要回一幅画才对,快快打开,三婶儿想瞧瞧未来世子夫人的才华。”   老太太对安容了解的很,一般的画,安容压根就感兴趣,她几次问老太太世子夫人长什么模样,老太太只说容貌姣好,安容还不高兴呢,觉得老太太再糊弄她。   安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又是送画,又是送首饰,不就是为了能张口要她一张画吗?   不等安容伸手,三太太拿起画就朝老太太走去。   沈安溪麻溜的拿了另外一幅,不解道,“那这一幅画又是什么?”   安容摇摇头。   沈安溪就拿着画去老太太跟前了。   刚走过去,便听老太太笑道,“模样确实不错,柳眉若黛,唇红齿白,双眸有神,十指如笋,是个大家闺秀。”   三太太对画中女子也是赞不绝口。   沈安溪凑上去一看。   画上画的是个身着天蓝色裙裳的姑娘,她正在湖边喂锦鲤,身侧柳叶扶水,春意盎然。   神态温和,体态婀娜,沈安溪甚至听到她娘说她屁股不小,好生养。   沈安溪下意识的瞅了瞅安容的屁股,好吧,她原本是想看自己的,可是眼睛没长后脑勺上。   沈安溪觉得安容的屁股不大不小,和未来的世子夫人也差不多,那四姐姐也好生养了?   她的好像不大,是不是不好生养啊?   三太太抬眸笑道,“北哥儿呢,让他过来瞧瞧未来媳妇长什么样子,免得将来入洞房,认生啊。”   丫鬟在一旁捂嘴笑,“太太,世子爷早被您给羞走了。”   三太太啐了丫鬟一口,“什么叫羞走的,世子爷都快娶媳妇了,还害什么羞。”   几位老头对即将要过门的世子夫人也感兴趣的很,让丫鬟过来拿画轴。   沈安溪将画递到她娘手里,“还有一幅画呢。”   三太太嗔了沈安溪一眼,“懒成什么样儿了,自己打开不就是了,还让我来。”   沈安溪挨着老太太撒娇,不语。   等三太太将画轴打开,老太太的眉头便皱紧了。   画上的也是一个女子,可是消瘦的皮包骨,双眸无力,正坐在小榻上,用帕子捂着唇瓣咳嗽。   三太太瞧的一愣,“大过年的,小厮怎么带这样一幅画回来,也太不吉利了吧?”   安容勾唇一笑。   没有人比她更高兴的了,她总算是见到和大哥定亲的大嫂模样了。   小厮就在一旁没走,他就猜到老太太会生气。   可是安容的吩咐,他又不敢不听。   他当即跪了下去道,“不关奴才的事,奴才也是听四姑娘的吩咐办事。”   沈安溪撅嘴,“四姐姐怎么可能要你买这样的画回来?”   小厮忙摇头,“不是,不是,这画的确是四姑娘要的,四姑娘觉得让苏家画苏大姑娘画像,可能失真,就让奴才在原州多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见过苏家大姑娘,让他画一幅,这两幅画都是苏家大姑娘,只不过,一幅是苏大姑娘自己画的,一幅是给苏大姑娘瞧过病的大夫画的。”   三太太听到一愣,“这两幅画上画的是同一个人?”   沈安溪眼睛猛眨,“这两幅画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一个是瓜子脸,一个是圆脸啊。”   沈安溪只注意到人的长相,可是老太太注意到的却是后一幅画上姑娘的病容。   老太太好好的心情,听到小厮的话后,就高兴不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跪在地上,将他听了福总管的吩咐去原州的事娓娓道来。   侯府送了苏家厚重的礼,表示了这门亲事的满意,苏家老爷夫人是满意至极。   尤其是安容,送了苏家大姑娘那么贵重的礼物,苏家大姑娘更是高兴,对于安容信中所求,是一口答应了。   第二天,小厮就拿到了苏大姑娘的画像。   其实小厮瞧见了苏家大姑娘,模样娇美,画上确实更美一些,却也不像那些将满脸麻子画的跟天仙似的。   可是安容的吩咐小厮必须要照做,只得满原州的找见过苏家大姑娘的人。   小厮没想到,见过苏家大姑娘的人寥寥无几,要不是机缘巧合,他都恨不得拿了画去找街上书生照着画了。   可是大夫画的苏家大姑娘,让小厮看的心惊胆战,一问之下才知道,苏家大姑娘病了快一年了,日渐消瘦,这还是半个月前苏家大姑娘的模样,而且苏家大姑娘没半年好活头了。   小厮迷糊了,那他见到的苏家大姑娘又是谁?   小厮去客栈取了画,去给大夫一看,大夫笑道,“这是苏家二姑娘,是苏老爷继室,也就是现在的苏夫人所出,苏家两位姑娘都肖父,是有三分相似。”   小厮不傻,傻傻的,又怎么会被福总管派到原州来送礼呢。   他猜里面肯定有猫腻,绝对是苏家见大姑娘病弱,不敢将她嫁到侯府来,又舍不得侯府的权势,才起了偷梁换柱之心!   小厮暗地里查,他甚至找到了苏家大姑娘的贴身丫鬟。   丫鬟红着双眼道,“我家姑娘会病,还不都是夫人害的,一年前她就要姑娘主动让出和武安侯府的亲事,姑娘不愿意,过后不多久,姑娘就开始头晕,体力不支,时不时的就晕倒,大夫来了一拨又一拨,可就是治不好……。”   小厮不敢肯定丫鬟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苏家想偷龙转凤毫无疑问。   等小厮说完,老太太已经勃然大怒了。   将桌子拍的砰砰响。   侯爷脸色铁青,若不是安容想看苏家大姑娘真容,还发觉不到苏家存了这样的歹心。   毒害嫡女,以次女代嫁!   老太太想到苏夫人是继室,再想到大夫人是继室,脸就更冷了。   果然继母十个里有九个是狼心狗肺。   “这门亲事给我退了!”老太太怒道。   本来还对画中人满意至极的老太太,是越看越生气,三太太更直接,让小厮拿下去烧了。   侯爷没有反对,但是大夫人站了出来道,“可是这桩亲事是老太爷在的时候定下的,就这样退亲是不是太……?”   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娶妻娶贤,老太爷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若是他在的话,他只会比我更生气!”   顿了顿,老太太又望着侯爷道,“苏家的亲事,侯府要退,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世子的亲事,你要是有好的人选可以告诉我,不然我就做主了。”   老太太话里的意思是,等到她拿主意了,侯爷就没有反对的机会了。   侯爷表示,这事让老太太拿主意。   安容很想出来说一句,大嫂是要陪大哥一辈子的人,仅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能保证大嫂才华容貌,却不能保证大哥会用心爱她,会过的幸福。   话说,沈安北脸皮薄,不好意思听未来世子夫人的事,自己走不好意思,把沈安闵拖着走了。   沈安闵哪干啊,大哥娶大嫂啊,他好奇着呢,给小厮使了眼色,一定眼一字不漏的听全。   两人不远处,湖畔凉亭子里喝酒。   小厮跑过来,跑的是气喘吁吁,“世子爷,世子夫人她,她……。”   “她怎么了?”沈安闵急急问道。   小厮拍着胸口道,“老太太发怒,要退了苏家的亲事。”   沈安北一惊,“退亲?祖母为什么要退亲?”   小厮三言两句便将事情解释了清楚,“苏家大姑娘病入膏肓,苏家让二姑娘冒充大姑娘嫁给世子爷你,老太太生气了。”   沈安闵听得也是气,“这亲事要退,这是把大哥你当猴糊弄呢!”   说完,沈安闵又道,“然后呢?”   “然后老太太要给世子爷另外物色大家闺秀,”小厮笑道。   现在世子爷在京都是炙手可热,多少人想嫁进武安侯府来呢,得知世子爷定了亲,都惋惜不已,回头等世子爷退亲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偷着乐呢。   小厮想着就忍不住笑,“方才奴才过来时,碰到四姑娘,四姑娘说,老太太会在十五过后就给世子爷你物色世子夫人,应该会尽快娶回来,四姑娘说,世子爷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自己找媳妇,你要是有了意中人,四姑娘会帮你的。”   小厮紧紧的盯着沈安北,发觉他脸有一瞬间的红。   沈安闵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置信的问,“大哥,你真有意中人啊?”      第二百七十章 笑话      沈安北不说话,但是脖子、耳根却是越来越红。   沈安北是个实诚的人,他知道自己定的有亲事,不敢妄想。   但是方才小厮说的话,他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一个袅娜的俏皮的身影。   沈安闵可以笃定他大哥心里有了意中人,他实在是唏嘘不已。   大哥瞒的可真是严实,连他都没吭过一声。   “大哥,她是谁府上姑娘?”沈安闵忍不住追问道。   沈安闵一只胳膊搭沈安北肩膀上,沈安北肩膀一斜,就避开了。   “什么谁府上的姑娘,我没有心上人,”沈安北道。   沈安闵朝他呲牙,“没有心上人,你脸红个什么劲啊?”   沈安北瞪着沈安闵不说话,他确实脸红了。   沈安闵心情极好,端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笑道,“大哥,你可要想清楚了,有些事错过了可就错过了,四妹妹的本事,你我都清楚,她要是真想帮你,便是公主郡主也有三分可能,你要皮薄,忍着不说,晚后懊悔可就迟了。”   顿了顿,沈安闵继续道,“若是那姑娘不得祖母的心,四妹妹和六妹妹从旁劝说,祖母没准儿还会答应。”   言外之意,沈安北要娶意中人,必须要安容她们先知道,才好过老太太那一关。   沈安北望着沈安闵,眉头轻皱。   沈安闵直笑不语,他知道,大哥会说的。   果不其然,沈安北纠结了一会儿后,开口了。   但是,沈安北的意中人吓了沈安闵一大跳。   “你是说周老太傅的嫡孙女,周少易的堂妹周婉儿?”沈安闵惊站了起来。   沈安北红了脸,点点头。   沈安闵嘴角轻抽,十分怀疑沈安北的眼光,“你不觉得她有点儿傻乎乎的么?女扮男装还穿绣花鞋,上回在周老太傅那里见她,我憋笑差点憋断气。”   周婉儿是周老太傅次嫡子的长女,模样娇美,性子活乏。   听说自己的祖父收了小弟子,顿时来了兴趣,又无意中听周少易说安容女扮男装糊弄了周老太傅。   好了,周婉儿一直想去琼山书院玩,偏偏她是女儿身,周老太傅不让她去。   安容无形中给她开了一条路。   周婉儿就女扮男装偷偷去琼山书院了,她是女扮男装去的不错,可是脚上的绣花鞋忘记换了。   当时她去的时候,还说是周少易的堂弟。   看着周婉儿的绣花鞋,周少易扭头对他们小声说,“你们就当她是男的吧,不许笑。”   沈安北当时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婉儿俏目瞪圆,“你笑什么?”   沈安北扯着嘴角道,“你肩膀上有蜘蛛。”   沈安北是闹着玩的,可是周婉儿当时就吓的炸了毛。   搂着沈安北一只胳膊不松手,哭道,“快赶走它,快赶走它!”   当时,周老太傅的脸都是青的。   男女授受不亲啊。   沈安北虽然是武安侯世子,也快十八岁了,可他在琼山书院求学,回府住的日子不多,大夫人和老太太也没往他屋子里塞过丫鬟。   便是惯常伺候的都是小厮。   和女子接触,沈安北还是第一回,当时就吓呆了。   对侯府之外的女人,沈安北印象最深的就是她了。   在女扮男装这事上,周婉儿是有些傻乎乎的,可文采却是一流,若不是那双绣花鞋,就凭她一手书法和诗词,他们还真不会怀疑她是女儿身。   沈安闵惊愣之后,又原样坐了回去。   周婉儿,周老太傅的嫡孙女,正二品知枢密院事周大人嫡女。   家世自是不必说,容貌才华,沈安闵也不得不叹服,比起苏家大姑娘,那是好上十倍不止,只是……   沈安闵侧目,“你是周老太傅的弟子,她是周老太傅的孙女儿,她不应该喊你一声师叔么?”   沈安北脸顿时又红了三分。   他弱声道,“我几次在周少易面前以师叔自称,他一心就想周老太傅将我轰出去。”   他和周少易年纪相差无几,却平白高出他一倍,为此,周少易对周老太傅十分怨念。   尤其是连轩知道后,和沈安北以兄弟自居,然后合起伙来要周少易喊他们师叔。   周婉儿抱了他胳膊之后,等到无人处,周少易还道,“懂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么,你可要对我堂妹负责,以后记得叫我一声堂哥,乖,叫一声听听,我会在堂妹面前帮你说好话。”   沈安北呆呆的看着他,“我定过亲了。”   周少易顿时火冒三丈,转头对周婉儿道,“堂弟,他说你傻乎乎的,连蜘蛛都怕,没有男子气概,而且祖父的屋子都是他负责打扫,居然还留有蜘蛛。”   沈安北当时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总算是领略到什么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然后周婉儿生气了,找沈安北比试。   初次见面,沈安北对周婉儿的印象只能算是一般。   但是后面,沈安北觉得周婉儿心底善良,孝顺长辈,聪慧可爱。   沈安闵见沈安北那模样,就知道沈安北是真的喜欢周婉儿了。   他呆呆的看着沈安北,“大哥,若不是安容无意之中发现了苏家有意拿你的亲事做文章,祖母要退苏家的亲,你是不是就不娶周姑娘了?”   沈安北望着沈安闵,眼神轻耷拉,“我拿什么娶她?”   连最起码的嫡妻之位都给不了,他连往娶她上面想都不敢。   而且,他都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他。   沈安闵拍了拍沈安北的肩膀道,“大哥,你还是好好巴结巴结四妹妹吧,这事只有她能帮你。”   若不是安容,他和弋阳郡主也不会走到现在,便是如今,他们每一日都会有一封信往来。   沈安北轻点了点头。   他对周婉儿是存了怜惜爱慕之心,可是老太爷定下来的亲事,父亲和祖母不会也不敢退,没想到今天却忽然就退亲了。   那是一个大馅饼砸他脑袋上,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沈安北偷偷的捏了捏自己的脸。   小厮捂嘴笑。   再说,怡安堂里。   老太太一怒之下,要退掉苏家的亲事,可是事后想想,她把安容给忘记了。   安容对苏家大姑娘那是喜欢至极啊,她怕这样做,安容会不高兴,劝安容呢。   老太太拍着安容的手道,“祖母知道你喜欢苏家大姑娘,可是她那样的身子骨,不管是被人害的,还是真病的,都没有半年好活头了,娶回来给你大哥,将来吃苦受罪的还是你大哥,你大哥是侯府的未来,世子夫人的挑选不可马虎,哪怕你祖父还活着,这门亲事我也得退了。”   安容脸上恹恹的,很不高兴。   但是心底其实比谁都高兴,她如愿以偿了。   她重活一世,唯一的愿望就是改变至亲骨肉的命运。   父亲、三叔、舅舅的命都改的差不多了,就差大哥一人了。   如今依照她的希望退了亲,往后在挑选大嫂,以她在祖母心目中的分量,完全可以左右世子夫人的人选。   就算她不行,还有沈安溪,她能说服三太太帮她。   安容低着脑袋,嘴角一抹轻笑。   亏得她之前还担心了许久,送上重礼和昂贵精致的头饰,就是想诱惑的苏家二姑娘动心,让她起了顶替苏家大姑娘的心。   毕竟前世,苏家大姑娘要嫁进武安侯府,还要几个月呢,安容怕苏家二姑娘是在之后几个月突然起了心。   要是苏家二姑娘不上勾,安容还真不敢保证,老太太会退亲。   武安侯府需要的是一个端庄大方的世子夫人,而不是一个贪慕荣华富贵的世子夫人。   不过这些都是安容的算计,她肯定不会傻到告诉别人。   尤其是这会儿,她一定要很生气,她抬起头撅着嘴,“那我不是没有大嫂了?”   老太太嗔了安容一眼,“说的什么话,祖母帮着物色挑选,怎么会没你的大嫂了?”   安容忙道,“万一我不喜欢呢?”   老太太戳了安容的脑袋,笑骂道,“你都不喜欢了,祖母又怎么会喜欢?”   安容顿时满意了,她咧嘴一笑。   正要说话呢,芍药凑过来,在安容耳边嘀咕了两句。   安容眼珠子一睁。   狠狠的眨巴了几下。安容笑着凑到老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   老太太微微一愣。   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这……?”   安容耸肩摇头,她也不知道。   沈安溪站在一旁,心底跟猫挠了似地,“四姐姐,你和祖母咬耳朵,都不带我!”   安容努了鼻子道,“你过来,让我咬你一下你的耳朵。”   沈安溪要过来打安容,安容挨着老太太坐着。   老太太眉头皱了又皱,轻声道,“要是真能成,倒是一桩好亲事,就怕成不了。”   沈安溪忙拽着老太太问,“什么亲事?谁的?”   老太太捏着沈安溪的鼻尖道,“还能有谁的,当然是祖母的心肝宝儿你的。”   三太太笑道,“老太太给安溪物色的夫君,定是错不了的,谁府上的?”   沈安溪脸一红,剁着脚道,“就知道笑话我,我不理你们了。”   说完,转身便跑。   三太太瞧的直摇头,她知道老太太是打趣沈安溪的,这样的玩笑开开无伤大雅。   不过,沈安溪年纪也不小了,有十三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物色      不过,沈安溪年纪也不小了,有十三了。   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三太太笑看着老太太道,“安溪确实可以许人了,就算舍不得,也得帮着物色了,免得好儿郎都被人抢了去。”   闻言,老太太瞪三太太,就算急,也没她这么急的吧,安溪又不是嫁不出去,哪里用得着抢?   安容坐在一旁,偷偷捂嘴,因为三太太自知失言,连啪自己的嘴,道她只是说笑的。   想起沈安溪的亲事,安容就有些犹豫不决了。   她能那么毫不犹豫的退掉大哥的亲事,那是因为前世大嫂不好,退亲是为了大哥着想。   可是六妹妹不同。   前世六妹妹嫁给了一个武将,官阶虽然不高,但是人是三老爷挑的,忠厚仁善,那是将沈安溪捧在手心里疼。   这一世,以沈安溪的身份,完全可以嫁的更好,便是前世,若不是三房没落,沈安溪也不至于嫁给个武将。   安容想帮沈安溪谋一桩好亲事,又担心那些世家子弟纨绔气息重,别说沈安溪了,就连她都反感至极。   沈安溪嫉恶如仇,不懂遮掩的直爽性子,实在不合适深宅内院。   安容只盼着她能安安稳稳的活一世。   所以,安容觉得沈安溪还是嫁给前世那个武将最好了,有一个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知冷知热的夫君最重要,至于富贵荣华,有三老爷和他爹的帮衬,那武将前途不会差。   只是这一世,三房和前世不同了,三叔会去蕲州,会不会再遇到那个武将,谁知道?   安容有些恼前世对沈安溪关心不够,对她所嫁的夫君更是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三老爷手下一名武将,再无其他。   安容抬眸望着三太太,纠结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道,“三婶儿,三叔认不认的一个叫冯风的小将军?”   安容突然来这么一句,三太太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冯风?”三太太呢喃了一声,随即抬眸道,“小将军?”   安容点点头。   三太太身边的丫鬟就憋不住笑了。   安容扭眉头,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三太太摇头笑道,“你三叔确实认得一个叫冯风的少年,骨瘦如柴,是你三叔在任上救的孤儿,他非得要报答你三叔的救命之恩,不敢敲门,在门前等了你三叔一整天,你三叔见他可怜   ,就留他在府里,平时就帮着你三叔牵牵马,后来你三叔见他还不错,就教了他些拳脚功夫,后来还举荐他入了军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可不是什么将军。”   安容还不知道冯风还有这段来历,难怪对沈安溪那么好了,是个重情义的人。   “那他现在人呢?”安容问道。   三太太笑道,“他啊,打定主意要报答你三叔,你三叔回京,他也跟来了,结果半道上,为了拉住马车,脚给扭了,伤的有些重,直接去了药铺,前儿,还听你三叔说,他腿伤好了,打   算保举他去做城门卫,他偏要跟你三叔去蕲州。”   三太太还没见过这样的傻小子,为了报恩,就跟在三老爷屁股后头,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话还很少。   不过三太太更好奇,“安容,你怎么知道他的?”   安容挠了挠额头,将三太太拉到一旁,低声道,“三婶儿,我是做梦梦见的,你方才说起六妹妹的亲事,我想起来了,我梦到过六妹妹和六妹夫,六妹夫是个将军,为人和善,六妹妹让   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呢,好叫人羡慕。”   三太太听得错愕,一双眼睛险些没瞪出来。   “你是说,冯风他是……?!”三太太不敢置信,声音也高了好几度。   引得好些丫鬟婆子侧目。   三太太忙闭了嘴,直勾勾的看着安容。   那样一个执着的有些傻的小子会是她女婿?   这是三太太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可偏偏安容梦到了。   老实说,三太太是有些满意冯风,可是让他娶安溪,三太太摇了摇头。   那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安容有一句话,打动了她。   冯风对沈安溪言听计从,甚是宠溺。   三太太没想过拿自己女儿的亲事筹谋什么,只要她过的幸福快乐就好,做女人的,谁不想夫君对自己千依百顺?   可是那样一个小子,能做到将军,给她女儿一个安稳的保证吗?   要只是安容说说,三太太不会信,可是三老爷跟她说过。   三老爷当时是这样说的,“冯风性子坚韧,做事果断,虽然话不多,但是聪慧异常,我教他兵法,他学的很快,甚至能举一反三,比闵哥儿有天赋的多,若是生在侯府,便是不依靠祖荫,而立之年,也必是一位大将军。”   结果,安容梦到他是将军了,安溪还嫁给了他。   三太太陷入沉思。   她觉得安容的梦极有可能是真的。   三老爷对冯风那是赞赏有加,若是他前途不可限量,三老爷真的会将沈安溪嫁给他的。   三太太望了安容两眼,又转头望着老太太,手里的绣帕轻动。   今儿是除夕,说这事不合适。   回去,她要和三老爷好好的说说,再做商议。   不过,有些话还得叮嘱安容,这事可不能乱说。   安容举出三根手指和三太太保证,“三婶儿,你还不知道我,若不是冯风对六妹妹是真的好,我能帮他说好话么?我只是没想到冯风的家世会如此的粗鄙,配不上六妹妹,我还以为他现在就是小将军了呢。”   便是一个小将军,也入不了武安侯府的眼,安容很愁。   自己的亲事还是一团乱麻,还得操心大哥、六妹妹、二哥的亲事,她容易么?   安容心底泪流一片。   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武安侯府的老太太,操心完这个,又要操心那个。   三太太拍着安容的脑袋笑,安容和沈安溪是堂姐妹,却比亲姐妹更亲,三太太相信谁都可能害她女儿,唯独安容不会。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可不能随随便便瞧不上一个少年郎,”三太太轻笑道。   安容低下了头。   三太太轻轻一笑。   两人一起转了身,刚走了没两步。   四太太出事了。   事情不算大,但是很诡异。   她捧着青花瓷牡丹纹茶盏,用茶盏盖轻轻的拨弄茶水,谁想茶盏盖忽然碎成了两瓣。   四太太一惊之下,失手将手里的茶盏摔了。   主子摔了茶盏,丫鬟们赶紧围了上去,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安容扭头望过去,四太太温婉的脸上满是怒色,破口质问道,“这是什么劣质茶盏,险些烫着我的手!”   说完,她眸光一撇,便是瞪着三太太。   侯府内院如今是三太太当家做主,虽然这些琐碎杂事不是她亲力亲为,却是她吩咐的!   三太太很不高兴,但是她忍着没有发怒。   二太太坐在一旁,她知道四太太是怎么想的,她肯定是觉得这事是三太太叫人做的,不过二太太得说句公道话,这样的下作手段,还真不是三太太的手笔,若说是大夫人,她信。   二太太见老太太皱眉不悦,忙过去拉了四太太道,“四弟妹,你别恼啊,我在侯府住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茶盏盖会碎成两瓣的,尤其是这喜庆的日子,别是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才好。”   四太太听得心惊,望着桌子上的茶盏盖出神。   这么怪异的事,传着传着就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脸色很难看。   老太太只以为四太太在闹幺蛾子,没想到却是这事。   她这辈子曾经历过一回这样的事,那是她娘家庶妹,合八字的时候,汤勺忽然断了。   隔天,亲家弟弟就过世了。   茶盏盖断,绝对不是什么好预兆。   老太太的好心情经过苏家一闹,原就不好了,又来这么一出,老太太的心情更差。   连最爱看的戏都看不下去了,让孙妈妈扶着她回去歇息。   四太太坐在那里,一脸的欲哭无泪。   她也不想扫兴,尤其是老太太的兴,她哪里不知道这些日子惹怒了老太太了,可是茶盏盖真的就这样碎了。   安容站在一旁,望着那茶盏盖愣神。   有些事,不是她重活一世就能改变的。   前世,四太太的茶盏盖也碎了。   前世茶盏是玉兰花纹,这一世却是牡丹纹。   第二天,一大清早,柳家就有人来侯府报丧。   正是新年第一天,就遇到那么晦气的事,老太太脸都气的发青。   安容犹豫了一会儿,让芍药去找福总管来。   等福总管来后,安容吩咐道,“明儿一早,让小厮守着大门,别让柳家的小厮进府。”   福总管微微一愣,不懂安容何意。   安容望了望那碎茶盏盖,道,“我不记得谁说过,茶盏盖碎裂,小姑丧夫,正巧二姑父身子病重,怕是……。”   安容没有说完,因为福总管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福总管望着那茶盏盖好几眼,若是二姑爷真的死了,明儿一早,报丧的小厮也能到侯府了,明儿绝不能让他进门。   福总管点点头。   安容带着芍药和海棠回玲珑苑。   到了楼上,安容是哈欠连天,她可没什么守夜的习惯,舆洗了一番就睡下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念头      第二天起来,安容洗漱穿戴完,便去了松鹤院。   半道上,安容就听说了柳老爷过世的消息。   安容告诉福总管那事,只是让他阻止小厮腰上系着白绸缎来敲侯府的大门报丧。   大喜日子不能见白,见眼泪。   该报的丧事还得报,侯府还得派人去奔丧呢。   毫无疑问,这个奔丧最好的人选非四老爷四太太莫属。   没有不懂礼的小厮触侯府的霉头,老太太也不生气,只是惋惜不已。   吩咐三太太准备奔丧用礼,让四老爷四太太送去。   没有人敢在这一天多提柳老爷的过世,而是逗趣老太太,让老太太高兴。   戏班子请了三天呢,今儿要继续听。   坐到位子上,沈安溪拉着安容,一脸庆幸后怕的道,“四姐姐,昨儿幸好咱们没有出府玩。”   安容扭头看着沈安溪,不解的问,“为什么?”   沈安溪娇美的脸皱起,叹息道,“你不知道,昨儿大哥、二哥还出了府,在大街上,亲眼瞧见街上高高挂起的灯笼架子倒了,砸了不少的人呢,尤其是庄王府惜柔郡主,听说她差点被火烧死。”   安容眼珠子瞪圆,一脸不敢置信。   沈安溪撅了嘴道,“反正娘听到二哥说这事,不要我元宵节出去玩了,四姐姐,你肯定也想不到出去了。”   沈安芙坐在一旁,听到沈安溪的话,接口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可怜惜柔郡主脸都烧伤了不少。”   沈安溪不乐意和沈安芙说话,侧了侧身子,安容摇了摇她的手。   到底是一府姐妹,就算心不合,面上也不能不合,这不是给外人笑话么,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沈安溪看在安容的面子上,才回了一句,“不出府,就不会倒霉。”   沈安芙心上一松,她还真怕沈安溪甩脸子,不和她说话,忙笑着回道,“听说是两个地痞流氓引起的,惜柔郡主穿了金叶锦,在夜色下,更是光芒灿烂,引的宵小觊觎,下人和地痞打起来,闹的台架坍塌了,上面挂着的灯笼都着了火,将惜柔郡主的裙子都烧了许多,听路人说,烧出来两片金叶子呢。”   沈安溪嘴撅着,伸手转悠着茶盏,似是心不在焉道,“财不露白,太招摇的人总是要倒霉一些。”   沈安芙连连称是。   沈安芙哪里不懂沈安溪话里的意思,一是说惜柔郡主金叶锦太招摇,太晃眼,惹祸上身。   其次,未尝不是暗指大夫人偷窃安容秘方的事,骂安容不长记性,帮她说话呢。   六妹妹的心眼,真不是一般的小,沈安芙算是领教了,要不是娘亲和父亲对她耳提面命,她以为就凭她打她们,事儿就那么算了?   沈安芙勾唇暗笑,得罪了那么多人,她还想往后有好日子过,只能说她太天真,太傻。   沈安溪端茶轻啜,不欲多言。   沈安芙又要和安容说话,结果发现安容在走神。   沈安溪发觉沈安芙望着安容半晌,她也发现了安容在走神,伸手在安容跟前晃了好几下,也不见安容有反应。   沈安溪嘟了嘟嘴,推攘了安容一下。   “啊?”安容反应过来道。   沈安溪嗔笑骂道,“四姐姐,你想什么呢,走神成什么样子了?”   安容脸颊微微红,没有说话。   看到安容脸红,沈安溪就自动以为安容在想荀止了,没再追问了。   安容没有想荀止,不过想的却是荀止的真身萧湛。   安容想到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密道里那二十几个大箱子。   安容还记得箱子打开时,那金光灿灿的样子,结果转瞬间又湮灭成了灰。   方才沈安溪她们说起金叶锦,安容想起来了,若果那一瞬间,她没有看错的话。   那箱子里装的十有八九就是金叶锦!   二十多年过去了,锦缎腐烂成灰,可是金叶肯定会完好无损啊。   只是掩藏在灰尘里,她和萧湛没注意到罢了。   安容方才走神,就是在想这事。   她想进密道查看一二。   可是她怕里面有刺客,她没有忘记萧湛的叮嘱,没事不要进入密道。   安容坐不住了。   安容和沈安溪低语了两句,便起身去找沈安北。   沈安北听了安容的话,眉头微微一扭,“写信给萧湛拜年?”   安容点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沈安北一手探安容的额头,一手对比自己的,一副安容肯定是病了,不然怎么说胡话的表情,甚是担忧。   没病,她会好好的要他给萧湛拜年么?   她可是一定要退掉萧湛的亲事的!   安容越发的不好意思,她拍掉沈安北的手道,“我没病,我只是找个理由和萧湛说几句话而已。”   沈安北长长的笑了一声,他知道安容不是那么闲的无聊的人,果然有事呢,“有话和大哥直说就是了,还用拐弯抹角?”   安容点点头,也很长长的叹了一声,结果惹来沈安北拍脑门,“新年第一天就叹气,不好。”   安容撅了撅嘴,“写不写?”   沈安北默,他敢不写么?   沈安北写了份请帖,写了几句祝贺的话,再就是听安容的话写了两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字:羊皮。   沈安北不懂,但是萧湛懂。   他给安容的地图就是羊皮的,羊皮代表了侯府的密道。   虽只有两个字,却是告诉萧湛侯府密道有事,她急着找他。   安容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会儿,算算时辰,才借口回玲珑苑。   安容带着芍药离开,半道上,安容吩咐芍药道,“我有事,你先回玲珑苑。”   芍药眼睛轻眨,瞅了瞅不远处的假山,很明白的点了点头。   安容进了假山,就被吓了一跳。   萧湛冷不丁的站出来,险些把安容吓死。   安容拍着胸脯等着他,“拜托,你能先吱一声吗?”   萧湛望着安容,眉头轻蹙。   安容扭眉不悦,恨不得转身就走。   萧湛从袖子里掏出一些银子,在假山上一划。   “吱,”假山中出现吱吱声,像极了洞里的老鼠叫。   安容浑身恶寒。   胆子大的她,一把推开萧湛,迈步朝里走。   萧湛跟在身后,嘴角轻轻上扬。   安容嗅着鼻子,神情很不虞,这该死的贼也太胆大妄为了,居然又偷烧鸡了!   萧湛不懂安容叫他来所为何事,只问道,“你让我来是?”   安容打开密道,才道,“我可能发现宝藏了。”   萧湛微微一愣。   安容打开火折子,朝之前去过的地方走去。   很快,安容就见到了之前的二十几个大箱子。   安容走过去,一把将大箱子摔倒在地。   顿时,一屋子的灰,呛的人直咳。   但是满屋灰尘中,一地灿烂的金叶却极其的晃眼。   安容有些得意。   他湛王不是很厉害,很不可一世么,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见安容那眉飞色舞,喜不自胜的模样,萧湛只能在心底摇头轻笑。   安容蹲下来捡金叶子,准备很充分的她,还从袖子里拿了一个大袋子出来。   萧湛,“……。”   见萧湛愣站在那里,安容重重的哼了一声,“金叶你全部拿走,还指望我一个人给你慢慢捡?”   萧湛眉头一挑,“你让我全部带走?”   安容顿时气的噎住,她当然不愿意了,见者有份,可是他要真带走,她还能不让吗?   想带走,行。   但是要答应她一个简单的条件。   安容要退婚。   只要萧湛答应退婚,这里所有的金叶,她一片也不要。   整个侯府,估计也只有她能做到面对这么多财帛不动心了,要换做旁人,哪怕皇上下令,少说也会留下一两个箱子。   萧湛脸色顿时黑了下去,浑身一股子寒气咕咕的往外冒,原本就阴冷的密道,更冷了。   安容吓的缩脖子,她觉得她可能会被杀人灭口。   但是要她改口,她才不!   安容就是这样的死倔,把手里的袋子搁下,跑到大箱子旁站着,不说话。   萧湛已经拿安容无可奈何了。   “你要怎么样才肯打消退亲的念头?”萧湛叹道。   那一声喟叹,听到安容心都漏跳了好几拍,好像很慌乱,很于心不忍。   安容抓住箱子角,头低低的。   屋子里静的有些可怕。   尤其是萧湛的脚步声,像是走在安容的心尖上。   萧湛蹲下捡金叶。   安容继续站在那里,她瞧了一会儿后,觉得自己傻看着不是个事,早点捡完,早点儿离开才是。   安容蹲下来帮忙。   地上金叶很多,很快,安容就捡了二三十片。   两人越靠越近,最后伸手去抓同一片金叶。   萧湛抓住了安容的手。   安容慌乱无措的要收回来,但是萧湛紧紧的抓着,安容怎么样都抽不会来。   “这辈子,我只娶你。”   兀的,传来萧湛醇厚如泉的声音。   安容如遭雷劈,只觉得被抓的手有一阵激流从手传到心底,再传到脚底心和发梢。   安容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   一张脸火热如炭。   “我,我不能……。”   安容话还没说完,就被整个的拉到了萧湛的怀里。   萧湛紧紧的桎梏着安容,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又是顾家大姑娘是吧,我去杀了她,好绝了你的念头!”   说完,萧湛放了安容,转身便走。      第二百七十三章 精致      安容吓了一惊,忙追过去拦下他,“我,我没说是她!”   “这回又是什么理由一定要退亲?”萧湛问道。   安容嘴张着,就是说不出来话,她压根就没想到什么理由。   “我配不上你,我缺点一堆,”安容低声道。   萧湛微微蹙眉,“哪里配不上?改了不就行了?”   “我死不悔改。”   安容急急道。   萧湛气笑了。   他伸手捏了安容的脸颊,笑的很欢畅,“这真是个大缺点。”   安容囧了,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断才好。   她头低低的,那是一种想钻地洞的表情。   她为什么一遇到他就脑袋缺弦,说话做事容易不经过大脑?!   安容闷头捡金叶。   方才的话题,安容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这可是退亲绝佳好机会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萧湛知道安容的意图,他笑道,“这钱不是给我的,是舅舅和皇上的,我可以帮他们寻找,但不会为了他们答应你退亲的要求,你要真想留下一半金叶,我可以跟舅舅说。”   安容嗓子一噎,抬眸望着他,“你觉得你舅舅会答应吗?”   萧湛嘴角微微上弧,“我想武安侯会倒贴不少银子。”   安容顿时气的心口疼。   她已经够烦躁的了,他还在那里说风凉话!   谁不知道萧大将军性子冷,做事果断,和他谈钱,你就要有没命的心理准备。   这钱是武安侯府密道里的不错,可是却是前朝钱家所留,大周推翻前朝,这些东西都应该充公归朝廷所有。   而且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真要,你敢不给吗?   安容明知道鸡蛋碰不过石头,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你有证据证明这是钱家所留,而不是我祖父或者父亲放在这里的?”安容质问道。   萧湛把玩着金叶,笑道,“价值百万的金叶,武安侯如何跟皇上解释?”   安容笑了,唇齿相讥道,“萧国公府的钱财都跟皇上一一交代了吗?”   萧湛嘴角轻轻抽,他没料到安容的嘴皮子会这么利索。   萧湛没有说什么,只有几个字,“这是金叶锦。”   虽然只有五个字,却叫安容无话可说。   因为金叶锦前朝才有,虽说大周也有,安容只知道穿在庄王府和惜柔郡主身上。   武安侯府有这么多,而且都化成了灰,说出去谁信?   任是安容如何舌灿莲花,如何狡辩,都敌不过金叶锦这三个字。   不过安容又笑了,“这只是金叶而已,你见到金叶锦了么?在哪儿?”   声音如雨滴碧荷,声声清脆。   安容更是手抓一捧灰,很是得意的往下掉,正巧全打在金叶之上。   大哥,你拿这些灰去,谁认得是锦缎?   萧湛,“……。”   安容眉眼斜飞,清澈水润的眸底就一个意思:东西还在本姑娘的地盘上呢,想顺畅的拿走,就得答应本姑娘的要求。   本姑娘就是这么好说话。   萧湛无奈轻笑,“你是在威逼我退亲?”   “你知道就好,”安容胆子很肥。   但是很快,安容就说不出来话了。   因为萧湛抽出腰间的软剑,显然,也是学安容威逼。   安容正不知道怎么办好,萧湛却将软剑丢了。   他开始宽衣解带了。   安容眼珠子瞪圆了,声音都微微颤抖,“你,你要做什么?!”   萧湛解下绣着精致木槿花的玉腰带,抬眸看着安容,似笑非笑道,“你不懂?”   安容一脸燥红。   心中腹诽道:我怎么不懂,我比你懂的多的多!这一世你还是个雏,我却记得前世所有啊!   安容气呼呼的道,“说的好像你懂似地。”   说完,见萧湛面具没有遮住的地方脸有些红,安容决定加把劲。   她手指一掐,笑的春风得意,“你不是知道我会占卜算命么,我算出你还没近过女人的身,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奉劝你两句,你要慎重,轻易破身,有杀身之祸。”   说着,觉得可信度不够。   安容想起前世她见过清颜的儿子,他大腿内侧有个梅花印记,她还夸过漂亮,长在女儿家身上会更美。   萧锦儿笑说,随了他爹。   所以,安容道,“你大腿内侧是不是有梅花胎记?”   萧湛,“……。”   安容有些飘飘然了,重活一世的感觉真是太爽了,可以调戏湛王啊,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安容怕得意的过了火,清了清嗓子道,“有些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   萧湛却朝她走过来,嘴角的笑有些妖冶,深邃的双眸如夜空闪耀,里面夹杂着细碎的笑意。   “我不怕死,”他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   安容一怔。   随即脸大窘,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舍身也要破身吗?   他肯定是看出她是假冒的了!   安容有些急了,萧湛过来,她就往后退。   很快,安容就退到了大箱子处,侧缩着身子,不敢看他。   萧湛冷冽如霜。   安容脸红脖子粗。   一冷,一热。   对比分明。   萧湛身子前倾,安容腰往后扭,扭成了弓型,几乎能断。   忽然,萧湛胳膊一伸。   将安容搂在怀里,又带着安容连转了两个圈。   安容头晕目眩之际,感觉有东西晃了下她的眼。   安容眼睛紧闭。   耳畔是刀剑破空之声,像是在撕裂空气。   更有陌生的男子说话声,“想活命,留下金叶,给我滚!”   此时,安容站在一旁,见有两个刺客,赶紧躲到大箱子旁。   心里为两个刺客默哀。   敢让萧湛滚的人,最后想圆润的离开都没那个机会,往往嚣张的人最后都死的格外的凄惨。   两人合伙对战萧湛。   萧湛的剑被他插在了地上,很不巧,刚刚被两个刺客一脚踢飞了。   萧湛的爱剑,安容捂脸。   太血腥,太暴力了。   萧湛一脚,将其中一个刺客揣的直接上了天花板。   然后,砸下来。   四仰八叉的趴地上,惊起几层锦缎化成的灰。   安容捂着鼻子,咳嗽不止。   好吧,安容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自然是那个被欺凌的对象。   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朝她刺了过来。   结果被萧湛抓住了脚,往后一拉。   安容吓的脸色苍白,六神无主了。   两个刺客也是高手,被那么打,都还不死。   安容站在一旁瞧着,她觉得萧湛手软了,根本不像前世那个杀伐果决的萧湛。   因为,萧湛放走了两个刺客。   那刺客一身的血,滴的满地都是。   而萧湛的剑,崭亮如初。   萧湛将软剑系回腰间,回头去问安容。   安容却问道,“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们?”   萧湛呆呆的望着安容,“你不怕瞧见我杀人?”   安容,“……。”   安容站在那里,感觉瞬间时间静止了。   她从来没想过萧湛会为了她手软,放过两个刺客,可他这样是不是太意气用事了?   刺客刺杀皇上,可不止两个人,还有幕后黑手,万一叫他们知道侯府密道里的宝藏,那可不是小事!   安容顾不得理萧湛,忙去将所有的大箱子全部翻倒。   然后捡金叶子。   萧湛眉头蹙紧,他发觉他有些看不透安容了,他以为她怕刺客,怕见血,可是她吓的脸色刷白,都没有惊叫,反而问他为什么不杀了刺客。   她好像并不怕杀人?   萧湛哪里知道,安容早有这样的觉悟,萧湛会杀人,而且会杀很多的人,很多人都怕他,想要他的命。   在湛王府做客,她都见到过送上门找死的刺客,她还能没点心理准备?   今儿的刺杀,虽然是因为金叶,但是安容觉得,和萧湛脱不了干系。   跟她在一起的人,不论是谁,都格外的危险。   安容脸上全是灰,葱白水嫩如竹笋般的手都脏的不成样子了。   萧湛帮忙捡金叶。   安容准备的袋子有些小,但是挤挤勉强装的进去。   有些沉,安容拎不动。   某个讨人厌的就笑了,笑的安容恨不得去挠他。   “你要拎的回去,我就不拿走了,”萧湛好整以暇的笑着。   安容那火气,嗤嗤的从脚底心,直冲后脑勺。   安容这人经不起激啊,拎了袋子就走。   一步一歇,一步一喘气。   走了百余步,安容不干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拎过重东西,感觉胳膊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可是就这样放弃了,又不是她的性子。   安容放下袋子,拿了金叶子就丢地上,很快,地上就有了一堆。   安容拎了装着余下金叶的袋子走。   望着地上的金叶,萧湛,“……。”   暗处的暗卫已笑疯。   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老国公挑选的四姑娘,绝对是表少爷的克星。   克的死死的。   可是笑归笑,但是地上的金叶可是他的职责。   暗卫一路往前走,一路捡金叶。   因为安容在前面一路丢。   安容很想拖着袋子走的,那样省力气些,可是袋子薄的紧啊,这是丫鬟缝制给她们采梅花酿酒用的袋子。   美观、精致。   但不实用。   金叶又有些锋利,安容担心袋子会破。   安容没想到,她才这样想,袋子就刺啦一下裂了。   金叶唰唰唰的往下掉。   安容,“……。”      第二百七十四章 烤鱼      尤其是身后那低低的闷笑声,听得安容脸火烧火燎的,那个憋屈窝囊啊。   安容气的把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丢。   安容极想蹲下去捡些金叶的,可是她觉得腰有些硬,弯不下去。   最后,一跺脚。   安容跑了。   身后的闷笑变成了放肆的笑。   安容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笑掉你大牙才好。”   心里却道,退亲,一定要退亲,不然还不得被他笑话死啊。   安容跑着跑着,鼻尖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安容低头一看。   血迹一路往前,通往另外一条岔路。   安容走过去,在几米外,安容瞧见了之前两个刺客。   脖子处,一条长长的剑痕。   一剑封喉。   安容顿时冷哼了一句,他果然跟前世一样,对待敌人从来不知道手下留情,方才饶过刺客,不过是自己不下手,变成了暗卫下手罢了!   亏得她还有那么点感动。   安容气呼呼的从密道出去,刚走出假山,就见到芍药坐在石墩上,手里拿了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湖水,看阵阵涟漪远去。   微风吹过,吹起她双丫髻上系着的粉红绸带。   安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在探过身子,借着湖水看看自己模样是不是狼狈。   有些脏,尤其是鼻子上,那是一块一块的。   安容狠狠的用帕子擦拭着,心里也不觉得害羞了。   反正在萧湛那里,她的脸面也丢的差不多了,就算没丢,迟早也得败光。   安容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了,越丑越好,丑到他不忍直视退亲才好。   芍药习惯性的望过来,见安容出来了,忙站起来,跑了过来。   “姑娘,你没事吧?”芍药担忧的问。   安容摇了摇头,“没事儿。”   芍药多瞧了安容几眼,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最后眼睛一亮,道,“姑娘,你头上怎么多了三片金叶?”   安容呆呆一愣。   “在哪儿呢?”安容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   芍药忙帮着她将三片金叶取下来,忍不住感慨道,“好漂亮精致的金叶子。”   阳光下,金叶片片闪烁光芒。   安容伸手拿过金叶,眉头轻皱。   不懂萧湛什么时候把金叶插她脑门上的,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以往秋菊给她戴发簪,她都知道。   安容回头瞪了假山。   那么二十多箱子金叶,就给了她三片,她会稀罕才怪了!   安容恨不得丢了才好,最后重重的哼了一声,把金叶揣怀里去了。   走了几步后,安容回头看着芍药,问道,“我大哥现在在哪儿?”   芍药一拍脑门,很不好意思的看着安容,请罪道,“奴婢把这事给忘记了,世子爷说他有事,不来见姑娘。”   安容一耸鼻子,“他能有什么事,脸皮太薄了呗。”   芍药咯咯笑。   姑娘说话,有时候真的一针见血。   世子爷可不是脸皮太薄,怕姑娘说及他的亲事,才推脱有事不来的。   起先她还真当世子爷事多,忙的紧,是二少爷说,既然四妹妹有事找你,你就先去吧,去街上也是玩,多等一会儿又不急。   沈安北当时就拖着沈安闵走,叮嘱芍药不许告诉安容,只说他很忙。   安容那个恼火啊,大哥,你要知道,周少易的堂妹年纪不小了,她记得她半年后她就出嫁的。   一般人家,十四五岁定亲,大多半年左右出嫁。   万一她定亲了,到时候可就没你地儿哭去了。   安容可没有觉悟说不应该阻挡周婉儿的缘分,一家有女百家求,总有一家能求到。   不是你,就是我。   不过前提得周婉儿喜欢沈安北。   安容可不会强摁两个人在一起,而且,她也摁不到。   安容生气哼道,“去告诉大哥,他今儿不来找我,往后求我,我也不管他了。”   芍药捂嘴笑,她很想说,世子爷这会儿已经出府了,找不到他了。   正要开口呢,好了,远处有个挺拔的身影走过来。   芍药张开的嘴角又合上了。   那人不是世子爷,又是谁?   芍药睁大眼睛看着沈安北,沈安北脸颊绯红,他摆摆手,直接把芍药支开了。   芍药默,她方才应该低头的。   安容努了努鼻子,把玩着手里的绣帕,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问,“大哥,你不是忙去了吗,这会儿来是找我有事呢?”   沈安北咳了一咳,脸皮有些燥热。   “不是我找你有事,而是二弟他惨了,”沈安北轻叹道。   安容低敛着眉头,听到沈安北的话,她抬头看着沈安北,“好好的二哥他怎么了?”   方才还一起去逛街,现在又有事了,逗她玩呢?   “不是二哥又遇到庄王世子要比试,最后被打了吧?”安容笑问道。   在安容记忆里,貌似沈安闵最倒霉的一回,就是被庄王世子打了。   沈安北摇了摇头,“不是庄王世子,是三叔。”   安容听得一愣,眼睛猛眨了几下,“为什么三叔要打二哥?祖母不管吗?”   沈安北拉着安容朝西苑走去,一边道,“三太太没敢告诉祖母呢,我们走快些,希望二弟没挨打才好。”   路上,安容问沈安北,“大哥,你能说重点吗,二哥怎么惹怒三叔了?”   沈安北忙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沈安溪拿了一封信去找三婶儿,肚子一时不舒坦,就走开了,三婶儿还当那信是给她的,就拆开了,谁想到是个姑娘写的,安容,‘烤鱼’是谁?”   安容听得呆愣愣的,“什么烤鱼?”   “那封信的落款之人,名叫‘烤鱼’。”   沈安北很无奈,娶这样的怪名字,谁猜的出来是谁?   安容听明白后,满脸黑线,哭笑不得。   且不说这个落款吧,这信到底写了些什么,叫三叔大发雷霆,新年第一天就舍得打二哥啊?   安容表示,对信的内容极其感兴趣。   沈安北表示,他只知道那是一首情诗。   安容抚额,说到情诗,安容还能不知道谁写的?   弋阳郡主呗!   她还会写情诗,安容表示,她想偷看的心更迫切了。   安容知道三老爷为什么要打沈安闵了。   肯定是三叔质问“烤鱼”这么优雅符合吃货性子的大家闺秀是谁,沈安闵死都不肯招认,三叔才气的要打他的。   只是,“为什么三叔让你来找我?”   安容望着沈安北问道。   沈安北笑道,“三叔问闵哥儿的小厮,他不肯说,只说你知道,三叔没办法,才让我来找你。”   安容就这样被拖下了水。   等进了西苑,刚饶过屏风,安容就瞧见三太太拦着愤怒的三老爷,让他别打沈安闵。   沈安闵跪在地上,动都不动。   安容进去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二哥,她是‘烤鱼’,你是什么?”   沈安闵脸颊一红,弱声道,“我是‘烤肉’。”   安容,“……。”   原谅她吧,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三老爷气的心肝疼,“‘烤肉’?我看我真该把你给烤了!”   三老爷气啊,自己的儿子多好,多么的奋进,谁想到他居然和人偷偷来信,听下人说,差不多每隔一日就有一封信!   信写的中规中矩就罢了,偏还弄什么烤鱼烤肉。   三老爷一想到那信上说她昨儿吃了什么菜,味道怎么样,三老爷就心口憋闷。   然后就想打沈安闵了。   三太太舍不得儿子挨打,可是也是气的慌。   沈安溪倒是不在,这会儿,三太太最记挂的还是女儿。   沈安溪来葵水了,还是第一次。   安容笑完,朝三老爷迈步走过去。   三老爷当着安容的面,没有那么生气了,他知道安容对沈安溪和沈安闵好,她知道沈安闵的信,却不阻拦,至少说明对方不错。   安容侧了身子,在三老爷耳边嘀咕了几句。   三老爷的脸色顿时怪异了起来。   三太太则怔怔的看着安容。   安容耸肩轻笑。   三老爷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手里的鸡毛掸子一丢,刚巧丢沈安闵跟前。   三老爷没说话,迈步走了。   三太太回头瞥了沈安闵一眼,眸底就一个意思:果然是她儿子,有福气,眼光不错。   不过三太太又想到那“烤鱼”,脸皮抽了一抽,希望这只是他们怕露陷伪装的,千万别是真的才好。   正巧丫鬟来寻她,三太太就走了。   等三太太一走,沈安闵忙站了起来,拉着安容问,“你跟爹娘说什么了?”   安容笑的前俯后仰,“二哥,你和她绝对是天生一对,烤鱼烤肉,真亏得你们想的出来。”   安容说着,眸光落到桌子上的信件上,想要去拿。   沈安闵快安容一步,拿在了手里,捏成了粉团。   满脸羞红的他,恨不得去钻地洞才好。   安容没有恼怒,而是低低一笑,“还能说什么,如实告诉三叔呗,‘烤肉’的面子小,但是‘烤鱼’的面子大啊。”   看着安容那满含捉趣的眼神,沈安闵欲哭无泪,只央求安容别把这事告诉弋阳郡主。   不然她非得恼了他不可。   他可不想再大半夜的偷偷去厨房烧菜,一大清早的派人给她送去了,跟做贼似的。   女人,绝对不能得罪,不然吃苦受累。      第二百七十五章 红豆      沈安闵吓了好一通,但是事后想想,也觉得不错。   要是他跟三老爷三太太说,“烤鱼”是弋阳郡主。   三老爷三太太会信才怪,指不定还会骂沈安闵败坏弋阳郡主的闺誉。   但是安容说,三老爷三太太信。   两人也没说不许沈安闵和弋阳郡主再书信往来了,沉默,代表了纵容。   安容朝沈安闵道喜。   沈安闵则直接把话题转到了沈安北身上,“大哥,我的事爹娘不管了,你的事呢?”   沈安北狠狠的捶了沈安闵一拳。   才巴巴的看着安容,也不知道怎么说。   安容便心底有气了,大哥,你懂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她是周老太傅的孙女儿,你就不知道跟着周少易屁股后面进周府串门吗?   串着串着,不就熟了?   脸皮太薄,可就别怪她出馊主意了。   “大哥,人家都抱你胳膊了,你叫她对你负责呗,”安容脸不红气不喘道,   沈安北眼珠子瞬间睁大。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安容觉得还不够,她琢磨着要把荀止送给她的《列女传》送给沈安北,让沈安北拿去送给周婉儿。   沈安北恨不得转身便走,再说下去,他都怀疑安容要他直接将生米煮成熟饭了。   “我是你亲大哥啊,”你这不是将我往火坑里头推吗?   安容努了努鼻子,“大哥,你就是脸皮太薄了,你现在还是在学院里,你这样进入官场哪行啊?”   沈安北沉默了。   安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好几眼,转身去找沈安溪去了。   进门,安容便见到沈安溪一双哀怨的眼神。   “四姐姐,你都没把我当亲姐妹,二哥的事,你都不告诉我,”沈安溪恨恨道。   安容笑着走过去,“我以为六妹妹你知道呢,那可是你亲哥,又天天见面,你还天天往他书房跑。”   这样都不知道,还来质问她,委实不应该。   沈安溪顿时不说话了,撅着嘴道,“二哥他不信任我!”   安容笑道,“也不怪二哥不信任你,谁叫你有话都跟三婶儿和祖母说的了,二哥哪敢告诉你啊?”   沈安溪嘴巴更撅,“我保证不说还不行么?”   安容捂嘴笑,“二哥肯定怕你威胁他给你做吃的。”   沈安溪彻底腌了。   “那‘烤鱼’是谁?”沈安溪问道。   安容摇摇头,“我不说,你去问二哥去。”   沈安溪气的要拿帕子打安容,谁想一动,肚子就一阵揪疼。   沈安溪脸红了,“娘说我长大了,长大的感觉真不好受。”   说完,斜了安容一眼,眸底有笑。   安容脸也红了,要不是她肚子难受,安容真想挠死她。   沈安溪笑话她第一次来初潮,吓哭的事。   安容跺跺脚,转身走了。   从西苑出来,安容没想到会在半道上碰到沈安姒。   安容眉头轻皱,她不是应该陪着祖母看戏吗,怎么会在这儿?   安容继续往前走。   沈安姒站在那里等安容,等安容走近,她抬起绣帕擦拭鼻尖。   手背上,有两条结痂的疤痕。   安容瞧的好笑,那是她吩咐冬梅偷信件的罪证,之前一直用帕子捂着,这会儿倒好意思给她看了。   安容没有福身,只那么看着沈安姒。   沈安姒眉头一扭,颇带了些责怪的意味道,“四妹妹,你怎么和我那么见外了,连惯常的问候都没了?”   安容手拨弄一旁的树叶,笑道,“以前,侯府姐妹情深,连嫡庶都不分了,这几日,我重温了一下侯府家规,上面写着,庶出要给嫡出见礼,我想三姐姐没忘记吧?”   沈安姒脸色一僵。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安容了。   说忘记了,那她就要重温侯府家规。   说记得,方才说的那话可就太可笑了,她一个庶出的姐姐,哪有那个脸皮叫嫡出的妹妹给她见礼?   安容就那么站着,等着沈安姒给她福身。   “家规我都记得,只是以前一直都是四妹妹你先给我福身……,”沈安姒笑道。   安容低低冷笑,“是啊,以前都是我先不守规矩,以至于有些人都忘记我才是侯府嫡女了,什么样的手都敢往我屋子里伸,我是心软,才只下了些痒痒药,我若狠心,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沈安姒脸色又难看了三分,她瞥了芍药一眼,才看着安容笑道,“四妹妹何必说风凉话,你算计了我,何必再往我伤口上撒盐。”   安容望着沈安姒,“我算计了你?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算计你的?”   沈安姒望着安容,颇诧异道,“冬梅送信给我,不是四妹妹你的算计?不是四妹妹你借刀杀人,想挑起大姐姐和大夫人的仇恨,凭白让我做了那个坏人。”   沈安姒语气哽咽,像是质问安容,又像是在诉苦。   她被人害了,还误解了安容,她想要查出幕后黑手。   安容看着沈安姒,很想上去掐掐沈安姒的脸皮,看看它到底有多厚,有多么的结实。   安容笑了一笑,“三姐姐你的脸皮撕下来都能当砖用了。”   沈安姒蓦然怔住,眼神微冷。   芍药则捂嘴笑,她好想说,除了六姑娘的脸皮,府里其他姑娘的脸皮都能当砖用。   安容不想和沈安姒废什么口舌,她知道沈安姒为什么急着辩驳。   她一箭三雕的算计非但没有成功,还惹了一身的麻烦。   第一个便是老太太,偷她的信件,还栽赃嫁祸,老太太厌恶她。   第二个便是大夫人,信上的内容是大夫人想知道的,但是双手红肿,又是拉肚子,这口气,够沈安姒受的了。   第三个便是沈安芸了,府里有大姨娘,沈安姒做的事,沈安芸不可能不知道,沈安姒想借大夫人的手除掉她,沈安芸岂会任由她宰割?   老实说,安容有些同情沈安姒了,她的下场好不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三姐姐,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安容转身便走。   芍药跟在后头,亦步亦趋,三步一回头。   不知道多少步后,芍药停下脚步,眉头蹙紧。   几十米开外,有个眼熟的丫鬟朝沈安姒走了过去。   沈安姒跟着那丫鬟走了。   芍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丫鬟是谁,忙跟安容道,“姑娘,大夫人找三姑娘了,三姑娘肯定要倒霉了。”   安容眉头轻挑,笑了一笑,“你太小瞧她了,她会安然无恙的。”   芍药撅了撅嘴,心底祈祷大夫人火气能大些。   安容去了怡安堂,正巧碰到福总管,他手里拿了个请帖。   安容笑了笑,“谁府上递了帖子来?”   福总管摇头笑道,“不是什么请帖,是方才,大夫人说府里好不容易请了如意戏班来听戏,应该下些帖子请些贵夫人来侯府听戏,老太太想着,她也收到过帖子,就让奴才准备了份名单,明儿把请帖送出去。”   四天后,便是如意戏班登门的日子,要真请人来,还真有些急。   安容对于大夫人这个提议皱了皱眉,她还在禁足中,老太太是看在过年的份上,放她出来玩两天,她不应该夹着尾巴说话做事吗,居然还插手侯府的事来了,她就不怕那些贵夫人瞧了笑话她?   安容觉得有些不寻常。   以她对大夫人的了解,她不恢复诰命夫人的封号,她是不会出府去受人白眼的,同样也不会在府里见那些贵夫人,她受不了讥笑的眼光。   安容想不通她这样提议是为了什么,自取其辱吗?   这不可能。   安容想到了暗卫,想让他帮忙盯着点儿,却忽然想到一件事,让她猛然怔住。   荀止是派了暗卫来看着她的,她两次和萧湛进密道,他应该知道吧?   他有几日没有找过她了,他是不是生气了?   安容纠结了。   心里积着事的安容转身回了玲珑苑。   在院门外,假山旁,安容轻声唤暗卫,唤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影。   安容失望的转了身。   荀止杳无音讯了,暗卫也消失不见了。   安容开始胡思乱想了,他肯定是恼怒了。   若是暗卫跟着她,不可能不知道密道所在,要是跟进了密道,自然瞧见了萧湛和她,虽然没有越轨之举,却也亲密暧昧的很。   而且,她明明知道荀止也在找密道,或许就是为了密道内的金叶。   她却只想起了萧湛,忘记了他。   安容趴在床榻上,望着手里的三片金叶,发呆。   若是荀止质问她,她该怎么办?   安容越想越烦躁,烦躁的直揉被子。   芍药站在一旁,见安容几次望着小七,就知道安容是在想荀止。   芍药也很苦恼了,一边是萧表少爷,一边是荀少爷。   姑娘夹在中间,都快挤扁了。   芍药眼珠子一转,走过去抓了小七,在安容跟前转了两圈后,见安容没理她。   芍药朝回廊走去,路过花盆处时,芍药伸了伸手。   回廊上,芍药摸了摸小七的脑袋,叮嘱他飞的小心些,别将东西丢了。   小七东张西望。   芍药咯咯一笑,伸手放飞了小七。      第二百七十六章 绿豆      临墨轩,萧湛刚刚回书房,就见到小七飞回来。   萧湛很诧异。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装荀止了,安安心心的做他自己。   没想到安容会给他来信。   萧湛心底有些郁闷。   尤其是看着手心里两粒红豆。   红豆,相思。   她在想荀止!   今儿在侯府,还将他气的够呛,这会儿就忍不住想荀止了。   萧湛气的手一捏,两粒红豆便成了红豆粉,落到书桌上的白纸上。   门吱嘎一声打开,暗卫迈步进来。   见萧湛脸色有些差,暗卫没敢吱声。   萧湛神情恢复,“什么事?”   暗卫轻咳了一咳,方才回道,“少爷,靖北侯世子入狱了,救不救他?”   靖北侯世子离家出走,靖北侯将他的安全全权交给了萧湛,萧湛没想打扰连轩,就派了两个暗卫一路跟踪保护。   没想到,靖北侯世子入狱了。   暗卫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因为靖北侯世子没有性命之忧。   萧湛的吩咐是:危难时刻,出手相助,确保靖北侯世子周全,毫发无伤。   暗卫不敢贸贸然相救啊,救了之后,就要将靖北侯世子带回来,不论用何种办法。   想想,靖北侯世子是主动离京的,要想他回来,除了敲晕还有别的办法吗?   敲晕靖北侯世子,后果很严重。   萧湛眉头轻动,摆摆手道,“看看监牢饭菜如何,若是很差,就想办法给他送些饭菜,不可暴露身份。”   暗卫嘴角轻轻一抽,“不帮着世子出监牢吗?”   “他能进去,就有办法出来。”   萧湛语气平淡胜水。   暗卫替靖北侯世子表示默哀,这绝对不是亲大哥。   不过告诉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他可能连饭菜都没有,指不定得到的是几大板子。   离家出走,是件容易而快乐的事吗?   暗卫走后,萧湛继续坐在那里。   手里拿了一本兵书翻阅着,似乎很心不在焉。   因为他几次瞥向一旁的花笺。   最后,萧湛将兵书放下,拿起花笺,写下几个字:你嫁给萧湛吧。   写完,萧湛将花笺卷起来,要装进竹筒里。   萧湛眉头一皱,想到一件事,那便是萧家家传木镯。   萧湛顿时头大,他跟安容不止一次说过木镯的重要性,而且这信一旦送出去……   萧湛想,不论是荀止,还是他估计都会被安容记恨了。   萧湛手稍稍用力,花笺就碎成了粉末。   “拿两粒绿豆来,”半晌之后,萧湛吩咐道。   夕阳西下,小七才飞回玲珑阁。   芍药瞅着那两粒绿豆,在手心里滚来滚去,芍药的小眉头都扭的没边了。   姑娘是因为想他,她才帮忙表示一下思恋,他送绿豆回来是什么意思?   红豆戴了绿帽子,所以是绿豆?   芍药觉得自己真相了,肯定是这个意思,赵成大哥日日守护侯府,不可能没发现姑娘和萧表少爷的事。   不管怎么样,到底是孤男寡女啊,而且几次姑娘都衣冠不整的出来,难保他不会想歪。   芍药不会说,她都往歪了想过。   荀止生气的事,芍药不敢不告诉安容。   她疾步走到书桌前,正要张口唤姑娘,海棠给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芍药眨巴眨巴眼睛,挨着海棠站着,低声问道,“姑娘这是在写什么呢,明明是在写字,怎么瞧着像是在画梅花?”   海棠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姑娘说这是什么《美人揉碎梅花回文图》。”   芍药站在一旁瞧着,见安容不断的挪位置写字,神情端凝,就知道这图很重要了。   两刻钟后,安容才写完。   期间,还写坏了一次。   看着自己写完的图,安容甚是满意,一时太过专注,她额头上都有了些汗珠,像极了清晨荷叶上的露水。   安容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然后叠好,交给芍药,让她给沈安北送去。   芍药忙接了图纸,然后伸手将捂着手里险些捂熟的绿豆放在桌子上。   安容看着绿豆,不解的问,“给我两粒绿豆做什么?”   芍药摇头,指了指小七道,“是它带回来的。”   安容愈加不解了,荀止给她送绿豆做什么?   让她吃绿豆?   安容转头吩咐海棠道,“晚上的糕点让厨房准备绿豆糕。”   芍药,“……。”   半个时辰后,芍药回来了。   安容正接过海棠端过来的茶,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大哥说什么了?”   芍药摇了摇头,轻咬了下唇瓣,道,“世子爷什么都没说,奴婢去的时候,侯爷正和世子爷说话,好像是明儿要去拜访周老太傅,好像福总管准备的礼不大合适,正商议呢。”   安容听得一愣,她没想到侯爷也在沈安北的书房,不应该在他自己的书房吗?   芍药继续道,“姑娘给世子爷的东西,侯爷拿走了,说是好好研究一下。”   安容奔溃。   “你就那样让我爹把回文图拿走了?”安容觉得脑壳有点疼。   芍药站在那里,头低低的,她只是一个小丫鬟,侯爷说要,她能不给么?   安容知道芍药不敢不给,可是那是她写出来给大哥追周婉儿用的啊,父亲,你凑哪门子热闹啊。   安容嘴撅的高高的,明儿大哥会去周太傅府上,那回文图还得装裱呢。   安容望着芍药,眉头皱了一皱,让她附耳过来,安容小声吩咐了几句。   芍药望了眼自己的腿,考验它速度的时候到了。   芍药一路狂奔到沈安北书房,将门敲的砰砰响。   小厮出来开门,瞧见芍药回来,小厮瞬间脸色绽开一朵笑,“世子爷猜的真准,你果然又回来了,那图呢?”   小厮伸了手,芍药白了他好几眼,“你想太多了,你可知道四姑娘画那么一幅图画了多久,前前后后用了大半个时辰呢,姑娘说了,让世子爷务必去侯爷那儿将图拿回来,明儿送去给周老太傅。”   沈安北走了过来,眉头皱的紧紧的,心底微叹,有些犯难,从父亲见到那图的第一眼,那眸底流出的光,他就知道,父亲是极喜欢回文图的,要回来,难度不小啊。   不过安容这样说,他不敢去也得去啊,得罪四妹妹比得罪父亲更可怕。   沈安北去敲侯爷的门,屋内,侯爷正研究回文图。   越研究越惊叹。   正在兴头上,沈安北跑去找他要回文图,侯爷发飙了。   “就不能等你爹我看完再要吗?”侯爷很生气。   沈安北被吼的脖子一缩,他还没被自己的父亲这么吼过,他很郁闷。   那明明是四妹妹送给我的回文图啊,爹,你仗着自己是长辈,都没问过我就拿走了,还不许我要了。   沈安北是有话不敢说,只能望着侯爷,很委屈的道,“四妹妹说这图是送给周老太傅的,他让我来拿。”   侯爷眉头一皱,觉得心有些堵的慌。   这样有趣的东西,怎么就想到周老太傅,想不到他这个父亲头上来呢。   侯爷瞪了沈安北道,“什么时候临摹一份,什么时候出这个房门。”   说完,侯爷起身便走。   沈安北如释重负,临摹是他的强项,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天,吃过早饭,安容便带着丫鬟去了松鹤院。   今儿的侯府会格外的忙些,至少比昨儿忙。   两代出嫁的姑奶奶要回娘家。   说到最忙,最犯难的,绝对是三太太了。   按理她今儿是要回娘家的,可是她掌管侯府内院,哪里走的开?   这不,安容进正屋的时候,老太太笑道,“你回一趟娘家吧,今儿就府里出嫁的姑奶奶回来,也不用特殊照应。”   三太太起身笑道,“早几天我就让丫鬟回娘家了一趟,送了些贺礼,告诉她们,侯府忙,我要晚几日回去,娘亲体谅我,说我什么时候回去都行。”   老太太点点头,笑道,“这样,我便放心了。”   老太太正说着呢,外面就有丫鬟来报,“大姑奶奶回来了。”   孙妈妈眉头一挑,“哪个大姑奶奶?”   丫鬟捂嘴笑,“就是大姑娘。”   孙妈妈轻拍额头,失笑不语。   安容站在屏风处,听到一阵磨牙声。   她转了身,就见到沈安玉和大夫人站在那里,脸色很难看,像是被人泼了墨一般。   眸底更是阴暗狠辣,让人不寒而栗。   沈安芸偷偷像周御史举报了大夫人偷窃她秘方,惹的皇上震怒,剥夺了大夫人的诰命封号。   这不仅仅是打了大夫人几个巴掌,而是捅了她好几刀,刀刀直戳要害。   沈安玉和沈安姝她们会接二连三的倒霉,就是因为没有了大夫人的庇佑。   尤其是两人出府,受到的都是讥笑、暗讽,从大夫人被夺去诰命封号起,两人收到的邀请都寥寥无几,还被老太太一罚再罚。   想想大夫人母女三人睚眦必报的度量,这个仇恨,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化的开的。   说句心里话,安容很钦佩沈安芸的的算计,但是更佩服她的胆量。   她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事败露了,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侯府里,除了大姨娘,应该没人欢迎她回来吧?   安容耸肩一笑,表示她很期待沈安芸的回门。   期待她和大夫人的过招,希望火别烧到别人身上才好。      第二百七十七章 惨了      很快,沈安芸便到了松鹤院。   今日的她穿的很喜气,打扮的很随和,却不失身份,脸上笑容温婉,不见半分愁容。   举止端庄得体,一举一动都叫人寻不出来错处。   老太太坐在那儿,手里的佛珠轻轻拨弄,神色温和,眸底还带了一丝的疑惑。   不怪老太太疑惑,便是安容都不解了。   沈安芸不应该是这样一副姿态吧?   且不说就她得罪了大夫人,还有宣平侯世子要娶护国公府大姑娘苏明芷呢。   就算回门,又是新春,她脸色不能挂着哀色,可她哪里是装出来的,根本瞧着不像啊。   不知道她有什么喜事。   沈安芸给老太太请了安容,便是给大夫人请安,那神情,真叫安容怀疑她不知道大夫人已经知道她举报的事了。   沈安玉站在一旁,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你还有脸给我娘请安?!”   沈安芸一副茫然无知的神情,正要说话呢,老太太便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搁下了。   沈安玉顿时不敢造次。   沈安芸眸底划过一抹亮色,将她带的礼挨个的送上。   安容勾唇一笑,沈安芸到底还是露陷了。   若是真的不知道,无辜被沈安玉发难,她不会不追问。   老太太不想过年闹腾,她又一次赌赢了。   沈安芸送完礼,外面丫鬟来报,刘二太太来了。   也就是安容的大姑母。   三太太出门相迎。   沈安芸便走到安容跟前,道,“四妹妹,你出来,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沈安芸语气轻柔,脸上还挂着笑意。   安容没有说话。   沈安芸便有些急了,“四妹妹,我不是有什么事求你,让你为难,只是有些话,无人可以倾诉。”   安容注意到沈安玉和沈安姒望过来,眸底有抹光一闪而逝,点点头,迈步先走了。   一路走着,沈安芸都没有说话。   直到花园处,安容憋不住,先问了,“大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沈安芸低低一笑,伸手摘下一片嫩黄的叶子,笑道,“树儿都长新芽了,枯黄的叶子可以丢弃,来年春天又能生机勃勃,人若是也能如此该多好?”   安容没有接话。   沈安芸继续道,“四妹妹很好奇,为什么我心里积了那么多事,还能这么坦然自若吧?”   别说,安容还真好奇,不过她不会表现出来,“我知道你是装的。”   沈安芸赫然一笑,笑容有些凄哀,“是啊,都是装出来的,侯府除了大姨娘,谁欢迎我回来?老太太原就恼了我了,我回来哭诉求饶又能如何,还不如恣意的笑着,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   安容看着绣帕上的兰花。   沈安芸绵长的呼吸一口气道,“三妹妹偷了你的信,向大夫人举报我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没想到你对我那么好,之前我还那么对你,现在想想,我那会儿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沈安芸一副神情懊悔的模样。   但是安容知道,这也是装的,因为她没有错过她眸底的那一抹寒芒。   更瞧见沈安芙和沈安姒她们几个走过来。   脚步很轻,沈安芸和丫鬟瞧不见,但是她看的见。   沈安芸继续道,“若不是你早有防备,只怕大夫人该恼了你了,她居心叵测,挑拨你和大夫人,你要小心她……。”   沈安芸话还没说完,沈安姒就冲了上来,“大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谁挑拨离间?!”   沈安芸默然回头,眸底没有一丝的惊讶神情。   她知道安容出来了,沈安姒会追来。   沈安芸冷笑一声,“谁挑拨离间,自己个心里还能没数?”   沈安姒脸色阴冷,“有些人就会倒打一耙。”   沈安芸懒得搭理沈安姒,要和安容继续往前走。   安容摇头笑道,“大姐姐的意思,我懂的,你们有话先说吧,我去那边凉亭子等你。”   安容笑的很大度,她知道,沈安芸只是想利用她将人调出来。   现在目的也达到了,她何必站在这里碍事,让她们连吵架都吵的不痛快?   安容迈步便走。   走了没几步后,安容用眼角余光瞄了假山一眼,眸底的笑更深了。   果如安容所料的那般,等她一走,沈安芸和沈安姒就吵了起来。   越吵越大声。   “三妹妹,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算计四妹妹,没有算计我吗?”沈安芸冷笑。   她顿了一顿,笑道,“是我愚蠢,被你和二妹妹合伙利用了,还沾沾自喜,给你送了个大把柄,你忘了你在慈云庵是怎么威胁我的了?”   沈安姒和沈安芙站在一旁,手紧紧的捏着。   沈安姒气的要骂,沈安芸压根就没给她机会,她笑的凄怆,“宣平侯府的已经是一团乱麻,搅合的我头晕脑胀,你还一天给我送两封信,威胁我,要帮你回侯府,不帮你,你就要把我举报大夫人的是捅出来,甚至利用春兰来败坏我的名声!”   “当时,我说什么了,空口无凭,没想到你居然有本事拿到我写给周御史的举报信,是我太傻,当初在气头上,受了你和二妹妹的怂恿,真的胆大妄为的去举报大夫人,报了一时怒气,却给你们送了个大把柄!”   沈安芸声声质问。   沈安芙辩驳道,“大姐姐,你怎么胡乱污蔑人,我和三妹妹几时怂恿你去告状了?”   沈安芸气笑了,“所以说我傻,愚蠢的事都是我去做,受益的却是你们,你们说过的话,转头便忘记,但是我还记得,准备陪嫁的时候,我是耍了心眼,多买了两套头饰,五妹妹怂恿四妹妹和她平分,四妹妹宽厚没要,当时出了祖母的屋子,你们两个是怎么说的,没忘记吧?”   “是你们说周御史,说他又弹劾了谁,所有御史大人中,就属他最公正严明,还说有人给他写匿名举报信,他都不会置之不理,会派人去查探是否属实,若不是听了你们这些话,我又怎么会想到举报?”沈安芸冷笑。   沈安芙气的咬牙,“这话是我们说的又怎么样,我们有让你去举报大夫人吗?而且当时……。”   沈安芸神情一松,她要的就是这句话,现在目的达到,她笑着打断沈安芙的话,“当时我怎么了,当时我在气头上!你们不劝我,却说这话,要是你们没存了利用我的心,我会上钩吗?事后想想,我有多后悔,大夫人没了诰命封号,当时三婶儿也没回来,受益的人会是谁,是你母亲,我的二婶儿!我真庆幸祖母看穿了二房的居心,宁愿把管家权交给四妹妹,也不交给二婶儿!”   当时是沈安芸先起了心,引了她们迂回的提举报的事,她假装上钩,让她们偷着乐。   这样危险的事,她不可能不留两个心眼,这不就用到了?   想害她一个人被大夫人记恨,不如一起来吧!   举报是可恨,可是引她上钩的人更该杀。   她到底出嫁了,是宣平侯府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不被休回门,侯府就拿她没辄。   她不怕大夫人,却见不得她们两个活的恣意。   想借大夫人的手铲除她,还不知道大夫人先铲除谁呢!   沈安芸说完,又把矛头直指沈安姒,“我的好三妹妹,在慈云庵,你就拿我举报大夫人的事要挟我,当时你应该还不知道四妹妹手里有信件吧,我一句空口无凭打发了你,还让慈云庵的师太刁难你,没想到你回来就算计我,我没想到四妹妹会那么聪明,会防备一手,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一再算计我,我却被蒙在鼓里,指不定被害人害死了都不知道我为何死的。”   沈安芸说着说着就笑了,“在侯府,只有四妹妹最念旧情,她对我那么生气,明知道那封信能要了我的命,却顾念我出嫁在即,压了下来,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偷了去。”   沈安姒气的咬牙,她冷笑道,“你说的再多有什么用,那封举报信是你亲笔所写,是罪证确凿,大夫人不会饶了你的,别以为你出嫁了,就能高枕无忧!”   沈安芸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真正高枕无忧的是三妹妹你才是,把大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我看你迟早想挑拨她害死四妹妹,然后跟老太太举报吧,到时候大夫人被休,被毒死,二姨娘再被扶正,你可真就皆大欢喜了!就怕你是痴心妄想!”   沈安芸冷笑好几声。   沈安姒气的想打人,沈安芸懒的理会她,转身便走。   结果沈安芙轻轻一勾脚,沈安芸不小心,摔了一跤,四仰八叉的。   “你……!”沈安芸气的咬牙。   话还没说完,沈安芸脸色就极其难看了起来。   “我的肚子,好,好疼!”她捂着肚子揪疼成一团。   沈安芙故作惊吓的看着沈安芸,就是不扶她,嘴上的关心却是一句不少,“大姐姐,你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摔了?”   远处,凉亭子那里,安容好整以暇的喝着茶。   芍药站在一旁捂嘴笑,“都是火爆脾气,有仇当场就报,大姑奶奶惨了。”   芍药话才说完,就有丫鬟惊恐道,“血,有血!来人啊,请大夫!”   安容端茶的手顿住,眉头一动,不过是摔了一跤,怎么会有血?      第二百七十八章 怀孕      等安容跑过去时,已经有丫鬟过来将沈安芸扶着走了。   沈安芙站在那里,看着沈安芸留在地上的血,声音有些飘弱,“大姐姐她,不会是怀了身孕吧?”   沈安姒笑了,眸底尽是幸灾乐祸,她望着沈安芙的脚,打趣了一句,“往后,我可是不敢惹二姐姐你了。”   轻轻一勾脚,指不定孩子就没了。   在内院,有孩子才能长久,府里那些没孩子的姨娘,哪个过的好?   沈安芙扭帕子,她伸脚摔了沈安芸的事瞒不过沈安姒。   不过她不担心,她不敢泄密。   两人追着沈安芸走了。   安容在后面一点儿。   等她们走后,假山处,出来两个人。   正是大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   大夫人的脸色极难看,涂着丹寇的指甲掐进假山里,丫鬟想提醒不敢提醒。   指甲断了。   丫鬟转了话题道,“原以为举报是大姑娘一个人的事,没想到是二姑娘和三姑娘暗地里怂恿的,她还想借夫人你的手,除掉大姑娘和四姑娘,好深的心机。”   还有方才二姑娘随随便便一脚,大姑奶奶就流血叫疼了,若说那是葵水,说出去谁信?   大夫人手狠狠的用力,嘴角的笑残忍嗜血。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顺风顺水,原以为害她的是安容,是她闷不吭声的害了她。   没想到,她才是最乖顺的那个。   是府里那些心比天高的庶女在折腾,还有二房母女,还想多留她们活几年,没想到不怕死的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大夫人去了松鹤院。   屋内,刘大太太和赵大太太正陪老太太说话,正有说有笑呢。   外面丫鬟来报,“不好了,大姑奶奶出事了。”   老太太当时眉头就冷了下去,再一听,沈安芸摔跤,下面流血。   老太太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赶紧吩咐丫鬟道,“快叫人请大夫来,让药方先煎一副安胎药给她服下再说,要快!”   不管老太太有多不满沈安芸,可沈安芸毕竟已经是侯府出嫁的女儿。   若是在回门的时候有个万一,侯府没法跟宣平侯府交代。   最重要的是,今儿才是初二啊,就在侯府闹出了人命,可不是什么好事。   松鹤院偏屋乱成一团。   药方里有好几张保胎的药方,得了吩咐,赶紧配了一副药来,安容怕有事,先检查了一番,确定无事才让丫鬟去煎药。   等沈安芸喝下药,大夫才赶来,   彼时沈安芸脸色苍白一片。   大姨娘也来了,她最焦急,“大夫,孩子可保的住?”   大夫神情有些难看,道,“宣平侯世子夫人这些日子焦虑不安,原就有些动胎气,又不小心摔了一跤,若不是及时服下安胎药,只怕孩子早没了,接下来一个月必须卧床修养,稍有不慎,纵使医术再高,也保不住孩子的命。”   沈安芸躺在大迎枕上,手抚着小肚子,眼角有泪。   差一点点,她的孩子就没了。   想到方才她的惊恐,沈安芸眸底就迸发出冰冷之色,“二妹妹,你为何用脚拦我!”   老太太眉头一沉。   大夫嘴角抽了抽,他最怕的就是出诊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赶紧出去写药方。   沈安芙轻咬唇瓣,一脸无辜,“大姐姐,你自己踩了裙摆摔倒,怎么能怨我,三妹妹,当时我就站在你身边,你瞧见我害大姐姐摔跤了?”   沈安姒摇头,“大姐姐,我们都知道你受了惊吓,险些没了孩子,可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污蔑人呢,而且,你都怀了身孕,你怎么不在宣平侯府修养?”   沈安芸被的哑然,她不知道自己有身孕。   她的葵水是有些日子没来,世子爷也日日宿在她屋内,可是除了梅林那一次,世子压根就没给她怀孕的机会。   几乎都是让她用嘴帮他泻火,要么就是服用避子药。   她知道避子药要及时服用才有效,每日一碗,她从没少喝过一回啊。   可是方才,大夫都没说避子药的事。   沈安芸让丫鬟将大夫找来,问道,“我喝了避子药,怎么还会有孕?”   大夫微微一愣,失笑道,“世子夫人说笑了,你从没喝过避子药,会怀孕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安芸心顿时一热,眼眶就红了。   老太太眉头轻蹙,她也纳闷呢,当初宣平侯夫人给了侯府两个选择。   沈安芸选了先进门,后生子,宣平侯夫人又急着想给世子娶正妻,不可能心软让沈安芸在这时候怀孕的。   “你喝的避子药是谁给你准备的?”老太太问道。   沈安芸忙抹了眼泪道,“是宣平侯夫人准备的,只要世子睡在我屋里,第二天一早就会有一碗,我一直以为是避子药,丫鬟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   沈安芸没想到宣平侯夫人对她那么好,那药不是避子药,就是补药啊。   宣平侯夫人也是想她早先怀身孕的,可是方才,她差点点就辜负了她!   孙妈妈望着老太太,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儿,宣平侯夫人不至于糊涂自此吧?   可沈安芸没有服用过避子药,怀了身孕是事实,孙妈妈道,“看来宣平侯夫人是想孙儿了,大姑奶奶住在侯府养胎肯定不行,该怎么办?”   老太太没有丝毫犹豫,摆手道,“让红袖和夏荷照顾她,让绿袖去一趟宣平侯府,告诉宣平侯夫人一声。”   沈安芸脸色缓缓恢复红润,那是喜悦渲染的,但是宣平侯府,却是阴霾一片。   因为丫鬟当时禀告的时候,护国公府三太太正巧也在,听到这消息时,三太太当即就笑了,“这是耍我们护国公府玩呢,你可是跟我再三保证,在正妻未生下孩子前,不许平妻、妾室怀孕,这还没过门呢,平妻就有身孕了。”   三太太当时就气站了起来,转身便走。   宣平侯夫人赶紧拉住她,好一通好话将她哄住,“我也纳闷呢,我每日都让丫鬟送避子药去,这事府里上下都知道,不可能会怀孕,你让我查查。”   苏三太太也不是真要走,只是觉得被欺骗了,可是想想,也觉得不大可能,除非宣平侯夫人不想给世子娶正妻,否则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苏三太太坐了回去。   宣平侯夫人让丫鬟把避子药拿来,又找了大夫来看,得知避子药被换成了补药,宣平侯夫人差点气晕,赶紧跟苏三太太赔不是。   苏三太太很不给情面道,“这事我做不得主,护国公府不会委屈了大姑娘的。”   宣平侯夫人连连保证,她说的话肯定算数,纳采礼照旧。   苏三太太表示,这事不解决了,纳采礼就不用送到护国公府了。   宣平侯夫人送苏三太太回去,转过头吩咐丫鬟道,“派人去将二夫人接回来!”   丫鬟点头应是。   很快,接人的轿子就到武安侯府了。   老太太眉头蹙紧,她已经让丫鬟告诉宣平侯夫人了,现在沈安芸不合适送回去,要在侯府养两日,武安侯府是她的娘家,有什么留不得的?   可是宣平侯府态度坚决,沈安芸自己也表示,她不碍事。   老太太也就不拦着了,宣平侯夫人都能免了沈安芸的避子药,自然是宝贝这个孩子的。   不过老太太还是不大放心,又让绿袖陪同。   沈安芸回了宣平侯府。   等绿袖再回来,孙妈妈便问道,“大姑奶奶没事吧?”   绿袖摇头,又点了点头,也不是到是有事还是没事,闹的孙妈妈直蹙眉,“说话!”   绿袖忙道,“大姑奶奶回去,就被罚跪在正堂,宣平侯夫人质问她为何将避子药换成补药。”   总之,大姑奶奶是白高兴一场了,宣平侯夫人的脸色就跟被人扇了十ji巴掌一样的难看。   老太太眉头冷沉,孙妈妈先笑了,“这宣平侯府也是有趣,宣平侯夫人特地将避子药换成了补药,现在怀孕了,又反了口,大姑奶奶的手还能伸到她屋子里去了?”   老太太摆摆手,惋惜叹道,“只怕宣平侯府也是一弯深潭,那孩子铁定是保不住了,孩子无辜啊。”   老太太吃斋念佛,心软着呢,不然也不会要留动了胎气的沈安芸住两日。   宣平侯夫人要自己孙儿的命,又是出嫁之前说好的,她就算觉得那孩子可怜,也没理由上门说情。   绿袖回来的早,错过了最重要的部分,不过她想留也不行,她是被宣平侯夫人吩咐送走的。   宣平侯夫人一定要沈安芸招认避子药的事,沈安芸无话可说,她压根就一无所知。   她是满心欢喜的回来,迎接她的却是冷冰冰的青石地面。   宣平侯夫人一怒之下,让她去佛堂跪着。   沈安芸才动了胎气,正是亟需修养的时候,宣平侯夫人却狠心让她跪着,跪到她认错为止。   任是沈安芸如何求饶,看守的婆子都不为所动。   才跪了一个时辰,孩子就没了。   沈安芸倒在地上,闭上眼前,感觉到肚子格外的疼。   那是有人怕她孩子命太大,死的不够彻底,用脚揣。   耳边依稀有讥笑声传来,“没有了娘家庇佑,还妄想和苏大姑娘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夫人愿意留你一条命,已经是给武安侯脸面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招认   沈安芸的孩子没了,但是事情却没有了结。   这不,松鹤院正堂,宣平侯夫人的贴身丫鬟站在屋子里,不卑不亢的望着老太太。   “沈老太太,我家夫人让我来问一声,府上二姑娘害得大姑娘动了胎气,没了孩子一事,该怎么了结?”丫鬟质问道。   老太太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去。   安容站在一旁,听得眉头蹙紧。   三太太就先冷笑了,“孩子是在武安侯府动的胎气不错,可是孩子保不住了,这才回宣平侯府两个时辰不到,孩子就没了,怪谁?”   丫鬟望着三太太道,“自然是怪武安侯府,我家夫人说了,若不是世子二夫人在武安侯府动了胎气,不会跪那么一会儿,孩子就没的。”   说完,丫鬟福了福身子道,“话,我已经传到了,夫人还等府上给交代,告辞。”   丫鬟很高傲,从始至终都没有自称过奴婢。   二太太见丫鬟转身,便阴阳怪气的笑了,“好一个宣平侯府,才巴结上护国公府,就将武安侯府一脚踢开了,还学会了栽赃!”   三太太撇了二太太一眼,眸底满是鄙夷。   丫鬟方才在的时候,她一句话不吭,等转了身,她才骂,只会背后骂人。   三太太望着老太太道,“老太太,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三太太知道宣平侯夫人为何这么做。这是故意寒碜老太太呢。   当初老太太说过将沈安芸轰出侯府大门,再也不管她了,后来退让了一步。结果沈安芸在府里动了胎气,虽然孩子是罚跪没的,却是因为动了胎气在前。   宣平侯夫人自己不愿意要那个孩子,却不愿意背那么个恶名声,要武安侯府承担。   老太太眉头冷凝,眼睛扫向沈安芙和沈安姒。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有没有伸过脚?”老太太眸光凌厉。语气生冷。   沈安姒背脊一凉,她知道老太太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若是一会儿查出来,她们撒谎作假证,惩罚只会更重。   沈安姒觉得会被送去给宣平侯夫人。给她处置,到那时候,她的名声还能好?   人又不是她害的,凭什么她要受牵连?   沈安姒扑腾一声跪下道,“祖母,我发誓,我没有伸过脚,当时我望向别处,压根就没瞧见。我是听到大姐姐叫疼才反应过来的。”   沈安姒委屈的道,生怕被老太太误解了。   大夫人坐在那里,嘴角勾起冷笑。眸底的寒意更甚。   安容实在是憋不住了,“三姐姐,你既然都没瞧清楚,方才二姐姐说不是她的时候,你可是口口声声说大姐姐污蔑你们。”   说完,安容对老太太道。“祖母,我看也不用审问二姐姐、三姐姐了。当时还有两个丫鬟跟着,审问她们吧。”   丫鬟不说实话,有的是办法让她们招认。   三太太道,“可是没过元宵,不可动刑见血,有些丫鬟,不动刑,是不会说真话的。”   安容轻笑道,“三婶儿,你放心,不见血,我也能让她们招认。”   很快,其中一个丫鬟就被叫了来。   安容只是随口问了几句,就让芍药拉着她到屏风后去了。   然后,另外一个丫鬟被拉了上来。   安容望着她,眸底有怜惜的笑,“方才二姑娘的丫鬟百合说是你伸脚挡了大姑奶奶一下,才导致她摔跤,动了胎气,你可有什么话辩驳的?”   丫鬟一惊,扑咚一声便跪了下来,急急辩驳道,“不是奴婢,百合是污蔑奴婢的,是二姑娘,是她伸脚拦了大姑奶奶,不是我!”   安容轻耸肩,转身回头,见到二太太如狼似虎的眼神。   方才,安容叫丫鬟来之前,叮嘱屋子里的人不许说话,她更直接挡在了二太太的跟前。   丫鬟瞧不见二太太的眼神,才误以为百合说的是真的,不然二太太岂能由着安容说那话?   她虽然是丫鬟,却惜命的很,主子犯错,还不是她的主子,她凭什么帮着背黑锅?   老太太听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沈安芙也在屏风处站着,听到丫鬟招认出她,猛然扭头看着沈安姒。   沈安姒根本就不怕,“你这样瞪我也没有用,你要怪就怪四妹妹,是她用计骗了翠云,可不是我要她这样说的。”   丫鬟过来请沈安芙。   沈安芙自知逃不过去了,便跪在地上哭道,“我不是故意撒谎的,是大姐姐走,我也走,我快了一步,她就勾到了我的脚,我是怕大姐姐有万一,这才……。”   说白了,她就是怕担责任才撒谎的,不是故意的。   二太太望着老太太,不以为意道,“安芸的孩子没了就没了,早前也说好的,她先出嫁,孩子要后生,既然选择了,就要认命……。”   三太太听得白眼直翻,“二嫂,你这还是长辈说的话吗,二姑娘犯了错,就该教育,哪有你这样找理由的,是,大姑奶奶出嫁前,的确和宣平侯府有过商议,可是人出嫁了,就由宣平侯府做主了,宣平侯府若是改了主意呢?”   三太太话音刚落,外面,有小丫鬟进来道,“老太太,李将军府老夫人来了。”   二太太听得眼睛一亮,李老夫人来的正是时候。   可是她高兴的太早了,老太太冷声道,“是二姑娘惹的祸,你亲自去宣平侯府给我解决了。”   二太太眼珠子猛然睁大。   安容在憋笑。见二太太不甘心的走,安容好心提醒她道,“二婶儿。你记得多带些银票在身上。”   二太太脚步滞住,眸底一抹狠色,一闪而逝。   在李老夫人来之前,屋子里已经恢复如初了。   两个丫鬟从一等大丫鬟被贬成了粗实丫鬟。   至于沈安姒,惩罚也逃不掉,要给沈安芸那没了的孩子抄三百篇经文。   李老夫人来也没什么事,就是送上年礼。然后陪老太太聊聊天。   等她走后,又来了两拨客人。二太太才回来。   脸色气极难看,恼自己没有把安容的叮嘱放在心上。   她去了宣平侯府之后,先见了沈安芸,宣平侯夫人口口声声要侯府给交代。不就是她指认的。   只要沈安芸改了口,事情就好办了。   但是这个口,沈安芸轻易不会改。   她张口就要了一万两。   二太太当时没差点气晕过去,她以为她那孩子是金块呢!   二太太压根就没想过用钱,可是沈安芸提到了,她不得不给点。   可是一千两,沈安芸连眼皮抬都没抬一下,就让人送她走。   “二婶儿,一千两就想我饶了二妹妹。她的名声就这么廉价?”沈安芸冷笑。   二太太没辄,双方商议,最后定价五千两。   二太太没带银子在身上。她是想说服沈安芸改主意,她会帮她劝老太太,让老太太重新喜欢上她。   沈安芸什么样的人儿,一掀眼皮子,脸色苍白,皮笑肉不笑的她道。“蟑螂的味道很不错吧?”   蟑螂二字,侯府没人敢提。   二太太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忍不住作呕想吐,这会儿听到沈安芸揭她的伤疤,她恨不得上去掐死沈安芸。   沈安芸根本无所畏惧,“二婶儿何必糊弄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自己都不得老太太的心,还想帮我?我只要钱!”   她要做的事很多,没有钱,寸步难行。   想起佛堂那几脚,沈安芸的心都是冷的,眸底是杀意。   她想杀了宣平侯夫人给她的孩子陪葬。   本来沈安芸只想五千两的,但是二太太惹怒她,她又加了一千两。   她要是不给,就别怪她心狠不顾及姐妹之情,将沈安芙害她没了孩子的事捅的整个京都人尽皆知!   二太太气的牙根痒痒,却不得不掏钱。   没带银子的她,还给沈安芸打了张欠条,说清楚会在十日之内将银票送来。   二太太在沈安芸这里受了气,转过脸又将气撒宣平侯夫人身上。   沈安芸躺在床榻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吵的越凶,她越是高兴。   二太太将宣平侯夫人骂的是狗血喷头,宣平侯夫人还得赔礼道歉,让丫鬟送二太太出府。   宣平侯府的事摆平了,沈安芙什么事都没做过,惩罚也没了。   她原本还沾沾自喜,可是回了东苑,二太太将她没了六千两的事一说,沈安芙的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因为这笔钱会从她将来的陪嫁里面扣。   六千两,她能买多少东西了,沈安芙哭着喊娘,可是二太太没理会她,让丫鬟把她拉走了。   二太太气的心肝肉疼,再被烦下去,她会忍不住打人。      松鹤院外,安容迈步下台阶。   沈安溪迎面走过来,和安容正面遇上。   面容娇红,眸中带怒,牙齿磨的咯吱咯吱响。   安容不解的看着她,“六妹妹,今儿我可没有好心帮谁。”   沈安溪气的直抚心口,一把将安容拉着往前走,等到无人处,才松开她。   “四姐姐,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做梦梦到我和我未来夫君的事,”沈安溪越说,脸越红,声音更是弱不可闻,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   到底是闺阁女儿,羞于提嫁人的事啊。   安容微微一鄂,心中哀嚎,三婶儿,你怎么藏不住话啊,这事你都告诉六妹妹,不是存了心的叫我倒霉么?   安容心中哀怨,不过她是真怨错了人。   不是三太太嘴快,是绿柳太机灵,从三太太贴身丫鬟嘴里套出来的。   好吧,这也是沈安溪自寻烦恼,她非得要和安容比比,凭毛安容能训练出芍药那个机灵的丫鬟,她不能训练绿柳?   她拿三太太的丫鬟来试探绿柳,结果问出了冯风的事。   沈安溪再坐不住了,跑来找安容质问,哪有这样的四姐姐,这不是败坏她的好名声吗?   而且娘亲今儿一早还让厨房给冯风端了一碗燕窝粥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安容被问的头大,举手指作发誓状,“六妹妹,我没有胡诌骗三婶儿,是真的,我瞧见你走路莽撞,崴了脚,在凉亭子里,冯风帮你脱掉鞋袜,帮你揉脚腕呢,我都没好意思去打扰,你还拿帕子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呢,鹣鲽情深……。”   这一幕,安容是在武安侯府瞧见的,就在松鹤院外的凉亭处。   当时见到的人,不止是她,还有苏君泽。   安容当时还一脸羡慕妒忌的跟苏君泽抱怨,“之前我也崴过脚,你都没有这样帮过我。”   苏君泽只抱她去找了大夫,当时的她,心中很满足,但是一比较,好像觉得他做的还不够好。   苏君泽笑说,“崴脚我怕揉疼你,你要想我帮你揉,现在倒是可以。”   安容羞的脸红,没让。      第二百八十章待客   安容说的很细致,眼睛望着的也是凉亭。   沈安溪脸颊通红不说,似乎脚腕也特别的热了,最后狠狠的一剜安容,剁着脚跑了。   结果跑了没几步,沈安溪又回来了,气呼呼的看着安容道,“我今晚也做梦,肯定会梦到我未来四姐夫。”   说着,她呲牙咧嘴道,“一个戴着面具,凶巴巴的杀人如麻的四姐夫。”   丢下这一句,沈安溪提起裙摆便跑。   绿柳在后面紧赶慢赶。   安容,“……。”   芍药已笑疯。   肩膀抖成筛子,还得死命的憋着,最后实在憋不住了,笑出了声。   六姑娘好可爱。   不过她说的带着面具凶巴巴的四姐夫是谁?   萧表少爷和荀少爷都戴着面具呢。   安容满脸黑线的转了身,走了百余步后,身后有熟悉的轻唤声。   安容回头。   就见到,阳光下照耀下,沈安北迈步走过来。   “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安容纳闷的问。   大哥要去拜访周老太傅,还得见见那些师兄们,这么快回来,不正常。   沈安北望着安容,眉头轻扭,“我和父亲去周老太傅府上,本来聊的很高兴,谁想周老太傅瞧见你送的回文图后,就不理我和父亲了。”   不但不理会他和侯爷,就连后面去拜访的沈安北的那些师兄们,周老太傅一概不见了。   沈安北能说,他被N双眼睛轰的体无完肤吗?   他和侯爷能活着出周府已经是命大了。   那些人以为他和侯爷惹毛了周老太傅,周老太傅迁怒旁人,谁都不见了。   他和侯爷解释了好半天呢,那些师兄知道他送了周老太傅好东西,不是好东西,周老太傅不会这么入迷。   然后一问,那是他手抄的。   好了,九大师兄点名了,赶明儿送拜访礼就要那个。   沈安北很无语,很无奈,没见过这样的师兄们,年纪大小不一的,都这么的霸道。   哪有点名要礼物的。   可是个个都牛气哄哄的,不答应又不行,答应又怕耽误安容的事。   这不,沈安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安容,“那画能送他们吗?”   安容鼻子一耸,真恨不得骂一声傻。   多好的事啊,还不赶紧一口应了。   人家点名要的,送去了,人家高兴不说,咱们还省钱啊,府里准备的,精致昂贵不说,人家还不一定稀罕呢。   安容忙不迭的点头,“送,必须送。”   沈安北就知道安容不会拒绝,他来主要目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图,我昨儿研究了两个时辰,好像很特别,虽然才几十个字,可是好像能得不少首诗,里面到底藏了多少首诗?”   安容被问得脸一窘,“大哥,你要是好奇,就自己研究去吧,我只找到五六十首,到底有多少,我也不知道。”   沈安北脸皮一抽,他没想到自己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复,“那回文图,你从哪儿得来的?”   安容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看书知道的了,不然我能梦到啊,本来我打算让你送给周婉儿的,可是这图太难得了,最后还是觉得送给周老太傅好一些。”   要不是侯爷太喜欢了,安容也不会临时改主意送给周老太傅。   说完,安容掀开眼皮望着沈安北,“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沈安北点点头,“打听清楚了,周姑娘的母亲确实有阴雨天就犯头疼的毛病,周少易的父亲下雨就会膝盖疼,厉害的时候甚至不能走路,周老夫人则是……。”   安容囧了。   “大哥,我只让你问了周姑娘的爹娘啊,没让你问这么多,”安容哭笑不得。   沈安北汗颜,“不是我要打听的,是周少易,是他听到我打听周姑娘爹娘身体情况时,主动告诉我的,还说我有个‘二弟’,潇洒不羁,喜欢医术,而且很有造诣,让我帮着说说情,把周府那些磨难人的病给治好……。”   明摆的,周少易就是成心的刁难他。   安容揉太阳穴,她只是想帮着沈安北拍拍未来岳父岳母的马屁,没打算将周家所有人的马屁全都拍一遍啊。   拍的好就好,拍的不好会误事啊。   大哥办事就是不靠谱,问个话,也能被周少易发现。   安容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敢保证能治的好,不过那些陈年旧疾,我倒是记得不少方子,你让周少易将具体病情写了拿给我看看。”   沈安北忙道,“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他说写字太麻烦,他知道的也不全,他告诉我,让我找柳大夫,他全知道。”   安容吐血,牙齿磨的咯吱响,“写字太麻烦?!帮他家人治病,他还嫌弃麻烦?!”   沈安北默,见安容气的不行,沈安北才不得不道,“琼山书院一半的学子被他逼着写过太傅布置的功课。”   安容黑线,声音有些找不着调,“外界传闻周少易写的一手好字,无人不可模仿,这就是原因?”   沈安北摇头,“那倒不是,他确实能模仿别人的笔迹,而且真假难辨,他说,他就是为了让人帮着写功课特地训练的。”   安容已无话可说。   “大哥,你肯定也帮着写过了?”安容扯着嘴皮问。   沈安北不得不乖乖的点头,说起这事他也是一肚子火气,“不写不行,他拿给周婉儿写情书威胁我。”   不帮他写功课,他就模仿他笔迹给周婉儿写情书,沈安北就是气的吐血也得写啊。   因为周少易将情书写好了,加在书本里给他。   并表示,这样的情书,他可以写很多。   那字迹,沈安北瞧了都质疑他什么时候写的。   安容眼梢微微上挑,笑的有些贼兮兮的,“大哥,那情书呢?”   沈安北一见安容那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赶紧摇头。   安容耸了下鼻子,“好了,我知道了,等过几日,我找柳大夫问。”   沈安北点点头,赶紧逃。   周少易的那封情书他带回府了,就在书房里放着呢。   自家的大哥,安容了解的很。   她给芍药使眼色,芍药黑线,欲哭无泪道,“姑娘,你饶了奴婢吧,偷东西被抓住,奴婢会被卖了的。”   安容拍了她脑门一下,“偷完在原地给大哥留张纸条,她不敢声张。”   芍药还是摇头。   安容没辄,随手扯下腰间的荷包递给芍药,“这总行了吧?”   芍药撅了撅嘴,随即又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伸手接荷包。   刚要走呢,那边又有小丫鬟过来,芍药眼睛耷拉了,规规矩矩的伺候在安容身边。   这个有些面生,而且衣着也是外院的,芍药从没见过,不敢丢下安容一个人。   小丫鬟福身行礼道,“四姑娘,苏家大姑娘来了,在侯府门前等您,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让你务必见她。”   芍药一天是顾清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肯定又是有事来求姑娘,姑娘不帮忙,她就耍横的。”   芍药还没见过那样求人还那么高傲的,好像不帮她,就犯了天大错似地。   偏偏安容对她是百般容忍。   小丫鬟见安容眉头沉着,没有要去的意思,小丫鬟福了福身子要走。   却想起顾清颜说的一句话,小丫鬟犹豫了下,还是道,“四姑娘,她说,和北烈有关,不去你会后悔,她只等你半个时辰,今儿她在侯府等多久,明儿你就在顾府门口等多久。”   这么嚣张的姑娘,小丫鬟还是第一次瞧见,她是很不乐意来传话的,该轰走才对。   可是福总管的吩咐,她不得不听。   听到北烈两个字,安容先是一怔,随即身子一凛。   再顾不得其他,安容拎起裙摆,就往外院跑。   安容跑的有些快,直接超过了闲庭漫步的沈安北。   沈安北望着一阵风跑开的安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伸手拦下芍药,“四妹妹怎么了?”   芍药耸肩摇头,“奴婢不知道。”   反正,她家姑娘遇到顾家大姑娘就有些怪怪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早见怪不怪了。   芍药追着安容赶紧跑。   芍药跑的气喘吁吁,脸色发红不说,还一头大汗。   芍药不懂了,她是玲珑苑出了名的能跑,没想到还跑不过姑娘,这像话吗?   芍药死命的追。   安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可是她跑的就是很快,中途还差点撞翻两个小丫鬟。   瓜果糕点掉了一地。   也幸好安容跑的快,等她到大门口的时候,顾家马车刚刚掉头,正要离开。   芍药跑过去拦下顾家马车,“别走,我家姑娘来了。”   安容扶着大狮子,直用帕子擦额头上的汗珠,她有些热。   等安容喘息了好几口气,顾清颜才掀开马车由着丫鬟扶下来。   瞧见安容喘息,顾清颜扫了侯府鎏金的牌匾,嘴角划过一抹讥笑。   安容没有错过她的眼神,知道她是北烈朝倾公主,安容也不指望一个侯府能入得了她的眼。   她只是有些不耐烦,一看到她,安容就想到前世的清颜,然后想到萧湛,想到那一推叫她烦心的事。   “你这么急的找我有什么事?”安容低敛眼眸,不愿看她。   朝倾公主四下扫了一眼,急着上门的她,见到安容跑的这么急,她反而不急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绝艳的笑,“这就是武安侯府待客之道,在大门口谈事情?”      第二百八十一章犯愁   武安侯府门前,来往的人不少,两个姑娘在门口说话,确实不合适。   安容请朝倾公主进府。   福总管伺候在一旁,有些不解了,早前派人来吩咐,以后顾家大姑娘来,不见的是四姑娘,这会儿急急忙忙跑来,还跑的满头大汗的还是四姑娘。   而且顾家大姑娘根本对侯府不屑,四姑娘似乎也不怎么待见她,却这样看似和平,实则波涛汹涌的相处着。   说句心里话,福总管觉得顾家大姑娘好像捏着四姑娘什么把柄。   等进了侯府,朝倾公主迟迟不开口,安容更不耐烦了,“有话就说,我是很心急,当我知道真正心急的那人是你。”   安容怀疑过,朝倾公主占了清颜的身子,真的清颜应该在北烈。   她很想派人去北烈查查,可是她找不到人,她在等北烈使臣进京。   她很着急清颜不错,可是安容却很清楚,不论清颜在什么地方,她总能活的很好。   朝倾公主就不同了,她离开故土,还有人占了她公主的身份,她的急能跟安容一样?   朝倾公主气的咬牙,见四下没什么人,当即就怒道,“我是很急,她占了我公主的身份,哄骗我的父皇母后!”   安容听得一愣,迫不及待的问,“你确定她是真的清颜?!”   朝倾公主重重一冷哼,“我怎么知道,我打听到的顾清颜木讷胆小,卑微懦弱,可是你告诉我的顾清颜哪哪都好,什么都会,真的顾清颜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朝倾公主很憋闷,很烦躁,她继承了顾清颜的记忆,她以前的确是一个木讷胆小的人,这一点顾家上下都能作证。   可是安容告诉她的顾清颜,她并不了解,却偏偏和她得知的现在的北烈朝倾公主性子一模一样。   性子温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有涉猎,而且还会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不用怀疑,那个肯定就是安容所认识的顾清颜了。   安容很激动,清颜还活着,她生怕她死了,以后见不到了。   朝倾公主烦的要命,却碰到安容笑的灿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现在是北烈公主,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认识的顾清颜吗,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安容嘴角的笑僵住。   朝倾公主朝凉亭走去,坐在那里,狠狠的撕扯着手里的绣帕。   “我要换回我的身份!”朝倾公主道。   安容也坐了下来,茫然的看着朝倾公主,“怎么换?”   朝倾公主被问的嗓子一噎,要是知道怎么换,她早换了!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朝倾公主希望做回她的公主。   安容希望清颜能回来。   两人一样的目的,一样的一筹莫展。   最后是异口同声的叹息。   最后还是安容先出声,“当时,你是怎么到大周来的?”   朝倾公主白了安容一眼,她早说过她是怎么来的,还问,也不嫌啰嗦,“我是饿晕来的,别叫我再饿了,我试过了,除了饿的头重脚轻,眼冒金星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安容没有说话,她在想自己是怎么重生的。   她觉得她和朝倾公主都是临死才有这一番机遇,所以安容提议,“要不你撞墙试试?”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眸底写满了愤岔,“叫本公主去撞墙?要是在北烈,你已经死了十回了。”   安容真不想搭理她,都到这份上了,还一口一个公主,“你要是在北烈,我一句话都不会跟你说。”   说完,安容顿了顿,“别顶着清颜的容貌,一口一个本公主,我听着别扭,还有,你性子嚣张,仗着北烈皇帝宠爱,为所欲为惯了,清颜帮你积累好名声,你却在大周败坏她的名声。”   朝倾公主气的拍桌子,偏桌子是石头的,拍的她手心疼。   “帮我积累好名声?你怎么不说她顶着本公主的封号,享受荣华富贵不说,我还在顾家天天跟一群粗鄙之人在一起,吃着粗茶淡饭呢!”朝倾公主一肚子火气。   安容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见朝倾公主要端茶盏,安容很麻溜的将茶盏拉了过来,“对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公主来说,我侯府的茶也是粗茶,你还是别喝了吧。”   朝倾公主又想说诛九族了,最后一哼,伸手把茶盏给抢了回去。   安容瞧了便笑,“看你面色红润,想必在顾府过的还不错,粗茶淡饭比山珍海味更养人呢。”   朝倾公主喝了两口茶,觉得心里堵的慌。   侯府外院招待人的茶,都比她在顾府喝的茶要精致。   但是与她以前在皇宫喝的茶,那是天差地别。   她一定要回宫!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安容被问的噎住,她早说了,她不知道啊。   “要不,你就安心在顾家等着,我想清颜肯定要回来的,”安容想了想道。   朝倾公主看安容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样了,“在顾家,我还没瞧见谁宝贝顾清颜了,可是在北烈,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哥哥,都是将我捧在手心里疼的,我不信她舍得回来。”   这话倒也是。   清颜是不大喜欢顾家。   可是大周有她的夫君啊,她不会来怎么行?   安容想着,要不要告诉萧湛,他嫡妻现在是北烈公主?   这个念头在安容脑子里才转了半圈,安容就摇头了。   这不可能。   就算他愿意娶,萧老国公爷不愿意啊。   再说了,安容也不愿意清颜认贼作父,北烈可是大周的敌人,他们杀了大周多少将士,更想取萧湛的首级。   这会儿清颜还不认得萧湛,以她的聪明才智,万一哪一天给北烈皇帝出主意,岂不是谋杀亲夫了?   安容总觉得这一世清颜和朝倾公主的遭遇,和她重生有脱不开的关系。   想到这里,安容眼前一亮。   “要不,你去找大昭寺的瞎眼神算问问,他懂前世今生,”安容兴奋道。   朝倾公主思岑了会儿,觉得这么诡异的事,是要找方外之人问才行。   可是她又有些担心,“万一他知道我是北烈朝倾公主,灭了我怎么办?”   安容挠额头,瞎眼神算连她是重生的都知道,知道她是北烈朝倾公主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安容宽慰她道,“你放心吧,他是方外之人,又不管朝廷俗事,再说了,这会儿北烈和大周有没有打战,你顶着清颜的脸,他就算看在清颜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的。”   朝倾公主不悦了,“你是说本公主的脸面还没有顾清颜的大?”   安容额头黑线,这个公主好像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觉得你有吗?”   安容觉得,不是每个做公主的都幸福,比如朝倾公主,喜欢上官昊,可惜上官昊不喜欢她,前世从大周回去,朝倾公主有没有嫁给上官昊,安容不知道。   不过安容可以肯定,就算嫁了,也不会快乐。   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夫君,能过的快乐吗?   安容想着,忽然想到了自己。   苏君泽心里同样没有她。   撇开临死前两日。   安容敢说,她自己是活的快乐的,因为无知,因为苏君泽的隐瞒。   可是上官昊从不隐瞒他对朝倾公主的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想着,安容的眼睛又瞬间睁大了,最后惊站了起来。   吓了朝倾公主一大跳。   “你吓唬谁呢?!”朝倾公主捏拳道。   不怪安容惊吓,安容是真的被吓着了,她想起前世,上官昊曾对清颜说过一句话:若是你生在北烈,若是你还未嫁人,我必娶你为妻。   现在好了,清颜人在北烈啊,还顶着朝倾公主的身份,和上官昊的接触比和萧湛更早了。   上一世,上官昊能喜欢清颜。   难保,这一世不会对性子大变的“朝倾公主”倾心啊。   那时候,萧湛怎么办?   此刻,安容心里就一个想法:让萧湛去北烈把“朝倾公主”抢回来再说。   可是安容知道,这话她说她倒霉。   安容又想到了荀止。   送走朝倾公主后,安容急急忙回了玲珑苑。   让小七给荀止带去一句话。   看着信上所写的内容,萧湛眉头陇紧,让他派暗卫去北烈将朝倾公主掳来?   信上不是这样写的,但是是这样的意思。   安容在信上问他能不能将北烈朝倾公主神不知鬼不觉的掳来大周。   萧湛不懂了,安容为何要掳劫朝倾公主。   萧湛想到那日在梅花宴上,他无意中听到的谈话。   现在的顾家大姑娘是朝倾公主,现在她要掳劫朝倾公主。   是不是意味着,朝倾公主才是顾家大姑娘?   那个安容口中他要娶的嫡妻?   萧湛顿时对掳劫朝倾公主一事没了兴趣。   很快,安容就收到一封回信:掳劫会挑起战争,你要和北烈朝倾公主有仇,我可以帮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   安容吓了一跳,赶紧回信让荀止别杀北烈朝倾公主,可是再叫荀止掳劫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安容不想打战。   可是清颜人在北烈,她又在大周,她们怎么见面?   前世,是朝倾公主受了打击,要来大周和亲,这一世换了清颜,北烈还会不会让她来大周?   安容犯愁,愁的直挠被子。   再说萧湛,从看到安容回信起,紧锁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知道,以安容的偏执,肯定又在想怎么退亲了。   “来人,”萧湛唤了一声。   黑影一闪,一暗卫出现在屋子里。   “去杀了顾清颜,”萧湛冷声吩咐道。   暗卫领命。      第二百八十二章崴脚   这一日,天气清爽,微风和煦。   安容带着芍药去松鹤院。   去的有些晚,屋子里来客了。   来人是威长侯夫人。   安容进去的时候,正听到三太太向她道贺,祝贺威长侯夫人得了个大胖孙子。   威长侯夫人摇头一叹,“我那媳妇儿是给生了个长孙不错,可是半年前,我和世子夫人在街上闲逛,无意中碰到个算命先生,他对着我儿媳妇摇头叹息,说生女荣华富贵安,生男则……养不活,我听得百般不是滋味儿,你们也知道,我那媳妇儿早前生过一个儿子,还没足月就夭折了,这又……。”   威长侯夫人说着,眼眶通红。   哪有做祖母的不想瞧见长孙的,享受儿孙绕膝之乐,偏偏福薄啊。   前儿得了个大胖孙子,她高兴又高兴,对着侯府上下是赏了又赏。   还是威长侯世子夫人偷偷抹眼泪,她才想起来,世子夫人为何哭泣。   这一下,威长侯夫人可是急了。   第二天,天刚不亮,就跑去了大昭寺,苦苦哀求瞎眼神算帮她算一卦。   到底吧算命先生说的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该如何化解。   瞎眼神算早前帮威长侯夫人算过一卦了,这是第二个卦。   算出来的的确是小孙儿命薄,难养活。   化解之法确实有,也很艰难。   要威长侯夫人找十个命好的夫人或者姑娘帮小世子做十双鞋,不是给小世子穿的,是替小世子送给寺里的和尚穿。   十个人全部穿,小世子才能活。   便是差一个,小世子都活不了。   找人做十双鞋,很简单。   威长侯夫人认得不少人,命好的不外乎父母安在,儿女双全,夫妻和顺。   其实威长侯就就在临街,和武安侯府往来并不多,只能算是一般。   但是她临走前,瞎眼神算说了,武安侯府四姑娘命格无双,若是可以让她帮着做一双,对小世子极有好处。   这不,威长侯夫人早早的就登了门来,为的就是这事。   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大家闺秀的针线送的只是长辈父兄们,再不就是闺中好友,那也不会送鞋,更何况是送给寺庙里的和尚,还是千层底的鞋。   安容进去的时候,正巧听到这些事。   威长侯夫人眸中有哀求之色,“沈老太太,我知道这要求太过无礼了,可是怀胎十月之苦,做母亲的都能了解,我那儿媳妇没了第一个孩子,差点失心疯,这要是……。”   威长侯夫人的声音带了哽咽之色,别说儿媳妇,就是她,也舍不得那白白胖胖的小子。   老太太点点头道,“我知道,让四姑娘帮小世子做一双鞋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尺寸尺码,万一做出来不合脚……。”   老太太怕耽误威长侯夫人的事。   威长侯夫人哽咽道,“瞎眼神算上说了,这鞋没有尺寸,让那些夫人姑娘凭心做。”      老太太瞧见安容进来,也知道她听到了威长侯夫人的话了,便问安容的意思。   安容有一丝的犹豫。   不是她不想帮着做鞋,而是前世威长侯世子夫人的孩子根本没活过两个月就夭折了。   威长侯世子夫人受不了打击,有些精神恍惚,后来还曾请过清颜去瞧病,清颜也无能为力,因为她是思儿成疾,心结不除,她的病难根治。   可是瞎眼神算那话是什么意思,为何点名了要她帮着做鞋呢?   安容曾听有流言说,威长侯府送大昭寺的十双鞋,只穿了九双。   大昭寺有个小和尚,挑水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山崖,将脚给摔断了,脚好之前根本就没穿鞋,偏这鞋在送出去七天之内,就要穿到脚上去。   清颜对这些改命的说法是不信的,但是安容信。   安容想,是不是那拿了鞋的小和尚不摔断腿,小世子的命就能改了?   安容点点头,答应帮忙做鞋。   威长侯夫人见了便极高兴,拉着安容的手,直夸安容漂亮,要将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镯褪下来给安容,偏巧安容手腕上有紫绳手镯了。   威长侯夫人微微一愣,夸了紫绳手镯精致,又伸手将头上一直紫金红宝石发簪取下来给安容戴上。   安容微微汗颜,她还没做鞋呢,就这么客气了。   威长侯夫人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老太太笑道,“你还要去寻别人给你做鞋,我就不多留你了,七日之后,我叫丫鬟把鞋给你送去。”   威长侯夫人是连连道谢,感激涕零。   等威长侯夫人一走,三太太便道,“七日做一双千层底的鞋,每日要做三个时辰才够呢。”   三太太是疼惜安容吃苦,偏方才威长侯夫人在,这些招认厌恶的话,三太太不敢说。   老太太哪里不知道辛苦啊,可是人家威长侯夫人都求上了门来,又是瞎眼神算点名了的,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只要能救小世子一命,那么点苦头倒也不算什么。   不过老太太高兴呢,虽然她很早就知道安容的命好,没想到好到连瞎眼神算都记在心上。   老太太高兴的拍着安容的手,笑的慈蔼。   正说着话呢,好了,外面有小丫鬟急急忙的奔进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三太太,六姑娘把脚给崴了。”   三太太一愣。   老太太眉头一皱,倒也没有担心,谁还没有崴脚的时候,老太太望着三太太道,“安溪年纪不小了,走路还喜欢蹦蹦跳跳的,要涨点儿记性了。”   三太太连连称是,跟老太太保证回去好好数落数落沈安溪。   三太太还要陪着老太太招呼来客,方才威长侯夫人知道她忙,都没让三太太送她出府。   三太太让丫鬟去请大夫来。   小丫鬟忙道,“福总管已经派人去请柳大夫来了,六姑娘让四姑娘去西苑一趟。”   不用小丫鬟说,安容也是要去的。   跟老太太打了招呼,安容便和小丫鬟去了西苑。   进门,安容见到的便是一双愤岔、咬牙切齿、恨的牙根直痒痒的表情。   安容错愕的看着沈安溪,然后四下望望,发现除了她外,只有芍药和传话小丫鬟了。   不用怀疑,沈安溪瞪的是她。   安容很无辜。   六妹妹崴脚,跟她没关系啊,为何要瞪她。   绿柳发现自家姑娘的眼神太赤果果了,赶紧上前挡着,给安容请安。   安容一笑,“绿柳,我什么时候得罪你家姑娘了?这不白之冤,你可得给我辩驳一二才是。”   绿柳起身,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轰了出去。   然后才笑道,“四姑娘,这事奴婢也不好说,六姑娘崴脚好像跟你有些关系。”   好吧,绿柳说的很委婉。   其实跟安容有脱不开的关系。   绿柳一个小丫鬟,不敢说的太直白。   但是沈安溪急躁性子,实在是憋不住了,“四姐姐,亏得你还说他心疼我,帮我揉脚,今儿娘亲又给他送燕窝粥,我一时好奇,就去前院瞧了瞧,他正帮七福搬石头,不小心掉了一块在地上,我没瞧见,踩上去,身子不稳,把脚给崴了!”   说着,沈安溪顿了一顿,火气有升了三分,“当时,就绿柳、我还有他在,绿柳扶不住我,要他帮把手,他说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这六个字直接把沈安溪气出内伤了。   不管怎么说,昨儿安容跟她说的,有个疼她入骨的夫君,愿意帮她揉脚腕,她心软成一团。   恼三太太对冯风好,那是觉得没必要,还是不是她夫君还不知道呢。   沈安溪是脸皮薄,又对冯风好奇。   结果呢,得到的回答跟安容的梦截然相反!   沈安溪捂着心口,气的腮帮子都疼,“都说梦是反的,他肯定待我极差!”   安容哭笑不得,她对三太太母女已经无话可说了。   俗话说的好啊,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顺眼,安容不过那么一说,三太太对冯风是喜欢又喜欢了。   沈安溪还特地去前院瞄他,安容承认,谁都耐不住这样的好奇,可是事情是不是也太凑巧了?   沈安溪把脚给崴了。   本来安容帮着冯风塑造的好形象啊,全给他一句“男女授受不亲”给毁了个干净。   不过安容得帮着说句好话,“他说的也不错啊,确实男女授受不亲。”   沈安溪红着脸,仿佛天边的火烧云,红白渲染,“可他做事也太马虎了吧,石子掉地上了,都不知道!”   安容把玩着绣帕,笑的前俯后仰,“六妹妹,你怎么不说有人走路那眼珠子在后脑勺上呢,连石子都瞧不见。”   绿柳偷笑。   芍药捂嘴笑。   沈安溪气的直接倒床上,倒霉催的,撞木板上了。   安容瞬间把话收了回来,“应该不是长后脑勺上,是长脚底心,穿鞋挡住了。”   沈安溪气的直抓被子,牙齿磨的咯吱咯吱响,还委屈极了,“四姐姐,我再也不理你了!”   安容笑的直捂肚子,走过去,问,“你脚怎么样了?”   沈安溪努嘴,撇过头不理安容。   外面,小丫鬟进来道,“六姑娘,柳大夫来了。”   安容转身望去,穿着一身直辍的柳大夫迈步进来。   安容也正要找他呢,见了他,笑着给他拜年。   柳大夫笑道,“借四姑娘的吉言了,得四姑娘一句话,柳记药铺今年必财源广进,喜事多多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药材   其实沈安溪崴脚这样的小伤,用不到柳大夫这样高明的大夫。   找他来,是沈安溪吩咐的。   沈安闵和她是无话不说。   沈安北和沈安闵是无话不说。   安容要找柳大夫询问周老太傅府上的事,沈安溪知道。   沈安溪甚至觉得,她今儿崴脚就是为安容崴的了。   柳大夫帮沈安溪把了脉,笑道,“六姑娘的身子大好,比我上一次帮你把脉又好了很多,看来六姑娘这些日子心情很不错。”   沈安溪脸上带笑,直道柳大夫医术高明,连她高兴都瞧的出来。   虽然和沈安玉她们闹了很大的不愉快,不过她没吃亏。   沈安溪的性子极好,只要不吃亏,不让敌人占了赢头,她就心情好。   心情好,对身子就好。   不过今儿沈安溪就比较倒霉了,脚腕崴的有些严重,都有些红肿了。   柳大夫帮她推揉时,沈安溪没差点疼哭出来。   死死的咬着唇瓣,不让眼泪流出来,不过在心底,对冯风的好感再次一落千丈。   然后便是瞪着安容,用眼神控诉。   安容表示,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柳大夫帮沈安溪敷药,然后留了一瓶子药给沈安溪,道,“回头敷了药,让丫鬟帮着推揉,一日三回,睡前要推揉两刻钟,两天就好了。”   “要两天?”沈安溪撅了撅嘴。   明天是如意戏班来侯府的日子,她还想着去敲戏呢,现在好了,没法去看了。   安容忙道,“如意戏班来侯府要唱两天呢,听一天也足够了。”   沈安溪眼底闪过一抹狡捷笑意,“那你明儿一天都陪我说话。”   安容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沈安溪一肚子火气顿时弥散了,因为侯府谁都知道,四姑娘说话算话,她答应的事,从来说话算话。   她答应陪沈安溪,就一定会陪。   沈安溪笑了笑,“有你这句话就成了,我哪真能要你陪我啊,爹爹娘亲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   柳大夫起身收拾药箱,要告辞。   安容忙道,“我找柳叔你有些事。”   安容一声柳叔,让柳大夫愧不敢当啊。   可是安容就是这样叫了,柳夫人没辄,只能生受了。   不过,那高兴之情,是溢于言表啊。   听安容问及萧老太傅府上,有哪些人生了病,病情是如何的,柳大夫有些错愕。   “四姑娘为何问这事?”柳大夫忍不住问。   安容讪笑,“是周大少爷找我大哥的。”   柳大夫思岑了两秒,就将事情的原委疏通了个清楚。   柳大夫可是知道那个不爱读书,爱学医的“沈二少爷”是安容,而且安容确实会不少奇效的方子,周少易找沈安北也在情在理。   柳大夫便将周老太傅府上的事,和安容一一道来。   有些安容不懂的地方,柳大夫还教安容。   安容一脑袋的奇方,配合柳大夫说的病情,慢慢的写出来,然后给柳大夫瞧,看有什么地方不合适。   刚配好给周老夫人的药方。   外面小丫鬟进来道,“四姑娘,老太太找你有事,让你去松鹤院一趟。”   安容正忙着呢,抽空看了小丫鬟一眼,“老太太找我何事?”   小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不过庄王妃来府上了。”   柳大夫笑道,“定是庄王妃听说了四姑娘你手里有舒痕膏的事,替惜柔郡主求药呢。”   安容努了努鼻子,她对庄王府没什么好感,因为庄王世子下手没轻没重,把沈安闵给打的鼻青脸肿。   “你去回了老太太,就说我这儿有急事,耽误不得,一会儿去见她,”安容道。   小丫鬟多瞧了安容几眼,方才福身退下。   柳大夫笑笑不语。   安容继续和他商议药方的事,柳大夫笑道,“若是我给四姑娘你打下手,凭着你的药方,能称神医了。”   柳大夫惋惜啊,四姑娘实在是暴殄天物,空有一脑袋的秘方,却不怎么会看脉。   偏偏脉象又极为重要,区分辨别起来极难,没有一两年,极难掌握。   安容也叹息,可惜她前世死的早,没来得及学啊。   将方子写好,安容用信封装好,然后问柳大夫,“能帮我弄到之前我要的那些药材吗?”   柳大夫笑道,“知道四姑娘你急着要,早前我就给那些药商送了信去,大概十天左右会送到,若是可以,我有个不情之请。”   柳大夫希望安容能调制几盒舒痕膏放柳记药铺卖。   安容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答应了。   丫鬟送柳大夫离开。   安容起身朝床榻走去,和她说了几句话,便出了西苑。   安容顺道去了沈安北的书房。   安容没想到沈安北正和沈安闵还有几个少年在研究回文图。   这几个都是他的师侄,他那些师兄们的儿子。   怕沈安北磨磨蹭蹭的,那些性急的师兄派自己的儿子上门来“催”了。   沈安北比他们年长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有些大半岁,有些大一岁。   安容觉得,沈安北这个师叔很不好做。   安容进沈安北的书房,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   这不,推门进去,瞧见五六个模样俊朗的少年看着她,安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安容怔了几秒,忙道,“不好意思,进错门了。”   可怜沈安北嘴巴张着,正要说话呢,安容把门又给关上了。   安容使劲的拍自己发烫的脸颊,惋惜她的形象啊,不推门便进去没有礼数啊,她给武安侯府脸上抹黑了。   屋子里在哄闹,问沈安北、沈安闵,方才推门进来的姑娘是谁?   沈安闵目光落到画上,不说安容是谁,只笑道,“这画就是她给我大哥的。”   沈安北已经出门了,追上安容,憋笑问,“安容,你找我有什么事?”   安容瞪了他好几眼,才把信封递到沈安北手上道,“这是方才我和柳大夫写的药方,你给周少易送去吧。”   沈安北拿着信封,笑的合不拢嘴,忙跟安容道谢。   安容白了他好几眼,“你要真感谢我,就赶紧把大嫂给我娶回来陪我玩。”   沈安北满脸通红,安容斜了他好几眼。   大哥的脸皮啊,太薄了,得想办法给变的厚些才好。   安容从书房离开,去了松鹤院。   正屋,几位太太陪庄王妃说话。   安容走到屏风处,正好听到二太太说话,“也不知道四姑娘在忙什么,老太太找她,她都不来,这架子端的有些大了吧,再去催催,别叫庄王妃等着急了。”   庄王妃笑道,“我也不是很急,别耽误四姑娘的正事。”   不是很急,表示庄王妃还是有些急的。   她都来了大半个时辰了,茶水都喝了四杯了。   安容迈步进去,挨个的请安,然后装傻问老太太,“祖母,你唤我来是?”   四太太坐在一旁,温婉的问,“四姑娘这半天时间,忙什么呢?”   安容勾唇一笑,“在和柳大夫商议事情呢,之前托他帮我买些药材,好调制些舒痕膏,可是上回,大夫人把我的药材全部拿走了,我当着祖母的面保证过,不再碰药材了,那些药材极其珍贵难得,我让柳大夫帮我退了,损失我自己承担。”   安容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却叫庄王妃有些坐不住了。   她今儿来就是求舒痕膏的。   结果还没开口,安容便说她要把调制舒痕膏的药材给退了,以后再也不调制了。   庄王妃扭头望着大夫人,眸底带了质疑之色。   大夫人就坐在一旁,手里的绣帕轻动,回望了庄王妃一眼,眸底写着:镇定些,舒痕膏会有的。   安容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睛,心里在冷笑。   庄王妃是来向她求舒痕膏的,怎么瞧着像是向大夫人要似地?   一个偷她秘方的贼,能做的了她的主?   安容打定主意,大夫人不给她赔礼道歉,在出嫁之前,安容不调制舒痕膏了,免得有被人借口拿走。   二太太站出来说好话,安容丝毫不为所动,“连调制舒痕膏的药材都被拿走了,二婶儿让我拿水调制吗?”   二太太顿时不说话了,恹恹的坐下。   四太太则机灵的多,笑道,“这简单,叫你母亲把药材还给你不就成了,她也是为了你好,担心那些痒痒粉什么的,万一伤着自己就不好了。”   安容抬眸看着四太太,展颜一笑,“还给我还不够,还要保证,不会随随便便的没收我的药材,不然我才不调制药膏,免得回头还挨骂。”   这个保证,除了大夫人,还有老太太。   老太太是反对她一个大家闺秀学什么医术的。   可是当着庄王妃的面,这话老太太不好说。   三太太坐在那里,更是一句话没吭。   她可是最护短的,庄王妃的儿子打了她的儿子,她愿意跟她说话就很不错了,帮她求情,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大夫人气的牙根痒痒,不得不笑道,“我保证以后不碰你的药材,不反对你调制药膏。”   安容又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也点了点头。   安容这才笑道,“那我那些药材呢?”   这话,安容是望着大夫人说的。   她知道那些药材都被大夫人给丢了,但她就是要她的那些药材。      第二百八十四章该死   大夫人嗓子噎住,张不了口。   当时那么多的药材摆在桌子上,她根本不认得几个,全给糊地上去了,混在了一起,丫鬟拿出去丢了。   这会儿让她去哪儿找?   大夫人不敢说实话,怕激怒安容,便寻了个理由,“那些药材,我送去府里的药房了,因为小厮马虎,不小心泼了水,全给毁了。”   安容听得一惊,不敢置信的睁圆了眼睛,“全给毁了?那些药材花了我三千两银子呢!”   芍药站在身后,头低低的,怕自己露陷。   那些药材十两银子都没花到好么,姑娘装的真像。   不过姑娘说的也对,药材要是不贵,怎么能卖一万两一盒子呢?   大夫人心口有些憋的慌,因为老太太要大夫人赔安容损失。   要是买不到药材,就给安容银子。   当着庄王妃的面,大夫人不敢说不给,更不敢说该药方赔的话,因为安容只要她的药材,没有药材会直接撂挑子,赔钱只是退而求其次,两个都没有,她就不调制舒痕膏了。   不是不让她弄药材学医么,她听话还能有错了?   二太太则很高兴的劝大夫人掏钱,有人陪她一起心疼,虽然损失只有她的一半,可也足够二太太高兴了。   大夫人是咬牙切齿的吩咐丫鬟拿了三千两银票来。   安容喜滋滋的数着银票。   庄王妃表示,只要能治好惜柔郡主的的烧伤,再多的银子她也付。   安容问庄王妃,惜柔郡主烧伤了多少,问清楚了道,“要治好惜柔郡主的烧伤,两盒舒痕膏应该够了。”   庄王妃知道舒痕膏一万两银子一盒,是三太太说的。   老实说,庄王妃有些心疼,可是这钱她不得不掏。   卖给别人是这个价,她自然也不例外了。   她就是些想不通,武安侯府怎么不趁机巴结她?   庄王妃想的很美,可是药膏是安容的啊,安容不巴结她,老太太不会替安容做主,更不会让安容凭白损失那么多钱。   庄王妃问安容什么时候能拿到药膏,安容想了想道,“元宵那天,庄王妃派人来取。”   “要到那天?”庄王妃有些等不及。   可是安容也没办法,“柳大夫说,药材还在进京的路上,要十天左右才能送到。”   她调制花一天,能在元宵节给她,已经很不错了。   庄王妃便知道她急是没用了,起身告辞。   大夫人送庄王妃出门。   安容给芍药使了个眼色,芍药便假装肚子疼先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芍药便回来了,凑到安容耳边嘀咕了几句。   安容眼神便冷了下去。   好一个大夫人,果然不知道何为死心。   居然想庄王妃帮她求情,恢复她诰命的封号!   话说大夫人也极其的生气。   她让丫鬟去找了当日来侯府给她瞧脸大夫,问当时他看的那些药材价值多少。   丫鬟回来说八九两,大夫人当时就差点气吐血,气的在屋子里摔了一通。   丫鬟忙劝她道,“夫人别生气,只要庄王妃帮您恢复诰命封号,莫说三千两,就是再多,咱们也挣的回来,今儿在四姑娘手里花了多少,将来再从她身上拿回来便是了。”   大夫人望着丫鬟。   丫鬟笑道,“您忘了,要不了两日,萧国公府就要送纳采礼上门了。”   只要大夫人恢复了诰命封号,老太太就没理由再继续禁她的足了。   三太太是帮着老太太管理侯府,可是侯府要分家了呢。   三房分出去,还如何帮着管理侯府?   四姑娘要出嫁,绣嫁妆才是她要做的活,这管家权自然而然的就回来了。   大夫人听后,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失了大半。   到那时候,给安容准备陪嫁是她的事,别说三千两了,就是五六千两她也能坑的回来。   大夫人嘴角划过一抹成竹在胸的笑。   外面,有丫鬟进来禀告,“大夫人,顾家大夫人母女登门了。”   大夫人坐下,丫鬟奉了杯新茶上来。   她接过,轻轻的拨弄着。   昨儿顾清颜来找安容,安容一路狂奔去大门口见她,两人还说了好一会儿话的事,大夫人自然听说了。   安容对顾清颜很特别,特别的叫人不得不起疑了。   “去打听一下,看看她们来侯府是为了何事,”大夫人吩咐道。   再说安容,对于顾家母女登门,有些吃惊,显然是没想到的事。   上回,顾大夫人登门,是威胁老太太,要安容把属于顾家的秘方还给顾家,老太太很不给脸的呵斥了她。   顾大夫人是灰溜溜的离开的,今儿还敢登门。   老实说,安容有些佩服她的胆量。   不过她既然来了,还说是为了顾清颜的事,老太太让她们进来了。   只是安容没想到,顾家母女进门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给老太太请安,而是质问她。   “沈四姑娘,你将我们顾家大姑娘绑到哪儿去了?!”顾大夫人瞪圆了眼睛问。   安容直接傻掉了。   三太太笑了,“顾夫人,你方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你说安容把顾大姑娘怎么了?”   顾大夫人被三太太那带着寒意的笑,弄得背脊有些发凉。   倒是顾宛颜道,“是这样的,昨儿我大姐姐急急忙来武安侯府找了四姑娘,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回去之后,大姐姐就有些发疯,到晚上,丫鬟还听到她屋子里有打斗声传来,等婆子进屋的时候,只瞧见床帘上有好些血迹,我大姐姐人却不见了!”   顾宛颜再三表示,自从顾清颜来见过安容后,回府就有些不正常,然后失踪了。   若说这事跟安容没点关系,谁信?   侯府都没人信。   三太太望着安容,她知道安容对顾家大姑娘很好,这一点确实叫人起疑。   可是安容肯定不会绑架人的。   安容很震惊,就算被绑架的那是朝倾公主,可也足够安容惊讶的了,谁会绑架她啊?   “绑匪有送信去顾家吗?”安容连忙问。   顾宛颜翻白眼,“要是有信,我们就不来找你了,你昨儿到底和我大姐姐说什么了?”   安容被问的噎住,昨儿的谈话,她能告诉旁人吗?   偏她一时之间,想不到好的说服人的理由,只能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她的失踪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容正要举起手指,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心中闪过一抹疑窦。   绑架朝倾公主的人不会是萧湛吧?   他说过,如果她再以清颜为借口,他会送顾家去千里之外。   安容的记性很不错,确实和萧湛有关。   但是这回不当是安容,就连萧湛自己都没想到,暗卫会失手。   武功不凡的暗卫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却浑身是伤的回来。   暗卫捂着流血的伤口道,“属下办事不利。”   萧湛皱眉,“到底怎么了?”   暗卫回道,“属下正要刺杀顾大姑娘,剑都到她喉咙前了,没想到会有五个暗卫忽然出现在屋子里,打伤了属下,将顾大姑娘劫走了。”   萧湛眉头蹙的更紧,“可知道是谁劫的?”   暗卫犹豫道,“像是东延龙鹰卫。”   暗卫想不通,东延龙鹰位怎么会来大周,就算来大周,可也不会闲的无聊去一个小官府邸,救一个蛮横的女人吧?   而且暗卫注意到,为首的男子一身气派,对顾家大姑娘是紧张至极,他和四个暗卫对敌的时候。   他搂着顾家大姑娘,一副生怕她死了的模样。   暗卫不会说,顾家大姑娘醒过来发觉自己被人强抱,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直接将那男子打懵了。   男子却笑了,将顾家大姑娘搂的更紧了,他甚至霸道的道,“这辈子,你只会是我的!”   任是顾家大姑娘如何挣扎,如何撕咬,男子都不松手。   暗卫以一敌四,若不是逃的快,今儿都回不来了。   萧湛眉头陇的紧紧的,他没想到东延龙鹰卫都搅合了进来。   萧湛做了一个手势,便有两个暗卫出现在书房内。   “去查东延龙鹰卫来大周的目的,”萧湛不信东延朝这么闲。   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话说,萧湛的暗卫还没找到龙鹰卫。   龙鹰卫就送上了门。   那时,萧湛刚出萧国公府,身边就跟了一个萧迁一人。   八大暗卫将他们前前后后的围住,刀光凛凛,寒气逼人。   尤其是暗卫提到的气派男子,更是站在屋顶上,俯视着萧湛。   那是一种充满杀意和蔑视的眼神,仿佛萧湛在他眼里就跟一只蝼蚁一般,任他搓扁揉圆。   上一世,他最大的敌人就是萧湛,那些觊觎他太子之位的人都没有他可恼可恨!   这一世,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他就要将他铲除,以除后患!   萧湛抽出腰间软剑,剑身泛着清冷锋芒。   他问道,“东延太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截杀与我?”   萧国公府掌握着三国情报,萧湛对龙鹰卫了解的很。   龙鹰卫隶属东延皇帝,东延太子可调动三分之一的龙鹰卫。   东延太子没想到萧湛会认出他,他冷冷一笑,“因为你该死。”   “杀!”东延太子挥手示意,语气生冷。   而萧湛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让萧迁离开。      第二百八十五章眼神   夜,宁静而绵长。   屋内的灯烛静静的燃烧着,发出哔啵声。   安容在纳鞋底,千层底的鞋,纳起来很费力。   安容还从来没有这样辛苦过,以前也做过千层底的鞋给苏君泽,不过鞋底都是丫鬟纳的。   若不是这鞋是威长侯夫人说让她亲手做,她恨不得假手于丫鬟了。   因为,鞋底纳的实在太丑,针脚根本就不密。   安容想重新做一双,可是喻妈妈说,这样就很不错了,第一次纳千层底的鞋都这样。   安容有些不信,喻妈妈让她明儿问老太太。   海棠、芍药拎了热水上楼来,喻妈妈过去帮着抬。   刚将热水倒进浴桶里,喻妈妈伸手探探温度。   窗户传来吱嘎一声响。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从窗户处倒进来。   吓的喻妈妈和海棠直惊叫。   叫声太大,惊了安容,安容又一次将手指戳破了,疼的她赶紧用嘴吸。   芍药饶过屏风,给安容招手道,“姑娘,出事了!”   安容微微一鄂,赶紧把鞋丢小几上,下了小榻。   “出什么事了?”安容问道。   芍药没有说话,拉着安容就去瞧。   彼时,喻妈妈和海棠两个已经将倒地的人翻了过来,瞧见那银白色,泛着冷光的面具,都怔住了。   安容脸都吓白了。   喻妈妈便问。“这是不是萧表少爷?”   芍药点头如捣蒜,“就是萧表少爷,就是不知道怎么伤成这样了。”   要不是他是跳窗进来的。要是在路边发现,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喻妈妈听到芍药确认他是萧湛,就急乱如麻了,姑娘可是和萧表少爷定了亲,退亲的可能微乎其微,要是萧表少爷死了,那姑娘岂不是要背负一个克夫的恶名?   别怪喻妈妈这样想。萧湛的命够硬,已经有人说他克妻了。要是和安容定亲,然后死了。   不用说,安容的命硬的,绝对没人敢来娶了。   萧湛不能死。   喻妈妈赶紧让海棠扶着萧湛起来。一边吩咐芍药,“去告诉侯爷一声,请大夫来。”   芍药有些嘴抽,“喻妈妈,你急糊涂了不成,侯爷这些日子都歇在外书房,二门早关了,而且大晚上的,上哪儿找大夫去?要是萧表少爷能找到大夫。就不会来找姑娘了。”   芍药望着安容,能救萧湛的,只有她。   安容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让喻妈妈把萧湛扶到她床上去。   喻妈妈有些犹豫,大家闺秀的闺阁,让外男来已经很出格了,这要还歇在床上,要是让人发现了,姑娘还要清白可言?   喻妈妈望了望萧湛。最后还是没将不合适这三个字说出口。   将萧湛扶上了床,喻妈妈让海棠去楼道口守着。别让人上来。   刚吩咐完,喻妈妈就发觉芍药往床底下爬,已经进去半个身子了。   “芍药,你快出来,”喻妈妈有些脸黑。   芍药没说话,等她出来时,从床底下扒拉出来一个小箱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她藏东西,怎么可能叫大夫人派来的人找到?   这箱子里有各种各样的药,有些是买来的,有些是安容调制的,便是解毒药粉,这里面都有一小包。   芍药对自己了解的很,毛手毛脚的,还喜欢丢三落四,她怕把药粉弄丢了,所以分了一小半出来存着。   安容瞧的愣住,她还担心没有药可以救萧湛,她还以为药全部被大夫人搜走了。   这会儿有了药,就好办了。   安容要帮萧湛脱衣服,可是手刚伸到腰带上,只觉得手一麻,像是被电了一下。   安容手收了回来,脸红了。   喻妈妈拿了剪刀过来,没有发现安容的异样道,“这伤像是有段时间了,伤口一直在流血,也不知道药够不够用。”   芍药则把针线穿好,送上。   安容却吩咐道,“去拿烈酒来。”   安容稳住心神,拿起剪刀,将萧湛残破的衣服剪的乱七八糟的,然后一撕,萧湛上半身就光了。   伤口有些多。   安容细细检查了一番,有些伤口有大半个小指深了。   但是好像都避开了要害。   他之所以伤的这么重,是流血太多造成的。   若不尽早止住伤口,他会血流而亡。   安容拿酒水给萧湛擦拭伤口,烈酒的刺激,让他昏迷中还在蹙眉。   安容用酒水洗手,然后用针线把萧湛的伤口缝好。   芍药在翻箱倒柜,最后气呼呼的跺脚,“那包扎伤口的绸缎肯定是被她们拿走了!”   喻妈妈忙道,“随便哪个,只要能包扎,先拿来用用。”   安容缝了半天,脸颊上都是汗,用袖子擦了一擦,拿了药给萧湛敷上。   芍药把包扎带送上。   安容看着自己的束腰,上面还绣着兰花,眼珠子瞪大。   芍药有些脸红,“奴婢只找到了这个。”   那些没用的布条,楼上没有。   安容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帮萧湛裹上,粉红色的束腰,看着极别扭。   安容松了一口气,喻妈妈却道,“还有大腿呢,好像也伤了。”   安容脸瞬间热了起来,因为萧湛的腿伤的地方有些特殊,要是帮着包扎的话,那是要解下内裤的。   安容不说话。   喻妈妈也知道为难安容了,拿了剪刀把萧湛受伤处剪开,看着那伤口,喻妈妈有些心惊,本以为只要上药就可以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喻妈妈不敢动手。   最后还是安容来了。   缝制伤口时,安容手背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就算隔着裤子。安容还是觉得手背热的慌。   一刻钟后,安容总算是把萧湛的伤给处理完。   然后新的问题出现了。   “萧表少爷伤成这样,也没法离开,他占了姑娘的床,姑娘今晚睡哪儿?”喻妈妈问道。   芍药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发觉只有她值夜的床安容能睡。   芍药抿了抿唇瓣,姑娘一直睡楼上。忽然去楼下睡,肯定叫人起疑。“要不我打地铺吧?”   地板上铺着地毯,再垫两床被子,也不会冷。   安容点点头,腰酸手疼的她。累的紧。   本来还打算沐浴一番的,屋子里睡了个男子,她哪还沐浴的下去。   随便舆洗了一番,安容正要睡。   却听到喻妈妈和芍药商议,明儿早上要不要给萧湛准备些吃的,他明天早上会不会醒。   说白了,两人在怀疑安容的医术,虽然包扎的挺好,可是到底叫人觉得不大靠谱。   谁知道萧表少爷有没有内伤啊。比如内出血什么的,那也要命啊。   安容气撅了嘴,想到一件事。忙吩咐道,“芍药,你去弄些盐糖水来,喂他服下。”   安容是指着萧湛说的。   芍药有些感动,姑娘,你对奴婢实在太好了。心疼奴婢夜里熬粥辛苦,可也不用这样寒碜萧表少爷吧?盐糖水多难喝啊。她不怕辛苦。   安容被芍药弄得很无力,白了她好几眼,“你想多了,他现在需要盐糖水,你要不嫌麻烦,就把粥顺带熬了吧。”   安容说完,转身朝床榻走去。   芍药呆呆的看着安容。   安容上了床,本来很困的她,愣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里积着事呢。   清颜失踪了。   萧湛又受伤了。   一个失踪前来找过她。   一个受伤后来找她。   谁劫走了清颜?   又是谁要杀萧湛?   安容望着天花板发呆。   芍药端了盐糖水来,喻妈妈帮着她张开萧湛的嘴,可是怎么弄都张不开。   一碗盐糖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喝进去两口。   芍药又重新弄了一碗,一滴滴的用勺子滴到萧湛口中。      等芍药弄完,胳膊都差点废了。   厨房里的粥都熬好了。   芍药把粥连锅一起端了上楼,放在火炉旁温着。   然后再抵不住困,爬地板上睡下了。   安容,眼睛还睁着。   她看着屋子里闪烁的烛火,忽明忽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睡着的人在唤,“水……。”   安容起先没听清楚,侧起身子听了听,果然是要喝水。   安容没有喊芍药,自己掀了被子下床。   安容倒了水,路过火炉旁时,掀开盖子瞧了瞧,粥熬的很好,上面稀,下面稠。   里面更是放了各种补血的东西。   有红豆、红枣、桂圆、血燕窝、黑芝麻……一锅煮。   安容嘴角抽了抽,估计芍药能想到的,补血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拿了碗来,安容给萧湛盛了一碗。   然后,安容和芍药面临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萧湛不张嘴啊。   安容很郁闷,不是渴了么,怎么不喝粥。   安容喂了一勺子,全流了下来,安容赶紧帮萧湛擦掉。   安容看着萧湛,很是纠结。   最后咬了咬牙,自己吞了一口粥。   正要俯身喂下去,却觉得脸颊有些冷。   很不巧,面具挡着了。   安容一咕噜,把粥给咽了下去。   然后把碗放下,将萧湛的面具摘了下来。   看着萧湛的脸,一半惊若天人,美的叫人自惭形秽。   一半却叫人不忍直视。   一条黑长的疤痕,着实难看。   安容瞧着,眼睛一凝。   那好像是她调制的舒痕膏!   安容凑上去闻了闻,脸瞬间黑了,真的是舒痕膏。   她的舒痕膏从来没有给过萧湛,他的舒痕膏是从哪里来的?   安容压下心底的震惊,她心底隐隐有一个揣测,但是不敢往那上面想。   她觉得不可能。   荀止怎么可能是萧湛呢!   两人的性子明明天差地别!   安容压住心神,开始用嘴喂萧湛粥水。   昏睡中的萧湛,感觉到干涸的唇瓣有湿润的触感,那柔软的感觉,还有玲珑小舌撬开他的牙齿,他下意识的伸舌去迎接。   安容如遭雷劈,一张脸瞬间涨红。   她眼睛睁的圆圆的,若不是萧湛眼睛闭着,呼吸没有变过,她都要怀疑他是在装晕了!   好在只有那么一下,直到安容将一碗粥喂完,他都没有反应过。   喂完粥,安容去了书桌,写了张花笺,抓了小七,朝空中一丢。   再说萧国公府。   之前萧湛让萧迁离开,萧迁死活不愿意,帮着萧湛对抗敌人。   可是中了两剑后,萧湛一伸手,将他丢过了墙。   那些暗卫意在杀萧湛,也没有去追萧迁。   等萧迁回国公府搬救兵,再赶去的时候,除了两个咽气的暗卫外,再没其他。   萧大将军带着寻找,就是找不到。   这会儿,萧国公府有些愁云惨淡。   萧老国公在发怒。   宝贝外孙儿被人刺杀,还失踪了,他能不心急吗?   萧老国公按耐不住性子,要进宫找皇上,全城搜捕刺客,寻找萧湛了。   萧大将军不同意他这么做,正僵持不下呢。   外面,暗卫抓了小七进来,道,“给表少爷的信。”   萧老国公赶紧接过信,一瞅,眉头便扭紧了。   都什么关头了,四姑娘还有闲情逸致问,她给湛儿的两盒舒痕膏有没有送过人。   萧老国公眉头一皱,不予理会。   见暗卫离开,萧老国公又加了一句,“告诉她,萧湛失踪了。”   然后安容便收到一封回信:萧湛失踪了。   安容眉头扭的没边,望着床榻上的萧湛,心中纳闷,他是不是有毛病啊,萧湛上次不是打了他吗,怎么还关心起他的死活来了?   安容回信:他在我这里。   然后整个萧国公府沸腾了。   绝大部分都是在生气,国公府为他生死担忧,担忧的夜不能寐,他却跑沈四姑娘那里去了?!   萧老国公问萧湛伤的怎么样,得知萧湛伤口已经包扎过了,死不了。   死不了,萧老国公就放心了,一放心,火气就更大了。   然后,安容就收到一封回信:别让他死了就成,其余的,你随便折腾他,别心疼。   绝对不是亲外祖父。   但是安容却努鼻子了,她要的回信不是这个,他就不能把萧湛带走吗,就这么放心的丢她屋子里?   萧老国公回信:很生气。   安容也很生气,存心的气“荀止”:那你慢慢生气吧,我要给萧湛喂粥了。   萧老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小辈,什么叫他慢慢生气,她不应该劝他别生气吗?   弄了半天,萧老国公才明白,安容这是吃醋了。   醋味还有些大。   萧老国公有些黑线,换身衣裳,沈四姑娘就分不清谁是萧湛谁是荀止了,这眼神,需要看大夫了。   萧老国公嘴角一笑,很干脆的写了回信:荀止就是萧湛,我是他外祖父。      第二百八十六章坍塌   萧老国公性子急躁,见自己外孙儿迟迟抱不得美人归,要帮他一把。   可惜,他的好心,萧湛不知道。   他还纳闷,自己人住在玲珑苑,怎么会有人冒充“荀止”的名义让小七给安容送信。   这不,醒的比安容早的萧湛,见芍药抱着小七笑的见牙不见眼,把手伸了。   芍药顿时懵了。   她没想到萧湛醒了,明明伤的那么重啊,怎么也要昏迷个一两天吧?   芍药觉得自己可能闯祸了,荀少爷可是萧表少爷的情敌啊,他住在姑娘的屋子里,姑娘却和别的男子书信往来,情意绵绵,这是给他戴绿帽子!   芍药摇头。   萧湛眼睛一凝。   芍药就腌菜了,用小眼神去戳床上睡的正香的她家姑娘。   床上娇人儿没反应。   萧湛手一动,一银锭子朝芍药飞过去。   芍药手腕一疼,小七飞了。   萧湛伸了手,小七便落在他胳膊上。   萧湛解下信件,瞅着那花笺,萧湛眉头扭了一扭。   下意识的,萧湛以为是靖北侯世子的闹剧。   可是连轩这会儿还在大牢里凉快呢,会是谁呢?   萧湛认得萧老国公的笔迹,就算认不得,上面也还有他的署名。   萧湛庆幸,庆幸自己方才自己警醒了一下,不然真的要被外祖父给坑惨了。   这会儿能说他就是荀止吗?   安容对他和对荀止的态度,明显就是天差地别。   本来就是对他意见颇多了,这要再来一个欺骗,他估计会被直接轰走。   萧湛毫不犹豫的把信捏成了粉末。   哪怕他知道这事忙不了多久,外祖父能说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萧湛不信,荀止能俘获安容的心,他就不行。   不过萧湛心底还留着两个大疑团。   昨儿东延太子用剑指着他说,他心爱的姑娘已经是他的人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湛以为东延太子将安容怎么样了,才会不顾一切的往武安侯府跑。   一来是想确认安容无虞,二来便是找暗卫赵成。   他下令让他守着安容的安全,怎么见不到他的人影?   话说这会儿,赵成也吓个够呛。   昨儿芍药找他办事,没想到回来发觉院子里有一条血迹,虽然只有几滴,可那明显就是有人从府外躲到玲珑苑来了。   而且没有出去。   暗卫细细的搜查,搜查到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那人,居然躲在玲珑阁里!   暗卫还担心安容有事,那样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幸好喻妈妈气色不错,没有安容出事的迹象。   可是有人躲在玲珑阁,这事他就不能不管。   这不,赵成发觉屋子里只有芍药,海棠下楼时,赶紧跳上了楼。   然后,他就瞧见自家主子吩咐芍药给他倒茶。   赵成有些懵了。   因为他主子的造型实在是叫他想笑不敢笑,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怎么睡在四姑娘的床上?   难道,老国公已经等的不耐烦,将他打晕丢四姑娘床上了?   暗卫觉得自己真相了。   眸底流露出一丝丝的同情。   萧湛眉头陇紧,出声问道,“有事禀告?”   芍药背对着赵成,一听萧湛的话,忙转身回了头,一看是赵成,吓的她没差点就把手里的茶盏给丢了。   她的亲娘啊,荀大哥的暗卫和萧表少爷正面对上,别打起来才好啊。   芍药赶紧把茶盏搁下,转身把赵成拖走了。   赵成,“……。”   “他为什么在这里?”赵成问道。   芍药重重一叹,“此事说来话长,但我可以保证,他和我家姑娘是清白的,托你帮着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赵成一门心思全在自己主子身上呢,听了芍药的话,他的眉头更皱了。   有没有搞错啊,都睡一张床上了,身上还穿着四姑娘的……衣服?   这还是清白的?   “你糊弄我的吧?”赵成不信。   芍药有些生气了,她说话从来都是可信的,“我骗你是小狗,萧表少爷昨儿逃命来玲珑阁,若不是我家姑娘心善,救他一命,他这会儿早死了,哪还能抢你主子给我家姑娘的信啊。”   赵成眼珠子瞬间瞪圆,“你再说一遍,他抢了我家主子给四姑娘的信?!”   芍药重重的点头。   赵成担忧了,“四姑娘的医术靠谱吗,有没有喂错药?”   没有吃错药,主子为何抢他自己写的信,绝对是吃错药了,否则没法解释啊。   芍药可不是无缘无故的告诉赵成这话的,她说这话的目的是,让赵成回去告诉荀止,方才的信她家姑娘没收到。   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重新写一份。   芍药表示,让小七送信不靠谱,让赵成拿了给她,她偷偷给安容。   赵成听得很无力。   他这个暗卫要被主子和未来主子夫人玩坏了。   两人在书房嘀嘀咕咕说了一堆。   萧湛眉头是陇了又陇,很干脆的吩咐道,“给我拿一套衣服来。”   赵成是暗卫,主子有吩咐时,他下意识的回道,“是。”   然后,转身便走。   芍药傻傻的看着赵成,跑过去抓了他的袖子,翻白眼道,“你傻啊,他又不是你主子。”   赵成微微一鄂,不走了,他退后几步瞅着萧湛,嘴角难得有笑道,“萧表少爷,你衣服很漂亮。”   说完,赶紧溜。   芍药若无其事的从萧湛跟前路过,跑安容床边站在,等安容醒过来。   “倒水,”萧湛吩咐道。   芍药有些黑线,这人真是吩咐人吩咐习惯了,她是她家姑娘的丫鬟啊,又不是他的。   不过鉴于这个人有一大半的可能是她未来的男主子,芍药不敢不听话。   芍药倒了杯茶过去,又问他饿没饿。   萧湛点点头,芍药赶紧麻溜的给他盛粥。   萧湛询问了一下,他昨儿晕倒之后的事,芍药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他。   芍药不敢撒谎,因为萧湛一皱眉,她就觉得双腿打颤。   等萧湛尝了一口粥之后,眉头皱了皱,觉得有些熟悉,“我昨儿也喝了这个?”   芍药点点头,“喝了,姑娘喂你的,你不喝,她还嘴对嘴的……。”   说着,芍药赶紧捂着嘴,一副我什么也没说的表情。   她昨儿装睡,偷偷在被子里看安容喂萧湛吃粥的事,她昨晚发誓不说一句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说漏了嘴。   萧湛嘴角微微上弧,本来味道一般的粥,这会儿好像味道很不错了。   等他将一碗粥喝完,床上才有动静传来。   动静很小,安容翻了个身。   芍药知道安容昨儿睡的晚,喻妈妈也吩咐不要打扰她。   又睡了半个时辰,安容才醒过来,神情慵懒,躺在被子里伸着懒腰。   “姑娘醒了?”芍药笑问。   安容早忘记屋子里还有外人,笑道,“饿醒了。”   芍药忙拿了鞋伺候安容起床,道,“早饭早预备上了,姑娘洗漱完就能吃了。”   安容这才发觉睡的不是自己的床,在一扭头,发觉萧湛在看她。   昨晚的事,浮现在脑中。   芍药帮安容穿鞋,道,“早上荀少爷给姑娘你送了信来,结果被萧表少爷捏的粉碎。”   芍药说着,伸手指了指床边脚踏上的白粉末,那是证据。   安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要骂萧湛。   芍药拉住她道,“姑娘,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呢,比这个重要。”   安容顿住脚步,芍药压低声音道,“赵成大哥发觉有人在戏台上做了手脚。”   安容望着芍药,眉头陇的紧紧的,“是大夫人的人?”   芍药点了点头。   安容眸光就冷了下去,她就知道大夫人提出邀请那些贵夫人来侯府听戏肯定有目的,原来是要让侯府当众出丑!   偌大一个侯府,表演的戏台子忽然坍塌了,够整个京都笑十几年了。   芍药道,“姑娘放心,赵成大哥把戏台子又给修好了。”   只要大夫人的算计使不成,芍药就高兴。   不过这确给了安容一个警醒,大夫人贼心不死,想死灰复燃呢。   知道大夫人算计不成后,安容又开始怒气冲冲的了。   她走到萧湛跟前道,“你病也好了,什么时候走?”   萧湛眉头皱紧,“我这样子走在大街上,你觉得合适吗?”   那他一身跟裸、奔差不多,走在大街上,估计就是回了萧国公府,外祖父也不要他进门。   芍药站在安容身后,默默的把头给底下了,她不应该阻止赵成大哥给他拿衣服来的。   但是下一秒,芍药就不后悔了。   因为萧湛压根就没打算走,他说,“我要在这里修养三五日。”   安容差点气出内伤,三五日?!   他居然要在她屋子里住三五日!   安容真恨不得拖他走,丢他下楼了。   安容是有气无处撒,气咻咻的洗漱穿戴完,吃了早饭后,带着芍药走了。   临走前,还吩咐海棠和喻妈妈,不许给萧湛准备吃的。   她就不信了,他伤的那么重都能来玲珑苑,怎么就走不了了?   就算回不去,好歹也能叫她给萧迁送封信,偷偷将他扛回去吧?   他就是成了心的耍赖!   安容是打定主意,萧湛饿的受不了自然会走。   可是她的主意注定要成空。   赵成回去禀告了萧老国公这事,他以为萧老国公不知道。   萧老国公很高兴,“既然住进了玲珑阁,就多住几日吧,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赵成不以为然,“四姑娘要主子回来,打定主意不给主子饭吃。”   萧老国公斜了赵成一眼,“你不会买了送去吗?”   赵成默。   他在四姑娘眼里,是荀止的暗卫啊,可不是萧湛的,给主子送饭,会不会太奇怪了?   可是老国公的吩咐,他不敢不听。   就这样,萧湛在玲珑阁过起了一日三餐有人送饭的日子。   安容被气,是铁定的了。   好在她不知道送饭的人是赵成,否则赵成就完蛋了。   松鹤院,正屋。   安容还没迈步进去,就发觉屋子里气氛有些奇怪。   有人高兴,有人愁。   高兴的是二太太,面带愁容的是三太太。   安容不解了,“三婶儿,出什么事了?”   三太太嘴角微扯,有些话没好说出来,倒是四太太,笑道,“是这样的,隔壁徐家将他的府邸送给你二叔了。”   安容听得微微一鄂,“送给二叔了?”   隔壁徐家,不是要变卖家产吗,本来就缺钱了,还送给二叔,这太奇怪了吧?   那府邸是父亲打算买了送给三叔一家的,到时候就算分家了,住的近,就不会生分了。   怎么徐家府邸就变成二叔的了呢?   四太太说,“可不是送的,房契地契都在你二叔手里了,这还能有假?”   安容转头去看老太太,发觉老太太的脸也有些难看。   她不想三房分远了,可是那是人家送给二老爷的,她总不好说,让二老爷让出来给三老爷吧?   二太太很高兴,她才不顾三太太和老太太的感受,笑道,“住的近好啊,我x日来给老太太您请安见礼。”   没人搭理二太太。   二太太有些讪然,脸皮燥的慌。   还好,这时候丫鬟进来道,“镇南伯夫人来了。”   三太太忙站了起来,努力挤出一抹笑来,“镇南伯夫人来了,我去前面迎接她。”   老太太点点头。   三太太出去,安容也跟了出去。   等出了门,安容便问道,“三婶儿,徐家为什么要把府邸让给二叔啊,是二叔挖的墙角吗?”   三太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三叔说,是徐大人跟他说的,说你二叔对他有恩,知道侯府要分家,就说把徐府给你二叔,不卖给你三叔了。”   三太太和三老爷知道侯爷一片心意,不想他为难,打算自己出钱买下徐府。   免得将来,二太太她们唧唧歪歪,说侯爷偏心,一碗水端不平,他们三房自己买,谁也不敢说闲话。   谁想,最后会落到二老爷手里去。   三太太的心啊,从知道这事起就挠的慌,偏二太太还在得瑟。   安容也不高兴,这意味着三房要分远了,最近一条街,没人愿意搬。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安容问道。   三太太摇头。   除了厚着脸皮要,别无他法。   可是她知道,无论她怎么求,二太太也不会让的。   安容陪着三太太去前院。   三太太有些纳闷,“如意戏班还没来,镇南伯夫人怎么先到了?”   等见礼面才知道,镇南伯夫人是来给安容道谢的。   江秋韵的脸用了安容调制的药膏,好转了很多。   虽然还罩着面纱,可是敷过粉后,不仔细看,发觉不了了。   是江秋韵要来找安容玩,把她娘拖着来了。   江秋韵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安容,早些时候,因为安容帮朝倾公主求情,江秋韵还很不高兴。   安容笑了笑,“应该的,换做是谁,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不高兴。”   江秋韵放心的笑了笑,道,“我和弋阳郡主也是好朋友,她说了你好多好话,她说你现在也不怎么搭理顾家大姑娘了。”   安容轻点了点头,这是事实。   江秋韵就更高兴了,然后说起朝倾公主失踪的事。   顾家已经报案了。   两人聊的欢,三太太和镇南伯夫人也聊的来。   镇南伯夫人到后,紧接着就来些别的贵夫人。   安容没想到护国公夫人和庄王妃都来了。   三太太表示,请贴上没有她们。   安容想,应该是大夫人邀请的。   当着护国公夫人和庄王妃的面,没人问大夫人,但是人后,大夫人解释道,“我也是为了安芸好,到底护国公夫人是将来宣平侯世子的岳母,咱们武安侯府和护国公府拐着弯的亲,侯爷还帮护国公世子谋了差事,不邀请她来,说不过去。”   至于庄王妃,大夫人便是,是她送庄王妃走的时候,顺口邀请的,没想到庄王妃这么给面子,百忙之中还来了。   所有贵夫人都到齐了,如意戏班还没到。   三太太便有些急了,说好的时辰,怎么晚到了,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现在人都到齐了,糕点果子也都上了,总不能干坐着聊天吧?   大夫人提议,让安容她们上台弹琴舞曲助兴。   安容想到被破坏的戏台,或许就是为了她们准备的,而不是如意戏班。   安容昨儿睡的晚,没有兴致去表演。   沈安玉爱出风头,第一个上了。   她弹了一首曲子,婉转缠绵,如泣如诉,着实不错。   再接着,便是沈安芙上。   沈安芙跳了一只舞,舞姿婀娜,舞袖回首,媚态丛生。   还有江秋韵,也弹了首曲子。   如意戏班迟迟不来,三太太和二太太就让那些姑娘上台表演。   安容坐在下面看着,老太太是想让安容也表演一二,安容摇头不去。   她安心的吃果子。   好一会儿后,才有丫鬟来报,如意戏班到了。   老太太有些不高兴,因为如意戏班晚到了整整一个时辰。   最让人可气的是,杨班主来了后,见到那么多贵夫人坐在那里,很是震惊。   怎么人全都到了?   三太太性子急,颇有些埋怨的对杨班主道,“杨班主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该急出一头白发了。”   这可是不小的纰漏,这么多贵夫人瞧着,请了她们来,半天没戏看,这是三太太的笑话。   杨班主就不解了,“不是说让我巳时末来吗?”   三太太皱眉,“巳时初啊。”   三太太话音刚落,就听到轰隆隆一阵响声传来。   安容赶紧回头,就见到戏台子坍塌了。   戏台上表演的人,正是沈安姒。   她直接翻下戏台。   坍塌的戏台,直接砸她腿上。   安容直觉得那歇斯底里的叫声,能穿透她的耳膜。   怡安堂骚乱成一团。   安容注意到,大夫人就站几步外,似乎正朝戏台子走过去。   她错愕的看着沈安姒,眸底写满了不可置信,似乎对这一幕的发生有些不敢置信。   听到沈安姒的痛苦哀叫,大夫人再不顾的其他,赶紧跑不过,要一己之力抬起戏台子,解救沈安姒。   有夫人摇头,颇惋惜道,“沈三姑娘那双腿,怕是废了,可怜遭受无妄之灾啊。”   不用人说,沈安姒那双腿,只要长眼睛的都知道废了,那么粗的木棍砸下去,都能将人砸死过去。   沈安姒嚎叫了几声后,痛晕了过去。   跟她一起晕的,还有老太太。   好好的请人来看戏,结果却碰到这样的悲剧,还是大过年的,正热闹的时候。   老太太受不住打击,晕了。   几个婆子合力将坍塌的戏台子抬起来一点儿,大夫人和丫鬟把沈安姒拖了出来。   沈安姒的左脚血淋淋一片,叫人不敢直视。   右脚还好,虽然也被压了,但是没见血,应该伤的不重。   安容几乎可以断定,那是粉碎性骨折。   沈安姒会瘸一辈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青菜   武安侯府出现这样的变故,让人始料未及,虽然如意戏班是到了,可是这戏却是没法演了。   连戏台子都坍塌了,还怎么唱?   三太太抱歉的跟杨班主道,“今儿是没法登台唱戏了,麻烦杨班主来一趟了。”   杨班主很大度的笑道,“不妨事,今年不来侯府唱戏,还有往年,总有机会。”   安容对杨柳儿的恩情,杨班主铭记于心呢,没能唱戏,他也很惋惜。   三太太让福总管送杨班主离开。   还有那些贵夫人,三太太亲自送她们出府。   安容站在那里瞧着,眉头锁紧。   芍药就纳闷了,“怎么会这样,赵成大哥明明说戏台已经修好了,怎么还塌了?”   安容朝戏台走过去。   她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如赵成所说那般,戏台的横栏被人锯过,他又将它钉上了,任安容用手掰,都掰不断。   安容越发疑惑了。   若说是大夫人算计的,可是也要沈安姒同意才行。   依照大夫人的算计,沈安姒要自己走到戏台边,不小心踩到裙摆,往前栽。   刚好围栏不结实,沈安姒直接往下滚。   刚巧大夫人路过,然后伸手接住了沈安姒。   从大夫人殷切的救沈安姒来看,她要的就是塑造良好的形象。   可是现在的情形明显不对,沈安姒还没有撞栏杆,整个戏台就坍塌了,连大夫人自己都错愕不已。   显然还有幕后黑手。   而且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人不是和大夫人有仇,就是和沈安姒有仇。   这个人会是谁?   安容一路走,一路想。   再说沈安姒,她今儿算是倒霉到家了,侯府请了柳大夫和孙医正来,还有另外的大夫。   看过沈安姒后,都摇头表示,沈安姒这只腿算是废了。   竭尽全力医治,也不能保证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   在替沈安姒医治的时候,她疼醒了。   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大夫人,为何说的跟做的不一样,为何要害她!   大夫人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不过大夫人以狡猾出名,她压根就不承认这事,“三姑娘,我知道你腿残了,心里恼怒,可无凭无据,你就胡乱指责人,这应该吗,我怜惜你受苦,不追究你,但凡事总要讲证据。”   沈安姒拿不出来证据,当时说话的时候,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在跟前,这事只有大夫人和她知道。   沈安姒知道她这辈子完了,世家大族不会要一个瘸子做嫡妻,便是做妾都不可能!   裴家要来退亲,大家只会认为应该,而不会说裴家寡情。   将心比心,换做是你,你愿意娶个瘸子做嫡妻吗?   武安侯府好意思去祸害人家一个好少年,让他在朝堂上奋斗,家中嫡妻却给不了一丝的助力吗?   沈安姒嚎嚎大哭,哭声中满是脆弱、无助。   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   大夫用麻沸散将沈安姒麻晕。   三太太将客人送走后回来,老太太已经醒了。   “戏台坍塌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问道。   三太太自责道,“是媳妇办事不利,戏台子被人锯断,也没有好好检查一番……。”   其实这事与三太太无关,谁能想到有这样阴损的人,会毁戏台子?   不过三太太有话要说,“原本我是让如意戏班巳时初来,不知道是谁送了信去,让如意戏班巳时末再来。”   要是戏班子早到了,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   三太太敢肯定,谁让如意戏班晚来,谁就是害沈安姒的凶手!   很快,这事就查到了大夫人头上来。   好像顺利的叫人震惊。   有丫鬟出门办事,瞧见大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妈妈的儿子进出如意戏班。   三太太将那小厮抓住,请如意戏班来辨认,确认是小厮传的话。   大夫人没有狡辩,她也狡辩不了。   她只说一句,“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害三姑娘摔断了腿一事,不是我做的,戏台也不是我叫人弄塌的,如有半句虚言,就叫雷电劈死我!”   说完,大夫人还放了一句狠话,“谁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叫我查出来,我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大夫人主动跟老太太和侯爷提了个要求,她要亲自查是谁害了沈安姒的事。   不查出来,她下半辈子就吃斋念佛,常伴青灯了。   大夫人决绝的态度,莫说老太太了,就是三太太都开始怀疑了。   难道沈安姒摔断腿一事真的跟大夫人无关?   可是沈安姒和小厮都指认是她,她凭什么敢笃定还会有一个凶手?   大夫人跪在地上相求,二老爷帮着说情。   然后查罪魁祸首的事就落到了大夫人头上。   等出了松鹤院,回玲珑苑的路上。   芍药不解了,“大夫人敢发那样的毒誓,应该不是她做的,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大夫人?”   安容勾唇冷笑,“侯府吃过雄心豹子胆的人几时少了?”   大夫人发的誓言看似凶狠,其实早将她自己摘除在外了。   她叫人锯过戏台子,不过只是锯了上面部分,戏台子会坏,但是不会坍塌。   沈安姒会摔,但是有她接着,就算没接住,摔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惨。   只能说,幕后的黑手不是一般的凶狠。   安容想不通,前世侯府除了大夫人和二老爷之外,还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吗?   安容朝前走,走了几步之后,忽然顿住脚步。   “今儿瞧见小厮进出如意戏班的丫鬟是谁院子里的?”安容问道。   芍药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呢,只是在丫鬟中那么传开了,然后传到了夏荷姐姐耳朵里。”   安容眼神一凝,“去查,是谁院子里的丫鬟瞧见的。”   芍药有些为难,“怕是查不出来,丫鬟的嘴碎的很,你传过来,我传过去,哪还知道谁先说的啊?”   就像芍药她自己,上回传什么谣言的时候,都会说一句,“我听谁谁谁院子里的丫鬟说……。”   她算不得第一个人。   这是传流言的技巧,姑娘不懂。   安容拍了她脑门一下,“小厮是昨儿出府的,你去查查,昨儿都有哪些丫鬟出府了不就知道了。”   芍药恍然脸红,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才好。   芍药办事去了,安容独自回玲珑苑。   秋菊几个丫鬟在楼下伺候,颇有些不自在,因为喻妈妈一大清早就吩咐了。   这几日,没有她的允许,除了海棠和芍药外,不许任何一人上楼,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者,直接赶出侯府!   等安容上楼后,楼下小丫鬟就开始揣测了,“你们说喻妈妈不许咱们上楼,是不是和姑娘纳鞋底有关?”   丫鬟猜肯定是安容不会纳鞋底,喻妈妈要帮她,又怕回头丫鬟碎嘴,让威长侯夫人知道,回头小世子出了事,会责怪安容。   秋菊觉得丫鬟说的有理,姑娘确实不大会纳鞋底,让她七日内做完,有些不大可能。   只是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   不过幸好还有半夏和白芷陪着她。   安容上楼,便问到一股子香味儿,她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上楼之后,安容朝桌子望了一眼,桌子上只一套青花瓷茶盏,再无其他。   安容扭头望去,只见萧湛正在吃饭。   六菜一汤,三荤三素。   比她的伙食还要好。   安容险些气出内伤。   更要命的是,萧湛请她一起吃。   安容气的直捂胸口,她就没见过这样请客的,在她的地盘上,霸占了她的床,还自己先吃了。   “我不吃!”安容气呼呼道。   随即又想起一个问题,“谁给他送的饭菜来?”   这话是问海棠的。   海棠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有人敲书房的窗户,奴婢过去的时候,只有两个食盒摆在地上,没瞧见人。”   安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太过分了,萧国公府送饭都送到玲珑阁上了,怎么就不捎带把萧湛拎回去?!   安容撇了那桌子一眼,道,“那饭菜肯定是给我的,下回别胡乱送人。”   海棠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萧湛拿了张纸条子给安容,上面九个大字:饭菜是给萧表少爷的。   字体苍劲有力。   安容彻底内伤。   萧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眸底崭亮,恍若星辰耀眼,“坐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安容不搭理他。   “不想退亲了?”萧湛使出杀手锏。   安容扭眉看着他,眸底满是质疑,他怎么可能忽然就想通了呢,总觉得是在骗她的。   “你真同意退亲?”安容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湛眸光落到他对面的碗上,清淡淡四个字,“吃完再谈。”   安容犹豫了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和萧湛面对面吃饭,安容觉得很别扭,尤其是他还给她夹菜。   安容举着筷子,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决定礼尚往来。   她给萧湛夹了根青菜。   安容打定主意,萧湛不吃她夹的菜,她就不吃他夹的菜。   免得他说她不懂礼数。   萧湛看着他给安容夹的菜,全是她喜欢的。   而她给自己夹的,却偏偏是他最厌恶的菜。   他不信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萧湛眉头扭紧,“你是不是查过我最不喜欢的是什么?”      第二百八十八章然后   安容微微挑眉,眸底带笑,但是脸上却满是迷茫的看着萧湛。   “你不喜欢吃青菜么?”安容装傻问道。   萧湛没说话。   她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方才他问那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不喜欢才说的。   安容便笑了,“给你送饭菜来的暗卫明显办事不利啊,主子不爱吃的才还端来做什么,只是给你看么?”   安容对端菜来的暗卫本来很随意,但是那张纸条来惹人气呢,什么意思嘛,这是她的闺房,她还能没饭吃,抢他主子的饭?   安容才不会承认她方才有过这样的想法,正是因为被戳破了,所以更恼了。   总之,这是你的暗卫给你送来的饭,自然都是你可心喜欢的,我给你夹哪个都成。   谈不上打探过你的喜好。   萧湛被安容问的语咽。   低头盯着碗里的青菜,眉头渐渐皱陇。   这菜好像不是给他准备的。   至少不全是给他准备的,不然暗卫不可能端青菜来。   萧湛再扫桌子一眼,几乎可以笃定了。   暗卫是依照安容的喜好上的菜。   安容心情很好,用筷子夹了块肉丁,塞嘴里,轻轻的咀嚼着,然后望着萧湛,那清澈的眸底就一个意思:我可是给你面子吃了,你总不至于不给我面子吧?      “你至于么,我给你夹的又不是砒霜,”安容实在憋不住了。   这话,安容前世就想说了,今儿总算是问出口了,也算是了了一个心中疙瘩。   安容只是想刺激一下萧湛,可是萧湛的回答差点让安容喷饭。   “砒霜比这个好吃,”萧湛回答。   安容斜了他一眼,“要不要我给你炒盘子砒霜来,清蒸也行啊。”   可是萧湛的回答再次让安容泪奔。   “武安侯府的砒霜是面粉,”萧湛笑道。   海棠伺候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险些脱臼。   萧湛的意思是,小炒也行,清蒸也行,总归比青菜好。   这得多反感吃青菜啊?   安容眼珠子一转,一抹流光转瞬即逝,却差点闪着萧湛的眼,让他瞧的有些错不开。   安容打定主意了,就要他吃青菜,好好的折磨折磨他。   “你要在我这里住几天?”安容问道。   萧湛给自己夹菜,“伤好为止。”   安容暗暗呲牙,你这伤已经好差不多了好么,赖在她闺房不走,有损你湛王冷冽深沉的形象好么!   安容怀疑,她的重生,让萧老国公满意她,从而逼的萧湛走上了一条歪路,就成现在这样,有点无赖了。   安容望着他,轻咬筷子,问道,“被萧老国公逼,你什么感觉?”   萧湛抬眸看着安容,深邃的眸底有抹光亮,“外祖父他是为了我好。”   安容嗓子一噎,觉得和萧湛有些无话可说。   好像跟他一比,她特别的不孝顺。   她也知道父亲和祖母是为了她好。   可是那也不应该逼着她嫁一个她不愿意嫁的人啊,安容觉得萧湛有些愚孝,要努力说服他才行。   安容斟酌了下道,“我知道你孝顺萧老国公,可是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岂能随意马虎,一定要自己中意才行,不然将来后悔了怎么办?”   安容还打算说一堆,可是抵不住萧湛一句话打断她。   “我不会后悔,”萧湛沉冷的声音就像入冬的冰溜子,“只有娶你,我才能一辈子有嫡妻。”   安容眼珠子瞪圆,好像心底忽然堵了一团气,“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克你,”萧湛解释道。   安容怔了一怔,她记得有流言说萧湛克妻,娶谁,谁死。   可是前世清颜明显是死在沈安玉他们手里的啊,又不是他克的。   虽然跟他也有关系,是因为他太俊朗,太吸引人,才害得沈安玉倾心,导致了清颜的被害。   安容想着,就忍不住小声嘀咕了。   萧湛耳力很好,听到安容说他是祸水,萧湛的脸都黑成了一块大黑炭。   尤其是安容理直气壮的说,“就算我命好,你也不能来祸害我啊,你去祸害别人去吧?”   安容眸底有话:我求你了。   萧湛忽然觉得嘴里的饭菜味道有些不对劲,他好像被安容气的把青菜往嘴里塞了。   安容紧紧的盯着他。   萧湛吐也不是,不吐又难受。   最后一狠心,给吞了下去。   然后黑着脸瞪着安容,“我祸害不死你,你会医术。”   安容立马拔高了声音道,“我的医术是跟清颜学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更祸害不死清颜。   萧湛脸黑的很厉害,隐隐有了怒意,他将手里的筷子重重的搁下,“她已经嫁人了!”   萧湛搁筷子,安容吓了心扑腾一跳,可也没有他说的话来的更叫她惊吓。   “怎么可能,清颜怎么可能嫁人呢,我上回还见过她!”安容不信。   萧湛觉得有必要和安容说清楚,免得她来揪着这事不放。   萧湛指着自己裸露的上半身,那些被包扎的伤口道,“你当我这些伤哪儿来的?”   安容被问的怔住,她一直想问他怎么受伤的呢,在安容的认知里,极少有人能伤他啊。   “谁伤的?”安容急切的问道,她心底有个猜测,“是不是绑架了清颜的那些绑匪?”   安容问完,觉得有些不对,一般的绑匪怎么能将萧湛伤成这样?   萧湛没想到安容会一针见血,猜的这么的准。   他点了点头,道,“是他们绑走了顾家大姑娘,也是他们伤了我,为首的是东延太子,他告诉我说,我心爱的姑娘已经是他的人了。”   东延太子?!   安容怔的连筷子都拿不稳,双目瞪圆,“你让他带走了清颜?!”   对于安容这样的反应,萧湛甚是不喜,“他要带她走,我为何要阻拦?”   顾家大姑娘和他非亲非故,更何况,他还要杀顾清颜。   安容差点被气晕。   她甚至瞧见了萧湛头顶上有绿云飘荡。   敌人抢你媳妇,就算那是朝倾公主,可是那身子总是清颜的吧,他居然就那么让人把清颜带走了?!   东延太子前世就对清颜垂涎不已,据说在战前,还扬言,要萧湛将清颜奉上,他会留萧湛一条命。   前世她死的时候,萧湛就是出征东延。   而且胜利了。   安容想着,忽然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劲。   前世东延太子喜欢上清颜还是很后面的时候啊。   至少也是一年后。   怎么这会儿,东延太子就来京都,还劫走清颜呢?   他不是应该在东延,巩固他的太子之位吗?   安容还在走神,萧湛却出声打断她,“你以前见过东延太子?”   安容摇了摇头。   萧湛神情忽然松开。   安容越发的不解,看着碗里又多了一堆菜。   安容忽然脸红了,他说的心爱的姑娘是指她啊。   “可是清颜怎么办?”安容还是绕不开这件事。   萧湛觉得安容天生就会搅毁人的胃口,为何一定要提顾家大姑娘?!   “她已经是东延太子的人了,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我吗?”萧湛声音中夹了丝怒意。   安容轻咬了咬唇瓣,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要是朝倾公主顶着清颜的身子嫁给了东延太子,成了东延太子的人,又怎么可能再嫁给萧湛呢?   那是绿云罩顶。   安容咬着筷子,问萧湛道,“大周和北烈会打战吗?”   安容问的有些傻,她经历过前世,知道北烈会侵犯大周,这会儿边关都有了小摩擦,然后会开战,再和亲。   安容这么问,是存了一丝侥幸,想她重活一世,或许就不打战了呢?   萧湛忽然笑了,笑容有些冷,像是忍不住要掐人脖子的模样,“怎么,没法娶顾家大姑娘了,你又想我娶北烈朝倾公主了?”   安容抿了抿唇瓣,她不否认她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她知道那不可能,“你会是大将军王,朝廷没有大将军娶敌国公主的先例。”   “然后呢?”萧湛心里怒气平复了一些,语气也温和了三分,不过也够冻人了。   “什么然后?”安容有些转不过神来,“朝廷又不归我管,皇上也不听我的。”   萧湛的脸顿时又冷了下去,“要是皇上听你的,你还打算要我去和亲?!”   安容脖子一缩,感觉到萧湛的愤怒,安容有些不知所措了,“我不要你去和亲。”   安容急急道,眼眶都有些红了,萧湛觉得心一软,伸手去抚摸安容的眼眸。   不怕打击的他,问道,“你不是想我娶她吗,为什么又不要我去和亲了?”   萧湛的手有茧,摸在安容滑腻的脸上,萧湛的手感很好,但是安容的感觉就不好了。   脸烫不说,还有些刺疼。   安容轻咬唇瓣道,“你要守护大周。”   萧湛手一滞,嘴角微微上扬,“总算明白了一回,没有要我娶公主了。”   安容脸色赤红,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事情好像被她弄得一团糟了。   你媳妇都没了,你还对我笑。   心底惭愧的安容,又给萧湛夹了几根青菜。   让萧湛多吃青菜,是前世清颜最大的心愿。   萧湛的脸漆黑如墨。   “我不喜欢吃青菜,”他掷地有声道。   安容昂着脖子,气势十足,“我不愿意嫁给你,不也要嫁?”   别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萧湛沉默。   “这辈子,我只想嫁给愿意为我吃青菜的男子。”   忽然,安容轻声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他杀   说完,安容巴拉巴拉吃饭。   海棠望着天花板,神情颇无奈。   姑娘对夫君的要求好低。   难道萧表少爷家世才华还比不上青菜么?   海棠用眼角余光瞄着萧湛,不知道萧表少爷会不会吃?   萧湛哭笑不得。   他承认自己有些挑食。   整个大周,不吃青菜的男子少之又少,偏偏安容要嫁个讨厌吃青菜,又愿意为他吃青菜的男子。   “只要吃青菜就行,没别的要求了?”萧湛笑问道。   安容陇着眉头,当然没别的要求了,其他的你都会好么?   安容重重的点了点头。   萧湛笑的更欢,捏了安容的鼻子道,“其实,我有很多菜不爱吃。”   安容囧了,“挑食对身子不好。”   “你有这觉悟?”萧湛挑眉淡笑。   安容呲牙,“我当然有了。”   萧湛笑着点头,“今晚的菜,估计会很特别。”   安容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见萧湛将青菜夹起,塞嘴里。   然后吞下去。   安容嘴扯了又扯,算你狠。   一顿饭,吃的还算可口。   海棠帮安容和萧湛盛汤,楼道上传来噔噔噔声。   芍药回来了。   瞧见安容和萧湛两个面对面吃饭,芍药惊呆了。   居然这么和谐,不应该啊。   姑娘居然有胆子和萧表少爷共桌吃饭了,一会儿没见,姑娘胆子见长啊。   安容也注意到芍药回来了,瞧见她那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安容也觉得有些别扭。   这好像的确不大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可偏偏就发生了。   而且她好像并不怎么怕萧湛了。   更重要的是,她好像忘记了一件大事。   安容扭头瞅着萧湛,问,“你吃饱了吗?”   萧湛将汤喝了一半,将碗搁下,点点头。   “吃饱了,”萧湛心情不错的回道。   下一秒,萧湛的笑就僵硬在了嘴角上。   因为安容问,“现在可以谈退亲的事了么?”   吃饭之前,说好了,等吃完再谈的。   回答安容的是,压抑的怒气,“真想掐死你。”   安容脖子凉飕飕的。   芍药凑到海棠身边,咕噜噜问了好几句。   海棠表示,她也不懂安容和萧湛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很好,一会儿就吵起来,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好了,反反复复。   芍药心生同情。   同情院外假山旁吃午饭的暗卫赵成,明明是荀少爷的暗卫啊,负责守护姑娘,谁想到姑娘却在屋子里和萧表少爷吃的欢畅。   芍药觉得她比安容更纠结。   她好像觉得萧表少爷也很好,不比荀少爷差。   尤其是现在,他近水楼台,姑娘极容易就沦陷了啊。   芍药没有忘记荀止的传家宝,安容手腕上的木镯。   取不下来的人家的传家宝啊。   芍药深呼一口气。   安容扭头望着她,“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   芍药忙上前两步,望着萧湛,又看了看安容,不知道怎么说。   安容斜了萧湛一眼,很直白道,“当他不存在。”   萧湛的嘴严的很,他又不会和别人说侯府的八卦,听了就听了。   芍药腿有些软,姑娘,你这话好伤人啊,一个大活人,脸还黑着,怎么能当他不存在呐?   可是他不走,她总不好把姑娘拉楼下去说话吧。   所以,芍药听话的当萧湛不存在了。   芍药负责去查戏台坍塌的事,去跟福总管和几个二门婆子打听,总算是把人给问清楚了。   “那日在小厮回府之前,上午出门的一共有七个婆子,五个丫鬟,其中两个是三太太的丫鬟,一个二太太的丫鬟,另外两个在厨房伺候,是跟着婆子一块儿出的门,”芍药道。   芍药巴拉巴拉一堆,包括那些丫鬟的名字都问了出来。   安容自动将三太太的丫鬟排除在外,锁定二太太身上。   可是安容有些想不明白,二太太有什么目的要害沈安姒?   沈安姒和她没有利益冲突吧?   “没有大姨娘的丫鬟?”安容问道。   芍药摇摇头,她问了,没有。   海棠站在一旁,轻声道,“奴婢觉得绿儿有些可疑。”   芍药望着海棠,不解的皱眉,“绿儿?她不是三太太院子里的吗,她为什么可疑?”   海棠想了想道,“有一回,我从前院回来,被刘妈妈拉住说话,碰到大姨娘的贴身丫鬟和绿儿有说有笑的走过去,她们好像是同乡。”   海棠也是猜测的,应该她们用同一种她听的不大懂的话在交流,两人关系很是亲密。   海棠心细,话少。   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轻易说。   老实说,大姨娘是最有嫌疑做这事的人,她是沈安芸的亲娘。   沈安芸没了孩子,这事虽然是宣平侯府做的过分,沈安芙有错,可是归根究底,还是沈安姒咄咄逼人在前。   若不是她偷拿了安容的举报信,让大夫人心底恼怒,沈安芸也不会和沈安姒发生争执,导致她动了胎气。   沈安芸出嫁了,大夫人的手再长,想伸进宣平侯府,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要报复沈安芸,最简便的办法就是拿大姨娘开刀。   大夫人和沈安姒合谋,不就是要帮自己恢复诰命封号,重掌侯府吗?   这不是大姨娘愿意看到的。   昨儿的事,她去做是最有动机的,既能报仇,又能毁了大夫人的算计,一箭双雕啊。   安容想了想,对芍药道,“去问问绿儿。”   芍药点点头。   萧湛坐在一旁,冷不丁的开口,“戏台坍塌一事,不是有大夫人查吗?”   安容愕然望着萧湛,“你怎么知道?”   安容望着海棠,海棠摇摇头,不是她说的。   “谁跟你说的?”安容问道。   “武安侯府的事,我都知道,”萧湛回道。   安容忙问,“那戏台子被人锯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萧湛,“……。”   “戏台的事,我不知道,”萧湛有些黑线。   安容一努鼻子,“我就知道,你是在吹牛。”   萧湛脸更黑了。   屋顶上,赵成有些泪奔,主子,是属下办事不利,让你背了这么个骂名。   可是,属下一个人,分身乏术啊,属下请求支援。   不过萧湛提到大夫人了,安容觉得他肯定有话说,对于萧湛的能力,安容是从来没怀疑过的。   萧湛望着安容道,“她手段比你狠,要想铲除大姨娘,就交给大夫人去办。”   芍药连连点头。   姑娘的心极软,她好像见不得人死,那样的坏人,一包砒霜下去,让她立刻魂归九天才对。   安容有些犹豫,“我知道大夫人出手,大姨娘肯定逃不过去,可是她呢,她也在戏台上动过手脚。”   说白了,安容不想放过大姨娘,也不想放过大夫人。   萧湛望着安容,难得在安容脸上见到一丝狠色,“你要想要大夫人的命,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想借此机会正大光明要她的命,很难。”   不是很难,是几乎没有可能。   唯一的证据,赵成帮着弥补了。   而且所有人都瞧见了,沈安姒撞了栏杆,栏杆没坏,她直接翻了下去。   就算找到大夫人吩咐的小厮,指证了栏杆确实被锯断过,可是最终害沈安姒的是大姨娘。   大夫人犯罪不成立,甚至可能会变成污蔑她。   芍药劝安容道,“要不让暗卫直接把大夫人杀了吧,反正她也干了不少坏事。”   安容翻白眼,海棠把芍药拉到一旁,狠狠的训斥道,“你少怂恿姑娘,大夫人虽然没了诰命封号,可还是侯爷的填房,被人杀了,这事是要惊动整个朝野的。”   侯爷的继室被杀,还是死在自己的府里,这像话吗?   芍药瞪了海棠道,“自己笨,就不要乱数落我,要杀一个人,有好多种办法好么,比如失足落水,比如崴脚撞到大石块、病死、上吊自尽、再不喝水呛死也行啊,他杀不行,还不许她自杀吗?”   芍药很鄙视海棠。   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胆小怕事。   海棠听得一脸黑线,“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芍药回道,“就府里那些妈妈啊,聊天的时候说的。”   各种各样杀人的办法,她会好多。   说实话,芍药听得时候,觉得那些人够狠。   但是要是用在大夫人这样的人身上,芍药觉得,那是物尽其用。   萧湛端茶轻啜,偶尔抬眸看一眼安容,嘴角有笑。   “丫鬟比你上道,”萧湛笑道。   芍药顿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紧紧的抓着海棠,她怕自己会飘的飞起来,她偷偷的去掐海棠。   海棠脸色扭曲,疼的。   “你掐我做什么?”海棠很委屈。   芍药声音压的低低,“你听见没有,萧表少爷夸我比姑娘上道啊,好像是在做梦。”   海棠把芍药的手掰下来,放她自己手上,让芍药慢慢掐。   她则揉着手背望着安容。   安容吩咐道,“把绿儿的事告诉大夫人。”   芍药连连点头,转身要走。   忽然想到两件事,忙回转了身子。   “姑娘,四老爷要留京,二老爷买了徐家,三老爷三太太要搬到别处去怎么办?”芍药急急道。   安容扭眉,“我会想办法的。”   芍药临转身前,瞄了萧湛好几眼。   好吧,这事她就是说给萧湛听的。   她觉得,安容办不成,或者为难的事,在萧湛眼里,那是小菜一碟。   他不是说,侯府的事,他都知道么?   他想娶姑娘,总不会瞧着姑娘为难,而置之不理吧?   要赶紧表现,好俘获姑娘的芳心啊。   芍药已经打定主意了。   荀止很好,萧湛也不错。   姑娘嫁给谁都好,但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这个更好,就是谁更疼她家姑娘。   芍药把安容犯愁的事,告诉赵成。   谁先解决了这两件事,芍药就帮谁说好坏,帮他在安容耳边吹暖风,要知道,世上除了枕边风,丫鬟吹的风也极其的厉害,不可小觑了!   赵成,“……。”   有必要么?   荀止和萧湛都是他主子好么,已经告诉萧湛了,有必要他再转达一遍么?   再说了,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怎么做主子夫人?   绿儿的事一阵风刮到沉香院。   大夫人当即就冷笑了,笑容未达眼底,还满是冰冷,“她们母女两个,胆子够肥,敢三番两次的算计我,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还真当我是软柿子,想捏便捏的了。”   丫鬟伺候在一旁,道,“现在怎么办,把绿儿抓起来?”   好像抓起来也没什么用,她只是瞧见小厮去如意戏班传话,不算什么大错,侯府的丫鬟就没有呆笨的,她铁定不会招认说是跟踪。   大夫人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道,“一个小丫鬟而已,无关紧要,丢出府,乱棍打死。”   丫鬟领了吩咐要出去。   刚走到珠帘处,大夫人又改了主意。   “先慢着,绿儿的事先不急,你去二姨娘那儿一趟,把这事告诉她,”大夫人眸底有冷意。      第二百九十章震怒   丫鬟转瞬就明白了大夫人的意图。   能做到大夫人贴身丫鬟的份上,对大夫人的心计手段都有不小的了解。   大夫人想二姨娘和大姨娘内斗。   三姑娘偷秘方,说的好听点,是和大夫人投诚,其实还不是想借刀杀人,想借大夫人的手铲除大姑娘和大姨娘,再对四姑娘出手。   三姑娘居心叵测,野心不小,把大夫人当傻子玩弄,落得今日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只可惜坏了大夫人的算计。   要知道,四姑娘是老太太和侯爷手里的宝贝疙瘩,和四姑娘为敌,就是和侯爷和老太太,还有整个三房过不去。   更何况,四姑娘本来就硬的很,啃不动。   大夫人第一次栽跟斗便是在四姑娘手里。   她们都想大夫人去做那枪头鸟,和四姑娘斗个鱼死网破。   大夫人怎么可能让她们坐收渔翁之利?   既然害三姑娘的是大姨娘,二姨娘替女儿报仇天经地义。   等她们斗起来,大夫人再出手将两人全都收拾了,免得再有人觊觎她的正妻之位。   至于四姑娘,虽然大夫人这会儿什么也没说,也没做,还不许五姑娘她们去招惹四姑娘,并不意味着算了,忍下这口气。   而是现在还不是报仇的好时机。   玲珑苑,二楼。   气氛有些奇怪,压抑,寂静的人心都不敢跳了。   安容坐在小榻上,低头看着手里的鞋底,小指轻轻的摩挲着。   嘴角撇了又撇,她不知道萧湛哪根筋搭错了,会莫名其妙的跟她说,“既然不会纳鞋底,就别做了,我不缺一双鞋。”   安容当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你想太多了,鞋子不是做给你的。”   然后,萧湛就生气了。   萧湛一生气,破坏力惊人。   安容说话的时候,萧湛正在喝茶,安容一说完,茶盏便碎成了渣渣。   然后屋子里就成现在这样,谁也不说话。   芍药、海棠站在那里,愣是不敢动。   芍药扭头瞅了瞅安容手里的鞋底,又看了看萧湛的鞋子,好么,居然一样大。   难怪萧表少爷误会了,以为是给他做的了。   早前喻妈妈说萧表少爷没衣服,要给他缝制一身,这会儿估计正在做衣服呢。   可是,姑娘也没说错啊,这鞋确实不是给萧表少爷做的。   芍药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安容扭头看着萧湛,“这鞋我是帮威长侯夫人的嫡孙做的,会送去大昭寺,你真要穿……么?”   安容脑中已自动脑补萧湛剃光头敲木鱼的形象了。   萧湛一打眼就知道安容在想什么,气都气乐了,他以为这鞋子是安容给他准备的,等萧国公府送了纳采礼来,安容是要回些针线的,给未婚夫婿做鞋子很常见。   他是心疼安容,双手戳烂。   谁想到安容会说他想多了,他下意识的以为安容是当着他的面给荀止做鞋。   他果然想多了。   “回纳采礼,要送鞋,”萧湛很坦白道。   安容脸颊有些红,“嫁不嫁给你还不一定呢,就算真嫁,我也只有个荷包,反正你又不缺一双鞋。”   芍药、海棠捂嘴笑。   萧湛脸黑的紧,“回去我就把那些鞋子扔了。”   “有毛病,”安容低头继续纳鞋底,咕噜道,“你扔就扔吧,又不是我打赤脚。”   萧湛内伤。   书房窗户处,传来吱嘎声。   芍药忙走了过去,发觉窗户上有几本书。   芍药拿了书,她认的字不多,勉强认的这是兵书。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书是给萧湛的。   安容气的心口一揪一揪的,见萧湛面不改色,嘴撅的高高的。   “都伤的下不来床了,也没人给你送两副补药来,也没有一句问候,连衣裳都没一套,居然给你送兵书来,你是不是捡来的?”安容话里夹枪带棍,大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萧湛翻开兵书,眉眼不抬,语气醇厚,温软如春风,“等住几日,你就会说萧国公府与我有仇了。”   言外之意,送兵书来只是小事。   安容听得呆呆的,低头继续做鞋。   很快,萧湛就用事实验证了他说的都是真的。   萧国公府给他准备的晚饭,同样是六菜一汤。   三个是青菜。   排骨炖青菜,小炒青菜,肉炒青菜,就连汤都是青菜汤。   还有三个菜,瞅的安容眼珠子瞪的直直的。   韭菜炒鸡蛋,安容不喜欢。   肉烧冬笋,安容不喜欢。   枸杞炖乌鸡,安容不喜欢。   更奇葩的是,还有一张纸条挂在食盒上,上面几个字极其容易挑逗人的怒气:挑食对身子不好。   安容气的脑壳生疼,“你绝对是萧国公府仇人的儿子,不用怀疑。”   若是亲外孙儿,至于这样么,明知道他不喜欢吃什么,偏偏就送什么来。   萧湛有些饿了,他拿起筷子,生在半空中,不知道夹哪个菜好。   吃青菜吧,心里膈应。   吃韭菜炒鸡蛋吧,又和萧老国公叮嘱的话背道而驰了。   安容扭头瞅着他,她也好奇他吃哪个。   安容打定主意不吃萧湛的菜了,可是等了一会儿后,厨房送来的菜叫安容额头青筋暴起。   每样菜里都放了葱,安容不喜欢吃葱。   芍药站在一旁,瞄了瞄萧湛道,“侯府上下都知道姑娘不爱吃葱花……。”   这样低级找骂的错,厨房的婆子不会犯。   那只有一个可能,是暗卫偷偷换了姑娘的菜!   安容伸着筷子,心底泪流一片。      萧老国公,您老忙于朝政,日理万机,还有心情管我吃不吃葱花,实在是……安容嘴撅的高高的。   身后,有压抑的笑声传来,“要不,我们把菜换换?”   安容耸了耸鼻子,回头看着萧湛。   “我可以吃面,”安容道。   萧湛勾唇一笑,“面里照样有葱花。”   他笑的成竹在胸,大有安容不信,可以试试的笑意。   安容还真的不信,她给芍药使了个眼神,芍药麻溜的下了楼。   然后,端来一碗撒了葱花的面。   芍药很无辜,“奴婢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面上就有葱花了。”      芍药没说出口的话是:姑娘,你认命吧。   安容还能不认命吗,端着饭碗去和萧湛吃饭了。   她吃萧湛的青菜。   萧湛吃她的肉烧冬笋。   至于那句,挑食对身子不好的话,早被人抛诸脑后了。   海棠站在一旁,是有话不敢说,她觉得挑食真的对身子不好,姑娘应该逼萧表少爷吃青菜,萧表少爷逼姑娘吃韭菜才对啊。   一顿饭,安容吃的还算可口。   刚刚歇下筷子呢,楼下传来砰砰砰声,敲的有些急切。   芍药赶紧迈步下楼,没一会儿,又上了楼来。   “姑娘,不好了,杨姨娘死了!”芍药拔高了声音道。   安容听得愣愣的,杨姨娘是侯爷的姨娘,因为没有给侯爷生过一男半女,所以没有排行,只是以姓氏换她。   安容记得杨姨娘是病死的,是在侯爷过世之后,可不是现在。   “好好的,杨姨娘怎么死了?”安容不解的问道。   芍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具体怎么死的,奴婢也不清楚,冬儿说是二姨娘和大姨娘在吵架,最后好像动了手,杨姨娘帮着拉架,结果被气头上的两位姨娘一推,撞在了柱子上,当场就咽了气。”   芍药觉得最无辜的就是杨姨娘了,大姨娘、二姨娘两个吵架打架,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她们半点事没有,死的却是她。   真是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啊。   杨姨娘是不是真是好人,芍药不知道,不过杨姨娘从来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没有给安容添过乱,在芍药眼里,就足够好的了。   安容听得脸色阴阴的。   本来该和睦喜气的侯府,愣是被她们这些不安分的人搅合的乌烟瘴气!   芍药心里跟猫挠似地,她望着安容道,“姑娘,奴婢去打听打听?”   安容点点头。   芍药一溜烟下了楼。   安容摆摆手,让海棠把饭菜撤下去。   她去回廊上看了看夜色,天空中有稀稀疏疏的星辰,侯府华灯初上,更胜夜色。   半个时候后,芍药回来了,身上有些脏乱。   夜色朦胧,她跑的急,摔了一跤,不过不碍事。   她打听到的消息才叫人震惊。   杨姨娘死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安容听得目瞪口呆。   “你确定?”安容问道。   芍药点头如捣蒜,“这事是真的,是杨姨娘的丫鬟说的,本来这么大的事,该向大夫人禀告的,是大姨娘说,大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她却去报喜,那是火上浇油,让她多等几天,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芍药原就觉得杨姨娘可怜,这会儿就更可怜了。   孩子无辜啊。   更重要的是,“这事惊动了侯爷,奴婢去的时候,侯爷掐着大姨娘和二姨娘的脖子。”   芍药觉得脖子有疼,她清颜瞧见两位姨娘被掐的脚都离了地,那想求救,却呼喊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下一秒脖子就会被拗断,香消玉殒一般。   安容有些怔愣。   前世,父亲好像并不怎么喜欢杨姨娘。   杨姨娘在内院,也低调的很,低调的让人难以想起来。   没想到她的死,却让父亲那么震怒。   父亲是恼怒杨姨娘的死,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二百九十一章闷哼   安容知道,自从大夫人禁足之后,侯爷几乎就没有在大夫人屋子里睡过,甚至连沉香院都没有迈过步。   大姨娘和二姨娘那儿倒是歇过几晚,只是沈安芸和沈安姒一个比一个能闹,侯爷去,听到的都是抱怨、求情、诉苦,他觉得烦,躲着呢。   这些天,侯爷除了睡在三姨娘那里,就是睡在杨姨娘那儿,再不就是外书房。   次数多了,杨姨娘怀孕也正常,侯爷把她放在心上也合情理。   再退一步说,妾室打架,还误杀了人,这罪名也不小了。   “大姨娘和二姨娘死了没?”安容比较关心这个。   芍药摇了摇头,神情颇惋惜,“没有。”   当时,那些丫鬟婆子紧紧的抓着侯爷的手,就在她暗自拍手叫好,觉得侯爷会气的一用劲,三太太和四太太赶到了。   芍药觉得很郁闷,这是大房的家务事,三太太、四太太凑什么热闹。   况且,这事关系到三姑娘摔断腿,老太太已经交给大夫人管了。   她都没来啊!   大姨娘、二姨娘说到底只是个妾,侯爷杀了也就杀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芍药瞅了瞅天色,道,“侯爷将大姨娘和二姨娘带走了,要连夜审问呢。”   芍药想到一件事,忙道,“听府里的丫鬟说,二姨娘会火急火燎的上门找大姨娘算账,是因为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墨菊去找了二姨娘,不知道说了什么事,二姨娘就气急败坏的冲出了门……。   ”   安容听得眸底直泛冷光。   还能说什么事?   自然是大姨娘害的沈安姒摔断腿的事了,她是成心挑事呢,真是哪哪都有她!   她稍微一挑拨离间,就害的杨姨娘没了命,就连原本还有些叫人同情的二姨娘,也犯了错,等着被罚,被父亲嫌弃了。   安容要去瞧瞧侯爷是怎么审理大姨娘她们的。   喻妈妈拦住她道,“夜已经深了,夜露重的很,姑娘就别去了,让芍药带小丫鬟去,有什么事听清楚了再回来告诉姑娘也一样。”   芍药连连点头。   这事要是发生在白天,姑娘去听也无妨,这大晚上的,又是侯爷妾室打架,姑娘去会惹人说闲话。   哪有女儿管父亲房里的事的?   芍药不辞奔波辛劳,又带着夏儿、秋儿赶去正院。   屋内,安容有些心不在焉。   喻妈妈见她那样儿,便转移安容的视线,催促道,“姑娘,这千层底的鞋,要七日之内做完呢,姑娘没时间耽搁……。”   安容点了点头,接过鞋底,一针一针的绣起来。   萧湛坐在那里看书,时不时的抬眸看一眼安容。   见她嗦手指,疼的眉头直扭,萧湛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就非得一定要你做?”   安容瞥头看了萧湛一眼,不是早说过这些得她做么,怎么还问?   安容还是点了点头。   等她收回眸光时,瞥到小几上的兵书。   安容每戳破一回手指,就要歇好一会儿才能继续。   安容放下鞋底,拿起兵书,看着书名两个大字:战论。   安容随手翻开,一股墨香扑鼻而来。   安容喜欢这样的墨香味儿,干净、舒适。   安容对兵法不大感兴趣,她只是觉得干坐着,有些别扭。   可是翻了两页后,安容眉头陇紧了。   这字,似曾相识。   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书从哪儿买的?”安容好奇的问道。   萧湛随手翻了一页兵书,头也不抬道,“这兵书国公府世代相传,你手中的书是我自己誊抄的。”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   这是他写的?   她为什么觉得眼熟的很,好像经常瞧见似地?   除了湛王府大门上的对联外,她还从没瞧见过萧湛的字,为何觉得眼熟?   安容望着兵书走神。   她最近没看几本书,只是和荀止有过书信往来,好像荀止的字和萧湛的如出一辙?   安容越回想,越觉得相似。   可是她要肯定,安容又有些犹豫了。   是不是她瞧错了?   安容想对比一二,偏偏荀止给她的信,她怕留着惹祸,全给烧了个干净。   安容拿着书的手,慢慢的握紧。   心有些慌乱不安。   她不止一次怀疑萧湛和荀止是同一个人了,每次一有这样儿的念头,就被她强行摁了下去。   若是其他人,安容还能怀疑笔迹相似是偶然。   世人敬仰崇尚书法大家,从小就临摹他的字帖,久而久之,字迹就像谁的。   可是萧湛的书法,饶是周少易都难临摹,只能做到形似,而神不似。   萧湛发觉安容在走神,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安容理都没理他,麻溜的下了小榻,去了书桌旁。   因为心不在焉,差点将萧湛的书糊地上去,幸好海棠眼疾手快,接住了。   海棠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   这可是萧表少爷亲笔所写,国公府世代相传的兵书啊,要是弄坏了,可怎么办啊?   萧湛远远的瞧着,见安容拿起一张花笺。   他的脸瞬间漆黑如炭,眸底隐隐有火苗串烧。   尤其是安容让海棠抓了小七过来,把信塞进竹筒,然后放飞了小七。   夜,朦胧月色下,小七朝空中飞去。   它落在玲珑苑的墙壁上,趴在那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朝国公府的方向看了看,又朝玲珑阁望了望。   小七知道谁是它的主子。   可是最近,它已经有些晕了。   信他是送到了临墨轩,可是取信的人,从萧湛变成了萧老国公。   以至于,现在,小七有些分不清自己的任务了,这信,是给萧湛的还是给萧老国公的了。   也不说清楚,耽误它干活好么!   小七趴在墙头,用它那不算太灵光的脑袋思岑着。   最后张开翅膀,又飞回了玲珑阁。   万一是给萧湛的,他回去岂不是白跑一趟,时常夜里干活,耽误他生孩子好么!   可是刚一往回飞,吧嗒一下,就被人抓住了。   赵成摸着小七的脑袋,笑道,“不愧是主子亲手喂大的鸽子,不论主子在哪儿,都认得他,你乖点儿,别耽误主子的事。”   安容给荀止送了信,萧湛心里就火烧火燎了。   信送到临墨轩,没人取信,小七是不会走的。   最后信肯定会落到外祖父或者舅舅的手中,两人做事从来率性而为,谁知道会回什么?   趁安容不注意,萧湛吹了声口哨,把赵成唤了过来,要他逮住小七,把信取下来。   赵成对信上写了什么,很感兴趣。   偷偷的打开瞄了一眼,看到信上四个字:你在哪儿?   赵成有些哭笑不得。   主子在哪儿?   主子在你屋子里的花梨木雕兰花小榻上,一会儿还要睡在你那香喷喷的紫檀木大床上啊。   赵成寻思着什么时候把信送给萧湛,可是安容就坐在萧湛身边,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再说安容,心里一直急着呢。   到底是她多心了,还是这一世的萧湛脑袋有问题,喜欢扮另外一个人?   还是他有病,有双重性格?   安容越想头越疼,最后一扭头,问萧湛道,“你脸今儿没用舒痕膏?”   萧湛眉头一皱,眼神微冷,“你碰过我的面具?”   安容望着萧湛,望着他眸底的寒意,心中又在摇摆不定,觉得自己多疑了。   荀止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若果说萧湛是冰,那荀止就是温泉水。   安容轻轻一哼,“不让我瞧脸,有本事你把身子也遮住啊!”   好心好意救他,还责怪她!   该遮的不遮,在她的地盘上,还给她摆脸色,长的人神共愤天怒人怨一点就了不起啊!   她又不稀罕。   萧湛听得眉头一皱,伸手把搭在身上的床单往下拉了拉。   安容气的脸红,有些抓狂。   让他遮住,他倒好,还拉下来给你看!   安容侧过脸。   萧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该换药了。”   海棠很乖顺的把药匣子抱了来。   安容重重的冷哼,“门外有暗卫,让他帮你换药就是了,再说了,你手又不是动不了,自己换!”   说着,安容眉头一扭。   荀止好像叫她好好的折磨萧湛,别弄死他,其他的随意?   她要不要听话?   安容眼珠子一转,眸底有抹闪亮划过。   安容凑过来,笑的颇有些给你换药是我荣幸的模样,“我帮你换药。”   安容忽然变得听话,萧湛有些反应不过来,再见安容笑的灿烂,透亮的双眸如水洗葡萄,叫人很难狠心拒绝。   萧湛轻点了点头。   安容麻溜的把萧湛包扎的伤口拆开,束腰是围着萧湛胸口的,安容要挨着他才能解。   那种天生的男儿气息,带着霸道雄浑之气,叫安容有些压抑,呼吸不顺畅,好像脸红的厉害。   萧湛也好不到哪里去,安容紧紧靠着他。   那种清淡女儿香,像是有意识的往他鼻子里蹿。   安容缓缓解开被伤口咬着的束腰,穿过后背的时候,安容忘记萧湛身后有伤。   一时没有注意,力道用猛了些,萧湛闷哼出声,眉间轻皱。   安容听得心一抖,忙要去看,结果她一往前。   好了,胸前圆润的小山峰差点把萧湛给埋了。   弹性、丰满。   这是萧湛这辈子最难为的感觉。      第二百九十二章伤口   海棠站在一旁伺候,瞧见这一幕,脸红的把脸挪向别处。   安容感觉到萧湛呼出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胸口,那灼热的气息,让她的脸瞬间涨的发紫。   安容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赶紧从小榻上下来。   “把后背对着我,”安容拍着萧湛的肩膀道。   饶是安容努力保持镇定,她的说话声还是有些颤抖。   萧湛乖乖的侧过身子。   看着萧湛的后背,海棠倒吸了一口气。   血肉模糊。   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词了,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了?   安容也生气了,瞪着萧湛的后脑勺,“伤口蹦了,你怎么不说,什么时候的事?”   “吃午饭的时候,”萧湛如实道。   安容气的恨不得去敲萧湛的脑门才好。   他是不是从来都不听医嘱?   之前伤到胳膊,柳大夫就说他不听话,胳膊差点废了。   现在又是!   明明知道吃饭,抬胳膊会拉开伤口,他怎么不说一声!   偏偏他侧向内侧,丫鬟都不敢瞅他,都没人知道。   真是活该受罪。   安容气极了,用力去戳萧湛的伤口。   萧湛倒抽了几口气,忍不住道,“你想守寡不成?”   安容手戳过去,听到萧湛的话,一时愣住。   好了,下手没轻没重,要不是戳偏了一些,估计萧湛会疼的跳起来。   萧湛看着安容,眉头扭得紧紧的。   安容呲牙,“你不是不怕疼吗,让我戳几下怎么了?”   萧湛把后背对着安容,“你随便戳,一会儿我要吃宵夜。”   话题转的太快,安容有些转不过弯来,“什么意思?”   “你喂我吃宵夜,”萧湛没想到他后背伤了,安容会那么气愤,早知道就让她喂饭了,他要吃宵夜补起来。   安容作势要打萧湛,真是会顺杆子往上爬,屋子里有丫鬟,却还要使唤她,爱吃不吃。   安容生气,却不能把萧湛怎么样,只能在萧湛后背伤上做文章了。   不对,是绣花了。   安容重新缝合伤口,将伤口缝成一朵花。   海棠,“……。”   海棠低头看着地毯,表示她什么也没瞧见。   安容对于自己的杰作甚至满意,双层的花瓣,缝合度很高,就算崩坏一层,还有一层呢。   这还不够,安容还让海棠拿了大红的束腰来。   萧湛瞧的脸都黑了,望着大红束腰半晌,在安容过来时,他挑眉一笑。   “今夜,就要我做新郎了?”萧湛一副迫不及待的神情。   安容顿时觉得牙关有些痒痒,耳根子更是烧的厉害。   可是大红束腰系在胸前,真的有些像新郎官。   安容有些骑虎难下了,包扎不是,不包扎也不是。   包扎意味着认同萧湛做新郎了。   不包扎,岂不是她退缩了?   还好有海棠,她出来打圆场道,“这束腰奴婢之前好像掉地上过,怕是脏了,奴婢换条新的了。”   海棠接过束腰要走,安容道,“你帮他包扎吧。”   海棠没有拒绝,包扎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等她回来时,萧湛的眼神,明显就是要安容包扎的意思。   海棠只好来请安容了,“姑娘,萧表少爷一定要你给他包扎伤口呢。”   安容听了就来气,“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住玲珑阁,就住玲珑阁?   凭什么要她帮着包扎,她就得帮着包扎?   她又不是他家小丫鬟,任他呼来喝去!   安容骨头很硬,大有宁死不屈的架势。   可是萧湛一句话,她就歇菜了。   萧湛说,“我明儿娶你回国公府给我包扎。”   等成他的嫡亲,就有足够的理由要她帮着包扎伤口了。   而且,他还可以为所欲为。   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看着萧湛那似笑非笑,我不是开玩笑的神情,安容真是能被他气晕。   以前,萧湛在安容眼里是个无所不能的男子,生人勿近,仿若神祗。   现在,萧湛在安容眼里就是个地痞无赖,好像一下子就接了地气。   不愧是靖北侯世子的亲大哥,比他有过之而不及。   想起靖北侯世子,安容抬眸看着萧湛,“靖北侯世子找到了么?”   话题转的太快,太出乎人的意料。   萧湛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你想他了?”   安容很大方的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想靖北侯世子了,不想到靖北侯世子,怎么会提及他?   “不比较,不知道靖北侯世子的好,”安容轻声感慨,   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个大哥稍逊一筹,比不上弟弟。   萧湛阴着脸,没有说话。   安容就想气他了,“你不会又想警告我,如果再提及靖北侯世子,就送靖北侯世子去千里之外吧?”   萧湛气笑了,伸手抓着安容的下颚,“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安容想挣开,可是越挣,下颚越痛,她不得不屈服。   清澈的眸底夹杂了细碎的泪花,欲落不落。   萧湛用那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安容娇艳欲滴的唇瓣。   就是这张娇唇,昨夜喂他吃粥。   那湿润的触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有些按耐不住,想再重温一遍。   或者说,让那种朦胧的感觉变的更真实一些。   萧湛从来都是行动派,脑中这么想,事实也这么做了。   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安容拉到他怀里,亲上了。   海棠惊呆了。   手里的绣帕悄无声息的落下,眼睛瞪的圆圆的,嘴巴更是张的能塞进去一个鸭蛋,她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赶紧闪人。   “姑娘,姑娘,有好事!”   楼下,芍药的说话声淹没在噔噔噔上楼声中。   这声音惊醒了亲吻中的人儿。   安容猛的把萧湛一推,估摸着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力道大,效果也很显著。   萧湛直接摔小榻上,后脑勺撞到了墙壁。   砰的一声响,让人觉得后脑勺都凉飕飕的。   萧湛叫苦不迭,脑袋疼不说,伤口又蹦了。   别说安容绣了一朵花了,就是绣十朵,也架不住方才那一下。   安容狠狠的抹唇瓣,羞的恨不得去钻地洞才好。   要是屋子里没人在还好,偏偏海棠还在。   而且,她方才似乎动情了!   她怎么可以动情,怎么可以迷失在他的吻中,甚至还给了他回应!   安容扭头便跑。   芍药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呆呆的。   她看见了什么?   她家温婉似水,脾气好的没话说的姑娘居然发脾气了,还把萧表少爷差点推翻了?   她是不是看花眼了?   芍药凑到海棠身边,小声问,“萧表少爷怎么惹怒姑娘了?”   海棠两眼一翻,“我什么都不知道。”   芍药撅着嘴,一脸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姐妹啊,跟我还睁着眼睛说瞎话,真是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心塞。   “芍药,过来,”那边,安容喊芍药。   芍药朝海棠呲牙,然后屁颠屁颠的跑书房去了。   安容坐在那里,面带娇红,手里的绣帕子是扭了又扭,扭得芍药心疼。   那可是香罗帕,昂贵着呢,万一被指甲勾破了一根丝,可就毁了,悠着点儿啊。   安容心急,忍不住瞪芍药,平常倒豆子,今儿却成了闷嘴葫芦,“你倒是说啊,有什么好事呢?”   芍药回过神来,忙道,“二姨娘被赶去庄子上了,侯爷说了,她这辈子别在想回侯府了。”   芍药笑的见牙不见眼,“听丫鬟说,二姨娘被赶去的庄子,是侯府最差的庄子,地儿偏远不说,收成还不好,连卖都卖不掉,差的连府里的婆子都不愿意去。”   安容眉头一皱,她没有芍药那么高兴,就算真有,方才那事压着,她也笑不出来,更何况,这样的惩罚不算重,可以说很轻很轻了,就算是误杀,那也是两条人命。   “二姨娘被赶去了庄子上,大姨娘呢?”安容问道。   芍药笑道,“二姨娘还只是误杀杨姨娘,都被贬去庄子上自生自灭了,大姨娘可是谋害三姑娘,而且是罪证确凿,大夫人将锯断戏台的婆子找了出来,婆子指认是大姨娘派她做的,而且三姑娘表演的时候,也是她踹翻的戏台子。”   大姨娘都做了这样的恶事,还被查了出来,不死还有天理么?   大姨娘必死无疑。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那才是真的大快人心,“锯断戏台的婆子指认大夫人在戏台做手脚在前,福总管亲自去查看,戏台子真的被锯断了。”   芍药纳闷呢,姑娘可是当着她的面掰过戏台子,没坏啊。   可是福总管轻轻一碰,那戏台子就塌了。   芍药觉得应该是暗卫大哥又把他修补的戏台还原了。   芍药猜的没错,是赵成做的。   他是听了萧湛的吩咐去办的。   萧湛居功至伟,可是没人领他的情啊。   安容瞅他的眼神都带着火气呢。   “大夫人怎么处罚的?”安容问道。   芍药撅了撅嘴,“大夫人太会狡辩,她说她和三姑娘那么做都是为了侯府的名声着想,她已经悔悟了,侯爷去问过三姑娘,证实三姑娘是自愿帮大夫人的。”   之前,芍药还有些同情沈安姒,觉得一个姑娘家,摔断了腿,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没想到,今儿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如果她不答应大夫人,大姨娘又怎么想的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妙计?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沈安姒会上台表演上。      第二百九十三章白菜   芍药说了一堆。   安容觉得肯定还有些事,是芍药不知道的。   就拿沈安姒招认,谁她自愿帮大夫人的,这事说出来有人信吗?   戏台子不低,摔下来,那是有可能脸先着地的,万一大夫人没有接住她怎么办?   这样危险的事,沈安姒会自愿做?   她只能是被逼的。   而且她都伤成那样了,哪怕是破罐子破摔,她也要拉个垫背的才对。   安容觉得,大夫人肯定是威胁了沈安姒什么。   这个威胁极有可能是二姨娘,如果沈安姒敢说实话,大夫人绝对有一千一万种办法让远在庄子上的二姨娘生不如死。   沈安姒不可能坐视二姨娘不管,她落得今日这般,将来只有依靠二姨娘了,只有自己的亲娘才能始终如一的待自己,不论女儿是贵还是贱。   “三姑娘没有帮二姨娘求情?”安容问道。   芍药点点头道,“求情了,三姑娘说,她这辈子都会是侯府的拖累,侯府不会容她住一辈子,她希望腿伤好转了些后,搬去庄子上和二姨娘一起住,母女两个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说实话,沈安姒哽咽着嗓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芍药差点哭了。   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要不是她们那么的闹腾,那么的作死,以老太太的心慈手软,三姑娘还能没一个好的归宿?   以前心高气傲瞧不上裴家七少爷,嫌弃人家庶出的身份,现在好了,换别人嫌弃她了。   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不过就算沈安姒是自愿的,大夫人意图欺骗大家,这个罪也不小了。   侯爷下令关大夫人半年的足,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放大夫人出沉香院一步。   这厢安容心情很好,那边海棠急急忙迈步过来,“姑娘,萧表少爷的伤口好像全崩了,血流不止。”   安容嘴角的笑顿时滞住,侧过头,去瞧坐在小榻上的萧湛,心底憋的慌。   伤口崩了,那都是他自找的!   伤口原就缝过线了,这要崩了,那得多疼啊,那些线就像是刀在刮他的肉。   安容想着,心就软了下去。   她起身朝萧湛走去。   海棠端了铜盆清水来,芍药拿了烈酒来。   安容狠狠的剜了萧湛几眼,然后帮他擦拭身子,消毒,缝合伤口。   前前后后忙完,半个时辰过去了。   安容腰都弯疼了。   “你别再乱动了,伤口再崩开,我不会再管你了,”安容说狠话道,“我会把你敲晕,直接丢楼下去!”   萧湛听得有些黑线,就凭她也能打晕他,他就算伤的只剩一口气,也不至于这样吧?   安容知道他心中所想,呲牙道,“我打你,你敢还手吗?”   萧湛,“……。”   “我还能躲,”萧湛无奈道。   “躲猫猫么?”芍药站在一旁,兀的加了一句。   屋子里,气氛瞬间凝固了。   海棠憋的肩膀抖如筛子,几次差点破功,她是咬着自己唇瓣,强逼自己忍着的。   安容脸色抽了又抽,不用怀疑,她又在脑补萧湛躲猫猫的景象了。   本来形象已经够接地气了,这会儿直接从十八变成了三四岁稚儿了,指不定还追着她喊,“姐姐,我要吃糖。”   安容憋不住了,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萧湛脸黑如锅底。   “我不躲了!”萧湛气道。   一双寒如铁的双眸直接扫向芍药,芍药差点吓哭。   她忙躲到安容背后,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才好,她这喜欢随便乱接话的毛病什么,迟早会要了自己的命啊,她怎么能不长眼的开萧表少爷的玩笑呢。   芍药怕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她伸手拽了安容的衣袖,求安容救她。   安容瞪了萧湛,“不许你吓我的丫鬟!”   其实,安容想说的是,“要不咱们玩躲猫猫吧?”   想着,安容就能乐半天了,调戏湛王的感觉着实不错。   安容越想,嘴角的弧度越大,弯都弯不下去。   萧湛斜了两人一眼,拿起兵书,仔细翻看着。   海棠瞅了瞅夜色,已经到了安容歇息的时候了,萧表少爷精神极好,他还要看书,可怎么办啊?   对了,萧表少爷还要吃宵夜。   他要吃什么宵夜?   海棠不敢问萧湛,只能问安容。   安容扭眉,她怎么知道萧湛要吃什么宵夜?   说到宵夜,她也有些饿了。   “吃混沌吧,”安容想了想道,又抬头看萧湛,“你没意见吧?”   说着,见萧湛抬头,眸光深邃,安容忽然觉得脸一红,她干嘛要问他,他又不是客人,给他什么他就该吃什么才对,哪有他挑事的份。   所以,安容脖子一昂,又加了一句,“有意见也没用。”   萧湛觉得安容问他有没有意见,目的就是为了说最后一句,嘴角轻轻上扬。   “我随意,”他笑道。   安容眼稍一挑,笑的有些贼,“这可是你说的,那我让厨房准备青菜混沌。”   萧湛,“……。”   芍药站在一旁,还是有些怯怯的,方才得罪了萧湛,她觉得及时弥补。   芍药道,“姑娘,厨房没有青菜。”   安容脸一哏。   芍药又道,“有白菜。”   这两个菜,在芍药看来,差不多,至少厨房婆子说,两个菜价格一样。   安容问萧湛,“你吃白菜吗?”   “不吃。”   听到萧湛说,不吃白菜,安容就高兴了,“就白菜混沌吧。”   萧湛眸底夹笑,继续看兵书。   天色已晚,厨房的婆子都歇下了,混沌是喻妈妈亲手做的。   冬儿、夏儿帮着准备馅。   小半个时辰,混沌才端上楼。   安容吃的呼哧呼哧的,见萧湛不吃,她催道,“你倒是吃啊,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不冷,也不好吃,”萧湛笑道。   安容心情极好,“那是你不懂白菜的美好,多吃吃就知道了。”   萧湛轻点了点头,觉得安容说的极有道理,然后拿了筷子吃起来。   开始还嫌弃的皱眉,恨不得吐了的模样,可是见安容吃的那么欢,他忍着不喜,咽了下去。   安容成就感杠杠的。   就在安容心软,想说,别太勉强自己的时候。   萧湛把一碗混沌吃完了。   安容敛着眉头,那火气蹭蹭的上长,“你骗我!”   “从今天起,我打算吃白菜了,”萧湛笑道。   “那青菜呢?”安容不傻,知道萧湛那是糊弄他的。   他要是不喜欢白菜,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吃下去?   她被耍了!   萧湛见安容含娇带怒的模样,心情很不错,“我说喜欢,还能吃到白菜混沌?”   安容嗓子一噎,这还用问,当然不会了,也不知道他都讨厌吃哪些菜,安容决定明儿派人去打听一下。   芍药和海棠把碗端下去。   屋子里,就安容和萧湛两人了。   夜,寂静的有些叫人心慌。   安容扭头看着萧湛,发觉他在看兵书,神情专注而入神。   安容眼睛从他的面具上,落到书本上。   老实说,安容觉得萧湛的下颚和荀止也有些相似,身高好像也差不多?   体型好像不同。   萧湛穿的少,荀止穿的多,谁知道把衣服趴了,是不是一样啊?   “你不冷吗?”安容忍不住出声问道。   白天,可以说温度高些,不冷。   可这会儿都是晚上了,他也只是裹着她的束腰,胳膊肩膀都露在外面呢,要换做是她,这会儿肯定早见大夫了。   萧湛抬眸看着安容,他原想说不冷的,可是想到萧老国公的叮嘱,他点点头,“有点冷。”   “有点?”安容拔高了声音。   萧湛哆嗦了一下,“很冷。”   虽然萧湛打冷颤,安容觉得他很冷,可是感觉好像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萧湛的胳膊。   温暖。   安容狠狠的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又骗人,你压根就不冷。”   萧湛眼角轻抽,“你到底是希望我冷,还是希望我不冷?”   怎么冷也不对,不冷也不对?   安容觉得头疼,她觉知道跟他聊不来天,她只是关心他一下而已,怎么就变成她希望了。   “我希望早点病好,早点回家,”安容郑重道。   这时,芍药和海棠上楼来。   两人端着铜盆,里面冒着咕咕热气。   “姑娘,该洗洗睡了,”芍药笑的眉眼弯弯。   安容虽然晚上吃了混沌,但是分量不多,就六个,倒也不怕积食。   她这会儿是真困了,忙过去洗漱。   海棠则把铜盆端到萧湛跟前,没办法,他腿上还有伤呢。   就算没伤,就那半条亵裤,也不合适在姑娘跟前大摇大摆的走来晃去不是?   萧湛放下兵书,洗脸、净手。   各自收拾好自己,然后安寝。   萧湛心无旁骛,睡的很快。   安容就没那么好福气了,倒床就能睡,她习惯躺床上想事情。   望着天花板,安容久久出神。   荀止没有给她回信。   这是以前极少有的情况啊。   安容心底不安。   她越发觉得萧湛就是荀止,可是那日回她的信的又是谁啊,不是荀止要她欺负萧湛吗?   安容有些抓狂。   她决定了,明儿让沈安闵去城东荀家打听打听荀止的喜好。   最好是能拿到荀止的亲笔,好对比一番。      第二百九十四章偷听   一夜辗转反侧,几近天明,安容才醒过来。   安容是被一阵又一阵香味唤醒的,肚子里馋虫再叫。   萧湛在吃早饭。   安容从被子里钻出来,慵懒的脸上,清澈的眸底带了哀怨之色。   侯府的早饭从来没有这么香过。   安容嗅了嗅鼻子,发觉萧湛吃是饺子蘸酱,是酱香。   不用萧湛相请了,安容麻溜的下床洗漱,自动自觉的坐到萧湛对面。   安容多闻了两遍酱香,发觉萧湛的更香一些。   安容真的不知道什么叫见外,拿了勺子去舀了一勺子。   尝过后,安容眼珠子睁大,“你喜欢吃醋啊。”   萧湛的酱比她的那盘子多了些醋。   丫鬟捂嘴笑。   萧湛嘴角微微扯动,因为安容说了一句,“我也喜欢吃醋。”   只是简单的吃醋,与情爱无关。   可是听着,偏偏叫人浮想联翩。   可是,清颜好像不喜欢吃醋。   她甚至闻到醋味都皱鼻子,不知道他和清颜是怎么吃饺子的。   安容表示好奇。   不过,这酱真的好香。   “我记得有流言说饺子是出自萧太夫人之手,是真的吗?”安容看着萧湛,很是好奇的问。   萧湛点点头,“太夫人忌日那天,国公府上下要吃饺子。”   这事,安容知道。   “那这酱呢?也是萧家太夫人调制的?”安容吃着饺子问。   芍药站在一旁,和海棠挤眉弄眼。   姑娘好像一点都不怕萧表少爷了。   海棠轻笑,萧表少爷又不是什么坏人,相处久了,了解了。何来惧怕,可怕的是那些佛口蛇心,面甜心苦之人。   萧湛给安容夹了个饺子,笑道,“你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几坛子来,太夫人喜欢吃酱。外祖父也喜欢。国公府有各种各样的酱。”   “我要你这种,”安容瞄着萧湛的小碟子,咬着筷子道。   她喜欢醋味稍微浓点儿的。   屋顶上。赵成轻轻扭眉,国公爷查了四姑娘的喜好,怎么把喜欢吃醋这一条给漏了?   可是下一秒,赵成没差点从屋顶上摔下去。   屋内。安容问萧湛,“听说萧老国公被萧太夫人打的跳上屋顶过。这也是真的吗?”   萧湛嘴角抽了又抽,“这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安容咬着筷子,她才不会说。这是她前世听清颜说的。   清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克制萧老国公,那便是已经过世的萧太夫人。   安容想。肯定是萧湛告诉清颜的,不然清颜怎么知道?   “就是那么听说的啊。忘记是谁说的了,是真的吗?”安容一脸好奇。   萧湛摇摇头,“我没听说过。”   安容,“……。”   你没听说过,那清颜是听谁说的?!   萧湛表示,安容要是好奇,他可以帮她问问萧老国公。   安容脸都黑了,急忙道,“你可别害我。”   萧老国公什么样的人啊,被打上屋顶,那得多丢脸啊,万一恼了她怎么办?   萧湛闷笑出声,道,“外祖父不会恼你的,他说过,你与太夫人有相似之处。”   哪怕只有一点,外祖父就会护你。   安容听得眼珠子睁圆,“我与萧太夫人有相似之处,我长的像她吗?”   安容摸自己的脸,萧家太夫人是一个传奇,将一个纨绔子弟打成了一代国公,安容前世就对她极其好奇。   可惜,她早过世了。   安容切切的看着萧湛,萧湛摇头,“不像。”   安容就不解了,既然不像,那哪里来的相似之处?   安容正要问,却发觉萧湛的眸光落到她手腕的紫绳手镯上。   安容忙用袖子遮住,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他为何对她的手镯感兴趣,他是不是荀止?   安容又把袖子掳了上去,大大方方的该吃吃,该喝喝。   谁都没再说话。   楼道有噔噔噔声传来。   喻妈妈上来道,“六姑娘来了,已经到院门口了。”   安容正吃饺子,听到这一句,猛然咳了起来,忙用手捂着。   “快,快拦住她!”安容吩咐道。   喻妈妈转身要下楼,可是已经晚了,有上楼声传来了。   安容和沈安溪关系极好,早前吩咐过丫鬟,以后沈安溪上楼,不用通传。   是以,楼下的丫鬟没有拦沈安溪。   安容欲哭无泪,用眼神轰萧湛,你能不能躲躲?   萧湛没有把安容的乞求看在眼里,大大方方的吃饺子。   沈安溪脚步轻快的上楼,走到一半的时候,发觉有人下楼。   抬头一看,正是安容。   “四姐姐,”沈安溪轻轻的唤了一声。   安容扶着楼梯下来,拉着沈安溪走,沈安溪反抓了她,扭眉道,“去哪儿啊,我口渴了,讨杯茶喝呢。”   “楼下有茶,”安容道。   沈安溪就撅了嘴,楼下的茶都是招待客人的,虽然不差,可是好茶都在楼上呢,而且,她下楼做什么?   “我是来瞧你纳鞋底的,”沈安溪道,“祖母今儿出门了,我是怕你白跑一趟,特地来告诉你的。”   “祖母走了没有?”安容问。   沈安溪摇头,“应该还没有。”   安容忙道,“那我们陪祖母一块儿出门。”   沈安溪摇头,“我说了,祖母不让我去,哎呀,我崴了脚才好呢,我要坐下来歇会儿。”   说完,沈安溪松了安容的手,迈步继续上楼。   安容跟在后面,要和沈安溪去西苑找沈安闵,沈安溪努嘴道。“有什么事那么急,连让我喝杯茶的时间都没,四姐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还是楼上藏了什么人,不许我瞧?”   一针见血。   安容知道自己太过刻意,惹的沈安溪起疑了。   沈安姒一旦起疑。那是必须要刨根究底的。   安容知道拦不住。也就没拦了,希望萧湛能自觉避着点儿。   可是安容注定要失望的。   沈安溪上楼,站在屏风外。就惊呆了。   小榻上有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坐在那里,气度非凡,只是身上的衣服怎么瞧怎么别扭,好像袖子短了?   沈安溪扭头看着安容。等着安容给她解释。   安容撅着嘴,深呼吸道。“我说他是丫鬟在我在浴室捡的,你信么?”   沈安溪翻白眼,她会信才怪呢。   海棠帮安容道,“六姑娘。四姑娘没有骗你,萧表少爷是在浴室捡的。”   几人说话声音不小,萧湛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自己被捡。萧湛脸有些黑。   沈安溪一听是萧湛,便拉着安容的手。低声道,“你怎么留他在你屋子里,那衣服是不是你女扮男装时穿的?”   芍药忙道,“是,屋子里没别的衣裳可以给萧表少爷穿,只能凑合了。”   要不是六姑娘来,萧表少爷都不用穿衣。   沈安溪就笑了,捉狭的看着安容,“四姐姐,你是不是不怕他了?”   安容囧了,能别提她胆小怕萧湛的事吗?   她现在已经不怕他了。   萧湛在屋子里,沈安溪觉得拘束,不用安容说,直接拉着安容下了楼。   两人边去西苑,边说话。   一条蜿蜒小道上,沈安溪张开淡蓝色绣蝴蝶的绣帕遮住太阳,向上望去。   “四姐姐,爹爹和娘亲昨儿夜里商议了,要在附近买院子,最近的地方坐马车来侯府要一刻钟,”沈安溪声音中带了惆怅。   要是徐府能买下来,走过来也只要一刻钟。   安容伸手拿来沈安溪的绣帕,“徐家没别的办法了?”   沈安溪摇摇头,“娘亲和爹爹打算过了元宵就搬家。”   安容一怔。   “怎么这么急?”安容忙问道。   沈安溪没有说话。   倒是绿柳嘴快道,“还不是昨夜的事,太太去处理,府里流言四起,说太太即便管理内院,也不该插手过问侯爷妾室的事,太太都气哭了。”   三太太为了侯府,忙前忙后,白日里,三姑娘出事,那些贵夫人不知道,只说三太太管家马虎,没有大夫人管家时严谨。   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气了,又听到丫鬟们说那话。   三太太伤心不已,尤其是三老爷说,侯府乱的很,那些庶房,野心很大,要三房带头搬出侯府,到时候二房、四房就没理由不搬了。   沈安溪和安容说这话,只是她舍不得安容,虽然离的也不远,可往来到底不比住在一个府里方便。   而且,三太太搬出侯府后,谁来掌管侯府?   交给大夫人肯定不行,只能让安容自己来了。   安容听得眉头冷沉,握着沈安溪的手道,“三婶儿真是糊涂,怎么听到几句流言蜚语就退怯了,没得中了人的奸计。”   沈安溪努嘴,“可是丫鬟说的也不错啊,娘去管大伯父屋子里的事,确实不合适。”   顿了顿,沈安溪又道,“今儿早上,祖母做主把红袖给了大伯父,连祖母都觉得娘亲去管大伯父屋子里的事不合适,以后大伯父的妾室们,就让红袖管了。”   沈安溪说着,轻轻一叹。   那边,一个小丫鬟过来,福身道,“六姑娘,老太太刚出府,就碰到右相夫人登门,又回了松鹤院。”   丫鬟这么一打岔,沈安溪就把分家的事抛诸脑后了,拉着安容的手道,“我们去松鹤院听听。”   两人去松鹤院,没有进正屋给老太太请安,而是躲在暖阁偷听。      第二百九十五章贿赂   正屋内,老太太请右相夫人喝茶。   右相夫人端起茶盏,拨弄了两下,又轻轻放下,问道,“老太太,我实话告诉您吧,我今儿来是听到京都四起的流言,说三姑娘被戏台砸伤了腿,不知道伤的如何了?”   老太太手里佛珠轻轻拨弄,摇头道,“伤的有些重了,复原恐怕无望。”   右相夫人一怔。   老太太望着右相夫人,轻叹道,“三姑娘与府上少爷是有缘无分了。”   右相夫人轻松了一口气,幸好是老太太先提出来,要是武安侯府执意不肯退亲,相爷重信守诺,哪怕三姑娘病的下不了床,只有几年活头,也是要娶回相府的。   启儿是她亲手带大的,除了没给他一个庶出的身份,与嫡出的一般无二。   她倒是想给启儿一个嫡出的身份,可是架不住裴家家规。   庶子要做到四品官,族谱上就会给他一个嫡出的身份,相爷要七少爷自己努力。   右相夫人顺着老太太的话道,“难为三姑娘年纪轻轻就遭此厄运,相府这关头退亲,难免叫人觉得寡情,幸好老太太您通情达理,怜惜启儿。”   右相夫人表示,相府会补偿沈安姒,两府就算不结亲,也会交好。   。   右相夫人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万两银票,递送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没有接。   “是她自己命苦,这补偿就不用了。”老太太摇头道。   老太太早有意退亲,她喜欢裴七少爷更甚沈安姒,不忍她去祸害裴七少爷,而且沈安姒摔断腿,是作茧自缚,老太太并不怜惜她。   不过,右相夫人觉得这是应该的,放下银票,右相夫人起身道,“府上还有事忙。这就告辞了。”   这会儿说告辞。那是要拿了定亲信物走的。   老太太让孙妈妈去取信物来。   右相夫人拿到信物就彻底松了口气,笑和老太太告辞。   暖阁里,沈安溪站直身子,轻撅嘴道。“右相夫人多好。三姐姐还恼人家裴七少爷是个庶子。瞧不起人家呢。”   现在如她所愿,退亲了,她该满意了吧?   这会儿。沈安姒躺在床榻上,听到丫鬟禀告她和裴七退亲的事。   沈安姒的眼眶就红了,眼角有泪水滑下。   姨娘昨儿还宽慰她,裴家乃千年的世家,重信重义,不会因为定了亲的姑娘伤重就置之不理的,她会嫁进裴家做少夫人。   可是现在呢,退亲了。   沈安姒自嘲一笑,笑自己活该。   信沈安芸的话,害的她和裴七少爷有了婚约。   信大夫人的话,害她摔断了腿,下半辈子了无生望,还被人嫌弃,退了亲。   沈安姒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轻生的念头。   可是这股念头,还不足以抵消她心底的恨意。   她恨沈安芸。   她恨大夫人。   她恨侯府所有人!   那股恨意爬上脸颊,让她原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怕。   丫鬟低下了头,不敢多瞧。   暖阁,沈安溪和安容有说有笑的走出去。   外面,有丫鬟急急忙的奔进来,“不好了,老太太,永春赌坊找上门来了。”   安容一怔,“永春赌坊为什么会找上门来了,侯府有人赌博吗?”   老太太脸色很差,她和安容想到一块去了。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了,赌博毁家的事,老太太听过许多,每一回都叫人惋惜,她绝不允许侯府有这样一天,对侯府老爷小辈是一再叮嘱,否则逐出家门,怎么还惹上了赌坊?   小丫鬟回道,“奴婢也不知道,赌坊来人,说是找二老爷。”   老太太心下稍宽松,只要不是大房赌博,就不会危机侯府的根本,不过一个庶子也敢赌博毁家,这事,老太太绝不姑息。   “去把二老爷找来!”老太太厉声道。   安容和沈安溪给老太太请安,然后陪着老太太坐下,等候二老爷。   永春赌坊在侯门门前闹的事,很快惊动了几房。   除了二老爷,其他老爷都来了。   二老爷有些茫然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这么急着找我来是?”   老太太没有说话。   外面,福总管领着永春赌坊的人进来。   永春赌坊的管事瞧见二老爷,眼神有些躲闪。   他是来找二老爷有事,可是小厮一听说他是永春赌坊的管事,就把福总管找了出来,最后还是不许他进。   若不是有急事,急的关乎性命,他也不敢在侯府门前叫嚷。   总管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张万两的银票,递给二老爷道,“这银票还你,你把徐家府邸的地契还我吧。”   侯爷坐在那里,眉头有些冷,“二弟,你的地契不是徐家老爷给你的吗?”   二老爷脸色奇差无比,望着总管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管差点要哭出来,“二老爷,不是我不守信义,是我家少爷的命还悬着,有人绑架了他,要我们老爷拿徐家地契去换,原本一万两银子就把徐家地契卖了,亏的是永春赌坊,你就当是救我们少爷,把地契还我吧,以后赌坊有了好的府邸,再给你便是。”   武安侯府,永春赌坊惹不起。   可是少爷,那是老爷的命根子,不可有半点差池。   他一时见钱眼开,差点被老爷活活打死。   渐渐的,屋子里的人弄明白了,徐家老爷说二老爷对他有恩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是徐家少爷在永春赌坊赌博,输的精光。借了很多的钱,最后还不上钱。   是二老爷“路过”,一时慷慨,掏了一万两帮他还债。   作为抵押,徐少爷给二老爷写了张欠条,还不上钱,就拿徐家府邸做抵押。   本来这地契是永春赌坊要的,是看在二老爷的面子上,让给了二老爷。   徐家捉襟见肘,都要变卖徐府了。哪里还还的了二老爷万两的银子?   这不。徐老爷心肝肉疼的把地契给了二老爷。   总管望着二老爷,二老爷气的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紧的握着,因为总管眸底有威胁之意。   如果拿不回地契。他就破罐子破摔了。将二老爷怎么骗的徐家的事捅出来。   二老爷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松口。   “来人,去书房取房契地契来,”二老爷冷声吩咐道。   总管拿了房契、地契。不敢多留片刻,急急忙便告了辞。   屋内,侯爷望着二老爷,眸底是隐藏的质疑。   他这个二弟,越来越叫他看不懂了。   “你和永春赌坊还有往来?”三老爷问道。   二老爷打马虎眼笑道,“三弟多虑了,我和永春赌坊哪能有往来,不过是那些同僚喜欢小赌两局,他们和永春赌坊老板熟,曾同桌喝过两杯酒。”   二老爷是笑着说的,可是端茶盏时,那低敛的眉头,有抹寒光一闪而逝。   尤其是,二老爷出松鹤院的时候,守在院门口的小厮回他,“奴才瞧见永春赌坊的总管出了侯府的大门,就将房契地契交给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   二老爷一拳头砸在身侧的大树上。   瞬间,树叶哗哗掉落。   他费劲心思才算计到徐家,结果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到底是谁在算计他?!   二老爷眸底泛冷光。   玲珑苑。   安容迈步上楼,揉着脖子朝小榻望去。   小榻空荡荡。   萧湛不在那儿。   安容大松一口气,问正在擦拭桌子的海棠,“他什么时候走的?”   海棠直起身子,伸手指了指安容的背后。   安容扭眉回头,就见到她的书房被人霸占了。   萧湛坐在她最喜欢的花梨木椅子上,正在和他的暗卫说话。   安容气的迈步走过去。   萧湛摆摆手,暗卫便跳窗走了。   安容手撑着书桌,气势汹汹,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湛,“你可以回家了。”   萧湛没有说话,拿起一个锦盒递给安容。   安容重重一哼,“别想贿赂我,我要我的书桌。”   霸占了她的小榻,霸占了她的床,现在又要霸占她的书桌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湛勾唇一笑,“不要?”   “不要!”安容气道。   萧湛把锦盒放下,拿起账册翻看着,“外祖父知道我住在你这里,觉得我大有长进,不要我回萧国公府了。”   闻言,安容差点被心口淤积的老血给呛死过去。   安容怀疑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萧老国公,要这么害她。   一个大家闺秀的闺房里,怎么能让一个外男常住?!   安容气的头晕,转身便走。   芍药跟在安容身后,她瞄了那锦盒两眼。   她方才有没有瞧错,萧表少爷那眼神是让她把锦盒拿给姑娘?   芍药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她转身要走。   萧湛轻咳了一声。   芍药麻溜的转身,抱着锦盒就跑。   安容坐在小榻上,兀自憋气。   见芍药把锦盒递给她,安容更气,“你拿这个做什么?”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芍药笑道。   安容觉得芍药说的有理,朝萧湛瞪了好几眼,然后伸手接了锦盒。   锦盒是玉锦阁的,安容以为里面装的是发簪什么。   没想到是两张纸。   安容合上锦盒,多瞧了两眼,觉得有些眼熟,这锦盒好像是她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地契   安容望着海棠,眸底带了丝质疑,“他翻我柜子了?”   海棠摇头,“没有,锦盒是奴婢拿给萧表少爷的。”   当然了,是萧湛先开口要的。   安容努努嘴,她也觉得翻箱倒柜这样的事萧湛做不来,可是就算送她东西,有必须用锦盒装的这么好吗?   不知道那两张纸是什么?   安容好奇的打开,瞧见上面字时,安容差点惊呆。   徐府地契!   另一张,徐府的房契!   安容忙下了小榻,去找萧湛。   萧湛开始端架子了,眉眼都懒得抬一下,“不要就放下。”   芍药嘴差点呲歪,好傲娇的萧表少爷,明明是他要她拿给姑娘的,又说这话。   芍药想,他肯定是想姑娘夸他,不过姑娘会夸他,明儿太阳就该从西边升起来了。   安容紧紧的把锦盒藏在身后,脸色有些羞红,讪然道,“谁说我不要了,我要!”   仿佛之前斩钉截铁说不要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萧湛嘴角划过一抹笑,继续翻账册。   安容憋不住了,“你是怎么拿到这房契地契的?”   萧湛抬眸看着安容,不答反问,“这书房我能占用了吧?”   安容又想捂心口了,牙齿有些痒,想咬人,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给你开染坊。   “我请你用,”安容道。   萧湛往砚台里添水,然后继续看账册。   安容呲牙,“我帮你研墨。”   边研墨,安容边问道,“你要不要喝茶?”   “泡一杯君山毛峰,”萧湛仿佛不知道安容在装殷勤。   安容沉默了,她要多问一句做什么,找事。   安容去给萧湛泡茶来。   萧湛端起茶盏,轻轻的啜着,安容实在是憋不住了,“你到底是怎么拿到房契地契的?”   萧湛喝了两口茶,慢条斯理道,“暗卫送来的。”   安容气吐血,傻子都知道他不可能亲自去拿房契地契,肯定是暗卫去办了,这是在搪塞她!   安容撅了嘴问,“暗卫是用什么办法拿到的房契地契?”   萧湛见安容努力压抑那股憋屈的怒气,心情莫名其妙的好,好像安容生气抓狂,他就格外的心情好。   不过,他不想惹的安容炸毛。   萧湛据实以告。   安容听得眉头紧陇,她就知道二老爷会那么乖交出房契地契,肯定有原因,果不其然!   原来二老爷能拿到徐家房契地契就是算计的。   是他叫人拾掇徐家少爷进的赌坊。   徐家正面临困境,徐家少爷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被算卦大师拦了去路,说他红光满面,有大财,他就上了心,问大财在哪儿。   大师装模作样的算了半天,说在赌坊。   说徐少爷运气好,能发横财,不应错过。   徐少爷心动了,在赌坊门口溜达了十几回,最后还是钻了进去。   起先,徐少爷真的赢了不少,有两千多两。   尝到赌博的甜头,徐少爷就沉溺其中了。   他哪里知道这是二老爷伙同赌坊给他设的套,目的就是要徐家府邸。   除夕之夜,徐少爷又见到了那个大师。   徐少爷又求大师给他算卦,大师算出他今夜赌博,会先赢,再输,而起输的有些惨,不过只要他能坚持下去,少说也能赢三五万两。   就这样,徐少爷在赌坊死扛,一借再借。   最后被赌坊打,他逃出门,遇到了二老爷。   然后,后面的事,安容都知道了,二老爷对他伸出了所谓的援手。   安容没想到,二老爷辛苦算计来的府邸,最后会落到萧湛手里,更没想到他会送给她。   安容心软成一滩,暖洋洋的,像是有人用鹅毛轻轻的撩拨着,痒痒麻麻,飘飘浮浮如无根的浮萍,找不到落脚之地。   萧湛见安容面色娇红,如泉水清澈的眸底闪烁着光芒,就那么站着哪里,风吹来,三千青丝晃动。   那是一种宁静的美,尤其是她嘴角的笑,舒心、欢畅。   萧湛从来没见过这样为别人着想的女子,这地契房契是给武安侯府三老爷三太太的,她急人之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三老爷才是她亲爹呢。   安容的高兴,那是找不到形容词的。   有了这房契地契,三房就不用搬的太远,三太太不会忧愁,沈安溪不会叹气,老太太也会高兴。   安容一高兴,就对萧湛的态度极好,“我让二哥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不等萧湛说话,她抱着锦盒就去找沈安闵了。   这东西,安容不敢留在身边,怕被人偷。   她也不想沈安溪他们白忧愁几日。   听到噔噔噔急切的下楼声,萧湛摇头轻笑。   西苑,琥珀苑,正屋。   三老爷、三太太还有沈安溪兄妹齐坐一堂,正为侯府分家,搬去哪儿落脚再忧愁。   沈安溪提议要不在侯府多住一个月,没准儿这一个月内,侯府附近就有空府邸了,要知道,京都重地,没一两个月就有那么几个大臣被皇上砍了,家产充公。   到时候,以侯府的权势地位,求求皇上,拿到府邸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沈安溪的提议,沈安闵是赞同的。   三老爷、三太太还有些犹豫,到底是住了许久的府邸,哪怕正屋被烧,还没有修建好,就这样离开了,多少心底有些不舍、膈应。   四人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   门外,有青衣小丫鬟进屋福身道,“四姑娘来了。”   四人抬了抬眼皮,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身鹅黄色裙裳的安容从容不迫的迈步进来,身姿窈窕,笑容灿烂。   沈安溪起身相迎,努力挤出笑容道,“四姐姐,你怎么来了?”   安容努了努鼻子,瞥了沈安溪一眼,“好像不怎么欢迎我?”   沈安溪嗔着安容,“哪有不欢迎你,只是再说搬家的事,高兴不起来,我能对你笑,已经很不错了。”   换做旁人,她会不会抬眼皮都不一定呢。   安容表示,她受宠若惊。   然后笑着上前给三老爷、三太太请安,起身时,摆摆手,让屋子里的丫鬟先出去。   沈安溪疑惑的看着安容,“四姐姐,你要说什么大事呢?”   安容没有说话,把袖子里的锦盒拿给沈安溪。   虽然萧湛是不怕二老爷了,可是她也不想徐家府邸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自己知道就行了。   沈安溪瞅了瞅锦盒,努嘴,她跟安容一样,被锦盒给骗了,以为安容是送她头饰。   她应该高兴,可是这会儿高兴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为了礼貌起见,沈安溪还是打开了锦盒,瞅见里面是两张纸,微微一愣。   沈安闵就迫不及待的伸手了,嘴上还道,“磨磨蹭蹭的,四妹妹不会送你头饰的。”   早前才把太后赏赐的头饰给了她两套,又不是她过生辰,怎么可能送头饰。   沈安闵打开一看,见是地契,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安容,你哪来的?”   三太太也过来瞧了一眼,接口道,“这地契不是在永春赌坊手里吗,怎么在你这儿了?”   安容脸颊微微红,望着三太太道,“三婶儿,你别问了,我没偷也没抢,这地契……。”   “这地契是绑架来的,”沈安溪接口道。   永春赌坊管事的可是急着要拿地契去换他们家少爷呢,现在在四姐姐手里,那不是意味着四姐姐绑架人了?   沈安溪眼珠子睁的直直的,不敢置信。   安容瞧的白眼直翻,伸手狠狠的拍沈安溪的脑袋,“我像是绑架人的人吗?”   “那地契哪儿来的?”沈安溪撅嘴,揉额头道。   安容把她拉到一旁,轻声嘀咕了两句。   沈安溪绵长的笑了一声,“玲珑苑,风水宝地啊。”   住几个晚上,就得一座府邸,可不是风水宝地么?   三太太还要问地契,沈安溪拉着她娘道,“娘,你别问了,这事我知道呢,地契来路正当,可以放一万个心,只是这会儿二叔二婶还在气头上,这地契的事,四姐姐的意思是不要声张,免得二婶儿有阴阳怪气的说话。”   等过些时候,随便寻个由头,说这地契是有人送给二老爷的,或者侯爷的,好好的气气二房。   敢挖他们三房的墙角,她让整个二房都气瞎。   有了这地契房契,三房大松一口气,之前的颓废不悦的神情一扫而空。   然而,转了一圈,三太太又问了,“这地契三房可不能白收,这钱……。”   三太太要把钱给安容。   安容犯难了,方才一时高兴,都没问萧湛要多少钱。   虽然人家是说送的,可她哪好意思收啊,她可是不止一次的说退亲伤人家的心。   还是一码归一码才好。   安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回头再说也不迟。”   说完,安容给沈安溪和沈安闵使眼色。   两人跟着安容出去了。   对于沈安溪,安容道,“明儿我打算去一趟大昭寺,六妹妹,你陪我一起去。”   对于沈安闵,安容道,“二哥,你帮我做一桌子好吃的,菜色多一些。”   沈安闵眸光一动,想问是不是弋阳郡主来了,可是一想,她要来武安侯府,不可能不告诉他一声。   沈安溪能猜到安容是给萧湛准备吃的,他帮了三房那么大一忙,给他做吃的也应当,便推攘着沈安闵道,“要做满满一桌子好吃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有愧   沈安闵无奈的进了厨房。   沈安溪则叹息,“可惜我不能陪你们一起吃。”   可惜萧湛是男的啊,要是女的就好了。   不过要是女的,也不可能会帮侯府,除了四姐姐外,哪还找得到第二天不求回报对你掏心掏肺的人?   不过,沈安溪对萧湛的好感却如雨后春笋,是蹭蹭的往上长。   然后,沈安溪变陷入了和芍药一样的困境。   她到底是支持荀止好呢,还是支持萧湛好?   荀止救过三太太的命,萧湛帮三房拿到徐家房契地契,恩情都不小啊。   沈安溪轻声问安容,“四姐姐,萧表少爷和荀少爷,你到底喜欢谁啊?”   安容被问噎住。   摇摇头,她不知道。   她现在困惑的很,她总是忍不住的将两人混为一体,分不清谁跟谁了。   最重要的是荀止现在压根就不理会她。   而,萧湛……安容始终过不了清颜那道砍。   就算清颜人在北烈,身份高贵是公主,这辈子有很多的选择,不一定要嫁给萧湛。   可万一,清颜将来要喜欢上萧湛呢,她如何面对清颜?   而荀止,她手腕上还有人家的祖传木镯,不还能行吗?   安容心急呢,她已经求沈安闵帮她去查荀止了,可才半天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答复。   沈安溪见安容苦恼,这事也确实够苦恼的。   不过沈安溪觉得安容活该,谁叫她胡乱做梦,还告诉她娘,给她平添烦恼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父亲和娘亲都做好打算了。   她年纪还小,还有一年的时间足够爹爹娘亲培养冯风的。   要是他前途无量,为人又一如既往忠厚实诚,就把她许配给冯风!   沈安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到那日崴脚,他站在一旁同情的看着她,沈安溪就忍不住在心底将冯风揍过来揍过去。   要换做平常时候,沈安溪肯定要瞪安容的,不过今儿,她心底高兴,就不往安容伤口上撒盐了。   不论四姐姐将来嫁给谁,都会过的幸福便好。   沈安溪拉着安容去厨房,监督沈安闵烧菜。   两个十指不沾阳春的大家闺秀,站在那里指手画脚,沈安闵耷拉了眼神。   “你们要烧菜就烧菜,不烧菜就乖乖的学着,一个大家闺秀,将来要出嫁相夫教子,连盘子菜都不会炒,好意思吗?”沈安闵趁机训斥。   安容觉得沈安闵说的有理,前世她偶尔也会给苏君泽烧一两个小菜。   她会的不多,但还是会两个。   今儿萧湛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她亲自下厨给他炒个菜也应当。   安容想到便做,卷起袖子,准备炒个红烧肉。   沈安闵呆呆的看着安容。   不是吧,他随口一说,四妹妹就听了?   别啊,万一切菜伤了,被油水溅了,别说祖母了,就是娘亲也得刮他两层皮啊!   沈安闵在安容拿刀前,抢了过来,“我来,我来就好,你站在一旁瞧着便是。”   安容瞧了好笑,“二哥,你说的话我一直信呢,我想试试,我保证不会弄伤自己的,你放心。”   沈安溪站在一旁,双眼放光,“二哥,你快些让四姐姐烧菜,我还没吃过四姐姐烧的菜呢。”   一副垂涎欲滴,恨不得一尝为快的模样。   沈安闵还是没有把刀给安容,问安容要怎么切,他麻溜的帮着切好了。   有婆子添柴火。   安容亲自下厨,别说,还这有那么三分大厨的架势。   沈安闵点点头,四妹妹果然聪慧,瞧两回就会了,不像沈安溪,就是瞧十次,也还是只知道吃。   正想着呢,沈安溪撅着嘴看着他,“二哥,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沈安闵忙摇头,“哪有,好好的我骂你做什么?”   沈安溪一脸狐疑,“没有吗,那我鼻子为什么痒痒的,想打喷嚏?”   沈安闵忙笑道,“肯定是娘亲瞧你的针线活了。”   沈安溪努嘴,觉得沈安闵说的可能是真的,每次娘亲看她做的针线,就会骂她笨手笨脚的。   很快,安容就将红烧肉烧完了。   沈安溪忙夹了尝一口,连连点头,“很好吃呢。”      沈安闵吃了一口,也表示很不错。   安容有些飘,她对自己的厨艺可以很有把握的。   半个时候后,沈安闵将烧好的菜装食盒里。   叫了个小丫鬟和芍药拎着,随安容进玲珑苑。   刚上楼呢,就瞧见喻妈妈拎了食盒下来,安容微微一愣,“这是?”   喻妈妈摇头笑道,“这是给萧表少爷准备的午饭,他一定要等姑娘你带饭菜回来,这些就赏赐给奴婢们了。”   可怜,萧表少爷等了半个时辰啊,一次一次张望,都快望眼欲穿了。   安容心中软和,侧过身子让喻妈妈下楼,然后再上楼。   瞧见萧湛穿戴齐整,安容微微一怔,笑道,“总算知道送衣服来了。”   “喻妈妈送的,”萧湛走过来道。   芍药忙解释道,“喻妈妈熬夜给萧表少爷做的衣裳。”   一个大男子,光着身子在姑娘房间里走,总是不便。   安容努努嘴,有些吃味道,“喻妈妈回来都没给我做过衣裳。”   芍药咯咯笑,姑娘的衣服有绣坊做,压根就穿不完呢。   芍药把食盒搁桌子上,又赶紧下楼去拎另外两食盒。   安容把饭菜摆好,芍药就上楼来了。   安容请萧湛尝一尝沈安闵的拿手好菜。   萧湛瞅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点了点头,“不错。”   然后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萧湛吃哪个,安容就吃哪个。   安容吃哪个,萧湛就吃哪个。   等全部吃完,安容请萧湛点评一下。   萧湛指了其中一道菜道,“这一道菜欠了些火候,其他都还好。”   安容脸一下子就僵硬了。   那是她烧的红烧肉!   芍药憋着嘴笑,“这是我家姑娘为了答谢表少爷你,亲自下厨做的菜。”   萧湛嘴角轻轻一抽,他还纳闷这一桌上档次的菜,怎么忽然有一盘子不大和谐的红烧肉。   原来是她做的。   萧湛没有说话,用行动表示,安容做的红烧肉哪怕欠了些火候,其实还是很不错的,他很爱吃。   倒是安容看不过去了,自己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清楚,比不得沈安闵做的。   萧湛愿意吃,她就很满足了。   安容让芍药把红烧肉撤下去。   芍药伸手去端,萧湛摆摆手,芍药又退到一旁。   安容就不好意思了,咬着筷子看着萧湛,“不好吃还吃做什么,有这么多菜,吃不完。”   萧湛望着安容,“什么时候能再吃到?”   安容问的一愣。   半晌才反应过来,萧湛话里的意思,脸倏然红透。   眼神还有些羞哒哒的。   赶紧让芍药端了红烧肉跑,然后才道,“等我掌握火候,我再请你吃红烧肉。”   说完,安容赶紧低头扒饭。   吃了小半碗之后,安容才抬头道,“徐府的房契地契,三叔三婶说买下来,你要多少银子啊?”   萧湛眉头皱了一皱,之前不是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吗,怎么要给钱了?   “暗卫跑腿辛苦,可以送他两壶酒,”萧湛道。   安容,“……。”   “你不是开玩笑吧?”安容轻声问道。   那么偌大一个府邸,位置又好,多少人抢着买呢,居然只要几壶酒?   萧湛点头,他不是开玩笑的。   安容眯眼睛道,“要不我多送几壶,再送我几座府邸?”   “可以,”萧湛很爽快道。   安容,“……。”   这样还怎么聊天啊,安容决定闭嘴,安心吃饭。   萧湛却是大松一口气。   之前萧老国公要他把所有钱都给安容时,他就当心钱太少,毕竟他的都是庄子铺子。   安容喜欢庄子铺子,他就不用卖了换钱。   两人安心吃饭。   吃完饭后。   安容纳鞋底。   萧湛看兵书,看账册。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没了。   临到吃晚饭的时候,芍药拿了封信回来,递给安容。   信是沈安闵写的。   上面写着沈安闵派人去城东荀家打听的事。   信里还夹了一张纸条,是荀止的亲笔。   安容打开瞧了两眼,果真和萧湛的笔迹一般无二!   安容又打开信,越看眼珠子睁的越大。   荀止也不爱吃青菜!   安容握着信的手攒的紧紧的。   心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安容紧紧的咬着唇瓣,把信丢火炉里。   看着它湮灭成灰。   安容神情怔怔,不知所思。   半晌之后,安容去梳妆台拿了五千两银票,握在手里,朝萧湛迈步走过去。   安容把银票压在兵书上。   萧湛望着安容,神情有些不解。   安容笑道,“豆芽只要五千两,这五千两还你。”   萧湛愣了一愣,“钱多不好吗?”   “受之有愧,”安容笑道。   萧湛愈加不解了,“豆芽秘方是你的,何来有愧之说?”   安容望着萧湛,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裙摆。   秘方她是卖给荀止的,钱也是荀止给的,萧湛怎么知道?!   他就是荀止!   安容心下更慌,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逼萧湛承认吗?   之后呢,她该怎么办?   安容正犹豫不决时,萧湛笑道,“这五千两,你真的要给我,还是让我帮你转交?”      第二百九十八章心瞎   安容以为轻轻松松就能诈的萧湛自乱阵脚,然后坦白招认。   可是萧湛是什么人,岂能让安容糊弄了过去?   随便一句反问,安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尤其是萧湛从容淡定的笑着,“若是让我转交,我可以顺带……。”   那眸底的眼神,明显是把荀止揍一顿。   安容一句话没说,拿了银票,蓦然转身。   继续纳鞋底。   只是明显的心不在焉,他到底是不是荀止?   真的只是这样的巧合吗?   安容不信。   可是仅凭字迹和青菜,就能确定荀止其实就是萧湛吗?   萧湛那话明显就是不承认他就是荀止啊!   安容陷入纠结中。   望着手里的鞋底,安容发呆,一定要想个好主意,逼的萧湛无所遁形才好。   打定主意,安容反倒轻松了。   舆洗一番后,安容还纳了半个时辰的鞋底,明儿要去大昭寺,她怕时间不够用。   一夜安眠。   第二天,安容醒的有些早。   醒来时,萧湛还没有起来。   丫鬟蹑手蹑脚的伺候安容洗漱穿戴,心底在忍不住有些怪异,好像姑娘已经出嫁了一般。   安容洗漱完,萧湛便醒了,坐在床上望着安容。   安容很别扭,就算她前世嫁过人,脸皮厚一些,可是每天醒来。瞧见屋子里有个不算熟悉的男子,心底总怪异的很。   丫鬟拎了食盒过来,安容看着满满一桌子好吃的。有些咽口水。   这不是给她吃的,她得等萧湛。   很快,萧湛就洗漱完,过来吃早饭。   谁都没有说话。   吃完后,安容就带着芍药下楼去了。   在松鹤院门口,安容瞧见了沈安溪。   两人一同进去给老太太请安。   沈安溪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我和四姐姐要去大昭寺一趟。”   老太太微微一愣,“怎么好好的要去大昭寺?”   沈安溪脸颊微红。“我们去大昭寺能有什么事儿,当然是去求平安的,往年都是祖母你替我们求平安符,今年我和四姐姐去求。”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老太太。   老太太点点头。拍着沈安溪和安容的手道,“祖母求回来的平安符,保不了侯府平安,你们两个去,多求两个回来。”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点头如捣蒜。   然后福身告退。   两人出了侯府,坐上马车,直奔大昭寺。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大昭寺前停下。   丫鬟过来扶她们下马车。   大昭寺前,人山人海。远在半山腰上,便闻到寺中传来的禅香味,静谧幽远。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上山。   沈安溪左瞄右看。忍不住叹道,“大昭寺好热闹啊,来上香的人真多。”   安容笑道,“确实比平常要热闹的多,我们先去办正事,一会儿再玩。”   沈安溪扭眉头。“什么正事?”   她说求平安符,那是糊弄老太太的。她总不好说她是来求算卦的。   最好是算出她和冯风的八字相克,到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要爹爹娘亲改主意了。   安容没有说话,拉着沈安溪朝姻缘庙走去。   沈安溪瞧见庙前的姻缘树,脸就火烧火燎的了。   她反拉住安容的手,道,“四姐姐,你去忙吧,我和绿柳在这里等你。”   安容见沈安溪面色羞红,眼神飘忽,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捉狭的笑来。   六妹妹思春了。   偏她在,她不好意思。   得,她闪人好了。   安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带着芍药朝另一条道走去。   那是瞎眼神算住的小院。   地儿有些偏,但是风景秀美,景致怡人。   安容还担心见不到瞎眼神算的人,谁想他正在凉亭子里独自饮茶。   安容扭了扭眉,推门进去。   瞎眼神算浅酌慢饮,瞧见安容过来,他勾唇一笑,“等你许久了。”   声音温和,有一种穿石透骨的穿透力。   安容背脊有些凉,他怎么知道她今儿要来?   安容走上台阶,在瞎眼神算对面坐下,道,“大师知道我来所为何事?”   瞎眼神算给安容倒了杯茶,笑道,“姑娘似乎没有为别的是找过我。”   言外之意,就是安容只为清颜和萧湛的事找他。   安容脸颊微微红,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安容抬眸看着瞎眼神算,“大师能告诉我,顾家大姑娘和北烈朝倾公主是怎么回事吗,她们为什么会调换?”   瞎眼神算道,“她们互换乃有人刻意为之。”   安容愕然怔住,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人有这样的本事。   “那她们还能换回来吗?”安容声音中带了抹急切。   瞎眼神算摇了摇头,“无能为力。”   “一点希望都没有吗?”安容不死心的问。   “除非有和我一样道法高升的大师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瞎眼神算道。   安容怔住。   芍药就忍不住嘀咕了,她觉得瞎眼神算说这话旨在吹牛,在道法高升这四个字上。   瞎眼神算倪了芍药一眼,眉头不虞道,“老道从不吹牛。”   芍药,“……。”   芍药不敢再说话,偷偷的退到凉亭外数米远。   安容坐在那里,手里的绣帕扭紧。   世上能有几个人有瞎眼神算这样的道法?   又有谁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去帮助别人?   安容在纠结。瞎眼神算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姑娘想太多也无用。”   安容知道她是杞人忧天。可是清颜于她有恩,她不能让清颜流落他乡,而且,安容想到一件事。   “我为何能重活一世?”安容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这讨人厌的六个字。   她摸着手腕上的紫绳手镯,心中有些狐疑,方才大师说话的时候,似乎撇了手镯一眼。   是她看错了吗?   还是她的重生和这只戴上便取不下来的手镯有关?   安容抛开这个问题。问瞎眼神算,“大师博古通今。该知道萧湛和清颜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今生天各一方,还有机会在一起吗?”   瞎眼神算大笑,“老道是眼瞎。姑娘却是心瞎,有些执拗,该放下时就该放下,累人累己,前世若是能走到头,又何来今生重生?你强求萧湛和清颜在一起,可知道这一世,萧湛心悦你,清颜于他。不过是路人而已,你越是撮合他们,萧湛越是厌恶她。”   安容轻咬唇瓣。很想替自己辩驳一句,她没有强求萧湛一定要娶清颜。   她再三和萧湛重申,只是告诉他,自己不是她的良配。   她更不想嫁给萧湛后,将来没脸见清颜。   要是萧湛今日是和别人定亲,她最多只会惋惜。却不会去阻拦。   她做不了萧湛的主,但是总能做自己主吧?   谁想到她的命运会掐在萧老国公的手里。和萧湛硬生生的绑在了一起。   瞎眼神算见安容那样,就知道这执拗,她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下了。   可怜萧老国公再三叮嘱他要帮萧湛说好话,可是好话过耳容易,入心极难。   前世,安容瞧见萧湛和清颜夫妻恩爱,鹣鲽情深,她又对清颜推崇备至,要让她放下心结去抢清颜的男人,她做不出来。   可她又怎么知道,如果没有清颜的插足,她和萧湛才是圆满的一对。   瞎眼神算在心底轻叹,有些事,还得她自己去经历,去体会,才能幡然悔悟,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枉然。   瞎眼神算叹息,但不惋惜,反而庆幸,亏得安容心瞎,不然哪还能保持一颗纯善之心到今日?   安容扭头瞅着瞎眼神算,她怀疑瞎眼神算收了萧国公府什么好处,不然怎么说的话和萧老国公的那么的像呢?   瞎眼神算脸皮乱抽,“你当老道愿意撮合你们两呢,萧湛不娶你正好,给老道做衣钵传人。”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圆,“萧湛当和尚?”      瞎眼神算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无声的抗议,“老道今儿把话撂这儿,他要是不娶你,迟早还会入老道的坑。”   安容,“……。”   这是威胁她还是说的是真的?   瞎眼神算觉得自己够命苦,明明想收徒弟,还得帮徒弟娶媳妇,他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瞎眼神算扭头便走。   走了百余步后,才想起来,他方才瞧见安容没见有晦暗之色,想提醒她避着点儿,免得有血光之灾。   瞎眼神算想回头去告诉安容,又放不下架子。   最后摇头一笑,笑自己杞人忧天。   她逢凶化吉的命,死不了,自己瞎操哪门子心。   就她那榆木疙瘩样的脑袋,是要被人用剑多指指,不然开不了光。   凉亭里,安容见瞎眼神算走了,自己在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便起身也走了。   安容刚走几步,便瞧见沈安溪和绿柳过来。   远远的瞧见安容,沈安溪便疾步走了过来,道,“四姐姐,你猜我方才瞧见谁了?”   安容望着沈安溪,眉头轻扭,六妹妹瞧见什么人了,这么高兴?   安容摇了摇头,她猜不出来。   沈安溪忙道,“方才我瞧见顾家大姑娘了。”   安容眼睛瞬间睁圆,“你说谁?”   “顾家大姑娘,”沈安溪一字一顿,说的很清楚很大声。   绿柳在一旁,点头,“真的是她,奴婢见过她好几回,不会认错。”   芍药就不解了,“不是说她被绑架了吗,顾家找不到她,还报官了啊,怎么会出现在大昭寺?”      第二百九十九章乱跑   沈安溪摇头,眸底略带疑惑,“我不知道呢,方才我还瞧见有人和她说话了,她可真是傲慢,对人爱答不理的,好像别人欠她钱不还似地。”   沈安溪表示,这样的人她很不喜欢,甚至可以说讨厌了,极难相处,让安容离她远一点儿。   绿柳翻白眼,要四姑娘离她远一点儿,就不应该告诉她好么。   姑娘这么一提醒,四姑娘不去找顾家大姑娘才怪了。   安容正担忧清颜的身子,朝倾公主去哪儿了,既然沈安溪瞧见了,她当然要去问一问的,怎么说,那日顾家母女还上门质问过她。   只是安容心中还有些纳闷,沈安溪不喜欢清颜,怎么方才说起她时眸底带笑,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安容问道,“清颜方才是不是有什么事?”   沈安溪龇牙道,“京都有几个大家闺秀和四姐姐你一样,受了慢待,就一笑置之,算了的,一般人都会当场还了的好么,跟上回二姐姐对大姐姐那样,那姑娘伸脚了,顾家大姑娘摔了一跤。”   那样傲慢的人儿摔跤,沈安溪心情当然好了。   安容要去找朝倾公主,沈安溪不乐意的嘟着嘴,磨磨蹭蹭的走着。   安容只好陪她晃晃悠悠了。   后头,芍药在套绿柳的话。   绿柳性子缓和,和芍药玩的开,芍药七转八转的一问,好了,绿柳什么话都告诉芍药。   就在安容去找瞎眼神算的时候,沈安溪找大师算了算八字。   算出来的结果和沈安溪希望的大相径庭。   大师说沈安溪和冯风的八字相合,乃天造地设的姻缘,夫妻和顺,白首偕老,更重要的是儿孙满堂,子孝孙贤。   绿柳说的时候,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恨不得即刻告诉三太太才好。   这样的相合的八字,可是极难见到的,沈安溪将来出嫁,会过的很舒坦很舒坦。   绿柳说完,朝芍药撅了撅嘴,“这话我只敢跟你说,也只会跟你说,要是有旁人知道了,绝对是你泄密的,你会连累我被姑娘……。”   绿柳吐了吐舌头,意思是她会被沈安溪拔舌头。   芍药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外人的,除了我家姑娘。”   绿柳放心的笑笑,两人玩笑起来。   主仆几个朝前走,见前面热闹轰轰的,芍药忙走了过去。   瞧见有两个婆子将一个大家闺秀抬走,芍药便拉着一旁的香客问,“出什么事了?”   那香客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呢,好像好好的那姑娘就喊腿疼,面容扭曲的倒在了地上,疼的直打滚,可怜千金之躯……。”   沈安溪则陇着眉头,“好像是陈家姑娘,就是她横了顾家大姑娘一脚……。”   才过了多大一会儿啊,她的腿就疼了,这是报应吗?   沈安溪背脊一凉,望着庄严肃穆的大昭寺,心中再不敢有抱怨之言。   而且,她方才心底还骂了人,现在觉得渗的慌,不行了,她要多去给菩萨烧几柱香,就算她不愿意嫁给人家,也不能咒人家吃饭噎死啊。   看着沈安溪疾步走远,安容摸不着头脑,“六妹妹,你去哪儿?”   沈安溪回头道,“我有些事,一会儿来找你。”   说完,赶紧拎着裙摆跑。   安容则朝另外一边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安容便在凉亭子里瞧见了朝倾公主。   她正吹着手心的伤。   感觉到有人过来,朝倾公主微微一怔,没有理会安容,继续吹伤口。   眸底有痛色,还发怒了,要是在北烈,估计又是诛人家九族了。   见安容在她对面坐下,朝倾公主颇有些不耐烦,“找我有事?”   安容轻抚额头,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说话可真冲,安容也就不和她拐弯抹角了,“顾家说你被人绑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倾公主脸色带怒,“什么绑架?!人家那是救我一命!那日我去顾家找你,回来就有人上门行刺我,东延太子告诉我那是萧家的暗卫!”   说着,朝倾公主更怒,“我几时惹到萧家了,和顾家结亲的是他们,退亲的还是他们,最后还要杀我!”   安容心底翻起惊涛骇浪来,“萧家派人杀你?怎么可能呢?你确定?”   说着,安容又望着朝倾公主,“你听信东延太子的话,怀疑萧家?”   朝倾公主重重一冷哼,“好人坏人我分的清!”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眉头陇紧,“东延太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应该离他远一点儿。”   安容的话音未落,一抹寒光闪了下她的眼睛。   等安容睁开眼睛的时候,锋利深寒的剑峰正对她的脖子。   “你说谁不是好人?”男子的说话声带着冰冷怒意。   安容背脊发凉,侧过头去看男子。   男子一身黑衣劲装,脸色冰冷。   不过他身侧站着的男子,却是剑眉星目,样貌堂堂,模样甚是俊朗,而且瞧着有些眼熟。   安容都不用回想,就知道他是东延太子了。      朝倾公主方才才提及东延太子,这人不论是衣着还是容貌都符合他的身份。   安容没有说话,本来东延太子就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安容略微有些心寒,就算朝倾公主占了清颜的身子,却没有继承她一丝的良善。   任是让人拿剑指着她,她也没有半句求情的话,而且她问的话更是叫人毛骨悚然。   “她死了没?”朝倾公主问。   东延太子吧嗒一声将折扇打开,笑道,“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朝倾公主重重一哼,瞅着受伤的手心,冷然道,“便宜她了!”   东延太子掏出药膏轻柔的帮朝倾公主上药,眸光温柔,明明是看着朝倾公主,却又不像是看她。   朝倾公主气的不行,又是顾清颜!   之前安容说顾清颜有多么的温柔,她还不信。   可是连东延太子都说她温柔胜水,叫人怜惜。   本公主不温柔吗,父皇母后没少夸本公主温柔,金口玉言,谁敢质疑?!   暗卫拿剑指着安容,问,“爷,这女人怎么办?”   东延太子望着朝倾公主,是杀是留看她的意思。   朝倾公主撇了安容一眼,眉头微扭,要说在大周,她还有一个朋友的话,就应该是她了,虽然她对自己也没什么好脸色过,她关心的是真正的顾家大姑娘,不过说句良心话,在大周这么多天,要不是借着她的名义,自己还不知道要吃多少的苦头。   朝倾公主摆摆手,道,“放了她吧。”   暗卫收回剑。   安容望着东延太子,想起萧湛说的话,眉头更皱,要把朝倾公主拉到一旁问话。   东延太子脸色阴冷。   朝倾公主也不待见安容,不耐烦道,“沈四姑娘,我知道你的好心,但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走吧。”   安容张嘴,正要说话呢,东延太子忽然脸阴成了炭,“沈四姑娘?你是武安侯府四姑娘?”   安容站直了身子,“我就是。”   东延太子拳头一紧,三个字从牙关里蹦出来,“杀了她!”   安容还没回过神来,暗卫将把剑举了起来。   凛凛剑光,透着凶狠杀意的刺过来,安容身子都凉了半截。   她甚是连逃的想法都没有,她如何在暗卫的刀剑下逃掉?   就在安容觉得自己死定的时候,有刀剑相撞之声传来。   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感觉到有人抱着她往后退,耳畔是呼啸的风。   安容睁开眼睛,见萧湛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软剑,脸色有些苍白。   安容知道,他的伤口又崩开了。   东延太子惊站起来,走了过来,指着萧湛和安容,“你们,你们,你……。”   东延太子已经惊呆了,怎么可能?   萧湛怎么和杀妻仇人抱在了一起?!   他要杀沈四姑娘,他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救她!   东延太子气笑了,“你居然救她,你知不知道,她会害死清颜!”   萧湛眉头一皱,撇了朝倾公主一眼,“她死不死与我何干。”   东延太子愕然怔住,忽然笑了,一摆手,“杀!”   暗处出现四个暗卫。   萧湛抱着安容往后退。   退了没两步,忽然有个身影闪现在他们跟前。   正是瞎眼神算。   他笑道,“佛门重地,切忌杀戮,太子勿造杀孽。”   萧湛抱着安容纵身一跃,消失在众人眼前。   感觉到有风刮过脸颊,有轻微的刺痛感,安容看着眼睛的景致。   极快的倒退着。   很快,萧湛就将安容放下了。   他捂着肩膀,锦袍上有血迹浸透。   安容忙扶着他,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声音有些急切,还有些哭音,她知道,今儿若不是萧湛及时赶到,她就没命了。   安容扶着萧湛做到一旁的大石块上,那边暗卫赵风把芍药放下。   芍药这丫鬟有些头晕,趴在地上有些半死不活。   赵风把药给安容,安容忙给萧湛上药。   一边问,“瞎眼神算不会有事吧?”   萧湛用了力,脸色有些苍白。   赵风忙回道,“四姑娘放心,大师武功高强,东延太子不是他的对手。”   安容这才放心。   萧湛身上缝合的伤口崩开了三处,安容去芍药那里拿了针线,又帮着缝起来。   忍不住责怪他道,“你要再崩开,都没法缝合了。”   萧湛嘴角划过一抹苦笑,“我伤好之前,你不要乱跑。”      第三百章毛病      安容要来大昭寺的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萧湛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住在玲珑阁,安容请过安,就会回来。   谁想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安容的人。   就让暗卫去查了一下,得知安容来了大昭寺。   本来萧湛也不怎么担心,可是暗卫回来禀告他,东延太子去了大昭寺,要不要劫杀他。   萧湛当时就眼皮子一跳,想到了安容。   二话不说,就赶来了。   萧湛想起方才东延暗卫的剑,若是晚来一步,安容就没命了!   现在想想,萧湛都恨不得将安容搂在怀里,才能确保她安然无恙。      萧湛的眼神太炙热,太赤果,太担忧。   安容听了萧湛的话,手一滞,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眸中有温情,有惧色,安容心一软,忙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出门会遇到危险。   她怎么知道自己会遇到朝倾公主,还会得罪东延太子,被他追杀?   明明之前都不杀她了,却忽然听到她是沈四姑娘,就起了杀心。   想到这里,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   方才那么危险,她都没来得及多想。   东延太子杀他们之前,说了什么话?   她会害死清颜!   这一世,谁知道她会害死清颜?!   还有这一世,清颜并不耀眼,如何入的了东延太子的眼?   他会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赶到大周来,劫走清颜,而且还是在萧家的剑下劫走了她!   安容咬着唇瓣,望着萧湛,“是你要杀清颜?”   萧湛没有否认,“是我。”   安容正在给萧湛绷紧伤口,听到这话,手一时用了劲,疼的萧湛直闷哼。   “我说过,你再拿她做借口,就杀了她,”萧湛道。   安容望着萧湛,“你只说过送顾家去千里之外,没说过杀她!”   萧湛微微扭眉,补充道,“我说杀她的时候,你不在。”      他说了,只是安容没机会听到。   安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萧湛救了她,她没理由没立场指责他,可就算那是朝倾公主,可是身子还是清颜的啊,怎么能杀她呢。   想到朝倾公主,安容就忍不住叹息。   应该是没机会换回来了,就算清颜顶着朝倾公主的脸,只要性子还如从前,安容就能接受。   可是旁人呢?   安容望着萧湛。   萧湛望着清颜。   四目相对。   赵风和芍药两人则望望天,望望地,偶尔瞥一眼“深情”对望的两人。   直到安容说话,两人齐齐泪奔。      “我送你回萧国公府吧?”安容道。   赵风抚额望天,从来只听说男子送女子归家,还没听过女子送男子归家的,就算要回去,他不能送吗?   赵风抖抖眉头道,“国公爷说了,主子伤好之前,就在玲珑阁安心养伤,左右都是要迎娶回府的,也没什么授受不亲的男女大防。”   说完,赵风又加了一句,“今儿大太太上侯府正式提亲了。”   安容,“……。”   安容呆呆的看着赵风,赵风用眼角余光瞄到自家主子,见他眸底有不虞之色,赵风侧了侧身子。   心底憋屈,又不是他要四姑娘看他的,是四姑娘自己要看的好么,主子不恼她,偏恼自己,不带这样欺负下属的好么!   扛不住萧湛的眼神,赵风望了安容道,“属下还有事,主子就交给四姑娘你照顾了,告辞。”   说完,纵身一跃。   安容想喊他,“别走啊……。”   声音还在,人已经不见了。   萧湛心情大好,伸着手,要安容扶他起身。   安容望着芍药。   芍药两眼四下张望,见有野花开着,忙走了过去。   安容气伤。   只能自己去扶萧湛了,感觉到萧湛将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安容有些吃不消。   差点摔趴下,可是就在她无力支撑的时候,萧湛伸手拉了她一把。   安容泪奔。   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明明只要稍微扶一把就行了,偏装的这么虚弱。   安容扶着萧湛往前走。   路上,安容担忧的问,“暗卫走了,要是再遇到东延太子怎么办?”   萧湛道,“东延太子来大昭寺就是找瞎眼神算,现在见到了人,他不敢在大周多留。”   敢在大周劫持人,还敢打伤他,外祖父和舅舅不会饶了他的,他能不能安然离开大周都不知道。   安容咬了咬唇瓣,道,“我不是成心惹你生气,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东延太子好像很喜欢清颜。”   萧湛皱陇眉头,用胳膊夹紧安容,安容脸红耳赤,都有些喘过气来。   萧湛没有说话,但是安容知道,他的意思肯定是:东延太子喜欢谁,要娶谁和他无关,清颜更是。   安容有些迷茫了,真的无关吗?   前世的事真的能一笔勾销吗?   这一世萧湛没有爱上清颜,她也没有被人借刀杀了清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就不用愧疚前世了吗?   可是这一世,大夫人她们也没有害过父亲和三叔、舅舅她们,她也要当前世都没有发生过吗?   安容在心底摇头,她做不到。      前世,大夫人她们害了父亲,这口气,她始终咽不下去。   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前世父亲什么时候亏欠过大夫人了,她要那么狠心对父亲下手,让自己成了孀居的寡妇,这与她有什么好处?   只要弄清楚原因,安容会请萧湛出手,了结了大夫人,免得她兴风作浪。   可原因呢,安容不想前世的仇恨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悬着。   安容一路走一路想。   萧湛发觉安容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望着她。   “你在想什么?”萧湛忍不住问道。   安容低着头道,“侯府家事糟乱一团,让你看笑话了。”   萧湛低低一笑,一只手捏着安容的脸颊,“你不觉得我本身就代表了三个府邸的笑话吗?”   安容听得愣住。   细细一想,还真的那么回事。   萧湛是靖北侯夫人和永宁侯生的儿子,却住在萧国公府。   爹不能认。   娘不能认。   虽然有疼爱他的外祖父和舅舅,可萧老国公有自己嫡亲的孙儿,他那么重视萧湛,苦心培养,那些亲孙儿会不吃味吗?   安容不说话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萧湛的那本只会比她的厚,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安慰了。   安容轻声问道,“你觉得一个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杀自己的夫君?”   闻言,萧湛怔住。   随即哑然失笑,“你是女人,怎么问起我来了?”   安容满脸通红。   下一句话,安容差点没腿软,因为萧湛问她,“还是你想给杀我寻个理由?”   安容呲牙,“我跟你无冤无仇,杀你做什么?”   萧湛轻笑,“我以为你想换个夫君。”   安容蓦然抬眸看着萧湛,“还能换夫君吗?”   萧湛脸黑了,安容问这话,明显是想换一个。   安容知道自己被误解了,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她从小接受的都是三从四德的观念,嫁人了就要从一而终,像靖北侯夫人那样和离再嫁的,那是因为她是萧老国公的女儿,才胆量去和离,再嫁,没人敢说闲话,就算说,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换做是她,安容是想都不敢想。   乍一听,萧湛的话,安容就那么问了。   而且,安容脑子里自动的想,大夫人杀她爹,不会是想换个夫君吧?   可是她已不在年轻了,谁会娶她?而且前世她也没有再嫁啊。   安容怕解释不清,很干脆的问,“你觉得大夫人有没有可能想杀我爹?”   萧湛眉头轻挑,“杀你爹?”   安容重重的点头,这是她唯一确定的事。   萧湛凝眉了,“我帮你查查。”   安容顿时心花怒放,心情好的她,原本僵硬的胳膊都软绵了许多,好像不怕扶他了。   萧湛见安容什么都写在脸上,高兴便是高兴,不高兴就是瞪眼,无奈一笑,“在武安侯府,你能安然无恙的长这么大,真不容易。”   安容轻撅了撅嘴,她知道萧湛再骂她笨,安容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   不过不反驳一两句,安容心里不舒坦,她斜了斜眉头,反问,“那我得感谢大夫人的不杀之恩了?”   芍药跟在后头,听着安容和萧湛的话。   从惊呆,到惊呆,再到惊呆。   她已经快变成一个呆子了。   不过她觉得,最呆的还是她家姑娘。   大夫人不杀她,她还有谢她不杀之恩。   她已经说做鬼也不会放过大夫人好么!   只是,大夫人会杀侯爷吗,怎么瞧怎么不像啊,女人没有了男人,那地位可就一落千丈了,像柳太太,四老爷四太太怜惜她孤儿寡母受人欺凌,想接回侯府来住呢。   当然了,像老太太那种的要除外。   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她得听老太爷的。   老太爷过世后,整个侯府她最大,得听她的。   可是七少爷多小啊,大夫人又不是世子爷的亲娘,侯爷一死,她可就没有了靠山了,她应该最希望侯爷长命百岁的才对啊。   芍药觉得安容想多了。   偏偏萧表少爷对她家姑娘宠溺之至,姑娘说什么他都不怀疑。   那姑娘说青菜好吃,对身子有好处,他怎么不听呢?   有毛病。      第三百零一章马娘   芍药兀自嘀咕,手里一朵野花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   远处,沈安溪走过来,瞧见安容扶着萧湛。   沈安溪又惊呆了,望着这样,又望望那个,“四姐姐,你,你们……。”   沈安溪想说没好意思说的话是:你们怎么又粘到一块儿去了。   四姐姐明明说萧表少爷伤的下不来床,这才是昨儿说的话呢,今儿就瞧见他来大昭寺了。   这是下不来床吗,这都能翻墙骑马了!   而且,男女授受不亲好吧,就算定亲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搂搂抱抱也有伤风化吧?   她都不忍心看。   沈安溪红着脸,侧过身子。   安容囧了,六妹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救命恩人,我不好丢下他不管。   芍药上前问绿柳,“平安符求到了吗?”   绿柳摇头,“还没呢,六姑娘说四姑娘福气好,要等四姑娘一起呢。”   这不,正要来找四姑娘去办正事,好像办不妥了。   可是明明是这样跟老太太说的,不求平安符不行啊。   安容为难的看着萧湛,“我还有正事要忙,你要不先在一旁歇会儿?”   萧湛斜了安容一眼道,“你求平安符,还不如求我。”   危险的时候,只有我能保护你。   安容抿唇不语,她当然知道萧湛的本事了,可是她又不能将他栓在腰带上。走哪儿带到哪儿去,总有万一吧。   “我求平安符,我也求你。”安容道。   萧湛笑捏了捏安容的脸,牙齿够利索。   沈安溪伸手捂脸,真是非礼勿视啊,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叫人瞧的鸡皮疙瘩乱飞。   等安容扶萧湛坐下后,和沈安溪去大昭寺正殿。   沈安溪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刚刚脱了一层皮。感觉有些轻飘。”   语气揶揄,眸底带俏。   安容的脸啐然一红。要追着沈安溪打,“你就知道笑话我,你都不知道,要不是萧湛救我。我差点就没命了。”   沈安溪蓦然顿住脚步,忙问安容,“怎么会没命,你怎么了?”   沈安溪没往有人杀安容上面想,她想到了翻马车,以为安容摔了。   安容摇头道,“是有人要杀我,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告诉祖母。”   沈安溪点点头。有些心有余悸,要是安容出事了,她可怎么回侯府。她气道,“四姐姐,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府里的人变着法子的想占你便宜,府外的人又想害你性命。”   安容被问的怔住。   是啊,为什么总有人想杀她。想害她。   安容抬手扶额,只觉得重生这事太玄妙了。   真正应该杀她的人救她。不该杀她的人却可劲的要杀她。   清颜是死了,黑锅也是她背的。   可是清颜是萧湛的媳妇好吧,与你东延太子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凭什么你要杀我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安容不信前世萧湛会查不出来谁才是真正毒害清颜的凶手。   让清颜和她死不瞑目,还是叱咤沙场的湛王吗?   别说,这一刻。   安容对前世她死后的事,极有兴趣。   她迫切的想知道,萧湛有没有想扒她的坟给清颜报仇。   想着,安容冷然一笑。   前世东钦侯夫人怕萧湛牵怒东钦侯府,要柳雪茹端了毒药给她,只怕是想造成畏罪自尽的假象。   只怕她连埋葬在东钦侯府祖坟的机会都没。   安容嘴角的笑有些凄然,想必她死后凄凉吧,武安侯府二老爷他们把持,会要一个死后被休被弃的出嫁女吗?   她生前归宿在哪儿?   沈安溪呆呆的望着安容,轻咬唇瓣,拉着安容的袖子道,“四姐姐,我不是故意往你伤口上撒盐的。”   沈安溪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才好,四姐姐才受过惊吓,她却说那样挖心窝子的话,那些人心怀叵测,谁知道他们害四姐姐有什么目的。   安容朝沈安溪一笑,“走吧,我们去求平安符。”   两人进了大殿,好生一番跪求。   替她们心中期望的人求平安。   等她们再回去的时候,只有芍药站在那里,翘首以盼。   安容四下张望,“他人呢?”   芍药忙道,“暗卫赵风大哥送萧表少爷先回玲珑苑了。”   要不是六姑娘和四姑娘共坐一辆马车,萧表少爷不会先走。   “赵风?他也姓赵?”安容眉头轻皱。   芍药轻眨眼睛,恍然大悟,是啊,好巧,荀少爷的暗卫叫赵成,萧表少爷的暗卫叫赵风。   姑娘那样子,不会是怀疑萧表少爷是荀少爷吧?   虽然她是这样期盼过,可是明显不会啊,萧表少爷好像很讨厌荀少爷,哪有人讨厌自己的?   除非他有毛病。   安容没有多想,和沈安溪上马车。   很快,她们就回到了侯府。   两人走在侯府里,觉得有些怪。   沈安溪左右望望,问安容道,“四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安容不是傻子,她能感觉的出来,平常喜欢扎堆扫地的丫鬟今儿都闭嘴不说话了。   “谁下禁令了吗?”芍药纳闷道。   只有府里出了什么大事,老太太下令,谁要是敢多嘴多舌,就掌嘴挨板子发卖,不然不会这样啊。   芍药瞧见七福,忙过去问,“七福,府里出什么事了?”   七福正拿着算盘走,福总管的算盘坏了,让他拿一个新的去。   瞧见芍药问话。七福耸肩一叹,爆出一个惊天大消息,“大夫人恢复诰命封号了。”   芍药瞬间惊呆。“怎么可能呢?”   七福呲牙,“怎么不可能,半个时辰前,太后娘娘的圣旨下了,岂能有假?”   安容走过来,正巧听到这一句,顿时懵了。“太后下的圣旨?”   七福忙给安容见礼,点点头。又道,“是徐太后。”   沈安溪努嘴,“我就说嘛,太后怎么可能会下圣旨呢。她可是最疼四姐姐的。”   大夫人偷四姐姐的秘方,太后没砍她脑袋已经不错了。   沈安溪口中的太后是郑太后。   此是说来话长,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郑太后乃皇上亲娘,是正宫太后。   不过徐太后也是太后。   郑太后乃先皇原配,当初战乱,郑太后携儿带女避祸,和先皇失了联络。   徐太后的哥哥就说郑太后死了。   先皇当时风头正盛,前途无量。徐太后的兄长就说男儿身边无贤妻不行,就把徐太后嫁给了先皇。   说白了,徐太后是继室。   郑太后是正室。   其中有这么一段阴差阳错。叫徐太后先封了皇后。   郑太后才是正统啊,这不回来就有的争了,这可是关系的皇位继承的。   郑太后有萧老国公帮她,而且皇上也争气,徐太后的儿子身子骨弱,还没熬到太子之位就嗝屁了。   皇上登基后。徐太后哪还有什么地位?   这不抱了先皇最小的儿子,不想和郑太后大眼瞪小眼。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爽,替小王爷求了富庶之地,和小王爷在封地住,平时也就过年的时候回京一趟。   没想到,徐太后会下懿旨恢复大夫人的封号。   安容想不明白了,是皇上下旨没收了大夫人的封号的,徐太后怎么敢忤逆皇上呢?   安容想不通,沈安溪干脆拉着她去问老太太。   松鹤院,正屋。   老太太脸色极难看。   大夫人不在屋子里,但是三太太和其他几位太太都在。   安容进去的时候,正是二太太说话,“这事可怎么办好,庄王妃和护国公夫人也真是的,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胡乱说话。”   四太太温婉的笑着,“二嫂,你也别太担心,虽然徐太后的懿旨写的有些出入,但是咱们武安侯府可没有欺骗过太后什么,就算时候查出来,也是庄王妃和护国公夫人的不是。”   二太太白了四太太好几眼,“四弟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你以为这只是简单求情的事,没有三分利,谁愿起五更,若不是有足够的好处,你以为庄王妃她们会乐意管我们侯府的闲事?”   三太太则望着老太太道,“恢复诰命封号对侯府来说是好事,名声好听了些,可是要是大嫂算计的事透出去只言片语,咱们武安侯府可真就……叫人唾弃了。”   当家主母算计偷窃嫡女的秘方再前,被夺取诰命封号后,又算计庶女,在众人面前赢的好名声,恢复诰命封号。   外人不知道是大夫人一个人的算计,只会把屎盆子扣在整个侯府头上。   整个侯府的名声都跟着臭了。   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进去请安,请了安之后,沈安溪就拉着三太太问,“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三太太拍着沈安溪的手,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番。   事情是这样的。   今儿庄王妃和护国公夫人进宫,碰巧宫里头瞧戏。   庄王妃就点了一首戏曲,名叫《马娘》。   马娘,俗话就是后娘、继母的意思。   戏曲写的是一个很坏的后娘,对正室的嫡子嫡女那是坏到无话可说了,逼娶、逼嫁,简直就是无恶不作,惹人生厌。   可是戏曲要表达的却是这个马娘有苦衷,她提倡的是棍棒之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才。   最后,瞧戏的人都为那马娘抹泪。   这不,庄王妃话题一转,就转到了后娘身上。      第三百零二章反省   大夫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后娘啊。   之前偷安容的秘方,简直是天良丧尽,为人所不齿。   可后来瞧戏的时候,似乎又不像那么回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个当家主母,手无缚鸡之力,却努力救伤的庶女,想以一己之力去抬戏台,这要换成旁人,有几个做得到啊,庶女而已,在她们心中,跟死个丫鬟区别不大。   庄王妃觉得大夫人就跟戏里的马娘一样,是有苦衷的,是面苦心甜。   庄王妃说,护国公夫人配合,真是把大夫人夸的是有口难言,受尽委屈。   徐太后就是后娘啊,当年她也受了不少的委屈,感同身受。   然后,便有了大夫人恢复诰命的懿旨。   沈安溪听得嘴撅的高高的,徐太后真是吃饱了撑得慌,事情都没查清楚,就胡乱下懿旨,这不是给侯府添乱吗?   懿旨大夫人是接的爽快,感激涕零,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太太和侯府其他太太就担忧不已了。   这是欺瞒太后啊!   老太太手拨弄佛珠,敛眉,神情不知所思。   安容站在一旁,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天知道大夫人被禁足,还能和庄王妃和护国公夫人勾搭上。   安容绞尽脑汁的想,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萧湛身上。   安容现在对萧湛可是依赖的很,不知道他怎么看这事?   可是侯府的事,样样都麻烦他,是不是不好?   屋内,陷入寂静。   外面,青衣小丫鬟进来,福身笑道,“老太太,四老爷回来了,还把表姑娘带了回来。”   安容脸色一冷,她没想到自己那么阻拦一下,四老爷还是把柳雪茹带回了侯府!   四太太出去相迎,沈安溪也想要出去,可是见安容站着不动,她也不动了。   柳雪茹克她呢。   其实武安侯府属虎的不止沈安溪一个,还有沈安玉。   不过并不是什么属虎的都克人,而是正午过后,凌晨之前出生的老虎才克人。   下山虎伤人。   沈安玉的命也极好,她凌晨出生,不克谁。   沈安溪是夕阳落山时出生的,只是她本身极弱,克不了人。   柳雪茹就不同了,她和沈安溪出生时辰相差无几,命理极硬。   四老爷进屋后,对老太太道,“我也知道算命先生叮嘱的话,只是茹儿在柳家受尽流言,我不过是待了几日都听不进去的,怜她孤小,就带回了侯府来。”   四老爷的意思是,侯府不多久就分家了,到时候三房会分出去,沈安溪和柳雪茹不会住在一起,就算相克,也影响不了。   四老爷要把柳雪茹留在侯府,跟在老太太身边养。   柳雪茹双眼红肿,脸色苍白,哭声极小,有梨花带雨之姿。   老实话,老太太瞧她这模样,真是怜惜不已。   尤其是四老爷说柳雪茹乖巧伶俐,懂事听话,比他女儿都好,刚好能给安容做个伴儿。   老太太想想也是,沈安溪搬远了,安容一个人住在侯府,略显孤单,有个伴儿挺好。   老太太望着安容,安容很直接了当道,“还是给七妹妹作伴吧,我不用。”   说完,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安容觉得自己的话生硬了些,又道,“我都定亲了,能在侯府待多久,雪茹表妹在侯府也孤单的很,还是跟在四婶儿身边吧,能给七妹妹做个伴,算命先生说了,会克祖母,这些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   看见她就烦,还要她天天见,只要想想,安容心底就冒火。   尤其是前世,祖母待她多好,结果呢,她明明知道大夫人她们心怀叵测,却不告诉她,等所有人都死光了,再给她最后一击。   要不是念在她最后坦白相告,没让自己死不瞑目的份上,安容连她侯府住两晚的机会都不给!   安容哪里不知道四老爷四太太的小算盘,话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有自己的算计。   把柳雪茹接回侯府,养在老太太身边,日子久了,情分就深了,将来肯定会给柳雪茹谋一份不错的亲事,还得搭送一大笔的陪嫁。   柳雪茹过的好,会不记得自己嫡亲的舅舅舅母吗?   这是让老太太给他们缝制嫁衣裳呢。   安容很不高兴,你要做好人自己做,别把别人当傻子,还说为了她好,前世这句话害苦了她!   一屋子人,就安容毫不迟疑的反对。   柳雪茹哭着走到安容跟前,红着眼睛,娇弱堪怜,“四姐姐,你不疼我了?”   安容在心底重重一冷哼,前世,你喂我砒霜的时候,又何曾怜惜过我?   安容亲昵的帮柳雪茹擦干眼泪,道,“茹表妹,有些事我不敢去尝试,请你谅解我,不信,你问六妹妹。”   安容给沈安溪使眼色,沈安溪有些茫然。   老太太便问了,“什么事不敢去尝试?”   沈安溪恍然大悟,她懂安容要她说什么了,沈安溪道,“祖母,今儿我和四姐姐不是去大昭寺求平安符了么,大昭寺的大师说,咱们侯府想平安,可不容易,大师说侯府会进一匹狼崽,虽然弱小,可他日长大……。”   说白了,就是侯府会养一匹白眼狼。   不保证是不是柳雪茹,可万一是呢?   侯府已经够乱的了,哪怕有一丝的可能,都要扼杀掉,反正人是四老爷接回来的,你就接回南苑住就是了,往后分家了,一起搬出侯府。   沈安溪轻耸肩,她不懂安容为何要她这样和老太太说,不过她能觉察的出来,安容不喜欢柳雪茹,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安容讨厌的人,她就是长成一朵花,沈安溪也喜欢不起来。   柳雪茹听得眸底有一抹寒芒一闪而逝。   偏巧这抹寒芒叫孙妈妈瞧见了。   孙妈妈心一凛,表姑娘的眼神还真有些像狼,凶狠的紧。   这世上最怕的就是养白眼狼啊,忘恩负义,能把人殴死。   孙妈妈给老太太摇头,主仆之间的默契,旁人不懂。   不过老太太却打定主意,不留柳雪茹了。   不过这打圆场的话是三太太说的,她笑道,“我觉得安容说的对,她和萧表少爷定了亲,原本说好了是今儿送纳采礼来,偏巧国公府来了贵客,一时改了主意,推迟一日,想萧老国公那么中意安容,萧表少爷年纪也不小了,就算老太太可劲的留,也不会超过半年,安容便会出嫁。”   “侯府一旦分家,可就没人陪表姑娘玩了,还是跟在四太太身边,和七姑娘一起教养,将来再给她寻一门中意的亲事,比什么都强。”   四太太脸上带笑,其实心里那个气啊。   她就想不明白了,怎么茹儿的命就那么不好。   还没进侯府,就有算命的说她克人,大昭寺的大师又说她是白眼狼。   狼就是狼,谁养都改变不了她的本性。   留在自己身边,还不得害死她啊?   四太太是打定主意不留柳雪茹了,不过她惯会说漂亮话,笑道,“我们老爷也不过那么一说,侯府,老太太的身子骨是首要大事,岂可有半点马虎,再说了,柳家欺人太甚,我将茹儿接回来,当年那些陪嫁又都在柳家,她的亲事我哪里做的了主?我瞧着,还是侯府出面,好好磨磨柳家的锐气才好。”   言外之意,就是把柳雪茹送回柳家。   柳雪茹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娘亲跟她说,不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留在侯府,侯府如今权势正盛,有舅舅舅母帮衬着,她能寻一门好亲事,比待在柳家强百倍不止。   娘亲也说了,外祖母素来心软,多哭,多流眼泪就行了,再不就是求四姐姐,她也好说话。   可她哪里好说话了,最难说话的就是她了。   任是她怎么哭,她就是不心软。   柳雪茹可怜兮兮的望着安容,安容侧过身子,对她,她心如磐石。   屋子里,就柳雪茹的去留积极的商议着。   侯府不留她。   四太太不愿意收留她。   最后,柳雪茹只能乖乖回柳家守孝了。   当然了,四老爷将她带回来了,怎么也要住几日的。   对此,安容倒也无所谓,两日时间,她可劲的巴结祖母还来不及,哪里还能闹什么幺蛾子?   而且,她才丧父,要在屋子里抄写往生经,若是四处走动,只会叫人觉得她不孝。   等屋子里人散去,沈安溪才抽空问安容,“四姐姐,你怎么不喜欢茹表妹,你以前喜欢她更甚喜欢我。”   从来没听说茹表妹惹到四姐姐了啊。   安容捏捏沈安溪的脸,笑道,“你比她单纯,我能看懂你,但是我看不懂她。”   沈安溪皱了皱眉头,对安容喜欢捏人脸这样的毛病有些龇牙,“别好的不学,净学些坏毛病。”   萧表少爷,你把我四姐姐带坏了!   沈安溪表示,她还是支持荀止,至少他没有一步一步把安容往沟里带。   安容囧了,手轻动,觉得燥热的慌。   她方才还觉得捏人脸的感觉很不错啊。   安容假咳了两声,“我方才是给你擦脸上的灰。”   沈安溪努嘴,“还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才几天啊,毛病一个接一个,往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安容两眼望天,满脸黑线。   芍药捂嘴笑,萧表少爷要背黑锅了,她可以证明,睁着眼睛说瞎眼不是萧表少爷带的,姑娘天生就会。   安容抖了抖眉头道,“我先回玲珑苑反省。”   “要好好反省,”沈安溪道。   安容,“……。”   第三百零三章 贤婿   安容哪里是急着回玲珑苑自我反省,她是急着找萧湛。   她越想越觉得徐太后懿旨的事不对劲。   上回,侯爷被护国公府和宣平侯府算计,气恼之下,反将一军。   这口气,安容不信护国公夫人能咽的下去。   她却偏偏帮大夫人说好话,帮侯府挽回名声。   不是她成心的算计大夫人,就是大夫人答应了她什么事。   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安容有预感,那是一个大坑,稍不留神,侯府就万劫不复了。   迈步上楼的时候,安容还在想,大夫人的命真的够硬,只怕萧湛都比不得她。   诰命封号被夺了,她都能有办法恢复,这是一般人做的到的吗?   安容有些无能为力了,她要请萧湛来克她。   应该能请的动吧?   安容如是想,可是上楼,左右前后一找,哪里有萧湛的人影儿?   安容清澈眸底带了些疑虑和担忧,他不是先回来的吗,她在松鹤院耽搁了那么久,他居然还没回来。   海棠瞧安容撅嘴,脸上写满了失望之色,笑道,“姑娘,萧表少爷真的没回来。”   安容脸微微红,方才海棠就说萧湛没回来,是她不怎么信。   芍药也不怎么信,可她更不信萧湛会闲的无聊和安容躲猫猫,与他气质不符好么,上回差点没吓死她。可是,“萧表少爷说先回来的啊,怎么可能比姑娘还晚呢。难道伤口又崩开了?”   就算崩开了,还有暗卫呢,扛也扛回来了啊。   他不会是回萧国公府了吧?   还是半道又遇到刺客了?   芍药有些害怕。   那些刺客太凶残,完全不将人命当成一回事。   芍药抬头去看安容,见安容坐下来喝茶,姿态娴雅,芍药眉头轻扭。方才姑娘还那么急着找萧表少爷,怎么忽然就不急了呢?   安容有好么好急的。急又没什么用,她只要知道萧湛的命很硬就行了。   命硬的人,谁遇上谁倒霉。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安容正在喝茶。忽然猛的咳嗽了起来,她这话是不是不对啊,她也遇到萧湛了啊,貌似没有倒霉?   芍药帮安容拍后背,才拍了一下,楼下传来砰砰砰声。   海棠忙丢了手里的活,噔噔噔下楼。   片刻后,海棠上来了,有些急切的对安容道。“姑娘,长公主府小世子被绑架了。”   安容还没有说话,芍药便嘴快道。“怎么又是绑架啊?”   海棠摇头,她怎么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绑架的,“好像绑架小世子的人与绑架顾家大姑娘的同一伙人。”   安容怔在那里。   东延太子怎么可能绑架小世子呢,他不是在公主府吗,难道东延太子闯进长公主府了?   莫非萧湛晚归,与小世子被绑架有关?   安容真担心萧湛的伤了。小世子是长公主的心头肉,他被人绑架。长公主还知道会担忧成什么样子,萧湛肯定要尽全力救小世子。   安容翘首以盼,可是萧湛迟迟不归。   安容压下心中担忧,努力纳鞋底。   天边夕阳无限好,晚霞绚烂。   安容站在回廊上,眺目远望,不知道何时,感觉到身后有股子凉意。   安容回头,便见萧湛朝她走过来。   他身上穿的不是她在大昭寺瞧见的锦袍,很干净,似乎还能闻到清淡香草味。   安容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裙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三千青丝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白玉簪,娴雅中带着几分随意。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雪肤温润如玉,柔光若腻,朱唇不点而红,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萧湛一时看怔了眼。   直到安容唤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略显窘迫的将眸光透向远处。   安容随着他视线望去,只见屋顶上落了两只交颈白鸽。   看着两只光天化日下旁若无人秀恩爱的鸽子,安容忽然想起一句话:秀恩爱,死的快。   你们两个给我低调点儿,万一我猜错了,萧湛不是荀止,不是你们的主子,把你们炖汤了怎么办?!   安容把萧湛拉回屋内,问道,“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萧湛看着安容用两个手指夹着他的袖子,脸色微微抽,他只是瞧见小七小九,她就这样担忧了。   他要是说炖了小七小九,她是不是要哭求他饶过它们?   等进了屋,安容赶紧松手,脸色赤红,走过去给萧湛倒茶。   萧湛端起茶盏轻啜了两口,这才回安容道,“回侯府途中,遇到东延太子绑架祈王,我……。”   安容听得一鄂,忽然出声打断萧湛,“不是长公主府小世子吗?”   萧湛点点头,“祈王先被抓,小世子随后被抓,中间还有……。”   安容听得嘴角猛抽,东延太子傻了吧,绑架一个就够了,他不但有先有后,还有中间。   还有堂堂亲王世子被人嫌弃,也真是够丢脸的,不过安容觉得东延世子有眼光。   事情是这样的。   东延太子离开大昭寺后,在半道遇到祈王,就顺手把他抓了,后来在街上,碰到庄王世子挑事,就抓了庄王世子,庄王世子不安分,又吵又闹,东延太子一怒之下,把他丢豆腐渣里了,当时小世子和小厮路过,正巧见到这一幕,好了,乐极生悲。   东延世子手一囫囵,把他给绑架了。   好吧。小世子也活该倒霉,谁叫他眼尖了。   萧湛想救祈王,谁想小世子喊了一声。“萧湛哥哥,我在这儿!”   送上门的小绵羊啊,用他能威胁萧湛,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大周啊!   本来萧湛是要追小世子的,可是东延太子掐着小世子的脖子,若是他敢再进一步,他就掐断小世子的脖子。   只要他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大周。他会放了小世子,否则。萧湛要为小世子的死负责。   萧湛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延太子帮着祈王和小世子出城门。   萧湛回了萧国公府一趟,将此事告知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   萧老国公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三人又一同进了宫。   本来这事要交给萧湛去办的。只是萧湛身上有伤,皇上让他回来了。   安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一定要用小世子威胁你,祈王不行吗?”   祈王就是徐太后收留的先皇幼子。   萧湛望着安容,犹豫了会儿道,“以祈王做要挟,东延太子不一定能离开大周,他比我想象的要精明。”   安容略微一思岑就明白了,皇上不喜欢徐太后。是以不喜欢徐太后养大的祈王,若是赔上一个祈王,能杀掉东延太子。这笔买卖划算。   只是,她不懂,“既然祈王没什么用处,东延太子还抓他做什么?”   要知道东延太子是在逃命,多带一个人,便多一分累赘。   安容想这也是为什么东延太子嫌弃庄王世子的缘故吧?   萧湛摇头。他也不知道东延太子抓祈王有什么目的。   萧湛望着安容,“你找我有事?”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安容纳闷。   “暗卫说你等了好半天。”   “……暗卫眼花了。”   安容舌头有些打结。   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萧湛有自己的事要忙,她却拿侯府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烦他,很不应该。   安容眉头低敛,萧湛知道安容找他是有什么事,赵成都告诉他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大夫人恢复诰命,你不愿意?”   安容撅了撅嘴,对萧湛知道这些事并不纳闷,她点点头。   她不愿意。   萧湛点点头,“想徐太后收回懿旨不难,只是武安侯府名声会再损,你愿意?”   安容眸底有了犹豫之色。   不过她很快就坚定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知道武安侯府和建安伯府名声会受到影响,我不在乎,”安容坚定道。   说完,安容好奇的问,“你有办法?”   萧湛眸光微亮,因为安容是抓着他的手问的。   “这事不难,是人都有克星。”   萧湛嘴角一斜,就算遮着面具,安容也能想象的出那惊若天人的面庞是何等的绝色。   “克星?”安容轻声呢喃。   萧湛没有说话,他要安容自己想。   不出萧湛所望,安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郑太后?”   徐太后的克星是郑太后,皇上要给徐太后三分颜面,毕竟她是太后,是先皇的枕边人,但是郑太后可不会。   两人在后宫斗了十数年,你想我死,我想你死。   只要郑太后知道徐太后下错了懿旨,肯定会逼她收回懿旨的。   只是,“太后好像身子不适。”   安容眸中有担忧之色,她怕郑太后伤神。   萧湛捏着安容的鼻子,眸底有笑,明明想太后帮忙,却顾忌太后的身子,这样心底良善的人,难怪木镯都不离开她了,只是有些事,她久居内宅,并不知道。   “徐太后回京,郑太后的病就好了一半,”萧湛道。   两人斗了半辈子,岂能容忍自己的病态叫敌人瞧见了?   安容眼睛睁大,有些忍不住想去拍萧湛的手,别带坏她!   下回要是她忍不住去捏六妹妹的鼻子,她指不定会说剁她的手了!   安容有些羞恼,耳畔却是萧湛淳厚如酒声,“这事我会叫人去办。”   安容倏然抬头,颇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这是侯府家务事……。”   “我是侯府的女婿,帮岳父是应该的。”   萧湛的声音如风。   和一个时辰前,御书房前萧老国公肃然说话声渐渐重合。   “武安侯府一团糟,身为女婿,要尽职尽责帮岳父,听见没有?”萧老国公吩咐萧湛道。   萧湛一脸黑线的点头,眼睛瞄着从一旁偷偷溜走的靖北侯,眸底有瞧好戏的神情。   下一秒,萧老国公便中气十足的喊靖北侯了,“贤婿留步,我这有件事……。”   靖北侯,“……。”   帮岳父是应该的,要尽职尽责。      第三百零四章 毒蝎?   萧湛一声女婿太过直白,惊呆了丫鬟,惊的安容不敢再和他对望。   安容起身纳鞋底去了。   谁想刚坐下,好了,晚饭送来了。   芍药偷偷捂嘴笑,绝对是萧表少爷的暗卫,心向着自家主子呢。   一顿饭,吃的有些忐忑,安容没有开口,萧湛也没有说话。   他好像在想事情。   想的还不是一般的入神,安容偷偷把红烧肉和青菜对换了个位置,他都没发觉。   等发觉吃的是青菜的时候,那眉头紧皱的模样。   对着青菜和红烧肉,眉头陇的紧紧的。   安容咬着筷子,一副你怎么有些怪怪的表情的看着萧湛,很无辜,无辜的萧湛都不好意思怀疑她。   至于那颗被咬了两口的青菜,被吐了出来。   安容撇撇嘴,这是得有多讨厌吃青菜啊。   可偏偏萧国公府送来的菜,顿顿有青菜。   安容实在憋不住了,问萧湛,“你在想什么事情呢?”   萧湛给安容夹菜,闻言道,“一些公务。”   显然不欲多谈。   安容也知道自己帮不上萧湛,没再追问,闷头吃饭。   谁想萧湛以为他没说,安容生气了,便又解释道,“粮食从集齐,到送到边关,路上要派人护送,以防被人打劫,小心谨慎不说,等送到边关的时候,粮食多还好,要是少,估计连一半都不到,舅舅让我想办法解决‘路损’。”   路损,路上的损耗。   安容听的愣愣的,难怪他想的入神了,这路损是必须的啊,总不能护送粮草的将士们不吃饭吧?   “要是他们不吃饭就好了,”安容呢喃出声。   海棠听得嘴角轻抽,抬手扶着额头,不吃饭,都饿死在路上了,别说一半的粮食了,就是一粒粮食都送不到边关好么。   可是下一秒,海棠就把胳膊放下了,因为萧湛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安容正吃饭呢,听到萧湛的话,猛然一呛喉,没噎死过去。   萧湛吓了一跳,忙给安容盛汤,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安容,“小心点吃。”   安容眼神很哀怨,她只是随口说着玩的,你却是当真了啊!   这样的大事,却形同而戏,她能不吓吗?   “那他们吃什么?”安容喝了几口汤,不那么难受后,问道。   萧湛想了想,“吃他们自己的。”   只要不吃运送的军粮,那军粮就不会损失,舅舅的目的便达到了。   只是,他们护送军粮,为何不吃军粮?   只要给一个合理的理由,萧大将军交给萧湛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安容扯嘴角表示,他那是在异想天开。   将士们吃的都是军粮好么,从来没有吃自己的。   除非运送军粮的不是将士。   可这么大的事让外人去送能行?   请人送,那也是要付银子的好么,而且付出的更多。   安容决定默默吃饭,不打扰萧湛的思绪。   一顿饭吃完,安容去楼下遛食,一刻钟后上楼,海棠拦着安容道,“萧表少爷在沐浴。”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圆,“他怎么沐浴的?!”   “……用姑娘的浴桶。”   安容惊呆了,满脸赤红,她想到那日她沐浴被萧湛闯进来的事,不敢上楼了,继续下楼溜达。   心中忍不住嘀咕,他不是回了萧国公府吗,还换了衣裳,怎么就不顺带沐浴呢,而且他伤的不轻,怎么沐浴?   伤口不能浸水好么!   安容在院子里溜达过来,溜达过去。   心里急的很,夜已经很深了,她点灯游花园很怪异好么。   而且院子里的丫鬟都纳闷了,丫鬟拎了热水上楼,姑娘却不沐浴,在楼下徘徊不安,这不应该啊。   小半个时辰后,安容这才上楼。   走到屏风处,安容便瞧见萧湛头冒云雾的场景。   白雾袅袅,腾空而散。   像极了鸟兽铜炉里的熏香,安容最喜欢的就是去捉那熏香,这会儿瞧见萧湛头顶冒白烟,有些手痒痒。   萧湛抬眸看过来,道,“陪我对弈一局。”   安容一笑,打了帘子进去。   夜,深沉沉。   翌日,安容醒来时,萧湛已经不在屋里了。   安容扭了扭眉头,望着丫鬟,“他人呢?”   海棠掏出一张纸给安容,摇头道,“不知道呢,奴婢早上醒来时,就不见萧表少爷人了,却在书房发现了这个。”   纸上写了几个字:晚上回来。   安容呲牙,真是够忙的,萧国公府没旁人了,明明伤成那样,还事儿一堆。   安容把纸丢火炉里,伸了个懒腰,由着丫鬟伺候梳洗。   安容还以为萧湛有事忙,早饭得吃侯府的饭菜,谁想刚洗好脸,书房便传来动静。   过去一看,可不是食盒么。   一顿早饭,安容吃的格外的欢。   芍药和海棠相顾无言,要是萧表少爷知道姑娘这么高兴,肯定能气伤。   不过也能理解,姑娘怕萧表少爷,虽然没以前那样惧怕的见了就绕道走,可也拘谨的很。   就比如吃饭吧,喜欢吃的菜,都不敢多夹,尤其是摆在萧表少爷跟前的菜,姑娘几乎都不敢去夹。   今儿的早饭,估计是姑娘吃的最欢快的一次了。   胆小,不解释啊。   吃完了早饭,安容带着海棠去松鹤院。   在半道上,安容就瞧见了沈安溪,见她快步走过来,安容有些挑眉。   “六妹妹,你这么急做什么?”安容不解的问。   沈安溪拉着安容就往回走,“快回玲珑苑,方才五妹妹她们朝玲珑苑方向去了。”   安容越发不解了,“她们从来没大清早的找我过,应该不是去玲珑苑的。”   沈安溪有些抓狂了,对着安容道,“四姐姐,你不知道,昨儿茹表姐傍晚想去找你玩,想在玲珑阁休息,谁想走到玲珑苑门口,瞧见二楼有男子,她吓了一跳,带着丫鬟又回南苑了。”   安容脸色青冷,肯定是昨天她站在回廊上的时候,萧湛出来,被柳雪茹瞧见了。   她已经再三表示了对她的不欢迎,她居然还要跑玲珑苑找她,瞧见了不该瞧见的,还闹的人尽皆知?   安容不信前世那么能忍的柳雪茹会这么没耐性。   果然,听沈安溪一说,安容的脸就更沉了。   每个心急深沉的主子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出头鸟一样的丫鬟。   是丫鬟碎嘴,明明知道沈安玉她们走过来,却在假山旁,嘀嘀咕咕一堆,说简直不敢相信,四姑娘屋子里居然藏了男人。   柳雪茹则轻声道,“四姐姐温婉守礼,不会做出有违礼教的事,肯定是我们瞧错了,这事不许声张,侯府原就不欢迎我们了,我们再胡言乱语,该惹人厌恶了。”   说的很委屈。   沈安玉一听,这还了得,忙走了过去追问。   柳雪茹支支吾吾的把瞧见的说了一通。   当时沈安溪就在不远处,瞧见这一幕,正好过去凑个热闹,一听之下,就知道萧湛暴露了。   当即笑道,“茹表姐,你想多了,四姐姐惯喜欢女扮男装,你瞧见的那男子才是四姐姐。”   一句话,沈安玉她们的心就熄了大半,恹恹的散了。   沈安溪还以为沈安玉她们打消了这个念头,谁想早上出西苑,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府里丫鬟说沈安玉她们去玲珑苑“抓奸”。   这才知道事情大发了。   昨儿萧表少爷伤的多严重啊,万一逃不开,被逮个正着,四姐姐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算已经定了亲,可到底没有出嫁呢。   而且,萧表少爷似乎压根就没想过躲避,不然怎么可能被人瞧见?   安容听的神情冰冷,拉着沈安溪的手道,“没事的,让她们去搜吧,我们去给祖母请安。”   沈安溪扭着小眉头,“不管萧表少爷了?”   安容摇头,“他不在玲珑苑。”   沈安溪大松一口气,嗔了安容道,“你直接说他不在不就好了,吓死我了,让她们白跑一趟。”   两人朝松鹤院走去。   刚进院门,就瞧见福总管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沈安溪瞧了就知道没好事,问道,“福总管,出什么事了?”   福总管一脸后怕道,“二姨娘死了。”   沈安溪一惊,“二姨娘怎么会死?就算庄子上苦些,也不至于没两天就死吧?”   福总管回道,“庄子管事来报,说二姨娘是被蝎子蛰死的,当时听到二姨娘惊叫,几个丫鬟跑去瞧,死了两个丫鬟,庄子上不知道怎么就有了毒蝎子,到处伤人……。”   好好一个庄子,就算收成差了些,可这样也太邪乎了,得让老太太拿主意才成。   福总管要进去禀告老太太。   几人在说话,没注意身后大夫人走过来,她听了这话道,“这事就不用禀告老太太了,她年纪大,受不了惊吓,以后这样的事禀告我即可。”   安容转身,便瞧见大夫人焕然一新的打扮,神情十足,全然不见被夺去封号后的憋屈神情。   安容嘴角缓缓勾起,昨儿徐太后才下了懿旨,她今儿就迫不及待的出来蹦跶了。   不知道她还能蹦跶几天?   恢复诰命封号,就还是侯府当家主母,安容几个乖乖请安见礼。   大夫人背脊挺直,没有说话,迈步进院子。   身后,沈安溪撅嘴道,“她怎么就没有一点做错事的觉悟呢,把侯府架在火炉上烤,还这么嚣张,她今儿肯定要抢侯府管家权。”      第三百零五章 下聘   安容听沈安溪说三太太打算把管家权教出来,安容眼睛一凝。   “一会儿三婶儿说话,你就打断她,”安容叮嘱道。   沈安溪扭眉头,“大夫人都恢复封号了,连徐太后都说她是无辜的,祖母怎么好夺去她管家权?”   安容呲牙冷笑,“我还从来不知道偷我秘方叫无辜,这样助纣为虐的事,徐太后纵容,不代表谁都纵容。”   沈安溪点点头,表示会全力配合安容。   两人迈步进院子。   等她们饶过屏风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在谈管家权的事了。   顺带谈论的是分家的事。   四太太笑道,“账册我瞧了几页,真真是头疼的厉害,好些地方都不甚明白,如今大嫂恢复了诰命封号,这管家权是不是?”   四太太性子玲珑,这时候帮大夫人一把,回头分家的时候,得的好处就多。   这个情面不卖白不卖。   大夫人坐在那里,眸底是志在必得的笑,“昨儿才恢复诰命封号,我今儿还得进宫谢恩,谢徐太后体谅我的一片苦心,左右侯府分家在即,就让三弟妹好好过过管家的瘾吧。”   大夫人的话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刀,直捅人的心窝子,气的三太太嘴皮都哆嗦。   什么叫好好过过管家的瘾?!   她几时惦记侯府管家权了?!   别说她不屑了,就是送给她,她都不要!   安容一见三太太那气愤的模样,就知道不好,她中了大夫人的激将法。   果不其然,三太太站起来就道,“既然侯府要分家,这管家权……。”   三太太话还没说完,沈安溪就快步进去道,“娘,我肚子疼。”   说着,她手捂着肚子,疼的额头直皱。   三太太一听沈安溪肚子疼,什么气愤的话都给忘记了,忙过去扶着沈安溪,担忧的问,“好好的,怎么肚子疼了,可是吃坏东西了?”   沈安溪摇摇头,“我不知道,就是揪疼的厉害。”   老太太心疼道,“还傻站在这里,赶紧去请大夫啊!”   三太太转身跟老太太告辞,让丫鬟扶着沈安溪离开。   临走前,沈安溪给安容瞟过去一个眼神:怎么样,我的演技不错吧?   安容暗暗竖起大拇指:干的漂亮!   大夫人气的不行,双手紧握,修长的指甲掐进肉里,犹不知道疼。   安容迈步上前,挨个的请安,然后道,“祖母,徐太后认定母亲拿我秘方是应该的,我是不是要把秘方双手奉上,不然往后我进宫,徐太后会不会恼我?”   安容一脸担忧,生怕被徐太后责怪的模样。   老太太嗔了安容好几眼,“不得胡说,祈王被人绑架,徐太后只怕这会儿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哪有闲心管旁的事?”   四太太坐在那里,瞅着新涂抹的丹寇,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四姑娘好胆量,敢当着大夫人的面打她的巴掌,偏大夫人一句话不敢吭。   看来,接下来,就是大夫人和四姑娘在斗了。   别看四姑娘娇弱,不谙世事的模样,心机手段当真是了得。   连大夫人都栽她挖的坑里了,可想而知。   四太太习惯两边卖好,笑道,“徐太后疼爱祈王,偏祈王被人给绑架了,估摸着找不到祈王,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封地了,大嫂不是要进宫吗?可得好好宽慰一下徐太后才是。”   大夫人不想在屋子里多待,她是当家主母,没必要在小辈跟前失了气度。   只要徐太后认定她是无辜的,任是她四姑娘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侯府还有谁敢为了她去质疑徐太后吗?   大夫人笑着起身,“既然府里无事,我这就进宫谢恩去了。”   等大夫人一走,四太太便对安容笑道,“四婶儿也知道大夫人偷秘方的事,伤了你的心,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人啊,要向前看,那样才能活的开心,侯府分家在即,你大哥又没有迎娶大嫂,侯府总要有个主母才成,总不能一直劳累老太太吧?”   四太太就是这样会说话。   她承认大夫人有错,但是她会分析有利之处给你听,引你心动。   不过,安容心硬的很。   “我知道四婶儿你说的都对,可是我肚量就是这样的小,一时半会儿怕是难转过弯来了,我只希望我到四婶儿这般年纪的时候,有四婶儿你这样的肚量就好了,”安容笑的灿烂。   安容不信四太太如她这般年纪的时候,也这样聪慧,八面玲珑。   既然她都做不到,就别劝她了。   四太太脸色微微变,不再说话了。   以前的事,安容不知道,但是老太太知道啊。   四太太也曾泼辣,得理不饶人过,也是这么多年慢慢的改变,才有今日这般温婉。   安容陪着老太太聊天。   外面,七福进来禀告道,“老太太,萧国公府送纳采礼来了。”   安容脸啐然一红,娇羞不已。   四太太便笑了,“这就送纳采礼来了呢,我可得去前院瞧瞧,萧国公府送了多少抬纳采礼来,哎呀,方才我真是多嘴,徐太后又不急着回封地,大嫂哪天去不行,偏赶在今儿,我去喊三嫂。”   说完,起身跟老太太告辞,然后出去。   那样子,活像是她在嫁女儿。   不过,安容压根就不领情。   四太太的性子,说的好听点是温婉,说的难听点就是墙头草,往那边倒都活的下去。   纳采礼这样的事,安容是闺阁女儿,是不能听的,老太太让她回玲珑苑。   在半道上,安容遇到了沈安玉几个,几人有说有笑的从另一条道上走过去,仿佛压根就没瞧见安容一般。   安容也没质问她们什么,她没那份闲心。   不过安容没有,芍药有。   她上前告诉安容道,“姑娘,你不知道,方才五姑娘她们来玲珑苑,喻妈妈拦着她们,不许她们上楼,她们居然使计支开喻妈妈,上了楼,还在屋子里找了一遍。”   幸好萧表少爷今儿不在,不然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安容轻轻冷笑,“以后她们再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你就在楼上撒痒痒粉。”   芍药喜笑颜逐。   “奴婢去前院凑热闹去,萧老国公那般喜欢姑娘,不知道送多少纳采礼来?”芍药笑着跑远。   安容恨不得去打她才好,连她都敢打趣。   安容回了玲珑阁,安心纳鞋底。   半个时辰后,芍药回来了。   笑的那叫一个合不拢嘴,就站在楼道口喊,“海棠,海棠,你下来帮我抬东西,我一个人抬不动。”   海棠正在给安容穿针,闻言瞅了安容一眼。   安容笑道,“你先下去吧。”   海棠这才把针线搁下,打了珠帘出去。   没一会儿,两人就抬了个大箱子上来。   安容早从小榻上站了起来,瞅着那紫檀木的箱子,眉头轻扭。   “哪来的箱子?”安容问道。   芍药笑的咯咯如老母鸡下蛋,“这箱子是萧国公府大太太送来的纳采礼,全都在这里了。”   海棠怔住,“就一箱子?”   芍药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有多少呢?”   “……怎么也要三十六抬吧?”海棠声音极弱。   纳采礼越多,代表夫家却是看中姑娘啊,这一抬算怎么回事?瞧不起姑娘?   可不对啊,要只是一抬,芍药还不得气飞起来,怎么会笑跟捡了银子似地?   说到银子,海棠拉着芍药,指着落地美人瓶道,“那是上回萧表少爷砸你手腕的银子,一直在那儿呢,捡不捡?”   芍药无语,翻白眼道,“现在是纳采礼才是大事好么,一两碎银子而已,回头再捡就是了。”   海棠黑线,望着大箱子问,“里面有什么东西?”   芍药背脊挺直,指着桌子道,“你将茶盏收拾一下,我拿出来给姑娘瞧。”   海棠听话的把茶水收拾好,将桌子腾出来。   芍药打开大箱子。   箱子里是好多的小箱子。   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足有八九个。   安容瞧的愣愣的,她从来没想过她的纳采礼会是这样的。   前世,苏君泽娶她,送了二十四抬纳采礼来。   萧湛送的都是些什么啊?   安容随手打开一看,眉头顿时皱紧了,只见那本书上四个大字:萧家家规。   海棠眼珠子瞪圆,“这……。”   “芍药,萧国公府怎么把家规也送来了?”海棠不敢置信,这不是应该敬茶时,长辈给的吗?   芍药正在拿小箱子,眉头不抬道,“是家规,你没有瞧错,我也不知道萧国公府怎么给姑娘送家规来了,反正就是送了,除了这个,其他都是好东西。”   海棠怕安容气恼,赶紧打开一边的小箱子。   才打开,海棠的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精致,价值不菲的小箱子里,安安静静的摆着十八颗大东珠。   圆润,有光泽。   再打开一旁的小箱子,里面放着四对金镶红玉手钏,美的叫人错不开眼。   还有项链,也是四条。   脚链,四条。   金、紫金、羊脂玉、青玉、翡翠头饰,一样两套。   还有手镯,各种玉色的,一样两只。   血如意一对。   ……   更奇特的是,居然还有送子观音!   海棠瞅着送子观音,低低捂嘴笑,萧国公府的纳采礼真是……别出心裁。   芍药对这些都不惊叹,她怀里抱着一个最大的锦盒,笑的花枝乱颤,指着桌子上其他东西道,“这些东西虽然珍贵,可是比起我怀里这件,只能算一般了。”   海棠紧紧的望着芍药,“快说,那是什么?”   芍药一边将锦盒放下,一边摇头道,“若不是这是送给姑娘的,老实说,我第一眼瞧见,都恨不得抢了跑了,你不知道,五姑娘她们羡慕妒忌的直跺脚呢,我想,便是冲着这里面的东西,五姑娘她们也愿意嫁给萧表少爷。”   海棠都要被芍药给急死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芍药打开锦盒。   安容瞅着锦盒上面放着一个特大的信封,眉头扭了扭。   “就这个?”海棠伸手拿了信封。   芍药呲牙,“你别看着这信封一般,你可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十个庄子铺子,三千亩良田呢,福总管说,就这信封,就价值十万两了!”   十万两银子,够置买多少陪嫁了?   亏得侯府那些丫鬟还觉得萧国公府出手小气,就一抬陪嫁,其实要芍药说,其他东西都不用,就拿个信封来,就成了。   不过不得不说,萧表少爷好有钱。   现在,最有钱的还是她家姑娘。   萧大太太说,萧表少爷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萧老国公觉得三媒六聘太麻烦,干脆一次全送来,而且这些庄子铺子都很不错,卖掉再置办聘礼不划算,往后再送来的,都是一些零碎的物什,希望老太太莫要嫌弃。   老太太嫌弃不嫌弃,芍药不知道,反正老太太和三太太忧愁,这陪嫁该怎么准备。   一般男方送多少陪嫁来,侯府就要陪嫁多少,至少至少陪嫁的嫁妆也是聘礼的一半。   也就是说至少是五万两啊。   其实侯府嫡女出嫁,陪嫁算起来,约莫三万五六千两的样子。   安容已经惊呆,不知道言语了。   萧老国公让萧湛把钱全部给她,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真的叫人送来了!   这样的聘礼,她怎么敢收?   安容忙把信封放锦盒里。   芍药又伸手拿了起来,扭了扭眉头,“底下还有东西呢。”   下面的东西才是叫人心动的好么?   芍药打开夹层。   安容便瞧见一团天蓝色,瞧样子像是件衣裳,还是做好的衣裳。   “这是裙裳吗?”海棠笑问。   芍药重重的点头,“这可不是一般的衣裳,听萧大太太说,这是一件由天蚕丝做的裙裳,价值不可估量。”   连萧大太太说这件衣裳的时候,眸中都带了妒忌之色,可想这件裙裳有多诱人了。   芍药不敢碰。   她在怂恿安容穿身上试试。   安容伸手拿起衣裳,那质感,跟她穿过的所有衣裳都不同。   安容爱不释手。   她承认芍药说的对,任是哪个姑娘瞧见这样一件衣裳,都不会拒绝嫁给萧湛。   天蚕丝,刀枪不入。   安容忍不住抚摸着裙袍上的花纹。   眸中有些不解,怎么绣着合欢花?      第三百零六章 外放   合欢花,叶纤密,圆而绿,似槐而小,相对生。   夜间成对相合,如夫妻欢好之状,故而叫合欢花。   将这样的花,绣在袖口,哪怕是在内袖口,万一叫人瞧见了,多尴尬啊?   安容脸有些红。   可是她抵不住裙裳的诱惑,跑内间换衣裳去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惊呆了芍药和海棠。   只觉得眼前的人儿,飘然尘外,莹润如玉,秀白如雪,仿若佛前莲台上的一瓣聆听佛偈的玉莲。   一身天蓝色裙裳,下摆绣着蝴蝶穿花,随风轻动,那蝴蝶仿佛能振翅远去。   髻间仅一枚莲花滴露玉簪,虽然简单,却别具一番韵味,映着那寒泉映月的剪水双眸,连人的三魂七魄都能勾走。   尤其她欣喜转动,裙摆翻飞时,那抹清丽中,透出一抹艳丽的光来,叫人无法不多看几眼。   芍药和海棠惊艳不已,拍手叫好。   可是安容转着转着,就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书房不错眼。   芍药转身回头。   只见隔着珠帘,那边站着个男子。   他身着天蓝色锦袍,面罩天蓝色面具,气质华贵,眸中有惊艳之色。   芍药再次惊呆。   荀少爷怎么来了?!   芍药回头看了安容一眼,转身打了珠帘,朝书房迈步。   站着珠帘外,芍药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书房。   仿佛方才屋子里压根就没出现过什么人。   她身后,珠帘轻晃,彼此撞击,有清脆声传来。   芍药忙跑窗户旁看去。   只见一道天蓝色身影纵身远去。   在墙边,另一道玄青色身影跃墙而入。   芍药,“……。”   完了。   “姑娘不好了!荀少爷和萧表少爷遇上了!”芍药惊呼道。   安容忙打了帘子过去。   玲珑阁建的高,就看的远。   安容瞧见墙角边,荀止和萧湛详谈甚欢。   安容搭在窗户上的手,缓缓垂下,搭在两胳膊间的披帛掉在地上。   安容退后一步,好巧不巧踩了上去。   海棠直觉得那一脚踩在她心尖上。   这披帛也是天蚕丝的啊,怎么能这样糟践啊?   姑娘,你倒是抬抬脚啊!   墙角边。   萧湛眉头皱紧,上下扫视萧迁,“你这身衣裳……。”   萧迁瞅了瞅衣裳,“没什么问题啊,祖父让我穿着试试,也是祖父让我来找你,给你送药的,我不知道大哥你不在屋子里。”   萧迁碰了碰脸,面具戴在脸上难受。   萧迁把药塞给萧湛,道,“没事我就先回国公府了。”   等萧湛点头,萧迁一笑,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侯府。   萧湛看着手里的药瓶子,极品的金疮药,只是外祖父让萧迁穿他的衣裳来侯府是何用意?   难道是恼他不听话,不穿这身衣裳,觉得搁在那里浪费了,让萧迁穿?   祖父会那么闲的无聊吗?   他怎么觉得外祖父好像是故意的,故意给他出难题?   萧湛摇摇头,把药揣怀里,迈步向前。   等他跃上二楼时,安容还在内屋换衣裳。   芍药和海棠把摆放的锦盒装进大箱子里。   安容站在屏风后,手紧紧的握着裙裳,心乱如麻。   她嘴角一抹讥讽的笑。   她原先还担忧荀止就是萧湛,她该怎么办,结果呢!   荀止来玲珑阁是找萧湛,不是找她的。   安容望着手腕上的紫绳手镯,觉得鼻子泛酸。   如豆般的眼泪掉落而下,刚巧落在紫绳手镯上。   安容伸手去擦,也不知道指甲什么时候有了断痕。   勾起一抹丝来,原本精致的紫绳手镯顿时变的难看了起来。   安容气的用手去掰指甲,一时没注意。   好了,指甲连着肉,疼的她直呲牙。   听到安容的叫疼声,芍药忙走了过去,问,“姑娘,你怎么了?”   安容轻甩手指,“不碍事。”   芍药忙捧了安容的手看,瞧她的指甲坏了,便皱眉道,“奴婢给姑娘修修。”   说完,一扭头就瞧见乱七八糟的紫绳手镯,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再给姑娘你编个紫绳手镯,”芍药道。   安容点点头。   芍药麻溜的拿了剪刀来,帮安容把指甲修建好。   再将紫绳剪断,安容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窗外的白云走神。   芍药拉开紫绳,眼珠子越睁越大,最后没差点瞪出来,喊安容道,“姑娘,姑娘,你看木镯……。”   安容被唤回神来。   芍药将她的手抬着,让安容能瞧见她的手腕。   只见她手腕上,那原本丑陋不堪的木镯,此刻泛着淡淡的紫晕。   赫然一只紫金手镯。   安容惊呆。   对着手镯转悠半天,发觉有地方还透着一点点黄色,像是黄金。   “这……,”安容不敢置信。   芍药拍着自己的脸颊,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怎么可能有这样奇怪的事,一只丑陋不堪的木镯,居然变成了紫金手镯,而且精致的叫人叹为观止!   好像看着它,心情就很平和,再大的怒气都能平复下来似地。   “难怪荀少爷说这是他家传之宝呢,”芍药惊叹道。   安容试了试,依然拽不下来。   芍药犯难了,“这是人家的传家宝,姑娘却要带着它嫁给萧表少爷了。”   芍药感慨完,只觉得后脑勺有些凉快。   芍药一扭头,便见萧湛站在那里,看着安容的手腕,一眨不眨。   芍药差点没吓的坐地上。   安容忙用袖子遮住紫金手镯。   可是萧湛已经看清楚了,萧家传家木镯从让人不屑一顾变成了紫金手镯。   也如外祖父说的那般,手镯会发出柔和的光芒。   只是外祖父瞧见的是玉镯,这怎么是紫金的?   还有那件裙裳,外祖父说是太夫人留下的,和木镯正好是一套。   萧家,无人不肖想那件裙裳。   但是只有能佩戴木镯的人才有资格穿上。   屋子里,有些静的可怕。   幸好这时,楼下有砰砰声传来。   芍药忙溜楼下去了。   很快,芍药拿了份请帖上来,对安容道,“姑娘,弋阳郡主给你送了帖子来。”   安容起身接过请帖,边走边瞧。   请帖上写了,长公主府小世子被绑架,清和郡主很难过,弋阳郡主想安容和她一起去长公主府宽慰宽慰清和郡主。   请帖上还写了,弋阳郡主知道安容心软,不会拒绝她,所以明儿会直接来侯府接她去长公主府。   安容将请帖递给海棠,端起茶盏,觉得有些烫手,就把手收了回来,望着萧湛问,“不是说晚上再回来吗?”   “我回来拿东西,”萧湛回道。   犹豫了会儿,萧湛问安容,“他和你说什么没有?”   萧湛真怕萧迁是奉命来使坏的。   安容望着萧湛,反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祝我们夫妻和顺,白首偕老。”   安容赫然一笑,好一个夫妻和顺,白首偕老。   “他什么也没和我说,”安容低声道。   萧湛这才放心,走到床边,见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眉头一皱。   问海棠,“被子谁叠的?”   海棠忙回道,“是奴婢。”   “有没有瞧见一块令牌?”萧湛问。   海棠点头,“见到了,奴婢放在了枕头底下。”   海棠伸手去拿,可是枕头底下,空空如也。   海棠双眼瞬间睁大,扭头问芍药,“你有没有拿枕头底下的令牌?”   芍药摇头,“我今儿都没去过床边啊。”   “那令牌去哪儿了?”海棠嘀咕。   芍药忙走过去道,“今儿五姑娘她们翻被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她们拿的。”   萧湛的脸瞬间冷了下去。   安容脸色也差的厉害,望着萧湛道,“十有八九是她们拿了,不知道在谁的手里,你急着要用吗?”   萧湛点点头。   “现在怎么办?”安容担忧了。   萧湛眸底有杀意流过。   安容瞧的心惊肉跳,忙道,“我去拿回来。”   说完,安容忙下了楼。   芍药跟在安容身后,跟安容禀告今儿都有谁进了玲珑阁。   安容想,有胆量拿她东西的,只有沈安玉。   所以,安容直接去了蒹葭苑。   可是,沈安玉并不在蒹葭阁。   她在松鹤院。   安容急急忙赶去松鹤院。   刚走到屏风处,就听到沈安玉急忙急慌道,“不是我污蔑四姐姐,是茹表妹亲眼所见,四姐姐在屋子里养了野男人,不信,你问茹表妹。”   “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说话声中,夹了冷意。   柳雪茹站在那里,委委屈屈的,她知道自己被沈安玉利用了,这样一来,她就更没法留在侯府了,她不愿意被人利用,“我不知道,我昨儿傍晚想去找四姐姐玩,瞧见回廊上有男子,我就回来了,六妹妹说那是四姐姐女扮男装,我也没在意……。”   至于,那男子是安容,还是野男人,她不知道。   沈安芙则道,“我们今儿去玲珑阁找四妹妹,丫鬟拦着不让我们上楼,我们在楼上没有瞧见有男人,但是在四妹妹的床上,瞧见一块令牌,像是男子之物……。”   老太太眉头陇紧,“什么令牌?”   沈安玉忙将袖子里的令牌拿出去,递给老太太。   萧大太太坐在那里喝茶,好像屋子里发生的事和安容无关,和萧湛无关。   四太太暗暗钦佩,到底是国公府当家主母,这气度可真不一般。   她哪里知道,萧大太太知道安容不可能给萧湛戴绿帽子。   萧老国公瞧中的外孙媳妇,那是要确保安全无虞,直到娶回国公府的。   忽然蹦出来个男子给他外孙儿戴绿帽子,这是打国公爷的脸,所以断然是不可能的。   萧大太太相信那男子是安容女扮男装的。   但是瞧见那令牌后,萧大太太不淡定了,那令牌她在萧大将军身上瞧过。   连碰都不许她碰啊!   萧大太太脸漆黑成墨。   别乱怀疑,萧大太太没有往萧大将军身上想,她只是气,虽然她不知道那令牌有什么用,但是能让萧大将军宝贝的东西,绝对非同一般。   当时,她还笑说,“不给我瞧罢了,等将来留给迁儿,他肯定会给我瞧。”   萧大将军冷着脸,“这令牌我无权决定交给谁。”   言外之意,就是看萧老国公的意思,而且不一定留给萧迁。   萧迁才是萧家长子嫡孙,将来整个萧国公府都是他的,自然也包括这块令牌!   现在倒好,令牌却在安容手里了。   不是萧老国公给的,还能是谁?   三太太却怕萧大太太误以为安容不贞,帮安容说好话,萧大太太吃味道,“四姑娘得国公爷的看中,我碰都不能碰的令牌,国公爷却给了她。”   三太太愕然,“萧老国公给安容的?”   萧大太太点头,“令牌被面有个善字,乃是萧家先祖之名。”   萧善,萧家太夫人夫君的名讳。   老太太把令牌放下,望着沈安玉几个,眸底冷寒一片。   沈安玉几个背脊发凉,嘴巴张着,不知道如何狡辩了,这令牌怎么会是萧老国公给安容的呢!   萧大太太见老太太要训斥孙女,她不便多留,便起身告辞。   三太太送萧大太太出门。   安容忙躲到一旁,不让自己和萧大太太正面碰上。   等萧大太太走后,安容这才迈步进屋,走到老太太跟前道,“祖母,我已经忍无可忍了,玲珑阁是我的住处,我下令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上楼,五妹妹她们却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上了楼不算,还随便拿走我屋子里的东西,除了这令牌之外,我还丢失了三千六百两银票!”   安容委屈的眼眶通红,差点就能哭出来。   老太太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怀疑安容不贞,还当着萧大太太的面捅出来,这是存了心破坏安容的亲事!   现在倒好,拿了令牌做证据不算,还偷拿安容的银票!   这是贼。   堂堂侯府千金,却学得一身小人行径!   “说,银票是谁拿的?!”老太太呵斥道。   沈安玉几个互望,眸底都带了猜疑之色,她们没有怀疑安容是在撒谎,在玲珑阁,她们确实瞧见安容的钱乱放。   床上有银票,地上有碎银子。   瞧的人牙根都痒痒。   当时瞧见银票的时候,她们确实起了贼心。   可是她们都只有贼心,没有贼胆。   现在银票却丢了!   到底是谁拿的?   几人,你怀疑我,我怀疑你。   老太太瞧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谁拿的?!”   沈安玉几个连忙表示,“不是我拿的。”   安容冷笑,“不是你们,那银票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丢了?!你们不招认,我只能报官了!”   说着,安容转身便走。   那架势,就跟即刻就要去报官一样。   沈安玉忙拉着安容,不让她走。   这事儿一旦见官,那就会闹得人尽皆知,到那时候,她们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安容一把甩开沈安玉的手,“五妹妹,你说不是你拿的银票,她们也说不是她们拿的,那你说,我的银票去哪儿了,不查出来,谁赔偿我的损失,这口窝囊气,我要白白受了吗?再到最后,来一句偷拿我银票是有苦衷的,我跟谁哭去,这事我要见官,让官府去查,免得说我污蔑人!”   安容说这话,任是谁都听的出来,她是因为大夫人的事迁怒沈安玉她们了。   之前大夫人偷窃她秘方,就是私了,最后呢,反倒是大夫人是无辜的,这口气,落谁身上估计都受不了。   老太太知道安容的委屈,对沈安玉她们的怒气就更甚了,桌子拍的砰砰响。   “送去佛堂跪着,什么时候招认了,什么时候放出来!”老太太厉声道。   老太太话音才落,就有几个婆子走过来,拎着沈安玉几个的胳膊将她们拉出去。   至于那叫委屈,叫冤枉的话,谁信?   连令牌都拿了,拿银票那有什么好奇怪的?   最重要的是,她们之前是彼此怀疑的。   说明有银票,而且都见到了。   等她们走远,老太太拍着安容的手道,“令牌这样重要的东西,要好生收好,不可再乱放了。”   安容努着鼻子,“祖母,你就乱责怪我,我什么时候乱放过东西,秘方收在箱子底有人偷,信放在匣子里有人偷,现在令牌放在枕头底下,还有人拿,怎么就那么喜欢我的东西呢,今儿萧国公府抬了那么多东西来,祖母让我收着,我真怕哪一天就全被人给拿光了。”   安容话说的很重,但是不重不行,沈安玉她们实在太过分了。   拿她的东西也就罢了,连萧湛的东西都敢拿!   老太太拍着安容的手,道,“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等查出谁偷的银票,祖母会狠狠的惩罚她。”   安容努鼻子,“能查出来才怪了,谁敢承认?肯定会死不认罪的,到时候肯定是她们平摊。”   本来丢钱就是莫须有,安容就是要挑起她们内讧。   交不出她丢的银票,都别想出佛堂。   老太太表示,若是真查不出来谁偷了银票,她们平摊的话,她一起惩罚。   安容要的就是这话,手里把玩着令牌,想着给萧湛送去。   正要起身呢,侯爷迈步进来了。   眉头轻皱,像是有心事。   老太太见了,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侯爷坐下道,“四弟好像没法外放了。”   安容眼前一亮。   “爹,四叔不是笃定能外放吗,怎么忽然又不行了?”安容迫不及待的问。      第三百零七章 崩开   “爹,四叔不是笃定能留京吗,怎么忽然又不行了?”安容迫不及待的问。   心中隐隐有猜测,出现这样的意外,肯定萧湛出手了。   绿袖端了茶水过来,侯爷接在手里,轻轻的拨弄着,茶气氤氲。   侯爷轻轻吹了两口,那惬意的样子,安容心底挠的慌,不过却知道,侯爷高兴呢。   侯爷撇了安容一眼,道,“盐商赵家护送价值十万两的盐引路过同州一带,被劫匪所劫,赵家少主被人打伤,此事上达天听,有大臣认为这是官匪勾结,皇上要彻查此事,你四叔外放之地,   年前遭遇过劫匪,又和同州毗邻,也在怀疑之列,皇上下令,这两州在赵家一案了解前,官员不许调动。”   这是担心那些官员和贼匪勾结,一旦离任,查起来不便。   所以四老爷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了。   侯爷刚说完,四老爷便脸色阴阴的进了屋,四太太跟在身后,脸色也不复以往温婉。   没法留在膏粱锦绣的京都了,心情好不起来了。   四老爷迈步进来,恭谨的给老太太见礼,然后望着侯爷道,“大哥,朝廷撤销了我的留京任命,你能不能帮帮我?”   侯爷把茶盏放下道,“让二弟帮你吧,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拒绝的干净果断,毫不留情。   安容暗暗拍手叫好。就该这样拒绝。   四老爷脸色难看至极,四太太忙上前说好话道,“大哥。之前留京这样的小事,二哥能帮的忙都帮了,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二哥也是无能为力了,我们老爷只能依靠大哥你了,如今京都谁不知道侯爷的权势,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能留京了。”   四太太给侯爷戴高帽子,想把侯爷的毛捋顺了。好答应她的请求,可惜四太太打错了算盘。   侯爷心硬的很,不为所动。   “皇上亲自下的令,要彻查劫匪一案。两州不可有官员调任,我不会去违逆皇上,”侯爷说着,迈步起身,“四弟好自为之。”   最后一句好自为之,四老爷背脊一凉。   看着侯爷迈步离开,四老爷眸底有担忧之色。   没有哪个官员能真正做到两袖清风,他在任上也着实收了不少的好处,有些事需要他睁只眼闭只眼。他看在好处的份上,也就当做没瞧见。   没有钱,紧靠他那些俸禄。如何过的滋润?   可是一旦查起来,要是查到这上头……   四老爷想想,便背脊发凉,心中将同州赵家一案劫匪祖宗八代全部问候了一声。   出了松鹤院,安容轻快的迈着步子回玲珑苑。   手里握着令牌,脸上挂着温和恣意的笑。   芍药跟在身后。亦步亦趋,“朝廷有好多劫匪案。都说要彻查,最后好像都不了了之了,盐商赵家一案,不会也是吧?”   安容也有这样的担心,“希望盐商赵家一案没有牵扯到朝廷权臣。”   那些劫匪案,最后不了了,不是查不出来,而是负责查案的官员要么被杀,要么是被收买了,抓个不大不小的官,顶替一下,最后在狱中“自尽”,案子便了结了。   这样的事,安容前世见了不少,最后那些商人的损失,只能自己承受。   盐商赵家帮了安容如了愿,安容希望赵家能找到被打劫的盐引,将损失降到最少。   芍药轻摇头,叹息道,“没有人在背后撑腰,哪有人有那么大的胆量,还有为什么盐引一定要来京都买呢,要是能在同州买不就好了?”   辛辛苦苦跑这么远不说,还被人路上打劫了,赵家少主还真是有够倒霉的,芍药默哀,表示对他同情。   安容顿住脚步,芍药跟在后面,一时没注意,撞了上去。   芍药捂着脑袋,瞅着安容,“姑娘,怎么了?”   安容望着芍药,眸底带笑,“是啊,盐引为什么一定来京都买?”   芍药茫然的看着安容,“朝廷就是这样规定的啊。”   芍药说完,安容已经迈着步子,三步并两步的往玲珑苑赶了,芍药挠着额头,不解的跟在身后。   噔噔噔,安容迈步上楼。   因为跑的有些急,安容脸颊绯红,胜过晚霞绚丽。   萧湛在桌子旁喝茶,他知道安容拿到了令牌,见她这样急,萧湛有些于心不忍了,其实他可以自己去拿。   安容把令牌放到萧湛跟前道,问道,“我四叔外放的事,是你帮我的吗?”   萧湛抬眸看了安容两眼,将茶盏搁下,拿了令牌,伸手捏了捏安容的脸颊,低笑道,“你要想感谢我,可以把红烧肉烧的入味些。”   安容脸颊啐然一红,见萧湛转身离开,安容忙伸手抓了他的衣袖,“你先别走,我有话于你说。”   萧湛望着安容,点点头。   安容这才道,“你不是说萧大将军让你帮忙解决‘路损’的事吗,方才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应该可行。”   萧湛眉头一挑,“什么办法?”   安容把手收回来道,“朝廷规定,盐商卖盐必须要有盐引,而且必须来京都买,路途遥远不说,还有危险,我就想,可以将盐引交给驻守边关的将军,附近的盐商可以拿粮食去换,那些‘路损’可以让盐商们承担,我想他们肯定很乐意。”   安容越说,萧湛眼睛越亮,最后竟笑出了声。   他只用了三个字夸赞安容,却叫安容羞的恨不得去钻地洞。   萧湛夸安容是他的贤内助。   萧湛走了许久。安容还傻傻的站在那里,手捂着脸颊,听到丫鬟偷偷低笑。扭头瞪过去。   杀伤力不强,芍药压根就不怕,她甚至大着胆子打趣安容,“贤内助,萧国公府送了纳采礼来,姑娘可还没有回礼呢,‘贤外助’可是想姑娘给他做鞋呢。”   这一声“贤外助”。萧湛真是当之无愧,安容办不到的事。在萧湛那里,就是小菜一碟,只要出手,必成。   安容发觉。她现在越来越依靠他了。   她唯一庆幸的是,她也能帮到萧湛一点点小忙。   安容心情愉悦的纳鞋底,心里还真对芍药的话上了心,要不要帮萧湛也做双鞋子?   安容瞅着乱七八糟,压根就不细密的针脚,顿时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像萧湛这样的习武之人,鞋尤为重要,安容可不想萧湛穿着她做的鞋,和敌人对打的时候。脚下一用力。   好了,鞋底崩开了。   安容在脑中想象一下萧湛拿着剑,瞄着开了口的鞋子。囧囧的说“贤内助”的表情,就乐的前俯后仰了,笑都能把敌人笑晕了,还怎么打架啊?   安容抱着笑的发疼的肚子,倒在小榻上。   芍药和海棠面面相觑,姑娘这是乐什么呢。抽风了么?   “不行了,笑的肚子好疼。”安容伸手,要丫鬟拉她起来。   等坐正了,安容又在纠结要不要给萧湛做鞋了。   老实说,她觉得把敌人笑晕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她也很想瞅到萧湛囧囧的表情,那肯定很有趣。   就怕他鞋子在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跟前崩开,亦或者在皇上或者大臣跟前崩开……   安容猛摇头,不能再想了。   那会毁了她一世英名的。   安容决定给萧湛做身衣裳。   “你们说给萧表少爷做衣裳,做什么颜色好?”安容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实说,她不是很喜欢萧湛穿玄青色锦袍,本来就很冷了,穿了这样的冷色衣裳,更叫人觉得冷。   可想来想去,好像最合适萧湛的就是玄青色,其他衣裳穿在他身上,安容觉得有些别扭。   芍药脱口就道,“天蓝色!”   说完,芍药见安容嘴角的笑僵硬住,忙把嘴闭上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海棠推攘了芍药一下,嗔瞪了她好几眼。   芍药撅了撅嘴,她又不是故意了,她是下意识的反应。   她一直觉得萧表少爷穿天蓝色肯定极好。   海棠道,“姑娘求了平安符回来,不如绣个荷包吧?”   芍药怕安容恼她,忙将功补过道,“奴婢去佛堂打听一下,看五姑娘她们谁偷了姑娘的银票。”   说完,芍药赶紧溜。   芍药心中哀怨。   荀少爷和萧表少爷怎么都喜欢穿一种颜色的衣裳,偏偏还都不露脸,现在好了,一提到天蓝色,姑娘就想到荀少爷了。   偏偏他今儿出现,还只露了下脸,就跑了!   还祝姑娘和萧表少爷夫妻和顺,白首偕老。   芍药决定,就冲他这句话,以后就支持萧湛了。   本来他还有胜的希望,是他自己放弃了,而且萧表少爷办事比他麻溜的多!   说话,芍药去佛堂,着实瞧了一场好戏。   沈安玉几个跪在地上,你猜测我,我怀疑你,声声质疑,字字指责。   “二姐姐,我们几个人中,就你出了玲珑苑,说肚子不适,回了东苑一趟,银票是你拿的吧?”沈安玉道。   沈安芙脸色青沉,“五妹妹,说话可得凭良心,我已经发誓没有偷过四妹妹的银票了,我是回过东苑,可你呢,你还半道换过丫鬟呢!”   沈安玉气的直喘气,“七妹妹的丫鬟不也半道上走开过,她们主仆还一同去了茅房呢!”   沈安阑顿时气急败坏了,“我只是去上茅房而已,我还能把偷来的银票藏茅房里吗?!”      第三百零八章 谢恩   沈安玉冷哼一声,“那可说不一定,去茅房的路上,随便把银票往哪个地方一塞,回来再去取便是了。”   沈安阑气的娇容扭曲,把脸撇过去,“我说没偷就是没偷!谁偷的,下辈子投胎做猪狗!”   “你没偷,不代表丫鬟也没偷,”沈安玉冷笑道。   沈安阑直接被气哭了。   她哭她的,屋子里人继续吵,仿佛不把偷银票的贼吵出来,誓不摆休。   可是就是没人承认偷窃。   最后,大家的矛头一致指向柳雪茹,对她是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挖了她双眼好。   就她事多,克完亲爹不算,又跑来侯府克她们了,才来第一天啊,就害的她们被老太太责罚!   沈安芙侧了侧身子,揉了揉跪的发麻的膝盖,苦了张脸道,“现在怎么办,找不到偷银票的贼,老太太不会放我们出去,我们就一直跪着吗?”   沈安玉早跪的双腿麻烦了,她心里烦躁的很,“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谁乐意掏三千六百两?要让我知道是谁偷的银票,我一定扒她两层皮!”   柳雪茹缩在那里,一言不吭。   沈安芙揪着张脸道,“我不想跪了,可没有银票,老太太那里过不去,四妹妹也会揪着不放,我看,只有我们把银票凑齐了。”   沈安玉不乐意了,“我又没偷银票,凭什么要我掏银票?”   沈安芙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掏?就是你要拿四妹妹的令牌的!你不掏银票,我们也不掏,大不了都跪死在这里算了!”   沈安芙把脸撇向一旁,反正罚跪的又不止她一个。   沈安玉怀疑银票就是沈安芙拿的,要是平摊的话,一人九百两,她掏的爽快,她还能落下两千七百两,她们却跟着白受了罪!   几人不赞同沈安芙的提议。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膝盖越发的疼,好像浑身都疼了起来。   尤其是沈安阑提起老鼠和蟑螂,几人没差点吓哭。   沈安玉率先站了起来,“算了,我掏九百两就是了,我跪不下去了。”   沈安阑也站了起来,嘴里埋怨道,“最后还是要掏银票,方才二姐姐提的时候答应不就好了,白跪了许久。”   沈安玉恨不得抬手扇她,她已经够后悔的了,她还说风凉话。   沈安芙揉着膝盖,对沈安玉是半点好脸色也无。   柳雪茹咬着唇瓣,瘪瘪缩缩的,“我没银子。”   “没银子,你就跪着,跪倒祖母心软为止!”沈安玉气的口没遮拦。   最后抬头看着沈安阑,“人是四叔带回来的,七妹妹要是不忍心她跪着,就让四婶儿把九百两补上。”   说完,沈安玉迈步便走。   沈安阑扭头看着柳雪茹,九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柳雪茹和她关系一般,这钱她是不乐意掏,但是留她跪在这里,沈安阑又于心不忍,最重要的是,传出去不好听啊。   沈安阑想了想,还是扶着柳雪茹起来。   两人歪歪扭扭的揉着膝盖,出了佛堂。   话说,沈安玉几个罚跪佛堂的事,侯府上下都知道。   见她们出来,丫鬟还以为查出是谁偷的银票了,都好奇的在心底揣测着。   沈安玉她们各自回院子拿银票。   大夫人不在,沈安玉找了丫鬟拿钱,丫鬟不敢不给。   但是其余几位太太,真是气的心口直疼。   其中尤以四太太为最,她今儿真是倒霉透顶了,不能留京了,还得往外掏一千八百两!   四太太看柳雪茹的眼神都有些咬牙切齿,难怪她还没进侯府,就有算命大师说她是克侯府了,指不定四房不能留京也是她克的。   四太太决定,不论四老爷怎么说,她也要送柳雪茹回柳家,这要多留几天,指不定克的她们连骨头渣都没了。   四人把三千六百两凑齐了,再跟老太太跟前告罪。   老太太一听,钱是四人凑的,没有人承认偷银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果真还是安容预料的准,真的是死不认罪,既然如此,那就一起罚了。   偷东西的是手,老太太让人拿了竹篾板子来。   一人赏了四十板子。   等行刑完,手肿了,眼睛也哭肿了。   等丫鬟将沈安玉她们送走,老太太揉着太阳穴,眸底写满了失望之色。   孙妈妈劝老太太别生气,老太太摆摆手,“你也别劝我,我如何能不生气,一个个,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孙妈妈也知道劝不动,她觉得府里这些姑娘真是没救了,不过做奴婢的,在主子生气的时候,不想办法把怒气捋平顺了,就不称职。   孙妈妈笑道,“不是还有四姑娘和六姑娘吗,十个手指还有长有短呢。”   提到安容和沈安溪,老太太脸色这才好了许多,“总算还有两个没被养歪,妻不贤,家宅不宁,都怨我,当初我就不应该让建安伯送庶女来给侯爷做填房,到底是庶出的……。”   老太太后悔不已,让孙妈妈扶她进内屋歇息。   孙妈妈扶着老太太,劝道,“这事怎么能怨老太太,您也是心疼世子爷和四姑娘,怕侯爷娶回来的继室,苛待他们兄妹,想着建安伯是他们外祖父,总不会害他们,谁能想到,建安伯看走眼了。”   老太太摆摆手,“我和她婆媳十几年,也就最近才瞧透她,建安伯虽是父亲,可女儿在内宅,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他看走眼,我倒也理解。”   说着,老太太重重一叹,“我原以为朝廷夺去了她的诰命封号,她能安安分分的禁足,我还能容她安稳的过完下辈子,她却半点不知道安分,侯府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毁在她的手里。”   老太太眸底有抹狠色。   孙妈妈瞧的一惊,“老太太,你当真要……。”   这么多年,孙妈妈还是第一次瞧老太太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是求情的话,孙妈妈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她是老太太的心腹,可不是大夫人的心腹,再说了,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大夫人。   她只是有些犯难,“侯府分家在即,世子又还没有定亲,到时候他的亲事,还是四姑娘的亲事总要有人张罗,老太太,您身子骨吃的消吗?”   孙妈妈的意思是,就算要杀大夫人,也得等世子夫人进门了再说,不然内宅无主,有好些事不好办啊。   要是分家,三房先不分出去就好了,但是孙妈妈知道,只有三房先分,其他庶房才无话可说。   老太太重重冷哼,“指着她,我怕安容和北哥儿的亲事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孙妈妈抿唇不语,连大姑娘的亲事,大夫人被禁足了,都一再动手脚,何况她掌着内宅大权呢?   孙妈妈扶老太太饶过屏风。   身后有丫鬟急急忙过来,“老太太,大夫人回来了。”   孙妈妈回头看着夏荷,“大夫人回来了,这么点事有必要禀告吗?”   夏荷猛摇头,这么点小事,借她三五个胆子,也不敢在老太太乏的时候禀告,“是宫里的公公送大夫人回来的,说是把之前徐太后下懿旨时顺带赏赐的诰命服带回宫。”   孙妈妈听得一怔,“收回诰命服?这是……。”   夏荷点头如捣蒜。   没错,大夫人恢复诰命的事泡汤了。   孙妈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今儿一天,怎么就没遇到一件好事呢。   玲珑阁。   芍药噔噔噔上楼,走到安容跟前,把一大摞银票搁在安容身旁的小几上,笑的见牙不见眼,“姑娘,不多不少,正好三千六百两。”   安容把鞋底搁下,拿起那摞银票,厚厚一沓,叫人心情好的不行啊。   芍药和海棠也是捂嘴笑,她们都知道安容没有丢银票。   至于萧湛,没听他说银票丢了,应该也没有。   不过五姑娘她们喜欢给姑娘找晦气,不掰回来一局,那不是被她们当成软柿子捏?   芍药焉坏,出主意道,“最好是把银票塞二姑娘屋子里,让五姑娘她们好好气气她。”   海棠翻白眼道,“虽然是气到了几位姑娘,可手的银子不是又还回去了吗?”   海棠觉得,银子最实惠,而且沈安玉她们受的惩罚也够了,她们已经互相猜忌了。   芍药撅了撅嘴,没有再说。   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道,“姑娘,今晚要给萧表少爷做一桌子红烧肉才够呢,他真的帮姑娘把大夫人诰命封号弄没了。”   这会儿,萧湛在芍药眼底已经是神一样的人物了。   先是送四老爷去千里之外。   又把刚刚从坑里爬出来的大夫人踹回坑里去。   安容脸颊微微红,问芍药道,“他用什么办法帮我的?”   芍药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   事情是这样的。   今儿大夫人意气风发,扬眉吐气的进宫给徐太后谢恩,谢徐太后给她伸冤辩白,还她一个贤良名声。   徐太后见大夫人气质不错,眉间也温婉,对大夫人很有好感,尤其是大夫人妙语连珠,三言两语就解了徐太后为祈王担忧的心。   聊的正欢时,宫女来报,说郑太后请徐太后和大夫人去听戏。   郑太后有请,徐太后不敢不给面子,这不就和大夫人去了。      第三百零九章 丢脸   戏,还是那日徐太后瞧的戏,就是那首引起徐太后共鸣的《马娘》。   郑太后听说徐太后喜欢这戏,今儿特地也来听上一听。   谁想,这戏和上回徐太后听得有些出入。   前面大部分都相同,后面结尾的时候加了不少。   后面写继子继女反击,马娘诉说自己苦衷连连,继子继女幡然悔悟,对她孝心有加,好吃好喝的供养她。   本来这里就是大结局的,但是后面加了一出戏。   马娘病了,继子继女还有她亲生儿女都在床前,谁来伺疾,这是个问题。   按理该马娘亲生儿女来,可是长子却是继子。   而且是药三分毒,马娘舍不得自己的儿女吃那个苦,让继子继女来。   起先几次都是继长子来的,嘘寒问暖,孝心让老爷感动,再看幼子站在一旁,睁着眼睛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幼子不及长子一半。   就让马娘的亲生子来。   然后,重头戏来了。   马娘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儿子不是长子,没法继承家业,将来的日子会凄苦的多。   就想毒死继子,将家产留给亲生儿子。   可是却偏偏出了意外,老爷把毒药端给了她儿子。   当时,她已经病入膏肓,口不能言。   看着亲生儿子将毒药抿入口中,然后笑的端给她。   刚走到床边,儿子便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马娘眼角有泪,手伸的高高的,最后悲痛欲绝之下,过世了。   这才是真正的结局,起先的结局不过是马娘骗继子继女,宽他们的心。   郑太后看完戏,拍着手,笑对徐太后,“这是哀家叫人补充的结局,徐太后觉得如何?”   徐太后没差点气死过去,却不得不咬牙切齿的道,“好,极好。”   郑太后便笑了,“哀家不过是临时起意,时间仓促,难为他们还演的这么入神,不过有件事,哀家不得不提醒一声,有些事还是要查清楚再下懿旨的好,偏听偏信,那是毁自己的名声。”   徐太后回京只下过一道懿旨,郑太后又请她看这么一出戏,傻子都知道和大夫人的事有关。   徐太后端茶不语,其实暗地里已经给贴身公公使眼色,让他去打听了。   等得知大夫人的贤惠都是装出来的,是算计的,徐太后的脸顿时阴了下去。   再后来,徐太后就训斥大夫人了,把懿旨收回来。   芍药说的绘声绘色,安容听的是大快人心。   芍药捂嘴笑,“听说大夫人刚回到沉香院,就晕倒了。”   安容把银票递给海棠,笑道,“我就不信她还办法恢复诰命封号。”   芍药低笑,“除非她下回救个皇子。”   就算真救了皇子,芍药想,萧表少爷肯定也有办法让她的如意算盘泡汤,有皇上做后台的感觉好爽。   不过芍药是真同情萧湛了,像他那般的人物,居然在亲事在,被姑娘一再嫌弃,姑娘要好好反省了。   毕竟太后是皇上的亲娘啊,姑娘有太后撑腰,孝字当先,皇上也不敢忤逆太后啊。   芍药觉得做一桌子红烧肉还不够,要做十天半个月才行。   芍药敢想敢说,海棠一脸黑线,“你和萧表少爷有仇吧,连着吃十天半个月的红烧肉,估计往后都厌恶红烧肉了。”   芍药红着脸挠额头,讪笑道,“反正姑娘是要嫁给萧表少爷的,往后十天半个月下一回厨就成了呗。”   芍药说的小声,她可不敢惹恼安容,她怕安容打她。   连萧表少爷都不敢躲啊,她就更不敢了,芍药笑的见牙不见眼。   一天之内,萧湛帮了安容两回,安容不可能不投桃报李。   这不,吩咐芍药道,“去大厨房多领些菜回来,再让婆子把厨房好生收拾一番。”   芍药清脆脆的应了一声是,然后下楼办事去了。   安容则坐在那里,想一会儿给萧湛做什么菜答谢他比较好。   这厢,安容在厨房烧菜。   那厢,萧湛在和萧老国公说话。   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听了萧湛减少“路损”的办法,大呼妙绝。   不过鄙陋之处也不可忽视,萧大将军道,“这样一来,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路损,只是盐商运送粮食去军营的时间不定,只怕粮草时多时少,而且军中原本就有贪墨现象,难保不会在盐引上动手脚。”   军中贪墨大多是在官银上动手脚。   俸银是官银,护送到军营后,要融化,然后把大银锭子分成一个个的小银锭子。   就是这分开的过程,缺斤少两。   萧大将军最见不得这样的伎俩,每年,都会逮住三五个,杀之,以儆效尤。   可是,人的贪婪之心是禁不住的,如野草,这里不长,那里长。   萧老国公道,“贪墨一事在所难免,能免了粮草损失最好,一会儿我会把这办法写了奏折递给皇上。”   说完,萧老国公眉头挑了一挑,“湛儿,这主意不错,早前怎么没听你提起?”   萧湛不敢居功,“是安容告诉我的。”   萧老国公惊讶不已,“沈四姑娘想出来的?”   萧湛点头。   萧大将军眉头一挑,极少夸人的他都忍不住道,“当真是个妙女子。”   萧老国公有些惋惜,“可惜是女儿身,不然留在老夫身边调教,将来也能做湛儿的左膀右臂。”   “我可以自己调教,”萧湛道。   萧老国公摆摆手,伸手端茶盏道,“你就算了,我可不想一个活泼机灵的外孙媳妇变的跟你一般冷冰冰,她这样就好,没事了,你回侯府吧。”   萧湛脸有些皲裂。   他转身走了两步,想到一件事,回头道,“木镯变成了紫金手镯。”   萧湛的话音未落,萧老国公猛然一咳,没差点呛死过去。   “你方才说什么?!”萧老国公起身,声音带了些急切之色。   萧湛看着那茶盏掉在书桌上,将上好的宣旨然成淡黄色。   “木镯变成了紫金手镯,”萧湛重复道。   萧老国公忙走了过来,“亲眼所见?”   萧湛眉头点头,也没有摇头,“什么时候变的我不知道,但是确实成了紫金手镯。”   萧大将军便问,“可还有别的变化?”   萧湛摇头。   萧老国公摆手道,“不可能有别的变化,沈四姑娘虽然和湛儿定了亲,到底还不是我萧家人。”   最后一句,萧老国公说的有些惆怅。   看萧湛的眼神极其不爽,自己亲手培养的外孙儿,哪哪都好,怎么就死活搞不定一个姑娘呢?   霸王硬上弓不会吗?   血气方刚的年纪,都住在一个屋子里了,日夜相对,他就没点儿冲动吗?   萧老国公心疼,他把外孙儿教的太懂礼了,要是换做轩儿,别说生米煮成熟饭了,估计这么会都炸爆米花了。   这些心里的话,萧老国公是想说不能说,哪有外祖父这样教外孙儿的,为老不尊。   要是轩儿在,估计忍不住要教他大哥了。   萧老国公问道,“轩儿这会儿怎么样了?”   萧湛想了想道,“这会儿应该在大牢里教狱卒们怎么斗蛐蛐。”   萧老国公气煞了。   好好一个年,他不在家过,跑监牢里斗蛐蛐去,靖北侯到底是怎么教他的,把他一个好外孙生生给养歪了!   等萧湛离开后。   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商议木镯的事。   萧老国公已经等不及想瞧瞧木镯最后能有什么,当年娘亲一手扶持,才有国公府今时今日。   心急如焚的他,决定给萧湛下点药。   萧大将军满脸黑线,“父亲,沈四姑娘和湛儿已经定了亲了,就算急,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吧?”   萧老国公白了萧大将军好几眼,“你懂什么,世上的事充满了意外,哪怕一丁点儿的意外,都要扼杀掉。”   萧大将军抚额道,“湛儿一身的伤……。”   萧老国公眉头一皱,颇不爽道,“他怎么就不能稍微争点儿气,气煞老夫了!”   萧大将军知道萧老国公的固执,说实话,他也想瞧瞧萧家祖传的木镯,到底有何奇妙之处。   为何只有沈四姑娘能戴上,旁人却不行?   刚出萧国公府的萧湛,忽然觉得后背脊有些发凉。   只有被人算计的时候,他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被萧老国公洗干净,送安容的盘子里,任安容戳扁揉圆。   萧湛翻身上马,马儿嘶鸣,他伸手勒住缰绳,牵动伤口,有些发疼。   他夹紧马肚子,朝前奔去。   走了没两步,远处传来一声口哨。   马儿便停了下来,身后是一声爽朗笑道,“湛兄,我的驯马技术不错吧?”   萧湛转身,便见阳光之下,两男子骑马过来,俊朗如星,倜傥风流。   正是裴度和瑞亲王世子莫翌尘。   裴度又吹了一记口哨,萧湛胯下的马便扬起马蹄。   萧湛紧紧勒住缰绳,才能不摔下马背。   心情不爽的萧湛,嘴角勾起一抹长笑。   他长长的吹了一记口哨。   裴度便勒不紧缰绳了,马儿像发了狂一般,载着裴度奔远。   裴度啊啊啊叫了一路。   莫翌尘,“……。”   这就是班门弄斧的下场,甚丢脸。   莫翌尘憋笑,抚额。   “湛兄,让他回来了,我们是奉父王之命找你有事,”莫翌尘道。      第三百一十章 雷池   暮阳落山,光辉笼罩如细纱,天际晚霞弥漫,似是炽烈燃烧的火焰,绚烂明亮,叫人挪不开眼。   玲珑阁上,女子望着云霞出神。   她着一身素淡衣裙,亭亭玉立,身影袅袅。   肤白如玉,容颜明媚,翦水秋瞳里面闪烁着清澈光芒。   晚风有些大,吹的女子青丝飞舞。   丫鬟拿了披风来,帮女子搭在肩上,道,“姑娘,饭菜已经热过一遍了,再不吃,又要冷了。”   芍药话中有些哀怨,这都过了晚饭半个时候了,萧表少爷怎么还不回来吃晚饭啊,这要一直等下去,那饭菜一热再热,味道会差很多好么!   而且吃的太晚,宵夜就吃不下了,更重要的是,那是姑娘的心血啊,在厨房忙活了许久才做好的呢。   喻妈妈也过来请,“姑娘,饭菜叫厨房留了一大半,还不知道萧表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姑娘先吃吧。”   安容点点头,决定不等萧湛了。   桌子上摆了六菜一汤,盘子很小,里面装的菜不多。   安容吃完,依然不见萧湛的人影。   安容就着灯烛纳鞋底。   夜,愈渐深沉。   海棠给安容换了根蜡烛,又将灯芯挑亮了一些,道,“姑娘,奴婢吩咐厨房准备了热水,你要沐浴一番吗?”   安容抬起头来,看着海棠的笑脸。   安容忽然觉得身子有些难受,惯常,哪怕是冬天,她也习惯两日沐浴一回,炎热夏日,就恨不得泡在水里头。   自打萧湛那天夜里忽然出现在玲珑阁,安容就没沐浴过了。   算来也有几天了,安容点头道,“多准备些热水,我要好好洗洗。”   海棠点头,转身下楼。   很快,海棠和芍药就端了好几桶热水上来,看着那氤氲的热气,安容就更迫不及待要沐浴了。   解衣,如水。   那种舒畅的感觉,如鱼得水般,舒服叫安容忍不住轻吟出声。   海棠和芍药在一旁准备暖炉,好及时给安容添热水。   海棠拿了个毛巾来,将安容的后颈垫着,安容闭眼睡去。   芍药瞧安容那舒服的样子,忍不住对海棠挤眉弄眼,还是她提醒的对,萧表少爷在屋子里,姑娘都不好意思沐浴了。   萧表少爷也是的,都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他沐浴的时候,姑娘都避着呢。   芍药低笑。   她一低头,海棠便望着她空荡荡的耳垂道,“你的丁香耳坠呢,怎么就戴了一只?”   芍药一惊,忙伸手去摸两只耳垂。   果真只戴了一只耳朵!   芍药把那只耳坠取下来,瞧了一眼,顿时就有些急了,“我不可能粗心的只戴一只耳坠,肯定是丢了,怎么办,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芍药很着急,几乎可以用急的活蹦乱跳来形容。   海棠知道芍药对丁香耳坠的宝贝程度,她们一同进的侯府,几乎是无话不谈。   要是芍药丢的是手上这一只,她估计还无所谓,但是丢的那一只,是她娘留下的。   据芍药说,她还有个姐姐,比她大一岁,比她长的漂亮些,当初先被人牙子瞧中。   姐姐心疼她,要将母亲生前留下的唯一的遗物,一对丁香耳坠丢给芍药,让她在饿极的时候,能唤口馒头吃,保住性命。   当时,情况紧急,姐姐来不及给芍药,芍药亲眼瞧见其中一只耳坠挂在姐姐打了结的头发上。   芍药那只,是从地上捡起来的。   这耳坠,是芍药对家的念想。   也是芍药对姐姐唯一的想念,她留着耳坠,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或许就有机会和姐姐破镜重圆。   偏偏一只耳坠没法戴在耳朵上,芍药卖进侯府,拿到月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耳坠补齐。   芍药动静有些大,安容睁开眼睛道,“你又没有出过侯府,耳坠应该在府里,今儿都过去哪些地方,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得到。”   海棠也宽慰芍药,让她别着急。   她是四姑娘的贴身大丫鬟,大家巴结还来不及呢,再者,那丁香耳坠样式很普通,而且色泽并不亮堂,侯府里的丫鬟其实并不稀罕,何况还只有一只呢。   芍药要下去找,安容见她那么急,便对海棠道,“你也下去帮她吧。”   海棠望着安容道,“姑娘沐浴怎么办?”   安容摇头,“没事,我自己能行,芍药要是找不到那只耳坠,估计今晚都睡不着了。”   海棠也知道安容说的对,帮着把暖炉挪近一些,让安容能拿到,这才转身下楼,去帮芍药找耳坠。   安容摇头一笑,继续闭眼。   楼上,静悄悄的。   一刻钟后,安容觉得水有些凉了,便起了身。   等擦干身子后,安容去拿衣裳,却发现往常放衣裳的地方,空荡荡的。   海棠急着去帮芍药,忘记给她准备衣裳了。   安容只能裹着浴巾,去取衣裳了。   谁想,安容刚饶过美人倚榻的屏风,就听到书房有动静传来。   安容怔了一秒,便瞧见萧湛的身影。   隔着珠帘,安容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她这副样子若是叫他瞧见,还不得活活羞死?!   情急之下,安容赶紧转身要找地方躲起来,想着等芍药她们回来,她再出来。   谁想,一时没注意脚下,踩浴巾上了。   砰的一声响,安容砸地上去了。   疼的她是呲牙咧嘴,欲哭无泪,恨不得就这样一跤摔死了干净。   她明明想躲着的,却偏偏倒霉透顶!   幸好有地毯,不然非得要砸疼死不可。   再说,萧湛跃窗进书房,觉得屋子里静的有些不对劲。   他发觉书桌上有幅画,就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觉得画中人有些眼熟,正要迈步过去呢。   就听到有砰的一声传来。   萧湛忙扭头看过去,便见到一红绸裹着个散发美人,肤白莹润,只一眼,脑中便想到一个词:出水芙蓉。   她低着头,瞧不清楚脸,萧湛知道那是安容。   怕她摔疼了,忙迈步过去。   谁想,摔倒在地上的娇人儿,正做缩头乌龟状,倒着爬。   许是自己压倒了绸缎,爬到一半,就没法继续了。   趴在那里,恨不得挠透地毯。   萧湛,“……。”   萧湛很不厚道的笑了,他明白安容怎么倒着爬了,她那是因为将自己裹的太严实,起不来了。   只能爬。   除了向前爬,只能往后爬。   安容死死的趴在地毯上,两只雪白的胳膊暴露在外,在萧湛如火的目光中,泛起潮红色,凌乱的头发,缝隙中,安容瞧见一双绣着仙鹤的靴子站在她跟前。   一只大手伸过来。   安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一句话,“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萧湛先是一鄂,也不去扶安容了,他蹲了下来,笑着拨弄安容有些湿透的头发,“还有心情开玩笑,应该是没摔坏。”   萧湛知道,地毯上,就算摔了,也不怎么疼,他想看看她怎么起来。   安容死死的咬着唇瓣,她觉得她的脸皮瞬间厚了好几寸,好像不当是脸皮,浑身都厚了几寸,低着头,安容轻声道,“能给我拿床被子来么,我有些冷。”   安容说着,还抽空望了安容一眼,见他眸底有笑,安容忙把脑袋低了下来。   结果才低下,安容就炸毛了。   因为萧湛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胳膊,那带着茧子的手滑过她泡的娇嫩的肌肤上,极其的敏感,像是直接触动安容的脑神经,她的脸瞬间涨红,把胳膊收了回来,努力爬起来。   安容挣扎了两次,就放弃了。   不是她要放弃的是,而是她感觉自己方才爬的时候,把绸缎整个的往下拉了,胸……自己都看的见了!   安容想起那日帮萧湛包扎伤口,胸被他碰到的情景,整个人又火热了三分。   她能感觉到自己挣扎的时候,萧湛的眸光从她胸口滑过,像一团火,炙烤着她。   “你能不能转下身?”安容轻声道,声音柔软,似乎还夹带了些妩媚。   “不能,”萧湛勾唇一笑。   说完,萧湛伸出胳膊,直接把安容抱了起来。   萧湛把安容抱向床榻,安容脑袋有一瞬间的当机,在萧湛把她放下时,安容挣扎道,“身上都是灰,我要再洗洗。”   安容挣扎的有些厉害,萧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胸前有不少伤口。   安容每挣扎一下,他伤口就疼一下。   安容反应过来,再不敢乱动,红着脸任由萧湛把她放下。   不知道萧湛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收回手时,从安容露出一半的小山峰上滑过。   安容满脸羞红,像极了天边的火烧云。   本来该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安容,愣是脑袋空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就那么瞧着萧湛。   萧湛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不合时宜,尤其是安容还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望着他。   脑袋一抽的他,居然又伸手去碰了安容胸一下,等萧湛反应过来时,耳根红透。   面具罩着,看不清他的脸,但脸色可想而知有多红了。   萧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他甚至控制不住,又轻轻的捏了一下,像刚刚蒸出锅的馒头,白嫩有弹性。   不论是无意,还是有意,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安容愤怒了。   安容羞愤之下,一巴掌扇了过去,萧湛的脸没感觉,安容的手疼了。   疼的安容眼泪都出来了,想想,自己用力扇大铁块是什么感觉,安容只觉得手骨头碎了,手心甚至都麻了。   安容眼泪直飚,是疼的,也是气的。   她从来没想过,她会被萧湛轻薄,方才第一下,她可以当他是无意为之,她自己也不好意思提。   他居然还捏,安容现在恨不得去撞墙了。   安容一把拉过被子,死死的捂着脑袋。   萧湛已经傻了,看着闷头哭泣的安容,萧湛尴尬不已,“我不是故意的……。”   萧湛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安容哭的更凶了。   他居然说他不是故意的,难道是她逼他的吗?!   萧湛眼角直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说不是故意的,他自己都不信。   谁还能强迫他不成?   屋子里,静的有些可怕。   被窝里,安容一抽一泣。   安容不是穿越女,她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虽然有前世的经历,也曾经嫁过人,夫妻之间的事,她都知道,甚至自诩比萧湛还要精通。   可那是夫君,夫妻之间的亲密接触,在安容的认知里,那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有时候不愿意,她都不应该拒绝。   她是和萧湛定了亲,也知道退亲的希望很渺茫,可一日没有嫁人,没有拜天地,两人就要克己守礼,不能越雷池一步。   本来留萧湛睡在她床上,安容的神经都是紧蹦着的,生怕叫人发现了,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相信萧湛的为人,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前世就不为女色所动,在安容的心里,萧湛是一个顶好的男人,如果清颜不是她的朋友,不是对她有恩,她不能忘恩负义,萧老国公那么喜欢她,她不会再纠结反抗。   可结果呢!   他居然有轻薄人的浪荡子行径!   安容觉得前世清颜看错了人,萧湛压根就不是她说的那样,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他只是有贼心没贼胆而已!   这一世,他遇到的是她,没有清颜震着他,他就原形毕露了!   安容越想越伤心,觉得自己好欺负。   好不容易大着胆子打萧湛,结果倒霉的还是自己,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萧湛站在床边,眉头扭的没边了,他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过于孟浪了些,可那是他情不自禁,他想安慰安容,可是话到嘴巴,就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他能夸她的小山峰手感不错,他很喜欢吗?   他能说被碰一下而已,又不是外人,他们已经定了亲,迟早要嫁给他,最后还不是给他碰?   萧湛觉得自己要是这么说,安容真的会把他往死里打。   纠结了半天,萧湛道,“我明儿就娶你过门。”   等过了门,她就不会这样害羞了。   安容听得怔住,她猛的掀开被子,大声叫道,“我不要嫁给你了!”   一句话,瞬间点毛萧湛。   他脸色阴沉,望着安容,浑身寒气直冒,“已有肌肤之亲,你还想要嫁给谁?荀止?那也是……。”   萧湛一声我还没有说出口,安容又将头蒙住了,还说了一句话,“我谁都不嫁,我出家做姑子!”   萧湛脸色更差,他觉得最后一句才是安容最想说的话。   “这么多天,你没再提退亲的事,是不是打定主意最后青灯古佛?”萧湛声音冷沉,如冰。   被子里,安容的眼泪划过脸庞。   她确实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念头,尤其是萧家送纳采礼登门,荀止的家传木镯变成了紫金手镯。   不论是萧湛,还是荀止,都救过她的命。   安容不想辜负任何一个人。   她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她只能伤两个人的心。   之前,她救了萧湛,也把萧湛住在她屋子里的事告诉了荀止,他的反应,让安容心寒。   她感觉不到荀止对她一丝一毫的在乎。   安容觉得,荀止一再说娶她,不是真心的,只因为他的家传木镯在她手里,是不得不娶她。   若是真心,又怎么会看到萧湛住在她这里,他来侯府,却只和萧湛说话,而且关系亲密?   安容心中有气,再加上萧湛对她真的极好,好的她都觉得自己该以死谢罪,她就想,上辈子,这辈子,她始终欠萧湛一个媳妇,不如就嫁给萧湛,清颜回不来,他迟早会娶别人。   把萧湛交给别的女子,安容不放心,她更有些舍不得了。   安容决定顺从,要是哪天有人愿意牺牲自己,让清颜回来……   她再退让便是,哪怕她那时候会舍不得。   安容想的很通透,可是架不住木镯起了变化。   若只是一个破烂木镯,就算再坚硬,再不寻常,那也只是一个破手镯。   荀止不是真心喜欢她,他救过她的命,救过三太太的命,将来若有困难,只要她能帮,哪怕只能帮到一点点,她都会万死不辞。   可是木镯真的是人家的家传之宝,安容的心又摇摆不定了。   安容没想过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她不止一次后悔当初戴上木镯的情形。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无能无力。   她舍不得剁掉自己的手。   她舍不得伤害萧湛。   她有太多的犹豫,太多的纠结不安,扰的她不胜其烦,还是沈安姒那句青灯古佛,让她有找到归宿的感觉。   烦躁不安的心,似乎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重活一世,安容原就没想过再嫁人。   她太傻,压根就分不清什么是真的宠爱,真的喜欢。   相敬如宾是假。   百般宠溺是假。   她怕了,怕最后如前世那般,镜花水月一场空。   感觉到萧湛在拉她的被子,安容掀开鱼戏莲的被子,露出一双含着泪珠的双眼,清凌凌的望着萧湛。   “如果我没了一只手,你还愿意娶我吗?”细碎的声音荡漾在屋子里。   安容一眨不眨的看着萧湛,见他双眸有了疑惑之色,安容眼帘低下。   她好像问了一句废话,沈安姒断了一只腿,此生再嫁无望。   她若是没了一只手,如何再嫁?   萧湛盯着安容,不解的问,“为何会没一只手?”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吞金   因为没了一只手,没了手腕上荀家的家传木镯,我才能毫无愧疚的嫁给你。   安容垂下眼眸,她不敢说心里话,只道,“我觉得我这只手会保不住。”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眉头扭紧,“这是新想出来的退亲理由?”   萧湛顿了顿,道,“没有上一个好。”   瞬间,安容悲伤的情绪就消失殆尽了,浑身弥漫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她明明是在想办法嫁给他,他却误以为她是在找理由退亲。   为了退亲自残,她脑袋又没有被门挤。   安容决心已定,她不要在再萧湛和荀止之间摇摆不定,觉得欠了这个,愧了那个。   荀止先放手,她不会死死的拽着他,她不再戴着荀家木镯了,她要还给荀止。   她会当着萧湛和荀止的面,将木镯和亲事做个了断。   安容下定决心的一刻,好像什么都看开了,连对萧湛摸了她的胸,她都释怀了。   楼下,有噔噔噔上楼声传来。   海棠迈步上楼,瞧见安容睡在床上,萧湛坐在床边,瞬间眼珠子睁大。   她方才才想起来,没有给安容拿衣裳,这会儿水早凉了,她怕安容冻着,又跑上了楼。   海棠走近,发觉安容哭过,尤其是她头发湿透,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因为安容从来不会湿着头发上床上歇息的。   安容早将眼泪抹干。她问萧湛,“你吃晚饭了没有?”   “没有,”萧湛道。   要是这会儿瑞亲王世子和裴度在。听到这一句,估计会跳脚大骂。   两人有事找萧湛商议,拉着萧湛去了醉仙楼,好酒好菜招待着,满满一桌子菜,萧湛只喝了两口酒,菜愣是一口没吃!   萧湛急着回来吃红烧肉。结果瑞亲王世子和裴度硬是摁着他,拉他说话。   反正他不饿。等他们吃完再说也不迟。   他当时就知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果不其然,等他们吃完了饭,莫翌尘才开口。“湛兄,父王想要萧老国公珍藏的《春归图》,临摹一二。”   萧湛眉头轻皱,不用莫翌尘明说,他就知道瑞亲王肯定是借不到,才从他这里想办法。   裴度则道,“要是平时,我们也不难为你了,实在是连轩不在京都。萧迁胆子又小,只能麻烦你了。”   这几人,包括连轩、周少易在内。从小到大,没少互相帮忙偷长辈东西。   大家都有默契的很。   萧老国公不借,那是心底对连轩存了气,这小子,在的时候嫌烦,嫌他惹事。可是几日不在跟前晃荡,不在围着他叫外祖父。心里又想的慌。   然后,他们只能来找萧湛了。   萧湛对偷拿这样的事,有些排斥,“可以让萧迁带你们去书房拿《春归图》。”   裴度呲牙,“别提了,能想的办法我们都想了,拿刀架在萧迁脖子上,他都不应,我们也是无能为力,求同情,求怜惜,求答应帮忙。”   萧湛瞥了两人一眼,“你们要瑞亲王帮你们什么?”   裴度轻咳一声,“我和人打赌,输了一坛子酒,谁想那酒被祖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喝了,京都只有瑞亲王有。”   瑞亲王的酒,不好拿啊。   只能迂回帮他忙,然后作为报酬给他们了。   “可以再赌,赢回来,”萧湛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走。   就为了一坛子酒,萧湛的晚饭晚了将近一个时辰。   安容不知道,她还很同情萧湛呢,觉得都伤成这样了,还忙东忙西,也不知道方才她挣扎,他的伤口有没有崩开。   吩咐海棠去端饭菜后,安容问萧湛,“你的伤还好吧?”   萧湛点点头,“明儿应该能结痂了。”   “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都不让你好好养伤吗?”安容不解的问。   萧湛笑道,“萧家与侯府不同,越是受伤,要干的活越多,这是没有护好自己应有的惩罚。”   安容微微一怔,嘴角轻抽,感觉这像是萧老国公做的出来的,好像他对小辈的爱格外的不同一些,喜欢磨砺小辈。   要是祖母和父亲就不会,不论是她,还是大哥,估计伤成萧湛这样,哪怕只有一半,都会心疼的要死,会找最好的大夫太医来,可是萧国公府都不管萧湛,老实说,安容有些同情萧湛。   受伤时,才最需要长辈的呵护关爱吧?   很快,海棠就将食盒拎了上来,摆好之后,请萧湛去用饭。   等萧湛开吃,海棠原是要伺候在一旁的,却发觉安容在给她招手。   海棠忙走了过来,有些不解的看着安容,不懂安容给她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等瞧见安容光着胳膊,裹着红绸出被子,海棠双眸瞪圆,忙帮安容遮挡。   海棠觉得自己有罪,要不是她疏忽,姑娘怎么可能裹着纱巾就出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萧表少爷瞧见。   安容进内间换了衣裳,吩咐海棠道,“明儿去李家铁铺给我买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来。”   海棠一鄂,“姑娘要匕首送人吗?”   安容没有说话,海棠就自动自觉的以为是送给萧湛的了。   安容换好衣裳后,就直接上床了,睡不着的她,继续纳鞋底。   夜尽,天明。   吃了早饭后,安容便带了丫鬟去松鹤院。   刚饶过屏风,便听到三太太问话,“好好的三姑娘怎么会腹痛难耐?”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三姑娘从夜里起就一直疼。”   老太太眉头紧皱。   三太太猜测道。“莫不是因为腿伤的缘故?”   可也没听说腿伤了,会肚子一直疼的,要说腿疼还能理解。   “去请个大夫来。”老太太摆手道。   丫鬟转身出去。   安容给老太太和三太太请安,还没坐下呢,外面又有丫鬟进来了。   丫鬟福身禀告说,沈安姒肚子疼的原因查出来了。   沈安姒肚子疼的原因,叫安容听得是目瞪口呆,直接傻掉了!   沈安姒吞金自杀。   从知道二姨娘被毒蝎害死后,她就生无可恋了。她下不来床,连自杀都做不到。   就让丫鬟给她了金子。   沈安姒只是一个庶女。平时月钱就紧巴巴的,以前安容好糊弄,她的手还宽松些,安容不好骗了。她的钱就更少了。   丫鬟只找到珍珠大小的金锭子。   沈安姒吞下后,原以为会很快断气,谁想一直很好,就连胃口都好了。   想着既然要死,怎么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就大吃了一顿。   夜里,肚子里就疼了起来。   就方才,沈安姒让丫鬟扶着她出恭,丫鬟眼尖。在沈安姒的排泄物里,瞧见了金锭子。   这才知道,沈安姒有寻死的心。   安容是满脸黑线。她活了两世,还从来没见过吞金自杀最后把黄金拉出来的。   视金钱如粪土,安容忽然就不喜欢黄金了。   安容只是觉得无语,但是三太太和老太太两个脸色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侯府女儿吞金自杀,这事可不是小事,传扬出去。侯府的名声,还有裴相府的名声。可都要被沈安姒所牵连。   就算沈安姒腿断了,侯府不曾少她吃穿过,她这辈子也能确保衣食无忧。   裴家一退亲,她就想寻死,这是在说裴家寡情,裴家千年的名声,岂不是要为她所累。   沈安姒死了,侯府名声很难听。   她没死,侯府的名声依然好不到哪里去。   就算是庶出,不受宠,怎么也是侯府女儿吧,长到快出阁的年纪,身边居然只有珍珠那么大的金锭子,连最起码的吞金自杀都做不到!   这传扬出去,那是要笑掉人大牙的。   老太太拍着桌子道,“这些年来,大夫人管家有没有短过三姑娘的用度?!”   三太太坐在那里,嘴角轻动,怎么可能不短呢,世上找得到几个嫡母对庶子庶女视如己出的,便是她心烦气躁的时候,都看庶子庶女不顺眼。   就算主母不苛刻,还有丫鬟呢,不受宠的庶子庶女,那就是丫鬟欺凌的对象,能刮一点是一点。   三太太决定,以后就算不给庶子庶女长点月例,也要盯着下人们,别苛待了他们的月钱,要是哪天闹沈安姒这样的笑话,她真是不用在京都立足了。   要说愤怒,最愤怒的绝对是沈安姒。   不单单是愤怒,更多的还是凄凉,沈安姒觉得她这辈子活着就是个笑话,连自杀最后都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她紧紧的抓着床单,她没有勇气再死一次了。   她觉得上苍不收她的命,是她余恨未消,断腿之恨,还有二姨娘的命,不是她死就能一了百了的,就算要死,她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沈安姒第一个想杀的人是大夫人,第二个便是沈安芸了。   没有第三个人会去害远在庄子上的二姨娘!   可她要怎么报仇?   谁愿意帮没有未来的她?   沈安姒凄哀的闭上眼。   半晌之后,她睁开双眸,吩咐丫鬟道,“去请四姑娘来。”   丫鬟愣了愣,想说话,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丫鬟便回来禀告,“三姑娘,弋阳郡主接四姑娘出府去了。”   这时候,安容刚走到二门。   远远的便瞧见弋阳郡主带着丫鬟走过来,步伐轻飘,笑容明媚耀眼。   安容往远一看,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可不正是沈安闵么?   安容眸底闪过一抹了然笑意,二哥真贴心,怕弋阳郡主在侯府迷路,亲自护送到二门了,等见了他。一定要跟他说,侯府不安全,一定要送到内院才行。   安容揶揄的笑。让弋阳郡主满脸羞红,扭着绣帕恨不得去打安容才好,转了话题道,“方才我进府,听到一件很好玩的事,是真的吗?”   不用说,这好玩的是肯定是沈安姒吞金自杀然后拉出来的事。   安容满脸黑线。却不得不点头。   弋阳郡主的眼睛瞬间瞪圆,“不是吧。还真有这样的奇闻?”   “真有,”安容点头。   弋阳郡主就同情安容了,“武安侯府还不知道要赔多少人的大牙了。”   安容抚额,“要是旁的事。或许还能瞒的住,这样的奇闻,是瞒不住的。”   弋阳郡主耸肩,她都替安容愁,最近武安侯府的事还真是多,那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弋阳郡主都知道。   因为有沈安闵跟她聊天,她会告诉沈安闵瑞亲王府的事。沈安闵则告诉她武安侯府的事。   弋阳郡主扶着安容道,“你二哥说这些天,你很累。你没事吧?”   安容笑看着弋阳郡主,“是我二哥叫你拉我出去散心的吧?”   弋阳郡主摇头,“不全是,小世子被绑架,清和郡主自责不已,我是要去安慰她的。”   安容微微扭眉。“清和郡主自责什么?”   弋阳郡主轻轻一叹,将小世子被绑架的事。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长公主府,驸马无妾,小世子没有玩伴,就很无聊。   他整日缠着清和郡主,次数多了,清和郡主就躲着他,小世子又无聊啊,这不就要找人玩,要说他认识的,好玩的人,绝对非靖北侯世子莫属。   小世子要去找连轩玩,清和郡主告诉他,连轩离家出走了。   小世子不信,他觉得这是清和郡主在敷衍他。   偏巧那天,长公主和驸马进宫了。   小厮拦门,小世子出不去。   这不就要想办法,小世子想起连轩跟他说,他小时候掏鸟窝,钻狗洞的事,他还没钻过狗洞呢,这不就拉着贴身小厮在长公主府转了一圈,愣是没瞧见狗洞。   小世子让小厮砸了狗洞出来,然后主仆两人爬狗洞钻出了公主府。   在大街上溜达闲逛,然后去靖北侯府找连轩玩。   谁想半道上,会遇到萧湛,然后就被绑架了。   清和郡主自责,就是自责在自己没有陪弟弟玩,让他溜出了公主府,以至于出了这样的意外,要是有什么万一,长公主府怎么办?   弋阳郡主说完,对着安容道,“你是不知道,幸好这会儿连轩哥哥不在京都,不然清和都能去咬死他了。”   安容嘴角轻抽,“靖北侯世子怎么什么话都跟小世子说,他才多大点啊。”   弋阳郡主黑线,“你还不了解连轩哥哥么,他连‘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这样的话都逗小世子玩,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听父王说,他这会儿还因为调戏姑娘,被关在大牢里呢,萧老国公恼了他,下令不许靖北侯救他出来呢,要是他在京都大牢,我都恨不得去当面骂他一声活该了。”   弋阳郡主很生气,她觉得连轩太不靠谱了,在京都的时候,他就无时无刻不坑人,出了京都,不但把自己坑了,还坑小世子。   安容听得眼睛瞪圆,她问过萧湛,连轩在哪儿,萧湛没说。   前世,兄弟两个关系极好,萧湛护短的很,谁欺负连轩,他就会十倍百倍的欺负回去,怎么连轩关进大牢,他都不救他啊?   虽然,安容也认为连轩是活该的,他居然调戏人家姑娘。   两人一路说着。   很快,马车就到长公主府前停下了。   停下时,刚巧见一个小厮飞奔进公主府,嘴中还道,“有小世子消息了!”   弋阳郡主听了就坐不住了,忙下了马车,拉着安容进公主府。   两人直接去了长公主的正屋。   屋子里,长公主正在生气。   清和郡主眼眶通红,她捏紧粉拳道,“要去逮住他,我定饿他十天八天!”   安容一听这话,就知道小世子饿着了。   可是弋阳郡主一打听,安容就黑线了。   小世子是饿了,但是没饿的那么厉害。   东延太子给小世子买了个鸡腿,因为太香,被狗盯上了,小世子胆小啊,狗一朝他吠,他就把咬了两口的鸡腿丢给了狗。   等狗叼走了鸡腿后,小世子再找东延世子要的时候,东延世子不给了。   要吃,得等到晚饭。   小世子爱吃鸡腿,平时要吃一个大鸡腿,外加小碗米饭,这都不算上菜呢,只吃两口肉,长公主和清和郡主想想,便心疼的慌。   觉得小世子吃苦头了。   不过安容倒觉得,东延太子对小世子还算不错,好歹还给他买了鸡腿,想必他也不敢真把小世子怎么样,那可是皇上嫡嫡亲的侄儿啊,太后的亲外孙,他要是有什么万一,两国交战那是不可避免。   弋阳郡主安慰长公主和清和郡主道,“东延太子不敢把小世子怎么样,皇上也派了人去救小世子,还有父王和萧国公府,都尽力救小世子,务必保证小世子毫发无伤。”   清和郡主憋着嘴,带着哭音道,“弟弟肯定饿瘦了。”   安容,“……。”   弋阳郡主,“……。”   没法交流了怎么办,饿一两顿,饿不瘦吧,等小世子回来,再补回来不行么?   这话敢想不敢说啊,清和郡主还不得跟她跳脚,弋阳郡主望着安容,让她安慰清和郡主。   安容摇头,这样的担忧,她是没办法劝的。   哪有绑架,还好吃好喝供着的,那是座上宾的待遇啊。   绑架,只要保证人家不撕票就心满意足的好么?   她比较好奇的是,“小世子被绑架,都没有哭闹吗?”   清和郡主摇头,“暗卫回来说,弟弟很乖,不哭也不闹,估计是东延太子丢庄王世子吓到他,他怕被东延太子丢吧?”   “我怎么觉得小世子是想趁机出去玩啊?”弋阳郡主低声咕噜。      第三百一十二章 静静   不得不说,弋阳郡主真相了。   小世子不哭不闹,还真的是想趁机出去玩,京都外面的世界和他想象的很不一样,连轩哥哥都为了玩离家出走了,可见京都外面有多么的好玩了,他要好好玩玩,才不负此行。   小世子胆子大的很,从来就不知道何为惧怕,他身份高贵,在京都,有几个人比得上他,又有谁能给他惧怕?   便是那些皇子们,都要靠后,小世子的身份确定无疑,将来是郡王,若是将来建功立业,再进一步,那变会封为亲王,那些皇子们可都摇摇欲坠着呢,虽说是皇上的儿子,可不是每个皇子都叫人稀罕。   参与夺嫡,侥幸成功,那是九五之尊,手握生杀大权,人人奉承恭迎讨好,若是失败,十有八九是送命的下场,甚至比送命更凄惨,流放苦寒之地,驻守陵寝之类。   文武大臣大多会巴结皇子,但是皇子会转过头巴结小世子,好讨得长公主的欢心,在他们夺嫡路上,给他们予以支持。   便是这会儿,小世子被绑架,那些皇子们都不会坐山看好戏,而是积极帮忙营救。   再说了,小世子聪慧的紧,不吵不闹,才能讨人喜欢啊,撒娇才有好吃的,这是连轩教他的秘诀。   再退一步说,就算真惹恼东延太子又如何,他不就把人丢豆腐渣上么,豆腐渣那么软,又摔不坏,他怕的人家把他丢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而且,小世子也没饿着,东延太子不给他买,他自己就不会买了么?   身上有长命锁,有荷包,有玉佩,哪个都能换鸡腿。   最重要的是,小世子的嘴很甜啊,把朝倾公主哄的高高兴兴,一口一个姐姐你真美,别说一个鸡腿,就是鸡腿摊子,小世子要,朝倾公主都舍得买给他。   离京之旅,就是这样欢乐,除了夜里想家,小世子有些想哭。   但是他总是会回家的,回家之后,姐姐不陪他玩,娘亲爹爹进宫,又不带他,他天天跟小厮玩,实在无趣的紧,所以思念又淡了很多。   这不,这会儿路过酒酿丸子摊铺,闻着那淡淡的米酒香,小世子抓着朝倾公主的手,指着小铺子道,“连轩哥哥说那个吃了也美容。”   东延太子站在一旁,额头是青筋暴起,望着心动的朝倾公主,咬牙切齿的开口,“一路走过来,十个摊子有九个能美容,一个让人瘦身,你信吗?”   “我信啊,我要吃,”朝倾公主指着摊铺,要东延太子买。   东延太子无奈摆手,就有暗卫上去买酒酿丸子了,小世子和朝倾公主坐在小摊子上。   等酒酿丸子端上来,小世子很殷勤的把自己那份分给朝倾公主和东延太子,还很嘴甜的说,吃的越多,就越漂亮,男人也一样,会俊朗翩翩。   看着东延太子脸色越来越好,小世子暗自撇嘴。   以前他对连轩哥哥的话都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觉得他都是糊弄小孩子的,没想到都是真的。   女人喜欢听好听的,只要说能变漂亮,她脑子就不转了。   男人要难糊弄的多,不过只要把他喜欢的女人哄高兴了,他的不高兴就不重要了,用连轩哥哥的话说,就是靠边站,没有他说话的权利。   连轩哥哥说,不能小瞧了女人,因为男人的娘亲、媳妇都是女人,像他外祖父,父亲口中大周最霸道不讲理的萧老国公,连轩哥哥说,萧太夫人在的时候,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呢。   小世子抬眸望天,琉璃般璀璨的眸底有一抹小凄凉。   做男人好辛苦,在家要听娘亲的,长大要听媳妇的,怎么听话的总是男人?   身为小男子汉,小世子觉得东延太子很可怜,所以又把酒酿丸子分给了他两个。   祈王坐在他身侧,眉头扭了又扭,“为什么没有我的份?”   小世子扭头看着他,一副你好意思开口要吃的,我却不好意思给你吃的害你的表情,还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比我见过的哥哥都胖,要减肥了。”   祈王,“……。”   朝倾公主笑喷。   祈王很无奈,对小世子道,“你应该叫我王叔。”   小世子陇鼻子,一副我虽然小,但我可不是好糊弄的表情,他鄙视了祈王一眼,理直气壮道,“王叔都长了胡子。”   祈王,“……。”   他就不能是年轻的王叔吗?   就因为没跟其他王爷一样长了胡子,就该是哥哥吗?   这小子懂不懂什么叫辈分啊,一路走过来,他都要以为他是人精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呆萌的时候,居然以胡子定长幼。   东延太子则对祈王笑道,“确实是富态了些,这一路上,可以多锻炼一二,权当减肥。”   祈王嘴角猛抽,他胖点怎么了,他就胖了,祈王一抬手,很任性的对小摊贩喊道,“再来两碗酒酿丸子。”   喊完,对东延太子笑道,“能吃是福。”   “能吃是福,太能吃是猪,”小世子叹息,“太堕落,没救了。”   祈王,“……。”   手好痒,他要忍不住要揍这臭小子了怎么办?   东延太子轻勾唇,夹起一个酒酿丸子,笑道,“人为鱼肉,我为刀俎,才是福气。”   祈王眼神微凝。   小世子很欢乐,好吃好喝好玩,比在公主府还要自在。   公主府,长公主、长驸马,还有清和郡主等,都以为他在吃苦头,忧心忡忡。   尤其是,知道小世子没有鸡腿吃后,清和郡主和长公主都食难下咽了。   弋阳郡主捂着肚子,轻咬唇瓣,她早上习惯吃的少,又走了那么久的路,这会儿都前胸贴后背了。   在清和郡主食欲不振的时候,她还真不好意思张口要吃的,清和郡主会觉得小世子会被活活饿死。   她只好拽了拽安容的衣袖,嘟嘴道,“我去你那儿吃午饭吧,好饿。”   安容眼角微斜,她那里可不行,萧湛这会儿不知道在不在楼上呢,“去西苑吃吧,让二哥做好吃的。”   弋阳郡主脸颊绯红,“他不是要看书么,他快要进琼山书院读书了,我们别打扰他。”   安容眼珠子瞪圆,她感觉弋阳郡主身上写了几个精光闪闪的大字:绝世好媳妇。   但是,玲珑阁真不能去。   安容道,“去六妹妹那儿吃,她肯定欢迎我们。”   弋阳郡主轻点头,羞不自胜。   两人同清和郡主告辞,清和郡主要送她们出公主府,但是起身的时候,身子有些不稳,似是有些头晕。   弋阳郡主忙扶着她坐下,责怪道,“我劝你,你又不听,小世子不会有事的,别哪天他圆滚滚的回来,你却消瘦的他都不认得了。”   清和郡主苦笑,“哪有绑架的人会圆滚滚的回来,除非被打肿。”   弋阳郡主嘴角轻抽,果真没法继续劝了,她拍了拍清和郡主的胳膊,道,“那我们就先走了,等你饿晕了,我们再来瞧你。”   安容抚额,借以遮住嘴角那抹憋不住笑。   要是平常,弋阳郡主说这话,清和郡主绝对会和她骂起来,但是这会儿,清和郡主饿的没力气骂人了。   弋阳郡主很得瑟,让你饿,伶牙俐齿都给饿没了吧。   走的时候,弋阳郡主还回头看了清和郡主一眼,嘴上呛道,“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可惜了这副好容貌,生生给饿的面黄肌瘦,眼神无力。”   说完,弋阳郡主重重一叹,转身走了。   身后,清和郡主嘴气的能挂茶壶了,“我要吃饭!”   丫鬟一听,欣喜不已,忙去端吃的来。   弋阳郡主回头,还以为清和郡主会留她用饭,谁想清和郡主臭了一张脸,不理弋阳郡主了。   弋阳郡主呲牙,小气鬼。   然后拉着安容走了,安容摇头轻笑,“气着了清和,你还想她留你用饭?”   弋阳郡主撅嘴,“那是她小气,要换做我,肯定做一大桌子吃的,不吃完,不许走。”   安容,“……。”   她还是觉得空着肚子走好。   等上了马车,弋阳郡主就端起糕点请安容吃,怕安容以为她是个吃货,弋阳郡主解释了两句。   安容拿了块桂花糕,心中想笑,和二哥都烤鱼烤肉了,还不是吃货,那是什么?   弋阳郡主掀开一角车帘,往窗外望去。   看着一路的小摊子,空中弥漫着吃食的香味,越发觉得肚子里空的紧。   弋阳郡主狠狠的咬着糕点。   一块糕点刚吃完,正要伸手去拿,好了,马车猛的一停,小几上的糕点直接蹦了起来,再落下时,糕点有不少都碎成了渣渣。   弋阳郡主那个气啊,正要骂人呢,外面就传来一阵哄闹声。   安容掀开车帘,便见到几米远处,一个剽悍的胖女人,正拿着菜刀追一个消瘦的女子,嘴中大骂,“叫你勾引我男人,我今儿就砍了你!”   弋阳郡主眼珠子睁大,一脸好奇的拉着安容,“好剽悍的女人,我们下去瞅瞅。”   弋阳郡主转身钻出车帘,安容见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不散去,马车也没法前行,也就和弋阳郡主下了马车。   芍药喜欢凑热闹,在前面开路,问一个手里拎着篮子的妇人问,“大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妇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一旁的男子笑道,“这还用问,明摆着是那女人勾引了人家男人。”   妇人哼笑,“明摆着?我瞧未必,赵老实可是个实诚人,媳妇又以剽悍出名,借他三五个胆子,他都不敢偷腥。”   男子想想,觉得也是,“那为什么赵老实他媳妇追着人家钱寡妇喊打喊杀?”   “寡妇门前是非多呗,”妇人冷笑。   男子不在言语,一条街上住的,哪不知道妇人心里有气啊,她就是个寡妇。   弋阳郡主站在大柱子旁,虽然靠后了些,却将热闹瞧的一清二楚。   很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巡城官兵。   骑在马上的人,还特别的熟,正是李良。   芍药的干表哥。   他冷着脸,手底下的官兵便去问出什么事。   拿刀妇人,揪着钱寡妇的衣领子,用粗狂的声音道,“官爷,她不要脸,勾引我男人。”   钱寡妇吓的脸色刷白,哭道,“我没有,我都没跟赵大哥说过两句话,怎么勾引他?”   “狐媚子勾引人,还用说话吗?!”拿刀妇人大叫。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别的女人对她男子抛媚眼,她会忍不住想去戳瞎人家的双眼。   钱寡妇摇头说没有,甚至发了誓。   拿刀妇人冷笑,“你没有勾引他,我家男人那么老实,怎么会说想你?!”   到这时候,那吓的躲在一旁不敢出来的赵老实,才哆嗦着身子出来,给李良他们行礼。   李良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老实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儿烦的很,不想和婆娘说话,说想静静,她就发了疯。”   事情是这样的。   赵老实觉得生意难做,儿子又要读书,这束脩眼看着就要交不上了,正发愁呢。   偏媳妇又是个大嗓门,吵的他焦躁不安,他就说,“别烦我,我想静静。”   偏不巧,钱寡妇,小名静静。   赵老实的媳妇爱吃醋,平素谁多看赵老实两眼,她就不高兴,一听他想静静,这还了得。   自己男人舍不得打,对着钱寡妇,她可是下的去手。   李良听着赵老实的话,瞬间,“……。”   芍药已笑晕。   弋阳郡主捂着肚子大笑,“我想静静。”   安容也很配合,“静静是谁?”   芍药指着钱寡妇,“静静是她。”   一群人笑的前俯后仰。   钱寡妇,“……。”   她叫静静,她就活该这也倒霉吗?!   李良轻扶额头,撇了芍药一眼,对赵老实道,“下次说话注意点儿。”   赵老实直接给自己一巴掌,道,“看我这笨嘴拙舌,不会说话。”   他应该说,他想静一静,不就是什么事都没了。   李良一摆手,官兵就把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人轰散了。   安容转身要走,却瞧见几米远,有个熟悉的清秀身影,在和一个江湖郎中说话。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绝子   安容往一旁走了两步,正好见到丫鬟的脸,正是沈安芸的贴身丫鬟春兰。   安容见那江湖郎中从药箱子里拿了一瓶子药给春兰。   春兰给了他一个不小的银锭子,瞧样子,有十两。   江湖郎中接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笑着揣袖子里去了。   春兰拿了药瓶子,转身去别处。   安容越看眉头越皱,沈安芸小产了,就算宣平侯夫人不喜欢她,怎么也要给她请大夫吧?   多年的姐妹,安容对沈安芸了解的很,她并不相信江湖郎中的医术,总说那是骗子。   这会儿却叫丫鬟来找江湖郎中买药了,还一瓶子药价值十两?   安容迈步朝江湖郎中走过去。   她手里拿着十两银子,直接递到江湖郎中跟前。   江湖郎中的眼睛都直了,伸手去拿。   安容把手收了回来,问道,“方才那丫鬟买了什么?”   江湖郎中望了安容一眼,眸光落到安容手里的银锭子上,眸底有些犹豫之色,“我答应那丫鬟替她保密。”   “是吗?”安容轻轻一笑,笑声有些绵长,“我只是好奇而已,不说那算了。”   说完,安容转身。   江湖郎中手心痒的很,见安容真走了,想着那十两银子就那样飞了,心里怎么想怎么后悔。   最后,快步追上安容,笑道,“好吧,我说,明儿我就离开京都。”   言外之意,就是他说了便说了,要是那药真出了什么事,也是找不到他作证的。   安容点头一笑。   江湖郎中便道,“之前那丫鬟买了一瓶子绝子药,说是她们家少奶奶之前小产,差点送了命,往后再不想生孩子了,我就卖了她一瓶子。”   安容听得眼睛瞪圆,半晌没反应过来,江湖郎中一伸手,就把安容手里的银锭子拿了过去,一溜烟跑了。   芍药气煞了,姑娘还没说让他走呢,他就拿钱跑了,亏得她之前还觉得这江湖郎中不错,不为钱财所动,没想到爱财不算,还卖拿起子害人的药!   弋阳郡主瞅着那消失在人群里的江湖郎中,扭头望着安容,“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说你大姐姐,宣平侯世子二夫人?”   安容点点头,“就是她,我只是想不通,她怎么会想要服绝子药。”   芍药有些同情道,“肯定是宣平侯府伤了大姑奶奶的心,为了迎娶世子夫人进门,就不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   要不是宣平侯府做的过分,沈安芸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没了。   有正妻压在头上,就算真生下孩子,也不会被人当成一回事。   可是,做女人,不生孩子,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绝子药可不是避子药,吃了就那段时间不会怀孕,那会是一辈子的事啊,等将来再想生,可就机会渺茫了。   芍药觉得沈安芸是在气头上,做事莽撞了些,迟早有后悔的那一天。   而安容觉得,沈安芸不是那样的人,她从没有见过她不为自己着想过,在内宅,不论是嫡妻还是小妾,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个靠山,宣平侯府不是不要她生孩子,只是不让她在嫡妻跟前生而已。   安容敢笃定,这绝子药,沈安芸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安容怀疑是给世子嫡妻准备的,可是护国公府大姑娘似乎还没有定下嫁期,这会儿就准备绝子药?   安容觉得有必要把这事告诉老太太,沈安芸闯祸,害了别人,最后还得武安侯府给她收拾烂摊子。   安容和弋阳郡主回马车,然后直奔侯府。   两人有说有笑的迈步进侯府,却见福总管急急忙的走过来,神情有些不安。   见安容和弋阳郡主走过来,忙行礼请安。   安容瞧了便问道,“福总管这样急,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福总管点点头,“侯爷让奴才去告诉裴度少爷一声,上回他追查的刺客可能还藏匿在侯府中。”   安容微微一愣,上回那刺客不是死在了密道里吗,怎么还有,“有人瞧见刺客了?”   福总管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是大夫人屋子里的大丫鬟碧玉、碧春,被人一剑封了喉,侯爷查看过,凶手武功极高,所用的凶器也是暗卫才用的轻薄软剑。”   听到碧玉、碧春两个被杀,安容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这两个丫鬟是大夫人一手培养的心腹,随便哪个都能独胆一面,前世碧玉随着沈安玉嫁进了三皇子府,因为避讳沈安玉的名字,改名碧柳,这一世,居然死了?   福总管急着出门,跟安容告退。   而侯府里的小厮则忙着找刺客藏匿之所。   弋阳郡主撅了撅嘴,她今儿真是倒霉透顶,怎么到哪儿都混不到一顿饭吃,武安侯府出了这样的事,她怎么好意思留下来,弋阳郡主嘟着腮帮子道,“府上有事,我就先回王府了。”   安容也不敢多留弋阳郡主,万一刺客要是蹦出来,伤着了弋阳郡主,她怎么和瑞亲王府交代?   安容转身送弋阳郡主离开,道,“改日我再请你来侯府玩。”   弋阳郡主点点头。   等送走了弋阳郡主,安容便赶回内院。   半道上,芍药不解的望着安容,“之前萧表少爷不是说帮姑娘查大夫人吗,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刺客藏在哪里?”   安容眉头轻陇,她想不透,为什么刺客要杀了碧玉、碧春两个呢,两个丫鬟而已,就算做了什么,也是奉大夫人命令行事啊,要杀也该杀大夫人才对吧?   侯府,被一层阴霾所笼罩,人人自危。   安容刚迈步进正屋,就受了一通惊吓。   夏荷禀告老太太道,“奴婢带了几个婆子去玲珑苑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有刺客。”   孙妈妈道,“可查看仔细了,边边拐拐都得查到,还有房梁上,床底下。”   夏荷点头,“孙妈妈放心,奴婢特地让人查了两遍。”   孙妈妈点点头,夏荷才退到一旁。   安容扑通乱跳的心,缓缓安定下来。   幸好没让丫鬟发现萧湛,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在府里待下去了。   安容上前福身请安,老太太点点头,问,“长公主府还好吧?”   安容挨着老太太坐下道,“长公主忧心小世子,有些寝食不安。”   老太太轻轻一叹,“儿行千里母担忧,小世子年纪小,又是被人绑架,也难怪长公主寝食不安了。”   安容没有接话,她给孙妈妈使了个眼神。   孙妈妈便摆手让屋子里的丫鬟退了出去。   老太太不解的看着安容,眉头轻皱,安容这样子,显然是有什么事要和她说,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安容抿了抿唇瓣道,“祖母,今儿在街上,我瞧见了大姐姐的丫鬟春兰,她向江湖郎中买了一包绝子药,听江湖郎中说,好像是大姐姐小产,被宣平侯府伤透了心,往后再不想生孩子了。”   老太太脸色极差,眸底写满了对沈安芸的失望之色,“她要这样作践自己,就由她去吧。”   要是沈安芸真是自己作践自己,安容才懒的管她呢,她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人家乐不乐意生孩子,这是宣平侯世子和宣平侯夫人管的事,她怕的是,“万一大姐姐这药是拿来害别人的怎么办?”   闻言,老太太身子一凛。   她望了安容一眼,安容点点头,若不是有这样的可能,她也不会担忧了。   沈安芸是宁为碎玉,不为瓦全的性子,有仇便报。   老太太想到自己孙女的手段,再想想绝子药,这样的东西留在她的手里,指不定是要害谁,老太太忙吩咐孙妈妈道,“你去宣平侯府一趟,务必将那药带回来。”   孙妈妈忙不迭的点头,“空着手去宣平侯府不妥,奴婢让人备些补品?”   老太太点点头,孙妈妈便退了出去。   孙妈妈走后,老太太问安容,“在长公主府可用饭了?”   安容摇了摇头。   老太太眸底有疼惜,“这时候还没吃午饭,该饿坏了,祖母让丫鬟给你准备吃的。”   说着,见夏荷进来,老太太便道,“叫厨房多准备几个菜,赶紧端上来。”   夏荷赶紧去厨房吩咐。   两刻钟后,才有菜端上来,安容真是饿的不行了。   等她吃完了饭,就忍不住打哈欠了,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   安容想在偏屋歇会儿,老太太嗔了她道,“吃饱怎么能睡,要睡也的回玲珑阁睡。”   这是要安容遛食回玲珑苑呢。   安容点点头,和老太太告辞。   在半道上,安容轻打了个哈欠,便见到沈安姒的丫鬟走过来,福身道,“四姑娘,三姑娘有些话想和你说,请你过去一趟。”   安容没心情理会沈安姒,她会忍不住想到她吞金自杀的事,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可安容才走了几步,丫鬟便跪了下去,求道,“四姑娘,你就去见见三姑娘吧,她一定要见你,你不去,她会从床上爬下来,三姑娘的腿,受不了折腾啊……。”   丫鬟说着,眼眶就红了。   安容额头轻跳,眸底更加不耐烦,这些人都有毛病吧,一个要吃绝子药,一个断了腿,还要爬下床来见她,她有那么受欢迎吗?!   安容揉了下太阳穴,对着丫鬟道,“起来吧。”   丫鬟抹了抹眼里,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耳坠,递给芍药道,“这是我来的路上捡的,听丫鬟说,你丢了个丁香耳坠,是不是这个?”   芍药眼睛一亮,忙伸手接过,跟捧着宝贝似的,连连点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没错!”   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芍药高兴的恨不得要抱丫鬟了,作为感谢,芍药把耳朵上带着的小银叶耳坠塞给了丫鬟。   丫鬟不敢收,但是芍药一定要给,她也就收了,心里对芍药是羡慕不已,还是做四姑娘的丫鬟好,再想到自己的主子,丫鬟黯然神伤。   玉竹苑。   依然还是那个院子,给人的感觉却不同了,丫鬟婆子懒散了很多,好像萧条了很多。   安容迈步进屋。   屋内,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很苦,有些刺鼻。   床榻边,丫鬟在喂沈安姒喝药,那苦涩的药,让沈安姒的娇容扭曲,她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被子,好像一个忍不住,会将药碗拍飞。   不过,她忍住了。   从她喝药上看,安容想她应该是想开了,不会再寻死觅活了。   安容就站在那里看着。   沈安姒擦干嘴角的药汁,抬眸看着安容,她的脸色苍白,消瘦了很多,就连眸光都黯淡了许多,再不复以往的神采,只是眸底那抹隐藏的恨意却是更深了。   “你来了,”她张口苦笑,连声音都像秋天凋零的落叶,被风一吹,便翻滚远去,不知归处。   安容轻叹,“你该知道我不愿意来。”   声音飘渺,如清晨细雨打在莲叶上。   沈安姒凄然一笑,“侯府,从始至终,只有你最厚道,没有对我落井下石。”   沈安姒腿伤之后,沈安玉她们都来“探望”过她,那讥笑的眼神,刻薄的言语,就像是一座座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只有安容,她请都不一定请的来。   安容不想和她多说什么,直接了当的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沈安姒抹了抹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珠,道,“有些话,我知道我说了,四妹妹你不一定信,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侯府,除了大夫人,没有人苛待过我,姨娘生我养我,我也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的时候喊她一声娘,她全心全意的为我,却被大夫人利用,害死了杨姨娘……。”   想到自己的亲娘,沈安姒眼角的眼泪流的更凶了,那是一种无助的恐慌。   “姨娘她死了,丫鬟告诉我,姨娘是被毒蝎子蛰死的,我知道那不是意外,是有人要杀姨娘。”   沈安姒哭的似乎随时能窒息。   沈安姒没有说完,但是安容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她要帮二姨娘报仇。   果不其然,沈安姒一抹眼泪道,“姨娘的仇,我不能不报!我不求四妹妹你帮我,我只求你帮我查查,到底是谁放的蝎子。”   沈安姒眸底蹦出恨意的光芒,瞧的人心惊胆颤。   安容低垂眼眸,“有必要查清楚吗,二姨娘会是谁害死的,其实你比谁都清楚,有没有二姨娘的仇,其实都一样。”      第三百一十四章 惦记   会对二姨娘下手的,只有两个人。   沈安芸和大夫人。   沈安芸小产,又加上大姨娘的死,对她打击不小,她忍不住那二姨娘泄愤在情理之中的是,只是那时候她身子还没有复原,应该还没那个心情对二姨娘下手。   就算要报仇,也不急于这么一时半刻,毕竟要杀一个人,还要做到滴水不漏,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只有大夫人,她才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安容想不通,大夫人就算要杀二姨娘,也不应该这样急吧,人已经在庄子上了,还在受苦中,她要急着杀她做什么?   安容想着,轻轻一耸肩,沈安芸和大夫人的想法,不是她能揣测的,因为她们的想法与她不同。   安容望着沈安姒道,“我尽量去查。”   沈安姒感激的看了安容一眼。   安容能感觉到她眸底的感激是真心真意的。   那句话说的对,日久见人心,只有安容能做到始终如一。   从玉竹苑出来,安容觉得阳光格外的明媚,虽然只在沈安姒的屋子里待了小会儿,却好像很久了一般。   芍药望着安容,轻轻撅嘴,“姑娘真要帮三姑娘?”   “不是帮她,是帮我自己。”   不抓到大夫人确凿的证据,根本就没办法将她绳之以法。   芍药不懂,亦步亦趋的跟在安容身后。   走到岔道口。芍药远远的瞧见孙妈妈过来,笑道,“孙妈妈回来了。”   安容抬眸望过去。便见孙妈妈带了个小丫鬟过来。   安容想了想,抬脚走了过去。   孙妈妈见安容过来,忙福身给安容请安,她知道安容担心什么,笑道,“四姑娘放心,奴婢将药拿回来了。”   安容笑道。“孙妈妈办事,祖母都放心。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是没有瞧过绝子药,想看看。”   孙妈妈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子,递给安容。颜色和安容在街上瞧见的一样,都是青花瓷的,至于花纹是不是一样,当时离的远,安容没瞧清楚。   安容打开药瓶子,轻轻嗅了嗅,清澈的眼眸微凝,再闻,眉头又扭紧了些。   孙妈妈瞧了便有不好的预感。忙问,“这药怎么了?”   安容有些不敢确定的一嗅再嗅,最后干脆倒到手心。声音有些飘远,“好像是面粉。”   孙妈妈愕然,眼睛睁大,连眼角的皱纹都拉紧了些,“怎么可能是面粉呢?”   安容摇头,她也不知道。当这瓶子里装的,的的确确是面粉。怎么闻都闻不到一丝一毫的药味儿。   孙妈妈自己尝了一些,她倒不怕这是绝子药,她一大把年纪,夫君早死,就算这真是绝子药,她尝了也不碍事,只是一口的面粉味,孙妈妈的眉头便扭紧了,“我是亲眼瞧见丫鬟从袖子   里掏出来的啊。”   安容把药瓶子还给孙妈妈。   芍药早忍不住义愤填膺了,俏目瞪圆,“都说江湖郎中喜欢骗人,爱卖假药,肯定是那江湖郎中骗人!”   孙妈妈猜也是这样,大姑奶奶又不知道她会登门要丫鬟才买的绝子药,她根本就没有作假的机会。   孙妈妈赶着去回禀老太太。   安容心中的感觉越发不妙,江湖郎中会卖假药,但不会把面粉当药卖,居家妇人,还能分不清哪个是药,哪个是面粉吗?   安容期望是江湖郎中卖了假药,是郎中存了良善之心,将面粉当做绝子药卖。   芍药见安容这么纠结,忍不住笑道,“姑娘想知道那郎中是好是坏,奴婢去找他就是了。”   安容白了芍药一眼,“你忘了,那郎中说了明儿就离开京都,指不定这会儿就走了。”   若是卖了假药,他没必要走,要知道绝子药的效果,少说也要几个月呢。   芍药想想也是,面粉又不害人,没必要逃。   安容迈步回玲珑苑。   刚上楼,便听到有清凌凌倒茶声,不像是喻妈妈,也不像是海棠。   安容快走两步,便瞧见萧湛将茶壶搁下,端起茶盏轻轻拨弄。   安容眼睛轻眨,迈步走过去,问道,“你今儿没离开侯府吗?”   “出去了一趟,”萧湛回道。   他抬眸望着安容,深邃如夜空的眸底有些璀璨光芒,光芒中满含怀疑和探究,他打量安容,似乎想钻进安容的脑袋里去一探究竟,想瞧瞧她为什么对别人就那么敏感,对他就迟钝的叫人癫狂。   安容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之前我求你帮我查大夫人,你有没有派暗卫看着她,还有有没有瞧见今儿杀碧玉碧春的刺客?”   安容一溜烟问完,然后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看着萧湛,很期待萧湛的回答。   可是萧湛偏偏张不开嘴。   他在犹豫,有些龌蹉不堪的事,他不想安容知道。   可是不让她知道,又似乎说不过去,原本她就在怀疑了,自己不告诉她,她也会去查。   萧湛迟疑了片刻,决定据实以告。   再开口之前,萧湛摆手把芍药和海棠支开了。   安容眼睛瞪大,眸底写满了不解,海棠和芍药是她的心腹,连他睡在她屋子里的事都知道,还有什么要瞒着她们的?   海棠和芍药看着萧湛朝她们摆手,差点吓呆,二话不说,赶紧溜下楼。   等两人走后,萧湛才道,“碧玉和碧春是赵风杀的。”   安容惊站了起来,漂亮的双眸睁的圆实,“你让他杀的?为什么?”   萧湛摇头。“不是我让赵风杀的,是不得不杀她们。”   萧湛伸手把安容拉坐下来,细细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之前。安容怀疑大夫人有可能会杀侯爷,她想不通原因,就问萧湛,萧湛这人,不喜欢凭空猜测,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了当的去查。就让赵风盯着大夫人的一举一动。   看了几天,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大夫人卧室里有密道。   大夫人原本已经恢复诰命封号了。偏偏倒霉的到手的鸭子飞了,这不乱发了一通脾气后,没忍住,钻进了密道。   赵风等大夫人走了一会儿后。也跟了进去。   远远的跟着大夫人,想看看她想做什么,暗卫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一幕,差点惊呆他!   大夫人抱着二老爷就亲了上去,两人迫不及待的滚到铺着锦被的小榻上。   衣香鬓影,水乳交融,那浪荡的劲头,暗卫都看的面红耳赤。   听完了两人的春宫。大夫人趴在二老爷的心口,让二老爷帮她想办法恢复诰命封号。   只有她恢复了诰命封号,顶着侯夫人的名头。才能更好的帮他。   两人说了很多,暗卫总结了下,大概就三件事。   第一件,便是大夫人诰命封号的事,没有诰命封号,她出门都要遭人冷眼讥笑。她受不了。   第二件,便是侯府要分家了。本来钱家府邸离的近,他们往来方便,现在钱家府邸的事也泡汤了,往后两人还能不能这样愉快的享受生活。   第三件,便是反省这些天,他们所遇到的挫折,看似府里乱成一团,庶女闹翻天,和牲畜无害又性情温和的安容关系不大,她从始至终都是受害者,被欺负逼迫的那个,但细细探究,似乎都和安容有关,是安容一步一步,不经意的把他们推到现在这一步。   便是郑太后那出戏,大夫人想,肯定也是因为安容的缘故!   安容坏了他们太多的算计,她的心计手段比他们所想的都要深,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除掉安容。   两人边说边温存,最后又缠绵上了。   赵风觉得正事已经说完,没必要再看人家颠鸾倒凤了,就出了密道。   谁想到,碧玉、碧春在屋子里擦桌子,他出去,正巧碰到他,还喊了他一声夫人。   赵风身为暗卫,最重要的就是及时反映,他刚露面,在丫鬟还没惊叫出声时,就一刀了结了两个丫鬟。   萧湛平静的说完,安容已经气愤的将上等丝绸盖着的桌子拽的紧紧的,甚至指甲都将丝绸戳破。   不是气愤大夫人要杀她,而是气愤大夫人给她爹戴了绿帽子!   安容前世今生所有的迷惑都揭开了。   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大夫人会想害死她爹,想做人人同情的寡妇!   原来她心底从来没有父亲,她早就和二老爷私通款曲了,难怪父亲死后,她不反对让二老爷先继承侯府的爵位,然后等沈安孝长大,再把侯爵还给他!   安容不信,二老爷那么辛苦算计来的爵位,会心甘情愿的最后拱手让人,原来沈安孝是他的亲儿子!   侯府爵位最后还是他们父子的,他还占了照顾大哥遗孀,孤儿寡母的美名!   只怕十几年后,京都人人都会称颂他是个好弟弟,帮大哥守住侯爵,守住武安侯府,等大哥的儿子长大,竟好不动心的还回去!   二老爷继承侯爵后,没多久二太太就死了。   不用想,二太太绝对是大夫人害死的,二老爷知道沈安孝是他儿子,他非但不惦记自己亲儿子的东西,还会尽全力培养沈安孝,借着报答大哥之名,可劲的疼自己的亲儿子。   二老爷能做到将沈安孝“视如己出”,不代表二太太不惦记,她得为自己儿子做打算。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七出   再退一步说,侯爵让给了二老爷,二太太自然就是侯夫人了。   大夫人这个正儿八经的侯夫人还活着呢,岂能容忍二太太在她跟前蹦跶,整天的和二老爷秀恩爱,还对她指手画脚,恨不得大夫人母子搬出侯府才好,她不死才怪。   安容越想越气,前世父亲、大哥、祖母、三叔,还有建安伯府的惨事像洪水爆发一样,席卷了安容的脑海。   安容气的脸色发青,眼眶通红,眼球满是血丝,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萧湛真担心她会气晕过去,手抚着安容的脸颊道,“我知道你很生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生气,而是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我不可能留她活着祸害父亲,祸害整个侯府!”安容咬紧牙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安容打定主意,她要大夫人的命!   她乞求的看着萧湛,求萧湛道,“你帮我杀了她。”   萧湛望着安容,眸底有对安容的怜惜,但是他没有点头,“你不打算让你爹知道这事?”   萧湛知道,这样的事,不论发生在哪个男人的身上,他都承受不住。   他更知道安容孝顺,不忍心让自己的父亲承受这样的痛苦,更要护住他的名声,不让他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但是这样顶着绿帽子过一辈子,将来侯爷知道了会怎么样?   安容管不到那么多,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只知道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安容想不到,但是萧湛不能真听她的,有些事能纵容,有些事绝对不能。   因为大夫人一死,会留下太多的问题。   首先便是沈安孝、沈安姝、沈安玉她们的身世问题,他们到底是不是侯爷的亲骨头?这事只有大夫人自己清楚。   就算大夫人给侯爷戴的绿帽子,若这几人是侯爷的儿女,总不能一并杀掉吧,一下子死三个人,不当会惊动整个侯府,连整个朝野都会惊动。   杀不杀他们,得侯爷来决定。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早前都没有想到,萧湛望着安容,眉头轻陇道,“我若真替你杀了大夫人,她是侯爷的继室,是妻,你和你大哥得为她守孝三年。”   守孝二字,安容瞬间炸毛了,嘴角的笑要多冷冽就有多冷冽,“凭什么,她又不是我亲娘,我为什么要给她守孝?!”   安容气的心肺都疼。   大夫人能自甘下贱到如此地步,又怎么会把侯爷当夫君,把大哥和她当成儿女疼爱?!   她现在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将她千刀万剐才好,还要她给她守孝?!   安容觉得她会忍不住掀翻她的棺材盖!   要是能直接了当的杀了大夫人,萧湛早杀了,在杀人上,他从不是一个磨叽的人。   他有千百种要大夫人命的办法,可是没有哪一种能让安容和沈安北免了守孝之累。   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人之行,莫大于孝。   百行孝为先。   朝廷提倡以孝治国,适逢父母离世,任是你高官厚禄,位极人臣,也得回家丁忧,大多三年,最少的也要丁忧一年。   守孝期间,不任官、应考、嫁娶。   安容是女儿身,只是不能出嫁。   可是沈安北就惨了,他不能入朝当官,还不能娶媳妇。   等他出孝期,都满二十岁了。   安容更惨,快十八了,女子最美的年华全给她恨的牙根痒痒的大夫人守孝去了。   这口窝囊气,安容憋不下去,却也没办法。   因为萧湛说的对,侯爷没有休大夫人,她就还是她和沈安北名义上的母亲,他们是他的儿女,就算不是亲娘,是继母。   沈安北还好说,可是安容就着实说不过去了。   大夫人嫁进侯府,就是怜惜她娇柔丧母,要悉心照顾她,疼爱她。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亟。”   “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   “生恩不及养恩大。”   字字句句,安容都必须要为大夫人守孝,二十七个月!   安容明言了,“我一天也不会守!”   名声而已,她不要了!   萧湛已经无话可说,安容绝对是他见过最孝顺的女儿,宁愿舍弃自己的名声,也要护住父亲的名声。   萧湛给安容倒了杯茶,没有再劝安容,她在气头上,得她自己想清楚。   安容喝了两口茶,心中的愤岔才平复了许多。   她可以不在乎名声,可是大哥呢,大哥不能不在乎,守孝三年,规矩颇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周家姑娘不会等大哥三年!   她不能只顾父亲,不顾大哥。   安容将一杯茶喝干净,已经打定主意了,“让父亲休了她,她再死!”   萧湛望着安容,道,“不告诉你爹实情,是无法休了大夫人的。”   “为什么?!”安容又抓狂了。   萧湛很无奈,他还是觉得杀人最容易。   “因为大夫人给你祖父守过孝,”萧湛叹道。   七出三不去。   “七出”指的是: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   “三不去”指的是:有所取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   “三不去”是作为“七出”规定的补充规范,但指出“恶疾及奸者不在此列”。   也就是说,妻子若符合“七出”中的“有恶疾”及“淫”两项,则不在“三不去”的保障范围之内。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大夫人偷盗安容秘方,老太太没有休大夫人的原因,不是她真的顾念建安伯的旧情,而是休不得。   因为大夫人帮老侯爷守过孝,在“三不去”之内。   大夫人要不是自己作死,给侯爷戴绿帽子,犯了七出之条中的“淫”,还真的没法休她,任由她在侯府里蹦跶来,蹦跶去。   想想,老夫人之前就对大夫人动了杀心,最后因为沈安北没有娶妻给压下了,就是因为要守孝。   总之,萧湛说这么一堆。   就是侯爷的面子和沈安北的未来,安容只能选择其一。   至于自己能不能娶安容,萧湛倒不担心。   他知道安容最终会选择沈安北。   安容气的嘴皮直颤,明知道结果,她还是忍不住挣扎,“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萧湛望着安容,轻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想到。”   安容坐在那里,有些颓败。   萧湛能想这么多,要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不会不说。   她想守住父亲,却不想大哥委屈,她更不想为了大夫人委屈自己。   安容在想办法,她相信,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上天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更让她知道大夫人背弃了她的父亲,就不会怜惜大夫人!   安容茶一杯接一杯的喝。   书房处,有敲窗户的声音传来,敲的有些急切。   安容没有动。   萧湛眉头轻挑,迈步走了过去。   窗户处,赵风趴在那里,一脸属下该死的表情。   他望着萧湛,有些欲哭无泪,“主子,属下的身份令牌有没有落在四姑娘的屋内?”   萧湛眉头低沉。   赵风低头,“属下的身份令牌丢了,找不到了。”   萧湛眉头更皱,把路让开,让赵风进屋找。   对暗卫来说,身份令牌很重要,没有身份令牌,要是被萧老国公知道,轻则杖责三十,重则打八十大板,要是倒霉的话,可能命就没了。   因为身份令牌会暴露萧国公府,甚至会把萧国公府推向深渊。   赵风见安容坐在那里,没有抬眸看他,就自动自觉的把她无视了,在屋子里寻觅起来。   他之前禀告萧湛的时候,进过屋,没去旁的地方,所以在屋子里瞄了一圈,赵风的心,就拔凉拔凉的了。   没有。   萧湛道,“你去问问丫鬟见过没有。”   赵风哭瞎,“问过了,说是没注意。”   不然,他也不敢上来找啊。   “属下再去别处找找,”赵风道。   他只求令牌别丢在了密道里。   别说,赵风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的身份令牌还真的在密道里。   此刻,正被一双阴翳的眼睛盯着。   二老爷迈步走过去,随手将令牌拾掇起来,看着令牌的材质,还有上面的花纹,再往远处一瞥,令牌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瞧见床榻,更能将床上的东西一览无余。   而这个地方,正好是他看不见的!   他和大夫人的事,被人知道了!   二老爷脸沉如霜。   手紧紧的握着令牌,恨不得将令牌捏的粉碎。   之前,赵风离开后,二老爷和大夫人又缠绵了一会儿。   等他从密道回西苑书房时,便听到碧玉、碧春被杀的消息,当时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知道,大夫人进密道的时候,碧玉、碧春会伺候在屋子里,帮忙打掩护。   他又赶紧回了密道,将大夫人找来一问,听她描述的碧玉碧春的死状,正是在密道出口处,他是习武之人,能分析的出来,碧玉、碧春是被人从密道杀的。   二老爷安慰了大夫人两句,等她走后,便在密道里寻找起来,想看看有什么踪迹没有。   二老爷发觉了一双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大夫人的脚印。   最后沿着脚印,找到了赵风落下的身份令牌。   第三百一十六 勒索      此刻,握着令牌的二老爷,心中就一个想法。   杀人灭口。   而且要快,要是等令牌主人把见到的说出去,可就船到江心补漏迟,什么都晚了。   只是这令牌,他以前从没见过。   这也是二老爷死握令牌,抓狂的原因。   找不到敌人。   满腔的怒气,找不到出气筒不说,还被人暗处用箭瞄准着,随时可能把命丢了。   二老爷看着地上的脚印,眸底划过一抹冷意,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二老爷出现在侯爷的书房前,他一只手捂着胳膊,远远的便瞧见胳膊受了,而且伤的不轻。   守门小厮见二老爷过来,眉头扭了扭,受伤了,不去找大夫,怎么来找侯爷啊,大夫能做的事,有必要来麻烦侯爷么?   二老爷问道:“侯爷可在书房里?”   小厮点点头,眼睛一直瞄着二老爷的伤口,“侯爷在研究画,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搅他。”   二老爷脸色微肃,道,“通传吧,我有急事找侯爷。”   小厮微汗,他长了眼睛好么,都受伤了,不包扎就来找侯爷,不是急事才怪了,只是侯爷有吩咐,他得照着吩咐办事才行啊,他又不是二老爷的小厮。   小厮不想理会二老爷,只是二老爷的脸色愈来愈沉,小厮有些怕了,怕耽误侯府的大事,他吃罪不起,忙转了身,砰砰敲门,“侯爷,二老爷有急事找您。”   小厮喊完,屋子里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小厮转头看着二老爷,要请他离开。   二老爷眉头冷沉,他不可能就这么走了,他喊道:“大哥,我有急事找您!”   声音比小厮喊的大。   屋子里仔细认真研究回文图的侯爷听见了。他眉头沉了沉,很烦躁的把图纸揉成一团,丢地上。   “进来吧,”侯爷拿了一张新的纸,铺好。   小厮得了吩咐,忙把门推开。等二老爷进去后,忙又关紧了。   二老爷迈步上前,气色比在门外时又苍白了三分。   侯爷注意到他的胳膊,瞧见他手指上都有一血,眉头一皱,语气有些关怀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二老爷语气唉弱,“方才回侯府的路上,被刺客偷袭,一时大意。被他刺中了。”   怎么又是刺客?   侯爷脸沉如霜。   二老爷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递到侯爷跟前,“这是刺客偷袭我时,不小心落下的,大哥可认得?”   侯爷瞧着桌子上的令牌,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拿起来。细细看了看。   他还真认得这令牌,上回去萧国公府,和萧大将军说话的时候。有暗卫过来,他好像瞧见暗卫的腰上。佩戴的好像就是这样的令牌。   只是,萧国公府要偷袭二老爷做什么?   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性情耿直。要是二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会理直气壮堂而皇之的指出来,而不是偷袭这样的小人行径。   侯爷抬眸看了二老爷两眼,莫非二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萧老国公不得不暗杀他?   侯爷又翻了两遍令牌,摇摇头,“不认得,二弟最近做了什么事,惹上敌人了?”   二老爷摇头,“大哥,你还不了解我么,做事本分,从不与人结怨,我也不懂人家怎么就偷袭刺杀我了。”   二老爷一脸无辜,低敛的眸底闪过一抹光芒。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光芒。   二老爷拿了令牌离开。   这事赵风赶紧禀告萧湛和安容知道。   安容脸漆黑如炭,粉拳紧紧的握着,她又忍不住想要杀人了,二老爷恬不知耻的给父亲戴了绿帽子,还装受伤去哄骗父亲,博得父亲的同情!   赵风站在一旁,头低低的,对自己办事不利认罪,他没想到令牌真的会落在密道里。   萧湛坐在那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桌子上的账册上,深邃的眸底晦暗莫名。   他没想到二老爷会这么的精明,会先斩后奏,他假装受伤去告诉武安侯,他被人行刺了,令牌是刺客留下的,刺客与他有仇。   他先告状在前,回头刺客再挑拨离间,他就有理由说服侯爷,说那是刺客想借侯爷的手除掉他,心机歹毒,令人发指。   想着,萧湛便笑了。   他还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要是外祖父知道,肯定乐意陪他玩两圈,像猫玩老鼠那样,抓到了它,不立马吃了它,会玩的它连逃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萧湛并不打算把这事告诉萧老国公。   因为他知道,萧老国公肯定还会把这事交给他去办,然后在一旁看他怎么处理,好的话,没有夸张,那是应该的。   处理的不好的话,萧老国公会瞪萧湛,你怎么办事的,你怎么就没遗传外祖父的聪慧呐,这事应该这样这样办,让敌人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安容站在一旁,手紧紧的抓着桌子。   见萧湛嘴角勾起笑容,很寻常的笑,可是安容就觉得,那是讥笑,是讽刺,他肯定笑话父亲。   安容抓着桌子的手更紧了。   萧湛瞥头看着她,道:“别摇桌子了,我要写封信,帮我磨墨。”   安容忙抽回了手,萧湛往砚台里添了些水,安容拿起墨棒研磨起来。   萧湛拿了张上好信纸,从笔架上挑了一只中等紫檀管羊毫笔,提笔沾墨,写起来。   安容以为他在忙自己的事,不想偷看的,只是忍不住瞄了一眼。   她发觉萧湛的笔迹和他抄兵书的时候不一样,不由得有些诧异。   等她瞧清楚信上所写的内容时,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萧湛再写勒索信。   他勒索二老爷,不给他两万两银票,他就把他和大夫人的事捅给武安侯知道,那时候。他仕途就到头了,给他两天考虑时间,过时不候。   安容越看越呆,他发觉萧湛的笔迹和前世一个人很像。   庄王爷。   庄王爷的笔迹与一般人不同,他的字有些扭曲。很容易叫人记住。   安容不懂了,“你借庄王爷之名勒索二老爷做什么?”   她是要杀了二老爷的好么!   “你是不是缺钱啊,我有,”安容轻声道。 萧湛,“……”   萧湛真是哭笑不得,他是缺钱。可你那儿的钱,大部分还是我给的好么,这会儿再给我。我还真不好意思拿。   “二老爷不会给钱的,”萧湛笃定道。   这样的钱,他还真不屑要。   “那你还写勒索信做什么?”安容不解,不过她脑袋也算麻溜,略微一思岑就明白了,眸底大亮,“狗急跳墙?”   这样关乎名声的大秘密,能被人勒索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今天是两万两,明天或许就是四万两了,这是个把柄,也是个无底洞。   偏巧这勒索的人是“庄王爷”,二老爷就是向天借胆,他也不敢去质问。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到那时候,他就会自乱阵脚,他要掩盖住自己的罪行。   只能杀人灭口。   他杀了不庄王爷。他只能柿子捡软的捏,杀大夫人。   只要杀人,就会留有证据,这个证据能要二老爷的命。   能完美无缺的遮盖二老爷和大夫人合伙给侯爷制造绿帽子的事。   只是……   “他杀大夫人。我大哥还不是要守孝吗?”安容撅了撅嘴,她跟守孝扭上了,她不要给大夫人守孝。   萧湛把信吹干,小心的叠好,装信封里,写上:二老爷亲启。   然后他才笑对安容道:“余下的事,我想你祖母能摆平。”   安容瞪圆了眼睛,“我祖母会摆平吗,为什么?”   萧湛一摆手,赵风便闪身出现在屋内,接过信封,又赶紧离开。   萧湛起身道,“你祖母想杀大夫人。”   萧湛不仅派人看着二老爷、大夫人,连老太太他都叫暗卫守着了,他怕老太太年纪太大,受不了气,到时候被气死了,安容作为她的孙女儿,是要守孝一年的。   安容可以不为大夫人守孝,却不能不为老太太守孝。   萧湛是在未雨绸缪,至于绸缪到其他,则属于意外之喜。   今儿,大夫人屋子里死了两个丫鬟,老太太生气,觉得大夫人是个祸害,留着就是个疙瘩,迟早会害了整个侯府。   她和孙妈妈商议,要除掉大夫人。   两人商议的办法,萧湛听了听,觉得很不错。   他不过是把大夫人的死,从死在老太太手里,变成死在二老爷手里。   安容听萧湛说老太太,嘴角撅了起来,那是对侯气的怨气,安容心中有埋怨。   父亲怎么就不长进呢,连祖母都觉得大夫人该死,他怎么就不知道动手呢,还得麻烦祖母那么一大把年纪为这些事操心,安容在心底骂侯爷不孝。   不过,安容还真是骂错了。   侯爷不是不孝,他是太孝顺了,才会给大夫人太多的时间给他织了顶绿油油的帽子。   守孝三年,不近女色,侯爷能忍,不代表谁都能忍受的了空闺寂寞。   用大夫人的话来说就是,你不帮我排解寂寞,还不许我找别人吗?   而这会儿,赵风给二老爷送勒索信。   侯爷也在忙自己的事呢。   他派人去庄子上查二姨娘的死,总算有消息了。   二姨娘怎么说也是侯爷的妾室,大夫人又是恢复诰命封号,又是撤销诰命封号,三太太又不好插手侯爷房里的事,老太太年纪又大,身子骨又不好,可不得侯爷自己来了?   再说,安容和萧湛这厢死死的瞒着侯爷不让他知道,却不料侯爷从别处知道了些端倪。   世界就是这样的巧妙。   知己知彼,却不能知道所有人,而那些人,才让这个世界充满了意外。      第三百一十七章 身世      查探小厮领了个婆子进侯府,婆子脸色苍白,浑身弥漫了一股子凄哀之色。   婆子是二姨娘被罚庄子上的厨房管事,她女儿也在院子伺候,二姨娘被毒蝎咬死的时候,她女儿和丫鬟追进屋,也被咬死了。   婆子这辈子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是搁在手心里疼着,从没舍得她吃什么苦头,如今被毒蝎咬死,婆子是悲痛欲绝,泣不成声啊。   二姨娘被送去庄子上,庄子上的人就知道二姨娘犯了大错,送到这里来混吃等死的。   对于这样的姨娘,那些丫鬟婆子可不会来巴结,反而会狠狠的折腾她,庄子上吃的差,穿的也差,这些丫鬟婆子心中有怨呢,凭什么在侯府里吃香的喝辣的,犯了错就被贬来折腾她们?   她们不伺候!   是以,给二姨娘准备的吃食,就差的叫人难以入口。   二姨娘心中气愤,却也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侯府把她丢到这里来,就不会怜惜她,她要是反抗,那是自讨苦吃。   所幸,她临出侯府的时候,沈安姒给她送了个包袱去。   里面有好几套头饰,还有一些精致的绣帕荷包和针线,想着送些东西,能让她收买下人,安然度日,不至于过的太辛苦。   这些东西确实帮了二姨娘不少,东西送出去后,她的饭菜好了很多,丫鬟也恭敬的很多。   尤其是婆子,她想着二姨娘也曾得宠过不少时日,又是妾室,她的那些东西,府里的主子瞧不上,肯定都带在了身边。   便让自己的女儿去伺候二姨娘,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得更多的好处。   婆子的女儿手脚有些不干净,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忍不住占为己有,偏她有婆子照应,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把东西藏起来。   有时候说话,也避着婆子的女儿。   婆子的女儿就偷听,这不就让她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二姨娘嫌弃庄子太破,下人太刁难,要大夫人想办法给她换一个庄子。   这主意是二姨娘的贴身丫鬟先提出来的,顺带还狠狠的骂了婆子女儿几句,二姨娘觉得她要在庄子上继续待下去,保不住都挨不到瞧见女儿被送来。   她也舍不得沈安姒住这样破旧的院子,她必须提前做好打算。   二姨娘左思右想,决定威胁大夫人。   这事,其实二姨娘想了好多年了,只是她有贼心没贼胆,想着不到必要关头,千万不能用,大夫人丧心病狂的很,她敢威胁她,绝对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可是这样的日子过的她是生不如死,她宁愿搏一把!   二姨娘拿了一只银手镯,让丫鬟交给婆子,回头出府买菜的时候,把她捎带上,让她想办法混到侯府去见大夫人,当面告诉大夫人,若是不答应她的条件,她绝对会让大夫人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当时婆子的女儿就惊呆了,紧紧的趴着窗户下偷听。   偏这样的大事,二姨娘不敢大声说,要不是丫鬟太震惊,叫出了声,她还真不知道。   丫鬟是这样说的:那九姑娘她,岂不是不是侯爷的女儿?!   丫鬟喊了这么一句,就被二姨娘捂着了嘴,还狠狠的拍了她脑门,叫她小点儿声。   婆子的女儿惊呆了,赶紧的回厨房,把她娘拉到一旁,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   好吧,她不是为了八卦,而是觉得这个大把柄,可以用来换银子啊,威胁二姨娘可以,威胁大夫人也行。   婆子当时就捂着了女儿的嘴,“小姑奶奶,有些话能说,有些话说出来那是找死啊,银子再多,也得有命花啊,这话,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听见没有!”   婆子的女儿委屈的点点头,保证不说。   这一幕,正巧被个媳妇子瞧见了,有些惊讶,婆子那么疼女儿,居然打自己的女儿,虽然只那么一下,却也够叫她震惊了。   当时,媳妇子就闻到一股八卦的气息,等婆子走后,她去套婆子女儿的话。   媳妇子拿了个果子给婆子女儿,笑道,“方才可是吓坏我了,平素你母亲可是舍不得弹你一指甲盖呢,今儿居然拍你脑门了,你怎么着你母亲了?”   婆子女儿本来心底就气,媳妇子这么一说,她就更气了,“我娘她胆小怕死呗,这么好的把柄不知道用,天天守着这么个破庄子,吃糠咽菜也不嫌割嗓子……。”   话到这里,婆子出门瞄了一眼,喝道,“还不过来帮着摘菜!”   媳妇子就知道这么多,婆子还警告她不许再套她女儿的话,媳妇子是再三保证,但是心底那股八卦劲更蹦跶了。   后来,婆子的女儿死了,媳妇子就忍不住揣测了,是不是和那个把柄有关。   再后来,侯爷派人去查的时候,媳妇子就凑上去,把她知道的这事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   再然后,小厮就找到了婆子,逼问她。   婆子不敢不招,她这被子就守着女儿过活,女儿死了,她感觉也生无可恋了,做娘的嘛,哪怕做惯了下人,护女儿疼女儿的心那是不比任何人少一分,她能猜到二姨娘的死,是她威胁大夫人的下场,她女儿何其无辜,却平白受到牵连,她不能让女儿死的不明不白。   这么大的事,小厮都听呆了,九姑娘不是侯爷的女儿?!   二姨娘手里握着能让大夫人身败名裂的把柄?!   小厮只知道九姑娘是大夫人不足月产的,按理不足月的孩子养大不容易,可是九姑娘却气色不错,养的是白白胖胖,府里丫鬟婆子都说她是个有福命大之人。   难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其实九姑娘不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是她早产女儿死了,受不住打击,又从府外面抱养了一个?   小厮觉得自己真相了。   小厮撇撇嘴,抛开大夫人混淆侯府血脉这点,他私心觉得没必要,九姑娘是女儿身,又不是少爷,死了就死了呗,何必再抱养一个呢,就那么喜欢给别人养女儿啊,尤其是小厮觉得,大夫人对待沈安玉和沈安姝差不多,简直就是把别人的女儿当自己的女儿养。   傻!   小厮领着婆子见侯爷,把这事一禀告,侯爷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他没往大夫人给他戴绿帽子上面想,因为他还没来的及想,小厮就把心底猜测说了,侯爷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只是被枕边人糊弄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他可没有替别人养女儿的好心态,他不缺女儿!   小厮送婆子出门,怜惜她没了女儿,给了她十两银子,打发她离开。   书房内,侯爷忍不住要去质问大夫人,可他有些犹豫,仅凭婆子的一番话,就让大夫人招认,那显然不大可能。   侯爷决定去查这事。   他找来福总管,问,“当年大夫人怀九姑娘的时候,负责给她诊脉的大夫是哪位?”   福总管扭了扭眉头,道,“好像是城南的李大夫,大夫人的平安脉,都是请的他。”   侯爷点点头,“将他请进府来。”   福总管微微一鄂,“李大夫在九姑娘出生的第三年就离世了。”   侯爷眉头皱紧,“死了?”   福总管点点头,他是侯府里惯常请的大夫,大夫人对他是满意至极,不过说实话,他的医术着实不错,为人也厚道,从不碎嘴。   福总管不知道侯爷找李大夫有什么事,道,“李大夫死了,不过他还有个儿子,奴才见过好多回,给大夫人诊脉,有好几次李大夫都是带的他,只是他太年轻了些,老太太喜欢年长些的大夫,侯府就极少请他来了,奴才要不要找他来,他爹的事,他应该最清楚。”   侯爷想了想,点头道,“你去将他请来。”   福总管点头称是。   福总管刚转身,书房的门就被人敲的砰砰响。   福总管有些诧异,回头看了侯爷一眼。   侯爷道,“进来。”   小厮推门进来,一脸惊悚道,“侯爷,婆子死了。”   侯爷脸沉阴阴的,“好好的,怎么会死?!”   小厮后背湿了一片,忙道,“就刚刚,大夫人派了丫鬟过来,说是要见见婆子,她刚一转身,暗处就飞出来一把小匕首,直插婆子的喉咙。”   小厮把匕首送上,用帕子包裹着,上面还有血迹。   小厮后背拔凉拔凉的,因为那匕首刚好从他耳边飞过去,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他的小命就没了。   小厮不会说,他吓尿裤子了,他是回去换了条裤子,才来禀告侯爷的。   侯爷眉头紧皱,脸色难看的要命。   侯府接二连三的死人,还都是被人暗杀,内院有,外院也有!   而且,那暗处的人明显是在杀人灭口,似乎不想那婆子去见大夫人?   侯爷想不通,若是不想那婆子说出点什么,大可以在来侯府的路上就杀她灭口,何必等到她将话说出来再灭口?   而且,婆子说的话,他听见了,小厮也听见了。   为何只杀婆子一人?   侯爷隐隐觉得,那飞刀是在帮他,是帮他灭口。   有些事,暗处的人想他知道,却不想大夫人知道。   莫非,大夫人有什么秘密,还是说九姑娘的身世比他想的还要离奇?      第三百一十八章 玄青      暗处,赵风很无奈。.. ????不是他不杀小厮,而是小厮明显是侯爷的心腹啊,小厮不会把这话告诉大夫人的,大夫人也不会找他打听,杀他没必要。 ????赵风轻身一跃,纵身离开。 ????玲珑阁,书房。 ????赵风站在书桌前,将自己所听到的事原原本本告知萧湛和安容,包括杀了婆子的事。 ????暗卫杀人天经地义,他怕的是吓住安容。 ????安容听到赵风说,婆子说沈安姝不是侯爷的女儿,她眸底都迸出寒芒来。 ????大夫人给她爹戴了绿帽子不算,还养了孽种,父亲被蒙在鼓里,还将沈安姝如珠如宝的疼着,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尤其是想到沈安姝前世那么对待老太太,还跟她抢侯爷的疼爱,老实说,现在安容恨不得扇沈安姝两巴掌才好,她凭什么耀武扬威的要这个要那个?! ????安容压住心底的愤怒,望着赵风道,“父亲找不到李大夫,找李大夫的儿子,大夫人会不会杀他灭口?” ????赵风望着安容,又望着萧湛,摇摇头,“属下不敢担保,那婆子死了,不知道大夫人知不知道婆子告诉侯爷了什么。” ????要是知道的话,对李大夫的儿子下手也未尝不可能。 ????赵风觉得侯府的人,善良的善良到了极致,恶毒的又恶毒的令人指,如此极端的两种人,居然安然无恙的活了这么多年。太神奇了。 ????以大夫人的手段和心机,要想杀四姑娘,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啊。她怎么早前不动手? ????现在四姑娘长大了,她再下手可就不容易了,尤其是这会儿四姑娘有主子护着,大夫人再厉害,能跟主子比么? ????要不是顾虑太多,要不是这会儿四姑娘没有出嫁,大夫人这会儿早身首异处了。谁有闲工夫跟她磨磨唧唧? ????赵风心急啊,老太太是要杀大夫人。可是她得顾忌安容,顾忌沈安北。 ????要老太太对大夫人出手,最少也要几个月呢,得安容出嫁。沈安北娶了媳妇,而且媳妇要怀身孕。 ????不然守孝三年,嫡妻有孕,那是不孝啊。 ????要是世子夫人一年半载的没有音讯,那岂不是要留大夫人一直活着? ????赵风扭眉表示,若真是如此,他会得心肌梗塞。 ????好在,四姑娘恨不得大夫人即刻就死。 ????萧湛坐在那里,抬眸吩咐赵风道。“让人护好李大夫,务必让他见到侯爷。” ????赵风领命,转身离开。 ????看着赵风的呻吟像箭一样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安容心生羡慕,若是她也是男儿,她定学得一身本事,就不用处处仰仗萧湛了。 ????安容正想的入神,萧湛将一幅画展开。 ????安容回过神来,瞧见她画的画被涂上了颜色。正是玄青色,花纹勾勒。精致奢贵。 ????画中男人,容貌俊朗出尘,一双眼眸寒光四溢,不怒自威,让人望之生畏。 ????萧湛觉得,安容这幅画,将他刻画的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他有些不懂,安容是取下过他的面具,可是他记得当时脸上涂着黑乎乎的药膏,安容并没有瞧见过他的全貌,他也没有在她面前露过这样的眼神,她却能画的这么入神,好像曾经见过他容貌完好的模样一般? ????这种感觉很怪异,好像在他认得安容之前,安容已经认得他了。 ????“你好像很了解我,”萧湛的声音蓦地传来。 ????安容微微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了解他吗? ????她了解前世的他,但这一世,萧湛已经颠覆了她的认知,她不敢说对他了解。 ????“你和我想象的不同,”安容回道。 ????“想象?”这两个字让萧湛无奈一笑,“你想象中的我怎么样?” ????“生长在天上之巅,悬崖峭壁之上一朵迎着冷冽寒风的雪莲,”安容回道。 ????高贵、危险、冷冽、可望而不可即。 ????这是安容对前世萧湛的认知。 ????“那现实中呢?”萧湛笑问道。 ????现实中,安容撇撇嘴,“我还是不说了,我怕你听了会生气。” ????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萧湛还偏就想知道了,安容这样子,明显是说他天差地别。 ????安容见他想知道,便笑道,“你这朵可望而不可即的雪莲,被萧老国公送给了我,包治百病。” ????之前只能仰望,从没有想过有采摘的那么一天。 ????可是忽然,有一天,这朵人人渴望的雪莲落到了她的手中。 ????恰好她又有一身的毛病。 ????这朵雪莲就挥效用了,也就是将一堆毛病的侯府收拾的服服帖帖。 ????说实话,安容觉得为难萧湛了,让他帮忙处理侯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只是,看着画,安容眉头轻扭,“你为什么喜欢玄青色的衣裳?” ????萧湛眸光落到书桌上,眸底有抹黯伤,“舅舅说,我的身世就像玄青色。” ????安容怔然,萧湛的眸光,她注意到了,感觉到他说这话时的脆弱,瞧的叫人心疼,甚至心中腾起一抹想抱紧他的冲动。 ????安容不明白了,她从没有听过,有人会用颜色来形容身世。 ????玄青色。 ????玄,乃黑色。 ????青,则是介于蓝和紫之间,属于暗色,有光泽。 ????他不是永宁侯的儿子么,身世很确定啊,怎么萧湛的话,像是不知道他的身世一般? ????“萧大将军什么时候说的?”安容好奇的问。 ????“三岁吧。” ????“……。” ????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安容讪笑两声,“三岁时候的事,我早不记得了。你记性真好。” ????萧湛没有说话,不过神早恢复一贯的神采了。 ????安容岔开话题道,“我原是打算给你换种颜色的,既然你喜欢玄青色,那我就照着画上做了?” ????萧湛没想到安容画他是为了给他做衣裳,他看着安容,眉头一挑。“你觉得什么颜色的衣服合适我?” ????安容摇头,她要是想到了。就不会空在那里了好么,好像,最合适他的还真的只有玄青色。 ????既然如此,那她就做玄青色锦袍了。 ????安容想给萧湛量下身子。最后实在不好意思,想着晚上等他睡着了,直接量衣服好了。 ????海棠迈步过来,几次张口望着窗户,眉头轻皱,怎么还没人送饭来? ????这会儿该吃晚饭了,怎么饭还不送来,难道不送了吗? ????海棠犹豫要不要通知厨房多准备些菜,窗户处就传来吱嘎声。 ????两个大食盒摆在窗户上。海棠忙过去拎起来。 ????晚饭很丰盛,饶是心欠佳的安容,都吃了不少。 ????不过。外书房。 ????侯爷的食欲就差了很多,心里积着事呢,不查清楚,心里不舒坦。 ????福总管敲门进去禀告,道,“李大夫出京。走亲访友,顺带采买药材去了。说是过了元宵才能回来。” ????侯爷点点头,觉福总管手里有封信,侯爷眉头皱了皱,“谁送来的信?” ????福总管道,“是个小孩送来的,好像是给二老爷的。” ????福总管正好要去东苑,就顺带把信给二老爷送去。 ????福总管站的离侯爷近,侯爷刚巧见到信上的字,认得那是庄王爷的笔迹。 ????侯爷眉头轻扭,他知道二老爷和朝中部分大臣走的很近,有些人,虽然朝廷不查,但是侯爷心如明镜,要是哪一天皇上怒了,势必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他不赞同二老爷与他们往来,之前说过几次,二老爷不听,他也就不管了。 ????他也曾好几次瞧见二老爷和庄王爷说话,两人关系亲密的很,只是送信,有必要叫小孩送吗? ????侯爷摆摆手,不想理会这么多,让福总管把信给二老爷送去。 ????话说,福总管到了东苑,没瞧见二老爷,倒是瞧见了二太太。 ????他事忙完,二老爷还没有回来,就把信交给了二太太。 ????福总管走后,二太太就把信放在了桌子上,问丫鬟,“老爷胳膊受伤了,他去哪儿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 ????二太太眸光落到信件上,眉头轻皱,手里的绣兰花锦帕轻扭,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 ????之前,也有人给二老爷送过信来,其中有两次,她记忆深刻。 ????第一次,有人送信来,她老老实实的放在那里,等二老爷回来,谁知道二老爷对她大了一通脾气,因为她耽误事了。 ????第二次,她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把信拆开了,结果还是被二老爷骂,那信上的内容,她不能看。 ????这是第三回,二太太犹豫是看好,还是不看好。 ????二太太觉得自己很憋气。 ????不看,挨骂。 ????看了,还是挨骂。 ????犹犹豫豫了半天,二太太伸手了。 ????反正也是骂,看了被骂,也不冤枉。 ????二太太揭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信,正要打开呢,外面传来丫鬟的请安声。 ????二太太忙拿了信起身,朝二老爷迈步走过去道,“老爷都受伤了,怎么还不在府里好好养伤,这是福总管给你送来的信,我怕跟上回那样耽误事,要拆开看呢,刚打开,你就回来了。” ????二太太急着解释,就是怕被二老爷骂,没看信,还挨骂,多冤枉啊。 ????二太太把信递到二老爷手里,二老爷有些纳闷,怎么会有人给他送信。 ????谁想,瞧见信上的内容,二老爷吓的没腿软。 ????真是老天保佑,他没有晚一步进门,不然可就闯下大祸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中毒   看见二老爷脸色突变,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二太太心也提了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说着,二太太把身子前倾,想瞅瞅信上写了些什么。   二老爷把信纸一叠,脸色极差的他,火气也格外的大,“不该你管的事,少管,今晚我睡书房,不必等我。”   说完,二老爷迈步转身。   身后,二太太是气的直扭帕子,什么叫不该她管的事少管,他不是她的夫君吗?!他要是出了事,她下半辈子指着谁去?!   丫鬟过来扶着二太太,低声道,“太太,像是出了天大的事了,方才奴婢瞧见老爷转身时,那脸黑的能滴墨,他不让您知道,肯定怕您担心。”   丫鬟一劝说,二太太心底的怒气是消了一半,是啊,老爷素来疼她,不愿意她为了别的事劳心操神,自己还怨他,着实不该,只是能让老爷色变的事,那绝非是小事啊,二太太在心中祈祷,别是出了什么大事才好。   再说,二老爷转身时,脸当即就冷了下来,拿着信的手攒紧,狠狠的用力,再用力,大有要将信捏的粉碎的感觉。   等到了书房,二老爷坐在椅子上,看着信半晌出神。   这是庄王爷的笔迹。   却又不是。   这样矛盾的事,让二老爷越加的愤怒。   有些事,侯府不知道,外人不知道,但是他却心底清楚的很。   庄王爷不可能给他写这样的信,因为他和庄王爷暗地往来极隐秘,庄王爷支持他,不可能给他写这样的勒索信!   可是笔迹是庄王爷的无疑,二老爷心中有两个猜测。   一是,这信是有人冒充庄王爷写的。   二老爷不信庄王爷这样别具一格的字,会有人喜欢,会特地的临摹,只有庄王爷养的幕僚才会,他曾亲眼见过庄王爷的幕僚将奏折递到庄王爷手里,庄王爷看过后,签上自己的大名的,那字迹和庄王爷的一模一样!   这信,莫非是那幕僚写的?   能接触到庄王爷的字,还能临摹出一封勒索信出来,绝对和庄王爷走的近。   二老爷眸底闪过一抹杀机。   第二,这信确确实实是庄王爷写的,却不是勒索信,而是警告信。   警告他别太过分,敢去碰侯爷的底线。   只是这猜测,二老爷想了一下,便放弃了,肯定是那幕僚写的无疑。   二老爷望着手里的信,将信撕成两半,一半留着,一半揉成了粉末。   他起身走到一副画后,将画挪开,里面有暗格。   二老爷取出夜行衣,更上后,出了书房,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赵成守在书房外,瞅着二老爷的轻功,眉头轻扭。   他一直以为二老爷武功平平,不值一提,没想到轻功会这么的高,侯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他勾唇一笑,紧随其后。   二老爷武功虽高,可是赵成是暗卫,最擅长的便是藏匿,如影随形,是以,一路上,二老爷也没有发现他。   一宿无话。   第二天,安容醒来的时候,正见萧湛在书房写字。   安容由着丫鬟伺候穿戴,眉头轻扭,“他这么早就有事忙?”   海棠低声道,“萧表少爷起的极早,自己换了药,就有暗卫来禀告,说是二老爷和庄王爷关系极其亲密……。”   海棠越说脸越红,惹的安容扭头看着她,别怪她想歪了,是海棠这副表情太惹人遐想了。   二老爷和庄王爷!!!   安容眼珠子瞪圆,不敢置信。   半晌之后,海棠低声道,“庄王爷玩娈童,二老爷还给送了庄王爷两个……。”   安容,“……。”   安容脸黑了,玩娈童这么变态的事,人人都该鄙夷,谴责,二老爷居然还投其所好!   而且,庄王爷是不是太变态了,人前是道貌岸然的君子,和庄王妃举案齐眉,人人羡慕,人后玩瘦马,现在居然还玩娈童!   安容无暇想太多,她记得昨儿萧湛冒充庄王爷的笔迹给二老爷写了勒索信,这不是勒索勒到马蹄子上去了?   安容迈步朝萧湛走去,萧湛写了五封信,信上的内容如昨日给庄王爷的信一般无二。   安容挑了挑眉头,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她嘴角缓缓勾起笑容,他这是要玩坏二老爷呢,不同的字迹,每一个都是他招惹不起的人物,他必须乖乖的认了。   安容不信,每日一封这样相同又不同的勒索信,二老爷还能招架的住。   安容转身继续洗漱、梳妆。   海棠帮着戴玉簪,安容注意到桌子上有个锦盒,她眉头挑了挑,指着锦盒问,“这是……。”   海棠忙回道,“这是昨儿奴婢从李家铁铺买回来的匕首。”   安容脸色微僵,伸手打开锦盒。   锦盒之内,安然放着一把精致却不失霸气的匕首,上面点缀了些红宝石,华贵异常。   安容拿起匕首,抽出来,顿时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   是一把绝好的匕首!   海棠笑道,“老李铁匠说,这把匕首是他最得意之作,说是里面有寒铁,匕首划过肌肤,有冰冻之感,原是想留着做传家之物的,姑娘要,便让与姑娘了,没有要银子。”   海棠其实对匕首没有什么感觉,不过萧表少爷是极喜欢这把匕首的,姑娘送这个给他,他绝对满意,要不是昨儿出了事,她早把匕首送到安容和萧湛跟前了。   海棠想,这会儿安容该送了吧,她觉得萧湛在等安容送他。   谁想,安容把匕首放回锦盒中,打开抽屉,把锦盒塞了进去。   海棠,“……。”   这把匕首,姑娘不是送给萧表少爷的吗?   芍药在摆饭,唤萧湛和安容用饭。   安容坐到桌子旁,拿起筷子夹玲珑饺,正要吃呢,楼下传来砰砰砰声。   芍药忙转身下楼。   没一会儿,芍药又噔噔噔上楼了,“姑娘,五少爷来了,像是有急事找你。”   安容正吃饺子,闻言,轻扭了扭眉头,想叫沈安淮上来,偏萧湛在屋子里,她便道,“五少爷怎么了?”   芍药摇头,“五少爷没说,但是五少爷眼眶红肿,像是哭过。”   安容就坐不住了,沈安淮性子坚韧,自诩小男子汉,轻易不会掉眼泪的,他哭,绝对不是小事。   安容放下筷子,要起身下楼。   萧湛抬头看了安容一眼,安容道,“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安容忙扶着楼梯下楼。   沈安淮正守在楼道口,瞧见安容下来,他的眼泪一下子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安容忙下楼,担忧的看着他,正要问出什么事了,沈安淮就哭着鼻子道,“四姐姐,姨娘她出事了。”   安容一怔,忙问,“三姨娘出什么事了?”   沈安淮哭的更凶了,“姨娘她头发白了。”   说着,要拉安容去看三姨娘,求安容救救他姨娘。   芍药跟在一旁,嘴角轻动,想说什么,到底没有开口,她想说安容还没有吃早饭,可是听到三姨娘头发白了,她也知道沈安淮心急,这时候,就是让安容上楼吃饭,她也是吃不下去,便跟着安容和沈安淮身后出了玲珑阁。   沈安淮心急的很,拉着安容一路小跑,芍药是紧追慢赶。   很快,几人便进了三姨娘住的小院。   在院门口,安容瞧见了夏荷,夏荷忙给安容见礼。   “四姑娘,老太太知道三姨娘出事了,让奴婢来瞧瞧,”夏荷道。   安容点点头,和夏荷一同进屋。   饶过喜鹊登梅的屏风,安容便惊住了。   只见镂空铜镜前,站着一个女子,她穿着朴素,身姿袅娜,但是满头青丝,此刻已经花白了一半,黑白交错,甚是惊人。   女子手抓着头发,那手有些颤抖,她最终呢喃,“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   然后狠狠的拍打自己的脸,想从这场噩梦中惊醒过来。   沈安淮见她啪嗒的很大声,忙过去抱着三姨娘,哭道,“姨娘,四姐姐来了。”   三姨娘转头看着安容。   安容这才注意到她的容貌,她和三姨娘见的次数不多,但是似乎比上一次见她苍老了三四岁一般?   安容快步上前,扭眉问道,“三姨娘,你这是怎么了?”   三姨娘泣不成声,对于自己发生的一切,她也不敢置信,她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今儿一早醒来,头发就白了一半。”   安容眉头轻皱,她听说过有人一夜白头的事,只是那些人都受到极大的打击,剜心之痛,悲痛欲绝,而且白的很彻底,不只是一半。   安容问三姨娘,“这些天,三姨娘有什么忧心之事没有?”   三姨娘摇头,她没有忧心之事,她整日不出门,侯爷来便来,不来她也能坦然相对,她只求沈安淮能平安便好。   丫鬟站在一旁,上前一步道,“其实三姨娘不是一夜白头……。”   安容抬眸望着丫鬟,“不是?”   丫鬟摇头,她眼眶微红道,“不是,前儿,奴婢帮三姨娘梳妆的时候,就发觉她有白头发了,只有一两根,奴婢也没有在意,到昨儿,白头发就多了起来,约莫十几根的样子,奴婢没敢告诉三姨娘,就藏在了头发里,谁想今儿一早……。”   丫鬟是想瞒,瞒不住了。   早上小丫鬟端水进来,瞧见三姨娘头发花白的样子,吓的直接把铜盆摔了。   丫鬟才知道事情大条了,赶紧去禀告老太太知道。   而且,丫鬟发现,三姨娘是一天老一岁。   开始还发觉不出来,只当是夜里没睡安稳,神情憔悴了些,没想到……   沈安淮握着三姨娘的手,红着眼眶望着安容,问,“姨娘会不会死?”   安容望着三姨娘,眉头轻皱。   三姨娘的病似乎似曾相识。   安容想起前世一件事,前世后宫宠妃容妃,一夜白头的事传遍京都。   京都都传闻她乃妖孽,后来查证她是被人下毒所致,饶是以清颜的医术,都束手无策,最后容妃一日苍老过一日,二十多天后,便苍白如老妪,撒手人寰。   等容妃死后,京都还有人出现过和她一样的症状,被查出来是内宅争斗所致,是有人从江湖郎中手里买的毒药,日日投毒,三日不食,便会毒发,服用几日毒,便苍老几岁。   而且,江湖郎中说,他的毒是炼丹时,无意发现的,没有解药。   安容望着三姨娘,眉头蹙紧,她知道,下毒的人应该是大姨娘。   那段时间,大姨娘和她走的近,有事没事就给她送吃的,定是她趁机下的手。   大姨娘死也没有几日,三姨娘便断了毒,然后毒发!   安容眉头轻扭,问三姨娘,“之前,大姨娘临死前,曾有一段时间和你走的近,你和她接触过多少日?”   三姨娘望着安容,她心中明白,她会这样,和大姨娘有关,想着,她猛然一怔,“大姨娘给我送的吃食,四姑娘,你也吃过,你……。”   三姨娘有些惊吓,安容对三姨娘有恩,她怕安容有事。   安容轻摇头,她没事,大姨娘那么精明,怎么可能在吃食里下毒,那糕点不少,主子吃不完,都赏赐给丫鬟吃,极容易暴露她。   大姨娘应该是只给三姨娘下了毒,她不懂大姨娘为何对三姨娘下毒,她应该给大夫人下毒才对。   三姨娘仔细回想,道,“大姨娘给我送了十次糕点来,那段时间,她几乎天天送。”   安容点点头,道,“三姨娘心底要有准备,我曾见过一种毒,每服用一天,便苍老一日,大姨娘最多给你下了十日的毒,你会苍老十岁。”   三姨娘脸色刷白,便是现在这副模样,她都接受不了,苍老十岁……她会白发苍苍,生不如死。   沈安淮紧紧的握着三姨娘的手,他跪下求安容帮三姨娘治病。   安容赶紧扶沈安淮起来,她看着三姨娘,面对她满含乞求的双眸,安容无能为力的摇头,连清颜都没办法治好的病,她哪有那等本事。   三姨娘垂下双眸,她知道,安容已经尽力了,以安容的良善心底,只要能救,她不会不救。   苍老十岁,三姨娘鼻子泛酸,这意味着青春不再,以后侯爷都不会在来她的屋子,她会短命十年。      第三百二十章 提神      是人都想长命,是女人,都想容貌瑰丽,长久不衰。   三姨娘不想,却也不得不认命,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三姨娘用帕子抹眼泪,门外,小丫鬟进来道,“三姨娘,香姨娘瞧您来了。”   安容微微挑眉,“府里几时有了香姨娘?”   三姨娘苦笑不语。   芍药笑道,“就是红袖啊,老太太把红袖给了侯爷,因‘红袖添香’,被赐名香姨娘。”   安容恍然,随即额头有黑线,对于父亲的事,她做女儿的不好多说,但是她真的觉得这好……露骨啊。   便是红袖添香,自己知道便好,有必要大家都知道,你们红袖添香了么?   门外,有叮铃之声传来。   安容望去,之前珠帘外,一身桃红色裙裳的女子迈步进来,步伐轻灵,体态妩媚,举手投足间,有那么一股独特的韵味,尤其是腰间佩戴的银铃铛,娇俏别致,甚是好看。   几日未见,安容觉得红袖好看了很多,尤其是安容望着她的时候,她眸底有羞涩,更叫人惊叹。   一个风华正茂,一个白发苍暮。   同是姨娘,差别着实不小呢。   尤其是香姨娘的身份,她是老太太送给侯爷的,是老太太的人,身后有老太太罩着她。   而且,她是老太太的贴身大丫鬟,这么多年来,无形中已经在侯府积累了许多的威信,这会儿大夫人失势,可以说,在丫鬟婆子们眼中,香姨娘就是大房内院之主了。   丫鬟捧着她,奉承她,是以三姨娘出事了之后,她听到消息便过来查看。   在安容面前,香姨娘不敢造次,一如伺候在老太太身边那样,规规矩矩的请安见礼。   “奴婢听丫鬟说三姨娘出事了,便赶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四姑娘也在这儿,”香姨娘笑道。   香姨娘伺候在老太太身边,哪里不知道安容对沈安淮极好,几次帮她,三姨娘出事了,她第一个就来探望,可见对三姨娘是不同的,若不是三姨娘出了事,估计大夫人失势后,四姑娘会扶持三姨娘。   香姨娘望着三姨娘那头发,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快的叫人无法捕捉。   但是没有逃过安容的眼睛,安容心中有些悲凉。   这才几天啊,老太太做主将红袖赏给父亲不过几日,就滋长了她的野心,以前伺候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是个多么本分严谨的人,安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喜欢权利。   掌管内院家务就有那么高兴吗,事儿繁杂不说,还有人盯着,可就是有人不惜挤破脑袋也要抢到。   现在内院就三姨娘,还有一个不大受宠的姨娘,现在红袖几乎可以说是一家独大。   父亲年纪不小了,京都可没有十五六岁的大家闺秀再嫁给他做填房,这口,老太太也张不开,哪有叫人家大家闺秀做填房的填房的?   安容想,大夫人死后,侯爷不会再续弦了,侯府内院应该会是她大嫂来打点。   只是儿媳妇总管不到公公的房里,肯定有那么一个人来管。   香姨娘想做的便是那个人吧,或许这也是祖母做主把红袖给父亲的原因。   可是人是会变的,安容真怕红袖野心太大,到时候像大姨娘她们那样,那可就后宅不宁了。   安容只是来瞧瞧三姨娘的病的,现在她没法给三姨娘治病,再多待也只与人口舌,便带着芍药走了。   安容去了松鹤院。   在院门口,安容瞧见了沈安溪。   当时,安容走在后头,沈安溪没瞧见她,她正和丫鬟说话呢。   绿柳扭着帕子,有些担忧道,“姑娘,奴婢记得二少爷说过,扎马步极其辛苦,老爷让他扎一个半时辰的马步已经够辛苦的了,你做主给他加一个时辰会不会出事?”   沈安溪轻跺脚,狠狠的白了绿柳一眼,“你烦不烦啊,扎两个半时辰的马步怎么了,二哥被父亲罚的时候,可是站过三个时辰呢!”   绿柳撇撇嘴,她不否认沈安溪说的对,因为沈安闵的确被三老爷罚站三个时辰过,而且不止一次,可是有好几次,二少爷都差点晕了好么,被罚的时候,三太太就伺候在一旁,帮着擦汗,扇扇子,还帮二少爷求情。   负责盯着二少爷罚站的小厮也不敢得罪三太太,是以沈安闵的罚站并不怎么辛苦,至少没有正儿八经罚站那么辛苦。   但是冯风就不同了,三老爷原就对他严厉至极。   更重要的事,“咱们用香薰他是不是不应该?”   沈安溪气的跳脚,“那不是薰他,那是帮他提神,那可是我从大昭寺求回来的静气凝神香,原是给祖母求的,我可是心疼他,才特地留了一点!”   绿柳,“……。”   绿柳望天无奈,姑娘也学会睁着眼睛说瞎眼了,她又不是没长眼睛,姑娘明显是要害冯风的好么。   姑娘常说,大丈夫敢作敢当,小女子亦当如是么,怎么今儿却是敢做不敢认了?   绿柳想到今儿早上,丫鬟拎了一篮子香来,问沈安溪怎么办,沈安溪这才想起来,香没给老太太送去。   正巧这时候,扶着“看着”冯风的小丫鬟来报,说三老爷把冯风扎马步的时间从一个时辰提高到了一个半时辰。   沈安溪听后,那漂亮的眸底瞬间划过一抹大亮,她看着丫鬟篮子里的静气凝神香,笑的是冷风测测。   傻子都知道沈安溪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要祸害人呢。   现在倒好,姑娘居然理直气壮的说是关心。   绿柳表示,这样的“关心”一般人承受不起,希望冯风能坚持住,不然一不留神,屁股就会被香烫着。   没错,她家姑娘帮人提神的方法别具一格,那香是搁在人家屁股底下的,绿柳真恨不得问一句,人家提神提的是脑袋,她家姑娘的提神提的是……屁股么?   沈安溪就是故意的,谁叫他要闯进四姐姐的梦里调戏她了,她的脚是他能碰的吗,大昭寺那些混蛋师父,还说她和他是命定的良配,这辈子注定琴瑟和谐,相敬如宾,甚至连孩子孙子都算出来了,屁!   她是三岁小毛孩子吗,随便说说她就信了?   父亲常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她就不信,以她这么聪慧的脑袋,会搞不定他一个瘦不拉几,呆头呆脑的呆头鹅,想起那句男女授受不亲,沈安溪就够抓狂的了。   等她使劲的折腾他,让他知道,本姑娘就是这样心眼比针孔还小,睚眦必报,性情乖张讨人厌,到时候哪怕父亲逼他娶自己,他肯定也会退避三尺的。   沈安溪不信,三老爷会拿刀架着冯风的脖子娶自己。   沈安溪想的极美,甚至为自己绝妙的主意左哼哼右哼哼,笑的是见牙不见眼。   绿柳抚额,她觉得自家主子的脑子已经不转了,整天不做别的事,就想着盯着三老爷三太太,别叫他们对冯风太上心,自己却想着怎么折腾冯风了,为冯风,为未来的姑爷默哀。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又是四姑娘的梦,又是大昭寺师父的卜算,六姑娘不嫁给冯风都没天理了。   安容走在后头,听到两人的说话,莞尔一笑,沈安溪折腾冯风的事,她自然有所耳闻,不过安容并不担心,沈安溪性子硬,但是心肠却不坏,冯风只是口头得罪了她,她不会把冯风折腾的死去活来,她也没有那个机会。   不过安容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笑问,“六妹妹心情很不错啊,有什么高兴的事?”   沈安溪蓦然回头,笑容灿烂如花,“助人为快乐之本。”   绿柳,“……。”   安容,“……。”   “帮自己,所以快乐么?”芍药兀自呢喃。   沈安溪脸腾的一红,啐了芍药一口,拉着安容道,“四姐姐,你不知道,今儿祖母要给大哥挑媳妇。”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这么急?”   她记得出了苏家姑娘的事后,老太太是在气头上说过这事,可是这两日府里乱的很,事儿一出接一出,她还以为要过些时日呢,她正打算今儿给老太太提个醒,打算寻个机会去周太傅府上,对周婉儿旁敲侧击一番,怎么忽然就要给她挑大嫂了呢?   沈安溪点点头,很确定道,“娘亲说的,肯定不会有假,二哥让我来盯着点儿,说是别让祖母立即决定让大哥娶谁做大嫂。”   沈安溪觉得沈安闵管的有些宽了,大哥娶谁关他毛事啊。   祖母那么疼大哥,肯定会选最好的大嫂了,就他瞎操心。   自己的亲事还是烤鱼烤肉呢,她又不认得几个大家闺秀,谁知道她们禀性好不好。   沈安溪不知道沈安北心有所属,沈安闵又不敢告诉她,生怕一会儿当着媒婆的面,她嘴快直接告诉老太太了。   一旦叫媒婆知道了,整个京都就知道沈安北想娶周婉儿了。   虽然一家有女百家求,可那都是长辈拿主意,哪有小辈想娶谁便娶谁的?   这要传来传去,没准儿就是沈安北非周婉儿不娶了。   这样的奇葩事,京都不是没有过。      第三百二十一章 画像      这样的事,安容前世听闻过,就是郑御史府二少爷,倾慕翰林学士周府千金,郑夫人请了媒婆上门,要给郑二少爷说门亲事,就在郑夫人定下人选,托媒婆去游说时,郑二少爷冲进屋,说他心有所属,让他娘换人,他娘不愿意,他就轰媒婆走。   在京都,媒婆可是个不能得罪的一类人物,她们认得人多,虽然都是泛泛之交,可她那嘴皮子,上下翻飞,却是有能将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本事。   这不,媒婆负气而走。   然后,整个京都都知道郑二少爷倾慕周府千金的事了。   郑夫人再想给郑二少爷说亲,就没人愿意嫁了,谁乐意嫁个心里有别人的夫君,这不就把郑二少爷给耽误了。   周府千金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流言原本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姑娘好,才会有好男儿倾慕,上门求亲的人有,但是都不多。   毕竟人家是郑御史府二少爷看上的,有几个人敢得罪御史,那可是专门揪人小把柄的。   可是那些人,周夫人又瞧不上眼,这不一来二去,就把周姑娘给耽误了。   周家姑娘抑郁太久,在安容出嫁第二年,就抑郁而亡了,郑家和周家的仇怨,也因此越积越深,到最后,只要在路上遇到,必定引起交通堵塞。   这样的前车之鉴,安容不得不防。   她拉着沈安溪进屋。   饶过紫檀木美人嗅寒梅的屏风,安容便闻到屋子里有一股浓郁到有些刺鼻的香味,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媒婆便转身回头,瞧见安容和沈安溪,忙站了起来,那贼溜的眼神上下左右一扫,便笑了,“这是府上四姑娘和六姑娘吧,真真是长的标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我敢肯定,京都比得上两位的,除了宫里无缘得见的公主,绝对找不到了。”   说着,她左右转了转,眸底闪亮。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被夸的脸一红。   安容更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媒婆讪笑两声,“不好意思,今儿出门的急,多喷了些香粉。”   老太太嗔了媒婆一眼,笑道,“有你在我屋子里,我屋子里比花园都香了。”   媒婆脸上一燥热,她听懂了老太太话里的意思,这是说她喷了一花园的花香呢。   孙妈妈则笑道,“桃媒婆,这些个姑娘,我家老太太都挑花眼了,你倒是挨个的介绍一二啊。”   桃媒婆清脆脆的诶了一声,忙上去介绍,老太太和孙妈妈手里有一大摞的图画,安容和沈安溪凑过去瞄着。   真真是体态婀娜,笑容温和中带来妩媚,眼神清澈,叫人错不开眼。   桃媒婆笑道,“这些姑娘都是我依照老太太你的要求挑选出来的,家世好,模样好,才情更好,世人都说‘若信媒婆一张嘴,宁信世上有鬼’,不论老太太您瞧中哪一个,若是和这画像上的有出入,我这颗脑袋就留武安侯府了。”   老太太挨个的瞅画像,孙妈妈陪着桃媒婆说话,笑道,“就是听说你媒做的好,我们老太太才使了重金请你来。”   孙妈妈的话说的桃媒婆是笑的打颤,她摆摆手笑道,“不行了,这年头,媒婆这一行也不容易做啊,明明做媒是我们的事,谁想那些大臣要跟我们抢生意。”   说着,桃媒婆还瞄了安容一眼。   明显的,安容和萧湛的亲事没有经过媒婆从中游说,就那么成了。   安容被瞧的脸如烟霞。   很快,脸红的就换做沈安溪了,媒婆那笑,怎么瞧怎么像是在打她主意。   媒婆,可不是请了她来,她才帮你做媒,有时候,她也主动提。   比如,谁家少爷要娶媳妇了,请了她去,她觉得沈安溪和他相配,就把沈安溪推荐给他,然后说一堆好话,等男方同意了,她便来说服女方。   媒婆这眼色,显然是想把沈安溪介绍给谁。   不过桃媒婆慎重的多,她笑道,“六姑娘气色红润,之前京都传言六姑娘有体弱之症,我瞧六姑娘这模样,似是好全了?”   老太太抽空撇了桃媒婆一眼,笑道,“是好了很多,不过还在吃药,估摸着等她议亲的时候,能好全了。”   言外之意,就是病未好,不议亲。   桃媒婆伶俐的很,当即又夸了沈安溪两句,把这事给岔了过去。   老太太瞧上了个姑娘,要桃媒婆给她介绍介绍。   桃媒婆笑道,“老太太好眼光,这是左金吾卫府千金,模样自是不必说,这性情更是好,温婉贤良,又极有孝心,上回她娘病了,她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了三日,丫鬟请都请不走呢。”   老太太听得眉头一挑,“这般孝顺,着实难得。”   桃媒婆一听,就知道有戏,赶紧夸那姑娘。   安容坐在一旁,嘴撇了又撇,果然媒婆的嘴不能信,这样夸人的还真是少见,她望着媒婆,笑的灿烂。   “前些时候,我听说金吾卫府上,姑娘性子剽悍,父亲的姨娘说话太冲,她一个巴掌扇过去,打掉了姨娘两颗大门牙,我一时记不得是左金吾卫府上,还是右金吾卫府上了,”安容眸底有神往之色,这样剽悍的姑娘,她佩服,想娶回来给她做大嫂。   桃媒婆嗓子一鄂,嘴角猛抽,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她才夸人家温婉贤良,这就爆出她一巴掌扇掉姨娘两颗大门牙,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   安容喜欢那样剽悍的女子,老太太可不喜欢,她眉头一皱,对这样的女子甚是没有好感,就算姨娘有错,要掌嘴,也该丫鬟去,哪有大家闺秀自己动手的?   老太太抬眸瞥了桃媒婆一眼,把手里的画像递给了秋荷。   秋荷手里拿着的,都是与老太太没有眼缘的大家闺秀。   老太太看了半天,又挑中了一个姑娘。   桃媒婆坐在那里喝茶,是夏荷端的茶水。   芍药从后面饶步进来,给安容挑了一下眉头,表示她事情办好了。   安容勾唇一笑,轻点了点头。   老太太让桃媒婆给她介绍,谁想桃媒婆介绍到一半,忽然肚子一阵疼。   她捂着肚子,脸色甚是尴尬,“怕是今儿早上吃错了东西,我肚子疼的厉害,老太太您稍等,我去去便来。”   孙妈妈嘴角轻抽,忙让丫鬟领着桃媒婆去茅房方便。   这一方便,老太太在屋子里是左等右等。   一刻钟后,丫鬟进来道,“老太太,桃媒婆说她实在没力气了,要先回家歇歇,改日在来了,请您见谅。”   安容忙道,“真是难为桃媒婆了,你把这个荷包送给桃媒婆,就说这些画像留下来,让老太太慢慢挑,挑中了便派人去告之她。”   丫鬟忙过来接着荷包,感觉到荷包沉甸甸的,丫鬟有些怔住。   老太太已经给过桃媒婆银子了,足足二十两呢,四姑娘怎么又给啊。   丫鬟不敢质疑,忙将荷包给桃媒婆送去。   话说,桃媒婆拉的腿软,偏倒霉催的,她腿抽筋了,要不是丫鬟扶着她,非得摔地上去不可。   心底窝着一肚子火气,又不敢在侯府乱撒,真是憋的心口疼。   幸好有止疼药。   丫鬟以为安容给的是十两银子,谁想竟是十两黄金!   桃媒婆觉得肚子和腿一下子就顺畅了,浑身的毛孔都舒服,她拿了金子用牙咬,看着金锭子上的牙印,她笑的更欢了,“府上老太太真是客气,这事还没成呢,就一再赏我,府上世子爷要是娶不到可心的媳妇,我发誓不做媒婆了!”   做了这么多的年的媒婆,就今儿收钱最痛快高兴。   丫鬟笑道,“桃媒婆,你猜错了,这钱不是老太太赏你的,是四姑娘给你的,她让我转告你,你肚子不舒服,就先回去好些歇着,那些大家闺秀的画像,暂且留在府里,会保证一张都不会丢,等确定娶谁做世子夫人,再请你去做媒,至于报酬,四姑娘请你放心,别人给你十两,她绝对给你二十两。”   丫鬟眸光落到荷包上,眸底的意思很明显,这就是证据,比她说话管用,要知道媒婆给别人家做媒,算上满月酒,也就百两银子,四姑娘可都给了一百两了呢,这还不算老太太给的。   桃媒婆是连连点头,她对京都有待嫁女儿的府邸了解的很清楚,尤其是那些大家闺秀的性情更是了解,都说武安侯府四姑娘性情温和,出手大方,今儿一见,果真人如传闻,她就喜欢这样的大家闺秀。   桃媒婆拍着胸脯,笑道,“萧老国公亲自挑选的外孙媳妇就是不一般,这画像我就留下了,我也趁机歇息两日,就等府上回信了。”   丫鬟笑着点头,让小丫鬟送桃媒婆出府。   桃媒婆一走,安容和沈安溪都松了一口气,互望一眼,彼此的眸底都有种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感觉。   沈安溪给安容竖起个大拇指,正要开口呢,那边老太太说话了。   “这姑娘模样清秀,眼神灵动,年纪也不大,我瞧着和闵哥儿倒是相配的很,”老太太笑对孙妈妈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下葬      孙妈妈瞅着画像,连连点头,“可不是,奴婢也瞧着和二少爷般配的很。”   沈安溪和安容两个是满脸黑线,哭笑不得。   这厢大哥的亲事还没解决,祖母又惦记上了二哥。   二哥有中意的姑娘好么,爹爹娘亲都知道,也都不反对,只叮嘱二哥要恪守礼教,否则爹爹会扒二哥两层皮。   二哥连大哥的亲事都管了,要是知道祖母帮他做媒,还不得吓坏啊,回头还得来求她,等祖母下定主意了,再说的话,祖母肯定更不高兴。   沈安溪见老太太对画中姑娘越看越是喜欢,忙上去道,“祖母,二哥有中意的姑娘呢。”   老太太抬眸看着沈安溪,眉头轻皱,沈安溪忙又加了一句,“娘亲也知道。”   孙妈妈拿着画像,听了沈安溪的话,忙笑道,“三太太这回瞒的可真够严实的,这么大的事,也不跟老太太透个话儿,不知道是哪家姑娘?”   孙妈妈说完,想起之前沈安闵险些被三老爷打的事,好像涉及烤鱼烤肉,府里有传言说是二少爷和姑娘私相授受,可是三太太不是说,二少爷那是和人聊吃的吗?   沈安溪轻挠额头,瞅着一屋子的丫鬟,她轻摇了摇头,“娘亲不许我乱说,祖母,一会儿娘亲回来,你让娘亲和你仔细说,我知道的不多,娘亲二哥他们怕我嘴太快,不告诉我。”   沈安溪眼神颇哀怨,那是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很不好受。   三太太今儿回娘家去了,早的话会回来吃午饭,老太太又看了看画中姑娘,摆摆手,让孙妈妈把画像收好。   孙妈妈笑着应下了。   安容见老太太又把心思放在给沈安北挑媳妇上了,觉得头有些疼,好像不坦白是不行了。   她摆摆手,让屋子里的丫鬟全部退出去。   老太太望着安容,眉头轻挑,安容上前挨着老太太坐下,道,“祖母,大哥他皮薄,有些话不敢和祖母您说,要我来说呢。”   老太太皱眉,“北哥儿胆子几时这么小了,不敢和祖母说,还得你来,祖母是能吃了他还是会打他板子?”   安容拦着老太太的胳膊,轻轻的撒娇道,“谁知道呢,回头祖母见了大哥,要狠狠训斥他,大哥好像也有了中意的姑娘。”   老太太眉头陇的更紧了,“北哥儿也有了中意的姑娘?他不是在琼山书院读书,一心求学吗?”   安容轻点头。   她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小辈在亲事上自己做主,忤逆她,不过嫁人、娶媳妇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自己喜欢才行,哪怕明知道老太太不高兴,安容也要开口。   “谁府上的姑娘?”老太太问道。   “周老太傅的孙女儿,”安容声音清脆如雨滴碧荷。   老太太一时没听清楚,问道,“谁府上的姑娘?”   安容摇着老太太的胳膊,道,“是周老太傅嫡次子所出嫡女,周婉儿。”   老太太望着安容,安容继续道,“大哥在琼山书院求学,周婉儿是老太傅的孙女儿,她去找自己的祖父,大哥见过她。”   只是见过,可还没有表达过爱慕之意。   安容可不想老太太误以为沈安北在书院只顾谈情说爱,不读书了。   老太太听得眉头轻蹙,周老太傅的孙女儿只是不必说,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沈安北要和周府结亲。   “辈分不对,”老太太轻声一叹。   周婉儿比沈安北低了一辈。   安容就知道,老太太知道这事,反对的理由只有这一个,不过安容已经想好说辞了。   安容笑问道,“祖母,你说皇上和父亲是算平辈,还是晚辈?”   “胡闹,哪有臣子跟皇上论辈分的?”老太太轻声呵斥。   安容撅着嘴,摇了摇老太太。   老太太便招架不住了,“若是真要算,自然算平辈。”   安容眸底一亮,“祖母,您忘了,皇上可是周老太傅的学生呢,算起来,大哥还是他最小的师弟呢,父亲凭白高了皇上一辈,这辈分原就是不对的。”   老太太听了安容这话,手里拨弄的佛珠顿住,好像,这辈分是有些不对劲。   安容笑道,“既然这辈分原就有些问题,那大哥娶周婉儿就不是什么问题,再说了,前朝大儒卫长风不也曾死前托孤,将自己的孤弱孙女嫁给了自己的弟子么?”   安容记得,那弟子比孤女还大十岁呢,大哥可只比周婉儿大两岁。   老太太还是有些绕不过弯来,沈安溪则笑道,“不是说‘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吗?”   学习不分年龄大小,谁懂得谁就是老师。   安容嘟着嘴道,“其实辈分这事,要真细究起来,那京都可乱的很呢。”   别的且不说了,皇宫那是最乱的!   有姑母身在后宫,觉得势力太薄,就将自己的表侄女选进宫,一同伺候皇上。   姐妹二人,一个嫁给皇上为妃,一个嫁给驸马他弟弟。   更有奇葩的是,有娶妻不成,二十年后娶人家女儿的。   桩桩件件,不胜枚举。   安容不觉得沈安北娶周婉儿是个大问题,只要有人弹劾,她就有话堵回去,连皇家都这样随意了,凭什么要求他们一定要中规中矩的?   反而是周婉儿,天知道,她是不是喜欢大哥啊,万一不喜欢,想再多也是白瞎。   安容和沈安溪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老太太头都有些晕乎了。   她摆摆手道,“吵的我都头疼了,这事等你爹回来,我问问你爹再说。”   安容立马笑了,她爹肯定同意。   她爹在周老太傅跟前,素来以晚辈自居的,自打沈安北成了周老太傅的弟子后,他就和周老太傅平辈了,还莫名其妙的高了周府两位老爷一辈,父亲很别扭呢。   安容知道,在她爹眼里,沈安北不过是跟周老太傅学子为人处世的道理,再多了一堆了不得的靠山,其他什么辈分,侯爷是不大关心的。   娶周婉儿,对沈安北,对武安侯府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父亲没理由反对。   孙妈妈端了差过来,安容亲自捧起放在小几上,老太太笑的慈蔼。   转而望着夏荷问,“三姨娘到底怎么了?”   夏荷忙上前,其实这事她早该回禀了,只是方才正忙,她不好打搅。   这会儿见老太太问,夏荷忙道,“三姨娘是被人下了毒,应该是大姨娘下的,四姑娘认得那毒药,可惜无人能解。”   老太太脸色奇差,真是侯府的孽障,自己都死了,还去祸害别人,这要是旁人下的毒,老太太还能惩治一二,帮三姨娘出出气,这倒好,下毒的人早死了。   话音未落,外面便有小丫鬟进来道,“老太太,大姑奶奶回门了。”   “她怎么回来了?”沈安溪嘟嘴,眸底有嫌恶之色。   对于这些一出现,就意味着无数麻烦的人,沈安溪是厌恶至极。   安容望着丫鬟,见她欲言又止,问道,“可知道大姑奶奶回来所为何事?”   小丫鬟点点头,因为府里都比较烦沈安芸,所以她回门,其实府里丫鬟也不怎么高兴,福总管便多问了几句,若是没什么大事的话,就让她打道回府。   “大姑奶奶是为了大姨娘回来的,大姨娘是侯府的妾室,按理应该和杨姨娘她们葬在一起,因为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被下人潦草下葬,大姑奶奶说,大姨娘对她有生养之恩,她不能让大姨娘做孤魂野鬼,特地选了个风水宝地,要给大姨娘重新下葬,”丫鬟麻溜的回道。   老实说,大姑奶奶还是有点儿孝心的。   老太太厌恶的皱紧眉头,摆摆手,“随她。”   丫鬟福身,退出门去。   安容坐在一旁,眉头轻动,最后起身跟老太太告退。   沈安溪嘟着嘴,见安容出去,用膝盖想,沈安溪也知道安容是去找沈安芸,她便也追了出去。   “四姐姐,你傻啊,她那么坏,你还去见她,”出了门,沈安溪就恨铁不成钢道。   安容有些黑线,“我有事问她。”   沈安溪翻白眼,“你有事问她,也得她乐意回答你吧?”   安容无奈,“总要试一试吧。”   沈安溪嘟嘟嘴,“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一同出院门,才走到二门处,便见到一个小丫鬟跑过来。   沈安溪觉得那丫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她想出来,丫鬟便上前了,绿柳便纳闷了,“不是让你盯着冯风的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丫鬟觉得腮帮子有些疼,她道,“冯风体力不支,几次差点晕倒,坐在香上,将裤子都烫了好几大洞了,小厮让他歇会儿,他愣是说三老爷说,不站好,不许他歇着,小厮又不敢说是六姑娘吩咐的,让我来求求六姑娘呢。”   呆头鹅就是呆头鹅,偷懒都不会,这样的人也能做将军么?   沈安溪闷气道,“他要站着,就让他站着,扛不住了,自然会歇。”   绿柳抚额,对丫鬟道,“再有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两个半时辰了,他应该能坚持的住,你回去吧。”   小丫鬟福身后,便要转身。   沈安溪喊住她,她耳根轻红,摆手道,“算了,看在他那么听我爹话的吩咐,吩咐厨房给他炖个猪蹄。”      第三百二十三章 祸害      绿柳在一旁捂嘴笑,姑娘到底还是心软了,知道外院小厮是没有权利加菜的,绿柳便从腰间拿了五钱银子给小丫鬟。   沈安溪脸颊窘红一片,因为绿柳给了小丫鬟钱后,笑她,沈安溪恨不得去打她,结果一扭头,又瞧见安容笑看着她,眸底那揶揄之色,更让沈安溪脸上飞霞艳了三分。   “四姐姐,你可别误会我,我可不是对他好,我是笑话他,吃哪儿补哪儿呢,”沈安溪急急忙解释道。   安容哭笑不得,六妹妹死鸭子嘴硬的时候还真的挺可爱的。   “我什么都没说啊,”安容笑的更揶揄了。   说完,安容迈步向前。   沈安溪气的跺脚,手里的空谷幽兰绣帕是扭了又扭,嘴撅的几乎能悬壶。   向前走了百余步,安容便瞧见了沈安芸。   今日的沈安芸穿了一声鹅黄色裙裳,奢贵大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眸底带了哀痛之色。   她瞧见安容和沈安溪过来,微微一愣,随即自嘲一笑,笑容有些惊心动魄,给人一种生无可恋的悲哀感。   “四妹妹和六妹妹是特地来笑话我的吗?”她哀笑的问。   沈安溪呲牙,心道,谁有空来笑话你,自己不做叫人笑话的事,还反过来怨别人,就是笑话你也应该,再说了,我又没有吃饱了撑的慌,我只是怕欺负四姐姐好说话。   安容则开门见山道,“我是问你绝子药的事。”   沈安芸神情一敛,语气颇不耐烦,“四妹妹眼睛不但尖的厉害,管的也宽,心肠还怜悯,你有这般闲工夫,怎么不管管大姨娘,她被人随意埋葬,怎么说也是瞧着你长大的,你就能忍心了?”   安容真是被气的不行,可是有人比她更气,沈安溪的火爆脾气一下子就顶不住了,“大姐姐,说话可凭良心,大姨娘她是作茧自缚,落得今日下场,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却叫四姐姐来怜悯她,你呢,明知道大姨娘那样做,被查出来,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你还要她去做!”   沈安芸气红了双眸,“大姨娘是我亲娘,她生我养我,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是我出嫁后,侯府都不要我回来了,大姨娘要做什么,我能管的到吗?!”   沈安芸抽抽泣泣,用帕子擦眼泪。   沈安溪冷笑,大姨娘害沈安姒的事,她不知道,谁信,指不定就是她指使的。   “你少装可怜,祖母是烦了你,侯府也不欢迎你,也不瞧瞧自己都做过些什么,你不是觉得宣平侯府对你好吗,侯府养育了你十几年,没见你孝敬疼你的祖母,才嫁进宣平侯府,就上杆子巴结宣平侯府夫人和小姑,是了,人家多疼你呢,连你肚子里怀着他们宣平侯府的种,还被罚跪在佛堂,生生把孩子给跪没了!”沈安溪笑的越冷,她觉得沈安芸已经没救了。   沈安溪越说,沈安芸的脸色就越差,就像她才好的伤疤,被人用力撕扯开一般。   安容拉住沈安溪的胳膊,给她摇头,沈安芸不是那种能听的进劝的人,她已经钻进死胡同出不来了,宣平侯府那么待她,她不会轻易忘了的。   老实说,安容希望沈安芸能忘记,那样她才不会给武安侯府惹祸,侯府才不用跟着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至于沈安芸推脱说她不知道大姨娘害沈安姒的事,不过是想逃避责任罢了,她说的也对,她已经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侯府也不疼她了,大姨娘做什么,确实和她关系不大,她完全可以说是大姨娘疼她,帮她报复沈安姒。   说到底,一个个都是自找苦吃,自寻死路。   沈安芸气的说不出话,最后望着安容,牙齿上下撞击,眸底有恨意,“绝子药,我是买了自己吃的,老太太不是说了不管我的死活吗,怎么又跑来管我愿不愿意生孩子了?!”   安容瞥了四下一眼,勾唇一笑,笑的有些冷,“你觉得你说这话我会信吗?”   沈安芸重重一哼,“不信又如何,我吃什么,你管的到吗?!”   安容望着沈安芸,“你吃什么我是管不到,但是你给别人吃,侯府就能管!”   安容说的没错,别人可不管沈安芸是不是被武安侯府嫌弃,外人只知道沈安芸是侯府嫁出去的女儿,她祸害自己可以,但是祸害别人,那就是武安侯府的罪,武安侯府得为她的错承担罪责。   就像大夫人偷窃安容秘方的事,武安侯府是看在安容过世的娘的面子上,没上门质问,便是如此,都足够建安伯府喝一壶的了。   沈安芸捏紧拳头,“绝子药,我已经给了孙妈妈,你还想我怎么样?!”   安容朝沈安芸走近一步,“丫鬟给孙妈妈的只不过是一瓶子面粉而已,大姐姐,你该知道我,虽然不怎么会医术,却也认得一些药,面粉和药粉我还分得清楚,别跟我说,江湖郎中卖给你的原就是面粉,十两银子买一瓶子面粉,我会信吗?况且,我亲眼见丫鬟闻过绝子药!”   最后一句,安容是诈吓沈安芸的,丫鬟没有闻药粉,不过安容不信,这么点细节,丫鬟都告诉沈安芸,再者,看药原就是买药的一部分。   沈安芸被安容步步紧逼,有些招架不住了,她停住了脚步,嘴角的笑冷的厉害,“我是骗了孙妈妈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实话告诉你,那绝子药现在已经没了,我全给人喂了下去,我是亲眼瞧见她吃下去的,她说味道不错,你若再逼迫我,我就主动招认,我说是侯府要我去祸害别人的,到时候,大家都别好过!”   沈安芸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甚至还有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感觉,“惹我,就要有承受报复的觉悟!”   沈安溪听得惊住,“你拿绝子药害了谁?!”   沈安芸撇了沈安溪一眼,眸底有一种看白痴的眼神,这么傻的问题也问,她会告诉她吗,“不是你就行了,你最好也别惹我!”   说完,沈安芸朝天一笑,转身便走。   安容看着她那消瘦的背影,背影中充满了报复和血腥。   沈安芸已经疯了,她会报复所有她认为害过她的人,又心狠手辣,安容几乎已经预料到那些人的悲剧。   安容眸中渐渐的腾起一抹杀意。   沈安溪拉着安容的袖子道,“怎么办,绝子药的毒,会害人一辈子的。”   不管沈安芸害的是谁,沈安溪都觉得她可怜,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怎么得罪了沈安芸,都不应该遭受这样的惩罚。   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迟早都是要被休弃被冷落的下场。   沈安溪也觉得背脊发凉,“六妹妹,我有没有记错,方才她说她给人喂药,人家还说味道好极了?”   沈安溪点点头,她也听见了,不知道是谁,会呆到这种地步,把她卖了,她还给人数钱,“我也听到了,她是说过这话。”   安容眸光轻凝,绝子药才买没两天,找沈安芸的丫鬟打听一下,大概就知道谁说过这话了。   安容吩咐芍药道,“你去打听,务必打听出来。”   芍药拍着胸脯道,“不打听出来,奴婢就不回来。”   安容点点头,芍药办别的事,她估计会担心,但是打听事,她绝对放心。   芍药托付绿柳几句话,赶紧走。   结果才走到大门口,便瞧见沈安芸在吩咐小丫鬟,说她给大姨娘抄的往生经落在了宣平侯府,让她赶紧回去拿。   芍药眸光一动,等沈安芸走后,小丫鬟等马车的时候,芍药直接招呼七福,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七福就找了两个小厮把小丫鬟给绑了。   芍药代替小丫鬟回宣平侯府拿往生经,是正大光明的进的宣平侯府。   一个时辰后,芍药就回来了。   往生经也拿了回来,她把经文交给七福,七福再转交给小丫鬟,并恐吓她,不许告诉沈安芸,否则有她好果子吃。   其实,这样的恐吓有没有无关紧要,因为宣平侯府,沈安芸的陪嫁丫鬟婆子还是认得芍药的。   芍药回来时,安容和沈安溪刚刚陪老太太用完午饭,在花园里遛食。   坐在凉亭子里,安容和沈安溪在喂鱼。   绿柳瞧见芍药跑过来,忙道,“四姑娘,芍药回来了。”   安容回头看去,只见阳光下,芍药拎着裙摆跑的飞快,安容脸色微变,芍药越急,表示事情越遭。   她若是慢吞吞,不疾不徐的,就代表没事。   果不其然,等芍药迈步上凉亭,沈安溪就迫不及待的问,“可查到了?”   芍药点头如捣蒜,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清楚,“查,查到了。”   绿柳忙给她倒了杯水,“先喝口茶,再慢慢说。”   茶温着,芍药一上午,滴水未进,又跑了半天,正渴的紧,一杯茶饮尽,道,“还要一杯。”   绿柳帮着倒茶。   芍药道,“查到了,若是大姑娘没骗人的话,那她祸害的应该是宣平侯府大姑娘。”   安容眼睛瞬间凝住。   沈安溪则吓的嘴巴张大了,“为什么,大姐姐为什么要害她?”      第三百二十四章 家产      芍药性子机灵,又爱八卦,沈安溪好奇疑惑的事,就是她要打听的,她早将这些事打听的一清二楚。   要芍药说,宣平侯府大姑娘林萱儿也是够倒霉够可怜的,但是有句话说的真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沈安芸什么样的人,芍药也算了解一二,那是半点亏吃不得的人,她进门敬酒那天,对宣平侯夫人是孝顺有加,对她这个小姑更是疼的不行。   虽然沈安芸是报着目的的,可是能让她舍得算计来的玉锦阁价值不菲的头饰,那得多难啊。   结果倒好,林萱儿收了沈安芸的头饰,起先对沈安芸也好,不是因为喜欢沈安芸,而是觉得沈安芸出手阔绰,亲近她有好处得。   谁想,沈安芸就送了她一套头饰,就在没有了,有时候林萱儿会夸沈安芸头饰漂亮,言外之意就是喜欢了,要沈安芸送给她,沈安芸都当没不知道。   后来,沈安芸惹怒了老太太,宣平侯夫人登门,起了要给宣平侯世子娶正妻的想法。   挑来挑去,挑中了护国公府大姑娘苏明芷。   这中间,还夹了一段算计,还险些让护国公府和宣平侯府闹掰,那时候,林萱儿是喜欢极了苏明芷,就把对武安侯府的气撒到沈安芸身上,还说她小气,比不上苏明芷大方。   苏明芷送了林萱儿好几回礼物了,沈安芸不过才一回。   沈安芸是气的牙根痒痒,没在背后少骂林萱儿是猪脑子,苏明芷送她的不过都是些小玩意,连她送的头饰零头都算不上,她却喜欢苏明芷,不满意她。   那时候,沈安芸就对苏明芷心底存了气,也不怪她气,都说吃人家的最短,拿人家的手软,林萱儿收了厚礼,还这样,着实不应该。   偏巧,这些话最后传到了林萱儿耳朵里。   猪脑子,这个形容词让林萱儿彻底厌恶了沈安芸,两人从姑嫂亲厚,变得相看两厌。   再后来,沈安芸小产了,心底已经将宣平侯府恨了个底朝天,林萱儿还上门奚落,说她不自量力,也不瞧瞧自己是哪根葱,这无疑是在沈安芸心口补刀。   看着床边站着的林萱儿,沈安芸心底产生了报复的念头。   不止是报复林萱儿,还有宣平侯夫人。   世上只有亲娘才疼自己的女儿,她受伤小产,最心疼的还是大姨娘。   宣平侯夫人不当她是回事,不让她做母亲,不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那她就让她女儿尝尝这辈子无子之痛!   沈安芸知道京都有江湖郎中专门卖害人的药,有一次她逛街的时候,亲耳听见有人向江湖郎中打听,江湖郎中介绍了一堆,每一种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负责买药的丫鬟,有些胆小,她也怕沈安芸闯下大祸,到时候她们这些陪嫁丫鬟都得死。   所以她准备了两手,一瓶子面粉,一瓶子绝子药。   她是想拿面粉糊弄沈安芸的,能糊弄过去最好,糊弄不过去再说。   偏巧遇到了孙妈妈,丫鬟胆小啊,就把面粉给了孙妈妈。   这不,沈安芸就怒了,死丫鬟,撒谎都不会,不会说摔了吗?!   生气过后,就要掌丫鬟的嘴,还要丫鬟再出去买,这回再叫人发现了,定扒她两层皮。   小丫鬟无奈,就把绝子药掏了出来。   第二天,沈安芸拿了银子让丫鬟去买蜜饯,极品的蜜饯,一两银子两颗,是林萱儿最喜欢的,便是她一个月,也吃不到两回。   沈安芸特地吩咐丫鬟招摇些,买了一大包回来。   果然,蜜饯买回来没一会儿,林萱儿就登门了。   当时,沈安芸刚喝完药,正拿蜜饯压住嘴里的苦涩味儿。   这不见林萱儿来了,沈安芸便道,“早前听你说这种蜜饯好吃,我今儿特地让丫鬟买了些回来,好像味道有些不对,吃着一般,你尝尝丫鬟是不是买错了。”   林萱儿爱吃蜜饯,听了沈安芸的话,二话不说,拿起蜜饯就尝了起来,笑道,“是这个没错。”   沈安芸苦笑,“最近胃口欠佳,吃蜜饯都吃不出甜味了,你若是喜欢,就多吃些吧。”   林萱儿求之不得。   她一口气吃了八九个,沈安芸瞧她爱吃,笑道,“一盘子有不少,我让丫鬟分成两份,你一份,再给夫人一份吧。”   丫鬟是当着林萱儿和她丫鬟的面将蜜饯分开的,一大盘子正巧分成两小盘子。   沈安芸的心机很深,下了绝子药的蜜饯被林萱儿全吃了,打包带走的都是五毒的,她吃,宣平侯夫人也吃。   就算到时候,丫鬟们指认她,她也能脱罪,因为宣平侯夫人就是证据,再说了,毒是下在蜜饯上的,是她服药时用来压住味道的,你小姑嘴馋吃什么,中毒那是活该!   芍药巴拉巴拉把这些说完,安容和沈安溪两个面面相觑。   沈安溪撅了撅嘴,道,“我怎么觉得林萱儿是活该?”   你就算不喜欢沈安芸,你也别拿沈安芸和护国公府大姑娘比较啊,还是在比较送的礼物,好歹也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小姐,是大家闺秀,活像宣平侯府短了她头饰穿戴似地。   你就算比较,也是比较礼物的价值吧,沈安芸送的多,还比不得人家送绣帕来的好,别说心眼小的沈安芸了,换做是她,她也能气的吐血了,眼皮子太浅。   还有,沈安芸是因为小产的事迁怒,这事,沈安溪无话可说,做祖母的太狠心,连自己的孙儿都能不要,沈安芸这样做,是要她尝尝切肤之痛,将来追悔莫及呢。   安容望着桌子上的青花瓷茶盏发呆,上面刻着图案,正是媳妇孝敬婆母的画面,两个儿媳妇,一个端茶,一个捏肩,婆母闭眼假寐,神情满足。   安容轻轻一叹。   沈安芸固然可恨,她有今日都是她自讨苦吃,可是宣平侯府的做法,是将一个疯子逼向深渊绝境,她不反击,她只能坠入死境。   林萱儿的遭遇,安容觉得可悲可叹,她说话做事是笨了些,可也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对待,一辈子就毁了。   沈安溪望着安容,有些担忧道,“服过绝子药,这事不可能瞒的了,到时候宣平侯夫人肯定会发飙,大姐姐她肯定没有好下场,只怕到时候咱们武安侯府……。”   不用说,这仇肯定是化解不了了。   安容也担忧呢,绝子药无药可解,林萱儿的事,该怎么办好?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甚是头疼,知道的太多,烦恼就多。   要沈安溪说,这事该侯爷、父亲和祖母他们来操心才对,她们能想到什么好主意啊?   沈安溪道,“四姐姐,就算你解决了这一回,还有下一回呢,大姐姐已经疯了,她会将宣平侯府搅的天翻地覆,两府迟早要闹掰。”   其实,从宣平侯和护国公合谋算计侯爷起,就已经闹掰了,只不过没有沈安芸下绝子药这么狠罢了。   安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告诉老太太才行。   她拉着沈安溪去松鹤院。   刚饶过屏风,就听三太太道,“这几日,我将福总管送去的账册看完了,二嫂、四弟妹、五弟妹,你们看完了没有?”   安容的脚步轻滞,她瞥头,便瞧见二太太阴阴的脸色,她阴阳怪气道,“三嫂,对分家的事,你也太上心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心就盼着侯府分家呢,整个侯府,老太太和侯府对三房那是好的没话说,你不想着留下来孝顺老太太,就想着搬出侯府过自己的小日子,真是……。”   二太太一脸你也太不孝,这样太伤老太太心的表情,三太太没差点气抽过去。   三太太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会任由二太太这样呛驳她,她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二嫂心目中的孝顺,原来是将老太太的话当作耳旁风,真孝顺,那是长辈怎么说就怎么做,老太太说了,元宵之前将侯府家产分分,至于住处,回头再找,怎么,二嫂以为,拖着不看账册,到时候就不分家了?”   二太太气的扭绣帕,三太太又笑了,“若真的有孝心,就少给侯府惹是生非,别到时候,分家时,这个不好,那个不行,觉得所有人都得了好处,就自己吃了亏,到时候,一个好好的分家,一拖再拖。”   二太太面容扭曲,三太太轻飘飘的瞥过她道,“距离元宵可没几天呢,元宵佳节,估摸着没空分家,元宵之后,四弟妹、五弟妹又要离京去任上,我看就十四把家产分了吧。”   四太太坐在一旁,望了眼二太太,又去看老太太,知道分家是势在必行了,连三房分出去,老太太眸底都没有不舍,何况是她们了。   四太太心中微叹,再抬眸,又恢复一贯的温婉神情,她笑道,“正月里提分家不好,我和五弟妹是要去任上,却也不急着十六便走,十七也行。”   老太太这才摆手道,“就十六分家,也没多少时日了,账册都抓紧了看,到时候少分了,有错漏了,自己承担。”   二太太不甘不愿的起身,她不想分家,账册还一点都没看呢。   老太太摆摆手,几人都退出去。   刚一转身,二太太就瞪着四太太了,“你怎么向着她说话,你就那么乐意分家不成?!”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元宵      四太太苦笑,“老太太主意已定,岂是你说不分就能不分的?做人要识时务。”   二太太冷笑,别跟她提什么识时务,不过是认怂了而已,分家这事,还不是拖着拖着就拖没了的。   到时候四房、五房都离京了,三老爷也去任上,还怎么分?   就是拖到那时候分家,对她也是有好处的,人不在,好地段好庄子铺子还不是由着她挑选?   四太太哪里不知道二太太打的如意算盘,一旦去了任上再分家,那亏可就不止一星半点儿,她又不是傻子,二太太怎么说,她就要怎么做,要分,就得在离京之前分!   安容有些高兴,总算是等到分家了。   那一天,近在眉睫。   安容从屏风另一边进屋,老太太见了她道,“威长侯夫人托付你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可没两日了。”   安容脸微微一窘,颇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一只鞋底都没有纳好,她弱声道,“祖母,我纳的鞋特别难看。”   老太太摇头一笑,“威长侯夫人哪不知道,保不准,她请别人做的还没有你的好看。”   安容囧,都是这么安慰她的,只是怎么觉得不大可能啊。   沈安溪摆摆手,让一屋子的丫鬟退出去。   老太太笑道,“这又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告诉祖母的?”   沈安溪面带愁容,“祖母,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老太太点点头,她先是看了三太太一眼,问,“闵哥儿到底是怎么会是,安溪说他有了意中人。”   三太太微微一鄂,她还不知道老太太给沈安北说媒的时候,要给沈安闵也顺带定门亲事,而且还看中了个姑娘,她嗔瞪了沈安溪一眼,嘴上没把门的,这事还没定呢,就闹得老太太都知道了,万一将来亲事不成,岂不是太丢脸了。   三太太和老太太把沈安闵和弋阳郡主的事说了,老太太怔住,“闵哥儿喜欢弋阳郡主?”   三太太点点头。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轻轻拨弄,她见过弋阳郡主好几次,模样性情都好,就是身份太高,她怕瑞亲王府会不同意。   安容笑道,“祖母,你忘了,皇上可是说过,允许二哥在皇室中挑一个媳妇呢。”   到时候,沈安闵就挑弋阳郡主就是了,皇上金口玉言,还能不算数了不成?   老太太轻瞪安容,“结亲,得瑞亲王府心甘情愿的让弋阳郡主出嫁才成,哪有请圣旨逼婚的,而且皇上极喜欢弋阳郡主,皇室中人没准儿就不包括弋阳郡主了。”   到时候,请赐婚不行,皇上保不准还硬塞一个皇室宗亲过来,那可真叫天了。   三太太则看的开,“这事,得闵哥儿和弋阳郡自己主意才成,只要不越轨,发乎情止乎礼,我倒也不约束他们,再则,瑞亲王也不是个古板之人,闵哥儿将来有出息,瑞亲王应该不会看不上他。”   老太太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沈安溪坐在一旁,心里跟猫挠似地,“祖母,孙妈妈拿回来的绝子药是假的,大姐姐拿真的害人了。”   老太太眼神一僵,三太太脸色大变,“她害谁了?”   “宣平侯府大姑娘,”沈安溪忙回道。   老太太脸色苍白,有些捶足顿胸的后悔,“真是造孽啊,她自己吃了倒还好,她怎么能害别人去!”   三太太也是抚额,她叮嘱沈安溪,让她别乱说话,再把她和安容轰出去了。   等出了门,沈安溪嘴就撅了起来,不要她们管这事,她们还不乐意管了呢。   安容和沈安溪在岔道分开,各自回各自的住处。   接下来几天,安容除了请安,没有迈出玲珑苑一步。   这一天,安容刚刚做好鞋,芍药就噔噔噔上楼道,“姑娘,威长侯夫人来了。”   喻妈妈笑道,“紧赶慢赶,总算是做好了,瞧着还算结实,穿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安容,“……。”   千层底的鞋,她能穿几年好么!   就算是父亲,也能穿三个月。   怎么她做的,就只能穿十天半个月了,有那么差吗?   安容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结实。   喻妈妈让芍药把鞋送去,安容叮嘱芍药道,“记得跟威长侯夫人说,要让威长侯府小厮帮大昭寺挑半个月的水。”   芍药扭眉,“为什么啊?”   不是只要做鞋就好的吗,为什么要挑水?   安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糊弄了,“书上说的,说是这样能让大昭寺的小师父们心里高兴,尽心尽力的帮小少爷祈福。”   芍药点点头,将安容的话据实告诉威长侯夫人,威长侯夫人笑道,“真是多谢四姑娘了,难为她这么辛苦帮我做鞋,真是无以为报,帮大昭寺挑水的事,我记下了,代我多谢谢四姑娘。”   芍药笑着应了。   她前脚刚出松鹤院,便瞧见一个小丫鬟拿了张大红帖子过来,瞧见芍药,老远就喊,“芍药姐姐。”   芍药被喊的那叫一个高兴啊,“翠儿,怎么是你来送帖子啊?”   翠儿笑道,“碧儿她病了,福总管就让我送了,喏,这是四姑娘的帖子,我原是打算送玲珑苑去的,听丫鬟说你在这里,我就找你来了。”   芍药咯咯笑,接过请帖,打开一看,眼珠子瞬间睁大。   “周府二姑娘邀请姑娘元宵赏花灯?”芍药有些诧异,有些惊喜。   翠儿羡慕道,“芍药姐姐,你认得好多字了呢。”   芍药脸红道,“我也是连蒙带猜的,你有事忙吗,不忙的话,就和我一起去玲珑苑吧,我那儿有好吃的。”   翠儿点头如捣蒜。   再说,安容收到周婉儿的请帖,那是喜上眉梢啊,就跟困了有人送枕头,渴了有人送水来一样。   忙完鞋底的事,安容就想着要见见周婉儿了,没想到她就邀她赏元宵了。   这个约,必须要赴。   只是,安容元宵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不过不妨碍就是了,等赴完了周婉儿的约,她在忙自己的事。   安容想了想道,“海棠,你拿了银票去租一艘花船,元宵那日,我要用。”   海棠点头记下,然后道,“姑娘,萧表少爷走了,今儿午饭,你要吃什么,奴婢好顺带去大厨房吩咐一声。”   萧湛昨天下午就走了,是暗卫来报,说萧老国公找他有事。   萧湛伤了这么些天,在他伤好了七七八八的时候,找他有事,肯定是大事,安容一问,果然,萧湛要出京几日,不回来了。   昨天晚上,安容吃的是侯府的菜,比她蹭萧湛的饭感觉要难吃的多,她没吃多少。   海棠这么问,是想安容午饭能多吃一些。   安容随口报了两个小菜,然后便吩咐芍药去拿衣料来,她要帮萧湛做衣服。   在忙碌中,时间过得格外的快。   转眼,元宵便到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蛮横      清晨,寒露微重,清风徐徐,摩挲着树叶飒飒作响。   大槐树上,早起的鸟儿相互依偎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欢叫着,打破宁静。   伴随着细碎轻柔的脚步声,紧闭的窗柩轻轻打开。   被挡在窗柩外的一缕轻柔的晨曦,悄悄的洒落在床边。   朝阳升起,灿烂的光芒在锦被上移动,像是一只大手在抚摸绣被上清秀的芙蕖,直到碰触到一张柔嫩白皙的脸庞。   女子睡颜慵懒,熟睡中的人儿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蔷薇色的唇瓣微微上弧。   感觉到光线有些刺眼,熟睡中的人儿挪了挪身子。   可是怎么挪,也避不开那灿烂的春日。   安容轻撅了下嘴,缓缓的睁开双眸,清澈水润的眸子似醒非醒,似乎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姑娘,你睡醒了?”这时,一声清脆呼唤传来。   芍药走过来,正巧将阳光挡住,安容侧了侧身子,咕隆一声,没有说话。   芍药轻耸肩,正要把纱帐搁下,让安容继续睡。   楼道口,传来重重的上楼声。   喻妈妈上来,一边打了珠帘,一边问,“姑娘睡醒了没,昨儿姑娘叮嘱你早些喊她起来,喊了没有?”   喻妈妈特地说的大声,昏昏欲睡的安容,彻底被吵醒了。   是啊,今儿是要早起的。   安容忍着睡意,撑着床榻起来,声音还带着一丝未睡醒的慵懒,“我这就起来了。”   芍药见安容醒了,忙去拿了鞋过来。   大红坠珠绣金莲花皮靴,穿在安容脚上,显得她的脚娇巧玲珑。   海棠捧着安容今儿要穿的衣裳过来,烟霞云锦绣白色狐狸毛,红白相映,穿在安容身上,更是衬托的安容那如玉白皙的肤色翻着光芒。   今儿的安容梳着瑶台望月髻,头发乌黑而蓬松,肤白细腻的好似刚剥壳鸡蛋,额头光洁而饱满,柳眉若黛,一双轻轻上挑而晶亮的眸子,眸色微懒,却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平素安容都是不施粉黛,今日稍微抹了些许胭脂,整个人便耀眼了起来,她轻轻一笑,便好像瞧见了清风皎月、明珠仙露。   真真是玉不足以喻其骨,秋水不足以显其神。艳比云岫出巫山,丽掩春水浮皎月。   “姑娘今儿可真美,”芍药惊呆道。   喻妈妈嗔了芍药一眼,“怎么说话的,姑娘以前就不美了吗?”   芍药连连摇头,“那不同,姑娘以前都不爱打扮,今儿格外的美……。”   芍药话没说完,她瞧见安容打开锦盒,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塞进皮靴里。   芍药眼睛瞬间睁大,姑娘怎么随身带着匕首这样危险的东西啊,那不是送给萧表少爷的回礼吗?   喻妈妈背对着安容,不知道安容的动作,只觉得芍药的反应过激了些,她回头时,安容已经站直了身子了。   喻妈妈正巧瞧见安容手腕上的紫金手镯,眉头轻轻一挑,笑道,“姑娘这一身打扮,该戴红玉镯。”   安容转悠了下手腕上的紫金手镯,笑道,“不用了,我觉得这个就挺好。”   那边,秋菊已经和冬儿将早饭摆好,过来请道,“姑娘,可以用早饭了。”   安容坐下,用早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安容抬眸道,“今儿元宵,府里从午后开始放假,估计都会出府去玩,玲珑苑的丫鬟,一人赏五钱银子,让她们也玩个痛快。”   芍药几个顿时喜笑颜开,忙福身道谢。   用过早饭后,安容便出了玲珑苑。   芍药手里捧着个包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路上,瞧见不少丫鬟婆子手里拎着花灯,在府里四下悬挂起来。   安容想起那次在玲珑苑扎花灯,最后打群架的事,明明不过是最近才发生的事,却好像发生了许久一般。   安容迫不及待的过完元宵,等明儿侯府分家。   分家之后,该怎么处置二老爷,安容饶不了大夫人,同样饶不了二老爷。   正想着呢,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沈安溪和沈安欢笑嘻嘻的走过来,两人手里都拎着一盏花灯,形如莲花,栩栩如生。   “四姐姐,这是八妹妹送我的莲花灯,漂亮吗?”沈安溪笑问道。   安容瞅着那等,眸底都迸出光来,“着实不错呢,八妹妹的手真巧。”   沈安欢脸颊微红,很是害羞,她把手里的花灯递给安容道,“这是我送给四姐姐你的。”   安容瞅着那灯,薄纱所制,六方花灯,上面还画着莲莲有鱼,着实漂亮。   安容接过花灯,是越看越喜欢,笑道,“多谢八妹妹了。”   安容的话音未落,那边就传来丫鬟的轻呼声,“七少爷,你慢点儿跑,仔细摔着。”   安容转身,便瞧见一个小圆球奔过来,一把抓了她手里的花灯道,“我要。”   语气一如既往的霸道,只是有些讨人厌,好像安容拿了他心肝宝贝不还他一般。   花灯精致玲珑,但有一个缺憾,那就是不结实。   沈安孝一抓,安容便觉得花灯要坏,她便松了手,沈安孝拿了花灯,就高兴了。   安容的脸却沉了下去,可以说是阴沉沉的。   若是以前,安容对沈安孝多少都会忍让些,毕竟他身体里留着她父亲的血,是她的弟弟。   但是自从知道大夫人和二老爷有染之后,安容再看沈安孝的眼神就冷了,她不确定沈安孝是不是侯府的儿子,但是却不排除他是二老爷所生!   要真是那样的话,沈安孝就是侯府的孽障,侯爷的耻辱,若是性情乖顺听话倒还好,偏是个乖张跋扈的主,真是越看越讨厌。   安容仔细打量沈安孝,越看越觉得他眉宇间有三分像二老爷,心情越加的沉重了。   沈安溪看沈安孝拿着花灯,眼睛还望着她手里的花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教出什么样的儿子,都是启蒙的年纪了,半点礼数不懂,看到喜欢的就占为己有,要不是他年纪小,又是侯爷的幼子,她真要端家法罚了。   沈安溪不好说沈安孝什么,但是对照顾她的丫鬟可就没好脸色了,一通数落,丫鬟是低头不言。   丫鬟不敢,但是有人敢。   沈安姝气势汹汹的过来,怒视着沈安溪,“六姐姐,孝哥儿又没要你的花灯,四姐姐都没生气呢,你气什么?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慌?”   沈安溪险些气爆,她正要开口,安容先一步开口了,她望着沈安姝,似笑非笑道,“说告诉你,我没有生气?”   沈安姝脸色一僵,气撅了嘴。   安容眸光冷冷的扫过她,想起暗卫告诉她的,沈安姝可能不是侯爷的女儿,都说空穴不来风,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沈安姝身世清白无疑,又有谁泼的了她的脏水?   沈安姝到底年纪小,受不得气,她气不过,一把拽下沈安孝手里的花灯,丢给安容道,“一个破花灯,有什么好稀罕的,还你!”   沈安孝极喜欢那花灯,见沈安姝抢了给安容,顿时哭闹了起来,“我要,那是我的花灯,九姐姐坏,赔我的花灯!”   安容伸手接了花灯,她想都没想,直接丢湖里去了。   转头对沈安欢道,“八妹妹,糟践你的心血了,实在抱歉。”   沈安欢缩了缩脖子,她觉得安容生气时,有些吓人。   再听安容道歉,她赶紧摇头说没关系。   安容懒得听沈安姝和沈安孝闹,迈步便走。   身后,沈安姝在骂沈安欢,“八姐姐,你太过分了,你做的花灯,怎么都不送我和孝哥儿一个,不然我们也不会……。”   沈安姝还没骂完,就换来一声讥笑。   “无耻,”沈安溪冷笑,“没见过抢人家东西还这样理直气壮的,谁欠你的不成,八妹妹,我们走,有些人,我们惹不起,但躲的起。”   说完,沈安溪拉着沈安欢便走,全然不理会沈安姝的跺脚,沈安孝的哭闹。   沈安姝拉着沈安孝朝前走,“别哭了,不就是一个花灯吗,让娘亲给我们买,买一堆!”   沈安孝哭着,“我就要那个!”   沈安姝对沈安孝也是不耐烦,“那个已经被扔湖里去了,你要什么要,别哭了!”   几人朝前走。   走到一个岔道处,正巧碰上二老爷、二太太过来。   二太太听着沈安孝哭,啧啧道,“谁惹了咱们孝哥儿了,哭的这样伤心?”   沈安孝指着安容,“她扔了我的花灯。”   二太太眉头一挑。   二老爷眉头就皱紧了,望着安容道,“好好的,你扔孝哥儿花灯做什么,做姐姐的,怎么能……。”   安容望着二老爷,赫然一笑,打断二老爷的话道,“做姐姐的怎么了,做姐姐的就该弟弟看上什么,就给他什么吗?还是二叔瞧上了什么东西,我爹就该不由分说的让给你?我爹若是不愿意,你就动手抢?”   安容是一语双关,她不是拿二老爷做比,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但是听在二太太耳朵里,觉得这个比喻刺耳的很,孝哥儿怎么能和二老爷比呢,这不是太寒碜人了吗?   二老爷脸色有些难看,他总觉得安容这话是话里有话,好像在说他抢侯爷的东西。   安容轻轻福身,全了自己的礼数道,“二叔见谅,我最近火气冲的很,谁要是污蔑我,我的脾气会极差,希望下次,二叔能问清楚再指责,孝哥儿年纪虽小,但是半点事儿不懂。”   “就连祖母都感慨,虽然大姐姐、三姐姐她们心思重了些,可像孝哥儿这么大的时候,可都乖巧懂事的很,便是淮哥儿都懂事了,独独孝哥儿蛮横跋扈,一点都不像父亲。”   安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了些埋怨,带了些质疑。   却是听得二老爷背脊发凉,尤其是最后一句,他撇了眼沈安孝,见他生气时,眉宇间更像自己,二老爷心底微软,恨不得帮他擦掉眼泪。   二老爷膝下有一子,二太太所出的武安侯府六少爷,只是他身子弱的很,汤药一日不离,二老爷喜欢不起来。   二老爷心底软绵,眸中带笑道,“孝哥儿是你爹的儿子,不像他,那便是像大夫人了。”   安容冷冷一笑,“难怪这样骄纵蛮横了。”   沈安姝气的抓狂,瞪着安容问,“孝哥儿像我娘怎么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安溪实在是憋不住了,“你笨啊,四姐姐的话当然是指有其母必有其子了!”   沈安姝又恨不得和沈安溪比划下拳脚了,幸好这时候四太太过来了,她笑道,“大过节的,又是一府姐妹,该和和气气的才对,别惹的老太太生气,今儿谁都别想出门看花灯了才好,听四婶的,一人让一步。”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卖      要换做平时,四太太的劝说,十有八九不管用,但是今儿是元宵佳节,一年才一次,都想着出去玩,沈安姝是看在元宵节的份上,才对沈安溪偃旗息鼓。   不过沈安姝忍了,沈安孝可不忍,又哭又闹,吵的人不胜其烦。   安容不会怜惜沈安孝,她怜惜不起来,沈安溪就更不会了。   不是两人没有爱幼之心,而是沈安孝压根就找不到叫人爱护之处,要她们溺爱纵容他吗,溺爱出一个侯府的纨绔,纵容出一个祸害出来?   两人转身便走。   身后,四太太纳闷的笑,“今儿这是怎么了,安容比惯常脾气大很多?”   二太太则哼笑,“她几时脾气小了?”   四太太瞥头看着二太太,笑的一贯温婉,“二嫂,侯府的姑娘,除了欢姐儿,可就安容的脾气最好了。”   有时候,四太太看的是最通透的。   二太太赫然一笑,八姑娘不是脾气好,那是没脾气,跟五太太一个样子,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二太太转过头,偏瞧见二老爷抱起沈安孝,轻声哄他,“不哭了,二叔给你买花灯。”   二太太脸色顿时青了青,眸底带怒,那是一种火气从心底冒出来的感觉。   她恨不得把沈安孝从二老爷怀里拽出来才好,她给他生的儿子,一年都难见他抱两回,他倒好,见了沈安孝便抱,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儿子呢!   要说二太太是真气,有一次她请几个夫人在东苑花园里玩,碰到二老爷带沈安孝玩,那些夫人当沈安孝是她儿子了。   二太太当时是不好发作,自己儿子病怏怏的,他不陪着,却陪沈安孝玩,哪怕沈安孝是捡风筝来的东苑!   芍药回头瞧了一眼,对安容道,“二老爷可真会轰七少爷,他不哭了。”   安容蓦然顿住脚步,她回头瞧了一眼。   只见沈安孝粉嘟嘟的小肥瘦,去抓二老爷的胡须,笑的跟刚下了蛋恨不得全世界知道的老母鸡一样。   二老爷眸中有宠溺之色。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安容眸光冷凝,嘴角的笑渐渐的冰冷起来。   沈安溪看不出别的道道,她撅了撅嘴道,“有什么好看的,走了,给祖母请安去了。”   说完,拉着安容便走。   松鹤院,正屋内。   安容和沈安溪进去的时候,正好是三太太在说话,说的也是过元宵的事。   她无奈笑道,“我是不想安溪她们出府逛花灯会,上回庄王府惜柔郡主被烧伤,我想想便觉得后怕,偏她性子拗,一定要出去,我一劝,她就委屈的跟我说,往年府里姐妹去,她只有巴巴看着的份,今年好不容易身子好了,偏又不许,我真真是拿她没办法。”   要是没出庄王府惜柔郡主的事,三太太哪里会起不让沈安溪出府的心,她巴不得沈安溪多出府,和那些大家闺秀接触一二呢。   其实,三太太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大夫人。   大夫人于她来说,那是如刺在喉,如芒在背,不除掉,那是半点也觉察不到安全感的。   沈安姒便是前车之鉴。   她几乎可以断定,西苑的火就是大夫人派人放的!   侯府除了她,没有人能有这么狠毒的心,下的了这样的狠手。   三太太哪里不想报仇啊,她是日也想,夜也想,甚至是夜不能寐,可是安容和沈安北对她极好,她不能不顾及他们兄妹。   可是忍,便意味着担忧,担忧大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伸出她的利爪。   三太太在心中叹息,叹息中充满了对安容和沈安北的怜惜。   老太太也担忧不已,她手里的佛珠拨弄,“安溪却是没有逛过花灯会,也不怪她想去,多派几个可靠的小厮丫鬟跟着,人多的地方,不许她去。”   三太太表示,也只能这样了。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进去请安。   还没说话呢,外面就有小丫鬟碰了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一个锦盒。   丫鬟满脸是笑的福身道,“老太太,威长侯夫人派人送了个锦盒来,说是那十双鞋大昭寺的师父们穿了,要感谢四姑娘呢。”   说着,丫鬟把锦盒送上。   老太太瞧见锦盒里摆着一套上等精致的头饰,价值少说也在五六百两的样子,不由的有些诧异,“这礼未免有些过重了。”   可不是有些重了,一双千层底的鞋,就算是安容做的,那也值不了这么多,送一套一百两的便足够了。   丫鬟连忙回道,“不重,来人说,若不是有四姑娘的叮嘱,那十双鞋根本穿不到小师父的脚上。”   因为安容叮嘱威长侯夫人,派小厮去给大昭寺挑十天半个月的水,这是一件小事,威长侯夫人照着做了。   谁能想到,大昭寺有小师父被罚挑水,他必须要挑几大缸,可不是威长侯府小厮帮忙就能不罚的。   小厮挑水的路上,发现小师父崴脚摔了,就赶紧扶他回屋歇着。   结果刚到门口,就发现了一件大事,小师父是有幸领到那十双鞋其中之一的人,他觉得那鞋好的很,打算送回家给父亲穿。   要不是他们回来的及时,这鞋就要被送走了!   小厮忙劝他说,这鞋中看却不中用,也就看着结实,送回去肯定会挨骂。   小师父睁大眼睛,说不可能,大昭寺发的鞋,那可结实了,他天天挑水,也能穿三个月呢。   小厮表示不信可以试一试。   小师父就忍着脚疼试了,那时候他的脚就是肿的,勉勉强强穿的进去,若不是小厮及时扶他回去,鞋被送走了不说,还穿不下了。   看着小师父忍痛踩着地上,笑容灿烂的说很舒服的时候,小厮的心也放了下去。   威长侯夫人听小厮禀告这事,真是对菩萨拜了又拜,心中对安容的感激之情,那是无法言喻的,二话不说,赶紧让人去玉锦阁挑选头饰,赶紧给安容送来。   安容听丫鬟说十双鞋全穿了,心底也高兴。   对于这些玄而又玄的事,安容觉得,但信无妨,这样一来,至少威长侯夫人心就宽了,威长侯世子夫人的心也定了,就不用日日担心小世子会夭折。   小孩子,你越是宝贝,越是紧张他,他越是难养活,这也是为什么有好多孩子三岁前,不取大名,就一个铁头、铁蛋、石头这样的贱名,贱名好养。   安容收了威长侯夫人送的头饰。   丫鬟没有转身走,而是道,“老太太,威长侯府的小厮还等在外院,说是威长侯夫人想起早些年,老太太曾给四姑娘求过百家饭,她也想给小世子讨一回,请咱们侯府送她一些。”   百家饭,是一种生育习俗,在婴儿出生后,其祖母向村邻讨去五谷杂粮,碾成粉末后熬成粥糊,供产妇食用。   产妇消化百家饭,喂给孩子奶水。   当时,安容出生,她娘便过世了。   老太太怕安容养不活,就向百家求了些五谷杂粮回来,其实,也就是求个心安,因为吃过百家饭的孩子,可受百家的庇佑,免除灾难。   当时,威长侯府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点小忙,老太太岂会不帮,她让孙妈妈去厨房舀了一斛,让丫鬟带去前院交给小厮。   小丫鬟前走刚走,又进来一个小丫鬟,她手里拿了个请帖。   她进来,先是请安,一边把请帖送上,一边道,“老太太,这是庄王府派人送来的。”   老太太眉头稍蹙,手里的佛珠拨弄。   孙妈妈接过请帖,请帖里还夹着一封信。   她先把请帖递给老太太看,请帖是请安容去庄王府玩的。   至于信,那也是给安容的,立面夹了一万两银票,旁的再没说。   就是这一万两银票的用途,都没有说。   但是谁都知道,这钱是用来买舒痕膏的。   今儿距离庄王妃上门,差不多刚好十日。   安容看着大红请帖,鸡皮疙瘩乱飞,她想到庄王爷,一个玩瘦马,还玩娈童的变态,她怕去庄王府会碰到庄王爷,倒是会忍不住作呕想吐。   而且!   她不懂庄王妃哪来的脸要她帮忙,她不是帮大夫人恢复诰命封号,心向着大夫人吗,安容不信,庄王妃会不知道大夫人是她的敌人!   她去帮大夫人的同党,便是看在钱的份上,她照样不乐意!   安容坐在那里,道,“祖母,这钱还是还回去吧,我不卖给她舒痕膏了。”   老太太微微一愣,“不卖了?”   安容点点头。   她只说配制舒痕膏的药材要十日才到,可没说,配好了会给她,不算失言。   沈安溪便接口道,“谁叫庄王妃在徐太后面前说大夫人偷四姐姐秘方是冤枉的,那不是说四姐姐冤枉了大夫人吗?”   那样说,无疑是伸手打了四姐姐一巴掌,现在又开口向四姐姐买东西。   可不是谁都见钱眼开的。   沈安溪表示,庄王妃很呆很天真。   安容知道这样拒绝了庄王妃,侯府很难做人,便道,“当初大夫人偷我秘方的事,纯属冤枉,那她派丫鬟翻我绣楼,毁我药材也是为了我好,我要依照诺言,再不配制药膏了。”   顺着庄王妃的话说的,她就是气也没辄!   安容就是要气她,谁叫她差点坏她大事的!   谁叫庄王爷和二老爷走的近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挑衅      老太太也知道安容是因为大夫人恢复诰命封号的事生庄王妃的气,说实话,她也恼庄王妃,真是吃饱了撑的慌,管闲事管到侯府来了。   老太太想也知道,是大夫人和庄王妃有过什么交易,她对大夫人不满,因为大夫人是那种为了利益能卖了所有人的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庄王妃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凭她在大夫人诰命封号恢复又被撤掉,也不来侯府解释一番,便知道不是个会做人的人。   安容想呛呛她,老太太也就不反对了,其实她反对也没有用,她还能逼着安容帮庄王妃不成?   是以,老太太摆摆手,让夏荷带着请帖和信去庄王妃,务必把安容的意思表达到。   结果,夏荷还没走,二老爷就来了。   他道,“这样做不妥吧,庄王妃气度不大,得罪她,对咱们武安侯府没有好处。”   安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发觉她的好脾气一瞧见二老爷就忍不住了,胳膊肘往外拐就往外拐了,你好歹正大光明一些,好不那么叫人生气,你何必打着为了侯府好的旗帜。还显得她只顾自己,不顾侯府似地!   安容忍不住笑了,“二叔不说。我还不知道庄王妃气量狭小呢,不过气量小的人,你收她一万两,就已经是得罪她了,那这钱我就更不能收了。”   安容的说话声很大,尤其是庄王妃气量狭小这一句,这话可不是她先说的。就凭二老爷这句话,安容敢保证。庄王妃绝对会逼着庄王爷可劲的折腾二老爷。   哪怕二老爷和庄王爷私底下往来亲厚,这表面文章也要做足吧,能让庄王妃满意的,那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二老爷脸色一变。他说那话不是这个意思,他指的是不能得罪庄王妃,不是指庄王妃心胸狭隘啊。   “惜柔郡主是庄王爷庄王妃的掌上明珠,你有舒痕膏能治她,却不卖她药膏,她气上来,大哥的仕途可要受到不小的阻拦,安容,你不能只顾自己。不顾你爹啊,”二老爷急道。   安容手搭在小几上,那里摆着一盏丫鬟刚端上来的新茶。   听了二老爷的话后。安容手是紧了又紧,她生怕会一个忍不住,把那茶盏抓起来丢二老爷身上去!   安容气极反笑,她从来不知道世上居然有这样厚脸皮的人,只怕连钻子都戳不破吧。   安容抬起双眸看着二老爷,眸底不见怒气。只见笑意,她问道。“二叔,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最硬吗?”   二老爷被问的一懵。   不当是二老爷,便是屋子里所有人都蒙了。   不应该啊,不是在说舒痕膏的事吗,怎么转到这上面去了,什么最硬啊,自然是铁了,大铁锤,什么都砸的碎。   二老爷没有开口,反倒是沈安溪憋不住问,“什么最硬啊,是不是铁块?”   安容摇头,“应该是胡子,不论你脸皮有多厚,有多硬,它都能钻破。”   沈安溪先是一鄂,再一细想,还真是这样,便又忍不住乐了。   二老爷脸寒如霜,几乎忍不住要爆发。   可是安容一脸纯真笑意,她只是兴致上扬,逗大家一乐,你要对号入座,那随你。   安容眸底笑容点点,二老爷拳头握紧。   但是一瞬间,二老爷倏然转身,朝房梁望去。   他这一转动,惊住了屋子里的人,尤其是二太太,她问道,“怎么了?”   二老爷蹙眉,“我感觉到屋子里有人。”   二太太满脸黑线,她恨不得抬手去感觉一下二老爷的额头,他是不是被气傻了,这还用感觉吗,只要长眼睛的都知道屋子里有人好不好!   安容有些心惊,瞅着那房梁,暗卫保护她已经保护到进屋的地步了吗?   话说,赵风也吓的够呛。   要不是他反应敏捷,真的要被二老爷发现了,不过也不能全怪他,实在是四姑娘的笑话太好笑了。   他觉得安容说的有理,觉得胡子最硬,他有两天没刮胡子了,长了一大茬,他胡子长的这么快,莫非是他皮太薄的缘故?   主子不长胡子,莫非是皮太厚,厚道极致,那胡子钻了这么些年,愣是钻不破?   暗卫想回头有表要偷偷调侃笑话一下主子。   他正想的乐呢,手下意识的摸了胡子一下,估摸着就是那一下,惊动了二老爷。   赵风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却也能确定,二老爷不只是轻功好,武功更高。   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啊,赵风觉得他和二老爷交手,只有三分希望取胜。   四姑娘这样轻敌,对他明讥暗讽,不知道会不会惹祸上身?   赵风表示担忧。   二老爷站在那里,暗自做了两个深呼吸,这两日他已经被那一日一封的信搅的头晕脑胀,几近崩溃了。   等调整好,二老爷又笑了,“二叔知道你是恼了庄王妃,气头上说话做事总是冲了些,二叔不怪你,你要真一意孤行,我也拦不住你,舒痕膏的药方只有你有,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庄王爷比你想的要有权势的多,得罪他,对侯府有百害而无一利,别到时候,要武安侯府乖乖的捧着舒痕膏去求别人才好。”   二老爷笑着说完,转身离开。   身后。老太太敛眉沉默。   夏荷拿着信和请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信是送还是不送?   四太太想了想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庄王妃送了银票了,不如这药还是给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太太没有说话,又不关她的事,她坐等安容任性给侯府惹祸。   老太太望着安容。安容赫然轻笑,对夏荷道。“把信送去。”   夏荷望着老太太,老太太还没说话呢,沈安溪就催了,“大伯父行的端做得正。怕什么?”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被人威胁了,越是威胁,就越是要做,不然还不得被人小瞧了去,她就不信了,四姐姐有萧国公府护着,他庄王府敢给四姐姐颜色瞧,到时候萧老国公一定会让他整个脸上全是颜色!   三太太瞪了沈安溪一眼,三太太脾气也大。但是她顾虑的比沈安溪要多,她望着安容道,“舒痕膏的事。不如再想想?”   安容笑了,“三婶儿,你放心吧,侯府不会有事的。”   她庄王府要是嫌太风平浪静了,她不介意送他一个鸡飞狗跳,到时候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来的心思算计侯府?   安容笑容笃定,三太太忽然就放心了。她好像格外的信任安容。   夏荷这才福身告退。   这事便告一段落了。   芍药把包袱送上,安容递到老太太跟前,有些脸红道,“祖母,这是我做的针线活。”   老太太像是一愣,瞧了安容的脸色,才知道是给萧湛的。   老太太要看看安容做的用不用心,她怕安容随便做的,存心惹怒萧国公府,到时候惹人笑话。   等瞧锦袍做的不错,老太太便让秋荷送萧国公府去。   芍药送秋荷出门,回来时,朝安容点点头。   一个时辰后,秋荷回来,告诉安容道,“四姑娘,萧表少爷离京办差,还没有回来。”   安容眉头顿时揪了起来,她怕的就是萧湛不回来。   那日,萧湛走的时候,说离京办差几天,安容顺口问了一句,“元宵节能不能回来?”   萧湛当时回道,“快的话,应该可以。”   安容道,“能确定吗,我想邀请你一起赏花灯。”   萧湛点头,表示一定会在元宵节赶回来。   安容熬夜做衣裳,就是想今儿送去萧国公府,想知道他回没回来,要是他不在,她的计划不是泡汤了吗?   安容有些心急如焚。   不怪安容急,这厢萧湛人不知道在何处。   那厢,安容给荀止送去的飞鸽传书,两天了愣是没回信。   安容也不确定,荀止来不来。   话说,安容让小七送的信,刚飞出玲珑苑,就被赵风截了下来,依照萧湛的吩咐,乖乖的送到临墨轩他的抽屉里,等他回来处理。   这也是安容两天没收到回信的原因,要是萧老国公知道,肯定替他回了。   但是,这信就算静静的躺在抽屉里,照样有人发现。   这个人,不是别人。   是萧大将军。   萧湛没娶媳妇,临墨轩也没有什么女眷,是以萧大将军和萧老国公两个是来去自如。   萧大将军来拿东西,一时没注意,把花笺带掉了地上去。   他一脚踩了上去。   凡是放在抽屉里的,都是重要的东西,留着鞋印多不好啊,萧大将军捡起来,要擦干净。   好吧,他不是存心偷看的,但是信就这样被打开了。   泛着淡淡花香的花笺,上面写着:你的祖传木镯有了变化,我会还给你,元宵节,来碧玉湖畔,逾时不候。   萧大将军看着信,眉头轻扭。   父亲可从来没说话木镯能取下来,沈四姑娘能取下来了?   萧大将军让人把赵风找了回去。   这事也惊动了萧老国公。   赵风站在那里,连着摇头,“属下今儿还瞧见四姑娘手腕上戴着紫金手镯。”   四姑娘是做梦都想娶紫金手镯啊,要是能摘下来,她肯定不会继续戴着。   萧大将军道,“不知道她怎么还湛儿,湛儿离京办差,不知道今儿能不能赶的回来。”   赵风站在一旁,睁大双眸,嘴角猛抽,“主子离开玲珑阁的时候,四姑娘也邀请他去碧玉湖畔……。”   考验主子分身术的时候到了?   赵风很激动。   但是更激动的还在后面,因为萧老国公丢给他一个小弹丸,就是那种危机时刻,一丢一炸,就满是烟雾,好困住敌人视线,逃命的东西。   这个东西成本很高,只有离京办差的时候,才分到两个,他一直想但是没有,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然后,赵风有了新的使命:把船炸破,给主子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赵风双眸湛亮,雀跃欲试。   而远在京都之外的萧湛,正骑着一匹油毛顺滑的千里良驹,不知疲惫的往回赶。   马蹄踏踏,翻尘远去。   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锦衣暗卫,一脸痛苦之色,手里的马鞭甩了又甩。   忽然,马儿往地上一栽。   不是暗算。   是马儿累的口吐白沫了。   暗卫顺势一滚,然后就跃起了身,他眺目远望,早不见了萧湛的人影。   暗卫欲哭无泪,“从没见过主子这么急着回京的,这都累死三匹马了。”   另一暗卫摸着马儿的鬃毛,叹道,“沈四姑娘的话,比圣旨管用了。”   皇上问萧湛能不能元宵回京,萧湛答复:尽快。   安容问萧湛,萧湛答复:一定。   差别啊。   希望皇上知道了,不会气死。   左等右等,总算迎来了侯府的晚饭,尽管已经比惯常早了一个时辰,大家还是嫌晚了。   吃过饭,安容几个总算是如愿以偿的去逛花灯了。   一个让安容终身难忘的花灯会。   这不,还没下马车,安容就遇到了第一个麻烦。      第三百二十九章 花灯      马车刚到东街口,车夫正要拉住缰绳,旁边一辆马车撞了过来。   直接撞了马肚子,马扬起蹄子,车身后仰。   马车内,安容和沈安溪两个坐着躺枪,无辜的撞了脑袋。   沈安溪揉着脑袋叫疼,小厮便道,“四姑娘,永宁侯府的车夫故意撞咱们的马车!”   沈安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把掀开车帘,就见旁边一辆马车,车辕上站着一个姑娘。   柳绿云罗缎,霞粉曳地裙,金丝织绣,精致奢华。   她眼神倨傲,又是站着的,有种居高临下,蔑视人的神情。   她看了沈安溪一眼,便把目光投向了安容,重重的哼了一声,唇瓣翻飞,蹦出来四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字。   “不过如此!”她语气带着轻蔑。   她是永宁侯府嫡女,上官萼云。   她娘便是趁着靖北侯夫人怀胎勾引了永宁侯的表妹。   看着她,安容是极度的无语。   她好像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吧?   前世也没有说过一句。   却惹来人家一句“不过如此”。   这种凭空出现的敌意,安容真是欲哭无泪,更多的还是气闷,“上官姑娘,我们惹到你了吗?”   上官萼云冷然一笑,“看你们不顺眼,不行吗?”   安容瞬间气爆。   沈安溪的火爆脾气彻底憋不住了,“行!我也看你不顺眼了,我今儿不把你揍的你母亲都不认识你,我给你姓!”   沈安溪可不是嘴上说说,要不是安容拉着她,她肯定跳下马车去打上官萼云了。   见过挑衅的,还没见过这样挑衅的,她以为她是哪根葱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是天仙,人见人爱呢!   沈安溪气的心口直起伏,安容拉住她,紧紧的盯着上官萼云。   她知道上官萼云为何看她们不顺眼,是因为萧湛。   永宁侯要萧湛认祖归宗,他一旦认祖归宗,那永宁侯世子之位就非萧湛莫属了。   永宁侯夫人这些年受了多少窝囊气啊,他们母女三人是最不希望萧湛回永宁侯府的。   安容已经和萧湛定亲,现在只差商议出嫁之日。   永宁侯要想认回萧湛,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不然等萧湛把安容迎娶回萧国公府,他这个做爹的可喝不到儿媳妇孝敬的茶了。   上官萼云之所以这样挑衅安容,不过是想惹怒安容,让安容不想回永宁侯府。   安容觉得可笑,上辈子永宁侯就差没跪在湛王府跟前了,萧湛都不为所动,只说他不是他的儿子,他压根就没想过认永宁侯。   偏有那么些人,当一个侯爵是宝贝,人人稀罕。   安容望着上官萼云,一句话就将她气的跳脚,“再不顺眼的人,看久了都会适应,你这样看我不顺眼,我觉得我应该去永宁侯府常住,等你慢慢适应。”   安容嘴角的笑看似温和,其实没有多少温度。   上官萼云的脸有些扭曲,她咬牙切齿道,“我娘是不会让你们进永宁侯府的!”   安容黑线,她和上官萼云的想法压根就不在一条线上,谁要进永宁侯府了?这种莫名其妙被人敌视的感觉真是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她们母女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自己的立场,不是她们要不要萧湛回永宁侯府,而是萧湛愿不愿意回去。   她以为她们能挡得住萧湛的脚步?   萧湛会在乎她们的死活才怪了。   要不是萧国公府存了心的想活活气死永宁侯,让他亲眼瞧瞧,萧国公府的女儿便是和离了,照样能活的滋滋润润,风生水起,他永宁侯算个什么东西,只要萧国公府愿意,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就这样,萧湛还被她们敌视着,现在还存心的来挑衅她,安容真是为她们的厚脸皮所折服。   她讥讽一笑,想起前世永宁侯夫人说的话,安容语气也带了挑衅,“若是我们一定要进,是不是要从你和你母亲尸体上踏过去?”   上官萼云怔在那里,因为这是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安容笑意更深,“这样的威胁对我没有用,对萧湛就更没有用了,你若不信我有这个狠心,你可以躺下,我踩给你看。”   沈安溪站在一旁,气死人不偿命的加了一句,“我长这么大还没踩过人呢,我也要踩,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带来的人多,直接打趴下,踩了再说,我看她很、不、顺、眼!”   最后四个字,沈安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揍谁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上官萼云气的眼眶通红,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沈安溪懒的理会她,在她面前装哪门子柔弱,便是以前她身子弱,弱的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她都很少哭,她挑衅在前,还委屈了,她们又没有长一颗怜香惜玉的心,就算有,谁怜惜她?   沈安溪拉着安容转身,结果一转头,就瞧见一张消瘦但清秀的脸庞。   沈安溪眼珠子瞬间睁大,越睁越大,声音里带了不可置信,“你怎么也在?!”   冯风左右望望,确定沈安溪是在跟他说话,他才道,“是老爷太太让我出来玩的,顺带照看你和四姑娘。”   沈安溪脸颊通红,心底狠狠的埋怨了三老爷三太太两句,才道,“谁要你照看了,你别跟着我们!”   “我已经答应老爷太太了,”冯风有些郁闷,他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沈安溪,她好像特别敌视他。   冯风这人,重信守诺,言出必行,他既然答应了三老爷三太太,哪怕沈安溪拿棍子轰他走,他也要确保沈安溪安全无虞的回到侯府,到那时候,就是沈安溪请他跟着,他都不乐意。   安容前世对他也算了解,这样的品性,安容是赞赏有加,不过这样好像更容易惹怒沈安溪。   安容对冯风表示同情,但是下一秒,她觉得最应该同情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因为沈安溪扭眉瞪着她,眸底的小火苗嗤嗤的燃烧着,越来越旺。   四姐姐!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做梦梦见的对我言听计从的夫君,他哪里听我的了,他一点都不听,他只是存了心的想活活气死我,我看他不顺眼,想任性打他了怎么办?   安容囧了。   六妹妹,做人要讲道理的啊,冯风那是听媳妇话,你还不是他媳妇呢。   沈安溪呲牙,闷气。   安容真是想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哄起,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脑抽了,居然问冯风,“你会听媳妇的话吗?”   冯风直接被问傻了,半晌才点头,“说的对的,都听。”   沈安溪脸红,“那不对的呢?”   冯风黑线,“不对还听,我又不是傻子。”   沈安溪鼻子一哼,“你比傻子还傻。”   说完,沈安溪扭头便走。   冯风站在风中凌乱,“我哪里傻了?”   这话是问绿柳的。   绿柳捂嘴笑,要不是知道冯风十有八九将来会娶她家姑娘,成为她另外一个主子,她真想问一句,你那被香烫着的屁股还疼么?   “我觉得你不傻,只是有点儿呆,”实在忍不住,绿柳安慰冯风道。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冯风几欲奔溃。   六姑娘主仆是不是看他不顺眼啊,一个说他傻一个说他呆,到底谁呆。   “我又没有媳妇,就算回答错了,也情有可原,”冯风咕噜道。   没错,最后最傻最呆的就是安容了,明知道他没有媳妇,还问这么傻呆呆的问题。   安容,“……。”   芍药已笑疯。   安容抚额望天,她是够傻够呆的,她轻轻一叹。   前面沈安溪就等得不耐烦了,催喊道,“四姐姐,你倒是快点儿啊,前面好像在选神女了。”   安容笑着朝前,沈安溪嫌弃她走的慢了,忙过来要拽着她走。   谁想,上官萼云把脚一伸。   沈安溪一时没注意,被绊了一下,往前一栽。   安容吓了一跳,好在冯风反应敏捷,及时扶着了沈安溪。   沈安溪吓的脸色有些苍白,被人懒腰抱着,她又面红耳赤。   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了。   安容过来问她,“有没有摔坏?”   沈安溪忙站稳身子,羞了声音道,“没有。”   说完,她赶紧转身。   四下人来人往,哪里还有上官萼云的身影。   沈安溪气的跺脚,倒是芍药指着远处道,“她在那儿呢。”   沈安溪往那边一看,要追过去,可是一眨眼,上官萼云又消失在了人群中。   沈安溪磨牙道,“下次再叫我遇上,我定摔趴下她!”   安容也对上官萼云好感全无,因为出了沈安芸摔跤差点小产的事,她对人伸手绊人尤其反感。   她叮嘱沈安溪道,“今儿街上人多,咱们走慢些。”   沈安溪也是后怕不已,要不是冯风扶她那么一下,她肯定要摔惨。   饶是沈安溪嘴硬,也对冯风很感激,“方才谢谢你,我请你吃糖人。”   绿柳在一旁拽沈安溪的衣袖子,真是哭笑不得,姑娘啊,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吃糖啊,冯风不喜欢吃甜食,你这是感谢人家呢,还是存了心的折磨人家啊。   冯风摇头如波浪鼓,忙说那是他应该做的,不用感谢。   沈安溪也脸红了,脸红的她拉着安容朝最热闹的地方走。   东街最宽敞的地方,摆了高高的花台,上面挂满了花灯,高耸入云。   最高的花台上,有一盏最美最夺人眼球的花灯。   九转琉璃灯。      第三百三十章 遗憾      它的灯芯乃是一颗夜明珠,正泛着柔柔的光芒。   沈安溪望着那灯,喜欢的不行。   她拽着安容的手道,“是不是只要猜对灯谜,就能拿到那九转琉璃灯了?”   安容笑着点头,“拿那盏灯可不容易,要答对二十七个灯谜,一个比一个难,只要拿到九转琉璃灯,就是今年的百花神女。”   安容记得前世,好像没人拿到九转琉璃灯。   元宵节,花灯会选的是百花神女。   七夕花灯会,选的是十二花神。   十二花神要奉百花神女为首,那可是荣耀京都的好事,是以这一天,只要有些才学的大家闺秀,都会上去试一试。   前世安容也试过,她只答对了六道题,就下来了。   好像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有百花神女,只有十二花神。   安容尝试过,兴致缺缺。   但是沈安溪兴致极高,“四姐姐,一会儿我们也上去试试吧?”   反正有这么多人都答不出来两题就放弃了,所以也没什么丢脸的。   安容正要摇头,沈安溪便道,“那边有人放弃了。”   说着,拉着安容便过去。   两人刚挤过去,好了,沈安玉和沈安芙两个把位置占了,见两人扑了个空,不由得有些得意和挑衅看着她们。   沈安溪气的嘴鼓的高高的,眼睛四下一望,好像有好多大家闺秀等在那里,多的有七八个,少的也有四五个了。   “人越来越多了,”沈安溪嘟嘴道。   绿柳笑道,“姑娘急什么,不论等在哪儿,都要不了一会儿。”   一刻钟答完二十七个灯谜,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一般人答三四个就很不错了,有些甚至看到题目,想不出来就直接放弃的,要知道,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你答不出来,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两人就站在一旁瞧着,也没有去排队。   很快,弋阳郡主和清和郡主过来了。   清和郡主脸上缺笑,弋阳郡主则笑的灿烂,“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儿,你们都猜过灯谜了吗?”   沈安溪摇头,“还没有呢。”   清和郡主望着那高耸的花灯,忍不住轻叹道,“想摘到那花灯,可不容易呢,要是七夕花灯会就好了,十二花神,咱们可以随便选,谁走的台阶最多,谁就是花神。”   弋阳郡主咯咯笑,“你想做百花神女啊,我可是想都没想过呢,想了也是白想,要看好多的书呢,题目太刁钻古怪。”   清和郡主望着安容道,“你连千福园都知道,你肯定能当百花神女。”   “我那是碰巧知道,”安容谦虚道。   弋阳郡主则捂嘴笑,“她就是选上了也没用,等到七夕花灯会,她肯定都出嫁了,选上了也是白选。”   安容,“……。”   沈安溪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我四姐姐七夕前就出嫁?”   弋阳郡主眼帘轻眨,“我母妃和靖北侯夫人闲聊时说的啊,不是吗?”   沈安溪扭头望着安容,见安容满脸羞红,沈安溪又问道,“那靖北侯夫人可说了我四姐姐什么时候过门?”   弋阳郡主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靖北侯夫人说越快越好。”   弋阳郡主耸肩表示,她就没见过这么急替外孙儿娶媳妇的外祖父,好像不赶紧娶回来,孙媳妇会跑了似地。   要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安容姐姐能跑哪里去?   弋阳郡主不理解,不过她道,“我已经在准备送给安容姐姐的陪嫁了,我亲手绣的陪嫁呢,喏,昨儿还戳破了个手指,疼死了。”   弋阳郡主伸手指头给安容看。   安容,“……。”   沈安溪想了想道,“那我也得准备了,不然到时候来不及。”   芍药也道,“那我回去得让院子里的小丫鬟绣帕子荷包了,不然到时候来不及。”   安容脸颊羞红,拎了帕子挨个的揍过去,弋阳郡主几个躲闪不迭。   笑闹了一会儿,弋阳郡主道,“我们也赶紧的猜谜吧,一会儿再去别处玩,不然心里总惦记着,万一走了狗屎运,一连猜了二十七个呢。”   清和郡主往安容身边挪了挪,表示这个说话偶尔粗俗的郡主,和她关系并不亲厚。   几人去排队。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样子,弋阳郡主便去看花灯下面摆着的签筒。   里面有十只签,随便抽中一个,然后回答。   这样做,是为了保证公正性,若只有一个灯谜的话,猜出来的人说出来,岂不是很快就都知道?   弋阳郡主猜的很快,她很快就上了四个台阶。   安容和清和郡主同时猜谜。   沈安溪一个人等着那里,有些心急如焚。   等安容迈了三个台阶后,沈安溪才抽签猜谜语。   谜语有容易有简单。   有些就比较的难了,比如关于药材方面的谜语。   安容前面十二道题,抽到的都是药材。   第一道:牧童。   安容写下:牵牛子。   第二道:九死一生。   安容写下:独活。   第三道:三九时节。   安容答:天冬。   ……   第六道:病入膏肓。   安容答:没药。   ……   第十一道:偷梁换柱。   安容答:木贼。   第十二道:孩儿见父王。   安容答:太子参。   几乎是,瞧见题目,安容便知道了答案。   所以安容的台阶上的极快。   后面的题目就难的多了。   是猜字谜。   第十三道:正月少初一。   安容答:肯。   第十四道:直上浮云间。   安容答:去。   ……   中间的略微花了些时间,后面几题才叫难人。   第二十三题:无边落木萧萧下。   同样是猜一个字。   本来一气呵成的安容,愣是在这里被难住了。   半点头绪没有。   安容站在那里,看着木签发呆,下面等着的人比她更急。   尤其是沈安溪和弋阳郡主,急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到底什么难题,把她给难住了?   香缓缓燃烧。   安容站在那里,忽然抬起头来。   提笔沾墨写下一个字:日。   安容觉得这猜谜也不是随意的,之前是药材,其中是猜字,刚刚她猜了一个历史题。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应该也是。   她记得,大周之前还有许多的朝代,其中有两个朝代君主姓萧。   那两个朝代灭亡之后,便是陈,也就是陳。   无边便是東。   落木,便是日。   下面两谜语稍微难点,安容结合历史,也猜的出来。   ……   第二十七题:是一首诗,猜八个字。   花飞花落花满天,   情来情去情随缘,   雁去雁归雁不散,   潮起潮落潮无眠,   夜深月明梦婵娟,   千金难留是红颜,   若说人生苦长短,   为何相思难剪断。   安容走到这一步,香已经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了,安容再次陷入犹豫中。   这一回,安容是真的犹豫了。   她之前便发现,这二十七道谜语之间有关系。   每一个分类,由简单到难。   上一个是藏头诗。   这一首,应该也是藏头诗,而且难度要高。   安容心中有两个答复。   第一:花来雁落,夜静(金)人思。   第二:飞来雁,落月金,人捡(剪)。   安容不确定哪个是对的。   下面,沈安溪急的心里跟被挠了似地,四姐姐,你倒是加把劲啊,就差最后一点点了啊!   便是负责对查灯谜的丫鬟都有些焦急了,“姑娘,时间所剩不多了。”   安容轻点了点头,提笔沾墨将两个答案全部写上了。   丫鬟望着安容,不知道怎么办好。   因为中间一个是对的,一个是错的。   她不能决定要不要让安容迈步上台阶,去取九转琉璃灯。   丫鬟福身道,“姑娘稍等,奴婢去去便来。”   说完,丫鬟噔噔噔下了楼,疾步朝远处走去。   安容就站在那里,她身穿大红裙裳,上面缀着雪白的狐狸毛,在夜色和花灯映照下,美的惊人。   尤其是晚风吹来,三千青丝随风摇曳,有种羽化而登仙的飘渺之感。   安容站在高处,俯瞰而下,直接的京都熙熙攘攘,人影传动,热闹非凡。   很快,丫鬟便回来了,笑道,“姑娘,请等高处。”   安容朝丫鬟轻轻一笑,走上去,拿起九转琉璃灯。   这是安容见过最精致的灯,无灯可出其右。   安容笑着转身。   却不知,远处一支袖箭正对着她,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袖箭朝她射了过去。   这一切,安容浑然不知,她正朝沈安溪笑。   箭矢如飞火流星,带着浓浓的杀意。   就在安容跟前,被远处飞来的一支玉簪给撞开了。   玉簪吧嗒射在花台上,箭矢则掉了下来。   安容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花台有栏杆,但是不高,连人的膝盖都不到。   安容重心不稳,人翻下栏杆,手里的九转琉璃灯撞在了栏杆上,发出清脆响声。   看着安容从花台坠落而下。   沈安溪和弋阳郡主几个吓呆了,身子发凉,口中就一个字,“不……!”   那种睡在风上,被风托住身子的感觉,让安容觉得恐惧,凌乱的发丝迷乱了眼,直觉的天上的星星好美。   身子在下坠,心也在下坠。   这一世,就要这样死了吗?   安容倾然一笑。   至少不比上一世,死的那么憋屈,那么窝囊。   有琉璃灯相伴,她也算死前灿烂过了。   安容缓缓闭上双眸,眼角有一滴泪。   泪中夹着遗憾,那是她未完成的心愿。   夜风吹过,将泪抹干。   蓦地,安容觉得腰被人抱紧,下落也变成了上升,鼻尖还有一股熟悉的青草香。   恐惧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便触及到一双深如寒潭的双眸,是那么的熟悉,熟悉中又带来些陌生,那里面有她从来没有瞧见过的担忧和胆怯。   萧湛会胆怯。   安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紧紧的抱着萧湛。      第三百三十一章 美男      夜幕深沉,上面点缀着闪闪珍珠。   街市上,商贾云集,热闹繁华,铺天盖地的花灯,将夜色照的如同白昼。   萧湛紧紧的搂着安容,他一脚踏在花灯上,带着安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风,刮过耳际,吹进脖子里,有些刺骨的冷,安容忍不住锁紧脖子,往萧湛怀里头钻。   萧湛微微低头,便瞧见安容雪白的颈脖,他嘴角微微上扬,眸底有抹宠溺的笑。   瞬间,那抹笑消失殆尽。   暗处那把短箭,出手半点情面也不留,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需要向她下那么重的手?!   若是他晚回来一步,他简直无法想象安容从那么高的花台坠落而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那一瞬间,好像心都窒息了。   等到空旷地方,萧湛才抱着安容落地。   安容紧紧的抱着他,半晌才发觉耳边没有了呼啸的风声。   她微微抬头,便听到脑门上有熟悉而醇洌的说话声,“已经没事了。”   安容鼻子有些泛酸,好像她一有危险,萧湛就会出现,然后救她。   “我又欠你一命了,”安容低声道,声音里颇有些狼狈,她想守护住所有人,却需要萧湛时时守护住她。   听到安容的话,萧湛眉头一皱,他救安容不是要安容感谢他,那是他应该做的,不仅仅是外祖父和瞎眼神算的吩咐,更是他想做的。   “你若觉得有愧与我,将来可以还我,”萧湛轻声道。   安容听得愣愣的,修长的睫毛上挂着莹润的泪珠,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吧,她不懂萧湛话里的意思,萧湛救过她好几次了,就算要还,她也只能还一次。   “我怎么还?”安容望着萧湛问道。   萧湛帮安容抹去眼角的泪,他的声音如风,“我每救你一回,你将来可以多替我生一个孩子。”   安容脸倏然红透,感觉萧湛指腹碰过的地方温度骤然升高。   安容想说不,可是嘴角微张,愣是说不出来一个拒绝的字,本来嫁人就该替夫君生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生多少个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吧?   安容知道,萧湛这样说是为了她能不愧疚,可是要是真依照救她一命,就多替他生一个孩子。   老实说,安容觉得有些可怕。   这还没嫁给他呢,就救了她好几回了,还有在梦里,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是他救的她。   那她下半辈子,不是全部用来生孩子了,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   安容有些犹豫,毕竟说出口的话那是泼出去的水,她总不能食言而肥吧,她只想生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见安容凝眉不语,萧湛眉头轻皱,“你不愿意?”   安容抿了抿唇瓣,红着脸道,“不是不愿意,而是我也救过你,该怎么算?”   安容想讨价还价,她怕将来要生十个八个的孩子,少生一个是一个啊。   算来,她也救过他两回啊。   在大昭寺梅林那次,还有他送上门被救,可都是不轻的伤势呢,十月怀胎的辛苦,可不是随口说说,再说了,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孩子吧?生三四个不就好了,既不会孤单,也不会因为孩子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   安容想着,发觉萧湛半天不说话,安容抬眸去看他,见萧湛的眸光微淡,安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方才人家才救过她,她却不愿意替人家多生几个孩子,要换做是她,估计也不会高兴。   安容忙改口道,“最多不能超过七个。”   “七个?”萧湛眉头轻扭,细细看,会发觉他眼角在微微抽颤。   “八个,不能再多了。”   安容狠狠心道,这已经是极限了。   萧湛笑了,笑的格外的欢畅,他还没发觉安容有这么好玩的时候,他可没想安容生八个孩子。   他只想多两个而已。   正想着呢,就发觉安容在轻声嘀咕,萧湛的脸黑了,因为安容说,“真羡慕猪,一次就能生八九个,人要生十几年啊。”   萧湛抬头抚额,就听安容呀的一声叫了,然后抬起手里拿着的九转琉璃灯,看着上面的碎痕,安容轻咬唇瓣,望着萧湛,有些无措道,“怎么办,摔碎了。”   肯定是她摔下花台时,手里的花灯撞在了围栏上才碎的,早知道就不猜灯谜了,差点送了命不算,还要赔人家九转琉璃灯。   这九转琉璃灯可不是安容赢了,就给她了,是要还回去的。   而且,琉璃这样的东西,安容从没有在别处见过,就是想赔,都不知道从何处买。   萧湛看着九转琉璃灯,便是有了碎痕,在夜明珠照耀下,依然玲珑剔透,流光溢彩。   他拎过琉璃灯道,“我记得小时候连轩摔过一盏琉璃灯,和这个一般无二。”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败家子,小小年纪,就摔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萧湛记得萧老国公说过,琉璃灯只有两盏,是萧太夫人送给靖北侯夫人和定亲王妃的花灯节礼物,连轩摔的那一盏其实是定亲王妃的,靖北侯夫人把她的赔给了定亲王妃,定亲王妃没要,这才当做百花神女的花灯。   至于太夫人是从哪里得来的花灯,无人知道。   但是萧湛猜,肯定和萧家祖传木镯有关。   他瞥了眼安容的手腕,道,“也许用不了多久,就有九转琉璃灯了。”   安容高悬的心一松,萧湛说用不了多久,那肯定用不了多久了。   安容望着琉璃灯,越看越觉得惋惜,怎么就碎了呢,都怪那射箭的人,要让她知道是谁,一定扒他两层皮!   正狠狠的咒骂着,那边一个黑衣劲装的暗卫过来道,“主子,刺客跑了。”   “可知道是谁?”萧湛沉眉问。   暗卫摇了摇头,“不确定,但看身形和轻功,似乎是……。”   暗卫没有一次性说完,他看了安容一眼。   安容的心沉了下去。   “是我二叔吧?”安容嘴角的笑有些酸涩。   暗卫点点头。   萧湛眸底闪过一抹嗜血的杀意。   安容的眼神黯淡,嘴角的笑满含讥讽和嘲弄。   自己还没杀他,他却先下手了,安容觉得自己很可笑,她今儿是被萧湛给救了,若是真死了,那也是自己活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杀人不一定需要理由!   安容握着琉璃灯的手渐渐攒紧,她抬眸望着萧湛,“能借我几个暗卫吗?”   “你想杀了他?”萧湛道。   安容摇了摇头,磨牙道,“杀他太便宜他了,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萧湛瞥了暗卫一眼,暗卫立马上前跟安容见礼。   安容吩咐了他两句,暗卫蓦然抬眸看着安容,点点头,笑道,“一定完成使命!”   说完,暗卫纵身一跃,带着安容的吩咐消失在夜空中。   远处,弋阳郡主几个过来,瞧见安容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都松了口气。   “四姐姐!”沈安溪远远的唤道。   安容转身回望。   又一暗卫闪身出现,他道,“主子,该跟皇上复命了,还有国公爷有令,让你先回国公府一趟。”   萧湛点点头,暗卫闪身消失。   沈安溪几个走过来,见萧湛走了,脸色微微红,“四姐姐,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和萧表少爷说话了?”   沈安溪嘴上抱歉,那眼神明显是揶揄,闹了安容一个大红脸。   沈安溪生怕安容恼她,忙问安容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们了,四姐姐你没事啊,我瞧见你撞了栏杆,还有四姐姐,你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   不当沈安溪担忧,弋阳郡主几个也都望着安容。   安容不想她们太担忧,便拎起手里的九转琉璃灯道,“刺客不是杀我,是想毁了琉璃灯,我是无辜受牵连。”   当时,那箭像是射安容,也像是射琉璃灯,所以沈安溪几个也没怀疑安容撒谎了。   弋阳郡主望着琉璃灯道,“肯定是有人不想有百花神女夺走十二花神的风采,现在琉璃灯也坏了,可怎么办啊?”   安容把花灯交给芍药,让她拿东西包起来,才道,“所幸现在离七夕花灯会还早,琉璃灯想办法赔了。”   沈安溪歉意的看着安容,“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拉着你猜灯谜了。”   安容笑道,“这不怪你,我也没想到我能全部猜出来。”   清和郡主望着安容,眸底是羡慕钦佩,“据说这二十七个灯谜,包含天文地理,人文历史,还有衣食住行,只有这样选出来的大家闺秀才配当百花神女,你真厉害。”   沈安溪揽着安容的胳膊,对清和郡主道,“灯谜的事就别提了,我会忍不住想起四姐姐摔下花台的事,这事要是叫祖母和娘亲知道了,她肯定会骂死我的,我们去找大哥二哥吧,跟他们在一起安全些儿。”   芍药忍不住接口道,“方才来的时候,奴婢听说那里在选京都十大美男……。”   芍药双眼泛光,她对十大美男是好奇的不得了啊。   弋阳郡主眼睛睁大,迫不及待道,“真的吗,在哪儿,我一定要去瞧瞧。”   芍药忙指了远处道,“就在前面不远,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挑战      京都许多年前曾选过十大美男,后来就没有再选了,今年的花灯会上再选,那热闹程度,比选百花神女有过之无不及。   偌大一个比试台,台下是里三层外三层,是人挤人,人压人。   已经拥挤到,安容还没有进去,就发现了有扒手。   那偷窃的速度,拽着人家腰间的荷包,一拉一拽,就到手了。   “我要是去偷,今儿肯定能赚三四百两,”芍药无语道。   就算疯狂,好歹也要注意点腰间的荷包吧,偏又这么的喧闹,芍药扯着嗓子喊抓贼,愣是淹没在呼叫声中。   安容给七福使了个眼色,七福就带人过去抓那小偷了。   小偷从怀里掏出七八个荷包出来,也不知道谁是谁的。   七福把青色荷包还给那看客,结果还被误会是小偷,七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荷包丢给了他,还奉上了一句话,“活该被人偷!”   说完,捧着那些个荷包望着安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安容摆摆手道,“拿去分给接口那些乞丐吧。”   七福点点头,转身离开。   很快,锣鼓就敲响了。   比试台上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笑道,“各位请肃静,请听我说,大家都知道,京都上一回选十大美男还是在十八年前,当今的皇上排第二,第一是定亲王爷,第三是颜亲王,第四是萧大将军,第五是……去年,我就有意想重选美男,一直在迟疑,在犹豫不决,今儿百花神女有了着落,花台萧条了很多,一年才一度的元宵佳节,怎么能不热闹呢,这便有了选美男!”   男子顿了顿,朝前走了几步笑道,“京都的世家少爷,皇子郡王,各位多少也有过目睹,我挑选了四十位德才兼备的美男子,绘其画像,一会儿会展示出来,在场的各位,只需购买一朵绢花,丢给你们最喜欢,觉得最俊朗的少爷,所得绢花最多者,为美男之首!”   男子侃侃而谈。   绢花也分种类,而且种类不少,有价值十两的,有价值一两的,有价值五钱的,也有价值十文钱,五文钱,一文钱的。   男子说完,那边便有好几个小厮抬着绢花过来。   安容瞧了好笑,这哪是选美男啊,这是趁着选美男的机会挣钱呢,偏还有许多的人跟着起哄。   这不,连沈安溪都惊叫了,“四姐姐,大哥二哥也在呢,你看!”   安容抬眸看去,沈安北和沈安闵还真的在,画像画的还很传神。   画像上的男子,安容都认得,至于是不是当的上德才兼备,安容一笑置之。   因为庄王世子也在上面,安容觉得,他要是能当的上,京都的世家少爷,容貌不错的都能选上了。   清和郡主很干脆,吩咐丫鬟道,“拿二百两,去买二十朵珠花来。”   弋阳郡主连连道,“我也要,我也要,葵香,你去买。”   沈安溪也点头,“绿柳,你也去买。”   说完,然后望着安容,言外之意,四姐姐,你不支持大哥二哥,可就说不过去了。   安容黑线,这样的虚名,有银子就能夺,有必要争吗?   “芍药,你去买十朵,还有一两银子一朵的,多买些,”安容吩咐道。   几个丫鬟喜滋滋的排队买珠花去了。   着实等了一会儿,丫鬟才把珠花送来。   安容几个迈步上台阶,去欣赏那些美男子们,看的顺眼的,就投他们珠花。   一路走过去,最先见到的是靖北侯世子,安容投了两株。   再就是瑞亲王世子,安容投了三株。   不怪安容偏心,瑞亲王世子比靖北侯世子靠谱啊。   再接下来,安容瞧见的是宣平侯世子。   当时,林萱儿拿了一把珠花,挨个的丢里面去,瞧见安容过来,眸光落到安容手里的珠花上,笑道,“你也过来投我大哥呢?”   按理,宣平侯世子是安容和沈安溪的大姐夫,投他几朵珠花也应当。   可是安容不乐意,宣平侯世子还达不到她心目中对美男的定义。   “路过,”安容很客气道。   林萱儿嘴角的笑瞬间僵硬,她冷笑一声,“都说武安侯府四姑娘最是出手大方,没想到也不过如此,难道投自己大姐夫一票就那么难吗?”   “不难,”安容轻笑,她正巧见护国公府几位姑娘过来,笑道,“还是让护国公府姑娘投你大哥吧。”   说完,安容饶过她走了过去。   沈安溪也走了,不过她停了一下,从芍药手里拿了一朵一文钱的珠花,丢给了宣平侯世子。   林萱儿差点气爆。   沈安溪昂了昂脖子,像一只无声无息斗胜的公鸡。   沈安溪就是故意的,本来瞧见她,她就想起沈安芸给她下绝子药,毁她一辈子的事,觉得她可怜兮兮的,谁想她居然开口说那话。   别以为丫鬟没瞧见,她的丫鬟就买了几朵珠花,全投给了宣平侯世子,从她大哥二哥跟前走,怎么不见她支持一下?   还怪四姐姐不支持宣平侯世子,也不看看他,他哪里德才兼备,俊朗不凡了,当初梅花宴上,裴七少爷可是耍他几条街呢!   同样是中了迷迭香,人家就宁愿冻死也不辱人家姑娘的清白,他逮着便下口。   想到裴七,沈安溪忙过去找,然后丢了一朵十两银子的,又抓了一把一两银子,五钱银子的。   绿柳呆呆的看着沈安溪,“姑娘,你……?”   疯了吗,连瑞亲王世子你都没这样丢啊,怎么可劲的丢裴七少爷?   走到沈安北跟前,安容瞧见周婉儿往里面丢了三朵珠花,她丢完,瞧见安容,不由得脸颊绯红,好像做了什么丢脸的事被人抓了个正着一般。   安容眸底微笑,跟她福身见礼。   周婉儿回了一礼,才道,“方才听人说你拿到了九转琉璃灯,还差点从花台下摔下来,我以为你回侯府了,你没事吧?”   周婉儿面带担忧,方才听到丫鬟说这事,她着实吓了一跳,她也知道安容被人给救了,不过那么高摔下来,是人都受不住惊吓。   不过这会儿瞧安容的脸色,气色红润,眸底温和,到底是个胆大的,胆大的敢女扮男装去会祖父,看着温温和和,实在想不到她还有那样一面。   安容轻摇了摇头,笑道,“只是受了些惊吓,踩在地上,已经没事了……。”   话音未落,扑腾的一声传来。   安容转身一看,上官萼云趴在地上,恶狠狠的看着沈安溪。   沈安溪一脸无辜的过去扶她,嘴上道,“不好意思,你的裙子后摆太长,我是故意踩的。”   上官萼云差点被气吐血,“你……!”   沈安溪耸肩呲牙,“我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记性又差,所以有仇喜欢当天就报,免得隔太久忘记了,你下回再敢使绊子,我可不是扶你,而是踩你了。”   周婉儿惊呆,嘴巴轻张,看着上官萼云甩开沈安溪的手,沈安溪转身便回来了。   沈安溪见周婉儿看着她,顿时在心底呼了一声遭了,毁武安侯府的形象了,忙解释道,“方才我们来逛花灯的时候,她故意用脚勾我……。”   后面的话,沈安溪就没说了,她可不想叫人知道她被冯风给救了。   周婉儿忙收起惊滞的神情,脸上有些讪笑,有些尴尬,她还不知道有这一回事,其实想想也知道,永宁侯府大姑娘可不是吃亏的性子,她摔了跤,却不吵不闹,明显是有缘故的。   沈安溪挠着额头道,“我脾气不大好,但是我四姐姐脾气好,你们肯定能成为极好的朋友的。”   周婉儿拉着沈安溪的手道,“你四姐姐是我朋友,你也是,我只是一时惊讶住了,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沈安溪咧了嘴笑,她也想和周婉儿做朋友啊,这位极有可能是她们未来的大嫂呢。   清和郡主笑道,“快让开些,你们挡在这里,那些姑娘都不好给武安侯世子投珠花了。”   几人相视一笑。   然后有说有笑的去投珠花了。   一圈逛完,又走了半圈,把珠花丢完,便去别处玩。   元宵节很热闹,舞龙舞狮,杂耍卖艺,热闹非凡。   几人一路走走逛逛,买了好些东西,知道走到一个拱桥边。   那里停了好些花船,周婉儿定的便在那里。   之前请贴上,也是约好了时辰在这里相会的,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姑娘侯在那里了,瞧见周婉儿过去,忙迎了上来。   那些姑娘安容都认得,不是国公府,就是侯府的姑娘,还有一个是伯府的小姐。   怕安容不认的她们,都相互介绍。   那些姑娘笑道,“不用给我们介绍,百花神女,谁不认得啊?”   众人捂嘴笑。   安容满脸窘红,忙道,“侥幸而已。”   安容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话道,“那可真够侥幸的,往年可都没有百花神女,十二花神要奉你为首,要她们心服口服可不容易,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呢。”   大家闺秀,尤其是当选十二花神,那傲气可是不一般,都不甘心落人后。   她这话的意思是,往后宴会上,会有许多人找她比试,有百花神女的名头是好,那也要保得住才行。   弋阳郡主望着安容,眸底有了担忧之色,好像真不该选什么百花神女,这不是招人羡慕妒忌恨吗?   回头要是比试,赢了是应该的,谁让她是百花神女了,输了,那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要是再同一个姑娘手里输了三回,那九转琉璃灯也要让给那赢的姑娘。   这不,那姑娘说完,就向安容下了挑战书,要讨教一下琴棋书画。   安容哭笑不得。         第三百三十三章 来访      周婉儿见安容那样儿,忍不住偷偷笑,出来打圆场道,“今儿就不比了,你们都知道她方才摔下花台,受了不小的惊吓,而且花船也小的很,只能比试琴艺之类,像跳舞就施展不开了,左右现在距离七夕还早呢,有的时间比试,大不了,哪一天我们上门讨教好了。”   那姑娘看在周婉儿的面子上点头了,安容今儿不在状态,她就是赢了,也胜之不武。   沈安溪撅了撅嘴,“四姐姐,当百花神女是不是太麻烦了些,你把九转琉璃灯摔坏了,到时候要是输了,可怎么办啊?”   沈安溪很愁,琉璃这样贵重的东西,京都罕见,不然九转琉璃灯也不能当做百花神女的信物了,就是因为珍贵少有,现在损毁了,怎么也要瞒到找到替补的吧,要是一两个月找不到,那岂不是一两个月都不能输了?   沈安溪觉得这难度有些大,四姐姐能猜中二十七个谜语,不代表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都极为突出啊,京都有好些大家闺秀都有极其擅长的东西,便是八妹妹那么小,在剪纸上都独树一帜呢,摘的百花神女的称号是好,守不守得住是个大问题啊。   沈安溪觉得,回府之后,要是上门挑战的人多了,就谎称四姐姐病了,能躲几天是几天。   安容望天无奈,她真是自找苦吃,要是九转琉璃灯是完好的,她直接输了送人便是,现在却不得不逼着她赢。   “输了,只能拿你赔了,”安容望着沈安溪,抚额轻叹。   沈安溪嘴撅的高高的,几乎可以悬壶,四姐姐怎么能把她当九转琉璃灯赔呢,谁要她啊,人家要的是琉璃灯好么!   周婉儿招呼人上花船,安容瞧了瞧时辰,要是荀止来,他应该等在碧玉湖边了,她得去见他。   所以,等周婉儿几个上了船后,安容忽然捂着肚子,脸上带了痛楚之色。   沈安溪忙道,“四姐姐,你怎么了?”   安容道,“肚子里难受,怕是吃错了东西,把肚子吃坏了,你先和周姑娘她们去玩,我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周婉儿也过来了,道,“花船上有更衣的地方,你要不先上来吧?”   古代更衣,指的便是解手方便之意。   安容微微囧,好不容易寻了个好由头,就是说花船上没有方便的地方,她去找地方啊,结果花船上什么都有,那花船瞧着并不大啊,安容猛摇头,“我去前面找找柳大夫。”   周婉儿点点头,结果花船里的姑娘出来了,同情的看着安容道,“你带着丫鬟去行吗,要不我们陪你去吧,左右今儿是打算玩通宵的,晚会儿再来花船上玩也一样,还能泛舟湖上,抵足而眠。”   提出这个主意的应国公府大姑娘蒋丽珠,她一提出来,大家都拍手赞同。   安容,“……。”   这个主意差到极致了好么,别因为她改主意了啊。   见大家纷纷踩着踏板出来,安容嘴角轻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说她碰到了一群善良的姑娘,非得护送她去看大夫。   安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抚额。   一路上都在怎么琢磨把她们支开。   结果应国公府蒋大姑娘笑道,“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是回春堂,坐堂大夫姓李,虽然比不得柳大夫名震京都,医术却也不可小瞧了,沈四姑娘只是肚子不适,就不舍近求远了吧?”   安容听得一怔。   回春堂,不就是那个父亲要找的李大夫的药铺子吗?   他已经回来了吗?   安容立马表示,就去回春堂了。   好了,回春堂就在百步远,上面挂着两个精致的大红灯笼,在轻轻摇曳。   安容的脑袋转的更快了,一会儿要是李大夫在,她还想问两个问题呢,她不想她们知道。   沈安溪扶着安容,步子走的有些快,安容发觉脑袋跟不上脚步,因为回春堂到了,办法还没想出来。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刚走到药铺子门口。   就有大家闺秀作呕了,呕的还很厉害。   安容回头看着她,那姑娘摆手道,“不行了,我天生对药物反感,一闻到就想吐,我就不进去了,我在一旁等你们。”   安容心上一喜,忙道,“你一个人怎么行,药铺子里药味儿重,你们就别进去了,陪着她先逛逛吧,到时候我们在花船那儿在见?”   安容这样说,那些大家闺秀都点头了。   花灯会多好玩啊,她们还想着能碰巧遇到个心仪的男子,哪里舍得陪安容去药铺子里看大夫啊,实在是不好不去呢,这会儿连安容都这样说来,她们当然应了。   安容不当将她们支开,连沈安溪都支开了。   沈安溪撅了撅嘴,“四姐姐,我不去玩,你要是肚子真疼的厉害,我就陪你回侯府歇着。”   安容听得心里软成一滩,暖暖的道,“我没事呢,六妹妹你就放心吧。”   说完,怕支不开沈安溪,安容对着沈安溪耳边轻声道了几句,还对她一阵挤眉弄眼。   沈安溪听得眼珠子瞪大,对安容连连点头,“放心,我保证做到。”   不就是撮合周姑娘和大哥么,这有什么难的,一会儿玩的尽兴了,把她和弋阳郡主往大哥二哥那里忽悠,不会浪费这样的大好机会的。   沈安溪叮嘱了芍药和海棠几句,然后和周婉儿她们玩去了。   安容大松了一口气,为了撞疼好缩着的身子都挺直了。   抬脚,迈步进回春堂。   芍药和海棠呆呆的看着安容,然后面面相觑。   之前她们怀疑安容是装病,后来听见蒋大姑娘说来回春堂,安容应了,她们又觉得安容是真病。   到回春堂门口了,安容又寻由头让她们离开,芍药笃定安容是假病。   这会儿,安容迈步进回春堂,芍药脑壳疼了。   姑娘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啊,她都要猜出毛病来了。   再说,安容迈步进了回春堂,回春堂的小伙计忙迎接了上来,客客气气的笑脸相迎,“姑娘,是抓药还是瞧病?”   “我找李大夫,”安容笑回道。   小伙计啊了一声,然后挠额头道,“我们李大夫方才陪小小姐买花灯去了,估计要一会儿才会回来,姑娘……?”   晚来了片刻啊。   安容无奈,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呢,她是走呢还是等着呢?   安容决定等,因为小伙计说,李小姑娘才三岁,平常这个时辰都睡了,今儿热闹些,会晚睡片刻,但也不会晚许久,因为李夫人叮嘱李大夫,别惯着李小姑娘,让她疯玩。   安容坐在那里静侯,小伙计泡了茶过来。   好吧,小伙计也很无聊啊,大过节的,应该放假让他也能凑个热闹,偏三个伙计抽签,他倒霉的没抽到出去玩,要留下来看铺子。   有人陪着他,哪怕不说话,也能有个伴儿啊。   尤其是,小伙计从芍药口中得知安容是武安侯府四姑娘时,小伙计的下巴没差点惊脱掉。   武安侯府四姑娘!   她居然就是武安侯府四姑娘!   李大夫口中一直想见的沈四姑娘啊!   小伙计瞬间把腰杆子挺直了,对芍药道,“你们在这儿,我去找李大夫回来。”   说完,赶紧跑出门。   芍药已惊呆。   安容也是满脸黑线,这小伙计也忒不靠谱了吧,居然把她们丢在了这里,自己跑了,她都说了会等李大夫回来啊,偌大一个药铺,由着外人在里面,就不怕李大夫回来打他板子?   很快,小伙计就把李大夫喊了回来。   两人进屋时有些匆匆忙,尤其是李大夫怀里还抱着个熟睡的小姑娘,白嫩嫩的,极其可爱。   他上前,抱歉的道,“沈四姑娘稍等,我先放下小女,去去便来。”   安容有些懵,这样状态有些不对啊,是她来求医,怎么反倒像是李大夫在求医啊,忙点头。   李大夫火急火燎的走了。   芍药呆呆的望着小伙计,问,“李大夫看起来很激动。”   小伙计连连点头,“其实是激动,是激动的不行,李大夫早前就想见沈四姑娘一面了,只是武安侯府门槛高,李大夫不敢去打扰。”   “为什么?”芍药不解,李大夫为什么要见她家姑娘。   安容也不明白,小伙计道,“李大夫和柳大夫是好友,我们李大夫的娘亲病了几年了,李大夫有办法治,但是大娘身子骨差,体弱年迈,吃不得那个痛,是柳大夫给了我们李大夫一袋子麻沸散,将大娘麻醉了,我们李大夫才给大娘治好了病,这恩情,可是比天高,四姑娘来我们回春堂,我们李大夫欢迎至极呢。”   小伙计在回想,自己有没有慢待安容,好像没有,不然回头李大夫知道了,肯定要敲破他脑袋。   安容没想到她会因为麻沸散和李大夫结缘,那一会儿问起事来,可就更方便了。   没一会儿,李大夫就来了。   颇有些拘束的给安容见礼道谢,安容笑道,“李大夫多礼了,我将麻沸散的秘方交给柳大夫,就是为了能更好的救人。”   李大夫笑道,“四姑娘宅心仁厚,我自愧弗如啊,不知道四姑娘来访是?”         第三百三十四章 游湖      李大夫不觉得安容身子不适,做大夫的,观人脸色,便知道这人的身子情况,安容气色红润的很,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安容笑了笑,开门见山的问,“李大夫,我今儿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儿。”   李大夫微微一愣,眸中带了疑惑之色,他今儿赶回京,夫人便告诉他,说武安侯府曾派过人来找他,而且让他回京便去武安侯府一趟。   武安侯急着找他,沈四姑娘也找他,莫非是为了同一件事?   李大夫忙道,“四姑娘但问无妨。”   安容点点头,道,“是这样的,我九妹妹有些身子不适,大夫怀疑她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而且我九妹妹早产了一个月,七活八不活,我九妹妹八个月便出生,身子骨一直无碍,到现在才不适,是何缘故?”   安容撒了点小慌,她实在不好问的太直白了。   李大夫微微一鄂,道,“我记得府上九姑娘并非早产,而是足月生的,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府上大夫人还瞒着吗?”   安容听得一怔,直接惊站了起来,吓了李大夫一大跳。   安容自知反应过激,复又坐了下去,她望着李大夫,忍着颤抖愤岔的声音,问,“你确定我九妹妹不是早产?”   李大夫点点头,笑道,“四姑娘不知道这事,情有可原,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是这样的,当初大夫人晕倒,是我父亲去替她把的脉,当时便诊出来大夫人有两个月的身孕,只是那会儿武安侯府才出孝期一个月,守孝期间,按理是不能同房的,传出大夫人有两个月身孕,对侯爷的名声不大好,父亲便说是一个月,但是私下告诉过大夫人,已经两个月了,是以大夫人八个月产子,在外人瞧来是早产,其实是足月的。”   安容听得眼珠瞪的圆圆的,几乎能掉下来。   沈安姝不是早产所出,她是足月的,她竟然是足月的!   侯府上下都说她是有福气命大的,她才出生那会儿,祖母更是疼她疼的不行,为了她能活命,求佛珠,求平安符,求这个求那个,到头上,她居然是足月所生。   安容嘴角的笑有些凄凉,有些无奈,还有些愤岔!   李大夫一家是好心,可是偏偏好心办了坏事。   若是他坦言相告,她和二老爷的奸情又怎么可能会瞒到今日?!   上辈子,父亲、三叔他们更不会被大夫人和二老爷这对奸夫yin妇害的凄凉不堪!   安容苦笑一声,她想责怪李大夫,可是她责怪不出口,人家也是为了父亲好。   李大夫站在那里,看着安容,发觉安容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便有些打鼓,他好像并没有说错话吧?   “四姑娘?”李大夫轻唤一声。   安容抬眸看着李大夫,缓缓起身道,“今儿麻烦李大夫了,我没什么事了,先告辞。”   李大夫摸不着头脑,送安容出药铺。   站在人影传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安容微微抬眸,她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希望明日父亲知道这个消息,不会气晕。   芍药和海棠几个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人都很不解,她们不知道沈安姝的身世有问题,只觉得安容这样,完全是吃饱了撑得慌,九姑娘是早产还是足月生,有什么好关心的?   芍药见安容心情不好,催着安容道,“姑娘,我们快些去碧玉湖吧,那儿肯定很热闹。”   安容擦掉眼睛的泪珠,点点头,去办自己的事。   这里距离碧玉湖有些远,安容走的小道,也花了不少的时间。   但是到约定的地点,愣是不见一人。   萧湛不在,荀止也不在。   倒是一堆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以及一堆清秀小丫鬟在放许愿灯。   安容祈祷萧湛和荀止能快些来。   但是这会儿,萧湛还在自己的书房。   他沐浴了一番,对着镜子瞧了瞧,发觉脸上的伤疤看不见了,便拿起玄青色锦袍穿在身上后,又穿上天蓝色锦袍。   然后出府赴约。   可是刚出门,就被暗卫请去了外书房,去见萧老国公。   当时,萧大将军也在屋子里。   见萧湛推门而入,见到他那张俊朗如神祗的脸,不由的都看怔了神。   被外祖父和舅舅这样盯着,萧湛颇不适应,他上前请安道,“外祖父,舅舅,你们找我来是?”   萧老国公又多瞧了萧湛两眼,越看越觉得萧湛的模样和一人酷似,当即道,“看惯了你戴面具的样子,乍一看,颇有些不适应了。”   萧老国公如是道,萧大将军也点头道,“还是戴面具的好。”   萧湛眉头轻陇,他感觉的出来,外祖父和舅舅有些怪怪的,之前他脸受伤,两人可是急的不行,寻遍天下奇药要帮他治好脸上的伤,就是为了他能摆脱终日带着面具之苦,怎么今儿能摘下面具了,却又说戴着面具极好了?   萧湛想问为什么,可是萧大将军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丢给萧湛道,“沈四姑娘请荀止去赴约,你这样去不大好,还是戴着面具去吧。”   萧湛眼角轻抖,他还要一直瞒下去吗,他会被另外一个自己给逼疯的。   萧湛摇头,萧老国公道,“听你舅舅的话,你这张脸走在大街上,得迷晕多少小姑娘。”   这一句,直戳要害,萧湛觉得带面具还是有必要的。   他伸手接了人皮面具,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萧大将军眉头皱的紧紧的,望着萧老国公道,“父亲,湛儿他越长大越像他,以前脸没好,湛儿不得不带着面具,湛儿不喜欢面具,迟早会瞒不住的。”   萧老国公很愁,真是愁煞人了,以前湛儿脸没好,操心脸,现在脸上伤疤祛除了,又要操心别的事了。   他真是年纪大了,失了霸气,要是再年轻个十岁,管他三七二十一,管他是天皇老子,还是九五之尊,委屈谁也不会委屈自己的外孙儿!   “他怎么就不像我呢?”半晌之后,寂静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喟叹。   再说萧湛,带着面具出门,瞬间就易容好了。   萧湛的易容术出奇的好,只是他常年脸上要抹药,戴人皮面具不行,所以才戴的银质面具。   他没想到,脸伤恢复了,还是要戴面具。   不过心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加在身上的枷锁忽然卸去了,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不过他有些纳闷,不知道安容为何要同时邀请他和荀止一起去游湖泛舟。   萧湛是他,荀止也是他,他要怎么同时出现?   二者只能选其一。   萧湛骑马去碧玉湖,远远的便瞧见安容和几个丫鬟蹲在湖畔放花灯,正用力的糊弄水,让花灯走远。   萧湛翻身下马,走到安容身后站着。   安容站起身来,便瞧见了他。   安容微微一愣,眼睛轻轻眨了两眼,然后从一旁走了。   萧湛,“……。”   萧湛转身,便听到芍药道,“这人真是的,干嘛要穿天蓝色锦袍,害我以为是荀少爷,他怎么还不来啊,都等好半天了。”   安容还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错了头道,“我也差点认错了,还好,多看几眼就不像了。”   萧湛,“……。”   暗处,暗卫已经笑疯了。   主子是太久没装荀止了么,连他是什么样都忘记了,人家是暖暖的好么,不是他这种介于荀止和萧湛之间的啊。   偏他还不戴面具,四姑娘和她的丫鬟认错也情有可原。   萧湛抚了抚额头,站在那里轻唤,“你不是让小七找我来的吗?”   安容的脚步蓦然怔住。   芍药惊呆了,她的脸赤红一片,很是囧囧的,恨不得和安容两个挖地洞了。   她们两个这被子遇到过最丢脸的事,绝对是这个了,她们是骑马找马啊,人家荀少爷都找上门来了,她们还不认得,还背着他抱怨荀少爷不来,芍药觉得她要是荀止,估计都郁闷的吐血了。   安容满脸羞红,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稳了稳心神,再转身时,已经不见荀止的人影了,安容向前走了两步。   海棠重重一咳,“姑娘,荀少爷在你身后。”   真是够了,荀少爷一到姑娘跟前,姑娘就转身背对了他,她都觉得安容是存了心的耍荀止玩了。   萧湛在抚额,安容默默的转了身。   看着眼前一张陌生却俊朗的脸,便是那眼神,安容都觉得有些陌生,许是没有带面具的缘故啊,面具遮掩,她根本瞧不起他全部的脸色。   安容很抵触那股子陌生的感觉,她问道,“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萧湛嘴角轻轻抖,“办差,刚回来。”   “那日,你去玲珑阁,去忽然走了,你……,”安容问不下去了。   萧湛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回道,“那日,我不是去找你。”   不是去找她,那是找萧湛呢,安容深呼一口气,好像许久未联系,她已经放下了。   等将木镯还给它,再让小七小九回到他身边,此后,就再无瓜葛了。   至于那欠的救命之恩,安容是打定主意厚脸皮不还了。   两人就这样傻站在,安容不开口,萧湛也不说话,他只看着安容,将她的神情一览无余。   “不是泛舟游湖吗?”最后,还是萧湛先开了口。   安容轻声回道,“再等一会儿,等萧湛来,我有事与你们说。”   萧湛,“……。”         第三百三十五章 开剁      萧湛轻揉太阳穴,“一定要等他吗?”   他去换成萧湛来,她估计又要等荀止了,难道他又要变荀止回来等萧湛吗?   这样换来换去,一晚上都在湖畔吹夜风了。   萧湛望着安容,烛火和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脸莹润光洁,如玉精致无暇。   萧湛希望安容回答说不用。   但是安容没回答他,她吩咐芍药和海棠道,“你们在这里等萧表少爷,他来了,让他上花船。”   说完,安容迈步上花船,萧湛紧随其后。   芍药撅了撅嘴,望着奢华精致的花船,看着上面悬着的彩带,随风浮动,彩带尾上系着的银铃,在风中清脆作响。   花船很美,不论是品茶,还是抚琴都是极好的,可是孤男孤女就不合适了吧,萧表少爷来会不会误会啊,就不能再等等么?   鉴于荀止一声不吭就消失了这么多天,芍药的心一下子就倾向了萧湛了,最最重要的是,荀止没有萧湛俊朗!   虽然芍药只见过萧湛半边容颜,可是就这半边就足矣完胜荀止了。   好吧,荀止模样也不差,可以说很俊朗了,俊朗到走出去,轻轻一笑,就能让一堆大家闺秀面红耳赤,晕头转向的人物,只是有比较就有落差啊。   看着荀止迈步进花船,还吩咐船夫开船,芍药惊呆了。   别啊,别开船啊,一会儿萧表少爷来了,他能飞,她和海棠肿么办啊啊啊?!   芍药嘴撅的高高的,等她瞧见赵风脚踏湖面上了花船,芍药心就大松了,随即又羡慕妒忌了起来。   海棠笑芍药操心太多,笑道,“有萧表少爷的暗卫在,萧表少爷就是不来,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去玩吧。”   芍药猛点头,两人就屁颠屁颠的去逛花灯了。   再说,安容上了花船,瞧见荀止让船夫开船,想阻止,却又张不开口。   她转身进花船,坐下后,给荀止和自己倒了杯茶。   花船内,有些寂静。   风吹过窗柩,将船内蜡烛吹的忽明忽暗。   萧湛端起茶盏,用茶盏盖轻轻的拨弄着,茶气氤氲。   他开口打破寂静,“你找我来是?”   安容抬头望着萧湛,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去,雪白的皓腕上,紫金手镯泛着淡淡的紫光。   “木镯变成这样了,”安容轻声道。   这事,萧湛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点点头,示意安容继续说。   安容道,“这是你家传之宝,以前我不信,但是现在我信了,可惜我用尽办法,都摘不下来。”   萧湛眉头轻挑,“没让你摘下来。”   “你是没让我摘下来,可是你不止一次的说过会把木镯迎娶回去,家传之物,岂可落于他人之手?”安容轻笑。   萧湛没有说话,他望着安容,心底有一个疑惑。   她这话怎么听都是要把木镯还给他,可是木镯明明取不下来,如何还?   很快,萧湛就明白了。   这个明白不禁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安容拿出一把匕首,精致异常,就是那把他喜欢,还曾高兴的以为安容是特地挑选了送给他做回礼的匕首。   他没想到,她居然想拿这把匕首剁掉自己的手腕,把木镯取下来还给他!   萧湛很生气。   他没想到安容会选择这样自残的做法。   他不懂安容心中所想,她不能一直戴着不属于她的东西,那会是她心里解不开的疙瘩。   萧湛紧紧的盯着安容,看着她抽出寒光肆意的匕首。   暗处,赵风已惊呆。   他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那木镯是萧家传家之物,原就是要给沈四姑娘的啊,现在沈四姑娘却要剁手把木镯还给主子?   赵风低头看着手里的弹丸,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老国公让他给两人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可是今儿,不用他出手,主子已经救过四姑娘一回了啊,而且现在救命关系到生孩子的问题了,一天就让四姑娘多生两个孩子,是不是不厚道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主子好像不是很喜欢他装的荀止,自己给荀止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主子会不会追杀我?   赵风很忧郁,因为这关系到他能不能完美的完成任务,你就不能坦白相告,荀止、萧湛其实是同一个人吗?   赵风觉得到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要坦白的时候了。   可是很快,赵风的眼珠子就睁大了。   因为安容要剁手了。   而萧湛半点反应也没有。   看着安容举起那寒光沉沉的削铁如泥的匕首,赵风的心咯噔一下跳了。   安容闭着双眸,狠狠的把匕首砍下去。   萧湛不为所动,他不信一个大家闺秀会有这样的胆量,敢剁掉自己的手。   萧湛是习武之人,知道什么时候能收住手中的剑,什么时候收不住。   在匕首距离安容手腕不到一寸的地方,萧湛赶紧握着匕首。   暗处,一粒圆滚滚的弹丸晃晃荡荡的滚了出来。   赵风,“……。”   赵风看着自己的手,空无一物了。   他看着那弹丸滚啊滚啊滚,就滚到了花船中央。   赵风抚额,自己刚才着实被四姑娘吓了一跳,不然也不会惊掉了手里的弹丸。   幸好是掉到自己的脚上,然后才滚远的。   不然要是爆炸了,自己可能就要裸飞了。   只是,现在弹丸掉在了花船中间,他这时候去捡,是不是不大合适?   赵风就关心自己的任务了,至于自家主子因为握匕首,还鲜血直流的手,他自动给无视了。   又不会伤及性命,流点血,算得了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谁叫他不坦白了?   这会儿四姑娘是剁自己的手,等知道她被欺骗了,估计就要剁主子的手了。   安容望着萧湛,看着萧湛握着匕首的手,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掉,掉在她白皙的手心里,嫣红一片。   安容吓的忙松了手,惊站了起来,“你,你……。”   萧湛松开匕首,哐当一声,匕首砸在了桌子上。   萧湛起身看着安容,安容哭着朝他吼,“谁要你拦着我的,是我自己手欠戴了木镯,我该剁手还你!”   萧湛朝安容走过去,他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木镯是我故意丢在你脚边的,就是要你戴上。”   安容泪珠蓦然怔住,她惊看着萧湛,“你看见我把木镯踩进了泥巴里?!”   萧湛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我看见了,我全都知道。”   “为什么?!”安容觉得心口堵着一团愤怒之气,当初他救了她,自己却误以为踩坏了他家传的木镯,心愧难安,到头来,她却是被人算计的那个!   因为什么,萧湛以前也不懂。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只有你能把木镯变成现在这样,”萧湛回道。   安容望着手腕上的紫金手镯,气的心口疼,因为萧湛说那日他会救安容,其实他一直跟着她,目的就是想把木镯给她戴上,至于救她,是不能让她死,是顺带的。   “你是在利用我?!”安容歇斯底里的吼着。   吼声之大,赵风在暗处都觉得耳朵疼。   他翻了翻白眼,他觉得自家主子是在作死。   好吧,话不能这样说,其实萧湛说这话,只是为了打消安容对荀止的愧疚之心,人家是有目的的救她,木镯也不是她自己戴的,是他算计的。   等她知道这一切,就不会再想剁手了。   萧湛预料的不错,安容真的不想剁手了,她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认识过荀止,认识这样一个卑鄙龌蹉的人!   安容转身要走。   好巧不巧的,她才走了两步,就一脚踩在了弹丸上。   赵风,“……。”   之所以让赵风这样无语,是因为安容一脚踩上去,居然没把弹丸踩爆掉。   安容正在气头上,觉得脚下的东西都在欺负她,她脚一提,直接把弹丸踢飞了。   赵风瞧的一清二楚,他在庆幸,庆幸没炸开,至于把花船炸掉,正好完成萧老国公的命令,是好事。   赵风盯着弹丸,瞧见它飞啊飞啊飞,然后砸在花船上,没有预料中的爆炸声传来。   只有一缕青烟。   赵风呆呆的看着那烟,欲哭无泪。   他不会这样倒霉吧,好不容易有了个弹丸,居然还是个劣质的。   这是用来炸主子的,要是用来保命……他简直不敢想象。   赵风想,应该是被安容那一脚给踹坏了,萧老国公不可能这样玩他。   很快,那弹丸的烟越来越大。   赵风的脸色顿时大变。   他捂着鼻子,二话不说,跳窗便坠入湖中。   临跳窗户前,还把船甲上的船夫也一并拖入了水中。   赵风在水里拼命的游,等游远了,他回头看着花船,真是泪眼婆娑,一副福大命大的表情。   幸好四姑娘吓了他那么一下,不然这弹丸他还打算留着,以后保命用。   要是叫老国公知道,他这样坏他大事,他会被剥掉两层皮的!   那弹丸里,哪里是什么迷药啊,那是媚药!   老国公不是嘴上说说,他真的打算把主子洗干净了丢四姑娘床上去!   难怪老国公今儿叮嘱主子,说他快马加鞭赶回来,一身的灰土,要好好洗洗。   这是要主子洗干净了,然后准备开剁了呢?         第三百三十六章 捏爆      弹丸里的烟越来越大,很快,整个花船就青烟缭绕了。   安容想离开,可是脚像是被钉子定住了一般,挪不开一步。   她感觉到呼吸瞬间变的很急促,浑身在冒热气,好像血液在沸腾。   窗外吹来一阵凉风,安容觉得通体都舒畅了些。   她跑向船甲,想要更多的凉风。   萧湛比安容好不到哪里去,他也觉得浑身发热,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而算计他的人,就是自己的外祖父。   他更清楚,这样的媚药是没有解药的。   他能靠着冰冷的湖水和意志力抵抗住,但是安容不行,她会爆体而亡。   他瞧见安容往外跑,还以为安容会想不开,会跳湖自尽。   萧湛心一凛,赶紧追出去。   船甲上,安容吹着凉风,可是那股燥热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明显了,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连脑袋都晕乎乎的了。   安容看过很多的医书,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中了媚药的缘故。   是有人算计她和荀止!   安容手朝衣领伸去,用力的撕扯着,尽管她不愿意,可是她控制不住。   好像颈脖子处的衣领,桎梏了她的呼吸,她会窒息死。   安容浑身燥热,可是一颗心却冰凉。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安容急急转身。   只见荀止满脸通红,眸中充斥着欲望之色。   他伸手过来。   安容往后退步,声音带了沙哑,“你别过来!”   可是荀止的脚步没有停。   安容一步步往后退,已经到了船的边缘了,再退就要掉进湖里了!   安容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失身了,等待她的会是无边的深渊,她宁愿死!   不怪安容想不开,她和荀止失身,无疑是给萧湛戴了顶大绿帽子,这口窝囊气,安容不信萧湛能忍的下,还有萧老国公,他若是报复起来,武安侯府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重活一世,就是想守护至亲,而不是送上屠刀。   安容转身,要跳进湖里。   可是还没等她跳水,荀止一把将她抱住了。   感觉到怀中的柔软,萧湛还略微存在的理智瞬间坍塌成泥。   他手臂不由自主的攒紧,将怀中娇人儿软软的身子揉向他火热的胸膛,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女儿香,一颗心也跟着软成了一滩水。   隔着裙裳,萧湛甚至能感觉到那柔嫩的皮肤,纤细的腰肢,他顿时心猿意马了起来,呼吸愈发的急促不耐。   看着安容雪白的颈脖,他再忍不住,低头咬了下去。   安容吃痛。   她忍不住扭转着身子,可越是这样,身后的人呼吸越发急促,那喷薄在她皓颈上的热气,让她皮肤,在燥热中,觉得清凉,她甚至忍不住轻吟出声。   这样的声音,让安容面红耳赤了起来。   这一世,安容虽然还是处子之身,可是她拥有上一世所有的记忆,包括洞房花烛。   她比萧湛更忍耐不了那种浑身被虫蚁撕咬的痛,尤其是鼻尖充斥的雄浑的男子气息。   安容觉得她快要奔溃了。   萧湛把安容扭转了个身,瞧她面飞红霞,眼波如水,那蝶羽扇贝般的睫毛下,一双水眸,此刻带着三分迷蒙,三分坚韧,余下的两分是情动,两分是娇羞。   眉眼妩媚娇艳,红唇饱满圆润,张合间,倾吐吟呻,听在萧湛的耳里,恍若天籁。   萧湛伸手将安容的脸颁对着他。   安容望着萧湛,望着那双布满情欲的眸子,安容越瞧越觉得熟悉,好像另外一双眼睛。   明明深邃如寒潭,而她却觉得那寒潭之上,有一团火焰在跳动。   她轻唤一声,“萧湛。”   萧湛身子一怔,心中涌起一阵喜悦。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犹如深湖雾散露出一池碧波,宛若白雪冰存一道暖阳金光。   他再控制不住,朝安容那叫嚣着诱惑的娇唇吻了下去。   一瞬间,一阵激动从两人身体中穿过,从脚底心直通发梢。   萧湛的吻很生涩,很霸道,偏霸道中还存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温柔的啃咬着安容的唇瓣,安容觉得唇瓣要被啃肿了。   没有理智的她,本能的回应了这个生涩的吻。   她伸出玲珑小舌,去回吻萧湛。   萧湛哪里受的住安容这样的回应,理智瞬间消失殆尽,他拦腰抱起安容,朝船内走去。   薄纱轻扬,银铃乍响。   船内,春光旖旎,羞煞一湖春水。   荡漾春波,涟漪阵阵。   ……   安容是冷醒的。   花船之上的小榻,临靠窗户,没有紧闭,留了些空隙,夜风吹进来,冻的身无寸缕的安容像是进了冰窖一般。   她动了动身子,发觉挪不开身,她还没有睁开双眸。   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安容脸先是赤红,然后苍白一片。   她猛然睁开眼睛,便瞧见萧湛那完美的身躯,结实而平滑的肌肉,还是还带着大战过后的红润,尤其是胸膛前那两点凸起。   安容的脑袋嗡的一声想。   她想起她曾咬过这两点,然后荀止就疯了,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狠狠的撞击她,恨不得将她撞死了才好。   安容眼眶湿润,她想起身,可是萧湛紧紧的抱着她,她挣脱不开。   她不敢用力挣脱,她怕惊醒了他。   安容感觉到身子的不适,就是这样轻轻的扭动,都有了散架的感觉,她真期望就那样死了。   安容拳头紧握,她不知道是谁害她。   她要是知道,绝对要扒他两层皮!   泪水划过脸颊,安容已经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好像脑袋不能转动,一想事情就疼的厉害。   但是有一件事,安容记忆犹新。   那便是荀止和她融为一体的时候,在她体内播撒温暖的种子时,安容好像听到了远山晨钟声。   那声音仿佛春泉泠泠,淌过初春的冰凌,叫人为之一个激灵,仿若梵音灌顶。   那声音只说了八个字。   笃信好学,死守善道。   当时安容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个声音是在她脑海中蓦然响起,还来不及捕捉,又蓦然消失,再也没有了踪迹可寻。   安容想不通,她转头看着荀止。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中媚药一事,安容不知道与荀止有没有关系。   可自己却失身了。   安容苦笑一声,本以为能剁手还他木镯,免了青灯古佛之苦,到头来,她还是要走上这条路。   安容恨木镯,更恼荀止利用她。   安容狠狠的朝荀止望去,若是眼神是刀,刺客,荀止已经百孔千疮,血流而亡了。   安容双拳紧握,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打他。   安容盯着荀止,渐渐的,安容的眼神凝了起来。   那是什么?   安容眉头轻皱,她瞧见了荀止下颚有一丝凸起,安容伸过脑袋。   她瞧见了一些细碎的痕迹。   安容伸出去,去摸那痕迹,觉得有些粗糙。   安容想起了人皮面具。   有一次,晗月郡主打扮成另外一个人,跑过来,抱着她,要调戏她。   她惊慌失色下,直呼非礼。   结果晗月郡主笑了,松了手,一把撕下人皮面具,说她是偷的靖北侯世子的心爱之物,逗她玩的。   安容去摸荀止的耳朵,碰到了皮块,然后用力一撕。   便露出一张俊朗出尘,恍若妖孽般的脸,俊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风姿绰约,俊美的令人屏息。   安容真的窒息了。   她的眼睛猛然睁大,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眨再眨。   可是眼前熟睡的人,依然还是萧湛!   震惊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怒意了。   安容怒意直冲脑门,她一伸手,揪着萧湛胸前的小疙瘩,使出吃奶的力道,用力一捏,恨不能将它捏爆。   杀猪般的惊叫声划破夜空。   惊起两岸湖畔昏昏欲睡的飞鸟,还有无数提灯游玩的才子佳人。   众人都驻足观望,觉得湖中心,灯火通明的花船上,发生了命案。   萧湛是生生疼醒的。   他醒来便是惊叫,可是安容并没有因为他惊叫就心软松了手。   萧湛直觉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整个人都能被安容捏爆了。   安容怒目而视,手上力道不减,好像越来越大了。   萧湛叫苦不迭,方才是不经意,他才惊叫出声,这会儿,就是疼死,也不能叫。   但是不代表,他就不会反抗了。   他伸了手。   然后惊叫的就是安容了。   安容忘记了,她此刻还身无一物,她怎么捏的萧湛,人家就怎么还她了。   只不过,萧湛没有用力。   他要是使出吃奶的力道,安容早魂归九泉了。   她满脸通红,赶紧松了手,然后下一秒,粉拳朝萧湛双眼打过去。   萧湛什么人,怎么可能被安容给偷袭了,一个扭头,便握住了安容的拳头。   “你怎么翻脸就无情了?”萧湛皱眉道。   方才还那么热情,怎么一转眼就这样无情了?   可是话音未落,他就瞧见了小榻上的面具。   萧湛,“……。”   他望着安容,安容早翻下小榻,拿了衣服裹着身子,双眸喷火的看着萧湛,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萧湛明白安容为什么下手那么的狠了,他对自己的易容术极有信心。   可是易容术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能出汗,一旦出汗,便会出现漏洞。   之前那样激烈的战斗……   萧湛不敢再想。   总之,外祖父逼他挖的大坑,本来已经将他埋的只剩下一颗脑袋了,这张面具就是最后一撮土,他已经彻底被埋坑里了。   安容拿起面具,狠狠的砸萧湛的身上。   “你听我解释,”萧湛接着面具,轻声道。   “你给我马不停蹄的滚!”   回应他的,是安容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第三百三十七章 刺客      此刻,安容的愤怒,岂是言语能形容一二的?   她纠结于荀止和萧湛之间,谁都对她有恩,她谁都不想亏欠,甚至不惜动了剁手的念头,到最后,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安容气的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萧湛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若是细细看,他在凌乱。   来之前,他就打定主意,今儿之后,就让荀止消失干净,谁想会出这样的岔子?   还有他之前说木镯其实是他算计的安容,包括救她,都是顺带的,那不等于是在捅自己两刀?   萧湛嘴角轻张,正要说话,安容却暴吼一声,“转过身去!”   安容是蹲在小榻边的,将自己裹的严实,尽管两人有了切肤之亲,可是安容现在恼他恼的恨不得掐死他,若是可以,她真想一脚将他揣进湖里!   安容在气头上,萧湛又理亏的紧,乖乖的转了身。   安容忙把衣裳往身上穿,看着白嫩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安容牙齿磨的咯吱响。   萧湛也在穿衣裳。   男装简便,他穿戴好,身上还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许是急切了些,安容迟迟没能把衣裳穿好,气的直跺脚。   “你别急,”萧湛忍不住开口道。   安容抬眸瞪着萧湛,看着他穿着一身玄青色锦袍,地上还有一套天蓝色的,险些气撅过去。   安容忍着满腔怒意,将衣裳穿好,还有发髻,胡乱的整理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整理好,安容转身便走。   可是,她一转身,就被人从后背轻轻一点。   安容顿时走不了了,她气的睚眦欲裂。   萧湛走到她跟前,目光幽深道,“花船在湖中央,你又不会凫水,难道你又想跳湖不成?”   安容咬紧牙关,用眼神怒视着萧湛:命是我的,我跳不跳湖与你无关!   萧湛看懂了安容眸底的意思,他抓起安容的手,皓腕上的紫金玉镯已经变成了红玉手镯。   安容眼睛瞬间睁大,手镯居然变了!   其实手镯早变了颜色,只是安容心思不在这上面,有些视若无睹了。   萧湛很明确的告诉安容,有萧家传家木镯在,安容想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安容气的咬牙,因为萧湛的话,意味着她就是跳湖也会被人救上来。   这个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安容是羞恼交加,她想到船坊上还有别人,那她中了媚药和萧湛……是不是意味着被人听见了?!   安容脸色有些苍白。   尽管她和萧湛定了亲,可是没有过门,就不能有肌肤之亲,这是规矩。   安容想到什么,眼睛瞬间腾起一抹熊熊大火,既然花船之上有他的人,怎么还被人下了媚药?!萧国公府的暗卫就这样差吗?!   萧湛看着安容,见她的脸色转瞬间变了好几变,唯有看他的眼神一直没有变过,想活刮了他。   萧湛知道,今儿要是不解释清楚,安容是不会原谅他的。   他之所以点住安容,怕她想不开跳湖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想将事情解释清楚。   而正常的情况下,安容是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的。   出口就是马不停蹄的滚,这恼怒之意可想而知。   萧湛扛着安容,让她在桌子旁坐下。   他坐在安容对面,看着安容愤怒的眼睛,萧湛很无奈的开口。   “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我也是奉命行事,”萧湛一句话,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里面的怒意却不减分毫。   欺骗她,还是奉命行事?   谁吃饱了撑的慌?!   安容气的心口疼,只听萧湛继续道,“是外祖父命令我穿着天蓝色锦袍接近你,因为你怕我,觉得我冷,武安侯和外祖父说,让我看起来暖和点,外祖父一气之下,将我以前的衣裳全扔了,然后做了一堆我不喜欢的衣裳……。”   萧湛的说话声很惆怅。   安容静静的听着。   她觉得萧老国公真是吃饱了撑得慌,京都大家闺秀不知道有多少,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哪里好,若是她够聪明,够机智,就不会有上辈子的悲剧。   可是萧湛说的事,让安容敛眉了。   她没想到自己和萧湛的亲事,竟然是瞎眼神算一手促成的。   而且瞎眼神算那只眼睛,居然是因为萧湛瞎的,这是她前世不知道的事。   萧湛命硬的事,安容有所耳闻,就是荀止,也就是他自己说的。   只是安容没想到他命硬到,瞎眼神算替他逆天改命,会搭上一只眼睛。   之前威长侯夫人的嫡孙命也不大好,可是人家改命多容易,做十双鞋就行了,萧湛的命硬到,寻常办法根本克制不住。   瞎眼神算搭上一只眼睛,也只算出他命里有妻,能回缓他的命格。   瞎眼神算在姻缘庙前算卦,为的就是替他找媳妇!   大昭寺的姻缘,远近闻名,几乎京都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京都之外,进京探亲访友的,就没有不去的。   瞎眼神算找了那么多年,也只有她的命最好。   安容觉得可笑,她的命哪里好了,从小她还被人传克母克父,从小丧母的命格居然好?   萧湛告诉她,因为有她,她娘才活到生下她。   原因是什么他不知道,因为这是瞎眼神算说的。   瞎眼神算把安容命好的事,告诉了萧老国公,这才有了她和萧湛定亲一事。   安容不喜欢萧湛,怕他,求了太后退亲。   前世,因为安容规规矩矩,没有在《秋窗易读图》上题诗,没有女扮男装进萧国公府,她和萧湛的亲事便断了。   而这一世,因为重生的缘故,她连累清颜和萧湛提亲定亲,连轩搅局,亲事最后告吹。   萧老国公喜欢她,满意她,然后逼着自己的外孙儿改变,去迎合安容。   萧湛告诉安容,其实他也没有骗她,他姓萧,名湛,字荀之。   听到这里,安容眼神微扭,嘴巴轻动,她有话说。   萧湛伸手解了安容的穴道。   安容第一句话便是,“你骗我,你明明字慎之!”   姓萧,名湛,字慎之。   她记得清清楚楚!   萧湛眼神微凝,他发觉他有些看不懂安容了,他怎么知道他有意改字,叫慎之?   这事,他连外祖父都没有告诉过。   萧湛将疑惑问出来,安容顿时噎住。   她只知道,前世苏君泽唤萧湛慎之,天知道,他还曾叫过荀之啊?   安容敛眉不语,是她大意了,都怪他,没事改什么字,不然她不就知道荀之是他!   安容这样想,其实她也不一定会往荀止是萧湛身上想,明明气质那么不同,她不可能会想到,这一世的萧湛会变成了这样。   就算萧湛是被逼的,要是与她无关的,安容或许会同情他。   但是现在,安容有的只是愤怒。   因为她是躺着中枪。   明明都答应出嫁了,为什么要下什么媚药,害她失身?!   萧湛很无奈,他外祖父就是那样的急性子,木镯戴在安容身上,起了变化,他等不及了,更重要的是,安容不是真心愿意出嫁。   外祖父一直相信,生米煮成熟饭,不愿意也愿意了。   安容真是气的脑壳生疼,就因为萧家的破木镯子,她就要经历这些吗?!   安容气冲上脑,抓起桌子上的匕首就朝手腕砍去。   好吧,安容不是想砍手。   她只是想砸碎红玉手镯,但是萧湛不知道,他一吓之下,伸手紧握安容的手。   安容气的抽回手,但是萧湛不给。   安容气极之下,只能用牙齿去咬了,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萧湛都不松手,她只能放弃了。   安容气呼呼的收了手,转身要走。   好么,气头上总是容易出现意外。   起猛了些,身子不稳,往一旁倒去。   好巧不巧的,撞翻了一旁的高几。   上面七角灯烛,掉落在地。   大红的牡丹吐芳的地毯瞬间燃烧起熊熊大火。   安容吓的目瞪口呆。   要不是萧湛拉住她,她的裙摆都要被火烧到。   烟火呛鼻,安容猛的咳嗽起来,萧湛抱起安容,走到船甲之上,踏着碧水湖波,上了岸。   等安容再回头时,花船已经火势漫天了,将天际照的一片通红。   湖中花船着火,这么大的事惊动了湖畔所有的人,大家都驻足观望,都在猜测那是谁的船,方才有男子歇斯底里的叫,后又听到女子低呼,现在又着火了,不会是有人毁尸灭迹?   安容听得脸火辣辣的,她瞪了眼萧湛,转身便走。   步子迈大一些,身子便疼的紧,她咬牙忍了。   萧湛要跟着她。   安容回头道,“别跟着我!”   说完,安容扭头便走。   前面不远处,芍药和海棠在哭,她们认得那花船,之前还打算拿了银子雇小船去花船上,结果才谈好价格,花船就着火了!   船夫告诉她们,再去也没用了,那么大的火势,没人能活。   芍药和海棠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安容站在两人身后,眉头轻皱,“别哭了,起来回府了。”   芍药和海棠两个蓦然怔住,尤其是芍药,呆呼呼的,“我好像听到了姑娘的说话声。”   海棠扭头朝后看,见安容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忙站了起来,抹着眼泪道,“姑娘,你没事啊?”   安容点点头。   芍药也起来了,她看了看花船,再看了看安容,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傻,荀少爷武功极高,他不可能不救姑娘的。   “荀少爷真好,”芍药道。   安容脸色一青,“往后再在我跟前提这三个字,就别跟着我了!”   说完,安容转身便走。   留下一头雾水的芍药,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海棠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有荀少爷在,花船怎么会着火?”   芍药觉得也是,她拉着海棠,追上安容。   几人才走了百余步,便瞧见一队官兵整齐的走过去,脚步踏踏,颇有些气势。   官兵刚走,后面便有人追上来道,“徐大人,出事了,三皇子遇刺了!”   为首的徐大人顿时一惊,忙问道,“三皇子可有大碍?”   来人点点头,“三皇子胳膊受了些伤,但是武安侯府五姑娘却中了一剑,三皇子下令,务必抓到刺客!”   徐大人额头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今儿是他负责巡城,三皇子出来逛花灯,却遇到了刺客,他罪责不小啊,现在只能抓刺客将功赎罪了,他转头便吩咐道,“分头去追查刺客,杨武,你去叫人,越多越好!”   说完,整齐划一的队伍,顿时松散了开来。   安容站在一旁,眉头扭的紧紧的。   三皇子怎么会遇刺?   沈安玉怎么会中剑?   这些都是前世没有过的事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利息      带着满心的好奇,安容跟着徐大人朝前走。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徐大人进了间药铺。   安容也跟了进去。   门口的护卫拦下她,声音冰冷一片,“闲人免进。”   安容望着护卫道,“我是武安侯府四姑娘。”   她是沈安玉的姐姐,沈安玉伤重在药铺子里,她进去理所应当。   那护卫眉头一挑,多瞧了安容两眼,带着皇子府护卫惯有的高傲道,“等着,我去禀告。”   安容就安心在外面等候。   很快,那护卫就出来了,一扫之前的傲慢之态,很是恭谨的跟安容请安见礼,“多有怠慢,请四姑娘见谅,三皇子请你进去。”   安容神情不变,芍药就撅了撅嘴,踩高捧低的下人,最是讨人厌了。   安容迈步进药铺。   芍药几个紧随其后。   穿过药铺大堂,安容进了内堂。   打了珠帘进去,安容便瞧见一个身着淡紫色锦袍的男子,眉目疏朗,但是眼眸冰凉的好似冰凝,闪着冷芒,脸色阴沉,好似即将下雨前的乌云蔼蔼。   此人正是三皇子,沈安玉前世的夫君。   一如前世那般,深沉。   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像是能穿透人心。   安容不是很喜欢他。   但是此刻,她得乖乖上前见礼。   三皇子轻掀眼帘,扫了安容一眼,道,“你五妹妹正在里面包扎伤口,大夫说她命大,没有性命之忧。”   安容主意到三皇子左胳膊绑着绷带,像是伤的不轻,不过也不是很重。   因为他的脸色都没有很苍白。   安容点点头,“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三皇子轻抬手,便有护卫来请安容进偏屋。   护卫只是把安容送到门口,便没有再进去了。   屋子里,除了位头发斑白的大夫,和沈安玉的贴身丫鬟桃香外,再无一人。   安容进去时,桃香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忙走了过来,轻声道,“四姑娘慢些,大夫叮嘱不要打扰他。”   安容点点头,示意桃香到一旁说话。   “五妹妹怎么会中剑?”安容开门见山的问。   桃香眼眶有些红道,“五姑娘是替三皇子挡了一剑,所幸五姑娘福大命大,没有伤及要害,大夫说若是再深半寸,便回天乏术了。”   安容原就觉得沈安玉和三皇子同时受伤不对劲,没想到沈安玉会替三皇子挡剑,安容记得,沈安玉好像和三皇子不认得吧?   “五姑娘怎么会替三皇子挡剑?”安容继续追问。   桃香便将沈安玉结识三皇子的过程跟安容道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安容的,桃香知道安容和沈安玉不对盘,她是存了心告诉安容,沈安玉现在有三皇子罩着,让她以后在沈安玉跟前悠着点儿。   沈安玉和三皇子是今天相遇的。   花灯会上,有许多卖面具的,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都喜欢买一个戴在脸上。   沈安玉错将三皇子认成沈安北,直接走到他跟前,伸手取下他脸上的面具。   当时沈安玉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一口一个大哥,你怎么这样慢吞吞的,语气娇憨惹人怜。   然后,沈安玉就和三皇子结识了。   安容听得直冷笑。   她还不知道沈安玉什么时候和她大哥这样亲厚了,这明摆着是刻意去结识的三皇子,错认不过是寻了个由头罢了。   对于沈安玉这样把沈安北当靶子,安容是气的不行。   因为她想起了前世,前世沈安玉若不是嫁给了三皇子,她哪里有机会在她送给清颜的发簪上动手脚?   她也不至于含恨而死!   这一世,沈安玉再次和三皇子有了瓜葛,这个瓜葛比前世更深,因为有救命之恩!   只是安容想不通,现在沈安玉才十三岁,还要几个月才十四,怎么会这么急着谋划自己的未来?   真想着呢,便听到小榻上传来沈安玉的闷疼声。   大夫轻声道,“姑娘忍着点,一会儿便好了。”   安容想过去,但是想起桃香的叮嘱,她转身出去了。   结果才出去,便听到护卫跟三皇子禀告,“主子,去抓刺客的两名暗卫被人从后面打晕了,刺客也没有了踪迹。”   三皇子一听,气的将桌子上的茶盏拍的砰砰作响,“混账!竟然让刺客逃了,继续给我查,不查出来,提头来见!”   护卫身子一凛,“属下领命!”   说完,赶紧转身出去。   三皇子侧头,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安容。   安容不怕,他的眼神冷起来不及萧湛的一半。   连萧湛她都不怕了,就更不惧三皇子了。   她从容迈步过去,福身道,“我让丫鬟回府告诉父亲一声,派人来接五妹妹。”   三皇子眼神微眯,他上下扫视了安容一眼,好一个有胆有识的女子,不愧是被萧老国公看中的,不惜为她威胁太后的女子,果然非同一般。   可惜,是萧湛的未婚妻。   “不必了,我会亲自送她回去,”三皇子道。   安容只是一介臣女,三皇子的话,她是没有反驳的权利的,她也不想反驳。   她福了福身,告退。   安容带着丫鬟出了药铺,还没下台阶,便听到沈安溪唤她,“四姐姐!”   安容抬头望去,只见沈安溪提着裙摆走过来,眼眶通红。   沈安溪抓着安容的手,很是责怪了她两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安容微微错愕,她还以为沈安溪眼眶通红是为了沈安玉呢,她真是晕了头了。   沈安溪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其实还是芍药和海棠闹的。   两人见花船着火,哭着喊着,就有人误以为安容烧死了,这不传啊传啊的,就传到了沈安溪的耳朵里。   当时沈安溪就吓的把最喜欢的花灯给烧着了。   听到不好的消息时,花灯又着了,那铁定是没好事了。   沈安溪赶紧去找安容,结果半路上,听人说沈安玉受伤了,安容过来了,沈安溪又赶紧跑了过来。   沈安溪见安容没事,她是想都没想起来去看沈安玉,直道,“四姐姐,我们回侯府吧,外面一点儿都不安全。”   她倒是没什么事,只是被上官萼云挡了一下,差点崴脚,不过这可窝囊气,她已经报了。   但是安容就命途多舛了,先是遇到刺客,又是摔下花灯,花船还着了火,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意外。   安容也不想多呆了,她疲乏的很,她想躺自己软绵绵的床上,什么也不想,只是美美的睡一觉。   两人转身,小厮去吩咐车夫牵马车过来。   等上了马车,沈安溪才问安容,“四姐姐,五姐姐她怎么遇刺呢?”   安容便把桃香告诉她的事,告诉沈安溪。   沈安溪听了,当时脸就拉了老长,“肯定是大夫人出的主意,她没法出门,就让五姐姐帮着想主意,五姐姐帮了三皇子,皇后肯定对她怀了感激,她没准儿又能恢复诰命封号了!”   安容不是没这样想过,可是她觉得可能性不大。   一来,大夫人的诰命封号一再起波折,涉及两位太后,皇后应该不会这么傻,敢去触郑太后的霉头。   二来,沈安玉的伤真的很命大,一个弄不好,就一命呜呼了,大夫人应该不至于拿自己的女儿去做这样的赌注。   沈安溪想了想道,“三皇子是皇后所出,虽不是长子,却是嫡子,有一半的机会立为储君,五姐姐救了他,就冲皇后和三皇子的面子上,也没人敢惹她们了。”   沈安溪想到这里就来气,她们怎么就那么命大呢,要换做旁人,中那么一剑,早死了。   安容嘴角弧起一抹冷笑,三皇子又怎么样,前世不照样没能立为储君,至少她死前都没有,还有六年时间呢,他自己都忙不过来,有那闲工夫管到武安侯府家务事上来?   安容疲惫的靠着车身,在颠簸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沈安溪也累的紧,她靠着安容睡了。   闭眼前,沈安溪发现安容脖子上有些红印子,她还颇纳闷,这天又不暖和,哪儿来的虫子咬人啊?   她推了推安容,道,“四姐姐,你脖子被虫子咬了,痒不痒,马车里备了有药。”   安容脸瞬间通红,眼神飘忽,幸好马车里的烛火原就是暗红的,不易擦觉。   她点点头,沈安溪便拿出药膏来,帮安容抹上。   越抹越惊叹,红印好多。   安容真是恨不得钻了地洞好。   等抹完药,两人依偎在一起,闭眼睡去。   路上行人多,马车走的有些慢。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到侯府跟前停下。   芍药把安容和沈安溪唤醒,两人下了马车。   打着哈欠上台阶,便瞧见小厮请了大夫进府,还不止一个大夫。   沈安溪蹙眉问道,“府里谁病了?”   小厮忙回道,“是二老爷出事了,他遇到刺客,没了一只手。”   沈安溪眼珠子瞬间睁大,满目不可置信。   安容就平淡的多,因为这是她吩咐的。   她看到沈安溪眸底的同情之色,眼神轻敛,你同情他,前世他们害得三叔没了手臂时,又几时有过同情之心了?   要他一只手,只是前世的利息而已!         第三百三十九章 左右      安容自认对二老爷遇刺的事了如指掌,但是碍于是晚辈,长辈忽然遭遇不幸,她是要去探望的。   安容便和沈安溪两个去了东苑。   侯府灯火通明,夜露微重,但是东苑前却挤了一堆瞧热闹的人。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进院子,走了没几步,便听见二太太哭的撕心裂肺,呼天抢地。   沈安溪动了动耳朵,嫌恶的撅了撅嘴,就不能哭的小点儿声吗,跟打雷似地,也不怕把二老爷给气晕过去。   两人迈步进门,还没饶过屏风呢,便听见四太太温婉中带了担忧的声音。   “二嫂,我进来前,听丫鬟说二哥出府前,和你大吵了一架,你们好好的怎么吵了起来?”四太太问道。   二太太坐在小榻上,听了四太太的话,哭的更加凶了,可就是不说为什么吵架。   倒是站在一旁被奶娘抱着的六少爷道,“娘亲是看了封信,才和爹爹吵起来的,爹爹他掐……。”   六少爷话还没说完,二太太便吼奶娘了,“还不赶紧把少爷抱回屋歇着!”   奶娘吓的身子一凛,赶紧抱着六少爷离开。   四太太望着六少爷,见他因为二太太的呵斥,而吓的嚎嚎大哭,二太太也不为所动,反而再停了下,抹了抹鼻子后,继续哭。   饶是四太太的好脾气这会儿也不耐烦了,问她为什么吵架不说,就知道哭,六少爷要说,她还阻拦,这样没头没脑的劝,只是白劝而已。   四太太没有再说话,恨不得用棉花堵着耳朵才好。   很快,四老爷、五老爷就从内屋出来了。   四太太忙过去问,“二哥可醒了?”   四老爷摇了摇头,“还没醒,大夫说好的话,明儿早上会醒。”   说完,四老爷朝二太太走去,道,“二嫂,二哥得罪了什么人,几次三番的遇刺,上回是胳膊受伤,这回更是……。”   二太太被问得气不打一处来,她站起身来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他的事,从来就不让我管!我多问一句,他便以‘内宅妇人管好内宅就成了’堵我的嘴,现在倒好了,生生没了一只手,往后我们二房可怎么办……。”   说着,二太太又掩面哭了起来。   四老爷被二太太吼的懵懵的,他的怒气也不小,他只说了一句,“妻贤,夫不遭横祸!”   四老爷认为,今儿要不是二太太和二老爷吵架,二老爷负气离开,又怎么会遇到刺客,那刺客还能跑侯府来给二老爷一剑吗?   总之,错在二太太身上。   二太太气的脸色铁青,她是一肚子话,不敢骂。   怪她?!   凭什么怪她?!   也不瞧瞧那信上写了些什么,她质问两句怎么了,换做是谁,在那样的情况下,都忍不住发脾气吧,二太太自认为自己半点错处没有,可是二老爷却在气头上恨不得掐死她,要不是廷哥儿忽然进来,她指不定已经死了!   当时,二太太是在气头上,她瞧见那信,就理智全无了。   可是二老爷说那信是胡诌乱造的,已经连续好多天送来了,而且字迹都不一样,贼人目的就是毁他的清誉名声,毁武安侯府的清誉名声。   二太太是将信将疑的,但是这些天每天二老爷都会收到一封信,而且收到后,怒气滔天的事,她比谁都清楚。   因为有一次,他们同桌吃饭的时候,那信送到二老爷手里。   二老爷当即就气的摔了碗,转身便走。   这也是为什么,二太太会背着二老爷偷偷把信看了的缘故,只是信里的内容叫她瞠目结舌,背脊一阵阵发凉,好像入坠冰窖中了一般。   她便忍不住和二老爷吵了起来。   二太太胡搅蛮缠起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二老爷惹不起她,只能躲着了。   可是等二太太气消之后,二老爷却没了只手。   这晴天霹雳根本就不亚于那封信!   一个男人没了手,就等于没了一半的命,朝堂上,哪个大臣不是五官端正,相貌堂堂,长的丑的,难看的,压根就没机会见天子帝皇,怕的就是有辱圣眼,呕心的皇上食不下咽。   朝堂上更没有哪个大臣是残缺不全的,那些上战场的将士们,一旦受了无法复原的创伤,都是辞官回乡的下场。   二老爷仕途正顺,是她的依靠,如今却成了这般,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安容站在那里,有些微微错愕,她记得萧湛写的勒索信,刚好一日一封,原本最后一封在昨天送完。   是安容觉得有必要在元宵节寒碜一下二老爷,免得他一身轻松的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快活逍遥。   只是安容没想到,最后一封信会让二太太瞧见。   更叫安容没想到的是,二老爷没的是左手!   她记得她吩咐赵风的是要二老爷的右手啊。   难道萧湛的暗卫左右不分?   安容微微囧。   不过这样她也很满意了,她不用担心二太太嘴快往外说,还有个人帮着她给二老爷施压,何乐而不为?   二老爷伤重在床,又昏迷不醒,大夫没许外人进去打扰,是以安容和沈安溪就出了东苑,各自回府。   两人在岔道处分开,安容回玲珑苑。   半道上,安容先是听到两声鹧鸪叫,这是萧湛的暗卫在对暗号。   安容微微滞住脚步,只见眼睛黑影一闪,赵成出现在安容的跟前。   赵成有些尴尬,他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安容了,虽然他一直在侯府待着。   安容瞧见赵成,就自动的想起荀止,更想起自己被人骗的事,顿时没有了好脸色。   安容理都没理赵成,饶步便走。   赵成苦恼的挠了挠额头,主子的错又跟他没啥关系,为什么要迁怒于他啊?   赵成望着芍药,希望芍药帮着说两句好话。   芍药撅了撅嘴,心有余而力不足道,“你别指望我帮你,我家姑娘说了,我要是再在她跟前提一句你家少爷,她就不要我了,我可不想被卖。”   赵成满脸黑线,对芍药道,“你在这儿别动,我有几句话跟四姑娘说。”   芍药,“……。”   芍药叉腰要破口大骂,可是赵成已经不见了人家,他跑安容跟前作揖去了,要不是海棠拉着她,朝她摇头,芍药是恨不得追过去骂才好。   赵成在安容跟前,清了清嗓子道,“四姑娘,属下办事不利,主子让属下来请罪。”   安容微微不解,“什么办事不利,我没找你办过事啊?”   赵成忙回道,“就是四姑娘吩咐赵风办的事,他因身负重任,就将事情托付给了属下,属下一时不查,将二老爷的手砍错了。”   赵成很无奈,这样低级的分不清左右的事,他还是头一次,他回去请罪,萧湛让他来找安容。   萧湛怕安容一定要二老爷的右手,左手不算完成任务。   所以赵成来是想问问,还需要继续砍二老爷的右手么?   安容听得嘴角眼角其抽,脑袋上的黑线那是成摞成堆的往下掉。   “不用了吧?”安容觉得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赵成大松一口气,完成任务的他打算离开,只是才转身,想起另外一件事,对安容道,“四姑娘,刺杀三皇子的人是二老爷。”   安容眼睛瞬间睁大,她觉得自己听岔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刺杀的三皇子?”   赵成一字一句道,“是二老爷。”   安容脸色有些苍白,刺杀皇子,这事一旦事发,整个武安侯府都会给二老爷陪葬!   这个祸害,到底要将侯府害的何种境地才满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安容稳住心神道。   赵成这才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安容求了萧湛要了两个暗卫,顺带告诉赵风,要他帮忙砍掉二老爷的右手。   赵风因为怀里揣着弹丸,奉命去炸自己的主子,给他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所以这个重任就落到了赵风的身上。   赵风就带了另外一个暗卫去刺杀二老爷。   因为在闹事,一旦打架,势必会惊动很多的人,两人发现二老爷后,一路尾随,倒也没有叫二老爷发现。   但是他们没想到,二老爷会带着面具,去刺杀三皇子。   更叫赵风纳闷的是,二老爷的武功极好,他要杀三皇子,那是易如反掌,但是他偏偏只是刺了三皇子胳膊一刀。   然后才捅三皇子的要害,偏偏叫沈安玉给挡住了。   那一瞬间,赵风就明白了,二老爷不是真的要杀三皇子,他是故意帮沈安玉制造美女救英雄的场景,谋的是将来。   很快,三皇子的护卫就赶了来,二老爷纵身一跃便逃开了。   三皇子的护卫穷追不舍,只是都不是二老爷的对手,数次交锋,都抓不住二老爷。   眼看着二老爷便要逃了,赵风果断出手打晕了那两个护卫,然后冒充是三皇子派来的追兵,再抓活口的时候,趁机要了二老爷一只手。   后来,二老爷钻入人群,赵风不敢大开杀戒,便让他逃了。   安容听到这里,不由得双眼冒光,“好一招祸水东引!”         第三百四十章 分家      安容对赵风大加赞赏。   他这样做,直接将要二老爷一只手事嫁祸到了三皇子身上。   一边,二老爷想找三皇子做靠山。   一边,三皇子对他有砍手之恨。   安容就不信,二老爷会对三皇子忠心耿耿,这口怄气,安容不信二老爷能咽的下去。   而且,安容相信,事情发展到最后,会比她能想象到的还要精彩绝伦。   因为二老爷帮沈安玉这事,十有八九是大夫人在背后怂恿的。   这么些年,安容从来没有觉得二老爷对待沈安玉有什么特殊过,沈安玉应该是父亲的女儿。   若不是大夫人苦力相求,二老爷完全可以让沈安芙去做这件事。   现在二老爷帮大夫人,大夫人是如愿以偿了,可是他却毁了自己,他能对大夫人有好脸色?   二老爷辛苦谋划,还不都是为了他自己,现在他没了一只手,就算父亲的侯爵无人继承,也轮不到他了,这口气,只要想想,就足够二老爷厌恶大夫人了。   安容心中酣畅,若不是夜色太深,她都要笑出声来了。   安容压制着笑,但是偶尔还有一两声溢出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怪异,叫人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赵成离开后,芍药和海棠走过来。   满是诧异的看着安容,不懂之前还没有好脸色的安容,为什么忽然就这样高兴了,有些莫名其妙啊。   芍药很想提一提荀止,刺激一下安容,看她是不是对荀止的态度变了,只是她不敢,她纠结了一会儿,见安容还在笑,忍不住用小眼神拾掇海棠。   安容没有说要卖了海棠,她就算提了,也只是被警告,不会被卖。   但是海棠没理芍药。   海棠直道,“姑娘,夜风很大,该回去歇着了。”   安容点点头,笑着朝前走。   等进了院子,安容吩咐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海棠点点头,转身去厨房。   这个时辰,应该是没有热水的了,她得喊丫鬟起来烧水。   安容迈步上楼,心情愉悦的她,觉得肚子饿有些咕咕叫,这才想起来,今儿和沈安溪是打定主意在外面大吃特吃的,等出去了,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准确的说,是安容忘记了,沈安溪可是吃了不少。   喻妈妈一直等安容回来,听见安容喊饿,忍不住有些黑线,出去逛街,居然还饿着肚子回来,姑娘真是……   喻妈妈笑对安容道,“厨房有元宵,姑娘是吃元宵还是吃面?”   “吃元宵吧,”安容道。   喻妈妈转身离开,芍药则跟在后面道,“喻妈妈,我和你一起下去吧,姑娘今儿受了不少的惊吓,晚上肯定会做噩梦,我给她熬一剂安神药。”   “受惊吓?”喻妈妈眉头轻皱,她还不知道安容几次差点没命的事。   芍药一边下楼,一边和喻妈妈说。   听得喻妈妈是冷汗涔涔,直道姑娘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屋子里,只留下安容和秋菊。   安容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绿豆糕,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好像越吃越饿。   她望着手腕上的红玉手镯,眸底扭了又扭。   她想不通,世上居然还有木镯一变再变。   从破陋不堪,人人嫌恶的木镯,变成了精致少有的紫金手镯,再到如今的红玉手镯。   安容很期待,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安容将绿豆糕塞嘴里,然后擦了擦手,就转悠起玉镯来。   玉质玲珑剔透,没有一丝的瑕疵。   安容轻轻的碰触着,光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安容抚摸的时候,发觉玉镯内侧还有字。   安容就着烛光,看到内侧有八个字:至纯至善,厚德济生。   安容想起之前脑中传来的八个字:笃信好学,死守善道。   这两个其实都是一个意思,要行善积德。   安容又想起,她重生后去大昭寺,瞎眼神算没有明说的话,也是让她积德行善。   明明行善积德是每个人应该做的,怎么能要人叮嘱呢,好像她做了什么恶事似地。   安容轻转玉镯。   楼道传来踏踏声。   喻妈妈端了碗元宵上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安容吃的呼哧呼哧响,一碗里面没有多少个元宵,才六个,喻妈妈担心安容积食,只许她吃这么多。   安容可怜兮兮的望着喻妈妈,“饿着,会睡不着。”   喻妈妈无奈,只好又去给安容盛了六个来。   等吃完元宵,海棠和芍药就拎了热水上来。   很快,沐浴用水就准备好了。   安容走过去,站在屏风处吩咐道,“我沐浴的时候,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几人应是。   安容又望着海棠道,“给我拿衣服来。”   等准备好衣物。   安容才解衣入水,看着白嫩皮肤上,那被吸红,咬过的皮肤青一块红一块的,根本就没有消退。   安容脸颊绯红,又羞又恼的她一股脑的钻进了浴桶里。   要不是憋不过来,安容真不想露出一张赤红的脸。   因为安容想起一句话,是萧湛说的,“你好像懂的比我多。”   这个懂的多,自然是周公之礼。   当时,安容正中媚药,理智全无,偏偏萧湛又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手忙脚乱之下,急的是额头青筋暴起,低吼连连,她更是火烧火燎的等不及,没有理智的她,自己上了。   萧湛很挫败,挫败之下,就很郁闷的说了这么一句。   要不是有那落红为证,安容觉得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自己那么的奔放,那么的孟浪,就算是中了媚药的缘故,安容都恨不得钻进地洞,再也不出来的好。   本来安容是气愤的,因为被欺骗,因为纠结过无数个夜晚,甚是夜不能寐。   但是萧湛解释了,安容觉得这股怨恨应该算在萧老国公的头上。   可偏偏她胆小的很,她能有那胆量去质问萧老国公吗?   安容觉得这哑巴亏,她是不咽也得咽了。   最后,安容打定主意,以后木镯有了什么变化,她紧咬牙关,不告诉萧老国公,算是替自己报仇。   安容躺在浴桶里,使劲的搓着皮肤,将皮肤戳的通红,可也遮不住原本的那股异样的红。   安容想抹些药,可是又怕惊动别人,最后只好忍了。   等沐浴完,安容穿好衣服,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幸好夜里比较凉快,也没人怀疑。   安容直接上了床,喝过安神药,便让丫鬟熄灯。   一宿好眠。   第二天起床,安容是神清气爽,当然了,起的比较的晚。   知道安容夜里玩的累,又受了惊吓,谁都没有打扰安容。   那高高升起的太阳也被遮挡在窗外,没有一丝来打扰安容。   安容是自然醒,醒来穿戴洗漱完,都是快吃午饭的时辰了。   喻妈妈做主,将安容的午饭提前了半个时辰。   安容吃完午饭,再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   松鹤院正屋很热闹,热闹的安容才想起来,今儿是个大日子啊,是侯府约定分家的日子。   但是二房老爷出了这样的意外,在这个关头提分家,多少让人觉得凉薄。   可要是不提,三太太心里又不舒坦。   这样拖拖拉拉的,不是三太太的个性,就算三老爷四老爷他们可以借着二老爷受重伤为由跟朝廷告假两日,可两日时间,二老爷的伤也难好吧?   所以,三太太赞同,今日分家。   二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了,还以为把她找来是为了什么事,居然是因为分家,她憋了一夜的气,正不知道如何撒呢,正好拿三太太泄愤。   二太太咬牙切齿的看着三太太,“三弟妹,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家老爷如今还躺在病榻上,早上醒来,连口粥都咽不下去,你却将我找来分家,你这是存了心的逼死我们二房啊,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完,二太太坐在那里,就是一阵鬼哭狼嚎,听得三太太恨不得抬脚就走。   可是这个口既然张了,这个恶人也做了,就做到底!   三太太望着二太太道,“二嫂,过了元宵便分家可是早前就商议好的,谁知道二哥会在分家前一天出这样的意外,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二哥重伤,这家便不分了吧,而且只是分家了而已,又不是让你和二哥即日便搬离侯府,你总得为四弟妹,五弟妹考虑考虑吧,这样吧,一会儿那些庄子铺子会分好,我让你再我前头选便是了。”   不就是吃点亏,只要能省心,这亏吃了也就吃了。   三太太一说完,五太太就赶紧表态,“我也让你先选。”   要是依照之前说好的,是将侯府能分的铺子,差不多价值的分出来,大房先选,余下的四份,到时候抓阄决定先后。   抓阄可就保不了能一直选的最好。   二太太眸底便有了犹豫之色,她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   因为只有今天,三太太和五太太才退步,要是改日,她们可是寸步不让的。   二太太没有动,她在等四太太表态。   四太太真是气的不行,偏面子上还不能表露出来,二老爷自己惹祸,凭什么要她让步,可是大家都让了,她不让,指不定今儿这家就分不成了。   四太太温婉的笑中有了些许咬牙之色,“二嫂,我也让你先选。”   二太太这才委委屈屈的答应了分家。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吃亏      看着二太太那一副被人逼着答应的模样,四太太心底更气,以往的温婉神情有了些扭曲。   不怪她心情不好,谁舍得京都的锦绣膏粱,繁花锦簇,过两日她就要离京去任上了!   这一次回京过年,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不说,还是外放的命,尤其是二太太,她是送了多少的好东西去,她也知道二老爷这回是帮了不小的忙。   可是出了那样的意外,她心底正不好受呢,偏巧叫她听到二太太在背后笑话,说外放就是外放的命,任她关系攀尽,也还是外放。   四太太是脾气好,忍了,要是做旁人,估计冲上去就让二太太下不来台了,四太太也是有自己的打算,今年事情没成,明年二老爷怎么也要帮着谋个好位置了吧?   谁想她还没离京呢,二老爷就自身难保了,往后混的铁定没有四老爷好,四太太想想那些银子都打了水漂,心就揪疼成了一团。   分家的事就这样定下了,虽然安容对二房这样没脸没皮很不虞,可是只要能顺利分家,吃点亏也就罢了。   但是,很快安容就忍不住了,不当是她,屋子里所有人对二太太呲之以鼻。   因为二太太着实太可人气了。   她恨不得那些好庄子铺子她一个人得,那些差的,收成地段不好的给旁人。   三老爷说她一句太过分,二太太就开始哭嚎了,他们二房下半辈子就指着这些庄子铺子过活,那些四肢健全的,何必跟她争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东西。   三老爷气的心肝疼,又不好同一介妇人逞口舌之能,最后一甩袖子,走了。   四太太也气坐在那里,端着茶盏的手在颤抖,好像一个忍不住,要发脾气了。   一屋子人,只有二太太对分家最热衷,在那里挑房契地契,挑的不亦乐乎,又可怜兮兮。   安容算了算,二太太这样一闹,直接让其他几房少了三五千两的好处,有人乐意才怪了。   最后还是侯爷发脾气了,“二弟妹,三弟妹她们是怜惜二弟受了重伤,让着你点儿,做人还是要点自尊的好,你要真不愿意分家,就把地契房契搁下,让他们分。”   至于到时候分剩下的,就是你二房的了,你不要,那正好,谁还嫌弃房契地契多了不成?   侯爷话音刚落,三太太就招呼五太太过去整理房契地契了。   三太太是一肚子火气,因为之前地契房契福总管是整理好的,只要分分就成了,二太太这样一闹,全乱套了!   四太太则气死人不偿命的安慰二太太道,“二嫂,虽然我们几个先分,但是我们是抓阄决定先后,不一定余下的就是不好的。”   二太太脸色铁青,知道自己方才做的过分了一些,忙道,“我不是真的想分家,方才那样闹,只是想将你们同三弟一样气走,侯府偌大一个家,大家和和睦睦的相处不好么,为何一定要分家呢?”   说着,二太太又嘤嘤凄凄了起来。   对于二太太这样鬼都不信的话,安容和沈安溪听的直翻白眼,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自己给自己递台阶,还递的这么理直气壮,合该大家被她气个半死不活,还得感激她重情重义,不忍离别呢?!   二太太是豁出去了,等分了家,她一个庶房还能指望侯府多少,有好处不赶紧占那是傻子!   不就是没脸没皮吗,连在佛堂,蟑螂她都吃了吐,哪里还有半分颜面。   二太太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二太太这样说,一屋子的人在心里鄙夷,脸上却也没再说什么了,毕竟二太太是真可怜,占她占些便宜就占些便宜吧。   是以,还跟原来一样,先让二太太选,然后大家再抓阄决定。   但是三房是嫡出,她比二房四房五房,多一间铺子,一间庄子,还有四百亩良田。   另外分家之后,侯爷又给了三房一间四进的庄子,和六百亩良田。   还有老太太,她这辈子就两个嫡亲的儿子,现在三房要分出去,她这会儿不把自己当年陪嫁的东西分些给三房,往后等她作古了,让三老爷和侯爷去分,指不定就闹得兄弟阋墙了,这事京都不是没有过。   她的东西,得她来分,到时候有怨有恨都怨她这个做娘的便是。   老太太出嫁几十年,逢年过节大家孝敬的,还有她自己置买的庄子铺子,可是不小的一笔收入。   老太太给了三房一万两银子,两间铺子,一间四进的院子,还有良田六百亩。   至于其他三房,老太太只是意思意思的给了三千两。   二太太和四太太心中不虞,却也无话可说,那是老太太的陪嫁,她给谁都行。   便是一分不给她们,她们也无话可说,谁叫她们老爷不会投胎了,投了个做妾的娘!   再扪心自问,等她们到老太太这位置时,庶子分家,她们连不苛刻庶子的家产都做不到,何况还给他们东西了。   本来二太太因为占了便宜还沾沾自喜,可是细细算来,三房本来就不比她们差,这还不算数沈安闵的酒坊。   要是算上的话,估计能甩她们几条街了。   酒坊的生意,她们都长了眼睛看呢,指不定这些天,三太太数钱都数的手软了!   再加上侯爷给的,老太太给的,三太太手里拿的估计是她们的一倍,二太太就怨恨起二老爷来了。   但是怨恨归怨恨,她这辈子还得指着二老爷活。   二太太望着安容,侯府最大的财主不是老太太,也不是侯爷,而是安容。   那些秘方、酒坊,还有萧国公府抬来的陪嫁,足够她奢靡的过两辈子了。   二太太红着眼眶望着安容道,“安容,你二叔如今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了指望,我想拿一万两银子入股你和闵哥儿的酒坊……。”   二太太话音未落,四太太便接口道,“是啊,我也想入一万两的股。”   安容听得白眼直翻,侯府的主意打不了了,又来打她的主意了,她钱多了,就是丢湖里,也不会便宜了二房!   安容还没有说话,沈安溪便道,“四姐姐,昨儿晚上清和郡主想入股,你答应了没有?”   沈安溪在给安容眨巴眼睛,清和郡主想入股酒坊的事,纯属子虚乌有,沈安溪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给安容一个好台阶下,毕竟这事不大好拒绝二太太她们。   安容摇头,“没有。”   清脆脆两个字,回绝的二太太她们哑口无言。   清和郡主是什么人,长公主嫡亲的女儿啊,皇上的亲侄女啊,她主动提入股,等于是主动送上门给酒坊做后台,这样的好事,安容居然拒绝了,又怎么会稀罕她们呢?   但是二太太还想挣扎一下,刚要开口,就被老太太给打断了,“家产分好了,就各自散了吧,等二老爷养好伤,就着手准备好住处,搬出侯府后。”   二太太脸色瞬间大变,老太太这是赶他们二房离开?!   二太太正要哭委屈,老太太便望着三太太道,“一个月时间,够三房寻到好住处了吧?”   老太太也知道,这家要分的大家心服口服,就得拿三房开刀。   她给的庄子铺子好,就是怕说这话,伤三房的心。   可是老太太不知道,三太太是一点儿都不伤心,她高兴极了,忙道,“够了,一个月足够我们三房搬家了。”   四太太眼睛一凝,“三嫂,你这么笃定,是寻到好住处了啊?”   三太太笑着点头,隔壁钱家的事,迟早瞒不住,钱家今儿就搬屋子了,要不了两天,她就要去钱家,好好的琢磨琢磨怎么改建,有些不满意的地方,还要大刀斧阔一番。   与其到时候被二太太质问,她还不住直接就堵了她的嘴,免得听流言蜚语。   三太太笑道,“还是之前想的,三房搬到隔壁钱家去住,也是万幸,钱家的房契地契从侯府流出去,还要落到外人手里,又回来了,虽然是花了我不少的银子,不过能住的近些,再多的钱,我也心甘情愿。”   三太太说完,二太太已经脸色铁青一片了。   但是三太太说话可不给人诟病的机会,她道,“钱家我花了五万两买下来,二嫂你要是想要,那我可以让给你,不过,你不能让我吃亏。”   五万两也是子虚乌有,她还没有给安容钱呢,实在不知道给多少好。   二太太听得嗓子一噎,不能让她吃亏,那就是要在五万两上面加钱,至少也是五千两啊。   傻子才会花那么多钱去买一个府邸呢!   之前那是一万两买的!   二太太是气的牙根痒痒,她怕待下去,会被三太太给气死,便起身跟老太太告辞,她也确实要回去照顾二老爷了。   四太太也待不下去了,那些房契地契她的回去找人照看,得用自己的人才放心。   几天时间,不一定够她打理的。   在四太太走之前,老太太道,“四房、五房要去任上,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府邸,但是一年时间,足够你让下人去物色了,等年末回来,就搬到新府邸过年。”         第三百四十二章 认错      没道理,嫡出的三房都单独过年,庶出的还在侯府,这会让人笑话死的。   四太太知道,三房一搬,她们就没有在侯府再待下去的理由了,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强求只会惹人嫌恶,还不如乖顺听话,往后有事相求,也好张口些,便笑着应了。   等她们走了,老太太脸色就温和了起来,嗔了三太太道,“好不容易将钱家买了下来,又充什么好人卖给二房,万一她应了呢。”   三太太信心十足道,“娘,你放心,我知道二嫂她舍不得。”   若是二老爷在,那就不一定了。   不过五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便是二老爷在,也不一定有这样的魄力,便是二房,都不一定拿的出来这样多的银子,她是算准了,才故意把价钱说的这样高,就是想绝了二太太的念头。   不过就算二老爷不争馒头争口气,舍得掏钱,那也没关系,她话已经说了,二太太没一口应承,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难道她要一而再给他们机会吗?   屋子里其乐融融,沈安溪约了安容明儿去钱家,她要好好的装扮一下她的新院子,让安容给她出出主意。   安容笑着应了。   正说着呢,外面七福来报,“老太太,庄王妃来了。”   说完,七福又对侯爷道,“侯爷,李大夫来了。”   老太太微微皱眉,她知道庄王妃来所为何事,但是侯爷找李大夫做什么?   “你身子不适?”老太太担忧的看着侯爷。   侯爷起身道,“我身子无碍,只是有些事询问下李大夫。”   说完,侯爷行退礼,转身离开。   安容站在一旁,手里的绣帕轻扭,最后轻轻一叹。   三太太出去迎接庄王妃。   老太太这才得空看着安容,问她,“祖母今儿早上,才听丫鬟说你昨儿一再受惊吓,又是刺客,又是花船着火,谁要杀你,那花船好好的怎么会着火?”   老太太是一肚子疑问,幸好安容没事,这要昨晚上知道,估计会吓死过去。   侯府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先是刺杀安容,又是刺杀二老爷,接下来又会是谁?   老太太下意识的想到侯爷和沈安北,真是心惊胆颤。   安容忙道,“祖母,我是不小心打碎了烛台,烧了地毯才着的火。”   老太太点点头,花船上着火,十有八九是烛火引起的。   老太太望着安容,她还没问出口,沈安溪就嘴快的问道,“四姐姐,今儿早上听人说,救你的是一个身穿玄青色锦袍的男子,没有戴面具,容貌绝美,胜过所有世家少爷,那人是谁啊,是不是萧表少爷?”   安容轻点了下头。沈安溪眼珠子就睁大了,“真是他啊,他的脸上没伤啊,怎么一直戴着面具啊?”   沈安溪很好奇,但是安容则臭着一张脸道,“太漂亮了,小气吧啦的舍不得给人看呗。”   沈安溪,“……。”   一瞬间,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那么漂亮的容貌,居然被一张冷冰冰的面具遮住,还真像是四姐姐说的那样,小气吧啦的舍不得给人看,这也太小气了吧?   老太太抚额无奈,她没有见过萧湛的脸,不知道安容所说的漂亮到舍不得给人看到底是有多么的漂亮,不过怎么传闻他脸上有伤啊,要是没伤,只唬人的,萧老国公至于为了他找侯爷要舒痕膏吗?   沈安溪则道,“四姐姐,你是不知道,原本京都都选好十大美男了,据说因为他,十大美男待定呢,谁都不知道他是萧表少爷。”   依照丫鬟打听回来的,萧湛似乎能排第一呢。   容貌绝美,气质冷傲,身世虽然有很大的瑕疵,但是架不住人家有本事啊,皇上跟前的红人,身后的势力,便是连皇子都要巴结奉承,他当选十大美男之首,估计没人质疑,也没人敢质疑。   谁敢质疑啊,人家可是有一个护短的纨绔弟弟呢,你质疑我大哥,小心我揍的你爹娘都不敢认你。   就是这样嚣张,不解释。   很快,三太太就将庄王妃迎接了进来。   今儿庄王妃是带了厚礼来的,进门便是客气亲切的笑,“原是想早些来的,谁想来的路上,荣王妃听说长公主府小世子回来了,非得拉着我先去探望下小世子,这才姗姗来迟。”   安容听得微微一鄂,小世子回来了?   老太太起身见礼,庄王妃忙扶着她起来。   老太太笑问,“小世子回来了,长公主能松一口气了,小世子安好吧?”   庄王妃笑着坐下,道,“好着呢,东延太子将小世子养的是白白胖胖的,一点都没消瘦,小世子压根就不愿意回来,说是外面好玩极了,要她娘罚靖北侯世子呢。”   老太太眼角轻轻一挑,这绑架还正中小世子的下怀了?   怎么又跟靖北侯世子扯上了?   他不是离家出走了吗?   庄王妃便笑说起小世子被绑架离京的事来,首先,她吐露了一个大消息,“长公主是不用担心了,这会儿担心的是靖北侯了,靖北侯世子被东延太子绑架了。”   安容眼珠子瞬间瞪圆。   沈安溪的脸上也写满了好奇。   还有一众的丫鬟婆子,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八卦的神情。   庄王妃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京都的夫人姑娘,除了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外,可不就是这样趣事和别人家的丑事么?   庄王妃说起来,安容才知道,小世子怎么脱困的,靖北侯世子又是怎么沦陷的。   事情是这样的。   连轩离家出走,跑到东陵郡找颜亲王将他少时口没遮拦的话收回来,请颜亲王给他写封信,正儿八经的签名盖章,好堵上他外祖父的嘴。   可是他和卜达不辞辛苦的离京,刚到东陵郡,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不,赶紧找地方安抚自己的五脏庙。   好吧,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八卦。   大家在谈论颜亲王的女儿颜如玉,说她如何如何的美,如何如何的绝色。   好么,颜如玉这个名字,是连轩心里的疙瘩啊。   她可没忘记宣平侯世子迎娶沈安芸时,那胖的五官全毁的颜如玉,真是见一眼,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这不,连轩记性又好,直接想到了侯府大门前的颜如玉。   一阵作呕过后,忍不住道,“不用说,肯定是一个丑八怪。”   当时,很巧。   晗月郡主,也就是颜如玉正女扮男装出来玩,就在凉棚子里喝茶,听了连轩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又没有得罪他,他凭什么揣测她是丑八怪,还一副很恼她的模样?!   气头上,晗月郡主忍了,走过去和连轩把酒言欢,套他的话。   连轩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彻底激怒了晗月郡主。   因为那个癞蛤蟆是她。   天鹅是连轩自己。   当时,正巧有官兵奉命来请晗月郡主回府,晗月郡主手一指,要官兵抓住连轩,关进大牢,板子伺候,狠狠的伺候。   连轩是这样进的大牢。   在大牢里,他着实吃了些苦头,不过他靖北侯世子的身份,还真没人敢得罪。   只是郡主的话也得听啊,最多只关着你,不对你用刑就是了。   连轩是在哪里都玩的起来的人,这不和那些狱卒打的火热,在他的牢房里斗蛐蛐玩骰子一个不落。   日子过的还算舒服,如果不是有玄铁脚链,他逃不出去的话,那就更好了。   等了好些时候,才等到晗月郡主来审问他。   连轩一把擒住晗月郡主,逼她掏出钥匙,解开自己和卜达,然后把晗月郡主当作人质,去威胁颜亲王给他来一封“退亲书”。   这颜亲王也是个妙人儿,当时笑道,“你不说,本王还真想不起来有这回事了,也罢,晗月就许配给你了吧,你带她回京吧。”   注意,颜亲王虽然也叫亲王,却不是皇家姓,而是因为颜王太难听了,所以喊他颜亲王。   当时,连轩就奔溃了,尼妹,谁要娶你女儿了,小爷有意中人好吧,你这样激将法,对小爷没用。   你颜亲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小爷就不信你舍得丢下她。   连轩一怒之下,还真的把晗月郡主给绑架了。   最奇葩的是,颜亲王还真的没派人来救。   就这样,连轩得负责晗月郡主的伙食,她还不吃差的,要捡最好的吃。   连轩怒了,他的银子早光了,得为了她去做梁上君子,他才不乐意呢。   然后,他在买包子的时候,发现了小世子。   他不认得东延太子,但是他认得顾清颜啊。   他就纳闷了,小世子怎么跟她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   然后,连轩就拉着晗月郡主凑到小世子那桌子上,问他,“你怎么不在京都,跑出来了。”   小世子对连轩很怨念,“我是被绑架来的。”   连轩满怀诧异,居然遇到同行了,看看小世子,再看看被他捆着的晗月郡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合适绑匪这个行当。   连轩很随意,但是东延太子的奔溃,谁能懂?   这两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一个,救杀妻之人,还要杀自己的媳妇。   一个,绑架了自己的媳妇不算,还要卖了她。   没错,连轩打算卖了晗月郡主,他说服东延太子道,“这位是颜亲王的爱女,模样还算周正,比小世子要值钱的多,我俩换换?”   当时有两声不换异口同声。   一声是小世子的,一声是晗月郡主的。   但都被连轩给无视了,他极力说服东延太子,这笔买卖只赚不亏。   东延太子很无力,人家要卖自己的媳妇,他也挡不住啊,而且这笔买卖确实不亏。   小世子跟着他们,把朝倾公主哄的是团团转,这都几天了,才走到这里,这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北烈?   就这样,小世子就跟晗月郡主换了。   连轩是打算带着小世子离开的,但是东延太子觉得连轩的价值比祈王、晗月郡主加起来都大,因为他是萧湛的弟弟!   萧湛的为人,他比谁都清楚,他不一定在乎祈王的死活,小世子他又杀不了,朝倾公主不答应,只有连轩,才能牵制萧湛。   就这样,小世子自由了,连轩沦陷了。   到现在他都没懂,这是为毛,明明他是人贩子啊,不是人质啊,有没有搞错啊?   晗月郡主表示,这是买一送一,他只是添头。   连轩很奔溃。   更让他奔溃的还在后面,他被捆着了,负责押送他的那个人是……晗月郡主。   报应有没有?   这些事,都是小世子和暗卫回来说的。   对于这样的奇葩的二货儿子,靖北侯夫人真是恨不得没生过才好啊,脸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庄王妃笑着说完,老太太已经是一脸黑线了。   安容和沈安溪则是在抖肩膀,那些丫鬟们也是憋笑憋得辛苦,一个个都觉得这样的事发生在靖北侯世子身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笑过之后,老太太才问起庄王妃,今儿来侯府所为何事。   庄王妃一脸惭愧道,“都怨我,好心办坏事,我是想着,府上四姑娘帮惜柔恢复容貌,我得欠府上一个天大的人情,不知道如何还好,这不正巧瞧见府上大夫人贤惠的一幕,护国公夫人就帮我出了那么个主意,我就想着帮府上大夫人恢复诰命封号,谁想到,却是被护国公夫人给利用了,真真是……。”   庄王妃一脸羞愧,可是为了女儿的脸,又不得不舔着脸面再登门。   庄王妃怕啊,昨儿安容两次遇难,虽然都化险为夷了,可是谁知道有没有第三次。   人不可能一直走运的。   武安侯府多灾多难啊,五姑娘中剑,二老爷断手,就四姑娘福大命大。   说白了,庄王妃是怕安容一命呜呼了,惜柔郡主的脸恢复无望,所以等不到她算计武安侯府,逼安容捧着舒痕膏上门认错。   这是庄王妃心底的想法,脸上则全是认错的神情。   那真挚发自肺腑的歉意,将银票送上,谁都没法再回绝了。   这不,安容迟疑了片刻,点头了。   她的目的就是让庄王妃认错,往后和大夫人断绝了往来。   目的达到,再端架子,就说不过去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失踪      庄王妃陪着笑脸,说好话,听到安容答应三日后,让庄王妃派人来取舒痕膏,庄王妃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又说笑了会儿,庄王妃才起身告辞。   结果她一起身,便又有小丫鬟进来禀告道,“老太太,三皇子送五姑娘回来了。”   闻言庄王妃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庄王妃可不是什么傻子,相反,她聪慧的很,当初帮大夫人,是因为相信大夫人的手段,相信她能帮她拿到舒痕膏,而且是不花一钱银子的。   谁想到最后会出纰漏,如今大夫人的女儿又帮着三皇子挡剑,代三皇子受伤,这份恩情,着实不小呢。   大夫人就算不能恢复诰命封号,在京都贵妇圈子里,也没几个人敢瞧不上她。   最重要的是,沈五姑娘不惜为三皇子舍身,这情,可昭日月。   再加上,武安侯府权势日盛,三皇子一直想得到萧国公府的支持,没准儿武安侯府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这块肥肉,三皇子不会让它从嘴边溜掉的。   武安侯府还是第一次有皇子驾临,虽然之前皇子他爹驾临过,可是当时还真没多少人知道,是以,老太太让人都去前院迎候,顺带送庄王妃出府。   呼啦啦,一群人去了前院。   三皇子正在前院正屋喝茶,神情冷淡,眉头陇紧,似乎对侯府众人姗姗来迟颇不满。   安容扶着老太太进去,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瞧见侯爷,不由得有些纳闷,三皇子登门,父亲怎么不来?   老太太也诧异,问了福总管道,“侯爷呢?”   福总管道,“不知道侯爷在哪儿,没找到他。”   安容注意到,福总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微闪,明显是撒谎了,肯定是父亲有事,来不了。   安容也能猜到是什么事,出了这样的事,父亲第一个要做的便是去质问大夫人,希望父亲别在气头上掐死大夫人才好。   老太太和安容几个给三皇子福身行礼。   三皇子脸色稍稍缓和,道,“不必多礼,府上五姑娘舍命救我,恩比天高,她方才醒来,急着要回府,我便送她回来了。”   说着,三皇子起身道,“五姑娘的伤若是有什么变化,大可找徐太医郑太医,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安容眉头微微挑,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三皇子在侯府没有端着架子,就跟寻常的世家少爷一般,若非知道他的禀性,还真叫人觉得三皇子和善可亲了。   三皇子话音刚落,沈安北和沈安闵就进来了。   老太太便吩咐两人,送三皇子出府。   安容眼神微凝,眉头轻挑。   送走了三皇子,安容才扶着老太太去偏屋瞧瞧沈安玉。   花梨木的床榻上,容貌娇媚的沈安玉,此刻脸色苍白,便是睡着,也疼的她紧紧的抓着被服,好像这样能减轻疼痛一般。   看着沈安玉这样,老太太的眸底又有了些怜惜之色。   安容撅了撅嘴,真恨不得将沈安玉和二老爷合谋算计三皇子的事跟老太太和盘托出才好,又怕人多口杂,万一走漏点风声,刺杀皇子的罪责,侯府吃罪不起啊。   老太太吩咐丫鬟,等沈安玉醒了之后,将她送回自己的院子,要小心的伺候。   丫鬟忙福身应是。   丫鬟才起身,那边就有丫鬟急急忙进来,“老太太,不好了……。”   “又出什么事了?”老太太听到不好了这三个字就脑壳生疼的紧。   丫鬟忙道,“大夫人失踪了。”   老太太听得眼神凌厉了起来,“她不是禁足在沉香院,她能失踪到哪里去?!”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方才侯爷怒气冲冲的去了沉香院,可是屋子里根本没瞧见大夫人,丫鬟们将沉香院里里外外,包括侯府各大院子都找遍了,都找不到大夫人的人影儿。”   丫鬟纳闷呢,大夫人禁足可是最安分的,没听说过她贸贸然出院子的啊,而且今儿守门的婆子都发誓说没瞧见大夫人呢。   “难不成她还长翅膀飞了不成?!”老太太怒喝道。   丫鬟被吼的脖子一缩。   孙妈妈忙道,“再去找!”   丫鬟赶紧退出去。   孙妈妈纳闷的看着老太太,又回头看了眼沈安玉,眸底的疑惑之色更甚,不应该啊,大夫人可是最疼五姑娘的,五姑娘重伤未愈,又是刚回来,她就是冲出院子来瞧五姑娘,老太太也不会责怪她,毕竟是母子连心,可大夫人却失踪了,这太离奇了些吧?   难道,大夫人是见五姑娘受伤,迟迟未归,所以等不及,偷偷溜出侯府去了?   孙妈妈是这样猜测的,老太太也是这样猜的。   只有安容知道,大夫人十有八九是钻进了密道中,在密道里,谁能找的到她?!   一想到,大夫人频繁在密道中和二老爷幽会,安容就气的眸中火光四起。   更让安容生气的还在后头,她和沈安溪扶着老太太回内院,半道上听到东苑的丫鬟也在找二老爷。   据丫鬟说,二老爷醒来时,很生气,很狂暴,几乎能杀人了。   二太太担心二老爷因为失去左手,恼怒悲愤之下,会想不开,寻了短见。   务必尽早尽快的找到二老爷。   好了,找大夫人的下人们又多了一个任务,顺带找二老爷。   安容气的额头都青筋暴起了,牙齿磨的咯吱响,叫沈安溪好生纳闷,“四姐姐,你好像很生气?”   她能不生气吗,她快要气晕过去了!   府里操心事原就多,他们倒好,到现在了还不知道安分!   可是转瞬一想,二老爷是带着怒气去找的大夫人,大夫人不会有好果子吃。   只是,安容担心大夫人的狡辩能力,会将二老爷糊弄的团团转,让她看狗咬狗的好戏落空。   安容望着沈安溪,眼神轻耷,道,“能不生气么,伤重了失踪,禁足了也能失踪,这压根就不把祖母的话放在心上呢,她不过就是占着给祖父守过孝,侯府休不得她,所以胆大妄为,再这样纵容下去,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跟三姐姐一样?”   沈安溪听了,也努起了嘴,这人真是讨厌,偏好不能休了她。   老太太眼神微窒,望了孙妈妈一眼,孙妈妈无奈一笑,正要说话呢,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青衣小丫鬟走过来,跟安容福身行礼道,“四姑娘,桃媒婆登门,说找你有事,另外,侯爷让你去书房一趟。”   安容微微愕。   桃媒婆居然登门找她,不是跟她说好了,回头大哥娶谁,会派人去告之她的吗?   还有父亲找她做什么事?   安容在猜测,老太太道,“你爹找你,估计是有急事,你快去吧。”   安容点点头,带着芍药往外院书房走。   一边吩咐青衣小丫鬟道,“你去告诉桃媒婆一声,我见过父亲,就去找她。”   青衣小丫鬟连连点头。   书房外,远远的,安容便瞧见守门小厮竖起耳朵,听屋子里的动静。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小厮忙行礼,然后道,“四姑娘,侯爷发怒了。”   这是提醒安容小心些。   安容点点头,父亲会生气,是意料之中的事,她能理解。   只是安容没想到,侯爷这回的怒气有多大。   安容进门,便瞧见一地的碎片,就连侯爷最喜欢的碧玉镇纸都摔了。   书桌,更是一片狼藉。   安容踩着一地的碎片上前,还未请安,便听到侯爷的询问声,“那日,是你让人杀了庄院上的婆子?”   安容望着侯爷,杀婆子不是她指使的,是暗卫自己拿的主意,不过她知道,所以安容点头了,“是我。”   侯爷眼睛瞬间凝了起来,“你知道大夫人不贞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如果不是李大夫无意中说起昨天安容问过他相同的事,他都不知道,比他先知道这事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安容对侯爷供认不讳,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是沈安姒求她去查二姨娘的死,安容才查到沈安姝的身世之谜。   侯爷敛眉,“你可知道那奸夫是谁?”   是你庶弟,我的二叔。   安容心中道,但是这话她不敢说,她怕侯爷会气冲脑门,去杀了二老爷。   无缘无故杀庶弟,兄弟阋墙,这是大忌,会毁了父亲。   可是抖出二老爷勾搭亲嫂的事,父亲的颜面会荡然无存,会沦为京都的笑柄,同样会毁了父亲。   所以,安容摇头了,声音里还带了抹惆怅和失望,“女儿不知道。”   侯爷望着安容,眸底带了些质疑,好像在怀疑安容是在欺骗他,明明知道,却故作不知。   可是安容的神情又不像是在作假,若是知道,昨儿就不会去问李大夫了。   侯爷觉得自己多疑了,他摆摆手,让安容出去。   安容知道侯爷的烦躁和愤岔,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枕边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他需要好好的静一静。   但是转身前,安容还是忍不住将心里最好奇的事问了出来。   “父亲,若是九妹妹和七弟都不是你亲生,你会如何?”安容问道。         第三百四十四章 好等      安容的说话声轻柔,像微雨细风,拂过湖畔嫩绿的杨柳枝,带起圈圈点点的涟漪。   可是就在这样的涟漪,却像是一把沉重的铁锤,一把砸在侯爷的心尖上,顿时将一颗脆弱的心,砸的鲜血淋漓。   侯爷的眸光在安容话音落地的时候,便燃起鲜血般的狠戾,那是一种杀意。   虽然侯爷没有说话,但是安容知道,侯爷不会留下他们。   安容悄悄的退出门外,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还有畅意欢快的飞鸟,安容轻轻一叹。   对于侯爷的决定,安容能理解,只是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大夫人会和二老爷勾搭上。   难道父亲满足不了她的欲望吗?   还是她根本是欲壑难填,一边占着侯夫人的身份,享尽羡慕的眼光,一边和二老爷在密道享受偷情的刺激?   这样的人,便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还有那不该有的孽种,大夫人种下的因,就该他们母子去承受那样的果!   安容这回的心够狠,不会觉得沈安姝和沈安孝小小年纪,是无辜的。   他们无辜在哪儿?   上一世,最大的赢家就是他们!   他们活的恣意,潇洒,是踩着多少人的鲜血!   一想到,上一世偌大一个武安侯府,全被那对奸夫yin妇所得,他们还占了贤良之名,安容想想就能把自己给呕心死了。   芍药站在一旁,瞧见安容作呕,不由的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   安容摆摆手,觉得头有些晕,“只是想到一些呕心的事罢了。”   安容想到一件事,觉得和大夫人很像。   崇德县号称贤良县,有十七座牌坊,都是奖励那些为夫守节一辈子,侍候公婆,抚育子女,受到的朝廷嘉奖。   后来第十八座牌坊,是给一个钱姓寡妇,她抚育一双儿女,照顾公婆,真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朝廷嘉奖她,特地赐了座牌坊给她,可是那牌坊就是竖不起来。   不是砸死了工匠,就是倒塌。   后来一查,那钱寡妇哪里贤惠了,人家夜里和奸夫在野地苟合。   这样的人怎么能称之为贤良淑德,为夫守节?   当时京都笑传: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大夫人和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家钱寡妇的夫君是战死沙场,大夫人确是生生害死了父亲!   钱寡妇是浸猪笼,沉潭的下场。   这也应该是大夫人的下场!   安容朝前走,在芍药努力说笑下,脸色才缓和了起来。   安容迈步进院子,就有丫鬟道,“四姑娘,桃媒婆在九曲亭等你。”   安容点点头,朝九曲亭走去。   九曲亭,坐落在湖上,用木板搭的路,正好要转九个弯,故而叫九曲亭。   这名字,还是安容改的。   桃媒婆坐在那里,手里的大牡丹花团扇摇的是呼哧呼哧作响,一边再催,“你们家四姑娘到底什么时候来啊,这茶一杯接一杯的喝,肚子都胀了。”   负责伺候桃媒婆的丫鬟忙道,“你且稍等,四姑娘肯定是有事耽误了,一会儿便来。”   说着,桃媒婆手一伸过来,直接把丫鬟糊到一旁去了。   她瞧见安容了。   当即就坐不住凳子了,下了台阶朝安容走过来,一走三摇的,眸底尽是责怪和哀怨,“四姑娘诶,你可真是叫我好等啊,这都多少天了,怎么就没半点子音讯呢,为了府上世子爷的亲事,我可是推了好几个大官家了呢。”   桃媒婆说着,很是不见外的扭过胖胖的身子,对丫鬟道,“去,再沏一壶上等碧螺春来。”   丫鬟迈步离开。   桃媒婆就放开了笑了,对安容道,“四姑娘,你可真是不厚道,若不是我眼尖,昨儿花灯会上东瞧西看,还真没发现世子爷和周老太傅府上二姑娘般配的很,郎才女貌不说,家世也极配,又是情投意合……。”   桃媒婆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那速度,芍药拍马难及。   桃媒婆负责给人牵线拉媒,这花灯会,又是才子佳人最好相会的时候,她就东街走西街逛的,将哪些世家少爷,钦慕谁家姑娘都弄清楚。   桃媒婆敢拍着胸脯保证,京都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就没有她不认得的,便是宫里的皇子公主,她也能猜个大概。   心里对哪家少爷喜欢哪家姑娘一清二楚,这样做起媒来,那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   要知道,虽说娶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做儿子的真不愿意娶,做女儿的真不愿意嫁,这亲也是难成的,毕竟父母也怕因为这事和儿子女儿生分了。   她做媒,正中人家下怀,就凭她三寸不烂之舌,说成亲事不难。   这不,昨儿逛来逛去,觉得有那么七八门亲事能成,今年的收入不会少。   走到桥边的时候,桃媒婆眼珠子睁大,因为她瞧见沈安北和周婉儿在桥上看花灯,尤其是周婉儿,还拉着沈安北的胳膊,说那个漂亮,那个漂亮。   桃媒婆当时就乐的屁颠屁颠的,她已经感觉到双倍的报酬朝她扑过来了,砸的脑袋有些晕晕的。   这不,转头回去,筹备着怎么去说亲,谁想碰到了同行,说庄王世子看上了周婉儿,要她上门说媒。   这还了得,跟她抢生意!   这不,桃媒婆等不及就跑上门来了,不催不行啊,庄王府到底是王府,可不是一个侯府能比的,就算侯府潜力无限,在朝中的影响力比庄王爷大,可世子妃和世子夫人说出去能一样吗?   安容听桃媒婆说,眼珠子都睁大了,“庄王世子想娶周婉儿?!”   桃媒婆是点头如捣蒜,“可不是,要不然,我也不会上杆子跑来求媒做啊,我也是真心觉得世子爷和周姑娘般配,这段姻缘错过了委实可惜,今儿来之前,我可是给柳媒婆使了绊子,她去不得周家,可是再晚,我就拦不住了。”   安容听得眉头轻陇,给芍药使了个眼色,芍药就从袖子里掏了个荷包,塞给桃媒婆。   桃媒婆接在手里,轻轻一掂量,分量是够了,可是怎么感觉不对啊?   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打开荷包,看到金光灿灿的瓜子,顿时晃了眼。   芍药撅撅嘴,这是姑娘让她交给五少爷和三姨娘的,她不敢随便给小丫鬟,怕人家随手拿两粒,没想到最后便宜桃媒婆了。   不过,她要是做成了世子爷和周姑娘的亲事,那倒是极好。   可是说的这么夸张,她怎么觉着不信啊?   桃媒婆喜笑颜开,直夸安容大方,然后便拍着胸脯保证,“四姑娘放心,这桩亲事我铁定能做成。”   等桃媒婆离开,安容就道,“我怎么觉得桃媒婆是骗姑娘的?”   安容望了芍药一眼,有些事,芍药不懂,她却清楚,前世确实有过庄王世子想娶周婉儿的流言,只是周婉儿许了人,流言才没有怎么传开。   不过安容却不急,反正高兴的很。   周老太傅是不会把周婉儿嫁给庄王世子的,只是回绝一个亲王世子,总是需要一些胆量和一个好的借口。   她大哥会是绝好的借口。   周婉儿已经许亲了,总不好再许给别人,只能怪庄王世子晚来一步。   丫鬟端了碧螺春来,左右也没瞧见桃媒婆,嘴便撅了起来。   芍药接过茶水,给安容倒了一杯茶。   便有小丫鬟过来道,“四姑娘,皇后送了一堆赏赐来给五姑娘……。”   小丫鬟话还没说完,芍药便扭头望着她,打断她道,“又不是给四姑娘的,你这么高兴的禀告做什么?”   小丫鬟顿时嗓子一噎,“我想说的是,宣旨公公说,太后让四姑娘过两日进宫。”   芍药听得白眼直翻,这才是重点好么!   小丫鬟退下凉亭。   安容喝了大半盏茶,吹了好一会儿凉风,才起身回内院。   半道上,安容听到有丫鬟在交头接耳。   好像谈论的内容和二老爷有关,便问那些丫鬟道,“二老爷怎么了?”   那几个丫鬟扎堆在花圃石墩上坐着闲聊,没注意到回廊上的安容,乍一听,还吓了一大跳。   忙起身行礼,有些胆怯道,“失踪的二老爷找到了,下人发现他晕倒在井边,大家都揣测二老爷想跳井自尽。”   安容听得在心底冷笑,她不信二老爷会是那么想不开的人,他要跳井了,还真省了很多的事。   “大夫人呢,她也找到了?”安容问道。   二老爷从密道出来了,大夫人不可能还呆在里面。   丫鬟摇头,“没有瞧见大夫人,下人们几乎把侯府翻遍了,现在还在找,侯爷说,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安容眸光看向远处,清澈的眸底有光芒闪动。   密道潮湿阴暗,就算大夫人和二老爷幽会的地方装饰的富丽堂皇些,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会一直呆在密道里,等她出来,看她怎么和父亲解释。   安容期待大夫人出来,可是却有人告诉她,大夫人永远也出不来了。   听到赵成这样禀告,安容惊的是目瞪口呆。         第三百四十五章 鹦鹉      大夫人死了。   忽然听到这样堪比震雷的消息,安容一时间还真消化不了,总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但是很快,安容就狂喜了。   死了最好。   死在密道里,除了二老爷外,根本不会再多一个人知道。   侯府会派人去找,可找就是了,慢慢找,没人知道大夫人死了,也不用她和沈安北他们替大夫人守孝。   侯府会过自己的日子,大哥会娶媳妇,也没人挑事气祖母,多好啊。   安容高兴的笑,二老爷总算是做了回好事,居然在气头上把大夫人给掐死了。   男人女人的力量悬殊太大,二老爷没了左手,居然还能把大夫人一个四肢健全的给掐死,可见二老爷武功之高。   安容是这样想的。   赵成不会说,这里面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事情是这样的。   二老爷醒来,发觉左手没了,极其的愤怒,一把扇开喂药的丫鬟,转身便走。   进了书房后,就进了密道。   赵成悄悄的尾随其后,等了好半天,才瞧见大夫人过来。   二老爷真信了是三皇子害他没了一只手,把这股子气算在了大夫人身上,和大夫人吵了起来,骂她贱妇。   大夫人脾气不好啊,这不就和二老爷吵起来,因为二老爷差点点就要了沈安玉的命,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没有做娘的不疼女儿的,你意思意思就行了,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万一沈安玉中剑的时候身子前倾,这伤口就会深半寸,命就保不住了!   两人一言不和,就吵了起来,二老爷本来就烦大夫人了,那一日一封的信,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上,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偏大夫人又出什么馊主意,只顾自己,连累了他!   这样的祸害,还留在世上做什么,要害得他名声尽毁吗?   这不,二老爷就起了杀心。   大夫人再喋喋不休的骂他,二老爷就掐大夫人的脖子了。   开始很用力,后来大夫人就求饶了,二老爷想想,觉得大夫人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就想饶她一命,毕竟大夫人和他曾经无数次在密道里翻云覆雨,恩爱缠绵,还替他剩下一双女儿。   可是,就在二老爷心软,松手的时候。   远处,一粒小石子飞过去,直接打中二老爷的穴位,将二老爷定在那里。   当时,二老爷是紧紧握着大夫人脖子的,大夫人纤细的脖子一大半握在二老爷的手里,这样身子一定住,手就继续保持这样的姿势。   二老爷是亲眼瞧见大夫人脸色因为缺氧而变得苍白,最后双眸瞪圆,恨恨的看着二老爷,死不瞑目。   赵成下手有些狠,将二老爷一定就是半个时辰。   二老爷能感觉到大夫人咽气后,身子渐渐的冰凉,再冰凉。   半个时辰后,二老爷穴位解开,他松了僵硬的手,连滚带爬的出了密道。   受不了大夫人临死前的眼神,二老爷更怕背后点穴的人,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可偏偏人家没有杀他。   就这样,又惊又怕下,二老爷想洗掉右手上大夫人的气息,可是还没打水呢,就直接晕了,是吓晕的,他好像从井水里瞧见大夫人一双怨恨的眼睛。   赵成没有杀大夫人,但是他一粒石子,二老爷就成了杀人凶手。   赵成觉得自己的计谋真是太好了,他没好意思找安容讨赏,回去找自己的主子要。   刚回到临墨轩,就被另一暗卫拦下了。   “你不是负责保护四姑娘吗,怎么回来了?”暗卫赵行问道。   “回来讨赏,”赵成挺了挺背脊道。   赵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句没说,便转身离开。   赵成当时就懵了,一起长大的,互相之间都了解,赵行这样子明显是幸灾乐祸啊,为什么?   赵成追上去,“主子怎么了?”   赵行不苟言笑道,“主子好像很生气,你这会儿去讨赏,估计会赏你几板子。”   赵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主子可是极少生气的,主子在国公爷和大将军的培养下,早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会生气?   在赵成追问下,赵行笑了,“国公府里敢给主子气受的,除了老国公还能有谁?”   赵成越发懵了,老国公对主子多好啊,国公爷有什么吩咐,主子也都是极力完成的,怎么会闹翻呢?   赵行就说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   萧湛和萧老国公吵起来,还是因为那一颗不是迷药,而是媚药的弹丸。   花船着火之后,安容不让萧湛跟着她,萧湛知道暗处有暗卫守护,他就赶回了国公府,要好好的质问下老国公。   谁想,萧老国公睡下了。   萧湛又不能喊醒他,就回自己住处了,沐浴一番,歇下了。   因为媚药,萧湛着实废了一番体力,再加上,他原就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愈加的疲乏。   一宿好眠,等他睡醒,好了,萧老国公上朝去了。   左等右等,才等到萧老国公回府,谁想,萧老国公又因为靖北侯世子被绑架的事,一肚子火气正大着呢。   偏萧湛不知道。   萧老国公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沈四姑娘?”   萧湛回答,“喜欢。”   萧老国公又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娶她?”   萧湛回答,“愿意。”   萧老国公问完,立马就怒了。   萧老国公一怒,就很“心平气和”的告诉萧湛,“既然喜欢,也愿意娶她,那过两个月就把沈四姑娘娶进门。”   萧湛生气,就生气在两个月上。   以前萧老国公不是这样的,他恨不得尽早尽快的把安容娶进门,可是昨儿之后,他就不急了。   没错,以前急的是萧老国公。   现在,萧老国公不急了,急的成萧湛了。   偏萧老国公端着脸色,你不是恼外祖父多事吗,不乐意早些娶吗,那就晚些再娶就是了,左右人家武安侯不急,人家四姑娘就更不急了。   萧湛郁闷的几乎能吐血。   他知道萧老国公是存了心的消遣他,谁叫以前萧老国公逼着他,他还不乐意了,这叫自食恶果。   赵行说完,赵成快笑晕了。   老国公几时吃过亏,原来在这里等着主子呢,他记得以前老国公逼主子的时候,主子不慌不忙的说,有什么好急的,又跑不掉。   现在,这句话,被萧老国公原样还给萧湛了。   而且,当初萧老国公就说过,“总有你急的一天。”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的快,哈哈。   赵成大笑,赵行望了他一眼道,“别笑了,小心叫主子听见。”   赵成的笑戛然而止。   来不及了,萧湛已经听见了。   一张脸铁青铁青的。   赵成缩着脖子,一脸后悔的表情,为了自保,赵成假传安容的旨道,“主子,属下回来,只是替四姑娘转告一句话,她说她想你了。”   说完,赵成打了个哆嗦,感觉胳膊上有了鸡皮疙瘩。   这话,四姑娘能说,那太阳估摸着会从西边升起来。   所以,赵成又赶紧加了一句,“是四姑娘身边的丫鬟说的。”   这样就比较的真了。   芍药就这样背了黑锅。   看着萧湛的脸色好了很多,赵成惊呆了,果然男人的软肋是女人啊。   主子的软肋,绝对是四姑娘了!   赵成帮着萧湛出主意道,“国公爷只是恼主子之前不听话,属下觉得,只要哄的国公爷高兴,一个月之内,定能迎娶四姑娘进门。”   萧湛掀开眼皮,“怎么哄?”   外祖父根本就软硬不吃的。   你软,那是应该的。   你硬,外祖父就更硬。   赵成,“……。”   “其实两个月时间不长,一眨眼就过去了……,”赵风轻声道。   赵行则道,“就怕两个月内,主子会不小心惹恼国公爷,然后……。”   然后娶安容进门的时间就会一拖再拖。   这也是萧湛最担心的。   萧迁迈步进院子,手里拎着一只鹦鹉,羽色艳丽,华贵高雅。   萧湛认得这只鹦鹉,今儿在萧老国公书房里见过,是萧玉儿见老国公为了连轩生气,送来给他解闷的。   只是,萧迁怎么把它拎来了?   萧迁笑道,“鹦鹉学舌,祖父嫌弃它烦人,让我拎着还给玉儿的,这不,回来的路上,听到一句话,我觉得应该是说给大哥你听的。”   萧湛微微愣住,“什么话?”   萧迁拿食物逗鹦鹉,鹦鹉便道,“等那臭小子来拍老夫的马屁!”   “等那臭小子来拍老夫的马屁!”   “等那臭小子来拍老夫的马屁!”   语气和萧老国公如出一辙。   萧湛,“……。”   萧迁把浆果喂给鹦鹉,鹦鹉就停了说话,吃起来,吃完又道,“跟他爹一个德行!”   “跟他爹一个德性!”   “让靖北侯来见我!”   “让靖北侯来见我!”   萧迁狂汗,这要知道是祖父说的还好,这要不知道,还以为这鹦鹉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居然要靖北侯来见它。   “我要吃糖!”   “我要吃糖!”   萧迁恨不得捂住鹦鹉的嘴了,真吵。   他小时候养的鹦鹉,半年也不听它开口说一句话,怎么玉儿的鹦鹉就跟八婆似地,叽里咕噜一堆,都不见歇。   萧迁清了清嗓子,很是揶揄道,“大哥,祖父还等你去拍他马屁呢,等的越久,估计越生气。”   萧湛望着萧迁,萧迁重重点头。   萧湛扭眉问,“外祖父喜欢听什么?”   萧迁一脸黑线,“你别问我啊,我也没拍过祖父的马屁,这事轩弟最会,只是他说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估计会吓坏祖父。”   “吓坏祖父!”   “吓坏祖父!”   鹦鹉又开始叫了。   萧迁一抬手,趴的打鹦鹉脑门上,“给我安静点儿。”   “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   鹦鹉大叫。   萧迁抚额头,“大哥,我先走了,再不走,这鹦鹉能把人弄疯了。”   再说,安容心情大好的回到玲珑苑。   可是偏偏有那讨人厌的来影响她美好的心情。   有人找娘,找到她的玲珑苑来了。   沈安姝一定要搜查玲珑苑里面,因为侯府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就玲珑苑没找,丫鬟说大夫人不在,负责搜查的七福就带着人离开了。   沈安姝骂了七福一顿,亲自带人来找了,只是丫鬟不给进。   开玩笑,上回大夫人的人来搜查药物,喻妈妈已经骂过她们一回了。   今儿,怎么也不能让她进去啊,而且,大夫人真不在院子里。   安容见沈安姝就生气,嘴角划过一抹冷意后,安容笑着迈步进去,道,“九妹妹,都说了大夫人不在我院子里,你偏说在,我就不明白了,我这院子里有什么好东西这么遭人喜欢,舍不得走?”         第三百四十六章 砸坏      安容笑如春风中一支迎春花悄然绽放,温情灿烂,可是瞧在沈安姝的眼中格外的碍眼。   她娘都失踪了,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撞,她还笑的出来!   而且安容的话,让她忽然就想起大夫人偷窃安容秘方的事,就是那秘方,就是她,害的娘亲没了诰命封号,惹出来这么多的事!   看着安容的笑,沈安姝是极力忍着,她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上去挠花安容的脸!   沈安姝咬牙切齿道,“四姐姐,爹爹下令,要撅地三尺也要找到娘亲,偏你玲珑苑就不许人搜,是何道理,你连爹爹的话都不听!”   安容清冷冷的撇了沈安姝一眼,吩咐芍药道,“给她拿了铲子,让她从我玲珑苑起,将整个侯府掘地三尺,我也想瞧见她挖出大夫人。”   安容说的是真的,她还真想瞧瞧沈安姝掘地三尺,然后挖出大夫人的情形。   可是沈安姝不知道,她气的眼眶通红,跺着脚对安容道,“你等着,我去找父亲,让他来搜查玲珑苑。”   安容撇了沈安姝一眼,一脸惊吓害怕的神情,就在沈安姝以为安容怕了要服软时,安容却倾然一笑,绕过她进玲珑阁。   身后,沈安姝真的气哭了,跑着要去找侯爷。   芍药瞧的直嘟嘴,九姑娘真是笨的可以,七福不进玲珑苑找大夫人,是知道大夫人不可能在里面,免得耽误时间,她自己送上门找气受,还一脸的委屈,真不知道她委屈在哪里了。   喻妈妈在楼上,看着书桌上的药材,若不是这些药材,她就让沈安姝进来搜了,现在她哭着去找侯爷,虽然喻妈妈知道,侯爷不可能骂安容,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安容在楼上歇了会儿,吃过晚饭后,便用心调制舒痕膏。   夜尽,天明。   这一天,侯府主要就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寻找大夫人,侯府找不到,侯爷派了小厮去府外找,当然了,是不动声色的找,堂堂侯夫人在自己府里失踪了,还真是个笑话。   第二件,便是照顾二老爷,夜里二老爷发起了高烧,烫的很厉害,连夜请了大夫进府,而且二老爷高烧时,一直在说梦话,似乎在做噩梦。   到夜里的时候,大夫人没找到,但是二老爷的高烧退了。   看到侯府这么闹腾,沈安闵来找安容了。   他是知道侯府有密道的,只是不知道在哪儿,他怀疑大夫人在密道里。   看到大伯父这样急,侯府上下都为了大夫人担忧,他也急啊,他希望这事早点儿弄清楚,最重要的是,大夫人失踪了,府里上下一片阴霾,三房不好意思这时候还兴致勃勃的去钱家看府邸,讨论怎么修院子,为此,沈安溪甚是怨念。   之前说好的,安容陪沈安溪去钱家,可是出了大夫人的事后,三太太不许她叫安容去,也不许她去了。   听到沈安闵提起密道,安容着实吓了一跳,问他,“你没跟三叔三婶说密道的事吧?”   沈安闵摇头如波浪鼓,“没有,你都没说,我哪敢啊。”   他是怕安容忘记有密道这回事,来给安容提个醒,说不说让安容拿主意。   安容放下心来,沈安闵挠着额头道,“我也是瞎操心,大夫人若是知道密道,进去了也不会一天一夜不出来,我是担心她从密道中逃了。”   至于为什么逃,沈安闵不知道。   但是从大伯父这两日的怒气来看,就连父亲都说大夫人这回是惹到大伯父了,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不然大伯父不会这样生气。   安容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沈安闵。   沈安闵脸红道,“我是听说你明儿进宫,特地给弋阳郡主去了信,让她进宫陪着你。”   安容顿时心暖洋洋的,皇宫是个好看但不好玩的地方,一不留神没准儿就得罪了哪位后妃公主,被罚都说不一定,有弋阳郡主陪着,那些后妃多少也要卖个脸面。   只是,她是去见太后啊,不会东奔西跑惹祸,而且她又不是前世那个莽撞无知的沈安容了,便是前世,那些后妃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都不曾为难过她。   不过,沈安闵这么关心她,安容记在心里,嘴上却道,“那我陪弋阳好好玩玩。”   沈安闵脸颊微红,瞪了安容一眼后,起身走了。   太后召见安容,这不是个小事,芍药和海棠翻箱倒柜,给安容准备穿戴的衣裳。   安容救过太后,得了县主的封号,只是县主一般是郡王郡主之女,在京都,公主郡主太多,区区县主还真的不大受人重视。   安容有自己的封号和服饰,只是不大招人喜欢,弋阳郡主觉得古板了些,穿在安容身上有些丑,太后也看着不大顺眼,所以安容进宫,可以穿自己喜欢的。   第二天早上,安容穿上精挑细选出来的宝蓝色裙裳,安容喜欢这身裙子,是因为袖口襟口绣着淡淡墨竹。   这裙裳极其衬安容,将她那雪白柔嫩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映的欺霜晒雪,如上好的羊脂玉。   一头青丝,梳成流云髻,插着世子红宝石金丝累珠簪子,金丝耀眼夺目,红宝石更是溢彩流光,衬的安容姣若春花,灿如秋月。   一双弯如新月的黛眉下面是清澈灵动的墨玉眼,眸光璀璨,顾盼生辉,行动间风姿宜人,娇弱如轻柳扶风,腰身盈盈一握,端的是清雅照人。   这一身打扮,谁见谁夸赞。   安容今儿进宫,侯府上下都知道,老太太叮嘱安容道,“太后身子好转了些,也不知召见你所为何事,之前她赏赐你,也未进宫谢恩,今儿记得谢恩。”   安容点头道,“祖母,你放心,我不惹太后生气。”   太后疼爱安容,一般的小错,太后都会包容,而大错,老太太知道安容不会犯。   老太太叮嘱安容,只是小心不出错罢了。   叮嘱了两句之后,便让安容进宫去了。   进了宫,安容才知道,她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宣旨的公公说太后召见她,安容下意识的以为是郑太后,可是偏巧了,召见她的是徐太后。   安容进过好几次宫,认得去郑太后寝殿永宁宫的路,可是这一条明显不是。   安容一问,彻底懵了,这是去寿康宫的路。   然后,安容就急了,宫里规矩大,徐太后召见她,她得规规矩矩穿县主的服饰才行,不然被人挑拨一下,没准儿就撤了她县主的封号。   而且,还不能说,她误以为是郑太后召见她,这不是打徐太后的脸么?   安容怀着忐忑的心朝前走,事到如今,她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希望徐太后别找茬就好。   安容刚这样想,找茬的就上来了。   一只八片鞠砸过来,正砸安容的脑门,砸的她身子不稳,若不是芍药扶着她,她估计都得晕倒。   安容扶着额头,正是气的想破口大骂。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少女走过来,腰间用水蓝色软丝罗烟系成一个大蝴蝶结,墨色的秀发轻轻挽起,肌肤莹润如玉,脸上的粉黛施的有些重,耳际的发丝还有些凌乱。   显然是在玩蹴鞠,砸到她的也是她。   那姑娘安容也认得,皇后兄长周国舅的小女儿,周幼婷。   三皇子的表妹,很是喜欢三皇子,一心想亲上加亲,做皇子妃,然后做太子妃,最后做皇后,再做太后。   前世,沈安玉的劲敌,不过她斗不过沈安玉,被沈安玉使计嫁给了她最讨厌的人,也就是三年前玩闹,捉了一只青虫放她头上的五皇子。   周幼婷醋劲很大,三皇子很不喜欢她,因为她妒忌讨厌沈安玉,连带着她和沈安姝她们都讨厌,寻着机会就踩,而且极其容易迁怒。   这会儿,周幼婷步伐婀娜的走过来,一句歉意没有,反倒冷笑道,“别以为救了我表哥,就能鲤鱼跃龙门,成为皇子妃了!”   安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认错人了,我没救过你表哥!”   周幼婷眉头一皱,在宫里,还没人敢这么不给她好脸色,因为皇后很是宠爱她。   见安容揉着额头,嘴角挂着讥诮,周幼婷怒上心头,“就凭你,也想救我表哥,你当你自己是哪根葱呢,我是让你说给沈安玉听的!”   安容抬眸看着她,“我不是你的丫鬟,你让我转达,我就转达。”   “你!”周幼婷气的咬牙。   安容懒得理会她,要往前走,见八片鞠就在脚下,安容气头一上来,伸脚就是一踢。   安容的准头很差,她是想砸周幼婷脑门的,最后一砸,砸周幼婷的胸上了,疼的她眼泪瞬间直飚。   安容一脸郁闷的看着她,“你怎么不知道躲呢。”   周幼婷蹲在地上哭,院子里,陵阳公主见周幼婷迟迟不回来,便出来催,结果瞧见周幼婷蹲地上哭。   凌阳公主一身天蓝色宫装,娇柔妩媚,一颦一笑,都风韵天成。   她便是三皇子的胞妹,皇后所出嫡公主。   她忙走过来道,“怎么了?”   周幼婷叫委屈,伸手指着安容道,“她用球砸我。”   安容瞬间无语,见过恶人先告状的,还没见过她这样的,谁先砸谁啊?   安容也不辩驳,就露出青红的额头,只要长眼睛的都瞧的见。   陵容公主扶起周幼婷,道,“好了,别哭了,砸坏了没有,要不要见太医?”   周幼婷脸瞬间爆红,那位置怎么好让御医瞧呢。   陵容公主见周幼婷捂着胸口,眉头皱了皱,“怎么砸那儿了,本来就平了,现在肯定凹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自尽      周幼婷刚歇住的眼泪,顿时飚的更厉害了,原本的梨花带雨也变成了倾盆大雨。   芍药多瞄了周幼婷胸两眼,然后很自傲的挺了挺自己的胸,虽然她的小,好歹也能是个小馒头,她是一马平川。   周幼婷泪眼婆娑间,瞧见芍药的动作,泪水就跟开了闸似地,再也止不住了。   凌阳公主被她哭的头疼,虽然丢脸的不是她,可却是她表妹啊,忙劝道,“别哭了,肯定会长的。”   周幼婷一边哭一边道,“都说会长,可是一直没有,一点也没有!”   安容囧了,她没想到进宫会遇到胸的问题,看着周幼婷瞪着她,好像她平胸,是她闹得一般,安容就口不择言了,“平胸好,平胸省布料。”   凌阳公主噗呲一声笑了。   周幼婷还是第一次听说平胸好,再一回味,顿时气瞎了,她还缺那么点布料不成?!   要说安容也想不通,周幼婷吃的也不差啊,怎么就不长胸呢,这是生在富贵人家,要是生在寻常百姓家,谁愿意娶啊,生了孩子都没奶水喂。   前世就听闻,周幼婷嫁不了三皇子,就是因为胸平的缘故,怕将来生不了嫡长子的缘故,可是嫁给五皇子,她生了两子一女。   不知道,这一世,若是她不是平胸,不知道会不会嫁给三皇子?   安容瞅着周幼婷,沈安玉的敌人,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啊,看在她前世可劲的折腾沈安玉的份上,安容觉得她还有那么一些可取之处,左右那一脑门也报了仇了,不如帮帮她?   安容咳了咳嗓子道,“你也别哭了,我知道两个秘方,说是有奇效,要不你试试?”   周幼婷抬起头看着安容,她是要拒绝的,不过安容有本奇药书的事,京都人尽皆知,她的药方,肯定好。   她也不怕安容使坏,没人这么傻。   周幼婷抹干眼泪道,“你比你五妹妹好很多。”   安容汗颜,“你不应该拿我跟她比,她是她,我是我。”   周幼婷点点头。   “等我见过太后,就写给你,”安容道。   周幼婷像抓到根救命稻草似地,赶紧催安容去见太后。   安容凌乱了,方才不还挡着她,怎么一下子就觉悟了。   不过这种瞬间化干戈为玉帛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希望沈安玉的这个敌人能强大一点儿。   寿康宫。   安容迈步进门,远远的便瞧见太后宝座上,端然正坐,雍容华贵的徐太后,她穿着紫檀色蹙金丝松鹤长寿衣裳,头上更是戴着象征身份的凤簪。   安容前世也只见过徐太后一面,那还是在很后面了,那时候的徐太后可没有现在这般光鲜亮丽。   安容瞅了一眼,就赶紧挪开视线。   这不一瞥,就瞧见了坐在稍下首点的皇后。   皇后穿着黄色凤装,发间缀着凤凰珠,面如芙蓉,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又不怒自威。   再下下首点,还有两个后妃,瞧坐的位置和穿戴,应该品级不高。   其中一个安容认得,就是宋昭顺。   安容从容淡定的上前见礼,她福身在那里。   徐太后和皇后的注意力却在周幼婷的双眸上。   “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皇后关切的问,随即又瞪了凌阳公主一眼,“又是你欺负幼婷的?”   凌阳公主大呼冤枉,“母妃,我几时欺负过表妹了,都是逗她玩的。”   安容在下面站在,嘴撅了撅,至于给她来这么个下马威么?   周幼婷在寿康宫外哭,这事丫鬟会不禀告徐太后和皇后知道才怪。   周幼婷是皇后的侄女,皇后又是徐太后的侄女,这侄女的侄女也是很得徐太后心疼的,这还是周幼婷找茬在前呢,这要安容先砸了周幼婷,她今儿想轻轻松松的出宫,还真不容易。   谁叫萧国公府是郑太后拥护者呢,徐太后恨萧国公府那是恨的牙根痒痒,如不是当年萧国公府全力支持郑太后和皇上,让她和她儿子心力交瘁,她儿子也不会忧心忡忡,连正儿八经修养的时间都没有,最后病逝了。   徐太后和郑太后争的很厉害。   郑太后抱养了一个女儿,求得先皇封为公主,也就是清惠公主,安阳公主的母亲,后来徐太后出去玩,碰到个喜欢的姑娘,当即收为义女,让先皇赐封为柔惠公主。   凡是清惠公主有的,柔惠公主只多不少。   要说徐太后这辈子也够悲催的,就生了一个儿子,结果死了。   然后抱养了一个王爷,收养了一个义女。   安容不愿多想,她这会儿膝盖弯的很酸呢。   周幼婷摇着皇后的胳膊道,“姑母,我没事呢。”   皇后很诧异,自己的侄女,自己了解,都被人闹哭了脸,居然还替她求情?   皇后不动声色的打量安容,见她虽然弯腰行礼,但是背脊却挺得直直的。   便道,“起来吧。”   安容轻呼了一口气,再弯下去,她估计直接趴百花地毯上了。   安容不会说,就这行礼的空档,她发现地毯上居然被烫破了一个小洞,囧。   只是安容才起身,就有人挑刺了,是坐在宋昭顺身边的嫔妃,是谁,安容不认得,只见她笑的温婉,“我还没有见过县主,似乎好像不是这身衣裳吧?”   安容望着那嫔妃,坐在宋昭顺下手,就不会比她高,这样的人,宫里一抓一大把,安容想,她前世没见过,估计是进冷宫了。   不怪安容这样想,这人明显就是皇后准备的下马威,在后宫,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做替罪羊。   安容寻了个由头道,“早前知道太后召见,丫鬟就把许久未穿的县主衣裳给洗了,今儿早上,我一时失手,把胭脂泼衣裳上了,不好穿脏衣服进宫,这才……。”   安容这话,可是说的极有技巧。   为毛县主衣裳许久未穿?一来是她许久未进宫了,二来就是郑太后不用她穿。   她可是尊重徐太后,才清洗了衣裳,可是架不住出现意外啊,她有错,但是情有可原。   皇后望着安容,眸底轻动,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沈四姑娘。   那日公公去宣旨,是她吩咐说太后召见她,可没明说是徐太后,便是方才宫女都说她反应很吃惊。   安容很镇定,宫里穿的随意的可不止她一个,便是皇上都有穿便装见大臣的时候,皇后也不敢追究,允许她穿便装的可是郑太后。   安容相信,徐太后若是罚她,郑太后肯定会帮她的。   那嫔妃立马笑道,“四姑娘莫见怪,我不是挑你的错,我只是觉得县主的衣裳应该没有你穿着的好看,这一身真真是画上才有的。”   那嫔妃说完,宋昭顺便笑道,“四姑娘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安容被夸的脸红,忙谦虚了两句。   然后抬头望着徐太后,一脸狐疑,不懂她找她来是做什么。   徐太后摆摆手,便有宫娥捧了一幅画过来,在安容跟前打开。   安容瞧着画中人,眼珠子瞬间睁得圆圆的。   画上人正是萧湛。   安容不解了,为何徐太后给她看萧湛的画?   安容望着徐太后,徐太后道,“这是今年京都选的十大美男之首,偏巧无人认得,只有这么一幅画,哀家听说有人瞧见在湖畔,你曾和画中人争吵过,他是谁?”   安容脑门上闪着几个大问号,徐太后怎么会对萧湛感兴趣呢。   而且还问他是谁。   安容决定不告诉她,安容摇摇头,骂道,“他居然也能当选十大美男,不是说十大美男要德才兼备么,他就是一个地痞无赖,捡了我一根簪子,还给我,就要我以身相许,我没搭理他。”   安容狠狠的骂了几句。   当时安容是吼了一句:别跟着我。   再和安容说的话,还真对的上号。   宋昭顺很是诧异,“这人眼神周正,还略带温柔,怎么会是个地痞无赖呢?”   安容摇头,她也不知道啊。   安容也不怕将来徐太后和皇后说她欺骗,她认得的萧湛都是戴面具的,天知道他会吃饱了撑得慌装地痞流氓去调戏她?   只是安容比较好奇,“太后找他,不认得他么?”   丫鬟捧着画像转身,徐太后望着画像有些怔神,还有那么一丝的痴情流露,惹的安容一阵恶寒。   别这么吓人好不好。   不过安容多看几眼,就发觉徐太后是看画中人,又像是透过画中人,看另外一个人。   安容就开始走神了。   安容知道,这世上有两个人最爱先皇,便是徐太后和郑太后。   两人都是可以为了先皇去死的人物,据说当年先皇咽气前,这两人还曾为谁将来同先皇合葬争吵起来。   先皇说,谁先死谁合葬。   结果闹了一出,都抢着要殉葬的戏码,到最后,先皇不得不改口,谁后死,谁合葬。   这也是为什么身子骨不好的郑太后,瞧见徐太后,就生龙活虎的原因。   她不甘心死在徐太后前面,把同先皇合葬的机会让给徐太后!   这会儿徐太后这样的神情,莫非萧湛长的跟先皇很像?   安容眉头直扭,萧湛是永宁侯的儿子,怎么可能像先皇啊?   莫非像徐太后过世的儿子?   安容抬头看着徐太后,最后摇摇头,要是徐太后还有孙子在世,她不可能这样平淡,好像找不找得到画中人也无所谓的神情。   安容想,徐太后找她来,应该不是为了认画像。   果然,等丫鬟撤走画像之后。   徐太后便说到正题,她问道,“听庄王妃说,你手里有一种膏药,能祛除伤疤,可真有其事?”   安容茫然的点了点头。   徐太后又问,“被滚烫汤水烫伤的伤疤也能治?”   “应该能,”安容回道。   皇后就笑了,“能治就好,沈四姑娘,太后召见你,就是为了这药膏,你多调制几盒送进宫来,要快。”   安容扭了扭眉头,没听说宫里头有人烫伤啊,怎么需要那么多药膏,拜托,药膏是要用银子买药材的好么,总不能叫她白贴吧?   安容道,“我准备的药材不多,卖给庄王妃两盒,不知道还能不能多两盒了。”   皇后笑道,“这无妨,只要药膏好,钱不是问题。”   一旁的嫔妃又开始说话了,“听庄王妃说,一盒药膏就要一万两银子,这也太昂贵了吧,药材有那么昂贵么?”   宋昭顺则道,“怕是药材难得吧,四姑娘,你不妨把珍贵少有的药材写出来,需要多少,可以让内务府吩咐下去,要多少,都有人进贡上来。”   安容听完,就在心底骂了一声土匪。   进贡,那是不花钱的。   这跟抢人家老百姓的有什么区别,说白了,不就是嫌弃她价格昂贵了么。   三皇子想当太子,想谋储君之位,就需要大臣的支持,需要大把的银子,皇后是他亲娘,她的钱还不都给三皇子用来拉拢权臣了,怕是连两万两都不一定拿的出来。   可是宋昭顺这样说,明摆着就是皇后的意思。   安容还不敢忤逆皇后,但是想占她便宜,她才不给了,不就是些药材么,写就是了。   安容被领着去写药材,安容将知道的,最昂贵的,价值在八千两左右的药材都写上。   什么百年人参,天山雪莲……这样药材炼制的舒痕膏,要价一万两,只能赚点点辛苦钱。   皇后瞧的都咋舌,好在有内务府,这要自己掏银子,还得不心疼死啊,可是为了三皇子的将来,这银子就是咬牙也得往外掏。   药材方子被送去了内务府,皇后和徐太后赏赐了安容一番。   安容很头疼,拿人家的手短啊,舒痕膏得送进宫了。   宋昭顺坐在那里,心底大松一口气,幸好她给皇后出的主意可行,那样的话,她也能顺带让内务府多加一些药材,换一盒舒痕膏,只要苏映雪的伤疤痊愈了,苏昭仪就不会处处针对她。   安容谢恩之后,便出了寿康宫。   在宫外不远处,弋阳郡主正疾步走过来,瞧见安容出来,顿时站在不动了,用帕子擦额头。   等安容走近了,才发觉弋阳郡主脸有些红,不由得担忧道,“你怎么了?”   弋阳郡主嘴撅的高高的,一脸恨恨道,“还不是你二哥,说太后召见你,也不说清楚是徐太后,害我跑错地方,偏两个宫殿隔的又远,我怕你出事,就跑来了,腿好酸,你额头怎么了?”   安容忙替她擦额头上的细碎汗珠,歉意道,“我也是进宫才知道宣召我的是徐太后,额头没事,就是被砸了一下。”   芍药就将在寿康宫前的事说给弋阳郡主听。   弋阳郡主听的直对安容翻白眼,傻了吧,人家故意用球砸她,她还帮人家,不笑话她就不错了。   不过弋阳郡主没想到安容居然有秘方,她左右望了望,对安容道,“有瘦胸的么?”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她朝弋阳郡主的小胸脯看了一眼,眉头抖了抖,“你喜欢平胸?”   弋阳郡主眼神瞬间爆了,恨不得去戳安容的眼睛好,更是因为安容的话脸颊爆红,“你想哪儿去了呢,我是替我二表姐求的。”   安容嘴角抽了一抽,想起弋阳郡主的二表姐,也就是瑞亲王妃娘家兄长的女儿,宁纤柔。   名叫纤柔,可是人真是跟名字大相径庭啊,至少有她两个那么胖。   安容抚额道,“你二表姐是全身都胖,瘦胸有用么?”   弋阳郡主很无奈,“能有什么办法,人家喝水都胖,能减一点是一点,你不知道她现在都胖到晚上睡不着觉了,母妃回一次娘家,就回来叹气一次。”   安容想到宁纤柔,她听过也是唯一一个见过胖的大家闺秀,前世甚至自卑的不敢出门,要知道,大家闺秀的身材那是极好的,体态婀娜,身姿轻盈,便是她,每顿饭吃多少,都有丫鬟盯着,吃多了就要她下楼散步遛食,不可能养太胖的。   宁纤柔太胖,胖的出门就被人笑话,最后受不住打击搬去慈云庵吃斋,想节食瘦身,结果在慈云庵饿晕了,沦为京都笑柄。   回来后,上吊自尽,因太胖,三尺白绫承受不住,从横梁上摔下来,砸凳子脚上,撞死的。   死的很惨烈。   安容望着弋阳郡主,“你二表姐一顿饭要是一只烤鸡,一只烤鸭,还有一个大猪蹄,不胖才怪呢。”   “可是,不吃她会饿,”弋阳郡主很无奈,“她晚上还要吃宵夜,不吃会睡不着。”   “就不能不给她吃么?”安容黑线道。   弋阳郡主撅嘴,“我舅母可疼我二表姐了,她一哭,我舅母就招架不住了。”   安容迈步便走,吃那么多,又走不动,然后昏昏欲睡,不长肉,都没天理了。   弋阳郡主看安容走,忙追上去,问她,“有秘方么?”   安容抚额,宁纤柔除了管不住嘴之外,性子极好,弋阳郡主和她关系很好,前世宁纤柔撞死,大家笑话她,弋阳郡主还为此和人吵起来了。   安容也不想一条鲜活的生命从此消失。   她望着弋阳郡主道,“秘方是有,但是你二表姐会先恨你,然后再感谢你。”   弋阳郡主忙抓着安容问,安容便道,“我知道宫里有最守规矩的嬷嬷和最懂调理身子的御厨,你请两个回去,将嬷嬷、御厨和你二表姐送到城外的庄子上,让嬷嬷狠心调教,不出三个月,你二表姐绝对会瘦很多。”   弋阳郡主惊呆了,“这也太狠了些吧?”   当初她也是不守规矩,母妃请了个嬷嬷回去教她,她走路蹦蹦跳跳,嬷嬷就竖起梅花桩,让她走,她只要走错,就会从梅花桩上摔下来,胳膊都能摔青,而且那梅花桩会越走越高……   弋阳郡主将那嬷嬷恨的是咬牙切齿呢。   让那样的嬷嬷来教二表姐,会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好么。   弋阳郡主摇头,安容就无能无力了。   弋阳郡主撅了撅嘴道,“我是希望二表姐好好的,可是我二舅母不会同意。”   安容望着弋阳郡主,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弋阳郡主眼珠子瞬间睁大,“会吓坏我二舅母的,她心肝特别脆弱,她一哭,我二舅舅就手足无措,像无头苍蝇似地,又哄又是说好话,能把人呕心死呢,你不知道,上回我母妃和父王生气会娘家,父王的暗卫就用了一只毛毛虫,吓哭了二舅母,我母妃就回府了……。”   安容,“……。”   “你二表姐注定没救了,”安容很肯定道。   弋阳郡主昂着脖子道,“我要拯救她。”   说完,弋阳郡主对天长叹,“拿嬷嬷来拯救你,我的胖表姐。”   然后,弋阳郡主拉着安容朝前走,一路商议怎么说服她二舅母,让宁纤柔去庄子上住。   可是想来想去,都没办法。   最后弋阳郡主没辙了,“要不,我向太后求道懿旨吧,二舅母就是不同意也同意了。”   “太后怎么会下这样的懿旨呢?”安容摇头道。   “那怎么办?”弋阳郡主彻底没辄了。   安容灵光一闪,想到个好主意,“你可以让大昭寺的大师帮你,他跟你二舅母说,你二舅母不会不信。”   弋阳郡主连连点头,觉得这主意好极了,然后拉着安容去永宁宫。   安容和弋阳郡主进去的时候,郑太后正在吃药。   安容上一次见她,还是三个月前,太后比那时候气色差很多。   安容福身请安,郑太后神情温和,笑道,“快上前给哀家瞧瞧。”   安容起身上前,太后摸着安容的手,笑道,“比上回见更漂亮了,不是弋阳说起,哀家都不知道你进宫了。”   安容很愧疚,太后病了这么长时间,她都没进过宫,太后拍着安容的手笑,“武安侯府可是极有孝心,难得一见的金蟾都送进宫给了哀家,哀家记得你祖母身子也不大好。”   说着,叹息了一声,又转了话题道,“徐太后找你说了什么?”   安容知道太后会问起,所以也不隐瞒,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了太后。   太后听得眼睛微凝,“徐太后和皇后要药膏,治疗被滚烫汤水烫伤的伤疤?”   安容重重的点头。   太后眉头就皱紧了,有些事,安容不知道,但是她清楚啊,徐太后和皇后不就是惦记着太子之位。   徐太后在后宫有侄女,郑太后也有,郑贵妃就是她亲侄女。   而且郑贵妃先生了皇子,虽然不是嫡长子,可是大皇子早夭折了,二皇子为长。   太子之位,不出意外,就会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中选一个,最近四皇子似乎有些受宠,这样下去,不出半年,四皇子或许也有夺嫡的可能。   现在,大家都在拉拢人。   太后知道徐太后想拉拢大周首富崔家,她就记得崔家嫡次子小时候被滚烫热汤烫过,脸上,肩膀上,还有手背上,都有伤疤。   有崔家的财力支持,三皇子夺嫡的希望更大。   听到安容答应了帮皇后调制药膏,太后眉头轻轻一皱,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郑贵妃来了。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宫装,体态纤柔,莲步款款的进来,她的容貌和皇后不相上下,在后宫的地位,也不相上下。   皇后手里有凤印,她有太后做后台。   是以皇后和郑贵妃,是你想绊倒我,我想绊倒你,但是面子上却和睦相处,井水不放河水。   郑贵妃这会儿来,也是存了拉拢安容的心。   安容背后有武安侯府和萧国公府,势力不可小觑了。   萧国公府拥护太后,但不拥护郑贵妃,萧国公府忠于皇上和皇上她亲娘,其他人,并不在萧老国公眼里。   太后也从不要求萧老国公请皇上立二皇子为太子,有时候郑贵妃向太后多提一句,太后大多时候是不说话,有时候她说的多了,就会呵斥她,“让二皇子自己多努力,皇上喜欢他,自然会立他。”   这话,郑贵妃哪里不知道,皇上要是真想立哪位皇子为太子,肯定会给他找太傅,找几位权臣辅助他,给他做后台。   不至于太子刚立,就被人算计,然后给废了。   郑贵妃和萧国公府几位太太走的也近,时常约她们进宫赏花聊天,可是那些太太根本左右不了国公府老爷的决定。   而且,萧国公府,最重要的,不外乎萧老国公,萧大将军,还有萧湛,便是萧迁这个长子嫡孙都稍逊一筹。   这几个人,哪个是轻易能被女人影响的主?   枕边风根本吹不进去!   不过安容是个例外,萧老国公喜欢她,而且是喜欢极了,连皇上都不止一次说,萧老国公是不是老糊涂了,为了个外人可劲的折腾自己的外孙儿。   安容给郑贵妃请安,郑贵妃顺手扶起她,然后将手腕上的白玉手镯送给了安容。   安容瞧见自己手腕上的红玉手镯,竟然带了些橙色,只有米粒那么大,但是安容确定,方才进宫前都没有。   安容惊呆了,这镯子莫非要变成橙色的么?   郑贵妃和太后聊天,安容就在下面听着,问起她,她就说几句,应对得当,叫郑贵妃刮目相看。   正说着呢,安容闻到一股香味飘进来。   她侧头望过去,便见四五个丫鬟捧着花盆进来。   花盆里栽着晚香玉。   安容见她们捧着花盆进内屋,然后又捧着晚香玉出来,细细看,会发现,那些晚香玉有一两片叶子黄了。   现在不是晚香玉开花的季节,这些都是花房养的送来的,皇宫四季如春,什么花都有。   “太后房里,夜里也放着晚香玉?”安容问道。   郑贵妃点点头,“太后喜欢晚香玉,太医说晚香玉有助睡眠。”   安容忙起身道,“医书上说,晚香玉的花香容易使人呼吸困难,长期放在室内,会引起头昏、咳嗽、甚至气喘、失眠,会加重太后的病情。”   郑贵妃一惊,转头看着太后,“这……。”   太后脸沉如霜。   “你没有欺骗太后?”郑贵妃问安容。   安容暗翻白眼,她有必要欺骗太后吗,安容摇头。   “传太医!”郑贵妃怒道。   很快,就来了两名太医,太医来的很急,还以为太后怎么着了。   一听郑贵妃问,晚香玉闻久了会不会对身子不好的时候,太医蒙了。   两名太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如何回答好。   太后拍桌子时,太医才跪下来道,“太后,臣也不知道晚香玉对身子有没有害,臣早年学医,医书上说晚香玉有驱蚊之用,但切忌多闻,可是宫里的医书,说晚香玉有驱蚊之用,可助睡眠,太医署有规矩,一切以宫里的医书为准。”   好东西,孤本善本大多都在皇宫里,以太医署为准,也是怕誊抄传播过程中,出现纰漏,会致命。   郑贵妃眉头陇紧,不知道相信谁好了,安容看的是宫外的医书,和太医署的有出入也有可能。   太后则问道,“晚香玉对身子到底有没有害?!”   太医摇头,“臣不知道。”   他学医这么多年,太后是唯一一个喜欢晚香玉的,没人研究晚香玉对身子是好是坏,只以太医署医书为准。   另外一个太医则道,“臣会查清楚,这两日,太后不妨先撤掉晚香玉。”   只能先这样了。   太医走后,安容坐了片刻,见太后乏了,便和弋阳郡主一块儿出了宫。   路上,弋阳郡主叹道,“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误差呢,坏的都变成好的了。”   安容笑道,“你不担心是我弄错了啊?”   弋阳郡主狠狠的摇头,“怎么会呢,你看的都是奇方,太医署那些都是些寻常方子而已。”   “要真是医书弄错了,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弋阳郡主轻声道。   安容没有想到这么多,要真是医书弄错了,指不定就是专门针对太后的,宫里只有她喜欢闻晚香玉,让太后闻了这么多年伤身子的花香,这股子怒气,谁能承受?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到了马车场,安容和弋阳郡主道别,然后各自上马车,各自回府。   安容在马车里晃晃荡荡的,差点能睡着。   睡梦中,听到有熟悉的轻唤声,好像是大舅母的。   怎么会听到大舅母的声音呢?   安容恍惚睁开眼睛,见到的可不是江大太太。   她笑看着安容,嗔笑道,“可真能睡,马车这么颠簸都睡着了。”   安容眼睛猛然睁大,忙钻出马车,急了些,还撞了脑袋。   “大舅母,你怎么来侯府了?”安容好奇的问道。   江大太太惋惜一叹,“侯府休了大夫人,大夫人羞愤自尽,老夫人又哭又闹的上门,你舅舅怕她冲撞了你祖母,让我来看着点儿。”   羞愤自尽。   这四个字重重的敲在安容的心上,让下马车的安容差点摔地上去。   谁知道大夫人死了?   难道是二老爷说的?   这不可能啊。      第三百四十八章 休妻      安容望着江大太太,“大舅母,我爹真休了大夫人?”   江大太太望着安容,伸手去戳安容的脑门,笑骂道,“舅母骗你做什么,一个时辰前,侯府派人去的建安伯府,你去哪儿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安容有些尴尬,还有些倒抽气,她怎么那么倒霉啊,刚马车里,用头发遮住额头淤青,结果江大太太没瞧见,直接戳上去了,幸好是边上一点,不然非得疼死她不可。   听到安容有些闷疼,江大太太倒不好意思了,“舅母戳疼你了?”   安容忙摇头,颇不好意思道,“没有,我……。”   芍药就嘴快道,“姑娘额头有伤。”   江大太太一愣,忙要看。   安容瞪芍药,芍药缩脖子。   看着安容额头淤青一片,江大太太更不好意思了,她是戳脑门戳习惯了,没想到安容额头会有伤。   赶紧扶着安容进府,一边吩咐侯府小厮找大夫来给安容看伤。   安容忙道,“舅母,不用了,我自己会上药。”   说完,赶紧把伤口遮住,江大太太就责怪道,“伤口不能遮,不容易好。”   安容哪里不知道,只是她怕惹人担心,就一会儿,也没什么事。   安容固执己见,江大太太拿她没辄。   两人一同进内院。   路上,安容就将事情弄清楚了。   芍药找了个丫鬟过来询问,丫鬟当时就道,“芍药姐姐,你不知道,大夫人死的有多惨,听七福哥说,大夫人双眼凸出,脖子淤青一片,而且在密道里,尸体都发臭了,还有老鼠再啃……。”   一番话,丫鬟说的是鸡皮疙瘩乱飞。   听得人更是毛骨悚然,几乎连隔夜饭都能呕出来了。   安容眼睛睁圆。   丫鬟说到一半,才发觉江大太太也在,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说一句了。   大夫人明显是被人杀的,可不是什么羞愤自尽。   江大太太静静的听着,眸底有诧异之色,却没有很震惊,她不喜欢大夫人,大夫人做的恶事,她都有耳闻,死了也不可惜。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堂堂侯夫人被杀,侯府老太太不查出真凶,怎么倒替他隐瞒呢,莫非……杀人的是侯爷?   这个念头一闪现,就被江大太太否决了,侯爷不像是那种人,他要真看大夫人不顺眼,杀了她,就不会闹得人尽皆知,杀害嫡妻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安容没想瞒江大太太,她问丫鬟道,“是谁发现密道的?”   “是七少爷,”丫鬟回道。   安容嘴巴微张,“孝哥儿?”   丫鬟点点头,道,“若不是丫鬟瞒着七少爷大夫人失踪的事,估计早找到大夫人了,孝哥儿亲眼见大夫人进的密道,当时他躲猫猫,躲到大夫人床底下去了。”   其实说起来,七少爷也很可怜。   大夫人被禁足,老太太不许他去看大夫人。   七少爷那么小,哪离得开大夫人啊,这不,就借着躲猫猫的机会钻进大夫人的屋子里,这样就算被问起来,也有话说不是。   那天,七少爷躲进大夫人屋子里,刚要爬出来呢,就听见有咚咚咚传来,然后七少爷就见大夫人打开门,钻进了密道。   七少爷是想进去的,可是他个子太小,根本够不着密道开关。   他去搬凳子来,结果丫鬟找来了。   七少爷拍着墙,说找娘。   刚巧,墙上有幅画,画的正好是大夫人。   丫鬟就对沈安孝道,“我们先出去玩,一会儿再来找大夫人。”   就这样把沈安孝给带走了。   这不,几天了,沈安孝都没见大夫人,又哭又闹。   然后丫鬟没办法,就把他带大夫人屋子里去了,沈安孝找不到大夫人,就拍密道,说找娘,找娘。   当时,沈安姝过来了。   她抱起孝哥儿,孝哥儿去掰密道开关,搬不动,是她帮的忙。   看着密道门打开,一屋子丫鬟婆子都惊呆了。   然后拿着烛灯进去,瞧见了大夫人的死状。   安容已经无话可说了,才三四岁的孝哥儿居然见到大夫人进了密道,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只能说是命中注定,大夫人不能常埋密道。   不想守孝的安容,就面临了要不要守孝的问题了。   安容知道老太太隐瞒大夫人被杀的目的,就是不想她和沈安北他们守孝三年,耽误了青春。   很快,安容和江大太太就到了松鹤院。   屋子里,正乱成一团。   建安伯夫人不接受侯府的休书,以大夫人为老太爷守过孝为由,要侯府收回休书。   而且大夫人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侯府这么包庇凶手,到底目的何在!   最后,建安伯夫人居然拉着侯爷的衣服,要侯爷还她女儿命来!   安容进去的时候,正要瞧见建安伯夫人拽着侯爷,恨不得去打他的样子,活像是侯爷杀了大夫人一般。   侯爷双眸赤红,忍无可忍的他,轻轻将手一挥,就拂开了建安伯夫人。   建安伯夫人往后倒退,步伐踉跄,要不是江二老爷扶着她,她估摸着会摔倒。   江二老爷怒视侯爷,“玉莲死在侯府,侯府包庇凶手不说,你还这么对待自己的岳母!”   侯爷狠戾的看着江二老爷,“岳母?本侯爷的岳母都死了快二十年了!”   侯爷这一句话,可是直戳人心窝子。   建安伯夫人顿时哭了起来,又是一个哭的呼天抢地的。   她拉着江二老爷道,“走,我们走,去告御状,我倒要看看,侯府还怎么包庇凶手!”   江二老爷也是真生气,扶着建安伯夫人就要走。   身后也没人拦着。   安容走过来,道,“二舅舅,你最好拦着点她,若是真告御状,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你和她都会被赶出建安伯府!”   安容已经问清楚了,建安伯府说元宵节之后分家,这几天,建安伯夫人以身子不适为由,根本就没分。   没分最好,她要是敢闹,最后一钱银子都拿不到。   而且,祖母和父亲请的是外祖父过来商议,可不是请他们。   江二老爷脸色一变,“这话什么意思?”   安容冷笑,“二舅舅,旁人不了解大夫人,你还不了解吗?”   江二老爷身子一凛,心底划过不好的预感,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不是什么好人,尽管她以前装的够好,她连偷窃安容秘方的事都做的出来,指不定还做了什么别的事。   沈老夫人说了,会查出杀人凶手,但是这休书建安伯府必须要收,大夫人的尸体,也要带走!   就是这休书,他不能接受。   大夫人嫁进他们武安侯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到头来,人被杀了,还落得个被休的下场。   江大太太出来打圆场道,“我们先回府吧,等老太爷来处理这事,这个时辰,他也差不多回府了。”   “不说清楚休弃的理由,老太爷要接休书,只能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建安伯夫人狠声道,她双眸恨恨的看着老太太道,“玉莲嫁进侯府这么多年,操了多少的心,就因为她死的不是时候,耽误了安容出嫁,北哥儿娶亲,就要休了她,免了守孝?!武安侯府真是孝义有加,叫人刮目相看!”   建安伯夫人说着,老太太的眸光扫了四太太一眼,眸底有狠色。   四太太坐在那里,一脸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才好的神情。   是她“不小心”说漏了老太太的想法,她只是“好心”的想建安伯夫人收了休书离开,别吵的老太太不安生而已。   其实,四太太也是觉得大夫人太可怜了,见不得侯府这么凉薄。   她一直觉得侯爷重情重义,但是这次回来,侯爷的所作所为叫人心寒,连枕边人被杀,他不找凶手,老太太让他写休书,他没有一丝犹豫就写了。   之前四太太还指望侯爷能帮衬点四老爷,如今看来,都是奢望。   既然如此,还不如巴结沈安玉呢。   她可是听说了,皇后对沈安玉满意极了,要娶为三皇子妃,好像皇上都应了。   皇上都应了,那沈安玉三皇子妃的身份,那就是板上钉钉。   卖她这么大个人情,她不会不记得。   可没谁愿意娶一个亲娘被休的大家闺秀做皇子妃。   所以四太太是赞同不休妻的。   只是又矛盾不已,沈安玉如今也快十四了,要是大夫人不休,她就得守孝,难道三皇子会等她三年吗?当笑话说,也没人信。   建安伯夫人一定要休妻的理由,老太太气的把手里的佛珠一丢,“理由?!她偷安容的秘方不够吗,她害的三姑娘断了一条腿不够吗?!她在大姑娘出嫁时,动手脚不够吗?!”   老太太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建安伯夫人道,“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害得我们侯府家宅不宁,你还问我要休妻的理由,若不是念在她替老太爷守过孝的份上,她早被休回门了,莫非要等到她害的我武安侯府家破人亡才能休了她吗?!”   老太太语气愤怒,建安伯夫人被骂的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不够!”江二太太大声道,“大夫人替府上老太爷守过孝,在三不去之内!”      第三百四十九章 要求      建安伯府态度很坚决。   无论如何,就是不许休妻。   老太太气的恨不得叫人轰他们走了。   江大太太轻声软语劝老太太别生气,建安伯夫人和江二老爷做不了主,等江老太爷来,这事还得江老太爷拿主意。   三太太则劝她们去看看沈安玉,这样吵闹,只会让下人看笑话,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建安伯夫人才想起来,她来还没有瞧见沈安玉呢,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了。   建安伯夫人不想去,因为武安侯府欺人太甚,不是说沈老太太身子骨弱吗,怎么瞧着健朗的很,吵起架来比她都强,她不服输!   可是自进门起,她就在闹,到这会儿也不见人端茶过来,她又一个劲的大声说话,这会儿实在渴的慌。   已经闹成这样了,想也知道沈老太太恨不得她早些走,又怎么会端茶给她,趁现在老太爷还没来,赶紧润润喉。   建安伯夫人赶着去喝茶,可她前脚刚进蒹葭阁,建安伯就来了。   建安伯夫人恨不得回去才好,她知道建安伯有多疼安容,他更因为大夫人偷窃安容秘方的事觉得愧对侯府,他肯定会接休书的。   建安伯夫人进屋的时候,沈安玉正看一块玉佩,见建安伯夫人进去,她赶紧把玉佩揣被子下了。   建安伯府人瞧见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觉得沈安玉和她生分了,自己为了他们兄妹三人又吼又叫,她还对她藏着掖着,顿时高兴不起来了。   沈安玉苦笑,她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结果娘亲却被人杀了。   她紧紧的握着那块玉佩,眸底有股嗜血的恨意。   这玉佩是沈安姝给她的,是沈安姝在密道里捡的,她瞧着像侯爷的,她以为杀大夫人的是侯爷,娘死了,她要再抖出爹杀人的事,侯府就完了,她也完了。   沈安姝一直很听大夫人的话,现在大夫人死了,她没了主张,就来找沈安玉。   当时沈安玉正睡着,是被沈安姝给摇醒的,哭着对她道,“五姐姐,爹爹杀了娘亲,我们该怎么办?”   沈安玉当时就惊呆了,以为那件事被侯爷知道了,忙问她怎么知道的。   沈安姝掏出玉佩。   沈安玉认得那玉佩,和侯爷的很像,但不是侯爷的,是二老爷的!   沈安玉知道她娘给侯爷戴绿帽子的事。   大夫人禁足之后,有一次,她去沉香院找大夫人。   正巧见到大夫人脖子上有吻痕,那时候,侯爷根本就没有去过沉香院。   只是沈安玉不敢相信,也不敢追问。   几天前,大夫人说让她去勾引三皇子的时候,把计谋说给她听,她当时不同意,觉得太危险了。   大夫人对她道,“富贵险中求,只要博一回,就能保一辈子荣华富贵,值得!你放心,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在沈安玉追问下,大夫人才说刺杀她的人会是二老爷。   二老爷为了帮她,没了一只手,他愤怒之下,在密道杀了大夫人,沈安玉恨他,却也没办法。   她为有一个这样无耻的娘感到羞辱!   她可以接受大夫人为了钱偷窃安容的事,那是觉得安容不对,她的秘方宁愿给外人,也不愿意给她们!   但是大夫人是侯爷的妻子,三贞九烈,她怎么能背着父亲和二老爷勾搭成奸?!   沈安玉握着玉佩,不知道怎么办好,她想为大夫人报仇,想杀了二老爷。   可是她不能说二老爷是凶手。   二老爷在密道杀大夫人的事,只要抖出来,那些流言蜚语就会毁了大夫人,更会毁了她用命拼回来的富贵荣华!   沈安玉哭红了眼,建安伯夫人安慰她道,“你爹凉薄,祖母更是眼里心里只有安容和北哥儿,外祖母不会让她如愿的,想休了你母亲,免了他们守孝,门都没有!”   沈安玉怔怔的抬眸,她还没想那么多,娘亲死了,她得守孝。   沈安玉忙擦干眼泪,许是动作大了些,扯动了伤口,她疼的揪成一团。   建安伯夫人赶紧让她别说话,好生歇着,又让丫鬟端汤药来。   一通忙活之后。   沈安玉才好受了一点点。   很快,就有丫鬟来报,说建安伯收了休书。   建安伯夫人气的转身便要走。   沈安玉拉住她的手,道,“外祖母,你别去。”   建安伯夫人一怔,回头道,“侯府要休了你母亲!”   沈安玉点点头,有些气弱无力道,“我知道,可是我了解父亲和祖母,他们疼四姐姐,不会改变主意的,外祖父也一样,你去说,只会惹人生气,等我成了三皇子妃,该娘亲的,我会加倍拿回来。”   沈安玉说的咬牙切齿。   建安伯夫人才想起来,沈安玉也快要出嫁了。   她只比安容小一岁。   而且沈安玉嫁给三皇子为妃怎么也比安容嫁的好,自己的亲外孙女是皇子妃,将来若成了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她这个亲外祖母还能少了好处?   建安伯夫人有些动摇了,只是还很不甘心,毕竟大夫人是她怀胎十月所出的女儿,是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她不愿意她死后无所依靠,成孤魂野鬼。   “决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建安伯夫人咬牙切齿道。   就是安容那个贱丫头,弄了一堆秘方,连累了她一双儿女。   本来建安伯夫人算计的好好的,武安侯府会落在沈安孝手里,建安伯府会是二老爷的,最后都是她亲孙子亲外孙的,结果安容的秘方一闹,她的计划全部落空,现在,大夫人更是死了!   一个死了亲娘的幼子,能平安长大已是不易,拿什么来抢爵位?!   还有建安伯府,如果不是她苦苦撑着,二房早分出去了,她活的辛苦,心里一肚子火气,都不知道找谁发,今儿跟沈老太太骂了一架,心里舒坦多了,但是还不够!   沈安玉拉着她坐下,轻声道了几句。   建安伯夫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建安伯夫人去了松鹤院。   提了三个要求。   第一,休掉大夫人,要赔偿她两万两的损失。   第二,大夫人所出子女,依然要有嫡出的身份,也就是要记名在安容亲娘的名下,而且将来安容出嫁有多少陪嫁,沈安玉她们就要有多少。   第三,沈安孝现在还小,老太太年纪大,身子骨又差,照顾他不合适,把他交给奶娘和姨娘带,更不行,她是沈安孝嫡亲的外祖母,她要带回去养着,等他长大一些,再送回来。   这个长大一些,是长到十岁。   这三个要求,建安伯夫人提的是理直气壮,却气的安容和侯爷他们额头青筋暴起。   建安伯站在一旁,听得也是羞愧不已,红着一张老脸呵斥建安伯夫人道,“休得胡闹!”   建安伯夫人红着眼眶,气道,“我哪里胡闹了,玉莲可是你亲生女儿,她现在被人杀了,还不知道是被谁杀的,侯府为了一点子私心,就要休了玉莲,你就不寒心吗?!”   寒心,建安伯确实有些,可是他能怎么办?   大夫人是他的女儿,安容和北哥儿更是他嫡嫡亲的外孙儿。   尤其是安容,她出嫁在即,因为大夫人的死,她的婚期要往后挪三年,他怎么忍心?   沈老太太就问了他一句话,大夫人待安容如何,安容凭什么需要给她守孝?   一句话,问的建安伯是羞愧难当,他当初送大夫人来给武安侯做继室,是要她好好照顾安容的,可不是送来觊觎安容的钱财的。   而且,大夫人在侯府,做了多少错事,凭心而论,若是大夫人是他的儿媳妇,他也忍不住要休了她。   江老太爷后悔当初的决定,他就不应该送大夫人来武安侯府做继室,不然哪里来这么多事?   可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安容对休大夫人一事,态度很坚决,他若是不同意,那会伤了她和北哥儿的心,比起大夫人,他更疼他们兄妹。   只是,建安伯夫人一直这样闹,他也不能去捂她的嘴。   而且,沈安玉和孝哥儿他们也是他外孙儿。   所以,建安伯对老太太道,“玉莲被休,安玉安姝他们的身份就不明不白了,嫡不嫡,庶不庶,让他们记名在玉善的名下,原也应当,至于孝哥儿,他确实年纪小了些……。”   也就是,除了建安伯夫人提出要赔偿之外,其他建安伯都同意。   安容脸色极差。   让沈安玉他们记名在她娘的名下,沈安玉就算了,她到底是父亲的女儿,可是沈安姝和沈安孝,安容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   至于让沈安孝去建安伯府养,安容想想就冷笑不止。   大夫人就是她教出来的好女儿,江二老爷更是!   一个搅的侯府不宁!   一个搅的建安伯府鸡飞狗跳!   前世就是他们兄妹,她的一双好女儿,毁了她所有的至亲。   现在好不容易大夫人死了,江二老爷要被分出去了,她又把如意算盘打到沈安孝头上了。   怎么,她见不得掌握不了侯府,一定要培养沈安孝,将来同大哥争爵位吗?!   她也不瞧瞧,她的好外孙儿是不是父亲的种!   他凭什么争?!      第三百五十章 御状      这厢安容不乐意,那边江二太太对赔偿的事揪着不放,她怎么可能放手,她还嫌弃少了呢,谁不知道武安侯府有钱,又是秘方,又是酒坊的,不缺那么点钱,那钱要回去,肯定是建安伯夫人收着,将来还不就是他们二房的?   大夫人害的他们那么惨,要些补偿怎么了?   建安伯夫人和江二太太、江二老爷一定要钱,建安伯就是呵斥也没有用,三人只说大夫人死的蹊跷,休的冤枉。   偏还有个火上浇油的四太太,她不吭不声的就将火烧到大夫人陪嫁上了。   她是这样劝人的,“大夫人被休,陪嫁要送回建安伯府,你们还要侯府赔偿两万两,可就是着实不该了。”   明着是在指着建安伯夫人,可是暗地里却是在帮她们。   建安伯夫人和江二太太一听,眼睛瞬间一亮。   她们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   按理,大夫人被休,当年带进来的陪嫁也是要原封不动的送回去的。   那些陪嫁,可不止两万两呢。   只是大夫人有儿有女,那陪嫁自然是要留给沈安玉她们的。   方才,建安伯夫人说了,要沈安玉她们记名在安容她娘名下,那就算是安容她娘所出,这陪嫁自然该分安容的那份,而且她要求不比安容的少。   沈安溪站在一旁,听得早想堵耳朵了,她实在忍不住了,“萧国公府送来的聘礼,祖母全部给四姐姐做了陪嫁,你们要求五姐姐九妹妹她们将来的陪嫁不比四姐姐的少,就是卖了武安侯府和我大伯父他们,也怕是不够吧,你们是要我祖母答应你们,然后拘着五姐姐一辈子不出嫁么?”   只要不出嫁,就不用出陪嫁。   建安伯夫人一张脸涨的紫红。   因为沈安溪的话,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可能一样吗?   沈安溪觉得气的还不够,又将安容的陪嫁一一细数,听得建安伯夫人差点能喷血。   因为沈安溪说,皇家爱脸面,就算沈安玉嫁给三皇子为妃,朝廷会送聘礼来,可是绝对不会跟萧国公府那样不在乎好不好看,人家一个箱子价值十万两,三皇子可以么?   而且,朝廷有多少的皇子公主啊,送来的聘礼有五万两,沈安玉都能笑哭了,还妄想跟安容一样,武安侯府能将她的陪嫁补到十万两吗?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安容的压箱底私房钱,那数目之多会叫人咋舌,沈安玉有吗,自己没本事挣,还想跟安容一样,那她的脸皮怎么不跟安容的一样薄?!   需要刀削的话,她那里有!   建安伯夫人气的嘴皮直哆嗦,直骂没教养。   然后,三太太怒了。   三太太冷笑一声,“建安伯夫人,我敬重你年长,可是有些话说出来前最好过一下脑子,安溪是我生的,我知道她说话耿直,容易得罪人,但哪句错了?要说到教养,我自认不比你差吧?”   三太太没明说,那眼神从江二老爷身上扫过去,带着轻蔑讥讽的笑。   任是谁都能想的起大夫人偷窃,江二老爷卖秘方的事。   能教出这样的儿女,还好意思谈教养,还真是笑掉人大牙。   三太太虽然气,但还记得分人,没有一竿子将建安伯府都打翻了,江大太太她就极喜欢,还有安容的亲娘,都是建安伯府所出,不会教女儿的只是建安伯夫人。   就这样在三太太看来,都有些恬不知耻的人,竟然敢骂她女儿没教养。   三太太是越想越气,越气就说话越冲,“当初建安伯府送大夫人来就是为了照顾安容,为了安容兄妹好,今日侯府也是为了安容兄妹,要休了大夫人,怎么建安伯夫人就不应了呢,莫非当初这样好心,只为了建安伯夫人的位置,如今目的达到,就置安容兄妹于不顾了?”   三太太脸上的表情很嘲弄。   一半是讥讽,讥讽这样自私自利的姨娘居然也能扶正,讥讽建安伯的眼光。   一半是钦佩,钦佩她的好心机好手段,得了好处,还博得了好名声。   三太太话说的很重,建安伯夫人要是不同意接休书,那她当年送女儿来做继室,就只是为了建安伯夫人的位置!   建安伯夫人气的心口疼,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直喘气,脸都青紫了,可偏偏找不出来一句话反驳。   谁叫她当年那么疼安容兄妹了,如今怎么不疼了,当年疼安容胜过疼大夫人,如今倒是疼大夫人胜过安容了。   怎么听都叫人觉得三太太话说的对,她当年只是为了博得贤名,只为了建安伯夫人的位置。   安容站在那里,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她觉得这把火,烧的还不够,又添了一把,她对建安伯夫人道,“你要求五妹妹九妹妹出嫁的陪嫁和我一样多,将来我大哥会继承父亲的爵位,是不是孝哥儿也要?你也是继室,二舅舅是不是也该和大舅舅一样,也要继承外祖父的伯爵之位?”   能提出那样的要求,说她没觊觎爵位的心,谁信?   江大太太眼睛一凝。   建安伯夫人顿时额头直冒冷汗,她不知道怎么办好,又将话题转到大夫人死的不明不白,替老太爷守过孝,休不得她上了。   你不就是想休妻吗,免了安容和沈安北守孝吗,你不让我如愿,我也不让你如愿!   不就是说她不疼安容了吗,让她们说两句就是了,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她帮自己女儿讨公道,老太爷也不可能休了她,她怕什么?   建安伯夫人已经破罐子破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面对这样不讲理的泼妇,老太太很头疼,却也没什么办法。   但是那三个条件,她最多只能答应两个,给沈安玉她们身份行,让她们带走沈安孝也行,但是赔偿,那是绝对不行。   大夫人害的侯府不宁,休她是应当的,谈赔偿,那是笑话!   但是对建安伯夫人来说,赔偿才是最重要的,沈安玉将来会是三皇子妃,她晾侯府也不敢不给她一个嫡出的身份,至于沈安孝,建安伯夫人对他原本就不报太大期望。   谈判再次崩裂。   最后,还是侯爷站起身来,请老太爷去外书房,他有话要单独和老太爷说。   建安伯夫人要跟去,因为建安伯极其容易被说服,她必须要看着。   侯爷彻底愤怒了,压抑着额头跳动的青筋问,“你确定不在这里呆着?”   建安伯夫人重重点头。   侯爷当时大手一挥,对福总管道,“将她给我丢出府去!还有大夫人的棺椁,都给我丢出去!”   说完,迈步便走。   建安伯夫人当时就傻了。   老太太也怔住了,她还从没见侯爷这么愤怒过。   建安伯脸铁青一片,他能感觉到侯爷的愤怒,那是一种不在乎名声的愤怒,能把脾气很好的武安侯气到这份上,玉莲到底做了什么事?   建安伯顾不得建安伯夫人了,迈步跟着侯爷走了。   福总管早见不惯建安伯夫人了,侯爷能说这话,就不是吓唬她,当即叫了四个小厮过来。   两个小厮去拽建安伯夫人,被江二老爷给挡下了,福总管道,“侯爷生气了,几位若是识相的话,就自己离开。”   建安伯夫人哪里不知道人家是动真格的,气的抓狂,可就是坐在那里,死都不走,侯府要是丢她出去,她绝对会去告御状!   “比乌鸦还要聒噪,”安容不耐烦的咕噜了一句。   沈安溪点头附和道,“就是,我们又不是聋子,一样的话说一遍就行了,非得一再重复,真讨人厌。”   安容和沈安溪忍无可忍,跑暖阁躲着去了,偏建安伯夫人说话大声,她们又去了院子。   只是才到院子,就见建安伯怒气冲冲的进院子,三步并两步进了正屋。   安容和沈安溪忙过去,可是还没走到台阶处,就听屋子里传来砰砰声。   两人互望一眼,眸底都在猜测,屋子里不是打起来了吧?   就这么怔愣了几秒,建安伯就拖着建安伯夫人出来了,生拉硬拽,建安伯夫人的发髻都歪了。   建安伯夫人又哭又闹,那叫一个惨。   安容眼睁睁的瞧见,建安伯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那清脆脆的响声,传的很远很远。   直接将建安伯夫人给打懵了。   建安伯松了手,严厉的眸光扫过江二老爷身上,“将你母亲给我带回去!”   说完,建安伯转身便走。   安容望着建安伯的步伐,走的很快很急,但是安容觉得,他好像忽然之间苍老了许多一般。   他会气的直接打建安伯夫人,还是当着侯府下人的面,肯定是父亲将大夫人戴绿帽子的事告诉了他。   江二老爷也吓坏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建安伯打人。   建安伯夫人之前是又哭又闹,挨了一巴掌之后,哭闹的更凶了,江二老爷都头疼了,忙劝她别哭,扶着她走了。   沈安溪一双眼珠子睁圆了,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不过,她心底却暗爽,这样的人就该打。   等她和安容回屋,正屋里的狼藉叫两人都惊呆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哑巴      紫檀木的屏风倒在三角铜炉上,上面绣着的美人斟茶的图案,此刻早撕裂开。   安容记得,这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屏风。   方才建安伯拽拖着建安伯夫人走,建安伯夫人挣扎不愿意走,借力时抓倒的。   还有桌椅,东倒西歪,茶盏糕点,更是乱了一地。   大红牡丹地毯简直不能看。   老太太坐在那里,眉头紧陇。   三太太则是在抚额,建安伯夫人的破坏力实在太强了,她这样随便一闹,正屋都毁差不多了。   丫鬟在收拾桌椅。   花了好半天,才将屋子恢复如初。   才收拾好,就有小厮来报,“老太太,建安伯将大夫人的棺椁带回去了。”   老太太心上一喜,忙问,“建安伯夫人没闹?”   小厮连连点头,怎么可能不闹,不过她越是闹,建安伯的怒气越大,一把掌打过去,江二老爷挡了一下,嘴角都出血了呢,要是打在建安伯夫人身上,估计都能将她打晕。   老太太眉头更凝,休掉大夫人这事,侯府情有可原,但要真计较起来,并不占理,她倚占的也不过是建安伯对安容兄妹的怜惜疼爱,和大夫人所作所为的愧疚,这些建安伯早清楚,之前没生气,怎么会在单独见过侯爷后便气成这样,侯爷跟他说了什么话,这样爽快的就走了?   老太太觉得,这不是件小事,她得问清楚。   之前她让侯爷写休书,侯爷的爽快就出乎她的意料了,她还以为要劝说一两句。   不过。休书建安伯收了就好,接下来就是应付京都那群瞧热闹的大臣贵夫人了。   老太太之前最担心的还是御史台,要想御史台装聋作哑,对侯府休妻这事充耳不闻,估计不容易。   不过,只要建安伯府不说什么,御史台就闹不大。也闹不久。挨过这些天就好了。   老太太身子疲乏,让孙妈妈扶着她进内屋休息。   孙妈妈扶着老太太道,“这会儿早过了吃午饭的时辰了。老太太要歇息,多少也吃几口粥吧?”   “不必了,”老太太摆手道。   沈安溪捂着肚子,嘴撅的很高很高。咕噜道,“饿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嘀咕完。望着安容,“四姐姐,祖母没心情吃午饭,你有没有?”   安容望着沈安溪。桃花般的唇瓣勾起一抹笑,轻声反问,“为什么没有?”   沈安溪嘴角立马绽出一朵笑来。   “外面阳光正好。我们就在凉亭子里吃吧,”沈安溪欢快的道。   安容乐意奉陪。   萧国公府。外书房。   萧老国公正在屋子里徘徊纠结,脸色极其的差,可以说差到极致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就几十年前,萧家没落时,这样烦躁过,没想到时隔十几年了,还有这样的体会。   让他烦躁的正是武安侯府的事。   大夫人一死,安容要守孝三年啊,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   就算他蛮横硬逼,怎么也要让安容守孝一年吧?   一年,都够玉锦阁关门大吉了!   萧老国公烦躁的一锤砸在椅子上,顿时,上好紫檀木的椅子四分五裂。   暗卫推门而入,瞧着一地的碎木屑,避开走到萧老国公跟前。   “国公爷,建安伯将武安侯府大夫人的棺椁带回去了,”暗卫禀告道。   萧老国公眼神瞬间一凝,“带回去了?”   暗卫点头,“武安侯休了大夫人。”   萧老国公烦躁的神情瞬间消失殆尽,到书桌旁坐下,道,“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暗卫便将今儿武安侯府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萧老国公听的啧啧点头,觉得武安侯府这事干的极其的漂亮,一个能偷女儿秘方的女人,替她守孝,简直天理难容。   暗卫说完,还加了一句,“武安侯府老太太身子骨极差,据说隔三差五就被气的吐血,怕是……。”   怕是命不久矣啊。   暗卫说完,在心底加了一句:主子,属下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武安侯能休了大夫人,免了儿女守孝,可要是老太太过世了,沈四姑娘这孝不守也得守啊,而且要守一年啊。   看着萧老国公又有些烦躁的脸色,暗卫觉得可以讨赏了。   松鹤院,凉亭。   安容和沈安溪大快朵颐后,出了院子,去侯府花园遛食。   本来心情极好的两人,听到有丫鬟在谈论大夫人的死状,两人就自动脑补之前听到的大夫人在密道里的呕心情况,差点没把刚吃下去的午饭给全吐出来。   那碎嘴还不小点声的丫鬟就倒霉了,一人挨了十板子。   回到玲珑苑,安容小憩了会儿。   醒来时,绚烂多姿的晚霞将整个天空熏染的色彩斑斓。   安容看的有些错不过眼,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晚霞。   屋子里,寂静的落针可闻。   海棠轻轻的端着铜盆走进来。   她刚打了珠帘,要迈步呢,身后,穿来噔噔噔急切而欢快的脚步声。   还没瞧见人呢,就先闻其声了,“姑娘,姑娘,大好事呢!”   海棠轻抚额头,转身要叮嘱芍药小点声,谁想她一转身,芍药早穿过她身后从另一侧先进了屋了。   安容扭头看着芍药,见她笑的见牙不见眼,灵动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形,不由的好奇了,“什么好事?”   芍药伸出三根手指头,笑声叮铃作响,“不但是好事,还是三件呢。”   安容恼了,恨不得去扭她才好,“还不快说。”   芍药是故意的,见安容急了,才道。“听丫鬟说,大夫人的棺椁没有抬进建安伯府,而是送去了建安伯府的一个庄院,在那里办丧事,建安伯回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家,建安伯夫人觉得建安伯在大夫人的事上亏欠了她。所以要多分些家产给二房。结果惹恼了建安伯,二房的家产还没有他该得的一半。”   安容听着,脸上的笑愈发的灿烂了些。   她不惊喜大夫人被草草下葬的事。用膝盖想也知道,大夫人不可能在建安伯府设灵堂,被休那是好事吗,遮掩还来不及呢。谁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办丧事,这不是公然和侯府对抗是什么?   建安伯府做主的是外祖父和舅舅。可不是建安伯夫人和江二老爷!   安容没想到,建安伯夫人会那么的蠢,外祖父气的都扇她巴掌了,她还敢在气头上挑衅外祖父。   在侯府。三婶儿的话就给外祖父提了个醒,建安伯夫人被扶正之前的贤惠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换句话来说,就是欺骗外祖父啊!   被人欺骗了。心里能舒坦才怪了。   在侯府,建安伯夫人就又吵又闹,像个泼妇似的,没有半点稳重贤良,在侯府讨不到好处,又回建安伯府占大房的便宜,口口声声说建安伯亏欠了他们母子三人。   真是笑话,她当年可只是个妾呢,将她扶正是看得起她,到如今却成了亏欠她了。   既然这恶名都先占了,那就将亏欠之名落实了。   建安伯夫人和江二老爷就这样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自找苦吃,没人同情他们。   安容心情极好,问芍药,“第三件好事是什么?”   芍药见安容满脸是笑,就知道这两件好事够大快人心,但是她要说的第三件,才高兴坏人呢。   芍药清了清嗓子道,“建安伯那样分家,二房吃尽亏,建安伯夫人哪里愿意啊,这不又闹起来了,听说都在地上撒泼滚打了呢,建安伯一气之下休妻了。”   安容听的目瞪口呆,让二房吃亏已经出乎她意料了,没想到还有这样振奋人心的事。   芍药没有听,她继续道,“建安伯夫人惊恐之下,居然说不出来话,变哑巴了!”   芍药是高兴的眉飞色舞,“她以后再也没法聒噪了。”   这才是最叫人高兴的。   安容高兴的在屋子里打转。   屋外,大槐树上,有人在抹汗。   赵成是虚惊一场。   他负责保护安容,今儿一直在松鹤院正屋里,建安伯夫人的聒噪,他是荼毒不浅啊。   听到安容嫌弃建安伯夫人聒噪,赵成当时就决定做好事了。   只是这下药的过程够惊险,他到这会儿还一身的冷汗呢,差点暴露。   丫鬟端茶上来,建安伯端了茶要喝,幸好建安伯夫人气大,又把茶给抢了过去。   要是让建安伯喝了,他觉得他可以抹脖子自尽了。   这三件事,安容心情好了一晚上,嘴都合不拢,夜里更是好眠。   不为其他,就因为建安伯夫人被休。   准确的说不是被休,而是被贬为妾,她又不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她起先只是个妾而已,根本就没有娘家,休不回门。   像她这样为建安伯生儿育女过,还做过正室的人,总不能让她出去沿街乞讨,丢人现眼吧?   等待她的肯定是冷清的佛堂。   建安伯夫人最厉害的就是能闹,偏偏哑巴了,闹也闹不起来了,而且,那种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滋味,绝对够她好受的了。   二房又被分家,肯定会尽早搬离府邸,也就是说建安伯府那些敌人不足为惧了,她可以放下一块大石头了。   安容很高兴。   但是,她高兴的太早了。   她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小强。      三百五十二章 御史      初春的早晨,一缕阳光穿过窗柩,悄然洒向屋内,铺了一地的金光。   床榻上,薄被下,伸出一只雪白的藕臂,去接那阳光。   如笋般修长的芊芊玉指握不住细碎的流光,光华从指缝间逃开。   床上的人儿玩的不亦乐乎。   喻妈妈在一旁收拾梳妆台,瞧见安容这样,忍不住轻摇了摇头。   海棠从偏阁出来,手里捧着两个锦盒,摆到梳妆台上,对喻妈妈道,“用这锦盒装可以吗?”   喻妈妈翻了翻,眉头轻挑了挑,“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一个送去庄王府,一个送进宫,要有些区分才好,再找找。”   床榻上,安容钻出被子,笑道,“我瞧那锦盒就挺好。”   海棠望着安容,又望了望喻妈妈,最后落在锦盒上。   喻妈妈见安容说可以,便让海棠把舒痕膏装锦盒里,一边吩咐秋菊和芍药伺候安容起床。   梳洗打扮之后,便是吃早饭。   等用完了早饭,安容用帕子擦拭嘴角,望着芍药,眸底露出诧异之色。   这丫鬟从伺候她穿衣起,就欲言又止,几次张口想说话,愣是没说出来一个字,芍药的性子她了解,不容易憋话。   这会儿,见她吃完了,芍药有大松一口气的架势,越发让她不解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安容笑道。   芍药赶紧帮海棠把盘子碗收拾好,擦了桌子之后才道,“七少爷和九姑娘夜里做噩梦,齐齐发了高烧。”   至于为什么做噩梦,不用想也知道。是梦到大夫人的死状了啊。   想想大夫人死的有多惨啊,她就是听听都吓的毛骨悚然了,九姑娘和七少爷可是亲眼瞧见了呢,夜里不做噩梦才怪了。   安容又觉得有点点反胃了,难怪芍药之前不说这事了,是怕她食难下咽呢。   只是沈安姝和沈安孝做噩梦发高烧,安容没有什么大反应。   去探病。她做不出来。   去幸灾乐祸。她也做不出来。   安容一如往常的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   进去的时候,夏荷正在禀告,“奴婢去瞧过七少爷和九姑娘了。九姑娘倒还好,饿了一天一夜,吃过药后,能勉强吃两口粥。只是七少爷什么都不吃,而且高烧不退。呓喊着要娘。”   安容瞧见老太太眸底有担忧之色,眉头皱了皱,祖母不知道他们并非父亲亲生,在她眼里。那些都是父亲的儿女,是她嫡亲的孙儿。   老太太厌恶大夫人是一回事,但是对沈安姝和沈安孝。哪怕两人不怎么讨喜,却也做不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不。老太太吩咐夏荷,务必让大夫尽快治好沈安姝和沈安孝。   安容真恨不得将事实和盘托出,只是祖母会信吗?   大夫人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这事,还得父亲去说,没谁吃饱了撑的慌往自己头上摁绿帽子。   吩咐完夏荷之后,老太太便问丫鬟,“侯爷人呢?”   丫鬟忙回道,“侯爷去上早朝,还没有回来。”   老太太眉头陇紧,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还去上朝,他怎么应付那些大臣的盘问,还有大夫人被人杀在了密道里,想想,老太太都夜不能寐。   她在侯府住了几十年,居然才知道侯府有密道!   老太太轻揉太阳穴。   安容请了安之后,帮老太太捏肩,帮她舒缓疲惫。   外面,三老爷脸色阴阴的进来,他身侧跟着福总管,脸色也极是难看。   沈安溪见了颇纳闷,父亲不是和福总管去查密道了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   老太太也皱眉了,问道,“可查出来什么?”   三老爷冷着脸道,“侯府密道横贯各个院子,除了安容的玲珑阁,其他院子下面都有密道。”   说着,三老爷顿了顿,又接着道,“在西苑下的密道里,发现了三个大火油桶,当初西苑着火,就是被人从密道纵火的。”   当初大夫人害三太太,结果误让二太太脸长满红疹,三太太报复了大夫人,结果就差点被烧死。   现在,大夫人又知道密道所在。   当初,是谁害的三太太,还用质疑吗?   老太太气的是嘴皮直哆嗦,她想到了昨天建安伯夫人在她屋子里大吵大闹的事,甚至毁了她最喜欢的屏风!   沈安溪更是气红了眼,牙齿磨的咯吱响。   三太太更是气的直骂,“要是昨儿,叫我发现了火油桶,我看他们还怎么全须全发的出侯府!”   三太太脾气暴躁,当日的大火,那种恐惧,到现在她都没法忘记,有时候夜里更如同惊弓之鸟,生怕什么时候就又着火了。   现在罪魁祸首找到了,人却死了,这种有仇无处报的憋屈,让三太太想到了建安伯夫人,那个口口声声女儿休的冤枉的建安伯夫人!   不过,她大吵大闹之后,被休了,也哑巴了。   三太太多少心底有些舒坦。   但是,很快,她就不舒坦了。   因为有人找上门来了。   建安伯夫人哑巴了,事情来的太蹊跷,建安伯府不可能不给她看大夫,这不就查出来中毒了,大夫说,建安伯夫人的哑巴能好,但是前提是要找到解药。   建安伯夫人是在建安伯府哑巴的,可没人对她下毒啊。   大夫说中毒时间不长,建安伯府就想到了武安侯府。   绝对是武安侯府嫌建安伯夫人太聒噪,大吵大闹,所以给她下了哑药。   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怒气冲冲的来,正巧遇上怒气冲冲的武安侯府。   这不,一言不和,吵起来了。   甚至差点点就动起了手。   安容觉得可笑,她望着江二太太道,“昨儿你们来侯府,进门便大吵大闹,丫鬟从没给你们端过一盏茶,你们在侯府吃过什么了,滴水未进,中毒了却怪到侯府头上来!”   江二太太顿时大叫道,“怎么没进过滴水,在蒹葭阁,我和老夫人都喝了侯府的茶!还有在这间屋子里,老夫人也喝过!”   沈安溪就冷笑了,“你们喝的是丫鬟端给我娘的茶,哪来的毒,难带会有人给我娘下毒吗,还有,你们在蒹葭阁喝茶,要下毒也是五姐姐下的,要找解药,你们找她要去!”   江二太太气煞了,“蒹葭阁的丫鬟就不是武安侯府的了?!指不定就是你们借着安玉的手毒害老夫人,居心叵测!”   老太太气的嘴皮都哆嗦,将桌子拍的砰砰响,桌子上的茶盏更是震的桌子发出清脆响声。   “来人,给我打出去!”老太太喝骂道。   老太太话音刚落,便有丫鬟婆子拿了棍子进来。   二话不说,就朝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打过去。   四五根棍子打下去,江二老爷还能躲开,江二太太就嚎嚎叫疼了。   两人一边咒骂,一边跑着出了屋子。   临走前,江二太太还掉了根簪子在正屋,叫婆子一脚给踩的粉碎。   场面很混乱,但是很激动人心。   尤其是沈安溪觉得还不够,又叫绿柳去前院吩咐小厮,给她使劲的打,别打脸,其他地方随意!   左右一棍子也是打,十棍子也是打!   听到丫鬟禀告,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是连滚带爬的出的侯府,而且江二太太都摔下了侯府门前的台阶,安容想想那场景就忍不住笑了。   听到丫鬟主子乐成一片,福总管眸底有担忧之色流露出来。   孙妈妈眼尖瞧见了,纳闷道,“福总管,你这是怎么了?”   福总管叹息一声,道,“侯府门前围了一堆瞧热闹的,我好像瞧见了有好几个御史大人,其中就有……。”   让福总管这么担忧的,这个御史肯定很特别,至少是钱没法收买的。   这御史,是周御史。   而且福总管觉得,侯府估计中了江二老爷的计了。   因为临走前,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在朝他笑,笑容很是嘲讽。   那一瞬间,福总管就想明白了,那些御史,十有八九就是江二老爷请来的。   目的就是想让他们瞧见侯府打他们。   怎么说,江二老爷也是亲家老爷,是四姑娘他们的舅舅。   听到福总管这么说,侯府再次陷入阴霾中。   三太太对建安伯府这些讨人厌的就一个形容词:阴魂不散!   而沈安溪对他们的形容词是:狗改不了吃屎。   说来说去,不就是侯府没给他们钱么!   只是,堂堂侯府,让下人打人的事,要是闹到朝堂,还真不好看。   沈安溪望着安容,嘟着嘴问,“四姐姐,现在该怎么办?”   安容也很头痛,怎么就没直接将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也一并毒哑巴了呢。   安容想起了一句话,觉得说的很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三太太觉得有必要和那些御史打个招呼,让他们睁只眼闭只眼。   老太太摆摆手,觉得没必要,“就算能说服其他御史,周御史怎么说服?这事走一步看一步吧,让侯爷拿主意。”   武安侯府,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上了。   不过老太太相信,侯府堂堂正正,岂是几个小人能污蔑的,侯爷既然敢那么做,就不会没有后招。   让安容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侯府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第三百五十三章 路费      听到丫鬟禀告周倩瑶来了,安容很是吃惊,吃惊到当时她正往嘴里塞的糕点都惊掉了。   她没想过,周倩瑶会来,尤其是在这关头。   安容猜不出来她来是为了什么事,但上回周倩瑶也算是帮过她大忙,这份情,她还没有表达感谢,忙让丫鬟去请。   安容更是亲自下楼相迎。   安容见到周倩瑶时,她已经进了二门了。   一路上,丫鬟指指点点,觉得她没脸来侯府,因为就是她爹周御史,害的侯府名声大损,害的大夫人步步走错,然后被人杀害在了密道里。   周倩瑶面色从容,只是眸底有抹苦笑。   安容面带薄怒的呵斥那些丫鬟,那些丫鬟吓的四下逃开。   安容歉意的看着周倩瑶,赔罪道,“府上丫鬟不懂事,喜欢乱嚼舌根,还请你见谅。”   周倩瑶知道安容没有责怪之意,很早她就知道安容是个心底仁厚的姑娘,她极是喜欢。   她想和安容做朋友,但是她不敢。   她笑道,“你不必道歉,我已经习惯了,父亲耿直,得罪了太多的人,便是来武安侯府寻你,我也是鼓足了勇气的。”   安容轻轻点头,这些,她都知道。   “上回梅花宴后,你给我写的信,帮了我大忙,我都没向你道谢。”   说着,安容给周倩瑶福身行礼。   周倩瑶忙扶起安容,笑的柔美道,“我也是投桃报李。”   两人相视一笑。   安容请她进玲珑苑品茶。   看着玲珑苑小桥流水,假山奇石,周倩瑶叹为观止。   她甚至笑道,“当年,你一掷千金建了玲珑苑的事传遍京都,连父亲都说你奢靡,如今看来,真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安容羞愧难当,“用银子建玲珑苑容易,再把玲珑苑换成银子却是不能,当年太年轻,如今悔之晚矣。”   周倩瑶一笑,细细观赏起玲珑苑来。   走到竹屋,安容请她进去喝茶。   周倩瑶笑看着安容,眸底流露出钦佩,“你的忍耐性叫我吃惊,你都不好奇我为何登门吗?”   “好奇,但我不忍心打算你游园的兴致,”安容笑道,又补充了一句,“万一你兴致被打断,不告诉我了怎么办?”   周倩瑶捂嘴轻笑,觉得安容很好玩。   她率先进竹屋,边走边道,“我猜你多少能猜到我来侯府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如今的武安侯府,可是被御史台盯着呢,父亲也不例外。”   安容点点头,表示周倩瑶说的对。   周倩瑶坐下,看着安容,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父亲耿直古板,其他的御史台好说服,就我父亲难劝动?”   安容眉头一挑,没有接话。   周倩瑶勾唇一笑,“你肯定猜不到,是父亲让我来的吧?”   安容惊讶,“周御史让你来的?”   她还以为是她自己来的呢。   安容不解了,“为什么?”   周倩瑶轻耸肩,“今儿一大清早,小厮就收到了一张请帖,请父亲和一众御史台来武安侯府门前瞧热闹,父亲来了,也着实看了一通好热闹。”   周倩瑶轻声道来,她的声音轻柔如风。   事情是这样的。   今儿一早,周御史上朝回来,总管就送了张请帖给他,周御史换下朝服,就来侯府门前瞧热闹了。   武安侯府的事,震惊京都,周御史也是倍加关注的。   只是送请帖,请他去看热闹,周御史呲之以鼻。   大家都认为周御史古板的很,但是谁知道他其实是赞同武安侯休妻的。   一个偷窃女儿秘方的贼,怎么能做当家主母,这等手脚不干净的女子,就该休之而后快!   只是大夫人替老太爷守过孝,在三不去之内,侯爷不休她,是受礼法的人。   一个这样的男人,当初不休妻,在大夫人被杀之后却休妻了,这本来就惹人纳闷。   若是要休妻,当初休不更好吗,皇上亲自下旨撤了大夫人的诰命封号,御史台根本就不敢质疑他休妻。   周御史觉得侯爷重情重义,再加上周倩瑶和安容也算是有三分交情,至少周倩瑶和周母不止一次的再他面前夸安容,周御史便让周倩瑶来打听一二。   这便是周倩瑶来的目的。   安容惊呆了,她做梦都没想到周御史对侯爷休妻的态度会是这样。   周倩瑶见安容那么吃惊,笑道,“你不懂我父亲,父亲尊重大周律法,但是他更看中一个人的品性,而且,父亲说过,大周律法存在很大的问题。”   这一点,安容还真不知道。   她只知道周御史固执起来,别说九头牛,就是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安容让芍药和周倩瑶的丫鬟退到竹屋外,她才和周倩瑶坦白相告。   从大夫人偷窃秘方到她狡辩栽赃,再到她以各种办法害人,包括害三太太和沈安姒。   桩桩件件,听得周倩瑶目瞪口呆。   “这样的女人不休何来天理?”周倩瑶叹道。   安容苦笑,“侯府的事比你想的要复杂,除了三不去之外,大夫人是我继母,也是我姨母,我祖父和我外祖父交情深厚……。”   结亲是两个家族的事,休妻何尝不是?   周倩瑶点头,表示理解。   只是她就不明白了,大夫人做了那么多错事,都看在建安伯府的面子上饶了,怎么这会儿却休妻了?   安容望着周倩瑶,她知道她嘴巴严的很,她决定据实以告,有周御史支持父亲休妻,其他御史就不足为惧了。   安容道,“有些事,侯府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让旁人知道。”   周倩瑶眼珠子睁大,猛点头。   安容将大夫人在密道偷情的事抖出来,包括沈安姝早产的事,听得周倩瑶直接惊站了起来。   “这,这……,”周倩瑶都找不到形容词了。   这样的女人岂止该休,合该千刀万剐!   周倩瑶心中暖和,这样的丑闻,关系武安侯的名声,安容都对她坦然以告。   安容说完,拉着周倩瑶坐下道,“这些事建安伯府不知道,只揪着大夫人为祖父守过孝,昨儿闹完,今儿又闹,怕是没完没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周倩瑶当即就道,“你说,只要我能帮,义不容辞。”   安容笑了笑,对周倩瑶耳语了两句。   周倩瑶当即就拍了胸脯保证,让她放一百二十个心。   等送走了周倩瑶,安容在书桌旁写了张请帖。   让芍药送去建安伯府。   芍药现在认的好些字了,看到请帖上的内容时,她就问了一句,“姑娘,你是不是病了?”   没病,怎么会约江二老爷、江二太太谈解药和赔偿的事呢?   姑娘又没有下毒,更没有委屈过他们,何来赔偿一说?   安容嘴角划过一抹笑,恍如罂粟般妖娆,朱唇轻启,“照我吩咐的去办就是了。”   芍药撅了撅嘴,不甘不愿的转身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收到请帖的江二太太笑了。   她就知道,武安侯府屈服了,只是侯爷和老太太拉不下脸面,就让安容一个晚辈来。   别以为晚辈,就好说话!   江二太太狠狠的拍桌子,却忽然疼的呲牙咧嘴起来,今儿挨了不少棍子,身上有好些淤青。   第二天,安容吃过早饭,又给老太太请了安之后,便去了听澜居。   今儿,她约了江二老爷、江二太太在这里见面谈事。   但是到了约定的时辰,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却迟迟不到。   安容眉头微微蹙。   芍药忍不住道,“不会不来了吧?”   安容笃定的笑道,“不会不来,只是端着架子。”   安容猜的不错,是她主动“求和”,江二老爷、江二太太这两天在侯府受尽窝囊气,更因为分家和建安伯夫人被休,而颜面扫地。   让他们准时来,那本来就是件奢望的事。   不过,他们也担心安容气性大,怕她误以为他们不来,所以在半个时辰后,到了。   进门,便听到江二太太大声抱怨道,“我这腰啊,疼的厉害,上个楼都废了一半的气力了。”   安容一听,就知道江二太太饿了。   转头吩咐芍药道,“让小二准备一桌丰盛的吃食,一会儿送上来。”   江二太太一听,心底顿时高兴了,只是脸上还不满,看着安容道,“昨儿武安侯府将我们打了出来,今儿你又约我们来做什么?”   安容笑着给他们斟茶。   “二舅母,我为什么请你和二舅舅来,你还猜不到么,你请了一堆御史台来侯府门前瞧热闹,今儿父亲和三叔都不敢上朝了,我是不得不屈服,”安容一脸怕了的表情。   江二太太接了茶,上等的君山毛峰,她平素极少喝到,看到安容认错的态度良好,她心情也好了很多。   江二老爷关心的是,“解药呢,快拿出来。”   安容望着江二老爷道,“二舅舅,我不知道建安伯夫人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但我武安侯府可以对天起誓,这毒绝对不是侯府下的,但是昨儿你们走后,有人将解药送到侯府了,祖母心软,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愿意给你们解药,但是这解药就当做赔偿。”   江二太太顿时就急了,“把解药当做赔偿?!”   建安伯夫人平素也没少骂她蠢,她现在被贬为妾了,哑巴了正好呢,她倒好,把解药当做赔偿!   江二太太不敢说不要解药,要赔偿,毕竟江二老爷还在呢,她可不想被骂。   安容点点头,“对,就是将解药当做赔偿。”   江二太太的脸色顿时阴沉沉的,江二老爷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两人不同意。   解药他们要,赔偿也要。   双方僵持不下。   最后安容退步了。   但是却给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出了个大难题。   因为安容说赔偿可以。   双方经过商议,赔偿四万两银票。   但是,解药就不给了。   因为毒不是侯府下的,他们大可以去查出下毒之人,逼他交出解药,这事就是捅到皇上跟前,武安侯府也坦坦荡荡!   安容说完,坐下来,细细的品茶。   茶香清香,沁人心脾。   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则在纠结,到底是要解药,还是要银票。   准确的说,纠结的只是江二老爷。   对江二太太来说,当然是银票最好了。   安容静静的等他们做决定。   芍药将解药和装着银票的匣子放在桌子上。   整整一匣子的银票,全是千两的面额,安容准备了五万两。   当着江二太太的面,芍药数了十张出来,余下四万两。   一盏茶才喝了两口,江二老爷就做出了选择。   他要银票!   安容眉头一挑,眸底有抹笑容一闪而逝。   看着江二老爷伸手过来拿银票,安容将匣子摁住,笑道,“二舅舅,你要怎么说服御史台放弃弹劾我爹?”   江二老爷眼睛望着匣子错不开,有些心不在焉道,“舅舅办事,你放心,明儿那些御史台就不会弹劾你爹了。”   安容不放心,“你总要说个办法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拿了钱,回头变卦了怎么办?”   老实说,这就是江二老爷心底想的。   等拿了钱,御史台继续弹劾武安侯府,她还是得乖乖交出解药。   只是他没想到安容这么不好糊弄,他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会亲自登门跟御史大人解释,说大夫人做了很多错事,是武安侯府主动接的休书,那些御史大人不会吃饱了撑的慌,揪着武安侯府不放的。”   安容眉头轻扭,“二舅舅,本来休书就是外祖父愿意接的,可没人逼迫外祖父。”   江二老爷眉头皱紧,“可是我不愿意接休书!”   安容恍然一笑,“是了,二舅舅主动上门说服,就代表你也不反对休大夫人?”   江二老爷点头。   安容这才松开手。   江二太太一把抱过匣子,她没数,就算她心情很迫切,但是她知道安容不敢糊弄他们。   哪怕少一张,他们都有足够的理由出尔反尔。   江二老爷要走,江二太太还想吃顿饭,因为小二都把饭菜送上来了,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儿。   不过安容急着要江二老爷去找御史台说清楚,并表示回头会让小厮将这些饭菜做好,送到建安伯府去。   江二太太想着那一沓银票,再加上饭菜也不会少,就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离开,屋子里屏风后就走出来好几个人。   全是御史大人。   但个个面色极其的难看。   江二老爷把他们御史当傻子玩,谁心情能好?   安容这一招,还是跟江二老爷学的。   可不是只有他能请的来御史大人瞧热闹。   她也可以。   周倩瑶也在,她陇眉看着安容,“你给了他们多少银票?”   周倩瑶知道安容不会真给四万两,但是也不会少给。   安容勾唇笑道,“一千两。”   就上面的一张是真的,其他都是白纸。   安容笑着请几位御史大人落座用饭,她和周倩瑶去隔壁吃。   安容和周倩瑶刚进隔壁。   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就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两人踹门而入,进门见到一堆吃饭的御史大人。   当时就惊呆了。   “我,我进错门了,对不住,”江二老爷连连点头道歉。   “你没有进错,”有御史好心笑道。   一句话,江二老爷如遭雷劈,额头泪寒直冒,不到片刻时间,衣襟就湿透了,差点吓尿裤子。   周御史眼神肃然,从头到尾扫视江二老爷。   一个为了钱,可以置亲娘于不顾的不孝子。   却口口声声为大夫人讨公道,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可笑。   几位御史当着江二老爷的面,有说有笑。   江二老爷的脸苍白如雪,两腿直颤。   芍药站在门外瞧热闹,回去告诉安容和周倩瑶道。   “几位御史大人决定联名上奏,弹劾江二老爷了,听说这样的不孝子,会被流放千里呢,”芍药很兴奋,“江二老爷吓的跪地求饶,可是被人理他。”   姑娘说过,那一千两是给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做路费的。   起先她没明白,觉得从建安伯府来听澜居就给一千两,这也太傻了。   原来指的是这个。      第三百五十四章 救命      安容满脸笑容,心情极好。   周倩瑶笑对她道,“这下,武安侯府可以高枕无忧了。”   安容轻摇了摇头。   周倩瑶很诧异的望着安容,不懂她这话怎么就不对了。   安容耸肩轻叹,“我和你说过,武安侯府的事很杂很乱,想高枕无忧不容易,只能说建安伯府不足为惧了。”   周倩瑶这才想起来,还有和大夫人给侯爷戴绿帽子的人还没有查出来。   敢给武安侯戴绿帽子,这人胆子不小,绝对是个劲敌。   周倩瑶只猜到这一点,但是武安侯府的敌人除了内敌二老爷外,还有即将要做三皇子妃的沈安玉,甚至还有外敌齐州沈氏。   不过建安伯府的问题彻底解决了,安容心情着实宽松了很多。   前儿是高兴的太早了些,没想到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这么能蹦跶,还敢算计侯府。   但是今儿之后,他们就是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了。   只是安容有些愧疚,是对建安伯的。   外祖父这辈子也没几个儿子,她将江二老爷送到千里之外流放,无疑是给他沉痛的一击。   不过安容问心无愧。   解药和银票,她让江二老爷二选一。   他选了银票,置亲娘于不顾,更利用御史台达到自己的目的,才会惹祸上身。   若是他心正,有孝心的选择了解药,为难的是她,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解药,而是面粉而已。   以周御史的为人,见他孝心有加,不为钱帛所动,绝对会奏禀皇上,那江二老爷会升官,至少是两级。   连她都明白的事,外祖父不会不懂。   是贪婪害了江二老爷,不是她。   一顿饭吃完,周倩瑶见时辰尚早,便约安容逛街。   安容欣然答应。   两人出了听澜居,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容。   但是走了没两步,两人的眉头就齐齐皱了起来。   前面几米远处,有人在抢劫。   抢劫的是乞丐,被抢的也是乞丐。   看着那老乞婆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一手去抓那被人抢的破碗。   那尖嘴猴腮的乞丐,一把将碗里的一个碎银锭子抓走了,然后松了手。   老乞婆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抓着完,那男乞丐一松手,老乞婆就身子不稳了往后倒。   为了护着怀里的婴儿,老乞婆赶紧松了手。   碗砸地,传来清脆碎裂声。   老乞婆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的她眼泪一下子就飚了出来。   那男乞丐嘚瑟的把碎银锭子往空中抛,然后抓在手里,瞥了老乞婆道,“别说,大爷我干这一行都快十年了,还没你会要饭,怀里抱着个小孩,就坐在这里收钱,但是,这一块儿地盘是大爷我的,以后要来的银子一半要交给我,少一个铜子,大爷要你好看……。”   男乞丐话音未落,就生生挨了一脚,直接被踹飞了。   嗯,下脚力道有些大了,直接将人踹的吐血了,倒地爬不起来了。   赵成收回脚,回头望了安容一眼,纵身一跃,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周倩瑶惊悚的睁圆了眼睛,回头看着芍药。   芍药才说了一句“好想踹他”,然后就有人帮她踹了,这也太……心想事成了吧?   芍药脸红,声音若如蚊蝇叫,“我不认识他。”   说完,赶紧去扶那老乞婆起来。   老乞婆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是衣裳很干净,尤其是怀里的婴儿,破烂的襁褓里,可见婴儿穿着上等丝绸,绝非等闲之人能穿的起的,再看婴儿的脸色,有些异样的红,但是肤润如玉,白嫩可爱。   这哪里是个乞丐婆的孙女啊,这该是个富家千金吧?   那老乞婆却像是握着了根救命稻草似地,抓着芍药的袖子,求她救命。   救她怀中的婴儿。   芍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回头看着安容,让安容拿主意。   安容探手去摸那小婴儿的额头,发觉烫的厉害,需要赶紧救治。   安容朝前看了看,道,“去药铺吧。”   芍药赶紧扶起乞丐婆,跟着安容身后朝前走。   远处,听澜居楼上。   临窗靠坐着一男子,面如冠玉,温和如春日。   正是瑞亲王世子。   见安容一行人进了药铺,他嘴角划过温朗笑意。   他对面还坐着个男子,俊朗如玉,正是东钦侯世子,苏君泽。   苏君泽见瑞亲王世子笑的莫名其妙,不解的看向窗外,什么都没见到的他,笑问,“再瞧什么呢?”   “没什么。”   声音飘渺如云,让人觉得有股怅然若失。   瑞亲王世子说完,眸光再次看向窗外。   他脑中有一抹画面挥之不去。   那日,元宵节花灯会。   高耸的花台上,有一女子从容不迫的迈步,那转身回眸间的笑,如山涧清泉,咚咚欢畅,如雾中荷香,幽然不绝。   那一瞬间,心跳如鼓。   一颗心,难以自持的跳动着,只是想到她从花台上摔下,被萧湛抱着的场景,再火热的心都凉了半截了,还隐隐生疼。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说,安容和周倩瑶带着乞丐婆和婴儿去瞧看大夫。   大夫说若是再晚来半天,这孩子就救不活了。   老乞婆求大夫救孩子的命。   大夫表示会尽全力。   芍药扶着老乞婆起来,好奇的问,“婆婆,那孩子是你孙儿吗?”   老乞婆摇摇头,“不是,是三个月前我在进京的路边捡的婴儿。”   “捡的?”芍药怔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乞婆点点头,“当时孩子浑身起了小红疹,用食盒装着丢在路边,有野狗围着食盒打转,孩子哭闹不止,我就捡了她。”   本来芍药就觉得那小孩可怜了,这会儿更是怜惜不已。   到底是怎么样狠心的父母,在孩子病着的时候,居然将她丢在了路旁?!   幸好遇到了乞丐婆,人家行乞度日,还要养活一个孩子,这份善良的心,真叫人钦佩。   老乞婆给安容和周倩瑶跪了下来。   “两位姑娘,行行好,收养了这孩子吧,我行乞度日,连自己都养不活,实在是养不起她,又不忍心将她丢了,”老乞婆泪眼婆娑。   她是真心舍不得。   可是舍不得又如何,这孩子跟着她,只能是个乞丐。   跟着她们,将来做个丫鬟,至少温饱不成问题。   安容和周倩瑶互望一眼。   安容决定将这小女孩带回侯府。   周倩瑶闻言就笑了,“还是我带回府吧,你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了,自顾不暇,这孩子我让我娘带,她喜欢小孩。”   说着,又对老乞婆道,“你也跟我一块儿回府,照顾这个女孩儿。”   老乞婆高兴的连连道谢。   不用跟收养了三个月的孩子分开,还能有遮雨挡风的住处,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她今儿是瞧见了活菩萨了。   安容有些过意不去。   周倩瑶笑道,“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这孩子算我们两个收养的,往后你可得时不时的就来瞧她,顺带看看我。”   周倩瑶说的很可怜,却叫安容忍俊不禁,一口应了。   周倩瑶带了两个丫鬟出门,留下一个照顾老乞婆和孩子,一会儿将她们带回周府。   她和安容则去帮小女孩买衣裳和玩具。   两人出药铺时,再商量给这个小女孩娶什么名字好。   好吧,两人就孩子姓周还是姓沈产生矛盾了。   周倩瑶觉得应该跟她姓。   安容觉得是她先要收养的,应该跟她姓沈。   两人僵持不下。   最后芍药笑了,“不如叫沈小周吧?”   周倩瑶眯眼,“为什么不叫周小沈?”   芍药撅嘴,兀自嘀咕,“要这样的话,那只能叫小小了。”   只有这个字没有争议,颠过来,倒过去都行。   芍药是随口一说,但是周倩瑶和安容甚至赞同。   “就叫小小,”两人异口同声。   芍药,“……。”   安容瞧见了有卖虎头鞋的,拉着周倩瑶就过去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想起前世。   在大街上,初怀孕,兴奋的她出来逛街,瞧见虎头鞋,那兴奋的劲头。   拉着苏君泽就要过去,却没注意看,抓错了人。   当时,囧的她恨不得钻了地洞。   怕抓错人的她,赶紧回头,确定是周倩瑶才放心。   两人对小虎头鞋真是喜欢的不行,这也喜欢,那也喜欢。   安容对喜欢的东西从来不手软,这不一挥手,一下子就买了八双虎头鞋。   看的周倩瑶都惊住了,“买这么多?”   她可是很节俭的。   安容有些不好意思了,“穿的完,不会浪……。”   安容话音未落,却被另外一个高呼声给打断。   “沈四姑娘,救命啊!”有急切的呼救声。   安容转身望去,便见人群中,一个花团锦簇的女子跑过来。   发髻凌乱,步伐踉跄。   一路推了这个推那个,掀翻了不知道多少的小摊子。   她身后有五六个小厮追过来,手里拿着臂膀粗的棍子,一脸的凶神恶煞。   安容眼睁睁的看着桃媒婆撞上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   那担子摔地上,笼子门打开。   里面的鸡顿时四下跳蹿。   好好的大街,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   桃媒婆拼命的跑过来,扯着嗓子喊,“四姑娘,我可是为了你才被人追杀,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啊啊!”   安容,“……。”   周倩瑶,“……。”      第三百五十五章 欺人      周倩瑶伸手抹掉额头上凭空出现的一滴冷汗,往旁边挪了两步。   昨晚娘亲才说过,沈四姑娘福大命大,容易出事,也容易化险为夷,但是和她接触的人,就不一定有她那么好运气了。   她还不信,这回,她信了。   桃媒婆京都谁人不识啊,还从没听说她被人追着打过呢,怎么遇到安容就被人满大街追杀了?   安容真是欲哭无泪。   桃媒婆一路跑过来,满头大汗,化的浓浓的妆这会儿被汗水浸湿,有些吓人。   她直接躲到安容了身后,一把抓过安容手里的绣兰花香帕去擦额头上的汗珠。   等那些小厮近前,桃媒婆就大胆了,“有胆子你们过来啊,看老娘不剥掉你们两层皮!”   那几个小厮互望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他们可认不得什么沈四姑娘,只知道他们奉命收拾桃媒婆。   几个小厮拎了棍子就打过来,完全不顾安容和周倩瑶。   桃媒婆一见架势不对,吓的直叫,赶紧躲到小摊子下面去了。   那些小厮打过来,还没进前,就被赵成给麻溜的收拾干净了。   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赵成嘴角有些抽。   身为暗卫的他,都是和武功极高的人过招,下手必然是狠招,已经习惯了。   对于街上的乞丐和地痞流氓,再如同这些只有些花花架子的小厮,他下手就有些没轻没重了。   不是打晕,就是直接打残。   周倩瑶上前一步,扭头望着芍药。   芍药一脸无辜的看着周倩瑶。“他叫赵成,负责保护我家姑娘的,我和他不熟。”   周倩瑶还没说话,就听到有打架声传来。   她望过去,就见桃媒婆拿了棍子,痛打落水狗。   一边打,一边骂。“让你们追杀老娘。老娘今儿要不报仇,你们岂不是认为老娘是泥捏的了!”   桃媒婆下手极狠,手里的棍子打下去。真是叫人听得浑身都疼。   那些小厮想连滚带爬的走都不行,就那么挨打着。   等差不多了,芍药去拉住桃媒婆。   桃媒婆丢了木棍,拍拍手。一脚踩在小厮的心口上,狠狠的践踏了两脚。才扶着发髻朝安容走过来,还故意的扭了扭腰肢。   画面太美,安容没敢看。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桃媒婆。“怎么会有人追杀你?”   桃媒婆眸底瞬间就蹿起火苗了,破口便骂。   骂人的速度有些快,安容勉勉强强听懂了。桃媒婆在骂庄王世子。   等桃媒婆顺气的时候,安容忙问她。“你说清楚,庄王世子为何追杀你,是因为做媒的事?”   桃媒婆翻了个大白眼,她桃媒婆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做媒这一件事了,她还真没想到庄王世子的气量这么的小,居然会报复她。   她一个小媒婆,何德何能招一个亲王世子的追杀啊?   桃媒婆抓着安容的手,要安容确保她安全无虞。   安容真是无力了,你能先说重点吗?   周倩瑶笑道,“我瞧桃媒婆应该是跑累了,要不去那边凉亭吃碗混沌吧?”   桃媒婆连连点头,不用安容请,迈步就过去了。   对老板道,“来碗肉混沌,要大碗的!”   老板爽快的应了,“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芍药把凳子擦干净,扶着安容坐下。   桃媒婆喝了一碗茶,才道,“武安侯府这几日过的刺激,我这小心肝也承受不住啊,做梦都梦到到手的谢银飞了,四姑娘,你给我句实在话,府上大夫人休了这事,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吧,没有准话,我这媒不好做啊。”   安容很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大夫人被休,没有再回侯府的可能了。   桃媒婆就笑了,“那就是你大哥不用守孝了,那这亲事就成了。”   说完,桃媒婆赶紧道,“方才你也瞧见了,为了你大哥,我可是得罪了庄王世子,这小命可危险着呢,你可不能少了我的好处。”   安容暗翻白眼,芍药就骂了,“桃媒婆,你做别家生意,几时有我家姑娘爽快的,只要亲事能成,这好处绝对少不了你,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说着,芍药丢了十两白银过去。   桃媒婆一把接住,笑的贼咪咪的,“受伤的心瞬间复原了。”   安容一脸黑线。   桃媒婆才将事情细细道来。   那日桃媒婆登门见了安容,确定沈安北喜欢周婉儿后,她就屁颠屁颠的去了周老太傅府上。   可是她失算了,她前脚刚到周老太傅府上,庄王府请的媒婆后脚就去了。   那林媒婆一瞧见她就怒了,还猜出来是她给她下了泻药,害她迟迟出不了门。   这做媒也是看日子的,那天合适做媒,之后两天都不好,林媒婆是忍着腿软去的。   两人就在周老太傅府上吵了起来,没差点被轰了出来。   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周二太太也不敢将他们得罪了。   怎么说,一个也是亲王府,一个是侯府,还是周老太傅的关门弟子求亲。   周二太太其实也很满意沈安北,再加上桃媒婆一张嘴,这事就成了大半了。   何况还有庄王世子搅局,这事就成了。   林媒婆做媒不成,就收不到谢银,还有庄王妃的怒气,这不就把错推到桃媒婆身上了。   要不是桃媒婆使计,这媒就成了!   庄王世子见心爱的姑娘娶不到了,怒上心头,就找了小厮打桃媒婆出气。   桃媒婆道,“庄王世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那群小厮说,庄王世子不会饶了我,也不会饶了你大哥。”   桃媒婆话还没说完,安容眼皮就乱跳了。   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   等她和周倩瑶分开,坐马车回侯府时,差点没吓哭。   因为沈安北和沈安闵两个是被人抬回来的。   鼻青脸肿不说,沈安北的胳膊还绑着绷带。   柳大夫亲自送他们回府。见到安容红了眼。忍不住叹息一声。   武安侯府真是不太平啊。   安容问柳大夫道,“我大哥二哥伤的如何?”   柳大夫道,“你二哥还好。就是些皮外伤,修养十天半个月就不碍事了,你大哥胳臂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想痊愈,少说也要两三个月。”   柳大夫说完。小厮就沙哑着声音道,“酒坊被砸了。”   “是庄王世子干的?”芍药怒问。   小厮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是他?”   根本就没人告诉她们是庄王世子伤了世子爷和二少爷啊。   芍药很无语,同样被庄王世子打。姑娘救了桃媒婆,却顾不上世子爷和二少爷。   替世子爷和二少爷默哀。   “到底怎么回事?”安容敛眉问道。   小厮忙将事情的经过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元宵过了,琼山书院要开学了。   沈安北和沈安闵是要一同入学的。今儿去酒坊,是想挑几坛子好酒带去书院给夫子。还有那些同窗好友,一人一小酒坛。   另外,酒坊的生意也要照顾,总要有个章程。   正商议着呢,就有一群地痞恶霸来酒坊闹事,一通乱砸,将酒坊的酒毁了个七七八八。   沈安北和沈安闵就怒了,将几个恶霸打趴下。   那些恶霸叫嚣,让他们去后面的小巷子,他们主子在那里恭候他们大驾。   沈安北正想找恶霸主子呢,这不就去了。   谁想到,庄王世子带了四五个暗卫去。   一句话没说,见面就打。   小厮表示,庄王世子爷没讨到什么好处,沈安北打掉了他一颗大门牙。   安容气爆了,“他将我大哥二哥打成这样,就打掉他一颗牙,这叫没讨到什么好处?!”   小厮缩着脖子,能有什么办法,人家人多,又是武功极高的暗卫,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安容越想越是来气。   芍药则撅嘴道,“早知道庄王府的人这么坏,姑娘还帮着调制舒痕膏做什么,又不缺她那么点钱。”   安容气的心口疼,可是舒痕膏已经给了庄王妃了,哪有再要回来的可能。   再说,沈安北和沈安闵被打成这样回来,整个侯府都哄了起来。   尤其是老太太和三太太,心疼的跟个什么似地,沈安溪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   老太太看着疼的嘴皮都苍白的沈安北,气对侯爷道,“庄王府欺人太甚,求娶不了周姑娘,就对北哥儿下手,还下这么重的狠手,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大房就这么一个指望啊,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却偏偏遇到庄王世子那么个煞星,老太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不应该和庄王府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侯爷头很痛,他扶着老太太坐下道,“娘,你放心,北哥儿被打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沈安北是侯府继承人,被人打成这样抬回来,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出面,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武安侯决定立刻就去找庄王,让庄王世子上门给沈安北和沈安闵赔礼道歉。   只是,侯爷刚安抚好老太太,正要出门呢,好了,庄王府上门了。   听到丫鬟说,庄王妃怒气冲冲的上门要侯府为打了庄王世子给个说法。   老太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欺人太甚!”   岂止是欺人太甚,简直没将武安侯府放在眼里!   打了人不算,还恶人先告状!      第三百五十六章 质问      对于庄王府这样欺人太甚,目无王法,庄王妃还盛气凌人的上门问责,武安侯府上下阴霾一片。   老太太勃然大怒,但是没人劝她。   劝什么呢,怎么劝呢?   庄王府实在太过分了!   把世子爷和二少爷打成那样,庄王世子不过才打掉了一颗牙齿,庄王妃就上门质问了。   是不是说,世子爷和二少爷就应该被庄王世子打,而且还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老太太由着孙妈妈扶着朝正院走,一路上,孙妈妈都劝老太太别气坏了身子。   可是老太太如何能不气?   她没气死过去就不错了,武安侯府和庄王府怕是犯冲!   从沈安闵名声大显起,庄王世子就不满,借着比试武艺,将沈安闵打的鼻青脸肿。   庄王妃和大夫人密谋,帮大夫人恢复诰命封号,明明居心叵测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侯府名声着想。   再到今天,庄王世子把沈安北和沈安闵打的卧病在床,她还没去庄王府质问她,她却先跑来了!   之前老太太还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庄王府到底是亲王府,不宜得罪,便是能忍的都忍了,没想到却是纵容人家在武安侯府头上作威作福了。   老太太觉得武安侯府和庄王府是交不了好了,既然这样,不如撕破脸皮!   老太太怒气冲冲的去了正院。   可是庄王妃的怒气更大。   还没进正屋呢,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摔茶盏声。   “让武安侯尽快来见本王妃!”庄王妃厉声道。   老太太一听这话更是来气,她扭头望着侯爷,“你去偏屋,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侯爷一脸黑线,娘,这关头能不耍小性子吗,我都来了,却跑去偏屋干坐着,合适吗?   可是老太太一瞪眼,侯爷就招架不住了,转身朝偏屋走去。   没错,老太太就是故意的,她庄王妃当武安侯府是什么地方呢,可以任由她撒泼?!   她儿子无理在前,她还有理上门耀武扬威了,侯爷岂是她想见谁就见谁的?!   老太太迈步进正屋。   屋内,一片狼藉。   地上碎茶盏和糕点乱了一地。   丫鬟还在继续奉茶。   可是庄王妃脾气很大,丫鬟一端上来,她就摔地上去了。   安容眉头皱陇,她知道庄王妃脾气极大,而且蛮横起来,谁都招架不住,连庄王爷对她都是能忍便忍。   只是她好歹也是王妃,懂不懂礼数,跑来侯府,还大发脾气摔东西,哪有半点素养。   看丫鬟继续奉茶过来,安容出声道,“既然庄王妃不渴,就别端茶去惹她生气了。”   丫鬟怔了怔,端着茶水转了身。   庄王妃气的睚眦欲裂。   不等老太太上前,她火冒三丈的起了身,咬牙冷笑,“好一个胆大包天的武安侯府,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亲王世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绝对没有比庄王妃更叫人哑口无言的恶人先告状了。   到底是谁先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的?   是她儿子庄王世子好么!   她大哥二哥充其量也只能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打还手了,而且那还手让她很羞愧。   只是对于庄王妃这样的质问,安容讥讽一笑,庄王世子除了光天化日之下打人,他甚至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庄王妃倒好,自己的儿子不多加约束,却跑来侯府教他们什么是光天化日,什么是王法!   看着庄王妃恨不得烧了武安侯府替庄王世子出气的模样,老太太冷冷一笑,“庄王妃觉得庄王世子无辜被打所以上门质问,我无话可说,也不想与你逞口舌之能,你与我一同去刑部,这事交给刑部去查,我还就不信了,大周律法只约束我武安侯府!”   老太太越说越凌厉。   她甚至请庄王妃先行,请她去刑部状告武安侯府。   庄王妃气的七窍生烟,老太太此举在她看来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好像晾准了她不敢去刑部一样。   庄王妃冷冷一笑,“打落我儿两颗门牙,还打断我儿两只胳膊,若不是念在四姑娘帮惜柔调制过舒痕膏的份上,我早进宫找皇上做主了,本想给武安侯府一个面子,私了了此事,既然武安侯府想对薄公堂,本王妃乐得成全你们!”   说完,庄王妃迈步便走。   她头上佩戴的金簪步摇撞击发出清脆响声,像是表露庄王妃的怒气。   可是庄王妃的话,却如同一块大石头,扔进平静的湖面激起惊涛骇浪。   庄王世子掉了两颗牙齿?   还断了两只胳膊?   大哥二哥不是只打掉庄王世子一颗牙齿吗?   安容心中疑惑。   老太太则比之前更怒了。   庄王妃上门质问不算,她还成心的污蔑武安侯府!   她的孙儿她了解,敢作敢当,做了就不会不承认。   沈安北和沈安闵对自己被打的那么惨,却只要了庄王世子一颗牙齿,甚是羞愤,又怎么会不认?   要是真将庄王世子打成了那样,老太太也只会说一声活该,而不是训斥沈安北和沈安闵。   但是没做,就不能认。   老太太手里拄着拐杖,冷哼道,“庄王妃将话说清楚,庄王世子果真没了两颗牙,断了两只胳膊?”   老太太只是想求证一二。   但是这询问,却是将庄王妃推向了愤岔的极点,几乎气的她心口疼。   他儿子被打,躺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   武安侯府打了人,还质疑她撒谎,要是她儿子安然无恙,她会登门吗?   武安侯府欺人太甚,简直不将庄王妃放在眼里!   庄王妃气的说不出来话,她身边的丫鬟却是满脸怒气,“沈老太太,你是在质疑我家王妃骗你吗,打人的是府上的少爷,将我们世子爷打成重伤,你们会不清楚吗?!”   安容眉头更皱,她上前一步,问道,“先将事情说清楚,庄王世子到底是怎么伤的?”   “怎么伤的?就是你们武安侯府打的!”丫鬟拔高了声音道。   安容气的拳头攥紧,她脸色也沉了下去,“庄王世子打折了我大哥一只胳膊,我大哥二哥只要了庄王世子一颗牙齿,至于庄王世子另外一个牙齿和胳膊是怎么伤的,我侯府还没人知道。”   庄王妃见侯府想抵赖,顿时脸色扭曲了起来,“就因为我儿打折了你大哥一只胳膊,在回去的路上,被武安侯府的人寻了仇,加倍奉还!”   再说一个时辰前,庄王世子带了小厮和暗卫将沈安北和沈安闵一通暴打。   沈安北去打庄王世子,打掉了他一颗牙。   庄王世子一怒之下,恨不得要了沈安北的命,但是他还没那么大胆,气愤之下叫暗卫打折了他一只胳膊。   将沈安北和沈安闵打的爬不起来后,庄王世子才带着人趾高气扬的离开,还要沈安北退亲,若是不退,以后见一次打一次,绝不留情。   可是他走了没多久,就出来好几个黑衣人。   将他和小厮一顿暴打,那时候暗卫早离开了。   那黑衣人踩着庄王世子的脸,冷笑,“就凭你,也敢打我们世子爷,敢要我们世子爷一只胳膊,我就要你两只!”   就这样,庄王世子折了两只胳膊,又掉了一颗牙。   等小厮爬起来,叫人抬庄王世子回府。   看到儿子被武安侯府打成这样,庄王妃当时就气疯了,叫太医医治沈安北,她则来了武安侯府。   听到这些,安容眉头冷凝。   芍药拽了拽她的衣袖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芍药怀疑打庄王世子的是萧湛的暗卫。   安容觉得应该不会,萧湛的暗卫每一个都做事极有分寸,就算打人了,也不会明着告诉庄王世子是武安侯府干的,这不是成心的挑起庄王府的怒气吗?   只是安容不大放心,怕暗卫以为庄王世子晕了,所以说漏了嘴。   安容让芍药去打听。   屋子里,继续再闹。   庄王妃认定打人的是武安侯府。   但是老太太否认,觉得庄王妃是在污蔑。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决定去刑部。   安容心急如焚,但是很快,芍药就回来了。   她凑到安容耳边道,“赵成大哥只负责保护姑娘,赵风和赵行有事忙去了,按理萧国公府其他暗卫是不管武安侯府死活的,只是赵成大哥也不敢保证,他说他回国公府一趟,问问清楚。”   赵成是怕萧湛的暗卫路过,见自家主子的大舅哥二舅哥被人打的惨不忍睹,所以出手帮安容教训一下。   按理,这是可能的。   但是很快,赵成就回来了。   很明确的告诉安容,萧湛的暗卫,萧国公府的暗卫今儿都没有见义勇为。   也就是打庄王世子的人并不是武安侯府的。   安容想到了二老爷,不由得眉头皱陇。   她怀疑二老爷手里有暗卫,只是可能性似乎小了些。   因为二老爷这会儿还卧病在床,自顾不暇,应该没那个闲心思去吩咐暗卫做事,他也不知道今儿庄王世子就会找沈安北和沈安闵的麻烦。   而且,二老爷和庄王爷交好。   庄王爷可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就是个宝贝疙瘩,二老爷打伤他,那是在触庄王爷的逆鳞。   不过,若真是二老爷做的,那他的目的肯定是借着庄王爷的手除掉武安侯府大房和三房。   安容不敢肯定是不是二老爷做的。   唯一肯定的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借庄王府的刀杀武安侯府!      第三百五十七章 拔凉      安容这样猜测,赵成觉得有理。   不过他还有别的想法。   “或许是有人想借侯府的刀除掉庄王府,”赵成揣测道。   安容望着赵成,眉头轻扭,这个猜测不无可能。   庄王世子横行京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庄王爷明面上是好,可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正了解他的人,都会唾弃他。   只是,庄王府到底是亲王府,武安侯府能除掉他吗?   赵成表示可以。   武安侯府以前那是绝对不行,可是和萧国公府成了亲,那背后的势力就更错中复杂了。   因为萧国公府的势力很大,至于大到什么程度,怕是连皇上都不一定清楚。   首先,是两个女婿。   一个是靖北侯,一个是定亲王。   与萧国公府交好的有瑞亲王,有长公主,还有颜王爷。   还有那些并不入朝的世家,私下往来也很多。   还有裴家,周太傅……   这些人能坐视萧老国公亲自挑选的孙媳妇的亲大哥被打成那样,还被人污蔑坐视不理?   更重要的是,沈安北是因为求娶周婉儿才惹怒庄王世子的,周家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武安侯府和周家联手,想整垮庄王府,虽然不容易,但应该不是件难事。   但是安容却知道,庄王爷隐藏的很深,武安侯府若是和庄王府硬碰硬,可能会两败俱伤。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安容不喜欢。   不论是,有人想借庄王府的手除掉武安侯府。   还是有人想借武安侯府的手除掉庄王府。   安容都想知道他是谁。   前者肯定和武安侯府有仇,必须要查出来,这人敌暗我明的感觉,让安容有一种如鲠在喉感。   后者利用武安侯府达成自己的目的,给她给侯府带来麻烦,不论他是谁,安容都对他没有好感,更重要的是,他能利用侯府一次,就能利用第二次。   她不担心自己,可是侯府有很多人会极其容易上钩。   安容拜托赵成帮忙。   赵成挺直了腰板道,“四姑娘放心,国公爷和主子都知道这事,属下更会不遗余力的去查清楚。”   安容道谢。   赵成转身要走。   芍药唤住他,将他拉到一旁,轻声问,“赵成大哥,萧表少爷自从上回在花灯会上救过我家姑娘一命后,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要说萧表少爷生姑娘的气吧,可是一点迹象也没有啊。   赵成大哥不还是恭恭敬敬的帮姑娘的忙么?   只是她想不明白,萧表少爷怎么走了就不回来了呢?   而且,连赵风也没见到人影了。   赵成脸颊微微红,有些事芍药不知道,但是他清楚啊。   赵成只能告诉芍药,他主子不是不来,而是不能来。   萧老国公的态度很强硬,萧湛想办法哄萧老国公开心。   可是萧老国公不是那么容易打动的。   总之,萧湛失败了。   他忍着不来侯府找安容,一来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二来就是和老国公赌气。   他在和萧老国公比谁更心平气和,谁更无所谓。   就连今儿这事,主子也是要他先跟萧老国公禀告的。   只有赢了,他才能更快的迎娶安容进门。   赵成不会说,他家主子忍的很辛苦。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赵成和芍药说了一声,纵身一跃,变消失在了视线里。   芍药朝安容走去。   安容问她,“有什么事要避着我问赵成?”   芍药扭了扭眉头,“奴婢问问赵风大哥,上回花灯会上,奴婢向他借了二两银子,还没还。”   安容脸有些红。   萧湛说过,那被他踢爆的弹丸就是赵风奉命扔的,他没来侯府,肯定是因为怕她责怪。   安容转身要回玲珑苑。   身后,有丫鬟轻唤。   安容回头,就见外院小丫鬟翠儿上前见礼。   翠儿道,“四姑娘,有人上门找你讨债来了,说是花灯会上,你租用的花船着火,烧成灰烬,要赔偿全部的损失。”   安容脸色很臭,不是她不愿意赔,而是花船烧掉不是她的错,是萧湛的错。   要赔也该找他才对。   “赔多少?”安容问道。   翠儿望了眼安容,道,“说是要四千两。”   “四千两?”听到这个数额,芍药当时就暴了,“怎么会这么多?”   翠儿也觉得多,这是个她想都不敢想的,要不是因为钱太多,福总管就直接从公中赔了,福总管让她来就是想问问那花船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虽然四姑娘烧掉花船有错,可被人狮子大开口,那是绝对不行的。   “船坊总管说,花船上用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画,摆设更是昂贵精致,四千两还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便宜算了,”翠儿道。   安容烟眉轻陇。   她再努力回忆花船,可是任她如何回想,也只想到花船上的人,和那张滴满血的桌子和那张翻云覆雨的小榻。   好像,小榻是花梨木的。   上面雕刻也算精细,安容估计,小榻的价值在八十两到一百两左右。   其他,安容想不起来了。   所以安容很直接道,“你去回了画舫总管,让他去萧国公府找萧表少爷拿赔偿。”   翠儿有些蒙,不但她蒙,芍药也蒙。   姑娘这样做好像不大合适吧,那日花船着火,不是荀少爷在花船上么,怎么找萧表少爷拿钱啊?   芍药想问,但是不敢。   万一姑娘说话当真,她提荀少爷,就卖了她怎么办?   翠儿见安容转身走了,拉了拉芍药的袖子。   芍药很无奈,“你就直说就是了,又不是你去要钱。”   翠儿想想也是,她只是负责传话的。   “那我走了,”翠儿笑嘻嘻道。   结果她一转身,就瞧见另外一个丫鬟走过来,翠儿顿时不高兴了。   “碧儿,你怎么来了?”翠儿撅着嘴问道。   上回她来内院传话,得了好些糕点吃,碧儿不高兴,今儿福总管让她来,碧儿就说她走路磨蹭,耽误时间。   还好福总管没说什么。   这会儿碧儿来,翠儿觉得她肯定是觉得她磨蹭,来催她的。   碧儿朝她一呲牙,道,“谁来催你了,你是来拿钱的,我可是来送钱的。”   翠儿瞪大眼睛,看着碧儿昂首挺胸的朝前走。   芍药见翠儿手里拿了信封,又说送钱的,下意识的就觉得是荀止送来的。   不过芍药只猜对了三分之一。   这钱是萧湛的,但是不是送给安容的。   而是请安容转交给萧湛的。   这样说有的绕人头晕,好好地钱为什么不送萧湛,而送来给安容转交?   因为找不到萧湛,准确的说是找不到没有戴面具的萧湛。   萧湛当选十大美男。   那些绢花所得的钱,发起人和萧湛会平分。   大家只知道萧湛和安容说过话,至于他是谁,无人知晓,这不就托安容转交了。   安容很无语,长一张妖孽的脸,坐在家里,都能收钱,这也太爽了吧?   这些天,武安侯府忙成一团,其他的事,安容也无瑕关注,这会儿也好奇了。   因为萧湛分的钱有四千七百两。   不知道他排第几?   碧儿忙道,“排第二呢,排第一的是裴家裴度少爷,不过他只比第二多一百两银子,送钱来的人说,若不是有很多人只见画像投票,不知道他是谁,品性如何,估计他会是第一。”   当然了,也有可能因为品性不佳,连上榜都不行。   安容点点头。   萧湛的容貌,那是没话说。   人品,那也没话说。   排第三的是瑞亲王世子。   第四的是三皇子。   第五的是永国公世子。   第六的是毅勇伯府二少爷。   第七的是宁王世子。   第八的是周太傅府周大少爷,也就是周少易。   第九,靖北侯世子。   第十,沈安闵。   这里,不得不提一提第十一了。   第十一,是庄王世子。   据说,庄王世子为了能排上前十,砸了四千两银子下去,却被沈安闵给挤掉了。   这也成为京都津津乐道的话题。   大家觉得庄王世子打沈安闵,被挤下榜,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因为,沈安闵就比庄王世子多了五钱银子。   最重要的是,只有前十才能得一半,之后的都没有。   庄王世子白花了钱,还没有上榜,这口气够憋屈啊。   “我大哥排多少?”安容好奇的问。   碧儿道,“听说排十八。”   安容撅了撅嘴,大哥好弱。   碧儿捂嘴笑。   这不能怪世子爷,还不是四姑娘闹的。   要不是四姑娘女扮男装,让沈二少爷名声远播,名扬京都,哪有那么多人知道二少爷德才兼备啊?   听说花灯会后面,琼山书院的有好多的学子,一人送了二少爷一朵价值十两的绢花。   那些学子,好像极少有送世子爷的。   听说只要二少爷能上榜,去了书院一定要请他们大吃一顿。   安容,“……。”   话说,这会儿,有一大波学子正朝武安侯府涌来。   据说是探病,实则是想来看看沈安闵伤的到底多么的重,是不是惨的下不来床了。   因为明儿琼山书院就要开学了。   他们可都盼着他明儿请客,让大家好好乐乐呢。   沈安闵的心,拔凉拔凉的。   因为一堆损友觉得他这样子,虽然皮外伤有些严重,但是比当初他的黑眼圈还是可亲多了,以他读书求学之勤奋,肯定会去书院的。   他们已经约好,会从明天早上饿起,就等他请客了。   沈安闵泪眼婆娑,直呼交友不慎。   第三百五十八章 出事      闻言,安容直笑不语。   这些都是世家子弟,又不是食不果腹之人,并不在乎一顿饭,在乎的只是一群人吃饭的气氛。   前世并未听说这些学子中有奸恶之徒,所以,安容很放心让沈安北和沈安闵与他们来往。   只是安容没料到,她撒的一个又一个慌,从沈二少爷到沈四少爷,沈安溪从沈三少爷到沈五少爷。   今儿终于崩了。   沈安淮听说沈安闵和沈安北被人打伤,去前院探望。   他可是武安侯府五少爷!   不是沈安溪假扮的五少爷!   看着个头不高,精神却极好的沈安淮,众人再想沈安溪,脑子里顿时一团浆糊。   这样一再被糊弄,这些学子怒了,一定要沈安北和沈安闵从实招来。   沈安北躺床上,又伤了胳膊,没人敢堵他。   但是皮外伤的沈安闵就惨了,被围堵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这不无奈之下,招了。   除掉知情的,如董峰、赵尧几个,其他人都惊呆了。   居然是女的!   几人正要掐沈安闵的脖子呢,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厮进来道,“世子爷、二少爷,刑部阮侍郎来了。”   小厮话音才落,赵尧便对一锦袍男子笑道,“阮飞,你气着你母亲,不愿意娶亲,还跑出门扬言不回去了,你爹肯定是找你来了。”   阮飞脸色微尴尬,还有些小小的苍白。   不是吧,爹,你好歹给儿子留点儿面子啊。   阮飞欲哭无泪。   等阮大人进门的时候,阮飞就站门口认错,“爹,儿子知道错了,你……。”   “你给我滚一边去,别妨碍老子办案!”阮大人怒吼道。   阮飞顿时懵了,“爹,你不是来找我的?”   阮大人脸色一沉,阮飞吓的忙退后几步。   他抓了沈安闵问,“到底怎么回事,我爹查案怎么查到你大哥屋子里了?”   沈安闵很无奈,将庄王妃上门和武安侯府闹翻,然后去刑部立案的事告诉阮飞知道。   阮飞恍然大悟,在一旁听他爹问案。   一般问案都在府衙,可是架不住庄王世子一双胳膊都被人打折了,刑部又不敢得罪庄王,就派了阮侍郎亲自上门问案。   原告问了,总不好把被告叫到刑部去问吧,这不是厚此薄彼么,要知道武安侯府也不是他们刑部能得罪的。   听了沈安闵和沈安北,还有小厮的答话,阮大人眉头微微皱。   两人说的和庄王世子说的,并无出入。   只是庄王世子被打的部分,武安侯世子和沈二少爷并不知道。   而且阮大人去斗殴现场查看过,发现两地相隔不远。   赵尧听后,觉得好笑,他打趣沈安北道,“安北兄,你家的暗卫是不是和你有仇啊,看着你被人打,然后事后再给你报仇?”   沈安北哭笑不得。   阮大人多瞧了赵尧两眼,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话已经问完了,本官该回刑部了,两位若是想起什么,可差人告知刑部。”   沈安闵送阮大人离开,阮飞乖乖的目送。   屋子里,笑闹起来。   沈安北和沈安闵明显是被人栽赃嫁祸了,只是庄王府死咬着他们两个不放,若刑部查不出真凶,这黑锅武安侯府背定了。   沈安闵送阮大人出侯府大门,阮大人离开后,他转身回府前,瞧见远处有一中年男子骑马过来。   沈安闵觉得他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等他下马,跟福总管禀告,说求见二老爷身边的总管时,沈安闵眼前一亮。   他想起来了。   玲珑苑,书房。   安容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望着书桌上的九转琉璃灯发呆,眼睛看盯着的地方,正是琉璃灯被砸碎的地方。   她左手边有一沓厚厚的大红拜帖,是前院丫鬟送来的。   这些拜帖,安容不知道怎么回好,都是要来侯府跟她切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   应了吧,侯府事情一堆,她压根就没那个心思。   不应吧,人家还当她怕了,到时候京都流言四起,她更烦。   安容看看请帖,又看看琉璃灯,不由得有些长吁短叹。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芍药眉头一挑,“不会又有人想抢姑娘百花神女的位子吧?”   芍药迈步过去,冬儿把信递给她,道,“这是二少爷给四姑娘的信。”   “二少爷?”芍药有些晕。   二少爷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好么,有什么话直接让丫鬟来传一声不就行了,还写什么信啊。   芍药把信送到安容跟前。   安容也纳闷呢,她接过信,打开一看。   横扫了两眼之后,安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齐州沈家给二老爷送了一只血参来。   而且临走的时候,齐州沈家的人见到四老爷,借机巴结四老爷,两人相谈甚欢,最后一同出门,像是去八大酒楼吃饭。   安容眼睛越看越冷。   齐州沈家和二老爷两个,到底将武安侯府当成了什么,居然有胆量上门。   现在二老爷断了只胳膊,齐州沈家又想扶持四老爷了?   齐州沈家到底想干什么?!   安容将信扭成一团,直接丢秋菊擦桌子的铜盆里了,墨迹瞬间化开,将铜盆里的清水染黑。   安容坐在那里沉眉。   看着眼前的琉璃灯,越发的烦躁。   最后道,“芍药,你去问问,谁第一个送的请帖来,将琉璃灯送去,就说我自动认输了,这琉璃灯是我打坏的,我会赔。”   芍药撅撅嘴,哪有自动认输的,不过安容事多,她知道,不比也好。   芍药拎了琉璃灯,拿了请帖离开。   安容吩咐秋菊道,“你去大厨房吩咐一声,我要吃红烧肘子。”   秋菊轻咬了下唇瓣,应声离开。   等屋子里只剩下海棠,安容走到窗户旁,敲了敲窗户。   三下之后,赵成出现在屋子里。   他望着安容问,“四姑娘找属下有何事?”   安容修长的睫羽轻轻颤动,她道,“我怀疑是齐州沈家的人打伤了庄王世子,嫁祸给武安侯府,你去刺杀一下沈祖琅,看看有没有暗卫出来保护他。”   赵成点头,然后道,“要不要真杀了他?”   安容眉头轻皱,赵成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她,她要不要真杀了沈祖琅?   齐州沈家和武安侯府有仇,还是轻易化不开的仇,前世沈祖琅害的大哥连参加科举的机会都没了,这个仇,安容一直记得呢。   只是杀掉一个沈祖琅能起什么作用,除了激怒齐州沈家,将这个仇累加的越来越深。   安容觉得,这仇并非不能化解。   当年齐州沈家,还有人对祖父有恩,若是真毁了齐州沈家,这真的是祖父想看到的吗?   若是祖父真想灭了齐州沈家,当年大周战胜,完全可以血洗齐州沈家,但是祖父没有。   他只是希望武安侯府能成为一流世家,不为人所欺凌。   安容想,若是哪一天武安侯府负了她,她杀的也只是负她之人,而不是背弃列祖列宗。   安容心中有一个想法,她想扶持沈寒川。   若是他成为齐州沈家的家主,而且有足够的震慑力,震住那些敌视武安侯府的人,这仇恨自然而然就化解了。   而敌视武安侯府的,正是齐州沈家如今当家做主之人。   安容思岑了片刻道,“暂时先不杀他,若真是他借刀杀人,就让庄王世子亲自报仇吧。”   杀了他,岂不是死无对证了,武安侯府还得背黑锅。   她正好可以借庄王世子的手搅乱齐州沈家,让他们在京都难以立足。   或许,她可以利用庄王世子做更多的事。   赵成领命离开。   安容想的极好,可是朝堂上的事,不是她想的那么容易。   齐州沈家渗透在京都的势力,也比她想象的要更加的复杂,她前世知道的那些不过是冰山一棱。   就连赵成刺杀沈祖琅,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个百年的世家,怎么会没有几个死士?   夜色宁静。   安容琢磨着如何扶持沈寒川。   人家想着怎么扶持武安侯的庶房。   还有更多的人,在夜色下,望着清凌凌的月光。   不是闲心赏月,而是酝酿着更多的阴谋。   第二天一早,安容醒来时,是哈欠连天。   她一宿翻来覆去,压根就睡不安稳。   因为事情太难办了。   想扶持一个毫无根基的人,着实不容易啊。   尤其是她,自己都没有根基。   不过是仗着萧湛借了她两个暗卫。   不是自己的人,她用着都不好意思。   安容越想越烦躁,烦躁的她趴着被子一通乱捶乱打。   进屋伺候的丫鬟惊住了,忙过来问安容怎么了。   安容耸了耸鼻子,道,“没事,就是期望和现实差距太大,有些接受不了。”   喻妈妈一听就笑了,“路是一步步走的,哪有一口就吃成个胖子的?”   安容点点头,是她过于浮躁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是恨不得十天就报完。   安容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后,去了松鹤院。   安容起的有些晚,去的时候,见到了刘二太太,她的大姑母。   她是来和老太太辞行的。   老太太舍不得她,叮嘱她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别委屈了自己。   安容微微愣,她没想到刘二太太还没有启程。   不是过了元宵就要走的么?   不得不说,刘家就是奇葩,居然怕武安侯出尔反尔,一定要刘家大老爷先去上任,然后才许刘二太太一家离京。   刘家老太太今天刚出京都,不然刘二太太都没法回门。   安容满脸黑线,反正人家的好日子也快倒头了,就让她们先高兴高兴好了。   刘二太太要赶着去赴任,耽误了几天,路上又怕遇到刮风下雨,要尽早启程,和老太太告辞后,就离开了。   她离开后,沈安闵来了。   他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一会儿要去书院了。   老太太看着他脸上的伤,心疼的不行,“就不能把伤养好了再去吗?”   沈安闵摇了摇头,道,“祖母,我不碍事的,我只是些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只是酒坊……。”   酒坊被砸,损失惨重。   这损失应该庄王府赔,他要是去书院了,沈安北卧病在床,这事让总管去办,肯定不行。   庄王世子连他和沈安北都打了,会顾忌一个总管才怪了。   偏三老爷要上任,他总不好去找侯爷吧?   安容问了问沈安闵损失多少,听到有八千两,安容的脸色也臭了。   这笔钱,庄王府必须要赔。   “二哥,你放心吧,酒坊的事我看着,”安容宽沈安闵的心道。   沈安闵扭眉望着安容,见安容一脸成竹在胸,他就放心的走了。   等他走到院子里,安容追过来,交给他一封信。   不是给他的,是让他转交给沈寒川。   而且叮嘱他,要避着沈祖琅。   沈安闵看着手里的信,想起来一件事,对安容道,“差点忘记了,弋阳郡主让我转告你,你给她出的主意成了,她表姐被送去庄子上了,才去了一天,就受不了写信跟她求救了。”   安容听得直笑,“二哥,你去了书院,弋阳郡主的信也跟着去么?”   沈安闵,“……。”   二话不说,沈安闵扭头就走。   身后,安容笑的腮帮子疼。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林萱儿出事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大事      林萱儿不但出事了,而且是出了大事。   她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安容正和沈安溪在隔壁钱家府邸闲逛,商议着沈安溪要住的院子里要不要挖个莲池。   炎炎夏日,在绣楼上,开着窗柩,看一池碧莲,摇曳芙蕖。   晚霞下,泛舟莲池上,采莲子,接荷露。   想想,都心神激荡。   就在沈安溪下定主意挖个大莲池,最好是穿过院墙和花园湖相连时,就听到了这么个震撼的消息。   虽然沈安溪和安容不是很喜欢林萱儿,宣平侯府大姑娘。   但是一个如花般灿烂,也没有听说有过病痛的大家闺秀就这样忽然死了,总是叫人扼腕叹息。   “她好好的,怎么会死呢?”沈安溪轻轻一叹,问传话丫鬟道。   丫鬟是一路跑着来的,说了一句“宣平侯府大姑娘死了”,就喘息不止。   这会儿歇好了,听了沈安溪的问话,忙道,“是被人杀的,说是陪大姑奶奶去大昭寺祈福进香,回来的路上被人杀的。”   安容听得一愣。   沈安溪瞬间惊呆。   她就纳闷呢,武安侯府和宣平侯府是亲家关系不错,可是关系又不怎么好,怎么林萱儿死了,会这么快就知道,原来和沈安芸有些关系。   “大姐姐呢,她死没死?”沈安溪迫不及待的问。   问完,她撇了撇嘴,这个问题好傻好呆,要是沈安芸死了或者伤了,肯定会先禀告的啊。   丫鬟摇头如波浪鼓,“大姑奶奶没死,据说那些贼人是要杀大姑奶奶,却不小心将宣平侯大姑娘给误杀了……。”   丫鬟表示,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叫人哭笑不得的事。   杀人,也能误杀。   沈安溪倏然望着安容,随即摆摆手,让丫鬟回去。   等丫鬟走远,沈安溪望着安容,眸底流露出担忧之色,“四姐姐,我记得上回咱们将大姐姐给林萱儿下绝子药的事告诉了祖母,祖母和娘亲说这事不让咱们管,你觉得会不会……?”   沈安溪隐隐有些猜测,觉得林萱儿的死可能跟老太太有些关系。   说实在的,安容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她觉得老太太做事不会这么不靠谱。   杀人这样的事,老太太肯定会找得力的心腹去做,不是孙妈妈,铁定就是三太太。   两人赶紧回侯府。   两人刚进侯门正门,走了没多久,就瞧见了福总管,他手里拿着好几张大红请帖,正不知道如何是好。   瞧见安容和沈安溪,福总管忙走了过来。   安容顿时头疼了,想躲开。   但是躲不开。   福总管道,“四姑娘,你让奴才送去的琉璃灯,人家退回来了,说你自动认输,是在蔑视她。”   安容扭了扭眉头,谁家姑娘啊,这么心高气傲,主动认输还不好吗?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国子监祭酒孙府嫡女,孙心素。   安容瞬间就想起在玉锦阁的事,孙心素上回没能赢她,她主动认输,她岂会接受。   安容觉得人家是孤傲,哪知道人家是嫌弃琉璃灯坏了,怕安容脸皮太厚,到时候她收了琉璃灯,转过脸说是她弄坏的,她可赔不起。   安容急着回内院,就没和福总管说这事了。   可是福总管却还是给了安容一张请帖。   准确的说,是一张喜贴。   护国公府大姑娘和宣平侯世子的喜帖。   今儿刚送来的,比宣平侯府大姑娘死的消息早来一刻钟。   现在林萱儿死了,宣平侯府应该要办丧事,这喜事铁定是办不成了。   至少三个月之内,宣平侯府不会再办喜事。   好好的喜事,遇到白煞,还真是够倒霉的。   两人继续回内院。   在半路上,瞧见了三太太的贴身丫鬟舒兰,她正火急火燎的往外赶。   可以说是一路小跑了,在转交处撞了沈安溪,都顾不得道歉,只道,“六姑娘,奴婢有急事要出府,一会儿再回来给您赔罪。”   说完,赶紧走。   沈安溪拉住她,小声问,“是不是和宣平侯府大姑娘的死有关。”   舒兰差点要哭,可不是有关系么,人是她负责找的,却出了这样的纰漏,她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啊。   舒兰点点头,沈安溪就松手了。   她望着安容,眉头冷凝,“这一回,真的要出大事了。”   不用沈安溪说,安容也知道,这回出的事不会小。   松鹤院,正屋。   安容进院子,就发觉,平素在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出来了。   她和沈安溪进屋的时候,还被秋荷拦下了。   “两位姑娘见谅,老太太说,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屋,”秋荷轻声道。   沈安溪皱了皱眉头,“我娘在屋子里吧?”   秋荷点头,“在。”   沈安溪就道,“那还允许什么啊,我娘在,祖母就不会不让我和四姐姐进屋的。”   秋荷犹豫了片刻,夏荷就出来了,朝她点点头。   安容和沈安溪便迈步进屋。   屋子里,三太太再擦额头上的汗珠,老太太坐在那里,手里的佛珠拨弄的飞快。   沈安溪凑到三太太身边问,“娘,林萱儿真是侯府杀的?”   三太太望了沈安溪一眼,眼眉轻轻低下,“是我叫舒兰收买了几个地痞……。”   这事让侯府下人去办,她不放心。   舒兰换身衣裳拿了钱出去,找几个地痞,在宣平侯世子迎娶护国公府姑娘的时候杀了沈安芸。   宣平侯府会将这事处理的悄无声息。   可是,谁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   那些地痞流氓的嘴不会严,到时候肯定会查出来。   侯府才和庄王府对上,要是再加上宣平侯府,那就是雪上加霜。   三太太恨不得以死谢罪了。   沈安溪宽慰她娘别急,心里对林萱儿有些埋怨。   她怎么就那么的讨人厌呢。   嘴馋,被沈安芸利用吃下了绝子药,再她看来,那是自找的。   明明和沈安芸关系不好,又恰逢宣平侯府迎娶护国公府嫡女,府里乱成一团,她还要去大昭寺,就不能过几天再去吗?   本来杀了沈安芸,也是替她报仇,结果她却倒霉催的做了替死鬼。   大家都在想对策,怎么平息宣平侯府的怒气,怎么挽回侯府的名声。   杀自家的女儿,总要有个理由吧。   到时候肯定会捅出沈安芸下绝子药的事,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儿出自武安侯府,只怕走出去,人人都要退避三尺了。   这厢三太太急的团团转。   那边舒兰急急忙出了侯府,然后是一路小跑着回的侯府。   进了正屋,几乎是倒地不起,嘴上却道,“三太太,宣平侯府大姑娘的死和咱们没……没关系。”   三太太一愣。   见舒兰累的快晕了,忙过去扶她,“说清楚,怎么叫没关系?”   舒兰上气不接下气道,“奴婢找的是孙大,刚刚奴婢去找他,他正在家闷头大睡,一屋子的酒气,听他手底下人说,奴婢给他送去的二十两银子,他在酒坊混了两天,赢了不少,昨儿高兴,大请他们吃肉喝酒,宿醉了一夜,今儿压根就没有出门……。”   舒兰说的眼泪直飚。   小命保住了,她都恨不得嫁给孙大了。   三太太心一松,脸上就带了笑了,等她坐下时,发觉后背湿了一片,粘的慌。   她找的人,没有去杀沈安芸,更没有误杀林萱儿。   那要杀沈安芸的是谁?   三太太之前都没脸见老太太,这会儿总算抬头了,她望着老太太,“谁会杀安芸?”   老太太手里拨弄佛珠的速度缓和的很多,之前凌厉的脸色也温和了起来,她眉头轻皱,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要是林萱儿没有陪沈安芸去大昭寺的话,她还可以怀疑是宣平侯夫人下的手。   宣平侯夫人现在不喜欢沈安芸,又不想委屈了护国公府,杀了沈安芸,宣平侯府就一个世子夫人。   可是林萱儿跟去了,还被误杀,宣平侯夫人几乎就可以排除了。   那又是谁下的手呢?   老太太派了丫鬟去宣平侯府探望。   很快,就有了答复,这个答复很叫人吃惊。   杀人的是沈安芸。   准确的说是,宣平侯府说杀人的是沈安芸。   “不是说是误杀吗?”沈安溪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若是沈安芸要杀林萱儿,那林萱儿死了,不是正好么?   丫鬟摇头道,“还不确定是不是大姑奶奶杀的,不过大姑奶奶确实动了杀宣平侯府大姑娘的心,但是她指天发誓,说林萱儿的死跟她没关系。”   沈安芸确实动了杀林萱儿的心,也确实下了手,可惜人家没死,她还被推到了封口浪尖上来。   本来,宣平侯世子要迎娶护国公府嫡女,宣平侯府喜气热闹,沈安芸心底堵的慌,想去大昭寺散散心。   林萱儿看沈安芸不顺眼,非得要跟着去气她。   沈安芸没法不让她去,可是她是出去散心,她却跟去呕心她,沈安芸决定给她一个教训。   沈安芸吩咐人在林萱儿坐的马车上动手脚。   可惜,马车在半路上,卡了一块大石头,提前坏了。   林萱儿不愿意坐丫鬟的马车,就和沈安芸挤了一辆马车。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杀沈安芸的人将林萱儿误认成是她给杀了。   可是宣平侯夫人觉得就是沈安芸杀的,是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反正,沈安芸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安容觉得,正好可以借着这一河浑水将沈安芸解决了,免的她再祸害人。   但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啊。   那河浑水还没灭了沈安芸,就淹到武安侯府来了。      第三百六十章 黑锅      就在林萱儿死的第三天,宣平侯府满京都查找杀人凶手的时候。   一封勒索信出现在了侯府门前。   福总管看了信上的内容,惊的满头大汗。   不敢耽搁,赶紧禀告给侯爷知道。   侯爷看了两眼信,顿时勃然大怒。   恨不得将大夫人的尸骨挖出来鞭笞才好。   是大夫人收买了人去杀沈安芸。   因为沈安芸迟迟不出宣平侯府,才拖到现在。   虽然大夫人死了,但是她付过五十两的定钱,他们有职业素养,不会因为大夫人死了,就不办事了。   他们拿了大夫人的好处,奉命去杀沈安芸,现在因为杀错了人,他们不敢见天日,要武安侯府送两千两银子到城东小树林那棵四人环抱的大树下,他们拿了钱,会永远的消失在京都,此生永不入京。   若是武安侯府不照着吩咐去办,那他们为了活命,只能去宣平侯府自首了,到时候武安侯府身败名裂,怨不得他们。   信上甚至写了,当初大夫人是派了哪位丫鬟去找的他们。   福总管认得那婆子,对侯爷道,“侯爷,奴才去查过,那天,吴婆子确实出去过,只是这几日吴婆子告了假,奴才已经让人去寻她了。”   侯爷没有说话,他拳头握紧,额头青筋一跳一跳。   “九姑娘和七少爷病了,这些天,除了老太太和三太太,侯府还有谁去探望过?”半晌之后,侯爷出声问道。   福总管回道,“前几天没有,只是昨儿,二老爷派了小厮去瞧了瞧七少爷。”   二老爷?   侯爷眉头冷凝。   福总管嘴角轻动,道,“侯爷,奴才依照吩咐让丫鬟将七少爷服用的药分量减了小半,七少爷的病迟迟不好,高烧反复,再这样下去,怕是……。”   病久了,尤其是高烧之症,不尽早治好,怕是会留下不小的后遗症。   而且,福总管道,“今儿,负责照顾七少爷的丫鬟来禀告奴才,说是二太太对七少爷的病也极为上心,也要她在七少爷的药里动手脚。”   本来已经动过手脚了,再动的话,沈安孝就真的没命了。   福总管叮嘱过丫鬟,只是让沈安孝的病晚些好,但是不能要了他的命。   丫鬟答应了二太太,转过头,就告诉了福总管。   福总管心中隐隐有猜测。   二老爷一边关心七少爷,二太太一边害七少爷,这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那日,侯爷和建安伯说的话,他听见了。   建安伯震惊,他同样震惊。   他在侯府伺候了一辈子,从没想过大夫人会是这样的人,竟然敢给侯爷戴绿帽子,而且一瞒就是十几年。   而且,当初大夫人失踪的时候,二老爷也失踪了。   二老爷没了一只胳膊,大夫人就被人杀了。   福总管没往是二老爷杀了大夫人上面想,但是大夫人的死和二老爷的伤,肯定有关系。   侯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二太太要害七少爷的消息告诉二老爷,要不露痕迹。”   福总管点头记下。   他转身要走,但是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七福进来了。   福总管见只有他一个,眉头一皱,“吴婆子呢?”   让他将吴婆子直接带来书房见侯爷,不应该只是七福一个人进来。   七福忙回道,“爷爷,我带了人去吴婆子的家,发现她院门紧锁,撞门进屋才发现,她已经死了,不但她死了,连她儿子媳妇,还有刚出世的孙子都死在了家里。”   尸体不但凉了,还有些发臭,应该死了有一两天了。   福总管回头望着侯爷,他觉得吴婆子的死不简单。   本来大夫人已经死了,已经死无对证。   现在吴婆子也死了,更是死无对证了。   好像是有人要将林萱儿的死摁在大夫人头上一样。   侯爷冷然一笑,他将手里的勒索信丢在书桌上,“没有人在背后撑腰,就凭几个小贼也敢勒索本侯?”   福总管望着侯爷,“那这钱?”   给了,那就坐实了大夫人买凶杀人。   不给,人家会去宣平侯府自首。   真是给也不行,不给也不行。   “给他们!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背后捅刀子!”侯爷的声音有些阴冷。   侯爷吩咐了,福总管领了吩咐,就转身去账房取钱,送城东小树林。   福总管没想到,他拿了封口银票来,却在城东小树林最大的那棵树下见到两个年纪不大的乞丐兄妹。   大的约莫十岁,小的约莫六岁。   男孩在树上东张西望,女孩在树林子里捡银杏叶玩。   见福总管过来,小少年很是诧异的大叫,“妹妹,真的有人给咱们送银子来了。”   小女孩在蹦蹦跳跳,闻言也欣喜的起来,“不用饿肚子了,不用饿肚子了。”   福总管眉头皱陇,他怎么也想不到来取银票的会是这样一对兄妹。   他问道,“是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小女孩道,“是个给我们馒头吃的大哥哥。”   福总管又问,“他除了给你们馒头,还说什么了?”   小女孩摇头,她不知道。   她兄长从树下滑下来,对福总管道,“他说让我和我妹妹等在这里,会有人给我们送银子来,只要我们拿到银子,就给我们十两银子当做报酬。”   “拿到银子之后呢?”福总管继续问。   少年道,“让我送到……我不能告诉你。”   少年警惕的看着福总管。   福总管很无语,他是被勒索的那个好么,怎么反倒他像坏人似地。   福总管掏了一两银子给少年,少年摇头。   福总管继续加钱。   从一两加到十两,小少年才道,“拿到钱,让我送到碧水湖,将船划到湖中心,会有人在那里取银子。”   福总管虽然不高兴,但是不得不佩服一声,这贼真是聪慧,在湖中心,四面都是水,不用担心侯府会抓住他们。   福总管把银票交给小少年,然后转身朝碧水湖走去,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抓住那贼才好。   只是等他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乞丐兄妹都没有离开大树。   树林深处,走出来两个男子,其中一个颇得意的笑着。   “大哥的主意就是好!这不就将人糊弄走了,”那人笑道。   另外一人拍了他胸口一下,道,“去取银子了。”   小女孩瞧见那男子,就喊大哥哥,可是她一走近,就被大哥哥掐着了脖子。   那小少年要救妹妹,可是一样被人掐了脖子,脸色青紫一片。   就在两人要下狠手要了他们命的时候,暗处飞出来两粒石子。   直接打在那两人的手背上,疼的他们一下子就松了手。   福总管和一中年男子从树下跳下来,嫌脏的拍了拍手。   “要是被两个小娃娃给糊弄了,我们也不用混了,”福总管笑道。   他不是真走。   他注意到小少年拿了银子之后,双眼都在冒光,像是在说:真的是十两,没有做梦。   他走后,回头瞧了一眼,见到小少年在揉肚子,应该是饿了,他一边揉肚子,一边回头望。   显然,后面应该有人。   福总管看着地上那个小贼,冷笑道,“胆子不小,办事不利,还胆子够肥,敢威胁武安侯府。”   两个小贼跪在地上求饶,像他们这样连人都杀错的贼,你还指望他们有多大的职业素养,像暗卫那样死都不松口,需要用刑,还是狠刑么?   不用福总管问,两人直接就招了。   不过,这两人知道的也不多。   只知道有两个婆子去找了他们大哥,付了五十两银子,要他们杀人。   福总管问是不是吴婆子,那两个小贼当时就点头了,“是她,前儿大哥让我们两去把他也杀了,然后今天来取银子。”   “还有一个呢?”福总管问。   另外一个,铁定就是给他们撑腰之人了。   两小贼摇头,“我们不知道。”   福总管眉头一皱,另外一男子一脚踩下去,直接其中一贼的手上了,疼的那贼额头直冒冷寒,叫苦不迭。   另外一贼更怕,浑身哆嗦,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他抹汗的时候,眼睛一亮,想到什么,忙道,“虽然我们不知道是谁买凶杀人,但是我听老大媳妇说,国公府比侯府权利大,有国公府撑腰,我们不怕。”   国公府?   福总管眉头更凝,“护国公府?”   小贼摇头,他们真不知道。   铁定是护国公府了,上回大夫人恢复诰命封号,就有护国公夫人的功劳在。   本来护国公府和大夫人搅合在一起就不寻常,敢情就是大夫人和她合谋杀沈安芸。   一个为自己报仇。   一个为女儿以后的幸福杀人。   不得不说,护国公府的胆量够大,大夫人死后,她还敢杀人,杀了人不算,还敢让大夫人背黑锅。   两人要小贼带他们去见他们的老大。   他们住的地方比较的偏,去的时候,正巧碰到他们老大正着和女人在屋子里寻欢觅爱,那肉体撞击声,还有女人的呻吟声,真是听得人面红耳赤。   两小贼倒是习以为常,讪笑道,“我们老大可厉害了,干这事从不分白天晚上,额,我说是,我们要等一会儿。”   谁跟他等一会儿,他堂堂侯府总管跑小贼外面听春宫,像话吗?   “去叫门!”福总管怒道。   小贼不敢去,是被人直接揣爬门上了。   顿时,屋子里传来要杀人般的暴吼声。   “谁搅合老子好事,老子要他全家的命!”      第三百六十一章 请期      话音才落,屋子里就传来一阵踹桌椅凳子声。   一粗狂男子衣裳不整的出来,大声嚷嚷着是哪个龟孙不要命。   两小贼吓的额头直滴冷寒,忙上去拉着他大哥道,“大哥,钱没拿到,咱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他们就是武安侯府的!”   福总管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大哥。   明叔手搭在刀上,轻轻一碰,刀便出了鞘,那大哥的头发就没了一半。   风一吹,顿时翻滚而去。   朱大顿时吓白了脸,双腿直颤。   “指出是谁指使你们杀人的,我留你一命,”明叔道。   明叔,又叫沈明。   是沈老太爷留下的唯一的暗卫。   当年老太爷是被抄家,孤身逃命,凭着一腔热血,帮太祖皇帝打江山,才有了今日的武安侯府。   这些暗卫,说白了并不是暗卫,都是老太爷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大多都随老太爷战死沙场了。   老太爷死的时候,赵明也受了重伤,养了好几年才恢复,伤好后,就一直在帮侯府训练新的暗卫。   京都,公侯世家,大概只有根基浅薄的武安侯府没有暗卫了。   暗卫,和那些泛着悠久墨香的孤本善本一样,是一个世家的底蕴。   一个没有暗卫守护的世家,想长久的繁华荣耀下去,那还真是痴人说梦。   人,生存在这个世上,就不可能不竖敌人。   有敌人,就存在生命威胁。   暗卫要做的,便是保护主子的安全,替主子暗中除掉那些潜在的或者已经存在的危险,守护一个世家屹立不倒。   沈明是今日回来的。   他提前了整整三年迈进侯府。   若不是侯府接二连三的出事,侯爷连着给他送了七封信,他根本就不会回来。   侯爷很明确的告诉他,若是再不回来,等三年后,或许不一定有侯府了。   当年,他和侯爷击掌为誓。   十年。   给他十年时间,也给侯爷十年时间。   侯爷将侯府从根基未稳跻身二流世家,他会带回来一只足矣匹配一个二流世家的暗卫。   如今,不当他回来了,还带回了训练了七年的暗卫!   只是,这支暗卫还达不到他的期望。   沈明是一个追求完美,更信守承诺的人。   他之所以回来,除了侯府的麻烦,侯爷迫切的恳求,再就是侯府的密道了。   密道,暗无天日,是培养暗卫最好的地方!   今天,福总管是孤身出来送勒索银两的。   在树林里,他转身回去的时候,见到沈明。   那一刻的激动,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几乎是老泪纵横。   除了见到多年的兄弟外,便是看到了侯府的未来,真正的未来。   不是依靠萧国公府,也不是依靠周老太傅的威望建立起来看着很美,实则极容易摇摇欲坠的未来。   因为这些依仗一旦失去,侯府则会坠入万丈深渊,再难爬起。   说的再简单点,就是侯府遇到敌人的时候,之前是依仗别人手里的剑,如今靠的是自己的剑。   福总管抹掉眼泪,就说了一句话,“侯府畏畏缩缩了八年,也稳中求进了八年,那些想怒不敢怒,忍无可忍必须忍的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这八年来,侯府不敢得罪一个世家,侯爷更是一直将自己处在一个退可攻,进可守的位置,他必须给自己给侯府留后路。   可以说,安容的冲动退亲,是武安侯府得罪的第一个世家。   沈安芸的亲事,得罪了宣平侯府和护国公府。   沈安北的亲事,得罪了庄王府。   武安侯管住了自己,但是他管不住儿女。   侯爷在朝中这么多年,还没有树立一个敌人,可是沈安芸他们却给侯府惹来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如今,沈明回来了。   侯爷手里的剑回来了。   需要查什么,去杀什么人,不用犹豫,不用顾忌,更不会再出现如三太太那般,去外面收买地痞的事了!   今日,就拿护国公府开刀!   朱大怕死,他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将大夫人和护国公夫人合谋杀害沈安芸的事说出来。   本来,这些事他都不知道。   他们只是拿人钱财与人办事,杀人就好。   这些天,他们一直扮成乞丐在宣平侯府跟前溜达,就是等沈安芸出门,好司机下手。   可是前些天,大夫人死了。   护国公夫人有些怕了,就让婆子来告诉他,杀人的事取消。   前几天,那婆子又来告诉他,计划照旧。   误杀了人之后,他们是想逃离京都的,却被护国公府的人堵在了城门口,护国公夫人见了他,要他依照她的吩咐去办。   若不是背后有人,就凭他那样的猪脑袋,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连环妙计呢。   沈明听后,看了福总管一眼。   福总管笑道,“若是你没回来,我会带他回侯府找侯爷,如今你回来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也是时候,让人知道武安侯府不是他们想欺凌便欺凌的了。   半个时辰后,朱大被明叔丢在护国公府大门前。   几乎是片刻时间,护国公府大门前,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的人。   不但是这些看热闹的,还有刑部的官员。   正是那位阮侍郎。   沈明派了暗卫拿了侯爷的名帖,去刑部请他来护国公府查案。   就在护国公府前,当着众人的面,明叔让朱大将事情说清楚。   当时,护国公夫人的脸就刷白一片,矢口否认,直说朱大污蔑人。   明叔则看着阮侍郎道,“朱大招认,护国公府有位冯婆子,朱大说的是真是假,可找冯婆子一问究竟。”   只有官差,才有权搜查府邸,这也是为什么找刑部来的原因。   阮侍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之前他还觉得武安侯府有些怂,如今看来,人家是胆大包天。   这样的事,该私下了结吧,在大门口就闹开,这哪有半点回缓的余地?   既然武安侯府报案了,这事就不能不查。   阮侍郎跟护国公行了一礼,道,“抱歉,职责所在,不得不为之。”   护国公不能阻拦,否则就是妨碍公务了,更叫一群看热闹的人觉得,护国公府是在心虚。   既然坦荡,何惧之?   阮侍郎带了官兵进护国公府搜查,约莫一刻钟的样子,便找到了冯婆子。   当时,她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了。   见到人的时候,她直接一头撞死了。   很明显,畏罪自尽。   她不敢招认,她还有儿子女儿伺候在护国公府,她已经是死路一条,她想护国公府看在她忠义的份上,饶了她一双儿女。   可惜,冯婆子的死,更是坐实了护国公夫人的罪。   再者,冯婆子是护国公府抬出来的,就能证明她是护国公府的人。   她去找朱大,一路上都有人瞧见,阮侍郎将冯婆子和朱大都带回了刑部。   走之前,福总管给他作揖道,“有劳阮大人了。”   阮侍郎连忙说应该的,又笑道,“这一回,该没人再说武安侯府不该休妻了。”   死了,也休了,还能给侯府惹麻烦,这样的女人,也真是够本事的。   可怜护国公府和宣平侯府的亲事,这下不但结亲不成,还要成世仇了。   再说,护国公府门前发生的事,早有人禀告宣平侯府知道。   当时,宣平侯夫人就气撅了过去。   后面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了。   沈安芸洗白了,不过她让人在马车上动手脚的事也不能忽视,挨了五十板子,几乎只留了一口气。   这些事,传到武安侯府时。   安容差点惊掉下巴,连拍自己的脸,她根本不信,这是她父亲做的出来的。   父亲一向很温和,给她的感觉有时候就跟懦弱没什么两样,怎么会有这样干净利落的时候?   安容怀疑是萧老国公或者萧湛干的。   老太太也满是诧异,问七福,“这事果真?”   七福点点头,道,“爷爷让我告诉你一声,说‘沈明回来了’。”   老太太先是一鄂,随即大喜过望,拿着佛珠的手都在颤抖,更是语无伦次,“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安容则在皱眉,沈明很了不起吗?   前世她也见过沈明啊,在老太太的灵堂前,福总管领了个男子进来,年纪很大了,甚至背脊都有些岣嵝。   他跪在地上,就说了一句话,“全部死了,一个不留。”   当时他那苍茫无神的双眸,看的人心惊,更叫人吃惊的是他做的事。   “沈明有负重托,不敢苟活于世,”说了这一句话,他就撞死在了老太太的灵堂前。   就这样一个人,却让老太太激动成这样,有没有搞错?   安容对沈明不看好。   不过侯爷能这么干净利落的解决林萱儿的死,安容是满意至极。   但是,很快,安容就改变了对沈明的看法了。   她回到玲珑苑,在院门口,见到了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赵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边还站着两个暗卫。   赵成趴地上,真是想直接死了算了,他气弱道,“四姑娘,救命。”   安容忙走了过去,问道,“谁将你打成这样的?刺杀失败了?”   不应该啊,刺杀失败的话,怎么可能都是皮外伤,应该会没命才对吧?   赵成眼泪直彪。   刺杀成功了。   回侯府禀告却被打成这样。   冤不冤啊?   以往,侯府他是来去纵横,没有地方是他去不得的,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侯府忽然就多了这么多暗卫杀手?   赵成会这样,完全就是一个意外。   他办事归来,发现玲珑苑外,他的地盘被人给占了。   这还了得,赵成觉得暗卫肯定是想在这里刺杀安容的,决定先下手为强。   本来,赵成就见到一个暗卫。   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人家吹了一记绵长的口哨。   尼玛,几乎才过了两招,就来了五个暗卫。   他以一敌六,然后就这样惨了。   要不是他先出手,问他们来武安侯府是何目的,估计命都没了。   这些暗卫不信他是安容的人,站在这里守着他,要是安容不认得他,那等着他的就是一命呜呼。   听到事情的经过原委。   安容就一个表情。   囧。   武安侯府居然还有暗卫,而且还这般厉害,不行,她要去找父亲要几个。   安容扭头就走。   身后,赵成,“……。”   四姑娘,你不能这样子,你好歹说两句好话啊,地上有蚂蚁,会咬人啊。   赵成扭头看着暗卫沈远、沈高,笑道,“你们也听见了,四姑娘很关心我。”   “没看出来,”沈高冷不丁道。   沈远则道,“好像四姑娘更关心我们。”   四姑娘那眼神从他们身上瞄过去的时候,眸底都带着兴奋的光芒。   赵成,心拔凉拔凉的。   再说,安容一路拎着裙摆就到了外院书房。   将门敲的是砰砰响。   “父亲,安容找你有事,”安容抑制不住的兴奋道。   “进来。”   得了侯爷的允许后,安容推门进去。   走到书桌前,安容很直接的就开门见山了。   “父亲,侯府是不是有暗卫?”安容双眼冒精光。   侯爷眉头一挑,点点头,“一直有,只是今儿才回府,怎么了?”   安容脱口就道,“我要几个暗卫。”   安容说的理直气壮,几乎就跟说,父亲,我缺钱了,你给我几两吧,那般轻松随意。   却叫侯爷嘴角微微抽,“不是有萧湛的暗卫吗,不够?”   安容脸颊瞬间爆红,她忽然有些怀念侯府没有暗卫的日子了,至少她做什么,瞒的过父亲。   “那不同,暗卫到底不是我自己的,用着别扭,没有自己的用的舒坦放心,”安容嘟着嘴道。   更是走过去,拉着侯爷的手,破天荒的撒起了娇,“父亲,你就给我几个吧,我不要多,就四个。”   侯爷摇头,“一个也不行。”   安容顿时就气撅了嘴,用一种责怪侯爷小气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   安容是打定主意了,侯爷不给,她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侯爷从抽屉拿出一张帖子,递给安容道,“你自己看看吧,这是今儿萧老国公给为父送来的请期,他挑了两个日子,为父觉得哪个都行,你看看选哪一个。”   侯爷的态度很明确。   接下来,安容要做的事,是出嫁。   是准备陪嫁,绣嫁衣。   侯府其他的事,他会处理。   安容又羞又恼,但是的态度也很明确。   她就是要暗卫。   不给暗卫,她才不绣嫁衣。   父女两个僵持不下。   最后侯爷妥协了,“不是为父不给,而是武安侯府的暗卫进不了萧国公府,给了你也带不走。”   也就是,侯爷可以给安容四个暗卫,但是只能在侯府用,出嫁的时候要归还。   “为什么?”安容不信,她又不是三岁小毛孩,这么好糊弄。   她也是要带陪嫁的好么,难道她就孤零零一个人嫁给萧湛吗?   但是侯爷说的是真的。   萧国公府的秘密很多,萧老国公信任安容,也信任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但是不信武安侯府培养出来的暗卫。   侯爷告诉安容,最迟明天,萧老国公就会给她送暗卫来。   那些暗卫她可以放心的使用,不用任何的顾忌。   “我想用自己家的,”安容撅着嘴,手里拿着墨棒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   侯爷笑回了一句,“出嫁前,武安侯府是你的家,出嫁之后,萧湛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安容瞬间暴走。   “父亲,你绝对是安容见过最小气的人了,几个暗卫都舍不得,”安容娇哼道,“不给就不给,我自己养就是了。”   安容气咻咻的离开。   临走之前,还耍起了小脾气,将手里的墨棒啪的一下丢下。   两滴墨汁,甩侯爷的衣襟上了。   侯爷看着衣襟上的墨迹,缓缓化开。   他眸光也从温和变的冷凝起来。   因为,安容出了书房之后,又推开门,说了一句,“父亲,打伤庄王世子的是齐州沈家的人,他们不但和二叔有往来,现在似乎和四叔也往来了。”   本来,今天是四老爷离京上任的日子。   但是他没有去。   如果安容没有猜错的话,四老爷应该还在为留京做挣扎。   父亲有了暗卫,以后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但是之前的,安容猜不一定,所以很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他,免得走弯路。   谁叫她是没有暗卫可以使唤的人呢。   以前,她不敢告诉侯爷,就是怕他连自己都护不住的情况下,去以卵击石。   现在,有了暗卫守护,她还担心什么?   安容望着天上的云,悠闲自在。   她在笑,苦笑。   她不但担心,甚至可以说,比之前更担心了。   安容没想到,侯府还隐藏了这么一支暗卫,前世还没有开刃,就全军覆没了。   能杀的只剩下沈明一人,还废掉他一身的武艺。   这样的敌人,安容心惊胆战。   前世,会是谁灭了这支暗卫?   安容在走神,直到一只白皙消瘦的手在她跟前晃。   安容回过神来,望着芍药。   芍药举了举手里的大红帖子,笑的见牙不见眼,“之前姑娘没说话,侯爷就做主了,划掉了二十二号,姑娘你要十六出嫁。”   安容的脸瞬间如同牡丹轻绽,绚烂旖旎。   芍药则在扭眉。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什么都没准备。   要想风光大嫁,会累成狗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拒绝      安容出嫁的日期定下了,有些突然,有些让人不适应,还有些叫人舍不得。   三媒六聘,萧国公府压根就没有依照步骤来,是以老太太觉得安容要出嫁还早。   乍一听,侯爷将婚期定下了,还都不跟她商议一下,就直接做了主,选的还是最近的日子,老太太当即眼眶就红了。   “怎么这么快就要出嫁?”老太太语气满含不舍。   三太太也舍不得,她早将安容视如己出,如今安容要出嫁了,这心情真的很复杂。   不过萧老国公那么喜欢安容,送来的聘礼更是叫人震惊,是以,这门亲事,三太太是无话可说的。   她笑着劝慰老太太道,“定了亲的姑娘,出嫁是迟早的事,就怕留来留去留成仇,早些出嫁了也好,老太太您就能早日抱小曾外孙了。”   三太太这样一劝,老太太的心情才缓和了些许,她做祖母的,也是希望安容嫁的好,将来能安稳一辈子。   而且,侯府最近糟心事实在是多。   尤其是今年,还没有出正月呢,事儿就一出接一出。   从三姑爷病逝,到沈安姒受伤断腿,再到大夫人恢复诰命到撤掉诰命,又是沈安芸下绝子药。   元宵花灯会,安容两次险些丧命,沈安玉帮三皇子挡刀,二老爷遇刺杀断手,大夫人被杀,建安伯府上门闹腾。   再到最近几天,庄王府和侯府对薄公堂,到现在都还关系紧张。   更有宣平侯府大姑娘被误杀……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这些日子,老太太每一日的神经都是紧绷的,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夜里必须要喝碗安神药才能入睡,白日里,安神静气的药就不能断。   侯府,是需要办件喜事来冲冲喜气了。   只是,老太太希望的喜事是沈安北的,而不是安容的。   想到沈安北,如今还躺在床上修养,老太太就心疼不已,若是他能早日将周婉儿迎娶进门该多好,如今被打折了一只胳膊,这婚期……   不用说,也要沈安北伤全好才行。   还有最小的孙儿沈安孝,从大夫人尸体被找到那日起,他就没有哪一日不做噩梦,病情反反复复,老太太为此事也很是忧心。   三太太坐在那里,手里端着茶水,用茶盏盖轻轻拨弄,茶气氤氲,幽香沁人。   她和老太太想的差不多。   侯府确实需要一桩喜事来冲冲晦气了。   尤其是在这样铺天盖地的呕心事一桩一件的朝侯府扑来之际。   一个个都想瞧武安侯府的笑话,那武安侯就让他们自取其辱!   宣平侯不是想迎娶正妻来寒碜侯府吗,和护国公府合谋算计侯爷,现在倒好了,这亲事成不了了。   要说事情还真是奇妙。   宣平侯府和护国公府忙着结亲,恨不得整个京都都知道,生怕委屈了护国公府大姑娘,毕竟人家是嫡出的姑娘,又出自国公府,不论是身份,还是教养都不是沈安芸能比的。   当初,沈安芸出嫁,有八大酒楼,还有醉仙楼上门做的酒席,护国公府也是下了血本,务必要压侯府一筹。   谁想到,会在成亲前夕闹出来那样的事。   不管是不是误杀,总归林萱儿死了。   这笔血债,算谁的?   算大夫人的吗?   在护国公府门前,长了耳朵的可都听见了,是,大夫人是和护国公夫人合谋买凶杀人过。   可是不巧的是,大夫人死了,护国公夫人胆小,让朱大收手了。   若是护国公夫人当时没有阻止朱大,朱大还误杀了林萱儿,那大夫人要付一半的责任。   至于再让他杀人,这还能算大夫人头上吗?   这可是护国公夫人一个人的主意了!   而且,她买凶杀人,造成今日后果,她自己不悔改,还把屎盆子扣武安侯府头上。   更叫人笑话的是,闹到今日地步,护国公夫人还将过错往大夫人身上扣,她从没有想过要沈安芸的命,是大夫人怂恿的她!   她还有个证人,庄王妃。   当初,是大夫人忽悠了她们,让她们出面帮大夫人说好话,帮她恢复诰命封号。   作为报酬,大夫人会给庄王妃两盒舒痕膏,救治惜柔郡主的伤疤,帮护国公夫人杀了沈安芸,让女儿心无旁骛毫无膈应的出嫁。   现在大夫人死了,还不是护国公夫人和庄王妃想怎么说便怎么说的?   不过就算两人说的是事实又如何,有多少可信度?   庄王府如今和武安侯府结了仇呢,仇人作证,不足以取信。   而且,护国公夫人只顾替自己开脱,全然忘记当日帮大夫人忽悠徐太后事了。   就是因为她们说大夫人温婉贤淑,被人冤枉,才引得她起了同情之心,最后被郑太后狠狠的取笑了,这口窝囊气,郑太后取笑她一回,她就越是厌恶护国公夫人和庄王妃。   而且,这事给护国公府的影响更是不小。   皇上一怒之下,将护国公府贬为了侯府。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武安侯府四姑娘和萧国公府表少爷下个月十六号成亲的事,一阵风刮遍整个京都。   话说,安容退过萧湛一次亲,又再嫁给萧湛,不少人都唏嘘啧啧,最后还是要嫁,那当初不是穷折腾么,好玩吗?   老实说,大家更希望瞧见的是,安容成功退亲。   武安侯府风头太盛了,碾压了宣平侯府,打败了护国公府,成功和庄王府干上,胜负未分。   他们闲得无聊,想看武安侯府撼动大周的巍峨大山,萧国公府。   看这匹世家中的黑马能不能扳动萧家。   据说为了刺激安容,关于她和萧湛的亲事,京都流传了一句话: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这句话出自躺在病榻上的沈安玉口中。   经过丫鬟的曲解、流传,最后传遍京都。   世人都以为,毁了容貌,又身世离奇曲折的世家少爷萧湛,是牛粪。   容貌瑰丽才华洋溢的侯府嫡女安容才是鲜花。   然而经过一圈后,又再安容这里神奇的掰正了。   当安容听芍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狠狠的翻了翻白眼,道,“你理解错了,他们说的牛粪才是我。”   没错,沈安玉说的牛粪就是安容。   萧湛才是那朵被牛粪糟蹋叫人扼腕的鲜花。   萧湛的容貌,安容不想多说,让他去大街上走一圈,就知道他有多招蜂引蝶了。   身世虽然曲折了些,可家世够强大,有几个人比的上他?   更重要的是他本人,凭着战功封了王,让敌人闻风散胆。   她有什么?   安容自嘲一笑。   说她是牛粪,都是抬举她,她哪来的本事滋养萧湛这朵鲜花?   想着,安容又笑了。   “不知道用牛粪养雪莲,能不能养活?”安容轻笑问道。   芍药一脸黑线,紧紧的望着安容,“姑娘,请不要用牛粪这样粗俗的东西糟蹋高洁圣雅的雪莲。”   除了芍药黑线外,还有人黑线。   赵成手碰嘴角,真是憋笑的憋的腮帮子疼。   这句打趣的话,芍药没懂,但是赵成明白。   安容曾经说过,萧湛是雪山之巅,悬崖峭壁上绽放的雪莲,可望而不可即。   她自诩是牛粪,雪莲自然就是萧湛了。   而此刻,这朵雪莲,听到安容和丫鬟的话,真是笑也不是,不笑又憋的难受。   “你就那么喜欢做牛粪?”萧湛摇头无奈。   安容正在喝茶呢,忽然听到萧湛熟悉的说话声,猛然一怔,瞬间茶水呛吼,呛的她眼泪都飚了出来。   安容甚是怨念,这人走路就不能出点声吗,忽然就开口,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可是安容更多的还是害羞,看到萧湛,她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花船上发生的事。   之前,安容很生气。   可是萧湛解释了,又经过了这么多天,安容早释怀了,尤其是她呛的眼泪直飙的时候,萧湛眸底流露出的自责和担忧。   安容发现,她好像不生他的气了。   她在生自己的气,她好像太口没遮拦了,自嘲的话叫他给听见了。   “我就喜欢牛粪怎么了,”安容赌气的道。   萧湛知道安容是故意说的,她长这么大都不一定见过牛粪,哪来的喜欢。   “品味很独特。”   萧湛如是回答,气的安容真是心口疼。   几个丫鬟偷偷捂嘴笑。   看着安容又气又恼,偏有没辙的模样,萧湛心情甚好。   安容用眼神轰他走。   结果萧湛没走,芍药几个丫鬟全下楼了。   安容睁大眼睛,怒望着萧湛,“你为什么要轰我的丫鬟?”   萧湛给自己倒茶,茶水叮咚间,他抬眸望着安容,“你确定是我轰的?”   安容才想起来,好像方才丫鬟是站在萧湛身后的。   自知理亏的她,望着手里的绣帕不说话了。   萧湛给她添了些茶。   然后端茶轻啜。   安容坐在那里,觉得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怎么办好的她,也端茶喝了起来。   说是在喝茶,还不如说是在数茶叶有几片。   萧湛几次看着安容,见她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如同蝴蝶振翅,煞是可人。   安容脸颊缓缓窘红,她知道萧湛在看她,看的她有些坐立难安,因为萧湛眸底有火苗在跳动。   像极了那日花船上,记忆中的眼神。   安容前世嫁过人,知道男人一旦沾上情事,便会蚀骨知味。   她怕见萧湛,因为她会时不时的想起那场景,她怕萧湛也会想起。   安容忙将茶盏搁下,开门见山的问,“你来找我有事吗?”   安容这么一打岔,萧湛的眼神又恢复一贯的深邃。   “我要离京一趟,我怕……,”他道。   安容眼睛轻眨,听到萧湛说怕,她猛然抬头看了萧湛一眼,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放心吧,你命很硬,不会有事的。”   萧湛嘴角微微抽,“我不是怕回不来。”   安容更不解了,“那你怕什么?”   “……我怕回不来。”   “……。”   安容臭着张脸。   萧湛忍不住捏捏安容的脸道,“我是怕赶不及在十六那日回来,我这辈子就结一次亲,连轩当初是因为要帮你退亲才离家出走的,我不能瞒着他偷偷的成亲。”   “你要去救他?”安容恍然大悟,又诧异道,“他被东延太子绑架,靖北侯府和萧国公府没派人去救他吗?”   萧湛点头,“派了,只是东延太子将他带到北烈去了。”   连轩在大周,他不担心。   可是去了北烈,萧湛就不敢掉以轻心了。   安容眼睛瞬间睁大,眸底还有些许兴奋。   萧湛要去北烈救连轩!   “我也要去北烈!”安容脱口便道。   眸底还闪着渴望的光芒。   萧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态度很坚决,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安容闪着光芒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其实安容知道自己是妄想,她还没有出嫁,她怎么去北烈。   父亲和祖母允许她去才怪了。   可是萧湛态度这样坚决,安容忽然觉得有些心痛。   好像眼角格外的酸。   哪怕安容不愿意承认,她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吃醋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煞星      安容很想质问萧湛,前世,他能带清颜四处游山玩水,为何今生就不能带她去玩?   他可知道,前世,清颜跟着他四处游山玩水,她听着清颜说大周的山川大河有多么的秀丽巍峨时,她有多么的艳羡?   前世,她求苏君泽,他不带她去,说舟车劳顿,旅途困乏,不愿意她吃那个苦头。   那时候的她傻,竟信以为真,哪怕再渴望,她也忍着。   前世,她活了二十二年,从未离开过京都城门十里。   她就好像被束缚在京都这个偌大的鸟笼里,京都之外的风光与她半点关系也无。   这一世,也要这样吗?   当初她重生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守护好侯府,守护好她最爱的至亲。   她没有想过嫁人,却想过游山玩水。   她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过,前世她为什么要那么听话,苏君泽不带她去玩,她有手有脚还不缺钱,难道不能自己去吗?   这一世不嫁人,带着丫鬟飘然山水,不也挺好的?   安容淡淡垂眸。   萧湛望着安容,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安容眼神从清澈闪亮忽然变得黯淡疏远,萧湛知道,安容又萌生了不想嫁人的心思了。   以前,萧湛只能感觉到安容不愿嫁给他,但是现在,他确确实实的感受是,安容不想嫁人。   不仅仅只是不想嫁给他。   这个认知让萧湛很生气,甚至从心底腾起一抹无力感来,好像他从来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此刻的他,最想做的就是钻进安容的脑袋里,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明明都有了肌肤之亲,连成亲之日都定下来,她还能有不嫁人的心思。   他到底哪里不够好了,就那么不值得托付终身?   难道这些天,只有他记得花船上的事,她忘的一干二净了?   那道那日她的动情只是媚药的缘故?!   萧湛怒了,一怒之下,他将安容拉了起来,淬不及防的,袭击了安容的娇唇。   他要验证一下,是不是没有媚药,她就如同一根木头一般!   可怜安容,正因为吃味儿,心里不舒坦。   猛然被萧湛拉起来,起来的太急的些,头有些晕乎乎的。   还没反应过来,温热的鼻息便扑面而来,火热的唇正好将她要骂人的话给堵了个正着。   双唇交接,呼吸交缠。   瞬间,安容脑袋一片空白。   再然后,安容觉得空白的脑袋里爆起了绚烂旖旎的烟花。   安容浑浑噩噩间,竟然觉得萧湛亲吻人的技术变的更好了,全然不似之前那青涩。   可是,也没有她的娴熟!   想抓住她的舌头,那是做梦!   就这样,两条小舌追逐嬉戏了起来。   可是,安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敌手。   她忘记了,萧湛是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的人物,她就是跑遍天涯海角,也不一定能逃的过他的手掌心,更何况只有区区蛋丸之地?   轻视敌人,蔑视敌人的下场,就是招架不住,到垂死挣扎,再到认命,再到任人为所欲为。   最后惨败到浑身无力,若不是被人抱着,会直接摔倒在地。   安容满脸酡红,双眼迷离。   若不是怜惜她快窒息了,萧湛怎么会放过她?   看着安容娇羞的恨不得钻了地洞的模样,萧湛笑了。   安容的心比她的嘴更诚实。   安容正望着萧湛呢,虽然他戴着面具,可是一双炙热的双眸闪耀如星辰,里面倒映着她迷乱的表情,安容看的有些痴了。   她不自主的扭了下身子,因为有东西抵着她。   那一瞬间,那双闪耀的双眸便像是瞬间着了火一样。   萧湛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原就憋不住的他,拦腰将安容抱了起来,朝床榻走去。   身子忽然悬空,那种不安全感,让安容迷糊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她挣扎起来。   可是她的挣扎,就像是一根羽毛在撩拨萧湛的心,让他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   安容怕了。   尽管他们之间早发生过一切,可这是她的玲珑阁!   是她的闺房!   当初在花船之上的事,除了萧湛和她,侯府没人知道,她可以自欺欺人。   在她闺阁里做那样羞人的事,会闹得整个侯府都知道,然后整个京都就知道了!   没办法,木头做的房子就是有这样的效果。   安容想拒绝,可是嘴被人堵着,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觉得,脑袋又开始空白,闪烁烟花了。   萧湛很急切,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初识女人香,能忍到现在着实不容易。   见到安容,他就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去。   他何尝不想离京的时候将她带在身边,若是可以,他能不愿意吗?   他乐意之极!   吻着安容的香肩,没有一个地方萧湛舍得放过。   一只手搭在安容傲人的双峰上,一只手去扯安容的腰带。   忘情的纠缠在一起。   直到一声很不和谐的叫声传来。   “啊!”芍药双脸赤红,扭头便走。   惊叫声,将安容唤过神来,她脸一红,身子蜷缩起来。   萧湛的脸瞬间扭曲,额头冒起了豆大的汗珠。   安容的膝盖……打到他了。   安容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我,我不是故意……。”   安容话音未落,就传来芍药啊啊啊的就叫救命声。   这孩子急慌急忙下楼,一时没注意,直接滚下楼了。   这下,可把安容给吓坏了。   不知道怎么面对萧湛的她,赶紧下了床,一边将衣裳整理好,一边下楼。   楼下,芍药趴在地上,被一群丫鬟围着。   安容注意到她头被撞出了淤青。   海棠问她怎么了,芍药晕倒之前,说了四个字,“遭报应了。”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将芍药扶起来,喻妈妈抬头去看楼梯,见安容站在那里,脸色很怪异,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又羞又恼又怒。   喻妈妈担忧的看了芍药一眼,道,“芍药她……。”   安容虽然羞怒,却也担心芍药真摔出好歹来了,忙吩咐道,“让丫鬟赶紧去找大夫来。”   冬儿起了身,对安容道,“奴婢去请大夫,这会儿大夫应该还在东苑没走。”   冬儿说完,拎了裙摆便跑。   安容站在楼梯上,不知道是下楼好,还是上楼好。   喻妈妈则纳闷呢,芍药上楼禀告事情,怎么会摔下楼,芍药虽然性子急了些,可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吧?   喻妈妈望着安容,发觉她头发有些凌乱,顿时眉头皱紧了。   虽然已经定了亲了,也成亲在即,可该遵守的礼法就不能越矩。   喻妈妈想叮嘱,可是又不好张口,憋的有些难受。   想着,芍药上楼禀告事情,这么快就滚了下来,应该是没来得及说。   见安容转身上楼,喻妈妈道,“姑娘,东苑出事了。”   安容的脚步蓦然滞住,转身回头朝喻妈妈望去,“东苑还能出什么事?”   二老爷都伤的断了左手了,难道他会自尽?   喻妈妈道,“六少爷死了。”   安容眼珠子猛然睁大,满目不敢置信,“廷哥儿死了?怎么会死呢?”   前世二太太死了,廷哥儿还活着啊,哪怕身子骨弱了些,可还是活的好好的啊。   这一世,二太太活着,他却死了?   安容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安容也知道,喻妈妈不会跟她开这样的玩笑,就算是在玲珑苑,可是守规矩的喻妈妈,怎么会拿二房嫡子开玩笑?   “廷哥儿是怎么死的?”安容问道。   就算她不怎么喜欢二房,廷哥儿都是她堂弟,好好的一条性命忽然没了,总觉得有些荒凉。   喻妈妈没有说话,她觉得嗓子有些噎住,她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六少爷的死,说起来都叫人替他揪疼。   他是被二太太一屁股给坐断了肋骨,伤了心肺,大夫救治无能,死的。   喻妈妈没说,半夏嘴快道,“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二太太和二老爷吵了起来,懂事的六少爷要去劝他娘别吵他爹休息,可是吵的正兴头上的二太太压根就顾不到他,二太太抓着二老爷跟他打架,被二老爷给甩开,二太太不小心撞到了六少爷,还一屁股坐在了六少爷心口上……。”   听丫鬟说,当时六少爷就吐了一口鲜血。   想想,六少爷多大啊,才五岁!   二太太多重,别说五岁的六少爷呢,就是她们,怕是都够呛,要被砸出内伤来。   可怜二房就这么一个嫡子啊,二太太的心肝宝贝啊,就这样没了。   要说二太太还真是个煞星,克完这个克那个。   元宵节,和二老爷吵架,害的二老爷没了一只胳膊。   已经是妻不贤了,她还不知道反省,还和二老爷吵架。   现在好了,可怜又懂事乖巧的六少爷被她给害死了。   她怎么就不悬梁自尽呢?   当初在佛堂,吃了蟑螂又吐了,那么呕心的时候,要换做一般人早受不住撞墙死了。   半夏想着,道,“听东苑的丫鬟说,这些天,二太太有事没事就闹,说是嫌弃二老爷断了手,又像是因为她吃过蟑螂,被二老爷嫌弃,然后就……。”   说白了,就是你嫌弃我,我嫌弃你。   六少爷夹在中间,死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想歪      安容听得鼻子有些泛酸。   整个二房,只有体弱多病的六少爷她不反感,也极少见到。   在安容的记忆里,他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上一世,二老爷谋夺了侯爵之位,最后根本就没有他的份,二老爷喜欢孝哥儿胜过他,他从来就不是受益者。   这一世,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想想,都觉得他可怜。   安容转身上楼,眸底流出一丝的自责。   虽然知道六少爷的死与她无关,可是到底都是由那封信引起的。   如果不是被二太太看到了,她怎么会和二老爷争吵,更不会拉扯连累廷哥儿。   安容回到楼上,打算梳洗一番,去东苑看看。   萧湛还坐在床榻上,泛着冷光的面具遮不住那双深邃如潭的双眸,里面依然可见火光跳跃。   安容想起方才的情节,就很尴尬,她真不是故意的,他应该没事吧?   安容忍不住往不该看的地方瞄,萧湛的脸黑了。   他明显看懂了安容脸上的意思:会不会砸坏了?他应该不会这么脆弱吧?   原就欲求不满,还一肚子憋屈火气的萧湛再一次被安容挑起怒气。   他站起身,朝安容走过来,故意道,“我要试试还能不能用。”   说着,拉着安容就朝床榻走。   眸底还表露出一个意思:要是真没用了,那他只能杀人灭口了,这样羞辱的事怎么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安容一脸羞红,眼睛瞪的很大,死死的抓着珠帘。   “别拽了,我的珠帘要坏了!”安容叫道。   萧湛回头看着她,眸底闪烁着愤岔,“是我重要还是珠帘重要?”   “珠帘重要!”安容昂着脖子道。   因为我的小命和珠帘绑在了一起。   “谁比较重要?”萧湛眉头陇紧,又问了一遍。   这一遍的音调明显高过上一回。   安容怂了。   “你重要,可是我……,”安容有些吞吞吐吐了,感觉到萧湛继续用力,为了保住她最爱的珠帘,安容松手了。   路过桌子时,安容死拽了桌子不放,“我保证你没事,我发誓!”   萧湛笑了。   “你确定你能保证?”他问道。   安容点头如捣蒜。   “我能保证,我……我知道很多治不举的秘法,”安容越说越小声,最后就如蚊蝇哼似地。   实在是难以启齿啊,但是她真的会。   安容一脸羞红,未施粉黛的脸,此刻像是打了胭脂一般,娇媚诱人。   可是她的话却让萧湛更生气了。   一个大家闺秀居然说她会治疗不举的秘法。   难怪她之前在花船上会懂的那么多,她看这样的医书,难道还想替人瞧病不成?!   想想那样的可能,萧湛真想掐死安容算了。   “你从哪学来的?”萧湛绷着张脸问。   不怪萧湛心情不好,他发觉安容什么书都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就算了,到底是好事,可是医书也看,还不挑。   萧湛知道,那些古朴墨香的书坊,明面上卖书籍,内里还春宫图之类的淫书。   他怕安容看过。   好吧,安容确实看过。   谁叫她上辈子嫁过人了,那是出嫁前必须要学的好吧。   嫁给你,她还要温故而知新呢。   安容缩了缩脖子,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可是不怪她,她想忘,偏偏忘不掉。   “书上看的,”安容如实回答。   “书呢?!”萧湛越发愤怒了。   “……没了。”   前世,她要跟清颜学习医术,清颜让人给她送了一堆医书来。   里面就有专门治疗不举的。   安容发誓,她真没打算看的。   她害羞之下,把医书丢一旁,结果急了些,医书掉地上去了。   安容弯腰去捡的时候,正巧见到有清颜写的批注。   安容不会说,当时她想歪了。   觉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遥不可及的湛王有毛病。   因为,她知道清颜不可能替旁人看这样的毛病。   好奇心驱使下,她把那一页看完了。   然后翻了下一页。   当时她看的特别的认真,生怕错过一点点,她知道这种窥探人秘密的感觉很不道德,但是很刺激,再加上,这些书都是送来给她看的,清颜不反对她看,但是安容还是很紧张。   她一紧张,记忆就格外的深刻。   想忘都忘不掉。   当萧湛问安容为什么看这样书的时候。   安容回答是好奇。   萧湛觉得心有些坍塌了,“你就不能对别的东西好奇吗,比如我!”   “我就是对你好奇才看的,”安容低声咕噜道。   安容说的极小声,但是萧湛听的很清楚。   那一瞬间,萧湛的脸,真是黑的跟百年老锅底一样。   幸好安容看不见,她甚至以为萧湛都没听到她说什么。   要是让萧湛知道她曾经以为他不举,非得掐死她不可。   再者,这样的医书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上面写了怎么治疗不举之外,还有别的,有些就是寻常人都能用到。   出于对清颜的信任,出于对医书所记载的秘方好奇。   安容拿苏君泽试过。   原谅她吧,她实在找不到别人,就像她看到清颜的笔迹,下意识想到萧湛有病一样。   “在我回京之前,把它们都给我忘干净,我用不到!”萧湛压抑着怒气道。   安容很想告诉萧湛,她忘不掉。   不过安容没敢说,反正是记在她脑子里的,他还能钻进去看不成。   最多,不让他知道就是了。   安容想的极好,可是萧湛回来,发现安容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不仅没忘记,她还给人治病了,这股子怒气……   要不是萧湛控制力极好。   安容该享年十五了。   萧湛见安容很乖,怒气平复了许多,不过还是够憋屈。   他不怪安容想歪,谁叫他早到娶亲的年纪,身边无妻,还无妾。   连轩不就怀疑过他有毛病,怂恿外祖父给他纳妾。   偏萧老国公又对他下媚药,指不定就是因为这个,让安容以为他是不行。   萧湛恨不得明天就娶亲了。   外面,暗卫忍不住开始催了。   萧湛不舍的在安容额头印下一吻,道,“等收复北烈,我一定带你去玩。”   安容脑袋一翁。   她再抬眸时,萧湛已经走了。   安容很想问一句,收复北烈是什么意思。   万一,收复不了,是不是就不带她去玩了啊?   前世不也没有收复吗?   安容呲牙,虽然觉得去北烈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十年之内无望,可是总比之前一口回绝了她好。   她想,以萧湛言而有信的性子,应该不是逗她玩吧?   萧湛走了,安容忙去梳妆台。   看着凌乱的头发。   安容囧了,她美好的形象啊!   安容赶紧梳理好,再换了身衣裳,赶紧下楼去。   知道安容要去东苑,海棠要跟着她伺候,安容有些担心芍药,让海棠留下来照顾她。   喻妈妈道,“还是让海棠伺候姑娘你吧,芍药,有奴婢盯着呢。”   安容点点头,带着海棠离开。   东苑,乱成一团。   安容去的时候,正见到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拖出来。   浑身是血,披头散发。   瞧不见脸色,但可以确定,不是二太太。   听了丫鬟说,才知道,她是六少爷的奶娘,负责照顾六少爷。   六少爷死了,还是被二太太不小心一屁股坐死的,二太太悲痛欲绝,将怒气撒在了奶娘身上。   她认为是奶娘没有照顾好六少爷,她和二老爷吵架的时候,六少爷在屋子里,她都不进来抱走六少爷。   不然,六少爷又怎么会死?   要说,二太太也是蛮横不讲理至极了,她和二老爷经常吵架,之前就下过令,要丫鬟婆子离的远远的,敢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的,她会活活杖毙了她。   不听吩咐,要杖毙。   听了吩咐,还是要杖毙。   总之,要你死,你就得死。   丫鬟婆子都在心里想,六少爷会死,绝对是她的报应,只是可怜了六少爷,太命苦,希望他下辈子投胎,寻个好娘亲。   安容迈步进正屋。   屋子里,三太太坐在那里,问二太太,“二嫂,你到底何事放不开心怀,和二哥日日争吵,还害了无辜的……。”   二太太跪在地上,她怀里抱着儿子,不许任何人靠近。   她发髻凌乱,双眼无神,哭的无声。   安容今儿才知道,二太太不是什么时候都哭的惊天动地。   她只有真哭的时候,才轻声。   沈安芙跪在一旁,哭的更是双眼红肿,对于唯一的亲弟弟,沈安芙对他更是宠爱有加。   廷哥儿的忽然离世,她也接受不了。   但是对三太太和四太太的追问,二太太没有反应,沈安芙怒了。   “你们都以为是我娘在吵,是我娘不贤惠,没事挑事,但是今儿,不是我娘先吵的!”沈安芙哭道。   她知道她娘和爹爹经常吵架,有时候一言不和,就吵的不可开交。   但是今天,就是说破天也不是她娘的错!   她娘衣不解带的伺候爹爹,好不容易在小榻上合了会儿眼,就被丫鬟叫醒了,说爹爹找她说话,让她即刻马上就去。   当时沈安芙就不高兴了,没见到她娘疲惫不堪吗,父亲还这样,他一点都不怜惜母亲!   二太太醒了,也去见了二老爷。   沈安芙认定,今儿二太太和二老爷吵架,是二老爷先挑起来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四太太懵怔了。   怎么不是二嫂先吵的,难道会是二哥先吵的?   也是,平白没了一只手,脾气是差了些,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太太问了半天,二太太只是抱着廷哥儿不撒手,嘴里只说一句话,“廷哥儿,娘的廷哥儿,你醒醒,娘以后不跟你爹吵了,就我们娘三过日子,你醒醒,醒醒……。”   安容从未见过二太太温柔的模样,这是第一次。   温柔的叫人心痛。   但是很快,二太太就癫狂了。   二老爷让丫鬟将六少爷的尸体抱走。   丫鬟过来时,二太太根本就不给。   丫鬟不敢抢,但是二老爷一声呵斥。   丫鬟就大着胆子抢了。   二太太一个人,抢不过丫鬟,尤其是沈安芙还在一旁帮丫鬟,让她娘松手。   弟弟已经死了,总不能一直抱着跪在地上。   看着丫鬟抱着廷哥儿走。   二老爷请三太太和四太太离开。   二太太彻底癫狂了,她冲过去就要打二老爷。   “为了那个孽种,你害死了我的廷哥儿,我跟你拼了!”二太太咬牙切齿的道。   可是她还没挨到二老爷,就被三太太和四太太给拉住了。   “二嫂,什么孽种?”四太太灵敏的捕捉到一个不寻常的字眼。   二太太面容狰狞的可怕,朝二老爷骂了一声,“畜生,连自己的大……。”   还没有说完,就被二老爷给点晕了过去。   二老爷看着倒在他怀里面容憔悴的二太太,眸底流出杀意。   转瞬即逝。   他望着三太太和四太太道,“你们二嫂悲痛过度,口不择言了。”   “也是难为二嫂了,”三太太轻叹一声。   夫君断手,儿子离世,这样的打击,任是谁都承受不住。   三太太望着沈安芙,“小心点扶你母亲回去歇着,再找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沈安芙扶着二太太离开。   二老爷也身子疲乏,需要休息。   一群人就都散了。   等出了正屋,三太太瞧见安容,便和安容说话。   两人走的有些慢。   四太太走在前面点儿。   两人刚出东苑门,便瞧见有青衣小丫鬟上前和四太太说话。   几人朝一旁的小道走了过去。   三太太的丫鬟眼尖瞧见了,拉了拉三太太的袖子。   三太太瞧了安容两眼,给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就过去偷听了。   没一会儿,丫鬟就回来了。   脸上有些震惊,丫鬟将三太太拉到一旁,小声道,“那小丫鬟是三太太院子里的,被四太太收买负责监督二房,今儿更是大着胆子偷听二老爷和二太太吵架,丫鬟说二老爷和二太太是因为七少爷吵起来的,说是二太太在七少爷服用的药里动手脚,被二老爷知道了,二老爷让她收手,二太太就生气的和他吵了起来,二太太还说什么七少爷是孽种,杀他是为侯府除害,后面丫鬟没听到……”   丫鬟说的小声,但是三太太一脸震惊。   二嫂竟然在孝哥儿的药里做手脚,难怪他的病情反反复复,迟迟不好。   可是孽种这个词就有些严重了吧?   孝哥儿怎么会是孽种呢?   三太太想到二太太刚刚骂人的话,骂二老爷是畜生,连自己的大……   三太太身子猛然一怔。   后面不是大嫂吧?   三太太猛摇头,不会的,侯府不可能出现这样污秽的事。   可是三太太控制不住的往那上面想,因为二太太没道理害孝哥儿,就算她和大夫人不对盘,可是大夫人被杀,还被休,她应该高兴才对。   以前的纠葛怨恨也该一笔勾销了才对。   她骂孝哥儿是孽种,骂二老爷是畜生。   这么大的事,三太太心里有些慌,叮嘱丫鬟道,“嘴巴都给我闭紧点儿。”   安容站在那里,四下张望的她,瞧见四太太站在大树下。   她再看三太太。   就算隔的很远,安容也能感觉到四太太的高兴。   因为四太太高兴时,习惯用手将碎发勾在耳际。   安容眉头轻轻皱。   三婶儿让丫鬟去偷听,她却高兴?   安容眼睛一凝。   她是故意的!   丫鬟到底偷听到了什么,她会高兴?   等三太太过来时,安容问,“三婶儿,丫鬟偷听到什么了?”   三太太没敢说沈安孝是孽种的事,只说二太太在他服用的药里动手脚。   这事,安容还真不知道。   更不知道这一切是侯府算计的。   只是,安容想不通,四太太为何高兴。   四房不是和二房走的很近吗,看到二房倒霉,她有什么好处?   安容想到什么,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想到齐州沈家和四老爷走的近的事。   四太太不是想,二房倒了,齐州沈家会扶持四房吧?   不得不说,安容真相了。   齐州沈家抛出的诱饵太大,太诱人,四太太忍不住动心了。   她更知道,齐州沈家扶持了二老爷多年,不忍心放弃这颗棋子。   不放弃,就不会全力支持四房。   她在逼齐州沈家做选择。      第三百六十五章 撒谎      四太太知道,她在侯府的地位如何,有些事,她去说,得罪人不说,还没什么效果。   她出东苑时,小丫鬟凑上前就说了一句,“四太太,二太太是因为害七少爷才被二老爷骂的。”   一句话,言简意赅。   四下也没人偷听到,但是四太太知道,三太太和安容就在身后。   她当时就灵机一动。   将丫鬟拉到一旁,表现的越是偷偷摸摸,越是叫人好奇。   不论是三太太的人偷听,还是安容的人偷听,最后老太太都会知道。   等待二房的都会是不小的惩罚。   一个断了手,前途渺茫还被侯府大房所嫌弃的二房,利用价值微乎其微。   齐州沈家要想谋大事,谋未来,就只能支持他们!   难道他们还能指望已经外放的五房,或者嫡出的三房?   一个如猪一样愚蠢,指望不上。   一个和大房同气连枝,别说指望了,想都不敢想。   四太太加了一把火,觉得还不够,她和四老爷决定明儿离京去上任了。   逼齐州沈家做最后的决定。   要说,四太太算计的确实极好。   三太太如她所愿,将丫鬟偷听到的事告诉给老太太知道。   老太太的震怒,可想而知。   不是震怒二太太在沈安孝药里动手脚,而是那捕风捉影的猜测。   都说捉奸捉双,捉贼拿赃。   大夫人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人所杀,死无对证。   这些揣测的事,根本就没有证据。   而且,老太太更不敢相信,大夫人会给侯爷戴绿帽子!   大夫人在她跟前贤惠了十几年,和二老爷也时常在她屋子里见,若是有什么苗头,她不会瞧不出来。   可是,老太太想到了“贤惠”的大夫人偷安容的秘方,更想到了密道。   那条横贯侯府的密道。   若是二老爷和大夫人在密道苟且,谁能知道?   老太太是越想越来气,她清楚,这些事都只是流言而已,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无风不起浪,二老爷伤重在床,二太太不是照顾他,却有心思去害一个孩子,更因为这个孩子,害死了自己   的亲生儿子。   这显然说不通。   “这事该怎么查?”老太太脸色凌厉。   三太太摇头,她不知道。   她觉得,这事可以找二太太来问一问。   虽然她很怜惜二太太一屁股坐死了自己的儿子,但是知道她是害人害己,三太太的怜惜之心就弱了很多。   今儿二太太能说那话,说明她知道不少。   老太太让夏荷去了趟东苑,等二太太醒来,将她请到松鹤院来了。   二太太神情憔悴,脸上有种生无可恋的空洞感,叫人瞧了害怕。   不过每一个死了儿女的娘亲都是这副模样,等时间久了,就会淡忘了。   二太太给老太太请安,连说话声都苍白无力。   “老太太找我来有何事?”她问道。   老太太手里佛珠轻轻拨弄,问,“你和二老爷到底是为何事吵起来的,说清楚。”   二太太站在那里,用帕子擦拭了下忍不住流泪的眼角道,“是我害七少爷,被老爷骂引起的。”   这个回答,出人意料。   三太太没想到二太太会主动招认,觉得她是因为六少爷的死,打击太重,生无可恋,决定悔改了,那二老爷和大夫人的事,应该能问的出来。   三太太忙问,“二嫂,你为什么要害孝哥儿?”   二太太望了三太太一眼,眼泪是哗哗的流,“那是孽种,必须要死!”   三太太皱了皱眉头,“二嫂,你魔怔了吧,孝哥儿怎么会是孽种?”   二太太跪在地上,哭的很伤心,“他就是孽种!从去年到今年开春,侯府发生了多少事,死的死,伤的伤,我娘家兄嫂来,听了侯府的遭遇,都说侯府是遭了妖孽,三弟妹,我跟你提过   ,要请捉妖师父来咱们侯府,你觉得妖鬼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我就没敢再提了,但是我娘家兄嫂热心肠,替我算了,她算出来,侯府遭遇这么多,都是七少爷给害的……他是妖孽,是孽种   ,我杀他,是为侯府除害,可是我们老爷不知道,他……害死了我无辜的廷哥儿。”   这样的答复,让三太太再次惊呆。   她怔怔的望着二太太。   二太太哭的很心痛。   面容都扭曲在了一起。   她很想不管不顾就捅出来一切,可是她不能。   之前她被二老爷点晕,沈安芙送她回了内屋。   二老爷去了,将她弄醒,很明确的告诉她,她要是敢说出实情,最后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   他断了一只胳膊,死了也就死了。   可是芙姐儿呢,她才十五岁,如花一般的年纪,也要陪着他们一起死吗?   二太太就生了一儿一女,现在儿子没了,她只有沈安芙这么一个女儿了。   她若是捅出来一切,二房肯定被大房所嫌弃,沈安芙也不例外。   到时候老太太会做主将沈安芙送去慈云庵,长伴青灯古佛。   这还是最好的下场,就怕老太太心肠狠辣,将沈安芙送去给人做妾,受人凌辱。   二太太怕了,她舍不得沈安芙吃苦受罪。   更重要的是,二老爷对她坦白了。   二老爷说,沈安孝不是他儿子,他和大夫人也没有奸情,有的只是互相利用,若是有奸情,他何必杀了大夫人?   就是最后一句,让二太太震惊了。   她知道二老爷断了手后,夜里经常做噩梦。   梦里常说一句话:我不是有意杀你的,我想饶你一命的,可是我饶不了!   原来,大夫人是他杀的。   而且,二老爷还给了她一瓶子毒药,告诉她,她要真想沈安孝死,将药的分量减半是不够的,这种毒药,见血封喉,只要一点点,就能要了十头牛的命。   女人总是好骗的,她信了二老爷说的。   二太太掩面哭泣,“我有错,罪该万死,我不该害孝哥儿,当他是妖孽,最终害人害己,害了无辜的廷哥儿,求老太太惩罚我吧,我该下去陪我可怜的廷哥儿。”   三太太不知道作何反应好了,怎么最后竟是这样?   二太太误信谗言,好在孝哥儿命大,只是病情反复,到底没有性命之忧,二太太害人终害己,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三太太向老太太求了句情,饶了二太太这一回。   二太太抽泣道,“安容出嫁在即,侯府忙着给她准备陪嫁,廷哥儿却在这时候……没了,红白相冲,我愧对安容,我做个做娘的……太作孽,我不想廷哥儿草草下葬,我想明儿搬离侯府   ,再办丧事。”   这也是她这个做娘的能给儿子尽的最大的补偿了。   三太太望着二太太,心中感慨无限。   前不久,分家的时候,二太太还百般不愿,如今却主动提出来。   三太太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二太太提出来的,而是二老爷提出来的,目的是想打动二太太。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目的。   如今的侯府,早不是以前的侯府了,被暗卫监视着,他想做什么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密道也不再是什么秘密。   再留在侯府,对他半点好处也没有。   借着这个由头离开,能让二太太感觉到,二老爷对六少爷的疼爱,对沈安孝的无所谓。   二太太主动提出离开,谁会不同意,主动挽留啊?   搬家的事,就这么定了。   二太太正要起身离开呢,外面进来一个丫鬟,道,“老太太,外面来了个阴媒婆,听说咱们侯府六少爷死了,想给他做媒呢。”   阴媒婆,就是专门做死人亲事的,就是阴婚。   老太太一听,脸当时就拉的老长。   “轰出去!”老太太怒道。   虽然,京都有很多世家,顾忌风水,觉得孤魂有碍风水,会给未成亲便夭折的儿女结亲,但是老太太不喜欢。   她觉得风水是假,不过是觉得儿子女儿死了可惜,想最后再利用一把,结成亲家而已。   结了阴婚,两家跟正常亲家并无区别。   老太太很不喜欢阴亲,但是二太太心动了。   廷哥儿死的可怜,有个小媳妇陪着也好。   明儿就搬离侯府了,她才是当家主母,她要给廷哥儿说门亲,谁也拦不住。   是以,出了松鹤院,二太太叮嘱丫鬟道,“让阴媒婆去东苑。”   松鹤院,正屋。   三太太有些讪然,是她胡乱猜测,害老太太疑心。   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眉头有些冷凝,“你那猜测未必是错的。”   三太太啊了一声,不解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没有说话。   孙妈妈就道,“三太太,您忘记了,早些年道士说二姑娘克亲,要送去庄子上住一年,二太太的娘家兄嫂是怎么说的,她说‘道士就没有不骗人的,克亲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又怎么   会说侯府有妖孽呢?”   二太太明显是在撒谎。   只是没有人戳破而已,因为戳不破,二太太娘家兄嫂和二太太说了什么,那还不是随二太太怎么说了,侯府总不至于去找她娘家兄嫂求证吧?   二太太越是欲盖弥彰,说明越有问题。   而且一个不想分家的人,忽然豁然开朗,想通了,这可能性显然就很小。   尤其二太太刚刚没了儿子,正伤痛欲绝呢,一个屋檐下待了十几年,还能不了解二太太的为人,她一委屈,就觉得所有人都亏待了她。   二太太心眼小的很,分家的事,她一直觉得侯府亏欠了他们二房,能膈应大房,她怎么会变得通情达理的让大房舒坦呢?   她没觉得六少爷的死是侯府凉薄造成的就不错了。   而且,之前她还气的要和二老爷拼命,转过脸就当没这回事了。   她求老太太罚她,三太太一求情,老太太应了。   二太太当时就松了口气。   这哪像是不想活的人啊,怕是想比谁都活的久活的好呢。   三太太眉头轻皱,脑袋一团迷糊。   她望着老太太,很是不解到,“既然二嫂撒谎了,为什么不戳破她?”   老太太轻叹一声,“二老爷才是她的天,过了那个气,就没那个胆了。”   能将二太太轻易糊弄住,可见二太太知道的也不多,不然哪是那么好糊弄的?   老太太还存了一丝担心。   要是二太太没有撒谎,那她直截了当的问沈安孝是不是野种,以二太太那咋咋呼呼,恨不得大房吃瘪的性子,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惹笑话的只会是侯爷。   她得为侯爷着想。   而且,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质疑自己的孙子是野种,儿子被人戴绿帽子,这像话吗?   屋子里,陷入静谧。   最后,是孙妈妈打破沉静。   她想起一件事,道,“奴婢记得九姑娘好像是早产儿?”      第三百六十六章 嫌弃      沈安姝都九岁了,侯府还记得她是早产儿的人不多了。   若不是孙妈妈想起来,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还真不记得了。   只不过孙妈妈的话,让老太太的眉头陇的更加的紧了。   她撇了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背脊一凉,浑身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才好。   她这是怀疑九姑娘不是侯爷的种,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啊。   “奴婢只是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没别的意思,”孙妈妈忙道。   要是旁的时候,九姑娘是早产,还是正常出生,一点事儿都没有。   偏偏这关头,老太太怀疑七少爷的身世了。   七少爷能不是侯爷的,那九姑娘自然也有可能不是了,甚至五姑娘的,都能叫人起疑心。   谁知道大夫人与人勾起了多久?   这话说起来是大夫人一个人的错,是她不贞,不守本分,可要真细究起来,老太太也是要担责任的。   当初大夫人进门那会儿,侯府当家做主的是老太太,儿媳妇与人偷情,还生下野种,这是败坏侯府血脉的大事,能蒙混过去这么多年,还让老太太宠爱了这么多年,这是打老太太的脸啊。   老太太很生气,可是孙妈妈提醒的对。   九姑娘确确实实是早产所生,当初动胎气时,吓坏了多少人。   生怕八个月的沈安姝会胎死腹中。   可是她生下来白白净净,胖胖嫩嫩的,有多招人喜欢。   再想想沈安溪,不是早产儿,却跟早产儿一样娇弱。病怏怏的。   此刻,老太太心有些堵的慌。   要是大夫人真与人偷情,还珠胎暗结。   要是沈安姝是孽种,不是侯爷所生,那就有可能是十月怀胎!   一想到这种可能,老太太对沈安姝的疼爱,瞬间灰飞烟灭。   “查。给我查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早产所生!”老太太近乎吼道。   老太太双眸赤红,脸色发青,吓的孙妈妈赶紧劝老太太别生气。   “老太太莫气坏身子。奴婢这就去找当初给大夫人接生的稳婆和大夫,”孙妈妈忙道。   三太太也劝老太太。   这么大的事,孙妈妈不敢假手于人,她亲自去前院找的福总管。   福总管不在。七福见的孙妈妈。   听孙妈妈说老太太要找李大夫,他就摸不着头脑了。“孙妈妈,怎么老太太也要见李大夫啊,前些日子侯爷也找过他。”   孙妈妈听得一愣,“侯爷也找过李大夫?”   七福点头如捣蒜。“不止见过,还为此大发雷霆呢,孙妈妈。你忘记了,侯爷吩咐过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大夫人呢。”   孙妈妈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孙妈妈越想越心惊,转身就要回内院。   七福在身后,挠着脑袋问,“孙妈妈,还要不要找李大夫了?”   孙妈妈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先不找了。”   孙妈妈赶回内院,将侯爷找过李大夫的事禀告老太太知道。   老太太听得心底更是火烧火燎的。   早前,她就怀疑侯爷不对劲,对休妻一事没有半点犹豫。   怕是侯爷早就知道九姑娘和七少爷并非他所出了吧。   真是造孽啊!   老太太气的心口疼。   “侯爷回来,让他过来见我!”   屋子里没有丫鬟伺候,孙妈妈得了吩咐,赶紧去屋外吩咐夏荷。   吩咐完,孙妈妈就要进内屋。   夏荷要去外院,结果瞧见有丫鬟火急火燎的奔进来。   她赶紧唤住孙妈妈。   一般丫鬟这么急,都是不小的事,老太太吩咐过,没有允许,不许丫鬟进屋。   孙妈妈顿住脚步,转身回头。   那小丫鬟上前道,“孙妈妈,庄王府总管来了,说是庄王世子要求咱们侯府二少爷去庄王府伺候他用饭。”   孙妈妈脸顿时拉的老长,“让二少爷去伺候谁吃饭?”   小丫鬟被孙妈妈的脸色给吓着了,缩了缩脖子,又不是她要二少爷伺候吃饭,是庄王世子,干嘛吓唬她啊,她胆小。   小丫鬟不敢抬头,只低着头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庄王府总管说,侯府打折了庄王世子一双胳膊,庄王世子气大,食不下咽,已经几天滴米未进了,庄王世子要求世子爷和二少爷去给他喂饭,他才吃的下去,”小丫鬟道。   孙妈妈脸阴的能滴墨了。   庄王世子这是存了心的找茬,不膈应死侯府不罢休呢。   孙妈妈进屋,把庄王府无理的要求跟老太太一提。   老太太当时就忍不住,将桌子上的茶盏给摔了。   本来因为大夫人给没给侯爷戴绿帽子,沈安姝和沈安孝到底是不是她亲孙子一事心底堵着气,烦躁不安着,偏庄王府还来给她添堵。   老太太彻底忍不住了。   “先动手打人,还诸多刁难,他庄王府还真当我侯府是软柿子,任他揉扁搓圆呢!”老太太怒道,转头吩咐孙妈妈道,“去告诉侯爷,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要是明儿我见不到庄王府乱成一团,就让他来给我收尸,省的活着天天受气!”   说完,老太太站起身,朝内屋走去。   孙妈妈赶紧去扶老太太,她看着三太太,让三太太帮忙劝劝。   三太太臭着张脸,一动不动。   庄王府真是欠收拾,打了她儿子不算,还要她儿子去当小厮伺候他用饭。   喂他一碗砒霜还差不多!   对于老太太要整治庄王府的事,三太太知道有难度,但是她赞同。   不是说侯府有暗卫了吗,还武功不错,暗卫要来做什么用的。不就是解决那些台面解决不了,或者端不上台面的事吗?!   要是侯府还要一如既往的忍气吞声,要暗卫何用?吃干饭的吗?   侯爷从兵部回来,前脚刚进书房,后脚孙妈妈就来了。   将老太太的两个吩咐一提。   侯爷当即就眉头皱紧了,跟孙妈妈道,“你先回去。容我想想。”   看着侯爷颇有些为难的神情。孙妈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侯爷是真犯了难,搅乱庄王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他更怕替自己亲娘收尸。   再难,也得去办啊。   侯爷在书房,左思右想。   半个时辰后,侯爷吩咐福总管道。“去琼山书院,让二少爷告假三天。”   福总管愕然半晌。“侯爷,你不是想让二少爷伺候庄王世子吃饭吧?”   “不然呢?”侯府反问。   福总管嗓子一噎,要真这样,会活活气死老太太的。   福总管一走。明叔就出现在了书房内。   “侯爷有何吩咐?”明叔问道。   侯爷低声吩咐了两句,明叔的脸色怪异了起来。   “楚生馆?”明叔眉头更皱。   侯爷眸底寒笑,“你没听错。就是楚生馆。”   明叔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两个时辰后。沈安闵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他脸上的伤因为用过舒痕膏,已经好了七八成了。   沈安闵还以为侯爷急着找他,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路策马狂颠的赶回来。   一听,侯爷要他去庄王府伺候庄王世子吃饭。   沈安闵懵了,“大伯父,你让我去庄王府伺候庄王世子吃饭?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侯爷就出声打断他,“没有弄错。”   沈安闵嘴角齐抽,大伯父,你不能这么玩我啊,虽然大哥是比我惨很多,可我也是有尊严的啊,我去喂饭,没干过这样的事啊。   看着沈安闵委委屈屈,却有不得不忍辱负重的样子,侯爷笑了。   “大伯父知道你没干过这样的事,所以给你找了两个帮手,”侯爷道。   他话音才落。   书房那边出来两个约莫十岁的……小少年?   好吧,沈安闵眼拙了。   没看出来眼前这两个模样出众,白嫩如玉,还有些妩媚的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好像似男似女,雌雄莫辩。   两人喊了一声,“爷……。”   那九曲十八弯,比女人还娇媚的声音。   听得沈安闵一个恶寒袭来,觉得隔夜饭都能吐出来了。   大伯父,不带你这样呕心人的。   侯爷郑重的叮嘱了沈安闵几句,又警告了那两个小楚官几句,再让两个暗卫护送沈安闵去庄王府。   沈安闵就这样,浩浩汤汤的忍辱负重去了。   这事,一阵风刮遍整个侯府。   传到安容这里,安容震讶的无以复加。   不是吧,父亲这是想把祖母和三婶儿都给气死吗?   安容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跑去松鹤院。   刚到院门口,就见到了侯爷。   还没开口说话呢,侯爷就道,“你回去绣嫁妆,庄王府的事父亲有把握。”   要说这事,还真的亏了安容。   如果当初不是安容告诉侯爷,庄王爷喜欢瘦马,和他表现出来的正直的一面截然相反。   侯爷还真不会注意到庄王爷。   有一次,侯爷骑马从楚生馆后门过,瞧见庄王爷的轿子抬进去。   当时,侯爷都惊呆了。   不敢相信的他,更是跃进去偷看了两眼。   那淫乱的场面……使得侯爷替侯府省了三顿饭。   安容嘴角猛抽,不敢置信的看着侯爷。   她居然被嫌弃了。   不但她被嫌弃了,连带她娘都被嫌弃了。   因为侯爷叮嘱她,绣嫁妆要用心点儿,别跟她娘当年似地,给他做的衣裳,会崩开。   安容,“……。”   安容很少听她爹提起她娘,这是第一回。   安容还想再问,可是侯爷迈步进松鹤院了。   安容只好回玲珑苑了。   一点摸不着头脑的她,只好找赵成了。   赵成去查了一圈,带回来一好一坏两件事。   好事是,侯府守卫严明,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勉强避开暗卫的眼线,混进了松鹤院。   坏事是,老太太被气晕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成败      不怪老太太会气晕。   她质问侯爷沈安姝和沈安孝到底是不是她亲孙子,侯爷是这样回答的。   沈安姝应该不是,沈安孝是不是,不确定。   当时,老太太就气的脑壳发胀。   她被侯爷的态度给气着了,什么叫应该不是?什么叫不确定?   是不是他生的,他不知道吗?!   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是孽种,还留着做什么?!   老太太气的恨不得给侯爷来两闷棍才好,可是最气人的还不是这个。   侯爷告诉老太太,他和沈安姝、沈安孝做过滴血验亲。   两人的血脉都能和他融合。   在古代,血脉能融合,就能断定是他的亲生骨肉。   但是侯爷又能确定,沈安姝不是他女儿。   就是这样的乱,乱的侯爷也不确定沈安孝是不是他生的了。   怀沈安孝的时候,他确实宿在大夫人屋子里,不然大夫人也瞒不过去。   老太太脸色阴的极其厉害,因为侯爷这话,无疑是告诉他,和大夫人狼狈为奸给侯爷带绿帽子的是侯府的老爷,侯爷的骨肉兄弟!   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大夫人已死,孝哥儿又能和你血脉相融,要怎么证明他是不是你亲生的儿子?!”   侯爷轻摇了摇头,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可他真的不知道。   老太太就被气撅了过去。   赵成的禀告,安容也怔的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没想到,侯爷会滴血认亲求证,更没想到沈安姝和沈安孝的血都能和侯爷相融,虽然安容看过医书,知道这样滴血认亲的方法存在很大的鄙陋,并不准确。   有些亲生孩子和父母的血互相排斥,也有陌生人的血互相交融的。   可,世人都信滴血认亲。   偏偏大夫人又死无对证,不然孩子是跟谁生的,没人比她更清楚。   安容陷入愁闷中。   她是真愁了。   沈安姝几乎可以确定是二老爷的女儿,她能和侯爷的血脉相溶,自然能跟二老爷的相溶了。   不然还能用二老爷的血和沈安孝的做下滴血认亲。   安容愁的眉头扭成一团麻。   赵成嘴角在抽,抽的他都控制不住了,武安侯府绝对是他见过最糟糕的府邸了。   一堆糟心事,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要他说,这真没什么好纠结的。   大夫人给侯爷带了绿帽子,她生的孩子,不管是不是侯爷的,活在世上都是耻辱。   大夫人现在都死了,侯府还会一如既往的对待大夫人所出的孩子吗?   心里存了膈应,只怕见都懒得见了。   狠心点,一刀结果了他。   心软点,直接送去庄子上,任他自生自灭便是了。   就算侯爷的子嗣单薄了些,可嫡子嫡女好就成了,再退一步说,他又不是七老八十,正值壮年,多纳妾,要多少孩子没有?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赵成心中的想法。   他不会说出口,只默默的回到他该待的地方去。   再说,老太太被侯爷气晕,侯府又将柳大夫请了来,看着老太太的身子状况,柳大夫也顾不得其他了,将侯爷一通骂。   早叮嘱过,老太太身子骨差,受不得气,要心平气和的调养,一个个的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还请他来做什么?   侯爷被训斥的无话可说,请柳大夫替老太太治病。   柳大夫见侯爷那样,也是叹息一声,他也知道武安侯府事多,老太太不操心谁操心,可这是拿命操心啊。   柳大夫道,“老太太在侯府一日,就一日不得安生,我看侯爷不如将老太太送出京都,离的远了,眼不见为净。”   侯爷眉头轻挑,他也确实有过这样的打算。   只是老太太的性子他知道,不会同意离京的。   安容出嫁在即,沈安北还卧病在床……   老太太放不下心,就是离京了,也是日日担心。   柳大夫不管这些,他只管病人的身子,他很郑重的告诉侯爷,“如果老太太再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月,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三太太一听急了,求柳大夫无论如何也要确保老太太无虞。   柳大夫摇头,这事不是他能管的,他管得到的只是老太太吃什么药,管不到老太太心里想什么。   柳大夫去写了药方子,交给三太太。   正要走呢,瞧见有丫鬟进来禀告,“三太太,二少爷进庄王府了。”   看着三太太皱陇的眉头,苍白的脸色,柳大夫摇摇头,又给三太太把了把脉,开了个方子,然后一言不吭,拎着药箱子离开。   再说,沈安闵从侯府离开,带着两小厮去了庄王府。   在庄王府门口,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沈安闵的脾气啊,若不是是侯爷让他来的,他早忍不住撂挑子走人了。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时候,庄王府才许他们进去。   沈安闵怀疑庄王世子是吃的好,睡的好,若是真的几日滴米未进,他一来,还不赶紧领着他进去喂猪?   沈安闵猜对了一半。   庄王世子不是滴米未进,他确实吃饭了,只是日日吃药,又双手绑着绷带,他是真的没什么食欲。   偏下人还来禀告沈安闵去琼山书院上学,还大肆宴请那些学子,把酒言欢,很是受人追捧。   庄王世子当时就怒不可抑了,要不是那群讨人厌的学子,他怎么会屈居沈安闵之下,害他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银子,还没有排上京都十大美男榜!   他倒霉的卧床养病,他却去书院请客,凭什么?!   庄王世子是庄王妃的心肝肉,他一气,就用脚踹掉丫鬟手里的饭碗,不但不吃饭,连水都不喝了。   庄王妃心疼啊,然后庄王世子提什么要求,她都应。   这才有了,沈安闵来喂他吃饭的事。   本来,庄王世子是要沈安北也一起的,是庄王妃不同意,沈安北到底是侯府世子,又折了胳膊,自己吃饭都要人喂,哪能来喂他。   庄王妃劝了好一通,庄王世子这才罢休,但是沈安闵必须要来,不然他就活活饿死!   沈安闵进屋的时候,先瞧见的是一屋子的菜。   他眼睛横扫了一圈,根本就没数清楚有多少个菜!   鸡鸭鱼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山珍海味,鲍参翅肚,应有尽有。   沈安闵嘴角就抽了,他记得柳大夫帮沈安北治胳膊的时候,再三叮嘱,不要吃的太油腻,要清淡忌口。   敢情庄王世子是百无禁忌呢。   这样好,他就喜欢喂人家吃肉。   沈安闵走到床榻,瞧了瞧绑着绷带的庄王世子,很敬业的问,“你要吃什么菜,我给你夹。”   庄王世子很诧异,他没想到沈安闵这么听话,他不应该愤怒的反抗吗?   别以为听话,他就不找他麻烦了!   庄王世子是闷的无聊了,他存了心的消遣沈安闵,拿他开唰。   “先吃个鸡腿,”庄王世子道。   沈安闵暗暗磨牙,走过去给他夹鸡腿。   结果刚走到床边,庄王世子就皱眉了,“鸡腿太小,全是骨头,哪有肉啊,换一个肉多的。”   沈安闵咬着牙,又去换了。   结果换回来,庄王世子又不高兴了,“全是肉,还有皮在,你想腻死我啊。”   结果一换再换,将一盘子六个鸡腿都给换了个遍,不论你夹哪个,庄王世子总能鸡蛋里挑骨头。   等到最后一个被挑剔的时候,沈安闵骂了,骂王府下人,“你们是怎么伺候你们世子爷的,端一盘子鸡腿上来,一个也不合他心意,赶紧去厨房吩咐,再重新做了送来!”   然后在笑问庄王世子,“鸡腿怕是要等半天才能送来,不知道世子爷要吃哪个菜?”   庄王世子心情暴爽,“先来碗鸡汤润润喉。”   沈安闵气瞎了,告诫自己忍辱负重,世上也是有猪比较挑食的,他就是再挑,也没几个就要下热锅被宰。   他忍。   沈安闵过去端鸡汤。   结果太烫,把庄王世子舌头给烫麻了。   沈安闵,“……。”   他发誓,他是故意的。   庄王世子气的破口就骂,“你想烫死我啊!”   沈安闵很无辜,“我给你夹鸡腿都夹了好半天,再烫的鸡腿也不烫了,我还担心凉了呢。”   沈安闵直接将滚滚的热气给无视了,雾气太大,看不见。   庄王世子狠狠的白了沈安闵几眼,没见识,连装鸡汤特有的瓮都不认得,“还不赶紧过来给我擦干净。”   沈安闵已经快憋不住了,他拿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走过去。   打算狠狠的擦,擦掉他两层皮。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带来的小厮说话了,“二少爷,还是让小北来吧?”   沈安闵求之不得呢,赶紧把帕子丢给了小北。   庄王世子怒了,敢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他正要骂呢,结果小北一转身,庄王世子的眼睛都看直了。   小北在对他笑。   笑容妩媚勾魂,还带了三分娇弱,三分被瞪吓没了魂,怯怯的不敢上前。   庄王世子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凶残的眼神也温和了,只觉得三魂七魄被勾走了一大半,恨不得将小北拉怀里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快过去给爷擦干净了,”见小北站在那里,不敢动,庄王世子便催了。   小北,怯懦懦的上了前。   那柔软无骨的手,擦过脸颊,真是像羽毛在人心尖上拨弄,痒痒麻麻的。   “奴才伺候的好吗?”小北轻声问。   庄王世子连连说话,转过头就骂沈安闵,“连他都比你伺候的好!”   沈安闵眼角再抽,请不要拿他做比好吗?!   小北喜不自胜。   小南也上前伺候。   将庄王世子伺候的是舒舒服服。   尤其是小南的手时不时的从庄王世子的心口抚过去,那撩拨人的动作。   沈安闵要吐了。   庄王世子被撩拨的浑身不自在,再一看屋子里有丫鬟,还有沈安闵,顿时怒了。   “你们有没有点颜色,还不快滚出去!”庄王世子吼道。   沈安闵一听,二话不说,便出了屋子。   几个丫鬟也都退出了屋外。   沈安闵很无奈,坐在回廊上发呆。   不许他走啊,甚至不许他出这个院子。   发呆之际,他耳朵一动,听到屋子里传来说话声。   “两个小妖精,还不快给爷脱裤子,让爷好好爽爽,”庄王世子声音很压抑,很沙哑,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急不可耐。   沈安闵,“……。”   沈安闵不傻,他自然知道京都有楚生馆,里面养了很多娈童,专门伺候那些有特殊变态癖好的人。   甚至有些大臣家中都养了娈童。   只是他没想到庄王世子也好这一口,难怪大伯父会让这两个雌雄莫辩的小厮来帮忙。   沈安闵撇了眼窗户。   好巧不巧,窗户没关,他瞧见了床上的景色。   小南抱着庄王世子,小北蹲着给庄王世子……口。   庄王世子表情很销魂。   沈安闵眼珠一睁大,然后一转身。   没错,隔夜饭吐了。   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掉了多少。   吐到最后,苦胆汁都吐了出来。   隔着屋子,他甚至听到屋子里传出来靡靡之音。   他赶紧跑一旁,赏花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他等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屋子里传来砰的一声。   再接着,就是小南惊呼声,“世子爷,世子爷,你没事吧?”   沈安闵一惊,赶紧跑进屋。   正见到小南将庄王世子扶起来,小北在帮他提裤子。   庄王世子额头大汗,嘴里道,“快请大夫来,我胳膊疼。”   沈安闵眉头扭紧。   不懂庄王世子怎么就从床上摔下去了。   他哪里知道,庄王世子觉得给他口不够,要亲自上阵。   只是双手绑着绷带,只能让小北帮忙了。   结果正爽呢,一时用力太大。   他和小南一起摔下了床。   乐极生悲就是这样。   话说,庄王世子这一摔可不轻。   大夫来诊治,说是胳膊有些错了位,要重新接骨。   然后沈安闵就听到了庄王世子杀猪般的吼叫,那叫一个惨不忍赌。   庄王妃听说庄王世子摔下床时,沈安闵并没有伺候在屋子里,而是在外面溜达,让两个小厮伺候的。   庄王妃当时就要杀了那两个小厮。   庄王世子赶紧求情,“母妃,不怪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两个小妖精,他还没玩够呢,实在舍不得他们死。   再说,庄王妃见到的两个小厮,都是娈童中的极品,聪慧的很,知道在什么人面前做什么姿态,半点也不见娇媚之色,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厮,还有些灰头土脸。   庄王妃对自己儿子了解的很,若是两个小厮的错,不用她发话,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便叮嘱了小厮和沈安闵,一定要用心伺候庄王世子,否则有他们好看的。   沈安闵忍着呕心,点头如捣蒜。   等庄王妃一走,庄王世子就挑事了,“听说你饭菜烧的不错,本世子今儿要好好尝尝。”   沈安闵怒上心头。   他不答应。   庄王世子就让丫鬟去请庄王妃来,说有人虐待他。   沈安闵是捏着拳头,跟着丫鬟去的厨房。   再说,沈安闵走后。   屋子里,小南小北跟庄王世子赔礼道歉,说方才摔着他了。   庄王世子虽然胳膊疼,可是想到那种极致的快乐,他就忍不住了。   自从胳膊伤了后,他就没有碰过女人身了,忍的慌。   而且,他一直想试试男人是什么滋味,只是没那个胆子去。   今儿见到小南小北,他就憋不住了。   他哪里不知道,这是武安侯府特地送来赔罪的,只是方才那确实是意外,他这人在床上是最讲道理的。   要不是庄王世子高兴,哪里会那么轻易放过沈安闵?   胳膊疼过了,加上小南小北又在画圈圈,勾他的魂,庄王世子又忍不住了。   只不过这一回,他实在不敢亲自上阵了。   他是打定主意了,一定会折磨的沈安闵把这两个小厮送给他。   话说,庄王世子还不知道这两个小厮是他父王最喜欢的,只能说,父子口味一样。   半个时辰后,沈安闵炒了几个拿手菜,丫鬟端了上来。   小南小北扶着庄王世子去桌子上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庄王爷来了。   他见到小南小北,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两小厮见到庄王爷也很高兴,上前请安,“见过王爷。”   庄王爷眉头陇紧,眸底带着怒气,将两小厮叫到一旁,问,“你们不在楚生馆,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南一脸委屈,“王爷,你都好几天不去找我们,我们闲的发闷,就在花园里转了一圈,结果却被武安侯看中了,他就胁迫楚生馆,给我们赎身了,卫叔不敢抖出我们是王爷您的人,只能答应了,我们就这样去了武安侯府,结果武安侯府出了事,侯爷忙去了,正好世子爷要沈二少爷来伺候他用饭,侯府小厮都不愿意来,我们两个就想到了王爷,就主动跑来了……。”   两小厮哭的是梨花带雨,一副差点入了火坑的表情,惹的庄王爷一阵怜惜。   庄王爷皱眉,问,“武安侯可碰过你们?”   庄王爷问的时候,眸底有怒气,大有武安侯要是敢碰,他就要他命的感觉。   他是笃定武安侯也好这一口了。   两小厮连连摇头,发誓说没有。   然后就撩拨庄王爷了。   庄王爷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们了,想的慌呢,只是在儿子的屋子里,他可不能乱来,再者,他从不在王府胡来。   庄王爷想着寻个由头要了小南小北,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一对尤物,舍不得啊。   只是他听到庄王世子朝沈安闵开口,沈安闵死活不同意。   庄王世子就怒了,沈安闵有条件的屈服了。   要小南小北伺候,他就不伺候。   庄王世子只能二选一。   庄王世子肯定选小南小北啊。   小南小北兴奋的拽着庄王爷的袖子,要跟着王爷,不要伺候庄王世子。   庄王爷笑道,“放心,不会委屈你们的。”   小南小北赶紧表示,晚上要和他睡在一起。   这样娇媚的人儿,提出这样委屈的要求,庄王爷的心软成一团,岂有不应之理?   他可就盼着入夜了。   等庄王世子吃完,沈安闵就出了庄王府。   虽然一墙之隔,但是沈安闵就是觉得,庄王府外的空气清新些。   庄王府,绝对的藏污纳垢之地啊,太尼玛呕心人了,以后一定绕着庄王府走!   沈安闵回到侯府,先是去了书房,禀告侯爷,然后回到西苑,泡了一个时辰的澡。   困乏的他,爬出浴桶,倒床便睡。   侯府,夜深人静。   而,庄王府。   这一夜,注定平静不了。   先是小院着火,将庄王府的暗卫全部吸引了过去。   然后,解衣就寝的庄王妃被人绑了架。   暗卫将庄王妃绑进了王爷的书房。   点了她的哑穴。   庄王妃亲眼见到,庄王爷是怎么玩的娈童,是怎么背着她糜乱的。   看着庄王爷和两个娈童在床上颠鸾倒凤,亲亲我我,还一口一个宝贝儿,我的心肝。   庄王妃差点没呕心死。   更叫她心碎的是,小南小北趴在庄王爷心口上问,“王爷,是我们好,还是庄王妃好。”   庄王爷捏着他们的小鼻子,笑骂道,“这还用问吗,我可是丢了她,来陪你们。”   话音刚落。   暗处就飞来一粒小棋子,将庄王妃的穴道解了。   庄王妃怒不可抑,起身就朝床榻走去。   捉奸在床的戏码……很经典,没有哪一回不热闹。   这一夜,庄王府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武安侯府,外书房。   临窗处,侯爷望着天上的皎月,眉间透着一股子忧愁。   庄王府的事,早有暗卫禀告他,一切都如计划的那般,很顺利。   侯爷不担心替老太太收尸。   他担心替自己收尸。   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庄王妃的身份了。   她乃当朝敖大将军的嫡妹,唯一的嫡妹。   敖大将军驻守边关,手握十万大军,虽然常年驻守边关,可在朝中也是叱咤一方的人物,正是因为背景太强大,庄王妃才能镇得住庄王爷。   才能让他这么的乖,这么的听话。   得罪庄王妃,庄王爷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是,庄王妃引以为傲的御夫之术,这一夜,彻底坍塌,成为笑柄。   那两个小厮是跟着沈安闵进的庄王府。   庄王府知道是侯爷算计的他们。   给庄王妃这么大的委屈受,敖大将军不会坐视不理。   武安侯府报了庄王府的仇,却引来了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一个皇上想纠错,迟迟揪不住的敌人。   几日前,武安侯府和庄王府干上。   萧老国公就笑说,他看中敖大将军手里的兵权了,让他这个岳父当做礼物送给女婿。   侯爷当时就摇头,说他送不起,没那个本事。   这会儿,侯爷是哭笑不得了。   早知道,他不得不走这一步,还拒绝萧老国公做什么?   他牺牲自己,引敖大将军进京。   若是送不了兵权,那送给萧湛的就是他的骨头了。   侯爷心情很沉重。   他望着窗外月光,薄云飘过,遮住月华。   侯爷苦笑一声。   他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做过这么危险的事。   成,则步步高升,京都无人敢再得罪武安侯府。   败,则粉身碎骨,指不定武安侯府都会在京都消失。   现在,他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他只希望萧老国公别只是说说。   皇上也别坐山观虎斗,存了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才好。   那样,武安侯府还有一线生机。      第三百六十八章 厌恶      侯爷一夜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第二天又天不亮就爬起来,去上早朝。   结果打开侯府大门,见到的是两具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尸体。   看着那两个娈童凄惨的死状,侯爷眉头跳了又跳。   总觉得,今儿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能有好事才怪了。   老太太撂下狠话,让侯爷搅乱庄王府,不然就给她收尸,侯爷做到了。   庄王府,乱了一夜。   庄王妃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红着眼睛回了娘家。   庄王府鸡飞狗跳的太厉害,厉害的连老太太都怕了,她只是想给庄王妃添添堵,免得她闲得慌想法子折腾侯府,却没想过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她更没想到庄王爷只是明面上正直,内里竟是这般鄙陋不堪,庄王妃是颜面扫地,这口气,怕是捋不顺了。   “侯爷他,真是……,”老太太靠着大迎枕,艰难的抬手揉太阳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侯爷的孝心,她看到了,很孝顺。   可是办事未免太急躁了些,一点都不像他的沉稳的性子,莫不是因为手里有了暗卫,太高兴,急功近利,才失了分寸吧?   老太太在叹息,她真是被庄王府气晕了头了,侯爷那么孝顺,一听她那话,就做事不管不顾了。   安容宽慰老太太道,“祖母,你放心吧。父亲在朝堂上,向来办事求稳,他既然敢做,就不会没有把握。”   老太太看着安容,眉头轻皱道,“我怕的是庄王妃回娘家的事,庄王妃出嫁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气,她是敖大将军的嫡妹。京都谁敢轻易得罪她,便是太后见了她,也是能让则让,侯府惹上庄王府是小事,得罪敖大将军……。”   虽说,古代皇权至上。   可皇权之上。还有兵权。   皇上也怕臣子手握兵权会造反,甚至会怕的寝食难安,如鲠在喉。   连皇上都警惕的人,有谁敢惹?   可偏偏,侯爷就去捅了敖大将军的逆鳞。   而且这个逆鳞是越捅越大。   本来侯府这把火就烧的够大了,萧老国公还嫌不够乱。又添了一把火。   他弹劾庄王爷品性不端,有辱皇家颜面。理应贬为庶民,以儆效尤。   萧老国公率先弹劾,后面跟着一堆附议的。   当然了,庄王爷在朝中人脉也不少,还有敖大将军的人脉,都帮着求情。   饶是如此,皇上也将庄王府贬为了郡王府。而且庄王爷罚俸三年,并贬去守皇陵三个月。   不当他要去。生气回了娘家的庄王妃也要陪同。   听到皇上的话,侯爷的心都凉半截了。   皇上果然存了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的心,这么可劲的折腾庄王妃,庄王妃不找敖大将军哭诉才怪。   皇上寿辰将至,便是没有圣旨传召,敖大将军也能进京贺寿。   那时候……侯爷头疼了。   等下了朝,侯爷就找萧老国公了,萧家才是他的同盟帮手啊,虽然萧老国公在后面推了一把,可推的正大光明,不像皇上……使阴招。   侯爷苦着张脸,“国公爷,我这篓子捅的可不小,皇上他……。”   萧老国公赫然一笑,“好不容易有个不怕死的出来做诱饵,你还指望皇上会怜惜你?皇上没将你送去边关,送到敖回眼皮子底下,你就该千恩万谢了。”   他可是知道皇上肖想敖家的兵权想了多久。   只是敖回狡猾,办事总会留足了后手,皇上几次查他,线索都在半途就断了,要么就是有替死鬼。   皇上愤怒,却也没办法。   没有十足的证据,皇上也奈何不了敖回,而且他手握兵权,在军中又极有威信,皇上也怕惹急了他,到时候人家举兵造反,得不偿失。   至于他,那是对敖回手里的兵权志在必得。   至于以前,为何迟迟不动手,那只能说时机未成熟。   萧家的兵权在大周,占了三分之一,若是加上敖大将军手里的兵权,那就超过了半数了。   为君之道,最讲究的便是制衡,平衡权势。   皇上信任萧家,却也不会任由萧家做大到可以威胁他的地步。   当年,敖大将军不就是先皇一手扶持起来的,只不过威胁不到萧家,却成了上位者的威胁。   便是这一回,萧家最大的敌手,依然是皇上。   只不过,皇上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他萧家不行。   没有萧家的支持,武安侯府想全身而退,那是痴心妄想。   怎么说,武安侯府也是他外孙儿的岳父家,这兵权又是替他要的,他袖手旁观,那是断断不行的。   至于皇上看了热闹,还想拿好处,萧老国公笑了。   他看中的东西,谁敢跟他抢,那只能顺手教训他了,皇上也不例外!   就是这样的霸道,不解释。   话说,今儿的早朝,真是叫文武百官震惊不已,大家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甚至有大臣私下问钦天监,问他武安侯是不是天煞的命,怎么谁惹上谁倒霉啊?   宣平侯府、护国公府便是前车之鉴,这才过了几天,街头巷尾都还在议论纷纷呢。   谁知,一觉醒来,武安侯府又将庄王府拉下了马,亲王府虽然和郡王府只隔了一个等级,可却是天差地别,不然怎么会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   而且,庄王府的后台很硬,这是举朝皆知的事,京都敢惹庄王府的人不多。   武安侯府却拿鸡蛋去碰石头。还将石头给砸伤了,着实有些出乎人意料。   他们请钦天监算算,要是武安侯府真有天煞在,什么话也不说了,以后见了武安侯就笑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咱说什么也不和武安侯府交恶结仇,惹祸上身。   这些大臣存了心思巴结侯爷,同朝为官这么多年。彼此也算也些了解,武安侯做事稳重,从不涉险的事,没人不知道。   他既然敢放开了胆子得罪庄王府,就说明他不怕庄王府的报复。   这样一个强大的同僚,不可劲的巴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了。   但是很快,这些打算私下送礼的官员就动摇了。   原因无他,侯爷又要离京办差了。   而且这差事,怎么说了,有些羊入虎口的感觉。   没错,皇上让刚刚上任兵部侍郎的侯爷去一趟边关。给敖大将军送点东西去。   侯爷真是欲哭无泪啊,皇上这是存了心的想玩死他呢。   明知道他刚得罪了庄王妃。触及敖大将军的逆鳞,敖大将军他躲都躲不及,皇上却把他送人家眼皮子底下去了,不知道皇上想做什么,莫不是想诱惑敖大将军替妹报仇,杀了他,然后再找证据。灭了敖家吧?   侯爷越想越担心,额头汗珠密布。   要说侯爷也经常离京办差。可没有哪一回心情这样的沉重。   还有老太太,若说之前只是有些后悔,这会儿是真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堵那么一口气,要说那么重的话?   闹得现在有些骑虎难下了。   老太太眉头紧锁,有些长吁短叹。   相反,安容的心情则很好,半点不见担忧之色。   她笑着劝老太太道,“祖母,你放心吧,爹爹肯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   老太太望着安容,看着她明媚灿烂的笑容,老太太的心安定了些许,甚至挤出一抹笑来,“你就那么笃定?”   安容挑眉一笑,“朝堂上的事,我也只是听了几句,我只知道,敖大将军心思缜密,将手里的兵权拽的牢牢的,谁也动不得分毫,又岂会明知道皇上拿父亲做诱饵,他还上当的道理?要   我猜,敖大将军会亲自护送父亲回京,他越是宽宏大量,在朝中越是有威信。”   其实安容也不是猜的,这事,敖大将军前世就做过。   只不过,前世不是她爹,而是靖北侯罢了。   前世庄王世子醉酒,欲调戏晗月郡主,被靖北侯世子给打惨了,差点瞎了一只眼。   皇上也是寻了个由头,把靖北侯送去了边关。   结果,敖大将军替庄王世子赔罪,两人是有说有笑的回京。   敖大将军这人,等人卸下对他的心防,他才会出手。   他从不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人。   武安侯府和敖大将军的争斗,不在边关,而在京都。   不过,前世敖大将军再厉害,也还是输给了萧湛。   若不是皇上横伸一手,兵权也会悉数落到萧湛手里。   不过,这事发生在两年后。   这一世,萧湛要提前掌兵权吗?   安容想到萧湛穿着战袍,坐在马背上的样子,威风凛凛,耀眼的叫人不敢直视。   要是萧湛提前掌兵权,那他这一世的成就绝对会比上一世更高。   安容想着那被皇上分去了一半的兵权,眉头挑了一挑。   得想个法子帮帮他才成。   想着,安容囧了。   她好像想太多了。   以萧湛的手段,都能被皇上给算计了,她能帮的上忙么?   而且,皇上想要兵权的事,萧老国公不会不知道,千防万防,不照样让皇上钻了空子。   那还是两年后,两年的时间,萧湛成长了多少?   现在的他,能分到一半就该偷着乐了吧?   看着安容囧囧的表情,老太太几次瞥头看安容,眉头陇了又陇。   这丫头怎么说着说着就走神了,莫不是说好听的宽她的心吧?   老太太咳了咳,将安容唤回神来。   老太太笑了,“在想什么呢?”   安容挠额头,讪笑两声,“祖母,我想有两日没瞧见六妹妹了,她跟嬷嬷学规矩,不知道学的怎么样了?”   老太太想到沈安溪,也是无奈轻笑,“她娘给她选了个凌厉的嬷嬷,才第一天学规矩,就累的吃不下饭,倒床便睡,也是难为她了。”   安容目露同情之色,学规矩的苦,她可是清楚,太痛苦了。   安容还没有说话,外面夏荷进来了。   她福身道,“老太太,皇后又给五姑娘送了些补品来,送赏赐来的公公说,选秀在即,五姑娘身上有伤,一切以养身子为主,跟嬷嬷学规矩都是次要的,切忌操之过急。”   夏荷禀告完,就退到了一旁。   孙妈妈就不解了,“没让五姑娘学规矩啊,怎么皇后她……?”   老太太眉头紧陇,摆手道,“皇后这是怕咱们侯府送安溪进宫选秀,不然安玉去。”   安容撇撇嘴,皇后想的也太多了,不是每个学规矩的都是要进宫选秀的啊,三皇子要娶沈安玉,没人拦着。   安容知道皇后担心什么,她只有一个儿子,若是侯府送两个女儿进宫,沈安玉肯定是嫁给三皇子了。   若是沈安溪嫁给另外一个皇子,将来侯府支持谁,那可就说不一定了。   皇后这是防范于未然呢。   只是,沈安玉的身份可没上一世荣耀了,大夫人被休,她饱受诟病。   便是有救命之恩在,也难保皇后就一定会选她做三皇子妃。   正想着呢,外面秋荷进来了。   她凑到孙妈妈身边,轻声了几句。   孙妈妈眉头皱陇,望了老太太一眼。   侯爷叮嘱过,侯府的事,能不麻烦老太太就别麻烦她,只是大房的事,不好让三太太管。   老太太瞥了孙妈妈一眼道,“有话就说吧。”   孙妈妈笑道,“这不刚说到选秀,五姑娘就上进了,听公公说侯府给她选了嬷嬷,又选秀在即,她不能一直躺床上歇着,辜负您和皇后的一片心意,她身子已经大好,可以跟嬷嬷学规矩了。”   孙妈妈的笑,有些意味深长。   皇后这一手,伸的可不短啊,一句话,直接就给侯府做主了。   这样一来,六姑娘的嬷嬷还怎么教规矩,肯定要以五姑娘为先了。   老太太心底堵着一团气,她现在听到沈安玉他们三姐弟的名字,就想到大夫人给侯爷戴绿帽子的事,那股子厌恶之情,直接在脸上表露无遗。   她不想沈安玉进宫选秀,怕她成为第二个沈安芸,只是皇后有命,不得不为之罢了。   但是她替沈安溪选的嬷嬷,要变成沈安玉的,她是决不允许的。   老太太让人递了牌子进宫,请宫里的嬷嬷推荐一个讲规矩又性子温和有耐心的嬷嬷来教沈安玉。   安容偷偷捂嘴笑,此举只怕会气坏皇后。   可惜也是她自找的,谁叫她想太多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赐婚      不过这也难不住皇后,皇后是有权利划掉秀女名字了,武安侯府想送两个女儿进宫,也得问她答应不答应。   再说皇后自信满满,要给武安侯府一个下马威。   可是她上了马,武安侯府没人接招不说,宫里头还有人出招。   最近武安侯府势头太显,惦记武安侯府的人可不止一个。   惦记不上沈安玉,惦记不上安容,这不,将仅剩的侯府嫡女沈安溪惦记上了。   沈安溪的潜力,说起来,比沈安玉更大,她可是有个亲哥哥,位居十大美男,虽然排在了末尾,但是人家名声极好,而且手里有酒坊,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怕皇后在选秀的时候阻拦,有人提前打主意了。   而且来的速度很快,快的叫人有些措手不及。   几乎皇后的人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来了。   没错,郑贵妃传三太太进宫了。   在宫里头,敢这样迅猛的无所顾忌的撬皇后墙角的,只有郑贵妃。   三太太进宫前,都来不及给老太太商议一番,就火急火燎的跟着公公走了。   老太太又开始担忧了,她不担忧三太太会答应沈安溪的亲事,她怕的是三太太说话太直,得罪人。   好在老太太也没担忧多久,侯府今儿可是忙着呢。   二房搬家。   四房离京去任上。   哪个都不是小事。   二老爷、二太太伤心舍不得离开侯府,更怕打扰老太太休养,默默的搬离了侯府。   四老爷、四太太就高调的多,来跟老太太告辞。   尤其是四太太,惯会做人,红着眼睛跟老太太说,她今儿离了京,再回来已是年关了,求老太太在她临走前,给她一次尽孝道的机会。   当时,安容正喂老太太吃药,听了四太太的话,暗自撅嘴。   老太太成全了她,四太太接了碗,对安容又是一番不舍,“安容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到一个月就要出嫁了,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都这么大了,可惜四婶儿没法看你穿嫁衣,送你上花轿。”   说着,四太太抹眼泪,又笑道,“四婶儿给你准备了一份陪嫁,让丫鬟抬去玲珑苑了,东西不算精致,只是四婶儿的一片心意,你别嫌弃。”   一番话,说的安容都招架不住了。   不过要说装,安容也不输给她,抹着眼眶道,“四婶儿,我也舍不得你离京……。”   情绪酝酿到这里,急转直下。   “四婶儿,祖母的药快凉了,不能耽搁,”安容努着鼻子道。   四太太满腔的话,愣是被安容憋的脸都红了。   安容的话,就像是无形中的一巴掌打在四太太的脸上,你的孝道就是捧着药碗等药凉了再给祖母喝么,和我道别也不急于这么片刻功夫啊。   四太太反应很快,当时就抹了眼眶道,“四婶儿被一肚子的话给弄迷糊的都分不清轻重了。”   等喂了老太太服药,四太太又和老太太拉家常。   若不是丫鬟几次来催,四太太是真舍不得走啊。   安容在挠额头,有些迷糊了,四太太是真不想走她知道,只是她这样拖拉有用吗?   要是齐州沈家能帮四房留京,也不至于挨到现在吧?   要说四太太后悔,就不应该挑今儿走,再挨一天才对,都道别了,不走也不行了啊。   四太太深呼一口气,和老太太告辞。   结果她刚走到屏风处,外面丫鬟火急火燎的奔进来,“老太太,宫里头又来人了!”   四太太心上一喜,这回总该是他们四房的喜事了吧?   一个上午,两回宣旨,她是高兴了两回,失望了两回,这心啊,都快承受不住了。   不过,很快,四太太就发现她的承受能力没她想的那么弱。   这回依然不是她希望的留京旨意。   而是三太太的诰命封赏。   听到丫鬟禀告,老太太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一品诰命,说清楚些。”   丫鬟眉开眼笑的又重复了一遍,“是皇上,御封咱们三太太做了一品诰命夫人,还下旨给六姑娘赐了婚,嫁给一个叫冯……。”   丫鬟眉头扭了,她一时忘记叫啥了,她来之前可是默记了好几遍。   在老太太不悦之前,丫鬟想起来了,忙道,“叫冯风的少年。”   老太太又是高兴,又是纳闷。   高兴的自然是三太太得了一品诰命了,纳闷的是冯风是谁?   京都冯家,并不显赫,怎么三太太得了诰命,沈安溪却随意赐婚了?   别说老太太纳闷了,安容更纳闷。   要说郑贵妃这时候请三太太进宫,肯定是想求娶沈安溪才对,怎么反倒皇上赐婚沈安溪和冯风了?   这种猜到了开头,猜不到结尾的感觉,有些别扭。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的奇妙。   连三太太自己都想不到,进宫一趟,居然碰到皇上心情好,当然了,她心情更好。   再说,三太太随公公进了宫,见了郑贵妃。   郑贵妃委婉的提出想替二皇子求娶沈安溪做侧妃。   三太太当时就忍不住想要发怒了,侧妃说的好听是妃,也能上皇家玉蝶,说白了,还不就是个妾么,她女儿怎么能给人做妾呢?   换做旁人家,估计乐的要烧高香了,但是她不稀罕。   三太太歉意道,“蒙贵妃厚爱,喜欢小女,只是她……已经许过亲了,她打小身子骨就弱,我是怕她养不活,所幸磕磕碰碰也长到十三岁了,我家老爷瞧她那娇弱病态的样子,怕她嫁不出去,这不见手底下有个老实本分,前途又大好的小少年,就做主定了亲……。”   三太太有些脸红,怕女儿嫁不出去的,估计也就他们夫妻了。   郑贵妃听了三太太一番抢女婿的话,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她打定主意给二皇子娶沈安溪时,也打听了沈安溪一番,确实病的厉害,病成那样,估计真不会有人愿意娶。   求遍大夫都治不好,谁能想到却被沈四姑娘给治好了?   怕是三太太也后悔早定亲了吧,只是亲事已定,就不能轻易悔亲,郑贵妃很惋惜。   三太太表现的也很惋惜。   一旁还有劝她毁亲再许配给二皇子的,三太太义正言辞的回绝了,你这后妃品性不良啊,做人怎么能这样,要言而有信啊,人生在世,求的怎么能只有权势地位呢,还要一颗活的坦坦荡荡的心啊,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三太太洋洋洒洒一堆,她目的是指桑骂槐,说给郑贵妃听的。   谁想到皇上在外面,将她一番话,听了个正着。   尤其是那句“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对得起天地良心”。   直让皇上拍手叫好。   这世上,淡泊名利的人少之又少了。   皇上问三太太,她给沈安溪选的夫婿是谁。   三太太就把冯风提了,老实说,三太太在颤抖,她这也算是欺君了。   不过,皇上不知道啊。   冯风,一个重情重义的牵马小厮,如何比的上高高在上的二皇子?   三太太将女儿许配给个牵马小厮已经勇气可嘉,重信守诺,不为权势所诱惑而背信弃义,更叫人佩服。   这不,皇上一高兴,就封了三太太一品诰命夫人,因为他觉得三太太担当的起。   至于赐婚冯风,全是败郑贵妃所赐了。   她觉得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侯府嫡女,一品诰命夫人的女儿嫁给个无品级的小厮,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但,三太太说了一句,“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她看中的是人家的品性和未来,怎么能因为现在穷困潦倒就否决了人家呢?   这话,正中皇上下怀啊,他想到了沈二少爷,不愧爽朗,才华洋溢,有这样的娘亲,不成才都对不起列祖列宗。   既然,这门亲事叫人议论纷纷。   那皇上索性就做了回好人,替他们赐婚。   皇上赐的婚,谁敢说不好,要你小命。   至于那个劝三太太退亲的小嫔妃,就倒霉了,皇上觉得她品行不端,罚她禁足一个月,要她好好反省反省。   三太太是又惊又喜又害怕,生怕有人抖出沈安溪还没有定亲的事来。   等出了皇宫,回到侯府。   三太太就心定了,但是很快她就不淡定了,因为丫鬟告诉她,沈安溪摔了。   皇上赐婚冯风和沈安溪的事,传回侯府时,沈安溪正在学走路,步伐婀娜,小心翼翼。   没错,她跟当初的弋阳郡主一样,再走梅花桩。   听到赐婚消息时,她一惊之下,脚踩空了,从梅花桩上摔了下来。   摔的有些惨。   但是她哭的更惨,抓着安容的手,哭的是梨花带雨,“四姐姐,我不要嫁给一个呆头鹅。”   安容知道在别人哭的时候笑,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很不道德。   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笑了。   尤其是这个呆头鹅还站在一旁,因为沈安溪的话,产生了质疑,他在看自己,哪里跟呆头鹅像了。   安容憋的辛苦啊,她瞅着沈安溪,耸肩道,“圣旨已下,还怎么退亲啊?”   不嫁也得嫁了。   沈安溪哭的更凶了。   冯风抖着眉头跑开了,他有些怕沈安溪哭,可是她都没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啊,他就是去撞了墙,她是得嫁给他。   怎么就赐婚给他了呢,皇上怎么知道他的?   冯风想不通。   走在半道上,一路小厮跟他道喜。   有什么好道喜的,人家又不乐意嫁给我,当然了,我也没敢奢望过,冯风郁闷的想。   他觉得沈安溪说的一句话很对,沈安溪怀疑自己不是三太太亲生的。   老实说,他也怀疑她不是三太太亲生的。   哪有亲娘,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厮呢,而且这个小厮还被她女儿所嫌弃。   “我跟呆头鹅很像吗?”冯风郑重的问。   那些小厮摇头,“呆头鹅可没你这么好福气,老实说,你是不是经常踩狗屎,不然怎么能走这么好的狗屎运?”   冯风扭眉,他没踩过狗屎,“我娘生我的那天踩了狗屎算么?”   小厮,“……。”   三太太得知沈安溪摔了,赶紧回院子去看她。   可是沈安溪一见她娘,就转了身,把背对着她娘。   三太太轻抚太阳穴,坐到床榻边,去拽沈安溪的被子道,“乖,让娘看看,摔疼了没有?”   “我心疼,”沈安溪蒙头道。   三太太哭笑不得,“好了,娘知道冯风是耿直了些,不过人家多听话,你让他每天扎三个时辰的马步,人家就不偷懒一刻钟,这这样的夫婿,上哪里找去?”   沈安溪一把掀开被子,“那是他呆!”   三太太投降了,“好好,是呆,是呆,除了呆了些,其他都不错了啊,娘给他请夫子,让他读书,书读的多了,自然就聪明了。”   沈安溪呲牙,“呆头鹅读成书呆子!”   三太太,“……。”   一群丫鬟笑晕。   三太太没辄了,问丫鬟沈安溪伤了如何,绿柳回道,“胳膊有些淤青,已经抹过药了。”   三太太放下心,拍了拍沈安溪的被子道,“娘去见你祖母,你乖点儿。”   “我心疼,三天不能学规矩了,”被子里,传来嗡嗡声。   三太太抚额,她这女儿哪里是对亲事不满啊,是对学规矩不满呢。   “你要乖乖的不闹,娘许你四天不学规矩,”三太太抛出诱饵。   沈安溪在被窝气瞎了,安容笑着劝了两句。   等三太太将四天变成五天,沈安溪就投降了。   等三太太走后,安容捂嘴笑,“你还说人家呆,我看你比人家更呆。”   沈安溪怒,“我哪里呆了?”   安容撇了绿柳一眼。   绿柳笑道,“嬷嬷说了,姑娘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她什么时候离开。”   根本就不是按天算的,不是躲一天是一天。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安容揶揄的笑。   “……我估计是近墨者黑了,”沈安溪道。   “……这黑锅背的……。”   “……甚冤。”   松鹤院,内屋。   三太太进去给老太太见礼。   老太太笑着点头。   三太太颇羞赫,“老太太,你别这样看我。”   老太太高兴啊,那喜悦是掩不住了,不仅仅是因为三太太得了一品诰命封号。   今儿,皇上拿了侯爷做诱饵,没多久,就给了三太太封赏。   这不是一个巧合。   皇上这是宽侯府上下的心呢,皇上很看好侯府,存了重用提拔之心,就不会拿侯爷的性命开玩笑。   能确保侯爷没事,老太太的心病就好了一半了。   再说,三太太得了诰命封号,四太太不想离京了。   她提议侯府要大肆宴请一番,冲冲喜气。   说白了,四太太就是想找机会挨一天。   三太太不愿意麻烦,笑道,“四弟妹,二房今儿才搬家,廷哥儿又夭折了,侯爷更忙着去边关的事,你又要离京,老太太还卧病在床,我宴请做什么呢?”   三太太笑笑,又看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再晚,今儿就得风餐露宿了。”   四太太嘴角苦笑,依依不舍的由着三太太送上马车,缓缓离开。   四房的马车走后。   远处走出来两匹骏马,油光顺滑,一看就知道是千里良驹。   马背上坐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他嘴角一勾,划过一抹冷笑。   他身后的中年男子,摇头道,“少主,武安侯府二老爷断了胳膊,四房又喜欢擅作主张,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祖琅坐在马背上,笑的很深沉。   他以为四房会很听话,没想到这么耐不住性子,五天都等不及。   “可查出来是谁砍了二老爷的胳膊?”沈祖琅看着侯府的大门,笑问。   中年男子摇头。   沈祖琅的笑就冷了下去。   “继续查!”   他丢下一句,一夹马肚子,从侯府门前疾驰而过。   要说二老爷也心机深沉,只是太大意了。   要是他的胳膊是三皇子的人砍的,又在元宵节出的事,他能洗掉嫌疑?   亏得父亲扶持了他这么多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只是他成不了事,四房就更成不了事,女人当家做主,乃大忌。   四太太真是机关算计太聪明,她不知道齐州沈家要的是个傀儡,四房只是齐州沈家的一个选择,却不是唯一的一个。   她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就当齐州沈家没有了选择,非四老爷不可。   结果惹恼了齐州沈家,彻底放弃了四老爷。   就这样,四太太渴望而迫切的心随着马车渐渐远离京都,渐渐的冷却。      第三百七十章 惦记      事情就是这样玄妙,出乎人的意料。   当初侯府想的是,三房先搬出去,到时候其他庶房不搬也得搬了。   也是三房最先看的府邸,打算搬家。   可最后,二房、四房、五房都走了,三房还在侯府。   沈安溪是最高兴的,她从兴致勃勃的修建府邸,到现在的懒洋洋,一点也不急了。   侯府没了能闹的庶房,平静了很多。   三房事情从来就很少。   大房,沈安姒断了腿,除了养病还是养病,连大夫人都死了,她的仇也不知道找谁报了。   沈安玉一心进宫,哪怕身上有伤,她也用心的学规矩,因为嬷嬷是皇后亲自挑选了送来的,表示了对她的看中。   沈安姝的病痊愈了,她被沈安玉要求,跟她一起学规矩,而且不得马虎。   至于沈安孝,从抖出二太太在她药里动手脚后,他的药就没事了,分量也对。   只是病没有好,一直做噩梦,谁也拦不住。   侯府就这样平静着,在平静中热闹着。   侯府热闹的筹备着安容的亲事,商议着沈安北的聘礼。   而沈安北本人,此刻则在琼山书院求学。   虽然沈安北折了胳膊,不过他在床上躺了几天后,就躺不下去了,跟老太太一求再求,最后老太太没辄,同意他去琼山书院求学了。   沈安溪就跟安容腻在玲珑苑,哪都不去,甚至教她规矩的嬷嬷都跟来了玲珑苑。   站在玲珑阁上,吹风徐徐春风。   看着远处复苏的盎然春色,那嫩黄的枝丫在春风中摇摆,似乎是春风吹绿了这些嫩叶。   大槐树下,竖了很多的梅花桩。   看着歪歪斜斜的沈安溪,和那防她跌坏了而铺的厚厚的牡丹地毯,安容忍不住笑了。   芍药也笑了,知道摔下梅花桩也不会疼的厉害,是以沈安溪摇曳如湖畔的芙蕖,也没人为她担忧。   “六姑娘前前后后学了四天了,好像跟之前没什么区别,”芍药捂嘴笑。   说的通俗点,就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芍药话音刚落,好了,沈安溪摔下梅花桩了。   芍药忙捂了嘴,她刚刚什么也没说。   可是晚了,沈安溪从牡丹地毯上爬起来,瞪眼望过来。   然后就有了幸灾乐祸的绿柳上楼道,“我家姑娘说了,方才是谁说她坏话,害她打喷嚏摔下梅花桩,要去帮她分一半嬷嬷的惩罚。”   芍药望着安容。   然后绿柳也望着安容了。   安容,“……。”   关她毛事啊,她一句话没说啊。   安容一个巴掌拍芍药脑门上,道,“你去站梅花桩去。”   芍药嘴撅的高高的,“奴婢站过。”   那梅花桩立在院子里,都好几天了,玲珑苑的调皮的小丫鬟哪个没摔过啊,有些胳膊这会儿还青着呢。   她们觉得,有时候还是做丫鬟好,只要不被总管妈妈逮着,你就是飞起来,也没人管。   哪像府里的姑娘们啊,规矩繁杂,听得人都头晕了。   什么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   芍药听了一会儿,就晕了。   她嘴快,还差点把嬷嬷给得罪了。   她是这样咕噜的,“要是生气的时候,叫人家滚,怎么喊。”   她还调皮的用一种轻柔的声音喊了一声滚,面带笑容,灿烂如花。   是的,沈安溪笑了,然后摔下了梅花桩。   芍药就被嬷嬷下了禁令,不得靠近梅花桩三丈。   这会儿她要是去,嬷嬷非得剥她三层皮不可。   绿柳没辄,只好下楼了。   沈安溪觉得,安容得担责任,谁叫她御下无方了,而且,她也没瞧见四姐姐有多守规矩啊。   沈安溪让绿柳找安容去给她示范一下,只要安容能做到,她就是咬牙也能办到,如果安容办不到,那……   那还用说么,不是拖安容下水,一起受苦受累,就是一起逍遥自在啊。   沈安溪跟嬷嬷提了一句,嬷嬷笑看着她,“你真要和四姑娘一样?说话算话?”   沈安溪点头如捣蒜,甚至举起手指发誓。   嬷嬷同意了,她亲自去请安容。   安容还真不大好拒绝,为了沈安溪能好好学规矩,安容答应了。   安容换了身衣裳,然后去了院子里。   看着安容穿着一身樱草色菱锦裙裳过来,沈安溪的眉头扭的紧紧的。   四姐姐怎么穿着跳舞的裙子过来?   这样的裙子穿着走路都不方便,还怎么走梅花桩。   嬷嬷勾唇轻笑,“四姑娘的规矩学的极好,莫说走梅花桩了,便是在梅花桩上翩然起舞,都不在话下。”   嬷嬷一番话,惊呆了一群人。   “是不是吹牛啊?”沈安溪不信。   嬷嬷给安容福身,“还请四姑娘让五姑娘死心。”   安容轻点了点头。   迈步走梅花桩。   安容身子很稳,一步步向上。   梅花桩不是很高,约莫到她的胸口,太高了,便是垫着红毯,摔下去也会很疼。   站在梅花桩上,清风吹来,掀起衣袂,翩翩若仙,似乎要绝尘而去。   安容站在梅花桩上,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好像回到了东钦侯府,她翩然起舞,只为博得苏君泽一笑。   那时候,她磨掉了所有的率性,最后苏君泽却在梅花桩下,笑对清颜说:率真才最美。   她以为,苏君泽是替清颜解围,因为清颜说她不会走梅花桩。   回想起走梅花桩的那段日子,安容的眼角都泛着泪光。   她将眼角微微上扬,让眼泪倒流。   这一刻,她只为自己起舞。   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   双脚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碧袖飞扬,裙角舞起,犹如穿花扶叶的蝴蝶,如潺潺般流水,如深山中明月,如碧海蓝天上随风而散的白云。   美的不似人间女子。   看的一群丫鬟错不开眼。   在她们的眼中,安容是一个沉稳的姑娘,这一刻的她,却是清灵的。   这些伺候在玲珑苑许久的丫鬟,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安容一般。   四姑娘不是很少跳舞的吗,觉得转的头晕,就没有学了啊。   怎么会这么的厉害?   便是见惯了宫中大家的舞姿,这一刻,嬷嬷也被安容折服了。   而且,这舞姿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是才进宫伺候的柳尚香?   没错,柳尚香才刚刚进宫,不过两年后的她,舞姿冠绝后宫,成为舞娘之首。   安容有幸跟她学舞半年,受益匪浅。   一舞毕。   安容收陇袖手,望着看呆的沈安溪,笑了笑,“六妹妹?”   沈安溪脸红了,“我什么也没说。”   众人,“……。”   嬷嬷陇眉了,“六姑娘,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要打手心十下。”   沈安溪很果断的伸手了,她宁愿打手心。   嬷嬷黑线,她觉得沈安溪已经没救了。   这都刺激不到她。   嬷嬷面冷心软,摆摆手道,“我也没指望你能学的跟四姑娘一样,能在梅花桩上起舞,只是这梅花桩,总得学好了,不然就是砸我乌嬷嬷的招牌了。”   她们这些嬷嬷,在宫里的月钱也不多,因为伺候主子久,懂的规矩多,才多了些赚钱的法子,若是教不好,往后谁还请她们啊?   沈安溪重重的点头。   然后她揽着嬷嬷的胳膊笑,“嬷嬷,娘亲说学五天休息一天,明儿该歇息了吧?”   乌嬷嬷,“……。”   众人鸟兽散,六姑娘要是有救,她们晚饭不吃了。   安容默默的回了玲珑阁,将裙裳换下来,然沈安溪就上来了。   “四姐姐,明儿我们去逛街吧,我许久没有出去玩了,”沈安溪道。   喻妈妈端了绣篓子过来道,“怕是不行,四姑娘的嫁衣才做好一半,还有枕头,盖头……都还没影儿呢。”   要喻妈妈说,安容就是熬夜绣,都做不完那些活,这还东耽搁,西耽搁,那哪行啊?   “不是有绣坊吗,祖母都说了,别让四姐姐伤了眼睛,”沈安溪扭着绣帕道。   自从花灯会出去玩了一天,沈安溪发觉她最喜欢的还是逛街,憋了这么多天,她快憋不住了。   只是她一个人,三太太肯定不同意的。   只有拉着安容,她才行。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有那么不靠谱吗?   看着沈安溪渴望的眼神,安容真不忍心拒绝她,往后她出嫁了,姐妹间就难再有这样相处的时候了,便是回门的时候都极少。   越是出嫁在即,越是叫人觉得机会难得。   再者,她也确实好些天没有出去玩过了。   安容点头应了,沈安溪高兴的如偷了腥的猫似的,饶是喻妈妈瞧了都暗摇头,六姑娘好像极容易满足。   在安容这里用了晚饭,沈安溪才带着丫鬟回西苑。   安容就着灯烛继续绣嫁衣,灯烛照应下,映的她的脸红似晚霞。   第二天一早,安容起的有些晚,自打熬夜绣嫁妆后,安容就极少早起了,一般都会晚半个时辰,丫鬟都习惯了。   吃过早饭,便带了芍药去松鹤院。   侯府平静了好些天,老太太的气色也恢复了很多。   今儿尤其高兴。   安容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手里正拿着红帖子看,面色慈蔼,笑容满面。   三太太站在一旁,笑道,“老太太,这是福总管拟的纳采礼,我酌情添了些,你瞧瞧还缺什么?”   侯府准备了二十四抬纳采礼,每一抬都够分量。   老太太瞧着很满意,只是她对这门亲事更满意,所以再多都怕不够。   老太太想了想道,“将这两匹菱锦换成云锦,玉白菜换成一对血如意,其他照旧。”   安容静静的听着,也不打扰。   倒是后面进来的沈安溪兴奋了,“娘,你今儿去周老太傅府上送纳采礼吗?”   三太太嗔了她两眼,“怎么,你想跟去?”   沈安溪摇头,她头上戴着的珍珠簪子轻轻摇曳,“我才不去呢,我和四姐姐去逛街。”   说着,沈安溪朝安容走了过去,笑的灿若朝霞。   三太太早数落过沈安溪好些回了,这会儿还忍不住提醒她,“你四姐姐要忙着准备陪嫁,你可不能出去玩就忘了时辰,记得回来吃午饭,听见没有?”   “听见了,”沈安溪撅了嘴道。   不就是吃午饭么,哪个大家闺秀出去逛街不是回来吃午饭的,就是将吃午饭的时辰往后挪一两个时辰罢了,谁叫酒楼那三教九流之地,不许她们女儿家去了。   不过,想到上回安容在听澜居宴请御史他们,沈安溪后悔没有跟去。   她还记得安容收养了个小妹妹,好像叫小小的。   想着,沈安溪就对安容道,“四姐姐,一会儿我们去周御史家,找周姑娘玩吧?”   三太太恨不得敲沈安溪的脑袋了,“不得胡闹,定下嫁期的姑娘怎么还能去串门,这不是叫人笑话吗?”   最多,只能出去采买嫁妆,买卖头饰绸缎什么的,窜门,那是断断不行的。   对于这些规矩,沈安溪是呲之以鼻。   她们只是去找周姑娘玩,看看小小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没病都给关出病来了。   三太太不许,沈安溪就没说话了,不过安容再给她使眼色。   沈安溪眉头一挑,眼睛轻眨。   等出了松鹤院,沈安溪瞧见夏儿、冬儿拎了很多东西,她看了下,好像都是些小玩意。   都是安容小时候玩的,很精致,和新的一般无二。   这些安容都不会再用到,搁在那里也是浪费,前世沈安姝住进去,全给丢了个干净,正好可以拿去给小小玩。   出了侯府,上了马车。   马车里,沈安溪掀了车帘看着外面,见到有酒坊,沈安溪想起之前酒坊被砸的事,损失惨重。   庄王府一钱银子都没有赔。   不过要真让庄王府赔,也不切实际,这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而且,侯府暗卫还在庄王府小小的放了一把火。   算是扯平了。   安容也在走神,她在想齐州沈家借刀杀人一事,她很明确的告诉了侯爷,可是现在侯爷去了边关,这事怎么就没影儿了?   安容也知道事情是为难了些,不过就这样任由齐州沈家逍遥法外,侯府还替他背了黑锅吗?   安容心情不虞。   沈安溪一边看着马车外,一边喊安容,一边让马车停下。   安容眉头轻挑,“怎么了?”   沈安溪把车帘掀大一些,指着外面给安容看,“四姐姐,你看,那不是二叔吗,你看他的手……好像好了。”   安容听得一怔,趴着车帘往外看。   哪还有二老爷的人影儿?   安容眉头皱紧,盯着沈安溪。   沈安溪撅了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瞧见了。”   安容继续看着她。   沈安溪就犹豫了,“难道是我瞧错了?”   安容伸手去戳她脑门,“把难道去掉,断了手还怎么好?”   沈安溪嘟着唇瓣,“可是我真的瞧见了,我……好吧,我看花眼了。”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马车在玉锦阁前停下。   好像已经养成习惯了,出门必来玉锦阁,有时候可能什么都不买,或者只买几张花笺。   小伙计有段时日没见着安容了,笑道,“沈四姑娘来了呢,玉锦阁刚进了几种花笺,你肯定喜欢。”   沈安溪笑问道,“你这儿的花笺不是被人包了吗,那人不包了?”   小伙计笑道,“瞧六姑娘话说的,包下花笺的不是萧表少爷么,他买花笺,还不是用来讨媳妇欢心?”   小伙计挤眉弄眼。   安容扭紧眉头,她好像真是活该被骗,都不知道拿了花笺来询问下,不然萧湛又怎么能骗她许久?   可是谁又想的到他会骗她?   安容去看了花笺,每一种都喜欢,让小厮每样包了五张。   沈安溪挑了笔墨,再选了几本诗书。   安容迈步上楼。   轻盈的脚步声将楼梯踩的踏踏响。   二楼,有小伙计抱着一堆书下来。   一阵风吹来,将最上面的书吹翻了页。   小伙计一边走,一边努力吹合上。   一时走了神,忘记自己在下楼。   一脚踏空。   小厮一声惊叫,手里的书朝空中抛去。   人也滚了下来。   正好安容上楼啊,眼看着就避不开了。   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忽然腰间被人一握,紧接着身子就旋转了起来,在安容还没有回过神来时。   她已经在楼下了。   身后,是书本砸地声,和小厮叫疼闷哼声。   安容心砰砰跳,脸颊也染了烟霞。   她是不是跟玉锦阁的楼梯犯冲,怎么都是在楼梯处倒霉啊?   她不好意思的抬头,想道声谢,就见到一张俊朗温和的脸庞,正朝她笑。   笑容和煦如冬日,泛着柔和的光。   清澈温和的眸底带了担忧之色。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清朗如泉。   安容的脸,刷白一片。   她没想到救她的是苏君泽,她这辈子最想避开的人。   安容身子一怔,猛的推开他。   等推开时,她瞥见苏君泽眸底有受伤之色划过,安容有些怔然。   一旁,传来轻呼声,“大嫂?”   安容没想过大嫂喊的是他,只是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她下意识的侧过脸,便见到了萧迁,他身侧站着的是瑞亲王世子莫翌尘。   萧迁的眼睛从安容身上,瞥到苏君泽身上,再落到瑞亲王世子身上,最后眼睛露出一抹怪异之色。   眸底还有一丝丝的警惕。   这两个人对我大嫂有意思,这什么意思啊?   这可是我大哥的女人好吧!   懂什么叫朋友妻不可惦记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忠孝      萧迁很确定,苏君泽和莫翌尘惦记上他大嫂了。   他观察力可是很惊人的。   刚迈步进青玉轩,他就瞧见了有姑娘在上楼,他不确定是不是安容,只便觉得背影有些熟悉。   他不甚在意,因为他没有看背影猜人的兴致。   不过苏君泽和莫翌尘的反应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两人看着楼梯,一眨不眨的,毫不遮掩。   他甚至注意到莫翌尘嘴角微微一勾,笑意极快地又隐没。   他当时就诧异了,要知道他们打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性子都极了解,他从未见过他们两个注视一个姑娘这么久过,而且仅仅只是背影!   他想看看两人能看多久。   几乎是他这样想,他就见莫翌尘身子动了,似乎要用轻功。   不过苏君泽比他更快一步。   等见到苏君泽将安容抱下来……萧迁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还是安容的表现。   她推开了苏君泽。   按理,这是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动作,代表了贞洁守礼,只是感觉发生在安容身上,有些不和谐。   因为在没有瞧见苏君泽前,她的脸是红的。   瞧见是苏君泽之后,她的脸一瞬间变白,好像不乐意救她的人是苏君泽一般。   抛开苏君泽惦记他大哥的女人不说,苏君泽对安容有救命之恩,虽然从楼梯上摔下来不一定会缺胳膊断腿,救命算不上,可好歹帮她免了一场祸事吧,她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偏她一句话没有,就直接将人推开了,而且力道很大,很急切。   她这触不及防之下,用力一推,差点将苏君泽推倒。   当时,那倒霉催的小伙计滚下来,正好在苏君泽身后,安容一推,苏君泽就往后退了几步。   苏君泽踉跄之间,踩了小伙计的手指。   他是及时稳住了身子,可小伙计却疼的直闷叫。   他注意到苏君泽微微闪亮的眸子瞬间黯沉了下去,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星光一般。   似乎有些心痛?   萧迁感觉的不错,苏君泽是在心痛,心痛的觉得胸口被安容推过的地方结了一层冰,再被萧迁探过来的质疑眼神一看,瞬间冰块分崩离析。   耳边回旋着萧迁那句大嫂,唤的那么自然顺畅,可明明沈四姑娘还没有出嫁!   苏君泽瞥向安容,只见她眸带羞色,脸颊又恢复了之前的红润。   不是因为推开他羞愧的红,而是那声大嫂。   想着,苏君泽嘴角便勾起一抹自嘲讥讽的笑来。   她宁愿摔死,也不愿意他救她,他到底有多自作多情?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安容却上前两步,朝他福身道歉,“谢谢你救了我,方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开你的。”   安容真不是故意的。   那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等推开了苏君泽,安容也后悔了。   她好像做的太过分了些,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她那样子,却凭白多了些欲盖弥彰的味道,还显得她忘恩负义。   这一世,她和他已经注定不会有更多的交集了,她怎么就不能表现的更自然一些?   苏君泽笑了。   他看着安容,嘴角的笑愈加的欢畅,她的道歉连他眼睛都不敢看,只盯着他的胸口。   苏君泽一直知道。   安容怕萧湛,怕的就如同猫儿见了老鼠一般,避之不及。   但是今天,他更确定,安容怕见他。   她怕萧湛,京都大部分人都能理解她,萧湛性子冷冽,又带着面具,窥不见容貌,越是这样,越是叫人害怕。   可是他呢,他自认还是个儒雅君子,眼神温和,有什么可怕的?   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萧迁假咳两声,走到安容身侧对苏君泽道,“苏兄,我大嫂不会有意的,等我大哥回来,我让他给你道谢。”   一口一个大嫂,就像是警钟敲在苏君泽的心上。   他望着萧迁,笑道,“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便是换做旁人,我也会相救,若真想谢我,不如一会儿你请我喝几杯?”   萧迁乐意至极。   苏君泽迈步上楼,莫翌尘漫步随后。   萧迁则看着安容,眉头皱了又皱,大哥走之前派了暗卫守护她,怎么都没见着?   像大嫂这样容易倒霉的人,暗卫不近身伺候哪行啊,别等大哥回来,大嫂还不知道摔成什么样子了呢。   安容抬眸,看到萧迁的眼神,嘴角轻轻扯开,“那个,我还不是你大嫂。”   萧迁笑了,笑的颇有些意味。   大哥被祖父算计的事,虽然国公府知道的人极少,但是他却是知情的一个。   那日大哥回来,他唤他,他都没有搭理。   而是急匆匆的去了祖父的书房,大哥走动的时候,他闻到一股淡淡的女儿香,顿时起了好奇心。   他偷偷的跟去了外书房。   祖父不在,父亲在。   大哥质问媚药的事,父亲很直接了当的告诉他,让他找祖父。   当时他的震惊啊,祖父办事,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大哥中了媚药,又身含女儿香,这还有别的可能吗?   再加上后来祖父和大哥的反应,唯一的解释就是,沈四姑娘已经是大哥的人了,不用急着娶回来,也飞不掉。   已经是他大哥的人了,他唤她沈四姑娘合适么?   只是这话,萧迁可不敢当众说,便是私底下,他也不敢啊,要是叫大哥和祖父知道了,还误以为他调戏大嫂,他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萧迁清了清嗓子,道,“还有不到半个月,你就嫁给我大哥了,我喊你大嫂也是应该的。”   说完,他也迈步上了楼。   留下安容站在那里,脸颊通红,恨不得钻了地洞好。   安容告诫自己是她多心了,可是她总觉得萧迁那一声大嫂不是随便喊的,好像意有所指。   安容不想胡思乱想,可偏偏忍不住。   恼羞成怒之下,安容在心底狠狠的咒骂萧湛,都怨他!   沈安溪站在一旁,望着安容颜如渥丹的脸,眼睛眨了又眨,最后伸出五指在安容眼前轻晃。   “四姐姐,你想什么呢?”沈安溪笑着,眼底带了捉狭之色。   她知道安容是因为萧迁的话才脸红的,这萧国公府的人也真是奇怪。   好像说话做事都喜欢随心所欲,怎么高兴怎么来,都不管人家姑娘是不是脸皮薄,承受不承受的住。   喊沈四姑娘怎么了,非得喊大嫂,羞的人家脸红就高兴了?   安容摇头,“没想什么。”   沈安溪捂嘴笑,“没想什么怎么会脸红,肯定是想四姐夫了。”   安容的脸瞬间又红了三分,几乎可以跟番茄媲美了。   她跺了跺脚,就要打沈安溪。   沈安溪赶紧跑上楼,将楼梯踩的噔噔作响。   安容不敢追她,她现在都有些怕上青玉轩的楼梯了。   谁知道,会不会又摔了?   安容刚这样想,好了,那边楼梯还真有人出来。   沈安溪又是跑着上楼的,这不就和那人撞上了。   不过,好在沈安溪是扶着楼梯上的楼,瞧见有人,她赶紧避过了身子。   没错,那人滚了下来。   那凄惨的叫声,听得人耳膜生疼。   而且,还有些熟悉。   等她摔下来,安容忙走过去一看。   待她看清楚是谁时,眉头凝成了一团,她没法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   摔下楼梯的人,是上官萼云。   上官萼云四仰八叉的摔在青石地面上,发髻凌乱,环钗斜歪,额头还撞出了淤青。   不过她趴在地上时,倒没有哭的那么伤心,只低着头,满脸的眼泪鼻涕。   只是双肩在打颤,使劲在那抽噎着,别提有多凄惨。   安容扭了扭眉头,虽然她是在怀疑上官萼云是自找罪受,可人家那么趴在地上,着实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偏她的丫鬟还不在,安容还是决定去扶她一把。   等安容走近,伸出手时,却被上官萼云一把给糊开了。   她红着眼眶,哭道,“你肯定以为我是故意的,不用你同情我!”   安容微微错愕,眼看一楼的客人都围了过来,安容都替她觉得尴尬。   只是上官萼云眸底的倔强让安容微微怔愣,难道她不是故意的?   “有人推我!”上官萼云咬牙切齿道。   安容眉头陇紧,她分不清上官萼云是不是为了逃避而撒谎。   “谁会推你?”安容问道。   上官萼云嗓子一噎,她哪里知道是谁推的她,她后脑勺上又没有长眼睛。   上官萼云摔了,沈安溪又扶着楼梯下来了。   看着她不喜欢的上官萼云,沈安溪着实白了她好几眼,要不是她以前身子骨弱,习惯了上楼扶着楼梯走,生怕什么时候体力不支,摔下楼来。   不然岂不是要给她当了垫背的?   但是一码归一码,沈安溪还是实话实说了,“她摔下楼,我躲开时,好像瞧见了有穿青碧色裙裳的姑娘躲开。”   上官萼云一下子就清白了,她就哭的更委屈了。   这回,安容去扶她,她就没说什么了。   沈安溪问小厮,“楼上谁穿了青碧色裙裳?”   小厮想了想道,“有两个姑娘,一个是东钦侯府姑娘,一个是江太医府上的姑娘。”   至于是谁,这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很快,就排除了苏君泽嫡妹,苏可馨的嫌疑,上官萼云摔倒时,她正和她大哥在说话,而江太医府上的姑娘江采萍则准备下楼。   上官萼云听得是咬牙切齿,要不是浑身都疼,需要去看大夫,她真想活刮了江采萍。   不过江采萍也吓的直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踩了裙摆,我怕……。”   她是怕上官萼云摔下楼摔出个好歹,到时候江府担待不起,就躲了起来。   江采萍这样的解释,让人唾弃,可又觉得情有可原,要是上官萼云真摔死了摔残了,她不担罪责怎么可能?   不过安容倒觉得她目光有些躲闪,,显然是在撒谎,而且看她的眼神有些冷,很讨厌她似地。   而上官萼云则有些咬牙切齿,却也没有继续追求,这显然不像她的性子。   沈安溪没事,上官萼云不追究江采萍,谁还追究?   江采萍扶着上官萼云去看大夫,她神情倒镇定的很。   她就是故意的,可又如何,上官萼云不敢说,因为她推她时,上官萼云是这样嘀咕的,“怎么不摔下楼,摔死她呢。”   她做的,不过是成全她罢了。   结果,江采萍扶着上官萼云刚出青玉轩。   门口就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喊道,“邓府抄家了!邓府抄家了!”   青玉轩里也哄闹了起来,“哪个邓府?”   有人回道,“就是邓太医邓家。”   江采萍脸色一白,顾不得上官萼云,就直接跑了出去。   太医院只有一个邓太医,就是她舅舅!   安容和沈安溪也出了青玉轩。   只见远处,阮侍郎骑在马背上,他身后跟着一群官兵。   官兵中间,用绳子捆了一对老弱妇孺往前走,老的白发苍苍,小的才三岁的模样,哭的叫人怜惜。   沈安溪看了有些怕,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下场,“好好地,邓太医怎么就抄家了呢?”   有中年男子在一旁,听了沈安溪的话,道,“这位姑娘就有所不知了,其实这邓太医倒无辜的很,有罪的是他父亲,说是宫里头查出来,当年是他父亲在医书上动了手脚,害的郑太后将有毒的晚香玉当安神香用了十几年,如今被查出来,皇上震怒,要灭了邓家满门,还有太医院上下,通通挨了板子,无一幸免。”   说着,那中年男子重重一叹。   安容背脊有些发凉。   看着缓缓走远的蹒跚老者,还有那渐行渐远的啼哭声,安容忽然觉得她有些罪恶。   她只顾着太后的身子,却没想到会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   罪不及妻小,皇上怎么能灭邓家满门呢?   安容轻咬唇瓣,沈安溪拉着她转身。   安容转身时,瞧见江采萍憎恨的眼神。   安容忽然有些明白江采萍为什么要推上官萼云了,她是恨她,恨武安侯府。   江采萍对安容的恨,那是要多惨烈就有多惨烈。   邓家表哥,她钦慕了好几年了,也算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如今邓家灭门,她表哥又如何能幸免?   这一切,都是安容害的,若不是她指出晚香玉对身子有碍,太后又怎么会知道,太后不知道,邓家又怎么会遭此横祸!   江采萍觉得安容是将自己的富贵荣华建立在邓家满门鲜血上。   安容苦笑一声。   她自问指出太后的病没错吧,要邓家满门的是皇上,而且邓老太医存了害太后的心,这原就不对。   只是那些无辜的人……更不是她的错。   是邓老太医拿他们的性命不当回事,不是她。   出了这样的事,安容没了心情逛街。   沈安溪便拉着她去周御史找周倩瑶。   结果在大门口,瞧见江采萍的娘跪在那里,求周御史救邓家。   看着安容走过来,江夫人眸底的恨意,比江采萍的严厉百倍不止。   安容嘴角轻动,拉着沈安溪转身离开。   结果刚转身,身后就有人唤她了。   安容转身,便瞧见周倩瑶,她正跟在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夫人身边,两人面容有五分相似。   周夫人看着江夫人,轻摇了摇头,让丫鬟扶她起来。   “江夫人,你回去吧,我家老爷说了,这桩案子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断然没有了更改的可能,你求他也没有用,”周夫人轻叹道。   江夫人哭的极伤心,“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份上,你就帮我说说情吧。”   周夫人摇头。   “邓老太医更改医书,贻误太后的病情,罪证确凿,没有翻案的可能,”周夫人道。   她也知道宫里头的太医害人,十有八九是被人所逼,否则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可就是被人强逼,他也不能害太后,皇上才不管他是不是被人逼迫,他都害了他亲娘,若不是皇上仁慈,只怕要灭了邓家九族。   皇上也说了,让邓家招出幕后主使者,可留邓家几条血脉,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可惜,邓老太医撒手人寰,死无对证了。   江夫人跪着不走,周夫人也拿她没有办法,又说了几句话,便进了府。   周倩瑶拉着安容进去,笑道,“都来了,怎么又要走,若不是我出来的及时,岂不是让你白跑了一趟?”   安容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我也没料到会这样。”   说着,安容顿了顿,“真的没法救邓家那些无辜的人吗?”   周倩瑶对这事知道的不少,她知道安容有些愧疚,便安慰她道,“你别多想,邓家抄家灭门不是你的错,他们敢害太后,就该承担这样的后果,而且皇上也给邓家留了一线生机,就看他们抓不抓的住了。”   没人救得了邓家,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见安容心情不好,周倩瑶努力转移话题,笑道,“你不知道小小有多乖有多可爱,我娘喜欢极了她,打算收她做义女呢,这回你可不能跟我抢了,她得跟我娘信。”   安容点点头,没有再争。   等进了正院,便听到一阵咿咿呀呀声。   有丫鬟拿着拨浪鼓逗小小玩,小小伸着胳膊去抓,可是怎么努力都够不着。   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委屈的,她嘴里吐了个泡泡出来。   可爱极了。   安容瞧她那小模样,心情也爽朗了起来。   两人逗小小玩。   周御史从书房出来,站在走廊上,刚毅肃然的脸上难得有笑。   远处,有小厮奔过来。   近前道,“老爷,武安侯府二老爷刚刚去了官署,打了同僚丁大人。”   周御史微微皱眉。   安容站起身来,望着小厮。   “到底怎么回事?”周御史问道。   小厮将听到的事说来,安容听得眉头皱陇。   沈安溪没有看错,二老爷的手,真的好了。   不说好全,但是远远的瞧着也跟正常人无异。   二老爷装了只假手,他歇养够了,今儿去官署当差。   却被以前的同僚笑话,说他是个废人,还来官署做什么,在家含饴弄孙才是。   这话直戳人心窝子,谁不知道二老爷的嫡子刚夭折,子都没有,哪来的孙?   而且,那句废人激怒了二老爷。   二老爷愤怒之下,一只手将那官员打倒在地,丢下一句话,“我若是废人,那你连废人都不如!”   周御史听后,摆摆手,那小厮便怎么来的怎么走了。   沈安溪嘟了嘟嘴,朝安容呲了下牙,才道,“二叔都断了只手,还能继续当官吗?”   安容陇紧眉头,之前她觉得二老爷没了只手,这辈子的仕途算是走到尽头了,没想到,他还有后招。   他用事实证明,即便断了一只手,他也比那些四肢健全的人厉害。   若是不要他当官,那些不如他的人,是不是都该回家含饴弄孙去?   只怕以二老爷的心机,他就是故意拿丁大人开刀的,到时候事情弄大,他再来个苦肉计,说他即便断了一只手,他也要为朝廷为大周尽绵薄之力。   这样的臣子,皇上喜欢。   就算不加官进爵,能依旧当官是铁定的了。   正如安容所料的那般,二老爷真的是这样说的。   皇上龙心大悦,大肆褒奖了他一番。   升官倒没有,不过赏赐了他百两黄金。   而这百两黄金,更是被二老爷用到了极致,他拿来送给了老太太,以尽孝道。   就这样,二老爷打了人,还得了个忠孝的美名。   美的安容鸡皮疙瘩乱飞。   当时安容刚进内院,二老爷正出来。   两人迎面遇上。   二老爷笑的意气风发。   安容笑的温和淡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杀意。   这股子杀意来的快,去的也快。   但是安容明确的感觉到了,而且有那么一瞬间,很明显。   她回头看着二老爷,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二老爷的神情掩藏的很好,半点也不见杀意,为何她就觉得二老爷想杀她呢?   安容想不通。   但是站在她身旁沈安溪却在低笑,“四姐姐,你的手镯泛黑光。”      第三百七十二章 破摔      沈安溪的笑带了揶揄之色,她怀疑安容的手镯是碰了什么黑脏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泛了黑光。   可是渐渐的,沈安溪的眼珠子就睁圆了。   手镯的淡黑光芒消失了,又恢复成红玉手镯,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如石榴一般的红晕,柔和、静美。   似乎只有那么一瞬间,却碰巧的让她捕捉到了。   面对安容扭紧的眉头,质疑的眼神,沈安溪再次张口莫辩。   “我……是真的看见了,没有看错,我发誓,”沈安溪要哭了。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眼尖瞧见,然后被质疑呢,二老爷是,手镯也是。   但是,这一回,安容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她没有亲眼瞧见黑光,但是她并不质疑沈安溪是在同她开玩笑。   她静静的看着手腕上的红玉手镯发呆,对着阳光看,清晰可见里面有一颗黄豆大的橙玉。   方才那一瞬间,让她心悸的杀意,让她莫名其妙。   偏巧沈安溪那一瞬间瞧见了黑晕,这肯定不是一个巧合。   难道萧家传家之宝会示警?   安容嘴角缓缓勾起,那这倒是一个极好的宝贝了。   看着安容的脸色质疑之色褪去,换成一副温和舒心的脸庞,沈安溪也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之后,就觉得有些冤枉了,她做人最是实诚,四姐姐却不信任她!   沈安溪狠狠的瞪了那镯子两眼,最后发觉不大对劲,她抬眸望着安容,“四姐姐,你手腕上的之前不是紫绳手镯吗,取不下的,后来瞧你戴的紫金手镯,现在又是红玉手镯了,你能换手镯戴了啊?”   沈安溪替安容高兴,随即想到什么,又扭眉了,“不是说紫绳手镯是护身符吗,取掉没事吗?”   沈安溪一连串的疑问,叫安容不知道从何回答好。   萧家传家木镯到底有何妙用,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但有一点安容可以确定。   那就是很珍贵。   珍贵的无法形容。   想想就为了这么个镯子,萧老国公几次为难萧湛,甚至不惜……给他们下媚药。   萧湛告诉过她,萧老国公让他们提前洞房,就是想看看木镯会起什么变化,萧老国公因为性子急,所以才等不及。   而这镯子在她和萧湛……之后便从紫金手镯变成了红玉手镯。   这么诡异的手镯,安容以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现在,这个手镯竟然还能判别敌人对她是不是动了杀念。   只是安容愈发的不解了。   这么珍贵的手镯,萧家人不自己留着,却给媳妇用,这对媳妇得多好啊?   而且,前世她并未瞧见清颜戴过这样的手镯啊?   安容细细回想,最后一笑了之。   或许清颜戴过,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罢了。   不可能她有的东西,清颜没有。   安容将手腕放下,又用袖子遮住手镯,才对沈安溪笑道,“这个手镯比之前那个更好。”   沈安溪点头如捣蒜,她觉得安容几次遇险,几次化险为夷,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没准儿就是有护身符的缘故。   她记得大昭寺的师父说过,护身符能防妖孽,在危难之际,能招来贵人相助。   这么厉害的护身符,沈安溪想着,眼睛都泛精光了,“赶明儿我也去大昭寺求个木镯子回来当护身符。”   安容笑着点点头。   两人有说有笑的朝前走。   走了百余步,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芍药回头,就见七福一边抹着汗,一边跑过来。   因为回廊上,安容和沈安溪并排走,身为丫鬟和小厮是不可以超过主子的。   七福急的翻过回廊,跑的更快了。   这么急切,把芍药的心都给勾了起来。   她忍不住对安容道,“姑娘,你瞧七福那么急的去松鹤院,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沈安溪瞥头望过去,见七福跑的快,眉头一扭,“侯府还能出什么事啊,难不成我娘今儿去周老太傅府上送纳采礼,周家反悔不嫁女儿了?”   这显然不可能啊,要是不愿意嫁,今儿肯定就派人来通知一声了。   把纳采礼都抬去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得抬回来,伤的可是两府的面子,侯府和周府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只是,七福跑的太急,肯定不简单。   安容笑了笑,“别胡乱猜了,等去了内院,不就知道了。”   “也是,”沈安溪一笑。   两人之前是徐徐缓步,欣赏着初春的景色,这会儿走的快了些。   等走到松鹤院时,两人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丫鬟婆子的脸色都极难看。   安容走近时,就听到一小丫鬟说,“怎么办,侯爷被绑架了,绑匪会不会撕票,要是侯爷死了,咱们侯府会不会落寞,咱们会不会被卖啊……。”   丫鬟说着,都带了哭声了。   要知道,侯爷不仅仅是侯府的当家之主,是安容他们的依靠,更是这些下人们的依靠。   侯爷一但死了,侯府仅靠沈安北,要想在京都立稳脚跟,最少最少也要三年五载。   到时候,节衣缩食,她们的月钱减少都还是其次,就怕为了缩减用度,将她们这些丫鬟给卖了……   卖丫鬟,是一个世家没落的标志。   世家最喜欢的就是面子,是排场,连排场都顾不上了,还有什么前途?   听了丫鬟的窃窃私语,安容的心一瞬间都漏跳了好几拍。   “你说谁被绑架了?!”安容拔高了声音问。   显然,侯爷被绑架的事,安容不敢相信。   父亲是奉命送盐引去的边关,随行的有孙大将军和护卫,另外还有暗卫,怎么可能会被绑架?   丫鬟缩了缩脖子,回道,“七福刚刚来禀告老太太,说侯爷和孙大将军被绑架了,而且绑架了三天了,半个时辰前,六百里加急才送进宫……。”   沈安溪吓白了脸,见安容转身便进正屋,沈安溪忙跟了进去。   屋内,老太太再哭,孙妈妈在劝她。   地上,是一地的黄金。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二老爷送来的百两黄金。   便是没有证据,老太太也能猜到是二老爷和大夫人狼狈为奸,珠胎暗结。   侯爷如今生死未卜,他却得了圣上赏赐,仕途平坦,老太太能不气才怪了。   安容一脚将挡路的黄金踢开,上前请了安,便劝慰老太太道,“祖母,你别担心,父亲肯定能化险为夷的。”   “侯府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太太双目赤红,哽咽道。   安容帮老太太抚着后背,轻声道,“父亲是奉了皇上的意旨去边关,如今遭了危难,朝廷不会置之不理的,若是祖母不放心,不如请了明叔去救父亲?”   安容这一句,着实提醒了老太太。   “对,让他去救你爹,”老太太抹了眼泪道,随即吩咐孙妈妈去外院找明叔。   孙妈妈不敢耽搁,赶紧的就去了内院。   不到两刻钟,孙妈妈就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老太太,侯府就留了六个暗卫看守内宅,余下的好像都随侯爷出京了,沈明也在,”孙妈妈话音里满是担忧。   那么多暗卫守护,侯爷还被绑架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安容眉头更扭。   贼匪在她看来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占据的不过是地理优势,打劫一般的官兵还成,打劫四十多名暗卫,还成功了,怎么听都是一个笑话呢?   难道武安侯府的暗卫就是这样一群脓包?   可赵成又怎么会被打成那样,就连进内院探听消息都费劲千辛万苦。   直觉告诉安容,这事不寻常。   安容抬眸看着老太太,问道,“祖母,父亲是在哪里被劫持的?”   “好像是在同州临近的州县,”不等老太太回答,孙妈妈便道。   安容眼睛更凝了。   又是同州!   前些日子,盐商赵家就是护送价值十万两的盐引路过同州一带被劫匪所劫,赵家少主被人打伤,朝廷怀疑有官匪勾结。   因为盐引是从朝廷购买的,价值十万两的盐引,赵家肯定会瞒的严实,只求安然回府。   若不是朝廷泄露了盐引的事,赵家不一定会被打劫。   如今,父亲送盐引去边关,又被打劫了。   明知道那一带是贼匪出没之地,按理应该小心又小心才对,却偏偏被劫持了……   安容望着老太太,轻声道,“父亲会不会是故意的?”   老太太眉头皱的紧紧的,安容主意到,老太太额间的皱纹又多了两条。   “故意的?”老太太不明白安容的话。   安容轻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老太太轻声呢喃了两句,越发的困惑了,“你爹是送盐引去边关,还得赶着回来参加你的亲事,这样一耽搁,岂不是……。”   说白了,老太太并不大相信安容说的。   侯爷明明是去送盐引,又不是去剿匪。   而且,剿匪只靠侯爷和孙大将军,还有百名官兵就成的?   若是这么简单,就不会任由贼匪横行的到今儿了。   安容让老太太别太担忧,凭着那么多的暗卫,就算侯爷真的被绑架了,也不可能逃不掉。   伺候老太太服下静心宁神的药,等老太太睡下后。   安容回了玲珑苑。   她记得侯爷离京的很快,在这之前,她去了萧国公府一趟。   若真的是故意被抓,那萧国公府肯定知道些什么。   安容想找赵成来问问。   结果赵成也有事找安容。   他拎了个包袱进书房,不等安容开口,便先对安容道,“四姑娘,主子离京去救靖北侯世子了,玉锦阁的账册和生意无人照顾,老国公让属下送来给你。”   安容脸颊绯红,她都还没出嫁呢。   一个喊她大嫂,一个干脆送账册来了。   这是要做什么?   但是,很快,安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赵成告诉她,玉锦阁的生意怕是难以为继了,求安容挽救。   安容听得呆滞,“玉锦阁的生意那么好,怎么会难以为继呢?”   赵成轻摇了摇头,“玉锦阁的生意是好,但是这个月开始,生意便一落千丈了,而且每个月两套的极品头饰,玉锦阁没有样式了。”   安容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越听越是目瞪口呆。   玉锦阁除了每月两套的极品头饰外,还有八套玉石头饰,六套紫金头饰,六套黄金头饰。   另外发簪、步摇、戒指、项链、脚链……每一种都有很确定的目标。   但是,现在这些目标都没有完成,甚至一半都完成不了。   一个首饰铺子,里面的首饰不再更新了,那去的人就少了很多。   “既然玉锦阁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交给我?”安容很郁闷。   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玉锦阁是萧家的,现在出了问题了,萧家不想办法救,却丢给了她,她没这么大的本事好不好!   安容很想问一句:萧家人的脑袋构造是不是和一般人不一样,就算破罐子破摔,也别让她摔啊!   万一回头想要破罐子了,她只能还一堆碎瓷片了。   还有,就算是破罐子,也不是她能赔得起的好么?!   这个难题,安容拒不接受。      第三百七十三章 赚钱      可是她不接受,还偏就不行。   赵成说,这是萧老国公的无奈之举。   萧家男儿没人对首饰感兴趣,再者之前,安容就拿过玉锦阁的玉佩,交给她最合适。   最最重要的是,赵成望着安容的手腕道,“老国公说,玉锦阁能不能起死回生,就靠木镯了。”   安容望着木镯,眉头扭了又扭。   “靠它?”安容眼睛睁大,随即又轻轻耷拉上,“卖了它么?”   赵成满脸黑线,萧家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即便没有玉锦阁,也不会太差,哪里就需要到卖掉传家之宝的份上了,而且怎么卖?   镯子戴在四姑娘的手腕上,压根就取不下来,是剁掉四姑娘的手,还是连着四姑娘一起卖?   或者卖玉镯送四姑娘,亦或者是卖四姑娘送玉镯?   赵成想想就乐了。   安容只觉得脑门子上全是乌鸦,嘎嘎的飞过来溜过去。   暗卫不都不苟言笑的么,为何萧湛的暗卫都这么的……不合暗卫的禀性?   难道萧湛的暗卫都是萧老国公淘汰掉的次品?   安容觉得自己真相了。   但是现在怎么办,就因为木镯戴在她手腕上,萧家就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为难”她么,要是以前她还会乖乖接受,但是知道木镯是被算计的,安容就不乐意了。   安容把账册一合,问赵成道,“我爹在同州一带被贼匪绑架了,这事是不是萧老国公的意思?”   赵成望着安容,眸底有些讶异,他摇了摇头。   “属下不知道,”赵成回道。   他只负责安容的安危。   安容嘴角轻撅了撅,修长的睫羽轻轻颤动,清澈的眸底带了闪亮光芒。   “你能不能帮我问一问?”安容轻声乞求。   她要不能确定,只怕她会担忧的夜不能寐。   赵成表示,他可以问问。   只不过,他不敢保证一定能问道,他道,“四姑娘,你可能不了解国公爷,他交给别人办的事,办的不好,或者拒绝了,再找他,一般都会挨骂,严重的还会挨打。”   说白了,你都不管玉锦阁,萧老国公会管侯爷才怪了。   安容听得直磨牙。   这明摆了就是威胁。   可偏偏她还就拿这样的威胁没有办法!   安容咬了牙道,“只要萧老国公告诉我父亲的事,玉锦阁我一定竭尽全力!”   得了安容明确的话,赵成二话不说,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书房里。   赵成走后,安容就对着一大包的账册头疼不已了。   她不喜欢看账册啊。   前世是,这一世依然。   可是已经答应了,她还有反悔的余地么?   跟萧湛或许可以,跟萧老国公……   安容深呼一口气,掀开账册,细细看起来。   看了几页后,安容的眼珠子睁的堪比铜铃大。   玉锦阁也太有钱了吧?!   好吧,这个结论下的有些快。   因为玉锦阁送来的只是上个月和这个月的账册,以前的账册都是萧湛负责的,没有问题。   但是,安容手里头拿着的账册是玉锦阁从建立以来便记载的。   玉锦阁有个不成文的习惯。   不论什么首饰从打造出来,到摆在柜台上供人选择起,若是超过三个月没有卖出去,就会移到内阁存起来,然后记载在账册上。   安容手里头翻的,都是那些没有卖出去的头饰。   足足三大账册!   安容默默的在心底算了两页,其价值就在两千两之上了!   三大本账册加起来……   至少有五六十万两!   另外,安容对玉锦阁也了解一二,一个月推出的首饰,至少能卖掉八九成。   也就是说,玉锦阁这些年挣的钱……是五六十万两的八九倍,甚至更多。   就算除掉成本,那利润也是惊人的。   安容又翻了两页,算了算价值,果真比两千两多。   真是败家子啊,两个月卖不出去,你应该拿出来继续卖啊,哪能就丢在了库房里呢。   安容这人讨厌积货,以前她陪嫁的铺子,里面的绫罗绸缎时间久了,样式旧了,她知道现在卖不出去,以后就更难卖出去了,安容一般会采取降价处理,而且降的很厉害,堪堪保证不亏本,有时候就是亏些她也无所谓,用安容的话来说,就当是做了好事,绫罗绸缎留在那里,迟早也是烂掉。   现在,看到这么多积压的首饰,安容那颗贱卖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而且越来越厉害,都快忍不住了。   她知道首饰不同于绫罗绸缎,搁久了,最多黯淡些,回头抛个光,又焕然一新了。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这些都是钱啊!   而且玉锦阁的款式,便是十年前的,都比一般铺子的要精美的多。   安容手心痒的厉害,她甚至不敢再看,拿起上个月的账册翻阅起来。   一看,便是一个多时辰。   夕阳染遍天际,倦鸟归巢,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唤。   安容坐在书桌上,感觉到有东西在动她的脚。   她低头一看,见雪团靠在她的脚睡着了。   那雪白的容貌泛着光泽,安容轻轻一笑。   微开的窗柩被打开,蹿进来一阵风。   赵成出现在屋子里。   他望着安容道,“四姑娘,属下问清楚了,侯爷被抓的确是和老国公商议后的结果,老国公让你安心处理玉锦阁的事,侯爷一定会四肢健全的回来。”   “四肢健全?”安容眉头轻轻一挑,“为何不是毫发无损?”   赵成眼角跳了下,“离京在外,有些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男人大丈夫,流点血不算什么。”   用萧老国公的话来说,就是只要能复原,能活的跟以前一样,那样的伤都是小伤。   安容无语,不过她也知道毫发无损不大可能,能四肢健全的回来,她就安心了。   她现在的心思都在账册上。   安容实在是憋不住了,问赵成,“这三大本账册上的首饰,我能卖吗?”   赵成眼睛睁大,“能卖,自然能卖,主子为了这三大账册是绞尽脑汁,可就是没办法。”   安容甚是无语,“放在库房里,都没人瞧见,能卖得出去才怪了。”   赵成愕然,“玉锦阁的规矩不能废……。”   也就是两个月卖不掉,就会搁置在库房,不会再摆上来糊弄客人。   安容手扶额头,她不想说什么,若是作为顾客来说,玉锦阁这样重信守诺,她很高兴。   可是现在她才是卖东西的那个,这样古板,这生意还怎么做?   “也就是说,这些首饰要卖掉,还不能在玉锦阁的柜台里卖了?”安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飘。   她有种想丢账册的冲动了。   赵成知道这太为难,但事实就是这样。   萧家人重信守诺,说出去的话那是板上钉钉,绝没有反口的可能。   萧老国公宁愿关了玉锦阁,也不会让这些头饰再出现在柜台之上。   安容吧嗒一声合上账册。   声音有些大,赵成觉得自己强大的心肝有些受惊。   安容真是忍无可忍了,难怪萧湛这么多年都卖不掉这些头饰了,这简直就是……一句话形容:萧家一堆奇葩。   安容把账册还给赵成,让他怎么拿来的怎么还回去。   赵成摇头如波浪鼓,“四姑娘,你别为难属下,属下负责送账册,完不成任务,属下是要挨罚的,国公爷说了,玉锦阁交给你,你怎么经营他不管,只要每月给他四万两的利润就够了。”   “四万两……的利润?”安容觉得头有点晕。   赵成点点头,然后借口有事,赶紧逃。   逃走之前,还丢下一句,“主子上个月才完成了三万两,欠下一万两,还有这个月只完成了一万五千两,这些钱会一直累加,若是完不成任务,会自己掏腰包补上……。”   安容觉得她是被人忽悠了。   这明显就是个大坑,萧老国公还理直气壮的就挖到她玲珑苑来了。   她一个不留神,就掉坑里去了!   这叫她怎么办嘛?!   安容愁了一夜,愁得她晚饭都吃不下几口。   玉锦阁是萧湛负责的,他可是跟国公爷打了包票,要是完不成任务,他得赔。   现在萧湛的钱都在她手里啊,让她一个月往外掏几万两银子……她会肉疼死的。   萧湛的钱也不够几个月掏的啊!   安容躺在床上,看着天蓝色的锦帐,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芍药和海棠几个坐在下面,扎堆绣荷包、绣帕子。   喻妈妈几次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都给咽了下去,姑娘烦躁,带着烦躁之心绣嫁衣,绣不好嫁衣不说,还不吉利。   绣嫁衣,那是要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才行。   芍药绣完了一个鱼戏莲的荷包,献宝似地拿去给安容瞧,“姑娘,你瞧奴婢的手艺怎么样?”   安容哪有心情看啊,她瞥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芍药努了努嘴,一脸扫兴的模样,就好像兴奋的手舞足蹈,结果楼上倒下来一盆冷水,什么心情都没了。   芍药嘴里咕噜着,默默的转了身。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安容忽然唤住她,“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芍药吓了一跳,忙摇头,“奴婢什么也没说啊。”   安容眉头一扭,“你说了,快些说。”   芍药想了想道,“奴婢方才说,奴婢绣的荷包极好,不知道里面会装多少银子,会赏赐给谁。”   好吧,这话是芍药润色的,原话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啊,免得被人说她自大。   她是这样咕噜的:不知道谁走了狗屎运能挑到我做的荷包。   就是那三个字让安容眼前一亮。   没错,就是狗屎运。   在安容一催再催下,芍药最终还是把这三个字吐了出来。   安容兴奋的无以复加。   她直接从床上爬起,狠狠的摇了摇芍药的胳膊,“走狗屎运,真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芍药,“……。”   安容欣喜若狂,她有办法不违背玉锦阁的承诺,又能将那些卖不掉的头饰卖出去了!   安容很兴奋,兴奋的她,熬了一夜,将三大账册给统计出来。   那些首饰到底价值多少钱。   当然了,海棠和喻妈妈帮了她不少的忙,不然就她一个,忙的眼瞎也不行。   安容算了算,这批头饰价值六十六万三千四百二十五两。   一共有大小五千件头饰没有卖出去。   安容平均算了算,每件头饰的平均价值在一百二十两。   安容决定,一百两将这些头饰卖掉!   海棠听得愣住,“姑娘,一百两卖掉,会亏损十万两……。”   安容朝她白了一眼,笑道,“放心吧,只会赚钱,不会亏钱。”   就算夜色很深了,安容一点都不觉得困。   她知道赵成还守在外面,将他喊了进来。   赵成不敢啊,他站在窗外死都不进来了,“四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属下不进去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人心      白天进去他都忐忑不安,这大晚上的进去,会说不清楚的好么。   安容也不勉强他,只吩咐道,“你让玉锦阁掌柜的将第一本账册前三分之一的头饰抛光打磨,焕然一新,然后用荷包装好,另外准备两百个空的荷包,我有用。”   赵成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四姑娘还有别的事吗?”赵成问道。   安容摇摇头,“暂时没了。”   赵成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下。   安容疲惫的打着哈欠,抵不住困乏的她舆洗了一番,便睡下了。   一夜好眠,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第二天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安容起床时,海棠对她笑,“姑娘今儿着实起晚了些,老太太以为你担心侯爷夜不能寐,方才特地派了夏荷来瞧了呢。”   安容脸颊微微红,她哪里担心父亲了,她忙的早将父亲还被人绑架的事给忘记了。   不过既然父亲和萧老国公有过商议,就应该能确保无虞,她担心也是白担心,她又改变不了什么。   由着丫鬟伺候穿戴,安容又吃了早饭,便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   看着安容那因为熬夜才有的黑眼圈,还有疲乏的样子,老太太甚是心疼。   安容见老太太的神情也不怎么样,便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老太太听得颇激动,“果真?”   安容很确定的点点头,道,“祖母,这么大的事我还能骗你不成么,只是萧老国公担忧京都有奸细,叮嘱这事不能宣扬,咱们侯府该怎么担心还怎么担心。”   说白了,侯爷被绑架,侯府理应担惊受怕,不能表现的太过镇定,那会叫人起疑心。   老太太笑了,有安容这话在,她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大半了。   只是她有纳闷了,既然侯爷安全不成问题,安容也清楚,怎么还熬出来一双黑眼圈?   安容很不好意思的把账册的事略微提了两句。   老太太一听安容和萧老国公做了交换,顿时满脸黑线。   到底是长辈,至于这样为难一个小辈吗?   而且,这是他和侯爷早前商议好的事情,于情于理都应该坦白相告才是,怎么能当做条件交换呢?   老太太心疼安容吃苦受累,对侯爷甚是埋怨,明知道自己会被绑架,身入敌窝,叫人忧心,怎么就不知道给她提个醒呢。   沈安溪在一旁,拍着安容的肩膀,娇笑道,“四姐姐,萧老国公欺负你,你就欺负他外孙儿,让他心疼。”   安容,“……。”   老太太嗔了沈安溪一眼,“胡说八道。”   三太太也戳了沈安溪的脑袋道,“萧老国公这人可不是随便能琢磨的透的,你忘了,他可是说过,安容要是打萧表少爷,萧表少爷不许还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老国公会心疼萧湛挨揍,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安容坐在那里,满脸羞红,恨不得去钻了地洞才好。   沈安溪捂嘴笑,灿烂如花。   安容也不是好欺负的,转头问三太太,“三婶儿,六妹妹和冯风被皇上赐了婚,钦天监可说哪日合适成亲?”   瞬间,又换成沈安溪脸红脖子粗了。   三太太知道她们是互相打趣,只是沈安溪还差些时候才满十四岁,要出嫁还早呢,钦天监怎么会送成亲的日子来,还不是看侯府的意思了。   三太太笑道,“这两日,我就让冯风去找你三叔了,让他好好磨练磨练,什么时候混出些名堂,什么时候成亲。”   沈安溪跺着脚跑了。   安容捂嘴笑了笑,想着她找沈安溪还有事,便对三太太和老太太道,“我去瞧瞧六妹妹。”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   再说,沈安溪一路跑着出了正屋,脸叫那个红啊,惹的好些丫鬟侧目,还以为她病了。   绿柳跟在身后,是憋笑憋的辛苦,四姑娘哪是那么好打趣的啊,这不就又被笑回来了。   安容见沈安溪站在花圃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花瓣,嘴角不由得又勾起了笑来。   她缓步走过去,轻咳了咳嗓子,然后拽了拽沈安溪的云袖,笑道,“真生气了啊?”   沈安溪轻轻一哼,便把脖子扭开了。   安容轻捂嘴笑,道,“别生气了,我找你有事呢。”   沈安溪眉头一扭,“什么事儿?”   说完,又觉得不对,她还在生气呢,便又把头扭了过去。   这哪像是真生气的模样,装都装不像。   安容也不管,只说话,“玉锦阁的生意差了许多,我想了几个办法,让你帮我参考一二呢。”   沈安溪忍不住又扭过了头,“我行吗?”   安容很确定的点头,“不行,我也不会找你啊。”   沈安溪顿时有种被重用的感觉,生气的事早抛诸脑后了。   可是等她跟着安容回了玲珑阁,再一听安容找她干嘛,沈安溪顿时有些抓狂。   哪里是叫她想办法啊,不过就是要她做苦力罢了。   沈安溪的心都碎成一瓣瓣的了,不过有一点值得高兴的是,安容觉得她的字写的不错。   没错,沈安溪被安容抓来当劳力了,帮她写字。   为了玉锦阁的生意,安容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甚至不惜,将收藏已久的花笺都取了出来。   沈安溪拿着花笺,轻轻的嗅着,只觉得花笺上的栀子花香很是诱人。   她笑道,“四姐姐,你让我写什么呢?”   安容将天蓝色花笺整理出来,放在沈安溪的手边道,“在这些花笺上写‘三日之内,凭此购买玉锦阁头饰打九折’。”   绿柳在一旁磨墨,沈安溪提笔写起来,几个字,很快就写好了。   安容再整理花笺,又拿了一摞粉红桃花的花笺给沈安溪道,“‘七日之内,凭此购买玉锦阁首饰打九折’。”   沈安溪写着,抬头看着安容,“四姐姐,这样行吗,京都可是有很多人擅长临摹的。”   安容笑道,“你放心吧,这花笺回头还要盖上玉锦阁的印章,做不了假。”   要是让人做了假,她还怎么面对萧老国公啊?   安容挑了四百张花笺,让沈安溪写上。   余下的就用上等宣纸写了,不过宣纸上写的打折,就比较的小了:九九折,九八折,九七折……九一折。   最后,安容还用最上等的花笺,写了五张。   其一:可在玉锦阁一楼任选一件头饰。   其二:可在玉锦阁二楼任选一件头饰。   余下的三张:领玉锦阁终身八五折金卡一张、九折银卡一张、九五折铜卡一张。   写着写着,沈安溪就忍不住道,“四姐姐,有后门可以走么?”   她对那终身八五折金卡真是喜欢的不行啊,想要。   安容一脸黑线,默默的看着沈安溪,唤醒她有些歪曲的三观。   沈安溪嘟嘟嘴,“好吧,当我没说。”   不行我自己去买好了,以她绝好的运气,没准儿就买到了呢?   就这样,忙了一个上午,才将花笺、宣纸写完。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的胳膊都写疼了。   喻妈妈瞧了就心疼了,“这些事,姑娘大可以吩咐玉锦阁的人去办,何必亲力亲为呢?”   安容抿了抿唇瓣,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她要辛苦一些,好叫萧老国公知道,她为玉锦阁可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让她爹少吃点苦头。   好吧,再说的简单点,比起绣嫁衣,安容更喜欢做这事。   吃午饭的时候,赵成就来禀告安容道,“四姑娘,依照你的吩咐,那些首饰都焕然一新了,荷包也准备好了,总管让属下问你,你要怎么办?”   安容笑了笑,指着书桌上,那半大箱子对赵成道,“那就是我卖掉头饰的办法。”   赵成微微错愕。   安容就将计划说起来,赵成听得眼睛睁圆,双眸冒光。   四姑娘这一招绝妙!   头饰藏在锦盒里,又装在荷包里,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就不算违逆玉锦阁早前的承诺。   而且玉锦阁的头饰,大家都知道,精致奢侈。   仅仅花一百两,就可能买到价值千两的头饰,谁不心动?   赵成抱着箱子回了玉锦阁,和掌柜的一合计。   掌柜的也是拍手叫好,不过对于安容这样做,他有一点不赞同。   他又吩咐小厮准备了两百个荷包,他要确保玉锦阁稳赚不赔才行。   然后,他又吩咐小厮道,“今儿玉锦阁关门歇业,写个牌子挂玉锦阁上,让她们明儿再来。”   小厮微微错愕,玉锦阁还从没有这么随随便便就关门的呢。   总管没有说话,走到书房,用心计算起来。   总管做了多年的生意,对人性了解的很,安容这办法,绝对会有很多人买。   他要算的是怎么样把钱全部赚回来,而且还要勾的人心蠢蠢欲动。保证下一次会有更多的人来。   因为五千多件首饰,一天是绝对卖不完的。   总管打算五天一回,一次一千件。   这一千件饰物,价值多少,一千两以上的多少,五百两以上的多少,一百两的多少……都要算的清清楚楚。   从赵成去了玉锦阁之后,玉锦阁就忙的脚不沾地了。   而京都更是议论纷纷,玉锦阁前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围了多少的人。   因为玉锦阁前,挂了个大牌子。   上面很清晰的写着:   想只花一百两,就买到价值千两的头饰吗?   想只花一百两,就在玉锦阁随意挑选一件头饰吗?   想只花一百两,就拿到玉锦阁八五折金卡,九折银卡吗?   想只花一百两,就……   想就来吧!      第三百七十五章 得罪      这一天,春光融融,明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   恬淡、宁静。   玉锦阁前,热闹非常。   熙熙攘攘,人挤人,人拥人。   距离玉锦阁还有半条街,马车便停止不前了。   车帘被一只纤白柔荑掀开,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看着远处热闹的人群,她如烟般的眉头轻轻上挑。   “这么热闹?”她轻声呢喃,心情极是不错。   很快,车帘的另一边钻出一个脑袋,笑道,“四姐姐,这条街平时就热闹,今儿就更是热闹了。”   热闹是好,可是闹成这样,直接将路都给堵住了,没法过去了啊。   车夫表示,他是无能无力了,除非马车长了翅膀会飞,否则只能下来步行了。   马车过不去,不下车走也不行了。   安容和沈安溪先后下了马车,由着小厮丫鬟护着,一路朝前走。   这一段路,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才走到。   站在玉锦阁前,安容总算是瞧见了那大牌子,气势雄伟,叫人叹为观止。   玉锦阁前,平坦的青石地板上,摆了两个大圆台形多宝阁。   每一个多宝阁上,都摆了一个荷包。   这些荷包,又叫“福袋”。   因为看不见里面的东西,所以充满了未知性,或价值平平,或价值不菲,或不值一提。   靠的就是福气。   热闹了片刻,玉锦阁紧闭的大门才被打开。   身着青色长袍的掌柜的迈步走出来,容光焕发,笑容满面。   他拱手作揖,笑道。“承蒙各位照顾,玉锦阁自开门营业以来,生意一直不错,诸位也知道玉锦阁重信守诺,从未摆出过两件相同的首饰,   那些摆上台,两个月未曾售出的首饰都移入了内阁。如今快三十年过去了。内阁再大,也装不下了,本想将那些首饰回炉重铸。可又心存不舍,   因为三十年前没人欣赏,不代表今日还没人欣赏!”   说着,掌柜的手里拿出一支价值不菲的金簪。笑问道,“这支金簪美吗?”   被问之人是连连点头。“美,极美!”   掌柜的惋惜一笑,“可惜,从它摆上柜台起。两个月没有遇到有缘之人,被移入内阁二十年有余,如今重见天日。依然美的惊人。”   掌柜的把金簪给了小厮,小厮装入锦盒中。然后将锦盒装进福袋里,搁到一旁的大箱子里。   那箱子里,放的都是福袋。   那些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方才那根金簪,没有二百两,是绝对买不下来的。   只要花一百两,就可能买到了啊!   有人甚至起哄道,“掌柜的,我就要那个福袋了!”   掌柜的也是个妙人儿,轻轻一笑,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只羊脂玉镯,笑道,“这个你就不想要了?”   那人眼睛瞬间睁圆。   这个羊脂玉的价值绝对是方才那支簪子的两倍有余!   玉镯同样被放进了福袋之中,现场瞧热闹的人都轰了起来。   若是在别处还有担忧会买到劣质品、赝品、假玉,那玉锦阁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好东西!   掌柜的大笑,“诸位放心,比我方才给诸位瞧的好东西,这些福袋中有的是,不过既然是福袋,自然有好有差,买到好的自然欣喜,买到略   差一些的,也不比气馁,没准儿下一次,走运的便是你了!”   说着,掌柜的又笑道,“连续三次,选到的福袋都空空如也,本掌柜的许诺,让他进玉锦阁,任选一件首饰!”   这个许诺,让在场的掌声滔天。   为了显示玉锦阁不曾欺骗,掌柜的选了五六个人上来挑选,一人选两个福袋,瞧瞧里面都有些什么。   十个福袋里。   有三个价值十两的银簪。   有一个碧玉手镯,价值五十两左右。   还有一根项链,价值八十两左右。   余下的,有小血如意,有紫金簪子,有红玉手镯,有玉佩……都在百两之上,贵重的更是达到五百两!   被选中的东西都换了下来,重新放入新的福袋。   掌柜的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笑道,“今儿算是玉锦阁建阁以来,除了开张之日,最热闹的一回了,大家知道,玉锦阁以前只做高档生   意,没有价值在十两以下的首饰,今儿,玉锦阁接一回地气,不但有百两的福袋,也有一百个铜钱的福袋!里面同样能选出价值昂贵的饰物!”   小厮抬了几个大箱子过来,还有小厮捧着一堆银质饰品过来。   掌柜的笑道,“这些饰品都会被放进福袋之中,除了这些之外,还有金的,玉的!”   他说完,又顿了顿,道,“如果福袋卖完,没有人瞧见这些饰物,玉锦阁从今儿起,就关门歇业了!”   掌声再次轰响起来。   沈安溪觉得耳朵都吵疼了,她眼睛睁大,瞧见不远处萧家姑娘也在,忍不住推了安容一下,道,“萧家姑娘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买东西的   ?”   安容随着沈安溪的手指望过去,见萧锦儿、萧怜儿几个在。   安容嘴角微微弧起,笑道,“萧家在玉锦阁买东西,和寻常人一般无异,并没有什么特权。”   这一世,若不是遇到了萧湛,她估计会和上一世一样,不知道玉锦阁是萧家的。   沈安溪嘟嘟嘴,这萧家真是奇怪,自己家买东西,还没点特权,难怪她说走后门时,四姐姐会那么看着她了,没准儿四姐姐也想走,但是走   不了呢。   沈安溪想着,就忍不住偷着笑了。   那感觉就跟眼前摆了个大红烧肉,色泽诱人。可是只能闻着香味,不许下口,太残忍了。   很快,掌柜的就说完了。   他也是将一群人的耐性给磨了个空,见大家都忍不住催了,掌柜的才笑着说请。   几乎是他话音才落,大家就忍不住去挑选了。   当然了。福袋摆在多宝阁上。有小厮守着,只许看,不许碰。   你要确定买。掏了银子,小厮自然就把福袋交给你了。   之前,安容还打定主意,要是人太多的话。她们就等一会儿再选。   可是起哄的人多,真正掏钱买的却不多。大多数人还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走了过去。   一人掏了一百两,左观右看,选了个福袋。   沈安溪打开福袋,顿时乐不可支了。   她选的是个碧玉镯子。价值大约在一百八十两左右。   然后兴奋的看着安容道,“四姐姐,你的运气一直比我的好。你选的是什么?”   安容就囧了。   她打开锦盒,静静的看着里面一颗浑圆的……鹅卵石。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福袋里还有鹅卵石?   沈安溪笑的腮帮子疼,显摆的把镯子戴手腕上,至于锦盒和福袋就丢给了小厮。   安容呲牙,又让芍药掏了一百两,又选了个福袋。   这一回,安容的运气好了些。   选了个六十两的金簪。   但是她还不满意。   又掏了一百两。   这一回,安容圆满了。   她选了一只价值三百两的头饰,精致盎然。   不少人都瞧着呢,看安容两次挑的差,最后一回,不但翻了本,还赚了。   那些看热闹的,觉得买一个不一定有好运气的人,就心定了。   买一个不行,那就买两个,买三个,总不会亏的!   有些人,甚至买了十个福袋。   这样的人,大多都赚了。   一千三百多个福袋,一个时辰不到,就售卖一空。   倒霉的如安容这样,选到鹅卵石的,约莫两百个,不过大多数人又跟安容一样买了第二回第三回。   那些挑到买首饰打九几折的,垂头丧气的进了玉锦阁。   不过大多数人都把本钱又给买了回来,比如打九折的。   买个一千两的头饰,就能便宜一百两,不就没亏了?   买的多,便宜的多,还是赚了呢。   一个时辰后,那多宝阁上,又摆上了福袋,一个卖一百文钱。   这样的福袋就简单的多,没有用锦盒装,要知道玉锦阁的锦盒,那是很精致的,每一个都比一百文钱贵重。   一百文钱,京都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掏的起。   热闹程度,比之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样,一千三百多个福袋,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光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再听说玉锦阁五天后,还会卖福袋。   大家又兴致昂扬了,这一次没有好运气,不代表下一回还没有,回家给列祖列宗烧几柱香,再去大昭寺拜拜佛,就不信下一回还不走运!   玉锦阁对面的酒楼上。   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楼下的热闹。   萧迁只有站在一旁看着的份,他忍不住道,“祖父,这么绝妙的主子是谁想出来的,库房那些旧的首饰,不仅没亏损,还赚了不少。”   就那一千三百多个福袋,就价值十三万两了。   总管说了,这还只卖了九分之一的旧首饰。   也就是说,库房那些旧首饰,比正常卖掉,赚了一倍不止。   当然了,不能只这样算。   因为还有很多打折的花笺,这些都是玉锦阁损失的钱。   不过就是打九折,打八折,甚至是打七折,玉锦阁都只赚不赔。   萧大将军也连连点头,“这主意着实不错。”   萧老国公则大笑,他觉得自己的眼光极好,一眼就相中了这么聪慧机灵的外孙媳妇,本想考验考验她,没想到结果这么叫人满意。   “老夫就是不买福袋,也是最走狗屎运的那个!”高兴的萧老国公,笑的狂放。   萧迁,“……。”   萧大将军,“……。”   库房那些价值五六十万两的首饰,就是老国公心头的一座山,今儿解决了,心情极好。   心情极好的他,还亲自去买了个福袋,打算送给才出生的九孙女儿。   满怀自信的他,挑了个……   鹅卵石。   萧迁差点笑晕。   但是,很快,萧迁就笑不出来了。   萧老国公老脸挂不住,将鹅卵石丢给了萧迁,“这个给你以后做定亲信物。”   萧迁凌乱了。   祖父,你不能这样啊,这大街上一找就是一堆的鹅卵石,却给我做定亲信物,我会娶不到媳妇的好不好。   萧老国公的理由很强大。   若是你喜欢的姑娘因为鹅卵石做定亲信物就不嫁给你了,这样的媳妇,要来做什么?   一句话,问的萧迁哑口莫辩。   大嫂的信物不就是一只破的人人嫌弃的木镯么,她不照样戴在手腕上,虽然她想取,取不下来。   萧迁认命的收起这颗鹅卵石,等着将它送出去。   要是真能找到一个不嫌弃它的姑娘,那该多好?   萧迁有些憧憬的想。   再说安容和沈安溪,选了福袋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芍药和海棠几个抽了个空,去买了两个百文钱的福袋。   运气极好的海棠得了对银耳坠。   芍药什么都没有,羡慕妒忌的要海棠请她吃糖人。   海棠高兴,还真请了。   安容和沈安溪也要。   海棠,“……。”   有没有听错,主子居然要丫鬟请客?   就这样,主仆几个去买糖人。   结果这条街太热闹,一直没有瞧见有卖糖人的。   好在,最后在柳记药铺不远处瞧见了。   几人一人挑了一串。   正要找个小摊铺,静静的吃,就听到一阵打斗声传来。   “好像是柳记药铺,”芍药耳尖道。   安容朝前走了几步,就见柳记药铺的伙计被人丢了出来,砸在地面上,蜷缩成了一团。   安容震惊了,居然还有人找柳记药铺的麻烦,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心中好奇的她,刚走到柳记药铺前,就看见了几个手里拿了棍子的小厮走出来。   瞧他们穿的衣着和架势,应该是京都某个权贵。   为首的是个小总管,他问小厮,“你们柳大夫去哪儿了?!”   小伙计鼻青脸肿的,艰难的道,“去给人看病去了,怕是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小总管重重的冷哼一声,“告诉他,回来之后,立刻去见我们王爷,要是不去,下一次,砸的就不只是药铺了!”   小总管甚是嚣张,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芍药和海棠过去扶起小伙计。   小伙计很是懂礼,便是伤的嘴角疼,也给安容请了安。   安容看着药铺狼藉一片,问道,“柳大夫得罪了哪位王爷?”      第三百七十六章 苏家      小伙计呲疼,扯露出两颗洁白的牙齿,“是赵王。”   安容眉头越皱,赵王只是个闲王,并无实权,怎么敢叫人砸了柳记药铺,他不知道柳记药铺背后有很多的后台吗?   “柳大夫好好的怎么会得罪赵王呢?”芍药好奇的追问。   小伙计瞅了瞅芍药,又看了看安容,愣是不开口。   芍药就急了,“你倒是快说啊。”   芍药最是性急,这么八卦的事,好奇的她心肝如同被猫挠了似地,他还藏着掖着不告诉,她们是和柳大夫一伙的好么,有什么不能告诉的,姑娘连那么珍贵的秘方都告诉柳大夫了呢。   芍药觉得小伙计在蔑视她们。   觉得她们只是一群女儿家,拿不得主意,可他也不想想,姑娘几时做不得主了?   连玉锦阁,她家姑娘都能做主!   再说了,柳记药铺也有她家姑娘的份,现在被砸了,她家姑娘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小伙计脸更红,声音也越来越弱,但是他很坚持,“不能说,要替病人保密。”   芍药一呲牙,顿时松了手。   小伙计吧嗒一下又摔地上去了。   小伙计差点疼哭,不带这样翻脸的吧?   芍药朝他呲牙,不说拉倒,她还不乐意知道呢。   小伙计是真哭了,难怪柳大夫说,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不其然。   翻脸比翻书还快,说变就变。   小伙计真怕得罪了芍药,要知道,丫鬟吹耳边风那是最厉害的,上回他得罪了夫人身边的丫鬟,结果差点挨板子。   要是芍药恼了他,跟沈四姑娘说柳记药铺的坏话,以后有了什么好秘方不给柳记药铺了怎么办?   小伙计爬起来,喊住了芍药。   芍药努了努嘴,一脸得意洋洋,骨头再硬又如何还不是乖乖的招了。   小伙计清了清嗓子,“我说了,你可不能打我。”   芍药扭眉,“是我让你说的,为什么要打你?”   小伙计顿时放心了,小心咕噜了两句。   芍药听得眼珠睁大,再睁大,然后脸红了,红的能滴血,狠狠的跺了跺脚。   羞的她恨不得钻了地洞好。   羞恼之后,芍药一推。   倒霉小伙计又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还能不能言而有信啊?”小伙计憋着嗓子道。   芍药跺脚道,“我又不是大丈夫,要什么言而有信。”   芍药说完,就恨不得把舌头给咬断了。   她方才太入神,完全没注意到,几米外站了个人。   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是她的干表哥。   李良骑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看芍药,他好看的唇瓣张口,“女子,当谨言慎行,岂能占着女子身份,便出尔反尔?”   芍药尴尬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好了,她死鸭子嘴硬道,“我读书少,不懂。”   这句话,很多次帮芍药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这一回,她碰了墙壁了。   李良眉头皱的紧紧的,他觉得芍药认了他姨母做干娘,就是他的干表妹,不读书也就算了,还以不读书为荣,简直有辱李家门风。   这是李良无法忍受的。   “知道自己读书少,就还有救,”李良绷着个黑脸道。   芍药顿时气大了,怒目而视,“你才没救了呢。”   芍药很恼李良,好吧,这个恼意跟李良也没什么关系,都是一群流言蜚语害的。   现在安容婚期已定,没半个月就要出嫁了,玲珑苑一堆丫鬟婆子都在纠结要不要跟着去萧国公府。   虽然这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但是安容素来心软,多求求她,没准儿就能如了自己的意。   有些婆子在侯府伺候了大半辈子了,不想去别的地方了,人生地不熟的,容易犯错,在侯府里,还有熟人,多少有些照应。   芍药当时就说,她是跟定安容了,安容到拿,她就在哪。   一群婆子就笑她,“芍药啊,咱们玲珑苑谁都能永远的跟着姑娘,唯独你不行。”   芍药当时就懵了,然后很不高兴道,“为什么你们行,我就不行,我可是姑娘的贴身大丫鬟!贴身的,你们懂么?”   一群婆子乐不可支,她们都喜欢芍药,虽然她是大丫鬟,可是一点大丫鬟的架子都没有,有时候还帮小丫鬟扫落叶,帮她们洗衣服拎水,这些事,秋菊、冬梅,还有府里其他大丫鬟从来不做的。   婆子笑道,“当初,那一阵风刮的好啊,那漂亮的肚兜飞啊飞啊,就跟媒婆的线一样,这就挂到李将军身上了,这又是表妹,又是肚兜的,往后不就是夫君了,你总不能叫人家将军入赘到你屋里头去吧?这一旦嫁了,那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离姑娘远喽。”   肚兜是芍药一辈子的痛,谁提跟谁急。   可偏偏绕到出嫁上了,芍药脸红了,然后把李良记恨上了。   以前,芍药觉得安容绕道很没理由,很不可思议。   但是现在,绕到走,是她最想做的事。   芍药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你嫌弃我读书少丢脸,就别和我说话啊,我还不乐意和你说话了呢,你嫌弃我最好,免得人家说我会嫁给你。   看着芍药那一副倔样子,李良眉头皱的紧紧的,还有急事要忙的他,勒了缰绳,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芍药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正巧,李良回头了。   “真丑,”李良满脸黑线道。   芍药,“……。”   海棠在一旁,捂着肚子笑。   小伙计更是笑的腮帮子疼。   安容也忍不住笑了,沈安溪轻轻道,“这芍药要是真嫁给李将军了,那天天都有热闹看了。”   芍药撅着嘴走到安容身边,道,“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吃午饭了。”   绿柳睁大双眼看着芍药,低声笑道,“这么急着回去,莫不是怕在遇到李将军吧?”   芍药顿时脸大窘,恨不得去打绿柳才好。   绿柳忙说自己说错了,又道,“你问出柳记药铺怎么得罪赵王没有?”   芍药脸又红了红,“是柳大夫没本事,非但没把人家赵王的病给治好,还越治越差了,这不就被人砸了招牌。”   沈安溪瞥了柳记药铺一眼,看那招牌挂在上面,还真有些摇摇欲坠。   只是,柳大夫的医术,比之宫里的御医都不差啊,怎么会把人越治越差呢?   若是病情他治不了,大可以不治啊,让赵王去请太医就是了。   芍药望了望安容,道,“这事,多少与姑娘还有些关系。”   说白了,还是和晚香玉有些关系。   晚香玉影响太后的病情,宫里的太医多少都知道,只是不敢说,安容心直口快给抖了出来。   皇上一怒,太医院上下都遭了殃。   这不,赵王的病又来的太快,宫里的太医都不敢出诊,谁不知道这赵王怪的很,没有什么实权,可人家横的很啊,做事横冲直撞,随了性子来再说,有什么罚,他认了就是。   太医不出诊,赵王没法子,不只有找大夫了,京都最好的大夫,柳大夫首当其冲。   然后,柳大夫就倒霉了。   安容眉头皱紧,这样说来,还真的和她有些关系,这让她以后还敢不敢在宫里头说话了啊?   “赵王到底得了什么病?”安容问道。   芍药摇头,不说。   死都不说。   安容看芍药那表情,还有之前推开小伙计,种种迹象表明,赵王的病可能不合适女儿家知道。   只是,身为大夫,眼里只有病人,没有其他。   “你说就是,”安容道。   芍药知道安容的性子,她不喜欢一句话重复好几遍,便把安容拉倒一旁。   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   好吧,安容的修为到底不够,她脸红了。   她哪里知道,赵王的病,病在早泄上。   男人,追求的都是金枪不倒,嫁过人的安容,知道。   看过医书的她,更是了解。   上回,她不过是随口一说,都惹的萧湛发怒了。   这赵王,也不知道是不是纵欲过度,从以前半个时辰,到两柱香的时间,到前几日,一盏茶的时间。   赵王不满意了,找了柳大夫医治。   柳大夫开了药,然后赵王服用后。   别说一盏茶了,就是半盏茶的时间都坚持不了了。   今儿更惨,趴美人身上,还没捣鼓呢,就软了。   一气之下,柳记药铺就被砸了。   安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转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就瞧见柳大夫火急火燎的走过来。   他瞧见安容,微微一愣。   小伙计凑到他身边咕噜了几句,柳大夫呵斥了小伙计几句,方才对安容道,“污四姑娘的耳朵了。”   安容红着脸道,“大夫眼里,不分男女。”   柳大夫微微一鄂,随即大笑,“四姑娘所言甚是。”   安容望着柳大夫,心道,柳大夫的心倒是宽容的很,铺子都被砸了,还笑的出来。   “赵王性子蛮横,若医不好他的病症,柳记药铺怕是……,”安容有些担忧。   柳大夫也犯愁,“是我大意了,中了济民堂的奸计。”   安容错愕不已,“济民堂?”   济民堂不是没落了吗,怎么还能算计柳记药铺?   柳大夫点点头,就是济民堂算计的,那日赵王登门时,他就说自己无能为力,偏济民堂掌柜的说,他最拿手的就是替人瞧那方面的病,不给赵王看病,是瞧不起他。   赵王的暴脾气,当时就拎他脖子了。   柳大夫无奈,这不就替他开了两副药。   谁想,没有药效不说,赵王的病还越来越严重了,柳大夫越想越犯愁。   安容想到了医书,她倒是知道很多方子,不知道能不能医治赵王?   柳大夫不知道安容心中所想,他急着回铺子瞧瞧损失,就跟安容告辞了。   安容想到萧湛,她都跟萧湛保证会忘了那医书,要是知道她还用,指不定会怎么看她呢。   而且那方面的病,她一个还没有出嫁的闺阁女儿说自己会看,她是真说不出口。   安容轻轻一叹,有一种生错女儿身的感觉。   安容和沈安溪坐上马车,回侯府。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安容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瞧见一辆马车缓缓朝一旁驶去。   马车上,写了一个苏字。   安容挑了挑眉头,问守门小厮,“府上来客了?”   小厮点头如捣蒜,“来客了,是原州苏家。”   “原州苏家?”安容轻声呢喃了一句。   沈安溪就诧异了,“之前大哥定亲的不就是原州苏家吗?这会儿上门,莫不是不同意退亲吧?”   安容勾唇冷笑,原州苏家上门,除了亲事,还能有别的事吗?   这门亲事,她反对,不退也得退!   安容迈步进府,直奔松鹤院。   饶过花鸟山水屏风,安容便瞧见屋子里坐了一对中年男女,年纪不大,约莫三十三四岁的样子。   男的还算儒雅,女的倒也妩媚。   安容没有上前,只在屏风处站在,问夏荷道,“原州苏家不同意退亲的理由是什么?”   夏荷回道,“原州苏家说拿给姑娘你的画像不是大姑娘的,是二姑娘的,只是拿错了,并不是有意的,苏家有错在前,老太太就是生气,他们也认了,但是大姑娘身体康健,活蹦乱跳,可不是什么病秧子,要真是病秧子,也不敢嫁进侯府做世子夫人,他们也知道侯府如今风光,苏家高攀不上,但这门亲事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他们这些小辈可不敢贸贸然退亲,还请老太太谅解。”   夏荷说着,又顿了顿,“苏家也知道世子爷和周姑娘定亲的事,苏家自知比不过周姑娘,甘愿让出正妻之位,但是不能做妾。”   说白了,就是要给沈安北做平妻。   安容听得眉头紧紧的。   原州苏家乐意给她大哥做平妻,人家周婉儿可不愿意有个平妻的夫君。   话说的好听,步步退让。   可却是在逼侯府。   她还不知道原州苏家有这么通情达理的时候。   安容冷笑一声,迈步要进去,走了一步,又停下了,问夏荷,“来人是苏家的谁?”   夏荷忙道,“是苏家三老爷、三太太。”   苏三老爷、苏三太太?   安容又多瞧了那两人几眼,越看眉头越皱。   苏三太太她没见过,不知道是何模样。   可是苏三老爷前世来过侯府,她还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怎么这人和苏三老爷长的并不像?      第三百七十七章 信物      这人长的儒雅白净,说话轻声温润,有理有据,叫人生不起气来。   可前世的苏三老爷却是个酒鬼赌徒。   那次他来侯府找大哥,说是进京做生意,亏的连饭都吃不起,要回原州去,让大哥给他些钱做回家的盘缠。   当时,她回门,正好瞧见大哥送他出府。   当时苏三老爷还笑道,“还是侄女婿好,不像我那侄女,翻脸不认人。”   安容当时也没在意,和大哥一同回了内院,结果大嫂问大哥给了多少。   大哥说给了两百两,大嫂就骂了,骂的着实难听。   “你给他二百两?!你知道他什么性子吗,你给了他钱,他转过脸就送赌坊去了,你还不如送他百来个馒头,给他雇个车夫呢!”大嫂骂道。   当时的苏三老爷,气色偏黄,双目也无神,可跟眼前之人明显是天差地别啊。   安容眼睛微微眯紧,心中隐隐有些揣测。   她款步莲莲的进去,福身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脸色有些差,但还是笑着给安容介绍,“这是苏家三老爷、三太太,快给他们见个礼。”   安容眉头一挑,故作不知的转身给苏三老爷、苏三太太行礼。   苏三老爷儒雅的笑着,还有些愧疚道,“早前侯府送了一堆礼物去苏家,四姑娘更是对大姑娘喜爱至极,谁想出了那么大的纰漏,我来之前,大姑娘再三叮嘱,要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苏三太太则上下打量安容,夸赞道,“四姑娘美貌惊人,又才华洋溢,送给大姑娘的画我们更亲眼瞧过,笔法细腻柔美,却不失苍劲有力,听说还是京都数年难得一见的百花神女,今儿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呢。”   苏三太太的说话声温柔如春风,脸上更是温婉如水,让人想到了四太太。   安容被夸的脸颊微微红,不好意思的谦虚了两句,然后才道,“府里的小厮真真是该挨打才是,我叫他打听苏家都有哪些人,性子如何,免得大哥去迎亲的时候糊里糊涂的得罪了人,他却告诉我苏三太太性子刁钻,很是为苏家大夫人所不喜,今儿一见,我才知道什么是温婉。”   说着,安容稍稍抬头,就见苏三太太眸底有抹慌乱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神情。   安容笑了,笑的清澈淡雅,眸底还有些许冰棱。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人并不是原州苏家之人!   想也知道,原州苏家的人眼皮子多浅?她不过是用了份丰厚的礼物,炫耀了下侯府有多奢侈,就勾的苏家人心动存了偷梁换柱的心。   现在侯府存了警戒,苏家二姑娘再也嫁不来侯府了,苏大夫人是苏大姑娘的继母,会乐意瞧见她高嫁才怪了!   不过也不排除原州苏家想借着侯府做跳板,将苏大姑娘嫁进来,然后再在京都给苏二姑娘寻门好亲事,只是这样的可能性极小,因为安容知道苏家的为人。   苏三太太尴尬的笑了笑,她不敢说侯府的小厮打听错了人,这不是说人家侯府下人办事不利吗,打狗也得看主人呢,能奉命送礼去原州,可见是主子的心腹。   不过不解释两句,也不合适。   苏三太太讪笑道,“沈四姑娘谬赞了,我性子有些执拗,怕是小厮打听的时候,我正和大嫂犯拗呢,让四姑娘见笑了。”   安容摇了摇头,惋惜一笑,“真是可惜,苏家犯了那么大错,让侯府以为苏家存了鱼目混珠之心,就退了这门亲事,偏巧两位又来的太晚了些,这不,我大哥又重新说了一门亲,纳采礼都送去了……。”   苏三太太苦笑一声,“是我们疏忽了,过了元宵,我们就出了原州,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了一步,只是这亲事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实在是不能……。”   总之,错他们认。   退亲,那是断断不行的。   原州苏家可以退一步,这认错的态度已经极好,沈家不至于为了攀附权贵,就连老太爷定的亲都违逆,这是大不孝。   侯府敢做,但是原州苏家不敢,他们宁愿委屈苏大姑娘,也不愿意背负不孝之名。   老实说,原州苏家的孝道,安容感动了,甚至心底还萌生了些忏悔之意。   若不是她忍不住瞧瞧未来大嫂是何模样,就不会生出来这么多的事来。   苏三太太反过来劝慰安容,直说是苏家的错,不怪她。   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坐在那里,手里的佛珠拨弄的飞快,显得她的心情颇烦躁。   比起原州苏家,老太太自然是更满意周婉儿些。   可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的话,她也不能不考虑,苏家已然认错,也甘愿退了一步,这样的态度,不论说与谁听,这门亲事要还退,都是侯府的错,是侯府不近人情,为了攀附权贵,就违背承诺,为人所不耻。   可周家怎么愿意嫁女儿进来,不多久又添一房平妻呢?   只怕这些事传到周家耳朵里,周家都该生气的将纳采礼送回来了吧?   正想着呢,外面就有丫鬟来吧,“老太太,苏家二太太来了。”   老太太的脸色当即就很难了,她知道事情瞒不住,苏家二太太会来,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的快,叫她都有些措手不及了。   安容脸色也冷了下去,她笑道,“是你们去周家报的信吧?”   苏三太太脸上的笑缓缓消失,,“四姑娘可委屈我们了,我们可没有派过去人去周家。”   说着,苏三太太恍然一悟,“今儿进京,在城门口遇到了个熟人,他问我们怎么进京了,我……如实相告了。”   不论在哪里,流言蜚语传的总是格外的快,也算有一两个时辰了,传到周府也不算什么意外。   不过,她又没有撒谎,人家问她进京做什么,她难道要欺骗朋友么,错也只是错在人家嘴巴太大上,可不是她的错。   安容忍着怒气笑了。   好,真是极好。   原本,她还怀疑他们目的只是敲诈些银钱,没想到目的是想破坏这门亲事,弄臭侯府的名声,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安容笑着转了身,对老太太道,“祖母,周家来了人正好,有些话正好当面说清楚,苏家认了错,也赔礼道歉了,可惜苏家隔的太远,我侯府又不是有意骗亲,有些事错一步便没有了回头路走,既然犯了错,就该有心里准备。”   老太太点点头,让三太太去迎接周二太太。   周二太太便是周婉儿的亲娘,出了这么大的事,让旁人来,她不放心,也等不及。   许是路上,听了三太太的解释,周二太太的脸色没有安容想象的那么难看,但是笑容也够勉强的了。   也难怪,好好一桩亲事,还闹出来个平妻。   甚至京都都有流言说,侯府攀附权贵,周家仗势欺人,逼的正妻退位做平妻。   她当时就气的不行了,这事要是不弄清楚,她怕是要食不安,睡不稳了,她更舍不得女儿以泪洗面,哭哭啼啼的委屈模样。   进门,见了礼之后,周二太太便开门见山的问,“怎么我听人说,府上世子爷还有个平妻?”   一句话,问的老太太尴尬不已。   她还没有说话,苏三太太便道,“还不是平妻,这事说来不怪侯府,是我们苏家不好,早前四姑娘想见我们大姑娘的画像,下人弄错了,要不是侯府派人去退亲,我们还都不知道,这门亲事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不敢擅自做主退掉,偏又犯错在前。”   说着,苏三太太轻轻一叹,有种万般皆是命的惆怅感。   她接着道,“来之前,我们就商议了,觉得侯府都不问问清楚,就直接退亲,怕是早存了这样的心思,若真是这样的话,为了孝道,只好委屈大姑娘做平妻了,若是我们苏家猜错了,侯府是觉得我们苏家有意偷梁换柱,那解释清楚了也就没事了,谁想……晚来了一步,世子爷又定了门亲。”   退亲,可不是说退就退的。   至少要双方都同意了,把早前交换的定亲信物给还回来,还得有一封退婚书。   这一点,侯府确实有错。   周二太太觉得侯府做得不够好,没拿到退婚书,怎么就又叫媒婆上门说亲,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老太太无话可说。   安容低下了头,是她疏忽了,她从没想过,苏家会不退亲,她是打定主意,这门亲事不退也得退,退也得退的。   而且,负责退亲的人去了原州,他们没回来,苏家倒先来人了?   安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抬眸望着苏三太太,“侯府派去苏家的小厮,怎么没跟你们一道回来?”   苏三太太也纳闷了,一脸的疑惑不解,“没回来吗?”   安容咬了咬牙,不用说,小厮怕是凶多吉少了。   安容笑问道,“苏三太太能给我瞧瞧,侯府给苏家姑娘的定亲信物吗?”   苏三太太笑了,“我们又不是来退亲的,哪会随身带着定亲信物,四姑娘要见那只碧玉蝴蝶,瞧瞧世子爷的也是一样。”   是碧玉蝴蝶,没错。   周二太太坐在那里,脸色越来越不耐烦,再她看来,苏家有错,但是认了错,这门亲事就没必要退了。   可偏偏她女儿又对沈安北喜欢极了,她来之前问她愿不愿意退亲,女儿想都没想就说不愿意。   她问她愿不愿意与人共侍一夫,她就犹豫了,她问了两回,她都没有回答。   她不想退亲,也不想与人共侍一夫。   周府也不愿意她与人共侍一夫!   苏家的亲事解决不了,周家就要退婚。   只是这样施压的话,周二太太说不出口,她怕侯府会动邪念,到时候不但侯府名声毁了,周府也要背负骂名。   世人会道:若不是周家咄咄相逼,侯府何至于会下杀手?   周二太太是左右为难,她听了会儿道,“老太太,我是喜欢极了世子,只是我周家还没有女儿与人共侍一夫的先例,我也知道侯府不是存心闹出这么大的差错,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请你谅解我,婉儿是不会与人共侍一夫,我周家便忍痛割爱了。”   说着,周二太太站了起来,她紧握了握怀里的定亲信物,想直接搁下。   可她舍不得女儿伤心,便道,“我给侯府三天时间,希望侯府能将此事圆满的解决了。”   圆满,表示了侯府不能受人一丝的诟病。   周二太太说完,便要转身。   安容上前一步,道,“不用三天,我现在就将此事解决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皇陵      周二太太微微一鄂,看了看安容,又瞧了瞧老太太。   她对侯府的事知道的不多,只是世子爷的亲事,当长辈的做主吧,怎么她一个姑娘家站出来说话?   不过,她能将此事解决了,她倒是高兴,也省的她回去担忧焦躁。   “要怎么解决?”周二太太的声音有些迫切。   她是恨不得此事能立刻马上有个结果,只是她怎么觉得不大靠谱呢?   尤其是听了安容的话,周二太太在心底给安容下了两个字定论:幼稚。   因为安容让福总管把苏三老爷、苏三太太送刑部大牢去。   周二太太抚着额头回头看着老太太,眸底就一个意思:真要闹得不可开交的地步吗,一旦进了刑部,事就小不了了。   老太太也在抚额,她嗔了安容好几眼,她这孙女说话做事从来稳重大方,怎么今儿却这么不懂事了,这事是能进刑部的吗?   便是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都笑了,“沈四姑娘可真会开玩笑。”   他们当安容是在说笑的,他们可是来认错,来退步来了,若是认错、退步也要去刑部的话,他们还真乐意去走上那么一遭,让人瞧瞧武安侯府退亲不成就要对薄公堂。   他们在笑,安容也在笑。   她笑容惊艳如牡丹绽放,声音清脆如玉落地,“你当我是与你们开玩笑的?”   “不是吗?”苏三太太轻笑。   安容勾了勾唇瓣,“那你且稍等片刻。”   苏三太太笑着端起茶盏,优雅的用茶盏盖轻轻拨弄着。   很快,前院就有丫鬟来禀告了,“老太太,刑部阮大人又来咱们侯府了。”   老太太一惊,蓦然望着安容,“你真的……。”   不等老太太说完,安容便点头了。   是她让芍药去前院找了七福,让他骑马去刑部找了阮大人来侯府。   来的有些快,快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还以为要多等上一炷香的时间呢,让她和苏家两个冒牌货东拉西扯,除了惹来一肚子火气,她还真没别的感觉。   周二太太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坐不住了,苍白了脸色,望着老太太,“苏家有错,苏家承认,可侯府也太过分了吧,为了退亲,竟然找刑部,莫不是想逼我们苏家退亲!”   老太太轻揉太阳穴,对安容道,“安容,你今儿有失分寸了。”   安容努了努鼻子,一句话没说,但是老太太让福总管去拦下阮侍郎,安容用眼神止住了他。   福总管很无奈,不知道信谁好,侯爷走之前说,四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让他务必照做。   可侯爷没说,老太太和四姑娘产生分歧时,让他听谁的啊。   而且,退亲闹到刑部,着实不该啊。   屋内,这么一耽搁。   七福就领着阮侍郎进来了。   七福很无辜,他一进门,就被自家爷爷揪了耳朵给拖了出去,很疼好吧,而且,他做错什么事了啊,在未来媳妇跟前揪他耳朵,很没面子好么!   阮侍郎进了屋,道,“沈四姑娘找我来有何事?”   安容先福了福身,才指着苏三老爷、苏三太太,笑道,“有劳阮大人跑一趟了,这两位冒充苏家三老爷、三太太来我侯府逼婚,我不知道他们是受谁的指使,因为退亲一事,已经闹得京都沸沸扬扬了,怕稍有不慎,影响我侯府和周家名声,所以请阮大人和刑部众官员帮忙审问清楚。”   安容一番话,如平底起惊雷,惊呆了一屋子的人。   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居然是假冒的?!   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脸色刷白,更是怒气冲冲,“好一个沈家四姑娘,为了退亲,不惜诋毁我们,好!极好!”   安容毫不畏惧,笑对阮大人道,“阮大人,我可以确定这两人是假的,若是我有半句虚言,他们在刑部大牢待多久,我会加倍的赔回来。”   阮大人是刑部官员,安容当着他的面说这话,就等于是军令状,没有反悔的可能的。   阮大人也不信,安容是个冒冒失失,信口胡诌之人。   莫非这两位真的是假冒的?   是不是,拉回去审问一番便是了,再不行,派了人去原州查,原州总有人认得他们吧?   安容笑道,“其实也不用去原州,苏家在原州是名门望族,苏三老爷更是大名鼎鼎,无人不识,而京都,更有不少原州商人来往做生意,找上三五个原州人还是极容易的。”   这事,安容不想拖太久。   拖的越久,对侯府越不利,她更怕周家会在这段时间生出退亲的心思。   安容一番话,听得阮大人面红耳赤。   亏得他还在刑部待了数年,竟还不如一个姑娘家脑袋来的灵活,京都就有原州人,若是认得苏三老爷,还有必要派人去原州吗?   安容的笃定,让阮侍郎坚信苏三老爷是假冒的了。   苏三老爷、苏三太太吓的满头大汗,阮大人瞧了便有坚定了三分。   “苏三老爷、苏三太太,请吧,”阮大人笑道。   两人回头望着老太太,做最后的挣扎,“侯府真要为了退亲,不惜一切手段吗?”   老太太越发不解了,不过事情已经闹到这份上了,安容更是许下军令状,她这个做祖母的不信孙女儿,去信一个外人,可能吗?   老太太站起身来,道,“有劳阮大人了。”   阮大人让官兵压着苏三老爷、苏三太太走。   阮大人行了几步后,一拍脑袋,笑的直摇头道,“差点忘记我来侯府是有事要办的,府上世子爷和庄郡王世子斗殴一事,刑部查了许久,依然没有音讯,怕是还要段时间。”   老太太点点头,“有劳刑部众位官员了。”   阮大人有些汗颜,随即又说道,“今儿刑部接了桩案子,和府上有些关系,我是来查问的。”   安容微微错愕,“什么案子?”   阮大人都不好意思说了,这武安侯府事太多,好像还都是被人冤枉的,这一回怕也不例外。   没办法,侯爷人不在京都,却能惹上官司,真是妙了。   阮大人道,“府上三姑奶奶的夫婿赵大人在狱中被人毒杀,狱卒说今儿侯府有人去探监。”   明显,就是探监送的吃食里有毒,赵大人才被毒杀。   安容听得目瞪口呆,“不是吧,你不说,侯府都不记得三姑父被关在大牢了,谁会去给他送饭?”   阮大人,“……。”   四姑娘,你这话说的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本来赵大人不在刑部大牢,他逛青楼的案子也不归刑部管,只是人被毒杀,又是官员被杀,就成刑部的案子了。   安容回头看老太太,老太太也一脸皱眉。   安容说的没错,她也不记得三女婿被关大牢的事了。   阮大人抚了抚额头,这叫他还怎么审问,就侯府这样的态度,人都不记得了,还去探哪门子的监?   这明显就是借刀杀人了啊!   安容也不好意思了,这样说好像显得侯府很凉薄似地,她便解释了一句,“三姑父是因为瘦马被抓入狱,侯府很是鄙视,也就对他不甚关心,却不料会被人毒杀在狱中,不知道今儿去送饭的人是侯府的谁,是否有画像?”   像三老爷这样留恋花丛,玩弄青楼女子,还死不悔改的人,安容并不怜惜他。   而且,他的死还牵连了侯府,这一点,安容绝不允许。   不是说侯府有人探监吗,那狱卒肯定认得送饭之人的容貌了,侯府清清白白,不怕被查。   阮大人笑了,他觉得武安侯府百邪缠身,又百邪不侵。   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小人了。   画像,还真没有,阮大人又萌生了一种办事不利的想法了。   “我回去就让狱卒画了画像,再来侯府指认,”阮大人道。   安容笑着点点头。   等阮大人走后,安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记得三姑父是因为和庄王爷抢瘦马才被打,被抓入狱的。   父亲威胁过庄王爷,让他关三姑父三个月,父亲肯定会要庄王爷保证三姑父吃苦头,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庄王爷不会不给府衙下命令。   现在三姑父却死了。   而前不久,侯府才和庄王府有过不可调节的矛盾。   安容觉得,三姑父的死和庄王府有关,指不定就是庄王爷报复三姑父,要不是三姑父惹上他,侯爷应该不知道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   而且,今儿苏家三老爷、三太太上门的事,安容觉得和庄王府也有关系。   庄王世子求娶周婉儿不成,还被打折了两只胳膊,更闹得庄王府被贬斥。   周家和侯府都是庄王府的敌人。   苏家闹得越兄,周家和侯府名声就越臭,庄王府就越高兴吧?   所以,安容又把阮大人喊住了。   阮大人回头望着安容,“四姑娘有何吩咐?”   安容不好意思道,“阮大人再来侯府的时候,能否绕道去一趟庄王府,没准儿庄王府的人会认得画中人。”   阮大人,“……。”   沈四姑娘,你不用说的这么委婉,你直接说你怀疑是庄王府嫁祸就是了。   阮大人轻咳了咳嗓子,笑了。   笑,就代表同意了。   看着阮大人离开,周二太太眉头紧锁。   要说之前,她只是萌生了退亲的心思,这会儿她是真想退亲了。   武安侯府从来没有平静的时候,她把女儿嫁进来,会不会做错了?   周二太太实在憋不住了,她问道,“侯府可有安稳的时候?”   一句话,老太太满脸通红,羞愧难当。   安容则很肯定的告诉周二太太,道,“您且放心,在婉儿姐姐嫁给我大哥之前,侯府会很平静。”   周二太太这会儿,对安容已经是刮目相看了,她就不懂了,她怎么就知道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是假冒的呢,连沈老太太都没有发觉啊。   她甚至有种感觉,侯府当家做主的不是老太太,而是安容的错觉出来。   而且,这种感觉很明显。   这不,老太太都纳闷的问安容为什么这么笃定?   安容扯了扯嘴角,祖母,你能不能就当我是忽悠大哥的岳母的,别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安容不好意思的撒谎了,“侯府糟心事不断,我去大昭寺算了一卦,大昭寺的师父说,侯府就最近三四个月祸事不断,熬过这几个月,侯府会顺坦,舒心。”   侯府的糟心事从安容重生开始,到现在都两个月了。   最多一两个月,她不信抓不到二老爷的把柄,要了他的命。   他死了,侯府还能有什么祸事?   老太太对大昭寺还是很信服的,周二太太也相信,她笑了笑,随即起身告辞。   依然是三太太送她离开。   周二太太走后,老太太才问安容,“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假的?”   安容很自然而然就推到小厮头上了,“祖母,去原州苏家送礼,可是我提出来的,我肯定会打听的清清楚楚啊,苏三老爷在原州是个出了名的酒鬼赌徒,哪有这样体面的时候?”   安容顿了顿,又道,“侯府坦坦荡荡,凡是有不好的事,绝对是小人作祟。”   这个小人,绝对是二老爷。   他搬出侯府养伤的那段时间,侯府安生的不行。   他一伤好来侯府,侯府就有事了。   他绝对是侯府的克星。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轻轻一叹,“希望大昭寺的师父算的准,侯府能平静。”   安容望着老太太手里的佛珠,轻咬了下唇瓣。   她觉得,原州苏家的事,只怕不会这么轻易完了。   冒牌的好解决,可是退婚书呢。   要是有人怂恿,原州苏家肯定会上门闹腾。   等出了松鹤院,回到玲珑阁。   安容找来赵成,问道,“这些日子,二老爷都做了什么?”   赵成正要跟安容禀告呢,他道,“暗卫监视二老爷的事,好像被他发现了。”   安容挑了挑眉头,“发现了?”   赵成点点头。   昨天休沐,二老爷在书房读了一天的书。   到日落西山才出书房。   本来暗卫也没觉得不对劲,可是二老爷走动的时候,鞋底有泥巴。   一个整日不出书房的人,鞋底怎么可能会有泥巴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书房里读书的不是二老爷!   在暗卫不注意的时候,二老爷偷溜出府了。   能让二老爷这么警惕,除了知道有暗卫之外,没别的解释。   安容眉头紧锁,她没想到二老爷会这么的狡猾,“可查出来二老爷去过什么地方?”   赵成回道,“应该是皇陵,京都只有皇陵附近有红色的泥巴。”   庄王爷在皇陵!   安容瞬间气爆了,她就知道是他在蹦跶挑事!   赵成说完,又道,“二太太好像疯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指使      安容心口的怒气一瞬间凝结,她睁圆了双眸看着赵成。   “二太太疯了?”安容不敢置信。   赵成轻点头,“应该是疯了,听负责监视的暗卫说,二太太四五日不曾找过二老爷,他抽空去看了眼,二太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二姑娘伺候她吃东西,她也只是傻笑不止……。”   赵成想,二太太应该不是装的。   二老爷多精明有心机的一个人,想糊弄他可不容易,尤其是一个手里握着他秘密,有事没事就找他闹腾的人,他完全有杀人灭口的心。   暗卫还发现二老爷搬出侯府这段时间,内宅里多了四个小妾,环肥燕瘦,着实漂亮。   从纳第一个小妾起,二太太就又吵又闹,被二老爷禁足在屋子里,不过没什么用,二太太照样去打那个小妾。   这些年,二太太对二老爷的妾下过不少的狠手,如今二老爷膝下无子,不赶紧生,不行啊。   安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赵成转身离开,可是他一转身,又来了个脸生的暗卫。   瞧衣服样式,应该是萧国公府的。   不是熟人,安容有些怕。   不过那暗卫先行礼,然后将包袱送上道,“属下赵四,今儿玉锦阁生意火爆,国公府很高兴,说以后玉锦阁就交给四姑娘你打理了,信物在包袱里。”   安容嘴角轻轻抽,一种能者多劳的憋屈感从脚底心生出来,她不想管铺子啊。   “我还有嫁衣、鸳鸯枕要绣,”安容拒绝道。   赵四忙道,“国公爷说了,那些东西都不算什么,四姑娘愿意绣就绣,不愿意绣,宫里头绣坊什么样嫁衣都做的出来。”   安容微微愕,“这不好吧?”   赵四摇头,“没什么不好的,宫里头公主出嫁,也没见她们是自己绣的嫁衣。”   安容心中微恼。   早有这样的觉悟,怎么不早说呢,害她嫁衣都做了一半了,现在放弃,那之前的辛劳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老实说,安容舍不得啊。   前世,嫁给苏君泽都是她亲手做的嫁衣,那时候跟打了鸡血似的,没日没夜的绣,一心盼着出嫁。   如今,虽然盼嫁的心弱了些,可出嫁是一辈子的大事,安容不想假手于人。   但是,那些鸳鸯枕什么的,她就不客气了。   她一边管理玉锦阁,一边还要绣嫁妆,岂不是要累死她啊?   安容接了包袱,然后道,“一会儿我会瞧瞧有什么东西需要绣的,列了单子交给你。”   赵四点头,转身离开。   安容拎着包袱,迈步进院子,对包袱里的东西很是好奇,玉锦阁的信物不是块玉佩么,需要用这么大包袱装么?   很快,安容就上了楼,去了书房,打开包袱一看。   才知道里面不仅有玉佩,还有一堆画纸。   是玉锦阁师傅画出来的首饰图,拿来给安容过目,觉得好的就会打造出来,不好的就打回去重画。   看着图纸,安容就想起前世,那只她亲手绘制,却被人下了毒的簪子,若不是那根簪子,清颜不会死,她也不会死。   安容心中对绘首饰图有些抵触,可是看到别人画的首饰图,不满意的地方,她又觉得手痒痒的很,想替人家改了。   安容心中,天人交战。   她告诉自己,前世的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死又何来的重生,又怎么知道父亲大哥他们全是被人所害,又岂会有今日的侯府?   前世,若是她不死,也不过是活在欺骗里罢了。   安容深呼了一口气,将心底对清颜和萧湛的愧疚压下去。   是她亏欠了萧湛,玉锦阁是他负责的,靖北侯世子也是因为她才离京出走,她有责任帮萧湛打理玉锦阁。   想通这些,安容拿了首饰图,细细的看起来。   不满意的地方,安容也没有在首饰图上直接修改,而是另外重画一张,到时候让玉锦阁掌柜的二次挑选。   她还叫了芍药和海棠几个,让她们看首饰图,看那些地方不合适,听取她们的意见。   喻妈妈坐在一旁,真是摇头又摇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也没半个月就要出嫁了,就不能等半个月之后再忙其他的事吗?   而且,天天熬夜,对身子也不好,萧老国公莫不是想姑娘带了两个黑眼圈出嫁吧?   就算盖着红盖头,他瞧不见,可要是吓坏了萧表少爷呢,第二天总是要敬茶的吧?   喻妈妈,轻轻一叹。   低头继续绣针线。   夜,静静的流逝。   第二天,安容又一次起晚了,等她走到松鹤院,都快午时了。   安容进屋的时候,正好听到福总管和老太太禀告。   “老太太,刑部刚刚派了人来传话,说是冒充侯府毒杀赵老爷的凶手找到了,”福总管道。   老太太忙问,“是庄王府的?”   福总管点点头,“就是庄王府的。”   老太太敛了敛眉头,就瞧见安容迈步上前给她请安。   她瞧了瞧安容的脸色,还不错,脸上便绽出一抹慈爱的笑来。   安容请过安后,便挨着老太太坐下,问福总管,“刑部抓了凶手,可问出来点什么?”   福总管露出惋惜之色,“凶手是抓到了,可是凶手说,庄王爷、庄王妃对他有恩,如今庄王爷、庄王妃在皇陵受苦,武安侯府却逍遥度日,一时气不过,就拿赵大人撒气,他这么做就是想嫁祸给侯府,奈何天不遂人愿,他的阴谋败露了,他知道难逃一死,但不愿意牵连庄王爷、庄王妃,主动招认了,然后一头撞死在了刑部大堂上。”   一番话,听得安容眉头紧锁。   她最是厌烦这样的事了,明明是主子的吩咐,出了事,又要小厮顶罪。   一句为了主子好,是擅作主张,与主子无关,就将所有的罪全揽在了身上,再来个自尽,便死无对证了。   小厮主动认罪,又畏罪自尽,这案子就了结了。   这样的结果,安容不满意。   赵大太太,更不满意。   她哭着上门,让侯府给她个交代。   本来,老太太还怜惜她丧夫之痛,可是赵大太太一开口,老太太就一肚子火气了。   什么叫侯府给她一个交代?   人是侯府杀的吗?   “你要侯府给你什么交代?”老太太压着心底的怒气,一字一顿的问。   赵大太太哭的伤心,泪眼婆娑,压根就没瞧见老太太阴阴的脸色,她只觉得委屈。   她也知道赵老爷是个浑人,喜欢流连青楼酒肆,可再浑,那也是她的夫君,她的天,她的依靠啊。   如今人死了,那她就是个寡妇了。   本来昨儿赵大太太就要上门的,可是突闻噩耗,她伤心欲绝,她觉得这就是一场梦,睡醒了,没准儿赵老爷还关在大牢里,等三个月刑满释放。   今儿上午,刑部派了人去告诉她,说凶手找到了。   只是一个小厮,还畏罪自尽了。   赵大太太当时就忍不住了,一个下贱的小厮,他的命如何抵得上她家老爷的命,这样的答复她不满意!   武安侯府和庄王府的恩怨,为何要扯上她家老爷,害他没来一条命!   赵大太太越哭越伤心,凭什么侯府发达了,好处没有她的份,受苦受难受牵连,第一个就是她!   她不甘心!   老太太听着赵大太太的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这是柿子捡软的捏呢,她不敢去质问庄王府,就来捏侯府,仗着侯府是她的娘家,就能肆意说话了?   这样在窝里横,外面怂的人,老太太看着就烦。   老太太让孙妈妈拿了把刀来,直接就丢赵大太太跟前了。   “侯府不曾欠过你什么,更给不了你什么交代,人是庄王府杀的,有本事你就去皇陵找他们去!”老太太喝道。   赵大太太看着眼前的刀,哭的越加伤心了。   “我怎么去找庄王府报仇,”赵大太太哭着,“若不是侯府惹事,我家老爷怎么会被人迁怒害死……。”   赵大太太哭的人心烦,安容听不下去了。   有些事,她都不知道,就知道哭,哭能解决问题吗?   安容走过去,道,“三姑母,你口口声声说三姑父无辜受侯府牵连,你可知道,他当初是被谁给打的,关进的大牢?”   赵大太太茫然的抬头看着安容。   她不知道。   安容嘴角微抽,连得罪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知道怨侯府,安容真想将她丢出府外了。   “是庄王爷,当初他抢的瘦马就是庄王爷的宠妾,”安容轻叹道。   赵大太太愕然睁大了双眼,她很想说一声不可能,可是一想到庄王爷在府里玩娈童,还被庄王妃逮了个正着,赵大太太就无话可说了。   安容继续道,“父亲拿这事威胁了庄王爷,他才不追究三姑父,关他三个月以示惩戒,后来庄王爷玩娈童的事败落,他才想起来,若不是三姑父,父亲怎么知道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他才会杀了三姑父泄愤,这事,你觉得怨恨侯府合适吗?”   赵大太太望着安容,眸底有质疑之色,她怀疑安容是骗她的。   安容轻轻一笑,“三姑母不信,我也没办法,你大可以去三姑父常去的青楼问问老鸨,我所言是否有假,我想如今庄王爷名声已差,你逼问她,她不会不说的。”   这些事,除了安容,就侯爷知道。   如今说起来,便是老太太都震惊了,安容心底到底藏了多少的事,怎么从来不告诉她?   不过这些话,老太太听了更生气。   “来人,送赵大太太出去,”老太太吩咐道。   话音才落,便出来两个婆子,请赵大太太离开。   赵大太太心底也震惊的厉害,她要去求证,她不信事情会是这样。   她家老爷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抢庄王爷的女人!   她去找了老鸨问,给了老鸨五十两银子,老鸨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反正庄王爷那档子事,已经人尽皆知,能卖钱,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赵大太太一脸颓败的离开。   有种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委屈。   松鹤院,正屋。   赵大太太离开后,老太太就嗔怪了安容了,“怎么那些事都不告诉祖母一声?”   安容讪笑两声,道,“一些小事而已,父亲说祖母您身子不适,就不要告诉您了。”   安容说完,轻吐了吐舌头,她可不是有意欺骗祖母,她是真的不想祖母担心,只是她怕责怪,才推到父亲头上的,反正父亲也知道,他不也没有告诉祖母么?   老太太想到侯爷,眉头一陇,叹息了一声。   孙妈妈站在一旁,直说侯爷有孝心,然后又道,“昨儿苏三老爷、苏三太太也不知道查出来是真是假了没有?”   安容也纳闷呢,按理这么久了,应该问出结果了才对啊。   侯府也派了人去刑部门口守着,要是有什么结果,也该回来禀告了吧?   正说着呢,小厮回来了。   听了小厮的禀告,安容才知道,今儿刑部到底有多么的热闹。   刑部悬赏原州商人去辨认苏三老爷是真是假,去了三人,居然三个都说是真的。   有一个原州老妪去辨认,说是假的。   这有真有假,叫人如何断案啊?   阮大人信安容,这不对那三个商人存了质疑之心,一狠心,上了刑。   好么,不上刑不知道,打了二十大板后,三人扛不住,招认了。   他们哪里是什么原州人啊,是有人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冒充原州商人来指认的。   那老妪也是假冒的,没人指使她,她为的只是赏钱。   刑部一群官员奔溃,一怒之下,这几个为了钱来刑部的就惨了,挨了板子不说,还通通入了狱。   这不,无奈之下,要派人去原州查了。   人,派出去了。   不过前脚赶走,后面就去了个官员,笑说,“我是来领赏钱的。”   这人是吏部郎中,前年原州水灾,他去负责修水渠,在原州住过一两个月。   原州的官员和那些望族,他大多都认得。   阮大人一听,赶紧把苏三老爷拉来,让他辨认。   吏部郎中笑了,“这不是苏三老爷。”   “你确定吗?”阮大人道。   吏部郎中点头道,“我骗你做什么,乌纱帽不想要了么?”   阮大人笑了,笑过之后,假的苏三老爷就惨了,刑部大牢那是能让人脱几层皮的地方。   小厮说到这里,安容就迫不及待的问,“可问出是谁指使他们来侯府的?”   小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孙妈妈急了。   小厮忙道,“假苏三老爷是真的苏三老爷指使的。”      第三百八十章 设防      安容眼睛愕然睁大。   以为自己听岔了,忙问道,“你再说一遍,谁指使的?”   “真的苏三老爷指使的,”小厮有些醉了,脸上带了些酡红色。   原州苏家也太奇葩了些吧,奇葩的叫人无言以对了,犯错在前,又指使人冒充自己。   安容听得嘴角直抽,“他为什么要找人冒充他?”   “……说是他笨嘴拙舌,脾气暴躁,怕一言不和和咱们侯府吵起来,惹老太太生气,所以特地找了一对性子温和的夫妻来冒充他登门,”小厮说完,顿了顿道,“他好有空去赌坊逛一圈。”   最后一句是重点。   安容被雷的外焦里嫩,他就那么等不及要进赌坊,所以找了人冒充他?   这样的理由,谁信?   找一对合适冒充他的人,还要对侯府退亲一事了如指掌,这样的人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吗?   安容细细询问,小厮慢慢道来。   确定来侯府的苏三老爷是假的后,刑部就对他言行逼问,不论怎么逼,他就是咬紧牙关说他是真的苏三老爷。   就在他被打的奄奄一息时,真的苏三老爷来了。   吏部郎中可以确认他就是真的苏三老爷。   他说这就是个误会,人是他派来的,代表的就是他,不是假的。   安容听得怔在那里,眉宇紧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要是真的是苏三老爷指使的,他在刑部为何不说实话,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就那么喜欢挨板子,等人去救他?   正猜测着呢,前院丫鬟进来禀告道,“老太太,又来了位苏三老爷。”   老太太脸拉的老长。   她根本就不想见到原州苏家的人。   老太太没有说话,但是安容开口了,人来了,总是要见的,事情还得解决呢。   丫鬟转身离开。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安容瞧见了苏三老爷。   确实是真的苏三老爷。   这回,没有苏三太太,只有他一人。   他进了门,倒是很规矩的请了安,不过老太太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瞧,重重的哼了一鼻子。   苏三老爷是苏家老爷嫡亲的弟弟,又是幼子,苏家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就比较娇惯他。   但是娇惯归娇惯,该懂的规矩礼仪,他一样不少。   他作揖赔罪道,“沈老太太,是晚辈的错,晚辈不该请人冒充晚辈,前来糊弄你老人家。”   说着,他又笑了,“我亲自调教出来的人,连我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四姑娘如何知道他是假的?”   他望着安容,笑的很疑惑。   安容笑望回去,“苏三老爷不觉得,他与你是天差地别么?”   苏三老爷微微一鄂,随即大笑。   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安容,让他承认冒牌的比他好,可能么?   他开门见山道,“昨儿假苏三老爷来,应该将话都说清楚了吧,侯府是个什么意思?”   老太太冷了张脸,“苏家一再糊弄侯府,还好意思问侯府是什么意思?退亲!”   苏三老爷摇头,“退亲不行,退一步两步倒是可以,老太太,你也莫要为难我,因为苏家犯了点小错,已经让出正妻之位了,还不够吗?”   老太太没有说话,三太太站出来道,“苏家犯的错是小错吗,苏家这一错,侯府已经将正妻之位许了出去,周家不允许娶平妻。”   苏三老爷挑了挑眉头,“我听说侯府大姑娘不就是给人做平妻吗?显然侯府并不介意平妻,我苏家可以等,等到侯府将周家姑娘迎娶进门,再嫁平妻来。”   安容听得眉头皱紧,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啊?   苏家不是存心的要侯府退了周家的亲事吗,怎么还帮着侯府作假了?   要她相信,原州苏家是真心的,还不如相信天上掉馅饼呢。   安容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苏三老爷果然脾气暴躁,说不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装不了儒雅君子了,他敛了眉头道,“能不磨磨唧唧的吗,不就多娶一个媳妇,我家大姑娘长的又不差,委屈世子爷了不成?本来这桩亲事也是早前就说定的,谁知道会出岔子,现在已经退了一步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啊?!”   一句话,气的老太太和三太太心口直起伏。   安容笑了,她喜欢和爽快的人说话。   苏三老爷说完,对丫鬟道,“添茶,渴死了。”   丫鬟忙端了茶来,安容走过去,接了茶盏,亲自帮苏三老爷添茶水。   添完了茶,安容请苏三老爷喝,然后笑道,“苏三老爷莫生气,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定的,不知道苏三老爷如今住在哪儿,咱们侯府和原州苏家是世交,一会儿我让福总管将你的行礼搬来,你就住在侯府吧,想去什么赌坊玩,让福总管带你去,在京都,那些赌坊还不敢不给侯府脸面。”   安容这样温和,态度又极好。   苏三老爷是极满意,一路走来,他也瞧进了侯府的繁荣,着实羡煞人。   “刚进京,还没找到落脚之地,行礼在马车上,你叫人搬下来吧,”苏三老爷快人快语。   他估计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安容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了。   他不是早就来了京都了吗,急着去赌博,才让假的来侯府,怎么是刚来的侯府,还没有落脚之地?   安容嘴角缓缓勾起。   看来敌人也是做了两手准备。   因为真的苏三老爷性子太躁,容易把事情弄砸,所以请了假的来。   谁想出了意外,被他认了出来,还关进了刑部大牢。   正好真的又来京都了,这才把错都推到他头上,让真的苏三老爷背这个黑锅。   安容想,苏三老爷心甘情愿的背黑锅,十有八九是拿钱收买了他。   和爱财之人说话,那是最容易的一件事了。   安容就在一旁花梨木的椅子上坐下,笑道,“苏三老爷才进京,不知道对我武安侯府了解多少?”   安容一句话,直接将苏三老爷问懵了。   “知道的不多,”苏三老爷如实道。   安容笑道,“最近护国公府得罪了咱们侯府,最后国公府贬为了侯府,庄王世子打了我大哥,还一再欺凌我侯府,最后由亲王府贬成了郡王府,如今庄王爷和庄王妃在看守皇陵……。”   苏三老爷听得眼前一亮,他没想到武安侯府这么厉害,比国公府、亲王府还要厉害。   但是,安容话锋一转,笑道,“与我侯府和睦相处,我侯府定温和待他,若是欺骗算计我侯府,这就是前车之鉴。”   说着,安容摆摆手,让屋子的丫鬟退出门外。   苏三老爷额头倏然冒出来一滴冷汗,他定性不够,一下子就怕了,“四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原州苏家欺骗侯府了吗?”   安容挑眉淡笑,把玩着手里的绣帕,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苏三老爷今儿急急忙进京,还没找到落脚之地,就去了刑部救人,这事我一清二楚。”   苏三老爷惊的眼睛睁大,“你知道?”   安容嘴角有抹笑,一闪而逝,“自然是知道,我更知道,那两个假冒的,你压根就不认得。”   苏三老爷扭眉不语。   老太太和三太太坐在那里,也都睁大了眼睛。   假的苏三老爷不是他派来的吗,怎么他不认得?   安容确定苏三老爷对这些事不知情,他进京,没准儿只是拿钱。   安容撇了苏三老爷一眼,道,“我知道有人收买了原州苏家,让你们来的侯府,说句实在话,原州苏家和咱们侯府是世交,有必要为了些银钱就成了人家手里的刀捅向我侯府吗?钱,我侯府不缺。”   苏三老爷望着安容,眉头微微挑,不懂安容那话什么意思。   安容笑道,“我不知道对方答应给三老爷你多少好处,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帮我揪出幕后出谋划策之人,他给你多少好处,我加倍给你。”   不就是钱吗,只要钱能解决的事,在安容看来,那都不是事。   看着苏三老爷心动纠结的神情,安容知道他动摇了,只是还有些怕。   安容笑道,“你放心,我保证安全无虞的送你回原州。”   得了安容的保证,苏三老爷当即就拍了膝盖道,“爽快!这事我应了!”   人家答应给五千两,武安侯府给一万两,他傻了才不答应呢。   再说了,二姑娘不能嫁,大姑娘以前身子骨差,现在是好了,可是大嫂愿意看到她嫁的好才怪了。   他来之前,大嫂可以叮嘱过他。   死咬牙关不退亲,除非武安侯府答应补偿他们。   之前,他想,武安侯府的补偿肯定没人家给的多啊,五千两呢……   谁想到,武安侯府这么爽快大方?   安容还是有些担忧,“苏家大姑娘的亲事,你能做主吗?”   一句话,彻底惹毛了苏三老爷。   “沈四姑娘,你这就太小瞧我苏三爷了!在苏家,除了大哥,那就是我当家做主了,大姑娘的亲事,我要是不能做出,我进京喝西北风来了?”苏三老爷冷了张脸道。   安容甚是无语,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话这么轻浮呢。   “能做主吗,那我大哥和苏家大姑娘定亲的信物,你也带进京了?”安容激将他道。   苏三老爷也不设防,当即就从怀里把信物掏了出来,很是不屑道,“这不就是?”      第三百八十一章 盗墓      苏三老爷张开的手心,正躺着一块碧玉蝴蝶,栩栩如生,泛着青翠光泽。   安容要伸手去拿,苏三老爷忙把手收了回去,不给安容看。   他又不傻,万一给了,安容不还怎么办?   安容很无语,你孤身来我侯府,身上带着侯府迫切想要的定亲信物,想拿到,那还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苏三老爷想想也是,之前那人也想要这信物,他说拿五千两来买,那人就不要了。   要知道,这信物只有在苏家人手里才有用,在旁人手里,那就是一块漂亮的玉佩,没有更多的意义。   而这玉佩,还只在苏家大姑娘身上起作用。   说白了,这块玉佩也就二百两银子。   虽然安容那样说,但是苏三老爷倒也不怕。   “我想侯府也不敢动手抢吧?”苏三老爷笑的很自信。   安容笑了,“不敢抢,哪里敢抢啊,只是我没想到,我武安侯府在苏三老爷眼里,就这么点信誉都没有?”   苏三老爷翻了一白眼,直接把玉佩丢给了安容,“逗你玩的呢。”   要是武安侯府耍无赖,他连进侯府大门的机会都没有,再说了,他虽然浑了些,但是看人还是很准的,沈四姑娘是个重信守诺的人。   苏三老爷来这么一下,安容差点没接住,吓的一身冷汗。   只是这信物,安容也只是前世扫过两眼,瞧着一模一样,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安容拿去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左右瞧了瞧,有些激动道,“是这个,没错。”   安容转身回头,道,“有信物还不够,还要一封退婚书。”   苏三老爷又不耐烦了,“真是墨迹,定亲信物都给你们了,这门亲事不就算了吗,还要哪门子退婚书,行啦,你们要,我给你们写一封就是了。”   安容,“……。”   安容也不怕被人说墨迹,她算是怕了,亲自去端了笔墨纸砚来。   别看苏三老爷人不怎么样,字写的还真不赖。   写了退婚书,又摁了手印。   虽然不是苏大老爷写的,总归是苏家老爷写的,苏家赖不掉。   安容拿去给老太太收好,老太太打定主意了,一会儿让福总管送去给周二太太瞧瞧,也好叫她宽心。   等写完了退婚书,苏三老爷又不耐烦了,“钱呢?”   安容扯了扯嘴角,“放心,我说话算话,等你帮我抓到指使你的人,我就给你。”   苏三老爷缺钱缺的厉害,当即陇眉了,“怎么抓?”   安容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苏三老爷眼前一亮。   一万两是他的,五千两还是他的,真是赚翻了。   “行,我听你的!”苏三老爷拍了胸脯道。   安容扯了扯嘴角,就你这出尔反尔的性子,谁信啊。   左右定亲信物拿到了,退婚书也拿到了,我无后顾之忧了,陪他们玩玩就是了。   一刻钟后,苏三老爷被人丢出了侯府。   被点了哑穴的他,愣是张口骂不了人,气咧咧的离开。   走了好一会儿,才出现一辆马车,停在苏三老爷身边。   苏三老爷上了马车,马车里坐了个中年男子,眉头皱紧,伸手将他的穴道点开。   苏三老爷就是开始破口大骂了,混迹在赌坊酒肆,那骂人的话就难听了。   中年男子不堪入耳,打断他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苏三老爷翻了个白眼,“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你不知道这世上的人,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一耍横的,她们就……。”   “她们就点了你的穴,把你丢出来了?”中年男子道。   苏三老爷顿时气瞎了,“怎么说话的呢,武安侯府答应娶平妻了,不过要在周家之后一年才进门,我答应了,她们还要我隐瞒此事,对外慌称大姑娘另外定了亲,我觉得可以,但是附加了一个条件,要赔偿我一万两银子的封口费,她们没答应,然后我闹,就被丢了出来。”   “你!”那中年男子气白了脸。   “谁许你找她们要钱的?!”还要那么多!   苏三老爷不怕他,“我一路进京,身上的盘缠早用完了,你们迟迟不给我钱,我不自己想办法,今晚住哪儿都没着落!”   说完,苏三老爷就生气了,“下车,我要下车找地儿歇脚了,一路赶着进京,头疼死了。”   中年男子皱眉,“你哪来的钱?”   苏三老爷翻白眼,“你当武安侯府是你们呢,人家懂礼的很,留我住武安侯府,我觉得太束缚,要住客栈,我住哪儿,吃喝他们包了,虽然最后闹开,我想他们也没胆子说话不算话。”   苏三老爷得意的很,写满了对武安侯府的满意,至于被丢出来,他知道那是他自找的,不怪人家侯府。   中年男子觉得苏三老爷要叛变了。   苏三老爷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若是五千两不拿给我,我就去找四姑娘要,别说平妻了,我立刻马上退亲,到时候你们可别怨我了,我缺钱。”   苏三老爷趾高气昂的进了最大的酒楼。   要不是苏三老爷还有用,那中年男子都恨不得掐死他了。   中年男子离开后,夜里,还真的拿了五千两银票去找苏三老爷。   苏三老爷喜滋滋的数着银票,然后请中年男子喝茶。   一杯加了迷药的茶。   看着中年男子倒在桌子上,苏三老爷用脚踹了踹他,要不是为了钱,谁他娘的受他的鸟气!   第二天,安容吃完早饭,便见到了赵成。   赵成告诉安容,“查清楚了,是庄王爷收买的苏三老爷。”   安容眉头轻皱,应该不只是庄王爷,这个主意十有八九是二老爷出的,只有武安侯府的人,才知道大哥的定亲信物是碧玉蝴蝶。   不过能忽悠的庄王爷掏钱,二老爷可真有本事。   赵成告诉安容道,“庄王爷记恨侯府,一定要帮庄王世子娶到周姑娘,就算退不了亲,也要弄臭侯府和周家的名声。”   安容臭了张脸,侯府怕是遇到了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了。   只要他们不死,等着侯府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报复。   “你怎么处理的?”安容问道。   赵成轻咳了一声,“将暗卫吊在庄王爷庄王妃的床榻前……。”   好吧,是把暗卫杀了,然后再吊的,有点小恐怖。   安容有些惋惜,可惜出面办这些事的都是暗卫,让他们指认庄王爷,那是不可能的。   吓吓他们也好。   安容有些肉疼,让芍药去拿银票,让赵成再跑一趟,给苏三老爷送去,虽然不乐意,也得言而有信啊。   赵成拦下芍药道,“不用了,钱已经给过了,也送苏三老爷离京了。”   安容微微错愕,更让他睁大眼睛的是,赵成从怀里掏了好几张银票出来,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没错,暗卫不仅吓了庄王爷,还顺带洗劫了庄王爷的小金库,好吧,是庄王爷带去皇陵的银票。   他不是钱多的没事就收买人么,那他们拿点也不算什么。   安容看着三万两的银票,这还不包括赵成说的,他们几个暗卫一人分了点,想买个小院子,将来娶媳妇。   安容想哭,“这下,庄王爷不想活刮了侯府才怪了。”   “……不拿他钱,他照样想活刮了侯府,”赵成如是安慰安容。   “……你说的也对。”   “……话说,你们院子买的多大?要不你们在拿点儿,既然买了,就买大点儿。”   “……五进。”   “……。”   一般的院子,都不超过五进啊。   庄王府也太有钱了些吧?   安容惊呆了。   不过赵成告诉她,其实真正有钱的还不是庄王爷,是庄王妃。   “庄王爷的钱全部归庄王妃管,当然她有钱了,”她不就管着萧湛的钱么?   安容不以为然。   赵成摇头,“好像庄王妃的钱都是敖大将军给的。”   安容抬眸。   她想起前世的流言,问道,“听说敖大将军有一只护卫队,极其隐秘,专门盗墓,是真的吗?”   “……属下不知道,”赵成惊呆。   还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萧大将军一直纳闷,朝廷军饷时常供应不上,萧国公府有玉锦阁撑着,还好说。   敖大将军并不擅长开铺子,怎么也能及时发军饷,这一直是个谜。   原来他是盗墓啊。   要知道,古人死后,都会陪葬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有时候一个墓穴,里面的财富抵得上抄一个大臣的家了。   有许多珍贵的书籍都做了陪葬,这也是为什么孤本善本特别值钱的原因。   盗墓,一直为人所不耻,要是敖大将军真的盗墓。   那他,死定了。   赵成又高兴又纳闷。   这么隐秘的事,暗卫打听都打听不到,不出闺阁的沈四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   安容能告诉他,她是从大街上听来的吗?   “听说,古玉轩就是敖大将军开的铺子,”安容道。   赵成眼睛瞬间睁大,他作揖行礼,“四姑娘若是没别的事交代,属下要回国公府一趟。”   看着安容摇头,赵成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屋子里。   安容挠了挠额头,甚是不解。   看着手里的银票,安容觉得赵成做的极好,就该这样劫富济贫。   至于皇陵,庄王府的怒气。   若是怒火能隔空杀人的话,武安侯府如今已经成炭灰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出事      安容预料到庄王府的怒气,也能预料到庄王府的报复,但是三天过去了,侯府平静如水,倒有些出乎安容的意料。   好像庄王府把这事给忘记了一般。   平静的安容有些心慌,总觉得平静之下是更大的风浪、阴谋。   日子一天天的过,距离出嫁之日越来越近了。   安容的生活也越来越规律了起来。   上午看看玉锦阁的账册,下午绣两个时辰的嫁衣,晚上再绣一个时辰,看会儿书,一天就没了。   安容喜欢这样宁静的生活,虽然略显得枯燥了些。   但是,生活总不会一直风平浪静,有时候一阵清风吹来,还能带起阵阵涟漪。   这一天,清风徐徐,日朗气清。   夏儿、冬儿拎了热水上楼,安容帮着雪团洗澡。   雪团惬意的趴小浴桶上,小眼微眯,享受着安容的滑腻柔荑。   不知道某人瞧见了会不会羡慕,但是芍药几个丫鬟是羡慕妒忌的双眼直冒精光。   这世道,人不如狗啊。   帮雪团洗完澡,用绸缎帮她擦干净,然后拿起那件小衣裳帮雪团穿起来。   看着穿了衣裳的雪团,喻妈妈都啧啧轻叹,“人靠衣裳马靠鞍,雪团穿了衣裳,可比前更漂亮了。”   安容揉了揉雪团的脑袋,但笑不语。   芍药就夸自己了,“还是奴婢公平,一视同仁。”   芍药觉得小七、小九有项链,雪团什么都没有,太可能了,她好几次瞧见雪团去咬小九的银链子。   只是雪团的脖子不好戴项链,而且丫鬟婆子喜欢逗它玩,有时候弄的一身泥巴回来,带链子保不住就被人顺手牵羊了。   芍药随口咕噜了一句,要是能把雪团包起来就好了,弄脏了好难看。   然后,雪团就有了衣裳。   安容心情极好,抱着雪团下楼去晒太阳。   一路走走逛逛就到了松鹤院。   饶过屏风,安容便瞧见了老太太,还有坐在下首的三太太。   三太太脸色有些苍白,安容见她的时候,她正捂着嘴作呕。   老太太瞧了便皱眉了,“这才多会儿,就呕了三四回了,大夫怎么还不到,要不你回西苑歇着吧?”   三太太摇头,“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就是作呕,不头晕。”   安容扭了扭眉头,问道,“三婶儿,今儿府里有事吗?”   若是没事,她都作呕成这样了,还不回去歇着,不应该啊。   沈安溪在一旁笑道,“一会儿桃媒婆会来,她今儿要去周太傅府上送问名礼。”   虽然老太太在就行了,但是现在侯府内院的事还是三太太在管,她回去歇着,却劳烦老太太不合适。   安容听得高兴。   问名礼,男方请了媒人去女方问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是好事,只是看着三太太难受的样子,安容又于心不忍。   正要开口说,这里她和沈安溪可以招呼,桃媒婆也算是熟悉的人了,不会有事。   外面,小丫鬟急急忙领了大夫进来。   看着大夫的模样,安容微微错愕,竟是李大夫。   小丫鬟见大家都流露出不解的神情,忙道,“小厮去请了柳大夫,只是柳记药铺关了门,听说柳大夫被抓进赵王府三天了,小厮怕耽误事,就去请了李大夫。”   李大夫有些不好意思,“医术不及柳大夫,惭愧。”   他这么说,惭愧的倒是侯府了。   老太太笑道,“早些年,你爹倒是常来侯府替我把平安脉,你师承你爹,想必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着,老太太指了三太太道,“我这儿媳妇一早上,就作呕不止,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劳烦李大夫帮着瞧瞧。”   李大夫不敢担啊,他早说过,安容对他有恩,哪敢当“劳烦”二字?   李大夫朝三太太点了点头,然后从药箱子拿出把脉用枕,三太太把手搭上去,丫鬟搭了块绣帕,李大夫便用心的把脉起来。   屋子里,主子丫鬟大气都不敢粗喘。   寂静的落针可闻。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来迟了,来迟了,对不住啊,”是桃媒婆豪迈的笑声。   她一进屋,屋子里就布满了香味儿。   好么,三太太鼻子一受刺激,就忍不住作呕了。   连安容也忍不住胃里犯酸,想吐了,死死的捂着鼻子,不敢呼吸。   桃媒婆脸尴尬的,“我又忘记了……。”   丫鬟对她轻声道,“我家太太身子有些不适,正看大夫呢。”   桃媒婆多瞧了三太太两眼,顿时笑了,“这还用把脉么,这明显是有了身孕嘛,得,我这一身胭脂水粉孕妇还真闻不得,我去洗把脸再来。”   桃媒婆说着,就直接转了身。   全然不顾,她那一番话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有了身孕啊!   老太太也是过来人,多瞧了三太太几眼,越看越像是怀孕之人才有的症状,顿时喜上眉梢。   只是不敢大意了,毕竟三太太年纪不小了,自从生了沈安溪之后,就一直杳无音讯,没准儿是她奢望。   李大夫收了手,老太太就忍不住问道,“可有大碍?”   李大夫笑道,“桃媒婆眼力极准,三太太确有身孕,只是最近有些劳力伤神,胎气不足,需要好好安胎。”   胎气不足,四个字狠狠的敲打在老太太的心上。   胎气不足,意味着胎儿发育的会比一般人差一些,而且怀孕初期,容易流产。   三太太是又高兴又担忧,这个孩子她盼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盼到,她不允许他有事。   李大夫宽慰了老太太几句道,“现在胎儿还小,安心养胎,不妨事。”   老太太连连点头,对三太太道,“一会儿让婆子抬你回西苑,府里的事你不用管了,安心养好胎才是正紧,再派个人去告诉三老爷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   三太太不好意思了,脸红了红,“没那么要紧,我多注意些便是了。”   丫鬟随李大夫去开药方,然后随他一道去抓药。   虽然三太太说不妨事,但是老太太还是不放心,让婆子把三太太送走了。   如今的侯府,子嗣显的有些凋零,大房那两个还不知道是不是侯爷的种,二房……不提也罢。   几个庶出的,老太太瞧了瞧,能成材的少之又少。   侯府也有两三年没有添过丁了,她可是希望三太太再给她生个小胖孙儿。   三太太走后,桃媒婆才进来。   她进门便笑道,“对不住啊,我实在不知道三太太怀了身孕,其实我也不爱那浓厚的胭脂水粉,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安容听得挑眉,芍药就好奇的问了,“不喜欢还涂做什么,这不是找罪受么?”   桃媒婆重重的一叹,手里的帕子摆动,“你们不知道,我们这些做媒婆的,最怕的是做错媒,虽说女儿家,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难保有那些个行为不检点的,瞒着爹娘与人私相授受,无媒苟合,这厢,做爹娘的又不知情,找我们媒婆说媒,早些年,也不是没出过媒婆做了媒,结果人家女方肚子里还带了孽种的,这是打我们媒婆的脸啊,我们又不好明目张胆的怀疑人家姑娘不是,总不好找了大夫来先把脉,然后再说媒吧,保不住媒没的做,还得被乱棍给打将出来,这不是就在身上涂些胭脂水粉,我这胭脂水粉可是特制的,寻常人闻了,会刺鼻些,那肚子里怀了孩子的,闻着,那是作呕不止……。”   她们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确定人家女儿家肚子里有没有孽种了。   桃媒婆说的大声,还满是委屈,道尽这一行的心酸劳苦。   可是安容听得是面红耳赤,总觉得桃媒婆的话,就像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一般。   虽然她和萧湛定了亲,可也不该没有成亲便……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媒婆身上的味道格外些,原来是因为这个,倒也难为你们了。”   “可不是,”桃媒婆叹息,“闻的久了,我这鼻子都不灵了。”   说着,她又站了起来,笑道,“来的路上,我耽搁了会儿,实在抱歉,府上东西都准备齐了,我就先送去周府了,快的话,两个时辰,就能把生辰八字送来,可得给我预备好了红包啊。”   桃媒婆爽朗大笑,老太太今儿心情好,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红包。”   桃媒婆连连点头,迈步出去。   等媒婆走后,屋子里又高兴了起来。   虽然,三太太有些动了胎气,但是大夫说不妨事,那就是大喜事一件啊,按理得赏赐一番。   老太太高兴,哪有不应的道理,全府赏赐一个月月钱,再让厨房给每人添一荤两素。   另外吩咐厨房,只要三太太想吃的,就让厨房做,厨房做不出来的,就去府外买,务必让三太太吃的舒心。   侯府上下是高兴了,可是安容还有些忧愁。   她可没忘记丫鬟说的话,柳记药铺关了门,柳大夫如今人还被关在赵王府的事。   除了安容记得外,孙妈妈也记得,她皱眉道,“柳大夫给老太太开的药,只剩下一剂了,还够明儿一天,之前柳大夫说吃完了,他会再来给老太太诊脉,这人进了赵王府几天,铺子也关了门,老太太的药……。”   老太太脸上满是笑,对吃药的事并没放在心上,笑道,“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那药吃的嘴里泛苦,少吃一两日不碍事,倒是柳大夫,怎么就得罪了赵王府,柳记药铺生意极好,这关门一天,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安容站在一旁,瞧着老太太的脸色,哪里大好了,根本就没好。   安容轻扭绣帕,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柳记药铺关了门,损失的不仅仅是柳记药铺,还有她呢。   而且老太太的病,也需要柳大夫医治。   不知道赵王爷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就那么难治么?   出了松鹤院,安容在芍药耳边嘀咕了两句,芍药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芍药拒绝的很干脆。   开什么玩笑啊,姑娘打听别的病也就算了,那方面的毛病,能是个大家闺秀听的吗?   安容白了她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不行?”   芍药呲牙,左右瞄瞄道,“姑娘,你要想清楚啊,赵成大哥可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你,你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他都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你打听赵王爷的病,还替他治病……。”   赵成知道不算什么,要是萧表少爷和萧国公府的人知道了。   姑娘啊,你还怎么立足啊,羞都能羞死了。   安容哪里不知道,可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你说,柳大夫怎么办?”   芍药被问的哑然。   她哪里知道怎么办啊?   “小心点就是了,”安容轻声道。   芍药没辄,柳大夫人挺好的,见死不救也不是她的性子,只能姑娘出马了。   芍药火急火燎的出了侯府。   然后又火急火燎的回了侯府。   她带回来一封信,是柳大夫写给安容的,赵王爷的病症。   安容看了好半天,越看眉头越皱。   赵王爷这病……像是被人下毒所致?   安容将医书细细回想,慢慢的和赵王爷的症状对比,全部吻合。   绝对是中毒无疑。   毒,安容能解。   只是,赵王爷为什么中毒,这个也必须查出来才行,不然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以赵王爷的性子,柳大夫能治好他一回,下一回治不好,或者拒绝,下场比现在估计还惨。   安容坐在那里,用手托腮,陷入沉思。   芍药站在一旁,她以为安容治不了,轻叹道,“柳大夫真可怜。”   安容不知道赵王爷有什么敌人,会被人下这么重的狠手。   这事,还得柳大夫去查才行。   安容将解毒的方子写下来。   想了想,又添了一副方子。   小心的吹干。   就这么一瞬间,安容好像福至心灵了一般。   她想到了两个字:秘方!   安容还记得那日柳大夫说的话,被济民堂算计了,是济民堂在赵王爷面前说,柳大夫会医治那方面的病。   不会是济民堂想咸鱼翻生,借刀杀人吧?   安容觉得有这种可能。   拿了笔,安容又添了几句话,然后把信交给芍药道,“务必送到柳大夫手里去。”   芍药拿了信,转身要离开。   结果传来噔噔噔急切的上楼声。   冬儿上楼道,“不好了,二少爷在琼山书院出事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剽悍      安容听得心一惊,直接从花梨木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安容迫不及待的问。   冬儿忙道,“说是二少爷和书院外的姑娘有书信往来,还传淫词艳曲和春宫图……。”   冬儿脸红如山茶花,绚烂美丽。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圆,好吧,她脸也红了。   二哥是不是太放荡不羁了些?   他和弋阳郡主传书信聊的不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么,怎么就到淫词艳曲上去了,还……传春宫图?   安容轻揉额头,方才冬儿说沈安闵在书院出事,她还以为是有性命之忧,吓死她了。   不过,书院重地传这样有孛礼教的诗词,估计也不会好受。   冬儿低低声道,“好像二少爷要被轰出书院了。”   安容眉头皱紧,“轰出书院?二少爷回侯府了?”   冬儿摇头,“没有,小厮说二少爷是被人污蔑的,他没有写过什么淫词艳曲,更没有传过什么春宫图,他就算要离开书院,也要清清白白的离开。”   够骨气。   安容在心里赞同,其实她也纳闷呢,就她二哥那薄薄的脸皮,写哪门子yin词艳曲,再说了,弋阳郡主只对吃的感兴趣好吧。   冬儿把手心里拽的紧紧的诗词,递给安容,“这就是二少爷的那两首词。”   安容纳闷的接过。   眼睛横扫两圈,她的脸红如番茄。   只见诗词如下:   蕊嫩花房无限好,东风一样春工。   百年欢笑酒樽同。   笙吹雏凤语,裙染石榴红。   且向五云深处住,锦衾绣幌从容。   如何即是出樊笼。   蓬莱人少到,云雨事难穷。   词写的极好,可是实在露骨。   但是更露骨的还在后面: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   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   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安容瞧了两眼,恨不得直接给丢了干净。   脸燥热的像烤了一天一夜的炭火一般。   安容的脸很红,但是她的双眸却极冷。   这两首词,风采斐然,写的极其生动。   沈安闵还达不到这样的水准,而且,第二首诗写的是青楼!   二哥几时去过青楼?   安容稳住心神,她知道青楼污秽之地,yin词艳曲满天飞,这首诗十有八九是出自青楼。   安容把诗词递给芍药,正好她要去送信,便吩咐道,“拿去给福总管,让他多誊抄几遍,让小厮去京都各大青楼询问,谁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赏黄金二十两。”   芍药接过诗词,转身离开。   安容走到小榻处,拿起针线,只是半天也没有下针。   大哥和二哥在琼山书院也不安全,她没有忘记沈祖琅在书院,他手里还有暗卫。   大哥、二哥是侯府的希望,若是他们出点什么事,祖母和三婶她们如何承受的了打击?   只是书院里,貌似暗卫很难混进去,可怎么办啊。   安容愁的皱紧眉头。   就在她深呼两口气,准备落针的时候,楼梯又传来噔噔噔声。   半夏笑脸盈盈的上来,道,“姑娘,桃媒婆送问名礼回来了。”   安容烦躁的瞥了她一眼,半夏似乎没瞧见安容心情不好,只道,“桃媒婆给侯爷做媒了。”   一句话,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   “给谁做媒?”安容怕听岔了,问道。   “给侯爷做媒,”半夏笑道。   安容眉头紧锁,“谁府上的姑娘?”   “是庆阳伯府姑娘,”半夏回道。   安容眉头陇紧。   庆阳伯府姑娘,是那位刚定下出嫁之日,三日后亲祖母便离世,好不容易守孝一年,又定了出嫁之日,男方父亲病逝。   婚期又往后拖了三年,结果一拖三年,人家未婚夫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来府上小住的表妹,和她退了亲。   本来出嫁就晚了,将近十六,这么一拖再拖,就二十了。   这还是两年前的事……   也就是人家今年二十二了?   她要嫁给她爹?   安容眉头紧扭,“谁让桃媒婆来做的媒?”   半夏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安容眉头低敛,不是每个丫鬟都是芍药啊,她就会将事情问的清清楚楚的再来禀告她。   “去打听,”安容吩咐道。   半夏领了吩咐,忙转身离开。   安容又静不下心绣嫁衣了,她觉得她有些神经兮兮了,凡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总觉得有人在算计侯府。   父亲这会儿还被绑架呢,庆阳伯府不知道吗,这会儿还让人上门说亲,万一父亲有什么万一,他女儿是嫁还是不嫁?   安容把绣篓子搁下,推开小榻旁的窗户,看着窗户发呆。   半夏去了松鹤院,将桃媒婆请了来。   桃媒婆踩着楼梯上楼,夸赞的词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   安容从小榻上站起来,请她坐下,再吩咐丫鬟上好茶。   桃媒婆有些饿了,也不用安容请,拿了糕点便吃,边吃便道,“四姑娘,听丫鬟说,你找我来是问我谁要给侯爷做媒?”   安容点点头。   桃媒婆吃的有些急,她拍了拍胸口,拿起茶灌了一口,怕安容等着急了,她连连摆手,“没人指使,是我自己拿的主意。”   说完,桃媒婆又灌了口茶,才道,“我从周府出来,路上遇到我的好姐妹,庆阳伯找她做媒,说是女儿年纪实在太大了,一直待在府里也不是个事,送去吃斋念佛,他又于心不忍,让我那老姐妹帮忙说门好亲事,家世差点没什么,为人要忠厚实在,知道疼媳妇就好。”   “我那老姐妹问我知不知道有什么人合适,我这一听,不就想到了侯爷么,我可是看在四姑娘你的面子上才来做的媒,毕竟这会儿侯爷还生死未卜,不过桃媒婆我相信侯爷福大命大,定能平安归来,说句实在话,人家庆阳伯府大姑娘那是命苦了些,早些年耽误了,可是个极好的姑娘,府上老太太年纪大了,三太太又怀了身孕,而且侯府还分了家,她也不能一直常住,你又出嫁在即,这一大家子没人管哪成啊?”   桃媒婆说的是情深意动,“侯爷才三十几岁,身边没个正妻哪成啊,让姨娘去嘘寒问暖,那大厨房她也吩咐不动不是?与其抬个姨娘,不如正儿八经的娶个正妻回来,这教养礼节就不是个姨娘能比的啊。”   “而且,像侯爷这样死了正妻,休了继室的情况,想再娶个十五六的姑娘,行是行,可也得避着点世子爷不是,这后娘总不能比儿子还小吧,我是横看竖看,都觉得这门亲事极好。”   不得不说,媒婆一张嘴,上下轻翻,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安容有些被说服了。   “祖母同意了?”安容挑眉问道。   桃媒婆眉间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她桃媒婆出马,有什么说服不了的?   “老太太没反对,只说回来看侯爷的意思,”桃媒婆笑道。   其实,这样子,老太太就算是答应了。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去庆阳伯府走动。   不过,她想,这桩亲事,庆阳伯应该不会不同意,当然了,前提是侯爷能回来。   要是侯爷都回不来了,那还谈哪门子的亲事?   安容在思岑,前世庆阳侯府大姑娘没有出家长伴青灯古佛,她还是嫁了人,给一个六品官的儿子做填房,进门膝下就有一个两岁的女儿,成亲一年,就生了个儿子,过的也还算幸福。   安容没听说她有什么品性不良的事,要是真娶给父亲做填房,貌似也没什么不行。   年纪比她大了七岁,她也不会膈应。   安容觉得可以,她正要点头呢。   书房处传来两声鹧鸪叫,安容挑了挑眉头,迈步走了过去。   赵成趴在窗户外,笑的腮帮子都僵硬了,“四姑娘,你可不能答应给侯爷娶妻。”   安容扭了扭眉头,给父亲娶妻,这事她也只是听听,她哪里管的到啊,这事得祖母拿主意,怎么赵成还管起父亲娶媳妇的事来了?   “为什么不能?”安容眼睛轻斜,眸底带了纳闷之色。   赵成又憋不住了,死死的忍着,“侯爷被人抢去做了压寨夫君……。”   安容,“……。”   若说这一刻有词形容安容的表情,那绝对是凌乱又凌乱。   安容动了动耳朵,她发觉最近耳朵越来越不好使唤了,老是听不清楚人家说什么,总是不停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赵成清了清嗓子,闷笑道,“方才属下回了趟国公府,正巧暗卫飞鸽传书回来,说侯爷赶往边关的路上,路过青云寨,瞧见几个地痞流氓调戏一个姑娘,他就出手相救了,谁想那姑娘是青云寨寨主,她觉得侯爷不错,就把侯爷给抢了……。”   赵成觉得肚子都在打结了,堂堂侯爷被抢去做了压寨夫君,这事京都几十年没听过了,这还没传回来,这要传回来,怕是要笑晕一堆人。   安容凌乱成风,抛开父亲是怎么逃离的贼匪窝不说,父亲的武功也不错了好吧,至于打不过一个女流之辈么?   赵成告诉她,人家有迷药。   安容扯了扯嘴角,“我爹又不是孤身一人,怎么都没人救我父亲?都迷晕了吗?”   “……暗卫觉得青云寨寨主够剽悍,武安侯府需要一个剽悍的女主人,就坐下来喝了两杯喜酒。”   也就是,没阻止。   纯看热闹。      第三百八十四章 落日   这个看热闹的暗卫不是侯府的,是国公府的,侯府的暗卫看着自己主子被人迷晕、逼婚,还坐下来喝酒,可能吗?   侯府的暗卫压根就没有跟着侯爷!   让安容眉头陇紧。   父亲的暗卫不跟着父亲,去做别的事了,他反倒让萧国公府的暗卫保护?   有什么事直接让萧国公府的暗卫去办不更好么?   还是说,侯府的暗卫被鄙视了,觉得他们根本保护不了父亲?   安容猜不透。   她的心思全在了青云寨上。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山寨,历代山寨主都是女的,没人知道它存在了多少年,但是青云寨下面的小镇,繁荣昌盛,全靠青云寨庇佑。   前世,从未听说过青云寨有抢劫人的行为,怎么这一世,偏就父亲倒霉了?   安容低低敛眉,正巧那边桃媒婆大声唤她,安容便转了身。   就在她转身之时,她的头猛然抬起。   她蓦然转身,彼时赵成还没有离开。   安容冷了张脸道,“你们又利用我父亲!”   赵成吓了一跳,忙回头,眉间有不解之色,“四姑娘?属下不明白……。”   安容重重的一哼,“别骗我,我问你,裴老族长是不是要退位让贤了?”   赵成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好好地就说到裴老族长身上去了?   不过,四姑娘还真说对了。   裴老族长确实给国公爷下了帖子,下个月十六退位让贤。   赵成点点头,安容的脸色更臭。   前世,当今皇上要修建一座避暑行宫,钦天监测出青云寨后山乃一块风水宝地,建议把行宫修建在那里,当时朝堂上下,无人不赞同,除了右相。   当时,争的很凶。   苏君泽上朝回来,她问了一句,“为什么青云寨后山不能修建行宫,不是挺好的吗?”   苏君泽笑道,“是挺好的,可惜被人占了。”   她当时就笑了,“皇上要建行宫,哪个胆大的敢不让?不想要命了么?”   苏君泽嘴角轻弧,“人家都霸占了近千年,便是皇上,也不敢抢。”   当时,安容不明白,继续追问,苏君泽怎么都不说。   苏君泽不说,当安容不会猜么,为什么右相不同意皇上在那里修建行宫,苏君泽又说被人占了近千年?   明摆着,那是裴家的地盘。   朝廷,只有一个地方不敢占。   那就是墓地。   便是抄家时,祭田也是不没收的。   裴家千年世家,根基遍布大周,那块地再好,皇上也不敢要啊,哪怕不是墓地。   而且,安容还发现,裴氏族长换人,青云寨寨主便换人,这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安容知道,有些世家有专门的守墓人。   她大胆猜测,青云寨就是裴氏一族的守墓人!   现在父亲是送盐引去边关交给敖大将军,却在半道上被青云寨寨主给抢了做压寨夫君,这么做明显是把敖大将军的视线转移到青云寨上。   安容前不久,才无意中透露敖大将军有一直护卫队专门负责盗墓。   若是青云寨后山埋着裴氏一族千年来的历代族长,里面的陪嫁之丰厚,怕是抵得上一座宝藏了吧?   要是熬大将军知道了,会不动心吗?   萧老国公这是引敖大将军盗裴氏一族的墓穴,好将他逮个正着呢。   玩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全被猎手收拾的把戏。   而父亲,倒霉催的就是那个诱饵。   “你如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容敛了眉头问。   赵成对安容有些惊恐了,这些事他都不知道,四姑娘居然全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日他得知熬大将军盗墓时,赶紧回去禀告老国公。   正巧,裴氏族长也在。   当时老国公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了,若是大周有那么一座墓穴,能引诱他盗墓的话,只有裴氏了,因为他的墓穴,盗成功了,那几辈子都不愁吃喝。   赵成不知道萧老国公和裴氏族长说了什么,裴氏族长大怒,差点和萧老国公打起来。   现在想来,也不怪裴氏族长生气了,萧老国公这是要拿裴氏一族的列祖列宗去要敖大将军的命啊。   不过,最后裴氏族长还是被老国公说服了。   他记得裴氏族长临走前是这样吼道的,“要是老夫的陵寝被人给扒了,你萧老儿嗝屁后,就得埋我底下,给我垫背用!”   萧老国公是这样回他的,“你裴家的坟墓,我瞧你也就知道你自己的在哪里,行了,要是你的坟墓被人扒了,我给你垫背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他能翻起浪花来?你可别想我给你垫背,就故意睁只眼闭只眼。”   裴氏族长笑了,“我还真有此意。”   “……你要真这样,等不到敖回盗你的墓,老夫先去了!”   “……萧老儿,你够了,好歹咱们几十年的情分,你至于为了十万兵权就这样吗?你那外孙儿,又不是没本事,至于你为了他忙死拼活的吗,就不怕你这国公府内院失火?”   “……你懂什么,湛儿能让我萧家达到辉煌之境,罢了,你赶紧给你那女儿去一封信,她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这又是一个乌龙。   青云寨寨主乃裴家当家族长的女儿,而且是第一个女儿,不论嫡庶,只要是第一个出生的女儿,便是守墓人。   父亲继位,她便要去青云寨守墓,并亲自监督父亲陵寝的修建。   等到父亲退位或者死后,她才能离开青云寨,嫁人。   在裴家,成为守墓人是一种荣耀,因为死后,她能陪葬在陵寝里。   抢侯爷做压寨夫君只是一个计谋,偏青云寨寨主裴语不知道,她以为是父亲给她物色的夫君,她当真了。   故作被地痞流氓调戏,只是看看侯爷品性,若是好的话,她就应了,不好的话,让侯爷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厢裴氏族长当是假戏,那边裴语真做了。   一群凑热闹的暗卫也知道是假的,可谁想到裴语真嫁了?   这不,吓坏了的暗卫赶紧送信回来了……   安容听得满脸黑线,这裴语得多孝顺啊,裴氏族长说的话,她怎么连句质疑都没有,现在好了,拜了堂,也入了洞房了,哪还有回缓的余地?   她是裴氏族长的女儿,又替裴家守过墓,在裴家,她的地位仅次于下一任裴家族长啊。   安容觉得她爹此番离京是走了狗屎运了。   只是,裴语的身份不能大白于天下,在世人眼里,她就只是青云寨寨主。   安容对这桩亲事是极满意的,她道,“父亲还有皇命在身,这会儿还没到边关,能赶的回来吗?”   赵成扭了扭眉头,这一路,意外横生,能赶回来,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过,侯爷不回来也没关系,主子回来就成了。   赵成回道,“主子这会儿已经在大周了,他能赶回来。”   安容的脸啐然一红,忍着脸红,问道,“靖北侯世子也一起?”   赵成点点头,不救出靖北侯世子,主子哪能回来啊。   “那他没事吧?”安容问道。   赵成笑道,“靖北侯世子没事,只是这一回离京,着实饿了几天肚子,其他就没了,额,除了被人踹了一屁股。”   安容眼睛睁大,“敢踹靖北侯世子的屁股,谁这么胆大,不要命了吗?”   “……北烈不是大周,人家的命还在,”要是在大周,也没人敢踹靖北侯世子啊。   不过,人家的命虽在,但是媳妇没了。   不让世子爷把这口气捋顺了,会还他媳妇才怪了。   安容还想多问两句,那边桃媒婆等的不耐烦了。   “我说四姑娘啊,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还要去庆阳伯府一趟呢,你不说话,那我走了,”桃媒婆道。   安容忙从书房离开,随手拿了个碧玉麒麟,塞给了桃媒婆,笑道,“劳你费心了,我爹已经娶过亲了。”   桃媒婆看着碧玉麒麟就错不开眼,一听安容这话,眼睛瞬间睁大,“侯爷娶过亲了?”   安容轻点头,“在去边关的路上娶的。”   “不是吧?”桃媒婆惊呆。   安容讪笑一声,“是突然了些,遇到两个地痞流氓欺负人家姑娘,我爹出手相助,人家要以身相许,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抱了人家姑娘一下了。”   安容可没有撒谎美化,这确实是真的,只是侯爷不答应,才有后来被抢的事。   “这不是被讹上了吗?”桃媒婆皱眉道。   安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要不是误会,人家不一定愿意讹她父亲。   桃媒婆觉得可惜,她是真觉得这门亲事极好啊,不过看着手里的碧玉麒麟,她又不惋惜了。   她做媒也是为了钱,这钱给了,就没什么可惜的了。   桃媒婆满载而归。   她一走,侯爷娶亲的事,整个侯府就都知道了。   老太太知道后,让夏荷来请安容过去问话。   安容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你放心吧,父亲娶的姑娘性子极好,是萧老国公做的媒。”   听了安容的话,老太太就放心了,萧老国公做的媒,那就差不了。   从松鹤院出来,安容就瞧见了芍药。   “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安容问道。   芍药忙回道,“奴婢去前院送信,七福有事出去了,其他人去送信,奴婢不放心,就自己跑了一趟。”   安容点点头,迈步回玲珑苑。   赵王府和琼山书院的事,一时半会儿还查不清,得等。   安容安心绣嫁衣。   第二天,赵王爷的事就有了结果。   柳大夫被放了回去,济民堂塌了。   没错,是塌了。   赵王爷一怒之下,叫了小厮去砸济民堂,这不下手狠了点,将济民堂给砸塌了一半。   安容听后一笑,这下济民堂该翻不起浪花来了吧。   只是沈安闵的事,让安容甚是忧心。   小厮寻遍京都青楼酒肆,愣是没人知道那两首诗词的出处。   安容忧心,弋阳郡主更忧心,不知道怎么办好的她红着脸来找安容。   弋阳郡主羞愧不已,都是她,要写什么信,不写信不就没人钻空子,要是被琼山书院驱逐,那名声可就毁了。   弋阳郡主有个主意,她望着安容道,“要不我去招认了吧?”   安容满脸黑线,这主意还能更馊一点么,不过弋阳郡主能说这话,安容心底暖暖的,她是真心对二哥的。   安容宽慰她道,“你放心,总会想到解决的办法的。”   弋阳郡主急啊,“我派了小厮去打听,说是从出了事起,他就一直跪在夫子庙,都一天一夜了……。”   安容轻咬唇瓣,二哥真倔,跪能解决事吗,该查清楚是谁栽赃他才是,傻。   只是,安容也没辄了。   就在她叹息的时候,芍药一脸喜色的上来道,“姑娘,二少爷他没事了!”   安容听得一喜,弋阳郡主更是高兴不已,“查出来是谁栽赃的了?”   芍药连连点头,“查出来了,只是世子爷和周大少爷两个……。”   “他们两个怎么了?”安容不解。   芍药忙道来。   沈安闵跪在那里以示清白,沈安北不忍心啊,他更气有人栽赃。   他知道书院有那么一拨人处处针对他们,指不定就是他们下的手。   这不,夜深人静时,沈安北拉着周少易去找证据。   翻箱倒柜,总算是找出来一本春宫图。   正好里面缺了一页,就是沈安闵信里的一页。   证据确凿,沈安闵洗白了。   陷害沈安闵的是江太医府,江大少爷。   就是那个修改医书,害太后久病不愈,被皇上满门抄斩的邓家外孙儿。   只是沈安北和周少易两个就惨了,琼山书院教人做事坦坦荡荡,他们两个夜里却去翻箱倒柜,这并非君子所为,犯了书院的规矩。   但念在他们两个不为私心,而是重情重义的份上,杖责了十大板以儆效尤。   江大少爷则要被逐出琼山书院。   这样的结果,弋阳郡主很不满意,无辜被人栽赃,还差点逐出书院,结果只是找出栽赃之人,把他逐了出去,应该让他也跪上一天一夜才是!   而安容关心的是,背后有没有主使之人。   芍药点点头,“有背后主使,那学子求书院饶过他这一回,他说是有人指使他的,只是才说了一个沈字,暗处就飞来一把匕首……。”   “杀人灭口?”弋阳郡主冷着张脸,“要让我知道他是谁,定扒他两层皮!”   芍药笑嘻嘻的看着弋阳郡主,“人没死,世子爷踢了他一脚,那匕首插他大腿上了,他说是沈祖琅怂恿他这么做的。”   安容微微一鄂,她没想到,居然招出了他,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不过安容高兴的太早了,书院压根就拿沈祖琅没辄。   江大少爷指认沈祖琅,但沈祖琅坦坦荡荡的很,他没有怂恿过任何人。   邓家满门抄斩,江大少爷原就把安容记恨上了,沈安闵和沈安北是她大哥二哥,在书院又风光的很,惹人嫉妒。   沈祖琅手下的跟班就挑拨了两句,江大少爷就一门心思揪沈安闵和沈安北的错,给邓家报仇。   等了几天,才发觉沈安闵与人有书信往来。   江大少爷当时也没在意,谁不写信啊?   但是沈祖琅一句话,让他动了嫁祸之心,沈祖琅笑着拍他的肩膀道:传书信倒没什么,就怕传些不该传的,到时候被逐出书院,一辈子就毁了。   要说沈祖琅这话也没有说错,确实如实。   只是心怀叵测之人,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江大少爷知道沈祖琅是在利用他,更要杀他灭口,可是他就是没办法。   安容也暗气,明明做了坏事,怂恿了人,偏说话太聪明,那小辫子太溜,叫人抓住了,还溜走了。   弋阳郡主见沈安闵没事了,她就放心了。   等她走后,芍药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信,交给安容道,“姑娘,这是七福让奴婢转交给你的,说是二少爷给你的。”   安容微微挑眉。   她接过信,打开一看。   清澈的眼睛瞬间崭亮。   她等了许久,耐性都快等没了,总算是不负所望,沈寒川答应她的计划了!   安容怀着激动的心情往下看,越看眉头越陇。   最后,眸底冷笑连连。   好个齐州沈家!   扶持了二老爷十五年,目的就是扶持二老爷执掌整个侯府,然后再去齐州沈家,跪在沈家列祖列宗跟前俯首认错,求齐州沈家收回逐出老太爷的决定,让武安侯府重归沈家。   要是武安侯府有诚心,当让出侯府爵位。   安容看着,当即呸了一口。   不要脸!   侯府压根就没想过再回去,齐州沈家倒好,费尽心思逼的侯府求着要认祖归宗,还把武安侯府的爵位拱手送上,脑袋被门夹了吧!   难怪,前世二老爷得了侯爵之后,并未听说认祖归宗的事。   傻子才会这么做呢,二老爷辛辛苦苦谋划了十几年,最后全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可能吗?   见过异想天开的,还没见过这么异想天开的。   一群奇葩。   安容看着信纸发呆。   二老爷那么精明,不可能不知道齐州沈家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他肯定是存了将计就计的心。   安容托腮沉思。   沈寒川现在根本就没有自由,要想他强大到齐州沈家奈何不了他,第一步,就是远离沈祖琅。   安容知道,沈寒川喜欢学武,更胜过从文。   只是齐州沈家逼迫,他也没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能让沈寒川离开琼山书院,去军营呢?   安容思岑了半天,才想到个好主意,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帮忙。   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安容将信撕碎,让芍药拿去烧掉。   她缓步走到回廊上,看落日余晖。   绚烂的晚霞,将整个天际渲染的如同绸缎一般,叫人惊艳。   她喜欢在玲珑阁上看夕阳,喜欢看倦鸟归巢。   不到十天就要出嫁了,每一天的落日,安容都舍不得错过。   可是,安容知道,这是她在侯府看的最后一个落日。   不知道萧国公府的落日是不是也这么的美?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下轿   春雨贵如油。   从开春起,就盼着下雨,这场雨,来的有些迟,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从刮风到下雨,花了整整一天一夜。   窗户吹的砰砰响,狂风呼啸,着实下人。   第二天,推开窗户,便见到翻卷的黑云,层层叠叠,诡异莫测。   这样眨眼便能下雨的天气,偏偏憋到了晚上。   这一下,便是五天。   时而淅淅沥沥,时而瓢泼大雨,时而晴那么两个时辰。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天气会如何,很是任性。   就是这样任性的天气,似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一向不平静的侯府,都格外的平静了。   还有三天,便是安容出嫁之日。   侯府盼着天晴。   偏老天爷就跟谁欠了他三五八万两银子没还似地,将脸拉的老长,乌漆墨黑的。   喻妈妈脸色也差,她担心安容出嫁那日,天气也这样叫人琢磨不透。   这样的天气,并不合适出嫁。   安容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阴沉沉的天气,连喜气都冲淡了三分。   而且,天上乌云密布,像是随时会下雨一般。   本来要张贴的红绸喜字,也迟迟没有挂上。   老太太之前就说了,安容出嫁,要大办,越热闹越好,可架不住老天爷和安容作对。   侯府一点也没热闹起来。   也没人来给安容送添妆,好像安容压根就不是三天后出嫁似地。   安容乐的清闲自在,她的嫁衣早绣好了,萧国公府也让宫里头的绣娘将龙凤枕,鸳鸯被都做好了送来。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   翌日,看着天上的乌云散了许多,喻妈妈忍不住双手合十,神神叨叨的念念有词。   安容瞧了好笑,实在忍不住的她,笑道,“放心吧,就算不放晴,也不会再下雨了。”   喻妈妈笑道,“要真如姑娘说的才好,这要成亲之日还下雨,还不得将萧表少爷给淋成落汤鸡?”   芍药端了糕点过来道,“后儿就是姑娘出嫁之日了,到现在,萧表少爷还没有回京呢,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   海棠笑道,“后儿才出嫁,明儿回来也来得及啊。”   海棠话音未落,楼梯就传来踏踏声。   “姑娘,周御史府大姑娘给你送添妆来了,”冬儿笑道。   安容忙迎了出去。   周倩瑶第一,弋阳郡主随后,再就是清和郡主,安阳郡主都送了添妆来。   还有花灯会上,安容结识了一堆朋友,都给安容送添妆和祝福来了。   最好玩的莫过于,周婉儿还托人给她送了添妆来,因为她是安容未来的大嫂,不便来侯府,还请安容谅解。   知道安容忙,这些人来只是小坐了片刻,就离开了。   安容送她们到二门,便回玲珑苑。   就在出嫁的前一日下午,有两份添妆显的很特别。   一份是,永宁侯府抬来的。   一份是,定亲王府送来的。   而且分量都不清。   永宁侯府送了一间五进的院子,两间铺子,六百亩良田。   定亲王府送来的是两万两银票。   原本,这些东西都是福总管和三太太管,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就问老太太。   可是这两份礼,老太太也为难了。   京都谁不知道萧湛是永宁侯想认认不了的儿子?   永宁侯是萧湛的亲爹,按理他送来的应该算是聘礼,偏偏当做添妆送来,这不是叫侯府为难吗?   送回去吧,显的侯府不近人情,人家送添妆来是好事,哪有把添妆往外推的道理?   收了吧,又怕将来说不清,给安容添乱。   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把这难题丢给了安容。   安容更干脆,直接找了赵成,永宁侯府的东西收还是不收,让他回去问问萧老国公。   赵成果真回了趟萧国公府,然后回来告诉安容,道,“老国公的意思是不收,怕侯府为难,国公爷让属下亲自送回永宁侯府去。”   安容拿了房契地契田契交给赵成,又问道,“那定亲王府的呢?”   赵成笑道,“国公爷说了,给多少都收,要是嫌弃少了,可以去要。”   安容,“……。”   这话说的,收都不好意思了,还怎么好意思去要?   赵成走后,玲珑阁来了最后一波送添妆的。   沈安溪、沈安玉、沈安姝还有沈安芙都来了,甚至是出嫁了的沈安芸。   一般府里最亲的姐妹送的添妆是最晚的,越晚越代表了不舍。   沈安溪红着眼眶,脸上写满了舍不得。   沈安玉和沈安姝就随意的多,尤其是沈安姝,她不是舍不得安容走,而是恨不得安容早点离开,早走,玲珑苑就早一日归她。   不过,她注定是白想。   就算安容答应,老太太也不会答应。   沈安芙气色很差,看着安容娇红的双颊,她嘴角的笑愈加苦涩。   沈安芸将亲手绣的添妆交给安容,是面屏风,绣的是富贵白头,牡丹花栩栩如生,白头鸟神采飞扬。   绣工了得。   沈安芸笑的很是亲昵,仿佛她和安容之间从没有过什么芥蒂,是最好的姐妹。   “四妹妹,这面屏风是我亲手所绣,每一针都代表了我对你和萧表少爷的嘱咐,”她道。   “谢谢,”安容福身道。   相比与沈安芸的忘性,安容始终记得之前那些不愉快,她亲厚不起来。   沈安芸眼神黯了黯,眸光从屏风上挪开。   嘴角的笑带了讥讽,还有一丝的羡慕。   谁说强扭的瓜不甜?   四妹妹和萧表少爷的亲事不就是强求而来,想想萧国公府的诚意,聘礼有多少,便是没有萧表少爷的宠爱,也足够四妹妹不争不夺衣食无忧下半辈子了。   再看自己呢,费劲心思又如何,最后不还是空欢喜一场?   她时常问自己,若是那一天,在大昭寺梅林,她代替的是四妹妹,不是自己。   今日的际遇会不会不同?   沈安芸黯然离开。   沈安玉送上一只白玉簪。   嘴上说着祝福的话,谁又能知道她心底的誓言?   娘亲被杀,这一切都是她害的,这个仇,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总有一天,她会要她趴在地上,哭着跟她求饶!   她会用鞭子,抽的她遍体鳞伤!   沈安玉能忍,甚至还能笑,那笑容更是真诚的叫人觉得看到了阳光般灿烂。   沈安姝就忍不了了,她对安容道,“你放心,你不会幸福的。”   一句话,屋子里所有人都望着沈安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喻妈妈的脸拉的很长。   沈安玉拽了沈安姝一下,沈安姝冷哼了一声。   想要她的祝福,那是做梦!   安容勾唇一笑,伸手接过沈安姝送上的添妆,回了一句,“恶毒的话,九妹妹以后还是少说为妙,因为她往往会应验在自己身上,这叫自食恶果。”   说完,安容把添妆往窗外一丢,拍了拍手道,“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你!”沈安姝气白了脸,牙齿上下撞击,恨不得要死安容才好。   沈安玉嫌恶的撇了沈安姝一眼,来之前,对她是叮嘱又叮嘱,她怎么就半点记性也不长呢,迟早会坏她的事!   沈安玉将沈安姝生拉硬拽的离开了。   以前,沈安玉可是极疼沈安姝的,可是自从知道沈安姝的身世之后,她看到她就会想起二老爷!   若不是二老爷勾引了娘亲,她怎么会背弃父亲,怎么会做下那么多的错失,连累的她!   若不是娘亲走投无路,她何至于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她没有,以后沈安姝更不会有!   沈安玉、沈安姝走后,沈安芙也走了。   沈安溪刚下楼了一趟,没有瞧见这一幕,不然她在的话,绝对不会如安容那般好脾气,她会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她舍不得安容出嫁,一定要陪安容吃出嫁前的最后一顿晚饭。   晚饭,吃的极慢,慢的就跟数米粒似地。   可是,终究还是吃完了。   再不吃完,喻妈妈都要催了,等沈安溪歇了筷子,喻妈妈赶紧吩咐丫鬟将饭菜端走。   沈安溪瞧了就撅嘴了,“我还没吃完呢。”   喻妈妈都叫小姑奶奶了,“可不能再吃了,这饭菜都凉了,再吃要坏肚子了,六姑娘,你先回西苑吧,姑娘还有事要做呢。”   沈安溪努了努鼻子,“都要出嫁了,能有什么事啊,拖到这会儿才做?”   说完,沈安溪又道,“我帮四姐姐做。”   喻妈妈哭笑不得,那事哪能六姑娘一起的啊。   喻妈妈不好意思说白了,沈安溪又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她就是不走。   最后芍药憋不住了,“喻妈妈要教姑娘明儿怎么洞房花烛,六姑娘……。”   沈安溪脸唰的一下红透,“我走了。”   说完,沈安溪就跟被狗撵了似地,赶紧下楼。   那急切的模样,安容真怕她步芍药的后尘,摔下去。   看着喻妈妈的眼神,安容脸红如血,羞的她扭头就走。   喻妈妈也不好意思说白了,就将压箱底和小瓷娃娃放在安容的枕边,叮嘱安容一定要看,不然洞房花烛夜会闹笑话。   这回,安容连耳朵都羞红了。   舆洗了一番,安容就被请上了床。   喻妈妈笑道,“一会儿瞧完了书,姑娘记得早些歇息,明儿要坐几个时辰的轿子,歇不好会很累。”   这些事,安容前世都经历过,她没想到,还能有第二次体会。   想到那沉重的凤冠霞帔,安容就觉得脖子疼的慌。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嘴撅了起来,她讨厌用线刀扯掉脸上汗毛的感觉,太疼了。   上半夜,安容几乎就没有合眼。   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前世嫁给苏君泽的场景。   喻妈妈几次上楼,见安容都还醒着,知道她心情忐忑,这是每个要出嫁的女儿家都有的心情,她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不困,明儿会累啊。   喻妈妈在香炉里添了些安神香,搁到安容床榻边的小几上。   许是安神香的药的作用,安容缓缓的将眼睛闭上。   如前世一样,她是被丫鬟摇醒的。   只是从冬梅,变成了海棠。   前世,是阮妈妈帮她开脸。   这一世,是喻妈妈。   前世,全福娘娘是个二品诰命夫人。   这一世,全福娘娘是瑞亲王妃。   前世,背她上花轿的是大哥。   这一世,背她上花轿的是二哥。   前世,迎亲的是苏君泽。   这一世,是萧迁代萧湛迎亲。   前世,父亲摸着她的额头,教她出嫁从夫。   前世,是大夫人帮她盖的鸳鸯帕。   这一世,父亲不知道在何处。   是祖母对她谆谆教诲,抹着眼泪帮她盖的红盖头。   她甚至瞧见了她双手颤抖。   安容的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老太太摸着安容的脸颊,嘴里骂侯爷道,“都怨你爹,不挑后面一个日子,不然也能在祖母身边多待几天,等他回来,祖母狠狠的训斥他。”   安容眸底夹泪,笑着点头。   拜别了亲人,外面锣鼓就敲的震天响。   “吉时到了,请新娘出门!”司仪扯着嗓子喊。   安容再次趴在沈安闵的背上,缓缓朝侯府大门走去。   侯府大门,空前的热闹。   当初宣平侯世子迎娶沈安芸,已经够为难的了。   今儿,拦路官是那日的几倍。   沈安北、沈安闵的好友,能来的全都来了。   萧迁要哭了。   大哥,你倒是赶紧的飞回来啊,我快招架不住了,要是媳妇娶不回去,你可别叫我赔啊。   萧迁作揖,“安北兄,我只是帮忙迎亲的,你就别为难我了啊,等大哥回来,让他给你赔罪行么?”   “狠狠的宰他一顿!”有学子大叫道。   “一顿不够!”有学子附和道。   “行行行,多少顿都行,”只要让大嫂赶紧上花轿,你就是要大哥请一年,那都没问题。   鉴于萧迁态度极好,吉时又到了,众学子把大门让开。   萧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总算是过关了。   萧迁是代替萧湛迎亲,就在门口等候,等沈安闵将安容背出来,塞进花轿。   他就迫不及待翻身上马了。   可怜安容,上一世的苦,又重新体验了一回。   不知在轿子上颠簸了多久,安容只觉得脖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困的双眼打架,偏耳边全是唢呐的欢叫声。   不知又过了多久,芍药敲了敲轿子,道,“姑娘,萧国公府快到了。”   安容轻呼了一口,总算是要到了。   又过来半盏茶的功夫,鞭炮才霹雳巴拉响起来。   轿子缓缓搁下,司仪喊新郎射箭。   安容坐在花轿里,能感觉到箭矢射在轿子上。   “新郎官,踢轿帘!”司仪喊道。   安容就瞧见一双精致的靴子踢进来,上面绣着麒麟祥云。   等踢完了轿帘,有一双手伸进来。   安容犹豫要不要放上去,毕竟迎亲的不是萧湛,是萧迁。   她不能和别的男子有肌肤之亲啊。   怎么不是丫鬟扶她出轿子?   就在安容懊恼的时候,她听到有醇厚声传来。   “娘子,为夫来晚了,还请下轿,”他轻笑道。   安容脸啐然一红,她觉得手都带了羞红。   她从没有听萧湛喊过娘子,原来竟是这般好听。   轻咬了下唇瓣,安容将手放了上去。   萧湛轻轻一握,用指腹摩挲了下,便将安容牵了出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高堂   很快,萧湛又不舍的将安容的手松开,转而握着喜娘递上来的红绸段。   萧湛走在前面一步,安容由丫鬟扶着缓后一步。   芍药轻声提醒道,“姑娘,有台阶。”   虽然有喜帕遮着,但是安容还是看得见地的,只是偶尔会被喜帕上的流苏给挡住。   安容心里就记得一件事,一会儿要先迈右脚。   是喻妈妈提醒她的,进门迈右脚,将来生儿子。   但是,她更想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进门之前,踩萧湛一脚,将来就不会被他欺负。   可是现在他走前面,她只能踩他脚后跟了。   喻妈妈说,踩脚后跟是拖后腿的意思。   安容囧,你倒是停一步,让我踩一下啊。   安容急啊,这上了台阶走几步就是迈大门了,到时候就是把他脚给踩烂了也没用了啊,这么多人看着,她又不好跑过去踩一脚,那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安容一门心思就在踩萧湛脚上了,眼睛紧紧的跟着萧湛的鞋走。   好像萧湛能听到她心中所想似地,真的停了,安容大喜过望。   全然没听到耳畔有公鸭嗓子再喊,“皇上驾到!”   就在所有人都跪下来迎接皇上的时候,安容在……狂踩萧湛的鞋。   萧湛,“……。”   “娘子,你跟我的鞋有仇吗?”萧湛无奈的笑。   不喜欢,他可以换一双,不用这么狠吧?   芍药笑晕。   “姑娘,差不多够了,”芍药低声在安容耳畔笑道。   安容满脸窘红,连理由她都想好了,“我踩虫子……。”   萧湛看着鞋上的脚印,他很确定,没有虫子。   安容这么一耽搁,萧湛也没有给皇上行礼。   昭文帝身着龙袍,迈步上前,看了看萧湛,又瞧了眼盖着盖头的安容,笑道,“不用见礼了。”   说完,迈步进了萧国公府。   安容心中诧异。   萧湛虽然是皇上的宠臣,可还没听说,皇上参加过哪个臣子的婚礼,便是宫里的公主出嫁,也得是他钟爱的,皇上才会象征性的露下脸。   这会儿,皇上驾到,代表了对萧湛的宠信啊。   前世,萧湛娶清颜,没听说皇上来啊?   那时候萧湛还在京都了,这会儿,他急急忙从边关赶回来,也没机会在皇上跟前表现啊,皇上怎么偏偏来了?   司仪继续喊,萧湛继续迈步,安容紧随其后。   皇上来这么一打岔,安容早忘记怎么迈脚了。   不过芍药注意到了,是右脚。   过大门、迈火盆、跨马鞍……   一路在吹吹打打中到了正堂。   前世,安容到了正堂,就立马拜堂成亲,然后送入洞房。   但是,现在,安容和萧湛被干晾在了那里,傻站着。   一拜天地,倒是好说。   这二拜高堂,萧湛的高堂……很复杂。   靖北侯夫人是他亲娘吧,偏偏和离了再嫁。   今儿靖北侯夫人来了,永宁侯也来了。   问题是,靖北侯在,永宁侯夫人也在。   总不好让靖北侯夫人和永宁侯坐在一起吧,虽然他们曾经是一对儿,但是现在不是啊,往事如烟,该忘则忘。   让靖北侯做萧湛的高堂,永宁侯不愿意。   本来就争的厉害了,偏又来了个凑热闹的。   这人,不用说也知道指的是谁,皇上啊。   皇上,九五之尊,不论走到那里,那位置总是最高的。   总不能让他坐下面看热闹吧?   屋子里吵的厉害,安容囧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堂堂萧国公府,至于办个亲事办的这么“热闹”么?   尤其是皇上,进门就直接把高堂的位置霸占了,然后端茶轻啜,一派瞧好戏的神情。   本来,高堂的位置,就是一男一女。   现在皇上占了一个,余下的一个只能是女的了。   按理是靖北侯夫人坐,偏偏她这会儿肚子疼了。   安容可以确定,她是装的。   不好意思跟皇上平起平坐啊……   靖北侯夫人不敢,其余人就更不敢了。   最后,萧老国公脸黑了,“皇上,你该回宫处理政务了。”   赤果果的不欢迎啊。   一句话,满堂宾客尽息声,双眸睁圆,不敢置信。   萧老国公,你这也太放肆了些吧,皇上来参加你外孙儿成亲之礼,是给萧国公府脸面,旁人求都求不来呢,你倒好,把皇上往外轰,真特么的给脸不要脸,皇上,削他!   本来这些大臣来,也是存了瞧热闹的心,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热闹,要是成亲大堂上,萧老国公和皇上对上,那热闹百出啊。   司仪乃礼部官员,这会儿额头汗珠直滴。   “吉时快到了……,”司仪弱声道。   他之前提议,让萧大将军和萧大太太坐高堂的位置,偏偏萧湛的亲爹、亲娘都来了。   明知道会这样的复杂,怎么就不知道避着点呢?   昭文帝将手里的茶盏搁下,眉头皱紧,眼睛一扫,就扫到了靖北侯夫人,让她坐过来。   靖北侯夫人摇头,靖北侯挡她前面。   昭文帝也没有生气,眼睛往右移,目光落在一张精致白皙,写满了生人勿进的脸上。   “你来,这是圣旨!”昭文帝道。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皇上看向远处。   只见那女子,娥眉淡扫,娇容白皙,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足以形容一二。   “姑娘,是定亲王妃,”芍药低声耳语。   安容微微抬眸,她看不见。   不过,皇上下了圣旨,定亲王妃不坐也得坐了吧?   果然,定亲王妃走了过去。   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别提什么给皇上行礼了,从始至终,她也只是瞥了皇上那么一眼。   冷冰冰的。   一群大臣凌乱了,这亲成的,亲爹亲娘看热闹,高堂成了别人。   要知道,这高堂拜了谁,回头得敬谁的茶啊。   难道萧湛和沈四姑娘还要进宫去御书房给皇上敬茶么?   最重要的是,定亲王妃那么冷冰冰的性子,怎么皇上就对她格外一些,格外的好像有些针对她了。   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想瞧瞧定亲王妃破功的样子,老实说,他们是极想。   这么一个倾国倾城,叫人叫人忘俗的女子,那笑起来,怕是能叫人失魂落魄吧?   可是,好像从没有人见她笑过。   大臣们心底猜测,她是不是天生不会笑。   那边,昭文帝抛出来个炸弹,炸的一屋子人都嗡了起来。   昭文帝抖着龙袍,笑道,“朕知道萧湛的高堂存在争议,古来有父母在,拜义父义母的先例,朕今儿就收他为义子。”   不当他收萧湛为义子,还一句话决定了定亲王妃是萧湛义母。   皇上张口,那就是圣旨啊。   能来萧国公府观礼的都是朝中众臣,皇上一句话,直接将萧国公府的正堂变成了御书房。   不管怎么说,皇上认义子,那不是小事啊。   要知道,萧国公府兵权有多大,萧湛若是皇上的义子,要是存了夺嫡的心,那皇上那些皇子,没准儿都会一个个没命。   到那时候,义子就能继承皇位了。   这可不是小事,虽然历朝历代没有发生过义子继位的事,但是亲王府有过啊,嫡子被杀,义子继位。   要引以为鉴啊。   只是今儿是在萧国公府,又是萧湛成亲大喜,这些话,大臣们也只敢放在肚子里,不敢表露出来。   谁不知道萧老国公脾气不大好,要是一个弄不好,惹毛了他,他才不管皇上在不在场呢,这里是萧国公府,是他的地盘,直接丢出府外,谁也不敢吭一声不行。   司仪有些醉了,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他一再提醒道,“吉时到了,再耽搁,就要错过吉时了。”   萧老国公一脸不甘不愿的摆摆手,让萧湛和安容拜天地。   安容一脸黑线,她还从来不知道萧湛这么抢手,这爹娘,都快一堆了……   不管怎么样,血浓于水,就算靖北侯夫人和永宁侯和离了,总是他的至亲。   一个再嫁,一个再娶。   就有了后爹和后娘。   再来一双义父义母。   安容想想,都觉得醉人,本来萧湛身世就够曲折,够强大,够叫人羡慕妒忌恨了,现在连皇上都凑上来要给他做义父,还属于赶都赶不走的。   他怎么就那么讨皇上的喜欢呢,真心没瞧出来啊?   以后,大周,萧湛尽可横着走了。   安容甚至觉得,这天地一拜,她也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立马变螃蟹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行完礼,安容就被萧湛牵着朝新房走去。   萧湛居住在临墨轩,新房也在那里,距离正堂有些远。   安容顶着沉重的凤冠霞帔,本来就脖子难受了,这一走远,浑身都难受了。   安容有过经验,知道萧湛将她送到新房后,还得出去陪酒。   她得顶着凤冠坐在一堆“早生贵子”上,等他回来。   安容忍不了那样的苦,她拽了拽红绸。   萧湛回头,“怎么了?”   安容脸有些红,“一会儿,你先……。”   安容话还没有说完,喜帕要哭了,“姑奶奶啊,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呢。”   安容恨不得钻地洞了,没人告诉她不能说话的啊。      第三百八十七章 跳湖   喜婆哭笑不得,这还用告诉么,一般的新娘子羞的脸红脖子粗,大气都不敢喘,哪敢跟新姑爷说话,偏她是个胆大的,这不但说话,还把人家新郎官的鞋给踩的……   萧湛不甚在意,他直接把喜婆给无视了,“一会儿我先怎么?”   安容抿唇,再不说话了。   只是心中憋闷,为什么萧湛能说话,她就不能?   安容低头认命的随着萧湛朝新房走去。   刚迈进新房,被喜娘扶着做到新床上,好么,安容的屁股就被膈了一下,她要动,结果喜娘摁着她道,“坐稳了,切莫要乱动。”   安容泪奔。   这要一直坐着,屁股会青的好么!   安容决定不管不顾了,要开口找萧湛求助,结果话还没蹦出嗓子眼。   那边萧迁喊了,“大哥,你快些出来,今儿我为了帮你迎亲,过五关斩六将,头发都急白了好几根,你今儿必须陪我大醉一场。”   萧迁故意喊的大声,尤其是大醉一场四个字,那音调是九转十八弯。   他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先受了回难了,大哥却抱的美人归,这哪成啊。   今儿定要好好为难为难他才够本。   萧湛坐在安容身边,听了萧迁的话,他轻轻握了握安容的手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便起了身。   安容瘪瘪嘴,这话一点都不可信!   新郎官去了正堂,就会被人拉着喝酒,不喝够本,压根就回不来的好么,她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只可怜她的脖子啊,真的要断了。   安容坐在床边,透过龙凤盖头,隐隐约约可瞧见屋子里喜烛在燃烧。   烛芯发出哔啵声。   她知道这会儿天色还早,不到天黑,萧湛不可能回来。   芍药和海棠站在一旁,想着今儿早上,安容的提醒,芍药忙拿了红包去给喜娘还有丫鬟,请她们出去。   喜娘收了红包,但是没走。   芍药无奈,又是规矩,这里不是侯府,没办法也不好意思轰人。   她知道安容饿了,从早上起,到现在,滴水未进了,不饿才怪呢,她站的近,都听到姑娘肚子有些咕咕叫了。   这要叫外人听见了,得多丢脸啊。   芍药一门心思想偷拿点东西给安容垫垫肚子,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屋子里,就这样寂静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屋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来了好一拨人。   萧湛的那些表妹们齐刷刷涌了进来。   以萧大姑娘萧锦儿为首,一下子进来七八个。   最小的估计就是六岁的萧雪儿了。   她走到安容跟前站着,安容能瞧见她绣着蝴蝶的裙摆和绣鞋。   她白皙的小手摸着安容的嫁衣,声音嚅软似黄莺轻啼,“这衣裳好漂亮,比我的漂亮。”   一旁走过来一个稍大些的姑娘,她比小雪儿大一岁,是萧国公府七姑娘,萧玉儿。   她笑道,“当然漂亮了,娘亲说新娘子的衣裳是最漂亮的。”   萧雪儿立马道,“那我也要当新娘子,穿这样漂亮的衣裳。”   她话音刚落,就走过来一个姑娘。   她轻轻拨弄萧雪儿的小刘海,逗趣她道,“府里只有大表哥的新娘子能穿这样漂亮的衣裳,雪儿要嫁给大表哥么?”   萧雪儿不舍的摸着安容的嫁衣,嘴里咕噜的问安容,“大表哥他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呢?”   安容睁大双眸,甚是好奇。   为什么萧雪儿说萧湛不好?   安容正疑惑,就有人把她的疑惑问了出来。   “大表哥为什么不好?”萧玉儿问道。   萧雪儿嘟着嘴,“我想要大表哥的面具,他都舍不得给我,二表哥就会给,我要嫁给二表哥,做他的新娘子,才不做大表哥的新娘子呢。”   安容哑然失笑。   看着萧雪儿一双手在她裙摆上,摸来摸去,是真心喜欢啊。   安容想着,要不要回头给她做一身娇小的嫁衣,让她过过瘾?   萧雪儿就弯着腰,凑过来看安容,很是同情的道,“大表哥娶了个哑巴新娘子么?”   安容,“……。”   一屋子人,低低笑。   喜娘解释道,“八姑娘,新娘子盖头没掀开前,是不许开口说话的。”   萧雪儿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要伸手去扯安容的盖头,被喜婆拦下了。   “八姑娘乖,这盖头不能掀,得你大表哥来掀,”喜婆笑道。   萧雪儿撅了撅嘴,恹恹的把手伸了回来。   萧锦儿望着安容,见她端坐在那里,还真有些佩服她,只有她知道,这床底下有多少的红枣、花生、桂圆等。   想着上回,祖父说要将她嫁给“沈二少爷”,那个在书房发觉她偷看的“沈二少爷”,她当时还心有期待,结果……居然是女扮男装!   她当时都被气哭了,她就不明白了,她又不喜欢大表哥,要死要活的退亲,还闹到太后跟前,让大表哥颜面扫地。   祖父怎么还偏就看中了她呢,真是不明白了,虽然她才学是不错,长的也不赖,可骨气呢?   大周又不是没有大家闺秀了,为何一定要娶她呢?   萧锦儿想不通,不过祖父那么喜欢她,她也不能明着为难她,但是做点小动作泄泄愤还是可以的。   反正,花生桂圆之类也是吉利物,她就多放了些,好刚巧在安容坐的地方。   她来,也是想看看安容有多么的坐卧不安。   不过安容坐的端端正正,叫她刮目相看之余,又有些怀疑了,是不是有人动了床上的花生桂圆?   萧锦儿想看看,但是条件不允许。   再加上安容又不能说话,就她们几个在唧唧喳喳,没得叫侯府的人以为她们是话唠。   所以,萧锦儿轰人了,“都出去吧,别耽误大表嫂等候大表哥了。”   她牵着萧雪儿走,其他人也都亦步亦趋的离开了。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一声高呼,“不好了,靖北侯世子跳湖自尽了!”   安容坐在床榻上,听得心惊,她刚要起来,就被喜娘给摁了下去。   “不可乱动,”喜娘笑道,“等新郎官来就好了。”   安容眼泪直飙。   这喜娘是不是跟她有血海深仇啊,那么用力,她感觉屁股都要被那些果子给扎的千疮百孔了!   只是,屁股的痛到底比不上心里的担忧。   靖北侯世子怎么就跳湖自尽了呢,他不会有什么好歹吧?   芍药知道安容心急,要出去打听。   好吧,又被喜娘拦下了。   新娘子的贴身丫鬟不能离开新娘子一步。   芍药差点气爆,这喜娘规矩真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就不能变通变通吗?   她又不能撒谎说要小解,不然还不得让萧国公府的人笑话,侯府的丫鬟屎尿多。   芍药撅着嘴,站在一旁做木头桩子。   一等再等。   眼看天际晚霞弥散,夜幕降临,有稀稀疏疏的星辰闪现。   月明星稀。   安容一坐一个多时辰,一动未动。   她一动,喜婆就咳嗽提醒她。   她已经濒临发飙的境地了。   就在她恨不得一把扯掉龙凤盖头的时候,外面传来丫鬟的道喜声。   萧湛高兴,不过向来话少的他,今儿的话也不多,“赏!”   话音刚落,门吱嘎一声打开。   屋子里的丫鬟、喜婆都过去请安道贺。   萧湛说了一声赏,然后摆手道,“都出去。”   喜婆规矩大,不只是对着安容,对萧湛也是一样,她道,“这不合规矩,交杯酒还没有喝呢。”   萧湛瞥了喜婆一眼,喜婆身子一凛,只觉得那眸底满是寒冰,稍不留神,小命不保。   正好这时,赵成也跟在身边,他对喜婆道,“都出去吧,掀盖头、和交杯酒,会一样不落的。”   喜婆连连点头,又到了几声谢,赶紧离开。   等芍药、海棠等丫鬟离开后,赵成也出去了,还顺带将门给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萧湛和安容。   萧湛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虽然之前也进来过,不过这屋子和他离京之前,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叫人有些不适应。   她瞧见喜烛前,堆着一堆的果子,果子前有喜秤,他走过去拿了起来。   迈步朝安容走过来。   安容有些紧张,她双手攒紧,只觉得手心都是汗。   虽然两人有过肌肤之亲,但洞房花烛夜的意义总是不同些,尤其是萧湛还喝了酒,一身的酒气,但并不难闻。   安容端坐在那里,等萧湛揭盖头。   萧湛走近,喜秤刚碰到安容的盖头,他就忍不住笑了。   笑声低沉、欢快。   安容囧了,死死的捂着肚子,声音带了娇怒道,“不许笑!”   这该死的肚子,为什么要叫!   安容觉得脸烫的能将她活活给热死了,她活了两世,还从没有遇到这样窘迫的时候过。   都怨喜婆规矩大,前世嫁给苏君泽的时候,给了银子,那些喜婆就走了。   她偷偷吃了些糕点,才没有在苏君泽跟前出丑。   这会儿,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安容一声娇呵,萧湛还真就没笑了,只是安容盖着盖头瞧不见,他抖动的肩膀。   他瞥了眼窗外的夜色,眸底有抹懊恼之色闪过。   她该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不然不会饿成这样。   萧湛挑开安容的盖头,露出安容那张精致的脸。   那一瞬间,萧湛惊艳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洞房   那一瞬间,萧湛惊艳了。   安容不喜欢施粉黛,但每一次隆重打扮,都会给人潋滟之美。   好像她刻意藏起自己的美,只等这一刻给人惊艳。   今日的她,穿着一身大红嫁衣,更是美不惊人。   峨眉淡扫,如桃腮般的脸颊上有抹红晕,像是蜿蜒雪山上倒映着一抹朝霞。   清亮净透的双眸,夹带了些许羞赫,更显娇媚。   好看的唇瓣,像是雨后海棠,润泽多娇。   萧湛看的有些错不过眼。   安容稍稍抬眸,就瞧见了萧湛。   她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萧湛还带着面具。   他的脸早就恢复了,为何还戴着面具,尤其是成亲大喜这样慎重的日子?   两人,你凝视着我,我凝视着你。   屋子里,显得有些暧昧。   在这样充满暧昧的情况下,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毁气氛的意外。   没错,煞风景的那个绝对是安容。   她的肚子又叫了。   之前有盖头遮着,安容的脸皮也厚了些,这会儿没了盖头遮挡。   让萧湛惊艳的脸庞瞬间红成火烧云,妩媚之色尽去,满是羞赫了。   萧湛怕安容羞坏自己,忍着笑转了身。   桌子上有吃的,虽然有些凉了,但填饱肚子还不成问题。   他率先坐下,将酒杯中倒满酒,却迟迟不见安容过来。   他眉头轻轻一挑,笑问道,“你不过来吃东西?”   安容手揉着膝盖,一脸苦色,“坐的太久,腿麻了。”   其实,腿麻还是小事,屁股麻才是大事啊。   她站不起来了!   萧湛微微一鄂,忙过去扶她。   安容一瘸一拐的走到桌子旁,坐到凳子上时,屁股一阵阵揪疼。   安容咬紧唇瓣,不然自己闷疼出声,只是心中颇憋闷。   同样是嫁人,怎么嫁给萧湛就格外的累些呢。   萧湛帮安容夹菜,安容拿起筷子吃起来。   刚将菜夹到嘴边,安容又放下了,方才一打岔,她连正事都给忘记了。   “靖北侯世子真的跳湖了?”安容声音带了担忧之色。   像靖北侯世子那么坚强的人,心理素质极好,甚少有东西能击垮他,他能选择跳湖,那绝对是生无可恋了,安容觉得愧疚。   她觉得是她的错,就算不是,那也是受她牵连。   如果不是因为她,连轩不会离京,就不会饱受打击,不然何至于跳湖?   安容都不知道往后如何面对连轩了。   萧湛看了安容一眼,又给她夹了些菜,道,“你别想太多,连轩跳湖与你无关。”   安容睁大双眸,她不信,她当萧湛是故意这么说匡她的心。   但是,萧湛告诉她,她真的想多了。   “连轩并不是要跳湖,他只是觉得没能帮你退亲,有愧于你,在湖边对月叹气,晗月郡主觉得他要跳湖自尽,赶着去救他,却不小心把连轩给推了下去,”萧湛的声音醇厚如酒,轻柔的让安容耳根子都飘了粉红。   安容忍不住抬手抚额,方才真是吓死她了,要是她大喜之日,靖北侯世子出了什么好歹,她可以以死谢罪了。   谁能想到,他不是跳湖,而是被晗月郡主给推下去了?   不过,想到前世,连轩和晗月郡主一起,也没少出现这类奇葩事,安容也就释怀了。   放下心怀的安容,觉得肚子越发的饿,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赶紧往嘴里塞。   吃的有些急,安容哽住了,萧湛忙给她端了茶来。   “慢些吃,这些都是你的,”萧湛道。   安容红着脸,轻点头。   一刻钟不到,安容风卷残云,将桌子上的吃食给消灭了一大半。   萧湛看的有些挑眉。   安容也知道自己吃的有些多,但是她是真饿,她总觉得萧湛的眼神,带了些别的意味,他肯定是在说她这么能吃,以后不好养活。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安容急着解释。   三顿饭,吃这么多,不算多好么!   萧湛点点头,看着安容的双眸,朱唇轻启道,“今儿会睡的很晚,多吃些,不碍事。”   他怕安容吃太多,不好消化,会积食。   不过今晚,能睡就不错了。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可怜她刚往嘴里塞了口菜,闻言,顿时又咳嗽了起来。   能别在她吃饭的时候,说这样叫人想入非非的话吗?!   萧湛真怕他再做安容对面,安容不是噎死,就是呛死。   他看着床上有些狼藉,便过去开了门,让丫鬟进来收拾。   进来的是萧湛的丫鬟,两个丫鬟将床上的花生桂圆全部拿走,然后把元帕扑在了上面,红着脸离了屋。   萧湛则蹙眉,问安容,“你在那一堆花生桂圆上坐了两个时辰?”   不提还好,一提安容就生气了,牙齿上下撞击,安容甚是哀怨道,“是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个时辰!”   坐久了,都觉得屁股和那些果子融为一体了,现在坐凳子都不适应了。   萧湛无话可说,对这些礼节,他也不懂。   “不会辜负那堆果子的,”萧湛笑道。   安容没听懂,“什么意思?”   问完,安容就脸红了,萧湛说的是早生贵子。   萧湛知道安容明白,就没将话说白。   想着交杯酒,还没有喝,他走过去,拿了一杯给安容。   这酒,不能省。   安容红着脸,和萧湛喝交杯酒,感觉到萧湛的靠近,安容一颗心跳的砰砰直响。   萧湛身上的火气很大,靠的近些,她都能感觉到有些热。   等喝完了交杯酒,安容将酒杯搁下。   下一秒,她的身子一轻,就被萧湛打横抱了起来,朝床榻走去。   将安容轻轻放在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上,看着安容的娇颜,萧湛轻轻的抚摸着。   他的眼神很炙热,里面燃烧着一股浓浓的欲望。   安容瞧的脸愈加的红,不敢直视的将头撇了过去。   下一秒,萧湛就将身子压了下来。   安容不适的身子轻扭,就听到耳畔有低沉的闷哼声传来。   “别乱动,”萧湛忍的很辛苦。   都说小别胜新婚,从那日花船上之后,他就忍着,这一忍就是一月。   瞧见安容,他就憋不住了,偏又是迎亲,又是陪酒。   好不容易脱身,还遇到安容肚子叫。   他能忍到现在,连他都佩服自己了。   他知道安容的稚嫩,他怕伤着安容。   “你乖点,不然我会弄疼你,”萧湛轻声叮嘱。      第三百八十九章 木镯   安容心中柔软的像是一摊水,感觉到唇瓣有温润的触感,安容觉得小脚趾都有些发麻。   萧湛的吻,轻柔不失霸道。   安容渐渐迷失在他的亲吻中,不由自主的回应着。   这样的回应,让萧湛很高兴。   一双手游走在安容的衣襟上,呼吸越来越急促难耐。   吻,也从唇瓣上挪开,移到脸颊、下颚、颈脖……   每一寸雪白的肌肤,他都不想放过。   萧湛一边亲吻,一边解开安容的束腰,将她的嫁衣脱下。   鸳鸯帐里,锦被翻飞。   不时有动情之声溢出帐外。   窗外,月色动人。   敞开的窗柩处,透进来一缕月光,缓缓像床榻挪去,像是好奇的孩子,想一窥究竟。   忽而,床榻传来一阵低沉闷哼声。   窗边的月光像是受了惊一般,躲在了云后。   悄悄的,又探出一个小脑袋。   床上,萧湛脸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更多的还是惭愧。   “我……,”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安容脸颊红透,忍不住轻扭身子。   她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更没想到当日在玲珑阁上,她说她有好多秘方,萧湛一直记得。   就刚刚,萧湛咬着她的耳朵,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让你瞧瞧我需不需要秘方。”   他说完,就如脱缰的野马般在草原上狂奔起来。   但是,意外出现了。   安容提醒过他,她屁股难受啊。   萧湛一时忘记,狠狠的用力的握了一下,安容惊疼之下,身子一紧。   萧湛就缴械投降了。   他禁欲了一个月,原本就把持不住,哪里受得了安容这么一下刺激,这不才一盏茶的功夫,他就……   萧湛的闷恼,没人能懂。   他最怕的是安容说:没事,我有秘方。   安容什么也没说,她难受的扭了扭身子,几乎是瞬间,她能感觉到她体内埋着的硕大,又粗壮了几分。   安容一动,萧湛就忍不住的闷哼了。   安容用手推他。   萧湛握着她的手,往一侧桎梏住。   偏巧,那一瞬间,安容的手探过月华。   红玉手镯泛着柔和的光芒。   萧湛没有注意到,安容也没有。   萧湛低头,要去亲吻安容的额头。   这一吻,落到了鸳鸯枕上。   萧湛眉头一皱。   再抬眸时,安容已经不见了。   就那么凭空消失在了他的身下。   若说这辈子,有什么让萧湛惊怕的,绝对是洞房花烛夜,安容的突然消失。   萧湛看着床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再没有安容的身影,他的眉头皱陇的都快没边了,仿佛置身在梦境中。   萧湛是习武之人,他所知道最离奇的武功,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也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安容带走。   可安容怎么就消失了?   萧湛深邃的眸底满含不解和担忧。   再说安容,忽然从柔软的大床上消失,出现在一弯温泉中,那种惊恐,吓的她直尖叫。   她在温泉中呼喊萧湛,可是没人回应她。   她不知道怎么办了,眼泪吧啦吧啦往下掉。   便是做梦,她也从没有想过会忽然消失,然后忽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尤其还身无寸缕!   她在温泉中游走,感觉到有东西在咬她的脚心,吓的安容又惊叫了起来。   她忍着恐惧低头去看,在发觉温泉中有鱼。   安容从来不知道温泉中还能养鱼,尤其这鱼还很漂亮。   鱼儿围着安容打转,好像很快活的样子,叫安容惊吓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她瞥见远处有衣裳,忙走了过去。   衣裳很薄轻,但是手感极好,还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萧国公府曾经送给她的那件,就是那天她穿着身上,瞧见了萧迁假扮的荀止……   安容想起来了,她消失前,无意中瞥见她手腕上的镯子在泛光。   安容低头去看,手腕上那只红玉镯又变成了一只平平无奇的木镯。   只不过这只木镯不像她初次见到的那般破陋不堪,它很平滑,甚至有些柔美。   安容看镯子的时候发觉,她原本就柔嫩滑腻的皮肤,这会儿更加的白皙了,像是剥了皮的鸡蛋一般。   安容拿了衣服穿起来,才发觉脚下刻着几个字。   纯善泉。   安容可以确定,是木镯让她来到这个地方。   安容眉头紧扭,她记得萧湛说过,木镯乃萧家传家之宝,没人知道怎么进来,怎么今儿她就进来了?   想着萧家祖宗也曾来过这么个地方,安容就更不怕了。   既然能来,那肯定就能出去。   安容朝前走,走出温泉室。   站在温泉室外,安容惊呆了。   什么叫美,什么叫人间画境?   这儿才是!   天上的云,朵朵洁白,在蓝天的映照下,让安容都有一种拿包袱装一包回去做被子的感觉。   空气清晰,带了些甜味。   那是花香的芬芳,安容朝前走。   那些雕栏玉砌,九曲回廊,假山小桥且不说,便是花园中飞舞的蝴蝶,都叫人觉得格外的美。   听到有瀑布的声音,安容心中一动。   她见过瀑布,但没见过这么气势恢宏的瀑布,安容忍不住朝瀑布走去。   远远的,安容便瞧见一条瀑布如银河般从天而落,美的叫人叹为观止。   但最叫安容惊叹的还不是瀑布,而是瀑布旁一座精致的木头小屋。   在阳光下,安容甚至觉得小木屋在泛着柔和的光。   就和她手腕上的木镯一样。   安容迈步走了过去。   门掩映着,安容轻轻一推,便开了。   屋子里,古朴素雅,叫人心中安宁。   安容对木屋的门细致的查看了一下,发觉和她手腕上的木镯确实一样。   既然一样,那是不是也烧不毁、砸不烂?   安容迈步进去。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都是大家闺秀所喜欢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是那琴,轻轻一拨弄,便知可蔑视世上所有的古琴了。   对这里,安容是喜欢的不能再喜欢了。   若是能住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蓝天白云的地方,该是多好?   安容在屋子里闲逛起来,她走向书房里间。   屋子里挂着五幅画。   第一幅:是个女子弯腰给一个小乞丐馒头,女子骨瘦如柴,奄奄一息。   第二幅:是个女子帮一个男子吸蛇毒,远处石堆旁,可见一条蛇尾。   第三幅:是个女子守在门外,看着天上的明月,屋内,只一个男子跪在牌位前。   第四幅:画面甚是模糊,瞧不清楚,但上面有两女子。   第五幅:上面就几行字。   那几行字,让安容看的目瞪口呆。   只见上面写着:   沈安容。   木镯第五任主人,武安侯府嫡女。   前世:嫁于东钦侯世子苏君泽为妻,历六年六个月,死于砒霜之下。   今生:嫁于萧家第十六代孙萧湛为妻,生死待定,目前有孕一月零七天。   安容眼睛死死的盯着后面几个字。   有孕一月零七天!   安容脸大燥,她居然怀孕了!   她没有怀疑过木镯不对,连她的前世都知道,甚至嫁给苏君泽多久,都一清二楚!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世上的事都了解的那么透彻。   那第四幅画,为什么会模糊?   安容发现桌子上有本书,她拿了起来。   走到一旁的小榻上,细细的翻阅起来。   安容有些看不懂。   什么叫灵魂强大者才能进入木镯?   什么叫心地纯善者才能使用木镯?   她能进来,表示灵魂够强大。   但安容不觉得她的灵魂够强大啊。   等往后看,安容才知道她的灵魂为何会强大。   她虽然还是她,但是她经历过前世,这一世算是重生,她记得前世的所有,是因为她拥有两个灵魂。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戴上木镯的原因吧?   安容继续往后翻。   越看,安容越惊叹。   她总算是知道她为什么能觉察到二老爷的杀意了,果真是木镯!   只是这让安容感到心悸的杀意,其实是个好东西。   杀意越多,木镯的感应越强,她能利用这份杀意之心去换取自保的武器。   至于在哪里换,安容不知道。   其实,她不想要什么武器,她不喜欢被别人恨,有人想杀她的感觉,和睦相处不好吗?   当然了,二老爷他们除外。   除了杀意之心,就是感激之心了。   有人感激她,她就能利用那感激之心去换取她需要的东西。   就像萧太夫人换取玉锦阁首饰图和一些兵书、菜谱一样。   看到这里,安容才雀跃起来,难怪赵成说,玉锦阁能不能恢复以前的光景,全靠她了。   原来是因为她能打开木镯,木镯里有首饰图。   也就是说,玉锦阁那些精美的叫人错不开眼的首饰图全部是萧太夫人用善良换回来的?   那她能换什么?   安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但是她得忍着好奇心,将书一页页看完。   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安容直接惊的从小榻上站了起来。   “在木镯里,一个时辰抵得上外面十二个时辰……,”安容轻声嘀咕。   最后干脆吓白了脸。   她进木镯快小半个时辰了……   这样算来,外面该日上三竿了。   她今儿得敬茶啊!   不但要敬萧国公府的长辈,还得去敬皇上,敬定亲王妃……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却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让长辈的白等,她这是在犯众怒啊!   安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了。   她不知道怎么出去!      第三百九十章 蹭饭   安容呼喊了几声我要出去,可是木镯一点反应也没有。   安容没辄,只好又回到纯善泉。   想着从这里来,应该也能出去。   还真叫安容猜准了,在泡在纯善泉里,真就回到了外面。   屋内,萧湛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的盯着床榻。   就在眨眼间,他见到安容又出现了。   他忙朝床榻走了过去,彼时安容身穿薄纱,姿势撩人。   安容坐起来,用被子挡住自己,她瞥了眼窗外的天色,顿时急了起来。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安容急切的问道。   萧湛想问的话被安容打断,轻轻皱眉,回道,“巳时末。”   安容吓的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还有半个时辰就吃午饭了,她还没有去敬茶啊!   看着安容那么急,萧湛问道,“怎么了?”   安容急的快火烧眉毛了,前世她嫁给苏君泽,早上多睡了片刻,都被人指责少年贪欢,让长辈等候是为不孝。   现在可是晚了一个多时辰了啊!   安容有些想哭了,“这会儿去敬茶,还来得及吗?”   萧湛还以为安容担心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他道,“你昨夜忽然消失,是去哪儿了?”   安容举起手镯,看着手腕上的红玉手镯,安容又有些滞住了,怎么又变回来了?   安容这般举动,萧湛就知道她的消失,与木镯有关了。   见安容急着敬茶的事,萧湛宽慰她道,“一会儿我跟外祖父说一声,便没事了。”   有了萧湛这句话,安容的心就安定多了,想着她也不是故意失踪的,是萧家传家木镯闹的,怨不得她。   不过,敬茶是礼节,没有改日的道理。   安容忙着换衣裳,梳洗打扮,偏屋子里也没个丫鬟帮忙,显的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   透过梳妆镜,安容见萧湛去开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忙站了起来。   安容的一举一动,萧湛都知道。   他回头看着安容,“怎么了?”   安容瞥了床榻一眼,她知道从她失踪起,萧湛就没有离开过屋子,也没人进来过,但是洞房花烛夜之后,会有长辈身边的丫鬟来查看元帕的。   若是元帕上干干净净,她该如何解释?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安容想到了大夫人,就是因为她瞒了一个月,才让她逍遥了十年!   安容打心底瞧不上那样的行为,她不会去做,她更舍不得至亲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担忧。   而且,她怀过身孕,知道肚子里有孩子,会有多么的脆弱。   昨儿是她和萧湛的洞房花烛夜,她无故失踪,今儿又穿着轻薄的出现,她甚至感觉到萧湛眸底的火苗,有越来越旺盛的趋势。   她必须要告诉他。   安容犹豫了片刻没有说话,萧湛已经将门打开了。   率先迈步进来的是个皮肤白净的妈妈,她脸上带笑,进门先瞥了眼凌乱的床榻,眸底笑意更深。   “奴婢给表少爷、表少奶奶请安,”她福身笑道,随即又直起身子,“国公爷已经派人来催好几回了,少奶奶可算是起来了。”   说着,徐妈妈又瞟了眼床榻。   安容脸上,飘过朵朵红晕。   你们别乱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安容瞥了萧湛一眼,想着他能解释一两句,萧湛提都没提起晚的事。   徐妈妈上前两步,指着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笑对安容道,“少奶奶未嫁进来之前,表少爷屋子里都没个丫鬟,这是大太太挑了让奴婢送来给表少爷、表少奶奶使唤的。”   徐妈妈话音未落,那两个丫鬟便上前给安容见礼了。   模样清秀,举止从容,步伐轻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安容秀眉轻扭,不懂送这两个丫鬟来是什么意思,以前萧湛身边没丫鬟伺候,怎么娶了她,就送丫鬟来了?   还说是伺候她的,她可是带了不少丫鬟来呢,完全不担心没人伺候她。   不过,大太太让徐妈妈送了人来给她和萧湛使唤,总是长辈的一番心意,不能不接受。   两个丫鬟,一个叫月季,一个叫百合。   月季,个子高挑些。   百合,肤色白皙些。   在她们之后,才是芍药和海棠。   芍药和海棠伺候安容洗漱,坐在梳妆台前,安容瞧见徐妈妈在翻锦被。   安容清楚的瞧见,徐妈妈从被子里拉出来元帕,看着上面干干净净的,她回头看了萧湛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百合在整理被子,许是瞧见被子上有什么,她扯了扯徐妈妈的袖子,示意她看被子。   徐妈妈对着被子看了看,眸底闪过满意的笑容,让安容颇不解。   有什么好满意的?   要让她相信,萧湛那坦坦荡荡的性子,会心细的知道作假,她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果不其然,等徐妈妈走后,安容问萧湛,被子上有什么。   萧湛碰了碰面具,望着安容的眸底冒着细碎流光,声音醇厚中,带了些闷气。   “昨夜流了些鼻血,应该掉上面了,”萧湛道。   安容,“……。”   流鼻血是因为火气太大的缘故么?   安容也知道,昨儿她消失的太迅猛,让人始料未及,真是对不住他,害他担忧等候了一夜。   收拾妥当,安容便和萧湛去敬茶。   看着头顶着的太阳,安容的心越加的忐忑。   她从未听说过有人临近正午去敬茶的,应该不会挨骂吧?   安容小心翼翼的跟在萧湛后面,还没进门,便听到有人挨骂了。   安容细细听了两句,竟是国公府太太抱怨等太久,被国公爷训斥了。   安容脸更红了,进门第一天,便惹得国公府太太被骂,是国公爷帮她立威撑腰。   而且,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都是日理万机的重臣,今儿却为了等她一杯茶,等了这么久,安容都不敢进屋了。   安容顿住脚步,萧湛回头,知道安容有些胆怯,便牵起安容的手。   安容不好意思的挣扎了下,但是没有挣脱。   两人迈步进屋,听到的便是爽朗的笑声,“咱们的表少奶奶真是漂亮。”   萧老国公将茶盏搁下,道,“废话就不要说了,先让他们敬茶,一会儿还得进宫,皇上还等着呢。”   安容认得说话的太太,是萧国公府三太太。   听了萧老国公的话,她脸上满是尴尬,坐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   丫鬟拿了蒲团,端了茶来。   安容和萧湛规规矩矩的请安、奉茶。   其他人,都不用提,中规中矩的,喝了茶,收了安容的孝敬,然后给了安容见面礼。   唯独萧老国公对萧湛说了一句话,“既然皇上认你做了义子,对他就不要客气,一会儿进了宫,皇上问你要什么赏赐,你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你要兵权,越多越好。”   安容听得眸底睁大,觉得表现的过于诧异了,赶紧将头低下。   萧老国公的霸道,她又不是今儿才知道,他这是存了心的敲皇上呢。   萧湛也很干脆,他点头答应了。   出了国公府,便瞧见马车等在那里。   萧湛扶安容上马车。   安容掀开车帘,便闻见空旷的马车里,有饭菜香飘出来。   马车里的小几上,摆了五个菜,三荤两素。   安容钻了进去,萧湛随后。   安容睁大眼睛看着萧湛,“这是?”   萧湛把安容拉近一些坐下道,“你早饭没吃,一会儿进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先吃点儿。”   安容心底有股暖流划过,她没想到萧湛会想的这么周到。   只是马车颠簸,这些饭菜还不知道会被颠簸成什么样子呢。   好吧,安容明显想多了。   这些盘子都是特制的,不会上蹿下跳,而且国公府的马车很稳。   马车到皇宫门口,刚好吃完饭。   安容刚歇下筷子呢,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好香的饭菜!”那人咽口水道。   他敲了敲马车,笑道,“引得本皇子肚子里馋虫直叫,逼我蹭饭啊。”   萧湛掀开车帘。   安容便瞧见一男子坐在马背上,笑的意气风发,甚是俊朗。   此人,正是二皇子。   他瞧见萧湛,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马车里坐的是萧湛和安容。   “二皇子要蹭饭?”萧湛声音很冷。   二皇子笑道,“父皇昨儿认你做了义子,我该喊你一声义兄才是。”   说着,二皇子顿了顿,“义兄,可许我蹭饭?”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一声讥讽的笑,“二皇兄,好歹你也是父皇的长子,有望继承大周门庭,这大庭广众之下,蹭饭不合适吧?”   说着,他也顿了顿,笑的颇有些意味,“蹭饭太子,名头够响亮。”   二皇子嬉笑的脸顿时阴了下去,他侧了身子,见三皇子骑马走过来。   二皇子脸上也挂了讥讽的笑,“三皇弟,跟我有必要说违心的话吗?”   他是长子,可不是嫡子。   论到立太子,三皇子的希望更大。   他知道三皇子那么说,是在笑话他痴心妄想。   三皇子骑马走过来,瞥了萧湛一眼,笑看着二皇子,“蹭饭太子,这蹭饭在前,太子在后,二皇兄,可别听岔了。”   能做蹭饭太子,首先得蹭到饭。   萧湛的饭,是那么好蹭的吗?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返祖   安容坐在马车内,看二皇子和三皇子你来我往,用眼神厮杀。   这会儿,蹭饭不仅仅是蹭饭了,蹭的是权,借的是势。   安容对朝廷大事,多少都了解一些。   她知道萧国公府对立储一事,并不怎么上心,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便是她前世死的时候,萧国公府也没有提过立谁为太子,不过萧湛和七皇子往来较为密切些罢了。   萧湛的战场,从来不在皇宫,它在边关,在北烈,在东延。   若是二皇子有萧国公府的支持,那击垮三皇子,立为太子,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想,在皇宫大门前,二皇子能说笑蹭饭,这原本就是件掉份的事。   而且,萧国公府的马车还不至于低调到让人不知道它出自何处,代表了什么身份。   二皇子不过就是借着蹭饭搭讪罢了,谁叫萧湛性子太冷,寻常时候都说不上话了?   而三皇子这么说,不过就是把二皇子的意图给挑白了,顺带讥讽他别做白日梦,不过安容觉得,三皇子这么说,还是有些怕二皇子蹭到饭的,毕竟极少有人能猜到萧湛会做什么。   安容瞥了眼吃完的剩饭剩菜,可以用杯盘狼藉来形容了,就是萧湛愿意被二皇子蹭,安容也是不愿意的。   把饭菜吃成这副德行,这得有多饿啊,指不定被人笑话是饿死鬼投胎呢。   萧湛将车帘放下,低沉的吩咐道,“进宫。”   话音未落,马车便咕咕朝前驶去。   安容有些惊叹,敢这么无视两位皇子的,估计也就萧湛了,他就不怕将来被报复么?   “这么无视二皇子、三皇子,将来不论谁做太子,继承皇位,肯定会给你小鞋穿的,”安容的声音飘渺如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萧湛低低一笑,“为夫还不缺他那一双鞋。”   安容愕然,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那话只是打个比方,不是真给你小鞋子穿啊,人家都要灭了你,还给你鞋,异想天开了好么?   看着安容那语咽的样子,萧湛伸手握着安容的手,他知道安容是在提醒他,二皇子、三皇子的肚量确实不够大。   不过,有些人,便是手握生死大权的皇上,也不是他想杀便能杀的。   这一点,安容倒是相信。   她不信有人能杀的了萧湛,也没人能灭的了萧国公府。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事,萧国公府从来不做。   只是,安容还是有些不解,她望着萧湛,“为什么皇上要认你做义子?”   昨儿喜堂上,萧老国公都轰皇上走了,皇上还端坐在那里,更挤开了靖北侯夫人要做萧湛的义父,这一点,着实叫人匪夷所思。   萧湛望着安容,他眉头轻轻皱陇,他也不知道为何离京一趟,皇上对他的态度变化会这么的大,他甚至能感觉到外祖父并不希望他认皇上做义父。   很快,就到停马车的地方。   萧湛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安容下来。   早有小公公等候在那里,领着她和萧湛去御书房。   御书房外。   安容和萧湛在门口等候了片刻,便见左右相为首,还有四五位重臣退出御书房。   那些大臣朝她和萧湛道喜。   一来是祝贺成亲之喜,祝他们早生贵子。   二来便是祝贺萧湛被皇子认作义子,承蒙圣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客套了几句,便不耽搁萧湛和安容进御书房给皇上敬茶,便离开了。   御书房内,一片明黄。   奢华大气的让人叹为观止,前世安容从没来过御书房,这是第一次,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皇上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奏折,好看的眉头紧陇,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徐公公瞧见安容和萧湛近前,提醒皇上道,“皇上,萧表少爷和表少奶奶来了。”   皇上这才把眸光从奏折上挪开,瞥了萧湛一眼后,眸光落到安容身上。   上下扫视了两眼后,视线又回到了萧湛身上,将奏折合上,皇上开口了,问的是安容,“朕早前听说你很惧怕湛儿,这会儿瞧着倒是不怕了?”   安容微微囧,皇上,能打人不打脸,哪壶不开不揭哪壶可以么?   这叫她怎么回答,回答相处久了就不怕了?可她嫁给萧湛还不到一天呢,哪来的相处久了?   说萧老国公说过,要是萧湛惹她生气了,她可以对萧湛拳脚相加,那她大家闺秀的形象岂不是瞬间塌方了?   安容顿了顿,低头道,“出嫁前,侯府出了太多的事,安容的胆子大了许多。”   安容这话极其的实在,武安侯府事多,事筹,举朝皆知,皇上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安容知道这话能将皇上的问题给岔过去,可是没想到,皇上的回答,让安容目瞪口呆。   皇上端起茶盏,轻轻拨弄了下,龙颜一笑,“确实,武安侯府的糟心事都快赶上朕的后宫了。”   安容惶恐啊,侯府怎么能跟后宫比呢,后宫的糟心事……那是车载斗量啊。   安容不敢接话,皇上啜了口茶,将茶盏放下,对萧湛道,“既然脸已经好了,就不要整日戴着个破面具到处吓唬人。”   萧湛眉头微动,“臣的脸没好。”   安容不懂萧湛为何撒谎,他的脸明明已经好了啊,她瞥了眼萧湛后,去看皇上,明显发现皇上的手滞住。   “没好?”皇上又问了一句。   “没有,”萧湛很肯定的告诉他。   皇上眉头更皱,他望着安容,“京都十大美男排第二的不是湛儿?”   安容觉得嗓子有些发痒,这叫她怎么回答,萧湛自己都说不是了,她回答是,那萧湛就是欺君,回答不是,那她就是和萧湛一起欺君了。   皇上那眼神明显写着:你欺君试试看。   安容泪奔,皇上,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你要好奇萧湛的脸,大可以下圣旨,让萧湛解下面具让你一睹为快,你为毛一定要让我回答。   我才刚出嫁,你这是逼我在从君和从夫之间做选择啊。   安容很委屈,她的回答更委屈,“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如何选择,太难了。   她就纳闷了,萧湛的脸她都不好奇,怎么皇宫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好奇了?   之前徐太后就拿了萧湛的画像问她,还一脸深情,叫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又来一个皇上。   萧湛的脸到底有什么问题,活了两世的她,愣是没看出来。   她有那么眼瞎吗?   安容正纳闷,皇上则皱眉头问,“你调制的舒痕膏没有给湛儿用过?”   “……用过,”安容如实回道。   皇上手指打在龙案上,有轻微的响动。   萧湛站在那里,眉头轻皱了皱,皇上对他的脸关心过了火,他总觉得皇上认他为义子与他的脸有些关系,莫非与他的身世有关?   萧湛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忍不住望着皇上,问道,“皇上是将臣误以为是京都第二美男,所以才认臣为义子的?”   安容眼睛睁大,又在安容的基础上,添了个问题,“上回徐太后也问过我第二美男是谁,他是谁啊?”   两个问题,皇上都回答不了。   倒是徐公公笑道,“少奶奶这问题可难住皇上了,皇上若是知道,也就不会问你和萧表少爷了,老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那么像先皇……。”   安容眼珠子睁大再睁大,最后没差点瞪出来。   先皇!   果真是先皇,她当初就猜到可能是先皇。   徐太后这辈子最爱的便是先皇和她的儿子,可是萧湛像先皇,会不会太离奇了些啊?   萧湛是靖北侯夫人所出,就算不像永宁侯,也不会像先皇吧?   这不是污蔑靖北侯夫人不贞吗,再退一步说,先皇至于老牛吃嫩草吗?   而且依照萧湛出生的日子算,靖北侯夫人早出嫁了啊。   再退两步,要是萧湛是先皇的儿子,那也该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吧,这认作义子,差辈分了好么!   而且,要是萧湛是先皇幼子,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还会扶持皇上继位吗,该扶持萧湛才对吧?   这里面有问题。   安容瞥了萧湛一眼,可惜他戴着面具,瞧不清楚脸色。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安容除了能在里面看到炙热和细碎流光外,从没见到过其他。   她猜不透萧湛的心思,谁知道这一刻萧湛在想什么?   萧湛在想,他的容貌为何会像先皇,他也想歪了,想自己可能是先皇的儿子,但是他知道不可能。   先皇最小的儿子是祈王,在祈王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先皇的身子骨就差了,日日不离汤药,后来甚至不离病榻。   先皇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再生儿子。   可他又不会无缘无故的酷似先皇,他应该是孙子肖祖父了,也就是所谓的返祖了。   也就是说,先皇那一堆儿子中,极有可能有一个是他父亲?   可他会是谁?   萧湛抬眸望着皇上,眉头轻皱了皱。   他想到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一天,外祖父第一次带他进宫。   在御花园,僻静无人处。   他在假山上,瞧见定亲王妃一脚将皇上揣进了荷花池。   他还记得定亲王妃说的话,“你别跟我说话,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兵权   在萧湛记忆中,定亲王妃话很少,算不上温柔,但绝对不是粗暴的一个人。   那一天,他才知道原来定亲王妃会武功。   而且武功之高,能轻轻松松的将一个男子揣进荷花池,爬都爬不起来。   皇上在荷花池里险些淹死,是他听到皇上的救命声,去将他捞了出来。   那时候,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问皇上怎么惹到他姨母了。   皇上苦涩一笑,一边挤着龙袍上的水,一边问他,“江山和美人,你会选哪个?”   “两个都要,”萧湛想都没想,很肯定道。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江山,什么是美人。   只觉得那都是好东西,既然舍不得,何不都要?   皇上赫然一笑,“若只能选一个呢?”   萧湛犹豫了片刻道,“哪个好,要哪个。”   皇上拍了拍的他的脑袋,笑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说着,他道,“不想你姨母没命,朕被她揣进荷花池的事,就别告诉别人,知道吗?”   萧湛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这些事,时隔太久,萧湛都忘记了。   这会儿想起来,再想到昨儿喜堂上的一幕,萧湛眉头皱更紧。   难道定亲王妃才是他亲娘,皇上是他爹?   想着,萧湛的脸黑了,虽然他一直好奇谁是他的父亲母亲,但是他从没想过会是皇上和姨母。   御书房内,有些静谧。   寂静的叫人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安容望望萧湛,又看看皇上,想打破这怪异的安静,可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上认萧湛是因为萧湛的脸,但萧湛不愿意承认,那萧老国公说的不用跟皇上客气,这会儿不客气也得客气了。   安容胆子不大,但是徐公公够胆量,他笑着提醒皇上道,“萧表少爷和表少奶奶还没有给皇上您敬茶呢。”   皇上这才回过神来。   徐公公忙给小公公使眼色。   片刻后,小公公端了茶来。   只一盏茶,安容端起来,递到萧湛跟前,萧湛送过去给皇上喝。   皇上接了茶,拿起茶盏盖,轻轻的拨弄着杯沿,茶雾氤氲间,皇上笑道,“朕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喝儿子儿媳妇敬的茶,就算是义子,这习俗不可废,朕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些什么,说吧,想要什么?”   说完,皇上眼神从安容和萧湛身上扫过去,眸底带了笑。   他相信父子天性,从第一眼见到萧湛起,他就格外的喜欢他,他不信他的孩子会那么短命,刚出生便夭折。   他更记得当年皇后找钦天监算命,然后兴奋的告诉他,他的第一个孩子会是个儿子。   是,皇后生下了大皇子,但那不是他第一个孩子。   他更不信,永宁侯能生的出萧湛这么优异的儿子。   虽然,萧湛的优异有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的功劳,可皇上相信一句话:烂泥扶不上墙。   如果萧湛本身天赋极差,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教不会他。   皇上想看萧湛的脸,又害怕看到的会让他失望。   皇上盯着茶盏走神,没有听到萧湛在说话。   徐公公轻轻一咳,提醒道,“皇上,萧表少爷要兵权。”   “兵权?”皇上眉头一皱,抬眸看着萧湛,“你要兵权?”   萧湛点点头。   皇上将茶盏搁下,他多瞧了萧湛两眼,道,“换一个朕能给的。”   “别的我有,”萧湛并未改口。   皇上眉头皱紧了,御书房又有些安静了。   徐公公忙打圆场道,“萧表少爷,你也知道,皇上手里只有京都禁卫军,早些年,皇上就跟萧老国公要过你,让你做禁卫军统领,萧老国公说过,他辛苦培养你,不是让皇上大材小用的……。”   皇上能给萧湛的兵权,萧老国公不许他要。   可别的兵权,皇上又给不了。   这不是叫皇上为难吗?   皇上也想要兵权啊,可是皇上又不御驾亲征,那些将军又贼的很,皇上压根就抓不到他们的把柄,兵权根本就收不回来。   再者,萧国公府的兵权,已经占了大周的三分之一了。   再多,皇上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了。   便是三分之一,要是萧国公府有心谋逆,这大周也是能换天的。   要说,徐公公也想不明白,萧国公府已经够叫皇室忌惮了,皇上怎么还格外的宠信萧湛,还宠信的要认做义子,这未免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他觉得皇上是在玩火自残。   皇上望着萧湛,皱紧的眉头松开,“你坚持要兵权,朕一时半会儿还给不了你,两年后吧,朕给你三万兵马。”   安容抿了抿唇瓣,怎么才三万兵马啊,还两年后。   前世萧湛的兵权最少也是五万啊,三万肯定不行。   而且,萧老国公已经在引诱敖大将军出手盗裴家的墓了,一旦敖大将军动手,那他绝对没命。   还有二十多天,便是皇上大寿了。   这会儿,敖大将军应该要准备回京了。   他回京,势必会经过青云寨……   而青云寨寨主嫁给了他爹,肯定会跟着她爹走,那时候的青云寨是守备最松的时候。   安容想着,偷偷拽了拽萧湛的衣袖,在他耳边轻声嘀咕。   皇上瞧了便忍不住道,“有话便说,不用让湛儿帮你传话。”   安容囧,满脸飞霞。   萧湛也看着安容,他不知道安容要说什么,方才安容只跟他说了几个字,“两年太久了,你跟皇上说……。”   说到这里,就被皇上给打岔了。   “你直说便是,”萧湛轻握了下安容的手。   安容胆子就大了,她红着脸看着皇上,道,“两年时间太久了,不如这样,一个月之内,不论哪位将军倒霉,皇上就将他的兵权都给萧湛?”   “萧湛?”皇上勾唇一笑。   安容背脊一麻,忙改口,“不是,是相公。”   女子直呼夫君的名讳,是为大不敬。   她是在心底喊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只是萧湛都没有说什么,皇上你怎么能这么反问呢,害的她脸火辣辣的烧着。   不过安容有些庆幸,她喊的是萧湛,不是湛王,不然都能以谋逆之罪灭了她了。   要知道,大周只有皇上能封王,她封萧湛……有些滑稽,有牝鸡司晨之嫌。   皇上觉得好笑,他觉得安容有些幼稚,因为她这样做,极有可能让萧湛的兵权落空。   “若是一个月,没有将军倒霉呢?”皇上挑眉问道。   安容撅撅嘴,红了脸道,“那一个半月,不能再久了。”   皇上有些凌乱了。   徐公公抚额,抖肩膀。   这沈四姑娘未免也太好玩了些吧,居然敢这么跟皇上说话,还不能再久了?   她就那么笃定,一个月,一个半月之内有将军倒霉?   安容还真担心太久,会有两个将军倒霉,皇上肯定舍不得敖大将军手里的十万兵权,到时候拿另一个倒霉将军来打发萧湛。   她宁愿这会儿呆点,也不愿意萧湛的希望落空。   安容一脸无辜,不懂怎么就说错话,惹人发笑凌乱的表情。   但是安容的话,却叫皇上想起来一件事。   萧湛身边有位占卜大师,预料到了冰雹之灾,还有他的遇刺……   莫非这一个月之内,有将军落马?   能让萧国公府惦记上的,该只有敖大将军了吧?   皇上笑了,他轻敲龙案道,“除了敖大将军,其他将军的兵权,朕都答应。”   安容眼珠一睁,脱口便道,“皇上,你不能这样无……。”   那个耻字还没有说出口,安容的说话声便戛然而止。   敢说皇上无耻,她嫌命太长了不成?   但是皇上脸有些僵硬,他耳力极好,就凭安容说了一半就不说了,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不能这样无什么?”皇上问道。   安容脖子一缩,脑筋转的极快的她,忙道,“不能这样无缘无故就一棍子把敖大将军打死,京都上下都知道他驻守边关,恪尽职守,人人夸赞……皇上一说他倒霉,我就想到了父亲,父亲惹恼了庄王妃,她是熬大将军的胞妹,熬大将军要是倒霉,那我父亲岂不是……。”   安容一脸后怕,她觉得敖大将军的倒霉,会建立在对她父亲做了些什么事情上。   皇上的脸色好了很多,“放心,你爹他很好,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闻言,安容心上一喜,连说是托皇上的洪福。   皇上笑了,“敖大将军带领的将士都在边关,你们才成亲,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真舍得湛儿去边关,一住三五年,甚至更久?”   安容被问满脸羞红,她低头不语。   萧湛在一旁,有些忍不住想抚额。   “皇上,你不用再套她的话了,”萧湛忍不住道。   安容再聪慧,可玩弄权术,在皇上跟前,安容还不够瞧。   他真担心,安容会羞的钻御书房玉石地板下去。   不过萧湛这么说,算是承认皇上猜对了。   皇上大笑,从龙椅上站起来,爽快道,“一个月,朕答应你们了!”   老实说,皇上是抱着随意的态度的,他不信他肖想了十年的兵权,萧国公府惦记了十年的兵权,萧湛有能力在一个月内拿到。   若是有这等本事,那兵权迟早越滚越大,他拦也拦不住。   其实,皇上更想一个月内,倒霉的那个将军是萧大将军。   让萧湛去抢萧大将军手里的兵权,想瞧瞧萧湛是否真如萧老国公说的那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看看在萧湛心底,是权利重要,还是舅舅重要?   这场好戏,皇上不止一次想瞧过。   或许,可以试试?   皇上想着,眸底闪过一抹光亮。   那笑,瞧的安容毛骨悚然,赤果果的奸笑啊,皇上这是要算计哪个倒霉蛋,替他默哀。   正巧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公公,躬身道,“皇上,太后听说萧表少爷和表少奶奶进宫了,让您和他们去一趟永寿宫。”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可怕   皇上龙袍一挥,小公公便退到一旁,给皇上让路。   皇上在前,安容和萧湛紧随其后,迈步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离永寿宫有些远,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瞧见永寿宫的匾额。   阳光之下,鎏金的匾额闪耀着光芒。   想到永寿宫,安容便想到上一次来这里的情形。   不知道太后的气色有没有好转,一会儿自己说话必须要注意了,万一再说了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又有人被灭门。   永寿宫内,热闹非常,不时有轻笑溢出殿外。   安容没想到会在永寿宫瞧见徐太后、皇后、贵妃她们。   相比与皇后、贵妃她们的娇媚,气色红润,郑太后的脸色要苍白的多,不过比之上一回瞧见,气色又好转了许多。   见到皇上进去,皇后、贵妃她们忙起身行礼,声音婉转娇媚的叫人听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安容微微挑眉,这些人的声音,她都曾听过,可没有在皇上跟前这般娇吟婉转过,尤其是发怒,眼神冰冷凌厉时,那说话声就跟吐冰刀一般。   果然,后宫是最能装的地方。   安容觉得,皇上估计都没有听过她们真实的声音是如何的。   皇上摆摆手,免了皇后、贵妃她们的礼,转而和颜悦色的问,“在谈论什么呢,这么高兴,大老远朕就听到笑声了。”   皇后面容姣好,眼神温柔胜水,她笑道,“在商议选秀的事呢,皇上后宫空虚,有几年没有添人了,正好今年是三年一选的日子,臣妾便和几位妹妹商议了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随你,”皇上对选秀一事并不上心。   他给郑太后请了安,又给徐太后见了一礼,便坐了下来。   郑太后远远的就瞧见了安容和萧湛,招招手,两人便上前给郑太后及一众后妃请安。   郑太后神情温和慈爱,笑道,“一段时日未见,安容又漂亮许多,哀家一早就等你们进宫,怎么这会儿才来?”   安容被问的脸一红,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可不能暴露木镯的事。   郑贵妃便笑着接口道,“太后,他们才新婚燕尔呢。”   一句新婚燕尔,就足矣解释为何晚来了。   郑太后轻轻一笑,转而问皇上,“皇上喝过他们敬的茶了?”   皇上点点头,略微拍了拍膝盖上的龙袍,道,“喝过了。”   郑太后当即眉头皱陇,就在皇上以为郑太后不赞同他认义子时,郑太后却有些生气道,“既认了义子,那便是哀家的义孙,要敬茶也该先敬哀家吧?”   皇上微微一鄂,有些哭笑不得。   一杯茶而已,母后怎么也跟他争上了。   “现在敬也来得及,母后若是不高兴,之前那杯便当作不算数,”皇上孝顺的依着太后道。   徐太后坐在一旁,听了皇上和郑太后的话,她眉头挑了一挑。   “先皇认了两个义女,都封了公主,皇上认了萧表少爷做义子,不知道封了什么王?”徐太后笑问道。   徐太后一番话,让皇后眼睛睁大。   有没有搞错,萧国公府的权势大的已经叫她们焦头烂额了,太后怎么还要皇上封萧湛为王?   皇后眉头忽皱间,眸底有抹光亮闪过。   还是太后棋高一招,皇上若是宠爱义子,那封王是迟早的事,又有先皇旧例在,文武百官也难叫皇上改变心意,就算先皇封的是义女,皇上封的是义子,本质上区别很大,毕竟公主没有实权,封赏不过是些俗物,义子封王,十有八九是有实权在手。   文武百官阻止不了皇上的心意,那萧湛封王是迟早的事,这会儿徐太后先提出来,还是在皇上没想到那份上的时候,这就是个大人情。   没有人不喜欢权利,没有人不希望封王,卖这么个大人情给萧湛,他不会也不敢不记得。   至于为什么不敢,这就是舆论的力量了,徐太后对他有恩,若是将来祈王有难,徐太后开口相求,他拒绝了,那些大臣肯定会觉得萧湛情薄的很,你就算帮了他,他都不会记得,这样的人不值得深交。   皇后刚刚想通,徐太后就笑了,“哀家觉得萧王够气势。”   言外之意,她觉得皇上封萧湛为萧王。   但是郑太后和郑贵妃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萧湛虽然姓萧,可谁都知道他只是萧家的外孙儿,就算深得皇上宠爱,认作义子,要给他一个爵位,也不可能一来便是亲王的位置,而且还以萧字封王。   要知道,萧国公府为大周立下了赫赫战功,若不是当初萧老国公脾气太暴躁,先皇早封他为王了。   萧大将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如今才而立之年,战功便位及众将军之上了,只要萧国公府忠君爱国,十年之内,势必会封王。   萧字,朝廷得给萧国公府留着。   这些话,郑太后和郑贵妃也只是在心底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她对安容和萧湛的感情总比徐太后深厚,连徐太后都赞同皇上封萧湛做亲王,赐号萧王。   她跑出来阻止,不是打自己的脸,昭示以前的宠爱都是假的么?   毕竟,萧湛姓萧,以萧给他赐封号也应当。   大殿里,显得有些寂静。   那些小嫔妃,更是大气不敢粗,有些紧张的连脸都憋红了。   皇上端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封萧湛为王的事,他是真没想过,今儿休沐,满朝文武不在,等明儿上朝,那一竿子巴结萧国公府的大臣,铁定是要提的。   皇上眉头皱了又松,茶水只端了起来,并未啜一口就放下了,他笑瞥了萧湛一眼,问道,“你是想朕现在封你为王,还是立下赫赫战功,以战功封王?”   众人懵。   这问题也太……那啥了吧?   这还用选择么,肯定是先封王啊,要知道以战功封王,那得到何年马月?   想想萧国公府,为大周上战场快三十年了,也只混到一个国公爷的位置啊。   有了王爷的封号,将来就算上了战场,那些将军不看帅印,看王爷的名号,也不敢小觑三分啊。   这样毫无悬念的选择,皇上也问的出口,这是把人当傻子么?   可偏偏就有那样的傻子。   没错,萧湛选择了以战功封王。   大殿里,所有人都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包括皇上在内。   不过,皇上只有那么瞬间的诧异,随即而来的是赞赏和欣慰。   安容站在萧湛身边,她望着萧湛银色的面具和那深邃的叫人迷醉的双眸。   大殿里,其他人不懂,但是她听懂了皇上话里的意思。   皇上不可能给了萧湛兵权,还封他为王。   但是徐太后提出了封王,皇上不可能想不到,还有一堆大臣在等着在催他封义子为王,认义子是皇上的选择,昨儿喜堂上,皇上可是抢着做萧湛的义父的。   这般疼爱,连个王爷的封号都没有,说出去那是惹人笑话。   更重要的是,他过不了萧老国公那一关。   指不定,会出现皇上要认义子,萧老国公不要外孙认义父的奇葩场景。   不用怀疑,萧老国公既然敢轰皇上,敢明目张胆的表示对皇上大驾光临的不欢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皇上也怕丢脸啊,他总不能下圣旨逼萧湛认他做义父吧,他又不是没有儿子,需要一个义子来继承香火。   他给萧湛选择,就能完美的堵住萧老国公的嘴,朕可是慷慨至极,王爷他要朕便给,是你宝贝外孙儿自己有骨气不要,朕欣赏至极。   这是皇上的心思,安容明白。   但她更了解萧湛的心思。   虽然都是王,但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认皇上做义父,封了王,在世人瞧来,那是走了狗屎运,是献媚邀宠的结果,不是真本事。   凭着战功封王,那是货真价实的王,几乎可以蔑视皇上所有的皇子,那时候,振臂一呼,整个大周都要颤上一颤。   安容知道萧湛渴望兵权,渴望在战场上证明自己,要让他为了个王位就放弃十万兵权,那不可能。   前世不过是五万兵权,萧湛都一路披荆斩棘,几年之内便封了王。   这一世,十万兵权,萧湛的封王之路,只会更快。   那时候,兵权有了,王位有了,那才是双赢。   再退一步说,萧国公府的人喜欢兵权胜过王权,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王权虽好,但兵权至上。   用萧老国公的话来说,只要拳头够硬,关你是什么鸟王,照打不误!   安容想着,便忍不住偷偷笑,笑的腮帮子都有些疼了。   萧湛微微侧目,他漂亮而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不懂安容笑什么。   他选择了兵权,就意味着她做不了人人艳羡的王妃了,她怎么还高兴?   徐太后坐在那里,她看着萧湛,眸底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神情。   要说以前,徐太后觉得萧国公府可怕。   但这一刻,她觉得最可怕的还是萧湛。   能毫不动心,毫不犹豫的弃王位于敝履,那还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若是,那张画像上的人真是萧湛,那大周的江山……   怕是要从骨子里姓萧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纵容   徐太后觉得萧湛可怕,郑太后何尝不这样觉得。   她看着萧湛,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如同一把千年古剑,敛藏起锋芒,等到它开锋的那一天,该是何等的光芒万丈。   她知道萧老国公将萧湛培养的很好,好的让她有些心惊胆颤了。   就算当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可她依然清晰的记得当年萧老国公愤怒之下说的话,她和皇上可以为了大周的江山伤他女儿,但他们喜欢的大周江山总有一日会姓萧!   她和皇上欠萧国公府太多,多的偿还都偿还不尽。   郑太后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她眸底带着笑,那是一种满含无奈的笑。   萧老国公的性子,那是言出必行。   大周是先皇的心血,她怎么能坐视不理,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郑太后低下眉头,片刻后,对皇上道,“哀家记得皇上被立为太子前,在京都有座府邸,离皇宫近,离萧国公府也不远,不如就赏赐给了湛儿吧。”   皇后和郑贵妃听得一惊,忙转头看向皇上。   那府邸可不同寻常,不论赏赐给哪位皇子,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几乎可以昭示着,那位皇子会走和皇上一样的路,在这府邸住了之后,下一步便是东宫。   郑太后却提议皇上将那府邸赏赐给义子,这怎可以?   不论是皇后,还是郑贵妃,都想要那府邸。   对于郑太后的提议,皇上也微微诧异,他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那便将那座府邸赏赐给萧湛。”   徐太后心中不解,不过她不会反对,她可是极力的想拉拢萧湛,她笑道,“如此正好,既可以向文武百官表示了皇上对义子的重视,也免了众位大臣揣测谁会住进那府邸。”   皇上赏赐了萧湛府邸,顺带又赏赐了一堆金银玉器。   皇上赏赐完,便是郑太后。   皇子的义子,郑太后的义孙,自然也是徐太后的义孙了,她的赏赐也不会少。   至于皇后,可不敢将萧湛当义子看,送了一堆东西表示祝贺。   至于萧湛,既然赏赐了,那他就照样全收,不会嫌多。   安容站在那里,早惊呆了。   虽然她从来没觉得赚钱很辛苦,可这样轻松,连她都妒忌了。   不过想到萧湛的钱,就是她的,安容又高兴了。   这厢赏赐完,那边二皇子、三皇子迈步进来给皇上、两位太后请安。   皇后心情有些郁闷,不过脸上都是笑,她瞥了安容一眼后,温和的望着三皇子,问道,“你去武安侯府一趟,五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安容听得微微挑眉,她还纳闷,皇后看三皇子之前,怎么先瞥她一眼,原来三皇子去了武安侯府。   不知道皇后这会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她,三皇子会娶沈安玉,武安侯府会和三皇子绑在一起,她身为武安侯府的女儿,不能拖父亲的后腿吗?   安容想着,眸底闪过一抹冷笑。   区区沈安玉,还左右不了父亲,更左右不了她。   三皇子模样俊朗,眉宇间和皇上有三分相似,甚是得皇上的宠爱。   他上前请了安,然后道,“沈五姑娘身子骨倒是好了很多,只是心情不大好。”   皇后轻诧异,“为何心情不好?”   三皇子轻轻叹息,“武安侯府七少爷病逝了。”   一句话,像个炸弹在安容心底炸开,她猛然抬眸。   沈安孝死了?   安容突然抬眸,有些惊住了皇后。   皇后眉头轻挑,安容的震惊,无疑表露她对沈安孝的病逝不知情,皇后倒不解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都不知道?   皇后看中了武安侯府背后的权势,便多问了几句,“武安侯府七少爷怎么会病逝,他得的什么病?”   三皇子轻摇了摇头,“听说是武安侯府大夫人死后,他就做噩梦,之前连着下了十天的雨,他的身子就不大好,这不又遇上沈四姑娘出嫁,武安侯府上下一门心思都在筹备喜宴上,下人们急着凑热闹,就忽略了他……。”   总之,沈安孝的死,是武安侯府忽略不尽心导致的。   其中,安容的出嫁,分散了长辈的注意力,直接导致了沈安孝的死。   这样将过错摁在安容的出嫁上,安容是一肚子火气。   是大夫人给父亲戴了绿帽子,让祖母有气无处撒,听到沈安孝几个字便烦的很,再者,伺候沈安孝的丫鬟,都是大夫人生前精挑细选的,是她的心腹。   她们照顾沈安孝不尽心,怎么能怨到她身上来?!   老实说,安容还不希望沈安孝死,她还想拿沈安孝来钓二老爷上钩,如今这鱼饵却没了。   安容闷气不说话,在一干人瞧来,那是伤心。   有后妃感慨了,“开年以来,京都还没谁的府邸如武安侯府一样,接二连三的出事呢,原以为沈四姑娘出嫁,能冲破武安侯府的煞气,谁想……。”   可怜那么个孩子,就这样没了。   堂堂武安侯府,庶女断了腿,幼子夭折,磨难可真不少。   皇后看了安容两眼,对皇上道,“皇上,这选秀也没几日了,臣妾想先将沈五姑娘接进宫散散心,她身子不好,臣妾怕她闷坏了身子。”   皇上没有反对,皇后就这样决定了。   皇上觉得什么事了,就打算回御书房处理朝政,外面公公却急急忙奔进来,将一竹筒递上,“皇上,边关急报!”   “拿来!”皇上脸色一变。   小公公上前,徐公公赶紧接过竹筒,递到皇上跟前。   密报竹筒,便是贴身伺候皇上的徐公公,也不能先拆开再递给皇上。   皇上揭开封条,从里面倒出急报。   横扫了两眼后,皇上的脸色青黑一片。   郑太后瞧了便担忧了,“皇上,边关出了什么事?”   皇上将急报捏紧,“东延对我大周出兵了!”   郑太后一惊,“怎么好好的就出兵了呢。”   皇上踩着红毯走下去,瞥了萧湛一眼,道,“你们跟我去御书房,朕有事要问你。”   说是去御书房问,其实出了永寿宫,皇上就发问了。   “朕问你,你真的将北烈朝倾公主掳到大周了?”皇上肃然问道。   安容听得有些怔,她呆呆的看着萧湛,眼睛越睁越大。   萧湛轻嗯了一声。   皇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好地,你掳北烈公主做什么?”   皇上头疼。   安容觉得脑子有些转过弯了,“不是东延对我大周出兵吗?怎么又关北烈公主的事了?”   皇上有些晕,安容不问,他还没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   萧湛掳劫了北烈公主,按理是北烈着急才对,怎么东延先怒了?   东延太子亲自领兵,兵临大周城下,要大周亲自将北烈公主送去边关,否则只能兵戎相见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问道。   萧湛看了安容一眼,他瞧见安容眸底的好奇之色比皇上更急,他便回了皇上。   事情要从他奉命去北烈营救靖北侯世子说起。   当日,东延太子和真的朝倾公主借着靖北侯世子这么个要挟,一路顺畅的进了北烈。   谁想,进了皇城,瞧见了便是北烈公主出嫁的队伍。   当时真的朝倾公主就气疯了,不管不顾的要去劫花轿。   东延太子宠女人无度,真的朝倾公主要他去劫花轿,他还真就去劫了。   许是没人想到,敢有人劫持公主,劫持墨王妃。   这本来是东延太子和朝倾公主的主意,与靖北侯世子无关。   可他们是一起进的皇城,那就是一体,那些官兵就像是一群疯狗,不管不顾,逮着他们便杀。   靖北侯世子没辄,他已经和东延太子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不帮忙就意味着死。   他深谙用兵之道,本着擒贼先擒王,一下子就钻进了花轿,用刀抵着朝倾公主的脖子,逼退了北烈官兵,然后开始了在北烈的逃亡之旅。   劫花轿,绑架朝倾公主并非靖北侯世子所愿,等劫持了人,避开了官兵,他是赞同把人再送回去的,他可不想为了个女人,两国交战,导致民不聊生。   可是东延太子不愿意,他要带顾清颜和朝倾公主回东延。   就在出北烈的时候,墨王世子上官昊追了来,有朝倾公主的陪嫁丫鬟指证,是连轩用刀指着朝倾公主的脖子。   上官昊一怒之下,徒手抓了连轩,因为有东延太子的帮忙,上官昊不敢杀连轩,但不代表事情就这样算了,上官昊一脚将他踹进了街边卖豆腐的小铺子上。   就是这一脚,让事情起了变化。   本来就无辜的连轩,这回火气真是滔天了。   原本还想偷偷把朝倾公主放了,要是不让他把这屈辱的一脚给踹回去,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娶朝倾公主了。   给连轩这么大信念的,不仅仅是怒气,还有萧湛的及时赶到。   就在萧湛和上官昊打斗的时候,连轩将朝倾公主从东延太子的刀下救了下来,到了暗卫一边。   到这时,上官昊才知道他误会了连轩。   可是让他傻站在那里给连轩踹,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他不愿意是小,连轩还不愿意这么便宜他了,他要他亲自来大周赔礼道歉!   就这样,连轩将朝倾公主带回了大周,上官昊则去追杀东延太子了。   这会儿,东延太子兵临城下,意味着上官昊的追杀并没有成功,他成功的回了东延。   皇上听了萧湛的话,眉头皱的紧紧的。   他就知道,这样离奇绑架的事,萧湛做不出来,果不其然!   皇上有些奔溃了,就因为被踹了一脚,心底气不过,就把人家媳妇掳了不还?   “你就那么纵容他?”皇上有些生气。   萧湛眉头动了动,他看了安容一眼。   安容顿时咬唇不语了。   萧湛的纵容,不仅仅是纵容连轩,还是在纵容她。   是她,一而再再而三要他掳劫朝倾公主。   他不愿意,但依然顺水推舟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怀孕   安容握紧双手,身子有些颤抖,她在高兴,又在害怕。   她高兴萧湛能将她的话记在心上,哪怕有违他初衷,他也照做了。   可她更害怕,她现在已经嫁给萧湛了,一颗紧紧保留的心,在不经意间已经全部给了他,现在清颜又回来了,哪怕是被掳回来的,她该怎么办?   安容背脊有些发凉,有些不知所措。   她到底没有她想的那么无所谓,那么伟大。   这一刻,安容怕见到清颜,可她抑制不住那颗想见清颜的心。   她抬眸望着萧湛,想问问清颜此刻在哪里。   那厢皇上已经问出声了,“朝倾公主现在人在哪里?”   萧湛的回答,让安容心突的一抖。   “在萧国公府,”萧湛回道。   安容云袖下的手攒紧,再攒紧。   她没想到,清颜会在萧国公府,会离她那么的近。   那昨儿,她和萧湛的喜宴,她也参加了?   安容的纠结,萧湛主意到了,皇上没有。   皇上的眉头陇的紧紧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这一刻,他只想叫人将靖北侯世子抓来,狠狠打他三五十板子泄泻火气。   好好的,居然在过年前夕,闹什么离家出走,这一走倒好,还掳了个公主回来。   闹得如今,兵临城下了!   皇上甚是头疼,哪怕东延出兵,大周也不能将北烈公主交给东延。   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根本没用,他现在都不知道东延是不是故意找茬,若要北烈公主只是东延出兵的借口,大周就算给了人,东延照样会攻打大周。   而这样的后果,便是激怒北烈,到时候东延、北烈齐齐进犯,大周危矣。   皇上越想越气,不行了,不打靖北侯世子一顿,他怕是要被气坏身子!   皇上转过身要吩咐徐公公,可是眉间轻挑间,他又望着萧湛了,“一会儿你们还要去定亲王府?”   萧湛点点头。   皇上眸底有什么闪过,这才对徐公公道,“去将靖北侯世子找来,朕要打他几十板子,不得将此事告诉定亲王妃,再让人将行宫收拾妥当,将北烈公主安置在行宫,派人好生照顾了,不得有丝毫马虎。”   说完,皇上昂首阔步的走了。   留下安容和萧湛在春风中凌乱。   虽然皇上说了不许将他要打靖北侯世子的事告诉定亲王妃,尤其说的时候,还特别的扫了他们两眼,可他们怎么觉得他就是想定亲王妃知道呢?   这未免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   皇上走了,徐公公及一堆跟着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都跟着走了。   偌大个地方,就余下安容和萧湛两个。   到这时候,安容才能单独和萧湛说话,可是满腹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   安容的唇瓣几次轻动,愣是没能吐出来半个字。   萧湛眉头轻凝,他知道安容要问他什么,不用猜,也知道和顾家大姑娘和北烈朝倾公主有关。   虽然他没有刻意去做,却也如她所愿将朝倾公主带回了大周。   只是,她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兴奋,似乎眸底还布满了郁结忧愁,还有些对未来的迷茫困顿。   她在忧愁什么?又在困顿什么?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萧湛深邃的眸底有抹光亮。   “我……,”安容轻咬唇瓣,到底还没能将心底的害怕问了出来。   她要怎么问,问他爱上朝倾公主了没有吗?   她问不出口。   “我想见见朝倾公主,”最后,安容轻声道。   萧湛嘴角弧起一抹好看的笑,“她就在国公府,便是要住进行宫,也得到明天。”   安容有足够的时间去见她。   萧湛说完,瞥了眼天色,这会儿出宫,等去给定亲王妃敬了茶,再回国公府,怕是要天黑了。   安容也知道时间不够用,便和萧湛赶紧出宫。   坐在马车上,萧湛清楚的感觉到安容在疏远他,这种感觉叫他很不好受。   看着安容离他远远的坐着,看着小几出神。   萧湛心情不虞,拍了拍身边的小榻,声音沉静,带了不可反驳的坚定,“坐过来。”   安容太走神,压根就没听见。   萧湛极好的耐性,从遇到安容起,就不够用了,安容走神不理他,他便伸出胳膊,直接将安容拉了过去。   安容身子一斜,肚子撞了小几一下,吓的安容脸都白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萧湛的怀里了。   那温暖的怀抱,没有给安容温暖的感觉,而是冰凉。   要知道,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才一个月零八天!   正是脆弱需要小心呵护的时候,哪怕轻轻撞一下,没准儿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安容的担心,远远超过一般人。   这是安容怀的第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没有保住,是安容一辈子的遗憾,那种失去骨肉的痛苦,就算安容刻意遗忘,但依然印在骨子里,让她越加的警惕。   就如现在,就那么轻轻撞了一下,萧湛也不是故意的,她也只是肚皮有轻微痛,但安容就有些疯了。   她挥起拳头,在萧湛身上捶了两下。   安容粉拳,论杀伤力,对萧湛来说,挠痒痒都觉得力道轻了。   可是他注意到,安容一只手捶他,一只手在捂着肚子。   他轻握着安容的手,有些心疼的问她,“撞疼了?”   安容将手抽回来,可是用尽力气,都挣脱不开萧湛的手。   他的指腹在她的手心画着圈圈,像一根羽毛撩拨在她的心口,酥酥麻麻的,叫她脸忍不住红了起来。   安容的手心不能碰,一碰就会浑身发软,显然,萧湛发觉了这一点。   他明显是……   安容不敢想,她努力挣扎,挣扎不开的她,恨恨道,“再不松手,我咬了!”   萧湛望着安容,很自觉的把手伸到安容的嘴边。   那只原本放在安容腰间的手。   至于另一只手,依然故我,压根就没将安容的威胁放在眼里。   安容气炸了。   她被赤果果的蔑视了不说,还被赤果果的挑衅了!   他是不是当她心软不敢咬啊?!   安容怒冲脑门,对着萧湛的手就咬了下去。   好么,安容哭了。   她没咬到萧湛不说,还差点把牙给蹦了。   萧湛一脸黑线,他以为安容只是说笑的,没想到她还真咬。   “你不是知道知道萧国公府习武方法与一般人不同,你还真咬?”萧湛不厚道的笑了。   安容手碰嘴唇,听了萧湛的话,顿时怔住。   不说她都忘记了,萧国公府独有锻炼筋骨的办法,能达到铜筋铁骨之境。   她拿牙齿去咬铜铁,没崩掉已经是万幸了。   “明知道我咬不动,你还让我咬,你是故意的!”安容不讲理道。   萧湛轻转动手腕,随后勾起安容的下颚,轻啄了下安容的唇瓣,笑道,“为夫确实故意的。”   安容又羞又恼,偏拿萧湛没办法。   身子骨坚硬如铁,那脸总不会那么硬吧,偏她能猜到的弱点,他还遮住了!   安容撅了嘴问,“人不可能没有弱点,你的弱点在哪儿?”   萧湛没有回答,只将搂着安容的胳膊紧了紧。   安容也没有继续追问,萧湛的性子她懂,若是愿意回答,他就不会不说。   可是不回答问题则罢,有必要动手动脚的吗?!   安容红着脸,气呼呼的瞪着萧湛,“十二个月,不许你碰我!”   萧湛听得一愣,“十二个月?”   “你没听错,就是十二个月,”安容忍着发麻颤抖的背脊,道。   怀胎十月,加上坐月子修养,十二个月都不够。   “为什么?”萧湛声音有些压抑。   十二个时辰都够他忍的了,十二个月,是要逼疯人吗?   就算他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故意让她咬了一下,至于这么报复他吗?   萧湛不同意。   但是他不同意没用,安容将他的手从腰间挪到肚子上。   萧湛的手缓缓握紧,呼吸急促起来,安容一巴掌拍了上去。   “别乱动,我怀了身孕,”安容声音里透着股子幸灾乐祸。   话音刚落,安容便从萧湛流光碎火的眸底看到了喜悦。   但是很快,喜悦褪去,换成了震惊、蹙眉。   安容很兴奋。   这回,换她理直气壮的在萧湛心口画圈圈了。   让你撩拨我,不就是撩拨人么,我也会。   萧湛快有一种奔溃的感觉了,尤其是在他心口作乱使坏的手,让他有种身子要炸开的紧绷感。   看着安容的笑,萧湛有一种感觉,他被骗了。   “不许和我开这样的玩笑,”萧湛握着安容的手,忍着发痒沙哑的嗓子道。   萧湛当安容是在和他说笑了,哪有那么幸运,只一回便有了身孕?   萧湛望着安容,也不知道他是期盼安容说的是真的,还是期望安容是骗他的。   他觉得安容骗他的可能性更大。   若是安容知道怀了身孕,那昨儿洞房花烛,他们不依然行了周公之礼?   从安容消失,到出现,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见过大夫。   她从何得知自己怀了身孕?   要他相信安容会医术,他更信安容是逗他玩的。   萧湛踹息着,低头去咬安容的颈脖。   安容吓了一跳,她能感觉到萧湛的yu火有旺盛了三分,尤其是那抵着她大腿根部的物什。   安容忙推开萧湛,急道,“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没骗我?”萧湛眸底流火闪烁,有燎原之势。   安容举出三根手指,作发誓状,“我保证没有骗你,你若真不信我,我可以去看大夫。”         第三百九十六章 郁闷   安容举出三根手指,作发誓状,“我保证没有骗你,你若真不信我,我可以去看大夫。”   安容觑着萧湛,她清澈而明媚的眸底闪烁了些许笑意,但真诚的叫萧湛感觉有那么瞬间,心嘎嘣一下碎了,分崩离析。   他伸手握着安容发誓的手指,就在安容以为她说服了萧湛的时候,萧湛的手稍微加重了些力道。   她抬眸,便听到他吩咐车夫,“去最近的药铺。”   安容轻撅了撅嘴,心底颇不爽,就算她在他兴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可他做过的事,自己不知道吗,她能骗得了他吗,再者说了,她长的就那么像是骗人的吗?   去就去,她既然敢提,还怕瞧大夫不成?   是真金就不怕火炼!   安容坦荡的很,她越是这样,萧湛就越是郁闷。   他是想要一个孩子,可他没想这会儿就要。   今儿是他成亲的第二天!   好歹也一个月后吧,哪怕半个月也行啊。   看安容那高兴的模样,萧湛的眼神越发的古怪了起来。   很快,车夫就找到了药铺。   勒紧缰绳,车夫回头道,“表少爷、表少奶奶,药铺到了。”   车夫的表情有些奔溃,肩膀直抖,想笑不敢笑。   他觉得表少爷有些傻乎乎的,昨儿才成亲,表少奶奶骗他说有了身孕,他还真就信了,好吧,不全信,要是全信,就不会找大夫求证了,只是什么样的神医能诊治出一天的身孕?   这东耽搁一会儿,西耽搁一会儿,还用去定亲王府敬茶么?   这敬早茶变成敬晚茶了。   萧湛跳下马车,然后将安容扶了下来。   站在车辕上,安容瞄了眼药铺匾额。   双氏药铺。   一个安容以前从没有来过的药铺。   不过,铺子的生意还很不错,有五六个人在排队买药。   安容有些脸红了,她轻声呢喃道,“我真没骗你,就不用看大夫了吧?”   “怕什么?”萧湛深邃的眸底有抹了然的笑。   他就知道安容是骗他的!   安容嘟了嘟腮帮子,她只是胆怯,万一被人瞧出来,她才出嫁便有了身孕,这流言蜚语传扬出去,不好听好么!   可是,都到这份上了,不让大夫亲口告诉萧湛,他根本不信她。   去就去吧,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安容深呼了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朝铺子迈步走去。   就在她迈步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心忽然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意,强烈的让安容心都漏跳了几下。   安容忙抬起手腕。   红玉手镯,正泛着乌黑的光芒,比上回沈安溪瞧见的要浓郁很多。   有人想杀她!   安容蓦然回头,四下张望了下,没有发觉有什么仇人。   萧湛以为安容退缩了,只是见安容凝重的眉头,一只手还搭在红玉手镯上,尤其是红玉手镯还泛着黑晕,他之前从未见过。   萧湛诧异的看着安容,“怎么了?”   安容抿了抿唇,“有人想杀我。”   萧湛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可知道是谁?”   萧湛的声音比他的脸更冷百倍不止,那种冷给安容的感觉就是,只要知道那人是谁,他会毫不犹豫的一刀了结了他。   可是,安容不知道他是谁。   上一回,在侯府,二老爷的杀意不过是转瞬即逝,但是这一回,红玉手镯干脆变成了墨玉手镯。   安容还真担心暗处会飞出来一把猝着剧毒的匕首,赶紧拉着萧湛进了药铺。   等进了药铺,就有小伙计迎了上来。   “两位是买药还是找大夫?”小伙计笑脸相问。   “找大夫,”安容柔声回道。   小伙计忙请安容和萧湛进内屋,走动的时候,还用一种眼角余光扫视萧湛。   小伙计很兴奋,他肯定没瞧错,这位就是常年戴着面具,昨儿还被皇上认作义子的萧国公府表少爷!   只是昨儿他才大婚,怎么今儿就带了个少夫人来药铺了?   有那么一瞬间,小伙计想歪了。   新婚就看大夫,肯定是那方面的问题啊,今儿就来了三个男子来找他们双大夫了。   只是萧表少爷瞧着身子很结实,一看就是有力量的一人,怎么就……真是白瞎了那副好身子骨了。   小伙计将安容和萧湛领进内堂,给两人倒了茶水,才道,“两位稍等片刻,我们双大夫在给病人瞧病,要等片刻。”   安容点点头。   小伙计便退了出去。   透过纱帘,安容瞧见外面看病的人。   不论在何时何地,穿戴高贵,受到的待遇总不同些,那些粗布衣裳的病者,就在外面看大夫,世家子弟,要么在内堂,要么请大夫上门。   安容想起一句话:人生而平等,不分贵贱。   喝了两口茶后,大夫便来了。   大夫进门便作揖,“不知萧表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说完,又看着安容问,“不知这位是?”   “内子,”萧湛言简意赅。   大夫甚是诧异,然后将安容一通夸赞。   安容脸颊微微红,朝大夫轻点点头。   夸完,大夫便请萧湛坐,示意萧湛伸手,要给萧湛搭脉。   萧湛眉头轻轻一皱,瞥了安容道,“是内子需要看大夫。”   大夫的脸忽然有些僵硬,他转头狠狠的剜了眼小厮,忙说抱歉,弄错了。   安容笑了,她给萧湛瞟过去一个眼神:瞧见了没有,我们一起进门,大夫都觉得我气色红润,没什么毛病,需要瞧大夫的是你。   萧湛气的白了安容一眼。   大夫多看了安容两眼,安容皮肤白净,滑腻似酥,有种白里透红的美,半点病态也不见。   “少奶奶哪里不舒服?”大夫一边将手搭在安容的脉搏上,一边询问。   安容轻笑,“我好像怀了身孕。”   瞬间,大夫满脸黑线,哭笑不得。   武安侯府四姑娘是不是天真的过了份,昨夜才洞房花烛,今儿就怀了身孕,这……就算可能,他也把不出来啊。   这脉搏,还有把的必要吗?   他这会儿顺着她的话说有。   要是一个月后,没有身孕,谁知道萧国公府会不会砸了他铺子?   要是说没有,万一一个月之后她怀了身孕,这期间出了什么意外,他的小命岂不是危矣?   大夫觉得安容和萧湛是来砸他招牌的。   大夫一边想怎么应付,一边分心帮安容把脉。   忽然,大夫的眉头挑一下。   这是滑脉,犹如珠走玉盘。   这分明就是身怀有孕的脉搏。   “这……,”大夫有些懵了。   看着大夫欲言又止,萧湛眉头皱了皱,站起身子。   “有没有身孕?”萧湛问道。   大夫忙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要不要道喜,成亲才一天,却有一个月的身孕,这……有问题啊!   “如实说,”萧湛心情很不好。   看个病,竟遇到个墨迹的大夫,有没有一句话的事,偏弄得急死人。   大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少奶奶,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萧湛眼睛一凝。   安容从椅子上起来,朝萧湛呲牙,“我说了没骗你,你偏不信,大夫说了,你总该信了吧?”   大夫心底感觉十分的不好,京都谁都知道武安侯府四姑娘不乐意嫁给萧国公府表少爷,而且态度十分的坚决,这出嫁便身怀有孕,不会是……?   这样的丑闻,他会不会被灭口?   大夫正忐忑不安,就听萧湛问,“十二个月,我都不能碰她?”   安容的脸,瞬间红成西红柿,要死了,他怎么能这么直截了当的问?!   安容羞的恨不得钻地洞好。   大夫半晌回不过神来,见萧湛眉头一皱,大夫忙道,“那倒不至于,少奶奶身子骨极好,胎儿也很正常,胎儿满三个月,便可……但需要小心些。”   这样的答复,萧湛脸色好了很多,但是看着安容的脸色就极其的不善了。   “十二个月?”萧湛有些咬牙切齿。   安容低着头,留给萧湛一个完美的发髻。   “需要开安胎药吗?”萧湛问大夫。   大夫摇头,“少奶奶身子极好,不用服用安胎药。”   老实说,他从来没有看过那个身怀有孕的女子,身子骨有萧国公府表少奶奶这么好的,真是太奇怪了。   其实,大夫很想说,只要注意些,便是今晚同房也不碍事。   但是大夫怕啊,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虽然不用开药,萧湛还是拿了十两银子给大夫。   大夫有些汗颜,他太胡思乱想了,表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显然就是萧表少爷的,这实在是……   还没成亲,怎么就先圆房了呢。   等出了内堂,安容就开始后怕了,她不该骗萧湛说十二个月,未免萧湛算账,安容忙捂了肚子道,“你可不能骂我。”   萧湛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想着两个月不能碰他,萧湛就开始埋怨萧老国公了。   两人迈步出了药铺。   刚出药铺,就有一暗卫上前,在萧湛身侧耳语。   安容瞧见有卖糖葫芦的,便迈步走了过去。   刚走到路中间,忽然有歇斯底里的叫声传来。   安容微微一惊。   她抬头,便见敞开的窗户处,飞出来一个大胖子。   直接朝她飞过来。   避无可避。         第三百九十七章 美感   安容吓的站在那里,除了惊叫外,根本就不知道还可以往旁边躲闪,试着避开。   萧湛在药铺前,不知道暗卫说了什么,他的眉头皱了皱,等他听到安容的尖叫时,忙反应过来,要去救安容。   就在这时,暗处飞来一把匕首。   挡住萧湛上前救安容。   本来可以避开的萧湛,为了救安容,只略微侧了侧身子,那把匕首从他胳膊处划过。   再说,安容觉得自己要被撞定了,她不怕被撞,可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想着,她的手就捂着了肚子,就在那大胖子扑过来时,胳膊忽然被抓紧,然后身子一旋。   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阵杀猪般的吼叫声。   只一声,那胖子便晕了过去。   安容被萧湛抱在怀里,紧紧的桎梏着,她睁开眼便瞧见两米远处,那大胖子撞在地上,头破血流的场景。   顿时,安容的胃便翻江倒海了起来。   她推开萧湛,捂着胸口作呕起来。   萧湛的暗卫四下散开,去找那刺客。   而敞开的窗户处,露出一张脸,有些阴沉,最后阴沉散去,脸上带了不解和疑惑。   “安容?”楼道上,传来一声轻讶声。   那声音耳熟的让安容有些咬牙切齿。   她侧过身子,便瞧见二老爷站在窗户旁,眸光温和歉意中带了些许寒冰冷意。   安容气的咬紧牙关,拳头握的紧紧的。   她原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是她倒霉。   如今瞧来,这根本就是二老爷故意的!   方才,她和萧湛进药铺,背后那股强烈的杀意,绝对是二老爷无疑!   只有瞧见了她,才会那么的想杀她!   萧湛站在安容身侧,他注意到安容云袖下遮住的红玉手镯,露出一角,此刻正泛着乌黑的光泽。   萧湛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此刻比手镯愈加的黑了。   之前镯子变黑,安容说有人要杀她,这会儿,木镯又变黑了。   他望着二老爷,眸底有抹杀意一闪而逝。   二老爷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似地,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仿佛刚才那就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意外了,至于安容受惊吓险些被砸,只能自认倒霉了。   安容捂着鼻口,看着二老爷那道貌岸然的样子,觉得呕心。   她知道二老爷今儿为何格外的想杀她,不用说,也知道是因为沈安孝的缘故。   沈安孝是他的儿子,却因为她的出嫁,分了丫鬟们的心,以至于照顾他儿子不周,致使他夭折了。   这会儿,二老爷是膝下无子了,两个儿子相继去世,这股子恨意,若是可以,二老爷绝对会将她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那大胖子是他故意丢的,至于暗处飞来的匕首,阻拦萧湛救她,更不可能只是一个意外,绝对是二老爷的同伙!   不是庄王府的暗卫,就是齐州沈家的暗卫!   想着,二老爷差点点害没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安容就近乎癫狂了。   不过她忍耐心够好,但是她忍受不了二老爷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安容笑了,笑的恍如牡丹绽放,那一瞬间,让二老爷眼神都凝了起来。   他讨要安容的笑,那是一种揭破阴谋后,胜利的笑容。   但是安容的话,他更是厌恶至极。   安容笑喊了一声二叔,然后一脸悲痛道,“二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昨儿才出嫁,今儿听三皇子说孝哥儿夭折了,是真的吗?”   安容这一把盐撒的极好,二老爷极力忍耐的脸色,瞬间忍不住了。   安容清楚的瞧见,他搭在窗户上的手紧紧的握着,似乎要将窗户给捏的粉碎。   但是,安容觉得还不够,她道,“若不是廷哥儿过世,二叔急着搬离侯府,以二叔对孝哥儿的疼爱,绝对会照顾有加,他又怎么会……。”   说着,安容叹息了一声,道,“都怨那该千刀万剐的贼,将大夫人杀死在密道中,让孝哥儿见到大夫人的死状,日夜梦魇,二叔,你也别太伤心,找到那杀大夫人的贼,灭了他,就当是给孝哥儿报仇了。”   安容的话,轻柔而温和,却如一把把钢刀,插在二老爷心口,鲜血淋漓。   饶是千般心痛,二老爷也笑着回答了一声,“是呢。”   这两个字随风而动,刚刚飘到安容的耳畔,二老爷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他的眸底染上一抹乌云,浓密的像是顷刻间便能大雨倾盆一般。   安容微微挑眉,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几米远处,有一暗卫走过来。   安容眼神微凝间,有些明白了,她笑了。   不用说,那暗卫铁定是当日要了二老爷一只手的暗卫,如今认出来了,二老爷想报仇了。   偏偏那暗卫是萧湛的。   元宵花灯会上,二老爷刺杀了三皇子,之后便逃命,暗卫一路尾随他,自然知道二老爷刺杀三皇子的事。   这是个把柄,足矣要了二老爷的命。   他就算怒气再重,也不敢当众表露出来,更杀不了萧湛,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萧国公府的怒气,别说是他了,便是大周任何一人,哪怕是当今皇上,怕是也承受不起。   以二老爷的心性手段,他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   他更不会猜不出来,在那之前,在密道里,那些暗卫都是萧湛的。   也就是说,他所有的秘密,萧湛和安容都知道,包括他和大夫人偷情,他杀大夫人。   想着大夫人的死,二老爷的手攒的更紧了。   若不是暗卫点住了他的穴道,他绝对会放大夫人一马,大夫人不死,他也不会和二太太吵起来,误害了廷哥儿,更不会有孝哥儿的夭折。   这一切,都是安容和萧湛害的!   如今自己狼狈不堪,犹如丧家之犬,他们却夫妻和睦,如那蜜里调油一般。   虽然安容站在下面,可是她才是真正的俯视着二老爷,看他如蝼蚁般奋力挣扎。   暗卫能轻轻松松要他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要他一条命。   二老爷的恨意,滔天不绝。   远处,有巡城护卫队过来。   看了看死了的大胖子,护卫队瞧见萧湛,忙过来请安。   得知大胖子飞下来,差点砸坏安容,护卫队表示,一定会查清楚此事。   安容看了眼二老爷,对护卫队道,“不管什么原因,扔人总是不对的,谁知道扔下来会砸到哪个无辜的人?我希望此事可以以儆效尤,免得将来有更多无辜的百姓遭受牵连。”   可不是什么都能以儆效尤的,一般都是重罚,施重刑,才能震慑出别人。   说白了,安容要狠狠的罚二老爷给自己出气。   护卫队表示,一定照办。   虽然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但是死了人就是刑部案件了,递个话,那还是件小事,估计还没人敢不给萧国公府脸面。   很快,护卫队就上楼将二老爷请了下来。   安容一脸笑容的目送他离开。   萧湛瞥着安容,声音冷咧的问,“让他死在刑部?”   安容轻耸肩,“你不懂我二叔,他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扔人,就能确保不会受到惩罚,指不定还会受到褒奖。”   如安容所料那般,二老爷杀人,还担了个英雄救美的名声。   那大胖子调戏楼上卖唱的姑娘,那姑娘躲闪之间,撞到了二老爷的桌子。   二老爷伸手扶了她一把,大胖子过来推开他,让他少管闲事,还发觉他一只手断了,骂他残废。   二老爷单后拎起那大胖子,正巧,瞧见安容走过来。   二老爷二话没说,就直接将人丢了下来。   一举两得。   萧湛眉头微凝,他知道二老爷的手段够狠,但是他要二老爷的命,有几十种办法,安容却偏偏说这话,是想留二老爷的命?   安容看着萧湛受伤的胳膊,轻咬了下唇瓣,拉着他去马车内,要给他包扎伤口,一边摇头道,“没人比我更想要他的命,但是就让他那样死在刑部,太便宜他了。”   萧湛眉头一挑,有抹笑意闪过。   “这也简单。”   不就是生不如死吗?   上了马车后,安容取出小药箱子,帮萧湛处理伤口,见伤口流出的血是鲜红的,安容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毒。”   看安容眸底流出的担忧,萧湛目光落到安容的小腹上,“你确定不用吃安胎药?”   安容脸颊微微红,再次摇头,“不用。”   原本他们在药铺前,应该看大夫才是的,只是方才耽搁了好一会儿,得赶紧去定亲王府了。   再者,包扎这样的活,安容自认不比大夫差。   只是看着安容将伤口巴扎好,下意识的打了个蝴蝶结。   萧湛,“……。”   “一个大男人伤口绑着蝴蝶结,不合适,”萧湛无奈道。   安容囧,眼神飘忽,死鸭子嘴硬道,“结实就好,反正也要换衣裳,除了我,没人知道。”   说着,安容拿了套衣裳出来,帮萧湛换上。   定亲王府离皇宫不远,萧湛的衣裳还没换好,马车就在定亲王府前停下了。   王府的护卫上前请安,等了好半天才将安容和萧湛等出来。   尤其是萧湛出来的时候,还整理了下束腰。   护卫就脸红了,这新婚燕尔,果不其然啊,在马车上就……   下了马车,进了定亲王府。   安容两世,还是第一次迈进定亲王府,看着王府的景致,春意盎然,百花争艳。   安容微微诧异,“为什么王府的花,开的格外艳丽些?”   萧湛告诉安容,“王府底下有温泉眼,这些花都是在温泉旁培养的。”   安容顿时艳羡不已。   不过,想到木镯里就有温泉,安容就喜滋滋了。   萧湛看着安容的眼眸,就知道她的想法了,他笑道,“皇上新赏赐的府邸,也有温泉。”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这么好?”   萧湛一笑,“不好,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抢了。”   安容想想也是。   进了内院,便有嬷嬷迎了上来,笑着请安道,“表少爷、少奶奶,王妃在紫云轩。”   萧湛点点头,便带着安容去紫云轩。   紫云轩,听名字就觉得这地方应该是紫色的,可事实却是一片桃花坞。   名不副实,但却美得叫人心都醉了。   那一片桃花林,风吹过,树上的桃花宛如花雨一般纷纷落下。   落到安容的发髻上,萧湛轻轻帮她拂开。   远处,桃花深处。   有轻盈悦耳之声传来,细细听,是小孩的欢叫声。   安容想,应该是定亲王妃带小郡主在桃花林玩耍。   可是朝前走了十几步,才发觉,她想错了。   是定亲王妃在练武。   你能想象到,一身天蓝色宫装的定亲王妃一跃而起,带起无数桃花瓣如龙卷风腾起的场景吗?   立在桃花瓣上,清风吹起她如绸缎般的青丝,惊为天人。   忽而,那桃花卷风炸开,她一跃而上。   四下,下起了桃花雨。   空气中,弥漫了桃花的清香。   小郡主拍着手,在欢快的转圈,手接着桃花瓣,银铃般的笑声传的很远。   安容羡慕的双眼直冒泡,太幸福了。   “我也要学武,”安容脱口道。   萧湛嘴角轻轻抽了下,他轻捏了捏安容的胳膊,道,“以你的资质,就算现在起,勤加练习,也要三十年,那时候的你……。”   四十五岁,算是个老太婆了。   一个老太婆在空中跳舞。   那美感,不忍直视。   安容自己想想,脸就黑了。   她的资质怎么可能这么差呢,不可能。   “肯定是你教的不好,”安容语气笃定。         第三百九十八章 落花   安容这话,成了一类人的典型代表。   自我感觉超级良好,自诩为天才。   学不好,则怨老师不会教。   萧湛无从辩驳,他只能给安容换个好老师了。   没错,这人是萧老国公。   他教出了萧大将军,教出了萧湛,谁能说他教的不好?   只是老师太好,以严厉严苛出名,未学便吓的学生辍学了。   别以为萧湛只是说笑的,觉得萧老国公太忙,没有时间教安容,其实萧老国公只需吩咐一声,有暗卫看着安容。   见安容睁圆了眼睛,嘴角颤抖,萧湛装瞧不见,道,“等回去,我便告诉外祖父,然后……。”   “然后,我就可以搬了小板凳,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你挨打,”安容果断麻溜的出声打断萧湛的话。   安容也不是说笑的。   她现在肚子里有了身孕,让萧老国公教她武功,不出半个时辰,她估计就累死了。   明知道如此,他还这样做,萧老国公不打他才怪了。   萧湛一脸黑线的看着安容,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正好这时,有哎呀一声传来。   安容扭头,便瞧见转的高兴的小郡主,转的头晕,晕地上去了。   定亲王妃还立在桃花树上,瞧见小郡主摔倒,她轻轻道,“起来。”   小郡主便艰难的从桃花铺就的地毯上,爬了起来。   一旁有嬷嬷守着,没有过去帮忙。   小郡主拍了拍身子的花瓣,再抬头时,花瓣雨没了。   小郡主撅了撅嘴,“母妃,我还要桃花雨。”   “追上母妃,才有,”定亲王妃轻轻一笑。   小郡主就卯足劲跑。   定亲王妃用轻功在空中飞,飞的极慢,好像就比小郡主跑的速度快一点点。   安容挠了挠额头,望着萧湛,“定亲王妃这是在做什么?”   萧湛眸光从小郡主身上,落到安容身上,“王妃在教小郡主练武。”   安容眼珠子睁大,再睁大。   不是吧,小郡主才多大点儿啊,现在就教,也太辛苦了些吧?   安容静静的看着。   只觉得夕阳下,这一幕极美。   跑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小郡主越来越跑不动了。   定亲王妃才轻轻落到小郡主跟前。   小郡主张开小胳膊,一把将王妃给抱住,笑的见牙不见眼,“母妃,我抓住你了。”   定亲王妃轻轻一笑,她手一伸,地上的花瓣就像一条彩带朝她飞去。   很快,那桃花瓣就在她手心凝成一个球,绚烂的叫人啧啧惊叹。   小郡主拍手叫好。   很快,小郡主又下了一场小桃花雨。   其实,定亲王妃这还不算正式教小郡主学武,只是在训练她的体能,诱惑她对武功的向往。   有了目标,学武就事半功倍了。   到这时候,定亲王妃才瞥向安容和萧湛。   小郡主见了萧湛就高兴的跑过来,一张脸红扑扑的,眼睛清澈如水洗的葡萄,晶莹发亮。   小郡主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萧湛哥哥。”   说完,小郡主瞧见安容,眼睛眨了又眨,最后很高兴的喊了一声,“大哥哥。”   安容,“……。”   嬷嬷在一旁,忍不住抖肩膀,忙拉着小郡主道,“郡主,要喊大嫂。”   小郡主扭了扭眉头,摇头,“他就是大哥哥,我见过他。”   安容满脸通红,手脚无力,她的女扮男装的技术到底有多烂,小郡主才见过她一面,怎么就记得她呢?   萧湛也好奇,“你确定她是你在国公府前见过的大哥哥?”   小郡主踮起脚尖,指了指安容的下颚。   安容下颚有一粒小黑痣,不明显。   但是小郡主接下来的话,让安容差点泪奔。   “我认得这个,上回就没洗干净,”小郡主笑的天真。   嬷嬷憋笑,差点憋晕。   她忙对小郡主道,“郡主,该去沐浴更衣了。”   说完,又对安容和萧湛道,“表少爷、表少奶奶去正院等候,王妃和小郡主一会儿便来。”   嬷嬷将小郡主带走了。   萧湛和安容转身出紫云轩。   只是才走了一步,便听到有抱怨声传来。   “臭显摆,不就会点子武功吗,看把一院子的桃花给糟蹋的!”有生气声传来。   安容望过去,便瞧见有两个穿戴奢华的女子拿了扫把过来,像是扫桃花,只是好像心不甘情不愿似地,不然不会用力用扫把击打桃花树。   其中,一女子将手里的扫把一丢,气道,“到底谁是林黛玉,脑子有毛病吧,桃花掉了,关她屁事,要把桃花扫起来,埋在树底下,连累我们!”   另一女子也气,她的话更满是埋怨,“都怨你,看花了眼,非得拉着我来这儿,结果惹怒王妃,她要我们天天来葬花!”   被埋怨的女子更气,“什么叫怨我,你不来,我还能拉着你来不成,你要不好奇王爷来这里干嘛,我能喊的动你来?”   那女子脸色尴尬,笑道,“是我错了,可是王爷来了紫云轩,好像就不见了。”   “行了,埋怨也没什么用了,扫落花吧,扫不完,夜里没饭吃,”女子抓狂道。   安容有些吃惊,“紫云轩不许外人进出吗?”   萧湛轻点头,“紫云轩并非定亲王府的地盘,它是王妃自己买下,改建的,便是王爷,没有允许,也不许进。”   霸气。   安容觉得没有比定亲王妃更霸气的女子了,出嫁从夫,她居然能将王府隔壁买下,修建的这么的美,还不许王爷进,只是她自己玩耍的地方。   安容望着萧湛,好吧,她又动这样的心思了。   她也想有这样一个地方。   萧湛一脸黑线,“你不要见了什么好就想学。”   “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不善者而改之,好的,为什么不能学?”安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不许,”萧湛的回答,更霸气。   说完,他迈步便走。   安容在后面跟着,嘴巴撅了又撅。   又是不许。   不许有什么用,她偷偷买。   他要买,她还不给他钱呢。   想着,萧湛的钱全握在她手里,安容觉得腰杆子硬了很多。   一路走来,没觉得紫云轩偏僻,等去正院,才发觉,紫云轩真的有些偏。   走的一盏茶的功夫,才进正院。   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王妃才进来。   小郡主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等小郡主近前,安容鼻子轻轻一动,便闻到小郡主身上有一股独有的香味,像是药,又像是花香。   安容猜,这应该是萧国公府独有的锻炼筋骨的药了。   这么小就学武,等到十五岁,那得多厉害了啊?   等王妃坐下,安容和萧湛便上前行礼请安。   王妃脸色平淡的很,清澈的眸底,古井无波。   “起来吧,”王妃声音很柔。   萧湛和安容来,就是为了敬茶。   一旁,嬷嬷拿了蒲团摆地上。   丫鬟端了茶水在一旁等候。   安容正要跪下呢。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安容稍稍转身,便瞧见一个俊美的男子左拥右抱的进来。   男子俊颜出尘,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王袍,将他衬托的气势凛凛。   这位,便是定亲王。   他怀里两个女子,妩媚娇柔,好像王爷不扶着她,便会摔地上去似地。   安容甚是诧异,定亲王爷这样搂着小妾进来,对王妃也太不敬重了吧?   安容偷偷瞄了王妃一眼,她倒是脸色不改。   小郡主则高兴的跑过去,嚅软的喊道,“父王。”   瞬间,王爷就从一个浪荡子,便成了好父亲。   他松开两个小妾,将小郡主抱了起来。   “来,亲父王一口,”定亲王侧过脸道。   小郡主撅了撅嘴,“不亲。”   “不高兴了?”定亲王皱眉问。   “母妃说过,父王不洗脸,不许我亲父王,”小郡主实诚的很,面对定亲王送上来的脸颊,小郡主嫌弃的扭过头。   定亲王瞥了王妃一眼,捏了小郡主的鼻子道,“父王的脸,比你母妃的还干净。”   说完,又加了一句,“以后,你母妃不洗脸,也不许你亲她,听见没有?”   小郡主嗡声嗡气的答应了。   定亲王的赌气之言,安容听得腮帮子泛疼。   那两个小妾,站在一旁,是气的浑身颤抖。   难怪王爷的脸不许她们碰了,原来是留给小郡主亲的!   看着,王爷抱着小郡主去洗脸,小妾的心都碎了。   王爷惯着小郡主真是惯的没边了,王妃可比他严厉百倍不止!   洗完了脸,小郡主就抱着王爷的脸狂啃了,留下一脸的口水,不过王爷高兴的很,问小郡主今儿都干了什么。   小郡主喜欢王爷,吧啦吧啦一阵倒豆子。   王爷抱着小郡主坐下,然后冷了张脸看着王妃,“你又让两侧妃去扫落花了?”   “三天后,就不会了,”王妃撇都未撇王爷一眼。   她只罚两侧妃扫半个月的落花,还差三天就满半个月了。   嬷嬷轻轻咳嗽,她还真担心,一会儿王爷王妃一言不和,不是你甩脸子走人,就是她甩脸子走人,忙打岔道,“王妃,时辰不早了,该让表少爷、表少奶奶敬了茶,早些回去。”   王妃点点头。   安容和萧湛就跪下了。   王爷开口说话了,他望着王妃那张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笑意。   “皇上是义父,你是义母,他们该喊本王什么?”定亲王的语气漫不经心,他在低头逗小郡主玩。   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   只是他问完,又加了一个字,“嗯?”   就变得非答不可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猥琐   闻言,定亲王妃瑰姿艳逸的脸庞,微微动容,修长的睫羽轻轻颤抖。   她没有看定亲王,而是问萧湛和安容,“皇上认你做义子,赏赐了你们什么?”   萧湛银色面具下眉头凝成一团。   他没有回答。   定亲王妃便望着安容,安容有些呲牙,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安容想了想,要是不能说,萧湛应该会阻止她的,便道,“进宫之前,国公爷叮嘱相公要兵权,皇上答应了,后来徐太后提议皇上封相公为王,皇上让相公在兵权和王位中选了一个,相公选了兵权,郑太后提议把皇上封太子之前的府邸赐给了相公。”   定亲王妃听了安容的回答,瞥了定亲王一眼,“你若愿意,也可以认湛儿为义子。”   定亲王眉头一挑,桃花眸底有笑意闪过,笑意温和,却只有那么浅浅一层,似乎外面灿烂的阳光一照射,那笑意便能散去。   “愿意,怎么不愿意,连皇上都抢着认,我哪能不愿意?”定亲王道。   只是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许的刺耳?   而且,你们似乎都没有问过萧湛愿不愿认你们做义父义母吧?   安容在心底一叹,貌似萧湛还真的没有选择的权利。   皇上金口一开,那便是圣旨,抗旨那是死罪。   认了定亲王妃做义母,定亲王是她的夫婿,她让萧湛喊他义父,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敬茶吧,”定亲王妃轻启朱唇道。   说完,朝小郡主伸了胳膊,“到母妃这里来。”   敬茶是要下跪的,虽然萧湛和安容跪的是定亲王,可小郡主在他怀里,瞧着不像话啊。   而,定亲王妃抱了小郡主,明显是要他们先敬定亲王。   以夫为尊,这也应当。   只是为什么不一起?   不过,定亲王妃做事喜欢独自,定亲王早习惯了。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坦然接受。   萧湛望了定亲王妃两眼,拉了安容的手,缓缓跪下去。   奉茶。   定亲王接了茶,姿态绝美的呷了一口,将茶盏搁下后,随手将身上佩戴的玉佩解下,当做见面礼给了萧湛,至于安容……   定亲王身上就一块玉佩,最是精美昂贵,再就是头上的玉冠了,不能送。   他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挑了最精致昂贵的……花瓶。   安容囧。   敬了定亲王的茶,再就是定亲王妃了。   结果定亲王妃抱着小郡主起了身,对萧湛和安容道,“以后喊我姨母便可,你们只有义父,没有义母。”   说完,定亲王妃抱着小郡主离开。   出屋子前,定亲王妃还扫了那两个小妾一眼,“努力帮王爷开枝散叶,早日诞下王位继承人才是,免得外人说王爷认义子,是早作谋算。”   一屋子凌乱了。   尤其是定亲王,那表情叫一个错愕。   到这时,安容才想起来。   定亲王膝下就小郡主一个孩子,没有嫡子,更没有庶子,虽然才而立之年,可京都鲜少有人三十四五,还没有儿子的,尤其是成亲数年,王府内院侧妃姨娘不少,更是惹来无数流言蜚语。   是小郡主的出生,定亲王才从蜚短流长中解脱,可是四年了,王府没有第二个孩子。   十几年,才生了小郡主一个女儿,又认义子,这不是告诉世人,他不会生,以后由义子继承王府么?   定亲王抬起胳膊,轻揉太阳穴。   他知道定亲王妃说那话,是故意刺激他的,同样是义父,皇上给了府邸,给了兵权,甚至包括那没要的王位。   他也是义父,就不能小气了。   只是这茶已经喝了,断然没了反口的可能了。   不过,定亲王也没打算反口。   “王妃说的对,本王是该早作打算,”王爷笑道,眸底有细碎光芒。   堂堂定亲王府怎么能没有继承人,更不能没有嫡子!   他大笑两声,迈步走开。   留下安容和萧湛站在屋子里,萧湛脸色依旧,安容就凌乱成风了。   前世,她只知道定亲王妃性子奇怪,定亲王潇洒不羁,可是也不用奇怪不羁到这般地步吧?   他们就算是小辈,好歹也是客人,怎么能把他们丢这里,就先后走了呢?   安容觉得,定亲王府有必要学习一下什么是待客之道了。   等出了正屋,安容就忍不住问萧湛,“定亲王和王妃是不当你是外人,所以这样随意,还是对别人也一样?”   萧湛告诉安容,他和别人的区别在于,定亲王和王妃走了后,外人会被丫鬟婆子送出王府,他什么时候走,随他。   不当是他,靖北侯世子、萧迁、萧锦儿都一样。   等安容和萧湛出定亲王府的时候,天边晚霞绚烂,倦鸟归巢。   一刻钟后,马车在国公府跟前停下。   下来马车,两人便进国公府。   走了百余步,萧湛对安容道,“你先回临墨轩,我去一趟外书房。”   安容点点头。   带了丫鬟回内院,半道上,瞧见一个总管。   安容便将他叫了过来,问道,“朝倾公主住哪个院子?”   总管忙行礼,然后道,“朝倾公主住在朝霞苑。”   安容点点头,等总管退走后,安容吩咐丫鬟道,“带我去朝霞苑。”   丫鬟是国公府的丫鬟,闻言,她抬头看了眼安容,又赶紧低下,“表少奶奶,表少爷叮嘱你不用等他用晚饭。”   丫鬟聪慧的很,表少爷说这话,明显是怕少奶奶等久了会饿,这会儿去朝霞苑,再回来,可就晚了。   丫鬟觉得,比起见朝倾公主,不辜负表少爷的一番心意更重要。   但是安容固执己见,丫鬟也不敢不从。   丫鬟前面带路,安容穿过国公府花园,走向朝霞苑。   刚走到朝霞苑院门口,便瞧见一个姑娘走出来。   那姑娘身穿秋香色彩绣藤纹古香缎裙裳,裙摆上绣着桃花,腰肢盈盈一握,皮肤白净,杏眼桃腮,袅娜可人,双眸灵动如一泓碧水,笑起来,嘴角边有两个浅浅梨涡。   正是晗月郡主。   这一世,还是第一次瞧见晗月郡主,她还如前世那般活泼,脸上挂着甜儒的笑。   晗月郡主也瞧见了安容,只是她来国公府才一天,有许多的人她都不认得。   不知道安容是谁。   听丫鬟说是昨儿进门的表少奶奶,晗月郡主温和的脸色就有了些僵硬,还带了些许敌意。   “原来她就是武安侯府四姑娘,”晗月郡主眼睛轻轻一斜,语气夹了些酸味。   安容一路走过来,晗月郡主的脸色,她瞧的很清楚,从温和到带敌意,几乎是转瞬间的事,快到上前一步回话的丫鬟,还没有退回原位。   安容有些高兴,有些无奈。   让安容高兴的自然是晗月郡主喜欢上了靖北侯世子,不然不会敌视她,别看晗月郡主模样娇美,其实性子大大咧咧的很,有种男儿的豪迈,轻易不会记仇。   让安容无奈的,也是晗月郡主的性子,将她当成了情敌,要是不化解她的心结,指不定会敌视她一辈子,安容可不想破坏她和靖北侯世子的感情。   安容笑着上前。   晗月郡主不想理会安容,可是路不宽,安容很霸道的站在了中间,晗月郡主不好踩着花草饶过安容,太失礼了。   安容朱唇轻启,“见过晗月郡主。”   晗月郡主微微挑眉,“你认得我?”   安容点头,“认得,很久之前便认得了。”   晗月郡主眼睛睁大,随即有蹙眉,“很久以前?”   安容再次点头,只是这一回,她让丫鬟都退后几步,她要和晗月郡主单独说几句话。   安容看着晗月郡主,笑道,“我这么说,郡主不信?”   信你才怪呢,莫名其妙。   晗月郡主摇头。   安容伸手指了指她的肩膀,“那里有只蝴蝶胎记。”   晗月郡主眼睛猛然睁大,连音调都拔高了,“你怎么知道的?!”   胎记的事,只有父王和贴身伺候的丫鬟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安容眉头一动,心中憋笑,若是前世晗月郡主知道,她亲口告诉她的蝴蝶胎记,再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有多让她自己吃惊。   安容觉得不够,她还伸手在晗月郡主的肩上碰了下,“就是这儿。”   晗月郡主吓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安容。   安容笑了,“这回该相信我认得你了吧?”   晗月郡主多瞧了安容两眼,越看越不认得,“可我不认得你啊。”   晗月郡主的说话声有些气虚,她也不确定认不认得安容。   难道以前见过,她忘记了?   她这破记性,还能不能再差一点?!   安容用帕子捂嘴笑,“在今儿之前,我也没见过郡主,但是在梦里,我和郡主却是很熟。”   晗月郡主嘴角轻抽,“你梦到过我?”   安容点头,“不止是你,我还梦到你和靖北侯世子成亲,先生了个女儿,后又连生了两个儿子……。”   晗月郡主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满脸通红,火烧火燎的。   “你胡说什么呢?!”晗月郡主羞的直跺脚。   安容轻耸肩,“我没有胡说,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肩膀上有胎记,脚底心有粒黑痣呢?”   晗月郡主咬紧唇瓣,安容说的都对,她无法反驳。   可是做梦,怎么能那么准确呢,她做的梦都是反的。   在梦里,她总是梦到被靖北侯世子欺负,可是现实中,总是她害靖北侯世子倒霉。   想到什么,晗月郡主脸红的发紫了,还隐隐发青,她左右瞄瞄,才问安容,“你不是在梦里见到我洗澡了吧?”   要不是见到她洗澡,怎么可能发现蝴蝶胎记和脚底心的黑痣呢?   看着晗月郡主双手捂胸,一脸你好猥琐的表情。   安容,“……。”   这还不算什么,更让安容奔溃的还在后面。         第四百章 朝倾   晗月郡主恨不得暴走,一脸警告的看着安容,仿佛安容要是不应,她只能下杀手了。   “虽然有女人喜欢女人,但我不喜欢女人,也不许你喜欢我!”晗月郡主咬牙道。   安容脑门上的黑线成摞的往下掉,浑身充满了一种无力感。   她和晗月郡主的思维压根就不在一条线上啊,她只是想打消她的敌意,这下好了,敌意非但没消,还更严重了。   只是,晗月郡主的话,让安容眉头微微扭紧,她眸光微亮,像是知道了件新鲜事儿似的问,“女人喜欢女人?”   晗月郡主点点头,“就像庄王爷喜欢娈童那样,女人也可以喜欢女人。”   “龙阳癖好,我知道,可是女人也能喜欢女人吗?”安容不懂。   安容一脸好奇,眸底清澈,晗月郡主的心稍稍放松,她笨的连女人喜欢女人都不知道,肯定不会对自己有意思。   不过,她也是今儿才知道,女人也能喜欢女人的。   “可以啊,方才闲聊的说起武安侯府和庄王府的事,朝倾公主就说女人也可以喜欢女人,她们北烈后宫就有,”晗月郡主回道。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朝倾公主怎么就大大咧咧的把北烈后宫的腌脏事说给她听呢?   两个女人互相喜欢,明摆着是皇上满足不了她们,她们忽然慰藉啊,这不是说她父亲无能么?   安容眼珠子睁圆,朝倾公主告诉晗月郡主的?   难怪了,清颜知道的东西稀奇古怪,她好像特别的博学多才。   想着,清颜和她就一墙之隔,安容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见她了。   那股迫不及待的心,让她忘记了还要打消晗月郡主的敌意。   看着安容要走,晗月郡主脸黑了,她左拦右挡,望着安容道,“你做梦梦到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问清楚,她心里不舒坦。   安容囧,脸颊微红,“我和靖北侯世子的事,晗月郡主应该知道一些吧?”   晗月郡主点点头,“都知道。”   “……靖北侯世子为人豪爽,不拘一格,他离家出走,我去大昭寺,帮他求平安签,夜里就梦到了这些,我觉得离京出走对他来说是缘,认识郡主是他的福气,”安容笑容明媚。   晗月郡主脸颊像是染了胭脂,“大昭寺吗,听说很灵,赶明儿我也去求一支签。”   安容点头轻笑。   晗月郡主脸颊更红,“那个,在梦里,我真的嫁给他了吗?”   安容举手发誓,“我没有骗你,我还清楚的记得郡主的嫁衣呢,鸳鸯珍珠鞋,大红嫁衣上绣着牡丹,雍容奢华,还有盖头……。”   安容细细描述。   这回,晗月郡主不信也得信了,安容说的跟她想的嫁衣一模一样!   她想的嫁衣,只在自己脑海中,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却知道!   好像瞬间,晗月郡主的心结和敌意化去,任是谁梦到这样的场景,都该对她对靖北侯世子打消念头了。   “那……我生的女儿叫什么?”半晌后,晗月郡主扭捏的问,声音若如蚊蝇啼。   “……连玥。”   “那……儿子呢?”晗月声音又弱了三分。   “……大儿子叫连昊,小儿子叫连辰,”安容回道。   “名字还不错,”晗月郡主赞道,“以后有了孩子,就叫这个好了。”   说完,晗月郡主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加了一句,“我是说靖北侯世子有了孩子叫这个名字……他铁定想不到这么好听的名字。”   安容,“……。”   这是你们两夫妻的事,你们商议就好了。   打开心结的晗月郡主,对安容的态度好多了,她道,“在梦里我们是朋友,现在也一样,你不介意和我做朋友吧,我脾气不大好。”   安容轻摇头,“郡主不是脾气不好,是爽直,靖北侯世子可是极喜欢你的性子呢。”   晗月郡主眼睛一亮,“是真的吗?”   安容重重点头。   晗月郡主就高兴了,“我就知道他喜欢口是心非。”   安容额头有汗珠滴下。   然后,晗月郡主就拉着安容问梦里的事,比如她和靖北侯世子哪天成亲……   安容有些招架不住了,这些事,能改日再谈么,容她回去仔细想想?   知道安容急着去朝霞苑,晗月郡主道,“你不用去了,我刚陪朝倾公主用完晚饭,现在她在沐浴呢,今儿逛了一下午的街,她快累趴下了,她说沐浴完,就歇下。”   也就是,不见外客了。   安容有些失望,那抹失望之色爬上脸颊,叫晗月郡主见了不忍。   “要不你去试试,朝倾公主好像对你也很是好奇呢,或许会见你,”晗月郡主改口道。   安容微微一怔,朝倾公主对她好奇?   这一世,清颜还不认得她呢,怎么会对她好奇呢?   “朝倾公主好奇我什么?”安容问。   晗月郡主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今儿她问了许多关于你的事,尤其是你和顾家大姑娘的事,她更是打听了许多,她还特地去了柳记药铺买了些药丸,你不知道,我们在逛街的时候,瞧见萧国公府的马车路过,她都恨不得将马车拦下呢,”晗月郡主道。   闻言,安容想见朝倾公主的心越加的迫切了。   那药丸的秘方是清颜教她的,她肯定认得。   “我去试试。”   说完这一句,安容便迈步朝前走。   果如晗月郡主说的那般,朝倾公主再沐浴。   要是在北烈皇宫,估计丫鬟连禀告都不会去,但是这些伺候朝倾公主的丫鬟都是国公府的,安容求见朝倾公主,丫鬟不敢不禀告。   很快,丫鬟就回来禀告安容,“少奶奶稍等一会儿,公主已经再穿衣裳了。”   安容便坐那里,静静的等候。   才喝了半盏茶的功夫,安容便听到珠帘处,有脚步声传来。   安容扭头望去,便见一身豆绿色缕金牡丹纹软烟罗裙裳的女子款步走过去,莲步轻移,她抬起纤纤玉手,拨开珠帘,让人瞧清她的容貌。   姿色天然,一貌倾城。   方桃譬李,百般难描。   琼姿花貌,莺惭燕妒。   ……   一瞬间,从安容脑中蹦出来这么多形容词,似乎都不足以形容眼前朝倾公主的绝色。   好像,这一世的朝倾公主比上一世的美了。   在安容打量朝倾公主的时候,朝倾公主也在打量安容。   她对安容的形容词是:桃羞李让、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明眸善睐……   她走过,安容走过去。   屋子里,寂静的有些叫人不适。   是朝倾公主先开的口,她笑道,“方才我还想寻个时间去见见你,没想到你就来了,你我这算是心意相通吗?”   她的声音清润如珠玉落盘。   安容也笑了,这说话的语气神态,跟前世的清颜一般无二,哪怕换了张脸,也一模一样。   安容点点头,“是心意相通。”   朝倾公主便请安容落座,早有丫鬟端了茶水来。   朝倾公主摆摆手,“你们都退出去。”   等丫鬟离开,朝倾公主便开门见山的问安容,“你也重活了一世?”   一句话,问的安容心惊胆颤。   尤其是那句也,让她背脊一凉。   难道清颜也重生了吗,只是没她那么幸运,没有重生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去了北烈?   安容想直接了当的点头,可是她回答的却是,“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到底是梦,还是重活了一世,安容分不清了。   安容不敢抬头看朝倾公主,她怕朝倾公主问起萧湛的事,到那时,她该如何回答她?   正想着呢,朝倾公主便问了,“你可知道我上一世嫁给了谁?我是说顾家大姑娘。”   朝倾公主问的有些急切,眼神满是渴望之色。   就算她不信,可有太多的证据,证明她曾来过大周,而且就是顾家大姑娘。   现在的顾家大姑娘是真的朝倾公主,她可以确定。   东延太子说了许多关于她的事,似乎都对的上号。   但是,她不敢确认,她需要找安容求证。   这也是为何萧湛让靖北侯世子把朝倾公主交给北烈在边关的将军时,朝倾公主坚持要来大周的原因。   安容咬着唇瓣,她在缴绣帕,心中天人交战,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清颜上一世的事。   她怕清颜知道萧湛是她的夫君,更怕她知道,是她害死了她。   上一世,害死了她。   这一世,又抢了她最爱的夫君。   便是再如何姐妹情深,也被她糟蹋完了。   安容低头不语。   朝倾公主就急了,她一把握着安容的手,问她,“上一世,我真的嫁给了东延太子吗?”   安容蓦然抬眸,眼睛睁圆,“嫁给谁?”   朝倾公主眉头轻凝,缓缓皱紧,“不是嫁给东延太子?”   安容摇头,“不是。”   朝倾公主怒气便浮上心头,安容知道那怒气与她无关,应该是东延太子欺骗了她。   到这会儿,安容可以笃定,东延太子和她一样重生了。   占着重生,他要了却上一世的遗憾,所以才来大周,先下手为强,劫了清颜。   谁想到,清颜会和朝倾公主对换了。   他劫朝倾公主的花轿,铁定是认出了她才是真的清颜。   萧湛带回清颜,东延太子更怒发冲冠为红颜,兵临城下,逼萧湛交出清颜。   这份痴情,叫安容动容。   “东延太子对你确实是一往情深……,”安容的声音有些绵长。         第四百零一章 前世   绵长的声音中还带了三分羡慕。   清颜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优秀,前世将她爱在心底的,除了萧湛之外,还有苏君泽和东延太子。   除了安容知道的这三个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安容不清楚。   但她知道,倾慕清颜的人,可以从这间屋子排到城门口去。   安容低头,将扭皱的绣帕展平。   朝倾公主看着她的绣帕,那是一朵幽兰,绣的栩栩如生。   朝倾公主的眸光从绣帕上挪到安容的脸上,精致白皙的脸上,写满了纠结,让朝倾公主微微挑眉。   她为何不直言了当的回答,她前世嫁给了谁呢?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有东延太子为何警告萧湛,不许他靠近她三尺之内?   只是对于安容的话,她讥讽一笑。   “一往情深?”她的说话声让安容抬眸,就听她继续道,“不知道一往情深的是脸,还是其他。”   安容茫然的看着她,“为何这样说?”   朝倾公主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东延太子想享齐人之福,他要娶顾家大姑娘,也要娶我。”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对两个人一往情深,她觉得讥讽。   东延太子爱的是容貌,似乎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东西。   朝倾公主眸光微闪,手中的茶盏盖轻转。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她穿越来不过才两个多月,却有人告诉她,她已经在这里活了一世了。   她原本以为是无稽之谈,可今儿在柳记药铺,那些药丸,不论是从色泽还是味道,都像极了是她祖传秘方,虽然不全是,可她不可能会教给别人啊?   难道她对武安侯府四姑娘推心置腹到如此地步了?   老实话,她并不相信。   而且她问过柳记药铺的大夫,武安侯府四姑娘并不会医术,那就更奇怪了,既然连医术都不会,为何自己会将秘方告诉她呢?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朱唇轻启,脸色温婉的问,“你的那些秘方,真的是我教给你的?”   安容点点头。   “那我教给了你多少?”朝倾公主继续问。   “许多。”   “许多是多少,大约多少种?”朝倾公主笑问。   “……有一百六十八种,”安容记性极好。   “这么多?”朝倾公主微微诧异。   不对啊,她记得的也不过四十多种,怎么可能教给她的比她知道的还多呢?   难道前世的她,厉害到能自创秘方了?   要是一两张,她信。   一百多张,那不可能。   柳记药铺的药丸,她检查过,药效极好,她一辈子能自创三五张,便足以流芳百世了。   朝倾公主不解了,“真的全都是我教你的?没有别人?”   安容摇头,她眸底微微讶异,她不懂清颜为何质疑她的话,好像她很诧异她知道一百六十八种秘方似地?   见安容目露疑惑,朝倾公主笑的有些惭愧。   她将一缕碎发勾在耳际,状似不经意的问,“除了秘方,我还教过你什么?”   安容望着她,眸光落到屋内,飘着袅袅青烟的香炉上。   朝倾公主的眸光随着她望过去,眉头轻挑,“没了吗?”   安容眉头皱紧,诧异的看着朝倾公主,清颜会的就是医术和调香,她看着香炉,她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你送过我两张香方,”安容回道。   “香方?”朝倾公主更诧异了,要说简单的护肤品,她会,可是古代的香方,现代人早不用了,都是纯香水啊。   安容愕然。   朝倾公主笑了,“前世我会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天知道,她是怎么学会的。   不过,她没想到,她居然会毫不保留的教给武安侯府四姑娘,还真是叫人纳闷。   想着,安容知道的秘方都是她教的,她的心就痒痒的了。   她都不会呢。   安容也听出来了,这一世的朝倾公主不会那些香方。   安容越加困惑,明明她就是清颜,就连喝茶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为什么她不会呢?   难道就因为她和真的朝倾公主互换了身躯,耽误了她学习?   安容觉得她猜对了。   就听朝倾公主道,“你能将那些秘方写出来,给我瞧瞧吗?”   安容怔住,“你不是有医书的吗?”   朝倾公主眼睛微凝,“有医书吗,我不记得了,在哪儿?”   “应该在顾家,”安容很直接道。   朝倾公主,“……。”   顾家能有医书才怪了!   朝倾公主纠结着怎么问出来秘方,她在北烈开了药铺,生意极好,若是有更多的秘方,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学医之人,爱秘方就如同将军爱兵权、爱宝马、爱宝剑是一个道理。   反正她的秘方也是她教的,再要回来也不算什么?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见她秀眉轻动,继续要她写秘方,安容就纳闷的问了,“你不打算回顾家了吗?”   安容不是不想写,她只是觉得没必要舍近求远,一百六十八张秘方,写出来要好几天呢,她等的心急,她累的手疼,这苦头没必要吃。   直接去顾家取一下就是了,她要是不愿意去,大可以让暗卫去啊,还有那么多的医书,要都叫她默写,她会哭的好吧。   安容的问话让朝倾公主浑身无力,顾家顾家,她都不知道顾家大门开向哪边好么!   天知道,顾家还有些什么人。   而且,她和真的朝倾公主也接触过那么小半天,从她话里,她就知道,她在顾家吃了不少的苦头,顾家并不喜欢她。   她和顾家非亲非故,她送上门去,指不定被当成妖孽给灭了呢。   朝倾公主头疼,原以为穿越成一个公主,哪怕刁难任性了些,可有皇上皇后的疼爱,万千宠爱于一身,是老天爷对她的厚爱,谁想到真的朝倾公主还活着?   对她来说,顾家和北烈皇宫都是陌生之地,但是显然,皇宫要比顾家好啊。   若如前世那样,直接穿到顾家,她或许就认命了,既来之,则安之。   可是这一世,享受到了公主的尊荣,就算不耐烦那些宫斗下跪的礼节,可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让她回顾家,那不可能。   “不回了,真的朝倾公主顶着顾家大姑娘的名头被人绑架,现在人在东延,我去顾家算什么?”朝倾公主反问安容。   安容被问的嗓子一噎,也是,顾家大姑娘如今名声尽毁,清颜回去,那也是遭罪。   “可是,真的朝倾公主不可能甘心一辈子做顾家大姑娘啊,”安容担忧道。   朝倾公主笑了,笑的自信满满。   这样的笑容,安容很熟悉,那是一种成竹在胸的笑。   安容忽然觉得自己好傻,清颜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呢?   自古,皇宫有多少情义?   兄弟相残,弑君杀父,和亲熄战……有的只是利用和算计。   朝倾公主是受宠,但是安容坚信,她的受宠比不上清颜的一半。   比起朝倾公主的刁难任性,清颜聪慧不说,还能帮着出谋划策,只要她愿意,她就是北烈皇上和皇后的得力助手。   安容想,便是真假朝倾公主到皇上皇后跟前,清颜也有一半的胜算。   只是,安容担忧了,她怕清颜看中北烈的富贵荣华,将北烈当成是她的家,到时候北烈和大周开战……   安容不愿意去猜测,她直接问道,“你要做真的朝倾公主,我相信你能做到,可是万一有一天,北烈和大周开战,你心向谁?”   “当然是……,”朝倾公主脱口便要说出北烈二字,但是及时忍住了。   虽然她清楚,自己和大周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但是在安容心底,大周才是生养她的地方。   就算她在北烈做公主,也不能忘本。   可是,对大周,她真的没有多少的感情。   北烈才是她的家,有疼爱她的父皇母后,还有皇兄。   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敌人进犯,她能坐视不理吗?   朝倾公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转了话题道,“不说打战的事了,你还没回答我,前世我嫁给了谁呢?”   安容迫切的想知道,可是朝倾公主非但不回答,还提了个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安容也使小性子,将这个问题岔开,“说到嫁人,我听说,你来大周之前,是要嫁给北烈墨王世子上官昊,你喜欢他吗?”   朝倾公主轻耸肩,“我只见过他几回,他似乎极其讨厌真的朝倾公主,连带着对我也没好脸色。”   安容眼睛睁大,“不喜欢你,那他为何娶你?”   前世讨厌,不就没娶么?   上官昊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啊。   朝倾公主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嫁给他?”安容纳闷。   朝倾公主嫣然一笑,她睁大双眸看着安容,左看右看,越看越纳闷,她觉得安容不像是一个古代人。   古代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安容被看的脸红,用帕子擦脸。   朝倾公主摇头,笑道,“在我变成朝倾公主前半个时辰,皇上就下旨赐婚了。”   要说真的朝倾公主也是自作自受,为了嫁人,绝食差点饿死,皇后心疼女儿,跪求皇上赐婚,因为不赐婚,她就不吃饭。   后来,皇上是赐婚了,可是她饿的吃不下饭了,准确的说,是喂饭的丫鬟受了上官昊的指使,将饭都从嘴边给倒了。   活生生的将朝倾公主给饿死,好让这桩亲事作罢。   她能活下来也是命大,皇后不想女儿成一个饿死鬼,愣是叫人往她嘴里塞吃的,给她灌下去。   然后,她就活了。   她和上官昊第一次见面,是在她的寝宫,他伸手掐着她的脖子,差点掐死她。   许是她的变化,让上官昊起了疑心,从开始的厌恶,到好奇,最后心甘情愿的娶她。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嫁了,没想到居然坐上了花轿,还被人抢了亲。   她有很多次能逃,但是她都没有。   就因为东延太子说了她前世的事。   想到什么,朝倾公主望着安容,笑问道,“我听靖北侯世子捉弄真的朝倾公主时,提及她差点嫁给萧湛的事,还是你撮合的?”   撮合别人,最后嫁的却是自己。   这媒做的,不知道是太成功,还是太失败。   当然了,朝倾公主想问的不是这个,她方才和安容的聊天,其实更多的还是试探。   她知道,就算前世她穿成了顾清颜,也不可能和亲东延太子,她岂会傻到东延太子说什么就信?   若真和亲了,她哪有机会教安容秘方?   而且,今儿和安容一番话,她更确定了一件事。   安容不是随随便便撮合她和萧湛的。   定是与前世有关。   她大胆猜测。   前世,萧湛是她的夫君,所以她一再追问她前世嫁给谁时,她才含糊其辞,不愿吐露。   不过,她宁愿不说,也不骗她,顺着她的话说是东延太子,可见心底善良,而且对她更是信任有加。   但是,有件事,她就不高兴了。   她不知道是安容的演技太高,还是东延太子存心骗她。   所以,她直截了当的问了。   “我听说萧湛想杀顾家大姑娘,若不是东延太子及时赶到,她都命丧萧湛之手了?”   朝倾公主的话,问的安容不知如何回答。   但是更叫她无法回答的还在后面,朝倾公主问她,“为何东延太子叫我离你远点儿,若是能杀你,就痛下杀手,不必留情,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百零二章 别哭   接连两个问题,问的安容不知所措,她望着朝倾公主,嘴唇轻动,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唇瓣像是不受她控制似地,一个字吐不出。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能说因为撮合萧湛娶她,说的次数多了,萧湛烦了,所以要杀她来绝了她的念头吗?   她不能说,那会让清颜觉得萧湛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他不是。   只是,东延太子和她一样重活一世,肯定知道上一世清颜是命丧她手。   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和当日的东钦侯府一样,不查不问,就直接当她是凶手了。   东延太子说这话,是在怂恿清颜找她报仇。   以清颜的性子,她肯定会问为什么的,东延太子不会不说!   安容背脊有些发凉,清颜就是这样的人,明明知道所有的事,却能装的若无其事一样,和对方有说有笑,甚至把人卖了,还会帮她数钱。   这一世,要这样对她吗?   安容手心汗珠直冒,她望着清颜,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东延太子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吗?”   朝倾公主眼神微凝,当日东延太子是要说为什么的,是靖北侯世子和晗月郡主在外面偷听,被东延太子发现,将谈话给打断。   一路来大周,她都在猜测这些话,她想不明白。   以安容的话来看,前世她对她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东延太子却警告她,若不想重现上一世的悲剧,就别真心对她。   难道是所谓的防火防盗防闺蜜?   朝倾公主觉得自己真相了。   铁定是这个缘故!   这一刻,朝倾公主觉得安容的心机很深。   她明着撮合顾家大姑娘和萧湛,其实是想借萧湛的手除掉顾家大姑娘吧?   若她真的善良,又怎么能坦然的嫁给她前世的夫君萧湛?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   若是她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为何不直接表露出来?   这一世的她,压根就不知道上一世的事,她前世能杀自己,这一世自然也行,没必要故意表现出对她的信任。   朝倾公主不说话,安容也不说话。   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这一回,是安容先打破了寂静,她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累了一天,早些歇息。”   朝倾公主也站了起来,她望着安容,见她不敢看自己,朝倾公主赫然一笑,“是有些累了,但是要歇息怕是难。”   “为何?”安容不解了,她扫了屋子一眼,问,“是国公府准备的不周到吗,你缺什么,我让丫鬟给你准备。”   朝倾公主笑了,“倒是不缺什么,只是心里有问题想不明白罢了,你何不直截了当的告诉我?”   面对朝倾公主的打破砂锅问到底,安容脸色微僵,她握了握拳头道,“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朝倾公主一愣,“说不出口?有那么为难吗?”   安容苦笑,你不是我,你又怎么懂我的纠结和为难。   安容抬头看着朝倾公主。   凝视着那张不算熟悉的脸,安容轻声唤了一声清颜,“清颜,你已经打定主意不回顾家,要做朝倾公主了,这条路和前世截然不同,你不记得前世的事,以后会住在北烈,你何必再问前世?”   其实,在安容心底,她还是有些庆幸清颜选择了北烈。   安容知道这样不应该,但是她忍不住。   要是她要做回顾家大姑娘,安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在大周,清颜只是一个四品小官之女,并不显赫。   上一世,萧湛会娶她,其实与她任性退亲有关。   这一世,萧湛已经和她成亲,就算没有,安容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会娶她。   她做的了自己的主,却做不了萧湛的主。   现在,清颜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北烈,她连愁都不用愁了。   萧湛一心要灭北烈,又怎么会娶北烈公主?   若是娶了北烈公主,他想手握兵权可就难了,皇上会猜忌他,会害怕他听信枕边风,到时候倒戈帮北烈灭大周。   皇上也怕北烈抛诱饵啊。   萧老国公不会让萧家给人质疑的机会。   安容再次打了马虎眼,朝倾公主有些不耐烦了,她望着安容,眉头轻皱,她和她无话不说,便是祖传的秘方都告诉她,她对自己,却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这样的人,自己怎么会什么都跟她说呢?   朝倾公主眸光一凝,觉得自己前世看错了人,就算她没有前世的记忆,也有权利知道前世的事吧?   “你和我前世无话不谈,该知道我不喜欢一句话说好几遍吧?”朝倾公主有些怒了。   安容听得一愣,她从没有听清颜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难道做了两个月公主,变化会那么的大吗?   看着安容质疑的眼神,朝倾公主才反应过来,安容不是北烈的那些宫女。   身为公主,她的话就是命令,丫鬟根本就不敢违抗,久而久之,她就愈加不耐烦一句话重复多遍了。   这是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更多的还是她起初害怕被人识破她不是真的朝倾公主,故作刁蛮,刁着刁着,还真就带了三分骄纵之气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心急了,”朝倾公主歉意道。   她还身处人家屋檐下,却对人发脾气,她真是被气糊涂了。   但前世的事,她必须知道!   她迂回打探,外加察言观色,知道东延太子是命丧萧湛之手,他迫切的想杀萧湛。   她甚是可以看得出来,萧湛并不是东延太子的对手。   毕竟人家有重生的优势,这个优势是不可弥补的。   虽然萧湛身边有重生的安容,可女人的战场在内宅,能比吗?   而且,东延太子的野心极大,他不只是想灭了大周,便是北烈,他也想染指。   朝倾公主道了歉,安容哪里还会生她的气,尤其是朝倾公主还退了一步,她道,“东延太子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我想知道前世,不过是不想上当受骗罢了。”   说着,她眼睑底下,修长的眉毛轻轻颤动,“你不告诉我,是在防备我吗?”   语气温和,却满是指责,甚至是心寒。   她能将医术秘方全部告诉她,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了,换回来这一世的防备,太讥讽可笑。   安容也听得心慌,她也觉得自己很没良心,可是她真的张不开口!   她跟她说,前世是沈安玉借刀杀人,她会信吗?   任是谁都觉得借刀杀人的是她,是她想借清颜的手杀了沈安玉。   可让她凭白认罪,给人做替罪羊,她宁死不从!   安容也讨厌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以前的清颜多温婉,从不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事。   她不喜欢再三追问,她更不喜欢再三拒绝别人。   “容我想想吧,”安容望着朝倾公主道。   说完,安容便转了身,急急离开,活像身后有恶狗在撵她似地。   等出了朝霞苑,安容看着天际弥留的一缕夕阳,愣愣出神。   最后,嘴角带了抹苦笑。   她想过和清颜的重逢,可是却没想到,会闹得不欢而散。   清颜还是清颜,只是不再是前世的那个她了,她也不是了。   以前的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可从清颜死的那一刻起,两人之间便裂开了一条不可愈合的鸿沟。   任是她如何自欺欺人,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清颜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东延太子不过说了两句话,清颜便不像前世那么信任她了。   安容觉得烦躁。   烦躁的安容,走的极慢不说,她还……迷路了。   出门的时候,有丫鬟跟着她,只是安容想一个人走一走,便拒绝了。   这会儿,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看着陌生的地方,安容觉得鼻子酸涩,控制不住的想哭。   安容以为地方僻静,四下无人,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可是她忘记了,暗处有暗卫。   萧国公府的守卫,那是没有死角的,不然当初靖北侯世子怎么会几次三番潜入而失败?   听到安容哭的那么伤心,暗卫都吓呆了。   新进门的表少奶奶,居然委屈的哭成这样,这还了得,萧国公府谁给她气受了?   他们不知道老国公疼她胜过自己的外孙吗?敢给她气受,看老国公不剥他两层皮!   暗卫是想直接禀告萧老国公的,可是临墨轩更近一些,暗卫也不想萧国公府闹矛盾。   毕竟萧老国公发怒,整个国公府都会鸡犬不宁,这对安容其实并不好。   暗卫便告诉了萧湛。   当时,萧湛就气的脸色铁青。   他从外书房回来,得知安容还没有回来,他就让丫鬟去找了。   他能猜到安容是去了朝霞苑,但是却没想到她会哭。   等萧湛找到安容时,安容抹着眼泪,紧紧的抱着萧湛,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般。   萧湛帮她擦干眼睛的泪珠,心疼道,“别哭。”   声音温柔的像是冰糖融化。   说完,他又问了一句,“朝倾公主欺负你了?”   声音冰冷,像是来自地狱,叫人不寒而栗。         第四百零三章 欺负   安容抬手抹干脸颊上的泪痕,听了萧湛的询问,摇摇头。   “没有,清颜没有欺负我,”安容声音很低,那样能让她的嗓音正常许多。   但是萧湛还是听得心疼,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只是,安容的回答让他眼神凝了起来。   他问朝倾公主,她答清颜?   萧湛还记得梅花宴上,他无意中听到安容和真的朝倾公主的对话,莫非北烈朝倾公主真的是顾清颜?   可是他带着朝倾公主一路进京,几次听她有意无意和连轩打听安容的事,显然对安容一无所知。   偏偏,安容对她很了解。   这个矛盾,让萧湛深邃的眸底露出了质疑。   他低头,看着在他怀中抽泣的安容,眉间愈加凝重。   他想起了一件事。   在救了连轩后,回京的路上,一次谈话中,连轩忽然问他,“大哥,这世上有人能活两世吗?”   当时他正躺在大石块上,看天上的繁星。   他没有说话,连轩便道,“我说的不是死后没有喝所谓孟婆汤,转世投胎带了前世记忆的那种,而是……打个比方说,我现在死了,然后十岁的我又活了过来,还带着我现在的记忆,有点神奇,但是不是真的啊?”   “闻所未闻,”当时,萧湛是这样答复的。   连轩当时是坐着的,听了萧湛的答复,身子一趟,就趟萧湛身侧了。   “不是真的吗?难道是新出来的泡妞绝技?”连轩兀自嘀咕,“还是东延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追女人,涨姿势了,明儿我也试试。”   说完,他瞅着夜空发呆。   萧湛却眉头一皱,想到东延太子莫名其妙的要杀他,便多问了一句,“东延太子活了两世?”   连轩离京,接触到的东延人只有东延太子。   连轩点头,“是啊,我偷听了他和朝倾公主的谈话,他说他活了两世,他还说,上一世,大哥你……。”   说着,他便不语了。   “肯定是假的!”连轩呲牙道。   萧湛则问道,“上一世,我怎么了?”   连轩望着萧湛,问道,“他说你现在瞧着冰冷,却还存了仁善之心,但是将来的你,会先丧妻,后丧子,然后你就疯了,变得残暴不仁,在战场上,大开杀戮,造下无数的孽障,然后跟了瞎眼神算,继承了他的衣钵……。”   就是这话,听得连轩一肚子火气,然后暴露了自己。   他大哥怎么会那么凄惨呢?!   安容心底善良,怎么可能那么早就香消玉殒,而且孩子都保不住!   就因为这事,连轩没差点和东延太子打起来。   他被晗月郡主给拖走了。   但是后来,一次无意中,连轩却得知,安容前世嫁的并不是他大哥。   他当时还很庆幸,没嫁给大哥最好,就不会早死。   东延太子听后,冷笑连连,“那么心狠手辣的女子,她的下场能好才怪了!”   连轩的怒气更重,安容心狠手辣?他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出东延时,没把眼珠子戴上。   安容会心狠手辣,太阳都不转了!   连轩忍着怒气问,“那你倒是说说,我前世是怎么样的,别告诉本世子,你还没想好怎么吹牛皮!”   当时,朝倾公主也在身边,他望着东延太子,让他说说。   东延太子就说了,“你娶了晗月郡主,生了一女二子,夫妻和顺,幸福美满,而且将来晗月郡主会继承她父亲笑面阎王的王位……。”   当时,靖北侯世子就跳了起来,“不可能,大周没有女子承爵的先例!”   东延太子白了他好几眼,“那先例是怎么来的,总有人做第一个吧?”   连轩想想也是,想到上辈子过的还挺好,他就开始得瑟了,“本世子就知道,我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我肯定是笑着看你嗝屁的,哈哈哈哈。”   那放肆、招摇的笑声,差点没气的东延太子一剑了结了他。   其实,连轩只是笑笑,他压根就不信他会娶晗月郡主。   那个刁纵任性、蛮不讲理,时不时还呆的让他都后悔离京出走的晗月郡主,自己会跟她夫妻和顺,幸福美满?   连轩怀疑,晗月郡主收买了东延太子,故意替她说好话,让他信以为真,认命的交出自己后半辈子,然后凄苦一生。   此等行为简直恶劣的叫人发指。   他会上当,他就是猪。   至于和萧湛说起来,他实在是觉得无聊透顶,找点话题聊聊,打发漫漫长夜的。   而萧湛听了这话,是一夜未眠。   连轩只当是笑话,可是他却警醒了,因为先丧妻,后丧子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瞎眼神算也曾说过。   他不信东延太子,可他不会不信瞎眼神算。   而东延太子来大周,第一件事是去见顾家大姑娘,第二件事便是杀他,以绝后患。   在大昭寺,东延太子更是因为他救安容,杀顾清颜,而满是诧异。   他信东延太子活了两世。   但是,现在,萧湛怀疑安容和东延太子一样,都是活了两世的人。   萧湛望着安容,他想直接了当的问,但是他不确定,安容会不会如实回答他。   为了得到答案,萧湛第一次对安容耍了计谋。   他摸着安容的脸颊,轻声道,“就算我前世娶的不是你,是顾家大姑娘,但是这一世,她与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既然重生了,就不要在为前世的事而烦扰。”   安容原本是望着萧湛的衣襟发呆的,但是听了萧湛的话,她猛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萧湛。   “你都知道?!”安容声音很急切,还带了不敢置信。   但是,这话却是承认了萧湛的猜测全部属实,安容真的和东延太子一样,都是重生的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安容咬了唇瓣问。   这一刻,安容的心情,比见到清颜的心情还要复杂。   刚刚。   萧湛在心中回道,但是嘴上却道,“在梅花宴上,你和真的朝倾公主争吵的话,我都听到了。”   安容不信。   她还记得当日她和真的朝倾公主说了什么,她只是说她是假的,不是真的顾清颜,并未提到她什么。   萧湛捏了捏安容的脸颊,笑道,“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预测天气,甚至皇上遇刺,大周战乱,敖大将军盗墓……这些事,一个不会占卜算命的人全都知道,甚至是了如指掌……。”   说着,他顿了顿,安容的心提了起来。   因为萧湛的脸绷紧了,安容害怕了,因为她欺骗了萧湛,欺骗了萧老国公。   但是,下一刻,萧湛的手一捏她的鼻子,“为夫就愚蠢到分不清真假了?”   语气宠溺的叫安容回不过神来,只觉得被他捏过的鼻尖,有些发麻。   “你知道我骗你?”安容脸红脖子粗。   他都知道!   他是不是看她如跳梁小丑一般,自说自话,还以为骗到了他,在沾沾自喜,其实偷着乐的那个是他?   不得不说,安容真相了。   那时候的安容,萧湛觉得她最可爱。   “我知道,但我全信了。”   萧湛的话,掷地有声,却叫安容惭愧不已。   “为什么?”安容不解,没人知道被欺骗了,还宁愿上当的吧?   萧湛勾唇一笑,“善意的谎言,有时候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安容骗他的那些事,大多都是好事,他做了,受益的是他,不是安容。   但是安容却还对他充满了感激,好像他帮了她天大的忙一般。   这样的心肠,老实说,萧湛都觉得她很傻。   傻的可爱,傻的叫人从骨子里想怜惜她。   能娶到这么善良的嫡妻,是他一辈子的福气。   萧湛心底柔软,但是很快,他的脸就青了,因为安容毁气氛,说大煞风景的话。   “你骗我,你压根就没全信我,我……,”安容咕噜道。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唇瓣就被堵住了。   温润的触感,但只有那一瞬间是温润的。   萧湛的吻,不同以往的温柔,他很霸道,甚至都带了些粗暴了。   粗暴的,让安容觉得萧湛要活活咬死她。   感觉到唇瓣被狠狠的一咬,鼻尖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安容有些呆住了。   她不知道反抗,脑子里就一个问题:她说错什么话了,萧湛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   她又没有说错,今儿她说自己有了身孕,他就没有信她!   若是信她,又怎么会带她去看大夫,明摆着没有!   不许她说完就算了,他还咬她!   安容也生气了,她重重的咬了回去。   两个人,唇瓣上都带了血。   一个乌龙,两败俱伤啊。   萧湛以为安容说的是她让他娶顾清颜的事,他没有信,哪知道安容说的是怀了身孕的事。   等安容抹干唇瓣的血,她狠狠的捶了萧湛心口一下,“你白天不信我,晚上还欺负我!”   萧湛,“……。”   萧湛一怔,等反应过来,脸上的乌云散去,又心情明媚了。   他一把将安容搂紧,赔礼道,“是为夫错了,咬疼了没有?”   疼,不是重点。   重点是伤在唇瓣上,而且伤的不轻,明天怎么见人!   安容又羞又怒,转身便走。   身后,萧湛有些不知所措了。   跟在安容身后,小心的盯着她。   朦胧夜色下,萧湛的嘴角带了抹庆幸的笑,还有些懊恼。   他居然会吃一个女人的醋。   若不是安容先开口骂他,他甚至都忍不住要问安容,若是他杀了顾清颜,安容会不会替顾清颜报仇。   看着安容生气的背影。   萧湛打定主意,以后让安容离顾清颜远点儿,越远越好。         第四百零四章 消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寂静无人的小道上,安容和萧湛一前一后的走着。   安容走的极慢,她瞧不清路。   身后紧跟的萧湛,倒是走得很从容,每一步都迈的极稳,似乎黑夜对他的视线并无影响。   走在石桥上,安容不小心踩到一石子,差点摔倒。   萧湛眼疾手快,及时扶着她。   安容吓的心扑腾扑腾乱跳。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安容轻轻挣扎了下,没有挣脱开,便由着萧湛握着了。   “好了,不生气了,该回临墨轩用晚饭了,”萧湛摩挲着安容的手背道。   安容没有说话,但见萧湛拉着她往回走,安容的眼睛就凝了起来。   “去那边做什么?”安容不解。   “那边才是回临墨轩的路,”萧湛轻笑。   安容脸大窘,有些跺脚,她一直走前面,每到一个岔路口,都会犹豫几秒,她就怕走错路,可是一路走来,萧湛都不吭声,她还以为运气极好,走的都是对的呢!   他居然到现在才说!   不认得路太丢脸,安容也只能心底气气,不敢表露在脸上,认命的由萧湛牵着,朝临墨轩迈步走去。   等到临墨轩附近,安容就认得了,而且灯笼多了起来,看的清,走的就快。   就在临墨轩外百米处,安容瞧见了出来寻她的芍药和冬儿,两人看到她,喜不自胜。   “少奶奶,你上哪儿去了?”芍药忍不住问道,声音透着焦急和担忧。   安容不好意思了,“没事,只是不小心迷路了。”   一句话,瞬间叫人满腹担忧尽去,化作浓浓的无力感。   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原来是迷路。   芍药忙道,“以后还是让奴婢跟着吧,奴婢今儿逛了一天国公府,路都记住了。”   安容点点头。   两个丫鬟就在前面领路。   看着摇曳轻晃的花灯,安容想到了花灯会,然后想到了九转琉璃灯。   她眼神凝了凝,转头看着萧湛,轻声问,“我现在已经出嫁了,九转琉璃灯该还回去了,它还坏着呢,怎么办?”   其实,安容想问的是,当初萧湛说,九转琉璃灯会有,他是瞧着木镯说的,她也进了木镯了,没瞧见有琉璃灯啊。   虽然,芍药和冬儿是她信服的丫鬟,只是木镯太过神奇了,她不敢泄露一二。   萧湛眉头轻挑,目光落到安容的手腕上,“里面没有吗?”   安容摇摇头,“我不知道,昨晚太急了,我都没仔细找。”   “太急?”萧湛愕然,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久到他都有度日如年感了,居然还没找到?   安容轻耸肩,“其实,我在里面压根就没待多久。”   萧湛眸光深邃。   他欲追问,只是四下的丫鬟多了起来,他便将疑惑压住,一会儿再探究。   瞧见安容回来,喻妈妈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不知道安容吃了午饭,心疼道,“一天没吃了,怕是饿坏了,先进屋洗把脸,就端吃的来。”   安容点点头,便迈步进了屋。   洗了脸,净了手,便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   安容顿时觉得口齿生津,有种迫不及待要大快朵颐的感觉。   芍药就纳闷了,“喻妈妈,这不是之前那一桌菜啊,之前那一桌呢?”   喻妈妈笑了,“少奶奶迟迟不归,那饭菜热了一遍又冷了,厨房就重做了一份。”   “这么奢侈?”安容忍不住低呼。   才热了一遍就不吃了,也太奢侈浪费了。   当然不是真的浪费,会有丫鬟吃完,但是还是够奢侈了。   喻妈妈轻笑,“这不算什么,方才前院总管来说,以后少奶奶的饭菜要格外注意,生冷刺激,有活血化瘀之效的饭菜一律不许端上桌。”   喻妈妈是不好意思说白了,大约就是那些有了身孕不能吃的,一律离安容远远的。   萧国公府这是怕洞房花烛夜之后,少奶奶就有了身孕,怕不忌口,到时候吃了不该吃,不能吃的东西,导致小产,所以提前避讳着呢。   连喻妈妈都不好意思了,她才是少奶奶贴身伺候的妈妈,她都没想这么多,今儿见厨房送了野兔来,想着安容喜欢吃,还特地吩咐做了野兔肉,差点气坏萧总管。   要知道,兔肉性凉,可凉血解毒,易损人阳气,而且有那爱吃兔肉的,便是有了身孕也不忌口,吃多了,生出来的孩子……容易畸形。   萧总管怕厨房听不懂,就直接了当的说了,“从今儿起,你们就当少奶奶有了身孕,有了身子的人不能吃的,一律不许端到少奶奶跟前,听到了没有?!”   萧总管在侯府极具威信,他都这么说了,谁还敢不听。   几乎是片刻,那些孕妇不能吃的东西,全都送出了厨房。   尤其是厨房管事,手里抱着甲鱼,问萧总管,“这是大厨房早上送来给表少爷补阳气的甲鱼,也不端上桌了吗?”   萧总管知道,萧湛还是很喜欢吃甲鱼的,但是少奶奶不能吃,就坚决不能端上桌。   国公爷说了,表少爷有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一切以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为主。   而且,补哪门子阳气,少奶奶有了身孕,连同房都不行,这补多了,是会出事的!   “端去给大将军当宵夜,”萧总管吩咐道。   等萧总管转了身,额头的黑线就抑制不住的往下掉了,眸底还有一丝的同情。   成过亲的男人都知道,新婚一个月,那是恨不得就不下床才好,不然何来新婚燕尔,如胶似膝一说,偏偏表少爷就格外的命苦些,新婚第二天,少奶奶就有了身子,真是……   只能说,老天爷都向着老国公,他总是能心想事成。   萧总管一走,厨房就炸开了窝。   今儿一天,老国公已经帮新进门的表少奶奶立了两回威了,还有之前国公爷把表少爷值钱的东西打包给少奶奶送了去,他们只当是表少爷惹怒了国公爷,没想到国公爷现在喜欢表少奶奶胜过   表少爷了。   也就是说,以后临墨轩,正主是表少奶奶,其次才是表少爷?   只要表少奶奶高兴了就好,表少爷可以不管?   临墨轩上到管事妈妈,下到扫地婆子,都知道以后要巴结的人是安容。   就这样,萧湛的地位一落千丈,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再说,安容吃饭。   刚吃了一口,安容就呲牙咧嘴了。   吓的厨房管事妈妈心都提了起来,别是不合少奶奶胃口啊,那是要挨罚的。   安容的闷哼叫疼,让萧湛微微侧目,“怎么了?”   安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咬着唇瓣,狠狠的剜了萧湛两眼,还有脸问为什么,下口太狠,唇瓣肿了不说,现在菜热一些,碰到就疼!   之前,安容进门,一直用手挡着唇瓣的,没人瞧见。   而萧湛,则没人敢瞧。   这会儿,喻妈妈和丫鬟都看见安容的唇瓣肿了,厨房管事妈妈则忙道,“少奶奶,是不是饭菜太烫了,伤着了?”   嘴上这么问,心中却不以为然,一般饭菜烫嘴,烫的都是舌头,怎么少奶奶就是唇瓣啊,而且青菜,能有多烫?   安容满脸窘红,忙回道,“不是。”   要是吃饭被烫了,那传扬出去,还不得被笑话死了,她是得有多饿,有多饿死鬼投胎,才这么等不及?   喻妈妈则问,“少奶奶唇瓣怎么肿了?”   安容撒了个小谎,“方才迷路,我随手拿了片竹叶吹曲子,被竹叶割了下。”   安容说完,芍药就在心底补充了一句:才怪,明显就是被萧表少爷咬的。   少奶奶吹竹叶,表少爷也吹么?   就是不知道,是谁先咬了谁?   芍药红着脸脑补,最后确定是萧湛。   没办法,安容咬萧湛,萧湛铁定不敢还口,那会火上浇油的。   而萧湛咬安容,安容报复,那是平复心底怒气。   正走着神,就听萧湛吩咐道,“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等丫鬟妈妈退出去,屋子里空旷了不少。   到这时,安容彻底憋不住了,含羞带怒道,“未婚先孕,我怎么办?”   哪怕嫁了人,未婚先孕也是为人所不耻的,她到底得罪谁了,要这么倒霉。   而且,这事是瞒不住的。   安容恨不得掐萧湛泄愤了。   萧湛眼神哀怨,便是隔着银色面具,安容也能想象到他的脸色有多无辜哀怨。   安容顿时无言以对,因为这事也不能全怪萧湛。   可是让安容去掐萧老国公的脖子……安容想都不敢想。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是无辜的,你不能让我受人唾骂,”安容狠狠的咬着筷子道。   萧湛望着安容,眸底从哀怨变得无奈,为何安容和外祖父说的话都一样?   外祖父也要他想办法保全安容的名声,还不许泄露是他下的药。   说好的敢作敢当呢,就因为事先提醒了一声,就全是他的错了,还讲不讲道理了?   萧湛觉得自己真是被气糊涂了,跟外祖父讲什么道理,他的话就是道理。   虽然,他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但,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不会让你受人唾骂的,”萧湛坚定道。   有了萧湛的保证,安容就放心了。   肚子极饿的她,胃口空前的好。   吃过饭后,安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算是溜溜食,然后便沐浴。   沐浴完,对着梳妆镜,安容看着唇瓣,眉头紧扭。   唇瓣非但没消肿,还越来越肿了!   至于为什么,全怪萧湛。   安容抹了些药,想消肿,可是刚抹玩,萧湛就亲了过来,将她唇瓣上的药擦了个干净。   还叮嘱她,有了身孕,别胡乱用药。   安容那个气啊,你要擦药直说,不带这么蹭药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安容回头瞪着斜躺在小榻上的萧湛,可是转身之际,安容再一次被萧湛惊艳了。         第四百零五章 馒头   紫檀木雕镂紫菀榻上,萧湛倚靠在安容的凌霄花大迎枕上,龙章凤姿,姿态慵懒,神情惬意。   一袭华贵不几的天蓝色长衫,外罩月白色锦袍,衣襟和胸襟口勾勒出几缕祥云。   他的双眸黑幽如暗夜,浑身冷冽霸气不经意流泻出来。   听到安容转身,发髻间钗环轻撞发出的清脆叮咚声。   他缓缓抬眸,深邃幽魅的双眸有抹笑意流淌。   安容身子一怔,立即被他的笑意给刹住,愣愣挪不开眼。   萧湛极少笑。   尤其是他常年带着面具,虽然偶尔有嘴角上扬之态,可被银色面具所遮挡,甚少有人见过他真正的笑容。   这一刻,虽然他只是轻笑,却像黑夜里绽放的幽昙,幽静夺目,又像清湖中静绽的睡莲,美得安宁,却芳香四溢,更像雪山深处,清晨雾霭中,雪莲上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灿烂耀眼的光华。   安容觉得有些醉了,面带酡红,不知道是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沉香醉人,还是被萧湛的美色所迷惑。   “好美,”安容的赞美之词,溢出娇唇。   安容觉得,若不是她身作女儿身,有种天生的矜持,前世东钦侯府又对她有过大家闺秀的调教,安容觉得她该忍不住上前调戏床榻上的美男了。   萧湛的脸瞬间黑成一团,虽然安容呢喃的小声,可是他耳力极好,听得是一清二楚,而且就算听不见,他也长了双眼,瞧得见安容眸底的神情,羡慕有之、妒忌有之,但更多的还是轻薄。   萧湛伸手拿过一旁小几上的银质面具,要罩上。   此时,安容才反应过来,她的眼神太过赤果了。   安容脸颊飘过红晕,阻止道,“别啊,不就看几眼,小气吧啦的做什么。”   萧湛顿时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不小气,是不是要大方的送上去给你调戏?”   好啊。   安容爽快的在心底接了一句,但也只是在心底,可不敢表露出来。   非但不敢表露,还很不屑的回了一句,“我才不稀罕呢。”   萧湛气笑了,一双眼珠子像是挂在了他脸上,还口是心非说不稀罕,他一直以为她脸皮很薄,怎么今儿忽然就变厚了?   难道以前都是装的?萧湛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他从小榻上起身,手上的面具轻轻一丢,便又原样的回了小几上。   他朝安容走过来,轻轻擒住安容的下颚,嘴角的笑,邪魅诱人,安容不自主的吞了下口水。   萧湛的脸隐隐有了崩塌之势。   “我不是娶了头母狼吧?”萧湛深邃的眸底有碎火。   “母狼?”安容轻声询问,她不明白,她怎么可能像狼那种凶残的动物呢,他什么眼神啊?   萧湛挑眉轻笑,那笑意带了捉狭。   安容的脸瞬间爆红,破口便骂,“你才是色狼呢!”   居然骂她色狼,还骂的这么委婉,最可恶的是他用一种“我娶的媳妇不可能怎么笨”的神情看着她,好像她呆的配不上他似地。   安容气大,她摸着肚子看着萧湛,语气轻柔的就跟那柔滑的丝绸一般,让人觉得舒适,但是话可就叫人甚是无语了。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一孕傻三年’吗?”   语气从轻柔,瞬间转成了咬牙切齿,脸色更是写满了:我会变傻,全怪你!   萧湛,“……。”   萧湛忽然想起白天在药铺里看大夫时,临走前,大夫提醒他的话,“这女人啊,一旦怀了身孕,性情会大变,表少爷可要多担待点,切莫当她是刁蛮任性,占着肚子里有了孩子,就无所顾忌,切忌少惹少奶奶生气动怒。”   当时,他还以为以安容的性子,不大可能会刁蛮任性……   不过,这样的安容,似乎更活乏可爱些?   萧湛伸手捏了安容的脸颊,笑的意气风发,跟他以往的冷冽气息全然不同,这样的萧湛是她所不熟悉的,但是却很喜欢。   但仅仅是喜欢容貌,性子就恶劣的令人发指了。   只听他缓缓开口,深邃的眸底写满了担忧之色,朱唇轻启,“为夫记得你说过要生八个孩子,等第八个孩子出生时,你还认得为夫么?”   安容,“……。”   明明是打趣,脸色的担忧却能糊弄的叫人信以为真。   安容呲牙,“铁定认不得了啊。”   现在就不认得了好么,还用等到将来?   不过,这话要是真成立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真的会越来越呆啊?   安容不是说笑的。   她记得医书上记载了一种现象,叫“孕傻”。   主要症状便是健忘,注意力难以集中,思维迟钝,甚至头晕等。   虽然不是真的变傻了,而且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很久,可思维迟钝……那也不行啊。   要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像母亲,万一就随了怀孕时候的她。   安容简直不敢想,孩子当然要像萧湛才行了,当然了,性子不能像他,太冷了,小小年纪蹦着个脸,不苟言笑,一点都不可爱。   “以后每三天,我要吃一次海鱼,坚决不能变傻,”安容眼神坚定。   萧湛额头有黑线,是想笑不敢笑,“要吃海鱼还不简单,回头让厨房给你做。”   安容轻嗯了一声,“你想笑就笑吧,你笑起来更漂亮。”   安容笑的清冽,容光灿烂。   她绝对是故意的,她这哪里是要人笑啊,是存心惹人生气,让你笑话我笨,我还不会报复了么?   安容的计划落空,萧湛笑了。   安容甚觉无力,萧湛压根就不会如她想的那般,非但不会,他还抓起安容的手,搭在他心口上。   是的,他让安容调戏他。   安容觉得手热的发烫,她也只是心底想想,是晾准了萧湛不许,这会儿萧湛允许了,她反倒胆怯了。   万一他精虫上脑,把持不住了怎么办?   她可不能让肚子里的还有什么万一。   安容努力将手抽回来,嘴上却丝毫不露怯色,“改日吧,今儿没心情,嘴疼。”   说完,赶紧把话题岔开,“你不许我抹药,明儿唇瓣就算能消肿,也会有伤疤,我怎么去请安?”   到时候,那些目光会羞的她恨不得钻地洞的,她总不好想糊弄丫鬟那样糊弄她们吧,而且,她根本连丫鬟都没有糊弄过去!   安容看着萧湛,眸底有了些为难。   萧国公府只是萧湛的外祖家,就算他从小在萧国公府长大,也姓萧,可到底只是一个外人。   她对待萧国公府那些长辈,该如何把握分寸?   亲厚,怕被人说是谄媚。   疏远,又怕被人说占着萧老国公的宠爱,恃宠而骄。   安容羡慕萧湛,他只需跟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以及国公府少爷打交道便好,其余人,见了请安便是。   还有新媳妇进门,要不要立规矩?   前世,她在东钦侯夫人跟前,早上伺候她起床,还要帮着布菜添饭,规矩大着呢。   萧湛知道安容的害怕,捏着她的手道,“别担心,只要守国公府规矩便可。”   安容嘟嘟嘴,这话跟没说没区别好么。   她还欲再问,可是萧湛的眸光却落到她的手腕上了,“今晚还进去吗?”   安容瞅着红玉手镯,眸光轻眨,“我怎么进去?透过月光?”   安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儿的月光倒是极美。   “你能不能一起进去?”安容有些期盼道。   虽然她知道这手镯进去过不少人,可是对她来说,到底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有些害怕。   安容问的坦然,萧湛却很无奈。   这是萧家传家木镯,却偏偏萧家人对它一无所知,安容能进去,却反过来问他,这叫他如何回答?   “先试一试,”萧湛轻声道。   “怎么试?”安容问道。   要是牵手就行,那昨晚就不会她一人进去了。   想到昨晚,自己忽然消失在他身下,安容还觉得脸红。   她更庆幸木镯里没有旁人,不然她该泄愤而死了。   萧湛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他紧紧握着安容的手。   徜徉在月光下,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安容就那么消失了。   留下他怔在那里哭笑不得。   他没有纯善之心,所以被木镯嫌弃了?   萧湛对月轻叹,眉间露出疲乏之色。   昨夜等了安容一夜,也担心了一夜。   之前为了赶回来成亲,更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这会儿有些扛不住了。   得知木镯内一个时辰,抵得上外面十二个时辰。   萧湛决定先睡会儿。   再说安容,其实她不比萧湛好多少。   她在花轿上颠簸了许久,又被他拉着做了会儿体力运动,本来就昏昏欲睡了。   可是却进了木镯。   之前安容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才发觉。   温泉有驱除疲劳之效,纯善泉的效果越加明显。   似乎只要泡一泡,皮肤就极好了,滑腻有弹性,浑身的疲惫尽去。   安容想在温泉里多泡一泡,可是时辰宝贵啊。   她总不能天天日上三竿了再起吧?   从温泉里爬出来,安容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自己,撅了撅嘴。   要是能不落在温泉中就好了。   浑身湿透,行动都不方便。   没辄,安容只好退下衣服,换上薄纱。   一路狂奔至小屋。   安容真想在小屋里,美美的睡一觉,但是她不敢。   一睡,就睡掉几天啊!   只是,这一回。   推开小屋的门,安容怔住了。   小屋还是原来的小屋,似乎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了。   尤其是挂着画像的桌子,从木头的变成了红玉的了。   就如她手腕上的手镯一样。   安容缓缓迈步走过去。   等看到桌子上写了些什么。   安容惊呆了。   红玉桌上,悬浮了好些字。   左侧写着:感激之心、憎恶之心、可兑换物什,历史兑换物什。   安容在心底默念了遍感激之心。   桌子上的字便换了,出现了一堆人名。   有沈安北、沈安闵、沈安溪、老太太、侯爷、沈安淮、三姨娘……满满的一页。   而且感激之心,都有数量。   像沈安溪的感激之心,就比沈安北的多。   所有的感激之心,加起来,有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二。   安容又念了遍憎恶之心。   便如安容所料的出现了另外一堆人名。   二老爷、四太太、沈安芙、沈安玉、沈安姝、上官萼云、周姨娘、江二老爷……等。   安容对着那一堆人名呲牙。   然后便去看可兑换物什。   这一回,出现的字体小些不说,还只是分类。   安容扫了一遍,眸光落到历史兑换物什上。   然后桌子上的字又换了。   兑换成功和兑换失败。   安容默念兑换成功。   上面便出现,第一任主人,第二人主人,第三任主人,第四任主人,第五人主人。   安容挨个了选了一遍。   第一任主人:馒头、馒头、馒头、包子、包子、五花肉、五花肉……   全是吃的。   安容,“……。”   更让安容囧的,最先五十个馒头,越来越多,最后面的数量,大的惊人。   第二任主人要好的多:何首乌、黄连等药材,还有一些衣物,牛羊等。   第三任主人就正常了:首饰图、兵书、食谱。   第四任主子:暂不明确。   第五任主子:暂无。   暂无,安容懂,那是她还没有兑换。   可是暂不明确是什么意思?   安容想到了那幅模糊的画,木镯明明有第四任主子,怎么会模糊呢?   安容心中默念了遍兵书。   然后便出现一堆兵书名字,还有兑换数额。   数额之大,让安容咋舌。   一本《孙子兵法》就要两千感激之心了。   少说也有十几本,那得要多少人感激她啊?   更叫安容欢喜的是,因为她的纯善之心,这些已经兑换过的东西,她都可以用。   安容默念了遍兵书。   她是闭着眼睛念完的,可是睁开眼时,并没有瞧见身侧有兵书的影子,桌子上也没有。   安容嘟嘟嘴,她还以为真的天上掉馅饼呢,原来是骗人的!   安容不信邪,又念了遍馒头。   念完馒头,念包子。   一样也没有!   安容气的直跺脚。   狠狠的瞪了瞪桌子,扭头就走。   安容生气。   萧湛更惨。   睡的正香呢,先是忽然掉下来一堆的书,砸的他眼冒金星,还没回过神来,又砸过来一堆的馒头。   馒头刚歇,又来了一群包子。   好好的喜床,愣是被一堆包子馒头给霸占了,直接把他挤下了床。   等安容出了木镯,出现在屋子里的时候。   萧湛一脸哀怨的看着她,“娘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第四百零六章 请安   安容摸不着头脑,一无所知的她,一脸古怪的看着萧湛,不解的问,“我怎么你了?”   她人在木镯里,什么都没做过啊。   难道,是让他等太久了?   可是这回,她没在木镯里待多久,已经很赶了。   闻到一股子肉香味儿,安容嗅着鼻子问,“你吃包子了,好香。”   萧湛哭笑不得,他把身子让开,指着床榻给安容瞧。   安容,“……。”   老天爷啊,她要的兵书和包子馒头怎么会出现在喜床上,泪奔。   “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萧湛指着床榻问。   安容讪笑挠额头,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包子馒头会出现在床榻上。   安容想到什么,面色古怪了起来。   她记得她喊兵书时,喊完就后悔了,好多的兵书,她要了拎不动,而且她得跳下纯善泉,会弄湿。   她当时觉得要是能跟她一样,直接出现在床上就好了。   是她猜的这样么?   安容觉得自己猜对了,她在庆幸啊,幸好没喊牛羊,要是牛羊和包子馒头一起出现在床上……   萧湛指不定要杀她了。   安容挠着额头,憋笑,虽然她不敢照做,但不代表不能在脑子里想想,越想,越忍不住乐了,肩膀直抖。   萧湛脸有些黑,他就知道是安容搞的鬼。   安容死不承认,还理直气壮,“这不能怪我,这些是木镯给我的见面礼,不要不行。”   反正你也进不去木镯,我骗你,你也不知道。   安容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萧湛能不知道才怪,“你就糊弄为夫吧,这些东西怎么办?”   这是个难题。   五十个馒头,两百个包子……这不是说吃就吃的完的。   安容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能不能还回去,好像木镯说了,一经兑换,恕不退还。   这白送的,貌似应该也不能还回去吧?   而且,她要是能把包子馒头带进木镯,萧湛早能了好么。   就算能成,她带着包子馒头出现在温泉里,这些东西一浸水,纯善泉分分钟变成面粉肉馅汤了。   以后进出温泉,都要在汤里煮一下?   恶寒。   安容坚决不往回送,她看着萧湛,把主意打他身上,笑道,“相公,你等了我半宿,肯定饿了,你多吃点儿。”   萧湛,“……。”   就这么瞬间,萧湛忽然觉得,萧老国公喜欢安容不是没理由的。   两人性子其实如出一辙。   能坑别人,绝对不为难自己。   而坑的那个人,永远是他。   因为,此刻安容用一种,你要能全部吃光就好的表情看着萧湛,萧湛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而且,安容把包子递到他跟前了。   萧湛接了,他深邃而无奈的双眸看着安容。   “吃啊,”安容催他,“这是你萧家传家木镯里的包子,肯定没毒,放心吃吧。”   萧湛有种食难下咽的感觉,心情郁闷啊,他真的怀疑那句话了:一孕傻三年。   这么多包子,就是撑死他也吃不完,还是得想办法,她却还要他吃。   萧湛咬了一口,他的眸光落到桌子上,那里摆着个玉葫芦。   安容出现在屋子里时,手里握着的就是它。   方才为了给他拿包子,她把玉葫芦放下了。   “那是什么?”萧湛问道。   安容瞥了玉葫芦一眼道,“水啊。”   “水?”萧湛愕然,敢情进了木镯一趟,就带了馒头包子和水呢。   这是怕他吃噎着了,用水将就的吗?   这考虑的未免也太周到了些吧?   萧湛一脸黑线。   安容见他脸黑了,忙睁着一双眼睛问他,“包子不好吃吗?”   “味道不错,”萧湛回道。   安容眼珠子睁圆,萧湛的嘴很叼,能得他一声不错,那包子味道绝对是极好了。   安容摸摸不饿的肚子,又看看手里的包子。   拿起来,啃了一口。   一瞬间,安容的眼睛都直了。   她一边吞咽,一边道,“这包子好好吃,我从来没有吃着这么好吃的包子!”   萧湛无言以对,瞥了床上的包子一眼,“那些都给你。”   安容正咬包子,闻言,要开口,结果被呛住了。   萧湛拉着她坐下,给她倒茶。   安容咽下包子,摇头,“要浅尝辄止。”   言外之意,就还都是萧湛的,不过她可以留两个做明儿的早饭。   萧湛已经无力了。   他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拿起玉葫芦。   打开玉葫芦,便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   便是身处满屋的肉香味中,萧湛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果香。   很熟悉。   那深邃的眸底,眸光绽亮。   能让萧湛露出这样神情的可不多,至少安容没有见过什么东西让他这样震惊过。   “这水怎么了?”安容纳闷的问。   问过才知道,这水就是萧家独有的炼体药水。   他从小就泡。   而且每次,萧老国公只加两滴,半个月才泡一次,很珍贵。   “……至于么?”安容再次黑线。   这就是纯善泉里的水,安容见它对皮肤好,想着白天没有月光,特地装了些出来的,打算洗脸用的。   安容说完,又换萧湛黑线了。   他泡了十几年的药浴,还抵不上安容洗把脸?   安容清了清嗓子,道,“你要,下次我多取些给你好了。”   对这些水,安容不甚关心,反正多得是。   她关心的还是包子馒头啊。   “你倒是想个主意啊,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到时候丫鬟们进来,看见一床的包子馒头,会当我两是疯子的,”安容拽了萧湛的胳膊,急道。   萧湛没辄,他去打开窗户,吹了一记口哨。   然后便出现了两个暗卫。   赵成和赵风。   两人不解,这大晚上的,主子不睡觉,喊他们做什么?   等萧湛叫他们进屋,收拾东西时,两人无语。   主子是睡迷糊了吧,收拾东西,等明儿让丫鬟来不行么?   可是主子有命,不得不从啊。   等进了屋,看了床上的东西,两人眼神就变了。   他们一直看守临墨轩,这包子馒头哪来的?   安容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两人也不敢问,认命的收拾床铺。   等捡完了包子馒头,还得帮忙换了床铺,小心铺好。   临走之前,还道,“主子早点安歇。”   走之前,还意味深长的瞥了安容一眼,肩膀直抖。   安容一脸窘红,别乱想啊,她没拿包子馒头做陪嫁!   等躺在了床上,安容还闻到包子香,浑身不自在,好像睡在了包子上似地。   而萧湛,则靠在大迎枕上,翻看这一堆的兵书。   越看,眉头越拧。   这里面的兵书,有一半他都看过。   外祖父极其宝贝,他们用的都是誊抄本。   他时常听外祖父都感慨,“可惜当年我误中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军营被烧,十数本兵书尽数葬身火海,每每想起来,恨不得将北烈除之而后快!”   这些没有的,应该都是当年被烧毁的吧?   萧湛决定明儿去问问。   但是,今晚,萧湛是睡不着了。   捧着本兵书不撒手。   安容就没见过这么爱读书的人,她翻了一会儿,就不感兴趣的扭头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起的有些晚,醒来时,早不见了萧湛。   连同不见的,还有小几上一摞高的兵书。   安容揉着脖子,问将帘子勾在缠枝梅花铜钩上的海棠,“爷人呢?”   海棠摇摇头,“不知道呢,奴婢进来时,少爷就不在屋子里了,好像也不在书房。”   安容只是随口一问,不知道萧湛在哪儿,也就算了。   起床洗漱,梳洗打扮完,萧湛还没有回来。   丫鬟倒是将早饭都端了上来,尤其是厨房管事妈妈,对安容道,“表少爷应该是去外书房了,少奶奶先吃吧,不用等他。”   喻妈妈看了眼饭菜,又望着管事妈妈,“不等少爷合适吗?”   管事妈妈一笑,“饿着少奶奶才是真不合适。”   这话,听得喻妈妈是浑身舒坦,少奶奶这门亲,嫁的是极好,等明儿回门,得告诉老太太,让她好好高兴高兴。   安容猜应该是和兵书有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安容就先吃了。   吃完了早饭,安容便带了丫鬟去正院给萧国公府的长辈请安。   看着头顶上的太阳,安容就知道去晚了。   不当晚了,而且是太晚,连朝倾公主和晗月郡主都来请过安了。   见到安容进屋,萧老夫人和几位太太的脸色有些难看。   安容心跳的有些乱。   正想怎么补救,就听萧三太太笑道,“今儿总算是有了些长进,没让长辈从早饭等到午饭。”   萧三太太的笑很温和,语气也温和,只是听在人耳里,满满的都是讽刺。   昨天敬茶,来的太晚,让一堆长辈等的心急如焚。   萧大太太嗔了萧三太太一眼,“少说两句,连国公爷都等了,你还不能等了?”   萧三太太抖了手里的绣帕,笑道,“大嫂,我又没有责怪她,再说了,我也没那个胆子啊,国公爷捧在手心里疼的外孙媳妇,谁敢说她什么?”   萧大太太头疼,她看着安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歹才刚进门,就不能悠着点儿吗,这客人都起了,还来给老夫人请了安,她新进门的外孙媳妇却还倒头大睡,这说的过去吗?         第四百零七章 赔礼   当着外人的面,萧大太太不好也不敢数落安容什么,要说纵欲过度、贪欢误事,可骗不过她们这些过来人,安容的步子稳着呢。   便笑道,“怕是才换了地方,睡的不适应也是有的,回头就习惯了。”   萧三太太闻言,她瞥了朝倾公主和晗月郡主一眼,嘴角的笑愈加的讥讽。   人家朝倾公主从北烈来大周,晗月郡主也是一路从北烈来的,路途远且不说,一路坐马车,奔波劳累,人家不照样起的早,难道论娇贵,她们比武安侯府姑娘差了?   “这还没怀上身孕呢,就端起了有身孕的架子,要真怀上了,那时,别说请早安了,怕是要咱们去给她请晚安了,”萧三太太话愈加刻薄。   安容站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   她想反驳两句,可是不敢。   她是真的起晚了。   有错不改,还犟嘴,是罪加一等。   尤其是萧老国公帮她一再立威后,她违反萧国公府家规,还死不悔改,那她的形象可就真的骄纵,仗着萧老国公宠溺,就不将长辈放在眼里了。   安容暗恼萧湛,都怨他,自己出门便罢,还叮嘱丫鬟别喊她起来,现在好了,害她被人责难。   安容低头认错,她现在除了认错,她什么都不能做,不能顶嘴,不能抖出木镯,说出自己的苦衷。   新媳妇,是要夹起尾巴做人的,她是要立威,但不能靠野蛮,靠无礼。要靠以德服人。   萧大太太握着她的手,嗔怪了萧三太太一眼,“好了,说两句就成了,仔细国公爷又说你聒噪了。”   萧三太太的脸瞬间青红交加,又羞又愤,心底气的不行。还不敢表露出来。   她说这么多。不都是为她着想,她非但不领情,还当着外人面说她被国公府骂聒噪。萧三太太气的不行。   心底越气,她看安容的眼神就越加的不善。   安容轻咬唇瓣,不懂怎么惹到萧三太太了,虽然昨儿敬茶。让长辈等不应该,可那又不是她愿意的。她认错了,国公爷也说不再追究,怎的她就追着不放?   安容对萧国公府多少也有些了解。   萧老国公生了四子二女。   其中,大老爷和靖北侯夫人、定亲王妃都是老夫人所出。   其余三房都是庶出。   但是三房又有些特殊。萧三太太是老夫人娘家侄女,有这一层缘故在,萧三太太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时候便是萧大太太也不敢明着为难萧三太太。   不过。安容前世就知道,萧国公府这些个太太,没一个是简单的。   她就算有萧老国公护着,可平日里,她还是和这些太太们接触的多,就算受了什么委屈,就像现在这样被萧三太太责难,她还能去告状不成?   安容朝萧三太太福身道歉,“安容昨儿敬茶,让长辈久等,委实不该,今儿更不应该起晚,晚来给长辈请安,还请三婶儿和众位长辈见谅,安容下次不会了。”   安容当众赔礼,态度诚恳,萧三太太也不好咄咄逼人,好像占着是长辈就欺负小辈似地,便哼了鼻子道,“认错的态度倒是跟昨儿一样诚恳,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觉睡过去就忘记了。”   安容囧。   萧三太太摆摆手道,“姑且再信你一次吧,但事不过三,下次再犯,国公府的家规可不只是摆设。”   安容点头福身,“谢三婶儿教诲,我记下了。”   看着安容一而再,再而三的认错,萧三太太眉头紧凝,还想再说话。   那边,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   萧三太太便端起茶盏,轻轻拨弄,再不发难了。   不过,萧三太太虽然在喝茶,可是眼神一直没有从安容身上错开过。   而且眸底还流露出一丝的纳闷和不敢置信,好像安容这样好说话,一点都不跟她想的那般似地。   而,萧三太太的神情,安容起身抬眸时,也瞧见了。   安容心中诧异,难道她表现的太随和,知错就改态度极好,让萧三太太失望了?   安容困惑,但是没人能给她一个解释。   朝倾公主坐在一旁,之前萧三太太数落安容时,她没有抬头,还有有些坐立不安,按理这些事应该避着她们外人的,但是萧国公府没有。   她们不好走,这意味萧国公府还没有她们懂礼,又不好听,只好低头啜茶了。   这会儿,萧三太太息战,朝倾公主才抬眸打探安容。   见安容面色温婉,眸光清澈,不见怒气,她心中暗暗佩服。   要换做是她,便是错了,连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到她一个太太教训,这根本是存心找茬。   越是纵容,人家越是嚣张,就该在第一次发难时,一棍子将她打死,让她下次再也不敢挑刺。   不过,她想的更多的还是其他。   安容是武安侯府四姑娘,深得萧老国公宠爱,萧三太太都敢对她诸多刁难。   那前世的她呢,只是一个四品官家女儿,还不知道萧老国公喜欢不喜欢她,便是喜欢,也没有喜欢安容那样吧?   那岂不是要被刁难死?   朝倾公主在走神,萧锦儿唤了她两声,她都没有听见。   萧国公府几位太太就侧目了,心中啧啧称赞,北烈公主的教养到底是不同,不该听的不听,想自己的事想的这般入神,倒免了尴尬。   朝倾公主回过神来,脸颊飘红,尤其她的皮肤白皙,这一飘红晕,更是美不惊人,叫人错不开眼。   萧二太太就羡慕了,“公主的皮肤滑腻有光泽,我之前便注意到你没有涂脂抹粉。想着,咱们萧国公府的胭脂到底比不上公主所用进贡的胭脂,你瞧不上,没想到竟是不需要。”   萧二太太的夸赞,让朝倾公主脸颊又红了三分。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笑道,“我不大喜欢用胭脂。便是进贡的胭脂我也不用。里面含铅太多,对皮肤不好,我平时就拍个黄瓜。自己调制一些养颜之物,几位太太要是不嫌麻烦,我倒是可以将方子写给你们。”   萧二太太当时就喜不自胜了,怎么会嫌麻烦呢。高兴还来不及呢,她还犹豫着怎么开口问呢。没想到北烈公主这么蕙质兰心,这么能体贴人,“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温和没架子的公主呢。”   朝倾公主笑着,惭愧道。“承蒙萧国公府的照顾,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报答呢,区区方子。不算什么。”   朝倾公主过去写方子。   晗月郡主则把目光落到安容身上,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觉得安容的皮肤更胜一筹。   若说朝倾公主的脸颊是剥了皮的鸡蛋,像刚出生的婴儿般,白嫩细腻。   那安容的就是羊脂玉,是朝霞,白里透红。   “你皮肤那么好,也有秘方吗?”晗月郡主性子大大咧咧,好就是好,差些就是差些。   能选好的,就绝不要差的。   晗月郡主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安容的皮肤也好。   昨儿就注意到了,先前安容低头认错,又背着光,没怎么看清。   这会儿,细细瞧,还真的极好。   似乎比昨儿瞧见,更好了?   几位太太啧啧称赞,这滋润过的脸色就是不同些,当年,她们也曾这般娇嫩过。   几位太太想当然了,权当是萧湛的功劳。   晗月郡主不知道,则睁着一双眼睛瞧着安容,闹得安容怪不好意思的,脸颊染了红晕。   她哪来什么秘方啊,就是在纯善泉里泡了两次,然后皮肤就越来越好了。   而且,身子都轻便了许多。   只是晗月郡主提了,她不回答,倒有些小家子气了,再者,那纯善泉的水,取一些也没什么。   只是木镯是萧国公府的,里面的东西按理也应该是,她擅自送人可以吗?   想着,晗月郡主迟早是靖北侯世子的人,也就是萧国公府的外孙媳妇,其实和她一样,安容就坦然了。   她点了点头,道,“我没什么秘方,就是无意中得了些温泉水,洗过后皮肤就好了,你要,回头我送你些。”   “温泉水?”晗月郡主满脸黑线。   你是在逗我玩吗?   本郡主在王府时,日日泡温泉,也没她皮肤那么好啊,甚至连一半都没有,什么样的温泉水,装点回来,就能让皮肤这么好了?   这样的温泉水,她倒是想见识见识了。   晗月郡主起身道谢。   萧锦儿也道,“表嫂,我也要。”   还有萧雪儿,也举了手,自告奋勇道,“我也要,我也要,不能忘了我。”   继萧雪儿之后,萧玉儿、萧怜儿……个个都举了手。   萧老夫人笑骂道,“行了,个个都想泡温泉,回头让安容带你们去便是了。”   萧老夫人对这些小辈甚是宠爱,想着安容才进门,就伸手要东西,有些掉国公府的份,不过带她们去玩,那就不算什么了。   可是萧老夫人所以为的不算什么,可在安容看来,那就是难题,天大的难题。   连萧湛她都带不进木镯,这些人,她想都不敢想。   而且,木镯,萧湛一再叮嘱,不可泄密。   也就是不能让除萧老国公、萧大将军和他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   可是她说了温泉水,这该怎么圆谎啊?   要是不行,她只能把她们带到大昭寺梅林的温泉去了,最多对她有效,对她们没效,挨些数落罢了?   安容想哭,她真是没事找事啊。   尤其是,朝倾公主惋惜的看着安容,轻声道,“我怕是没法跟你们一起去泡温泉了,那温泉水能给我带一些吗,我也想试试。”   安容连萧锦儿她们都答应了,能拒绝现在已经是朝倾公主的清颜吗?   安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爽快、利落。   安容刚答应完,外面便进来一个青衣丫鬟,进门福身道,“老夫人,宫里来了护卫,说是想问问靖北侯世子在不在咱们国公府,皇上找了他一夜了。”   安容,“……。”   不是吧,昨天他们出皇宫,皇上就在找靖北侯世子,到这会儿还没有找到他人呢?   老夫人眉头轻拧,甚是无奈,“他又闯什么祸了?”   丫鬟摇头,“奴婢也不清楚,护卫只说皇上觉得他离京出走,也算是明察暗访了,想问问咱们的大周的情况,看看是否有官员欺上瞒下,粉饰太平……。”   丫鬟说着,嘴嘟了嘟。   这话说的,连她都骗不过,怎么骗得过萧国公府?   要问也该问表少爷才是啊,连轩少爷出去玩,那只是玩,哪管其他啊,丫鬟觉得皇上问错了人。   萧老夫人哪不知道,这是护卫骗人的话,要是明目张胆的说抓人,他连国公府的大门都靠不近。   “轩儿来国公府了吗?”萧老夫人问萧大太太。   萧大太太摇头,无奈道,“倒是没瞧见他,只是跟护卫这么说,他能信吗?”   国公府护短,京都谁人不知道啊,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安容在下面坐着,是想笑不敢笑。   难怪昨儿定亲王妃走后,她还郁闷,没法传达皇上的话了,萧湛只轻轻一笑。   “皇上的话,有人帮他传达,无需你操心,”萧湛笑道。   安容当时还不解。   谁想到,会是这样啊?   找个人,都能闹得满城风雨,也只有靖北侯世子有这等本事了。   安容觉得皇上能被气死,到时候怒上加怒……也只会是白怒。   皇上自己个都找好了求情的人,这板子能打的下去才怪了。   晗月郡主坐在那里,嘴撅的高高的,手里的绣帕扭了又扭。   她瞥头看着安容,见安容笑容纯和,腮帮子鼓的更圆了。   靖北侯世子肯定还是喜欢她,觉得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所以在哪儿借酒浇愁,一醉不醒了。   晗月郡主的脑补很厉害。   可是再厉害,也想象不到靖北侯世子这会儿在哪儿,在做什么。   他在踏青。   本来是想借着踏青调节一下心情的,可是心情没调节好,反而更糟了。   而且这会儿还跟另一拨踏青之人起了冲突。   非但起了冲突,别人凑上来,然后他一个喷嚏打了。   没错,喷了人家一脸的口水。   矛盾瞬间升级。   从吵架变成了打架。   而打架的源头,居然是因为一群小鸟儿。         第四百零八章 救美   萧国公府,正屋。   丫鬟禀告护卫奉命传召靖北侯世子,可是人不在国公府,老夫人摆摆手道,“还是去告诉护卫一声,就说靖北侯世子不在,让他去别处找找。”   丫鬟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屋内,谁也没再提靖北侯世子闯祸的事,大家都猜的出来,是和他绑架朝倾公主有关。   如今,东延太子领兵逼境,要大周交出朝倾公主,靖北侯世子这是闯了弥天大祸,皇上不轻易饶了他才怪了。   朝倾公主心中通透,站起身道,“是我给国公府添麻烦了,一会儿我就进宫跟皇上说,我来大周不全是靖北侯世子的缘故,还有一些私事。”   “私事?”萧大太太微微一鄂。   一个北烈公主和大周还能有什么私事,八竿子打不着啊。   安容坐在那里,觉察到有眸光落到她身上,她稍稍抬头,就瞧见朝倾公主对着她笑。   安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大家都注意到朝倾公主在看安容,但是没人能往安容就是朝倾公主私事上想。   朝倾公主却起了身,对安容道,“我知道你和顾家大姑娘关系最好,你能陪我去一趟顾家吗?”   安容听得错愕的睁大了双眸。   去顾家?   她不是打算做北烈公主,和顾家一刀两断了吗?   那还去顾家做什么?   安容从朝倾公主漂亮的眸底读懂了一件事:秘方。   她去顾家是拿医书。   昨儿不都说不去的吗,睡了一觉,就改了主意?   安容猜的还真对,她昨儿走后,朝倾公主躺床上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对前世实在是好奇的不行,尤其是医书和秘方。   前世的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为何手里会有那么多的秘方?   这个问题困扰着她,让她心头像是堵着一团鹅毛似地,不解决了,她心痒难耐。   她决定去顾家一探究竟。   安容还没有答应,便有人替她做主了。   萧大太太笑道。“既然公主有此要求。你就陪她去一趟吧。”   萧大太太说完,萧三太太就接口道,“我听说顾家大姑娘和东延太子是一伙的。现在人还在东延,顾家教女无方,公主可以让皇上替你做主。”   便是灭了顾家满门都不在话下。   安容坐在一旁,听得嘴角一抽。尤其是那句顾家教女无方,这不是在骂清颜吗?   安容瞥了朝倾公主一眼。见她面色不改,安容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清颜是真的习惯了做公主了。   前世,顾家再怎么不喜欢她,可别人说顾家一句不是。她是会生气的,如今的她,脸上眸底半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   安容起身点头。“我陪你去。”   说完,又问哪一天。   今天估计不行了。明儿她要回门,最快也要后天。   “就现在吧?”朝倾公主心急的很,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的问了一句,“你今儿有事吗?”   安容摇头,她倒是没事,只是皇上吩咐打扫了行宫,按理今儿她会搬进行宫的。   正想着呢,就有公公来宣皇上的口谕了。   朝倾公主听让她搬进行宫住,有些微怔愣,但也没多诧异。   她身为公主,住萧国公府确实不大合适。   只是,她更喜欢住在萧国公府啊。   朝倾公主还以为会挽留她,但是萧国公府众人懂礼的很,皇上都传了口谕了,会挽留才怪。   而且,伺候公主并不是一件舒心的事,生怕慢待了公主,而且这可是敌国公主。   萧老国公讨厌北烈,这事萧家上下一清二楚。   不过,朝倾公主知书达理,温良贤淑,甚是得国公府上下喜欢,老夫人不舍。   朝倾公主更不舍,不过不舍也没有用啊。   朝倾公主孤身来大周,也没什么行礼,就几套换洗的衣裳。   她来大周还没有正式拜见过大周皇上,一会儿要随公公见了皇上,再去行宫。   朝倾公主看着安容道,“去顾家怕是要改日了。”   安容点头一笑,“顾家就在那里,跑不掉,你哪天想去,差人告诉我一声便是。”   朝倾公主点点头,便再同萧家上下辞别。   安容亲自送她出国公府。   一路,有丫鬟有太监跟着,还有萧锦儿、晗月郡主等,两人想说些体己话都不行。   只是随便聊聊天,便到了大门口。   皇上这回给足了朝倾公主脸面,用了公主的车架迎接朝倾公主进宫。   等她走后,晗月郡主不舍道,“同她吃住好些时候,乍一分别,还真有些不适应。”   萧锦儿也有些惋惜,她也极喜欢朝倾公主啊,只可惜身份悬殊,没办法的事。   “她要不是北烈公主,在国公府常住也未尝不可,”萧锦儿轻轻一叹。   说完,她深呼一口气,对晗月郡主道,“我知道颜王府在京都有落脚之地,还不止一处,但是现在朝倾公主走了,你可不能走了,不然日子又如从前那般枯燥无味了。”   “枯燥无味?”晗月郡主问道。   萧锦儿精致的面庞带了些惆怅,“可不是枯燥无味,整天就围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规矩礼仪,再不就是绣花,没别的事了。”   “那是够枯燥的,”晗月郡主颇有同感。   萧锦儿一听,立马道,“你和说说东陵郡的趣事,还有女扮男装……对了,咱们国公府可不止你一个人女扮男装过。”   晗月郡主一听,笑道,“还有谁啊?”   萧锦儿努努嘴,指着看着马车消失,还不转身的安容。   晗月郡主简直不敢相信。武安侯府四姑娘,如今的萧国公府表少奶奶,居然还女扮男装过?   方才在屋子里,她被萧三太太数落不守规矩时,她多么的乖顺听话啊,完全看不出来她也是个离经叛道之人啊。   这人啊,果然不能只看脸。要多接触才能下定论。   不过。想到安容女扮男装,都那么受萧老国公疼爱,她就放心了。   至于放心什么。晗月郡主才不会说,她是怕自己性子太大大咧咧,太豪放,不被萧国公府长辈所喜欢。   这几天。从进了京都,她就一直克制自己。她都快憋不住了。   她选择住在萧国公府,也是想努力表现自己,表现的温婉贤淑点,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动粗,连吃饭都不敢大口,还不敢吃多……   要是父王瞧见。该心疼死了。   想到父王,晗月郡主眼眶就有些红了。   她虽然胡闹了些。经常女扮男装溜出府玩,可是每日必归,第一次离家许久,她想父王了。   萧锦儿见晗月郡主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自知失言,她不该提东陵郡,更不该说在国公府的日子一成不变。   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忧。   不论家里怎么枯燥,总是自己家最好。   萧锦儿忙拉了晗月郡主的手道,“你别想家了,皇上寿辰在即,你父王肯定会进京贺寿的,而且……。”   话只说了一半,萧锦儿便不说了,惹的晗月郡主不解,“而且什么?”   萧锦儿左右瞄瞄道,“我偷听到祖父和爹爹说话,祖父说等颜王爷进京,就让大姑母上门提亲呢。”   说完,萧锦儿一阵挤眉弄眼。   那眸底的意思很是赤果:迟早都是要嫁到京都来的,连轩哥哥一直把国公府当成他的家,哪天不来个几回都浑身不舒坦,萧国公府就是你的家,在自己家,还想个毛家啊?   晗月郡主看懂了,羞的她满脸通红,追着萧锦儿就要打。   萧锦儿转身便跑进萧国公府,可是门槛太高,一时情急,直接绊住脚了,人往前倒去。   就这么个小意外,晗月郡主装了几天的淑女形象彻底崩了。   她拉着萧锦儿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搂着萧锦儿的腰,摆了个极酷的姿态,甚是撩人。   如果晗月郡主是男装的话,是个姑娘,都该动心了。   看到这一幕。   一群人,“……。”   惊呆了之后,便是大笑声。   便是安容,都忍俊不禁。   萧怜儿笑的腮帮子都疼,“晗月郡主,你这英雄救美耍的够麻溜,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吧,你老实交代,这是第几次了?”   晗月郡主脸大红,她纯粹是下意识反应了,这回真是形象全毁了。   晗月郡主扶着萧锦儿站好,红了脸道,“也没几次。”   “没几次是几次啊?”萧怜儿继续追问。   “五次……,”晗月郡主的声音弱如蚊蝇哼,要不是耳力不错,还真听不见。   萧锦儿脸躁红,抓了晗月郡主,配合道,“不行,你救了我,我一定要以身相许嫁给你。”   这回换晗月郡主躲了,她求饶道,“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好玩,每回我救了她们,我都告诉她们我也是姑娘,然后……。”   “然后,她们的心就碎了,”萧锦儿捂着心口,一脸悲痛。   晗月郡主,“……。”   然后本郡主就拍拍屁股回家吃饭了!   晗月郡主撅嘴不语。   一群人掩嘴笑不停。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拍手声。   安容回头,便瞧见一个男子骑在马背上。   男子清秀俊朗,目光如炬,一身锦袍更是奢华。   安容眉头轻轻一挑。   这人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啊?   好像是祈王?   可是祈王不是个小胖子么?   怎么会有这么俊朗翩翩的时候?   难道他是祈王什么表兄弟?   可是越看越像是祈王啊?   男子坐在马背上,见大家注视着他,还脸颊微微红,心情大好。   手中玉扇轻摇,有那么一股风流不羁的味道。   晗月郡主一句话,就毁了他的形象。   “祈王,你怎么来国公府了?”晗月郡主笑问。   居然是祈王!   萧锦儿几个脸上红晕未去,但是眼珠子从羞怯睁的老大,将祈王上下扫视了个遍。         第四百零九章 财路   “你真的是祈王,怎么这么瘦了?”萧锦儿不信。   她不是没见过祈王,这人和他确有相似,可是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祈王一脸黑线,他背脊挺得直直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晗月郡主捂嘴笑,老实说,她也很诧异,她没想到娇生惯养的祈王居然吃的了那么大的苦头,“他真的是祈王,我可以作证,我是看着他瘦下去的……。”   “快说,快说,他是怎么消瘦的?”萧锦儿忍不住问道。   对女人来说,容貌形象那是最重要的,哪个大家闺秀不想要一副苗条的纤腰,为了保持身姿婀娜,多吃一点都不行。   要是能有便宜的瘦身方法,她们就不用太忌口了。   晗月郡主轻耸肩,有些无能为力,“他能瘦下来,朝倾公主有一大半的功劳,现在她走了,你们想知道,得去行宫找她了。”   萧锦儿满脸诧异,“朝倾公主,怎么跟她有关?”   晗月郡主道,“朝倾公主会医术,而且极高呢,是她帮祈王把了脉,开了药方子,祈王回京的路上,每晚都服用,然后就这样了。”   祈王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他的身材比脸更重要,这样对他合适吗?   而且,晗月郡主说的也不全对!   “本王一路锻炼回来的,这才是重点,”祈王摇着玉扇,眼神颇痛楚,仿佛是他不愿回首的日子。   萧锦儿瞥了祈王一眼,又看着晗月郡主,问。“他怎么锻炼的?”   晗月郡主觉得腮帮子有些疼,“就是捆着他的双手,然后连轩骑马,他跟在后面跑,每天跑两个时辰。”   还有乘船的时候,连轩坐着小船,监督他一路凫水。每日两个时辰。不能偷懒片刻。   就这样,祈王每天都瘦很多,效果很明显。   萧锦儿、萧怜儿几个顿时哑口无言。   这哪是吃药吃消瘦的。这根本就是累的好么,言不符实。   她们还真当朝倾公主有什么好办法呢,敢情就是出了个馊主意啊。   晗月郡主替朝倾公主辩驳,“不是的。她是真的会医术,一路乘坐马车。路上颠簸的要死,每到驿站,她都会给我们准备驱除疲劳的药包,晚上睡觉可香了。第二天又生龙活虎的,不然我早   累趴下了,哪能敢回来参加萧表少爷的喜宴啊?”   晗月郡主这样夸赞。萧锦儿不信也信了。   几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国公府,把祈王丢在门外。   祈王。“……。”   萧总管上前笑道,“祈王来国公府是?”   祈王清了清嗓子,“承蒙萧表少爷搭救,本王才能安然无恙的回大周,特地带了些薄礼来道谢,还望通传。”   最后四个字,祈王说的甚是无奈。   他好歹也是个王爷啊,爵位比萧国公府高好么,他能来,那是大驾光临的好事,应该亲自迎接才是,偏偏萧国公府架子更大,连皇上来,都敢轰,他也只有等候的份了。   萧总管领着他去偏屋等候,另外派人去内院通知。   小厮先是去了外书房,没找到萧湛,才去临墨轩找他。   彼时,安容已经回了临墨轩。   小厮禀告时,她正好迈步进屋。   祈王登门道谢,安容以为萧湛会见他,但是萧湛拒绝了。   安容很诧异,“怎么不见他啊?”   萧湛拉着安容坐下,摆摆手,让丫鬟退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时,萧湛才道,“祈王这个人看似无害,实则危险的很,还是少接触为妙。”   安容微微挑眉。   萧湛先笑了,“为夫忘了,你可能比我更了解他。”   安容可是活了一世的人,哪怕只比现在多几年。   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没准儿一两个月后的流言蜚语,就是他们现在苦苦查询的事实。   就拿熬大将军盗墓来说,萧国公府怎么查都查不到,不久之后,大街小巷人人皆知。   安容微微汗颜,她是活过一世,可是这一世与前世天翻地覆了,就拿祈王来说,他前世就没有被绑架,也没有消瘦成了一个俊朗公子。   “祈王常年住在封地,传到京都的流言并不多,”安容轻声道。   萧湛给安容倒茶,道,“东延太子绑架了长公主府小世子,就没必要带他一个累赘,但是却偏偏带了他一路。”   东延太子除了在女人的事上表现的匪夷所思之外,在其他事上,足矣称得上狠辣果决。   而且,就那么一个瞧着胖嘟嘟,只对吃和玩感兴趣的人,却能忍着连轩的刁难,硬生生将养了许久的赘肉给减掉了。   这份韧性,萧湛很是称赞。   而且,祈王会武功,却装作手无缚鸡之力,他又是徐太后的养子,很容易就能想到他故意伪装自己是别有居心。   这个居心,直指皇权。   而且,靖北侯世子一路跟随。   以他的精明,怎么可能不发现祈王和东延太子之间有猫腻?   就算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什么交易,但连轩可以确定,两人有过密谋。   这样的人,萧湛救他,也只是顺手为之。   而且,当初东延太子拿剑抵着祈王的脖子,要交换朝倾公主的一幕,萧湛记忆深刻。   当时,连轩就耻笑了,“一个大胖子,换个娇滴滴的美人,你脑子进水了,别当我们脑子也一样进水了成么?”   连轩语气很坚决,东延太子要杀便杀,换人那绝对是做梦。   这么激将,以东延太子的性子早杀了祈王了。   他给了大周交换祈王的机会,是大周没有珍惜,他就算杀人,他们担的责任更大。   但是。东延太子没有。   “一个大胖子,杀了他,岂不是侮辱了本太子的手?”说完,他一脚踹了祈王。   安容听完,甚觉无语,就因为这个打击,太胖了。人家都不愿意杀他。   祈王痛心疾首。决心减肥。   然后,成功了。   安容一脸黑线,祈王不应该庆幸吗。庆幸自己胖,胖的东延太子都不杀他,怎么还减肥,莫非他活腻了。想被杀呢?   这不合情理。   安容还在走神,萧湛则问道。“听丫鬟说,三婶儿为难你了?”   安容点点头,“好像萧老国公对我……。”   安容话还没说完,萧湛便打断她道。“昨儿还是外祖父,今儿又变成萧老国公了?”   安容脸皮一热。   昨儿敬茶时,确实喊的外祖父。   安容鼓了下腮帮子。“外祖父昨儿骂了三婶儿聒噪,她今儿照样说我。外祖父的话好像不大管用。”   安容还从没想过,会有人敢把萧老国公的话当作耳旁风,萧三太太是第一个。   看着安容那眼神,还带了些钦佩,萧湛忍不住黑线。   “外祖父还没疼哪个小辈像疼你似地,国公府哪个太太不吃味?”萧湛道。   安容白了他一眼,抬了抬胳膊,“外祖父更疼它。”   要是没有木镯,萧湛不会娶她,萧老国公会疼她才怪了。   都是托木镯的福。   想着,安容脸臭了。   哪里是托福啊,根本就是它害的。   要不是戴了它,她会两次去请安晚了吗?根本就不会!   萧湛把安容的手握着,道,“今儿的事,外祖父会知道,估计从明儿起,就不用去请安了。”   “我这算是因祸得福?”安容笑着反问。   萧湛摇头,“最多去晚了,三婶儿不数落你,但是你犯国公府别的规矩,还是会指责你的。”   “为什么?”安容皱紧眉头。   三太太傻了啊,明知道萧老国公疼她,会帮着她,她还撞上了找骂,有这么傻的人吗?   “我是不是哪得罪她了?”安容撅了嘴问。   安容只是随口一问,她才刚嫁进来,就算有心,也得罪不到三太太,只是自嘲。   可是萧湛的回答,却偏偏叫安容哭笑不得。   不当是她得罪了三太太,萧湛也一样。   原因,自然是玉锦阁了。   早些年,玉锦阁是三老爷打理的,有那么半年,玉锦阁月月亏损。   萧老国公就把玉锦阁收了回来,交给萧湛打理了。   本以为萧湛打理,玉锦阁的生意会更惨,可是偏偏,玉锦阁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就没三房什么事了。   三太太是一门心思想拿回玉锦阁的经营权,可是萧湛不给面子,一直霸占着,三太太不生气才怪了。   好不容易等到玉锦阁生意再次变差,萧老国公不知道交给谁好了。   这时候,三老爷站出来说他接手。   三太太拦住了他,傻啊,玉锦阁现在不比从前了,经营难度加倍,要是还和以前一样,那三房不得倒贴?   大太太要管国公府内院杂事,萧大将军那是不可能管铺子的,二老爷不善经营,四老爷以前倒是管理过,手欠,预支了铺子两千两,迟迟没还,与玉锦阁无缘了。   三太太是晾准了,最后得三房接手,但是要国公爷把要求降低一些才行。   谁想,萧老国公一丢手,把账簿丢给了安容。   安容一不小心,让玉锦阁生意空前的火爆了。   没差点把三太太给气死过去。   便是有萧老国公护着,三太太也压不下心底的一团火气。   安容抚额,头疼。   “我这是挡人财路了啊?”安容苦笑连连。    第四百一十章 偏袒   安容抚额,头疼。   “我这是挡人财路了啊?”安容苦笑连连。   她已经吃够钱财的苦了,没想到挪个地方,还是因为钱财招认厌恶。   安容不想管玉锦阁的生意了,反正她也不喜欢,钱够用就好,她只求日子过的舒坦。   萧湛知道安容不争不夺的恬淡性子,只是有些事不是她想就行的,“既然接了手,想放手怕是不容易了,外祖父不会允许的,他要是知道你是因为三舅母才丢手的,三舅母会被罚,她会更讨厌你。”   安容想哭了,没这么霸道的吧,不管了还不行,哪有这样的啊,“那我怎么办?”   她可不想和三太太斗。   “先当做不知道,皇上赏赐了府邸,等翻新后,就能搬出去了,”萧湛道。   安容眼睛一凝,心底忍不住雀跃,就连声音都不由得拔高了三分,“搬出去?”   能吗?前世萧湛是封王了才搬出去的,她记得清颜在国公府住了许久呢。   萧湛点点头,“皇上赏赐了府邸,总不能当做是摆设丢那儿。”   “那要多久?”安容眸底冒光,脸上写满了期盼。   萧湛狠狠揪了下安容的鼻子,“才嫁进来,这就等不及搬出去了?”   安容一巴掌趴萧湛手上,结果萧湛手不痛,安容手反被震的发麻,安容那个恨啊。   同样是泡纯善泉,她就皮肤莹润柔软有弹性,萧湛的就坚硬如铁呢?   想着,安容问道,“将泉水加在药水里,日日沐浴,对你练武是不是有好处?”   萧湛点点头,“确有好处。”   安容听了一笑,“我决定今晚多取些泉水出来。”   不单萧湛要,萧锦儿她们也要,安容还打算送些给沈安北、沈安溪他们送些去。   估摸着要一大缸。   不知道木镯里有没有水缸?   虽说进去过两次了,可是每一回都匆忙的很,都没仔细看。   安容发现,她身上的衣服能带进木镯里,难道要把萧湛栓在腰带上才能带进去?   还是说,没有生命的东西能带?   那她要把水缸系在腰上?   可是一想到之前凌乱的床榻,安容犹豫了。   要是一水缸砸下来,将床砸坏了不说,那珍贵的泉水还得全撒了。   安容觉定,还是多拿几个水壶,轻便还不怕摔。   安容想的极好,可是萧湛却告诉她,“今晚怕是不行。”   安容眉头一皱,清澈如泉的水眸写满了不解,“为什么,难道木镯不许我进去了?”   萧湛摇头,“那倒不是,今儿晚上,皇上设了接风宴帮北烈公主接风洗尘,你要随我一同进宫。”   安容轻拍胸口,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木镯认为她太贪心,取了太多的泉水,不让她进去了呢。   不怪安容这样想,实在是萧国公府对那泉水太宝贝了,连萧湛都半个月才用两滴啊。   安容想了想道,“只是取些泉水而已,一会儿就好了,等晚宴散了,我在马车上就能取泉水。”   没办法,谁叫她答应萧锦儿她们,明天给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安容这样决定,萧湛也不反对。   正聊着呢,芍药在珠帘外轻唤,“少爷、少奶奶,国公爷派人送来一堆东西来。”   芍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喜悦。   安容一听,就知道萧老国公给她送来的东西极好,极其罕见。   安容望着萧湛,道,“外祖父好好地送我东西做什么?”   萧湛的目光落到安容小腹上,眼神炙热,安容觉得小腹一热,脸就红了。   萧湛眼神从小腹挪到安容的脸色,方才道,“这只是其一,更多的还是因为兵书。”   “兵书?”安容修长的睫毛颤了两下,“国公府不是有吗?”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最多少誊抄一遍罢了。   安容要兵书,完全是为了萧湛。   当日在玲珑阁,萧湛说兵书都是他自己誊抄的,善本都在萧老国公手里的捏着。   这不,瞧见能兑换,还是免费的,就想给萧湛带出来,他肯定喜欢。   萧湛的喜欢,安容瞧见了,看了一夜。   只是没想到,萧老国公还为此赏赐她,就出乎安容的意料了。   萧湛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些兵书,国公府确实有过,但意外被烧了,外祖父后悔不已,如今失而复得,外祖父大喜过望,让萧总管去珍库房挑了五件珍品赏赐给你。”   说完,萧湛还加了一句,“为夫到现在,也只得过珍库房一件珍品。”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圆,再睁圆。   安容二话不说,便起了身,她要去瞧瞧,萧国公府的珍品有多珍贵。   正屋,萧总管带了五个小厮站在那里,小厮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之上,是大小不一的锦盒。   见了安容和萧湛,忙请安。   萧总管一脸笑容,尤其是看安容时,那脸上的笑都能掐出亮光来,萧总管高兴啊。   他这辈子跟着萧老国公,以萧老国公马首是瞻,他还从未见萧老国公这样高兴过,这都是表少奶奶的功劳啊。   萧总管侧了侧身子,指着小厮捧着的托盘对安容道,“少奶奶瞧瞧,这些可喜欢。”   安容怪不好意思的,兵书原就是萧国公府的,她只是唤了两声,怎么就赏赐她这么多东西呢。   虽然还没瞧见锦盒里的是什么,可从萧湛的眸底,她就知道,绝对不寻常。   萧总管一个眼神使着,一小厮便将锦盒打开。   锦盒里,是一颗碧玉珠子,很大,有萧湛的拳头那么大,通透碧透。   “好漂亮的碧玉珠!”芍药惊呼。   萧总管喉咙一呛,忍不住掩嘴轻咳了下,一摆手,就有小厮去将门窗关好,并罩上黑绸缎。   然而,屋子里并没有变黑。   那颗碧玉珠,正泛着柔和的光芒。   “呀!是夜明珠……,”芍药脸红脖子粗了,她眼睛绝对是长脑门上了,居然把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当成碧玉珠了。   安容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萧总管笑道,“世上夜明珠极少,这么大颗的,大周估计就这么一颗了,可是再珍贵,也比不上少奶奶给国公爷的来的贵重实用。”   怎么说呢,这夜明珠是好看,国公爷也喜欢。   可是看多了……也就那样。   那兵书就不同了,那是萧国公府的根本,是老国公的命,岂是区区夜明珠能相提并论的?   萧总管让小厮撤掉黑锻,夜明珠也收了起来,再看其余的盒子。   每看一个,安容就震惊一回。   金缕玉衣、七弦琴、宝珠锦帕、九龙宝剑。   看到宝剑时,安容眉头微微一动,“这也是给我的?”   萧总管轻轻一咳,脸有些挂不住,他抬眸瞅了萧湛一眼。   安容就懂了,这是给萧湛的。   萧总管让小厮把东西放下,赶紧退走。   萧湛嘴角弧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走过去拿起宝剑,抽出来,便感觉到一股寒光迎面而来。   安容心中震惊,她离萧湛有三米远呢!   她让李家铁铺打造的削铁如泥的匕首,远没有这个这么寒气逼人。   “这匕首也能削铁如泥吗?”安容问道。   萧湛没有说话,只是拿出安容那把匕首,用它去砍九龙宝剑。   匕首断了。   安容瞧得是目瞪口呆,“这宝剑……。”   看到安容这么惊讶,萧湛笑道,“李家铁铺的匕首是好,可是锻造时间太短,这把宝剑据说花了四十九年才铸好,是外祖父最心爱之物,连舅舅想借用,他都没舍得给……今儿,萧总管拿给我,他怕是要挨罚了。”   “那萧总管还拿给你?”安容不解。   “我救过他孙儿一命,他这是投桃报李。”   安容,“……。”   有这样投桃报李的么?   这明摆着是摘别人的桃报萧湛的恩啊。   安容囧。   不过萧老国公让他随意挑五件,这也算随意了吧?   安容好奇,“萧国公府这么多珍奇宝贝,从哪儿来的,比皇宫都多……。”   说着,安容忙将嘴闭上了。   她想起来一件事和一些流言。   据说当年萧老国公是能封王的,可是因为太霸道,惹怒了太祖皇帝,才封了国公。   有流言说是萧老国公和先皇进了皇宫秘库,先皇让萧老国公挑几件珍宝。   萧老国公白了先皇好几眼:几件?   当时,萧老国公手握重兵,又为人霸道,先皇也没辄:行,一半归你。   据说最珍贵罕见的一半都在萧国公府。   萧湛将宝剑回鞘,见安容话说一半,再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萧湛嘴角轻弧,“你觉得外祖父做的不对?”   安容轻耸肩,“我不知道,只觉得外祖父太大胆,连皇上的东西都敢抢。”   萧湛目光落到锦盒上,勾唇道,“你不抢我,我便抢你,外祖父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安容眸光一凝。   萧湛这话什么意思啊?   先皇要抢萧老国公东西?   安容略微一思岑就知道抢什么了。   兵权。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不霸道些,萧国公府的兵权早被先皇给收回去了。   以萧老国公当年的战功,封王绰绰有余,可是萧老国公选择了在太岁头上动土,惹怒先皇,只封国公。   这是给萧国公府留了余地。   要知道,王上便是皇上。   以后萧国公府再建战功,该如何封赏?   封不了,只有杀。   而萧老国公的做法,既保全了自己,又得了好处。   只是皇宫秘库一半的奇珍异宝……也只有胆大包天的萧老国公敢开口了。   他就不担心,他的霸道让先皇寝食难安,除之而后快?   安容让芍药将锦盒搬到内屋,然后望着萧湛,“你得的那件珍宝是什么?”   “……就是给你的天蚕丝裙裳。”   安容脸颊轻红,没想到萧湛混了十几年,才混到一件珍宝,最后还送给了她,安容心中感动。   但是,很快,安容就感动不起来了。   她问萧湛怎么得的赏赐。   萧湛回答,是他让安容戴了木镯,萧老国公一高兴,就赏赐他了。   安容,“……。”   因她而得,再送给她,她还感激,感激个毛线?!   应该的!   只是现在问题又来了。   “这些珍宝价值连城,我藏在哪里合适,丢一件,我会心疼死,而且本来三舅母她们就羡慕妒忌了,这会儿怕是要气的吃不下饭了,”安容轻吐舌头。   安容相信,木镯和兵书的事,几位太太不会知道。   那在她们瞧来,萧老国公赏赐他,全凭喜好,是宠溺,是帮她立威。   惹人妒忌,不是好事啊。   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如沈安玉她们那样,认为那些才是她们应该得的?   别说,安容猜的还真对。   萧三太太她们还真是这么想的。   她们嫁进国公府十几二十年了,兢兢业业,还抵不上一个刚嫁进来还没三天的外孙媳妇?!   赏赐一件也就罢了,还一次就五件!   这是打她们的脸啊!   尤其是萧三太太,她在萧大太太和老夫人跟前煽风点火,惹的两人心中也不快。   老夫人年纪大些,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那些东西,萧老国公也没送过她一件。   萧大太太将内院打理的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的珍品也没她的份。   这心情能好才怪了。   萧大太太更是对着萧大将军抱怨,“再这样下去,回头这国公府都指不定是谁的了。”   萧大将军瞥了她好几眼,冷了眉头道,“国公府会是迁儿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你要存心和安容过不去,被放弃的只会是你。”   萧大太太听得脸色苍白,眼眶瞬间就红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被放弃的只会是我?我为萧家劳心费力二十年,还抵不上一个外孙媳妇吗?”   萧大将军不善解释,他只说了一句话,萧大太太就没声了。   “在父亲眼里,我都不一定有安容的地位。”   儿媳妇总是比不上亲生儿子的,尤其是这个儿子还战功赫赫,在朝中独当一面。   偏偏就是这样的儿子,都不一定有安容的地位。   她还和安容争什么?   萧大太太苦笑。   她就不明白了,安容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能让萧老国公这般宠溺她?   萧大太太怎么会想到,安容有两个护身符呢?   一个是萧家传家之宝。   一个是肚子有萧老国公的曾外孙。   谁要让萧老国公的曾外孙有事,绝对会被剥掉两层皮的。   不但萧大太太得了警告。   国公府其他太太,都被自家夫君教训了。   尤其是萧三太太。   因为她说了安容两回,害的萧三老爷被萧老国公点名骂了两次,脸皮挂不住啊。   就连老夫人都被叮嘱了。   老夫人眉头轻皱,心底很不舒坦,赌气问了一句,“连长辈都不能说她两句了,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小辈,还是国公府的祖宗?”   萧老国公望着发妻,眼神透着不可违逆。   “她是小辈,但她手里有祖宗之物!”   老夫人身子一怔,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手里怎么可能有祖宗之物呢,玉璜不是在……。”   老夫人说了一半,便没声了。   “你是说那破木镯子?”老夫人眼睛微滞。   她还纳闷,新媳妇敬茶的时候,他都会给破木镯子,唯独安容进门没有。   难道她戴上了?   要真是如此,也就不难解释萧老国公对安容特殊了。   在萧老国公心中,太夫人的地位无与伦比。   安容能跟太夫人有些关系,就足矣国公爷百般偏袒她了。   “我知道了,”老夫人轻轻一叹,随即又抬眸道,“只是你这样宠溺安容,未必是件好事,镇得住那几个儿媳妇就成了,过犹不及,到时候让锦儿她们心底吃味,一个个都不理安容,这么偌大个府邸,没人说话,迟早憋出病来,你就高兴了。”   这一点,萧老国公倒是没考虑到。   不过萧老国公也没在意,安容心地善良,善良的人,总是惹人喜欢,他不担心没人陪安容解闷。       第四百一十一章 姐妹   用过午饭,安容小憩了小半个时辰。   醒来吃了半碗燕窝粥。   然后梳洗打扮,为进宫赴宴做准备。   一身天蓝锦裙,裙摆上绣着牡丹,身披同色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柔顺如绸缎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   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萧湛打了帘子进屋,便见安容朝他走过来。   步伐轻盈,宛如淡梅轻绽。   一身打扮,华贵中透着恬静。   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叫人从心底觉得舒坦。   见萧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安容薄施粉黛的脸上飘过几朵红晕,平添了几分妩媚。   今儿是安容出嫁后,第一次参加宴会。   不好素颜朝天,便化了个淡妆,精致细腻的叫萧湛有些错不开眼。   等发觉有偷笑入耳,萧湛才反应过来,难得儿脸一红,却还被面具遮着了。   萧湛眼睛一斜,偷笑的芍药身子一凛,忙转身要收拾梳妆台。   海棠正将胭脂合上,芍药一过来。   好了,海棠手一斜。   胭脂飞了。   好巧不巧的砸到铜镜一角,最后胭脂撒了,落到梳妆台上不算,还撒了一旁小屏风上。   那可是安容以前亲手绣的幽谷兰花。   安容喜欢的不行啊。   芍药、海棠吓的赶紧跪下认错。   安容看着那溅了胭脂的屏风,恨不得敲芍药脑袋两下才好。   一个月的心血啊,就被她毛手毛脚的给糟蹋了,安容肉疼。   可是芍药也不是故意的,再者又是她心腹丫鬟,安容舍不得屏风,更舍不得罚她啊。   只是屋子里,除了芍药、海棠外,还有百合、月季。   芍药犯了这么大的错,她若是当没瞧见,以后还怎么好管其他下人?   她不是萧老国公,做事可以全凭喜好。   所以,安容罚芍药打手心二十下,并罚两个月月钱。   海棠也有错,她没握紧胭脂,赔罚月钱一个月。   芍药歉意的看着海棠,海棠歉意的看着芍药。   要是她握紧胭脂,少奶奶不会罚芍药。   芍药、海棠被罚,秋菊心上一喜,她虽然也是大丫鬟,却不是少奶奶的心腹丫鬟,本来进宫这样的事,是没她的份了。   这会儿,秋菊凑上来道,“少奶奶,她们被罚,没法进宫伺候,奴婢去吧?”   安容脸瞬间沉了下去。   秋菊不提,她还可以带海棠进宫,她偏将话说白了。   芍药、海棠刚被罚,就跟着进宫,这罚也不真了。   但是,要她带秋菊去,那不可能。   这一世,她没犯错,不代表她就忘了她的禀性。   前世秋菊敢爬苏君泽的床,苏君泽的温润固然壮了她的胆,但是她更胆大妄为。   萧湛性子冷,秋菊不敢。   可萧国公府还有许多的少爷,还有宫里头,能进宫赴宴的都是世家少爷,难保她不会如前世的冬梅一样,不敢勾搭苏君泽,就去勾搭苏君泽的胞弟!   芍药不喜欢秋菊,对安容道,“弄脏屏风是奴婢一个人的错,与海棠无关,她是被奴婢牵连的,她的罚,奴婢认。”   就是罚一个月月钱算芍药的。   海棠要说话,芍药扭头瞪了她一眼。   海棠性子沉稳,又不乱嚼舌根,她跟着少奶奶进宫,她放心。   安容在犹豫,其实她可以带百合和月季去,两人没话说,但是眸底都透着想去的意思呢。   她们虽然是大太太赏的,可既然接了,就该一视同仁才对。   萧湛摇头一笑,安容还是顾忌太多。   “你这两个丫鬟倒是有情有义,”萧湛难道夸赞。   芍药虽然被罚,但有些飘飘然了。   能得少爷一句夸赞,别说打手心了,就是打三十大板也值了啊。   安容让芍药和海棠起来。   瞅着那屏风,安容心疼道,“再取个屏风替上。”   海棠问道,“小屏风,只有两个,早前大姑奶奶送的富贵白头,还有喜鹊登梅,少奶奶要哪个?”   “就富贵白头吧。”   海棠转身去里间。   外面,有小丫鬟进来催了,“表少爷、表少奶奶,该进宫了。”   安容应了一声,丫鬟便退走了。   海棠将屏风取来,小心摆上。   安容瞧瞧还不错,朝萧湛走去。   之前,安容挡着了萧湛的视线,这会儿安容走开,萧湛瞥了眼屏风。   他眉头轻轻一皱,“屏风上写了什么?”   “花开锦绣,白首偕老。”   安容说完,方才抬眸看萧湛,见他眉宇紧锁。   安容不解了,“怎么了?”   萧湛眼神冷冽,他摆摆手,让屋子的丫鬟退出去。   他则朝屏风走了几步,嘴中念道,“我见到却是夫离子丧,凄苦一生。”   安容背脊发凉,忙走过去,将屏风拿在手里,左看右看都没有,“哪有啊?”   萧湛指了牡丹中心道,“你将屏风线拆了。”   安容咬紧唇瓣,她就知道沈安芸没那好心送她屏风。   她还记得沈安芸说的话,她对她所有的嘱咐都在这屏风里了,她自当是祝贺她和萧湛白首偕老,原来是内藏乾坤!   安容拿着屏风走到小榻,从绣篓子里拿了剪刀,将屏风拆下来。   随手叠好,塞袖子里,又在袖口别了根拆线针。   这会儿来不及了,她只能在马车上拆线。   出了临墨轩,安容和萧湛去了外院。   正屋内,萧老国公、萧大将军、几位太太,萧锦儿等都在了。   今儿的宴会,皇上下令正四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   萧国公府四老爷官爵最低,正好正四品。   老夫人上了年纪,就没去了。   一群人瞧见安容进来,想着她是老国公的心头肉,当着老国公的面,哪会吝啬言语?   你夸完,我来接,我夸完,你再续。   夸的安容恨不得钻了地洞,回去换个打扮才好。   萧迁则悄悄的把萧湛拉一边道,“大哥,我觉得大嫂的妆丑点比较合适。”   萧湛眉头一拧,“丑点?”   “……是啊,我觉得这样太招摇了,京都大家闺秀有大嫂这么美的没几个,容易那啥,大哥,你也不想一堆人眼珠子像钉在大嫂身上吧?”萧迁讪笑。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明说啊,大哥,有人觊觎大嫂美色啊,你要小心防备啊。   要知道,苏君泽和瑞亲王世子都是熟人,也知道大哥的性子,都敢惦记大嫂了,遑论其他宵小了。   反正大嫂的美,大哥知道就行了,出去吧,一般般不掉份就行了。   况且,大哥带着面具,连脸都看不清楚,大嫂走大哥身侧,就更没必要打扮的太漂亮了。   那浑身寒气直冒的,一般人不敢看。   单独行动,太美是祸啊。   萧迁说着,萧湛就一直看着他,萧迁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他不是爱八卦胡闹喜欢管闲事的人,和大哥说这些话,舌头都快结成麻花了。   而萧湛更是疑心不已。   他对萧迁了解的很,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一番话,定是有什么原因。   萧湛瞥头看了眼安容,见她笑面如花,眼如碧波,声音清脆如玉石相撞。   萧湛眼神微凝,她这样确实比较招人眼球。   人到齐了,萧老国公便率先起身走了。   萧大将军随后。   出了国公府大门,各自上了马车。   安容也被萧湛扶进马车内,他没有跟进去,而是把赵成找来,询问了两句话。   听后,萧湛脸墨黑成一团了,眸底火花四溅。   安容掀了车帘望着他,嘴轻嘟了嘟。   安容不知道是萧湛找的赵成,只当是赵成有事禀告萧湛,而且不是好事。   等萧湛进马车,安容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湛没说话,他能说自己媳妇被人惦记,气的吗?   可是安容一直看着他,萧湛不说不行。   萧湛的眸光落到安容的云袖上,这回,安容的脸也青了。   气的不行。   她把屏风拿出来,用拆线针迅速的拆开,很快,安容便瞧见了一个字:夫。   夫离子丧,凄苦一生。   原本萧湛就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这会儿又证实确实有字,安容的嘴皮都气的直打颤。   其他的线,也不用拆了,安容气的将屏风狠狠的一扔。   眸底冰冷,露出一丝狠意。   前世,她出嫁,沈安芸也送了屏风。   是不是上面也写了这样恶毒狠辣的话?   夫离子丧!   离,不一定是死的意思,也有离心之意。   前世的她,不就夫君离心,两个孩子都没能出生?!   安容是纯古人,对于这样的诅咒之言,她就算不全信,心里也膈应,便是现代人,听了也不会心里舒坦。   想到自己一再对沈安芸宽容,给她机会,让她悔改。   安容嘴的笑就变得自嘲讥讽了。   今儿,她总算瞧见了她悔改的诚心了!   既然如此,她还留什么情?!   萧湛坐在一旁,见安容满脸怒意,想着她腹中骨肉和大夫的叮嘱,萧湛握紧安容的手道,“别气坏了身子,这事我来处理。”   安容望着萧湛,嘴角轻抿。   沈安芸是在咒她,更是在咒萧湛。   萧湛处理也应当。   其实她要处理,也不过是借着萧湛的暗卫,和他并无区别。   安容点点头。   此时,马车已经进了宫门了,距离皇宫近,就是这样好。   安容的心情缓缓平复。   可是很快,安容的心情就更差了。   马车停下,萧湛扶着她下来,站在车辕上,安容就瞧见了沈安芸!   她穿戴奢侈,满脸笑意的和宣平侯世子说话,瞧见安容和萧湛,便拉着宣平侯世子走了过来。   “四妹妹、四妹夫,你们来了呢,”沈安芸气色红润,语气轻柔。   像是许久未见的姐妹,难得一遇,有那么一股子激动,想好好畅谈一番。   可是想着她一颗肮脏狠毒的心,安容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不过,安容还是说话了,只是出于礼貌,不过话是叫人气也不是,喜也不是。   “大姐姐,几日未见,你这一身打扮,奢华中透着高贵,莫非扶正了?”安容一脸纯笑,满是欣赏。   而沈安芸就跟咽了苍蝇似的,心口堵的慌,偏脸上还得带笑。   奢华中透着高贵,这样的赞美,极好。   可是扶正二字,又瞬间将她打落尘埃。   她压根就没有扶正,还是平妻!   可是安容就这样理所应当的以为了,你这完全是嫡妻的派头,怎么可能不是?你在逗我玩呢,我还没给你道谢呢。   一大把一大把的盐撒向沈安芸的伤口,她还不能翻脸,谁让萧湛在一旁,浑身寒气直冒。   可是她要怎么解释?   说宣平侯府和护国侯府斗的死去活来,今儿带她出来,完全是气护国侯夫人的?   临出门前,宣平侯夫人还一再叮嘱她和世子要琴瑟和谐,夫妻恩爱,能气死护国侯夫人最好,算是替林萱儿报仇了?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别人争风斗气的箭靶!   沈安芸心中凄苦,可是没人怜惜。   非但没有,安容还丢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大姐姐,老天爷还真是待你不薄,好的叫人羡慕。”   “叫人羡慕?”沈安芸嘴角的笑如春风,可是眸底却写满了自嘲。   一个平妻,孩子被嫌弃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她有什么叫人羡慕的?!   四妹妹今儿是存心的想活活气死她吧?!   安容轻轻一笑,由着萧湛牵着她转身。   而转身之时,萧湛也问了一句,“你羡慕她什么?”   安容嫣然一笑,“怎么说呢,打个比方,你有一只大雁,天天在我跟前显摆,有一天把我惹毛了,我就射了一箭,伤了大雁一只脚,远处,有人箭靶对着我,结果大雁掉下来,替我挡了不算,伤我的箭还将我射出的箭给挤掉了,然后你就来了,我是无辜的,哪怕我手里拿着箭……。”   声音渐行渐远。   身后,沈安芸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宣平侯世子眸光凝滞。   安容说的话,他不是很懂,但是他能猜到,大雁应该指的是他妹妹林萱儿。   萧表少奶奶指的是沈安芸在马车上做手脚的事?   可是,这事他知道,没必要拐弯抹角吧,难道还有其他?   想着,宣平侯世子的脸就铁青一片。   远处,安容说完,轻耸了耸肩,有些怀疑道,“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前世,安容还是很高看宣平侯世子的,可是现在,她不会了。   她从宣平侯世子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犹不自知,所以安容才怀疑自己那话是不是白说了。   萧湛无奈一笑,“既然怕他听不明白,你何不直接告诉他。”   安容笑了,“有些事,要自己去查才会相信。”   前世,柳雪茹说苏君泽爱的是清颜,她言之谆谆,再三举例,她依然不信,可是自己试验了一番,就信了。   想到苏君泽和清颜,安容心微微痛,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她知道,苏君泽会来参加宫宴。   身为朝倾公主的清颜,更不会缺席。   而这样的接风宴,名为接风,实则比文斗武,比美斗艳,会有人找清颜切磋的。   安容更相信,她会惊艳。   想着,安容嘴角缓缓勾起。   依然会有一拨人为清颜所折服,比如:苏君泽。   只可惜,他永远也如不了愿。   带着瞧热闹的心情,安容的脚步很轻快。   不过,很快,她就和萧湛分开了。   依照规矩,安容要去给皇后请安,而萧湛,身为男子,是不许陪同的。   由着丫鬟领路,安容去了皇后宫。   正殿里,皇后一身凤袍,头戴凤凰吐珠簪,气度雍容,面带笑容,只是眼神凌厉,总会不经意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独有的威严。   大红牡丹地毯左右,一排紫檀木椅子上,端坐着八位贵夫人,或笑谈、或饮茶。   这八位能坐的都是当朝重臣的夫人,裴相夫人、尚书夫人、王妃、侯夫人……   等丫鬟禀告萧国公府的人来了,皇后说见,一旁等候的安容等才得以进去拜见。   被人一路瞧着,安容多少有些不适应,脸红啊。   等萧大太太几个拜见过皇后,就有夫人起身说出去走走。   其实,这是约定俗称的让座。   皇宫,那是最讲规矩礼仪的地方了,萧大将军的夫人,怎么可能屈居末座或者只赐个小板凳?   皇后也要巴结萧大太太好么。   至于其他几位太太,就没那么荣幸了,到后面的小座上坐着。   寒暄了几句话,皇后的眸光就落到了安容身上,笑道,“本宫一时招呼不过来,倒让你多站了许久,来人,赐座。”   安容赶紧谢恩。   等坐下了,皇后又笑了,“本宫一早派人将你五妹妹接进了宫,她原还不愿意,说是你明儿回门,想见见你,本宫没想到你们姐妹会这般情深,姐妹之情,最是珍贵,可要好好珍惜。”   安容听得心里颇不爽快,可是皇后的教诲,又不能不听。   只是,沈安玉和她有几个铜板的姐妹之情?   说白了,不过是占着皇后的身份,下懿旨要她和沈安玉好好地“姐妹情深”,否则就是当她皇后的话是耳旁风。   安容起身聆听了教诲,然后坐下。   结果她屁股还没挨到凳子,那边就用公鸭嗓子禀告:庄郡王妃来了。   安容微微一怔。   庄郡王妃怎么会来?   她不是陪着庄王爷在皇陵住着吗?   被罚还能进宫参加宴会?       第四百一十二章 白说   安容心中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庄王妃解了禁足。   安容往门口望去,见庄王妃娴雅端庄,气度高贵的进来,莲步款款,面带笑容。   耳边,是贵夫人的低语交谈。   安容装了两耳朵,才知道庄王妃是借了祖宗的光。   昨儿是庄王妃父亲的忌日,敖大将军不在,她这个做女儿的得去父亲坟前祭拜,供上瓜果。   庄王妃是被皇上罚去守皇陵,不敢擅自离开,这不就派了人来宫里找皇上求情。   庄王妃一片孝心,再者,当日,她也是被庄王爷所牵连,不会不许她离开。   正巧,庄王妃派人来说情,祈王也在。   他便跟皇上求情道,“皇上,臣弟和靖北侯世子一行人能顺利回大周,敖大将军功不可没,臣弟离开军营前,他曾和臣弟说起庄王府的事,他觉得错在庄王爷,与王妃无关,她原就委屈,希望皇上能重罚庄王爷,对庄王妃网开一面。”   徐太后也帮着求情,“熬大将军驻守边关,战功彪炳,如今朝倾公主被抓来北烈,难保边关不起战火……。”   这是怕敖大将军存心报复,到时候多传几个战败的消息,会损失惨重。   皇上没辄,便答应了。   不然,庄王妃哪有那胆量来参加宫宴?   安容心中憋闷,有个手握兵权,让皇上忌惮大哥就是好,都赶得上护身符了。   而且,今儿庄王妃气色极好,难道皇陵住的很舒坦?   皇后也注意到了,笑道,“本宫还以为皇陵清苦,郡王妃会消瘦,没消瘦就好,熬大将军也快回京了,叫他瞧见你清瘦,该心疼了。”   听皇后提到兄长,庄王妃嘴角也带了笑,只是唤她郡王妃,庄王妃的心底很不高兴。   一路进宫,谁见了她不是喊王妃,偏皇后守规矩喊她郡王妃。   好心情都没了!   想着自己被贬,还沦为京都的笑柄,庄王妃就一肚子火气,那不经意瞥向安容的眼神都寒气森森。   等大哥回京,再要武安侯府好看!   这会儿,再大的怒气,她也忍得下。   庄王妃给皇后及贵妃她们请安,而后道,“我也许久没见大哥了呢,托了皇上的福,我们兄妹才得以小聚,我会规谏大哥,让他为朝廷尽心尽力,为皇上和皇后排忧解难。”   最后一句话,皇后听得眸底有抹亮光一闪而逝。   她满意的点点头,夸赞了熬大将军几句。   而郑贵妃几个则眉头陇紧。   庄王妃这是在跟皇后表明诚意,会说服敖大将军坚定不移的站在三皇子一边,支持他登上太子之位。   虽然一早就知道,庄王妃可能是皇后的人,但一直似是而非,犹如云山雾罩,这一次,却是挑明了立场。   庄王妃支持三皇子,熬大将军不可能支持别人和自己的嫡妹作对。   郑贵妃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瞥了眼安容。   安容抬眸,正好触及到郑贵妃的眼神,那眼神里布满探究和期望的神情,让安容有些坐不住凳子。   郑贵妃是想从她这里下手,好打通萧国公府啊。   可是,这条路前世就走不通。   安容怎么好答应,可是不答应,郑贵妃会生气……   安容低敛眉头,有些犯愁,皇宫,果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边,庄王妃落座,丫鬟端了茶水来。   便有贵夫人和她闲聊,庄王妃则叹道,“皇陵偏僻,鲜少有人敢去叨扰,才离开一段时间,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了。”   虽然在叹息,可是脸色却极好,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有好事。   果不其然,还真有。   庄王妃笑道,“今儿上午,我去了一趟大昭寺,想替世子求个平安,谁想求了一签,说庄王府近来不顺,让我认个干女儿压压邪。”   听到庄王妃说这话,一宫殿的人都讶异了。   怎么庄王妃也要认义女了,皇上刚刚认了义子啊,莫非京都流行认义子义女风了?   “不知道庄王妃欲认谁做义女?”有夫人笑问。   虽然庄王府被贬了,可是熬大将军不倒,庄王府迟早还会恢复爵位,若是自家女儿能认庄王妃做义母,那可是好事一桩啊。   不过,这纯属做梦了。   庄王妃轻叹,“这哪是我想认谁便认谁的,大昭寺的师父让我站在树底下,第十八个经过的姑娘,认她做义女。”   一群人眼睛再次凝紧,不知道哪个姑娘这么有幸?   别说,连安容都好奇了。   可是听庄王妃说起那人是谁的时候,安容就冷笑了。   别什么事都打着大昭寺的名头,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了?   庄王妃认的义女居然是沈安芙。   只是,安容有些不解,二老爷是庄王爷的人,没必要认沈安芙做女儿吧?   不知道她的什么盘算,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安容可不信,庄王妃是个能爽快放下仇恨的人。   但是庄王妃的话,说的极委屈极无奈,“见到武安侯府二姑娘的时候,我这心底就明白大昭寺大师说的话了,当日,庄王府确实有错,受罚也应当,再揪着不放,只会惹祸上身,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安容瞅着地上铺就的大红牡丹地毯,嘴角的笑有些清冷。   庄王妃这是说惹上武安侯府,就是惹上邪了呢,而且,她说了化干戈为玉帛,到时候侯府不同意沈安芙认她做义母,那就是没有和解的诚心,是没有气量。   庄王妃说完,看向安容,眼梢带笑,眸底却冰凉一片。   安容轻轻一笑,“庄王妃愿化干戈为玉帛,我武安侯府求之不得呢。”   庄王妃笑意更深。   皇后笑道,“能化解矛盾,和睦相处是好事。”   皇后话音未落,庄王妃便望着皇后,“我今儿见沈二姑娘说他爹被关进了大牢,皇后能否帮忙向皇上求个情?”   皇后听了一笑,“你晚了一步,早有人先你求过本宫了,本宫已经跟刑部打了招呼,这会儿二老爷估摸着已经放了。”   安容牙关再次紧咬。   不用说,铁定是沈安玉求的情!   “求过情了?”庄王妃的声音有些绵长,她瞥向安容,“是萧表少奶奶求的情吗?这就怪了,我怎么听说是你让人抓的沈二老爷?”   这帽子扣的不小。   二老爷可是安容的亲叔叔,让人抓亲叔叔入狱,乍一听,会觉得安容是大义灭亲。   可知道事情经过,就会说她仗着萧国公府的权势,瞧不起亲叔叔,背地里使坏,亲情凉薄。   安容巧笑嫣然,“庄王妃慎言,查案办案是刑部的事,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利干涉刑部?”   庄王妃也不是好惹的,她笑了,“你是说皇后干涉刑部了?”   闻言,皇后脸色有些难看。   裴夫人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眼角余光望着安容,看她怎么接话。   这话要是说的不好,可就把皇后得罪死了,而且还连累皇后的名声。   见安容脸色从容,一点儿也不担心,只听她笑回道,“原来庄王妃就是这样想皇后的,我以为皇后和我一样,是让刑部禀公查案。”   裴夫人眸底露出赞赏之色,好个武安侯府姑娘,聪明伶俐,知道避祸驱害。   庄王妃气的脸一噎。   想说安容口是心非,偏话到嘴边不敢说。   谁叫她说要化干戈为玉帛在先了,再揪着安容的错不放,那是挑衅。   而且她要说皇后是干涉刑部吗?   没得把皇后惹恼了。   昭阳殿内,气氛静的有些怪。   但是很快就又热闹了起来,公公上前禀告,“时辰已到,还请皇后娘娘和诸位移驾接尘宴。”   公公禀告完,便退了下去。   皇后将刚端起来,还没来得及啜一口的茶搁下,笑对大家道,“本宫听闻北烈朝倾公主的惊鸿舞冠绝北烈,北烈人说,世上再无人可比得过北烈公主,这样的舞,不知道今儿有没有那个荣幸目睹一二?”   皇后边说,边由丫鬟扶着下台阶。   而她的话,则透露了一个意思。   皇后希望有人能胜过朝倾公主,好好压压她的气焰。   安容有些紧张。   清颜不是真的朝倾公主啊,她不会惊鸿舞啊。   皇后走下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远处,有环佩叮铃之声传来,清脆悦耳。   凌阳公主迈步进来,笑道,“母妃,我觉得有个人的舞能胜过北烈公主。”   “是吗,她是谁?”皇后笑问。   凌阳公主笑着扶过皇后,“母妃,你忘记了,梅花宴上,顾家大姑娘一曲惊鸿舞惊为天人呢,我想北烈公主的舞应该不会比她还好吧?”   不说都忘记了,的确,顾家大姑娘的惊鸿舞跳的极好啊。   只是,她这会儿不是被掳去了东延吗?   “白说,”皇后嗔了凌阳公主道。   凌阳公主觉得委屈。   沈安玉站在凌阳公主身侧,她望着安容,眸底从冰冷变得笑容盎然。   就在安容诧异不解时,她开口了,却是直接将安容推向了风口浪尖。   “若是还有人比得过北烈公主,那只会是我四姐姐,大周的百花神女,”沈安玉的声音犹如空谷黄莺,还带了钦佩和羡慕。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上药?   闻言,安容心咯噔一下跳了。   等她再抬眸时,就察觉到无数双眼睛落到她身上,眸底神情不一,有怀疑,有轻蔑,有瞧好戏。   站得高,摔的惨。   沈安玉故意在众人跟前捧着她,替她吹牛,惹来无数贵夫人质疑不满,到时候比不过朝倾公主,那脸可就丢大了。   可偏偏没人说沈安玉说的不对,因为安容确实是百花神女。   这样的荣耀,大周只有她一人。   若舞姿一般,如何当得上百花神女的称号?   可安容根本就没想过什么比试,她更没想过和清颜比。   安容瞥了沈安玉一眼,然后道,“五妹妹谬赞了,谁不知道武安侯府就属你舞跳得最好?”   沈安玉唇瓣弧起笑容,“我以前也是这般认为的,可是没想到四姐姐你深藏不露,若不是上次你在梅花桩上翩翩起舞,我又怎么知道,我是班门弄斧,萤火虫与皓月争辉?”   安容的舞姿,还真没几个人见过。   但是沈安玉的话,却叫人诧异了。   沈安玉参加过不少的宴会,她一般会选择跳舞,舞姿着实不错,可她却说比起安容是萤火虫,与安容是天差地别。   而且,她居然说安容会在梅花桩上起舞!   大家闺秀,走过梅花桩的不少,便是舞姿超群,在梅花桩上也只是堪堪行步,如何能起舞?   周幼婷站在一旁,她有些不信,“你不是在替她吹牛吧,她真的能在梅花桩上起舞吗?”   周幼婷心情不错,她之前瞧见安容,还特地挺了挺胸脯,虽然还没有一般闺秀那般丰满,可是也不像是以前的一马平川了。   这都是安容的功劳啊,让她瞧见了希望。   沈安玉望着周幼婷道,“我没有骗你,侯府请回去教六妹妹规矩的乌嬷嬷亲眼所见,不信,你可以问她。”   皇后信了,她望了安容,只是瞧着安容的打扮,有些蹙眉。   北烈公主还未出嫁,安容已为人妇。   让安容比试,似乎有些不合适。   不过,皇后也只纠结了瞬间,便心底有了主意。   安容和北烈公主年龄相仿,出嫁还不满三日,其实和一般大家闺秀也没什么区别。   况且,她可以替顾家大姑娘比试。   安容见皇后没提比试的事,心中稍定,默默的跟在后面去参加接风宴。   说是一起,其实还是分开了。   皇后是要和皇上一起进宴会的。   而安容她们,要去找萧湛,然后坐下。   萧湛的位置比较靠前。   因为认皇上做了义父,所以位置和皇子们在一起,刚刚好,对面就是萧大将军。   见安容过来,虽然她面带笑容,可是萧湛还是觉察出来不对劲。   “怎么了?”萧湛眉头轻拧,问道。   安容在萧湛身侧坐下,见萧湛担忧的眸光,安容心中划过暖流,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二老爷被放了,而且他女儿还认了庄王妃做义母,不知道想做什么?”   安容想了一路,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可要她相信庄王妃是真的想借此和武安侯府化解矛盾,安容说服不了自己。   萧湛给安容倒了杯茶,听了安容的话,眉头挑了一挑。   安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萧湛忽而一笑,“许是和熬大将军有些关系。”   这个回答叫安容一鄂,不是吧,庄王妃不至于认义女,然后送给兄长做小妾吧?没听说敖夫人得罪庄王妃了,而且也不对啊。   可要安容往敖大将军儿子身上想,安容也否决了。   敖大将军两个儿子,据说个个骁勇善战,是大周栋梁,怎么也要娶公侯之女吧?   听到安容的话,萧湛嘴角有抹笑意流逝。   他捏了捏安容的鼻子,笑道,“流言不可尽信,你不知道吗?”   安容脸一红,赶紧将萧湛的手扒拉下来,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有失体统,还会被人笑话的好么!   安容不知道,萧湛是故意的。   从安容进来起,萧湛就瞧见她了,他更注意到,有人“心怀叵测”的看着安容,目露痴情。   萧湛看的很不爽,他总算明白了萧迁话里的意思。   捏安容鼻子,是想告诉他们,不该有的心思少有,对他们没好处。   安容揉着鼻子,用眼睛去瞪萧湛,又害怕被对面的萧大将军瞧见,还用手拦着。   嘴上却问,“有什么流言我信错了?”   萧湛端起酒轻抿一口,“敖大将军两个儿子,并非你所听闻的那般。”   安容愕然,“难道不是虎父无犬子?”   萧湛瞥头望着安容,想到安容说,这一世与前世大有不同,她不知道也有可能。   毕竟敖大将军带了儿子去边关有几年了,流言这东西,连京都都可能传错,何况是从边关传回来呢。   敖大将军确实有两个“战功赫赫”的儿子。   只是这战功赫赫来路有些叫人所不耻。   在军中,时常有夺人功劳的事,敖大将军为了儿子的前途,也着实煞费苦心,既要确保儿子的性命,又要考虑自己的名声,还有儿子的前途。   是以,那些易守难攻,出战必胜的关卡就让两位敖少爷去。   只是,敖二少爷心高气傲,脾气暴躁,有一回,无意中听了两个小兵谈话。   说他是白捡功劳,他就气不过想证明自己,再有战事,他就主动请缨,还立下军令状。   谁想,上了战场,被人一一棍子打中了脑袋。   傻了。   听萧湛说敖二少爷傻了,安容听得目瞪口呆。   她懂萧湛的意思了,沈安芙是给傻了的敖二老爷准备的!   不管怎么说,敖二少爷都是嫡出,沈安芙虽然也是嫡出,可身份不够,庄王妃为了讨好兄长,认了义女。   只是,二老爷如今膝下就沈安芙一个女儿,他竟也忍心这么做,这不是卖女求荣是什么?!   安容心中憋闷。   那是一种身为女儿身的凄凉。   莫说寻常百姓家,当女儿是赔钱货,在官家、皇家又何尝不是?   官家为了攀权富贵,升官发财,将女儿送给人做妾玩弄,哪怕那人行将朽木。   安容还记得有极讽刺的诗。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再说朝廷,历朝历代,为了两国战事,更没少牺牲公主远嫁和亲。   安容在走神,那边一公鸭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声音很大,将安容震回神来。   她抬头,便见远处有明黄身影走过来,忙随萧湛起身给皇上行礼。   等皇上说平身,才站直身子,重新落座。   这时,安容才发现,对面多了好些人。   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定亲王爷和王妃,瑞亲王和王妃,长公主和驸马。   之前在皇后那里都没有见到她们,许是去了太后那里。   弋阳郡主和清和郡主坐一块,给安容招手,笑的容光灿烂。   安容轻笑回应。   那边,皇上发难了。   “靖北侯,朕找连轩一天一夜了,他人呢?!”皇上怒气不止。   靖北侯不慌不忙的站起来,一脸无奈,“皇上,臣也在找他呢。”   一句话,堵的皇上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连亲爹都找不到儿子,他找不到再正常不过了。   大臣们只笑笑,并不言语。   他们也有找不到儿子的时候,况且靖北侯世子出了名的顽劣,找不到,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靖北侯的脸还是有些挂不住,谁叫皇上用一种“连儿子都找不到,你还有脸说”的表情看着他,靖北侯脸红了。   儿子离京出走,不省心。   儿子回京了,还是不省心。   他到底跑哪里去了?   正想着呢,那边有公公上前禀告,“皇上,靖北侯世子找到了。”   靖北侯夫人一听,眉头一拧,便去瞧皇上的脸色。   见他笑的冷风涔涔的,靖北侯夫人有不好的预感。   “皇上不是想打轩儿吧?”靖北侯夫人担忧的望着靖北侯。   靖北侯倒是坦然的很,“儿子皮厚,打不……嗷!”   之前是低语,后面一声嗷叫,引得无数人侧目。   靖北侯夫人还脸不红气不喘的问靖北侯,“怎么了?”   安容扑哧笑出声来。   方才,她亲眼瞧见靖北侯夫人掐靖北侯的,要是换做她,估计脸红成什么样了,安容觉得她还需要历练。   很快,靖北侯世子就来了。   他的出场,有些惊心动魄。   因为他一身的伤。   鼻青脸肿不说,衣裳还破破烂烂。   好像被人打劫了一般。   安容瞧见靖北侯把头扭了过去,不忍直视,靖北侯夫人则一脸狐疑:这怎么可能是她儿子呢?   而靖北侯世子则站在那里,呲牙咧嘴,断断续续的抱怨和呲疼声混在了一起:伤成这样,还不许我在家养伤,巴巴的的跑来皇宫参加宴会,很丢脸好不好,好疼,太医在哪儿,给我上药!   萧老国公也在纳闷,他也怀疑这是不是连轩了。   他只见过连轩把别人打的鼻青脸肿,还没见过他被人修理,这不应该啊?   谁这么大胆敢动他?   他自己打的自己?   苦肉计?   不知道他要闹什么幺蛾子,先瞧瞧再说。   最后,还是萧湛问了连轩,“被谁打了?”   连轩伸手一指,直指永宁侯。   “他儿子,上官云杰。”   说着,又指着永宁侯夫人。   “她大哥的儿子,宋明,还有一群狐朋狗友,以多欺少,把我打成这样。”   连轩很伤心。   再配合一脸的伤,有些惨不忍睹。   可是信他的人不多。   大家都一个想法:这怎么可能呢?!   就连永宁侯都差点吓死,脱口便问,“你没把云杰打死吧?”       第四百一十四章 献舞   连轩摸着嘴角,呲了好几声才道,“我从没把人打死过,放心,还有气呢。”   永宁侯的鼻子差点气歪。   靖北侯夫人一听这话,赶紧起了身。   这话,就像她儿子说的了。   她走到连轩身边,看着好好一张俊脸变成这样,眉头皱的紧紧的。   永宁侯忙站起来,跟皇上道,“皇上,臣想回府瞧瞧。”   他想认回萧湛,可是想而不得,膝下就云杰一个嫡子,要是被人打残了,他往后该怎么办。   永宁侯心急如焚。   永宁侯夫人就先叫嚣了,她抹着眼泪哭诉,“靖北侯世子欺人太甚,占着权势,就横行京都,目中无人,求皇上替我儿做主。”   靖北侯夫人气红了脸,她还没说话,连轩先怒道,“谁欺人太甚了?!恶人先告状,上官云杰动手把我打成这样,你还说我目中无人?”   皇上有些晕了。   上官云杰和连轩年纪相仿,可是他能把连轩打成这样?   老实说,皇上是不信的。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问道。   连轩呲疼,“算了,我解释,你们肯定说我扭曲事实,让上官云杰解释吧,他也进宫了。”   连轩说完,那边就有公公抬着上官云杰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世家少爷,走的东倒西歪,但是脸色白净,一点伤痕都没有。   这一点,很出乎人的意料。   等公公放下担架,永宁侯夫人就扑了过去。   “儿啊,你怎么了?”永宁侯夫人哭叫。   皇上眉头陇紧,这是给北烈公主的接风宴,虽然她人还没到,可闹出这样,皇上脸色很难看。   这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上官云杰的叫,有些歇斯底里,“娘,娘,你别碰我,我疼。”   永宁侯夫人就碰了上官云杰的胳膊,他就叫成这样了。   她忙去看上官云杰的胳膊,一看之下,倒抽了一口气。   白皙的胳膊,此刻已经淤青一片,没有一块是白的。   永宁侯夫人差点疼死晕死过去。   旧仇加新恨,永宁侯夫人和靖北侯夫人宣战了。   “欺人太甚!”永宁侯夫人咬牙切齿。   靖北侯夫人根本就不屑和她说话,她的儿子她了解,虽然出手是没分寸了些,可是从来不做没理的事。   永宁侯夫人吃瘪,便问上官云杰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云杰回道,“娘,这回我可没惹事,我和宋明他们去踏青,射了一只鸟,靖北侯世子冲出来,让我把鸟给他,太霸道,我没理他,他就喷了我一脸的口水。”   靖北侯夫人听了,眉头一凝。   儿子怎么会对鸟感兴趣,不是存心找茬,替他大哥出气吧?   靖北侯夫人担忧,连轩则差点气瞎。   他不解释,怕别人以为他歪曲事实,没想到上官云杰先歪曲了!   他随手一指,指了一个少年道,“你来说,要是你敢乱说一个字,我定打的你母亲都不敢认你!”   很嚣张、很霸道。   那少年颤颤巍巍的出来,回道,“是这样的,我们几个去打猎,云杰射了一只归巢的鸟儿,引得树上的鸟窝掉了下来,靖北侯世子接住了鸟窝,里面有四只嗷嗷待哺的小鸟,他说云杰不应该打鸟,让他把母鸟交出来,还说了一句诗,叫什么‘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盼母归’。”   上官云杰怎么可能愿意呢,要是换做旁人,估计还要两分可能,连轩,那是百分之一万没有。   但是连轩一定要那母鸟。   上官云杰觉得可以趁机修理一下连轩,就提议让连轩挨他一拳,他就把鸟交出来。   当时,上官云杰离连轩就半米的距离。   他话一说完,连轩打了一个喷嚏。   喷的上官云杰满脸都是。   上官云杰怒上心头,当即就打了连轩一拳。   连轩忍了,既然挨了拳头,就把母鸟给他。   上官云杰说那拳不算,谁叫连轩喷他一脸口水的。   连轩再忍。   上官云杰再打一拳。   可是打完了,他觉得还不够,只笑话连轩,“没想到你还这么有爱心,对只母鸟这么上心,不是想娶回去做媳妇吧?”   他边说边笑,手里拿着箭,上面正是那只鸟,一甩一甩的,本来还活着的母鸟,就这样死了。   连轩忍无可忍,拳头握的嘎吱响。   然后,上官云杰他们就成现在这样了。   听完那少年的话,靖北侯夫人怒了,一掌拍连轩脑门上,“你连鸟儿都同情,也没见你离家出走,心里想着你母亲我。”   连轩眼神特无辜,娘啊,现在我被人打了,我离家出走的事能先不提么?   文武大臣听完,都缄默不语了。   这一回,靖北侯世子真是一点错没有,永宁侯世子是该打。   永宁侯一张脸红的发紫,脸都丢尽了。   靖北侯的儿子心善救鸟,自己的儿子却言而无信,养不教,父之过啊。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脸,永宁侯觉得自己矮了好几节。   他望着萧湛,眸底再次流出期盼之色。   皇后轻摇头道,“皇上,朝倾公主一会儿就来了,让她瞧见不妥,让他们去看太医吧?”   皇上摆摆手,永宁侯夫人赶紧陪着儿子离开。   连轩没走,摸着脸皮问皇上,“皇上,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啊?”   皇上刚刚还有点欣赏连轩,他一开口,那点子欣赏瞬间飞灰湮灭了。   “怎么突然变了性子?”皇上问道。   连轩嘴角微抽。   不是吧,找他来就为了问他这事,皇上,你是不是太闲了?   还有他一直很善良好不好,只是他们怎么今天才看见呢?   难道就因为他打人没打脸?   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可是他还是觉得打脸才有成就感。   就像今儿,他打的上官云杰一身淤青,可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直观。   “皇上,我就今儿心软,我只是试试打人不打脸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打人还是要打脸才能消气,”连轩一本正经道。   皇上,“……。”   一群大臣喷酒。   皇上都能被气死过去,但是瞧见定亲王妃嘴角都带了些笑意,皇上的气又消了一半。   但是还是够气的,“除了这点感悟,还有呢?”   连轩话就多了,“皇上,这回我离家出走,回来真是被骂惨了,我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一个懂事听话的儿子,可是不是我想就行了,就像今儿,老老实实讲道理,他们却当我是疯子,逼我动拳头,我已经一忍再忍了,我觉得,讲道理没有拳头管用。”   连轩摸着自己的脸,很后悔,“这就是讲道理的后果。”   连轩说完,用一种眼神看着靖北侯夫人,里面写着:娘,以后你还要我和人讲道理,没准儿就缺胳膊断腿回来了。   靖北侯夫人哭笑不得,偏无话可说。   最后萧老国公对连轩道,“以后和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其余人,用拳头。”   靖北侯夫人嗔瞪了连轩道,“行了,以后别再一脸伤的回来了,看的头晕,去上药吧,别留……。”   疤字还没说出口,便没了。   萧湛脸上有疤呢,她这话岂不是嫌弃之意,赶紧拽着连轩将他拖走了。   安容觉得靖北侯夫人是把萧湛放在心底疼的,随意说话时,都不忘顾及萧湛的感受。   安容眸光落到萧湛的脸色,不懂他为何一直戴着面具,明明已经好了。   难道只因为皇上和徐太后对他的脸感兴趣,所以避着?   可这样活着是不是太累了些?   安容在心底一叹。   那边就有公公扯着嗓子喊,“北烈朝倾公主到!”   闻声,安容瞥头望去。   便见一身姿袅娜女子,步伐从容的走来。   她穿着鹅黄色与水蓝色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金丝滚边,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   打扮的端庄,不失俏丽。   远远望去,便觉得有种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美。   她微抬俏颜,清澈的眼眸摄人魂魄,灵动的眼波里透出灵慧而又娇媚的光泽,让人沉沦其中。   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像是怕将这般韶颜雅容的女子给惊走。   单从容貌和气质,北烈公主已经完胜大周公主了。   她从容淡定的上前给皇上皇后请安。   皇上已经见过朝倾公主了,皇后没有,惊艳道,“早听闻朝倾公主仙姿玉色,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朝倾公主大大方方的谢了皇后夸赞。   皇后点头轻笑,“世人对朝倾公主你的夸赞,容貌尚在其次,一曲惊鸿舞,惊若天人,不知本宫和皇上有没有那眼福?”   朝倾公主没有答话。   安容暗暗替她着急。   皇后都这么说了,回绝那是不给面子,看不起大周啊。   可是清颜她不会惊鸿舞啊。   但是朝倾公主的回答,却叫安容大吃一惊。   “北烈对我多有谬赞,夸大之词而已,我孤身来大周,也没给皇上献上礼物,就献上一只舞,还望皇上不嫌弃,”朝倾公主盈盈一拜。   皇上大笑,“能得公主献舞,是朕的荣幸。”   谁都知道,北烈公主来大周是迫不得己,她非但不生气,还这么懂礼,叫人刮目相看,暗暗称赞。   皇后也笑了,“幸好不是北烈独有的舞蹈,不然这舞衣还不好找,惊鸿舞,有现成的衣裳,公主去换上?”   朝倾公主福身道谢,谢皇后考虑的周到。   看着朝倾公主跟丫鬟去换衣裳,安容眼睛眨了又眨。   不是吧?   前世,清颜怎么学都学不好惊鸿舞的啊。   这一世,会了?   她怎么不大相信啊?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最好   可是朝倾公主镇定从容的神情,安容更不信她会做没把握的事。   安容迫切的期望瞧见朝倾公主的表演。   那边,皇上将手中茶盏搁下,扫了文武百官一眼,道,“朝倾公主孤身来我大周,却谨记礼仪,我大周收了她的礼,就要礼尚往来,这回礼,礼部尚书看怎么回?”   被皇上点了名,礼部尚书赶紧起身,神态略仓促的回道,“回皇上,臣觉得可以回送朝倾公主一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女儿家喜欢的,不外乎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以及胭脂水粉。   这些东西,礼部一群大男人,还真不大会,总不好去请教自家夫人吧,这不是干政了么?   所以,礼部尚书就把这差事举荐到了皇后身上。   皇上觉得有理,就把差事丢给了皇后。   皇后半点不犹豫就应了。   很快,朝倾公主就换了衣裳来。   一身天蓝色广袖流仙裙,裙摆上用金丝银线绣着孔雀翎,随着摆动,光芒璀璨。   如柔荑的手腕上戴着银手钏,上面有银铃铛,脚腕上也有,随着走动,叮铃作响。   如当日真的朝倾公主在梅花宴上的衣裳一般无二。   只是穿在清颜身上,更添三分柔美。   她盈盈一拜后,便翩然起舞。   舞姿轻盈、飘逸、柔美、自如。   将鸿雁在空中翱翔之美表现的淋漓尽致。   偌大的宫殿,寂静的只余下空灵琴声和银铃作响声。   安容震惊的睁圆双眸:清颜比真的朝倾公主跳的还要好!   一舞毕。   朝倾公主再次上前给皇上行礼。   这时,大家才回过神来。   皇上拍手赞道,“朝倾公主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舞,叫朕叹为观止,怕是再找不到跳的比公主更好的惊鸿舞了。”   朝倾公主被夸,倒是坦然的很,未见红晕,她谦虚道,“皇上谬赞了,在北烈时,母后常教导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骄傲自满,便是冠绝北烈,还有大周和东延,我一直想走出北烈   去瞧瞧,这次能来大周,是圆了我一个夙愿,也想瞧瞧大周女儿的文采舞姿,从中汲取一二,更进一步,还望皇上成全。”   这是挑战。   朝倾公主要以一己之身,挑战大周所有的女儿。   安容坐在那里,眸光有些凝住。   好像有些不认得那光芒万丈的女子了。   前世的她,会将自己的光芒内敛,这一世的清颜要闪耀的多。   安容知道这和她的身份有关。   她是北烈公主,却在出嫁之日,被掳劫到了大周,哪怕是孤身一人,也要谨记自己公主的身份,为了北烈的荣誉而战!   而大周就为难了。   且不说别的,就说惊鸿舞,大周只怕找不到跳的比朝倾公主更好的了。   可是,让大周认输,这脸丢不起啊。   就好比以多欺少,多的那一方还输了,这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皇上坐在龙椅上,眉头轻扭。   怎么没声了?   以往宴会,争着抢着献舞出风头的大家闺秀不知道多少,怎么今儿都没影儿了?   难道是被朝倾公主的舞姿震住,不敢出来比了?   皇上望着皇后,想看看她的意思。   皇后嘴唇轻动,却无话可说。   之前,她以为北烈对朝倾公主的夸赞,只是传言而已,并不可信。   可是,刚才目睹了朝倾公主一只舞,就她所知道的大周女儿,还没人可与之一比。   明知道比不上,还出来比,那是自取其辱啊。   谁愿意拿鸡蛋去碰石头,徒惹笑话?   皇后在为难,她倒是想把安容拉出来。   可她又怕安容比不过朝倾公主,到时候丢脸,惹的萧老国公不快,自找罪受。   她瞥了沈安玉一眼。   沈安玉便会意,上前给皇上请安。   她是安容的妹妹,她给安容揽事,那是武安侯府的事,可不关她什么事,萧国公府就算怪罪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皇上还当是沈安玉要跳舞,心情大好。   沈安玉轻摇头,有些惋惜道,“皇上,臣女身子还未好全,不敢在北烈公主跟前班门弄斧,臣女站出来,是想给皇上举荐一人。”   皇上龙眉一挑,“你要举荐谁?”   沈安玉侧身望了眼安容,然后道,“就是臣女的四姐姐,她素来谦逊,实则舞姿绝伦,甚至能在梅花桩起舞,她又是大周的百花神女,是大家闺秀之首,由她和朝倾公主比斗最合适。”   从沈安玉站出来,安容就知道没好事,果不其然,她把自己推了出去。   要是以前,让她在梅花桩跳个舞也就罢了,如今她身怀有孕,她敢吗?   心中有顾虑,舞姿就会凝滞,做不到行云流水,那就输了一大半。   而且,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清颜。   皇上听的眉头一挑,他是没瞧出来安容像是个能在梅花桩上起舞的人,有这等本事最好。   皇后便笑道,“既然安玉举荐,又是她亲姐姐,定错不了,不如就让她献舞?”   皇上笑着点头,“就依皇后的提议。”   皇后望着安容,正要开口,萧湛便先站了起来道,“内子身子不适,恐无法献舞。”   皇后眉头一皱,脸上便露出了不悦之色。   其他大臣也不高兴了,用一种不识时务的眼神看着萧湛。   萧表少奶奶气色红润,面泛光泽,哪像是不适的样子,身子不适,就该在家好好修养,参加哪门子宫宴?   撒谎也不看时机,她既是百花神女,身为大家闺秀之首,压住北烈风头是她的职责,怎么能推脱?   “湛儿,你不必替安容谦虚,”萧三太太笑道。   她话一出口,就被一双凌厉的眼神给瞥了两眼,脸色都白了三分。   萧老国公起身道,“除了跳舞,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安容比什么,老夫都不反对。”   皇上眉头皱紧,有些被萧国公府弄得摸不着头脑了。   一个说安容不能比,是身子不适。   一个说是谦虚不比。   萧老国公更好,他的话既不谦虚,又不是身子不适,谦虚会大放厥词,说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谁便哪个都行?   身子不适就更谈不上了,要知道,比哪个都很费心神的好么,不比跳舞轻松。   “能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怎么就不能跳舞了?”皇上瞥了安容一眼,问萧老国公。   “身怀有孕,不能跳舞。”   简简单单八个字,萧老国公说的云淡风轻,可喷酒咽菜的却不知道多少。   好好的大殿,顿时糟乱一团。   皇上一脸漆黑,这老匹夫,存心跟朕作对,还不分场合,连撒谎也不知道选个好点的理由!   萧湛和安容成亲才两天,怀哪门子的孕,他想曾外孙想疯了吧?!   “萧老国公,不可胡闹,”皇上眸光肃然。   肃然中带了些无奈。   安容和萧湛两个坐在那里,简直不能忍。   萧湛有面具,瞧不见脸色。   安容的脸,都可以媲美西红柿了,红的一塌糊涂。   外祖父怎么能这样,这么大的事抖出来,都不跟他们说一声,简直叫他们措手不及。   好丢脸。   安容恨不得钻了地洞才好了。   安容拽了拽萧湛的袖子,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萧湛轻抚太阳穴,拍了拍安容的手,正要站起来呢。   那边萧老国公不悦道,“皇上不信臣?”   信你才怪!   还是那话,要是身怀有孕,连跳舞都不能,又怎么能顶着个沉重凤冠在花轿上一颠再颠?   那对身子的伤害,是跳舞的数倍吧?   庄王妃笑道,“皇上,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是否真的怀孕了,让太医检查一番便知真假。”   庄王妃话音刚落,就收到皇后一记嫌弃的眼神。   真是猪脑子,萧老国公当众说了这话,太医院哪个太医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说没有怀孕,不要命了还差不多!   她是帮皇上呢,还是帮萧老国公?!   看到皇后的眼神,庄王妃才反应过来,忙将嘴闭上了。   晗月郡主坐在那里,眉头扭了又扭,想起来一些事。   她住在萧国公府,自然听闻萧老国公对安容的宠爱,那些对腹中胎儿不好的吃食,一律不准端进临墨轩的事,自然是听说了。   因为,萧老国公的吩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连晗月郡主住的小院也吩咐了,怕的就是安容去晗月郡主那儿闲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这样瞧来,她是真的怀孕了?   那她岂不是……未婚先孕?   显然,相信的人并不多,便是证明也没几个人相信。   晗月郡主站了起来,道,“皇上,朝倾公主医术超群,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是否怀孕,让她诊脉便知。”   晗月郡主完全是好心,帮萧国公府一把。   可皇上和文武百官不知道,只觉得她在添乱。   要是朝倾公主把出安容没有怀孕,岂不是说大周胆怯,为了避开比试,撒这样的弥天大谎?   朝倾公主坐在那里,面带微笑,只是眼神流出一抹好笑的神情。   大周跟她想的全然不同,来参加宴会的大家闺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居然找不到一个跟她比试的。   看着朝倾公主的笑,大家都觉得是嘲笑。   萧老国公对安容道,“去让朝倾公主把个脉。”   安容一脸尴尬,早知道这样,就待在家里不出来了,一堆人瞧着,好窘迫。   可是萧老国公有吩咐,她又不能不听。   安容硬着头皮朝朝倾公主走去。   朝倾公主站起身子,帮安容诊脉。   文武百官,还有贵夫人们都看着她们。   见朝倾公主错愕惊讶的神情,她还真有些奇怪了,“确有身孕。”   朝倾公主说话的时候,皇上正在喝茶。   闻言,皇上猛然一咳。   “真的怀孕了?”皇上脸上的黑线更甚之前。   萧老国公望了皇上一眼,扭头对跟着伺候在一旁,专门帮皇上诊脉的太医道,“你也去把个脉。”   太医望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没说话,赶紧去给安容把脉。   得出来的结果一样,确有身孕。   然后,就有贵夫人指责了,“能诊脉,少说也有一月了,这未免也太伤风败俗了吧?不知羞耻。”   各种指责,纷至沓来。   朝倾公主见安容的脸红,羞愤模样,心中叹息。   这要在现代,这能叫事吗?   偏是古代,就要受人指责。   不过,她一直觉得安容的想法有些奇特,不像是纯古代人,也就能解释了,是人,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萧湛走到安容身边,握着安容的手。   安容倏然就不怕了。   萧湛问太医,“中过媚药,对腹中胎儿有影响吗?”   这话一出来,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那些指责说不知羞耻的夫人的脸就挂不住了。   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才好。   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胡言乱语,是长舌妇。   内宅夫人,哪个没听闻过媚药的厉害,一旦中了媚药,那是意识全无,做什么全然无知。   更有那厉害的媚药,不行那事,会死。   她们没想过萧湛是在撒谎,是在粉饰。   对于萧国公府,大家都了解的很,敢作敢当,坦坦荡荡。   就像未婚先孕这样的丑闻,萧老国公都敢当众说,换做她们,估计会瞒的死死的,到时候就说孩子早产一个月便是了,完全可以瞒天过海。   至于比舞,也能推脱掉。   站起来时,不小心踩到裙摆,把脚给崴了,自然而然就不用比了。   这些低劣的伎俩,萧国公府不用,那说明萧湛没错。   帮未婚妻解媚药,那是理所应当。   总不能为了所谓的规矩礼法,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跟前吧?   况且,武安侯府倒霉事多,京都是人尽皆知,武安侯府姑娘中媚药,又不是第一遭了。   之前不是有沈安芸和沈安姒么?   敌人故技重施,不算什么。   发觉四周寂静,安容心彻底松了下来。   亏得她还苦思冥想寻办法遮掩,谁想萧湛随口一问就给化解了。   那边,皇上皱眉凝紧,他瞥了萧老国公一眼,问,“谁那么大胆敢给她下媚药?”   皇上眼中有狐疑,给安容下媚药,那是要破坏安容和萧湛的亲事,是公然和萧老国公作对,哪怕阴差阳错,坏事变好事,萧老国公也不可能不生气。   他倒是高兴的很。   他隐隐觉得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将生米煮成熟饭的阴谋。   想想当初,安容有多么不愿意出嫁啊,最后竟然答应了,不会就是……   这个老匹夫!   皇后坐在皇上身边,很是泄气,尤其是沈安玉,那是气的恨不得跺脚好。   她还想看安容摔下梅花桩,当众出丑,没想到会是这样!   气死她了。   可是气也没有用,萧老国公和萧湛是不会答应让安容跳舞的。   众人又在为谁比舞煞费心思了。   朝倾公主坐在那里,有些坐立不安,很想说没人就不比了,又怕这样说太嚣张。   真是,舞跳的太好也不是件好事啊。   大殿里,静的落针可闻。   直到有清脆响声传来,“母妃,怎么没姐姐跳舞了?”   是定亲王府的小郡主。   她坐在定亲王妃和定亲王之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东张西望。   因为个头太小,之前都没人注意到她。   这会儿她实在憋不住开口了。   定亲王抱着小郡主,笑道,“朝倾公主的舞跳得太好,没人敢比。”   小郡主鼓着腮帮子道,“没母妃跳舞好看。”   定亲王捏了小郡主鼻子一笑,“你母妃一大把年纪了,和人家公主比,不合适。”   一大把年纪……   五个字,在寂静的大殿上空飘荡着。   一群人黑线。   定亲王妃才三十几岁,保养的又好,跟一大把年纪,压根就对不上号好么?   有这样黑自家王妃的吗?   皇后笑了,“不说倒是忘了,二十年前,定亲王妃的舞才叫美,许多年未曾见过,倒把这事给忘记了。”   说着,顿了顿道,“虽然朝倾公主是小辈,还请定亲王妃小露一手……。”   话还没说完,皇上便抬手打断她道,“罢了,朝倾公主的舞冠绝北烈,我大周只怕也没人能比的过,技不如人,难道连认输的胆量都没了?”   皇后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皇上话音刚落,朝倾公主便站了起来。   结果她还没开口,凌阳郡主先站了起来道,“父皇,女儿想和朝倾公主比试一番琴艺,其他也行。”   凌阳公主说完,其他大家闺秀也站了出来,纷纷挑战。   除了比舞,比其他的,那些大家闺秀的把握还是不小。   裴相见了便蹙眉,对这些个大家闺秀甚是不喜。   不会时,个个低头不语,生怕被皇上点名,到时候丢脸。   一比拿手的,就个个雀跃欲试。   她们不知道,这样便是赢了也胜之不武吗?   裴相夫人站出来道,“皇上,这样比下去,朝倾公主一人怕是招架不住,臣妇觉得可以选出一人,同朝倾公主比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可以比,方才比舞,朝倾公主赢,其他比过,谁赢的   多,便是谁赢,不知道朝倾公主意下如何?”   其实,裴相夫人的话,对朝倾公主来说犹如天籁。   她还真怕被一群大家闺秀挑战,谁招架的住啊?   再者,她也有许多不会的。   她就不信有人全部都精通。   只要不堕了北烈名声便好。   朝倾公主起身笑道,“如此提议正好,十个手指,又长又短,其实除了跳舞之外,其他,我也只是一般,比如做赋,我是一点儿也不会。”   朝倾公主大方的认了,皇上笑了,“也好,大周选一人和你比,五局三胜,除了跳舞之外,你选两样,大周选两样。”   这样,其实是朝倾公主占便宜。   可是把跳舞除掉,她又吃亏。   本着朝倾公主是客,也该让着她点儿。   现在就是选人和朝倾公主比了。   选来选去,不知道谁合适。   最后,这任务还是落到了安容身上,谁叫她是百花神女呢。   安容囧。   其实,安容是倒霉啦,本来十二花神中有一姑娘合适,可是人家擅长做赋,总不能选朝倾公主一点儿也不会的吧?   其他人,又没有把握胜三局。   怕丢脸,就又把安容给推了出来。   只是这一回,安容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   朝倾公主选了抚琴和作诗。   安容选了书法和作画。   安容的选择让萧湛微微蹙眉。   他以为安容会选下棋的,以安容的棋艺,萧湛相信她绝对能赢。   “你书法和作画比下棋还好?”萧湛诧异。   他只想到这样的解释。   安容轻摇头,“下棋最好。”   “你疯了啊,下棋最好,你不选下棋,你傻啊,”身后,有人心直口快道。   安容回头,便见到一个年约十岁的少年,俊朗白净,正对她翻白眼。   这少年便是七皇子。   安容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已经选了清颜不大会的书法了,不好再选清颜一点也不会的棋艺了。   那样便是赢了,她也没什么感觉。   她想堂堂正正的赢清颜一回。       第四百一十六章 知己   等清颜换下舞裳,再回大殿。   安容便离开座位,走到朝倾公主跟前。   朝倾公主莞尔一笑,笑容璀璨中带了些别的意味。   像是寒意?   安容眼睛轻眨,以为自己瞧错了,可是再看,朝倾公主的眼神又清澈满含笑意。   但是,安容能感觉到,朝倾公主生气了。   不过是换个衣裳,怎么就生气了?   安容还在走神,就听朝倾公主道,“方才没能见你跳舞,我还觉得惋惜,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如愿以偿了。”   朝倾公主声音清脆如清晨的鸟鸣。   她的眸光不经意扫过安容的小腹,笑意连连。   大殿有些寂静。   朝倾公主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轻飘如柳絮,却沉重如枷锁,压的大周君臣脑袋有些沉,背脊似乎挺不直了。   让一个身怀有孕,连跳舞都做不到的人上台比试,这是打大周的脸啊!   这是在说大周无人!   安容望着清颜,看着她精致白皙,满是容光的脸,心中有些莫名的伤感。   她感觉到了清颜的敌意。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清颜站在对立的一面。   安容很想当作没听见,可是身为大周女儿,她得维护大周的颜面。   就如清颜一样,她才做了几个月的北烈公主,就这般不遗余力的为北烈一样。   她就算心中再如何偏袒清颜,当她说这话是在替她打抱不平,是期盼与她比试一番,可也掩盖不了清颜话中的锋芒。   她是在讥笑大周大家闺秀才学平平啊,只要赢了她,大周就没人可与之争锋了。   安容云袖下的手紧紧的握着,她在纠结,心中在天人交战。   她不想与清颜逞口舌之能,可是她又不能不回她,那样大周会丢脸,她也被人数落笨嘴拙舌。   安容轻咬了下唇瓣,最终还是抬眸望着朝倾公主道,“朝倾公主初来我大周,许是还不知道百花神女的事,我能赢得百花神女称号纯属侥幸,只要旁人不论在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上赢我三回,百花神女的称号便能易主……。”   安容才说到这里,朝倾公主就挑眉了,她出声打断安容的话道,“方才换衣裳的时候,我听丫鬟说了百花神女的事,她说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让我别自取其辱,我只是一个被绑架来大周的北烈公主,在大周吃好玩好,别太嚣张,激怒大周对我没好处,让我有点自知之明,怎么,你也让我主动认输吗?”   安容的眸光瞬间凝滞,忙解释道,“我没有这样想过。”   朝倾公主勾唇一笑,笑意有些冷,让安容分不清是针对她的,还是针对旁人的。   只听到偌大的宫殿,朝倾公主的声音在回荡,“本公主就算输,也输的坦坦荡荡,岂有不战便输的道理?!”   说完,她又顿了一顿,走到皇上跟前道,“有些话,就算别人不说,我也清楚,孤身在大周,如履薄冰,大周想要我的命易如反掌,但本公主还不至于愚蠢到如此地步,我知道,这不是大周朝廷的想法,皇上更不会如此浅薄,会为了杀我一个弱女子,而置大周黎明百姓于不顾,只是本公主瞧不惯有人要借我的手去谋自己的利!”   朝倾公主的话,越说越凌厉。   可也没有皇上的眼神凌厉,他拍着龙座,怒气冲天,“是哪个丫鬟这般大胆!”   大殿寂静一片。   右相站起来,望着朝倾公主道,“朝倾公主息怒,公主心知那丫鬟是存了企图,就更不该生气,气坏了身子,公主放心,我大周一定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交代,公主可还认得那丫鬟的容貌?”   朝倾公主的怒气,还有她的话,矛头直指安容。   大家都猜测是安容指使丫鬟去朝倾公主跟前耀武扬威,逼她主动认输。   皇后见状,忙道,“皇上,今儿的宴会只为接风,我看这比试就不必了吧?”   可是朝倾公主的怒气,是那么轻易就消了的吗?   她被绑架来大周,委屈的是她!   换个衣裳,还有丫鬟跳出来对她指手画脚,颐指气使。   要不是为了弄清那莫名其妙的前世,她会这鸟气?!   她就算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她也忍不住生气,堂堂大周,居然让一个丫鬟来左右朝居,大周皇宫的规矩还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那丫鬟说的时候,朝倾公主特别记下她的容貌。   她细细描述,没人知道,她就画出来。   不消片刻,便将那丫鬟找了出来。   那丫鬟哆嗦着身子跪在大殿中间,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她颤巍巍道,“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是听吩咐办事……。”   “到底是谁吩咐的?!”皇上怒道。   “是武安侯府五姑娘,”丫鬟怕是,赶紧招认。   沈安玉脸白无血。   她没想到一计不成,再施一计,不但失败,而且会惨败。   她赶紧跪到大殿中间,红着眼眶道,“皇上,臣女知错了,臣女让丫鬟去找朝倾公主,只是不想四姐姐身怀有孕,还煞费苦心去比试,万一腹中胎儿有什么好歹……我没有让丫鬟去恐吓朝倾公主,这样胆大妄为的事,就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啊,皇上息怒。”   沈安玉边哭边求饶,姐妹情深的叫人羡慕。   可安容却气不打一处来,她恨不得扇沈安玉两巴掌才好。   谁给她的胆子,做了坏事,还往她身上揽的,她活该给她擦屁股吗?!   皇后见皇上生气,忙劝道,“皇上,安玉也是念姐心切,是丫鬟擅自做主,恐吓朝倾公主,我看这事……。”   皇上瞥了她一眼,对朝倾公主道,“让公主受委屈了,此事要怎么处理,全凭公主做主。”   只要朝倾公主不生气,皇上才不管沈安玉的死活呢,他最反感的就是后宫干政。   沈安玉不但干政,甚至干涉两国邦交了,要不是她救过三皇子,都足够她凌迟的了。   朝倾公主瞥了沈安玉一眼,要她相信,她是为了安容好,她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想着安容和她前世关系不错,又送她泉水,身怀有孕,还答应陪她去顾家,这份情,怎么也要还。   而且,她确实不能树敌,杀了沈安玉对她没好处,皇后能在这个时候求情,显然是说给她听的,不如送给顺水人情。   这样,沈安玉这个讨人厌的皮球就丢到安容手里了。   只要安容愿意,她就能要她的命。   可偏偏不行,谁让沈安玉和她“姐妹情深”了。   安容很想把这个皮球再丢给皇上,可是皇上肯定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绕过沈安玉的。   安容决定秉公处理了。   但是话要说的冠冕堂皇点儿。   她挑眉望着沈安玉道,“五妹妹,多谢你顾念我,但朝倾公主信任我,我就不能辜负她,她孤身来大周,就更不能心中受气,只好委屈五妹妹你了,改日我再进宫给你赔罪。”   沈安玉气白了脸。   安容直起身子道,“拖下去,杖责四十。”   说的时候,安容还把身子侧开,仿佛是不忍心打沈安玉一般。   安容话音落下,徐公公便摆手让护卫将沈安玉拖走行刑了。   安容这才望着朝倾公主,眸中流露了彼此才懂的意思。   安容不好将话问出口,但眼神透露了一个意思:多谢,她我很早就想打了,今儿能如愿,多亏了你相助。   朝倾公主勾唇一笑:不用谢,我又不是软柿子,岂是别人想捏便捏的?   两人站在那里,嘴角携笑。   右相轻轻咳嗽,吸引住两人视线后,才问道,“还比试吗?”   “比,为何不必?”朝倾公主轻轻一笑。   说完,她望着安容,“只是,方才你话没说完,我便打断了你,有失礼仪,还请继续。”   安容笑了,清颜还如前世那般,喜欢先强势,然后再婉转。   “我只是想说,我难当百花神女称呼,只因为我将象征身份的九转琉璃灯给摔了,在没找到新的琉璃灯前,没人向我挑战,我……。”   说到这里,安容停了。   她眉头一皱,越发不解。   琉璃灯早就存在,甚至靖北侯夫人都玩过,又和木镯有关,那就该是萧国公府太夫人兑换的啊?   可历史兑换里并没有啊。   安容觉得,她忽略了些什么。   温泉外的房梁上……有花灯。   她居然给忘了!   “我什么?”朝倾公主追问。   安容回过神来,惭愧道,“我就一直是百花神女了,我会尽快找到新的琉璃灯,选出新的百花神女,我想,在朝倾公主你离开大周之前,送行宴上再比,那时候,不但有大周群臣,也有北烈使臣,一定可以痛痛快快的比一场。”   朝倾公主笑着点头,她道,“认识你,我来大周便不虚此行了,不过我更想和你比。”   说着,她又轻声加了一句,“我想清楚的了解下我前世最好的知己。”   清颜这样要求,安容岂会不应。   再者,皇上也让她答应。   就这样,被沈安玉画蛇添足给耽误的比试,总算是进行了。   第一局,便是叫安容哭笑不得的书法。   她不想第一局赢清颜啊。       第四百一十七章 憧憬   安容不是想输,她只是站在清颜的角度想事情。   方才一曲惊鸿舞冠绝大周,无人可比。   接下来,比书法就输,会叫人觉得她也不过如此。   可偏偏比试什么,是清颜抓阄决定先后的。   比试台上,早有公公抬了桌子来,上面摆着上等笔墨纸砚。   上好的宣纸,用镇纸压着,在徐徐清风下,掀开一角。   安容走过去,将镇纸往上挪,一只手压着宣纸,另一只手提笔沾墨。   她侧头瞥了一眼朝倾公主。   眼角余光正好瞧见坐在那边的苏君泽。   一如既往的温煦如玉,眸光润泽,带着笑意,正朝比试台望过来。   安容看他的时候,他正打量朝倾公主。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笑,带了些嘲弄之色。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真爱吧?   便是相隔一世,换了容貌,他的眼睛永远只注意到清颜。   苏君泽只关注清颜,那萧湛呢?   安容瞥头望去,只见他和赵成说话,谁都没注意。   赵成离开后,他便端茶轻啜。   喝了口茶,才抬眸。   和安容的眸光对上,萧湛的嘴角微微弧起,那是一种信任的笑。   安容的字,萧湛见过。   尤其是梅花篆。   远看是梅花,近看是字。   花中有字,字里含花。   他初次瞧见时,都惊叹不已,这一局,安容必赢无疑。   可是,看着安容选的笔,萧湛眉头又凝了。   安容没打算写梅花篆,只是一般的字。   要说之前,萧湛还不明白。   这会儿,他算是看懂了,安容压根就没想赢朝倾公主。   放弃了下棋,又不用梅花篆,他倒是想瞧瞧她要如何赢朝倾公主。   萧湛以为安容输定了,可偏偏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赢的人,依然是安容。   这会儿,萧湛彻底相信安容是重生的了,更相信朝倾公主便是顾家大姑娘。   只有知己知彼,才能做到百战不殆。   用不到梅花篆,安容都有把握赢朝倾公主,赢了就成了,不必惊艳。   那样,朝倾公主的脸上也好看些。   安容哭笑不得,这一局,她是打算输的。   只是放水不能放的太明显,在场大家闺秀中认得她字的不少,她故意输,那是要大周在北烈跟前难堪。   安容就随便写了几个字,以清颜的诗加上她的字,肯定会略胜一筹,可她没想到朝倾公主会写错字。   只有一张宣纸,涂鸦就代表输了。   朝倾公主看着自己写的字,真是恨不得钻地洞好,她不会繁体字,下意识写了个简体,等落笔才反应过来,结果猫不成猫,狗不成狗。   安容和朝倾公主的字落到皇上手里。   安容就写了两个字:大周。   朝倾公主写的多,她写的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一起飞。   皇后也瞄了眼朝倾公主的字,有些哑然,真是想笑不敢笑,她没想到朝倾公主的字会这么的……难看。   简直出乎人意料。   皇上也轻咳了两声,“这诗写的不错,颇有意境。”   再有意境也没有用,现在比的是书法,不是诗。   朝倾公主脸更红,不过却极镇定,她道,“父皇觉得现在的字太过复杂,有意改革,我一时写习惯了,改不过来。”   改革,这两个字对朝廷来说格外的扎眼。   每一次改革,都是血流成河,尸骨累累。   北烈皇帝要改革,北烈公主都在学了,这可不是小事。   皇上又多看了朝倾公主的字几眼,想问但是不好开口,毕竟这是北烈朝政。   但是,皇后擅于揣测圣意,笑问道,“不知道改革之后的字如何?”   朝倾公主微微挑眉,道,“皇后想看,我可以重写。”   皇后点头,便又公公重新准备了一张纸。   这回,朝倾公主写的就顺畅了。   皇上手里拿着两张纸,越看越诧异。   朝倾公主的字,是真的差劲。   哪怕是简体,依然不如安容的行云流水。   或许是初学生疏的缘故。   但是,化繁为简,这是重举。   就冲这改革,这一局,也是朝倾公主赢。   真是峰回路转。   朝倾公主忙道,“皇上,我的字比不上萧国公府表少奶奶,这一局,是我输。”   皇上笑道,“简化字体的意义,比字的本身更重要。”   书法比试,朝倾公主赢。   第二局,安容抽签。   比试作画。   至于画什么,倒是没有定义,可随心所欲。   时间为两柱香。   这一局,安容要是输了,后面的抚琴和作诗就没必要再继续了。   所以,她不能输。   安容站在画桌前,努力平复心情。   作画,和抚琴一样,切忌心浮气躁。   等觉得心情够宁静了,安容这才提笔。   略高的比试台上,只瞧见安容笔走龙蛇,不知道她在画什么。   一刻钟后,朝倾公主就停笔了。   安容的画,才画了一半。   公公将朝倾公主的画送到皇上跟前。   画风流顺,意境深远。   尤其是那首诗:   古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断肠人在天涯。   皇上看后,大赞两声:好!好!   又等了好一会儿,安容的笔才停歇。   安容的画,让取画的公公不敢动手。   小公公怔在那里,徐公公重重咳嗽,“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取画?!”   小公公是徐公公的心腹,他回头道,“画上墨迹未干。”   要是擅自挪动,会让墨迹流动,会毁了这么一幅叫人惊叹的话。   朝倾公主迈步走过去。   等离近了,她眸底的震撼,让文武百官都好奇了。   等了片刻,小公公才将画送到皇上跟前展开。   渐渐的,一幅《早春图》展现在皇上跟前。   山,笼罩着薄雾,迷迷蒙蒙。   山势蜿蜒曲折,连绵起伏。   山脉越翻越高,越翻越奇。   山峰或揖让顾盼,或高耸独立,令人仿佛置身其中。   但见怪石林立,古木参差,飞瀑流泉,层楼高耸,犹若桃源仙境。   山间一道清泉从岩缝中飞流直下,一波三叠,流水潺潺。   树木初现嫩芽,生趣盎然。   这是一幅严冬离去,春雪消融,大地转暖复苏,春光已悄悄降临人间的景致。   看着这幅画,仿佛能感觉到山川里荡漾的清晰气息。   皇上只顾着欣赏,连句夸赞之词都没有。   皇后和郑贵妃两个陪在皇上左右,看到这幅画,眸底的惊叹,简直不敢相信。   这样一幅画,便是大家也不能在两柱香内作完,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们是怎么也不信的。   “皇上,皇上?”郑贵妃轻唤了好几声,“这一局,谁赢?”   其实,胜负不言而喻。   皇上的目光不舍的从画上挪开,转而看向安容,眸底欣喜中带了诧异。   皇后则笑道,“皇上,臣妾觉得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画中对山的造诣堪称登峰造极了,便是宫中御画师怕也难及一二,难怪安玉说她素来谦虚,不露人前了。”   皇上点头,表示皇后说的对,他问安容,“谈谈你对山的画法。”   安容回道,“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媚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   皇上听后,拍手赞道,“妙!短短数语,便将四季山川描绘的淋漓尽致。”   赞完,皇上笑问,“画中的山是哪座山,这等壮观之景,朕也该去欣赏一番。”   大家闺秀,离开京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皇上以为是京都哪位不出名的山,打算微服出游,顺带赐个名什么的……   可是安容被问的哑口无言。   画上的山,她哪里知道在何处?   这只是她心中大周的山川河流。   前世,清颜跟着萧湛游山玩水,她没少听说,羡慕之余,想的就多。   安容画过很多的山。   这幅《早春图》,是安容最得意之作。   每回听清颜说完京都之外的风光,她就会对着这幅画长吁短叹。   久而久之,这幅画就映在了脑中。   画这幅画,就跟拿筷子吃饭一样,很自然。   安容轻摇头,道,“回皇上的话,安容从未离开过京都,对于大周的山水风光,心向往之,这幅画,只是安容憧憬之作。”   皇上有些惋惜。   那边萧老国公就吩咐徐公公了,“将画装裱好,一会儿我要带走。”   徐公公顿觉为难,这幅画,皇上甚是喜欢啊,他能当做没听见么?   萧老国公也是,萧表少奶奶能画一幅,就能画第二幅,他跟皇上抢什么?   罢了,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回头他找萧表少奶奶要一幅便是了。   这一局,安容赢。   又轮到朝倾公主抽签了。   比试琴艺。   抽签的空档,早有公公将琴台和琴搬了来。   看着跟前的琴,安容微微错愕。   这不是萧老国公给她的琴吗?摆在临墨轩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容的琴很扎眼,一眼便能看出比朝倾公主的琴好上数倍。   比试琴艺,一把好的琴,能增添三分胜算。   一般比试,是可以用自己的琴的。   庄王妃瞧了就不乐意了,她不愿意看到安容赢,她笑道,“萧表少奶奶的琴胜过朝倾公主数倍,这似乎有仗势欺人之嫌,就算赢了,也算不得光彩吧?”   安容瞥头扫了庄王妃一眼,眸光清冷。   安容还没有说话,庄王妃便笑对皇后道,“我记得皇后的春雷琴,乃京都第一名琴……。”       第四百一十八章 作假   言外之意,是要朝倾公主用春雷琴。   其实,要保证比试的绝对公平,完全可以撤下安容的琴。   可庄王妃却偏偏惦记着皇后的春雷琴。   庄王妃相信,一个舞跳的好的人,对音律的造诣就不会差。   要知道,跳舞是要配合旋律的,对音律一窍不通者,能精通舞艺那是痴人说梦。   她要朝倾公主赢,而且赢的光芒四射!   她要安容低落到尘埃里去。   就算安容代表了大周又如何,她又没有说错,谁能指责她说的不对?   皇后坐在凤椅上,脸色端庄雍容,但是眸底难掩一抹微恽。   她是希望熬大将军能支持她和三皇子,平素也对庄王妃也多有忍耐,不敢得罪。   可庄王妃今天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借势了,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她的春雷琴上!   皇后有些忍无可忍,那是她的心爱之人,不愿让旁人触及。   可是庄王妃当众提及春雷琴,她身为一国之母,能小气吧啦的说不给吗?   皇后瞥了庄王妃好几眼,可惜庄王妃压根就没看皇后,她一门心思全在安容身上。   皇后气的心口疼,却不得不摆手让丫%鬟去将春雷琴抱来。   很快,丫鬟就小心翼翼的将春雷琴抱了来。   这琴颇有些来历,号称皇宫百琴之首,当年皇后出嫁,这把春雷琴便是压箱底。   庄王妃没注意到皇后的神情。但是安容主意到了。   要说庄王妃也够胆大的,不满算计她也就算了,还敢趁机拿捏皇后,胆子真肥。   她就不怕三皇子真的夺嫡成功,成了太子,将来的皇上,会找她秋后算账?   要知道,女人的记恨心,那是能记很久很久的。   再者,这琴脆弱的很。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弄坏了……   估计在皇后心目中。庄王妃给春雷琴陪葬的资格都不够。   安容刚这样想,就出意外了。   捧着春雷琴的丫鬟太过小心翼翼,一门心思全在手里的琴上,上台阶时。不小心踩了裙摆。   她朝前一扑。手里的琴丢了出去。   吧嗒一声。砸安容跟前了。   安容,“……。”   眼前这一幕,安容简直不敢相信。   她什么时候成乌鸦嘴了?   看到自己心爱的琴被砸。皇后惊的从凤椅上站起来,一张脸阴沉的能滴水。   郑贵妃嘴角划过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摔了好,也省的皇后有事没事就摆弄那张破琴。   除了皇后之外,还有一个人吓坏了。   那就是提议朝倾公主用春雷琴的庄王妃。   她站在那里,脸色微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郑贵妃轻咳两声,难掩那抹幸灾乐祸的笑道,“姐姐,你的琴毁了呢。”   皇后近乎抓狂,恨不得扇庄王妃两巴掌才好,要是熬大将军扶持不了三皇子,她定要剥她两层皮!   皇上也没料到丫鬟会这么笨手笨脚的,而且摔了琴后,丫鬟就趴地上不起来了。   朝倾公主觉察出不对劲,走过去俯身一探丫鬟的鼻息。   又摸了摸丫鬟的脉搏。   最后起身道,“丫鬟吓破了胆,死了。”   朝倾公主极度的无语,她穿越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大大小小的宴会,参加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找茬的也没少见。   可远比不上大周宴会上的刺激。   这回不是又有人算计吧?   皇上脸色微沉,徐公公则赶紧摆手,“把人拖下去。”   安容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庄王妃,嘴角微微弧道,“可惜春雷琴被摔了,不过庄王妃说的对,比试就要做到公平,左右比试也不是一起,朝倾公主先用我的琴吧?”   安容请朝倾公主先。   朝倾公主了然一笑,她知道安容这么说是存心火上浇油的。   要公平,就该用同样的琴才对,可惜,白瞎了皇后的春雷琴。   安容这一把火添的极好,皇后的手紧紧的握着,庄王妃的脸又白了三分。   因为,皇上的眼神都不善了。   就在朝倾公主坐下时,安容眸光忽然一亮。   嘴角飘过一抹璀璨笑意。   她记得世上还有一把琴,名叫奔雷。   和春雷琴极酷似,但名声比春雷琴更大。   据传,数百年前,在裴家惊鸿一现后,就销声匿迹了。   或许,这个消息可以卖些钱?   正想着,安容耳际听到一阵熟悉的琴声。   磅礴大气、雄浑苍凉。   是那首《大江东去》。   前世,她盼了许久,才又有了身孕,视之如珍如宝。   知道胎教很重要,安容每日都会弹琴给腹中孩子听。   有一回,清颜来看她。   苏君泽见她额头有汗珠,怕她累着了,请清颜弹琴。   那次,她弹的便是这首《大江东去》。   当时,在琴声收尾的时候。   安容觉得,清颜没有弹出那种苍凉的韵味。   苏君泽说,清颜是怕太苍凉,影响她心情。   重听一回,安容注意到,清颜一如前世,收尾略快,余韵不足。   但是,再者听得是如痴如醉,眸露惊叹。   朝倾公主起身,跟安容道谢,“你这琴极好。”   安容轻笑不语。   这回该她弹琴了。   安容走了两步,注意到苏君泽在看她。   安容心中忽然有个想法。   她转身回头,望着朝倾公主道,“我也能弹这首《大江东去》吗?”   朝倾公主滞住,这不是大周也不是北烈的曲子。她怎么知道?   难道她前世还告诉过她曲谱?   “可以,”朝倾公主点头。   得到朝倾公主的同意,安容才坐下。   她仔细回想方才听到的曲子。   这首曲子,她只听过两回。   安容在脑中过了一遍,方才抬胳膊。   十指轻动,磅礴之音瞬间回荡在偌大的宫殿中。   论磅礴,安容和朝倾公主不相上下。   论苍凉,安容是朝倾公主的十倍不止,让人闻之落泪。   琴,赢的还是安容。   这一回。安容赢的酣畅淋漓。   可是嘴的笑就讥讽嘲弄了。   果然。爱可以包容一切。   清颜弹错,苏君泽会替她找理由。   自己弹错,苏君泽会指出来,不会顾忌她的感受。   其实。放开前世。安容还得好好谢谢苏君泽。   如果不是他严苛又严苛。她又怎么可能会有今日的造诣?   安容一直觉得,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舞。她都差清颜许多。   在苏君泽面前,她不敢说,“我弹的比清颜好。”   但是,今天,她做到了。   朝倾公主甘拜下风。   靖北侯夫人望着安容,笑道,“这首曲子,以前怎么没听过,莫非你还有过耳不忘的本事?”   安容摇摇头,“我没有过耳不忘的本事,这首曲子,我以前听过一次。”   便是如此,不少人也忍不住倒抽气了。   听过两回便能弹奏了?   还弹的比对方好?   这也太吹牛了吧?   不信!   凌阳公主看了安容几眼,笑对皇后道,“母后,萧表少奶奶这般厉害,大家都不信呢,我知道曲坊排了首新曲子,不如让她试试?”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笑道,“皇上,您的意思呢?”   皇上也惊诧呢,今儿的安容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他也想瞧瞧是不是真的。   等皇上点过头,便有公公去宣琴师了。   很快,琴师就来了。   安容坐在琴台前,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试探她啊,她重活一世,这曲子她听过好么?   非但听过,而且听的那首曲子比这首更好。   这首才刚刚排好,有些不协调之处,还未做出调整。   这算哪门子试探?   等琴师弹完,还准备弹第二遍的时候。   安容的琴声就传了开去。   一首曲子探望,无人不折服。   琴师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困扰了数日的问题,萧表少奶奶居然听了一遍便能做出调整,比他还好数倍。   真是修煞人了。   琴师红着脸谢安容的指教。   安容一脸尴尬。   她如何能当这份感谢?   这本来就是他的曲子,她占的不过是前世的光。   朝倾公主有些羡慕安容了。   重生比穿越更好。   穿越知道的不过是些前世的东西,重生可是未卜先知!   现在二比二平手了。   只剩下作诗了。   朝倾公主赢,则大周输。   安容赢,则北烈输。   一局定胜负啊。   老实说,这一局,安容心里最没底。   清颜的诗,她拍马难及一二。   每一首,都足矣流芳百世。   只是这回,不止安容心底没底,朝倾公主更没底。   她莫名其妙的在大周活过前世,天知道她前世有没有卖弄过诗词?   穿越女的诗,那是惊天动地的。   别人她不担心,可是安容呢?   可要她自己作诗,那是比登天还难,她还不如主动认输呢。   朝倾公主看了安容一眼,心中有些担忧。   不过,想到安容对她的信任。   前世她能做的诗,这一世自然也行。   她不会怀疑的。   她怕的是对安容太过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告诉她那些诗不是她做的,都是听来的。   那岂不是自扇耳光吗?   没有辄的朝倾公主豁出去了!   找一首稍微名气小点儿的诗,糊弄过去算了。   以后再不和重生女比试了,太吃亏!   朝倾公主郁闷的写了一首诗词。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   为谁憔悴损芳姿。   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   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   浓香吹尽有谁知,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   安容错愕的看着朝倾公主。   这首词……   朝倾公主一看安容的眼神,就知道事有不妙。   安容觉得眼睛睁得过大,赶紧低下。   朝倾公主作假了,她该怎么办?   她的诗赢不了朝倾公主。   可要她也作假。   赢了,胜之不武。   输了,那还作假个毛线?   安容纠结。         第四百一十九章 战事   朝倾公主抬手抚额,清凌眸光满是无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这首诗已经够低调了,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其实她也预料到了。   从东延太子话中,她知道,她那莫名其妙的穿越成顾家大姑娘的前世活了七年之久。   七年时间,肯定参加过不少宴会。   比诗斗文,那是铁定不会少。   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除了借鉴还是借鉴。   估计死之前,肚子里那些诗文都被搜刮一空了。   这首诗,安容会发觉不对劲,并不意外。   她怕的是,前世她谦虚,说这首诗是别人做的……   这会儿又说是自己的,岂不是自扇耳光?   被自己的前世坑,她算是第一人吗?   朝倾公主哭笑不得。   “这首诗……,”朝倾公主娇艳的唇瓣轻轻张口,吐了三个字后,便不知道如何继续了。   天知道,前世的她说了些什么?   安容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边铜鼓敲响了。   安容这才恍然惊醒,比试的时间只有一柱香!   她竟然一个字也没写!   公公过来取诗文,看着安容桌子上的白纸,眉头扭了又扭。   他是不是看花眼了?   一个据说能在梅花桩上翩然起舞的大家闺秀。   作的画能让皇上赞不绝口,琴艺更是高超不凡,听两遍便能弹奏,甚至比所听之人还要好,居然不会作诗?   这如何取信于人?   便是一般的大家闺秀,一炷香的时间也足够她写两句了吧?   公公心中腹诽,还是将安容的白纸和朝倾公主的诗都拿去给了皇上。   皇上也诧异了,左右看信上白纸,“诗呢?”   安容满脸通红,感觉到所有人的眸光都加在她身上,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   “我……没写出来,”安容的声音弱的跟蚊子哼似地。   可是离的近的公公听见了,禀告给皇上知道。   公公话音刚落,庄王妃就开始发难了,“写不出来,也不至于一个字没有吧?”   这得差到什么地步?   就这样的才学,也好意思当百花神女,大周众闺秀之首,这不是笑话吗?   庄王妃的鄙夷,安容全当没听见。   长公主便笑了,笑容中有些鄙夷。   当然了,不是针对安容的,而是庄王妃。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萧表少奶奶年纪轻轻就在琴画上有那般造诣,已属难得,”长公主替安容说好话,说完又对庄王妃道,“有些人便是年长一倍,怕也比不上她吧?”   长公主实在瞧不过眼了,之前还说要和武安侯府交好,这就是她交好的诚意?   安容稳赢,她看不过眼。   安容输了,她又落井下石。   她到底想怎么样?   文武百官是来参加接风宴的,可不是来看她颐指气使,接连朝安容射箭的。   长公主说着,朝萧老国公瞥了一眼。   萧老国公脸色有些难看,这不奇怪,自己千挑万选的外孙媳妇,被人一再刁难,他能高兴才怪了。   庄王妃是嫌弃庄王府不够惨烈吧?   长公主嘲弄的眼神,和那轻蔑的言语,让庄王妃几乎气爆。   只要长了耳朵的,都知道那“有些人”专指她一个。   皇后适时的打圆场道,“长公主说的有理,不过庄王妃也没有说错,半柱香没有写出来一个字,与主动认输并无区别,这一局,朝倾公主赢。”   皇后话音才落,大殿就热闹了起来。   就算书法比试,有些争议,但皇上说她赢,她就是赢。   对安容来说,唯一不公平的地方就是跳舞。   她因身怀有孕,没有比试。   谁知道她比朝倾公主是差还是更惊艳?   皇上把诗稿递给徐公公,才道,“朝倾公主诗才艳艳,五局之中,你胜了三局,我大周稍逊一筹。”   皇上这样说,朝倾公主越是惭愧。   只有她和安容知道,她们是平手。   如果不借鉴,她也是白纸一张。   她要主动说明吗?   朝倾公主脑袋涨疼,比试时借用别人的诗,比交白纸更龌龊啊,她可以受辱,可是北烈不行。   朝倾公主纠结了两秒,就决定什么也不说了,就当前世她是糊弄安容的好了。   她可以确定,只要她不主动招认,安容是不会说的。   朝倾公主想的极好,可是架不住意外恒生。   就在她坦然道谢,转身回座位时。   弋阳郡主拿着诗稿走了出来,问她,“朝倾公主以前来过大周?”   朝倾公主被问的一鄂,不懂弋阳郡主为何有此一问,她轻摇头道,“没有。”   “你确定?”弋阳郡主继续追问。   “我确定。”   朝倾公主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弋阳郡主的眉头便陇紧了。   瑞亲王妃嗔了她好几眼道,“弋阳,不得胡闹,朝倾公主身为北烈公主,哪能随随便便来大周,怎么会这样问?”   弋阳郡主撅了撅嘴,有些脸红道,“娘,我可没有胡闹,只是,这诗……。”   瑞亲王妃挑眉,那边皇后便问道,“诗怎么了?”   弋阳郡主转身看着皇后道,“这首诗,之前我在大哥书房见过。”   一言出,整个大殿都轰了起来。   不是吧,开哪门子的玩笑啊?   朝倾公主刚刚做的诗,弋阳郡主却说她在瑞亲王世子的书房见过!   这意味着什么?   有些大臣的眼神不对劲了。   虽然是当场比试,可是作假是件很容易的诗。   京都不乏纨绔子弟,从哪些饱读诗书,却怀才不遇的才子手中买下诗文,以充己作,博得才名学问。   也有一些学子在比试时,将之前作的诗文拿出来,因为没有流传开来,没人能证实是以前的旧作。   可是朝倾公主的诗竟然和瑞亲王世子的一样?   朝倾公主初来大周,应该没机会和瑞亲王世子勾搭上。   莫非两人是买的同一首诗?   哪个秀才这么不道德,一诗两卖的?!   瑞亲王世子坐在那里,感觉到好多人的目光瞄过来扫过去,颇尴尬。   不可能啊,他的诗怎么可能会和朝倾公主的一样?   世上哪有写的一模一样的诗句,便是同一个脑袋,不同时候做的诗都不一样好么?   本来安容和朝倾公主做的诗是要传开,让大家品鉴的,因为安容没写,朝倾公主赢毫无疑问。   徐公公从皇上手里接过诗稿,随手就给了小公公。   凌阳公主好奇,就拿过来一看。   然后就传开了。   瑞亲王一脸黑线,他儿子的学问他比谁都清楚,诗文作假的事那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记性不怎么好的女儿看错了眼。   “不得胡说,”瑞亲王难得在众人面前呵斥弋阳郡主。   弋阳郡主委屈的不行,她只是帮大哥而已,大哥极喜欢这首诗,或许就是大哥的意中人写的呢。   “我才没有胡说呢,这首诗我不止一次见过,不信,你问大哥,”弋阳郡主很干脆,把她大哥给拖了出来。   瑞亲王世子抚额,弋阳性子太急,她就不能偷偷告诉他吗?   郑贵妃笑道,“一首诗居然会引发争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还得瑞亲王世子去解决。   他走过去,弋阳郡主把诗递给他。   瑞亲王世子一看,眼睛瞬间睁大了,很诧异,“……。”   弋阳郡主就不分场合的得瑟了,“大哥,你不是很好奇这首诗是谁写的么,是北烈公主写的。”   瑞亲王世子抬眸望着朝倾公主,希望她能给个解释。   朝倾公主有些奔溃了。   她什么时候写过这首诗啊?   没有过好么!   弋阳郡主便道,“大哥说这首诗是在大昭寺后面的梅林看到的,当时写在雪地里。”   可怜,安容走到座位上,屁股刚要挨到凳子。   听到弋阳郡主的话,一个没注意,差点坐地上去。   幸亏萧湛及时拉住了她。   身后七皇子笑的肚子疼,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笨的连凳子都不会坐的女人呢,这么呆的女人居然琴艺那么高,简直匪夷所思。   安容反应这么大,萧湛明白。   当日,安容就是在梅林深处救的他,她又和现在的朝倾公主前世关系极好,知道这首诗,完全可能。   只是让萧湛诧异的是,没有顾家记忆的朝倾公主居然和前世做了一样的诗。   还有安容之前看朝倾公主的诗时的表情,无疑表明,这首诗有问题。   萧湛不喜欢去猜,很干脆的问,“诗是谁作的?”   安容轻咬唇瓣,她好像给清颜惹麻烦了。   当初,写那些诗,只是怀念。   可是她的怀念,却让清颜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辩驳。   面对萧湛的提问,安容回头瞥了七皇子一眼。   七皇子的脸黑了。   安容这是防备他偷听,他堂堂皇子,居然会偷听?!   七皇子闷闷的撇过头去。   安容这才对萧湛道,“是一个叫李清照的女子所写。”   “李清照?”萧湛眉头轻皱,“哪个朝代的?”   他从未听过这样才学惊人的女诗人。   安容摇头,“我一直以为是她就是清颜,可是清颜说不是她。”   后来,多瞧了李清照几首诗,她也能确定不是清颜。   “不过,这首词我的确是听清颜第一个说的,”安容郑重道。   见朝倾公主站在比试台上,安容拽了萧湛的手道,“我没想到随手写在雪地的诗会被人瞧见,现在该怎么办?”   萧湛额头有黑线。   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这首诗在大周先出现,朝倾公主后来。   就算是她做的,这场比试也失了公允。   而且,朝倾公主说她从没来过大周。   这一刻,朝倾公主心底的怒气,那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知道借鉴前世的诗词不对,可哪个穿越女会自己作诗?   不都是借鉴的吗?   为何她借鉴就遇到这样的乌龙!   本来穿越就够憋屈的了,居然她还不止一次穿越,在这里活了一世!   她前世将安容当闺蜜,和她无话不谈的后果,就是重来一世,她专门坑自己?   自己教她的医书,自己不知道,找她问,她要她去顾家取。   用过的诗句,她会乱用,造成现在的窘迫。   她就不知道不是自己的别乱碰,会给人添乱吗?   朝倾公主气闷不已。   更叫她闷气的,还是自己的变化。   当了几个月的公主,好像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了,如今一再受挫,就算她再如何说不在乎,不愿意和古人计较,有失肚量,可她心底真的很不舒服!   尤其是安容弹琴,明知道比她弹的好,就不能换一首新的吗?   非得弹一模一样的,生生的把她的缺点暴露人前,是想衬托她自己吗?   这一刻,朝倾公主有一种前世瞎了眼才把安容当知己闺蜜的感觉。   绝对是脑袋被门挤了。   正不知道,如何办时,就听到一阵鼓声传来。   朝倾公主心上一喜。   有战事了。   皇上和文武百官的脸顿时拉的老长,只见远处一官兵急急本来。   “报!”   这个字从远处便一路传来,直到官兵跪下才停歇。   徐公公赶紧下去将加急文书递到皇上跟前。   皇上展开一看。   眉头瞬间凝紧,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只见文书上写着:东延太子施压,给大周五日时间,五日之后,大周还不将朝倾公主送到边关,每一天会杀大周边关两百个百姓!   加急文书从边关发出,最快到京都也要四天。   也就是明日之后,大周每天都会有两百人命丧东延之手!   皇上气的将手里的文书狠狠砸地上。   眼睛一斜,看向萧国公府和靖北侯府的眼神带着愤怒之色,恨不得杀人。   幸好罪魁祸首靖北侯世子不在,不然,绝对要惨。   萧大将军起身,将文书捡起来,恭谨的送到萧老国公手里。   萧老国公看后,脸色也极难看。   “他要敢杀我大周百姓,老夫就去刨他祖坟!”萧老国公拍着桌子道。   因为愤怒,萧老国公一掌将桌子拍出了裂痕,上面的瓜果糕点乱了一地。   萧老国公发怒时,没人敢说话。   他是说得出,便做得到的。   朝倾公主现在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战事与她有关。   她走上前道,“东延要的是我,我去边关。”   安容陇眉头。   朝倾公主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   “你确定她是大周人?”倏然,萧湛问道。   安容蓦然望着萧湛。   这会儿,她也不敢确定了。   清颜要是大周人,真为了大周考虑,她就该说回北烈。         第四百二十章 花露   原本朝倾公主的话,很坦荡从容,她主动提出去东延,是解大周之危。   这样的善举,叫人刮目相看。   可仔细想,却有牵着大周鼻子走的嫌疑。   安容不知道她这样说,是想以进为退,还是真的想去边关,给这场战乱再添把火?   安容想,以退为进的可能性更大些。   清颜再如何心性沉稳,到底只是个女儿家,她也怕会被送去边关,她主动提出来,是全心为大周考虑,大周掳劫她在前,她摒弃前嫌,大周还拿她换边关的安宁,活脱脱小人行径,枉为君子   。   安容在走神,萧湛则在凝眉。   老实说,一路从北烈回京,他对朝倾公主真是刮目相看。   不论是传言中的顾家大姑娘,还是传闻中真的朝倾公主,在她身上都见不到影子。   她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只和安容记忆相吻合的人。   她的胆子很大,不论身处何地,她都从容不迫。   完全不像一个养在深闺中没有见识的大家闺秀。   还有她执意来大周的目的,也叫人琢磨不透。   若只是为了弄清楚前世,她要见的人只有安容一个。   现在人也见过了,她该回北烈了吧?   萧湛瞥了朝倾公主一眼,问安容,“她什么时候回北烈?”   萧湛忽然来这么一句,惊了安容一跳。   安容摇摇头,“我没问,她也没说。”   说完,安容望着萧湛,修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问他,“她什么时候走,不是朝廷说了算吗?”   在安容看来,朝倾公主是没有选择的。   “北烈墨王世子不会真的来给靖北侯世子赔不是吧?”安容眼睛睁大三分。   老实说,这样任性的举动只有靖北侯世子做的出来。   墨王世子得有多喜欢朝倾公主,才愿意为了救她从北烈千里迢迢来大周赔礼道歉,指不定还要送上自己高贵的臀部,让靖北侯世子赏一脚?   安容可不信,北烈皇帝能约束的了墨王世子。   若是可以,又哪来朝倾公主绝食最后差点香消玉殒的破事?   萧湛听安容的问话,眉头轻陇道,“当时的情况,并非那么简单,连轩抓朝倾公主,任性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想替我报仇。”   “报仇?”这两个字成功挑起了安容的好奇心。   谁和萧湛有仇?   萧湛点头。   当时情况危急,一边是东延太子,一边是北烈墨王世子。   他就算带了暗卫去北烈,能带多少人?   若是不绑架朝倾公主,他们根本离不开北烈,墨王世子肯定会将他斩杀一雪前耻。   有朝倾公主这个人质在,北烈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要墨王世子亲自来赔罪,连轩确实是故意的,他们在北烈,着实过了两天东躲西藏的日子,连轩是要墨王世子也尝尝被追杀的滋味儿。   就凭墨王世子毁了他的容貌,他刺了墨王世子一剑。   北烈和大周迟早会有一战。   安容听着,忽然,心跳的极快,有些慌乱。   她好像捕捉到什么,又极快的消失了。   那边,皇上让朝倾公主坐下,对她道,“公主且在我大周玩几日,等北烈的使臣来,朕会送你们回北烈。”   朝倾公主福身道谢。   等她落座后。   宴会才真正的开始,歌舞缭绕,瓜果飘香。   朝倾公主吃了两口糕点,凌阳公主就过来了。   和她共坐一桌,和她说笑,谈论大周和北烈的风土人情。   说着说着,凌阳公主话题一转,问道,“之前比试书法时,你用了北烈的简体字,有什么规律吗?”   闻言,朝倾公主眉头轻轻一斜。   嘴角流过一抹笑意。   之前在北烈,她没有完成的心愿,或许能通过大周来实现?   要是大周使用简体字,父皇还会说她干政吗?   她就想不明白了,有繁从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父皇偏反对,害得她要写繁体字,又怕露陷。   要不是母后宠爱她,她估计早瞒不住了。   现在凌阳公主“奉命”来刺探,朝倾公主决定“装傻”上钩。   两人详谈甚欢。   因为朝倾公主是被掳来的大周,朝廷和她也没什么要商议的,这接风宴,只是接风。   一个时辰后,歌舞看腻了,也吃饱了,就散宴了。   安容跟在萧湛身后,朝马车停顿的地方走去。   半道上,有丫鬟急急忙追上来。   那丫鬟有些眼熟,安容认得她是凌阳公主身边的丫鬟。   丫鬟福了福身道,“萧表少奶奶,朝倾公主和你一见如故,公主让你务必从她口中问出所有的简体字,这也是皇上皇后的意思。”   安容眉头陇紧,她望了萧湛一眼。   萧湛没有说话。   丫鬟传完话,转身便离开了。   安容这才道,“让我去和朝倾公主套话,还套出所有的简体字,皇上是不是太为难我了?”   之前,朝倾公主让她写秘方,她都嫌弃字太多,拒绝了啊。   这会儿如何好去开那个口?   而且,皇上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些吧?   要是北烈真的施行简体字,大周大可以派几个人去学,总比这么偷偷摸摸的强吧?   更重要的是,她前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简体字。   安容以为,那只是朝倾公主写错字寻的借口,为了不那么丢脸糊弄人才说的。   至于去套话,十有八九是凌阳公主和皇后急功近利,想得皇上开心。   可怜她,得奔前跑后去做违心的事。   “你怀有身孕,皇上不会勉强你的,”萧湛轻声道。   他不赞同让安容去办这事,“以后离朝倾公主远点儿。”   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就甘愿放弃生养她的故土,这样凉薄的女子,绝非什么好人。   看着安容嘴轻撅,一脸不解的望着他,萧湛倍觉无力。   在安容的心中,他的地位指不定还没有人家朝倾公主高,要是朝倾公主真的心怀不轨,他怕安容会被利用。   萧湛提醒安容道,“哪怕我前世真的娶过她,木镯的事也不要告诉她。”   “我不会把木镯的事告诉旁人的。”   她又不傻。   木镯那么奇特,里面的温泉水都那么珍贵,要是旁人知道了,觊觎怎么办?   难道她要被人圈养,或者被人砍掉一只手吗?   想想就觉得可怕了,她会说才怪了。   想到木镯,安容就有些心急了。   等上了马车,出了皇宫。   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安容掀开车帘一角。   将戴着木镯的手伸出去,去探外面的月光。   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三个葫芦,嘴中再三提醒萧湛,“我要是没能在进国公府时赶回来,你可一定要替我瞒住了。”   萧湛哭笑不得,“就一定要这会儿去取吗?”   “当然要了,等回去再进去,就不那么急切,明儿我又要起晚,就算外祖父偏袒我,我也不能真不把萧国公府的家规放在眼里,而且,我明儿要回门,更不能晚了,放心,我会很快的。”   萧湛拿安容没辄。   要不是安容一再保证只取温泉水,就她这么急切,萧湛还真担心她会奔跑,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办?   安容想的极好。   可是手在外面一晃再晃,可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安容就皱眉了,难道坐马车上不行?   她斜了萧湛一眼,“你不赞同我进去,木镯是不是就不让我进去了?”   “我已经赞同了,”萧湛失笑。   这木镯要是真把他当一回事,就不会不让他进去了。   “许是马车颠簸,一会儿回府再试吧。”   萧湛将安容伸出窗外的手拉回来。   等回了萧国公府,进了临墨轩。   丫鬟们一通伺候后,安容就急不可耐的跑窗户边去了。   胳膊伸了又伸,可就是没反应。   试了小半个时辰,萧湛都沐浴完了。   安容还在窗户边跺脚。   萧湛摘了面具,刚沐浴过的他,头发还湿漉漉的。   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   他坐小榻上,将头发擦干些。   然后头发便冒腾白雾。   见安容还在跺脚,萧湛都佩服安容的坚持了。   “窗边风大,别试了,木镯要是许你进去,早进去了。”   安容气馁。   “为什么木镯不让我进去了?”   安容边问边回头,等她瞧见萧湛,顿时扑哧一笑。   “笑什么?”萧湛笑问。   安容随手一指,指着萧湛身后不远处的熏香铜炉道,“乍一眼见,我还以为屋子里摆了个超大的铜炉呢。”   萧湛一脸黑线。   安容在一旁坐下,摆弄着手腕上的木镯,最后抬眸看着萧湛,道,“进不去怎么办,我答应明儿给锦儿她们温泉水的。”   做大嫂的第一次许诺就要食言了么?   “要不,你把我昨儿给你的温泉水先还我?”安容小心翼翼的开口。   萧湛脸上黑线更甚,怎么在安容心底,谁都比他这个夫君更重要些?   以夫为先,她不先紧着他,还要他先紧着别人。   他该高兴安容和他不见外的,萧湛安慰的想。   他望着安容,安容也觉得不大好意思。   就算是夫妻,可也不能出尔反尔,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来。   “要不,先给我一半?一小半?一小小半也行啊,”安容一退再退。   最后成一人一滴了。   萧湛很直接了当的告诉她,“一滴也没有,外祖父知道木镯里有很多,就全拿走了,没准儿,明儿他也找你要。”   安容,“……。”   不是吧?   不要坑我啊。   等上了床,安容还在纠结温泉水的事。   她重信守诺,食言会食不安寝不稳的。   最后没辄,安容还是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拿了五六个小玉瓶子,然后从箱底拿出一盒子舒痕膏。   安容很肉疼的一个小玉瓶子里装了一点儿,然后和了海棠和芍药辛苦接的花露。   安容闻了闻,觉得很清香。   想着舒痕膏有祛疤美白之效,怎么也比她用清水糊弄人好。   等忙完这里,安容才心满意足的爬上床。   萧湛还在看兵书,对于安容的性子。   他算是有了个全新的了解了。   一个字。   傻。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度   清晨,几缕轻柔的晨曦透过窗棂,悄悄的洒落在床边。   丫鬟端了铜盆鱼贯而入,脚步压的很轻。   海棠走到床边,轻轻的掀开纱幔,轻轻唤道,“少奶奶,该起床了。”   床上的人儿没反应。   海棠又唤了两声,想着昨晚安容的千叮万嘱,海棠只好去拽被子了。   安容睡的正香,海棠拽她被子,她死死的不让。   芍药走过来,瞅着安容,颇纳闷道,“以后在侯府的时候,姑娘可不是这么嗜睡的,嫁进国公府才三天,就喜欢睡懒觉了,是不是侯府的床没有国公府的软?”   除了这个解释,芍药想不到其他了。   要说床吧,确实大些,大床总是睡的舒坦些。   可是床上还要多睡一个人呢,平分就比以前少了。   难道少奶奶和少爷一起睡不习惯,每天都是少爷起床后才能安寝的吧?   芍药同情安容,不过想着迟早会习惯。   海棠则道,“少奶奶有了身孕,嗜睡些正常。”   芍药看见床上有根碎发,俯身捡起来,没有听到海棠的话。   倒是百合和月季,听了海棠的话,嘴巴张大的几乎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   月季朝海棠走近两步,声音拔高两分,“少奶奶怀了身孕,这怎么可能呢?!”   嫁进来才三天啊,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海棠见月季那么诧异,抿了抿唇。   要不是她跟着进宫伺候,又怎么能知道少奶奶怀孕的事呢,可少奶奶怀孕的事,别说国公府的老爷太太,便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哪里还有瞒的必要?   海棠觉得有必要解释两句,免得丫鬟胡乱猜测,败坏少奶奶的名声。   海棠望着月季,见她看着安容,双眸崭亮,很是兴奋。   海棠眉头轻凝,月季这么兴奋做什么?   她才伺候少奶奶几天啊,该兴奋的是她们这些侯府陪嫁的丫鬟们才对吧?   想到什么,海棠的眉头更凝了。   她差点忘记了,少奶奶有了身孕,就没法伺候少爷了。   月季和百合是大太太赏赐的丫鬟,又模样清秀水灵,莫不是给少爷做通房的吧?   要是少奶奶没有怀身孕,这些丫鬟要抬做通房,最少也得三个月后,毕竟少爷房中只有少奶奶一个人。   少奶奶总有身子不便的时候,现在好了,怀了身孕,那是很长时间伺候不了少爷。   她们两个高兴,怕是高兴在这里吧?   芍药高兴眉飞色舞,拽了海棠问,“怎么就有了身孕呢,你确定不是逗我们玩?”   海棠白了芍药一眼道,“这么大的事,我敢开玩笑么?”   芍药想想也是,“可是才三天啊,不都是要一两个月才查的出来么?”   芍药脸色又流露出一种叫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读书少,你别糊弄我。   海棠就把中媚药的事跟芍药说了。   芍药当时就惊呆了,“中媚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安容出玲珑苑,大多时候都是她在伺候,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怎么可能会中媚药呢?!   这不是打她的脸,说她伺候的不周到吗?   海棠摇头,这一点她就不知道了。   其实她也纳闷呢,之前爷住在玲珑阁的时候,喻妈妈就千防万防,没一会儿就让芍药上楼溜一圈,再不就是站着楼梯上瞄一眼。   再说了,在侯府里,怎么可能中媚药?   百合高兴的合不拢嘴,她道,“少奶奶有了身孕这是好事,等生下小少爷,少奶奶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海棠相信百合这话是真心的。   少奶奶怀孕,对她们来说是好事。   正妻不生,通房小妾是不许生孩子的。   几个丫鬟越说越高兴,声音也越来越大。   安容被吵醒了。   安容伸着懒腰,慵懒的睁开双眸。   她的眼睛像笼着薄雾的夏天的湖水,肌肤嫩得像清晨被露水润泽的花瓣,光泽莹润。   听清楚丫鬟在谈论什么,安容的脸上染过红晕。   羞的她把被子一拉,又将脑袋给蒙住了。   海棠瞧了忍不住想笑,对百合和月季道,“你们去厨房瞧瞧,早饭可准备好了。”   月季则高兴道,“我去喊爷吃饭。”   说完,转身便走。   百合暗气,被她捷足先登了!   不过,很快,百合就不生气了。   因为月季刚走到珠帘处,就见到了晨练回来的萧湛。   “少奶奶起了没?”萧湛随口问道。   百合忙回道,“少奶奶醒了,还没起,爷累了吧,奴婢去端水来给您洗……。”   话还没说完,萧湛已经走到床边了。   百合跟着转身递绣帕。   安容躲在被子里,掀开一缝,将百合的殷勤看在眼里。   安容心里就不舒服了。   虽然早有猜测,百合和月季是大太太给萧湛准备的通房,但这两日,见她们还算规矩,没敢凑上来,她就没往那方面想,再者前世萧湛身边无妾,更没有通房。   没想到,一知道她怀了身孕,她们就胆大了。   献殷勤都献到她跟前了!   安容越想越气,心中更担忧。   她和萧湛同眠共枕,昨夜萧湛抱着她睡了一夜,那种渴望,她能清晰的感觉到。   她有些担心,萧湛会把持不住。   想着,安容掀开被子,睁着一双水汪汪,还了三分慵懒的眼睛看着萧湛。   就是不说话。   “怎么了?”萧湛笑问。   安容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了,“我现在怀有身孕,没法伺候你了,你要不要纳妾?”   安容问的干脆利落。   几个丫鬟都望着安容。   百合和月季嘴角的笑憋都憋不下去,少奶奶好大度,她们喜欢这样的少奶奶。   萧湛被问的一鄂,最后失笑,他伸手捏捏安容的脸颊,笑道,“不要一天到晚犯傻,我让厨房给你准备海鱼,为夫觉得三天吃一回不够,要一天吃三回。”   安容囧。   你才犯傻呢,她能不能把之前说的“一孕傻三年”的话给收回来?   她不要萧湛天天说她傻。   不傻也被说傻了。   “你还没说要不要纳妾呢?”安容又问了一句。   萧湛觉得安容傻到底了,他真怕生出来的孩子跟安容一样傻乎乎的可怎么办。   “你希望为夫纳妾?”萧湛眸光微凝,嘴角的笑消失。   希望才怪呢。   “我当然不想你纳妾了,”安容嗡了声音道。   “……那你还一再追问?”   “那是你拐弯抹角的回答,似是而非,我听不懂,”安容眸带哀怨。   要不要,一句话的事,非得绕着弯说她傻。   “为夫明确告诉你,我没有纳妾的想法,你不要太傻太大度。”   再说我傻,我要发飙了!   安容努力忍着,“其实我也不是真大度,我就是问问。”   萧湛一脸黑线,“只是问问?要是我回答要,你该如何?”   安容嗡了鼻子道,“你都说要了,我不给你纳妾也不行啊。”   萧湛的脸顿时青了起来。   但是,很快,他的脸更青了。   安容很大度的笑道,“出嫁从夫,我可是谨记于心呢,只是怀了身孕,我眼光也变了不少,看人不只是看外表,已经学会看内在了,相公,我觉得厨房刘妈妈的女儿极美,她孝顺知礼,贤惠懂事……。”   只是模样丑了些,虎背熊腰不说,还一脸麻子。   据说看中了前院某个小厮。   那小厮宁愿上吊自尽也不愿意娶她。   既然要给萧湛纳妾,那妾肯定是最贤惠最娇美的。   安容说着,一脸真诚的望着萧湛,眸底一个意思:相公,我够大度吧,你不用感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萧湛哭笑不得,“娘子,你的大度,为夫实难承受,为夫宁愿你做一个妒妇。”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有丫鬟作证,你可不许出尔反尔,”安容从端正了身子道。   萧湛点头,捏了安容的鼻子道,“你都甘愿为我生八个孩子了,我还要小妾做什么?”   安容囧。   要小妾做什么?   她怎么觉得萧湛更呆,小妾不只是用来生孩子的好么,还可以红袖添香,左拥右抱……   她好像听到什么碎了。   安容抬眸,就见到百合和月季难看委屈的脸色。   谁不知道萧国公府少爷重信守诺,他既然说了不纳妾,那肯定不会纳妾了。   那她们被送来伺候,不是通房妾室,那就只是丫鬟了。   她们可不想将来随便被许配给哪个小厮,节衣缩食的过一辈子。   两个丫鬟黯然神伤。   海棠伺候安容起床洗漱。   等梳洗打扮过后,安容和萧湛吃了早饭,便是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   从临墨轩到紫檀院。   一路上,遇到了三十多个丫鬟,无一例外,那些丫鬟的眼神都从她小腹处扫过。   安容脸火辣辣的烧着,恨恨的看着萧湛。   都怪他!   萧湛很无奈。   迈步进了紫檀院。   刚饶过屏风,便听到屋内有稀疏说话声传出来。   隐约可听见和她怀了身孕有关。   三太太说她和萧湛不实诚,早圆房了,连萧老国公都知道,还瞒什么,比起落红,有了身孕更叫人高兴。   安容厚着脸皮迈步进屋。   三太太高兴的起身拉着安容的手,赔礼道歉道,“安容啊,你可别生三舅母的气,我是不知道你怀了身孕,所以才嗜睡起晚了,这有了身孕,注意的地方就多了,三舅母和你几位舅母都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         第四百二十二章 求和   三太太态度逆转的太快,快的安容都招架不住了。   看着被三太太紧握的手,安容摸不着头脑。   三太太不是因为玉锦阁,对她存了敌意吗?   敌意也会因为她怀了身孕而消减吗?   可是三太太的高兴,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是真高兴。   老夫人心情也极好,她嗔了三太太几眼道,“别一惊一乍的,吓着安容了。”   三太太连连称是,然后松了手。   安容和萧湛上前请安。   老夫人一脸喜色,眸光扫过安容的小腹,落到她的脸上,招招手,让安容上前。   安容迈步上前。   老夫人握着安容的手,安容顺势在她身侧坐下。   老夫人笑道,“之前让你受委屈了,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大的事也瞒着不告诉,怀了孕的人嗜睡、嘴刁都情有可原,你呀别脸皮太薄,喜欢什么缺什么了,尽管开口,可别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   安容红着脸,点头记下。   老夫人拍着安容的手。   她的眸光扫过安容的手腕。   看着红玉手镯,老夫人微微错愕。   国公爷不是说木镯在她手上吗,怎么没瞧见?   那么大的事,国公爷不会骗她,难道那破木镯子变成了红玉手镯?   老夫人心中疑惑,却没有问出来。   戴不上木镯,她就没有过问的权利。   安容能戴上木镯,又怀了身孕,在国公府的地位,便是她也不能小觑了。   老夫人拍了拍安容的手,道,“回门礼可都准备妥当了,马车颠簸,可千万要小心了。”   安容一一回答。   那边三太太有些耐不住性子,开口道,“安容这怀了身孕,不能太劳累,玉……。”   三太太话还没说完,老夫人便打断她道,“好了,有什么话等国公爷下朝回来再说,时辰也不早了,别耽误安容回门。”   安容微微愣住。   敢情三太太高兴,是因为她怀了身孕,不能太劳累,没法打点玉锦阁,觉得可以趁机把玉锦阁给收回去呢。   不是真的因为她怀孕而高兴。   可是老夫人为什么要阻止她开口呢?   三太太也郁闷,她觉得从安容这里下手,比说服萧老国公更容易些。   只要安容和萧湛被说服了,主动放弃玉锦阁的经营权,国公爷那么宝贝安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不赞同的啊。   老夫人瞥了三太太一眼,心中微叹。   有些话,她不知道怎么跟三太太开口说好。   玉锦阁是在太夫人手里开起来的,国公爷把她交给能戴木镯的安容,肯定有他的打算。   三太太想经营玉锦阁,挣些钱无可厚非,可也得量力而为。   安容的经营才能确实在她之上,能让玉锦阁的生意火爆,对国公府来说是好事。   况且,不是安容放弃经营玉锦阁,玉锦阁的经营权就一定落到她手里。   国公爷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安容和萧湛起身告辞。   刚出紫檀院,安容便见到萧锦儿几个走过来。   几人福身道谢。   “大嫂,你送的温泉水有一股特别的清香,抹在脸上的感觉也很特别,之前是打算和你一起去的,可惜你怀了身孕,肯定去不了了,我们几个决定今儿就去,那温泉在哪儿呢?”萧锦儿笑问。   “……就是大昭寺梅林深处的温泉。”   安容舌头有些打结。   一想到有好多人知道她在撒谎,安容就浑身难受。   要是萧大将军知道自己忽悠他女儿,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多谢大嫂了,”萧锦儿笑着道谢,容光精致而灿烂。   而且她的话,让安容有些心愧不安。   因为萧锦儿说,丫鬟说安容把温泉水全部分给她们了,想着她没法去泡温泉,她们会多给她带一些回来。   等萧锦儿她们走后,安容就开始瞪手腕上的镯子了。   萧湛摇摇头,拉着安容朝国公府大门走去。   上了马车后,一路直奔武安侯府。   看到熟悉侯府的大门,安容鼻子就泛酸了。   尽管只离开了三天,就好像离开了许久一般。   尤其是看到大门口,绿柳在打转垫脚尖张望。   瞧见国公府的马车,她高兴的就喊,“姑娘,四姑娘回来了!”   等马车停下,安容掀了车帘,就见到沈安溪拎了裙摆跨出侯府门槛,一脸迫不及待的神情。   不过她没有下台阶,就在那里等候。   等萧湛将安容扶下马车,沈安溪这才过来扶着安容,道,“四姐姐,我都等你好半天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安容心中感动,软软道,“早上起晚了些,让你久等了。”   沈安溪撅了嘴道,“当然久等了,我等你回门都等三天了。”   从安容上花轿,她就盼着安容回门了。   “你不知道,你出嫁了后,在侯府我都找不到人玩了,”沈安溪落寞道。   安容拍了她的手道,“以后没人玩,你可以去找国公府找我,也可以找弋阳郡主、清和郡主她们玩。”   “我也想啊,可娘亲不让我出门,”沈安溪耸肩轻叹。   提及三太太,安容问沈安溪,“三婶儿还好吧?”   沈安溪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娘亲每天都会作呕,祖母说是正常反应。”   说着,沈安溪又道,“对了,四姐姐,她们说你也怀了身孕,是真的吗?”   安容轻轻嗯了一声。   沈安溪看安容的眼神瞬间放光了,要不是萧湛在一旁,她不敢动手动脚,估计要摸摸安容的肚子了。   一路上,沈安溪都在和安容说话。   安容以为她会说起沈安孝的死,但是沈安溪没有提。   安容便主动问了,“孝哥儿怎么葬哪儿了?”   沈安溪摇摇头,“还没有下葬呢,只是入了棺椁,说是等大伯父回来再处置,为了这事,二叔找了祖母几回了,就是昨儿,他从刑部大牢回来,一身的伤,都还记着这事呢。”   沈安溪觉得,二老爷对沈安孝的死关心的过了火了。   而且,他越是这样,祖母越是生气。   本来祖母和娘亲都商议好了,先下葬,就因为他来侯府,祖母生气了,然后这事就悬着了。   “一身的伤?”安容眉头轻挑,她瞥头看萧湛,眸底带了询问。   萧湛摇头。   不是他吩咐的。   安容就不解了,不是萧湛吩咐的,那二老爷怎么会一身的伤?   “二叔伤的很严重?”安容问沈安溪。   沈安溪点头如捣蒜,“不是一般的严重,浑身都是血呢,听说,打他板子的时候,有狱卒狠心的在上面撒了盐……。”   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想想就觉得疼的慌。   安容越发不解,不是萧湛,那还有谁和他有那么大的仇恨?   松鹤院,正屋。   老太太坐在梨花木软榻上,翘首以盼。   三太太坐在下面,正吃酸果。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三太太忙将果子放下,瞥头朝屏风望去。   首先见到的是一身玄青色,带着面具,身姿挺拔,风姿皓轩的萧湛。   安容落后半步,跟在萧湛身边,安容个头显得娇小很多。   至于沈安溪,就格外娇小了些。   看到三人,三太太就一个想法。   女儿得补。   只比安容小一岁,却像是小了两岁的模样,这哪行啊?   老太太脸色还和以往一样,没什么血色,神情慈和,眼眶还有些红。   安容有一种忍不住想扑老太太怀里哭鼻子的冲动。   孙妈妈拿了蒲团来,摆在老太太的跟前。   萧湛给足了安容面子,和安容一同跪下去给老太太敬茶。   老太太是心满意足了。   原先她还怕因为安容不乐意出嫁,退过一次亲,萧湛会心里膈应,这会儿亲眼瞧见,她是彻底放心了。   想着安容怀了身孕,老太太赶紧让萧湛扶她起来。   等落了座,就是闲话家常了。   萧湛性子冷淡,对那些琐事兴趣缺缺,但今儿却极有耐性,不论老太太和三太太问什么,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容心底软成一滩水。   屋子里,其乐融融。   可往往兴头上,总有人泼冷水。   这不,丫鬟来报,庄郡王妃和沈安芙来了。   当时,老太太的脸就沉了下去。   三太太要出去迎接,老太太阻止她道,“你怀了身孕,就好好坐着,迎接的事,有丫鬟。”   这是一点儿也不给庄王妃面子了。   其实,老太太一点也不想看见庄王妃,庄王府的主动和解,她也不稀罕。   可人家来了,又不好拒之门外。   很快,庄王妃就来了。   沈安芙殷勤的跟在身侧,瞧那样子,还真有几分像女儿。   本来该起身给庄王妃见礼的老太太,拍了膝盖和庄王妃道,“上了年纪了,膝盖骨钻心的疼,没法给庄王妃你请安,还请见谅。”   庄王妃不是傻子,她知道老太太是故意的。   要是膝盖骨疼,就会趟床上歇着才是,哪会坐到正屋来,找罪受吗?   庄王妃笑道,“我听安芙说你身子不适,今儿来除了赔罪求和之外,还给老太太你带了些补品来,这些补品都是敖大将军派人特地从边关给我送来的,对身子极有好处呢。”   庄王妃说着,丫鬟捧着一堆补品上前。   这是庄王妃的诚意。   敖大将军很疼庄王妃,特地派人给她送来的补品绝对差不了。   这般诚心赔礼求和了,武安侯府要还端着架子,那就没理了。   老太太眉头凝住,道,“庄王妃求和的诚心,我瞧见了,只希望以后两家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那诚心二字,老太太说的时候,眼神都是冷的。   庄王妃求和的诚心,就是把这事先闹得人尽皆知,先博了宽厚名声,然后再登门。   要是求和不成功,那就是侯府没度量!   “是呢,”庄王妃笑的有些深沉。   说着,庄王妃话锋一转道,“如此,我就可以认安芙做义女了?”   老太太眉头一挑,“侯府已经分家,二姑娘认你做义女的事,她爹娘拿主意便可。”   沈安芙站在一旁道,“父亲说,两府化解恩怨这么大的事,他不敢拿主意,全听祖母您的意思。”   他倒是会装孝顺。   老太太嘴角的笑有些讥讽。   三太太笑道,“现在恩怨也化解了,这事二老爷可以放心拿主意了。”   那认义母的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庄王妃的丫鬟笑道,“我们王妃可是迫不及待认义女呢,二姑娘,你还不赶快给我们王妃见礼敬茶?”   沈安芙高兴的很,等丫鬟端了蒲团来。   她毫不犹豫的就敬茶请安了,一口一个义母叫的很顺溜。   等她起身后,就看着安容道,“四妹妹,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沈安溪警惕的看着她,“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四姐姐怀了身孕,不能乱走乱动。”   沈安芙有些暗气,“我只是和四妹妹说几句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沈安溪努了鼻子,还能什么,怕你对四姐姐使坏呗,就跟当初对大姐姐那样,差点害的大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沈安芙气的忍不住跺脚,“我保证只是说几句话。”   沈安溪哼了鼻子,四姐夫在这里,你要是敢使坏,你能走出松鹤院才怪了。   安容看了萧湛一眼,起身和沈安芙走了。   也没走远,就在松鹤院的凉亭子里说话。   等坐下,安容便问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   沈安芙也不瞒着,直接就问了,“我爹伤口上的盐,是你让人撒的?”   话,虽然满含指责质问。   可是沈安芙的脸上却带着不该有的笑意,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做法。   安容眉头陇紧,不懂她卖什么关子。   “不是我,”安容如实回她。   “不是你?”沈安芙诧异了,“怎么会不是你呢?!”   “真的不是我,你不信就算了,”安容有些不耐烦。   沈安芙笑了,“许是我爹又得罪了什么人吧。”   安容抬头看着沈安芙。   沈安芙耸肩一笑,笑容有些凄婉,“你以为我是心疼我爹,特地来质问你的?”   安容不置可否。   沈安芙自嘲一笑,有些失态道,“我心疼他?!谁来心疼我夭折的弟弟,谁来心疼我疯了的娘,谁又来心疼我?!”   一连串反问,问的安容有些懵。   沈安芙好像有些恨二老爷。   可是方才在屋子里,她对庄王妃是殷勤备至啊。   “你是心甘情愿认庄王妃做义母的?”安容问道。   沈安芙点头,“我是心甘情愿的,认了庄王妃做义母,只要讨得她的欢心,爹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不得不说,沈安芙有些天真。   安容摇头笑道,“我不知道你是真怨你爹,还是存心骗我,但我不得不说,和你爹比起来,你还太嫩了。”   沈安芙脸色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安容耸肩笑道,“你以为你在大昭寺被庄王妃挑中做义女的事是巧合?”   安容一问,沈安芙的脸色就愈加不好看了。   她气的手里的绣帕狠狠的扭着,指甲恨不得穿破绣帕。   她咬着唇瓣,望着安容,“四妹妹,你还知道些什么,你告诉我吧,我快要疯了。”   安容摇头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敖大将军有一个傻了的儿子,我想,二叔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不至于将你送进火坑吧?”   安容的话,云淡风轻。   沈安芙的脸,面如死灰,几乎崩溃。   凉亭寂静的,只剩下风声。   安容有些坐不住了,她问道,“你找我应该不只是问你爹伤口的事吧?”   沈安芙抹去眼角的泪珠,凄然一笑,“之前只是想找你借点东西讨好庄王妃,现在不用了。”   说完,沈安芙笑道,“回屋吧,待久了,六妹妹会担心你的。”   沈安芙先起身离开。   看着她落寞荒凉的背影,安容觉得她可怜,可怜她有一个狠心的父亲。   芍药就纳闷了,“二姑娘要找少奶奶借什么来讨好庄王妃?”   安容也好奇。   有什么是庄王妃没有的啊,她有一种手握重兵的大哥,连皇后都上杆子巴结她,她有什么得不到?   压下心中疑惑,芍药扶着安容回正屋。   结果刚迈步进屋,身后就来了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是庄王府的。   她进了门,急切道,“王妃,不好了,郡主的脸红肿了!”   庄王妃惊站起来,脸色极其难看,“你再说一边,郡主的脸好好的怎么会红肿?!”   丫鬟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郡主今儿没出门,吃的东西也和惯常一样,太医来诊治,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庄王妃急的恨不得扇丫鬟了。   丫鬟瞥了安容一眼,道,“太医说是舒痕膏出了问题,里面被人下了毒。”   庄王妃的脸阴沉一片,不过她很讲道理,“以前都好好的,怎么今儿就有毒了?”   丫鬟回道,“之前的一瓶子,郡主用完了,今儿用的是全新的。”   庄王妃听得脸如阴霾,她瞥了安容一眼,“好一个武安侯府,我花万两银子买的舒痕膏,居然有毒,这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庄王妃甩袖便走。   安容一脸无语。   庄王妃脑袋是被门给挤了,还是出门没带脑子?   刚刚才赔礼求和,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就乱扣帽子,她傻了吧?   三太太摇头道,“听说知道庄王爷玩娈童后,庄王妃就变得喜怒无常了,看来是真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来信   安容抬眸望着三太太,见她眸底有同情之色。   安容心中微微痛。   好像愈合的伤疤再次撕裂开,有种钻心蚀骨的疼。   就算今生嫁给了萧湛,与苏君泽再无瓜葛。   可是曾经的经历,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痛。   无论她如何努力遗忘,总会不经意间想起。   曾经的夫妻恩爱,举案齐眉都是假的,一朝化作泡影,谁能承受?   若不是她有幸能重活一世,谁知道她会不会变得和庄王妃那般喜怒无常?   萧湛坐在安容身侧,感觉到安容的情绪低落,浑身弥漫了一股凄哀痛苦,萧湛深邃的双眸凝紧。   他不知道安容在凄哀什么,又有什么好痛苦的。   但他知道或许跟前世有关。   他记得连轩告诉过他,安容在东延太子眼里,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下场凄凉。   她在痛苦她的前世?   前世,到底是谁给过她痛楚?!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他觉得安容傻的叫人心疼。   重活一世,她比旁人有更多的机会去报复。   可是她没有。   他只知道,她在极力保护她的至亲。   若是她对武安侯府之外的男子,有憎恶报复,他也能猜出来一二。   萧湛握紧安容的手,安容回过神来。   看着萧湛深邃的双眸明亮中透着深情。   她心中微动,白净如梨花般的面庞上泛起笑容,如花般盛开。   活在当下。   再说,沈安溪朝安容走过来,想问问她沈安芙有没有使坏。却瞧见萧湛握着安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腾的一红,赶紧回她娘身边坐了。   这一幕,沈安溪瞧见了。   三太太和老太太也瞧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眸底都流出一种满意的笑。   尤其吃回门饭时,萧湛给安容夹菜。夹的三太太和老太太都看不过眼了。   三太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偷偷踢了安容一脚,给她使眼色。   人家给你夹七八回,你就该还十一二回。你倒好,夹一筷子,意思意思就没了,这像话吗?   安容一脸窘红。她脸皮没萧湛那么厚啊。   不过想到武安侯府是她家,萧湛都好意思对她秀恩爱。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想着,安容的心就豁然开朗了。   然后,盘子里的菜就以叫人惊叹甚至是目瞪口呆的速度堆放在萧湛的碗里。   几乎是几个呼吸间,那碗就小山高了。   再然后。进门的沈安北和沈安闵两个就极度无语了,四妹妹是不是和四妹夫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怎么能给四妹夫营造一种他就是饭桶的感觉?   这么毁人形象好吗?   “四妹妹,我们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打算陪四妹夫痛饮一番,你好歹给我们留点菜吧。别只顾着四妹夫一人啊?”沈安闵抖着肩膀,一脸羡慕妒忌。   萧湛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脸上罩着面具,叫人瞧不出脸色。   但是谁都知道,他在凌乱。   要是正常着,至于手举在半空中,尤其是筷子上还夹着豆腐?   要说萧湛夹菜的功夫真是叫人羡慕钦佩。   豆腐那么柔嫩,在他筷子上都停留好一会儿了,居然没掉下来,也没碎。   安容脸颊燥红,偷偷瞪了萧湛一眼。   萧湛哭笑不得。   这一顿饭吃完,他是不用再夹菜了,也不敢给安容夹菜了。   不然旁人还有的吃么?   等沈安闵和沈安闵净手的时候,丫鬟给他们添了碗筷。   等他们回来时,沈安闵手里抱着两坛子酒。   三太太嗔瞪了两人几眼,才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把安容回门这么大的事给忘记了。”   安容出嫁第二天,沈安闵和沈安北就觉得在府里待着无聊,又回书院读书去了。   走之前说好,等安容回门的时候,他们回来陪萧湛打发时间。   侯府还是很体谅人的,回门差不多要待两个时辰,要萧湛这么一个冷性子的人陪她们拉家常,着实难为他了。   沈安闵讪笑道,“四妹妹回门,这么大的事,我和大哥要是忘了,回来还不得被骂死啊,只是书院有些事给耽搁了。”   沈安闵一边说,一边倒酒。   他给萧湛倒完,要给安容倒,却发现安容跟前没有酒杯,便吩咐丫鬟道,“去拿个酒杯来。”   老太太就笑骂他了,“你陪新姑爷喝就成了,安容就免了。”   沈安闵笑了,“四妹妹酒量不算好,却也能喝一两杯,我见过,不会醉的。”   三太太一筷子瞧沈安闵手背上道,“你四妹妹有身孕,喝哪门子的酒?”   沈安闵愕然怔住,一脸黑线道,“娘,虽然我和大哥从书院回来,有度日如年之感,可四妹妹出嫁才三天吧?”   三太太瞪眼。   沈安闵不敢惹她生气,乖乖的坐下了。   举杯敬萧湛,举到一半发觉不对劲。   虽然他比萧湛小,气场也弱,可是萧湛是他妹夫啊。   这第一杯酒,该萧湛敬他才对。   可是酒杯举到一半,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吃亏了啊。   沈安闵敬了酒,萧湛一饮而尽,眉头不眨一下。   沈安闵瞬间就折服了。   纯纯粹粹的烈酒,特地吩咐酒坊准备的,就是几滴咽下去,腹中都如火烧了一般,他一口闷,酒量是不是太好了些啊?   不过没关系,他和大哥两个人,还怕抵不过他一个么?   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几杯酒下肚,沈安闵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萧湛似乎一点醉意也没有。   沈安北怕醉酒失态。让丫鬟换了春酿来,然后问老太太,“祖母,父亲可有来信说哪天回来?”   老太太没说话,沈安溪先道,“没有呢,祖母也等的心急。”   每回大伯父离京办差。祖母都忧心。这一次就更是了,而且大伯父这一回,还被人给抢了做压寨夫君。等他回京,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笑话呢。   “应该快了,”三太太笑道。   安容将嘴里的菜嚼完,道。“父亲过不多久就要回京了,他肯定会带着新娶的夫人回来。虽然他们在青云寨拜过堂了,侯府是不是要重新再操办一回?”   提到这事,老太太就有些火气。   之前安容说的话,老太太还记得呢。她说侯爷娶的姑娘性子极好,是萧老国公做的媒。   可安容没说人家是山寨寨主啊,哪怕青云寨不是土匪贼窝。可山寨总不好听吧?   而且,侯爷不愿意这门亲事。是被硬逼着拜堂的!   面对老太太质疑的眼神,安容都不敢抬头。   她不是有意欺骗啊,只是不想明说,让祖母心里不舒坦,多添些忧虑。   最叫老太太生气的是,她以为安容口中说的姑娘是十五六岁,哪怕再大些,总不超过二十吧?   可人家青云寨寨主都快三十岁了!   在古代,三十岁还没有嫁人,那是比凤毛麟角还稀罕的存在,老太太担心人家有隐疾,或者曾经嫁过人,侯爷不是她第一任夫君。   安容再三保证,“祖母,我当初没实话告诉您,就是怕您想太多,这里面的曲折,等父亲回来,让他给您好好解释解释,但是我觉得,侯府应该给父亲重新准备一下喜宴。”   不管怎么说,人家裴语也是出自世家大族,嫁给父亲做填房,实在是委屈她了,让喜宴热闹些,多少也是个弥补。   况且,也要让裴老族长心里舒坦些吧?   安容已经提了两次喜宴了。   三太太想了想,觉得安容说的有理。   便帮着劝老太太道,“现在生米也煮成熟饭了,总不至于不要人家进侯府的大门吧,侯爷回京之前,肯定会先派人送信来,若是他带新夫人回来,侯府该让他们重新拜堂。”   三太太话音未落,福总管就高兴的进来道,“老太太,侯爷来信了。”   这信,来得实在是巧。   信上说,侯爷六天后就能进京了,会带新夫人回来,希望老太太别为难她,有事,等他回来解释。   老太太越看越生气,“在他心底,我就是那么个蛮不讲理,会为难人的人吗?”   三太太扑哧一笑,“侯爷能写信回来特地叮嘱,显然对新大嫂满意至极,如此,这喜宴就更该好好操办了。”   老太太没再反对了,只是盯着三太太的肚子几眼,有些头疼。   有个新侯夫人也好,就知道不知道性子如何,别像大夫人那样才好。   “行了,给他们办个喜宴,”老太太妥协道。   然后,便商议送请帖,请什么人来喝喜酒好。   老太太最关心的还是建安伯府,请帖不知道送不送,让安容拿主意。   安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要不等大哥二哥回书院,告诉大表哥一声,让他给舅舅透个口风看看?”   说完,又道,“除了给裴相府送请帖之外,最好给裴家再送一张。”   三太太怔住,“裴家?你爹娶的是继室,裴相能来已经不错了,裴家……。”   侯府不敢奢望啊。   安容嫣然轻笑,吐气如兰,“三婶儿,你有所不知,侯府没那么大脸面,或许人家青云寨寨主有啊,左右送一张请帖,也不费什么事。”   青云寨寨主脸面大到裴家都可能来参加喜宴?   三太太诧异的望着老太太,她不信安容只是随口说说。   老太太凝眉不语,她知道青云寨寨主姓裴,却没想到她会和大周第一世家裴家有瓜葛。   安容这话,似乎裴寨主和裴家关系还不一般?   屋子里,边吃边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屏风处,沈安姝站在那里,娇嫩略带稚气的脸上带着不合年龄的深沉阴狠,手中绣帕狠狠的撕扯着,双眸冷光慑人,透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五姐姐说的对,侯府根本就没将他们当是一家人,他们是多余的!   娘亲无辜被杀,侯府没有找到凶手就休了她,全然不顾他们委不委屈!   他们只疼四姐姐,只顾着她一个人高不高兴,连弟弟的死活都不管!   现在弟弟夭折了,侯府非但没有一丝悲痛的气氛,就好像压根就没有弟弟一般,不急着让他下葬,入土为安,却一门心思的讨好新进门的侯夫人!   唯一念着她们的二叔,还被送进了监牢,打的偏题鳞伤。   在二叔伤口上撒了盐,又来折磨她了!   沈安姝望着安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安容正在夹菜,忽然觉察到手腕上的手镯冒黑光。   她回头望去,只见美人嗅梅的紫檀木屏风和铜炉里腾起的袅袅熏香。   “怎么了?”见安容对着屏风一再张望,萧湛问道。   安容摇摇头,“没什么。”   芍药机灵,从一旁悄悄退出去。   然后回来告诉安容道,“是九姑娘。”   是她?   安容神情冷凝。   就凭她,也想杀她?         第四百二十四章 忽悠   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安容心情好,吃的就有些多。   见时辰尚早,老太太怕她撑着了,让她四处走走消消食。   安容也正有此意。   沈安北和沈安闵便陪着她和萧湛在侯府花园逛逛。   如今春意正浓,百花争相斗艳。   碎步走在花园里,鼻尖萦绕着花香,醉人心田。   因为有沈安溪陪着安容,沈安北陪着萧湛走了会儿就提议去那边凉亭小坐,品茗下棋。   难得的,花园里有蝴蝶。   沈安溪兴致极高,让丫鬟拿了网兜来,她要抓了蝴蝶送给安容。   结果,丫鬟网兜还没有取来。   一群人跟着蝴蝶上了石桥,蝴蝶横着飞了,在湖面上照着自己的婀娜姿态,甚是招摇。   可就是拿它没辄。   沈安溪暗气,“这破蝴蝶,一点都不可爱!”   安容摇头一笑。   站在桥边,手搭在莲花石上,眺目远望,看湖边杨柳依依,轻拂绿水。   不知过了多久,芍药轻唤,“九姑娘过来了。”   安容瞥头望去,就见沈安姝轻提裙摆上石阶,笑容灿烂如春光。   可是瞧见安容,她的脸倏然就沉了下去。   她下意识的转过身,走了一步,又像是赌气似的转了回来。   面带怒色,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安容只是扫了她一眼,依旧把目光透向远处。   沈安姝觉得自己被藐视了,她走到安容跟前,睁圆了眼睛看着她,“你要帮那土匪办喜宴,你有没有想过我娘?!”   “没有想过,”安容的回答,只有这比风还轻飘的四个字。   沈安姝脸上的怒气瞬间又高了三分,对着安容那随意的态度,更是火冒三丈,气冲上头。   安容以为她会被气走,谁想她今儿的耐性真是好的不行。   安容站那儿,她就在一旁站着,就用一种我很讨厌你,你为什么要厚颜无耻的活着,你应该上吊自尽才对的表情看着你。   安容的心情也崩了。   芍药站在一旁,睁圆了眼睛看着沈安姝,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少奶奶都不乐意跟你说话,还跟狗皮膏药似地黏着。   你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扣出来踩几脚!   芍药心中腹诽,最后对安容道,“少奶奶,太阳太大,奴婢去取把伞来。”   把九姑娘双眼遮住,就不会心烦了。   安容想走到凉亭去,可是她知道沈安姝的性子,她绝对会跟去的。   安容点点头,芍药便一溜烟走远了,临走前,叮嘱海棠照顾好安容。   安容眺目远望。   全然没注意到,沈安姝眸底有一抹得逞的笑。   她见安容抬起手腕,手上的绣帕绣着兰花。   猛然抬手,把安容的绣帕抢了过来。   安容再好的心性也忍不住了,尤其是沈安姝看了一眼,就嫌弃的把帕子丢地上了。   “我还以为是我娘绣的呢,”沈安姝一脸失望。   安容恨不得抬手扇她一巴掌才好。   海棠瞥了那绣帕一眼,见风吹动,她会飘,赶紧过去捡起来。   就在她弯腰的时候,沈安姝的丫鬟走过去,脚轻轻一拱。   海棠就身子不稳的滚下了石阶。   明目张胆的令人发指。   更叫人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安容听到海棠的叫疼声,转身回头。   身后,沈安姝从云袖下,掏出一把刀。   明晃晃的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她一把抓住安容的云袖,刀朝安容捅过去。   那一瞬间,掩在云袖下的玉镯泛着凌厉黑光,便是隔着云袖,也无法遮掩。   安容心悸乱跳,沈安姝脸上的笑有些疯狂。   就在她以为得逞的时候,远处飞来一小块石头。   直接打在沈安姝的手指上,刀向逆转。   直接割向她拽着安容袖子的左手。   几乎是瞬间,响起一股歇斯底地的吼叫声。   那吼叫声中夹带着刀落地的哐当声。   安容转身回头。   便见到沈安姝疼晕在地。   她的左手鲜血淋淋,像是割腕自尽了一般。   海棠一路滚下地,正疼的七荤八素的,听到有惊叫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生怕安容有事,赶紧爬上石桥。   远处,凉亭子里下棋的萧湛和沈安北也惊住了。   在沈安北没反应过来时。   对面已经不见萧湛的人影了。   在一瞥头,萧湛已经站在桥头了,将安容揽在怀里了。   沈安闵摇摇脑袋,“那么远的距离,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这等轻功……。”   沈安北抓了他道,“别羡慕了,怕是出什么事了。”   瞧上,萧湛冷冷的看着晕倒在地的沈安姝,问安容,“怎么了?”   安容吓白了脸,尤其是沈安姝手腕上的血,让她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要杀我,暗卫为了救我,用石子打偏了匕首,结果误伤了她自己,左手手筋割断了……,”安容侧过脸,不敢再看。   沈安姝的左手算是废了。   被人割断手筋,这要是换在别人身上,安容会同情。   但是沈安姝,安容只有两个字:活该。   沈安姝的丫鬟跪在地上,满头是汗,浑身打哆嗦。   沈安北和沈安闵过来时,附近围了一堆的丫鬟婆子。   沈安北厌恶的看着沈安姝。   虽然都是他妹妹,可沈安姝能跟安容比吗?   便是连安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抬走,再请给大夫来,”沈安北吩咐道。   至于那个踹翻海棠的丫鬟,芍药取了伞回来,听到之后,十分泼妇的左右开弓,把那丫鬟扇的满脸红肿。   等沈安姝被抬走。   萧湛扶着安容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   安容点点头。   沈安北望着安容道,“有没有受惊吓,要不要看个大夫再走?”   看着沈安北眸底的担忧,安容轻摇头道,“大哥,我没事呢,我去给祖母请个安再走。”   几人从花园回松鹤院。   花园里发生的事,丫鬟早禀告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脸怒气,想到萧湛陪安容回门,结果安容差点被杀,她就后怕不已。   那孽种,不能再留了!   留着只会祸害人!   “今儿这事,祖母不会姑息的,等她手腕止了血,祖母就送她去庄子上,以后都不会再回侯府了,”老太太道。   这话,更像是给萧湛一个交代。   安容抿唇道,“祖母,五妹妹还在宫里呢,九妹妹受了伤,十有八九要接进宫休养的。”   沈安玉求情,到时候皇后下旨,不还得把沈安姝接回来?   安容就是要堵死她的回头路。   那一刀下去,就算她能活命,肚子里的孩子铁定是保不住了。   想到那后果,安容就无法承受。   安容的心第一次狠得彻底,“送她去慈云庵落发吧。”   她就不信,皇后会接一个小尼姑进宫!   安容的提议,老太太想都没想就应了。   本来送沈安姝去庄子上,也是常伴青灯古佛,不过是落发换了个地方,并无差别。   “回去一定要记得看大夫,”老太太叮嘱道。   至于这桩丑闻,会被隐瞒的很严实。   沈安姝执意要出家,侯府不答应,她就割腕自尽,侯府送她出家,是无奈之举。   出了侯府,坐上马车。   萧湛直接吩咐赵成道,“去柳记药铺。”   安容忙道,“不用了,我真没事。”   萧湛凝眉看着她,“你的脸都吓白了还没事?”   “只是那么一下,之后便不怕了,”安容轻咬唇瓣道。   她可以确定没事,她不想事情闹大,不然以后想回门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是萧湛固执,安容不依他也不行。   很快,马车就到了柳记药铺。   看到萧湛扶着安容下马车,柳记药铺的小伙计都惊住了。   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上前相迎。   “柳大夫呢?”安容笑问。   小伙计挠着后脑勺笑,“在内堂,被人找茬呢。”   “找茬?”芍药嘴快,“谁找柳大夫的茬啊?”   小伙计轻咳了两声道,“近来,找我们柳记药铺茬的人比较多,柳大夫恨不得要关铺子了。”   芍药一脸黑线,听到海棠呲疼,芍药忙道,“快去叫你们柳大夫出来,我家少奶奶受了些惊吓,请他诊脉呢。”   小伙计一听,赶紧道,“快进内堂。”   萧湛扶着安容走,安容有些脸红,她没那么严重啊。   一路往里走,安容走到回廊拐弯处,想到在这里,她和萧湛撞过,脸更红了。   她用手肘子推了萧湛一下道,“上回,我在这里撞了你,掉了根珍珠簪子在你衣襟上,你是不是扔了?”   “没扔,在书房抽屉了,”萧湛轻回道。   安容愕然怔住,脸腾的一红。   她没想到萧湛会留着。   很快,安容的脸就更红了。   内堂传来一阵说话声。   “柳大夫,你倒是说说,我这病还有没有的治了,赵王爷可是你亲手治好的,雄风更甚从前,怎么我们你就不治了,是不是瞧不起我等,还是我等的银子给少了,你直说便是,这么磨磨唧唧   的,我要是忍不住揍你,你别怨我脾气不好,”有男子吼道。   男子吼完,就是其他人再催柳大夫。   柳大夫的回答声快哭了,“你们别为难我,我真的学艺不精,不会治啊,当日能治好赵王,是别人送了我药方,我实在是……。”   那男子又不高兴了,“那你倒是说,那送你药方的人是谁,我去求医便是了!”   安容的脚步停了,萧湛拉她,她都不走了。   “我们回去吧,柳大夫他很忙呢,”安容拽了萧湛道。   娘亲啊,萧湛离京之前还对她千叮万嘱,把那方面的医书给忘干净,要是知道她非但没忘记,还拿来救人……   就算肚子里有孩子,估计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萧湛皱紧眉头道,“都到这里了,不看大夫便走,岂不是白跑一趟,我瞧柳大夫也没那么忙。”   小伙计早进内堂禀告柳大夫了。   柳大夫火烧屁股的跑了出来,身后是一堆发誓声,“不帮我们治,我们今儿就不走了!”   远远的,柳大夫就瞧见了安容,就跟看见了救世主一样。   顺口喊了一声四姑娘,发觉不对,赶紧又道,“萧表少奶奶,你可得救救我,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关了铺子,远走他乡了。”   彼时,安容正在门口等柳大夫,怕的就是他说露馅。   而萧湛则被安容打发进了内屋。   柳大夫不知道萧湛也在,以为只有安容一个,所以就直接了当的求安容了。   好吧,他当安容来,就是听闻了他的窘迫,特地来解救他的,安容在他心底,就是这个的好姑娘,急人之所急。   安容给他使眼色,柳大夫还纳闷道,“四姑娘眼睛受伤了?”   “没有,”安容有些奔溃。   柳大夫抱怨道,“赵王性子鲁莽,为了报答我,将我会治疗不举的事大肆宣扬,这些日子来求我治病的人都能排到城门口去了,你给我的那几张秘方不够用……。”   安容真的要哭了,见萧湛起身朝她走过来。   安容的心拔凉拔凉的。   柳大夫,你可把我坑惨了,你是故意的吧?   萧湛脸黑如墨。   便是带着面具,安容也发现了,没办法,下颚黑着呢,脸要是还白着可能吗?   柳大夫感觉到有寒气,扭头瞧见萧湛,他也傻了。   “萧表少爷,你……,”怎么也来了?   柳大夫回头瞪了小伙计一眼,小伙计欲哭无泪。   他说了啊,你急着脱身,没仔细听,怎么能怪他呐?   看着安容的脸色,柳大夫也知道给安容惹事了。   没哪个夫君能接受自家媳妇帮别人治疗不举的事,哪怕她只是写几张秘方,连诊脉都没有。   萧湛耐性够好,这会儿声音也带了怒意,安容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不算,还变本加厉,他高兴的起来才怪。   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拿安容怎么样。   这事,等回头再算。   “还请柳大夫帮内子诊脉,她方才受了些惊吓,”萧湛声音冷冽如冰。   冻的安容和柳大夫齐齐打哆嗦。   萧湛说完,便又转身回了内堂,端茶轻啜,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   柳大夫是有话不敢说啊,这会儿,在萧表少爷心底,他肯定是和安容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之辈。   可他真觉得,安容的脉搏跳的极快,内心所受的惊吓,萧湛要占绝大部分。   谁叫萧湛瞥一眼,安容就坐立不安,脉搏跳的更快了。   这不是耽误他诊脉么?   柳大夫豁出去道,“能否请萧表少爷出去片刻?”   “出去?”萧湛勾唇轻问,眸光轻飘飘的瞥了柳大夫一眼,将手里的茶盏搁下,云淡风轻问,“好让你们合谋怎么忽悠我吗?”         第四百二十五章 嫌弃   天可怜见,这绝对是萧表少爷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从未想过忽悠他。   萧湛这样说,铁定是不会走了。   柳大夫无奈的望着安容,眸底有歉意:你夫君火气很大啊,你我今儿怕是要倒霉了,是我连累你了。   安容是欲哭无泪,想着要不要弃车保帅,和柳大夫翻脸,如此,萧湛或许会既往不咎?   刚这样想,安容就否决了,翻脸肯定不会管用,萧湛压根就没想过找柳大夫麻烦,把他踹一边去,倒霉的依然只是她,谁叫她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这一刻,安容最想做的事,是把赵王揍一顿。   这也是柳大夫想而不敢的事。   之前没治好赵王的病,铺子被砸,人被扣押,叫苦不迭。   治好了病,好了,大肆宣扬,恨不得整个大周都知道他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术,这不是瞎添乱吗?!   安容叹息一声,低头不语。   柳大夫摇了摇头,稳住心神帮安容把脉。   越把脉,柳大夫眼珠子越睁大,最后竟惊叹连连,“少奶奶的脉象快慢有序,粗细适度,沉稳而有规则,再正常不过了,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似乎比上一次我帮你把脉,身子还要好些。”   距离上一次把脉,不过半个月,因为连日下雨,老太太身子不适,柳大夫去帮着请平安脉,顺带帮安容也把了脉。   安容一直很健康,但是脉搏远没有这回这样沉稳、强劲有力,如果不是知道安容是大家闺秀,不通武艺,都该怀疑她常年习武了。   柳大夫的惊叹。萧湛微微挑眉。   安容也猜到和纯善泉有关,萧湛用来锻炼筋骨才用两滴,她是整个泡里面啊,太奢侈了。   “没有受惊,那还需要吃安胎药吗?”芍药在一旁道,“我家少奶奶今儿受了很大的惊吓,脸都吓白了。很严重。”   柳大夫不知道安容受了什么惊吓。之前脉搏跳的是极快,但是现在沉稳如初了,他是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   柳大夫把手收回来。笑道,“是药三分毒,少奶奶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很健康,不需要吃药。”   想着。安容和萧湛才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又年轻气盛,容易把持不住,再加上这会儿又在气头上,难保不会伤了安容。便好心的提醒一句,“在房事上,还是要多加注意。切莫性急莽撞,一日三五回决计不行。最好三五日一回……。”   柳大夫治病救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但安容脸皮薄啊,听得是面红耳赤,恨不得去捂他的嘴才好了。   芍药几个丫鬟头低低的,恨不得钻地洞好。   萧湛眸光深邃,里面还带了些危险气息,那是一种被人一再忽悠的怒气。   之前安容骗他十二个月不能同房,双记药铺说前三个月不能,这会儿柳大夫说可以,但不能性急莽撞,他该相信谁?   柳大夫,他是不信了,在萧湛眼里,他向着的是安容,怎么说都是为了安容好。   可是安容不这么想,她觉得柳大夫是将功赎罪,拿她讨好萧湛,枉她还那么信任他,太叫人伤心了。   就这样,柳大夫是两头不讨好,憋屈。   而且萧湛的不满很明显,他直接吩咐暗卫去找太医来。   赤果果的质疑柳大夫的医术。   安容都不知道萧湛想做什么,看看时辰,有些急了,“该回国公府了,太医可以请回国公府再看。”   虽然心底对柳大夫有些微不满,但平心而论,柳大夫人不错啊。   在他的药铺子里,当着他的面请太医把脉,这跟砸柳大夫的铺子没什么区别了。   这样做,太伤人。   叫门外买药看病的人瞧见了,心底都会质疑柳大夫的医术,对铺子没好处啊。   要知道,铺子也有她的份啊。   可是萧湛一个眼神杀过来,安容就缄默不语了。   而且,暗卫请人的速度极快,快的安容屁股还没挨到凳子,就见到了太医。   萧湛望着一身便衣的孙医正,眉头轻皱。   他在质疑孙医正的可信度,他可是柳大夫的知己好友。   柳大夫见孙医正来,忙笑对萧湛道,“铺子生意红火,几个大夫忙不过来,所以孙医正休息的时候,会来我铺子帮帮忙……。”   一伙的。   柳大夫话还没说完,就有小伙计进来找他,柳大夫就随小伙计去了前铺。   萧湛这才请孙医正帮安容诊脉。   孙医正有些挑眉,柳大夫的医术连他都折服,怎么还找他来把脉,平白给他添了些压力,而且萧表少奶奶气色红润,压根就瞧不见半点病态啊?   孙医正伸手给安容把脉,笑道,“少奶奶脉象沉稳,腹中胎儿也极好。”   说着,又觉得不妥,这样的脉象柳大夫不会把不出来,难道还有别的疑难杂症?   孙医正便又问了一句,“少奶奶身子有不适之处?”   安容摇头,“我没有不适之处,就是他觉得我不舒坦。”   这个他,指的是萧湛。   孙医正瞬间凌乱。   这么说来,需要看大夫的不是萧表少奶奶,而是萧表少爷?   也是,才刚成亲,就得知要做爹了,是有些接受不了,瞧眼神,似乎有些欲求不满?   世家少爷,欲求不满这样的症状极少见啊,一般都是纵欲过度,气血两虚,需要补血养精啊。   孙医正清了清嗓子,道,“萧表少爷放心,少奶奶身子安好,你不必担忧,倒是……你需不需要我帮着诊脉?”   “要,当然要了,”不等萧湛回答。安容爽快道。   然后坐起来,拉着萧湛坐下,“你火气太大,需要吃些平心静气的药。”   孙医正想走了。   他快被这一对夫妻给折磨疯了。   你觉得我有病,我觉得你该吃药。   到底谁是大夫啊?   萧表少奶奶这话,明显了是要他不管有病没病,先开些静气凝神的药给萧表少爷吃了再说啊。   虽然萧表少爷火气大。他是看出来了。可是能不吃药,就不吃药,药吃多了对身子好吗?   亏得萧表少奶奶还读了一脑袋的医书。   萧湛瞥了安容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赵成善于揣测主子心意,把孙医正拉到一旁,小声的替主子厚脸皮问道,“是这样的。前两天,主子带少奶奶去双氏药铺看过大夫。大夫说三个月之内,不许行房,可柳大夫说,三五日一回不影响腹中胎儿。我家主子是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才找你诊脉的。”   孙医正一脑门的黑线,真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呢,孙医正笑道。“双氏药铺的大夫说的也没错,一般怀了身孕的,头三个月腹中胎儿不稳,为了孕妇和孩子好,还需悠着点儿,不过少奶奶的身子很好,三五日行一回房,只要不莽撞性急,倒也不妨碍。”   赵成听了,回去告诉萧湛,“孙医正说的和柳大夫说的一样。”   萧湛看了孙医正一眼,起身走了。   赵成从袖子里掏出十两诊金搁桌子上。   安容红着脸跟在后面,有些怕秋后算账。   进了药铺,见柳大夫被人拽着衣袖,他一脸苦色,眸中带了渴求之色,安容朝他翻了个白眼,从一旁走了。   等上了马车,安容很识时务的给萧湛倒茶,赔礼道,“我错了,我不该将你的话当做耳旁风,可是医书记在脑子里,我忘不掉,况且,柳大夫被赵王扣押,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安容这么乖巧赔罪,萧湛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些怔住,但不代表就不生气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旁人知道赵王的病是你治好的,你会如何?”   安容缩了缩脖子,还能如何,京都的流言蜚语会满天飞,她以后都不用出门了,可是,“我相信柳大夫,他不会说的。”   “万一呢?”萧湛气笑了。   她怎么就那么容易信任一个人呢?   “没有万一,”安容拔高了声音道。   萧湛深邃的双眸凝视安容。   安容很快就气弱了,兀自嘀咕。   安容以为萧湛听不见,可他清楚的听见安容在说:我就知道我好欺负,前世清颜不就替人治病,也没见你不许啊,轮到我就不行了,我还只是写了几张秘方,又没真替人看病。   萧湛脸色青沉,上臂一揽,就将安容禁锢在怀里,看着安容圆润如玉的耳垂,狠狠的一咬。   安容吃疼,脸红如血。   耳畔是灼热的气息,还有压抑的怒气。   “你为什么要学医?”萧湛问道。   他想不通,安容为何要学医。   顾清颜是她的好友,医术高超,她要是生病不适,完全可以找她。   可她却选择了学医。   要达到医术高超之境,少说也需要十年。   花十年甚至更久去学一个在他看来没有什么用武之地,纯属鸡肋的医术,她怎么就那么傻?   而且,他从来不知道,学医花了几年时间,只记了一堆的医书,连最基本的把脉都不会。   这在他看来,只是借了医书,谈不上教。   萧湛的问话,安容怔住。   为何要学医?   当年有学医的冲动,似乎只因为苏君泽的一句话。   她依稀记得,她去湛王府找清颜,苏君泽去找她。   结果手不小心被割破了,清颜替他包扎伤口。   苏君泽道谢时,羡慕道,“湛王几时修来的福分,能得湛王妃这样的医术高超的贤妻美眷,着实羡煞旁人。”   当时,她就萌生了想学医的念头。   她一直觉得,清颜似乎能和她心意相通,她想什么,她就会给什么。   清颜当时一笑,“学医没你们想象的那么难,要是安容愿意吃那个苦头,我倒是可以教她。”   苏君泽摇头一笑,“她应该吃不了那个苦。”   就这一句话,安容当时就堵了气,“我吃得了苦!”   就这样,她便开始学医了。   安容没敢告诉萧湛,她怕萧湛误会她心里还记着苏君泽。   萧湛也没继续追问,只好奇,“怎么不先教你诊脉?”   安容眸光有些悠远,娇唇轻启道,“清颜说先看书,到时候再学诊脉,就会简单的多,或许以我的聪明才智,能自学成才。”   安容说着,轻轻一叹。   自学成才,没那么容易啊。   萧湛笑了。   他捏着安容的脸颊,笑的腮帮子都觉得疼。   他相信,这世上绝对找不到比安容更傻更好骗的女子了,那明显是推脱之词,她竟信以为真了,还信了两世。   “你笑什么?”   安容还是第一次听萧湛笑的这么大声呢。   萧湛摇头,笑瘪的瘪不住,“你就没想过人家根本没想过教你医术?”   安容斜了萧湛一眼,很坚定道,“不可能,若是不想教我医术,还借我医书做什么,你知道那些医书价值多少吗?要是全部用起来,不出十年,就能超过崔家,成为大周第一首富。”   萧湛看出了那些医书的价值,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多。   “这么说来,你脑袋里还装了个杏林世家了?”萧湛轻弹安容的脑袋。   安容有些得意,“那是当然了。”   很快,安容就得意不起来了,因为萧湛道,“便是有一个杏林世家,我看也是别人的,你有的不过是一个小铺子罢了,或许还开不起来。”   安容闷气,她就没见过比萧湛更能太打击人的人了!   不过气归气,安容不得不承认,萧湛说的是对的。   她从没想过去建立一个世家,连开个药铺的想法都没有。   安容望着萧湛,“我现在怀了身孕,我能把不会的诊脉补上吗?不然我的医书不是白学了?”   萧湛望着安容,“把不该学的都忘掉再说。”   安容呲牙咧嘴,“那不行,当初我背的很辛苦,忘记多可惜,而且,我打算把它写出来送给柳大夫,让他帮人治病……。”   萧湛恨不得掐死安容算了,“你是成心气我的吧?”   安容发誓,“我没有想气你,只是治病救人,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安容说着,把手腕抬起来,瞥了萧湛一眼,嗡声嗡气道,“你越阻止我,它越嫌弃你呢。”   萧湛气笑了,狠狠的搂着安容道,“左右它也不让我进去,嫌弃也无妨。”   安容彻底无话可说,这人一点都不思进取啊,简直是自暴自弃了。   安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已经打定主意帮柳大夫了,便假装困了倒在萧湛胸口。   萧湛知道安容在装困,没有戳穿她,只是抚摸着安容手腕上的玉镯,敛眉道,“玉锦阁靠福袋称过一时,但不是长久之计。”   安容咬唇瓣,她在睡觉,她应该听不见的。   可是她憋不住了,安容抬头。   好了,一脑袋磕萧湛下颚上了。   萧湛闷疼。   安容,“……。”   她是继续装睡,还是继续装睡?   萧湛轻揉下颚,眼睁睁的看着安容默默的把脑袋垂下,随之而来的是她轻微的呼噜声。   萧湛哭笑不得。   他也不拆穿,想看看安容能装到什么时候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温泉   打呼噜只是第一步,其后还有磨牙、说梦话。   睡的很香很沉,似乎还做了美梦。   真真是羡煞浅眠的萧湛。   便是睡在软软的床榻上,锦被加身,只要有轻微响声就能惊醒的萧湛,看着在颠簸的马车里都能睡得如此香甜的安容,真有冲动将她摇醒,好求“秘方”。   萧湛默不作声,只轻轻的将安容的碎发勾在她的耳际。   轻微触感,让安容有些酥麻。   几次都装不下去,只恨车夫将马车越敢越慢,这样子,要什么时候才到国公府?   就这样一直趴着,一会儿腰该直不起来了。   谁能帮她捏下腰,感激不尽啊。   安容死扛着。   直到车帘被人掀开,刺眼的光线让安容眼睛眨了一下。   耳边则传来一阵说笑声。   “大哥,你的马车还能再慢点儿吗?我刚瞧见一个七八十岁老妪拎了菜篮子超过你……,”萧迁觉得肚子有些疼。   幸好这条路宽敞,来往的人不多,不然就这速度,该被人用口水给淹了。   萧湛瞥了萧迁一眼,道,“马车跑太快,听不见你大嫂说梦话。”   “大嫂还说梦话?”萧迁有些诧异。   “还磨牙呢,”萧湛眉头一挑道。   萧迁就担忧了,“这么能闹,大哥你一向浅眠,怎么睡啊,大夫能治吗?”   安容满脸通红,把眼睛睁开,对萧迁道,“你大哥在诋毁我!”   萧迁,“……。”   大哥,你以前可没这样的闲情逸致啊,成亲了,咋变化这么的大呢?   还有大嫂的半边脸怎么红成那样?   萧迁扫了萧湛的胸口,看来大嫂真的“睡”了许久。   “大哥,大嫂,我先回国公府了,你们慢行。”   说完,萧迁一夹马肚子,扬尘而去。   马车里,萧湛挑眉笑问,好像不知道安容在装睡一般,“睡足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安容揉了揉脸颊,撅了嘴问,“你真的浅眠吗?”   在玲珑阁也住了许久,这几日,她怎么都没发现他浅眠呢?   萧湛打开小几,给安容拿水,一边道,“没以前那么浅眠了。”   “你睡得有多浅?”安容细问。   萧湛的回答,让安容双眸睁大,一脸充血,只听他回道,“你昨晚翻了十三回身,坐起来过一次,弄错方向睡脚边了,是我把你扛回头的。”   没以前那么浅,还能发现她一晚上翻了多少回身??   那他以前睡的得有多浅啊?   “为什么以前我都没有发现?”安容不解,“不能治吗?”   睡的那么浅,要换做是她,估计白天半点精神都没有,他一点都瞧不出来啊。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道,“这是习武之人的警觉。”   “可也不用警觉成这样吧?”安容耸鼻子,这不是连她都防备着吗?   “我是担心你什么忽然消失了,”再者,她一直乱动,他就是想睡也睡不着。   安容抬起手腕,扑笑道,“消失,也还是在你们萧家传家之宝里,能消失到哪里去?”   萧湛点头不语。   马车速度加快,很快就在国公府跟前停下了。   下了马车之后,便是回内院。   这会儿,时辰有些晚了,天边有了几缕晚霞。   紫檀院。   正屋,济济一堂。   安容和萧湛进去时,还有些受惊。   除了敬茶那天,她还没瞧见过这么多人呢,似乎在商议什么大事。   几位太太都很高兴,尤其是萧三太太,笑道,“左等右盼,可算是回来了。”   安容和萧湛上前挨个的请安。   安容没有开口,萧湛问道,“是在商议玉锦阁的事吗?”   萧老国公点点头,将手里的茶盏搁下,方才道,“安容怀了身孕,不宜太过操劳,你又有别的事要忙,玉锦阁的生意暂时交给你三舅打理。”   萧湛没有争取什么,回头吩咐赵成道,“将书房的账册取来。”   萧三太太这回脸都笑开了花,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让萧湛和安容交出账册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降低要求了。   萧三太太道,“国公爷,玉锦阁生意大不如前,之前安容想出福袋,将积累的首饰卖光了,玉锦阁往后的经营只会越来越困难,每月上交四万两的盈利,实在太难……。”   萧老国公扫了她一眼,抬手打断她,“难,不代表不可能。原本玉锦阁那些积年的首饰,你们都没办法卖出去,但是安容做到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了,既然接手了玉锦阁,就依照规矩办便   可。”   三太太脸色有些难看。   萧老国公才不管这些,说白了,开铺子就是为了挣钱,他只要利润足够了就行,至于是不是三房贴补,那是三房的事,把铺子往身上揽,没本事总是要付出些代价。   “只要谁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都可以接手玉锦阁,”萧老国公宽厚的很。   说完,萧老国公就把这事抛开了,转而问安容,“庄郡王妃今儿带着惜柔郡主和舒痕膏,状告到皇后跟前,说你在她买的舒痕膏里下毒?”   安容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没有在舒痕膏里下过毒。”   她敢在惜柔郡主的药里下毒,她嫌命长了还差不多。   不过,她也不怕庄郡王妃找茬。   药从离开武安侯府,送到惜柔郡主手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双手。   她一口认定是她,证据呢?   没有证据,就凭空指责,这是污蔑。   她可没有那闲工夫搭理她。   萧大太太轻叹道,“听说那毒下的不算重,可惜和舒痕膏里的药物起了反应,毒性加了十倍不止,惜柔郡主脸上的红疹,连太医院的太医都素手无策,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要是治不好惜柔郡主的脸,以庄王妃那蛮不讲理,又爱钻牛角尖的性子,安容以后可是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了。   武安侯府怎么就遇到庄王府这么难缠的主呢,偏偏人家身后有敖大将军撑腰。   安容也郁闷的很,可事已至此,庄王妃要找茬,她也只有接招的份了,她还怕她不成?   很快,赵成就把账册取了来,两大本账册,还有一串钥匙。   萧老国公看都没看,就示意交给萧三老爷。   萧三老爷面露难色,他是真的没有把握玉锦阁每月盈利四万两啊。   明知道没那个本事,还往身上揽,那不是吃饱了撑着嫌钱多的烧手吗?   萧三老爷没有接账册,对萧老国公道,“父亲,儿子无能,实在没那个本事盈利四万,还是让旁人来吧。”   萧三老爷主动放弃,萧三太太气瞪了他,将他拉住,低声道,“试都没试过,哪有放弃的道理?”   萧三老爷一把甩了她的手,“你要试,你来,到时候拿你的陪嫁填补就是了,父亲没说不许你管理。”   “我来就我来!”萧三太太生气道。   她一把接过赵成手里的账册,自信十足。   这事,算是定下了。   萧大太太主意到安容的脸色,半点不见不舍,难道她对钱财就半点不动心吗?   她可知道,玉锦阁能给她带来什么?   萧大太太笑道,“这一两个月,玉锦阁在安容的管理下,盈利不少,扣除约定的四万两,余下利润,要分给你两成……。”   安容眼珠子猛然睁圆。   尤其是萧二太太接着道,“那些积累的首饰,都计算在每个月的成本里,所以没有成本,这两成,都抵得上湛儿打理玉锦阁两年了吧?”   萧老国公问萧湛,“两成是多少?”   萧湛扯了下嘴角道,“差不多九万两。”   比他两年收入还多了一万两……   赤果果的遭人羡慕妒忌恨啊。   尤其是萧三太太,手里拿着账册,心口堵的慌。   她拿着账册,都不能保证不亏损,结果安容却狠狠的挣了一笔。   安容也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砸的她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回头让玉锦阁管事把银票给你送去,”萧老国公眉头不眨的笑道。   心情很堵的萧三太太,很突兀的把话题岔开,问,“锦儿和怜儿她们出府都快一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萧怜儿是萧三太太所生嫡女。   萧大太太眉头也皱紧了,“是晚了许多,去取些温泉水,需要一天吗?”   萧大太太倒也不担心会出事,她们出门,都是带了丫鬟小厮的。   提及这些小辈的事,几位老爷都不大感兴趣,他们忙着呢。   萧老国公走了,临走之前,把萧湛也喊上了。   留下安容在那里,轻轻撅嘴,就不能把我也捎带上么?   萧老国公等人走后,屋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他在的时候,几位太太都不怎么敢大声说话,除了萧三太太。   这会儿,萧四太太忍不住道,“三嫂,你太莽撞了,明知道玉锦阁生意不好做了,你还接手,这不是伸手摸刺猬吗?”   萧二太太则笑道,“四弟妹,三弟妹可不是你,她可不做没把握的事。”   萧三太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萧大太太也笑了,“要是旁的铺子,你还能向安容请教一二,玉锦阁关乎自己的利益,要是有好法子,就自己经营了。”   萧大太太觉得萧三太太够傻的,太急功近利了些,不赔才怪。   那么多福袋,就算隔几日卖一回,也不少了。   最近去玉锦阁买东西的,大多是那些抽到打折的人,别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呢。   她觉得玉锦阁会迎来一个低潮,她却偏偏这时候接手,真的是嫌钱多了。   屋子里,说笑了会儿。   老夫人便对安容道,“你怀了身孕,又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安容轻点了点头,福身告退。   结果还没转身呢,就有丫鬟来报,“大姑娘她们回来了。”   几乎是丫鬟禀告的时候,萧锦儿她们就进屋了。   安容没看出有不对劲之处,但是萧大太太注意到了,问萧锦儿,“怎么换了身衣裳?”   萧锦儿脸腾的一红,“我不小心摔温泉里去了,就换了身衣裳。”   萧大太太心一提,忙问她,“可摔伤了?”   萧锦儿连连摇头,“娘,我没事呢。”   萧二太太则问萧纯儿,“温泉水呢,这么久才回来,别是将温泉整个扛回来了。”   萧纯儿是萧二太太的女儿,今年十三岁。   听到萧二太太问话,她摇头如波浪鼓道,“温泉水又不能美白,搬回来做什么?”   安容蓦然抬眸。   萧二太太诧异的瞥了安容一眼,然后才问萧纯儿,“谁说不能美白的?”   萧锦儿瞪了安容一眼,语气带了三分责怪,“大嫂,你怎么能骗我们呢?”   安容顿时有些慌了,“我……。”   萧大太太眉头轻皱,“怎么回事,说清楚。”         第四百二十七章 车夫   萧锦儿朝安容鼓了鼓腮帮子,道,“娘,你还记得大嫂说温泉水有美白润肤效用时,朝倾公主也在的对吧,今儿我们去大昭寺,想着不好落下她一个人,就先去了行宫,结果朝倾公主认出,大嫂给我们的温泉水,根本就不是温泉,是舒痕膏加花露……。”   几位太太听得眉头冷凝,舒痕膏被传的神乎其神,可是谁也没见过。   尤其是,刚刚才知道惜柔郡主用了被人添了毒的舒痕膏,还有可能治不好。   谁敢保证那舒痕膏不是被武安侯府的人下了毒才送出去的?   萧三太太想着,脸色就不好看了,她看了眼不说话的老夫人,然后问萧怜儿,“朝倾公主可还说别的什么了?”   萧怜儿摇头,扶着她娘坐下道,“娘,大嫂给我们的水没事呢,确实能美白润肤,只是朝倾公主说,那太浪费,大材小用,实在可惜。”   说着,萧怜儿又笑了,“大姐姐生气,是大嫂骗了我们,没说实话,我们都不知道那花露珍贵,出门前,我们把那瓶子花露用了大半……。”   想想就肉疼不已。   安容简直是虚惊一场。   萧大太太望着安容,“你不是说是温泉水吗?”   这会儿功夫,足够安容寻个好理由了,她给芍药使了个眼神。   芍药便恍然大悟道,“奴婢想起来了,上回姑娘说带些温泉水回来,奴婢随手就拿了个瓶子,忘记瓶子之前装过舒痕膏,里面还有……。”   “那花露呢?”萧锦儿又问。   安容抚额道,“我每回用温泉水时,都会添些花露,我怕花露也有作用,缺了效果会差,就添了些。”   萧怜儿把脸凑她娘跟前道,“娘,你摸摸,舒痕膏加花露效果真的是极好,脸滑嫩嫩的,就是太珍贵了,用不起。”   舒痕膏据说一万两银子一瓶啊,而且瓶子不大啊,谁用的起?   不过大嫂似乎是个奸商,至少朝倾公主听说舒痕膏价值万两银子的时候,就极其的诧异。   她还笑说,“大周的银子比我想的好挣,我都想在大周开个铺子了。”   要是没有五倍以上的利益,堂堂公主能说这话?   萧锦儿则望着安容道,“大嫂,朝倾公主似乎知道舒痕膏的秘方呢,她为什么知道?”   一句话,问的安容哑口无言。   她要怎么回答她?   说她的秘方是朝倾公主教的,谁信?   估计说她教的朝倾公主,她们更容易信服些。   安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朝倾公主是从哪儿知道的秘方。   萧锦儿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转了话题道,“朝倾公主说她明儿去顾府,会来国公府接你一起去。”   萧四太太轻轻一笑道,“既然知道温泉水没用,怎么还去玩到这会儿才回来?”   萧怜儿回道,“四婶儿,难得出府一趟呢,再说了,大昭寺除了温泉,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呢。”   萧纯儿也连连点头。   安容则听到萧锦儿轻声嘀咕,“早知道会倒霉,我才不去呢。”   她说的小声,安容眉头挑了一挑。   她指的是摔下温泉?   可是她的神情,好像不只是掉落温泉这么简单。   几人到这会儿才给老夫人请安见礼。   安容见没什么事,重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等出了紫檀院,安容大呼了一口气,真是有惊无险啊。   芍药望着安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清秀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安容瞥了她一眼,摸着自己的脸,“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芍药直爽道,“奴婢没见少奶奶用别的什么东西啊,可是成亲后,少奶奶的皮肤确实变好了,很明显。”   安容摸着自己的脸,轻笑不语。   芍药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小声的问,“少奶奶是采阳补阴了么?”   安容一口老血没差点把自己呛死过去。   一抬手,直接拍芍药脑门上了,“胡说八道!”   芍药委屈的揉着额头,“奴婢没有胡说啊,是厨房的丫鬟婆子们说的,说少奶奶的皮肤好,是爷的功劳,奴婢问为什么,她们说是采阳补阴啊,还说什么阴阳互补……。”   安容真的有想喷血的冲动了,直勾勾的盯着芍药。   芍药缩着脖子,退后两步,再不说话了。   安容抚着额头回了临墨轩。   坐下来,端起茶盏,才喝了一口茶,萧湛就回来了。   他进门便摆手,让包括芍药海棠在内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安容起身给他倒茶,问道,“外祖父找你有什么事?”   萧湛坐下,道,“还是玉锦阁的事,铺子虽然交给了三舅母,可是她管不了两天就会丢手。”   安容讶异,“那还交给她?”   萧湛深邃明远的双眸看着安容精致的脸庞,“三舅母性子固执,不让她碰壁吃亏,她不会回头的,外祖父不希望她一直惦记着玉锦阁的管理权,给你造成困扰。”   先让萧三太太如愿,再让她心甘情愿的放弃,她就不会对安容再存有敌意。   安容点点头,这办法确实极好。   最近玉锦阁大挣了一笔,暂时不缺钱,让萧三太太管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说这事,不用避着丫鬟的吧?   肯定还有别的事。   果然,萧湛又开口了,“外祖父希望你能从木镯里取出首饰设计图,云锦阁的生意不能垮,还有兵书,若是还有,也悉数取出来。”   安容点点头,然后睁大双眼问,“别的东西,我能取用吗?”   萧湛笑了。   他没有说话,外面丫鬟再问,“少爷、少奶奶,晚饭准备好了,可以端进来吗?”   “端进来,”萧湛笑道。   安容撅了撅嘴,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呢。   等丫鬟把饭菜端进来,萧湛先给安容加了一筷子海鱼。   安容眼神瞬间就变了,“你是在用海鱼在回答我吗?”   海鱼,在他们眼中就带了一个字。   傻。   萧湛眉头一挑,看安容的眼神似乎在说:难道不是吗?   她都没明白自己是木镯的什么人。   木镯是萧家传家之物不错,可萧家没人能戴得上,她行,说明她才是木镯的主人。   主人用自己的东西,需要别人同意吗?   连外祖父要什么,都用了希望二字,就是怕安容不愿意。   结果她却当成是了命令。   萧湛很明确的告诉安容,“木镯里的东西,你想用什么都行,不用有顾忌。”   安容白了萧湛一眼,她当然没有顾忌了,除了她,又没人能进木镯,拿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只是能兑换东西的感激之心就那么多,东西又那么贵,兑换了她的,可能就兑换不了萧老国公要的东西了,她当然要问了。   见萧湛又说她傻,安容心底存了气,故意道,“你说的轻巧,可我能没有顾忌吗,虽然木镯只有我能进,可又不是我的东西,万一我不听话,你们剁我的手怎么办?要是木镯能随意摘取,我就不怕了,最多不高兴了,把木镯丢你身上,你们再找个人好了。”   萧湛脸都青了,有些想掐安容道,“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声音冷沉,怒气阴阴。   安容重重的点了点头。   萧湛浑身寒气直冒。   安容倒不怕他,指了跟前的青菜道,“你都不吃青菜。”   萧湛看着那盘子青菜,额头青筋跳了一跳。   他压根就不知道安容脑袋里装了些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她都能联系上。   “和青菜有关系吗?”萧湛问道。   安容点头,“当然有关系了,我跟你说过,我希望能找个愿意为我吃青菜的男子嫁了,那是因为他够爱我,你都不愿意吃它,看,你都不爱我,当然我就地位一般了,地位一般的人,那是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的,就是说了,也会被无视,我现在是未雨绸缪,保护小命。”   萧湛气笑了。   心底的怒气瞬间就消失了,他捏着安容的鼻子道,“说了这么一堆,就为了要我吃青菜?”   安容咬着筷子不说话,她给自己夹了好几块海鱼肉。   默默的吃着。   萧湛摇摇头,把安容跟前的一盘青菜端到自己跟前。   几口就吃光了。   安容嘴角缓缓弧起,心情极是不错。   可是很快,安容就后悔了。   因为萧湛吃完了青菜,丢了一句话砸安容脑门上。   “等吃完了饭,再收拾你。”   声音醇厚如酒,尤其是收拾二字,咬的格外的清晰。   安容脸啐的一红。   然后,安容吃饭的速度就跟蜗牛有的一比了。   萧湛也不管她,吃完了饭,去沐浴了。   等出来时,安容碗里的饭,还剩下一半。   那盘子海鱼,倒是只剩下一堆鱼骨头了。   “吃饱了?”萧湛眸底有细碎流光。   “没吃饱,只是饭菜冷了,”安容嗡了声音道。   萧湛唤丫鬟进来,吩咐道,“把饭菜撤下去,半个时辰后再重新做一份送来。”   丫鬟领命,端了饭菜退出去。   萧湛朝安容走过来,眸底闪着璀璨之光。   安容一步步后退。   这傻孩子,退到床上去了。   “柳大夫说三五天才许一回,你别乱来,”安容咬了唇瓣道。   “今天正好第三天。”   “……可我明天有事,”安容低声道。   萧湛才不管明天安容有没有事,他只知道他成亲三天,就洞房花烛夜碰过安容,还十分的不愉快!   萧湛俯身而下。   细碎的吻,让安容意乱情迷。   可是听着萧湛的喘息,越来越粗壮,连吻也越来越霸道。   安容怕他把持不住,到时候莽撞伤了腹中胎儿。   感觉到床边有月光,安容努力伸手去探月光。   萧湛把安容的手给拉了回来,禁锢在枕头上。   随后,萧湛手一挥。   那敞开的窗户就被关上了。   安容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月光消失不见。   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吻。   迷失之际,安容还不忘叮嘱道,“你轻点儿,小心孩子……。”   春光旖旎,娇吟婉转,羡煞窗外的月儿,挤破脑袋想探进来一窥究竟。   似乎觉察到月儿的厚脸皮,在它探进一丝月华时,飘过来一抹浓厚的云,将它笼罩住。   安容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是被饿醒的。   动一动,就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   一瞥头,见萧湛坐在那里喝茶,生龙活虎,哪有半点颓靡不振?   芍药提醒安容道,“少奶奶,时辰不早了,该起床吃早饭了。”   安容掀了被子起来,感觉到身子不适,安容脸红了红。   洗脸、梳洗,丫鬟将早饭端了来。   海棠轻声道,“爷等少奶奶你吃早饭,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安容努了努嘴,要不是他,她肯定能早起,指不定还能等他吃早饭呢。   安容坐下来,碗里多了个玲珑虾饺。   萧湛对安容道,“今儿太累,就别出门了。”   安容知道萧湛不乐意她去见朝倾公主,可是,“我答应陪她去顾家了。”   萧湛抬眸看了安容两秒,没再说什么。   但是在他出门的时候,特地把芍药叫了出去,叮嘱了她两句话。   芍药拍着胸脯保证,“爷,你放心,奴婢一定看好少奶奶,朝倾公主和少奶奶说了什么,奴婢一定禀告你。”   本来有暗卫,不需要芍药。   只是暗卫毕竟离的远,也没芍药那么受安容的信任。   安容趴在窗户上,扭眉看着芍药和萧湛。   等芍药回来,安容问她,“他和你说什么了?”   “第一,爷不在的时候,叮嘱少奶奶吃鱼。”   “第二,别让少奶奶在临墨轩以外的地方犯傻,要及时阻止。”   芍药忍笑说完,“就这两件事。”   安容又忍不住拍芍药脑门了,到底是谁的丫鬟啊,居然帮萧湛来偏她,“我会信你才怪。”   安容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了安,回来小坐了片刻,就有丫鬟禀告朝倾公主的车驾快到了。   安容便带着芍药和海棠去前院。   她迈步出国公府,朝倾公主的马车刚刚停下。   朝倾公主微微一鄂,笑道,“我还打算进府给老夫人请个安呢,既然你出来了,那我们就去顾府吧。”   芍药扶着安容上了马车。   安容刚站到车辕上,便瞧见站在车辕对面的车夫。   车夫模样刚毅,身材挺拔,还有些眼熟。   似乎以前见过?   安容一时间想不起来,加上朝倾公主催她,安容便钻进了马车。   朝倾公主拉着安容坐下,笑道,“难为你有了身孕还陪我奔波,这马车还算舒适,不会太颠。”   安容笑摸着铺着厚厚绸缎的车驾,笑道,“这是皇宫给公主准备的车驾,自然是好了。”   朝倾公主点头笑笑,请安容吃糕点喝茶。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顾府跟前停下。   安容下马车的时候,再次注意到那车夫。   安容瞧见他有胡须,就算刮的很干净,还是有些痕迹。   安容就纳闷了,宫里的马车,一般都是公公驾驶啊,怎么会是寻常人呢?   难道是萧湛的暗卫?   安容摇摇头,萧湛的暗卫,自己一再看他,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扶着安容下了马车之后,芍药又去扶朝倾公主。   结果朝倾公主裙摆卡在了马车上,一时身子不稳,差点摔下来。   是车夫及时扶着她,声音还带了抹急切道,“公主小心。”   安容眉头一凝。   这声音……有些北烈口音?   安容猛然抬眸。   她想起来了。   这人是北烈墨王世子上官昊身边的护卫!   前世,上官昊进宫赴宴时,陪同左右的就是他!   而且,他还和萧湛的暗卫切磋过武艺!   他不是寸步不离上官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上官昊也来京都了?   安容一肚子疑问。   等朝倾公主下了马车,安容笑道,“这车夫反应挺快的,刚刚差点吓死我。”   朝倾公主展眉一笑,“是挺敏捷的。”   安容则笑道,“等你走后,我看能不能求皇上把他赏赐给我做车夫。”   朝倾公主眉头一皱,倏而又松开了,只笑不语。   就这么细微蹙眉,安容就可以确定。   朝倾公主认得他。         第四百二十八中 药铺   芍药后怕的拍着胸口站在安容身后,感激的瞥了那车夫两眼。   要不是他及时扶着朝倾公主,朝倾公主肯定会摔倒,她的小命指不定就保不住了啊。   不过感激归感激,对于安容的话,芍药还是不以为然的。   给少奶奶赶马车的都是爷的暗卫啊,还能比他差了?   这不是赤果果的数落暗卫么?   芍药这样想。   朝倾公主却想的不一般,她觉得安容够重情义。   车夫帮扶了她一把,她就要找皇上要他,这是帮她还恩情呢?   不过让他进国公府,倒不是件坏事,既然她主动开口,又何必等到她离开大周之后?   父皇不是说萧国公府固若金汤,别说刺杀,就是刺探军情都难比登天吗,她就要让暗卫正大光明的进去!   她相信,守卫越是严明,府里的防备就越松散!   迈步上台阶时,朝倾公主笑对安容道,“皇上说过,行宫里的宫女太监,可随我处置,你要是觉得车夫不错,一会儿就带他回国公府吧,不必麻烦向皇上讨要。”   安容微微一怔。   她开始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花了眼了,她可以确定那人就是上官昊身边的护卫,只是朝倾公主这样随意将他送人,难道不知情?   安容回头望去,瞧见车夫微微凝眉。   似乎不满意朝倾公主的决定,偏他只是个下人,没有反驳的权利。   安容嘴角缓缓弧起一抹笑,对朝倾公主道,“他才救过你。你确定要送给我?”   朝倾公主脸上浮起动人的笑容,“我知道你会代替我好好谢他的,我放心。”   语气轻柔,满是信任,一如前世。   安容忽然就心酸了,如果前世她不是这么信任她,又怎么会让沈安玉有了可趁之机?   这一世。她依然这样。安容很害怕,有哪一天会走上前世的路。   她的敌人太多了,防不胜防。   她更怕杀朝倾公主的人。从沈安玉变成萧湛。   安容紧握了下手,决定从现在起,疏远她。   只是朝倾公主有恩必报,护卫刚刚才救了他。她还把护卫丢给她,说明很烦护卫了。   于情于理她都该帮朝倾公主的。不管怎么说,方才也是她先提出来的,现在又反口,岂不是自打嘴巴?   只是这护卫是上官昊的人。带他进国公府,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要知道,萧国公府掌握大周近三分之一的兵权。尤其是萧老国公的书房,更是重中之重。   要是丢了边关地图什么的。导致战败,她以死谢罪都不够。   安容决定把护卫带回国公府,让萧湛把他好吃好喝的关起来。   非但如此,安容还对朝倾公主道,“在你回北烈之前,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要不我把我的车夫给你用吧?”   要是朝倾公主遇到什么麻烦事,她也能及时知道,顺带还能查查上官昊是不是真偷偷潜入京都了。   上辈子,上官昊和东延太子是萧湛的劲敌啊,她得防着点儿。   芍药有些崩溃了,怎么办,少奶奶犯傻了,她要不要出声阻止?   今儿赶马车的是赵风啊,少奶奶这是要把赵风送人啊?   回头赵风大哥知道她袖手旁观,会不会瞪她?   爷会不会怪她没看好少奶奶啊?   芍药拽安容的袖子,朝她摇头。   安容扭眉瞪了她一眼,就是借用几天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朝倾公主愕然失笑。   她漂亮的双眸凝视着安容,不知道安容是真心的还是跟她装傻充愣。   她把上官昊的护卫送给了她,是想去萧国公府刺探军情,她却把萧国公府的车夫送给她。   她如今可是怀了身孕的人,就凭她肚子里的孩子,那车夫就不会是一般人。   一般人,就是给她用,也没什么用处。   只是朝倾公主有些怀疑,安容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好,还是想派个人监视她?   不过,朝倾公主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测,就凭她收了护卫,就没有那个心机,况且她看起来就……好骗。   “那我谢谢你了,”朝倾公主笑道。   安容摇头一笑。   然后抬眸望着顾家大门,漆红的大门倒是敞开着,可却没见到半个小厮。   朝倾公主眉头轻皱,顾家好歹也是个四品官家,居然连守门的小厮都没有,这也太离谱了些吧?   正纳闷呢,才见到小厮懒洋洋的走过来。   像是没睡醒一般,乍一眼瞧见几个穿戴奢华的女子站在大门口,吓了一跳。   瞌睡虫一扫而光,赶紧上前道,“几位来顾府是?”   芍药上前一步道,“是北烈朝倾公主和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登门求见。”   小厮吓白了脸,怎么办,北烈公主真的找上门来了!   都怪大姑娘那个祸害,居然敢伙同东延太子绑架朝倾公主,这会儿人家找不到她,就找老爷夫人算账了。   小厮吓的屁滚尿流,赶紧进府禀告。   朝倾公主迈步进府,进了院落,就不知道怎么走了,便望着安容。   安容怔住,轻声问她,“你就没一点印象吗?”   朝倾公主望天不语。   她第一次来顾家,能对顾家有印象才怪了。   看惯了重檐碧瓦、玉楼金阙的北烈皇宫,再看顾家的小院落,朝倾公主还真没什么兴致。   其实,顾家也不小,好歹也是个五进的院子,可是就算是十个五进加起来,只怕也比不上皇宫一隅吧?   朝倾公主还指望安容带路,安容哪里记得啊,她本来就算是个路痴了,再加上压根就没来过顾家两回。找她带路,那不是要把人带沟里去吗?   好在很快顾家老爷还有顾家大夫人就来了。   两人上前就跪求啊,吓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安容站在一旁,看得都心惊胆颤。   做父亲的跪女儿,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可她见朝倾公主倒是坦然的很,那眼神就跟看两个陌生人一般。让安容滞住。   朝倾公主也知道这样漠视不应该。尤其是当着安容的面,便道,“起来说话。”   顾老爷这才颤巍巍的起来。说话声更是一颤再颤,“不知道朝倾公主来我顾府所为何事?”   朝倾公主扫了他一眼,她可是从真的朝倾公主那里听到过许多顾家的事,渣爹、后母、刁蛮庶妹。甚至连下人都狗仗人势。   要是她前世活在顾家,十有八九也免不得被他们荼毒迫害。   朝倾公主冷了声音道。“带我去顾家大姑娘住处瞧瞧。”   顾老爷忙道,“那不孝女,与人私奔,害的顾家脸面全无。还连累了公主,她的住处有什么可看的,不如进正堂喝杯茶……。”   顾老爷殷勤讨好。朝倾公主身边的丫鬟生气了,“让你带路。你就带路!”   顾老爷又是一吓,赶紧点头,走前边道,“公主这边请。”   顾家大姑娘不受宠,住处有些偏僻,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看着院外萧条的落叶,像是许久没人清扫了。   朝倾公主眉头皱紧,“顾家大姑娘一直住这儿?”   顾老爷不敢撒谎,道,“之前大姑娘性情大变,强行霸占了二姑娘的住处,住了一个多月,她走后,她的东西又被送了回来。”   “也就是说她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朝倾公主眼神清冷。   顾老爷连连点头,“都在了。”   闻言,朝倾公主轻提裙摆,迈步进院子。   安容紧随其后,看着一院的落叶,还有蓬勃生长的杂草,忍不住有些唏嘘。   等进屋,看到屋子里的摆设后,安容更是睁大双眸,不敢相信。   屋子里,摆设极其简单,那些桌椅都落了漆,甚至还结了蜘蛛网,显然没人住了。   “雪巧呢?”安容回头问顾老爷。   雪巧是顾家大姑娘身边的丫鬟。   顾老爷抹了额头上的汗道,“雪巧死了。”   “死了?”安容诧异,“怎么会死呢?”   顾老爷有些奇怪,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雪巧负责照顾大姑娘,大姑娘无故失踪,她照顾不利,依照家规,杖责五十大板,她没扛过去就死了,”顾老爷话里透着无所谓。   安容脸色微沉,却也没说什么。   朝倾公主捂着鼻子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在书架上看到几本书。   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   见不是医书,她碰都没碰一下。   她就知道,一个懦弱卑微成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有医书呢?   她就想不明白了,前世她是从哪里学来的那些秘方,然后教的安容?   “或许我的那些秘方压根就不是从顾家学的,”朝倾公主望着安容道。   安容问她,“那是从哪儿?”   朝倾公主抚额,跟她说话真累,明知道她一点记忆都没有,还傻乎乎的问她为什么,她要知道不就好了。   她前世不是和她关系极好吗,连秘方都告诉她,怎么就没告诉她秘方从哪里来的呢,这也太奇怪了些吧?   “我没告诉过你?”朝倾公主不信的问。   安容摇头。   她也觉得和朝倾公主说话累,她要知道,不就说了么,这有什么好瞒着的?   两人朝前走,身后跟着一堆人。   谁也没有说话,都在想事情。   朝倾公主几次望着安容,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开口了,“我听丫鬟说,皇上让你问我简体字的事了?”   皇上下令,她都不放在心上,这么大好的机会,她都不赶紧求自己,朝倾公主有些醉了。   安容愕然,她瞥了后面丫鬟一眼,眼珠子睁大。   这丫鬟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皇上有意打探简体字这样的事,她都敢在朝倾公主跟前泄密,不要命了吗?   安容以为是丫鬟,其实不然。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见她眸底有关心,有些感动道,“你放心,皇上虽然给我下了令,不过我现在怀了身孕,就算办不好,皇上也不会怪罪我的。”   朝倾公主,“……。”   老天爷啊,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她都主动开口了,她居然推脱了,这是对她有多信任,有多为她着想考虑啊?   你要真为我好,你就问我啊,我求你问我。   朝倾公主有种无力感,恨不得去撞墙死了算了,没法交流了。   本是一举两得的好计谋,到她这里居然卡死了!   偏偏她是为自己好,她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朝倾公主决定不和安容绕弯弯了,直接道,“我可以写给你,你不是让我心向着大周吗?”   安容睁大眼睛,有些高兴朝倾公主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只是,安容还是拒绝了,“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北烈才刚刚改革,又是字这样容易传播的东西,大周要学习,大可以等北烈改革完再学,还能捡个现成的,你也不会有麻烦,而且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写字,我不想你为难。”   安容实诚的不能再实诚了。   朝倾公主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憋死过去。   安容见朝倾公主脸色有些不好看,问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回去歇着?”   怎么了?   被你给气的!   朝倾公主捂着胸口,差点没忍住,要开口骂了。   她一忍再忍,朝前走了百余步后,她才抖出今儿最想说的话,“我想在大周开个药铺。”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安容望着她,没有说话。   朝倾公主也没有,她在等安容开口,她才好说后面的话。   气氛有些寂静,最终还是安容先开了口。   “你确定要在大周开药铺?”安容问她。   这不是废话吗?   朝倾公主点头。   安容就为难了,“你现在是朝倾公主,你在大周开药铺怎么行,朝廷不会允许的,朝廷会当你是打探消息,会直接查封的。”   朝倾公主眉头一挑,道,“就是因为朝廷不允许,我才找你帮忙的。”   安容睁大眼睛,“我能帮你什么忙?”   朝倾公主嫣然一笑,“以你的名义帮我开个药铺。”   朝倾公主一说这话,安容脑子里就蹦出来另外一句:便是有一个杏林世家,我看也是别人的,你有的不过是一个小铺子罢了,或许还开不起来。   安容猛然摇头,不行,她才不要被萧湛说中,将来被他笑话呢。         第四百二十九章 添头   朝倾公主有些生气了,是越想越闷气,还是那话,“你不是说我前世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我连那么珍贵的秘方都告诉你,让你帮点小忙你都不愿意?”   安容见她生气,就有些急了,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不是不愿意帮你,只是我怕被人笑话。”   “谁敢笑话你?”朝倾公主皱眉,清澈的眸底里写满了不悦,她不喜欢被人敷衍糊弄。   安容扭着绣帕不说话。   大周敢笑话我的人多了,萧湛就是第一个。   她最不想的就是被萧湛笑话。   安容不开口,朝倾公主也没辄了,她有些泄气的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有什么可担心的,就凭萧国公府在大周的地位,谁敢质疑他中意的外孙媳妇?   真是有大树,都不知道靠,傻!   安容一脸苦色。   你不知道我的处境啊,我做什么事都瞒不过萧湛。   他几次要我离你远远的,我还帮你开铺子,我不是找收拾吗?   答应你很简单,就是张张嘴的事。   可是我会做不到啊,我会食言不说,还跟着倒霉。   明知道办不成,我还答应,我不是真傻了么?   安容沉默着。   朝倾公主退后一步道,“行了,开铺子的事我不为难你了,那一百多种秘方,你总能写给我吧?”   相比较开药铺而言,写秘方要简单的多,安容也能接受的多。   其实,朝倾公主要安容帮忙开药铺,为的就是那前世被她大方送出去。今生努力要回来的秘方。   她回了北烈,大周的药铺有安容照看,不至于还要她千里迢迢送秘方来吧?   她想的极好。   可现实还真是有够叫人窝气的。   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有那么容易吗?   不过更窝气的还在后头呢,安容正要开口,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厮,粗喘息道。“朝倾公主。皇后宣你即刻进宫。”   安容到嘴边的话就打住了,转而问小厮,“宫里头出事了?”   小厮点头道。“宣旨的公公说,庄王府惜柔郡主脸上的红疹越来越严重了,太医素手无策,想着朝倾公主医术超群。让她进宫帮忙诊治一二呢。”   朝倾公主暗气,就不能晚来一步吗。她都快要答应了!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神情温良道,“你虽不会诊脉,却有一脑袋的医书。恐怕比我知道的都多,你与我一块儿进宫。”   这一回,安容毫不犹豫、十分果断的就拒绝了她。“我就不进宫了,只怕瞧见我。惜柔郡主的病情会更严重,我先回国公府了。”   “那秘方,可千万别忘记了,”朝倾公主叮嘱安容。   到这会儿,芍药实在是憋不住了。   她奉命偷听,在加上是安容的心腹,在安容和朝倾公主说话的时候,小碎步挪啊挪,就把两人的对话给听了个清楚。   朝倾公主居然惦记她家少奶奶手里的秘方?!   这还了得。   当初那秘方,闹的武安侯府乌烟瘴气,到这会儿还没恢复呢,居然又被朝倾公主给惦记上了。   最要命的是,自家少奶奶对待朝倾公主这么一个外到不能在外的外人居然一再退缩,完全不见对上大夫人时那种狠心。   朝倾公主是训羊高手吧,把她家少奶奶的训的这么乖巧听话,连爷的话都当作耳旁风了。   芍药真怕安容答应,赶紧上前,把她拽到一旁道,“少奶奶,你不会想通敌吧?”   安容一脸黑线,“哪有那么严重?”   芍药重重的点头,“就有!当初大夫人那么想要秘方,使尽各种手段,你一点点都没给,她要你一百多张,你要答应了,别说胳膊肘了,你整个人都向着北烈了。”   芍药是大周丫鬟,她不像安容那样,把朝倾公主和前世顾家大姑娘分开看。   在芍药眼里,朝倾公主就是纯纯粹粹的北烈公主。   想想秘方多挣钱啊,才不过几张秘方,柳大夫都往少奶奶这里送了几回银子了,每一回都经过她的手,清楚着呢。   北烈公主拿着秘方挣了一堆的钱,要是将来北烈和大周打战,缺钱了,她掏可怎么办?   少奶奶这不是变相的资敌吗?   真到那时候,别说她自己了,只怕连爷都要跟着倒霉。   她能坐视少奶奶犯傻不阻止吗?   早知道少奶奶这么好骗好说话,她就先骗了。   貌似现在骗也不晚,怎么着肥水也不能流外人田不是?   芍药修长的睫毛轻眨,对安容道,“奴婢可比朝倾公主认识少奶奶久,你都给她一百多张秘方,给奴婢怎么也有两百多张吧?”   看着芍药亲昵谄媚的眼神,安容只觉得一排乌鸦在她脑门子上徘徊,嘎嘎的乱叫。   芍药就那么看着安容,“给么?给么?”   安容一巴掌拍她脑门上,“给个毛线!”   说完,扭头便走。   芍药则回头望着朝倾公主,想着萧湛下的命令,芍药有些犹豫,她怕自己真挑拨离间了,安容知道了会剥她的皮。   可是她要不听萧湛的,她怕她死的更快。   怎么说,安容也比萧湛心软不是,安容连鸡都没杀过呢。   两权相害取其轻啊。   所以,芍药提起脚步朝朝倾公主走去,只是心中胆怯的她,有些打靶子。   挑拨离间,这样的事,她没什么经验啊。   有萧湛壮胆,芍药还算镇定。   她福身请了安,才对朝倾公主道,“公主见谅,最近我家少奶奶怀了身孕,有些犯傻。她已经努力吃鱼挽救了,虽然收效甚微,但是爷没有放弃她,特地派了我寸步不离的看着少奶奶,并且将少奶奶的一言一行转告他知晓。”   “你找我家少奶奶要秘方,我家少奶奶就算答应了也是白答应,她做不了主的。想要就得找我家爷。不过,昨儿我家爷还逼着少奶奶把脑袋里的医书全忘掉呢,所以。我家少奶奶说的话,你当她说说就好了,别当真。”   芍药急急说完,道。“不说了,我家少奶奶要迷路了。”   丢下这一句。芍药拎起裙摆,火急火燎的朝安容奔去。   身后,朝倾公主面沉如冰。   远处,安容压根没迷路。她在往回走。   芍药跑她跟前停下,安容皱眉问她,“你和朝倾公主有什么话好说的?”   芍药挠了挠额头道。“没说什么啊,朝倾公主找少奶奶你要秘方。奴婢不忍心你夹在她和爷中间为难,让她去找爷要呢,只要爷答应了,你就会屁颠屁颠的写了秘方给她送来。”   屁颠屁颠……   这个字,成功让安容破功了。   “你给我屁颠屁颠一个试试?!”安容吼道。   芍药缩了缩脖子,“奴婢不会。”   “那我就会了?!”安容拍芍药脑门道。   芍药一脸委屈,“少奶奶,你不能因为怀了孕犯傻,就存心把奴婢也打傻啊。”   怀了孕傻,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打傻了,那是没法恢复的,会一直傻啊!   安容能被芍药给气死了,她真是把丫鬟给惯坏了,居然敢说主子傻了。   “以后我和萧湛说话的时候,把耳朵给我捂着!”   “……少奶奶,你不能直呼爷名讳……的吧?”   安容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后,安容随手抓了根草,转过身插芍药发髻上了。   芍药囧了。   好傻,品位好奇葩的少奶奶,她这样别具一格的打扮,丢的是少奶奶你的面子好么?   很快,芍药发觉她真的被打傻了。   头上插草,这是要被卖的节奏啊。   一路朝前走,一路被人指指点点:萧国公府表少奶奶卖丫鬟卖到顾府来了。   就这样,芍药顶着一根草出了顾府。   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存心跟他作对。   她刚出门,就遇到了巡城将军李良,芍药的便宜干表哥。   好吧,本来李良没注意到她,是李良带着的官兵眼尖,喊,“将军,你表妹要被卖了!”   李良转身回头,就看到芍药一张呲牙咧嘴的脸。   偏脑袋上顶着的杂草,在风中摇摆,甚是显眼。   安容问他,“你要买么?”   “多少钱?”有官兵急问道。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全然无视芍药的求情认错,抛出一个价码,“十两。”   “太贵了,不要。”   李良只说了一句话,继续巡城。   从始至终,脸都绷紧着,不苟言笑。   一群官兵差点笑疯。   看着李良走远,安容无语,太贵了,你可以还价啊。   倒贴也不是不行啊。   反正芍药迟早要嫁给你们李家,买回去培养下感情多好。   算了,就他这态度,迟早要被芍药修理。   马车还没有来,安容闲得无聊,转身回头看着芍药,眸带嫌弃,“卖不出去,我只能降价了。”   芍药,“……。”   不应该啊,旁人家的少奶奶怀了身孕走大街上,看到有卖小女孩的,都会买下来,当做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为毛少奶奶就反其道而行呢?   而且,她怎么可能只值十两?   这样,她都可以买好几个自己了!   芍药想问问,能不能给自己赎身。   正要开口问呢。   好么,有人来跟她抢她了。   要是旁人,芍药估计要爆粗口了,可偏偏那个人是……萧湛。   郁结难舒啊。   萧湛出宫,知道安容在顾府,就顺道来接她,恰好瞧见安容卖丫鬟这一幕。   萧湛知道,芍药是安容的心腹。   今儿能做出如此举动,十有八九和他吩咐芍药办的事有关。   看来,这丫鬟对自己还算忠心。   于是,萧湛就出手把芍药给买了。   买之前,还迂回了下。   就发生如下对话。   “你真要卖掉芍药?”萧湛问。   “都插上草了,要是有牌子,早挂上了,”安容答。   “多少钱?”萧湛继续问。   “十两,童叟无欺,”安容答。   “这么便宜,就不怕真有人买了?”萧湛再问。   “我更怕卖不出去!”安容答。   “比如庄王世子买,你也卖?”萧湛问。   “卖东西还挑客人吗?”安容反问。   “……那好,我买了。”   “……。”   没有一丝反口的余地,就这样,安容把芍药卖给了萧湛。   安容收了钱,萧湛对芍药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寸步不离的跟着少奶奶。”   安容,“……。”   看安容凌乱的神情,萧湛嘴角勾起恣意笑容,问她,“有没有觉得自己傻到一种境界了?”   安容坦诚的认了,很惆怅,“是啊,不知道有没有人要夫君的,我打算卖夫君了。”   萧湛,“……。”   赵成笑晕。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刚刚爷才占了上风。   转过脸,少奶奶就变聪明了,换他吃瘪了。   不过,很快,局势又逆转了。   没办法,萧湛见不得安容太嘚瑟了。   “娘子,你要卖了我,价格可要标高点儿,你和孩子这两个添头也要算上,总不能白送吧……。”   “添头……?”   添你个大头鬼!   回家!         第四百三十章 煮熟   马车缓缓驶过来。   看着车辕上坐着的车夫,面庞刚硬,极其陌生。   萧湛眉头拧了又拧。   方才路过朝倾公主的车驾,他瞧见了赵风。   赵风奉他的命令保护安容。   车驾由他驱赶,萧湛还以为安容在马车内,结果赵风告诉他,安容让他保护朝倾公主。   当时,萧湛就觉得昨晚没把安容收拾好,她越发的变本加厉了。   自己的安全都没法保证,却一心只顾别人,她还能再傻一点吗?   萧湛瞥了车夫好几眼,见他搬凳子,动手还算利索,但远比不上赵风来的可靠,不懂安容怎么就要他赶马车了,就算除了赵风,也还有好几个暗卫吧?   “赵成,你去赶车,”萧湛吩咐道。   赵成领命。   安容赶紧阻止他,然后拉着萧湛道,“别啊,这是我特地从朝倾公主手里要来的车夫,你不让他赶车,你让他做什么?”   “他可以去赶别的马车,”萧湛不放心把安容交给一个陌生的车夫。   安容知道萧湛是在关心他,只是有些话这会儿说不方便,便拉了拉萧湛的袖子道,“你就依了我吧,我觉得他挺好的。”   安容一遍拉袖子,一边给萧湛眨眼睛。   萧湛眼神微蹙,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扶着安容上了马车之后,萧湛也钻进了马车。   以往坐马车,安容和萧湛总会闲聊,这一回,萧湛要开口,安容朝他轻嘘了一口。   然后笑道,“坐马车好无聊,要不我特制个棋盘,以后可以边坐马车边下棋也能打发时间。”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萧湛点头赞同。   安容便就着下棋,和萧湛闲聊。   很快,马车就到国公府了。   上马车时,天上不过飘了几朵乌云。   这会儿,乌云层层复层层,浓密的像是夜幕降临了一般。   安容瞧了,忍不住咕噜道,“这天气,真是比变脸还快呢。”   芍药过来扶着安容道,“我们快些进府吧,怕是要下大雨了。”   安容点点头。   由着芍药扶着迈步上台阶。   走了几步后,想起来一件事,脸色微微变。   萧湛注意到了,凝眉望着她,“怎么了?”   安容望着萧湛,低声道,“我记得前世就是这场雨后,不多久就发生了时疫,死了近千人。”   萧湛面色一凝。   安容则道,“这一世,改变了许多的事,但我不知道时疫还会不会发生。”   而安容要说的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七皇子的。   她道,“因为下雨,七皇子闷在屋子里数天,雨停后,他如脱缰的野马,东奔西跑,最后从朝政殿外的台阶下滚了下来,摔断了腿。”   虽然腿是治好了,不过安容觉得,能避免就应该避免,七皇子人还不错,她不希望他受伤。   萧湛牵过安容的手,摆摆手,让丫鬟退后。   朝前走了几步,萧湛才问,“前世时疫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说详细些。”   安容轻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场时疫来势汹汹,侯府下了禁足令,不许进出侯府,等我出侯府时,时疫已经解了。”   说着,安容补充了一句,“是清颜解的。”   原本清颜平淡无奇,外界对的传言也颇不堪。   和萧湛定亲,才使她被人所关注。   之后的时疫,她救了许多的人,名声大燥。   安容相信,这场时疫能过去,因为清颜就在大周。   她告诉萧湛,只是想提前防备,或许就有人不用死呢?   安容很珍惜生命,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萧湛知道安容的良善用心,他问道,“你知道治疗时疫的药方?”   安容摇摇头,“我不知道。”   萧湛眉头一凝,“你不是说,顾家大姑娘所有的医书都借给你看了,你都烂熟于心吗?”   “是啊,”安容点头道,“可是关于时疫、春瘟、鼠疫那一本医书被泼了茶水,字迹根本就看不清楚,清颜说,是你不小心泼的。”   萧湛眉头拧的没边了,比起其他的医书,这一本更关键。   旁的病,死的不过一两个人。   时疫、瘟疫,死的人成百上千啊。   见萧湛脸色很差,安容怕他心愧,安慰他道,“清颜就在咱们大周,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萧湛被安容的天真打败了,“她现在是北烈公主,大周死的人越多,对北烈才越好,她会救大周臣民?”   安容反对他,“肯定会的,她说过,治病救人是大夫的天职,病人不分贵贱。”   而且,她现在想在大周开药铺,帮忙治疗时疫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她不信清颜那么聪慧,会错失这样的机会。   “这场雨会下几天?”萧湛问道。   安容想了想道,“好像是三天。”   “时疫大概下雨后几天?”萧湛再问。   这个安容就回答不上来了,“开始大家都没把这个当成是时疫,只当成是一般的病症,吃了药迟迟不好,还越来越严重,最后还是宫里的小公主得了时疫,才引起注意,所以我也不知道几天。”   “要不,让柳大夫多注意点儿,要是有不对劲之处,让他赶紧告诉我?”安容提议道。   除此之外,也别无她法了。   萧湛和安容继续回临墨轩。   半道上,萧湛问道,“之前你给我使眼色,那车夫有问题?”   萧湛不问,安容差点都给忘记了,忙回道,“我认得他,他是北烈墨王世子身边的护卫,武功和你身边的赵烈不相上下。”   说着,安容好奇了,“我怎么从来没见到过赵烈啊?之前我还想找你要他呢。”   安容还记得那场比试,真的是看的人惊心动魄。   饶是她这么个半点不通武艺的人,也知道在比试台上,两人刀光剑影,拳脚相加,招招致命。   尤其是挥拳时,那拳风刮过脸颊,疼的厉害。   要是挨一拳头,那绝对是当场丧命。   只是太厉害了,她怕自己白开口,所以忍了。   而且,萧湛比她更倒霉,敌人更强大,要是真给她了,她估计也用不安心。   这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   那护卫都带回家了,旗鼓相当的也应该在才对嘛。   直觉告诉她,赵风赵成打不过他。   萧湛,“……。”   他绝对不会再怀疑安容不是重生的了。   因为……   赵烈是萧老国公的暗卫,不是他的。   赵烈如今奉外祖父之命令去办差,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回京了,安容认得他,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而且,赵烈武功之高,在外祖父的龙虎卫中排第二。   那车夫的武功竟然和他不相上下,着实不容人小觑,他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会武功。   萧湛眉头皱紧。   上官昊把这样一个护卫给朝倾公主做车夫,看来是极宠溺她的。   她却舍得把这样一个护卫让给安容,要不是她比安容更傻,只能说明心机很深。   萧湛几乎可以确定是后者,像安容这么傻的,大周除了真傻子,还真的难找到第二个。   安容叮嘱萧湛道,“你可得把他看紧了,不然要是外祖父的书房出事了,我可担待不起。”   萧湛笑了,捏着安容的琼鼻,道,“现在知道怕了?”   安容呲牙,“我才不怕他呢,一包迷药下去,晾他武功再高也没用。”   “你要怎么给他喂迷药?”萧湛挑眉问,深邃如夜空的眸底,有光芒闪动,似乎对安容的回答很是期待。   安容脸红了,她好像又犯傻了,那么高的武功,不等她迷晕,她估计就先身首异处了。   安容重重的咳了两声,理直气壮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当然是不会了,不是还有相公你么?”   萧湛没有说话,因为对面走过来一个护卫,对萧湛道,“表少爷,国公爷让你午饭别吃了,去泡药澡。”   安容嘴角抽了一抽,“泡药澡不能吃午饭吗?”   护卫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萧湛点头道,“泡药澡不能中断,要一泡一个时辰。”   安容瞬间明白了,这就跟她坐花轿,不能吃饭,更不能喝水一样啊。   这是怕憋不住,到时候……   安容咳了两声道,“我要去看你泡药澡。”   安容现在脸皮很厚了,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再说了,她又不是去玩,还可以帮忙添个柴火什么的。   安容的话,让萧湛想起来一件事。   安容女扮男装来侯府时,就曾拒绝让萧大将军教她武功,说是会煮人。   这事,国公府知道的人都不多,安容一个外人就更不得而知了。   但是她就是清楚。   萧湛眼神微凝,她想到了安容的路痴,十有八九曾经在国公府迷路,闯进过练功院。   她见到谁在泡药澡?   想着,萧湛心底就不舒坦了。   尤其是安容当日指着萧迁说的,萧湛怀疑安容见到的人是萧迁。   萧湛不喜欢揣测,直接便问,“前世你是不是见过萧迁泡药澡?”   萧湛问的时候,安容正下台阶。   谁想,萧湛问的话太吓人,安容一惊之下,把脚给崴了。   要不是萧湛扶着她,估计还要摔倒。   安容快疼哭了。   萧湛眸中闪过怜惜和后悔,扶着安容坐下,要帮安容揉脚。   安容差点吓死,赶紧拦着萧湛。   开玩笑,这里人来人往的都是丫鬟婆子,看见他帮自己揉脚像什么话啊?   “你快去泡药澡吧,让芍药扶我回临墨轩就行了,”安容红着脸催他。   萧湛抬眸望着安容,眸光微凝。   安容撅了撅嘴,道,“我没有见过萧迁泡药澡,那个人是你好吧!”   安容满脸通红。   她还记得那天,她迷路了,莽莽撞撞的进了个院子。   她是想进去问路的。   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有吩咐声,“再添两根柴。”   她举目四望,压根就没瞧见有人。   只见到青翠欲滴的碧竹旁,用六根粗壮的铁链子系着个大铁桶,后来安容才知道铁桶里还有木桶。   地上有一堆劈开的柴火。   鼻尖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安容还以为那是清颜炼制药物用的。   也不知道负责烧火的丫鬟去哪儿了,就走过去,帮着把柴火添了。   一添就是八九根。   看到有蒲扇,她甚至还帮着扇了两把。   把火烧的旺旺的。   直到,一张俊美如妖孽的脸从浴桶里跳出来。   赤~身~裸~体。   安容当时差点没吓哭。   男子也没想到会见到安容,也怔住了。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安容吓的手足无措,跑竹林子里躲着了。   萧大将军走了过来,见萧湛出了浴桶,眉头皱紧,“怎么皮肤红成这样?”   萧湛没有答话。   萧大将军看到那柴火,就发怒了,“谁添的柴火?!这是要把人煮熟呢?”   萧大将军将火撤掉大半,在浴桶里添了半桶凉水,不顾萧湛烫红的皮肤,让他继续进去泡。   安容就蹲在竹林里,一动都不敢动,怕的要死。   那时候的她,还认不得面容完好的萧湛,只当他是萧国公府哪位少爷。   这事,安容一直压在心底,谁都没敢告诉。   后来,她见到取下面具的萧湛,那种震惊……简直找不到词形容了。   她差点把萧湛给煮熟啊!   安容不愿意回想,但不得不承认,退亲只是她愧见萧湛的原因之一,这才是她不敢见萧湛,见了便想绕道最直接最主要的原因。         第四百三十一章 补刀   往事不堪回首。   任是萧湛再好奇,安容宁死不张嘴。   她才不是那么坑人的人呢!   她只是好心办坏了事,她不是故意的!   安容执意不说,萧湛不追问,只那么盯着安容,深邃的双眸满含质疑。   安容无奈,只好举手指做发誓状。   态度很虔诚,清澈的眸底满含无辜。   结果嘴还没张开,便面容扭曲,惊叫了起来。   萧湛松开安容的脚,道,“好了,起来走走。”   安容这才发觉她上了萧湛的当。   萧湛不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只是转移她的注意力,好伺机下手。   安容动了动脚腕,发觉脚真的不痛了。   起来走两步,甚至蹦蹦跳跳都行。   萧湛脸黑了,摁着安容的肩膀,“别乱跳。”   安容脸红了,一高兴就忘了自己还怀有身孕,不过就跳一下,也没事,她跳不高,也不敢跳高……   安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又拢了拢耳际的碎发,道,“那我回去了。”   萧湛点点头。   安容便带着芍药回了临墨轩。   才坐下来,喝了半杯茶,午饭就端了上来。   安容净过手,路过敞开的窗户旁,便听到淅沥沥的下雨声。   看着窗外的天色,想着萧湛在辛苦练武,自己却大鱼大肉,好像有些不厚道?   芍药在一旁催她道,“少奶奶,饭菜准备好了,该吃饭了。”   安容轻轻一叹,朝桌子走去。   芍药把窗户关了一半。   安容吃着菜,吩咐芍药道,“宫里没什么消息传出来吗?”   芍药摇摇头,她知道安容关心的是惜柔郡主的病情,不过哪那么快就有消息啊,尤其是外面还下着雨呢。   安容眼帘轻眨,低头吃饭。   开始吃的很慢,后面就快了。   安容想,趁着萧湛不在的时候,把医书默写出来,帮柳大夫。   吃完了饭,安容就去了萧湛的书房。   芍药寸步不离的跟着。   尤其是安容写字的时候,她就站在安容身后,眼珠子睁的圆圆的。   安容有些闷气,“别看了,这是写给柳大夫的!”   芍药努了努鼻子,“那可说不一定,爷最怕的就是你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奴婢要看着点儿才放心。”   安容捂着纸张,望着芍药,“你就忍心坐视柳大夫日日被人烦扰,柳记药铺生意一蹶不振?”   芍药灵动的双眼眨了又眨。   最后,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   言外之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大夫是好人,又是大周人,济世为怀,安容帮她,她可以装没看见。   但是,安容要帮朝倾公主,那她的眼珠子能真的比铜铃还大。   安容都被她那副样子给气笑了。   “你不会等我写完,还偷去给你新主子过目吧?”安容咬了牙问。   芍药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安容瞬间心塞,朝夕相处的丫鬟啊,居然这么快就向着萧湛了!   安容掏出那十两银子,瞥了芍药一眼,云淡风轻的笑着,“国公爷说过,相公所有的钱都要归我,他拿我的钱买我的丫鬟,这笔买卖不知道怎么算?”   芍药一脸懵懂。   安容白了她一眼,跟她还装毛线的傻,她是那么呆的人么,“行了,研墨。”   芍药乖乖听话。   安容继续默写医书。   写了十几张,安容就手腕泛疼了,这才写了不到五分之一啊,要是有人能代笔就好了。   安容咬牙继续。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海棠进来道,“少奶奶,爷回来了,正在沐浴呢。”   安容忙歇了笔,把纸张整理好。   然后拿了本书,跑小榻上,临窗苦读去了。   一刻钟后,萧湛进了书房。   见安容看的认真,没有打搅他,迈步朝书桌走去。   安容偷偷瞄着他。   见萧湛弯腰,安容目露疑惑,等见萧湛捡起来一个纸团子。   安容瞬间色变。   赶紧下了小榻过去抢。   萧湛能让安容抢到?   看着纸团上的字,萧湛真的要被安容气出内伤来,只见上面写着:恐惧伤肾,大惊卒恐,惊则气乱,恐则伤肾,恐则气下,渐至阳道不振,举而不坚……   萧湛越看脸越沉。   安容也越加的害怕,她咬着唇瓣将怀里的一摞纸掏出来,递到萧湛跟前。   “我不写就是了,”安容抿了唇瓣道。   萧湛没有接纸张,他知道安容的性子,固执的可怕,不让她如愿,只怕会食不安寝不稳。   “写了交给柳大夫之后,把它彻彻底底的给我忘掉,”萧湛冷了声音道。   安容蓦然抬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让我写?”安容惊喜的问。   “只有这一回!”   安容立马道,“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反正你又用不到。”   萧湛彻底内伤。   因为安容话里透着股可惜,好像期待他能用上一般。   萧湛恨不得钻安容脑袋里去瞧瞧,她成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安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低头轻吐舌头,很殷勤道,“你要看书么,我帮你研墨。”   说着,走到书桌旁,把墨棒拿在手里。   萧湛瞥了她一眼,走到一旁坐下。   外面,丫鬟端了饭菜进来。   安容才想起来,他还没吃饭呢。   安容没有过去,低调的坐下来,继续默写医书。   萧湛几次侧目,不得不说,连他都佩服安容的记性了,一本书能一字不漏的记下来,甚至还不止一本。   安容写的不快,第二天快到吃午饭时,才整个写完。   安容把医书小心整理好,又拿了封皮来,吩咐海棠道,“你小心装订,别弄坏了。”   海棠点头道,“少奶奶放心,坏不了。”   海棠坐下来,一针一针的缝,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芍药去开了门,进来的是冬儿。   她脸色有些难看,进门匆忙一福身,就对安容道,“少奶奶,京都流言四起,大家都在说帮着柳大夫治好赵王爷病的人是你。”   安容怔在那里,眼睛睁圆。   芍药就撅嘴了,很不高兴道,“柳大夫是不是疯了,亏得少奶奶还一心想帮他!”   安容伸手打算芍药,“不可能是柳大夫说的。”   她知道柳大夫的性子,宁死不屈,骨头硬的很,不可能被人逼迫几下就屈服了。   而且,柳记药铺能有今日,她的功劳不可磨灭,柳大夫心里感激她,为了维护她的清誉,肯定会不遗余地,怎么可能祸害她呢?   这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肯定有别的原因。   安容很镇定,这样的流言蜚语能毁人,可若只是流言蜚语,那就有澄清的可能。   她不当心流言,她担心萧湛会生气,萧国公府会质问她啊。   安容拧了眉头出了书房。   正屋内,萧湛在等安容吃饭。   安容小心翼翼的瞥了萧湛一眼,带着面具,瞧不清脸色,不过好像并没有生气?   安容坐到他身边,没有说话。   “吃饭吧,”萧湛一边说,一边摆手,让丫鬟退出去。   安容诧异,他的声音也不带怒意,这不可能啊。   “你不生我的气?”安容有些忐忑的问。   萧湛瞥了安容一眼,“希望你经此一事,能长些记性,离朝倾公主远点儿。”   安容瞬间蒙了,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关她什么事?”   萧湛只看了眼安容,没有回答,让她自己想。   安容恍然一怔,双眸瞬间睁圆,“你是说,这些流言是朝倾公主传出去的?”   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是那么八卦的人啊。   安容不信。   萧湛打了手指,就把赵成叫了进来。   让他给安容详细描述一番。   安容这才知道昨天朝倾公主离开顾府进宫替惜柔郡主诊脉的事。   惜柔郡主的病有些复杂,朝倾公主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会努力医治,但不保证一定能治好,希望皇后继续寻觅良医。   皇后当时就表示,京都名医都素手无策。   朝倾公主就笑了,“柳记药铺的柳大夫也帮着治过?”   皇后点点头,“瞧过了,他也没办法。”   朝倾公主便摇头道,“我听闻当初赵王爷的病,柳大夫也素手无策,最后不还是他治好的?”   这话倒是真的。   只是,她又不是赵王爷那般莽撞,能把人拘在皇宫,不让他回去。   有嫔妃就八卦了,“听说柳大夫身后有高人指点,也不知道那高人是谁?”   朝倾公主一脸懵懂的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不是说柳记药铺背后是武安侯府撑腰吗,曾经的武安侯府四姑娘,如今的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手里有旷世医书,难道不是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大家都没往安容身上想。   仔细琢磨,可不就是她了!   要不是不能说,柳大夫何苦隐瞒,给自己添烦恼?   一个大家闺秀,国公府少奶奶,居然会治疗不举之症,简直有伤风化!   流言就这样传开了。   安容脸色很难看。   萧湛一边吃着菜,一边补刀道,“你口中聪慧睿智的朝倾公主不至于猜不到柳大夫迟迟不招出你,就是想保护你吧,她这样做,对你好在哪里?”   安容咬着唇瓣不说话。   她没怀疑赵成是在骗她,也没有反驳萧湛。   她对朝倾公主了解的很,这样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是她惯用的手段。   前世很多人都栽她手里了。   她更没少为她拍手叫好,大呼痛快。   可那些人都是坏人啊!   她怎么能这样对她?   就因为她没有爽快的答应给她写秘方?   安容心堵得慌。         第四百三十二章 祸祸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三天,总是放晴了。   雨后的晴空,蔚蓝如玉,拂过脸颊的风清凉凉的。   临窗小榻上,安容撑着下颚,望着窗外,看丫鬟把盆栽搬出去。   树上的雨珠儿滴落下来,打在丫鬟的脸颊上。   看丫鬟嗔娇带怒,对着大树跺脚瞪眼,安容嘴角缓缓勾勒起舒心的笑容来。   珠帘外,芍药拂过珠帘,轻步进来,道,“少奶奶,外面的流言没了。”   安容转过头,眉头轻挑,“柳大夫怎么破了流言的?”   芍药捂嘴笑,“就随口说笑了两句,然后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随口说笑了两句?”安容目露诧异。   芍药点头如捣蒜,模仿了柳大夫的口气,笑道,“因我救治了赵王爷的病,京都流言四起,纷纷揣测是萧国公府表少奶奶为之,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她还谈不上会医术,甚至连最基本的诊脉都不会,更没有去过赵王府,这一点,赵王爷可以作证。”   “是,萧国公府少奶奶是曾经想找我学习医术,我一直觉得大家闺秀学医术,不如学学女红来的有用,但现在我改变看法了,连北烈公主都一身医术傍身,她学学也无妨。”   “说来,这流言的传出,与北烈公主还有些关系,她以为萧国公府表少奶奶入了柳记药铺的股,手握秘方就医术超绝,这是谬断!”   “不过萧国公府表少奶奶聪慧灵秀,只要她用心学习,保不准哪一天,就成了一代神医了呢,往后大家和我需要仰仗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的地方还有很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止于智者,还请大家莫再胡乱猜测,不然我还真的要痛下决心,将柳记药铺挪出京都之外了,以免再给她平添烦恼。”   说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脸色都变了。   柳记药铺的大夫,医术高超不说,医药费也是整个京都最便宜的,要是搬出京都,那损失的可是他们啊!   当时,大家就挽留求柳大夫别走。   柳大夫摆摆手道,“我走不走,取决于大家,取决于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有没有受委屈,还有,请大家给我四天时间,我要静心钻研医术,好帮大家治病,如希望人人都能赵王爷那般能如愿以偿。”   柳大夫的笑,很儒雅,很能穿透人心。   当时,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人高呼,“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北烈公主的龌蹉手段!接风宴上,她虽赢实输,心里气不过,就想来败坏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的名声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咱们是大周人,岂能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芍药笑的见牙不见眼,“反正现在少奶奶没事了,有事的是朝倾公主。”   还是柳大夫手段高明啊,不但解了少奶奶之忧,还把朝倾公主拖下了水,看她怎么办!   她也不想想,这里是大周呢,岂是她想翻手为云就能翻手为云的?   她可知道萧国公府在大周的地位有多崇高?   萧老将军、萧大将军都是保家卫国的人物,是大周百姓心中的战神。   又有多少人死在边关,死于北烈人之手?   敢败坏少奶奶名声,分分钟用口水淹死她。   芍药说完,见安容凝眉不语,又说起另外一件事,“庄郡王府贴了悬赏告示,说只要谁能治好惜柔郡主的病,赏黄金千两呢。”   下了几天雨,也没什么人出府,都不知道那告示贴了几天了。   不过惜柔郡主的病没好,可见告示不管用。   对于惜柔郡主的病,安容一点儿都不关心。   她端茶轻啜,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安容稍稍抬眸,便见冬儿打了帘子进来。   “少奶奶,宫里来了车驾,说是皇后召见你,”冬儿福身回道。   芍药眼睛轻眨,问道,“可说是什么事了?”   冬儿摇摇头,“没说。”   安容嘴角勾起冷意,这还用问啊,肯定和惜柔郡主的病有关,或许还和朝倾公主的流言有些关系。   想到自己被朝倾公主当成敌人对待,安容的脸色就极差。   “不去!”安容赌气道。   冬儿微微一怔。   皇后召见啊,车驾都来了,怎么能不去呢?这不是没把皇后放在眼里么?   少奶奶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啊?   芍药瞥了眼想说话却不敢开口的冬儿,道,“连日下雨,少奶奶又怀了身孕,身子不适呢,你去禀告一声,就说等少奶奶身子好了,就进宫给皇后赔不是。”   冬儿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她走到珠帘处,见萧湛要进来,忙退后一步。   萧湛在珠帘外站了有一会儿了,听到安容说不去,他的嘴角有抹笑一闪而逝。   总算有那么点点长进了,哪怕赌气的成分居多。   好歹没主动写了秘方,双手奉上,主动求和不是?   他以为她会这样做的。   萧湛迈步进去。   见安容望着小几上摆着的绣篓子发呆,萧湛摆摆手,让丫鬟退出去。   萧湛多看了两眼,见安容对绣棚子上的绸缎走神,嘴角弧起,“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安容回过神来,把绣棚子拿起来,道,“我想给肚子里的孩子绣小肚兜,可是老人常说,事与愿违,一心绣麒麟,往往生的都是女儿,绣蝴蝶,偏偏生儿子,你是说我绣什么好?”   听了安容的纠结,萧湛哑然失笑,“绣石榴吧,多子多福,男女皆宜。”   安容连连点头,然后问他,“那你想生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萧湛毫不犹豫便道。   安容微微讶异,她没想到萧湛居然会想生女儿。   “为什么?男人不都喜欢生儿子的吗,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安容明眸圆睁。   萧湛望着安容,笑问,“你不喜欢女儿?”   安容呲牙,“我当然喜欢了,我喜欢儿女双双全。”   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好了。   不过她答应帮萧湛生八个孩子,最好有四个儿子,四个女儿,那才完美。   听到安容的话,萧湛忍俊不禁。   不过,这事怕是难如她所愿了。   八个孩子,要全是儿子,那也够叫人头疼了。   希望能生一个女儿。   萧湛喝茶。   安容绣针线。   屋子里静悄悄的。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而急切大叫声,“大哥,救命啊,十万火急!”   是靖北侯世子的高呼声。   安容停下手里的针,转身朝窗外望去。   只见靖北侯世子在院子里急的乱打转。   连轩从年前离京,到这会儿,安容才真正的看清楚他的容貌,之前虽然在皇宫里也见过,可鼻青脸肿的,根本瞧不清。   他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只是个头似乎拔高了些,身量也比之前结实了三分。   只是那股子毛躁劲,一如从前啊。   安容知道这是他的本性,这会儿急成这样,怕是出了什么事,找大哥帮忙收拾烂摊子?   萧湛摇摇头,将茶盏搁下,迈步出去。   好奇的安容,也丢了绣棚子跟了出去,她虽然对连轩有愧,可如今也是他大嫂了,总不能一直避着不见他吧?   这个别扭的坎,迈过去就好了。   连轩在院子里等的急啊,要是安容没嫁进来,临墨轩哪间屋子他不能进?   现在顾忌颇多了啊。   瞧见萧湛出来,连轩快感动哭了,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他没注意到被萧湛挡在身后的安容,苦着张脸道,“大哥,是你带我回京的,现在我被外祖父逼婚,你怎么也要帮我度过这一劫。”   安容听得满脸黑线,不忍出去打扰的她,就靠着门站着。   应该不算偷听吧?   只听萧湛问,“外祖父逼你和谁成亲?”   “还能有谁,晗月郡主呗,儿时戏言,他怎么就当真了呢?”连轩哼道,“笑面阎王也进京了,他不回自己的王府,跑国公府来了,这会儿和外祖父商议我和晗月郡主的婚事呢,他说在他离京之前就把婚事办了,省的他回了东陵郡,还得辛苦再跑一趟,嫌累。”   “你又去偷听了?”萧湛一脑门的黑线。   他怎么就不涨点儿记性呢,越偷听,外祖父出招越狠。   连轩翻白眼,“不偷听,怎么掌握第一手消息,及时反击?”   理由很充分,也很有理。   可是,他要反击的人是萧老国公啊。   以卵击石,注定失败的那个是他。   “你要如何反击?”萧湛轻飘飘的问。   连轩瞬间奄奄一息了,“我要有好办法,早付诸行动了。”   “你觉得我有好办法?”萧湛再问。   连轩对自家大哥很信任,在他心目中,就没有大哥办不成的事,“不可能没有。”   屋内,安容抚额,轻声咕噜道,“要是你大哥有办法违逆萧老国公,他十有八九也不用娶我了好么?”   他已经失败了,你找一个抗婚失败者,能成功,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安容竖起耳朵,想听听萧湛是怎么说的。   结果他没有回答,反问连轩,“外祖父可说你要是不娶晗月郡主会如何?”   “说了,我要么娶晗月郡主,要么去给瞎眼神算做徒弟,二选一。”   安容,“……。”   她忽然觉得,萧老国公这些个外孙儿都是抱养的,不是亲的。   赵成跳出来凑热闹,道,“那轩少爷你不是没的选了?”   连轩扭眉,“二选一,怎么没得选,逼急了,我真出……!”   话还没说完,赵成就学着瞎眼神算的语气道,“莫要来祸祸我大昭寺。”   连轩脸瞬间涨的发紫。   这是当年他和靖北侯夫人闹翻,跑去出家,瞎眼神算拎着他衣领子把他送回给萧老国公时说的话。   “管好你小外孙儿,莫要他来祸祸我大昭寺……。”   瞎眼神算不收他做徒弟,他想出家都不行。   不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连轩望天惆怅。         第四百三十三章 敷衍   惆怅归惆怅,却也没有特别的郁闷伤感,因为遇上萧老国公霸道的时候,就找不到不惆怅的人。   若要他就此屈服,那不是他的性子。   连轩决定拼死抵抗萧老国公的霸权。   他的胜利,无疑昭示着萧老国公称霸时代的结束,意义重大,是几辈人的希望,他必须肩负起这样的重任。   连轩斗志昂扬。   不过,这会儿么?   “大哥,你一定要记得帮我想办法,还有大嫂,有一个算一个,千万别忘了,我先走了,”连轩苦着张脸道。   他就不信,一堆人就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虽任重道远,但路总是人走出来的!   看着连轩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失败还的背影,赵成默默点头。   和萧老国公为敌,虽败犹荣啊。   这世上估摸着也只有轩少爷有胆量在国公爷手里逢战必败,越战越勇,死不悔改了。   萧湛转身回屋,见安容扶着门,笑的直捂腮帮子,有些黑线,不懂安容怎么就乐成这样了。   “很高兴?”萧湛迈步上台阶,随口问道。   安容咳咳了两声,道,“我有些明白为什么你想生女儿了。”   萧湛眉头一挑,“为何?”   他从未说过理由,安容能猜到她旺子旺到生女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以至于他这辈子做岳父的可能性极小?   安容的回答,让萧湛哭笑不得。   “萧国公府的小辈,不论是外孙,还是亲孙子,都像是捡来的,女儿才宝贝,”安容回道。   萧湛眼角抖了下,竟是无话可说。   安容凑上来,问萧湛,“为什么外祖父对待你们的差别这么大?”   萧湛抚额,“你自己都说是捡来的了,能没差别吗?”   安容怂鼻子,“我是问真的。”   “……男孩子打不会哭。”   “……。”   好精辟的理由。   “那你挨过外祖父的打吗?”安容望着萧湛的眼眸,带了笑意问。   “没有。”   萧湛的回答,安容有些失望。   不知道为毛,她特别想知道萧湛小时候挨打的模样。   会不会绷着个小脸望着萧老国公,一脸你是坏人的表情?   没办法,安容现在怀了身孕。   她会忍不住想孩子出生后会是什么模样,女孩肯定像她了,当然了,像萧湛更好。   男子绝对像萧湛才行。   只是现在孩子还小,连摸都摸不到,只能拿孩子他爹做想了。   在安容心目中,已经数次把萧湛缩小缩小再缩小。   萧湛曾经走过的路,十有八九就是她孩子将来要走的路。   安容想了解一二。   也好从中将把一个活波小少爷变得冷冽疏远的因素找出来,从而绕过去……   她希望孩子能有萧湛的睿智容貌,至于性子么,还是别这么冷好,万一跟他爹一样,长大找媳妇时,因为性子被嫌弃怎么办?   只是,萧湛说他没挨过打,安容很不信。   小时候,谁不顽皮啊?   大哥、二哥小时候就没少挨打呢。   就连她都因为皮劣,被祖母和大夫人责罚过。   其实,萧湛也受过惩罚,只是挨打还真没有。   像萧湛他们从小就学武,炼筋骨,挨几下板子,打几下手心,那是惩罚吗?   那是挠痒痒!   萧湛他们小时候若是犯了错,会被倒挂在大树上一两个时辰。   可不仅仅是倒挂,还要背兵书。   安容听萧湛说起小时候挨罚,不禁目瞪口呆。   这怎么那么像头悬梁锥刺股啊?   只不过是……倒着的。   这么重的惩罚,犯了一次,谁还敢犯第二次啊?   就这样重的惩罚,靖北侯世子还这般纨绔不羁,这要生在寻常人家,那不是能飞起来了?   安容望着萧湛,问他,“你会帮连轩想办法退亲吗?”   萧湛摇摇头,转而问安容,“前世,连轩过的如何?”   安容嫣然一笑,“其实,他一直没变过,几年后依然如此。”   现在没人敢惹他,几年后,多了一个战功赫赫的大哥,更没人敢惹了。   “至于他和晗月郡主,更是吵出来的夫妻情,打不散骂不离,我想他和晗月郡主从大周到北烈,应该经历了很多,只是吵习惯了,要想他认识到自己的感情,除非晗月郡主能出点什么事,”   安容勾唇一笑。   她瞥了萧湛一眼,眸底的意味不言而喻。   萧湛岂会听不懂安容话里的意思,连轩是他最疼的弟弟,帮他认清楚自己的感情是他分内的事。   只是如何去做,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安容点到即止,拿起绣棚子,绣了一朵绚丽多彩的石榴花。   萧湛则在看兵书。   萧湛看书的时候,极其认真,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睥睨天下。   安容看着看着就入了神,她会忍不住想他前世穿着战袍骑在马背上的样子。   那一幕,永存脑海,挥之不去。   萧湛看书很认真,但是在翻页的时候,他会习惯性的看一眼安容。   见她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萧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知道,安容又走神了。   她似乎极容易走神。   不知道这会儿又在想什么?   萧湛低下眉头,问道,“在想什么?”   安容没有把眼睛挪开,“我在想,我为什么会那么有眼无珠呢?”   萧湛是冷冽,可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冷,他的冷中透着一股子柔情,似乎能把人给融化了。   她前世偏偏瞧不见,一颗心全给了苏君泽,落的那般下场。   上一世,若是她嫁给了萧湛,父亲、大哥他们何至于惨死?   想到这一世,她几次将他推开,安容就觉得对不起他。   上天厚爱她,才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   她明明知道前世错了,还依然坚持走前世的路。   不怪萧湛天天说她笨,给她夹的菜最多的就是鱼了。   萧湛的眼睛从兵书上挪开,落到安容精致的脸庞上,见上面写了懊悔之色,萧湛微微凝眉。   “为何这样说?”萧湛有些心疼的问。   安容轻轻耸肩,“你不是说我笨嘛,我在自我反省呢。”   萧湛有些诧异,不过他笑了,反省是改变的第一步,“然后呢?”   “我会牢牢的握紧你这颗大珍珠,谁抢,我灭谁!”安容杀气逼人。   萧湛一脑门的黑线,成摞的往下掉。   对于安容的杀气,萧湛只有五个字,“你想太多了。”   听着萧湛漫不经心的回答,安容觉得有必要给他补一课。   虽然当初她的退亲,让他受了不小的打击,不过他不用这样妄自菲薄。   安容走到萧湛跟前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怕将来会有很多人跟我抢你,我这是防范于未然。”   “那她们肯定抢不过你。”   “……为什么?”别这么看的起我啊,我自己都没把握呢。   “因为我会帮你。”   萧湛的声音很轻,带着无穷的穿透力直击安容的心底,让她脸红耳赤,脚底轻飘浮软。   屋子里有些寂静,落针可闻。   直到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芍药站在珠帘外道,“少奶奶,朝倾公主来了。”   芍药说完,就退了出去。   安容转身要出去,就在她转身之际,萧湛问她,“如果跟你抢的那个人是朝倾公主,你会如何?”   安容身子一怔。   她缓缓回头。   看着萧湛晦暗莫测的双眸,安容笑了,恍如牡丹绽放。   “没有如果,我不想替她收尸。”   闻言,萧湛笑了。   笑容肆意而欢快。   笑的安容摸不着头脑。   有那么好笑么?   她哪里说错了吗?   给墨王世子戴绿帽子,她就算是公主,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好吧?   除非她换个身躯,否则,她连跟她抢的权利都没有。   问这么傻的问题,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自己传染了?   安容迈步离开。   半盏茶的功夫后,有丫鬟端着托盘进屋。   “爷,这是少奶奶特地吩咐厨房给您炖的汤,让您趁热喝。”   萧湛心情很不错。   他将兵书放下,打开汤盖。   一股鱼香扑鼻而来。   再说,安容吩咐丫鬟给萧湛准备鱼汤后,就在正屋坐着了,并没有去前院迎接。   一来地上湿气未除,安容怕走路滑倒,这是前世留下的后遗症,安容不敢马虎。   二来,朝倾公主将她当成敌人对待,安容心底的气并未消除。   三来,皇后派了公公来接她进宫,她说身子抱恙,若是能去迎接,就不能进宫了?   一盏茶喝完,迟迟不见朝倾公主来。   安容等的有些不耐烦,便让丫鬟拿了剪刀来,把正屋里摆着的花卉修剪了下枝桠。   将花卉修剪了个遍,丫鬟才禀告朝倾公主来了。   安容放下剪刀,转身朝正门走去。   刚到正门,朝倾公主便瞧见了她,见安容福身给她行礼,忙扶起她,朱唇轻启,道,“我听公公说你病了,你没事吧?”   扶起安容后,顺势帮安容把脉。   看着朝倾公主眸底流出的焦灼而担忧的神情,安容瞥了她身后跟着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她认得,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   安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笑容苦涩而痛惜。   原来她也有被清颜敷衍的一天。   若是真关心,何至于进了国公府,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再来?   安容挣开朝倾公主的手,笑道,“我没病,也没身子不适,只是不想进宫罢了。”   知道朝倾公主医术高超,安容瞒不过,也就不隐瞒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绕道   看着安容挣脱开,朝倾公主脸上焦灼担忧的神情尽去,转而换上一副笑脸。   笑容璀璨而迷人,像极了海月升明珠。   安容瞧得有些恍惚。   芍药站在安容身后,嘴角微微撇,北烈公主变脸的速度真快,就凭这变脸的速度,少奶奶就敌不过她。   芍药侧了身,让安容和朝倾公主进屋落座。   等坐下之后,朝倾公主就说话了,很气人,因为她说,“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言外之意,就是要丫鬟们退出去啊。   她要是出去了,谁知道少奶奶会不会被她忽悠的犯傻,到时候送这个给那个?   坚决不出去!   其余丫鬟都出去了,芍药低眉顺眼的跟在安容身边,像是没长耳朵似地。   安容尴尬的脸红了红,对朝倾公主道,“这丫鬟现在不归我管,你有话直说无妨。”   朝倾公主瞥了芍药两眼,她可没忘记在顾家,丫鬟说的话。   不过,安容纵容她,只怕她压根就没想过把前世她教给她的秘方再还回来。   朝倾公主修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灵慧的双眸有了讥讽笑意。   她缓缓开口道,“方才来的路上,看了一出好戏。”   芍药性子八卦,听了这话,低着脑袋的她,稍稍侧目。   安容坐在那里,正要端茶呢,闻言,手轻轻一滞。   完了,她要被教育了。   安容稳着心神,将手收了回来,笑问,“什么好戏?”   朝倾公主将手里拨弄了半天的茶,轻呷了一口,待她放下,又用帕子拭去嘴角的茶汁,神情不疾不徐。   安容心底就跟猫挠了似地。   安容在心底默数一二三,等数到十的时候,朝倾公主总算是开了尊口。   安容有种如释重负感。   只听耳畔有说话声道,“我瞧见一个年迈妇人,抓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男子包袱,不愿意他走,甚至都跪了下来,我下马车看了会儿,才知道,那妇人丈夫昨天过世了,她丈夫是那条街上有名的铁匠,膝下无子,许多小少年都曾拜他为师,学习打铁,等学会了便离开,自立门户,那铁匠的生意越来越差,最后一个徒弟,便是那二十七八的男子,当年他学成欲离去,老铁匠告诉他,他还有一个打铁绝技,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男子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师傅的真传,便安心留了下来,时光荏苒,光阴似箭,昨儿,老铁匠咽气前,他追问绝技,老铁匠对他说‘徒弟啊,记住喽,那铁啊,烧红了,千万别用手去摸’。”   芍药听得扑哧一笑,“这不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么?”   朝倾公主只笑不语。   安容搭在膝盖上的手,动了一动。   她瞥了朝倾公主一眼,见她把玩手里的绣帕,似乎说这一番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用心似地。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安容知道,朝倾公主指的是柳记药铺卖的药丸。   她知道,这事她做的不对。   朝倾公主指责她,她认了。   但是她想问一句,“你觉得那徒弟不应该走?”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笑道,“应该吗?”   安容笑了,“那老铁匠膝下没有儿女,大可以认那徒弟做义子,徒弟学成离去,为的不过就是闯出一番事业,铁铺名声在外,他不会不答应,老铁匠死后有子送终,那妇人也能有个依靠,原本能一举两得,他却只记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几个字,临死前还讥讽徒弟,这是一个师父该有的肚量吗?莫非他收徒弟,只因为他年迈了,需要个人帮他经营铺子?”   安容的话也饱含深意。   不过这一回,芍药听不懂了。   安容是在说:徒弟跟师父学手艺,就是为了用,如果不许,那还学它做什么?   可听在朝倾公主耳朵里却是安容在质问她,“莫非我前世辛苦学习医术,只为了重生,然后毫不保留的交给你?”   朝倾公主竟无法反驳。   她只觉得可笑。   她居然会觉得她好骗,她才是最精明,盘算最深的那个。   秘方,那等隐秘重要的东西,若不是她哄的自己团团转,自己会毫不保留的就告诉她?   除非他脑袋被门给挤了还差不多!   朝倾公主嘴角微冷,她望着安容,缓缓笑道,“如此看来,我要拜你为师才行了?”   安容听得身子一怔。   朝倾公主已然起身,要给安容福身行礼。   安容哪敢承受啊,赶紧扶起她,“你别这样。”   朝倾公主真的生气了,“别这样?那我要怎样才行?!”   安容被吼的一懵。   芍药就怒了,敢吼她家少奶奶,别以为她是公主就能无所顾忌了,芍药上前一步,道,“朝倾公主,你在北烈撒泼没人敢管你,可这里是大周,是萧国公府……!”   不等芍药说话,安容便道,“芍药,不得无理,你先出去。”   芍药气的跺脚,却不得不出去。   说是出去,其实芍药并未走开,就在门外趴在偷听。   远处,有丫鬟过来,见她趴在那里,一会儿动一会儿动的,笑唤道,“芍药姐姐。”   芍药吓了一跳,回头瞪了丫鬟一眼道,“不会小点声儿啊,把我魂都吓飞了!”   丫鬟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迈步上前,在芍药耳边咕噜了两句,芍药眼睛瞬间大亮。   二话不说,芍药就挺直了背脊进了正屋。   她是专门坏人家好事的。   见了芍药进来,朝倾公主恨不得将手里的茶盏给摔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丫鬟!   朝倾公主不待见芍药,芍药也很不待见她,不过芍药很高兴。   一想到被公主不待见,偏偏公主拿她一个小丫鬟没辄的感觉真是爽到爆了。   幸好是北烈公主啊,幸好她是爷的丫鬟啊,不然小命绝对保不住了。   芍药上前,禀告安容道,“少奶奶,济民堂有大夫揭了榜,进宫帮惜柔郡主治病了。”   安容听得一怔,“济民堂?不是被赵王爷给砸了吗?”   芍药点点头,“是砸了啊。”   大夫揭榜,进宫给惜柔郡主治病,又不用把济民堂这么个大铺子背在身上,不妨碍啊。   芍药真怕济民堂会咸鱼翻生,借着给惜柔郡主治病的机会名声大噪,东山再起。   安容瞥头望着朝倾公主,连朝倾公主都治不好惜柔郡主,济民堂有那本事?   难道是济民堂下的毒?   和当初赵王爷一样,故技重施?   对了,来了半天,只顾着说秘方的事,还没问朝倾公主来找她所为何事呢。   安容这才问道,“你来找我是?”   朝倾公主耸肩一笑,“治疗惜柔郡主的病,我只有三分把握,这几天,试遍了各种办法都没用,想着你有一脑袋的医书,或许能有什么好办法,便请了皇后接你进宫,商议一二,没想到……如今瞧来,估计是不用了,庄王府张贴皇榜有几天了,一直没人去揭,济民堂有这个胆量,看来没有十分把握,也有八九分。”   说着,朝倾公主一笑,“进宫几天,又碰上下雨,连御花园都没逛过,要是济民堂能治好惜柔郡主的病,我也能轻松些。”   看着朝倾公主无奈的神情,安容也知道她为难。   “东延太子杀了大周百姓没有?”安容问道。   朝倾公主摇头,“还不知道,边关没有消息传回来。”   说着,朝倾公主问安容,“对了,上回救我一回的那个车夫呢?”   安容眉梢轻扬,她觉得,朝倾公主今儿来,为的就是这个车夫。   “他啊,我见他身材魁梧,手脚麻溜,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就让他跟府里的木匠师傅学手艺,你放心,工钱我给的很足,我还打算把他做的第一个东西,送去行宫给你做纪念呢。”   安容笑的一脸灿烂。   朝倾公主嘴角抽了又抽。   学做木匠……   那可是上官昊身边第一护卫,居然让他学做木匠。   而且,几天了,居然没送出去一点儿消息,萧国公府的守护到底有多严密?   安容望着她,问,“你要见他?我去传他来。”   朝倾公主摇头道,“我出宫许久,该回宫了,传他来太耽误时间,让他在前院等我便是了。”   安容挑了挑眉,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朝倾公主起身要离开,走之前,瞥了芍药一眼对安容道,“明儿这个时辰,我再来。”   芍药凝了凝眉头,俏丽清秀的脸上写满了不欢迎。   她一定要告诉爷,不让她再来才行!   朝倾公主走后,安容回了内屋。   走到珠帘处时,见萧湛还在看书,她碰到珠帘的手有些滞住。   最后深呼一口气,走了进去。   安容不想打扰他看书,从旁边悄悄绕过去。   萧湛手一伸,将绕道的安容给抓住,轻轻一用力。   安容便跌坐在他怀里了。   安容面红耳赤,尤其是屋子里还有丫鬟在,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让我起来,”安容挣扎道。   海棠几个丫鬟默默的捂嘴退了出去。   安容越挣扎,萧湛抱的越紧,“之前见了我便绕道,一直没给我个解释,现在又绕道,我是洪水猛兽吗?”   萧湛抱的越紧,安容就越挣扎。   萧湛禁锢了她的双手,可是她的双脚还能动。   挣扎之际,安容一脚踢到了小几。   小几上摆着的茶盏倾倒,浸湿了萧湛摆着上面的兵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 报仇   意外发生的太快,萧湛来不及反应,兵书就浸湿了。   安容啊的一声惊叫,就开始捶打萧湛了。   “都怪你,都怪你,现在兵书弄湿了,要害我挨骂了!”安容气撅了嘴。   这可是萧老国公的宝贝啊,就因为这几本兵书,萧老国公给了她好几样珍稀宝贝。   安容再挣扎,萧湛就松了手。   安容忙去将兵书拿起来,甩掉上面的茶水。   再翻页时,兵书的字迹有些就模糊不清了。   见安容焦灼不安,萧湛宽慰她道,“兵书我都记得,可以默写出来,外祖父不会骂你的。”   萧湛要伸手去拿兵书,见安容的眼神越睁越大,他眉头轻轻皱陇。   尤其是安容把兵书放在鼻尖轻嗅,还拿去窗外对着太阳瞧。   萧湛还以为安容是想把兵书晒干,可是她瞧了两眼就算了,只是脸色很怪异。   萧湛深邃如夜空般的眼睛微凝,走过去,问道,“这兵书怎么了?”   安容抬眸望着萧湛,清澈如泉的眸底带了些想哭的神情,“这兵书的纸张很特别,墨水有一股特别的香味,你闻闻,像不像是泉水的香味儿?”   安容把兵书递到萧湛鼻尖,萧湛轻轻嗅了嗅,“确实很像。”   不过他并不奇怪,这兵书是从木镯里取出来的,带着木镯的气息很正常。   可安容觉得很不正常!   前世,清颜给她的医书,就是那本写了时疫、瘟疫的兵书,别萧湛泼了茶水之后,就是这种香味儿!   她印象很深刻,因为她无数次对着医书长吁短叹,在心底责怪他笨手笨脚。   原来她和清颜迟迟找不到的医书竟然出自木镯中。   她全明白了。   木镯第四任主人是清颜!   那幅模糊的画,上面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肯定是她。   她之前还纳闷呢,她记得萧湛说过,木镯从萧太夫人手腕上摘下来后,就从没有人再戴上过。   不然萧老国公也不会那么担心玉锦阁的生意了。   可前世,玉锦阁的生意只好不差。   这就意味着有人从木镯里拿到过首饰图。   既然能拿首饰图,拿到医书有什么奇怪的?   安容很高兴找到医书的出处。   她抬眸望着萧湛,剪水瞳眸里光芒闪烁,“前世,清颜能戴上你们萧家的木镯。”   萧湛微微陇眉,“你确定?”   安容点头如捣蒜,“我确定。”   萧湛就不明白了,“既然她能戴上,为何你今儿才发现,你没见过木镯吗?”   一句话,问的安容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好。   她确实没有见过清颜戴木镯。   清颜有许多的镯子,就她见过的,都不下百十个了。   难道木镯戴上还能取下来吗?   被萧湛一质疑,安容就有些不确定了,“可清颜借我的医书和你的兵书纸张一模一样,这样的纸,大周从未有过,不是吗?”   安容喜欢花笺,对纸张很了解。   安容越说越笃定,“清颜医术很高,大周无人可出其右,可她所知道的秘方也不过四十多种,她借我的医书却记载了一百多种。”   这两个落差,总要有个解释吧?   太巧合了,那就不是巧合。   “而且清颜还会锻造削铁如泥的匕首,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出自木镯,明儿她来,我问问她,”安容有些兴奋道。   可是想到清颜明儿为什么来找她,安容就有些兴奋不起来了。   好像被人闷头倒了一盆凉水。   很快,萧湛又泼了另外一盆冰,“若是医书取自木镯,那便是萧家之物,她擅自传授给你这是违反萧家家规的事。”   安容听了有些生气,“你是在说清颜不应该教我医书?”   安容不是一般的生气,是很生气。   前世你没娶我,都没反对。   丫的,你这辈子娶了我,你居然说上辈子清颜那么做不应该,不是存心气死我吗?   “……我是就事论事,”萧湛眼神很无奈。   他不知道怎么就惹恼安容了。   安容撅了撅嘴,“我觉得上一世的你更好说话些。”   萧湛哑然失笑,伸手揪着安容的鼻子,笑道,“好说话,你还见了我便绕道?”   胡诌遇到拆台……尴尬啊。   安容脸皮很厚了,反正萧湛也不知道前世的事,忽悠他还不简单么,某女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我才绕道的,我怕我把持不住,朝你扑过去,到时候名誉尽毁,你不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   萧湛脑门上的黑线,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安容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萧湛望着她,眸底带笑,“怎么不继续了?”   安容呲牙,“说完了,还怎么继续,反正上辈子清颜给我医书,你什么话都没说,我也没听说过清颜挨罚。”   要是因为借她医书,让清颜挨罚,且不说她不会学了,便是苏君泽也舍不得清颜因为她挨罚吧?   “那我应该不反对她这么做,”萧湛想了想道。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   安容能戴木镯,是因为她纯善。   外祖父也不止一次说过,要他尽力守护安容,让她保持一颗纯善之心。   安容能戴上木镯,是因为她和曾外祖母一样,不贪慕荣华富贵,不爱慕权势,始终有一颗向善的心。   朝倾公主有吗?   就凭她一而再再而三找安容要秘方,就谈不上了吧?   或许和她身处的环境有些关系,宫闱倾轧,尔虞我诈,最是能移人性情。   不过,萧湛相信,便是把安容丢皇宫里三年五载……好吧,这么傻,这么容易相信人,能在遍地阴谋的皇宫活个三年五载,那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抛开这些不说,萧湛道,“既然知道医书出自木镯,就不必再因为拒绝了朝倾公主而心愧难安了。”   萧湛说的云淡风轻。   安容脸色就越是怪异。   萧湛察觉了,问她,“怎么了?”   她轻咬唇瓣看着萧湛,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晚了,我答应把秘方写给她了。”   萧湛凝视着安容,安容忙解释道,“朝倾公主自嘲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又说要拜我为师,我哪能做她师父,我一时扛不住,就答应了,她明儿来取秘方……。”   安容说完,小心的问,“那些秘方都是她教我的,我再默写给她,不算违反萧家家规吧?”   萧湛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要她觉得,那当然没事了。   前世,清颜不都把医书借给她了,她还背的滚瓜烂熟呢。   再者说了,之前她还用秘方入了柳记药铺的股呢。   要是没嫁给他,那些不都是她脑子里的东西么?   安容越想越头疼,她坐到小榻上,苦着张脸。   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朝倾公主说她前世借了医书给她,要她还的理直气壮,她无话可说。   可朝倾公主的书十有八九是木镯里的,也就是萧家的啊,那是不是萧家也可以理直气壮的找她要回医书?   这样要来要去,最后不还是回到她手里?   这个死结,以安容偏执的脑袋瓜,不知道怎么解开了。   所以,她抬眸,理直气壮的把这个难题丢给了萧湛,“我不知道清颜教我的医书是你们萧家的,但是她确确实实借我医书了,这份情义,我始终记着呢,现在我又答应她了,不好出尔反尔,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没有。”   “……你想都没想,你就说没有。”   “外祖父厌恶北烈,萧家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让你给北烈公主?”   说白了,萧湛那一关好过,但是萧老国公那一关是死关。   安容就不明白了,“战场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兵书又失而复得,外祖父的心结还打不开呢?”   萧湛摇摇头,“你不明白,当年太夫人病入膏肓的时候,外祖父正在边关打战,赶回来,差点连太夫人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没能尽最后的孝道,外祖父后悔了一辈子,要他如何释怀?”   子欲养而亲不待。   萧老国公有多后悔,就有多憎恶北烈。   安容趴小榻上,装死。   她怎么尽给自己惹麻烦啊,都怪她,前世瞎了眼,一心就想着苏君泽,为他学这学那,欠了一屁股的人情还不了。   安容习惯性的想捶抱枕,可是小榻上没有。   安容爬起来,要去趴床上。   结果刚起来,外面又传来一阵熟悉而急切的叫唤声,“大哥,大哥,你快出来,我找你有事!”   不用怀疑,又是靖北侯世子。   安容听得一脸黑线。   传言说靖北侯世子一天要跑国公府好几回,所言不虚啊。   萧湛早习以为常了,他拿起兵书,转身出去。   安容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决定去听听靖北侯世子又出什么事了。   结果萧湛刚迈步出门,就听连轩迫切道,“大哥,你借我几个暗卫,我要报仇!”   萧湛拧了拧眉,“报仇?找谁报仇?”   “不是什么好人呐,打他没事,打完了,我还打算找外祖父领赏呢,大哥,你倒是赶紧借我啊,我怕他溜了,”连轩性子太急。   安容迈步走出去,见这两兄弟,还真是大为诧异。   一个性子急躁,一个性子极沉稳。   真不像是对亲兄弟。   见安容出来,连轩微微一愣,眼眉低下,又抬起来,唤道,“大嫂。”   安容倒不好意思点头了。   萧湛便问他,“要几个暗卫。”   “越多越好,”连轩脱口便道。         第四百三十六章 查封   越多越好?   安容听得讶异,要知道靖北侯世子是出了名的有仇当场就报啊。   如她,不小心惹到他,都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回。   能让他回来找帮手,还越多越好,可见对方不是什么软角色,这样的人,安容觉得京都铁定是没有的。   想着靖北侯世子的敌人,安容眉头猛然一抬,“你要打的人不会是北烈墨王世子上官昊吧?”   连轩脸微微红,想起那些流言,简直毁尽他的名声啊,此仇不报非君子!   “就是他,我要是不踹的他屁股开花,以后我就跟大哥姓了!”连轩牙咬切齿道。   安容囧。   她还以为他要踹不了上官昊屁股开花,就跟上官昊姓呢,怎么会是跟萧湛姓呢,没有这样发誓的好吧?   不过她倒是猜测对了,上官昊真的进京了。   安容抬头,就听萧湛问连轩,“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济民堂后院。”   安容听了脸色微变,手中绣帕紧握了下。   连轩和他那一群朋友,喜欢比试,经常选定一个地方,谁最后到那里,谁请客。   有时候比赛骑马,有时候则是靠腿跑。   他能发现上官昊在济民堂后院,十有八九是翻墙走避走捷径时无意中发现的。   只是,上官昊怎么会在济民堂呢?!   今儿济民堂才揭了皇榜,进宫帮惜柔郡主看病啊。   连朝倾公主都没有把握的病,济民堂能行?   说什么安容也是不信的。   她心底隐隐有不好的揣测,只是不敢去想。   安容吩咐芍药道,“去请孙医正来。”   本来安容想请柳大夫的。只是她怕惜柔郡主的病,经过几日后,变的更严重了,孙医正知道的比柳大夫肯定要细致准确些。   况且,柳大夫在闭关学医中,不便打搅。   听到安容要请孙医正,芍药吓了一跳。“少奶奶。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湛和连轩也望了过来。   安容红着脸摇头,“我没事呢,谁说请太医来就一定要看病的。我还可以问问别人的病情。”   芍药放心的拍拍胸口,然后去外院找萧总管去请孙医正。   安容点了名,那就不能是别的太医。   连轩走了,带走了萧湛能匀出来的八个暗卫。   浩浩汤汤的要去踹上官昊的屁股。   安容默默的祝他能如愿。   虽然。她有预感要失败。   因为在安容心底,总觉得上官昊和萧湛差不多。踹他屁股就跟踹萧湛屁股的难度一样。   安容回屋,绣了小半个时辰的针线。   丫鬟才来报,说孙医正来了。   安容忙丢下手里的绣活,去了正屋。   彼时。孙医正已经在屋子里正襟危坐,从容品茶。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头。见是安容,忙将茶盏搁下。起身请安。   安容和他也算是熟人了,当然了,比之柳大夫还要差一些。   孙医正起身时,习惯性的瞧了瞧安容的脸色,依旧满面容光,不禁问道,“少奶奶身子不适?”   安容想摇头的,只是询问点事,就让孙医正巴巴的跑一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便把胳膊伸了,让孙医正帮忙把脉。   片刻之后,孙医正告诉安容,她很好,没事。   安容点点头,道,“麻烦孙医正了,我想打听下惜柔郡主的病。”   闻言,孙医正眉头一挑,就明白安容今儿找他来,为的就是向他打听惜柔郡主的病。   只是不好他白跑一趟,所以还诊了下脉。   孙医正笑了,其实他和柳大夫是至交好友,把安容都是当成晚辈看的,不必这么见外。   孙医正便将惜柔郡主之前的病症详细描述了一番,安容听得脸色很是难看。   孙医正说完,又道,“之前有朝倾公主在,惜柔郡主的脸虽然未好,病情倒也没有恶化,此番济民堂大夫进宫,已经有法子治好惜柔郡主了,不过……。”   孙医正说着,便停了。   安容眉头轻皱,忙问,“不过什么?”   孙医正在心底一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什么叫人高兴的话啊。   之前,皇后和庄王妃找安容买舒痕膏。   安容说药材不够,皇后让安容把所需药材写下来,由内务府去采买。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那些药材总算是送进宫了。   不过,如今那批药材被挪用了。   安容给的舒痕膏出现了毒,险些毁了惜柔郡主的容貌,庄王妃是不大敢找安容了。   碰巧丫鬟说朝倾公主也会调制舒痕膏,皇后便把这事麻烦她了。   也就是说,她一等再等的药材,被人半路劫了道,没了!   非但没了,而且当初给皇后的舒痕膏,皇后压根就没付银子!   当初,为了不便宜皇后,在药材里了,她要了一堆百年人参,天山雪莲……   那些都是舒痕膏里没有的啊,朝倾公主知道了会如何看她,要是在皇后跟前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她就是欺骗皇后了。   安容心堵的慌,皇后欠她的钱,不知道该不该去要。   尤其是朝倾公主,安容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她好了。   听了孙医正的话,安容敢确定,以朝倾公主的医术,能治好惜柔郡主。   可是她没有。   她进宫几天,用尽各种办法,只为了保证惜柔郡主的病不再恶化。   安容不想怀疑她,可上官昊出现在济民堂后院,济民堂的大夫又进了宫,还能医治好惜柔郡主。   她怎么能不怀疑是她帮着济民堂治惜柔郡主的病?   可是她为什么要把立功的机会给旁人?   孙医正说完,便要告辞。   安容让海棠送上诊金,然后送他出府。   安容的诊金。孙医正说什么也不收,可是安容执意要给,他也没辄。   等孙医正走后,芍药就望着安容道,“少奶奶,朝倾公主之前拜托你帮她在大周开铺子,你没答应。她不会另辟蹊径。找了济民堂吧?”   安容也往这上面想了,只是不敢相信。   济民堂和武安侯府,和柳记药铺的瓜葛。京都人尽皆知,朝倾公主不会想不到。   她扶持济民堂,不是明着和她作对吗?   芍药继续道,“肯定是了。济民堂药铺够大,原本是京都第一药铺。因为少奶奶和柳大夫才没落了,后又被赵王爷一闹,差点关门,如今朝倾公主帮他一把。济民堂肯定会感恩戴德……。”   最重要的是,朝倾公主也会秘方啊啊啊!   芍药想着,就忍不住撅嘴。“济民堂能医治宫里太医和柳大夫都医治不好的惜柔郡主,肯定会名扬天下。再加上朝倾公主的秘方,或许过不了多久,柳记药铺就要关门歇业了。”   芍药越说,安容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尤其芍药还补刀道,“济民堂心胸狭隘,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将来柳记药铺倒了,柳大夫指不定会死无葬身之地,都是少奶奶你心软害的。”   安容狠狠的剜着芍药,“这只是猜测,又没有确凿的证据。”   芍药翻白眼,“要是真的,再补救就晚了。”   安容站起身来,道,“行了,明儿我会问清楚这事。”   本来,安容知道医书秘方出自木镯,就怕见朝倾公主。   这会儿,她又渴望尽早见到她了。   安容发现,最近过的特别不痛快。   第一个不痛快就是木镯!   本来下了三天雨,安容觉得她可以借此机会在木镯里痛痛快快的呆三天,把木镯的角角落落都查看个遍。   可木镯就是不许她进去,白白浪费大好时机啊。   尤其是木镯还不靠谱,好好的画,偏偏模糊不清,要是上面画着清颜,她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好歹清颜也曾经是它的主子吧,木镯都不激动,就不能像有人想杀她那样给个提示?   要不是她细心,发现了兵书纸张和前世医书相同,谁能往那上面想?   安容对月惆怅。   更让安容惆怅的是,她闭着眼睛趴窗户上,居然有只不长眼的鸽子,站她脑门上了。   安容吓的直惊叫。   沐浴完,正迈步进来的萧湛听到安容的惊叫,脸色一变。   赶过来便瞧见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进屋来。   安容发髻凌乱的,怒气冲冲的指着那鸽子怒道,“一段时间没见,一见就欺负人!”   那鸽子正是小七。   安容有段时间没见到小七了,好像从萧湛离京,就没怎么见到它了。   原本,安容还以为萧湛带走小七小九,会给她回信,结果毛都没有!   见萧湛伸手,小七落在他手上。   萧湛从小七脚腕上取下竹筒,安容要过去抓小七。   结果小七扑腾一下飞了,留下安容在那里跳脚。   萧湛看了信,脸色微微变。   安容眼睛眨了眨,问他,“出什么事了?”   萧湛陇眉道,“当日在北烈,救了连轩之后,曾在醉扶归避了一晚,现在醉扶归被查封了。”   安容眼睛睁大,“醉扶归是萧家的?”   她在木镯里看到萧太夫人兑换了菜谱,她当时就想问萧湛萧家是不是开了酒楼饭馆,是八大酒楼中的哪一个。   可是一想,觉得应该不是。   萧国公府吃的菜和八大酒楼甚至醉仙楼,口味都不一样。   原来,萧家的酒楼开在北烈啊。   现在醉扶归被查封,显然是暴露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凤簪   而暴露的原因,竟然是朝倾公主落下了一只凤簪。   醉扶归的来信,对那只凤簪有详细的描述。   那是北烈皇后,也就是朝倾公主亲娘封后时佩戴的凤簪,为了瞻显对朝倾公主的宠爱,给她做了陪嫁。   就这样一个意义重大的凤簪,却“不小心”被遗落在了醉扶归。   “我能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吗?”萧湛望着安容,语气轻柔中透着冷意。   安容无话可说。   这样一个凤簪,若是丢失不见了,不可能不着急寻找。   将凤簪丢在醉扶归,无疑将萧湛他们的行踪暴露。   告诉北烈,醉扶归有问题。   朝倾公主帮着北烈坑了萧家。   醉扶归从建立到如今,在北烈已近二十多年,如今被查封,仅仅只因为朝倾公主一根凤簪……现在萧老国公还不知道,等他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如何愤怒。   安容心底微寒,从朝倾公主丢下凤簪起,她就和萧家无缘了。   她要将萧家木镯里的秘方给她,那是拿刀帮着朝倾公主捅萧家。   “我错了,”安容低头道。   声音里满含歉意和自责。   萧湛在心底一叹,能得安容这三个字,着实不容易啊,代价太大。   不过这不能怪她,是他太大意了,也太低估了朝倾公主。   萧湛望向窗外,凝眉不语。   安容抬眸,见他深邃的眸底有一抹从未有过的深沉。   “没办法补救了吗?”安容小心翼翼的问。   萧湛没有说话。   但是他凝重的神情,安容知道,希望渺茫。   外面,喻妈妈和芍药几个丫鬟端了铜盆进来,让安容舆洗,催她早些歇息。   安容如何睡的着?   如果不是她,靖北侯世子不会离京出走,又怎么会有绑架朝倾公主的事?   现在醉扶归被封,萧家在北烈二十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都是她的错。   这笔损失,她要付一大半的责任。   安容翻来覆去睡不着。   要是醉扶归真完了,她该怎么帮着萧家在北烈重新站稳脚跟?   本来酒楼吸引的就是达官显贵,大家吃喝闲聊时,最容易打听消息。   除了酒楼,就是青楼楚馆了。   她总不能去北烈开家青楼吧?   安容失眠了。   萧湛知道安容喜欢多想,将她搂在怀里,道,“别多想了,这事我会处理。”   只要安容不傻傻的被朝倾公主骗,萧湛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其他人,萧湛倒很放心,骗不到安容。   安容在萧湛怀里动了动,寻了个最舒适的位置,缓缓将眼睛闭上。   她现在脑子转不动了。   等睡足了,她一定能想到好的解决办法。   临睡前,安容咕噜道,“萧家在北烈有酒楼,不知道北烈在大周有没有……。”   安容想的很简单。   你查封我的酒楼,给我添堵,那我也查封你的酒楼,让你抓狂。   安容随口之言,萧湛陇紧的眉头缓缓松开,嘴角弧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来。   一夜安眠。   第二天,起的有些晚。   睁开眼,瞧见窗外阳光耀眼   等安容梳洗打扮,再吃过早饭,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就很晚了。   让安容担心的事发生了,萧老国公果真生气了。   偏偏萧三太太倒霉没瞧见出来,被萧老国公骂了。   事情和安容还有些关系。   武安侯府给萧国公府送了请帖来,明儿侯爷和青云寨寨主大喜。   萧国公府是亲家,要送一份贺礼去。   这贺礼该怎么送,是个问题。   萧大太太准备了份礼单给老夫人过目,正巧萧老国公上朝回来,得知了此事,便加了一句,“依照娶正妻的规格准备贺礼。”   萧大太太还没说话呢,萧三太太便嘴快说,“正妻,这可是武安侯娶的第二个填房了。”   当时,萧老国公就呵斥了萧三太太几句。   之前安容管理玉锦阁,她不满意。   接手了玉锦阁,结果下了几天雨,玉锦阁几乎没什么生意,白白浪费了几天,她又抱怨不满。   萧老国公本来就很烦躁,她还聒噪,不是找骂么?   萧三太太刚挨完骂没多久,安容就去了。   倒霉的安容,着实挨了萧三太太几记寒刀眼。   安容当作没瞧见,恭谨的请了安,又陪着老夫人闲聊了会儿,再到离开,萧三太太都没再和安容说一句。   安容从紫檀院回临墨轩。   正巧,萧湛和连轩在正屋说话。   萧湛端坐啜茶,连轩的坐姿就很吊儿郎当了,二郎腿抖啊抖。   安容迈步上台阶,正巧听到萧湛说话,“这几日不要惹外祖父生气。”   连轩正抛果子,闻言,一把握紧果子,吧唧一口咬了,问道,“为什么?”   “外祖父正在气头上,你不要火上浇油,自找罪受,”萧湛道。   连轩果子啃的很欢,不以为意道,“外祖父哪一天火气不大,就没小过好么?”   萧湛瞥了连轩一眼。   连轩便改口道,“大哥,我知道了,我这几日忙呢,哪有功夫去惹外祖父生气?”   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踹上官昊的屁股,其他事提不起他的兴致。   本来今儿他都不会来找萧湛,来只是想续借暗卫的,他怕萧湛要用。   见安容迈步进去,连轩忙站了起来,喊了声大嫂后,就道,“大嫂,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安容微微诧异,“我能帮你什么忙?”   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啊。   连轩清了清嗓子道,“我听丫鬟说你会调制各种整治人的药,能不能帮我调制个百十种?”   百十种……   安容听到这么强大的数字,瞬间凌乱。   安容望了萧湛一眼,见他没拖连轩的后腿说不许,那就是不反对了?   “我不会百十种……,”安容舌头有些打结。   连轩赶紧道,“有多少算多少,分量足点儿,越快越好。”   说完,生怕安容拒绝一般,对她和萧湛道,“大哥大嫂,我还有事忙,就先走了。”   话音还未落,屋子里就瞧不见他人了。   安容轻耸肩膀,虽然连轩表现的很镇定,不过好像有些不敢注视她的眼睛。   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安容转身回头,想问问萧湛醉扶归的事,萧老国公有没有责怪他。   结果还没开口,外面有丫鬟来禀告,“少爷,国公爷找你有事。”   然后,萧湛便走了。   安容则转身去了书房,提笔写了一堆的药材,交给芍药,吩咐道,“让人尽快买回来。”   安容递纸张时,芍药默默转了身,拿抹布擦拭书架。   海棠瞧了好笑,走不过来道,“奴婢去办吧。”   安容有些抓狂,芍药这明显是怕她走开了,她偷偷写秘方,不放心呢。   她都说了,不会再写了!   安容气呼呼的把纸张丢桌子上,转身离开书房。   刚出去没几步,便瞧见有丫鬟来报,“少奶奶,朝倾公主来了。”   安容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一刻钟后,安容便见到了朝倾公主。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藕荷色缕金牡丹古香锻锦袍,头上戴着金镶珠宝半翅蝴蝶簪,耳朵上缀着小东珠,随着走动,轻轻摇曳,光华流转。   她容貌绝伦,气质婉约,清澈明眸里透着聪慧睿智。   连萧湛都栽她手里了……   看着她瑰丽的容貌,温和亲昵的笑容。   安容在心底说了一声对不起。   在北烈和大周之间,你选择了北烈。   在你和萧湛之间,我选择了孩子的爹。   你有北烈公主的职责,我有萧家媳妇的担当。   从今日起,我只能把你当北烈朝倾公主看待了。   朝倾公主不知道安容心中百转千回,她心情很不错,笑道,“辛苦你了。”   安容摇摇头,“不辛苦。”   语气轻柔,像手拂过柔软滑腻的绸缎,让人感觉很舒服。   朝倾公主让丫鬟退后一步,便开门见山的问,“秘方呢?”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注视了她好几秒,才道,“我没有写。”   朝倾公主脸色微微变,眸光有抹不愠之色一闪而过,不是说她言而有信,不会出尔反尔吗,为什么会没有写。   “为什么?”朝倾公主问道。   “因为那多出来的一百多道秘方是萧家的,上一世你能拥有它,是因为你是萧家媳妇,”安容如她所愿,给了解释。   只不过这个解释,朝倾公主笑了,“你觉得这样的敷衍之词,我会相信吗?”   一再推脱,好不容易答应了,却又蹦出来个可笑的解释。   把她当成傻子糊弄呢?   若是萧家的秘方,那前世,她能无所顾忌的教给她?   萧家上下能答应?   朝倾公主进屋坐下,喝了口茶,平复了下被人愚弄而不悦的心情,方才开口道,“前世,我是萧家媳妇,我将秘方悉数传授给你,这一世,不过是逆转罢了,有什么区别吗?”   言外之意,我前世是怎么做的,你就怎么做便是。   安容笑了,她望着朝倾公主,道,“我不会和萧家为敌,也不会和你为敌。”   “我也不会!”朝倾公主斩钉截铁道。   若不是知道凤簪的事,朝倾公主这么说,她肯定不会怀疑她说的是假话。   屋子里,有些寂静。   安容看着手中茶盏,清澈的茶水倒映了自己,她清楚的看见自己眸中的失望。   她轻轻启唇,呼出的气息搅乱一杯香茗。   安容把茶盏搁下,望着朝倾公主,问道,“是不是我不经意间与北烈为敌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体质?   安容的问题有些突兀。   朝倾公主被问的有些蒙,不明白安容此话何意。   “什么意思?”她直接了当的问。   安容也不饶弯子了,“济民堂虽然名义上是大周的,实际是北烈的吧?”   安容想了一夜,觉得济民堂可能是北烈的。   既然萧家能瞒天过海在北烈开酒楼,混得风生水起,北烈完全可以在大周开药铺不是吗?   不然堂堂墨王世子,世子妃在花轿上被劫了,他进京,不是努力接她回北烈完婚,却帮济民堂,济民堂有那么好吗?   为了济民堂能名震京都,她更是放弃了名震天下的机会。   她和上官昊对济民堂都好过了份,就算是利用,也不至于这么尽心尽力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济民堂原本就是北烈的!   就如醉扶归是萧家的一样。   现在醉扶归被查封,萧家都不遗余力的想挽救,何况只是名声受损的济民堂?   而济民堂在京都最大的敌人是柳记药铺和站在柳记药铺背后的安容,以及安容手里的一堆秘方。   济民堂想要彻彻底底的站稳脚跟,就不能比柳记药铺差。   做生意,不就是几个字: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人廉我转。   济民堂就算有朝倾公主坐镇,能恢复到以前的光景,要是柳记药铺隔三差五的推出些新药丸,济民堂的生意能好?   朝倾公主贵为公主,又嫁给了上官昊,她会缺钱吗?   一个不缺钱,又心高气傲的公主。一再要秘方,自己也一再拒绝,她除了有些生气之外,并未放弃。   这是在隐忍,为了济民堂隐忍,更为了北烈在隐忍。   安容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她记得前世,柳记药铺在清颜的支持下。生意蒸蒸日上。济民堂无立锥之地,几乎用苟延残喘来形容。   可上官昊进京之后,在他离京后不多久。   昔日京都第一药铺摇身一变成了酒楼。   安容觉得。这是济民堂在没法挽救的情况下,不得不另辟奇径。   听了安容的问话,朝倾公主笑了,笑容清浅如雾。“你是在说笑吧,连萧国公府都曾入了股的济民堂会是北烈的?”   安容也在笑。“你怎么知道萧国公府曾入了济民堂的股?”   朝倾公主嘴角的笑顿时有点凝滞,“我是听宫里人说的,济民堂进宫给惜柔郡主瞧病,闲聊时听说的。”   安容勾唇一笑。   想她前世和萧家也算是亲厚。都不知道萧家曾入过济民堂的股。   这一世,还是女扮男装去了萧家,靖北侯世子性子大咧没把她当外人才提起的。   宫里知道这事的人应该极少吧?   就算知道。又有说敢说?   说这话,无疑是在帮济民堂指责萧国公府入了股。分了红利,却在危难之时袖手旁观。   有谁嫌命长了吗?   “不是北烈的,你为何把救治惜柔郡主的药方给了济民堂,让济民堂的大夫去救?”安容慢声质问。   朝倾公主脸色再变。   她自认这事做的滴水不漏。   既稳住了惜柔郡主的病情,博得皇后和庄王妃的好感,又帮了济民堂重塑威望。   可为什么会出岔子?   又是那该死的前世吗?!   朝倾公主对前世的自己嫌弃的不行,绝对是脑袋被门给来回夹了,居然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被人给毒死也就不冤了。   前世的自己对她倾心以待,换回来被毒死的下场,这一世她拿着自己的秘方、诗词谋名谋利,还和她前世的夫君成了一对,甚至怂恿他去杀顾家大姑娘,嘴上却和自己亲厚有加,一提要秘方就推脱不给,既然没那个诚心,就别说认识我!   光是想想,就能呕心死了。   更叫她憋屈的是,敌人对我很了解,我对敌人却一无所知。   朝倾公主努力挤出来一抹笑,“你确定济民堂救治惜柔郡主的办法是我教的?”   “济民堂用来涂抹在惜柔郡主红疹上的药膏,带着金银花和茉莉的混合清香,涂在皮肤上,有清凉之感,前世柳记药铺和雁容斋都有的卖,五十两银子一盒,”安容的声音有些遥远,“还有帮惜柔郡主排毒的蒸浴法,你习惯用八个暖炉。”   桩桩件件,都是你的手笔。   在安容面前,朝倾公主根本圆不了慌。   想到自己所作所为,在人家眼里只是个笑话,指不定还被当做跳梁小丑看待,朝倾公主的手就攒紧了,她望着安容的双眸凌厉中带了寒意。   她嘲弄一笑,“果然是活过一世的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安容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怎么接话。   只见朝倾公主转了身,走了几步后,她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冷笑道,“原本在你和东延太子之间,我更相信你,本以为要了那一百多种秘方,我和你前世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你做你的萧家少奶奶,我做我的北烈公主,你毒杀我的事,我也不再追究,如今看来,你我注定要成为敌人了。”   说完,朝倾公主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两个字,“站住!”   朝倾公主还真的就站住了。   她缓缓转身,脸上带了抹轻蔑的笑。   安容迈步朝她走去,她就知道,朝倾公主不会无缘无故对她存了敌意。   果然是东延太子闹的!   安容恨他,恨的是牙根痒痒。   望着朝倾公主绝美的脸庞,清澈如墨玉的双眸带了寒意。   安容知道,就算误会化解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要她是朝倾公主,她是大周萧家少奶奶。就注定是敌人。   但是,安容不会背黑锅。   “我不知道东延太子是怎么和你说我的,我承认,前世你的死确实和我有些关系,但不是我杀你的,是沈安玉!”安容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凄凉。   她不知道她前世做错了什么。只因为她试探一下苏君泽的真心。就活该换回来一尸两命,还有杀了湛王妃的黑锅吗?   安容鼻子泛酸。   她忽然想知道前世萧湛从战场上回来,得知爱妻命丧她手。他会如何,会替清颜报仇吗?   安容没有问萧湛,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东延太子骗清颜说上辈子是他娶了她,又怎么会告诉她萧湛的事?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见她眸光冷凝,安容问道。“东延太子有没有跟你说我死后的事?”   朝倾公主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安容的话,杀她的人是沈安玉,还是她想借刀杀人?   再听安容问她前世死后的事。朝倾公主眉头一凝,想起来东延太子说的一番话。   安容死后尸体不腐,有人掀翻她的棺椁。将她的尸体带走了。   据说从她头上掉落一只发簪,几乎是瞬间。她那保持的很光滑的皮肤就没有了光泽,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有传闻,她的尸体被丢落悬崖,也有说被五马分尸……流言蜚语很多,但没人知道她的尸体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萧湛。   朝倾公主没有回答安容,而是问她,“前世,我是不是送过你一只发簪,你日日佩戴,从不离身?”   安容轻轻嗯了一声,“是你让我日日佩戴,不能离身的。”   “那发簪呢?”朝倾公主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世上居然有让人尸体不腐的发簪,简直神奇。   安容一脸茫然,“发簪是你送我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在哪里?”   朝倾公主瞬间被安容给堵的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   她真是傻,居然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只听安容继续道,“那发簪不是一只,是一对,我三次捡到你的玉簪,你觉得玉簪和我有缘,就把其中的一只送给了我,我问过你从哪里来的,你说是偶然所得,就打造成了玉簪。”   依照安容的话来说,这会儿还是玉石。   不过安容也只是说说,她觉得前世清颜也有许多事瞒着她。   就比如医书秘方,她就没说是萧家木镯里的,是萧家之物,她还当是她自己的呢。   而且,那玉簪,安容觉得透着一股古朴气息,不像是新打造的。   不过那玉簪倒是坚硬的很。   有一回她和苏君泽胡闹,不小心把玉簪砸地上去了,心疼的她捶了苏君泽好几下。   等她去床底下捡起玉簪时,玉簪确是完好的。   这样奇葩的玉簪,十有八九是萧家的东西。   朝倾公主擅于察言观色,她能确定安容没有撒谎。   只不过,这一世,她贵为朝倾公主,走的路和前世截然不同,或许没那个机会再得到玉簪了。   朝倾公主在走神,安容则郁闷的问,“好好地,怎么问起玉簪?”   难道她前世死后,那玉簪还有故事?   “没有,我只是好奇玉簪怎么杀人,”朝倾公主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意。   她一直再想,可就是想不通。   以她的医术,玉簪上沾了毒,她不会察觉不了,除非她没了嗅觉。   安容没有再说话。   她已经解释了,只是人家信不信她说的话,又岂是她做的了主的?   朝倾公主转身离去,离去前,说了一句让安容脸色铁青的话。   “真心羡慕你,不但重生了,还有一副百毒不侵的体质。”         第四百三十九章 勒索   安容脸阴沉沉的。   朝倾公主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的,她肯定是试验过,才得出的结论。   她对自己下毒了?!   她对自己下了什么毒,为什么自己都没有发现?   木镯一点提示都没有,应该不是什么致命的毒。   而且,在萧国公府对她下很毒,她应该没那么大的胆量。   不过,这也够安容闷气的。   要只是她一个人,一般的毒也就算了,可这会儿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稍有不慎,孩子可能就会没了!   而且,药物可能会导致腹中孩子畸形。   安容心凉了半截。   她已经失去过两个孩子了,她不想再尝试那种痛苦。   可以说,腹中胎儿是安容的逆鳞,不管是谁,只要做出对她孩子不利的事,她绝不手软!   安容坐在那里生气,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她望着手腕上的玉镯,眉头轻拧。   她怎么会百毒不侵呢,难道是因为浸泡过两次纯善泉的缘故?   可前世清颜也是木镯的主人,她进了纯善泉,不也该百毒不侵的吗?   那她怎么会被沈安玉藏匿在玉簪里的毒给毒死?   安容觉得脑袋如一团乱麻,理不清。   很快,海棠就回来了。   带着前院两个小厮,抬了个很大的木箱子回来,应该是她去采买的药材。   海棠招呼小厮把箱子放下,然后对安容道,“少奶奶,药材买回来了。”   安容轻点了下头。   海棠又道,“少奶奶,外面传闻说济民堂三日后重新开张,开张那日,前五百名顾客不论买的什么药材,都会赠送三粒养生药丸,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安容眸光暗冷。   朝倾公主的手笔!   要不是昨儿知道秘方出自木镯,只怕济民堂真的要在大周扎根立土了。   海棠说完,躲在屏风后偷听,趴的腿有些发麻的芍药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芍药脸色有些古怪。   她偷听了一堆,老实说,她脑容量有限,又读书太少,听得不是很懂。   什么叫前世,什么叫重活一世?   什么时候少奶奶毒死了朝倾公主?   还有什么叫少奶奶死后发生了什么事?   少奶奶死过?   朝倾公主也死过?   芍药越想越玄乎,竟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直哆嗦。   芍药瞥头去看安容,见她坐在那里,脸色极难看,芍药的心忽然就定了。   少奶奶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敢去大昭寺那等神佛之地,有什么好怕的?   芍药大着胆子出去,道,“济民堂重新开张,肯定和朝倾公主脱不了干系,她手里头有秘方,柳记药铺只怕要受不小的打击了。”   安容现在也头疼,以前不知道秘方是萧家木镯里的,她用时处处顾忌清颜。   如今又要顾忌萧家。   安容心底有些窝囊,她都不知道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脑袋里记载的东西都是别人的。   帮柳记药铺,如何帮,这事要问过萧湛才行。   安容深呼一口气,迈步出了正屋。   海棠在后面追问,“少奶奶,这些药材搬哪里去?”   安容头也不回道,“在书房附近找一间空屋子,收拾干净了,以后做我的药房。”   安容去了书房。   她拿笔依照前世的记忆将日日佩戴的玉簪画了出来。   然后就是望着图纸发呆了。   她问朝倾公主东延太子有没有告诉她,她死后的事。   朝倾公主的话题却凭空转到她佩戴的玉簪上去了,朝倾公主没有重生,却知道玉簪,除了是东延太子告诉她的,没有别的可能。   前世,直到她死,玉簪都平平无奇,一点都不显眼。   为何能让一国太子记住?   肯定这玉簪有故事,而且很离奇。   门吱嘎一声推开,萧湛进来了。   他见安容望着书桌走神,走过来一瞧,见是图纸,便没在意。   他转身去书架上拿锦盒。   安容起身问他,“相公,你可见过这样的玉簪?”   萧湛拿了锦盒转身,又多瞧了图纸两眼,很确定的摇头,“没见过。”   安容眉头就皱陇了,难道是她猜错了?   这玉簪不是萧家之物?   安容把图纸递给萧湛,道,“你帮我问问外祖父,看看是不是萧家之物。”   萧湛接了图纸,正要问安容为什么要找这对玉簪,便听到丫鬟站在门外禀告道,“少爷,户部尚书来了。”   “请进来。”   得了萧湛的吩咐,丫鬟便退了出去。   安容就纳闷了,“户部尚书怎么找你来了?”   像这等级别的重臣,来萧国公府,找的不是萧老国公就是萧大将军才对啊。   萧湛也不知道户部尚书为何而来,要说最近和户部有些关系的,貌似只有皇上赏赐的那座府邸了。   “应该是来送房契地契的,”萧湛回道。   萧湛猜的还真准。   户部尚书来,确实是送房契地契的。   而且态度很恭敬,道,“前几日下雨,耽误了府邸的清扫和对账,让萧表少爷和表少奶奶久等了。”   安容有些吃惊,房契地契这样的东西,顶多让户部侍郎送来就行了,居然尚书大人亲自跑一趟,这也太隆重了些吧?   安容还以为户部尚书来肯定有别的什么事,送房契地契只是顺带的。   可是她全程围观,户部尚书送完房契地契,就走了。   安容眼睛眨了又眨,“就这样走了?”   萧湛听了好笑,“你还打算留他吃晚饭?”   安容脸啐然一红,“我只是觉得让尚书大人做跑腿的活,有些不合适。”   萧湛把桌子上的房契地契拿起来瞅了两眼,便递给了安容,“那要看送的是什么。”   皇上在宫外的府邸,因为皇上住过,留下天子龙气,众位皇子明争暗斗,不就是想沾点帝皇之气?   这么重要的东西,让小官来送,那是对皇上的蔑视。   能做到户部尚书的位置,岂会做那等落人口实的事?   安容看着手里的房契地契,脸更红,这么重要的东西,别叫她收着啊。   安容有些郁结。   皇上赏赐的府邸固然是好,可是不能随便挪动啊,要是不合心意处,得忍着,得将就。   她还是希望有一座符合自己心意的住宅,无关权利争斗。   不过,这辈子估计是悬了。   就算萧湛将来封王,也不会再赏赐他新府邸了。   萧湛去了外书房。   安容拿了房契地契回屋,刚刚和萧湛送给她的一堆聘礼放在一起。   冬儿便打了珠帘进来道,“少奶奶,庄王府来人了。”   安容脸色一冷,两个字脱口而出,“不见!”   庄王府的人登门,她就没见过有什么好事,本来就够心烦意乱的了,谁有心情搭理她?   冬儿福了福身,转身去回禀。   冬儿走后,丫鬟端了碗燕窝粥来,安容吃了小半碗,便开始绣针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冬儿又回来了。   她手里捧着个锦盒,对安容道,“少奶奶,庄王府的人走了,却留下一锦盒,说是让你轻启。”   安容眉头敛紧。   芍药就嘴快道,“里面不会有什么杀人暗器吧?”   海棠一脸黑线道,“不至于吧,庄王府上下又不是活腻了,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杀人。”   芍药脸一红,嘴就撅了起来,死鸭子嘴硬道,“反正没什么好事。”   安容几次瞥那锦盒,再也静不下心绣针线了,便把绣棚子搁下,道,“拿过来吧。”   冬儿忙将锦盒搁在安容跟前的小几上。   安容打开锦盒。   入眼的是两个玉瓶子,上面绘着精致的图案,栩栩如生,还写了四个字:吹箫引凤。   “这不是少奶奶装舒痕膏的玉瓶子吗?”芍药低呼出声。   瓶子是芍药亲自挑选的,她记得很清楚。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拿起玉瓶子,打开轻轻嗅了嗅。   是舒痕膏没错。   只不过和她调制的有些差别。   瓶子里的舒痕膏,膏体晶莹剔透,不含一丝的杂质,带着一股奇特而熟悉的芳香。   不用猜,也知道这舒痕膏出自谁的手。   锦盒底下还有一封信。   安容放下舒痕膏,拿起信件,拆开瞄了几眼,安容的怒气就压制不住了。   信上寥寥不过百字,却转达了三件事。   第一件:同样是舒痕膏,安容调制的就有毒,差点毁了惜柔郡主的容貌,人家朝倾公主调制的清新淡雅,闻之沁人,这两瓶是庄王妃“好心”买回来送来给安容的,让安容将当日买舒痕膏的两万两银子如数归还。   第二件事:就是皇后手痒痒,想弹琴,可是春雷琴毁了,让她把七弦琴送进宫给皇后。   前两件事不照着吩咐办,就会出现第三件事。   第三件事:就是明儿是侯爷迎娶第二个填房的大喜日子,庄王府会送上一份大礼,不用谢。   一封赤果果的敲诈勒索信。   气的安容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知道气大伤身,尤其对腹中胎儿不好,安容是一忍再忍。   可最终还是忍无可忍的把信啪嗒一下拍在了桌子上。   一时没把握力道,拍的手心发麻。   到今儿,她总算是知道惜柔郡主为什么病了。   是为了皇后被毁的春雷琴!   庄王妃要拿她的七弦琴赔皇后呢!   找她的茬不算,还反过头来算计她?!   安容眸底冷笑连连。         第四百四十章 银票   信,被风一吹,就掉地上了。   芍药借着弯腰拾信的空档,眼睛横扫了两眼,就把信全部看完了。   然后,芍药气撅了。   不要脸啊啊啊!   当初买舒痕膏时,庄王妃何等低声下气啊,现在倒好,居然想还回来,让少奶奶给她退钱。   还从没见过这样买东西的,用完了,重买一个来退钱。   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扇个狗啃泥才好。   芍药抬眸望着安容,道,“少奶奶,庄王妃肯定是疯了,咱们怎么办?”   这么正大光明的勒索,要是没疯,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跟疯子斗,那是要被气疯的。   安容从鼻子里冷哼出声,“她疯她的,没人赔她玩,舒痕膏没收,钱不退!”   芍药愕然怔住,随即失笑。   庄王妃这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只是,舒痕膏里没毒么?”芍药很不放心。   这倒是给安容提了个醒,她拿起另外一瓶舒痕膏,仔细检查了一番。   确定没毒才让芍药拿下去收好。   芍药则担忧道,“可是不依照庄王妃的办,明儿她在喜宴上捣乱怎么办?”   庄王妃既然敢送信来,那就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海棠提议道,“不如把这封信交给刑部吧?”   安容摇头道,“交给刑部没用,这封信写得极巧妙,送大礼,可没说是好是坏。”   就连要她的七弦琴,都用了借字。   安容不知道这“借”,有没有皇后的手笔?   不管有没有,安容都决定借刀杀人了。   “这会儿爷在外书房,你去问问他,萧老国公赏我的七弦琴可不可以借给皇后,”安容吩咐芍药道。   芍药瞬间懵了,“少奶奶,你又犯傻?”   都说了,鱼汤不能停。   午饭时,少奶奶就没喝鱼汤。   芍药绝对是火上浇油有没有,安容眼珠子一瞪,海棠就推芍药道,“快些去吧,少奶奶聪明着呢。”   芍药这才反应过来,安容这是要她去告状啊。   不是说给萧湛听的,是说给萧老国公听的。   芍药麻溜的提起裙摆,直接跑了。   好么,告状伊始,就遇到了困难。   萧湛回来了……   芍药一张脸都涨成了紫红色。   不过芍药脸皮厚,就当没见到萧湛,从一旁的小道绕过萧湛,直奔外院书房。   安容在书房隔壁,门口站着,瞧丫鬟在往外抬东西。   萧湛走过来,眉头轻拧了下,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安容脸微微红。   她只想着离萧湛近一些,却忘记了捣药声会很吵。   方才她在书房坐了会儿,就被隔壁收拾屋子里的声音吵着了,这不,又把东西往外搬呢。   安容轻咳了两声,岔开这个话题,问他玉簪的事,“玉簪是萧国公府的么?”   萧湛轻摇了下头,“还不知道是不是,萧总管已经派人去找了,最早也要明儿才知道。”   萧国公府的玉簪,留在库房里的就有成百上千,还有几位太太姑娘,甚是萧家族里的,都要一一问到。   半天时间可能不够。   听到这么兴师动众,就为了帮她找一对玉簪,安容心都软成了一汤水。   向来不喜欢麻烦人的安容,都想说不找了,若是有缘,那玉簪自然还会出现。   看萧湛进书房,继续看兵书。   安容都有些抽眼角,这人看书入了魔吧,一天到晚就捧着兵书,都不看别的。   她以前没觉得萧湛是这样喜欢看书的人。   想到那被茶水浸湿的兵书,安容有些忐忑的问,“兵书被茶水浸湿了,外祖父说了什么没有?”   萧湛抬眸看了安容两眼,才道,“外祖父让你下次进木镯时,给他重新取一本新的就成了。”   说完,萧湛低头,又加了一句,“若是可以,舅舅想要一整套。”   安容,“……。”   应该是可以的吧,木镯里说了历史兑换可以随便用啊?   安容这样想,发觉萧湛望着她不挪眼。   开始,安容还脸红,有些羞答答的。   等反应过来,安容脸就开始抽筋了。   萧湛明显是在说:别把为夫给忘了。   他看的是兵书,不是她!   安容憋气道,“我知道了。”   不打扰萧湛看书,安容转身出去了。   药房还在收拾,安容百无聊奈的回了内屋,继续绣小肚兜。   很快,芍药就回来了。   才走到珠帘外,就唤道,“少奶奶,国公爷说了,七弦琴可以借给皇后。”   安容微微一鄂。   海棠就不解了,“国公爷怎么答应了啊?”   芍药努了鼻子道,“我没敢问,反正国公爷是答应了,国公爷一会儿要进宫,让人把琴给他送去呢,他顺带带进宫去。”   安容没有片刻犹豫,就让海棠去取琴。   国公爷都说可以,那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再说了,这原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安容嘴角擒了一丝笑容。   向萧国公府借东西,不借岂不是太小气了?   不过从萧老国公手里借出去的东西,谁敢不还?   哪怕有一丝损毁,也要十倍的还回来才行,她就不信庄王妃有那个贼胆敢动手脚。   安容静心绣针线。   喻妈妈进来,手里拿了份礼单,对安容道,“少奶奶,这是奴婢准备的给新夫人的贺礼,少奶奶看可妥当?”   安容放下针线,接过礼单,仔细瞧了瞧,道,“我记得库房有云锦,添两匹。”   喻妈妈怔住,“会不会太重了些?”   “不重。”   安容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想着武安侯府和裴家联姻,虽然是私下,也足够她激动了。   有了萧国公府和裴家,安容相信,武安侯府在大周会屹立不倒。   暮阳西垂,天边晚霞绚烂旖旎。   安容在花园凉亭里喂鱼,芍药站在身后,东张西望。   忽然,她笑了起来,指着远处道,“少奶奶,萧总管来了。”   安容抬起头来,手里的鱼食继续丢水里。   远处,萧总管迈步走来,一身长青袍显得他身量挺拔。   不得不说,到底是跟惯了萧老国公的人,走路都有三分肖像他。   他身后还跟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的样子,手里捧着个大锦盒,步伐沉稳,让人怀疑他捧着的是一锦盒的棉花。   萧总管上前,给安容请安。   安容已经把鱼食丢水里,站了起来了。   她可不敢当萧总管的礼,笑道,“都是吃晚饭的时辰了,萧总管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萧总管侧了侧身,黑衣劲装男子便将锦盒送上。   萧总管道,“少奶奶将七弦琴借给了皇后,国公爷怕少奶奶烦闷,就借了皇上的独幽琴给你解闷。”   闻言,安容忍不住笑了,笑容灿烂,胜过身后绚烂的晚霞。   她的七弦琴要是不还,或者损毁了,皇上的独幽琴也不用还了。   就是这么霸道,不解释。   萧总管走后,芍药就憋不住了,笑的见牙不见眼啊。   小心翼翼的摸着锦盒,爱不释手啊。   这可是皇上心爱的琴啊,寻常人见都见不到,她居然能摸到,太幸福了,幸福的人有些飘飘然了。   芍药能说,这会儿她希望七弦琴出事么。   比起七弦琴,她更喜欢独幽琴啊。   安容见芍药那样,就觉得好笑,一巴掌拍她手背上,嗔笑道,“锦盒有什么好看的。”   芍药脸红,她也就敢摸摸锦盒了,万一粗手粗脚的把独幽琴给摸坏了怎么办?   不过瞧瞧还是可以的,芍药赶紧把锦盒打开。   入眼的是……两张银票。   安容有些蒙,皇上的独幽琴里怎么会夹了银票呢?   还是两万两。   银票是皇上的还是萧老国公的?   安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论是皇上还是萧老国公都不会给她钱啊,还给的这个悄无声息的。   安容正揣测,就听芍药笑的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安容稍稍侧目,就见芍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揉着腮帮子。   安容就知道了,这钱十有八九跟芍药有关系。   安容有些急了,她真怕安容跟萧老国公说她缺钱,忙催了她道,“快说,快说,这钱是谁的。”   芍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应该是皇后的。”   安容眼睛睁圆,再睁圆。   芍药笑够了,道,“少奶奶不是担心卖给皇后两盒子舒痕膏不给钱么,又不敢去要,奴婢就直接告诉国公爷了,让国公爷的人送琴给皇后的时候,顺带把银票带回来……。”   芍药觉得,让谁吃亏,都不能让她家的傻主子吃亏。   再者,两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留给少奶奶打赏下人,都能打赏一辈子了,还能博个好名声,多好啊。   最最重要的是,她讨厌朝倾公主,谁叫皇后把少奶奶的药材给了朝倾公主了。   有钱还怕买不到药材?   不稀罕你的!   芍药只是抱着试一试,反正说话又不费劲的随口一提,没想到国公府办事的速度好快,快的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说完,芍药就用一种等着夸赞的小眼神看着安容:奴婢可是帮了少奶奶你的大忙,怎么也要给个打赏吧?   赏。   必须要赏。   安容素来大方,又恰逢她兴头上,爽快的对芍药道,“梳妆盒里的头饰,你随便挑几件。”   “那奴婢就不客气了,”芍药搓着小手,双眼放光道。   安容嗔了芍药一眼,看着手里的银票不撒手。   虽然安容不缺钱,也不看重钱财,但是这两万两她是喜欢的不行。   因为它意味着皇后的怒意,庄王妃的倒霉,或许还会……龙颜大怒。         第四百四十一章 挣钱   正如安容预想的那般。   皇后愤怒了,几乎可以说是怒意滔天。   不怒自威的眸底,还带了星星点点的泪珠。   那是委屈的泪珠儿。   她自认贤良淑德,端庄婉约,在后宫中循规蹈矩,帮皇上将后宫打点的妥妥当当。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是今儿,皇上却当着众嫔妃的面,数落了她。   那些话,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直插她的心口,便是这会儿想起来,都觉得心口鲜血淋漓。   皇后一怒,寝宫上下如履薄冰。   尤其是大殿中手捧七弦琴站在那里的丫鬟,更是瑟瑟发抖。   因为皇后冰冷暗沉的眸光紧紧的盯着她手里的琴,眸光残忍,像是想将她和琴一起撕碎一般。   但是丫鬟知道,皇后更想撕裂的还是庄王妃。   庄王妃实在是胆大包天,害的皇后心爱的春雷琴被毁不算,居然还敢假借皇后的名义去欺负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现在好了,害的皇后被皇上责怪,她真该千刀万剐。   事情具体是这样的。   一个时辰前,萧老国公带着七弦琴进了宫,在御书房和皇上商议国事。   商议完,就让人捧着七弦琴上前。   可怜皇上啊,还以为萧老国公要进贡贿赂他,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脚底飘飘,想着要不要端个小架子,毕竟是皇上嘛,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稀罕他进宫的东西。   最终,皇上决定端架子。不冷不热的瞥了锦盒问,“这是什么?”   萧老国公脸色也淡的很,“老臣进宫之前,这是安容让我顺带带进宫的,说是庄王妃给她写了封信,说皇后想借她的七弦琴。”   说完,萧老国公掀开眼皮瞥了皇上一眼。问道。“偌大个皇宫都找不到一把合皇后心意的琴吗?”   国公爷语气轻飘,眸底带着浓浓的轻蔑鄙视。   堂堂一国之母,居然要去借人家的琴。简直是贻笑大方。   要是琴艺高超,便是没有琴,也能奏出天籁之音。   莫非皇后的高超音律就是靠一把绝世好琴?   皇上当时就气煞了。   尤其萧老国公让人把琴搁下,道。“安容如今身怀有孕,这琴原是我找出来给她排解烦闷的。皇后要借,我也不反对,安容说皇宫有一把琴名唤独幽,想试一试。是不是比七弦琴差。”   萧老国公每说一个字,皇上就愤怒三分。   尤其是那句安容说,皇上更是气的心口泛疼。   安容一个女儿家。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惦记他的独幽琴。还不是他这老匹夫存心的消遣气他。   还顺带把他的独幽琴狠狠的践踏了下,它怎么可能比七弦琴差?   那是天下第一琴好不好?!   可是萧老国公借着安容来说,皇上明知道那只是个幌子,却不得不借。   能不借么?   皇后找安容借七弦琴,她都借了,他堂堂皇帝,还舍不得一把琴了,传扬出去,还不得被人讥笑死。   萧老国公拿了独幽琴不算,还豁出老脸,问皇上借几幅大家字画回来临摹。   绝对的是火上浇油。   皇上憋着一肚子火气,借了。   皇上肉疼啊,那些画极其难得,不知道借出去了还有没还回来的可能了。   皇上很窝囊,更窝火。   给安容和萧老国公不痛快的是皇后和庄王妃,怎么倒霉的是他?!   皇上决定好好数落皇后一顿,让她闲的没事少去招惹安容,那是萧老国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惹不起就躲远点儿!   皇上怕萧老国公再趁机打劫,赶紧轰他,可是萧老国公道,“皇上是急着去找皇后吧,正好,老臣有两句话烦请皇上代为转达,皇后找安容要了两盒舒痕膏,原是打算用珍稀药材抵的,如今药材给了朝倾公主,胳膊肘往外拐,老臣就不说了,这钱还是尽早付了吧,安容还等着钱买药材呢。”   说完,萧老国公瞥了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老臣还急着回府,要不那两万两皇上代皇后付了?”   皇上一口老血差点呛死过去,几乎咬牙切齿的吩咐徐公公,“拿两万两给他。”   就这样,萧老国公满载而归。   皇上被一坑再坑,怒气冲冲的去了皇后寝宫,将皇后一顿训斥了。   更给皇后下了命令,三日之内,务必将七弦琴完好无损的还回去,再将独幽琴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皇上说完,转身便走。   皇后是有苦说不出,她是生庄王妃的气,气她多嘴多舌,害她春雷琴被毁,可她从未惦记过安容的琴。   庄王妃擅作主张,假借她的名义欺负安容,这错怎么能算在她的头上?!   就因为这几日她和庄王妃走的太近,惹得皇上猜忌了?   皇后委屈,更气的狠狠的抓紧凤椅,要不是天色太晚,她真恨不得叫庄王妃滚进宫,赏她三五十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要不是有个手握重兵的大哥,她早死几百上千回了。   对于皇宫发生的事,安容是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萧老国公随口几句话就引得皇上震怒,把矛头直指皇后。   本来这事,还不确定关不关皇后的事,但是她绝对是这件事最倒霉的那个人。   没办法,萧老国公的手段就是这么的果断狠辣,打蛇就要打七寸。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就算去跟他告庄王妃的状,他也不可能把庄王妃怎么样,毕竟庄王妃只是个女流之辈,好男不跟女斗嘛。   可要是皇后的话,那皇上就有权利了,管教妻子是丈夫的职责。   再让皇后去管庄王妃。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况且,庄王妃能有那么大的胆量,原本皇后就要付一半的责任,她不是惦记敖大将军手里的兵权吗,处处维护庄王妃吗,替她承担些罪责那是成全她。   至于庄王妃,能不能给自己洗白。那是没可能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临墨轩,屋内。   安容屈膝而坐,几次抬手想弹琴。可都没有碰到琴弦就收了回来。   胆怯啊,这可是借的皇上的琴,万一弹坏了,可怎么办?   算了。过过眼瘾就好了。   萧湛打了珠帘回来,就见到安容手撑着下颚。望着独幽琴发呆。   萧湛眉头挑了一挑。   他记得他吃过晚饭走之前,她就在那里坐着了。   一晚上,也没听到琴声,不会一直就这样坐着吧?   想着。萧湛的嘴角有不由自主的抽了。   她胆子可真小。   当初女扮男装,吹破牛皮,把外祖父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劲头去哪儿了?   萧湛在小榻上坐下。端起茶盏,一边道。“娘子,为夫洗耳恭听了一晚上了,琴声呢?”   安容脸啐然一红,别想激将她,她才不会上当呢,万一坏了,岂不是要担忧的夜不能寐了,等七弦琴回来了,她再弹不迟。   可是被萧湛这样激将,安容才不服软呢,她俏皮的抬眸,嗡了声音道,“相公,你才不过是等了一晚上,我可是等了好几年了。”   这几年,包括前世。   她从未听萧湛弹过琴。   直觉告诉他,萧湛什么都会。   连厨艺他都会,琴怎么可能不会呢?   想到萧湛会下厨,安容动歪心思了,她努了努鼻子,捂着肚子道,“相公,你女儿,也可能是儿子饿了,想吃你做的饭。”   萧湛正喝茶,闻言,一口茶喷老远。   咳嗽不止。   芍药几个丫鬟站在一旁,肩膀差点抖脱臼。   少奶奶真是够了,方才端来的血燕窝,她吃了两口,就说撑的慌,吃不下了。   才过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好么,这就饿了?   消遣爷也不是这么消遣的吧?   不过爷也是的,明知道少奶奶脸皮薄,又胆小,还笑话她。   安容一脸无辜,还带了些委屈求全,“算了,相公要是不愿意,那我明儿早上再吃好了。”   萧湛很无奈,“你想吃什么?”   “烤全羊!”安容脱口便道。   萧湛,“……。”   烤全羊,做得好,也要到明儿早上了。   看来她是真的想明儿早上再吃了。   “羊呢?”萧湛问道。   临墨轩厨房可没有羊。   安容脸红了,这大晚上的去找羊,明儿一早就能传遍整个国公府,指不定整个京都都知道她是个吃货了。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芍药就上前劝她,大晚上不能吃多,要是真饿了,就吃块糕点垫垫肚子,明儿早上再吃,不会积食,对身子好。   芍药劝,海棠捧了糕点过来。   安容“将就”的吃了一块枣泥糕。   一边吃,一边摸着耳朵。   洗耳恭听呢。   萧湛真是被安容打败了。   他确实许久没有弹过琴了,他总觉得自己合适拿剑,不合适弹琴。   萧湛坐下后,再弹琴之前,看了安容一眼,“你确定要听?”   安容挑了挑眉,“当然了。”   萧湛唇瓣上扬,深邃的眸底透着一股妖冶魅惑。   只见他五指翻飞,清越琴声自指下倾泻而出,或登高山而观月,或泻孤峰而碎玉,快时金戈铁马踏雪,慢时春回大地融冰。   盛世之音。   很快,曲目一转。   音调变得低沉悠扬,仿若两军对垒,各自备战,气氛低沉而压抑。   接着琴声突然铮然响彻,烈烈弦音越来越激昂高亢,犹如扣人心弦的战鼓声,似如擂鼓三通、马蹄踏踏、铁骑奔驰厮杀一片。   金戈铁马,血流成河。   乱世之音。   听得安容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甚至从琴声中听到了战败或者战胜,还有那些因为战争而颠沛流离的百姓,举家迁移。或病逝在途中,或走散……   最后琴声又恢复了轻快,大军凯旋,万民欢腾。   一曲毕,萧湛歇了手,望着安容,道。“如何?”   安容抿了抿唇道。“战争胜利了,可是走散的人没有团圆……要是有破镜重圆就好了。”   可世上,哪来那么多的破镜重圆?   “要是能不打战就好了。”安容低声呢喃。   从太平盛世,到乱世飘零,再恢复盛世,除了把百姓们折腾个死去活来。得到了什么?   萧湛朝她走过来,将安容手上吃了一半的糕点拿下来。他知道安容吃不下。   至于安容的低叹,他也听见了。   萧湛什么也没说,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该去战场了。   他道。“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安容轻轻应了一声。   一夜安眠。   第二天醒来时,安容是神清气爽。   尤其是今儿的天气极好。蓝天白云,不冷不热。   吃过早饭后。安容便和萧湛去了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   今儿的紫檀院,有些热闹。   安容瞧见了许多人,似乎年纪都不小。   老夫人坐在首座上,脸色有些怪异。   尤其是瞧见安容进来,老夫人嘴唇轻动,似乎有话想和她说,却不好开口。   安容一头雾水,不过很快安容就知道这些人来为了什么事了。   因为玉簪。   昨儿萧总管让人把安容绘的首饰图临摹了几张,拿去询问萧家族人,看有没有。   萧老国公要什么,那萧家上下族里族外,那是不遗余力。   这不连夜翻找,把相似差不多的玉簪都送了来。   安容听得是面红耳赤,惭愧不已。   她也明白老夫人欲言又止是为了什么,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太兴师动众了。   那些人把玉簪挨个的送上,老夫人过目后,道,“烦劳诸位了,这些玉簪我瞧过了,都不是。”   有老者问道,“不知道国公爷找玉簪所为何事?”   老夫人摇头说不清楚。   安容站在下面,心忐忑的要命,以后再也不敢找国公爷找什么了,太吓人了。   老夫人也瞧出来安容不安,摇头道,“侯府今儿忙,你和湛儿先去吧,你大舅母怕要随后才能到,只是你怀了身孕,切记小心。”   安容点点头,表示谨记老夫人的吩咐。   等出了紫檀院,安容才大松了一口气。   安容和萧湛走到前院,萧总管迎面走来,他手里拿着个锦盒。   萧总管走过来,在安容跟前停下,道,“少奶奶瞧瞧,这对玉簪可行?”   安容轻眨了眨眼,伸手接了锦盒。   打开一瞧,里面赫然摆着一对玉簪。   和她绘的图纸一般无二。   见到安容兴奋的模样,萧总管就放心了,玉锦阁连夜打造,他还怕太粗糙,少奶奶会不满意呢。   知道安容急着回门,萧总管便把路给让开了。   安容出了国公府,坐上马车。   到这会儿,她才有时间细细观察玉簪,想看看有何奇特之处。   可是多看几眼,安容就叹息了。   萧湛挑眉,“怎么了?”   安容耸肩,“这玉簪好像不是前世那一对。”   安容说着,举起玉簪,轻轻在小几上敲了下,“虽然玉簪模样一样,玉质瞧着也一般无二,可是敲打的声音不同,这个玉簪要是用力会碎,前世那支不会,它的声音……。”   说到这里,安容停了。   她把胳膊一伸,用手腕上的玉镯去砸小几,发出一阵清脆之声。   “和这个声音一样,”安容努嘴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安容才怀疑是萧家之物。   萧湛挑眉,“你是说,我萧家除了木镯之外,还有玉簪?”   安容摇头,陇眉道,“我也不知道呢,玉簪前世清颜送给了我,要是萧家之物,能送我么?可它真的和木镯声音一样。”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道,“想不通就别想了,若真是萧家之物,前世能出现,这一世自然也不例外。”   安容想想也是,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鞭炮锣鼓声。   安容微微挑眉,掀开车帘,往外瞧了几眼。   只见前面的路被看热闹的人给挡着了。   赵成道,“爷,路前后都被挡了,属下前去瞧瞧。”   说完,赵成便跳下车辕,去前面打听。   没一会儿,赵成就回来了。   带回来一个让安容陇眉的消息。   赵成禀告安容道,“少奶奶,前面新开了家酒坊,卖的酒水和沈家酒坊的一样,但价格要便宜两成。”   说着,赵成揣测道,“是不是沈家酒坊的秘方泄露了?”   不然,外人不可能知道啊。   安容轻咬唇瓣,手里的绣帕扭紧。   应该不是泄露秘方,不然酒坊不敢这样正大光明的开张。   应该是朝倾公主。   大周除了她,只有她会了。   她到底想做什么?   扶持济民堂,还没开张,却一声不吭的先把酒坊给开了。   萧湛见安容的脸色,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便问道,“怎么了?”   安容不瞒萧湛道,“酒坊应该是朝倾公主开的。”   说着,安容抬眸望着萧湛,“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很缺钱的样子。”   只要能挣钱,她都不遗余力。   “只怕缺钱的不是她,是北烈。”   萧湛的声音低沉。   深邃的眸光凝重。   安容怔然,简直不敢相信,“北烈有那么缺钱吗?”   听到安容问的话,萧湛摇头一笑,“大周也缺钱。”   “……我不是那个意思,都说后宫不得干政,我只是觉得北烈朝廷的事,应该不关她一个公主的事,”安容红了脸道。   缺钱都缺到让一个公主去敌国挣钱了,这得多缺钱啊?   萧湛眼神轻闪,“她应该预料到这场战争会打很久,所以未雨绸缪。”   安容望着萧湛,忽然觉得自己太拖后腿了。   前世,他打战,有清颜帮着挣钱。   结果这一世娶了她,清颜帮敌国了。   安容想了想,不就是挣钱么,她也会。   “我也帮你挣钱!”安容坚定道。         第四百四十二章 晦气   马车平稳的朝前驶去。   滚滚马蹄,混着风声,还夹带了萧湛肆意的笑。   萧湛心情极好,可是安容的心情很遭。   因为萧湛笑之前,手还捏了下她的脸皮。   这是在说她吹牛,脸皮太厚!   有什么好笑的,等你笑岔了气,就该我笑了。   此刻,安容心底就一个想法:挣钱,挣大把大把的钱,然后一大摞一大摞的银票丢萧湛跟前,他要再不信,就摘下他的面具,丢他脸上!   安容斗志昂扬。   一刻钟后,马车缓缓停下。   安容掀开车帘,望着外面,只见通往武安侯府的路上,人来车往,甚是热闹。   平常,从这里回武安侯府,连小半盏茶的功夫都不用。   今儿,花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勉强看到侯府大门。   心急的安容,干脆拉着萧湛下了马车,步行回府。   远远的,安容就瞧见福总管带着七福迎接宾客。   头顶上的匾额比之前更亮堂了,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见到安容和萧湛过来,福总管一边给人拱手作揖,让人领着他们进府,一边朝安容走过来。   福总管脸上洋溢着笑容,请安道,“四姑奶奶、四姑爷来了呢。”   安容见福总管眼睛有些发青,还有些血丝,就知道他这些日子吃了不少的累。   “府里这么忙,辛苦福总管了,”安容感谢道。   福总管这些日子是真辛苦,府里没有正经能管事的,大事小事都得他先操遍心,处理的妥当了,再去给老太太和怀了身孕的三太太过目。   侯爷娶妻,是大事啊,比安容出嫁还要大,都他一个人忙里忙外,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   这会儿站着,都有些吃力。   不过能得安容这么体谅,福总管觉得浑身都是劲,笑道,“不累,新夫人不用一个时辰就要进门了,往后侯府内院有了当家做主之人,老太太也轻松了。”   知道安容对新夫人满意至极,这些话,福总管说起来心也不虚,他真是这么想的。   福总管要招呼客人,不能和安容多说。   甚至今儿宾客来的太多,招呼人的丫鬟都不够使唤。   安容把陪嫁的丫鬟带了七八个回来,这会儿全用上了。   安容迈步要走,想起来一件事,叮嘱福总管道,“一会儿要是有人捣乱,直接乱棍打出去。”   福总管听得愕然,“侯府成亲,还有人捣乱吗?”   “以防万一,”安容笑道。   福总管点点头,又忙去了。   安容轻耸了耸肩,希望昨儿的事,给庄王妃一个警醒,别做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的事。   进了侯府,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了沈安北和沈安闵,两人神色匆匆,瞧见安容,喜出望外啊。   尤其是沈安闵,快步上前道,“四妹妹,酒坊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安容点点头,见两人急切的模样,忙道,“我听说了,这事别急,先把客人招呼好,等喜宴散了,我们再议。”   沈安北脸抽了抽道,“不急不行了,许多酒楼都派了人聚集在酒坊,要求降价,要么就终止合约,酒坊现在乱成一团粥了。”   这些人,真是有够气人的。   明知道侯府今儿忙,还添乱,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儿再说吗?   安容脸色也难看了,不会是庄王妃在背后搞得鬼吧?   可是能招呼客人的人原就不多,要是大哥二哥走了,岂不是要把一堆人干晾在那里?   沈安闵道,“我爹赶回来了,那些大臣有他照应。”   安容想了想道,“三叔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要不酒坊就先关门吧,告诉他们,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沈安北点点头,吩咐人去办这事了。   结果他才转身,就瞧见一个七福领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走过来。   男子手执玉扇,风度翩翩,挺拔如竹,风姿皓轩。   沈安北瞧的一愣。   安容也有些呆住,她能猜到裴家会来人,却没想到裴家来人居然是裴度。   不是说裴家在准备换族长,似乎没几天了,等老族长退位,他可就是真正的少族长了,这时候他却来了。   这不是一般的重视啊。   这意味着,在裴家人心目中,裴语的地位不比继任族长低。   裴度步伐从容,脸上的笑容温和而持重,他上前,笑道,“怎么一个个瞧见我这么诧异,不欢迎我来?”   沈安北反应过来,笑道,“哪有不欢迎之理,裴少爷能来,我侯府蓬荜生辉。”   裴度嘴角轻弧,“能让侯府蓬荜生辉的可不是我,我只是来贺喜,喝酒的。”   说着,他对沈安北和沈安闵道,“你们别一直瞧着我,我会害羞的,你们忙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和荀之兄说。”   沈安北脸皮一抽,尤其是裴度脸不红气不喘说他会害羞,脸皮真厚啊。   沈安北望着萧湛道,“四妹夫,麻烦你帮我招呼下裴少爷。”   萧湛点点头,沈安北和沈安闵才急急忙离开。   安容望着裴度,轻福了福身。   裴度嘴角笑意更深,唤了声嫂夫人,惹的安容脸红一片。   萧湛瞥了裴度一眼,道,“你找我有何事?”   裴度什么也没说,直接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圆竹筒盖,丢给萧湛。   萧湛瞥了一眼,眼神就凝冷了起来。   安容也瞧了几眼,没发觉有什么奇特之处。   可将军都知道,那是六百里加急信特有的竹筒。   “这是?”萧湛猜不透,所以干脆直接问了。   裴度道,“我夜以继日赶来参加喜宴,昨夜在驿站落脚,这是我在驿站马棚处捡到的,找了半天,才找到两具尸体,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边关传回来的消息被人半路给劫了,或许京都的消息也没能传出去。”   安容听得脸色一变,之前她就问过朝倾公主,边关有没有消息传回来,边关的事怎么处理的。   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莫非边关传回来的信被人给劫了?   要是京都的信没能传回边关,那边关岂不是出大事了?   安容望着萧湛,萧湛握着竹筒盖的手攒紧,望着安容道,“我先回国公府一趟。”   安容连连点头,她知道这事很大,比起边关战乱,就是皇子大婚那都是芝麻绿豆大的事,何况只是个小小侯府了?   萧湛走了,还顺带把裴度给揪走了。   只听裴度边走边叫,“慢点,慢点,别揪我衣领子,我赶来京都是参加喜宴的,可不是管边关的,放手啊……。”   声音渐行渐远。   安容一直望着,没有转身,甚至朝前走了几步。   不是有事忘记叮嘱萧湛了,而是上前迎客。   安容许久没有见到建安伯府的人了,看到江大老爷和江大太太,安容喜不自胜。   尤其是江大太太,看着安容,真是笑的合不拢嘴,先是歉意道,“上回你成亲,偏我不争气病了,都没能来给你送嫁。”   安容摇头道,“只要舅母身子安好,我就放心了,其他都是小事。”   然后,左右瞄瞄,问道,“大表哥呢?”   江观笑道,“刚进门,就被北哥儿拖去帮忙了,我去瞧瞧能不能帮上点忙。”   安容笑着点头。   江大太太就拉着安容的手,一边闲聊一边朝前走。   聊天的内容,自然是和今儿的喜宴有关,江大太太望着喜气一片的侯府,有些讶异道,“侯府这架势,倒不像是迎娶个填房,倒像是迎接个正妻,你也同意侯府这么做?”   安容知道江大太太想说什么,怕的是新夫人太难缠,她出嫁了还好说,到时候沈安北的日子难过,她怕新进门的侯夫人是第二个大夫人。   安容放心的笑着,“大舅母,你放心呢,是我让祖母这么做的。”   江大太太诧异的睁圆了双眸,随即一笑道,“是舅母多虑了。”   安容咧嘴一笑,问道,“外祖父身子还好吧?”   江大太太笑道,“好着呢,前些时候,你让柳大夫帮他瞧了病,开了方子,他的身子骨比以前轻便多了,今儿他也会来道贺。”   安容听得心中一软,她知道,这太难为外祖父了。   不过,外祖父能来,对侯府是件大好事。   两人进了内院,去给老太太请安。   屋子里,来了好些贵夫人。   之后,长公主、瑞亲王妃、裴相夫人、周太傅府夫人……等都来了。   还真不像是娶个填房,估计比当年安容亲娘进门还要隆重。   不过武安侯府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   屋子里,闲聊说笑,时间过的很快。   这不,七福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高呼道,“老太太,侯爷的花轿进城了,约莫一刻钟就到了。”   老太太听得面上一喜,由着孙妈妈扶着起身,迈步去正和堂。   走了两步,还不忘提醒道,“切莫忘了老太爷的灵位。”   娶妻,就少不了要拜高堂。   就算老太爷过世了,也要捧着他的灵牌去见证自己儿子娶妻的一刻。   安容可坐不住,偷偷的溜去大门看花轿。   芍药一脸黑线的跟在后头,像老母鸡护小鸡似地护着安容,生怕安容被人挤着了,出点儿事。   左等右等,侯爷迎亲的花轿总算是来了。   福总管赶紧叫小厮点鞭炮,吹唢呐。   可是鞭炮还未点响,便听到一阵轰天的哀乐传来。   悲痛声,响彻天地。   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出嫁遇上送丧,红白相冲,不吉利啊。   尤其是这送丧的队伍居然和花轿在侯府大门前相遇……这绝对是有人存心找武安侯府的晦气啊。   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肥,这下有热闹可瞧了。   安容面沉如霜,眼神迸发出冰冷的光。   庄王妃!   你够狠!         第四百四十三章 找茬   花轿临门,还没停下呢,送丧的队伍就把侯府大门占了,好巧不巧,那棺材正对侯府正门。   送丧的人,披麻戴孝,跪了一地。   侯爷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那跪着的人,脸色铁青一片。   司仪傻眼了,这该怎么办啊?   路就那么大,没法相让啊。   难道要迎亲队伍贴着墙壁和送丧队伍胳膊对着胳膊走吗?   福总管满头大汗,看着安容,那惭愧的眼神,恨不得以死谢罪了好。   四姑奶奶明明提醒了他,要小心有人挑事找茬,他当时没放在心上,只盯住下人们注意些。   谁能想到会来这么一招?   能来的这么迅猛凑巧,看来离侯府不远。   只是侯府跟前这一条路今儿忙的很,一忙就乱,怎么都没人注意到?   谁能想到那些人就在不远处瞧着,等侯爷迎亲过来,从怀里掏出麻衣白布穿戴好,抬着马车上事先准备的棺材就过来了?   根本是防不胜防。   芍药站在安容身边,见安容脸色冷阴阴的,忍不住道,“少奶奶,现在该怎么办,庄王妃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芍药说完,又加了一句,“庄王妃现在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再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只怕她还会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来。”   安容听得冷笑一声,“惜柔郡主的脸不过才好转了一点,她就又有心思蹦跶了。”   连她都舍得在自己女儿脸上做文章,她就更没什么舍不得了!   “去把赵成找来,”安容咬着牙关道。   芍药左右瞄瞄,不敢走啊,她生怕有第二个沈安姝,会在安容背后捅刀子。   好在海棠挤了过来。   芍药便对安容道,“少奶奶,你让赵成大哥去做什么事,直接吩咐奴婢吧,这里拥挤的很,他就是过来了也没法靠近。”   安容想想也是,便凑到芍药耳边低语了两句。   芍药双眸崭亮,点头如捣蒜。   芍药挤着人群去了侯府,把赵成唤来,吩咐了几句话后,又赶紧挤到安容身边去。   哭丧队伍和迎亲队伍僵持不下。   哭丧队伍没有往回抬的道理。   迎亲队伍同样没有!   谁也不让谁,就那么卡着了。   就在安容想挤到前面去的时候,花轿停下了,轿帘子被掀开,走出来一身喜服的新娘子。   隔着盖头,她笑了,“看来你说的不错,武安侯府果真是水深火热,成个亲,都有人送这么大的礼。”   裴语下了花轿,侯爷赶紧下马,过去扶她。   侯爷歉意道,“让你受委屈了。”   只听她赫然一笑,皓腕一抬,竟是当着侯爷的面把盖头揭了。   沉重的凤冠下,是一张月貌花容的脸,螓首蛾眉,肤如凝脂,齿如瓠犀,秀丽端庄。   比大夫人要美上数倍不止。   一堆人都看呆了。   对侯爷的羡慕妒忌啊,第二个填房居然这么漂亮,真是走的狗屎运啊。   但是很快,众人眼睛就睁得更大了。   只听那凤冠霞帔的女子冷冷一笑,吩咐道,“来人,去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谁给我下马威,不整死,老娘跟他姓!”   温婉的脸上,瞬间带了凌厉气息,让人觉得有些英姿飒爽。   说完,竟是不顾众人眼线,又把喜帕盖上了。   然后喜婆赶紧拿红绸过来,让侯爷牵着她进侯府。   直接将那一堆跪着的哭丧队伍给无视了。   不过有些人不是你无视,就不找茬的。   这不,裴语路过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地上撒的纸钱。   有人抬手去碰裴语的脚。   就在这时候。   侯爷脚一抬,直接踹了过去。   硬生生的将那人踹到了抬棺材的人身上。   然后棺材掉地上了,压断了两个抬棺材人的腿,还好,棺材没掉开。   但是,哭丧队伍乱了。   几乎要闹起来,福总管赶紧叫来小厮拦住他们,侯爷和裴语才能安然进侯府。   进了侯府就好了。   一切依照规矩来,吹吹打打,进了正堂。   迈火盆,跨马鞍,再就是拜天地。   结果,刚拜完天地,又有人闹事了。   前院来了个身怀六甲的妇人,站在门前哭,骂侯爷没良心,说好了等毒死大夫人,休她回门,侯爷离京办差回来,就迎娶她过门,如今人回来了,娶的却是别人!   她一个良家妇女,清白身子给了侯爷,如今没名没分,肚子里还有孩子,将来可怎么活。   妇人跪在地上哭的伤心,几欲断肠。   侯爷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握的嘎吱嘎吱乱响。   老太太坐在那里,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安容气的心口疼。   裴语气煞了,她一把掀了盖头,冷冷的望着侯爷。   侯爷欲哭无泪。   “站着别动,”裴语说着,饶过侯爷身后将他胸前的大红绸缎取下来,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挑了个穿的喜庆的男子,把红绸系在了他身上。   然后吩咐道,“去将那妇人接进来。”   福总管不敢耽搁,赶紧出去把那怀了六甲的妇人请进来。   然后,喜堂上就上演了滑稽一幕。   那口口声声说怀了侯爷骨头的妇人朝站在裴语身边系在红绸男子就扑了过来,一口一个负心汉。   那男子囧了,“夫人,你认错人了。”   那妇人哭道,“你个没良心的,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男子泪奔,虽然你有那么两分姿色,可也忒眼瞎了吧?   “这谁请来捣乱的,也太不靠谱了吧,没给她瞧瞧侯爷的画像吗?”男子清了清嗓子,苦了脸道,“我只是扮下侯爷,这账我可不认啊,我是有媳妇的人,我以后再也不穿喜庆衣裳了,躺着中箭啊。”   哄堂大笑,捧腹不止。   安容也忍禁不俊了。   那妇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裴语冷冷的望着她,“还不走?你要想把孩子生下来再走,我成全你。”   那妇人赶紧道谢,赶紧走。   妇人走后,侯爷吩咐道,“再有捣乱的,不论是谁,乱棍打死!”   福总管点头记下。   司仪赶紧过来,道,“拜过天地,该入洞房了。”   喜婆帮忙盖上盖头,扶着新娘子进洞房。   福总管和三老爷请宾客去用宴席。   整个喜宴,大家都在谈论门口的送丧队伍和身怀六甲的妇人,津津乐道。   长公主一边吃菜,一边笑道,“往前数十年,往后再数十年,估计都难找到比今儿更热闹的喜宴了。”   瑞亲王妃坐在一旁,道,“不知道是谁指使的,胆量着实不小。”   裴相夫人则笑道,“要是不招出背后指使者,只怕武安侯的麻烦不会歇。”   裴相夫人说的时候,还望了周太傅府夫人一眼。   接下来,可就是沈安北和周婉儿的喜宴了。   保不准还会如此。   周大夫人笑道,“我想,在婉儿嫁进来前,这些找茬的应该都解决了。”   言外之意,不解决那就一直拖着。   她说这话的时候,瞥了安容一眼。   安容笑了。   大家说说笑笑,喜宴上再没有出什么意外。   一个多时辰后,喜宴才吃完。   安容和三太太几个送贵夫人们出府。   站在大门口,三太太笑道,“安容,你爹这回挑的新侯夫人着实不错呢。”   安容捂嘴一笑,“三婶儿,哪是爹爹挑的,是新夫人自己挑的。”   三太太哑然失笑。   她是没好意思说,她挑了一堆麻烦。   不过到底是青云寨寨主,行事果断,聪慧又霸气,远非一般大家闺秀可比。   在门口站了片刻,萧湛和裴度几个就出来了。   到这会儿,安容才发觉靖北侯世子也来了。   看见安容,连轩笑道,“大嫂,我是慕名而来的,以前我觉得我够能胡闹了,但今儿一见,我发觉我长见识了。”   安容瞬间凌乱,她觉得连轩有想拜师的冲动。   正这样想,就听连轩阴测测的笑道,“我想和他切磋一二。”   裴度笑道,“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挑衅,可见对方后台硬的很,你就不怕给靖北侯府惹麻烦?”   连轩呲笑,“怕麻烦,活着也没意思了,何况,他再硬,还能硬过皇上?”   裴度愕然失笑,忘了,他还有个护短的外祖父。   很快,国公府的马车就到了。   萧湛扶着安容上了马车,然后钻了进去。   裴度摇扇一笑。   这娶了媳妇的人就是不同了,以前从不见萧湛坐马车啊,这会儿钻的挺溜的。   马车内,萧湛打了个喷嚏。   安容担忧问,“可是着凉了?”   说完,又撇撇嘴,就萧湛那大冬天都只用穿两件衣裳的身子,着凉二字就跟他绝缘。   肯定是被人背后念叨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回的侯府,便问道,“送信官兵被杀,是北烈所为吗?”   萧湛望了安容一眼道,“还不确定。”   不确定,安容也就没再追问了,累了一天了,安容有些疲乏,便靠着萧湛把眼睛眯上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到国公府了。   萧湛将她唤醒,然后扶着她下马车。   刚上台阶呢,赵成就回来了。   芍药性子急,不等赵成开口,就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赵成笑道,“芍药,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呢?”   芍药吐了吐舌头。   赵成转头对安容道,“属下去庄王府,无意中听到点别的事。”   安容微微一鄂,忙问,“什么事?”   赵成左右瞄瞄,才回安容。   听了赵成的低语,安容目瞪口呆,脸色难看的就跟咽了只苍蝇似的。   庄王妃居然和二老爷滚床单?!         第四百四十四章 药粉   “你确定没有看错?”安容郑重的问。   赵成一脑门的黑线,少奶奶这事在质疑他的眼力么?   那么奇葩的事,怎么可能看错呢?   他全程围观了好不好。   从两人密谋聊天,再到二老爷动手动脚,再到庄王妃动情……咳咳,床上有纱帐,没看清楚细节。   不过从庄王妃的叫床声,和床的吱嘎声,不得不说,即便二老爷断了一只手,也很生猛啊。   至少庄王妃说了,比庄王爷厉害。   不知道庄王爷听了,心里会作何感想?   以他玩娈童的劣迹,他估计连说话的权利都没了。   都这样了,他还能不确定在床上颠鸾倒凤的就是二老爷和庄王妃?   安容没再怀疑了,赵成不会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只是安容没想到,借口病了,下不来床的二老爷是这样下不来床的。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今儿侯府两出叫人咬牙切齿的闹剧,其中一个就是出自二老爷的手笔!   两个天良丧气的人勾搭在一起,合谋破坏侯爷的喜宴,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输的一方要答应赢得一方一个条件。   那抬棺哭丧队伍就是二老爷的手笔!   后面那身怀六甲的妇人才是庄王妃的手段。   到底比二老爷弱了一筹。   庄王妃输了,二老爷才会借机动手动脚,庄王妃半推半就的顺从了。   好歹也贵为王妃,哪怕被贬了,也是郡王妃吧?   居然这样自甘堕落,和二老爷狼狈为奸,想必是对庄王爷死了心了。   庄王妃从来就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当日知道庄王爷玩娈童,她就连夜要回娘家,而不是替庄王爷遮掩隐瞒,不然庄王爷也不会身败名裂。   至于二老爷,安容提及他就觉得呕心。   四处给人戴绿帽子,都断了一只手了,还这么不安分,简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估计也会像征服大夫人那样,让庄王妃对他死心塌地。   和大夫人,好歹还要顾及偌大个侯府,怕被人知道。   和庄王妃就容易的多了,庄王爷被罚守皇陵,他们可以胡作非为了。   想着,安容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吩咐赵成道,“派人密切注视二老爷,若是他和庄王妃往来密切,就把这事告诉庄王爷知道。”   庄王爷喜欢玩娈童,可不代表会纵容庄王妃给他戴绿帽子,她坐等这对夫妻狗咬狗。   赵成邪笑两声,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人前。   从始至终,萧湛都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等到赵成走了,安容才望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萧湛眉头一挑,笑问,“说什么?”   说什么?!   一句话,反问的安容哑口无言。   她决定了,今晚不再和他说话了。   安容气咻咻的迈步便走。   芍药懵懵的,不知道安容怎么就不高兴了,忙小跑追上。   萧湛在后面走着,他步子大,就算安容走的快,也甩不掉萧湛。   倒是安容自己,走了一天了,就算歇了好一会儿,可是多走一会儿,就走不动了,速度又慢了下来。   到这时,萧湛才道,“除了面对朝倾公主,其他人你都很正常,不用我帮忙,你都能应付。”   也就是,不犯傻。   安容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没差点喷出来。   不帮忙出谋划策就算了,还贬她!   不过忙了一天了,她一直没想朝倾公主的事,也没来得及和大哥二哥商议,这会儿要好好琢磨了。   这一回,朝倾公主给她和侯府带来的冲击,可比二老爷和庄王妃大。   二老爷他们是存心找茬,大家都知道,不过就是笑笑当成是热闹看,侯府上下心底堵那么三五天,也就没什么了。   可酒坊不同,酒坊给侯府和她带来丰厚的收入,还有酒水生意建立起来的关系网,现在都摇摇欲坠了。   商人,重的是利。   只要酒水质量一样,他们自然会趋向于便宜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总不能别人酒铺价格低,沈家酒坊价格高吧?   沈家势必要跟着降价了。   不过,安容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   她不想妥协。   朝倾公主能狠下心对她下毒手,她还狠不下心去查封她的酒坊?!   她是北烈公主,她在北烈开百十个酒坊,没人管她,可这里是大周。   如今战争在即,她为北烈挣钱,就能招募更多的将士,来屠杀我大周的百姓。   安容不想打战,可要真打起来,她的心自然是向着萧湛,向着大周。   只是查封这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办不到。   所以,安容求萧湛了,“能帮我查封朝倾公主的酒坊吗?”   萧湛有些诧异,安容此话,让他刮目相看啊。   他望着安容,深邃的眸底有抹笑意,道,“查封倒是小事一件,不过你觉得查封有用吗?”   安容不解,“为什么没有用?”   “提纯酒水的法子,朝倾公主知道,就算查封了酒坊,她还是可以再卖给别人,不会妨碍她挣钱,”萧湛的声音醇厚。   安容拧紧秀眉,“可这样,她也会损失惨重。”   萧湛嘴角上扬,“她不会损失,她是北烈公主,她在北烈开酒坊,有朝廷支撑,是垄断。”   大周的银子,对于北烈公主来说,是能挣一笔是一笔。   安容脸色微青,萧湛的话,她听明白了。   与其让朝倾公主去挣这笔银子,不如沈家酒坊来。   挣完这一笔后,以后沈家酒坊就和大家一样了。   要想酒坊生意好,还是要酿造好酒。   安容望着手腕上的玉镯,嘴撅了撅,要是能进木镯就好了。   木镯里什么都有,肯定有酿酒秘方。   回了临墨轩之后,安容和萧湛兵分两路。   她写信给沈安北和沈安闵,萧湛则想办法查封酒楼,给她争取时间。   信送出去后,安容打算回内屋歇息。   可是想到靖北侯世子,安容还是抬脚朝药房走去。   药房的钥匙,有两份。   一份在海棠手里。   一份在芍药手里。   芍药跟在安容身边,这会儿耸肩无奈了。   “奴婢忘了找赵成大哥取钥匙了,”芍药挠着额头道。   安容笑骂道,“还不去找海棠拿钥匙。”   芍药连连点头,然后一溜烟跑了。   没一会儿,芍药就把钥匙取来了,打开锁,推开门。   虽然连轩让安容帮忙调制整治人的药粉,可有些药材孕妇不能碰,所以大多还是芍药和海棠动手。   安容打算今儿再写几张方子,没办法,连轩催了。   可是走到桌子旁,安容就皱眉了。   药架被碰的乱七八糟的,毫无章法可言。   最叫人郁闷的是,瓶子里的药粉,少了很多,有些甚至少了一半不止。   安容皱眉了,“药粉去哪儿了?”   芍药在一旁装傻充愣。   安容瞪了她道,“药粉呢?”   芍药鼓着腮帮子道,“之前少奶奶不是让奴婢把钥匙给赵成大哥,让他取痒痒粉么,奴婢觉得朝倾公主医术太高超了,痒痒粉可能没用,就让赵成大哥把调制好的七八种药粉一样取一点,混合了再用……。”   不是说,药材之间会相生相克么?   这样混合的药,毒性会很强,她就不信朝倾公主还能医治。   安容脸色一变,“你有没有想过,混合毒药毒性强烈,可能会要了惜柔郡主的命!”   芍药背脊一凉,“不,不会吧?”   安容轻揉太阳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芍药撅了嘴道,“奴婢觉得不会,赵成大哥在庄王府呆了许久,肯定已经下过毒了,没听他说惜柔郡主有反应啊。”   老实说,这一点,安容也纳闷呢。   难道毒性相克,就没毒了?   安容决定等赵成送信回来,再详细询问一番。   很快,赵成就回来了。   安容问他,“你的毒下在哪里的?”   赵成有些蒙,瞥了芍药一眼道,“不是说下在惜柔郡主的脸上吗?”   安容,“……。”   看着安容凌乱的表情,赵成望着芍药了:你是不是传错话了?   芍药怒:我没耳聋,更不傻,药就是用在脸上的,绝对绝对没有下毒!   安容无话可说了,虽然那药最后是要到惜柔郡主的脸上,可也没这么直接的吧?   要这样的话,那还下毛线的毒,直接拿刀划两下,不更干净利落?   “那惜柔郡主什么反应?”安容问道。   赵成耸肩摇头,“没反应,睡醒了照样吃喝说笑。”   赵成没敢说,惜柔郡主的胃口好了很多,直夸朝倾公主医术高超。   赵成有些怀疑,那药是不是开胃的了。   安容泪奔。   要不要这么极端啊,毒居然相互克没了?   安容怒视芍药,画蛇添足。   芍药缩着脖子,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或许是毒性慢了些,明儿才反应呢?”   安容白她好几眼,“也有可能三年五载才反应,那时候黄花菜都长了好几茬了。”   芍药想笑不敢笑,憋得慌。   少奶奶应该说,那时候庄王妃坟头的草都长好几茬了才对。   赵成掩嘴轻咳,“要不属下再跑一趟?”   不就是下个毒么,又不是什么难事。   安容知道这事难不住他,只不过今儿天色已晚,他更是来回奔波,又不是铁打的身子骨,总要歇息的。   再者,与其下在惜柔郡主的脸上,还不如下庄王妃的脸上呢。   “你先去吃晚饭吧,”安容笑道,然后瞥了芍药道,“今儿药粉不调制完,不许睡!”   芍药委屈的撅嘴。         第四百四十五章 预感   这一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   吃过早饭后,安容带着丫鬟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   刚见到锦鲤戏莲紫檀木屏风,便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心疼声,是老夫人的。   只听她道,“让祖母瞧瞧,脸上怎么起了两个小疙瘩,疼不疼?”   安容饶过紫檀木屏风进去,便瞧见老夫人在看萧怜儿俏丽的脸蛋,问道,“是不是上火了?”   这话问的是萧三太太。   萧三太太摇摇头,道,“不知道呢,瞧样子不像是上火。”   老夫人皱了下眉头,“什么叫瞧样子,你又不是大夫,能瞧出来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萧怜儿撅着嘴坐在那里,道,“祖母,不碍事的,不用药过两日也就好了。”   萧三太太吩咐丫鬟去请大夫,然后道,“你乖点听话,要是脸上留疤就难看了。”   萧怜儿碰着鼻尖红疹,鼓着腮道,“哪有那么夸张的。”   说着,瞧见安容,萧怜儿笑道,“就算毁容了,不还有大嫂的舒痕膏吗?”   安容笑着上前,福身给老夫人和几位太太请安。   提及舒痕膏,萧大太太想起昨儿在侯府听到的事,问安容,“我听说庄王妃还了你两盒子舒痕膏,还是朝倾公主亲手调制的,可是真的?”   安容点点头,“确有其事。”   老夫人听了便道,“我看庄王妃被庄王爷的事打击惨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那两盒舒痕膏,能不用还是别用。”   安容想说那药膏应该没事。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点了点头。   坐在一旁的花梨木雕花椅子上,听老夫人和几位太太说话,偶尔萧锦儿她们也接上两句。   安容么,都是带着耳朵听的。   说着说着,就说到玉锦阁上了。是萧四太太先提及的。她问萧三太太道,“玉锦阁的生意,昨儿好转了些吗?”   像是被戳到什么痛处了一般。萧三太太的脸色瞬间就青了下去,手里的绣帕轻动,语气不爽道,“什么好转。昨儿武安侯娶妻,文武百官大多都带了夫人去道喜。哪有时间去玉锦阁买首饰,希望今儿生意能好转些。”   躺着中枪啊,只要萧三太太一提玉锦阁,她就心跳不规律。   安容低头翻白眼。她已经对萧三太太无语了,你抱怨就抱怨,能不能别用那种不高兴的眼神望着她啊。这关她什么事啊?   萧大太太接口道,“昨儿和那群贵夫人闲聊。她们都说玉锦阁最近的首饰很逊色,我也没有去瞧瞧,到底逊色成什么样了?”   萧三太太青了脸色道,“确实逊色很多。”   本来生意就不景气了,国公爷还特地让最好的师傅连夜给安容打造了一对玉簪,简直气死她了。   再这样下去,萧三太太觉得自己的压箱底能掏个七七八八。   想想,就后悔的头疼心痛,偏又不知道怎么办好。   萧三太太想起萧三老爷对她说的话,眼神拧了拧。   萧三老爷让她给安容赔个不是,说几句软话,看她能不能把玉锦阁的生意重新接过去,这几日的损失三房依照一天一千两赔上,不然安容和萧湛吃亏。   让她赔不是?她哪里错了?!   要真赔了不是,岂不是在安容跟前狠狠的扇了自己几巴掌,说自己抢铺子经营权麻溜,然后抢着去送银子吗?   可要是不赶紧把玉锦阁脱手,她会更后悔。   萧三太太纠结的拧紧眉头。   很快,这个话题就被岔开了,老夫人问萧大太太道,“皇上还有几天过寿?”   “算上今儿,还有八天,”萧大太太回道。   老夫人点点头,“给皇上祝寿的寿礼,非同一般,要尽心准备才行。”   萧大太太点头称是。   老夫人又看着安容道,“你和湛儿成亲的时候,皇上认了湛儿做了义子,往常,皇上过寿萧国公府送一份贺礼就行了,今年,你和湛儿怕是要单独送一份,可要用点心儿。”   安容赶紧站起来,回道,“安容一定用心准备。”   等安容坐下,萧二太太则道,“皇上大寿过后,宫里就要筹备选秀了,咱们国公府要不要参加选秀?”   这话一出,屋子里就陷入了静谧。   几位太太都凝眉不语。   一般选秀,四品官家未嫁的适龄女儿都要进宫。   国公府,几位太太的女儿,都符合要求。   以国公府的权势地位,犯不着把女儿送进宫去谋什么富贵荣华。   尤其是皇上年纪不小了,都是能给萧锦儿她们做爹的年纪,肯定选不了妃的,十有八九是指婚给几位皇子。   只要萧锦儿她们进宫,肯定会在宫里掀起不小的风浪。   哪位皇子不想要萧国公府的支持?   只要萧国公府不遗余力的支持,便是个庶出皇子,想登上太子宝座,也有七八分可能。   这样的诱惑在,只怕那些皇子们会争的头破血流。   想到那些可能,老夫人就有些叹息,摆摆手道,“这事你们不用操心,有国公爷做主。”   这事便没人再提了。   安容坐了会儿,便起身告退。   刚出了紫檀院,就听到身后有青翠欲滴声唤道,“大嫂。”   安容转身回头,便瞧见萧怜儿迈步走过来,速度要比寻常时候快上三分。   安容秀眉轻挑,不知道萧怜儿找她是有什么事?   莫非是为了脸色的两个小红疙瘩?   萧怜儿上前,恭谨的福了福身子。   安容笑问道,“你找我可是有事?”   萧怜儿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才道。“是有些事,大嫂,我代我娘给你赔个不是,希望大嫂大人有大量,别和我娘一般见识。”   安容微微讶异,忙摇头,“你不用赔不是。我没有怪罪三舅母的意思。”   萧怜儿惭愧道。“我娘性子就那样,容易迁怒,但并没有什么坏心。父亲和我经常劝她,可是娘亲性子执拗,改不过来。”   安容只笑不语,不知道怎么接话。除了说不见气外,还真无话可说了。   不过。她来应该不只是为萧三太太道歉赔礼吧?   安容望着萧怜儿,只见她挣扎,几次欲言又止,便笑道。“有话不妨直说。”   萧怜儿尴尬一笑,道,“我娘有些钻牛角尖。把昨儿玉锦阁生意不好的缘故,算在武安侯娶妻上头。我知道不应该,可娘亲也是怕被人笑话她管理不善,爱面子的缘故,希望大嫂别心里不痛快……玉锦阁现在生意极差,我娘根本没办法让玉锦阁起死回生,大嫂,你能不能重新接管玉锦阁?”   萧怜儿一番话,说的很通情达理,隐隐有大义灭亲的架势。   让安容甚是惊叹。   敢这么说亲娘不是的,她还是第一回见到呢,不过萧国公府的家教原就与人不同,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让她接管玉锦阁生意合适吗?   当初,萧三太太可是抢的辛苦啊。   安容想了想,摇头道,“三舅母才接手玉锦阁没几天,距离一个月还早呢,我见她信心十足,你这样拆她的台,我怕你回去要挨骂。”   萧怜儿摇头如波浪鼓,“不会,我娘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了,只是她皮薄,不好意思张口……。”   听了萧怜儿说萧三太太皮薄,安容嘴角不自主的抽了下。   她觉得国公府几位太太,就属萧三太太的皮别具一格的厚啊。   她嫁进来也不过几天,她就被国公爷数落两回了,也没见她有反省的苗头啊?   这要还叫皮薄,那她的是不是能用薄如蝉翼来形容了?   安容轻咳了咳,道,“我不能擅自接手玉锦阁,要不你去问问国公爷的意思,只要国公爷让我接手,我就接手。”   萧怜儿咬了下唇瓣,安容这话算拒绝,又不算拒绝。   她可以接手玉锦阁,但不会从萧三太太手里接,只听萧老国公的。   不过,这总比干脆了当的回绝好。   萧怜儿福身朝安容道谢,“谢大嫂体谅。”   安容笑笑不语。   身后,有丫鬟小跑过来,喘气道,“表少奶奶,武安侯府二姑娘找您。”   安容微微一怔。   沈安芙来了?   芍药双眼冒光,等萧怜儿和丫鬟走后,就忍不住笑道,“少奶奶,二姑娘来找你,肯定是庄王府出事了。”   只要庄王府出事,那肯定就是惜柔郡主的脸了,那她就没有好心办坏事了。   芍药很兴奋,她自诩是绝好丫鬟,怎么可能把事情办杂呢?   安容一脸黑线,白了芍药几眼,“肯定不是这事。”   芍药撅着嘴,“那可说不一定,奴婢有强烈的预感,惜柔郡主要倒大霉。”   她的预感,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不信会在惜柔郡主这里失灵。   安容满脸黑线,迈步回临墨轩等沈安芙。   是不是庄王府倒霉,见了她不就知道了?   回了临墨轩,安容喝了一盏茶,丫鬟便将沈安芙领了进来。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湖蓝色裙裳,下面绣着白鹤,身姿窈窕,步伐从容,只是脸色不是很好,有些苍白,眸底还带了些不情愿。   安容眉头一挑。   难道还有人强迫她来国公府?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事   沈安芙迈步上前,瞧见安容端坐在那里,手里的茶盏轻轻搁下,芍药跟在身侧。   屋子中间铺了大红地毯,两排花梨木雕镂椅子,后面站着一排伺候的丫鬟。   高几上摆着花卉,多宝阁上摆满了精致昂贵的瓷瓶和玉雕。   奢华。   一点儿也不比庄王府差。   这还只是个表少爷的正屋,要是国公府其他老爷的院子,还不知道何等奢华。   沈安芙的眸底流出羡慕妒忌的神情,她努力挤出几抹笑容,有了笑,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红润。   她上前,又扫了屋子一眼,羡慕道,“四妹妹好福气。”   安容笑笑,和沈安芙相互见了礼,请她坐,又吩咐丫鬟上茶来。   然后才笑问,“不知道二姐姐今儿来是?”   沈安芙瞥了屋子里的丫鬟一眼,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安容的陪嫁,有些话,她不想萧国公府的丫鬟知道。   芍药会意,摆摆手,屋子里的丫鬟便退了出去,不过她留下了。   沈安芙这才道,“四妹妹,今儿我来,是为了舒痕膏的事。”   安容秀眉微冷,原来是来做说客的。   安容没有接话,只端茶轻啜。   沈安芙知道安容有些不大高兴,可是她来了,就要豁出去,“四妹妹,我不愿意来的,可是我认了庄王妃做义母,她的吩咐,我不敢不听,她派了人把两盒舒痕膏还了回来,你却没有把两万   两还回去,我今儿来。是奉她的命令来取银子的。”   这话说的够直白,安容就算想打马虎都不行,索性也干脆了。   安容勾唇冷笑一声,“昨儿侯府好好的喜宴,被她搅合成那样,她还妄想从我手里拿两万两走,她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没还她两斤砒霜已经够心软了。还想要钱。她把谁当成软柿子呢?   没来之前,沈安芙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后果,可是她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返。   “那四妹妹,你把庄王妃送来的舒痕膏让我带回去,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沈安芙退一步道。   安容笑了。明眸善睐的笑意,满满的都是嘲弄。“为什么我要答应你?”   虽然一口一个二姐姐,一口一个四妹妹,可是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关系没那么亲厚。凭什么沈安芙就认定她这么好说话,为了她能完成任务,损失自己?   二老爷做下的孽障。就算她也无辜,可安容记得有句话呢。叫父债子偿。   她没找沈安芙的麻烦就算了,她倒是有脸登门了。   安容随口一句反问,轻飘如柳絮,却让沈安芙脸色尴尬至极,满脸赤红,下不来台。   沈安芙有些急了,“你收了舒痕膏,就该还银票,要么就别收。”   安容冷冷一哼,她还没说话呢,芍药就嘴快道,“又没有人求庄王妃送舒痕膏来,更没有人逼她,她要送就送,要拿银票就拿银票,她算哪根葱呢,我们少奶奶才没工夫陪她闹。”   芍药气势很强,背脊挺的直直的。   沈安芙差点气爆,“混账,你一个小丫鬟,也敢顶我的嘴,谁给你的胆子?!”   芍药白了她一眼,“当然是爷给的了,我现在是爷的丫鬟,在国公府,在爷的地盘,没资格说话的那个人是你,不是我。”   连朝倾公主,她都敢顶撞,何况是她了。   要是爷知道了,保不住还会打赏她呢。   少奶奶这些个姐妹,除了六姑娘,其他人,压根就没有半点情分可言。   需要时,就一口一个四妹妹叫的甜。   不要时,就背后捅刀子。   这样的姐妹,早早的撕破脸皮拉倒,装来装去也不嫌累的慌。   安容望着芍药,嘴扯了又扯,“你能别抢我的话么?你把我的话说了,我说什么?”   芍药囧,“奴婢是丫鬟,帮少奶奶是应该的。”   安容白了她两眼,望着沈安芙道,“你明知道庄王妃认你为义女是不怀好意,你还助纣为虐,你要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去博取庄王妃的好感。”   安容这话,算是把沈安芙回绝死了。   沈安芙咬着唇瓣,死死的看着安容,仿佛看久了,安容就会改主意一般。   可是看了半天,安容也没反应。   沈安芙将眸光收回来,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安容问她道,“那日,在侯府,你要向我借的是不是七弦琴?”   沈安芙抬头看着安容,点点头。   安容眉头一沉道,“我听说青云寨被劫,青云寨镇寨之宝冬雷琴差点被盗,是不是庄王妃派人去干的?”   安容的声音很冷,很生气。   芍药在一旁,听得眉头皱了又皱。   什么冬雷琴?没听说有人盗取青云寨的东西啊?   沈安芙也听懵了,“什么冬雷琴?”   她只听说过春雷琴,在接风宴上,被丫鬟失手摔了。   为此,皇后很不高兴。   庄王妃不想得罪皇后,才萌生了赔她一把琴的想法,但是比的过春雷琴的少之又少,不然庄王妃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安容浑然不知似地,道,“皇后的春雷琴被毁,虽然不是庄王妃有意为之,但如果没有她多嘴,春雷琴不会出事,皇后心疼,庄王妃也会怕,所以才四处搜罗绝世好琴,打算赔给皇后,冬雷琴不比春雷琴逊色分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庄王妃会盗取外,我想不到还有别人。”   沈安芙眉头一挑,眸底闪过些什么,道,“冬雷琴不是没被偷走吗?”   安容冷着脸道。“我是想你转告庄王妃一声,别再打冬雷琴的主意,否者有她好果子吃!”   沈安芙也生气了,“四妹妹,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别胡乱指责,万一不是庄王妃派人盗的呢?”   “没有万一!”安容咬了牙道。   沈安芙懒得和安容争辩。安容这样笃定。她心底还真有些打鼓。   等沈安芙走后,芍药就问了,“少奶奶。庄王妃真的盗了新夫人的冬雷琴?”   安容正端起茶盏,用茶盏盖轻轻拨弄,闻言,笑道。“迟早是她。”   芍药脑袋上瞬间冒出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叫迟早是她?   难道这会儿她还没盗么?   那少奶奶岂不是故意把冬雷琴的消息泄露给庄王妃知道,再顺带激将她一下?   万一真被偷了可怎么办?   芍药担忧。可是看着安容自信十足的笑,芍药也笑了。   如爷说的那般,只要不是朝倾公主,少奶奶都很正常。不怕。   芍药想的极好,可是很快,她就生气了。   因为朝倾公主又来了。   听到丫鬟来禀告。芍药的脸很臭,“她把萧国公府当成是她北烈大臣府邸了呢。想来便来。”   安容轻拧眉头,在心底一叹。   她并不希望再见到朝倾公主。   可是她来了,总不好让她打道回行宫吧?   不然去皇后那里告一状,也够她受的了。   “迎进来,”安容吩咐道。   很快,朝倾公主就来了。   安容觉得,今儿来临墨轩找她的人,十有八九都不会有好脸色,都是一张难看的脸。   安容起身,给朝倾公主行礼。   朝倾公主脸色铁青,眸光泛冷,开门见山的问,“是你叫人查封了我的酒坊?”   “是我。”   安容的回答,只有这两个字,简单干脆。   却让朝倾公主愣了一愣,她以为安容会狡辩说不是的。   安容爽快的认了,倒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安容已经坐下了。   朝倾公主走到安容跟前,冷冷道,“为什么?就因为酒坊卖的酒水和沈家酒坊一样吗?”   “是,”安容回道。   朝倾公主面沉如霜,“好!极好!我想你知道如何提纯酒水,应该是前世的我告诉你的吧,这就是你对我的谢意?!”   安容抬眸望着朝倾公主,她的脸如灿若朝霞,即便生气,也美的惊人。   安容低敛眉头道,“前世的你确实开过酒坊,但是并没有教过我如何提纯酒水,是我自己从医书中学来的。”   朝倾公主气煞了,真想回一句,医书也是我给你的。   可是安容告诉过她,医书是萧家之物。   安容知道她辩驳不了,对她道,“当初你以一只凤簪就害的醉扶归被查封,你就该以己度人,大周在北烈开不了酒楼,你在北烈同样开不了酒坊。”   朝倾公主身子一怔,脸色隐隐发青。   在她的认知里,安容不是个会管这些事的人,她也管不了。   看着安容平淡疏远的神情,朝倾公主笑了,“我的酒坊开不起来,你以为沈家酒坊就能独占鳌头?”   听了朝倾公主的话,安容对萧湛是敬佩的五体投地,他果然料事如神。   安容知道朝倾公主这是威胁她,不过她不怕。   安容嫣然一笑,笑容淡雅如幽兰。   “这里是大周,不是北烈,我想没哪个铺子敢冒着通敌的危险挣钱,”安容笑道。   朝倾公主勾唇一笑,“你应该听过鱼死网破吧。”   “听过,不过在你撒网之前,鱼已经被捞走了,”安容耸肩道。   朝倾公主听的不是很懂,阴着嗓子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等你出了国公府就知道了,”安容并不回答。   朝倾公主气噎,恨不得转身便走。   事实上,她确实转了身。   可门口来了个小丫鬟,急急道,“朝倾公主,不好了,惜柔郡主的脸出大事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打赌   朝倾公主听得眉头皱紧。   惜柔郡主的脸都快好了,能出什么大事?   芍药站在安容身侧,兴奋的双眼直冒光,竟是比夜空闪亮的星星还要耀眼。   真的出事了!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不辜负她日夜祈祷,再不出事,她都要心力憔悴了。   芍药迫切的想知道混合毒药有什么效果,可是她不敢问,生怕被朝倾公主看出来点什么,憋的慌。   不过朝倾公主问了,“惜柔郡主的脸怎么了?”   丫鬟回道,“惜柔郡主的脸本来好好的,可是济民堂的大夫帮惜柔郡主脸上抹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惜柔郡主就疼的在床上直打滚,这会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嘴也歪了……。”   想起惜柔郡主的惨状,丫鬟都打哆嗦。   她可是见过惜柔郡主容貌的,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亦不远矣,却一再遭遇毁容,现在根本就不能瞧了,实在是可怜。   丫鬟说的声音不小,安容听得清清楚楚。   蒙怔了有没有?   安容和芍药两个面面相觑,不懂哪里出岔子了,居然完美的栽赃嫁祸给了济民堂。   老天爷对她们是不是太好了点儿,简直如有神助啊。   芍药嘴角的笑憋不住了,捂着肚子直笑,还不忘记用眼神轰朝倾公主走,等她走了,就没了顾忌,想笑便笑了。   朝倾公主的脸色极其难看,“那济民堂的大夫呢?”   因为惜柔郡主的脸有了好转,济民堂的大夫也有十足的把握帮她治好,惜柔郡主就从皇宫搬回庄王府了。   惜柔郡主的脸现在起了变化,以庄王妃的心性,济民堂的大夫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丫鬟道,“济民堂的大夫对惜柔郡主的病素手无策,庄王妃一怒之下,打断了大夫一只手,如果治不好郡主的病,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朝倾公主眼神冰凉。   她在北烈顺风顺水,来了大周,竟四处碰壁,要开铺子,居然接二连三的出事!   朝倾公主回头撇了安容一眼,见她笑的灿烂,脸色越沉。   直觉告诉她,这事和昨儿武安侯府的闹剧有关。   朝倾公主一甩云袖,迈步走了。   她要亲自去庄王府看看。   等她走后,芍药彻底憋不住了,“怎么会这样呢,我还以为毒药没事了呢,怎么忽然就这么惨了?”   安容想了想道,“估计是赵成调制的毒药刚好互相制约了,济民堂的大夫调制的药膏打破了这种平衡,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或许济民堂的药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芍药笑的腮帮子疼,“反正是好事,本来济民堂能治好惜柔郡主的脸,在京都名声好转了些,这么一闹,济民堂肯定要被人笑话死。”   治不好病也就算了,还越治越差,连胳膊都被打折了,谁还敢去看病?   安容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结果满意至极,不过朝倾公主医术高超,或许能治好惜柔郡主的病也说不一定。   要是治不好,不知道庄王妃要如何面对爱女?   安容心情不错,迈步去药房,打算尽快把靖北侯世子要的药粉调制完。   可是刚进去,又有丫鬟来了,不过这一回,不是找她,是找芍药。   只听丫鬟道,“芍药姐姐,李将军府派了人来传话,说是李老夫人身体不适,想见见你。”   芍药听了心一提,干姨母身子硬朗的很,怎么会忽然不适呢?   芍药望着安容,“少奶奶,奴婢想去……。”   不等芍药说完,安容便笑道,“去吧。”   芍药有些不放心,不过今儿朝倾公主已经来过一回了,应该不会再来了,叮嘱了海棠几句后,便火急火燎的出府了。   安容一忙便是一天。   除了吃午饭,几乎就没离开药房。   海棠几次怕安容累着,可是安容精神抖擞,一点疲乏也不见。   等到天边晚霞初现,安容才抹掉鼻尖几滴汗珠,笑道,“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海棠端了铜盆来给安容净手,道,“少奶奶,是不是要叮嘱靖北侯世子一声,这些药不要混合了用?”   “确实要提醒他一声,这些药粉,单独使用我还能解,一旦混合,我可是束手无策,”安容有些担心。   谁敢保证靖北侯世子不闯祸?   安容不但给每种药粉配了毒药,还写了使用后会有什么症状,叮嘱连轩要谨慎又谨慎。   准备好这些,安容便出了药房。   好巧不巧,连轩跟着萧湛一起回来了。   见了安容,连轩喜笑颜逐,“大嫂,我的药粉弄好了吗?”   安容点点头,朝海棠望了一眼,她就去拎药粉去了。   两小箱子,海棠拎的有些吃力。   连轩打开看了一眼,见到大大小小的瓶子,满意的不行。   可是他的眉头还是挑了下。   解药?   连轩抖了下眼角,“大嫂,你配解药做什么?没那个必要。”   卜达在一旁,道,“世子爷,表少奶奶肯定是怕你跟吹迷药一样,没把别人迷晕,自己先晕……。”   卜达话未说完,后脑勺先挨了一巴掌。   哪壶不开提哪壶!   揭人不揭短懂不懂?!   连轩吧嗒一下,把药箱子合上,跟安容道了一声谢,便走了。   卜达揉了揉脑门,从海棠手里接过另外一箱子,追上连轩。   安容瞧了好笑,问萧湛,“连轩还没有抓住上官昊吗?”   萧湛摇头,“像是消失匿迹了一般。”   安容微微挑眉,“赵风也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   安容就诧异了,赵风派去看着朝倾公主也有几日了,她也住回了行宫,难道这么多天,上官昊都没去找过她?   安容不信。   萧湛嘴角微微上扬,“找不到也没关系,皇上大寿那天,他肯定会出现的。”   安容捂嘴笑,“我担心连轩会在寿宴上提出踹上官昊屁股。”   萧湛也笑了,“你不必担心,他肯定会的。”   安容嘴角一抽,“不是吧?”   萧湛瞥了安容道,“要不打个赌?”   “赌什么?”安容笑问。   “你定,”萧湛大度的很。   “……那我赌连轩会在宴会上提要求,”安容脸不红气不喘道。   萧湛怔了两秒,才确定安容说的是会,他没有漏听。   不由得哑然失笑,“你稳赢,还赌什么?”   安容脸颊微微窘,“那可不一定,或许连轩就不提呢,谁知道?”   说完,不等萧湛说完,安容便转了话题道,“皇上大寿在即,老夫人让我和你单独准备一份寿礼,我不知道准备什么好。”   给皇上送寿礼,估计是最难的了。   皇上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能博皇上一笑的东西,那是少之又少啊。   萧湛牵着安容的手,迈步上台阶道,“不用太尽心,在库房挑一件价值千两以上的珍品便可。”   安容听得挑眉,“会不会太漫不经心了?”   皇上过寿啊,谁不是挤破脑袋去想送什么博得皇上高兴,怎么能随便挑一件就行了呢?   萧湛不以为然,“这样的风头,抢了并没有什么好处。”   安容眼睛轻眨了眨,细细一想,萧湛说的也对,他没必要去巴结讨好皇上。   他要做的不是个宠臣,而是一个手里有实权的臣子。   在皇上寿宴上大出风头,得皇上夸赞,除了招人羡慕妒忌外,没什么好处。   安容细细想,前世皇上的寿宴上见过什么别具一格的寿礼。   想来想去,记住的只有清颜送的一幅刺绣。   那幅刺绣别具一格。   乍一看是凤穿牡丹,可是稍微动个角度,又是龙凤呈祥了,再动,又成花开富贵了。   简直神奇。   清颜绣活一般,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妙手,竟能绣出这样瑰丽刺绣,叫人叹为观止。   她没那个本事,所以还是乖乖听萧湛的,寿礼不掉份就成了,无须太招摇。   进了屋,喝了两口茶,丫鬟就把晚饭端了上来。   安容和萧湛净了手,就开始用晚饭。   结果才吃了两口,丫鬟就打了珠帘进来道,“少爷、少奶奶,萧总管来了。”   安容忙将筷子搁下,吩咐道,“快请进。”   丫鬟退出去,没片刻,萧总管就进来了。   他手里捧着两大摞账册,安容一见,就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   萧总管行了礼,才道,“少奶奶,三太太说她没能力打理玉锦阁,把账册送回给了国公爷,国公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让您再照看些时日。”   安容没有说话,她看了萧湛一眼。   萧湛望着安容,“你有把握吗?”   安容想了想道,“如果只用撑到下个月月中的话,我可以。”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屋子里其他人是听不懂的。   萧湛放心的让萧总管把账册放下。   等萧总管离开后,萧湛摆手,让屋子里其他丫鬟也退了出去,才问安容,“你要怎么经营玉锦阁。”   安容挑了下眉头,指了指脑袋,笑的得意道,“没别的长处了,记性还算不错。”   玉锦阁在大周首屈一指,只要买头饰,非它莫属。   安容前世喜欢逛街,尤其爱头饰,一个月少说也要逛两三回。   她看过的头饰,怎么也能记个七七八八。   就算不记得,前世六年,买的玉锦阁的头饰少说也有十几套,还有玉簪手镯,更是不知道多少。   把图纸画出来,让玉锦阁照着做就是了,又不难。   等哪天从木镯里取出了首饰图,她也就功成身退了。   安容说完,见萧湛嘴角有些抽,忍不住嘟了嘴,“怎么,你觉的我的办法不好?”   萧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安容这办法,帮玉锦阁度过一时的难关,完全可行。   可是长久呢?   玉锦阁的首饰图准备了二十多年的,都有用尽的时候,何况安容全靠记忆。   萧湛觉得,玉锦阁要想永远的繁华下去,仅靠木镯里的首饰图是不行的。   假如萧家没有安容,或者安容之后,萧家再没有能进入木镯,那玉锦阁是不是要关门大吉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安容听了萧湛一番话后,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萧湛说的对,可是玉锦阁的头饰实在精美,没人能比拟。   要想设计出可以媲美木镯里的首饰图,那是难比登天。   “你的想法,一朝一夕怕是难成,只能尽力而为,”安容轻叹道。   看来,她要在玉锦阁绘画师父们身上下功夫了。   “以前那些首饰图呢?”安容问道。   “在玉锦阁库房里收着,”萧湛回道。   安容想了想道,“那我明儿去一趟玉锦阁。”   萧湛拧了下眉头,“你要首饰图,可以让掌柜的送来。”   安容摇摇头,“我想去瞧瞧,看玉锦阁新打造的头饰如何。”   萧湛这才点头。   吃完了饭,萧湛去了书房。   安容则在院子里溜达,看晚霞绚烂。   在小桥上吹晚风的时候,赵成闪身出现。   他负责看着庄王妃和二老爷的奸情,顺带打听惜柔郡主的病情,这会儿回来,是禀告安容,顺带吃晚饭。   “朝倾公主似乎没有什么把握救治惜柔郡主,”赵成道。   安容笑了,“她之前也没有把握。”   谁知道是真没把握还是假没把握?   赵成轻摇了下头,道,“这回好像是真的,她察觉了惜柔郡主的脸是被人下了许多种毒所致,说是不知道毒的种类和用量,没法解毒,惜柔郡主的脸就好不了……。”   赵成说着,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   老天爷,当时他就随便倒的药粉,天知道都用了哪些,又用了多少?   “然后呢?”安容追问。   “然后二老爷就到了,属下怕泄露行踪,就回来了,”赵成回道。   那两个人凑在一起,绝对没好事。   赵成担心,庄王妃盛怒之下,会失去理智。   安容也想到了,庄王妃肯定恨极了她了。   只是她住在萧国公府,她就算气也没办法,安容担心的是侯府。   因为她眼皮跳了。   安容吩咐赵成道,“找个暗卫去侯府告诉我爹一声,让侯府以防庄王妃的报复。”   赵成领命退下。   安容站在桥头,望着天际最后一抹晚霞。   安容的脸色有些冷沉。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晚京都要出大事。         第四百四十八章 被烧   清晨,蒙蒙雾霭,像是一层薄纱笼罩在临墨轩上空。   鸡鸣第一声,安容便醒了。   心里积了事儿,有了担忧,就睡的不安稳。   安容之前,从未见萧湛起过床,这个时辰,萧湛开还睡着。   透过窗外朦胧亮光,安容从萧湛怀里睁开双眼,悄悄的,想挣扎起来。   不敢惊扰萧湛的她,力道很轻柔,这样的力道,如何挣脱得了萧湛的桎梏?   安容试了两回,没能睁开,便索性不动了,就那么欣赏着萧湛的睡颜。   睡着的他,自然是没有戴面具的,俊美绝伦如妖孽般的脸,精致的不见一丝的瑕疵,安容伸手摸了摸,没有她皮肤柔软,但是滑腻却是一点也不输给她。   安容撅了撅嘴,一个大男人,要这么好的皮肤做什么,简直是浪费,尤其是他终日以面具示人,更是浪费又浪费。   更叫人生气的是,要不是她在纯善泉里泡了两回,皮肤还比不过他呢,简直能把人活活郁闷死。   不过也不奇怪,他每个月都要泡纯善泉,虽然不多,但胜在持之以恒。   此刻的他,双眸紧闭,睫毛也很修长,这样修长的睫羽,却配了一双深邃冰冷的双眸,浪费。   (   还有萧湛光洁饱满的额头,被面具遮着,只能偶尔欣赏下,浪费。   真是白瞎了这么张俊朗如神祗的脸啊。   安容嘴撅了撅,忽然发觉。萧湛下颚长了胡须。   很浅,但是确确实实有。   安容大为诧异,伸手去摸。   萧湛,是除了宫里太监之外,唯一一个她见过却没有长胡须的男子了。   虽然……前世她也没见过萧湛几回。   但,我们常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哪怕萧湛办事很成熟稳重,可总给人不靠谱的感觉。   安容新奇的摸了又摸,直到脑袋上传来醇厚如泉声。“还没摸够?”   安容吓了一跳。脸不期然红了,虽然摸得是胡须,可总觉得过于孟浪了。   安容红了脸,却没有把手收回来。哼了鼻子道。“摸摸怎么了。你前世都没长过胡子,我以为你不长的。”   萧湛一脸黑线。   男人都会长胡子的好不好,他怎么会例外。只不过他每天都会把长出来的胡须刮掉,很干净,就跟没长一样。   况且,以前他的脸受过伤,压根就没人敢盯着他的脸看。   “你不是怕我怕的见了便绕道,如何发觉我没长胡须?”萧湛捏了安容的脸道。   另外一只手,就很不老实的乱动了。   安容扭着身子,把他的手往外拽,萧湛把安容说的话,原样奉还了,“摸摸怎么了?”   安容瞬间无言以对。   只听萧湛轻声呢喃,呢喃声中透着一股沙哑,“三五日一回……。”   安容脸皮一燥,正要缩脖子,萧湛一翻身,就把安容压住了。   锦被翻飞,鸳鸯帐暖。   清晨的雾霭散去,天边透过一缕晨曦。   渐渐的,窗外大亮了起来。   睡了一夜的鸟儿,站在枝头伸手翅膀,晃着脑袋,叽叽喳喳,叫的欢快。   喻妈妈习惯了早起,在院子里走动,听到屋内的动静,老脸一热,看了紧闭的房门好几眼。   眸底透着一股担忧。   少奶奶可是有了身孕的人儿,哪经得起这架势?   年少贪欢可以理解,可一大清早的,丫鬟还没起呢,就……别胡闹任性了一夜才好。   听到丫鬟的脚步声,喻妈妈红着脸吩咐道,“去厨房多烧些热水,一会儿少爷少奶奶要沐浴。”   冬儿走过来,问海棠道,“海棠姐姐,芍药姐姐昨儿好像没回来?”   海棠点点头道,“应该是李老夫人留她过夜了。”   “那芍药姐姐今儿还回来吗?”冬儿问道。   海棠摇头,“我也不清楚呢,应该会回来吧?”   正说着呢,就听到院门口有人呼喊,“冬儿,给我开院门。”   冬儿听得心上一喜,忙跑过去开院门。   等见了芍药后,冬儿懵了。   之间距离她一米远处,站着个浑身乌漆墨黑的女子,头发凌乱,衣裳还破烂不堪。   冬儿仔细看了好几眼,才确定她是芍药,小眉头就皱紧了,问,“你不是去了李将军府吗,怎么会这样,你不会是得罪了李将军,被扔乞丐窝去了吧?”   不对,街头乞丐比她还要干净三分。   芍药抬起手,要拍冬儿的脑门,冬儿赶紧把身子一闪,躲避开,她可不想一大清早的洗澡了,昨晚换下来的衣裳还没洗呢。   芍药呲牙道,“我一夜没睡,刚从侯府回来呢。”   海棠迈步走过来,听得一懵,“怎么是从侯府回来,你不是去了李将军府吗?”   芍药瞅着一身脏,嫌弃道,“少奶奶还没醒,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一会儿有大事禀告呢。”   说着,芍药赶紧回房。   冬儿几个丫鬟去帮她拎水。   屋内,萧湛餍足的搂着安容,摸着她的脸,神情温柔的像是寒冰消融。   安容则疲乏的闭眼熟睡,像猫儿一般蜷缩在萧湛的怀里。   萧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过了他晨练的时辰了。   他抽回手,小心的起身,帮安容盖好被子,拿了衣架上的衣物,穿戴好,便出了屋。   去书房之前,还不忘吩咐丫鬟不要吵到安容。   然后,安容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时,屋子里的丫鬟个个面色凝重。   安容扭着眉头看着她们。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忙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芍药撅了嘴道,“侯府被烧的只剩下一半了。”   安容脸色一青,急切的叫道,“你再说一遍,侯府怎么了?!”   芍药咬了唇瓣道,“昨晚,有十几个刺客,放带了火的箭烧了侯府。侯府四处着火。被烧的乱七八糟……。”   安容拳头紧握,脸色阴冷如冰,“老太太他们呢?”   芍药忙道,“老太太他们只是受了惊。没什么别的大碍。不过……新夫人胳膊被刀划伤了。她是为了救三太太被敌人伤的。”   总之,昨晚上,侯府经历了两场恶战。   没错。是两场。   火烧侯府是第二场恶战。   芍药知道这事,也是偶然。   事情还要从李老夫人身子不适说起。   其实,她不是身子不适,是心里不舒坦。   李老夫人,这辈子就生了一双儿女,李姑娘又到了出嫁的年纪,这不定了亲,要出阁了。   往后,李家就剩下她和李良,还有个小外孙,不热闹啊。   李老夫人把芍药叫去,就为了这事,她想芍药能搬到李府去住。   当时,芍药就回绝了。   那怎么行呢,她是少奶奶的贴身丫鬟,身负重任,哪能搬到李府住啊?   再者说了,要她天天见李良那张她欠了他几万两银子没还,也没能力还的脸,她会食难下咽的好么?   她来李府住,指不定病的就是她了。   可李家,除了李良外,其他人都好。   尤其是李小少爷,简直就是芍药的跟屁虫,走哪跟到哪儿,甚至晚上还要芍药陪他睡。   李老夫人没有反对,芍药也不忍心拒绝,就答应了。   可没人告诉她,李小少爷的卧室就在李将军的隔壁!   芍药郁闷了半夜没合眼。   这不,有官兵急急忙禀告李良时,她就起床偷听。   听到武安侯府着火,芍药就坐不住了,要跟着李良去侯府。   李良是巡城将军,着火这事,也归他管的。   芍药要跟去,他自然是不许的,可芍药脾气拗起来,谁也挡不住。   不许她跟去,她自己去行了吧?   可她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走路上,李良就算有那个狠心,也怕李老夫人的鞭子不是,再加上官兵说好话,李良就很勉为其难的把芍药捎带上了。   芍药赶去侯府的时候,侯府火势滔天,浓浓的火焰,将黑夜照耀的如同白昼。   至于那一身脏,那是帮着救侯府丫鬟弄的。   安容听她说这些,有些心急,哪怕知道老太太他们没事,可她就想不明白了,她已经叫暗卫回去禀告侯爷了,小心庄王府的报复,怎么还会被烧成那样,那些暗卫都去哪儿了?   这就关系到第一场刺杀了。   安容让暗卫回去提醒了一声,侯爷和老太太她们就有了心理准备,更决定要是庄王府真的敢刺杀,就要她好看。   第一波刺客,来了大约二十人,被侯府暗卫悉数绞杀。   老太太和侯爷他们震怒过后,便让暗卫把那些刺客的尸体送还给庄王妃。   可是叫人预料不到的是,暗卫走了之后,又来了一拨刺客,放火烧侯府。   要不是暗卫赶回来的及时,逼的那些刺客离开,只怕侯府要损失惨重。   安容听到这里,眉头拧成了一团,“那两拨刺客不是一伙的?”   芍药摇头,“奴婢不知道啊,新夫人和侯爷说不是。”   她想不明白呢,侯府除了得罪了庄王妃之外,也没得罪别的什么人吧,难道是护国侯府?   芍药觉得护国侯府没那么大的胆量,更没那个手段,不然至于要杀个人还杀错么?   安容坐不住了,她起了身,感觉到一身的汗,安容低声咒骂了萧湛两句。   刚好丫鬟将沐浴用水准备好了,安容就胡乱了洗了下,就起来了。   等梳洗打扮后,安容就急着回侯府,连早饭都不吃了。   萧湛进来,见她急成那样,道,“昨晚出事的不只是武安侯府,相比较行宫和庄王府,武安侯府只是被烧,已经算是万幸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刺客   万幸?   侯府被烧的只剩一半,新进门的侯夫人被刀剑给划伤,这还是万幸?   安容蒙住了,凝眉望着萧湛,想瞧瞧他是不是同她开玩笑。   庄王府出事,安容从芍药口中得知了一二,侯府暗卫可是把第一拨刺客的尸体不辞辛苦的帮庄王妃送了回去。   庄王妃受到惊吓是肯定的。   除非她被吓的精神失常,发了疯,不然侯府如何称得上是万幸?   还有行宫,更是守卫森严,能出什么事?   安容敛眉,萧湛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番话的。   安容要问他,可是萧湛却吩咐丫鬟端饭菜来。   安容咬了唇瓣道,“我吃不下,你快说,行宫和庄王府到底出什么事了?”   “边吃边说,”萧湛迈步朝桌子走去。   安容双手握紧,朝着萧湛的后背瞪了好几眼,“我真吃不下。”   萧湛给安容倒了杯茶,安容坐下时,他眸光扫过安容的小腹,“你不吃,腹中的孩子要吃。”   安容脸色一哏。   等丫鬟把饭菜端上来,萧湛给她盛了大半碗粥,摆安容跟前,用一种不可违逆的语气道,“吃光。”   安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三两口,就把粥给干掉了。   速度之快,让丫鬟们瞧得目瞪口呆。   安容吃完了粥,把碗往萧湛跟前一放,“现在可以说了吧?”   萧湛嘴角缓缓上扬,拿起筷子夹了个玲珑虾饺。   安容见了忙道,“我不吃了……。”   那个了字还在喉咙里,萧湛的饺子也进了喉咙了。   安容的脸顿时火烧火燎的,尤其是身后丫鬟在捂嘴偷笑,谁叫她自作多情了?!   人家关心的只是他的孩子,又不是关心她!   安容气噎。   行了,不说就算了,她还不会去打听了吗?   安容起身要走,萧湛便道,“惜柔郡主双眼被刺瞎了。”   可怜安容,屁股刚离开凳子,听了萧湛的话,又坐了回去。   清澈的双眸带着震惊和诧异,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她没有听岔萧湛的话,他说惜柔郡主的双眼被刺瞎,不是因为中毒瞎的。   可是刺客……   “是侯府的刺客杀的?”安容有些不信。   她在侯府住了十几年,对父亲、祖母她们了解的很,除了已经死了的大夫人和二老爷,没人有这样的狠心。   难道是新进府的侯夫人裴语干的?   她出自裴氏一族,不至于这么心狠手辣吧?   要真是如此,那她可就看走眼了。   安容盯着萧湛,一眨不眨,萧湛深邃的双眸有些异光,只听他道,“怕是有人想借着庄王府和武安侯府的矛盾,浑水摸鱼。”   惜柔郡主的双眼被刺瞎是一个意外。   和武安侯的遭遇一样,庄王府也去了两拨刺客。   第一波,是武安侯府的刺客,只是将一堆尸体丢庄王妃的寝殿,便离开了。   等侯府的暗卫离开之后,又去了一波刺客,这一波刺客手段毒辣,见人就杀。   尤其是惜柔郡主,似是要赶尽杀绝一般。   原本刺客的剑是要对惜柔郡主一剑封喉的,是庄王府的暗卫挥剑挡了一下,可是剑锋依然扫过了惜柔郡主的眼。   听萧湛说这些事,安容的脸色有些苍白。   惜柔郡主只是容貌被毁,尚且有恢复的可能,庄王妃都丧心病狂的要灭侯府满门了,如今惜柔郡主双眸尽瞎,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庄王妃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岂不是要真疯了?   安容担心,那浑水摸鱼的刺客隐藏的太深,要是找不到他,那这黑锅岂不是侯府背着了?   安容最反感的就是替人背黑锅了,敢做不敢当,找替死鬼。   “除了惜柔郡主被刺瞎双眼,庄王府没别的事了吧?”安容小心翼翼的问。   她是真怕了。   可是显然,事情没她预料的那么好,庄王府同样被烧了。   安容苦笑两声,自我安慰的想,比起惜柔郡主双眼被刺瞎,庄王府被烧不算什么大事。   安容揉着太阳穴,继续问,“那行宫呢,别告诉我行宫也着火了。”   这一回,不等萧湛开口,芍药就先道了,“岂止是着火啊,都烧成灰烬了。”   安容,“……。”   安容凌乱了,“肯定不是两拨刺客!”   要也是两拨刺客,她就去撞墙!   这一回,芍药不说话了,她就知道行宫被烧了干净。   萧湛点头道,“算是两拨。”   安容瞬间就把之前的说撞墙的话给收了回来,清了清嗓子问,“什么叫算是?”   萧湛眉头凝紧。   要是未经允许便擅自闯进行宫的,都叫刺客的话,那有三拨。   可是其中一拨刺客,在奉命行事时,准确的说是,抓住朝倾公主之后,产生了分歧。   一部分刺客要把朝倾公主带回东延,交给东延太子。   另一部分刺客接到的命令是就地处死,以免她祸国殃民。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东延太子派来的人。   而且,东延太子一怒为红颜,兵临大周城下的举措,东延有人反对,而且那人权利不小。   要是权利小了,能让东延太子的暗卫听他的?   除了东延的暗卫想杀朝倾公主之外,还有一拨,那是真正的刺客,招招取人性命。   除了这两拨刺客之外,还有就是保护朝倾公主的。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北烈墨王世子上官昊的人,或许他本人也在也未可知。   萧湛说完这些事,望着安容道,“如今京都,已经成了大周、东延和北烈的战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暗处就有人动了杀心,没事你不要出国公府。”   国公府的守卫,萧湛相信,只要安容不出去,没人能伤的了安容。   可是,安容不出去行吗?   侯府是她的娘家,本来侯爷娶了新侯夫人,她这个做女儿的要回去见见新继母,她原就打算这两日回去的。   现在,侯府被烧成断壁残垣,老太太她们受惊,新夫人被刺伤,她能心安理得的住在临墨轩,每日侍弄花草,斟茶抚琴吗?   安容要回门,这是铁定的了,她望着萧湛,问,“火烧侯府,刺杀惜柔郡主,和杀朝倾公主的刺客,是一个人的吗?”   要真是如此,那真是太可怕了。   一夜之间,就将三个地方搅得天翻地覆。   萧湛摇头,“刺杀朝倾公主,应该是为了挑起战事,至于刺杀惜柔郡主和火烧侯府,应该与战事无关。”   尤其是刺杀惜柔郡主,若说是更一步激怒庄王妃,完全没必要,庄王妃对武安侯府的怒意,不需要再火上加油了。   所以,萧湛猜测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朝倾公主呢,受伤了没有?”安容问道。   萧湛瞥了安容两眼,安容怕萧湛误会,忙道,“我就是问问,我怕她出事,北烈会找大周的麻烦……。”   说完,赶紧换话题,“我知道有许多人想杀我,想侯府倒霉,可我总不能一直不出国公府吧,我多带几个暗卫,想回侯府看几眼。”   安容巴巴的望着萧湛,眸底写满了渴望他答应。   萧湛好看的唇瓣抿的紧紧的,深邃的眸底透着一股子幽光,朱唇轻启,醇厚的嗓音像是远山的晨钟暮鼓。   “非去不可?”萧湛问道。   安容有些胆怯,但还是点了点头。   点完头,就等萧湛发话了,萧湛要是不许,她是没法出门的,除非等他走后,偷偷溜出府。   可要是萧湛给跟萧总管传了话,她就是长了翅膀,估计也飞不出国公府。   悲哀。   等哪一天敖到祖母,太祖母,估计就自由了……也老的走不动道了。   就在安容走神的时候,萧湛说话了,“我送你去。”   安容喜不自胜,赶紧吩咐海棠去准备马车。   然后坐等萧湛吃完早饭,送她去侯府。   可是安容想的极好,也和萧湛一同出了国公府,可是刚见到马车,就被国公爷劫道了。   国公爷找萧湛有事,貌似还不是小事。   萧湛眉头皱了皱,看了安容两眼,眸底就一个意思,让安容等他回来再去。   安容在心底呲牙,别画饼诓她,要是小事,能这么快就办好,就不会找你了好么?   “暗卫够多了,不会出事的,你去忙吧,”安容推了萧湛道。   萧湛瞥了赵成一眼,然后才转身进国公府。   萧湛一转身,安容就赶紧爬上马车,让车夫赶紧走。   等到了闹市,听着街上的叫卖声,吆喝声,安容的心情就好多了。   在街道上,马车走的不快,安容再心急如焚,也不管用,索性就东瞧瞧西看看了。   很快,有一幕,让她眉头凝紧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她应该没有看错,那揪着人衣领子往小巷子里拖的人是祈王。   那男子,她似乎有些面熟,若是她没有记错,应该是那位号称祈王身边第一谋士的杜仲。   好好地,祈王怎么要揍他?   安容轻笑一声,没有在意,把眸光望向远处。   远处小摊,有一清秀姑娘,手里拿了个荷包,塞给小摊贩后,转身便跑。   小摊贩红着脸,手拿着荷包,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   安容眉头一挑,似是想到些什么,眼睛瞬间睁大,迫不及待的吩咐赵成道,“停车!快停车!”         第四百五十章 令牌   安容的声音很急,听的赵成心一抖。   少奶奶上马车之前,爷可是叮嘱他,要照看少奶奶,确保她安全无虞的。   街上人来车往的,他都小心又小心,生怕出点儿事。   脑袋正绷紧着呢,就听安容这样喊,赵成的小心肝没差点吓听。   他还以为马车太颠簸,安容动了胎气,要赶紧停车看大夫。   赵成一边勒紧缰绳,一边忙问,“少奶奶,出什么事了?”   安容已经掀开车帘了,道,“我下车有事。”   赵成赶紧从车辕落地,然后搬了凳子过来,芍药和海棠过来扶她下来。   等下了马车,赵成刚要再问,结果安容扭头朝后走。   赵成把马车一丢,紧随其后。   安容朝小巷子走去。   脚步很轻,她是奔着偷听去的。   可是到了小巷子一看,一堵墙堵在那里,哪里有祈王和杜仲的身影儿?   安容眉头轻皱,她没有看错啊,祈王是拽着杜仲的衣领子进了小巷,怎么会消失,就算她看错了,也该有人才对吧?   安容很泄气。   芍药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便问安容,“少奶奶,怎么了?”   安容摇摇头,转身要走。   结果有哐当声传来,安容蓦然转身,便见一个竹篓子里露出来一个小脑袋,伸手做了个嘘的声音,“你们小点儿声,别害我被抓到。”   海棠望着他,见他才不过六七岁的样子,问道,“谁要抓你?”   “捉迷藏,你说谁抓我呢?”小屁孩白了海棠一样,小心的把脑袋给遮上。   安容迈步走过去,掀开竹盖。   小屁孩有些生气,可是见安容穿戴非凡,又笑容温和,撇撇嘴,蹲那里不说话了。   安容笑问他,“你一直在这儿?”   小屁孩不情愿的点了下头,有些生气道,“躲好一会儿了。”   真是的,早早的被抓住,不好玩。   躲了半天,愣是没人来找他,更不好玩。   安容眸底流淌过些许笑意,问他道,“那我来之前,这里是不是来了两个大哥哥?”   小屁孩点点头,“来过。”   安容忙问,“你可注意到他们说了什么?”   小屁孩抬眸看了安容一眼,蹲在那里不说话。   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他听到了,可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无聊。   安容让芍药拿了五两银子给小屁孩,小屁孩蒙了,唰的一下从竹筒里站起来。   小竹筒很轻,能躲人的空间很小,乍一下,小屁孩身子不稳,直接朝前扑过去。   芍药及时拉了他一把,小屁孩还是摔了一下,不过轻了很多。   不过芍药手里的银子就丢地上去了,小屁孩拍拍身上的灰,把银子捡起来还给芍药。   芍药有些诧异,“这是给你的,只要你回答我们少奶奶的话就成了。”   小屁孩眼珠子瞬间睁大,眸底冒精光,竟是比夜空繁星还要闪亮。   小屁孩看着手里的银子,简直不敢相信,父亲做工三个月,才拿了个比这个小很多很多的银子,那一天,他吃了肉和肉包子。   “这个能买很多很多的肉吧?”小屁孩问道。   芍药鼻子瞬间一酸,她小时候也这样,吃不饱穿不暖,“是呢,能买很多的肉。”   安容素来心软,不过她要问的事更重要,“小孩儿,你说那两个哥哥说了什么话,我给你买糖葫芦,糕点和包子,随便什么都行。”   小屁孩咽了咽口水,把银子揣兜里,死死的捂着,才努力回想,然后有了如下对话。   打人的哥哥:谁让你擅自动用暗卫杀人的,本王信任你,你就敢为所欲为了,是不是哪一天,你连本王也杀?!   被打的哥哥:王爷,你知道我有心爱的姑娘,此生非她不娶,太后逼我娶她,我做不到。   打人的哥哥:我只是让你做做样子,等进了门,她什么时候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被打的哥哥:迟早都是死,我何不让她现在就死?   小屁孩说完,抬头看着安容道,“就说了四句话,然后他们就不见了,再然后,你们就来了。”   安容陷入沉思。   前世,惜柔郡主没少找杜仲的茬,有流言蜚语说惜柔郡主送过荷包给祈王的谋士杜仲,被拒绝了,惜柔郡主恼羞成怒。   莫非那些流言是真的?   惜柔郡主是庄王妃的爱女,即便毁容了,要想她出嫁,也不是件难事。   杜仲只是个谋士,哪怕他再有才华,也只是个谋士,郡主下嫁,已经是他及时修来的福分了。   太后有意要他牺牲,去讨庄王妃和敖大将军的欢心,他不得不听从,可又不想违逆自己的心,所以想杀了惜柔郡主?   安容觉得自己没有猜错。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在庄王府大开杀戒的不就是祈王的人了?   还有行宫的刺杀,只怕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大周和北烈、东延开战,朝廷肯定会焦头烂额,到时候他趁机谋反,就轻而易举了。   只是在侯府放火的人,也会是他吗?   好像武安侯府和他没有利益冲突吧,一边去残害庄王府,一边来烧武安侯府,他吃饱了撑的慌吗?   安容想不通。   海棠扶着她往外走,芍药则和那小屁孩说话,给他买好吃的,还叮嘱他方才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爹娘。   小屁孩一脸纠结,“我不说实话,我娘问这银子从哪里来的,我怎么回答?”   芍药笑道,“你就说你捡了根木簪,还给了一个少奶奶,然后她给了你五两银子做答谢,那木簪是少奶奶的定情之物,很珍贵,你母亲要是还不信,你让她去萧国公府找我,我叫芍药。”   小屁孩点头如捣蒜,指着前面的糖人,“我想吃那个。”   芍药给他买了好几个,因为赶着回侯府,时间赶不及,就给了五钱银子给小屁孩,让他自己买。   坐回马车上,安容再没心思看街上的热闹,闭眼想事情。   很快,马车就到了侯府。   隔着车帘,安容还是闻到了浓烟的味道。   掀开车帘,便见到武安侯府有浓烟腾起。   马车缓缓停在侯府大门前。   站在车辕上,安容望着侯府大门。   一如既往的有气势,没有损毁的迹象。   安容想着芍药说的,“除了侯府大门,就没像样儿的地方了,尤其是玲珑苑,要是奴婢知道是谁干的,非得扒他两层皮不可!”   几万两银子建成的玲珑苑啊,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   安容深呼一口气,迈步上台阶。   侯府大门敞开的,也没人守着,进去之后,就见到七福拎着水桶过来。   七福瞧见安容,忙丢下水桶过来请安。   见安容要进内院,七福忙前面带路,芍药笑道,“你忙你的去吧,少奶奶认得路。”   七福摇头道,“侯府被烧了后,已经没以前那么安全了,屋顶上的砖瓦会掉下来。”   芍药听得大怒,将那纵火的贼,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安容从空旷的平地走,等她进了松鹤院时,裙摆已经黑沉一团,没法入眼了,尤其是绣花鞋,安容都不敢看。   松鹤院正屋倒还好,没有被烧损毁的痕迹。   正屋里,坐着老太太、侯爷、侯夫人还有三老爷三太太,沈安溪几个。   安容微微诧异,“大哥、二哥?”   沈安溪眼眶通红,瞧见安容,忙上前道,“侯府被烧,大哥二哥肯定是要回来的,可是春闱在即,他们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祖母觉得书院比侯府安全些,不许他们回来。”   安容点点头,上前挨个的请安。   侯爷见了安容,眉头紧锁,“侯府如今不安生,你应该在国公府待着才是。”   老太太点头,招呼安容上前,然后指着新侯夫人给安容道,“她就是你爹新娶的夫人。”   裴语坐在那里,胳膊裹着纱布,见了安容,她轻笑了笑,“四姑奶奶容貌精致,又极有孝心,侯爷和老太太好福气。”   安容被夸的脸红,眸光扫过她的胳膊,问道,“伤的重吗,怎么不在屋子里歇息?”   裴语笑道,“不碍事,一点皮外伤而已。”   她这话一说出口,三太太就不赞同了,“什么皮外伤,再深一点点,就见骨头了。”   今儿要不是裴语出手相救,她有没有命还不知道,但是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没了,这恩情,三太太想着就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的报答才好。   裴语摇头一笑,“习武之人,受点小伤都不算是事,只是侯府在明,敌人在暗,总叫人有如鲠在喉的感觉。”   老太太叹息一声。   孙妈妈就道,“老太太,你别忧心,敌人是肯定要查出来是谁的,这会儿吃饭才是首要之事,别敌人还没查出来,侯府上下倒把身子骨给累垮了,岂不是称了敌人的心,如了他们的意?”   三老爷赞同道,“对,敌人要查,饭也要吃,索性隔壁钱家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大家先搬进去住着,等侯府修缮完,再搬回来。”   老太太点点头,道,“先吃饭。”   说完,又望着安容,“这会儿也快午时了,早上吃了,这会儿也该饿了。”   芍药嘴快道,“少奶奶急着回侯府,要不是少爷逼着,她这会儿肚子里还空着呢。”   芍药告状,完全不理会安容的大瞪眼,示意她别说。   然后,安容就挨骂了,几乎是轮流的来。   老太太说她不应该,三太太也说不能因为心急就不吃,侯爷也说,三老爷也帮腔。   听得安容脑袋都快炸开了,嘴一撅,道,“你们不也没吃么?”   别只顾着数落我啊,你们也一样好吧?   几位长辈瞬间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幸好这时,福总管迈步进来了。   侯爷假咳了下嗓子,眉头敛紧,问,“可是找到些刺客的蛛丝马迹?”   福总管点点头,递上一块令牌,道,“这是在玲珑苑外墙角发现的,令牌旁还有脚印,与刺客留在墙壁上的一模一样。”         第四百五十一章 觉悟   侯爷接过令牌,左右翻看了两眼。   令牌平平无奇,没有特别扎眼之处,他以前从未见过。   裴语伸了手,侯爷把令牌递给了她,她看过后也摇头,她也是第一次瞧见。   最后令牌转了一圈,到了安容的手里。   安容自然也没见过了,不过她看的很仔细,打算记在脑子里,回头画下来,问问萧湛知不知道。   屋子里,就在议论令牌,因为这十有八九是刺客落下的。   只要知道令牌是谁的,那火烧侯府之人就跑不掉了。   正商议着呢,夏荷进来禀告道,“老太太,大姑奶奶和五姑娘回府了。”   一听夏荷说沈安芸和沈安玉回来,老太太和三太太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本来心情已经够糟了,还来两个喜欢添乱的,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可侯府出事,她们回来探望一二也是应该的。   老太太摆摆手道,“让她们进来。”   夏荷退出去。   沈安溪就叮嘱安容道,“四姐姐,要是她们单独见你,你可别去,万一又跟九妹妹似的,想杀你怎么办?”   沈安溪说话爽直,一点都不顾及裴语,自从她救了三太太,她就真心当她是大伯母看待了。   左右侯府里的事,就瞒不过谁,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不过,裴语听得尴尬,她瞥了侯爷一眼,见他脸色铁青,眸底有压抑的怒色,不由得诧异。   尤其是侯爷的语气,生冷中透着寒气,“再有下回,不必让暗卫手下留情。”   裴语听得一怔。   他这是觉得把九姑娘送去慈云庵剃度出家太心慈手软了呢?   虽然九姑娘要杀安容是不对,可到底也是他的女儿吧,他怎么会这样凉薄,莫非偏疼安容到如此地步了?   可他不是这样的人啊,当初在青云寨下,对于她这么一个孤弱女子,他都仗义相救,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凉薄呢,而且大夫人是被人暗杀在密道中,杀手没有找到,他却休妻了,这很不正常。   屏风处,沈安芸和沈安玉走过来,正好听到沈安溪和侯爷的话。   沈安芸的脸色倒还好,清冷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可沈安玉的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拳头握紧,唇瓣咬的死死的,双眸冰冷,透着叫人心悸的恨意。   沈安芸勾唇一笑,伸手握着沈安玉的手,轻声讥笑道,“在侯府,你我都是外人,五妹妹该早有这样儿的觉悟才对,想通了,就不会生气了。”   沈安玉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冷一笑,迈步进去。   饶过屏风时,脸上寒意尽去,换上了担忧之色,进门便是关心老太太的身子,大家是否安然无恙。   侯爷面无表情,可是沈安玉叫裴语二夫人的时候,侯爷的脸色动了一动,“叫母亲。”   沈安玉眼神一冷,眸底有抹倔强,她喊不出口。   裴语笑拦着侯爷道,“就唤二夫人吧,一个称呼而已,我不在乎。”   在青云寨的时候,没少人喊她女土匪,比起这个,二夫人压根就不算什么。   正好这时候,丫鬟端了饭菜进来,三太太便笑道,“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不迟。”   再说下去,估计食欲该没了。   安容和沈安溪扶着老太太落座,没人再理会沈安芸和沈安玉。   不过两人脸皮挺厚实,看安容也吃,也理直气壮的坐下了,也没人会轰她们走。   不过刚吃了没几口,就来了不速之客。   丫鬟急急忙跑进来,灰头土脸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侯爷,皇上下圣旨了,让您和夫人去前院接旨!”   侯爷眉头轻凝,赶紧起身。   裴语则问道,“好好地,皇上怎么忽然下旨了?”   老太太也起了身,不过她倒是很放心,如今的侯府可不比从前了。   以前,要是侯府来个圣旨,她还得忧心是好事还是坏事,如今么,十有八九是好事。   “别耽搁,先去换衣裳,去前院接旨,”老太太吩咐道。   侯爷一听这话,瞥了丫鬟的裙摆一眼,额头青筋跳了下,“我看就不必了,换了衣裳,等去了前院,还是一身脏。”   老太太瞧了也就作罢了,一群人去了前院。   安容和沈安芸没有去,她们是出嫁之女,不用和侯爷她们去接旨。   屋内,安容啜茶不语。   沈安芸东瞧瞧西看看,想找安容说几句,可是安容只喝茶,不说话。   很快,就有丫鬟将前院的事传了回来。   老实说,安容诧异了,皇上的圣旨居然是册封裴语的诰命。   还是徐公公来宣旨的!   徐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般的小事,徐公公是不会出宫的。   而且,裴语的诰命和安容亲娘的一样,一般填房要么没有诰命,要么低一品级。   一盏茶饮尽,老太太他们就回来了。   个个脸上带笑,除了沈安玉。   她脸色难看,她娘被休才几天,父亲娶了继室,还册封诰命,气死她了!   本来册封诰命这事,一般都归皇后管,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那闲工夫管大臣夫人的事?   她旁敲侧击过,皇后并没有想册封二夫人的意思,皇后说了,一个寨主,一身的土匪气,没得侮了诰命夫人四个字。   可现在,二夫人封了诰命,而且品级不低!   方才听徐公公说,册封二夫人的事,是萧老国公提出来的,裴右相极力赞同。   他们两个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还管这事!   沈安玉越想越来气,最后一屁股坐椅子上,疼的她哇的一下惊叫。   沈安芸就捂嘴笑了,“五妹妹,方才一同进门,我见你脸色红润,还以为皇后没舍得打你呢,原来你挨板子了啊。”   要真的结结实实几十大板下去,她非得皮开肉绽不可,可不是养几天就好的。   沈安玉脸色燥红,恼羞成怒。   她瞪了安容一眼道,“接尘宴上,我好心帮你,你却要打我,要不是宫里的太监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下手轻,我非得被他们打死不可。”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到底是帮我,还是存心害我,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惺惺作态?”   沈安玉气噎住,还欲说话,结果老太太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   冰冷的眸光扫过沈安玉,满是失望的眸底,带了些厌弃,直接吩咐丫鬟道,“送五姑娘回宫!”   沈安玉当时眼泪就气出来了。   沈安芸开口替她求情,结果还没说两个字,老太太眸光一扫,吓的沈安芸脸色苍白。   “你也该回宣平侯府了,”老太太收回眸光道。   沈安芸心底堵了一团气,凭什么只针对她和五妹妹,四妹妹就能坐在这里有说有笑?!   可是老太太话音刚落,便有丫鬟过来请她们出府,她们不走也得走。   等出了松鹤院,沈安芸就自嘲一笑,“明知道回来要受冷眼,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沈安玉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带着浓浓的嫌弃和决绝。   看她们?她们也配?!   不过是回来瞧瞧侯府有多凄凉罢了。   侯府烧成这样,她们居然毫发未损,还有说有笑,胃口极好,他们不应该义愤填膺,食难下咽吗?!   沈安玉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再添一把火才好。   她现在对侯府,没有一丝对家的留恋,烧的一干二净,她最高兴!   两人走后,屋子里就安静了。   一顿饭,吃的还算是尽兴。   等吃完了饭,老太太便对安容道,“侯府不安生,一会儿还要搬家,乱的很,你早些回国公府吧。”   安容很听话的起身告辞。   只不过,出了侯府之后,安容没有直接回萧国公府,而是去了玉锦阁。   今儿的玉锦阁,生意惨淡的很。   安容在马车上瞧了好半天,也才见到三五个人进出。   而且那几个人,进去的时候空着手,出来也空着手,全然不见卖福袋时的热闹。   本来,春秋两季,不冷不热,最合适大家闺秀出门,也是玉锦阁生意最好的时候。   炎炎烈日,让大家闺秀来买头饰,显然可能性极小,安容一个夏天,出门的次数不超过三回,还都是下过雨之后,天气清爽。   现在,她重新接手玉锦阁,就要在春季赚够夏天的钱。   安容下了马车,迈步进玉锦阁。   小厮还以为来客了,一见是安容,赶紧喊掌柜的,然后上前请安。   掌柜的羞于见安容,请罪道,“属下没经营好玉锦阁,还请主子责罚。”   安容忙侧过身子,不受掌柜的大礼,笑道,“我知道玉锦阁生意难做,这不怪你,我今儿来是想瞧瞧藏在库房里,历年来的首饰图。”   掌柜的忙请安容进后院库房。   进了库房之后,安容有些惊呆了。   整整十大箱子的首饰图,依照年份,月份装的整整齐齐的,一目了然。   掌柜的笑道,“这是太夫人的管理办法,从玉锦阁开张起,所有的图纸,一张不落的全在这里了。”   安容随手拿了一本,翻开第一页,就见到一套极品头饰的图纸,图纸下方还写成本价和售价,盈利,售卖日期等,一目了然。   两套极品头饰之后,就是玉簪,金簪,银簪……玉镯、金镯,银镯……   安容越看越叹为观止。   这样的账册,她第一次瞧见。   而且首饰图画的很清晰,上面的纹理栩栩如生。   安容是喜欢的不行,可惜太多了,要搬回国公府,不容易啊。   掌柜的笑道,“少奶奶放心,一会儿我就让人把首饰图送临墨轩去,这些图纸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安容嫣然一笑,“那就麻烦掌柜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有小厮道,“掌柜的,不好了,出事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玉簪   小厮的声音很急,掌柜的眉头挑了一挑。   玉锦阁能出什么事儿?   没人敢找玉锦阁的麻烦,难不成还能像济民堂那样,被人给砸了?   掌柜的迈步出去,问小厮,“出什么事了?”   小厮抹着额头上的汗珠,道,“前几日,客人送了图纸来,玉锦阁帮着打造,约定今儿来取,刚刚,我将玉簪取来,去方便了下,回来时,李丁以为那是卖的,摆柜台上,让人买走了……。”   卖客人定制的玉簪,从玉锦阁开张起,还就这么一回啊。   这些日子,玉锦阁生意惨淡,小厮们干起活来也懒散了,旁的簪子半天卖不掉,这个偏很快就卖了,真是倒霉。   掌柜的脸色微变,“还不赶紧去追回!”   小厮脸色苦瘪,“我也想啊,可玉簪是弋阳郡主买了送给安阳郡主的,钱是弋阳郡主付的,簪子在安阳郡主手里,我不知道找谁要。”   掌柜的也为难了,这簪子还真不好要回来。   安容一脸黑线,玉锦阁难得犯错,竟这样叫人哭笑不得。   不过簪子在弋阳郡主和安阳郡主手里,她倒是放心,“我去找她们要吧,不知道这会儿两位郡主在哪儿?”   小厮忙道,“两位郡主进了莫家绸缎庄。”   安容笑了笑,带着丫鬟出了玉锦阁。   莫家绸缎庄就在不远处,走路不要一会儿就到了。   安容觉得她去要回玉簪,是轻而易举的事,掌柜的也这么认为的。   可事实是……一波三折。   谁能料想到,弋阳郡主送给安阳郡主的玉簪。安阳郡主都还没佩戴,就又转身送人了?   而且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是苏可馨。   安容迈步进莫氏绸缎庄。   莫氏绸缎庄是京都第一绸缎庄,里面布料齐全,有些贡品,甚至是价值不菲的绸缎。提前预定。都有可能买到。   此刻,弋阳郡主和安阳郡主正在二楼挑选,安容迈步上楼时。弋阳郡主正拿了块浣花锦在安阳郡主身上比对,笑道,“这布料我可是喜欢极了,你要不要。那我就买了。”   安阳郡主悄然一笑,“这么好看的布料。我当然喜欢了,不过你方才送了我玉簪,我也该投桃报李才是。”   说完,安阳郡主吩咐小伙计道。“把浣花锦包好,送瑞亲王府去。”   小伙计连连点头,一边接过绸缎。   弋阳郡主嘴一撅。庠装生气道,“下回。你还将我送你的东西转手送人,我再也不送你东西了。”   安阳郡主忙哄她道,“弋阳,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我早前就答应送她玉簪,结果一直挑不到可心的,方才进门,她瞧见我手里拿着锦盒,就当是送给她的了,我哪好意思说不是啊?”   安阳郡主越哄,弋阳郡主的嘴撅的越高,心底在埋怨瑞亲王世子。   没错,是在埋怨她大哥莫翌尘。   同样都有大哥,咋区别那么大呢?   那么多姑娘喜欢苏君泽,然后可劲的巴结苏可馨,东西一堆一堆的送,连安阳郡主都不例外,怎么就没人送她啊?   她也想卖大哥,奈何大哥不值钱啊,她就没弄明白,大哥比苏君泽差在哪里了?   论家世,苏君泽远比不上他是亲王世子。   论容貌,大哥和他不相上下,甚至略胜一筹。   论才华,更是相差无几啊。   怎么大哥就没姑娘喜欢呢?   最后,弋阳郡主叹道,“玉簪都送你了,你是送人,还是自己戴,都是你的事,我还能束着不不许么?”   安阳郡主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安容的心就提起来了。   芍药就问了,“少奶奶,玉簪几经转手到了苏大姑娘手里,还怎么要回来?”   真是的,一只小小簪子,也能牵扯这么多人。   它到底长什么样儿,居然这么受人喜欢?   弋阳郡主的丫鬟葵香瞧见了安容,忙对弋阳郡主道,“郡主,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来了。”   弋阳郡主一瞥头,就瞧见了安容,精致的脸蛋上瞬间浮起一抹笑,赶紧朝安容走过来。   嘴甜的一口一个安容姐姐,然后道,“你也来选绸缎的吗?”   安容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弋阳郡主先是一怔,随即担忧了,别是沈安闵出事了,她可是听说了武安侯府被烧的事,赶紧把安容拉倒一旁,小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安容点点头,弋阳郡主脸就有些苍白了。   安容叹息道,“我来是为了之前你在玉锦阁买的玉簪,那玉簪是有主之物。”   弋阳郡主瞬间脸红了,气的,真是吓死她了,原来是为了一根玉簪。   只是,“那玉簪我送给了安阳郡主,她又送给了苏大姑娘。”   弋阳郡主说完,问道,“那玉簪是谁的?”   安容没有回答,一来是玉锦阁需要替客人保密,二来她确实不知道是谁的,只道,“那玉簪还有要回来的可能吗?”   弋阳郡主眼帘轻眨,玉锦阁的玉簪,怎么要安容姐姐来取?   是知道她们关系好,托她来的,还是玉锦阁就是她的啊?   弋阳郡主不喜欢乱猜,不过安容有事找她帮忙,况且,玉簪也是她选的,便道,“我去找安阳,让她把玉簪要回来。”   说完,弋阳郡主拉着安容朝安阳郡主走去。   安阳郡主撇了安容和弋阳郡主一眼,故作生气道,“有什么悄悄话是我听不得的?”   弋阳郡主白了她两眼道,“我送你的玉簪不是玉锦阁的,是别人定制的,玉锦阁的小厮犯了迷糊,把它摆柜台上了。安容姐姐来是要取回玉簪呢,你快去找苏大姑娘把玉簪要回来,回头我再送你,你再送她一根更好的便是了。”   安阳郡主蒙着了,“不是吧,玉锦阁还能犯这么迷糊的错?”   安容笑了,“虽然不应该。却的的确确犯错了。”   安阳郡主点点头。正巧那边苏可馨去里间量身出来,她便走了过去。   安容和弋阳郡主就站在那里,没动。   安容注意到。苏可馨吩咐丫鬟拿玉簪还给安阳郡主,不知道安阳郡主说了什么,她又把玉簪收了回去。   然后,安阳郡主就无功而返了。一脸为难的看着安容,“她好像不待见你。一听说是你要玉簪就不给了。”   安容有些懵怔,“不待见我?”   这一世,她好像没有得罪过她吧?   难道是因为二哥?   肯定是了,之前苏可馨就喜欢二哥。想通过她近水楼台,结果在她这里卡死了。   偏偏沈安闵在琼山书院闹出春宫图和淫诗的事,好像有传闻说二哥承认他有喜欢的姑娘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安容有些叹气,以苏可馨的心性。她要是存心不给,她还真拿不到。   不过,拿不到她也不怕,最多让赵成寻个机会,把玉簪毁了便是。   再让玉锦阁跟客人赔礼道歉,赔偿损失,推迟几日把玉簪送上便是。   安容转身要走,结果苏可馨朝她走了过来,她和安阳郡主说话,她的丫鬟则将安容请到一旁,问道,“我家姑娘好奇沈二少爷的心上人是谁,只要你坦白告之,她就将玉簪给你。”   丫鬟说着,用一种眼神望着安容:你要是不说,那玉簪铁定是拿不到了。   安容笑了,苏可馨未免也太小瞧她了吧,她会因为一只玉簪就把弋阳郡主和沈安闵卖了?   安容瞥了丫鬟一眼,转身离开。   丫鬟呆呆的看着安容,芍药翻了好几个大白眼,屁颠屁颠的跟在安容身后下楼。   安容迈步下台阶。   在转弯处,迎面走来一个人。   正是苏君泽。   安容看了他一眼,就把头低下了,脚步轻的,似乎不想惊动任何人。   苏君泽站在台阶上,目送安容手扶着栏杆,快速下楼,活像晚走一步,就要被他吃掉一般。   苏君泽嘴角划过一抹苦笑,心微微窒。   安容下了台阶后,就轻松了,芍药纳闷的看着她,少奶奶怎么瞧着挺怕见东钦侯世子的?   不过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怕少爷,更像是不待见?   芍药回头看了一眼,呲了下牙,然后望着安容,问道,“少奶奶,玉簪没能拿回来,玉锦阁怎么办?”   安容放心一笑,道,“我有办法。”   虽然办法有些损,管用最好。   说着,安容就要抬手找赵成,   结果手还没抬起来,身后有人唤她了,声音熟悉的让她身子一怔,头皮发麻。   是苏君泽在喊她!   安容迈步就要走,可是前面有人推着小车过去,安容非但没能往前,还倒退了一步,给人让路。   这么一空档,苏君泽就到她跟前了。   他手里拿着锦盒,递到安容跟前,温朗的眸光望着安容,用一种轻柔似水的声音道,“这是你要的玉簪。”   安容微微错愕,随即眉头凝紧。   她不想要苏君泽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根玉簪。   正要拒绝呢,结果苏君泽见安容半天不接,一时鬼迷心窍,竟伸手拽着安容的手,把锦盒塞她手里了。   安容一时没反应过来,就任由他握着。   直到……耳畔传来一阵冰冷的说话声。   “握够了没有?”   声音勾魂蚀骨,带着一股子能穿透肉骨的寒意,冻的人直哆嗦。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吃醋   安容心一颤,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手中没有握紧的锦盒,吧嗒一下掉地上了。   玉锦阁的锦盒质量极好,摔地上,依然完好无损。   芍药赶紧蹲下,把锦盒拾起来,来不及拍灰土,赶紧把安容往后拉一点,和苏君泽离的远远的。   芍药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受了惊的模样,她平素也挺机灵的啊,怎么今儿就迟钝了呢,大庭广众之下,少奶奶被外男握了手,她居然呆呆的看着那手,半天没反应过来!   要是及时把少奶奶拉开,就不会有现在的窘迫了。   现在被少爷逮了个正着,周围还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人,该怎么办啊,要不要剁手以示清白?   芍药往后望,不远处有小摊贩在卖刀,小贩拿着刀跟客人介绍,锋利的刀,在阳光下寒光冷冷。   芍药收回眼神时,发觉她和安容的想法不谋而合,安容也在看刀!   芍药赶紧去看萧湛,只见他银色面具下,一双眼睛透着冷光,犹如雪山崩塌,露出那柄藏匿了千年的古剑。   苏君泽站在那里,温朗如玉的脸上,满是尴尬的红晕,他甚至不敢看萧湛的眼睛,他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苏君泽的声音很低,。   萧湛瞥了他一眼,吩咐芍药道,“把锦盒还给他。”   芍药身子一凛,回过神来时,萧湛已经抓过安容的手,将她带走了。   萧湛的力道有些大,握的安容手腕生疼,她苦了脸道,“轻点儿,你拽疼我了!”   萧湛猛然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安容,深邃的眸光带着碎碎怒火,“他拽你就不疼了?!”   安容听得一怔,随即嘴角抽了几抽。   如果她没有感觉失灵的话,萧湛这样子算是吃醋了吧?   为毛她有种高兴的感觉?   心底甜丝丝的,像是吃了蜜一般的。   安容的高兴很明显,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再上扬,清澈的双眸闪耀如清晨荷叶上翻滚的露珠,在第一束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安容越高兴,萧湛的脸越黑,哪怕被面具遮挡着,安容也知道这会儿他的脸跟银霜炭没什么区别了。   “不许笑!”萧湛抿着唇瓣道。   安容还真的不笑了,但是肩膀抖成筛子了,赤果果的挑衅,挑衅的萧湛额头青筋暴起。   最后一生气,把握着安容手腕的手一甩,径直走了。   安容大松一口气,再憋下去,腮帮子都要僵硬了,手腕也疼。   安容一边揉手腕,一边追上萧湛,萧湛的脚步很大,安容压根就跟不上他,只好拽了他的袖子借力了,嘴里却问道,“你真生气了啊?”   萧湛没有说话。   安容顾盼嫣然,巧笑情兮,明眸善睐道,“我以为你从来不会吃醋的。”   萧湛动了动胳膊,想挣脱开安容的手,不过力道很小。   这时,赵成将马车赶了过来。   搬来凳子,安容松开萧湛的手,抓着马车门往上爬。   远处,有驾精致奢华的马车停在那里,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掀开珠帘,看着街上这一幕,她嘴角的笑明媚动人。   看着萧国公府的马车走远,她的眸光又落到苏君泽的身上,见他背影落寞,她的嘴角缓缓上扬。   收回视线,朝倾公主从马车小几里拿出笔墨纸砚。   笔走龙蛇,写了一堆。   一盏茶的时间后,她掀开车帘,把信递的出来,交给车夫道,“把信交给东钦侯世子。”   那车夫容貌刚俊,不是赵风。   他接过信,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   再说,安容上了马车之后,她以为萧湛也会跟进来的,谁想他选择了骑马。   安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真是百无聊奈。   要说她心情很糟,那是半点没有,心情极好呢。   她从没想过,萧湛会吃醋,她一直觉得这两个字离他很远。   之前,虽然萧湛很不满意她和清颜走的近,有事没事就把她挂在嘴边,那是反感,不是吃味儿。   这一回,他是真的生气了。   前世,清颜当着他的面帮苏君泽包扎过,他面无表情,坦然的很,安容一直觉得他心胸宽阔,很信任清颜。   这一世,他吃味儿,不知道是小气了,还是不信任她?   安容兀自猜测,手托着下颚,在那里发呆走神。   左等右盼,马车总算是到国公府前停下了。   安容赶紧钻出马车,彼时,是芍药扶着她下来的。   扶着她下马车的空档,芍药道,“少奶奶,那玉簪东钦侯世子没要,奴婢就送去玉锦阁了,让掌柜的送两只上好的玉簪去东钦侯还给苏大姑娘。”   这样一来,就不算是欠他人情了。   芍药这样处置,安容满意的点点头。   见萧湛翻身下马,迈步进府,安容赶紧追上去。   好么,因为心急如焚,安容在迈过萧国公府门槛的时候,吧嗒一下,把脚给崴了,疼的她只叫。   萧湛听见了安容的叫疼声,以为她是装的,没有回头。   安容气的就坐在门槛上,不走了。   芍药一脸黑线的前望望,后望望,少奶奶啊,国公府里里外外都是人呢,这样坐门槛上,不合适吧?   安容哼了鼻子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脚疼走不了了,你让我爬回去呢?”   芍药有些无力,什么爬回去,不是还有她扶着么,就算没有她,外院也有好些丫鬟的啊。   安容死赖着不走,轻揉脚腕。   萧湛走了半天,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就回了头。   他见到了安容,不过他更瞧见了有马车在国公府跟前停下。   是靖北侯府的马车。   丫鬟扶着靖北侯夫人下马车,她瞧见安容坐在门槛上,微微诧异。   等她迈步上台阶,芍药就拽安容的袖子了,急急道,“少奶奶,后面有人,你快起来。”   安容努着鼻子,道,“你少骗我,哪有人……。”   安容嘴上说着,心底还是有些担忧的,就回了头,一见是靖北侯夫人,吓的她到嘴边的话没了,直接站了起来。   然后,被崴了的脚腕一用力,疼的她额头冷寒直冒,啊的一声疼叫起来。   靖北侯夫人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她,问道,“好好地,怎么了?”   安容没有说话,芍药道,“方才少奶奶进府,因为心急,在迈门槛的时候,把脚给崴了。”   靖北侯夫人心疼道,“国公府的门槛是高了些,平素走动的时候,要小心谨慎。”   说完,吩咐丫鬟去请大夫。   吩咐完,见萧湛迈步过来,靖北侯夫人就开始训斥他了,“安容脚崴了,你怎么先走了?”   萧湛觑了安容好几眼,见她疼的都出冷汗了,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直接打横将安容抱了起来。   然后才对靖北侯夫人道,“我送她回临墨轩。”   “小心点儿,别弄疼她了,”靖北侯夫人叮嘱道。   萧湛点点头,抱着安容便转了身。   安容一张脸红如猴屁股,羞的脑袋恨不得钻萧湛心底躲着才好。   她真是被气晕了,怎么能做出这么丢脸的事,以后还要不要出门见人了?!   安容咬着唇瓣,想着都是萧湛害得,一张嘴,咬萧湛胸口了。   力道有些大。   没办法,安容怕她咬了,萧湛皮太厚,不痛不痒,所以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   萧湛闷哼一声,疼的他差点失手把安容摔了。   安容脸又红了三分,她好像咬了不该咬的地方,忙赔礼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萧湛气笑了。   能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还不是故意的?   萧湛望着安容,安容眼神飘忽,“我发誓,我没想咬你那儿。”   其实安容很想说:咬了就咬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又不是没咬过我,硬邦邦的,不屑咬好么,你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下次也不许你放火了!   不过,安容知道,和萧湛硬碰硬是没有好处的,她硬不过他。   安容眸光无辜,乖顺的把和苏君泽的事解释了下,然后道,“我没想要他的东西,他忽然就抓住了我的手,我都没反应过来……。”   安容觉得他十有八九是被太阳晒晕了,前世的他,从来不做这样不经过大脑的事。   安容解释了,萧湛脸色好了很多。   其实他骑马过来,看的很清楚。   安容没有要苏君泽的锦盒,可是他生气的是,安容居然任由苏君泽握着她的手,她一点要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一想到安容的手被别人男人给握了,萧湛的心里就跟长了杂草似地,很不舒服。   萧湛一不舒服,然后回了临墨轩,第一件事就是让丫鬟给安容洗手。   他在一旁看着,嘴唇抿的紧紧的,重复说了几个字:没洗干净。   安容哭笑不得,“皮都快搓掉两层了,还没干净呢?”   这醋劲真是够大的,要是叫你知道前世我嫁给苏君泽,和他同床共枕了六年之久,那醋坛子岂不是要将自己活活淹死?   萧湛盯着安容,安容认怂了,吩咐海棠道,“再洗。”   外面,芍药端了铜盆进来,走到安容跟前放下,道,“少奶奶,朝倾公主又来国公府了。”   安容听得眉头一凝,“找我的?”   芍药摇头,“好像不是,说是行宫被烧,她不想住皇宫,皇上就让她住萧国公府了。”   安容听得一怔,抬眸看着萧湛,很诧异的问,“这事外祖父答应了?”   萧湛眸光冷凝,“出了些意外,外祖父不得不答应。”         第四百五十四章 嫁祸   意外?   安容一头雾水,是什么样的意外,让霸道的萧老国公答应皇上让朝倾公主住在国公府?   海棠还要帮安容洗手,安容拦住了她,问萧湛,“什么意外?”   萧湛敛了敛眉头,摆摆手,让丫鬟全部退下,然后才道,“行宫被烧,在行宫里找到一面令牌,是萧国公府的。”   安容错愕的睁圆了双眼,随即眉头轻蹙,“你是说皇上怀疑是萧国公府派人去刺杀朝倾公主的?”   安容嘴上问着,心底纳闷极了。   昨晚武安侯府和行宫都着了火,还都同样捡到一枚令牌,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不知道庄王府有没有什么令牌留下?   安容望着萧湛,眸底带着询问之色。   萧湛将令牌的事告之安容。   那枚被刺客留在行宫里的令牌,丢失了有几个月了,被人嫁祸是显然的。   皇上知道萧国公府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可是却也推波助澜给萧老国公施压。   证据指着萧国公府,朕就算相信你,可文武百官和天下人信吗?   要想证明萧国公府的清白,就要找出栽赃嫁祸之人,否则这黑锅只能萧国公府背着的。   萧老国公气的胡子乱颤,却也奈何不了皇上。   皇上这是想借他的手铲除有异心之人,理由还这么的冠名堂皇!   至于朝倾公主来萧国公府,是皇上觉得行宫被烧,又不愿意委屈了朝倾公主,让她搬进皇宫住。   朝倾公主觉得皇宫束缚太多,还有住在行宫,其实还没有来大周时住在萧国公府来的舒坦。   言外之意,就是想住萧国公府的。   皇上就顺水推舟,又把这糟心事丢给了萧老国公。   皇上知道萧国公府守卫严明,比之皇宫有过之无不及,朝倾公主住在萧国公府,除非她自己活腻了找死,还真没人能刺杀的了她,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忧心事。   就这样,保护朝倾公主安全的重任就落到了萧国公府身上,而且皇上说了,朝倾公主有什么万一,就拿萧国公府问罪。   安容听后,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狐狸。   不愧是皇上,借力打力,借刀杀人这一招用的真是比谁都溜,连萧老国公都被他给坑了。   皇上就不怕萧老国公秋后算账么?   安容坐在小榻上,动了动,结果脚碰到了椅子,疼的她直呲牙咧嘴。   萧湛眉头一皱,像之前一样帮安容。   这一回,安容有心理准备,却发现比上回更疼了。   疼的她直拿眼睛剜萧湛,“明明可以不这么疼的,你故意害我!”   萧湛松了手,深邃如暗夜的眼睛凝着安容,“不疼,你能涨记性?”   萧湛是故意的。   安容不是第一次走路崴脚了,已经一而再了,他不希望有再而三,让安容知道崴脚的疼,以后走路就会用点心了。   安容气撅了嘴,却偏偏无话可说。   把鞋袜穿好,安容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去庄王府刺杀惜柔郡主并纵火的是祈王的暗卫。”   萧湛望着安容,安容便将今儿和小屁孩打听到的话说与萧湛听。   萧湛听后,就说了一句话,“我出宫之前,祈王进宫求皇上,说他身边的谋士杜仲倾慕惜柔郡主,愿意求娶她为正妻,请皇上赐婚。”   安容瞬间哑巴了,半晌才问道,“皇上赐婚了?”   萧湛点头,“皇上答应了。”   能不答应吗?   惜柔郡主容貌被毁,又双眼尽瞎,杜仲愿意娶她,还是主动求娶,一片情深意重,叫人刮目相看。   皇上乐得成全一对有情人,而且杜仲的钟情,让皇上大家赞赏,赐婚的同时,委以重任。   安容听后,只觉得脑门上全是乌鸦,徘徊不去。   情深意重?钟情?   别侮辱了这两个美好的词可以吗?!   一边薄情刺杀,一边深情求赐婚。   不愧是谋士,心机手段叫人折服。   不过,安容更敬佩祈王,竟然说服了杜仲,并求皇上赐婚,一举三得。   一来,帮杜仲找了个好借口,至少让他心底的姑娘觉得,他没有移情别恋,娶惜柔郡主是被皇上逼的,心底最爱的还是她。   二来,是博得庄王妃的好感,惜柔郡主伤成那样,没人愿意娶,他非但愿意,还求赐婚,以昭告天下,这样的女婿,她能不打心眼里喜欢?而且有这般深情在,将来杀了惜柔郡主,谁能怀疑是他下的手?   三来,还赢得了皇上的赞赏,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看来祈王真有心谋逆了,这样讨好取悦庄王妃,应该是想通过她搭上敖大将军这条船,借兵力。   安容想着,便笑了,“皇后是徐太后的侄女,三皇子想争夺太子之位,祈王是徐太后的养子,一心想谋反,不知道徐太后会支持谁?”   现在矛盾还未激化,祈王还是三皇子的好王叔,要是知道祈王的意图,保不齐会兵戎相见。   徐太后夹在中间,只怕也难过。   还有皇后,她为了敖大将军手里的兵权,对庄王妃百般忍让,毁了春雷琴,还帮着找大夫,被皇上猜忌,要是最后敖大将军支持祈王,那可就有好戏瞧了。   安容一笑置之,然后说及武安侯府的令牌,并吩咐丫鬟取了笔墨纸砚来。   萧湛瞧了安容画的令牌,眉头皱紧,“这好像是敖大将军的令牌。”   安容望着萧湛,眉头轻拧,“你觉得真是敖大将军火烧侯府,还是栽赃嫁祸?”   萧湛思岑了几秒道,“应该是栽赃嫁祸。”   留在武安侯府墙壁上的脚印似乎是故意留下,还有这块令牌附近的脚印,太过清晰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令牌是刺客留下的。   真猜测呢,外面芍药就进来了。   她道,“少奶奶,侯府暗卫来传话,说令牌的主人找到了。”   安容眼睛一睁大,“这么快?快说,是谁的?”   芍药便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   安容从侯府走后没多久,侯爷就让暗卫潜进庄王府,把令牌丢庄王妃的床上,然后看她什么反应。   庄王妃看到令牌,左右扫了一眼,用帕子擦拭了下,就收在了怀里。   显然,这令牌是庄王妃的。   但是,在暗卫离开之前,二老爷去了,庄王妃便数落他道,“你怎么把令牌那么重要的东西随便丢我床上,要是让大哥知道,我擅自将他的令牌借你用,该呵斥我了,对了,我大哥留下的暗卫性子耿直,认死理,以前王爷找他办事都吩咐不动,还得我出马,你使唤的了吗?”   二老爷当时就脸色一变,拔高了声音问,“你是说你借我的令牌在你手里?”   庄王妃拍了二老爷心口一下,嗔道,“不在我手里,那在哪里?”   说着,还把令牌掏出来给二老爷看。   二老爷的脸阴沉如墨,把庄王妃吓住了,忙问他,“出什么事了?”   二老爷便道,“我不小心将令牌落在了侯府,我来就是问你该怎么办好……。”   庄王妃脸色一青,“你是说,这令牌是武安侯府的人丢我床上的?!”   说着,庄王妃冷笑了,咬牙切齿道,“我还怕一个小小侯府不成?!”   芍药说完,然后轻轻一耸肩,“令牌是敖大将军给庄王妃的,庄王妃把它借给了二老爷。”   也就是说,侯府是二老爷烧的,真是心狠手辣至极。   安容脸阴冷冷的,粉拳紧握,难得的听到吱嘎声。   萧湛在一旁,道,“敖大将军给庄王妃的暗卫,连庄王爷的面子都不给,应该不会给二老爷。”   安容觉得萧湛说的对,庄王妃已经派了暗卫去侯府刺杀,若是第二波暗卫是敖大将军的,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可二老爷背后的人,除了才勾搭上的庄王妃外,就是庄王爷和……齐州沈家了。   难道是齐州沈家?!   安容脸色一冷。   肯定二老爷和齐州沈家想借敖大将军的手除掉父亲!!   可惜了那块令牌,不然可以拿来试探下沈祖琅。   要是火烧侯府真是他干的,那大哥在书院,离他那么近,该多么的危险?!   安容有些担心了,她需要尽快确认这件事。   安容正要说话,外面冬儿道,“少奶奶,柳大夫来了。”   安容眉头一动,柳大夫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济民堂?   “快请,”安容道。   很快,柳大夫就进来了,看着他背着药箱子,安容才想起来,她崴了脚,靖北侯夫人吩咐丫鬟去请大夫。   侯府和国公府都知道,柳大夫和她私交不错,请大夫,当然先找她。   柳大夫见了安容,便问,“少奶奶脚可还疼?”   安容尴尬一笑,瞥了萧湛一眼道,“他帮我扭好了,现在不疼了,难为柳大夫跑一趟了。”   柳大夫摇头一笑,虽然不厚道,不过他还真得感谢安容不小心崴了脚,让他好有理由登门找安容。   因为治疗不举秘方的事,他和安容可是把萧湛惹毛了。   不敢来啊。   便是这会儿,萧湛在一旁坐着,他也不敢说药铺的事。   好在安容明白他的为难,先开口了,“柳大夫闭关几日,可听说了济民堂的事?”         第四百五十五章 立足   柳大夫点点头。   虽然他在闭关,却也不是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况且济民堂死灰复燃的事,对柳记药铺来说是大事,下人哪敢瞒着不禀告?   只不过,他话说在了前头,闭关是为了钻研医术,逼着自己静下心来看医书。   想到济民堂东山再起的举动,柳大夫就有些担心,“原以为惜柔郡主脸再次毁容,济民堂开张之日会延期,没想到,今儿还是开张了。”   今儿济民堂开张,柳大夫自然是要去看一眼的,结果远远的站着,还是被济民堂掌柜的看见了,生拉硬拽的要他捧个场。   济民堂是存心的膈应柳大夫,柳大夫沉得住气,还真的给面子捧了个场,每一种药丸都买了三粒。   安容听得就讶异了,“济民堂出过卖假药丸的事,之前就算救治惜柔郡主有功,可惜柔郡主的脸再次毁容,济民堂想借着惜柔郡主毁容一事重振名声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去光顾,除了买药送药丸之外,济民堂还做了些什么?”   这些日子,烦心事实在太多,都顾不上济民堂了。   柳大夫轻叹一声道,“是徐太后和皇后,徐太后身子容易出虚汗,太医院久治不愈,结果济民堂献上十粒药丸,才吃了几天,就好多了,对济民堂是大加赞赏,还有皇后,她也服了济民堂的药丸,容光焕发,气色红润……徐太后和皇后当众夸赞济民堂的药好,后宫的妃嫔就争相购买,渐渐的,就传开了。”   有徐太后和皇后帮着造势,济民堂的生意不好才怪了。   而且,济民堂连舒痕膏都有的卖。   而且价格……是安容的一半。   虽然那药的分量没有安容的多,但不论从色泽,还是气味,都更甚安容一筹。   柳大夫如今有些迷糊了,以前济民堂想方设法从安容手里弄秘方,结果是假的,如今和武安侯府闹掰,却有了一堆真秘方。   柳大夫不信安容会帮济民堂,更不信济民堂有那本事偷到安容的秘方,可济民堂的秘方又是从何而来?   安容听柳大夫说舒痕膏,脸青了一青,却也没有说什么。   朝倾公主知道秘方,她调制药膏,卖多少价格是她的事,她无权干涉。   只是她通过济民堂挣大周人的钱,回到北烈,再拿那钱来招兵买马攻打我大周,身为大周人,就不能坐视不管。   安容望着萧湛,用眼神询问他该怎么办?   她能把秘方交给柳大夫吗?   萧湛敛了敛神情,瞥了柳大夫一眼,道,“秘方可以给你,但我要药丸的八成利润。”   萧湛的声音云淡风轻,却听得安容和柳大夫一愣。   尤其是安容,直直的望着萧湛,要她说,估计只要七成了。   柳大夫面露难色,他眉头拧了拧,最后道,“我答应了!”   对于萧国公府的人,柳大夫也打了许久的交道了,多少有些了解,说一便是一,很少有退让的时候。   安容手里有一堆秘方,只要萧国公府愿意,完全可以再开一个药坊,不需要依仗他。   能让两成利润出来,他该心满意足了。   而且,萧表少爷只要药丸的八成利益,只要柳记药铺名声好,在药材上,也能挣很多,他只赚不亏。   再者,有萧国公府做柳记药铺的靠山,柳记药铺开遍大周是迟早的事。   安容见两人这么快就定下了,从始至终都没她什么事,嘴撅了撅。   她的事,就是把脑中的秘方写到纸上。   柳大夫和萧湛又商量了几句,便告辞了。   等他走后,安容就望着萧湛了,问他,“八成利润里,我有多少?”   萧湛哑然失笑,要他相信安容是惦记那些钱,他怎么也相信不起来,空有一脑袋的秘方,只要她想,换成钱是轻而易举的事,她都没有,现在却提了这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你想要多少?”萧湛不答反问。   安容被问的一愣,呆呆看着萧湛,“我要多少,你都给?”   萧湛无奈一笑,芍药就翻白眼道,“少奶奶,爷的钱都在你那儿呢。”   安容,“……。”   她好像很容易忘记这事,因为萧湛从来不缺钱。   安容觉得,他有小金库。   她可不是惦记人家的钱啊,她不缺,她只是有些疑惑。   朝倾公主为北烈挣钱,那是因为北烈都是她爹她兄长的,她帮忙是应该的。   可萧国公府呢?   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拿玉锦阁的钱给大周官兵发饷银,皇上还推波助澜,给萧老国公施压,安容觉得他很没良心。   萧老国公就不生气吗?   安容望着萧湛,把疑惑问出来,萧湛笑了,“别急,明儿外祖父就会找皇上要军饷了。”   安容眼角一抽,“然后呢?”   “然后皇上大寿收的贺礼,都会被搬来国公府抵债,”萧湛端茶轻笑。   霸气。   安容在心底赞叹,敢催皇上的债的,除了萧老国公,估计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安容想到什么,往萧湛身侧挪了一挪,“是不是皇上一惹外祖父不高兴,外祖父就找皇上要钱?”   萧湛额头有黑线,“那倒不全是。”   安容讶异,萧湛继续道,“外祖父既然把玉锦阁的钱用作军饷,就没打算要皇上还,不过皇上要是随便浪费国库,外祖父就会要他还钱。”   安容听明白了,萧老国公找皇上要钱,看来皇上又要浪费钱了,“他不是要建避暑行宫吧?”   萧湛点点头,表示安容的猜测是对的。   安容一脸黑线,不是吧,都要打战了,皇上还有心思建行宫,他要做昏君?   萧湛则道,“那倒不是,行宫几个月前就开始秘密修建了,皇上没有告诉任何人,舅舅查户部的账,发现有三十万两银子不知去向,逼问户部尚书,才知道是皇上下了密令。”   皇上也可怜啊,想建个避暑行宫,还得担心文武百官不答应,好吧,其他人还好说,就是国公爷挡在前面。   皇上登基十几年了,想修建个什么,就没有顺畅的时候。   只要萧老国公觉得那东西可有可无,皇上缺了那东西不会活不了,就会阻止。   还是那话,皇上钱多,就把老臣的钱还了呗,我年纪大了,也想拿那钱去建个大庄子,可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皇上气煞了,却也不得不打消念头。   安容轻揉额头,做皇上好可怜,还不如做个霸道国公呢,不过几个月前就开始修建,又花了三十万两,差不多应该修建好了吧?   这会儿,国公爷提还钱也来不及了啊。   安容心中隐隐有猜测。   那行宫十有八九会被拿来抵债……   希望皇上别气坏了龙体。   替他默哀。   想着有秘方要写,安容喝了两口茶,便起身去书房。   结果刚走到珠帘处,就有丫鬟进来禀告道,“少奶奶,朝倾公主来了。”   安容眉头轻凝,摆摆手,丫鬟便退了出去。   芍药跟在安容身后,嘴撅的几乎能悬壶,朝倾公主怎么那么讨厌啊,行宫被烧,皇上让她住皇宫,她非得住萧国公府,应该把她送回北烈去才对!   出了正屋,安容便见到了朝倾公主。   今日的她穿戴华贵,气度娴雅,不过脖子处裹着个绸缎,有些不合时宜。   见安容看着她的脖子,朝倾公主伸手碰了下,道,“脖子被剑划了道口子,用绸缎遮挡一下。”   “是东延刺客划的?”安容神情凝重。   朝倾公主摇头,“不是东延刺客。”   安容眉头更皱,不是东延刺客,肯定不是北烈的,那不就是大周刺客了?   安容想问问她是怎么想的,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朝倾公主的想法不重要。   来者是客,安容请她进屋喝茶。   朝倾公主坦然的很,她进屋之前,瞥了芍药几眼道,“多瞧几眼这丫鬟,我脖子疼。”   瞬间,芍药就气爆了。   满脸通红,火气四溢。   你脖子疼,就别出门瞎溜达,更别溜达到临墨轩来!   安容瞥了朝倾公主一眼,对芍药道,“你在外面伺候。”   芍药气呼呼的应了。   她不敢跟朝倾公主吵,这回是皇上让她来国公府的,国公府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要她告状说看她几眼,食难下咽,她估计要被禁足在临墨轩了。   安容先坐下,正要说话,朝倾公主先道,“方才我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了安,和锦儿她们闲聊了会儿。”   安容轻嗯了一声,等她说下文。   朝倾公主端了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道,“我打听过了,萧国公府没有医书。”   一句话,安容就知道她来的目的了。   还是因为秘方的事。   她跟萧锦儿她们打听,是怕她舍不得秘方说谎匡她呢?   安容笑了,笑容如芙蕖摇曳生辉,声音清脆悦耳,却叫朝倾公主暗暗咬牙。   “有些事,她们未必知道,就算知道,未必就会和你说真话。”   朝倾公主脸色很难看,尤其是安容很明确的告诉她,“济民堂在大周立不了足,我也不会让它立足。”   朝倾公主冷冷一笑,她来找她,就是想给济民堂要一条生路,她却直接把路给堵死了。   朝倾公主笑了,“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你能,我也能。”         第四百五十六章 挑拨?   听了朝倾公主的话,安容嘴角勾勒起一抹了然的笑。   虽未明言,但是安容知道,她指的是沈家酒坊卖掉酒水提纯秘方的事。   她在威胁她。   若是她不给济民堂活路,她只能破罐子破摔,选择鱼死网破了。   不过,这事能威胁她吗?   安容瞥了朝倾公主一眼,笑道,“柳记药铺不缺那几十种秘方,若是大家都知道,药铺是吃些亏,不过受益的却是大家,未尝不是件好事,而你损失的……我想秘方传回北烈不是件难事吧,只听说过禁酒令,可没听说禁药令。”   她选择鱼死网破,吃亏的是她自己,她无关痛痒。   安容的声音轻很柔,可是听在朝倾公主耳朵里,同样是威胁。   她能在大周挣多少钱,安容就能从北烈挣多少回来,而且只多不少,有些事,不是她是高贵的公主,就能只手遮天为所欲为的,除非北烈皇朝想同北烈所有世家大族作对。   朝倾公主眼神冰凉,眸底有星星点点的寒芒流过,带了杀意。   安容没有见到她的眼神,但是她注意到手腕上的玉镯在泛黑光。   那一瞬间,安容的心如坠冰窖。   渐渐的,安容温和精致的脸庞上也带了冷色。   安容是端着茶水的,玉镯暴露人前,朝倾公主也注意到玉镯泛黑晕了。   尤其是那一瞬间,她心底动了杀念。   朝倾公主不信这只是一个巧合,这玉镯定然非凡。   朝倾公主试了试,可是玉镯再也没有反应,就好像是她看花了眼一般。   可她确定,她没有看错。   她想到了东延太子说的玉簪,能让人死后不腐。   玉簪是萧国公府的,玉镯只怕也是,这镯子指不定也有什么奇特的用处。   朝倾公主想再瞧瞧,可是安容把茶盏搁下,用云袖挡着了。   朝倾公主没有提欣赏玉镯的事,她知道安容不会借的,她嘴够严实。   正好这时,外面丫鬟来催说时辰不早了,该回院子准备准备吃饭了。   朝倾公主便起身走了。   只是,等她走出正屋的时候,见到有好些小厮抬着一个个大箱子进来,她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这些大箱子都是玉锦阁历年来的首饰图,安容让小厮抬了一箱子进内屋。   萧总管上前道,“少奶奶,皇后将你的七弦琴送了回来,要你把独幽琴还给皇上。”   萧总管身后跟着个小厮,捧着七弦琴上前。   海棠赶紧上前接过七弦琴,打开给安容瞧了一眼,安容点点头,道,“去把独幽琴取来。”   海棠便转身回屋,没一会儿,就把独幽琴取了回来。   萧总管瞧了两眼,和安容告辞后,便带着独幽琴出了临墨轩。   此时,天边晚霞妖娆。   安容大松一口气,皇后总算是来取独幽琴了,她真怕留手里太久,会出事。   吃过晚饭后,安容便霸占了书房,默写秘方。   写了半个时辰,安容就手泛酸,让丫鬟把萧湛喊来,让他代为执笔。   萧湛写字很快。   一晚上,安容便将一百多张秘方写了出来。   看着那一大摞纸,安容面露难色。   萧湛注意到了,问安容怎么了。   安容咬了下唇瓣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些秘方会给柳记药铺惹祸。”   上官昊进京了,他的势力如何,不用安容说,萧湛也知道。   朝倾公主是他未过门的嫡妻,她对这些秘方有势在必得的架势,为了这些秘方,甚至对她都动了杀念,若是出现在柳记药铺……   北烈会不会抢?   柳记药铺能敌得过北烈吗?   要是猜测成真,那她不是在帮柳记药铺,而是在害他。   安容望着萧湛,萧湛脸色肃冷。   对于安容的担忧,萧湛点点头道,“你担心的不无道理。”   要是换做平常,他倒是可以派几个暗卫看着,只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柳记药铺他顾不上。   而且,在大周的地盘,却对北烈人处处提防,简直笑话。   萧湛把秘方收好,对安容道,“天色已晚,该歇息了,这事我会处理。”   安容确实有些累了,便回屋舆洗了一番,睡下。   一觉安眠,连个梦都没做。   安容掀开被子下床,看着窗外的好天气,海棠帮安容穿衣裳,笑道,“少奶奶,今儿的天气不错,一会儿给老夫人请了安后,咱们在国公府逛逛吧?”   嫁进来也有些日子了,安容都没好好逛过国公府,着实不应该。   安容轻耸了下肩膀,道,“要不是那些糟心事,我早将国公府摸透了,希望今儿别有什么事才好。”   安容说这话的时候,萧湛正打了帘子进来,道,“你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了。”   安容听的一愣,随即嘴角抽了一抽,“别告诉我又出事了。”   侯府都被烧了,还能出什么事?   萧湛走到小榻上坐下,道,“独幽琴被人偷梁换柱了。”   安容愕然怔住,忙问,“不是在临墨轩被人换的吧?”   萧湛摇头,“你交给萧总管的独幽琴是皇上的没错,可是送到皇上手里,却成假的了。”   也就是被人在半路上给换了。   安容听得极度无语,不知道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偷皇上的独幽琴。   偷了又不能正大光明的用,哪怕透露一点儿风声,那都是人头落地的下场啊。   “那皇后岂不是要倒霉了?”安容问道。   问完,安容又绝对不对劲。   好像倒霉的是萧国公府?   大周有这么肥胆子,又为人众所周知的,只有萧国公府了。   安容快要哭了,她怎么觉得她祸害完武安侯府,又来祸害萧国公府了,她才嫁进来几天啊,萧国公府的事就一出接一出。   行宫的令牌和她关系不大,可是独幽琴,国公爷可是替她要的!   独幽琴是皇上的心爱之物,现在被人偷了,皇上肯定会龙颜大怒,他受国公爷压迫太久,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   国公爷受了皇上的气,回来,谁要是一句话不对,那绝对要挨骂。   这个人,萧三太太的可能性最大。   她一生气,她就要受白眼。   安容头快要炸裂了。   为什么就能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手段呢?   都能把人给逼疯了!   只要一不留神,就能被人钻了空子。   天知道,睡一觉起来,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   要让她知道是谁偷梁换柱,栽赃嫁祸,非得剥掉他两层皮不可!   安容望着萧湛,闷气道,“令牌的事还没解决,又背了盗取独幽琴的黑锅,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芍药和海棠端了饭菜来,见安容闷气,忙道,“少奶奶,该吃早饭了。”   安容便止了这个话题,敢招惹萧老国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吃了早饭,安容便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   去的时候,几位太太正在谈论独幽琴被盗的事,没人怀疑是安容,但是看安容的眼神就怪异了。   活像安容喜欢招小人一般。   尤其是萧三太太对安容道,“我观你印堂发黑,要不哪天去大昭寺求道平安符?”   安容欲哭无泪,她真的该去大昭寺问问瞎眼神算,为什么倒霉事总围着她转了。   正说着话呢,外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说笑声。   萧锦儿几个莲步款款的迈步进来。   恭谨的请过安后,老夫人便问道,“朝倾公主歇的可好?”   萧锦儿点头道,“朝倾公主说咱们国公府比行宫住的舒服,也放心,睡的好着呢,只是她执意要来给您请安,被我们给拦下了。”   萧大太太笑道,“可惜这么个平易近人的姑娘是北烈公主,不然我还真有意想娶回咱们国公府来。”   国公爷吩咐了,对北烈公主,好吃好喝伺候着就行了,其他就不许有了。   芍药听了萧大太太的话,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少奶奶好不容易好了点儿,不会轮到她犯傻了吧,不然怎么想娶朝倾公主回来祸害萧迁少爷?   萧锦儿朝萧大太太走过来,半道上顿了下脚步,望着对安容,秀眉轻笑道,“大嫂,朝倾公主说你给柳记药铺的药方是咱们萧国公府的,是真的吗?”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都望着萧锦儿,看了她两眼后,又都望着安容。   朝倾公主怎么好端端耳朵和萧锦儿说这话?   萧大太太嗔瞪了萧锦儿一眼,道,“胡说八道,咱们萧国公府几时有过秘方了?”   萧四太太也笑了,“就是,柳记药铺那些药丸,要是生意做大,可不比玉锦阁差什么,要是咱们国公府再多一个柳记药铺,只怕皇上也容不得咱们国公府了。”   萧锦儿撅了撅嘴,“我也好奇啊,大嫂把秘方给柳记药铺的时候,还一心退大哥的亲啊,我不知道,所以才问大嫂的嘛,你不信,你问怜儿我是不是撒谎了?”   萧怜儿点头道,“大姐姐没骗你们,朝倾公主是这么说的,昨儿问我们,我们就纳闷呢,她方才又提了,还质问我们怎么骗她呢。”   萧大太太便望着安容了,“那药方是怎么一回事?”   安容心底暗气,第一次对朝倾公主有了讨厌的感觉。   她到底想做什么?!   存心的挑拨离间吗?!         第四百五十七章 彼此   安容紧咬了下腮帮子,秘方是萧家的,可要她怎么说?   要泄露萧家传家木镯吗?   安容眸光轻动,抬眸笑看着几位太太道,“我是萧家媳妇,秘方是我的,自然也是萧家的,有什么不对吗?”   几位太太被问的愕然。   总觉得安容这话说的不大对劲。   要说错吧,倒是一点错没有。   可要说对,那也不尽然,这些个太太可是把陪嫁当成是私有物,可不是萧家的东西,除非她们死后,传给儿子女儿,那才正儿八经的姓萧。   不过老夫人听得高兴,安容这是将萧国公府当成了她的家,才不会这么见外。   萧大太太笑着点头道,“你这样也应当,湛儿这些年的积蓄,全部交给你保管,你们不分彼此,感情才深厚。”   说着,萧大太太又加了一句道,“你心里这样想就好了,不必说出来,陪嫁还是陪嫁,不然叫人误会。”   安容点点头,想着几位太太对朝倾公主太过信任,她得打个预防针才好,不然以朝倾公主的聪慧,又擅长旁敲侧击,没准儿几位太太和萧锦儿她们无意中就泄露了什么机密,对大周不利,虽然可能性小了些,但要以防万一。   想着,安容便道,“朝倾公主想让我与她合作在大周开药坊,这事我做不了主,才说是国公府的,让相公拿主意。”   安容随口解释了两句,萧三太太便笑了,“朝倾公主和你合作在大周开药坊?我大周有多少商家,便是国公府旁支,开个药坊都绰绰有余了。”   朝倾公主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呢,安容有秘方,再给铺子做靠山,不知道她在药坊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不干活光拿钱?   这样的好事,轮到谁,也轮不到她一个北烈公主吧?   旁人忘记了醉扶归的事,她可还记着呢。   封了萧国公府的酒楼,还想在萧国公府的眼皮子底下开药方,不得不说,朝倾公主很天真。   萧国公府几位太太中,就属萧三太太气度最小,不管是谁,只要损了她的银钱,她就不会有好脸色。   安容没有端着架子,爽快的接了玉锦阁,她经营的那些天,玉锦阁损失的钱,安容也没要她垫上,萧三太太觉得安容性子够好,对她的态度也好转了许多。   萧大太太看了安容两眼,又瞥了眼萧锦儿,然后便看着老夫人了,眸底有了担忧之色。   朝倾公主一个娇弱公主,被绑架来大周,不卑不亢,不喜不怒,显然不是个软角色,从安容那里走不通,又来锦儿这里旁敲侧击了。   锦儿她们不设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说错了话,惹祸上身。   等回去之后,得好好敲打她们两句了,在朝倾公主跟前说话要小心又小心才是。   这事到此,便告了一段落。   外面,萧迁进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问了他几句话,却无意中发觉萧迁头发上有鞭炮灰,忍不住嗔了他几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身的灰,头发上都是了。”   萧迁脸颊微窘,赶紧拍了头发,道,“方才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敖府送聘礼送沈二老爷府上,鞭炮炸的噼啪响,想必是那会儿沾上的。”   “沈二老爷?”萧二太太笑问,“哪个沈二老爷?”   萧迁望了安容一眼道,“就是武安侯府二老爷。”   萧二太太听后,干笑了两声,看了安容道,“武安侯府真是奇怪,侯爷和庄王府斗的不可开交,二老爷却和敖家联姻。”   萧迁轻咳了下嗓子道,“据说五日后,敖家二少爷就迎娶沈二姑娘进门呢。”   安容尴尬的不行,侯府兄弟阋墙,让外人看笑话了。   还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传侯府的笑话了。   不过现在侯府已经分家,就算侯府和庄王妃闹成什么样,沈安芙也是庄王妃认的义女,她和二老爷狼狈为奸,谁又能管的了她们?   只可惜了沈安芙,她这一辈子算是毁在她亲爹的手里了。   屋子里笑闹了一会儿,安容便告辞了。   出了紫檀院,芍药便望着安容道,“少奶奶,你真让二姑娘嫁给敖大将军的儿子啊?”   安容轻耸肩,叹息道,“这事我管不了。”   要说沈安芙也不傻,明知道庄王妃对她好是有所图谋,她还往里钻,到如今,哪里还有回头路走?   没准儿,人家乐得离开沈家,去敖府伺候一个傻子,也比伺候没良心的亲爹好。   安容在前面走,芍药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走了数步之后,芍药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还是开了口,“少奶奶,有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安容秀眉一挑,笑道,“藏着掖着,可不是你的性子。”   芍药囧,正好这时有丫鬟路过,芍药把安容拉倒一旁,轻声道,“少奶奶,萧大姑娘头上的玉簪就是昨儿几经波折的玉簪。”   安容讶异的睁大的双眸。   萧锦儿进来的时候,她注意到她的头饰了,很精美。   安容瞥了芍药道,“你是说那只芙蕖滴露玉簪?”   芍药点头如捣蒜,“就是那支。”   安容便笑了,“想不到她在首饰方面还有这般造诣,玉锦阁应该由她来接手才是。”   安容说着,芍药一双白眼都快翻没了。   她也不说话,就静静听安容道,“好像不对,若是那玉簪是她设计的,要是被人买了,掌柜的也不至于那么急。”   芍药这才重重点头,“奴婢把锦盒还给东钦侯世子前,曾打开瞧了一眼,确定没坏才还的,他没要,奴婢只好送回玉锦阁,正巧瞧见有人去取那玉簪,少奶奶你猜那人是谁?”   芍药卖起了关子,安容扭了扭眉头,她都不知道萧锦儿和谁关系好,哪里猜到是谁送的?   “是谁?”安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芍药凑近一步道,“那人好像是祈王身边的护卫,奴婢以前在祈王身边见过他。”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大,再睁大,“你是说……?”   安容没把话说白,但是芍药听懂了。   那玉簪十有八九就是祈王送给萧大姑娘的!   正因为此事重大,她才不得不说。   别人不知道,芍药却是知道祈王身怀异心,更是有刺杀朝倾公主,嫁祸萧国公府的嫌疑。   他送萧大姑娘东西,保不齐也是包藏祸心。   安容心紧了一下,神色肃然的看着芍药,“你确定没有看错?”   芍药慎重又慎重的点了点头。   安容便一脸凝重的回了临墨轩。   左等右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萧湛才回来。   不等他坐下,安容便把他拉到了一旁。   安容脸色太沉重,萧湛担忧的问,“出什么事了?”   芍药机灵的带着其他丫鬟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安容和萧湛。   安容把祈王送玉簪给萧锦儿的事告诉萧湛知道,未免出错,安容还加了一句,“我是没瞧见,是芍药发现的,她素来机灵,应该不会看错。”   萧湛脸瞬间阴了下去。   他自打出娘胎起,就一直住在萧国公府,虽然和那些表妹们,往来一般,可那就是他嫡嫡亲的妹妹。   祈王打萧锦儿的主意,他绝不允许!   萧湛转身便走,安容拽住了他,道,“你千万别贸贸然去质问她,也别告诉舅舅和外祖父,万一弄错了,岂不是败坏锦儿的闺誉?”   萧湛回道,“她不谙世事,不知人心险恶,此事要尽早了断才行。”   安容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急着告诉你的,先吃午饭,一会儿我去找她去。”   玉簪是不是祈王送的,她要确认才行。   安容拉着萧湛坐下,然后道,“其实我还有些纳闷的地方,祈王应该清楚,萧国公府不可能把锦儿嫁给他,他送给锦儿的玉簪却从玉锦阁定制,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好像有种存心要人发现的感觉。   萧湛道,“外人知道玉锦阁是萧家的少之又少,而且玉锦阁那些师傅极少见到锦儿,若不是芍药眼尖,只怕没人能发现。”   安容点点头,这样的可能她也想到了,不过她更相信,祈王是别有居心。   吃完了午饭,安容遛食便去了萧锦儿的住处。   她吃饭有些晚,安容去的时候,丫鬟才端菜剩饭剩菜从屋子里出来。   安容瞥了一眼,发觉萧锦儿的胃口似乎不佳。   丫鬟瞧见安容来,进去禀告萧锦儿,萧锦儿出来迎接道,“大嫂,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安容笑道,“方才吃饭的时候,我和相公商议了下玉锦阁的生意,想着今儿早上瞧见你戴的玉簪,极其特别,就过来瞧瞧,那玉簪昨儿还闹了好些事,没想到是你设计的。”   萧锦儿心一凛,忙问,“闹出了什么事?”   安容便将昨儿弋阳郡主送玉簪给安阳郡主,最后到了苏可馨手里,又由苏君泽还她的事告诉萧锦儿。   萧锦儿脸微微白,回安容道,“大嫂,你太高看我了,我哪设计的了这么好看的玉簪?”   安容瞥了她发髻一眼,那支玉簪已经不在了,便问道,“不知道他是谁?我和相公想请他为玉锦阁设计几张图纸。”   萧锦儿咬着唇瓣,迟迟不说话。   丫鬟在一旁道,“玉簪是昨儿傍晚送来的,只附了一张纸条,说是无意连累我家姑娘碎了玉簪,特赔一支。”   至于是谁,她就不知道了,她不是每天都跟在姑娘身边伺候。   萧锦儿脸微微红,“我想不起来谁连累我碎了玉簪了。”   安容知道她在撒谎,因为萧锦儿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她的眼睛。   安容几乎可以断定就是祈王送的了,没再说话,只惋惜的笑笑。   萧锦儿请安容进屋喝茶,安容笑道,“我就不进去了。”   安容带着芍药离开。   安容走的不快,一边想事情,一边欣赏国公府的景致。   半道上,芍药拽了安容的衣袖道,“少奶奶,大姑娘的丫鬟急急忙出府了。”   安容瞥头,便见丫鬟捂着袖子走,显然袖子里藏了东西。   不用猜也知道,是萧锦儿让她去还玉簪。   希望丫鬟没有撒谎,那玉簪真是祈王赔的,萧锦儿还回去,就算祈王有什么心思,也该熄灭了吧?   安容抬眸望天,赫然一笑。   一个有心谋逆的人,真的那么容易放弃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添妆   这一天,天蓝云浓,有徐徐微风。   敞开的窗户边,花梨木贵妃榻上,安容低着头,在认真绣小肚兜。   落下最后一针,安容轻呼了一口气,剪掉绣线,轻轻抚摸着。   大红软缎上,绣着徐徐绽放的石榴花,富贵美丽。   安容满意的点点头,“总算是绣好了。”   芍药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皮抖了一抖。   绣的极好,可就是绣的太磨蹭了。   一个小肚兜,用心绣,两天就能绣好,少奶奶却花了几倍时间不止。   安容拆下绣棚子,把小肚兜递给芍药,让她拿下去收好,再给她拿块一样的绸缎来。   芍药转身离开。   喻妈妈打了珠帘进来,道,“少奶奶,明儿就是二姑娘出嫁的大喜日子了,按理,你是该去给她送份添妆的。”   就算安容和二老爷他们关系不好,可是安容出嫁的时候,沈安芙送了添妆来,她就该还一份。   安容不愿意去,也该让下人把礼送到,这叫不落人口实。   安容抬眼看了喻妈妈一眼,眸光扫到她手里的大红请帖上。   那请帖就是沈安芙和敖府二老爷敖风的成亲喜帖,是四天前送来的。   收到请帖的第二天,驻守边关的敖大将军便回京了。   这几日,敖府吹吹打打,甚是热闹。   听到敖大将军回京的消息时,安容心没差点提到嗓子眼,生怕庄王妃告状,敖大将军报复。   不过,几天过去了,侯府和萧国公府都平平静静的,不然她也静不下来心,把肚兜给绣完。   安容想敖大将军也不想回京就闹事,尤其是在皇上寿宴在即。   触皇上的眉头,没好处的。   不过,去给沈安芙送添妆?   安容想都没想,不过却借着这个由头,让萧湛答应她去一趟大昭寺。   安容望着喻妈妈道,“添妆准备妥了,一会儿海棠替我去送,我去一趟大昭寺。”   喻妈妈看了海棠一眼,点点头。   安容喝了半杯茶,外面冬儿进来禀告说马车准备妥当了,安容便起了身。   刚出了临墨轩,走了没一会儿,便瞧见朝倾公主带了四个丫鬟走过来。   那四个丫鬟,有两个是皇宫的,有两个是国公府的。   安容回头望了一眼,这条路,可以去紫檀院,也可以去临墨轩,应该不是找她的。   不过,安容路过时,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朝倾公主手里拿了一朵百合,置于鼻尖轻嗅,笑道,“我正要去寻你呢,你就出来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安容直起身子,没有隐瞒她,因为瞒不住,“我去大昭寺祈福。”   朝倾公主听得便道,“去大昭寺?正好呢,我也想去,上一回,锦儿她们去泡温泉,我没能跟去。”   芍药一听就不高了,本来少奶奶就容易招惹羡慕妒忌恨暗害了,朝倾公主更是因为连翻刺杀,导致行宫被烧,搬来国公府避难的,她还四处跑?   你想死,别拉着我家少奶奶行么?   芍药嗡了声音道,“要是在国公府外出了事,算国公府吗?”   芍药这话,问的是皇宫里的丫鬟。   那两个丫鬟微微一怔,不等她回答,芍药就道,“要是出去被人刺杀,皇上不责怪萧国公府和我们少奶奶,朝倾公主去也无妨。”   反正去大昭寺的路,人人能走,拦她没理由。   不过,芍药这样说,那两个丫鬟就担忧了,她这是把朝倾公主能不能出府的难题丢给了她们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们只怕要被皇上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了。   丫鬟瞥了朝倾公主一眼。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这会儿惹朝倾公主不高兴,会先死啊。   朝倾公主眸底有暗芒,她对芍药有些忍无可忍了,什么样的丫鬟这般刁钻,处处和她作对。   偏偏安容纵容她,她这样无理,她却半句话都不说,明显是纵容!   朝倾公主笑了,“我只是说笑而已,我住在国公府,无以为报,岂敢给国公府惹祸,我找你,是想问问你前……麻将的事。”   前世两个字,当着那么多的丫鬟,她也不敢提。   安容微微挑眉,摆手让芍药她们退后,然后才问道,“什么麻将?”   朝倾公主眉头皱紧,“你不知道麻将?”   安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你说麻将做什么?”   朝倾公主脸一冷,很是泄气,“没什么,就是在国公府闷的无聊,寻些乐子打发时间,已经和锦儿她们约好明儿打麻将了。”   安容点点头,麻将打发时间她知道,只是她不懂朝倾公主为什么要和她说,直接玩不就行了?   安容直截了当的把疑惑问出了口,朝倾公主勾唇冷笑,“若是大周没有我的前世,我做什么自然不用过问你,可是现在,我想将麻将发扬广大,你不同意,铺子能开的起来?”   朝倾公主话里满是嘲弄讥讽,被自己的前世掣肘,还有比她更窝囊的吗?   安容一笑置之,她知道朝倾公主是存了心的气她。   “你要真这样想,济民堂就直接关门歇业了,告辞。”   安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芍药大呼痛快,尤其是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朝倾公主脸色发青,手里的百合只剩下一根杆子,不见花朵了。   “少奶奶,朝倾公主好像很生气,”芍药捂嘴笑。   安容没有回头。   她只是觉得,朝倾公主和前世的清颜判若两人。   前世的她,温柔善良,乐于助人。   这一世的她……   安容轻叹一声。   上一世,她嫁给萧湛,有萧国公府做靠山,顺风顺水,便是有敌人,也能温柔的坑杀对方。   这一世,她来大周就是个意外,身在敌国,她要处处为北烈着想,况且,同她感情深厚的是她的前世,是身为顾家大姑娘的她,不是身为朝倾公主的她。   对于朝倾公主来说,她只是一个挡了她路的陌生人。   是环境和身份改变了朝倾公主,也改变了她自己。   出了国公府,安容便见到马车,还有兼职车夫赵成。   萧湛没有陪着安容去,所以芍药扶着安容上了马车之后,也钻了进去。   一路上,芍药陪安容说笑逗趣,竟不觉得时间难熬,很快就到了大昭寺。   安容刚下马车,便听到从寺内传来的雄浑钟声。   那声音像是能穿透人心一般,听了两声,浮躁烦闷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芍药扶着安容朝前走,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春儿、夏儿。   两小丫鬟初次来大昭寺,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一双眼睛像不够用似地,东张西望,新奇的不行。   夏儿凑上前来,对芍药道,“听说大昭寺的姻缘很灵,是不是真的?”   芍药摇摇头,“不知道呢,反正我陪姑娘第一次来,就许了愿,到现在也没有。”   夏儿一听,眼珠子瞬间睁圆,“你真许了?”   芍药点头,“许了,花了我半两银子呢,现在想想还心疼。”   尤其那半两银子,是她省吃俭用了许久才积攒下来的,现在的她,就是花二两,她眉头也不会眨一下。   冬儿就拽了芍药问了,“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们你求过姻缘的事?你快说说,你的姻缘怎么样?”   芍药脸窘红一片,这么羞人的话题,她怎么会随便说啊。   见冬儿、夏儿一脸好奇,芍药白了她们两眼道,“有什么好说的,婚姻大事,你们求菩萨,还不如求少奶奶管用呢。”   她们是丫鬟,安容要她们嫁给谁,她们就得嫁给谁,思情郎有屁用?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伺候少奶奶,以少奶奶的心性,绝对不会亏待她们的。   冬儿、夏儿脸啐然一红,然后望着安容了。   安容赫然一笑,摇头道,“姻缘这样的事,你们还是求菩萨吧,我不管你们。”   “菩萨比皇上还忙呢,哪里顾得上我们啊?”夏儿嘟了小嘴道。   冬儿推了夏儿一句,“不能拿皇上开玩笑。”   夏儿忙捂着嘴,再不敢说话了。   安容朝前走,正要迈步上台阶,去正殿上柱香,添些香油钱,替腹中胎儿求平安,就被一声轻唤给打断。   “夫人留步!”那声音呼道。   安容顿住脚步,寻声望去,便瞧见一个中年男子赶过来。   步履踉跄,神色匆匆,一身道袍,还有那么三分仙风道骨。   安容左右瞧了瞧,那道长便上前了,安容笑问,“你唤的是我?”   道长连连点头。   芍药就纳闷了,“你唤我家少奶奶做什么?”   道长深呼两口气,神情淡定,那股仙风道骨的气息又添了一分,只见他上下扫了安容两眼,笑道,“贫道在大昭寺前摆摊也有些时日了,还从未见过有夫人这般好命的人,现在,已经是富贵荣华不缺,将来更是夫贵妻贤,羡煞旁人。”   说着,道长顿了一顿,安容就知道他要说不好的事了,好像这是算命先生惯用的说辞。   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只听道长继续道,“观面色,夫人容光焕发,身体康健,只是容光中透着青黑之色,最近夫人应该是烦心事缠身,时而夜不能寐吧?”   安容听得一笑,“道长不但算的精准,还会医术呢?   道长脸一红,清了清嗓子道,“岐黄之术,老道确实略通一二。”   说完,老道伸手向前,“夫人这边请,你我把路挡着,着实不便。”   安容望了望他手指的方向,那边是他的挂摊,却和他来的方向截然相反。   安容眉头一挑,迈步走了过去。   芍药想拉住她,大周没人比得过瞎眼神算了,今儿是来找他的,少奶奶想什么直接问他不就成了?   到了挂摊,道长请安容坐下。   然后拿了纸笔给安容,让安容写个字,让他测算接下来的凶吉,这是安容主动问的。   可是在安容提笔写字的时候,道长呀的一下叫了,一手捋着道袍,一手指着安容的手腕,急急道,“这玉镯灵气逼人,可测吉凶,比测字更灵,少奶奶摘下来,让老道测算一二。”         第四百五十九章 算卦   安容勾唇一笑,果然,他的目的是在玉镯。   方才,他说略通岐黄之术时,眼神扫过她的手腕,在玉镯上停了片刻,那带着好奇和质疑的眼神,安容捕捉到了。   安容大大方方的抬了抬手腕,笑道,“看来道长是真的初来大昭寺,连灵镯都没听说过。”   道长呃了一下,眼神愈加尴尬,“确实未曾听说过灵镯,孤陋寡闻了。”   安容倾然一笑,抬起手腕,在道长渴望的眼神中,将玉镯摘了下来。   等安容递过去时,道长赶紧小心翼翼的接过,捧在手里,像是看什么宝贝似的。   能预测吉凶的玉镯,他还是头一遭听闻,世上有这样的玉镯吗?   这镯子在他看来,也不过是玉质玲珑剔透了些,并未有其他了。   道长观察的细致入微,安容等的有些无奈,随手拿了桌子上签筒里的一只竹签:下下签。   安容眉头紧皱了下,把竹签放下,又取了一只:上上签。   安容的高提的心稍稍放下,又抽了一只,还是上上签。   无聊的安容,一抽再抽。   然后她便发现。   签筒里,只有一支下下签,其余的都是上上签。   这是道士忽悠人惯用的伎俩,可是她至于倒霉的,抽到唯一一支下下签吗?   安容心情很遭,从抽到下下签,她就感觉一会儿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安容撇了道长道,“看好了没有?”   “快了,就快了,”道长忙道。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   桌子上的一张签文被吹远,道长赶紧起身去捡。   等签文被道长用镇纸压住后,才道,“夫人这玉镯极有灵性,只是这玉镯和夫人一样,光芒耀眼中透着些黑光,容易影响人的心性,还是少带为妙。”   说着,道长将玉镯还给安容。   安容接过玉镯,没看一眼,就戴在了手腕上,笑道,“还有呢,道长细看了半天,不至于就看出来这么点东西吧?”   道长清了清嗓子道,“夫人最近琐事缠身,贫道觉得,夫人还是少出门为妙,容易招惹杀身之祸。”   道长说着,芍药脸就黑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说完,拉着芍药道,“少奶奶,我们走,这道士算的卦一点都不灵!”   安容顺势就起来了,走了两步后,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看来这道长是知道些什么,莫非有人逼他要她的玉镯?   安容看着手腕的玉镯,眸底闪过一抹寒芒。   芍药实在憋不住了,问道,“少奶奶,你的玉镯能摘下来了?”   安容摇摇头,把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丢给了芍药道,“赏你了。”   芍药受宠若惊,却不敢接受,“这可是萧家传家之宝,奴婢怎么敢要……。”   芍药话音未落,她就瞧见安容手腕上还有一只玉镯。   芍药瞬间明白了,原来少奶奶戴了一只假玉镯啊。   那少奶奶怎么不继续戴了,还赏赐给她了?   安容冷然一笑,“你那只是假玉镯的假玉镯。”   虽然玉质相仿,可是她敢打赌,在道长俯身捡签文的时候,玉镯已经被他偷龙转凤了。   知道木镯独特的没几个人,知道她今儿回来大昭寺的更是少之又少!   安容拳头紧握了下,她想不明白,她现在是北烈公主,要什么玉镯没有,为何一定要觊觎她手腕上的这一只?!   既然她想,她成全她便是了!   安容眸光透了一些寒意。   安容带着芍药进了正殿,祈福进香,添了香油钱后,便去找瞎眼神算。   结果扑了个空。   小和尚双手合十对安容道,“少奶奶晚来一步,大师一刻钟前出门了。”   说着,小和尚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安容道,“这是大师临走前,让小僧转交给少奶奶的。”   安容赶紧接过信,拆开来一看,信上只有几个字:天机不可泄露。   安容瞬间气红了脸,她觉得瞎眼神算是故意躲着她,故意写这几个字成了心的气她!   她都还没问他问题呢,他就回答这句叫人恨的牙根痒痒的话!   安容把信纸一揉,狠狠地丢在了地上,对着小和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撒谎,菩萨知道吗?”   小和尚吓的脸一白,忙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   “小僧没有撒谎,一刻钟前,大师确实出门了,只不过……,”小和尚低头不语。   安容冷哼了鼻子道,“只不过他出了门,又回去了是吧?”   她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要是瞎眼神算真的走了,暗卫肯定就拦下她,不用来了。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芍药就气势汹汹的上前,两指头一伸,夹着小和尚的僧袍就要把他拉开……   小和尚站如松,纹丝不动。   芍药脸一红,她太轻敌了,可是任她双手拖拉拽轰,小和尚都挡在门前,不走。   芍药气的胸口直起伏,这小和尚瘦瘦弱弱的,居然这么厉害!   芍药望着安容,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   安容轻碰了下鼻子道,“数三下,他要再不走,你就把他僧袍脱了。”   芍药脸更红,低呼一声,“少奶奶!”   你能不能别出这样的馊主意?!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脱人家的衣服呢,叫外人瞧见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了。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芍药就乖乖的喊一二三了。   然后还伸出魔爪,小和尚脸红脖子粗,撒腿便跑,要真被个姑娘脱了衣裳,他岂不是要还俗娶妻了?   芍药一脸黑线,哭笑不得。   冬儿捂嘴笑,“风一样的小和尚……。”   安容也忍俊不禁,等迈步进院子时,安容就笑不出来了。   屋内,瞎眼神算正在品茶。   瞧见安容进来,他一点都不诧异,只微微笑。   有什么好笑的,差点就被你给骗了,为老不尊。   安容迈步上前,也不行礼,直接就在他跟前坐下了,拧眉问,“为什么要让小和尚糊弄我走?”   “有些事,要自己去寻觅答案。”   瞎眼神算笑道。   安容呲牙,“正因为寻不到,我才来问的。”   说完,安容直接了当的问了,“你帮我算算,武安侯府什么时候能平静?”   “卦不过三。”   这是他算卦的规矩,不能破坏。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芍药掏出三个铜板放桌子上。   安容已经算过两卦了,可是芍药没有啊,她总能问吧?   瞎眼神算脸皮抽了一下,他的算卦规矩好像有漏洞?   他轻咳了下嗓子道,“今儿我休沐,不替人占卦,许你问两个与算卦无关的问题。”   安容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声无耻,瞎眼神算端着茶盏的手差点没打翻。   骂完,安容就老实了,这两个问题来之不易,不能浪费了。   可是问什么好呢?   她就想知道武安侯府和萧国公府什么时候不倒霉了。   最后,安容问了,“为什么麻烦总围着我转?”   “……因为你好欺负。”   瞎眼神算的回答,让安容差点吐血。   “那什么时候麻烦不围着我转?”安容咬了牙问。   “……你不好欺负时。”   这回,安容真吐血了,“真想掐死你。”   瞎眼神算笑了,“你大多时候只是想想。”   安容望着瞎眼神算,正欲发话。   屋子里忽然出现一个人,他拱手作揖道,“大师,皇上请您进宫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瞎眼神算很不耐烦道,“回去告诉皇上,大周很好,不用担心。”   那男子道,“皇上要问的不是这事,钦天监夜观星象,发现一直黯淡的紫微星,最近两天,越来越亮了……。”   “是好事,让皇上安心处理朝政便是。”   男子语塞,怎么会是好事呢,钦天监火急火燎的禀告皇上,那紫微星不是宫里的皇子啊!   紫微星,号称斗数之主。   主管官位、威权,凡是命宫主星是紫微星人,就是帝王之相啊。   若是宫里的皇子,这还真是喜事一件,可问题不是啊,那就是有谋逆了啊,皇上为此忧心了一夜。   钦天监说紫微星越来越亮,皇上不得已才派了他来请大师。   偏大师说是好事。   他敢把这话传回去给皇上听吗,这好事从何而来?   那男子死活不走,瞎眼神算无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让男子带回去。   安容在一旁坐着,等男子走后,才好奇的问,“紫微星亮,是不是要立太子了,谁啊?”   瞎眼神算笑了,“立太子尚早,看来最近几日你长进了许多。”   安容愕然,为什么大师说的话,她听不懂?   “紫微星亮,与我有关系吗?”   半毛钱关系没有好么。   瞎眼神算啜茶不语。   安容出了禅房,就一直憋气。   芍药努了嘴道,“我觉得,瞎眼大师肯定是不知道,所以才拿‘天机不可泄露’来忽悠少奶奶的,这样,我都能摆摊算卦了!”   安容等瞎眼神算的回答,等了半天,他才说天机不可泄露,安容差点没忍住把桌子掀翻。   不过芍药又道,“其实瞎眼神算对少奶奶挺好了,你看皇上找他,他都不给面子呢。”   芍药这么一说,安容心底又舒坦多了。   可是很快,安容又舒坦不起来了。   因为,她瞧见了苏君泽朝这边走过来。   安容不想和他遇上,就朝另一条路走了过去。   安容想躲开,可苏君泽偏偏凑了上来,对于安容的躲避,他温朗的脸带了冰冷之色。   “我有话问你,”他道。         第四百六十章 打架   苏君泽站在安容跟前,将她的去路挡住。   而他难得一见的冰凉脸色,和前世清颜倒下时的一般无二,只不过那时的他,还带了焦灼担忧。   一想到前世,安容心底就堵了一团火气。   前世,她自作自受,她认了。   这一世,他们没有交集,他凭什么对她冷眼相待?   “东钦侯世子,我和你无话可说。”   他脸色冷,安容的脸更冷。   苏君泽眸底一沉,手一伸,把安容拽了过去。   芍药出声阻拦,“东钦侯世子,你快放了我家少奶奶,不然我就叫……。”   暗卫二字还未说出口,苏君泽便道,“不许跟来!”   安容的手腕别抓的有些疼,气的她直拍打他的手。   苏君泽把安容拽着朝前走,芍药跟上,他回头瞥了一眼,眼神如刀,吓的芍药不敢前进一步。   夏儿脸色微白,道,“芍药姐姐,现在该怎么办?”   芍药摇摇头,语气笃定道,“他肯定是疯了!”   少奶奶出门,至少了带了七八个暗卫不止,他上回抓少奶奶,少爷虽然没对他怎么样,却很生气了,他还敢犯同样的错,这是找死!   再说,安容被苏君泽拽着一直朝前走,安容咬了牙道,“我都说了和你无话可说,你为什么要拽我?!”   苏君泽不说话,直接把安容拉倒了附近的凉亭处,方才松开她。   安容低头揉手腕,手腕都有了淤青之色,碰到都有些发疼。   安容轻咬唇瓣,不明白他怎么就忽然发疯了,前世的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苏君泽拳头攒紧,温朗的双眸,满是冰块,他问道,“以前的你见了我会脸红,会害羞,从什么时候起,你见到我只有疏远和淡漠?”   安容被问的眉头一紧,她轻抬剪水瞳眸,里面夹了疑窦。   她还没问为什么,苏君泽就冷冷一笑了,“是不是从你重生那日起?!”   安容脸色一变,“什么重生,我听不明白!”   苏君泽笑了,他确定安容在撒谎,因为她脸色变了,眼神在飘忽,在躲闪,不敢看他。   苏君泽朝安容走近一步,安容吓的后退。   他一步步前进,安容一步步后退。   低到凉亭柱子,退无可退。   苏君泽伸手擒住安容的下颚,问道,“你前世是我的嫡妻,是不是?!”   他的声音很急促,很迫切。   “不是!”安容的回答,短而坚定。   两个字,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插苏君泽的心口。   真的有前世。   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她对自己意有所属时,自己视若不见。   等再后悔时,她已有羁绊。   他原想,这一世不能拥有她,或许来生可以。   想着,苏君泽笑了,笑容凄凉悲痛。   原来他前世曾拥有过她!   苏君泽望着安容精致带着疏远的脸,还有那清澈的眼睛,忍着痛心,道,“上一世,我们夫妻情深,琴瑟和谐,你重活一世,却抛弃我,重投萧湛的怀抱,只因为我前世没有他的权势?”   安容听着,本来就很冷的脸色,此刻冷凝成寒冰了,还是那种千年不化的寒冰。   她笑了,笑容讥讽,还带了厌恶之色。   不只是针对苏君泽,还有朝倾公主。   安容重生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她前世嫁给苏君泽的事,更是连萧湛都不知道,除了存心搅乱大周的朝倾公主,她想不到别人了!   她努力活的平静,努力离苏君泽远远的,努力忘记前世。   她却将苏君泽推向了她!   将她心底愈合的伤疤层层撕裂开。   安容一把推开苏君泽,冷笑道,“别跟我提前世,你更没有资格质问我!夫妻情深?琴瑟和谐?不过是场笑话罢了,你爱的人,是告诉你我重活一世的人,不是我!”   安容觉得可笑。   前世,她相信,她和苏君泽是夫妻情深,琴瑟和谐。   这一世,相信他们夫妻情深,琴瑟和谐的却换做是他了。   这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   安容转身要走,却再次被苏君泽抓了胳膊,他道,“前世的你,为了我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甚至是医术?”   安容没有回头,她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没有!”   苏君泽不信。   话说赵成在暗处守着,正犹豫怎么办好,苏君泽对安容动手动脚,要换做旁人,早一剑了结了他。   可他是苏君泽,和萧湛打小就玩在一起,能称得上兄弟情深,不然那日在大街上,他握着少奶奶的手,爷没有拿他怎么样。   赵成想冲出去,可就在他要出现的时候,却听到这么惊悚的事,惊呆了他,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他伺候在安容和萧湛左右,对于安容重生的事知道一二,只是他没想到,安容前世嫁给了苏君泽。   现在,人家前世的夫君寻来质问了。   还有少奶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是为了他学的?   这要叫爷知道了,还不知道作何感想了。   还有,少奶奶前世嫁给了他,为了他学这学那,为何重活一世,却不再理会他了?   不会是东钦侯世子前世负了少奶奶吧?   赵成觉得真相了,不然少奶奶该续前缘了,至于说她为了权势才和少爷在一起,纯属扯淡,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你知道爷娶个媳妇有多难么?!   赵成觉得他有必要防止安容和苏君泽藕断丝连,哪怕只是苏君泽单方面。   所以,赵成纵身一跃,便出现了安容身侧。   安容赶紧躲他身后,赵成对苏君泽道,“苏世子,你别为难我们少奶奶,有什么事,你大可以找我主子谈。”   苏君泽冷了脸色,瞥了赵成道,“我与她的事,与萧湛无关。”   赵成也笑了,“我不懂什么前世今生,我只知道,她现在已经嫁给了我主子,世子若再强求,就别怪我不念你和我主子的情分了。”   赵成说着,手一抬,暗处出现八个暗卫。   苏君泽面冷如霜。   赵成带着安容离开,他双拳紧握,双目充血。   等走远了,安容才对赵成道,“今儿的事,能不告诉萧湛吗?”   赵成早料到,安容会提这样的要求,赵成很为难道,“对主子毫不隐瞒是属下的职责,今儿是属下强逼,苏世子才退让一步,若是他日……。”   赵成话到一半,便停了。   不用说明,安容也知道。   苏君泽有时候比她还固执,他肯定会去找萧湛的,赵成帮她隐瞒,将来他会被萧湛责罚。   安容轻咬了下唇瓣,没再说话了。   朝前走了一会儿,安容便瞧见夏儿急急忙跑过来,神态焦灼,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跑着上前,看到安容,松了口气,不过老远便唤道,“少奶奶,出事了!”   安容心一提,步子也加快了许多。   等夏儿近前,安容忙问,“出什么事了?”   夏儿气喘吁吁道,“有人要杀芍药姐姐,李良将军为了救她,脸受伤了。”   见安容脸带担忧,夏儿忙道,“芍药姐姐没事儿,只受了些皮外伤。”   安容点点头,让夏儿前面带路。   赵成和几个暗卫负责保护安容,没有留下来保护丫鬟。   夏儿带路,很快,安容便见到了芍药和李良。   安容没想到,李老夫人也在。   此刻的她,正心疼儿子脸上的伤,安容走近时,正听她道,“学艺不精,救个人,还让脸受了伤,可怎么办好,娶不了媳妇了。”   李良一脸黑线,恨不得捂着李老夫人的嘴好。   他现在受伤,娘关心的应该是他才对吧,怎么就关心她的儿媳妇了?   芍药在一旁,低声道,“姨母,你别担心,我求少奶奶要些舒痕膏,不会让干……不会让表哥脸上留疤的。”   因为李良救了她,芍药现在不好意思喊人家干表哥了。   李老夫人就道,“舒痕膏太贵了,你就是做一辈子丫鬟也买不起,我瞧良儿要一张俊脸也没什么用,男人不是靠脸吃饭,要不你给良儿做媳妇吧?他就缺个媳妇儿。”   芍药,“……。”   李良,“……。”   好吧,走近的安容不厚道的笑了。   她甚至怀疑,刺杀芍药的刺客是不是李老夫人派来的了,这不明显是上演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么?   只是,她是今儿早上才和萧湛提来大昭寺的,李老夫人不可能知道。   芍药快哭了,因为李老夫人说完,笑道,“就这么决定了,等你及笄,就娶过门。”   李良从石块上起身,道,“娘!我救她,不是因为她是我表妹,就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会救,要是救一人,我就娶她,你都有百八十个儿媳妇了。”   李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道,“我耳朵没聋,小点声,我听得见,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前你救多少姑娘我不管,谁让芍药是你当着我的面救的呢。”   李老夫人摸着芍药的脸,真是越来越喜欢,只是她有些纳闷,“你一个小丫鬟,怎么还招惹上刺客了?”   真是上天保佑,她今儿忽然就想来大昭寺,替柏儿求个签,还把良儿拖了来,不然她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芍药死在跟前了,没准儿连她都被顺带杀了。   芍药摇摇头,见安容过来芍药忙站到安容身后了,拽了拽她的袖子,让她帮着说句话。   安容望着她,低声笑问,“人家才救了你,你就说不嫁给他,是不是太过于忘恩负义了?”   芍药嘴一撅,“我可以当牛做马报答他啊。”   “做媳妇怎么就不行了,就非得做牛做马?”   “……那不一样。”   安容一耸肩,“你自己去说吧,我可不做这样得罪人的事。”   芍药眼眶微红,不知道怎么办好,姨母对她极好,她不能伤她的心。   夏儿出馊主意道,“要不你先答应了?等你及笄,还早呢,没准儿人家李将军到时候看上哪个姑娘,你想他娶你,人家还不乐意呢。”   芍药想了想,觉得夏儿的主意不错。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李良看不上他。   让他找李老夫人退婚,她就不算没良心了。   芍药点点头。   就这样,芍药和李良定亲了,得到李老夫人一只玉镯做定亲信物。   芍药手烫的很,尤其是李良用一种你今儿是不是被吓傻了的表情看着她。   李良轻揉太阳穴,“娘,该回府了。”   李老夫人叮嘱了芍药好几句,才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芍药就嘟嘴了,“为什么有刺客要杀我呢,我觉得应该是杀错人了。”   她一个小丫鬟,何德何能让那等武功高强的暗卫来刺杀?   还好没事,不然被人误杀,死的多冤枉啊?   安容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事和朝倾公主脱不了干系。   芍药待人和顺,只得罪过朝倾公主,她今儿又打玉镯的主意,这不可能只是个巧合!   想着,安容脸阴沉沉的。   “回府!”安容咬了牙道。   芍药看着安容愤怒的样子,也有些反应过来了,更是气的咬牙切齿啊。   粉拳捏的紧紧的,恨不得把朝倾公主给活活掐死好。   她对少奶奶无理,占少奶奶的便宜,还不许她说了,就因为没让她称心如意,她就要杀自己?!   芍药想给她下砒霜了。   芍药在心底发誓,一定要活活气死她!   安容上了马车,芍药也上去了。   赵成坐上马车,正要赶马车呢,忽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消瘦的乞丐。   乞丐手伸着,对着马车道,“少奶奶行行好,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你赏我些银子吧。”   赵成敛了敛眉头,让乞丐离开。   安容掀了车帘,见乞丐消瘦模样,让芍药给他五两银子。   芍药给了银子,乞丐见了银子双眼冒光。   赵成让他离开,乞丐望着他,指了指马车道,“之前我见到有黑衣人靠近马车,他抽出过刀……。”   赵成脸色大变,赶紧下马车检查。   果然,马车被人动了手脚。   乞丐摸着手里的银子道,“我本来不想管闲事的,少奶奶人好,我才说的。”   要是安容不给银子,他肯定不会说的。   他一直觉得富贵人家,心肠都极狠,死不足惜。   不过最近,在大昭寺前行乞度日,多少受到些感化,他也想做些好事,来世能投个大户人家,不再衣不果腹。   安容的怒火又添了三分,她一忍再忍。   这一回,赵成给乞丐赔礼道歉,并把身上带着的百两银票给了乞丐。   重新绑好马车,赵成一再检查后,方才赶着马车下山。   赵成背脊发凉,要是马车崩了,没准儿就会向上回那样,少奶奶会被马车给甩出去……   赵成不敢乱想,忍着愤岔,平稳的架着马车。   他想尽快把安容送回国公府。   可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路过潜山街时,碰上有人打架。   是敖大将军府大少爷敖兴和沈祖琅打架。   从酒楼打到楼下。   尤其是,打出酒楼的时候,敖兴是被沈祖琅一脚踹下来的。   当时马车正好路过。   未免马车受惊,安容受伤。   一肚子火气的赵成一跃而起,把离马车咫尺的敖兴一脚踹进了一旁摊铺里。   敖兴起来时,脸上还带着揉好的面团。         第四百六十一章 花生   意外来的太迅猛,赵成只见到有人飞过来,却不知道是敖风,补一脚再说。   等敖兴扒拉下面团,露出容貌时,赵成就知道他闯祸了。   但是他不后悔。   死道友不死贫道,在安容和敖兴之间,赵成当然选择安容了。   敖兴扒拉下面团,狠狠的砸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然后,面团就黏在了他的脚上,甩都甩不掉。   四下都是大笑声。   可不是什么都能踩得啊。   四周的笑话声越大,敖兴就越生气。   尤其是沈祖琅瞧见马车里坐着的安容,微微一怔后,朝赵成作揖,“谢兄台出手相助。”   赵成冷冷一笑,他不知道他们怎么打起来,但是想火上浇油,门都没有,“不好意思,我不认得你,我出手伤他实属无奈,马车里坐着我家怀了身孕的少奶奶,一旦受惊,后果不堪设想,抱歉。”   最后一句抱歉,是对敖兴说的。   就算萧国公府和敖大将军府私下暗斗,可明面上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他被人踹下来是意外,并非有意,他应该赔礼道歉。   赵成知道,他的赔礼没有丝毫用处,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先赔礼了,敖兴再找茬,错的就是他了。   安容坐在马车里,看到敖兴和沈祖琅打架,老实说,她很诧异。   这两个人,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会斗起来,而且还在大街上打架吧?   齐州沈家是二老爷的靠山,庄王妃更是了。这靠山和靠山打,莫非只是切磋一二?   赵成道过谦之后,便赶着马车离开。   身后,沈祖琅的眼神阴冷,敖兴更是额头青筋暴起。   芍药掀开车后帘,见两人拳脚相加,招招狠毒。不由得诧异。沈祖琅瞧着俊朗,书生模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没想到武功比常年驻守边疆的敖大少爷还厉害呢,就算不厉害,最起码也是旗鼓相当了。着实不容人小觑。   很快,马车就到了萧国公府。   待马车停稳后。芍药先下去,然后扶着安容下来。   进了府,迈步进二门,见有丫鬟走动。   安容问道。“大姑娘她们是不是在朝倾公主那里?”   丫鬟点点头,“朝倾公主琢磨了几个新游戏,几位姑娘玩的不亦乐乎呢。”   闻言。安容嘴角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吩咐芍药道。“我从大昭寺买回来的荷包,一会儿你给朝倾公主和几位姑娘送去,另外,让厨房准备梅花糕,一并送去。”   安容的话刚说完,芍药的脸就臭了起来。   少奶奶是不是糊涂了,朝倾公主要杀她啊,少奶奶还让她去给朝倾公主送荷包送吃的?   安容说完,便迈步朝前走。   芍药撅着嘴跟在身后,最后居然想通了。   少奶奶是想让她去气死朝倾公主啊,她不是要杀她么,还派了暗卫,偏偏她命大,非但毫发无损,还精神抖擞。   想着,芍药就更精神振奋了,一会儿非得气死她不可。   回了临墨轩,安容坐下来,撑着脑袋,轻揉太阳穴。   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临墨轩,她才有一种安全感。   只要出了国公府,她就害怕出事,心底烦躁不安。   安容有些怀疑是不是中了萧湛的毒了。   海棠端了茶水进来,安容喝了两口之后,才想起来,海棠今儿是去帮她送添妆给沈安芙。   “二姑娘还好吧?”安容随口问道。   海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看不出喜怒,只是奴婢去送添妆,二姑娘似乎很失望。”   安容轻轻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海棠退出去。   此时,早过了吃午饭的时辰了。   安容应该在大昭寺用了午饭再启程回来才对,这会儿饿的不行了。   等了一刻钟,厨房才炒了几个小菜送来。   安容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的时候,萧湛进来了。   安容背对着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但是有那么一瞬间,背脊凉了一下。   安容下意识的回头,便瞧见萧湛打了珠帘进来,面具遮挡了,看不见脸色,但是眼角在冒火光。   安容心在颤抖,完了,赵成肯定是把她和苏君泽的事告诉他了。   安容装着若无其事,回过头继续吃饭,可是咬着筷子,不知道吃哪个菜好。   最后,夹了筷子鱼肉。   等萧湛走过来时,安容忙放下筷子,问萧湛道,“相公,你吃过午饭没有,要不要再吃点儿?”   屋子里的丫鬟,早退了出去。   他望着安容,见安容眼神躲闪,不敢看他,萧湛心底的火气更甚,“你前世果真嫁给东钦侯世子的?”   安容拿起筷子,戳着碗里的鱼肉,不敢抬头,但她承认了。   “是,前世我是嫁给了他,”安容回道,随即又抬眸看着萧湛,“我前世活了二十二岁,我不可能不嫁人。”   这一点,萧湛早就有心理准备。   他几次想问,始终忍住了,只要想想,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同他一样完完全全的拥有过安容,他就想杀了他。   他没想过,那个人会是苏君泽。   安容知道萧湛生气了,她更生气,“我不想和他有什么,是朝倾公主告诉他,我前世是他的嫡妻。”   萧湛望着安容,见她眸底有嫌弃,他的烦躁像是平息了许多,“然后呢?”   “然后他就发疯似的拽着我,要我给他一个解释!”   说着,安容伸出手腕,上面一圈淤青清晰可见。   “我是不会武功,不然非得把他打个半死不可,”安容气咻咻道。   不为别的。就因为苏君泽质问她,他们前世夫妻情深,琴瑟和谐,她却移情别恋。   他对前世一无所知,却凭着听来的三言两语就来质问她,当她是什么了?!   夫妻情深、琴瑟和谐会焦灼清颜吐血,就能忘记她还身怀六甲?!   安容越愤怒。萧湛就越不生气。   他想起来连轩说的话。东延太子说安容前世死的很惨,再加上她对苏君泽不满,可见前世吃了许多的苦。   “前世。他欺负你了?”萧湛问道。   安容抬眸望着萧湛,见他深邃的眸底,有怜惜,安容心底微恸。   安容哽咽了嗓子。“前世,我退了你的亲。又求太后赐婚嫁给他,我以为很幸福,他也待我极好,就在我身怀六甲的时候。府里小妾告诉我,他喜欢的不是我,是你的王妃清颜。我不信,但是我还是试探了一番。那天,我打算送给清颜的玉簪被人下了毒,清颜死了,他很着急,生气之下推了我一把,我撞在了桌子上……。”   安容越说,声音越沙哑。   “孩子死了,清颜也死了,当时你还在边关打战,东钦侯夫人怕你生气,就让小妾喂了我砒霜,想用我的死来平复你的愤怒。”   “我死了之后,却不知道为何,又重新活了过来……。”   安容说完,脸颊上满是泪珠,风吹过,有些冰凉。   萧湛伸手拂过安容的脸颊,皱着眉头问,“他们没有去查,就直接毒死了你?”   安容没有表情,只道,“我和整个东钦侯府比起来,无足轻重。”   “他们就那么笃定,我会不分青红皂白,要整个东钦侯府陪葬?”   萧湛凝眉了,前世的他,真的那么是非不分,只凭喜好杀人吗?   安容摇摇头,“我不知道,前世的你,真的很喜欢……。”   安容没有说出口,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她不想惹萧湛生气,她更不愿意再提及朝倾公主。   萧湛笑了,“看来,前世眼瞎的不止你一个。”   至少还有他。   还有……苏君泽。   原来他口中的夫妻情深,就是这样的,萧湛的眸光极冷。   萧湛不生气了,他不信安容还对苏君泽有什么想法。   只是,他很不爽。   前世,他娶顾清颜,他惦记顾清颜。   现在,他娶安容,他又惦记安容了。   是不是,他娶谁,他就惦记谁?!   萧湛帮安容擦干眼泪,心底微微叹息,真是傻到极致了。   要换做是他重生,估计重生那一天,东钦侯府就灭门了。   见安容的泪珠擦干又出现,萧湛索性转了话题道,“我这儿有两个好消息,你听了应该会很高兴。”   安容的思绪果然被萧湛的话吸引了,“什么好消息?”   萧湛道,“敖大将军的盗墓队出现在了青云寨附近,不出意外,这两日该有所行动了。”   只要他动手,必死无疑。   安容嘴角挤出来一抹笑,“还有一个呢?”   “敖大将军和两位少爷在路过齐州时,和齐州沈家发生了冲突,敖大少爷把沈祖琅的弟弟沈玉琅打傻了。”   安容听得眼珠子睁大,再睁大。   不是吧?   沈玉琅傻了?!   前世,她见过沈玉琅,老实说,她不是很喜欢他,因为是幺儿,所有受宠,性子有些骄纵纨绔,不是像靖北侯世子那种纨绔,是真纨绔。   但是沈祖琅对他是关爱有加。   难怪,今儿会瞧见沈祖琅和敖大少爷大打出手的场景了。   只怕,沈祖琅此刻恨不得杀了敖大少爷了。   安容好奇,“他们怎么会发生冲突呢?”   萧湛勾唇一笑,“一粒花生米导致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 得病   事情是这样的。   敖大将军父子三人回京途中,路径齐州,因舟车劳顿,吃的不好,在敖大将军办事去后,两位敖少爷就上酒楼买吃的。   敖二少爷傻了,不通人事,可是敖大少爷路过春香楼时,闻着醉人的香,尤其是那娇滴滴美娇娘的香罗帕从脸颊上扫过去,心都痒痒了。   虽然在军营里,不能有女人,可敖大少爷隔个三五日便去镇子上寻花问柳,这一路回京,有好几日不曾碰过女人身子了,想的慌。   敖大少爷让护卫带着敖二少爷先去酒楼点菜,他则钻进了青楼,醉卧美人香。   敖二少爷进了酒楼,还没点菜呢,就见到小伙计收拾的桌子上有一粒花生米。   他想都没想,伸手一弹。   然后,那粒不起眼的玉米就朝前飞去。   好巧不巧的,砸在了刚刚上楼的沈玉琅脑袋上。   沈玉琅在齐州,那就是个小霸王,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几时有别人敢欺负他了?   这不揉着脑袋就上前质问,“是谁丢的花生米?!”   敖二少爷傻了,压根就不知道沈玉琅生气了,手觉得高高的,像是做了什么好事一般,邀功请赏道,“是我。”   当时,沈玉琅身后还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当即就火上浇油道,“啧啧,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啊,触了我们沈小爷的霉头,还敢得瑟,简直不将人放在眼里!”   敖二少爷身边跟着护卫,闻言,不悦道,“滚!妨碍我们少爷吃饭,让你爬着离开!”   护卫的嚣张,直接让矛盾升级了。   沈玉琅爱面子啊,被护卫当众这么威胁,他要是真走了,以后还怎么在齐州混?   当时就打了起来。   沈玉琅的三脚猫功夫,如何是护卫的对手?   这不被护卫一脚踹了,直接踹到了赵烈的身上。   没错,是赵烈。   他当时在酒楼上喝酒,本来不关他的事,他也不爱瞧什么热闹。   可是护卫当他是死人,举着刀就砍过来,他不反抗,就要被砍伤。   赵烈一伸手,直接抓过护卫,丢窗户下了。   好好一桌子菜,杯盘狼藉,赵烈就换了一桌,继续吃饭。   沈玉琅还跟他道了一声谢,赵烈一句话没说。   要不是知道赵烈武功高强,他不是敌手,就他这样无视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想着被人打的鼻青脸肿,沈玉琅不可能咽的下这口气,这不捏着拳头,对敖二少爷是一阵拳打脚踢,还一口一个傻子。   等他差不多消了气,才进包间大鱼大肉。   可是菜还没上齐,敖大少爷回来了。   看着弟弟蹲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见到他,就哭的很伤心,“大哥,有人打我。”   敖大少爷当时就怒火攻心,“谁打的?”   敖二少爷摇摇头。   敖大少爷就抓了酒楼伙计的脖子问,“是谁打了我弟弟?”   酒楼伙计怕死啊,赶紧指着包间道,“是沈家小爷。”   敖大少爷把伙计一丢,就怒不可抑的上前踹门了。   沈玉琅几个在说笑,忽然门被人踹开,当时也怒了,骂道,“滚!”   敖大少爷笑了,笑容阴森嗜血,“就是你打了我弟弟?”   沈玉琅也笑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就是我打的,怎么的的表情,还叫嚣道,“原来你就是那傻子的大哥啊,我还以为你也是个傻子呢。”   敖大少爷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提傻字,尤其他还被人误解为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这样,沈玉琅嘴欠不饶人,敖大少爷火气太大,打了起来。   最后一拳头,把沈玉琅给打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直接傻了。   至于敖大少爷敖兴和沈祖琅打起来,其中有沈寒川的功劳。   在敖大少爷护卫路过时,沈寒川咬了牙问,“大哥,就是他们把小弟给打傻了,这口气就这么咽了?”   护卫耳力狠好,赶紧去禀告敖大少爷知道,然后又打起来了。   听到这里,安容就惊叹了,原来沈寒川的心计手段也不容小觑,这一刀借刀杀人就用的极好。   不过,安容还是喜欢赵烈,他一出手,就让事情发生了质的变化。   若是他没有丢开护卫,沈玉琅吃些苦头,肯定会离开。   敖二少爷不受辱挨打,敖大少爷就不会出狠手,他就不会傻,齐州沈家和敖家就不会结仇。   之前,一直是她和武安侯府被人瞧热闹,如今总算是能瞧别人的热闹了。   萧湛这两个消息,安容心情好了许多,想着她也有一个消息,便告诉萧湛道,“钦天监说紫微星亮了,瞎眼神算说是好事呢。”   萧湛嘴角抽了一抽,他不知道怎么跟安容说好。   安容注意到他的神情了,眉头凝了凝,“不是好事吗?”   萧湛没有说话,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钦天监测出的紫微星在皇宫的东南方向,恰好国公府就在,钦天监先禀告了外祖父,外祖父眉头一皱,吩咐钦天监道,“告诉皇上,在西南方向。”   钦天监不敢欺君,外祖父道,“放心,出了事,有老夫担着。”   钦天监不敢得罪萧老国公,就照着吩咐办了。   而西南方向,正是祈王府所在。   这算是报祈王栽赃国公府的仇了。   只是瞎眼神算说这是好事,萧湛忍不住轻揉了下太阳穴,要是外祖父知道瞎眼神算拆他的台,估摸着要气晕过去。   不过,瞎眼神算曾说过,敌人的存在也是有好处的,磨练意志,淬炼手段。   他说不好,皇上一定信。   他说好事,皇上未必会信。   门外,海棠端了菜过来,道,“少奶奶,桌子上的菜该凉了,厨房管事妈妈让奴婢把冷了的菜撤下去。”   安容点点头,让海棠进来。   海棠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手中托盘都摆了菜。   安容再次问萧湛要不要吃点儿。   萧湛答应了。   等吃完了午饭,安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便进了书房,看了会儿账册,又画了五六张首饰图。   正揉着脖子,芍药推门进来道,“少奶奶,香包和糕点都送去了。”   安容轻抬眉头,“吃了?”   芍药点点头,“吃了,朝倾公主还说味道极好呢。”   说着,芍药嘴撅的高高的,“朝倾公主和大姑娘分吃了一块,她们吃完,正巧朝倾公主定制的麻将被送进府,她们又玩麻将去了。”   安容敛了敛眉头,问,“麻将是什么做的?”   “玉石,”芍药回道。   安容笑了,一副玉石麻将,得多少工匠,才能在半天时间内完成?   明明都吩咐过了,却来问她。   只怕那麻将事小,通过麻将传点什么东西才是正经事吧?   今儿一天,从出门前的麻将,到道士,再到苏君泽,又刺杀芍药,最后在马车上动手脚,每一件,都让她心冷三分。   让道士偷换玉镯,是怕马车翻滚,她不小心把玉镯砸碎吧?   安容赫然一笑,抬手看着手腕,笑容寒光点点。   芍药知道安容生气了,她就是想不明白,生气了为何不去质问,偏要忍着呢,也不怕忍坏了身子?   芍药可忍不住,这不,望着安容道,“少奶奶,奴婢的表哥因为救奴婢受伤,你能不能赏奴婢一点舒痕膏?”   安容笑道,“自己去取吧,拿我调制的。”   之前,安容不怀疑朝倾公主,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她调制了的舒痕膏,庄王妃送来给她,安容还真不敢用了。   芍药喜不自胜,福身道谢,然后去药房取舒痕膏。   芍药走后,安容继续看账册,绘首饰图。   窗外,夕阳西下,暮色袭来。   安容揉着泛酸的肩膀,又轻捶了两下腰,把绘好的首饰图整理好,喊来赵成,吩咐道,“送去玉锦阁。”   赵成接过图纸,纵身一跃,便是消失在书房内。   安容起身,出了书房,刚关好门呢,海棠就急急忙近前道,“少奶奶,不好了,朝倾公主出事了。”   安容神情从容,把书房关严实,才转身,不冷不热的问,“出什么事了?”   海棠忙回道,“说是和几位姑娘玩麻将,玩的正兴起,忽然手就动不了了,浑身僵硬。”   安容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海棠愕然,见安容朝前走,赶紧把身子让开。   芍药从院外进来,更是一脸兴奋,她刚刚去了一趟前院,请萧总管找人帮忙把舒痕膏送李将军府,回来就听到朝倾公主出事的消息,当时就笑的前俯后仰,拎了裙摆回来,打算告诉安容。   她不知道海棠已经告诉安容了,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然后撅了嘴道,“不是说朝倾公主医术超群么,她病了,自己可以治,还需要哪门子的大夫啊?”   朝倾公主住在国公府,她病了,国公府当然着急了。   安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她的住处瞧瞧。   安容去的时候,国公府已经请了几个大夫来了。   几位太太站在屋子里,见大夫摇头,就心慌的问,“朝倾公主得的什么病?”   大夫摇头,一脸无可奈何道,“朝倾公主像是中了毒,又像是病了,脉象时而混乱,时而平稳,着实怪异,我等学艺不精,不敢下断言,告辞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觊觎   几位大夫匆匆忙离开,萧大太太手伸着,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大夫已经跑了。   萧大太太问萧锦儿,“朝倾公主吃了什么?”   萧锦儿回道,“没吃什么啊,就是府里的饭菜,还有大嫂送来的一盘子梅花糕,我们几个都吃了,我和朝倾公主还分吃的一块。”   府里的饭菜,不可能有毒。   大嫂的糕点,就更没有毒了,不然她不得和朝倾公主一样啊?   没人怀疑是安容。   但是饶过屏风的安容,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朝床榻走去,朝倾公主浑身僵硬,如同瘫痪了一般,口不能言,只有眼珠子能动。   她看着安容的眼睛,像是能喷火一般。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心里清楚,是安容下的毒!   萧怜儿站在一旁,她瞥了眼朝倾公主,又看安容,越发不解了,“大嫂,朝倾公主怎么那么看你?”   若不是知道安容和朝倾公主的病没关系,都要怀疑是大嫂给她下的毒了。   安容嫣然一笑,看着朝倾公主的脸,更是温和婉约。   她抬手将一抹碎发勾于耳际,云袖落下,露出泛着淡淡黑晕的玉镯。   朝倾公主的眼睛猛然一滞。   眸底的细碎火光,瞬间有了燎原之势。   萧怜儿拽了拽她娘萧三太太的袖子,指着朝倾公主给她看,萧三太太也困惑了。她觉得朝倾公主想杀安容。   萧三太太性子直爽,不喜欢猜,直接问安容,“你和朝倾公主有矛盾?”   安容摇摇头,她不能说。   可瞧见几位太太眼里,就是没有矛盾,可朝倾公主怎么就瞪安容了?   芍药在一旁,伸手把安容往一旁拉。   好了,朝倾公主瞪着的就是萧四太太了。   朝倾公主努力去瞪安容,可是眼珠子一转。她僵硬的面庞就扭曲了起来。浑身痉挛。   无话说话的她,愣是疼的直闷哼。   把几位太太吓坏了,“快,快进宫催太医赶紧来。要出大事了!”   朝倾公主的病显然又重了。病的太快。太迅猛,保不准会死在国公府里,到时候可没法交代了。   丫鬟不敢耽搁。转身便跑。   只有安容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着。   她下的毒,她清楚,朝倾公主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是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忍受一次万虫撕咬的痛,每次有一炷香的时间。   痛过十二回,毒性便解了。   吃药非但解不了毒,还会加重毒性。   安容本来不想惩治她的,可她太过分了,惦记萧家玉镯不算,又挑拨苏君泽,还想杀她。   她是感激她,可感激也有个限度,她不是软柿子,任由她想捏便捏,在大周,在萧国公府,她若是真想要她的命,有百十种办法!   以后给她收敛一点儿,她乖乖的做她的北烈公主,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别再挑拨离间,火上浇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朝倾公主病了,病的近乎瘫痪的事,一阵风传遍整个京都。   皇上震惊了,当时就丢下奏折,来国公府探望。   几乎整个太医院都出动了。   可就是拿朝倾公主的病素手无策。   皇上坐在那里,眉头陇的紧紧的,龙颜大怒道,“到底怎么回事,朝倾公主怎么好好地忽然瘫痪了?”   几位太太缩着脖子,不敢接话。   萧大将军皱了下眉头,要开口,却慢了萧老国公一拍,“许是水土不服吧。”   萧老国公语气轻飘如云,噎的皇上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差点气死。   水土不服的人,只会头晕作呕,食难下咽,寝食不安,可还没听说过谁水土不服到几近瘫痪的地步!   “别糊弄朕!”皇上低吼道。   萧老国公也怒了,“老夫说过,萧国公府没皇上想的那么安全,朝倾公主住这里,出什么意外,老夫担当不起,现在皇上也瞧见了。”   皇上恨不得捶桌子了,等丫鬟端茶来,徐公公做的第一件事是,验毒。   验完了毒,才端给皇上道,“皇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喝杯茶消消气。”   一旁太医道,“有些毒,银针验不出来,两种没毒的东西,先后服用,也会中毒。”   可怜,皇上口渴想喝杯茶,愣是端着茶盏,不敢喝了。   尤其是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还端茶轻啜,气的皇上端起茶盏,猛灌了一口。   徐公公瞥了眼窗外夜色,道,“皇上,夜很深了,该摆驾回宫了。”   皇上抖了下龙袍,正要点头呢,外面有小厮进来道,“国公爷,北烈墨王世子要见朝倾公主。”   安容笑了,看来上官昊对朝倾公主极是疼爱了,在京都藏了这么多天,都不曾露面,这会儿就等不及了?   皇上眸光凝紧,思岑了两秒道,“宣!”   小厮站在那里,颇尴尬的看了萧老国公一眼,萧老国公蹙眉道,“出什么事了?”   小厮这才回道,“靖北侯世子带了暗卫,把国公府大门给堵了,墨王世子不让他踹一脚,不给进。”   皇上脸瞬间青了,瞥了萧老国公道,“这就是你的好外孙!”   萧老国当没瞧见皇上的怒气似地,笑道,“有仇必报,有老夫遗风。”   拳头不仅打在了棉花上,还被人给反击了一拳,气煞了。   几位太太是忍俊不禁。   安容更是肩膀直抖。   好了,这么空档,那边朝倾公主又开始毒发了。   太医们忙上忙下,安容主意到。这一回朝倾公主毒发时间早了许多,看来太医喂了不少药下去。   萧老国公纵容,皇上也没辄了,本来要回宫的他,再不提这事了。   没得叫人以为他是去见北烈墨王世子。   国公府大门口,墨王世子骑在马背上,眼神锋利如鹰隼,带着浓浓杀意。   而大门口,紫檀木雕花椅上,靖北侯世子坐的随意。二郎腿翘着。甚是悠哉。   卜达端着果子伺候在一旁,靖北侯世子咬的是嘎吱脆。   一边问小厮,“朝倾公主病情如何了?”   小厮回道,“太医早前就说熬不过今晚。这会儿病情更严重了。怕是……。”   靖北侯世子哀叹一声。随即噶几又咬了一口,嘴里含着果子,有些含糊不清。“可怜一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公主,要在国公府香消玉损了,临死前,四周都是咱们大周人,见不到父皇母后也就算了,就连未婚夫都见不到,可怜啊……噶几……。”   上官昊拳头攒紧,浑身被怒气笼罩。   他身侧的护卫道,“主子,要不我们冲进去?”   上官昊理智的多,萧国公府不是他们硬闯就能进去的。   他们来的时机不对,皇上进了国公府,不然还可以求见皇上,带着皇上的圣旨来,萧国公府还不至于敢抗旨不遵。   现在,他想求见皇上,话根本就传不到皇上的耳朵里。   这里是萧国公府,连轩是萧国公府的外孙儿,下人得听他的。   上官昊性子傲,让他被连轩踹,他做不到。   可是连轩能等,上官昊等不起。   连轩一颗果子啃完,又拿了个新的,在手里丢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古有韩信胯下受辱……。”   卜达赶紧提醒道,“爷,他可能不知道韩信是谁。”   连轩嘴皮抽了下,“那勾践卧薪尝胆呢?”   卜达摇头,“应该也不会。”   “……那算了,”连轩摆摆手道,“等朝倾公主咽了气,她不是我萧国公府的人,不可能给她设什么灵堂,会把她送给你的,别急,对了,饿了没,我让厨房给你准备吃的,我外祖父家的饭菜不比必御膳房差。”   上官昊气的握紧缰绳。   连轩笑了,意气风发道,“饿的说不出来话了?你真可怜,卜达,让厨房准备大鱼大肉,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我要请上官世子吃饭!”   卜达囧了,他觉得上官昊气都气饱了,还用的着吃饭么?   爷,你要吃好的直说,别拿人家做借口啊。   不过上官世子也是活该,你踹爷胸口也好啊,非得踹什么屁股,想当年,爷才八岁,国公府打了他屁股一下,爷都三天没理他,他这会儿都十六了,还被人踹屁股,这可是启齿大辱,不报仇誓不为人的。   正巧这时,有大夫出来,见连轩把门挡着,他从一旁偷偷走。   可是才下台阶,就被上官昊用剑抵着脖子了,“说!朝倾公主如何了?!”   大夫吓的浑身颤抖,“朝倾公主浑身痉挛,痛的在床上打滚,却不能说话。”   连轩知道他不信,伸手指了上官昊身后的护卫道,“你去瞧瞧朝倾公主,再回来禀告你主子。”   那护卫看了上官昊一眼,翻身下马,一阵风进了府。   连轩继续吃果子。   最近这些日子,为了抓上官昊,他是吃不好睡不好,这会儿食欲大开,还有些犯困了。   等一会踹了他的屁屁后,他一定回去大睡一觉。   又一个果子吃完,那护卫回来了,他说的比大夫说的严重十倍不止。   连轩把果核一丢,拍了手道,“小爷没工夫跟你耗了,给你半柱香的功夫考虑!”   说完,连轩让卜达把香点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那香燃烧的很快。   护卫眼睛一凝,骂道,“无耻,竟然在香上撒了油!”   撒了油的香,燃烧的速度快一倍不止。   连轩哼道,“我国公府的香与众不同!”   上官昊咬了牙道,“我让你踹!”   说着,他翻身下马。   连轩很激动,“快点,小爷屁股都快坐出老茧了!”   卜达,“……。”   上官昊站在那里,等连轩踹他。   连轩围着他转了一圈,摇了摇头道,“身子微微弯曲点,对,就是这销魂的姿势。”   连轩满意的点点头,退后一步,脚伸了出来。   姿势很炫。   远处,有两个小厮抬了画板来,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男子走到画前,提笔沾墨。   没错,这样销魂的一刻。   连轩找了宫里最顶级的绘画大师,要永远的流传下去。   “上官昊,咱两一起流传千古,不用谢我。”   说完,连轩脚一踹。   直接把上官昊踹进了萧国公府。   连轩收回脚,拍了下鞋面,“爽!”   大仇得报,心情不要太美好。   再说上官昊,进了国公府之后,回头瞥了一眼,眼神阴冷如血。   他拳头一紧,眼睛一眯。   好!   极好!   连轩看着上官昊,笑道,“是不是想剥我的皮,我告诉你,凡是想剥我皮的,最后都被我剥皮了,你要是不怕,小爷陪你玩。”   斗嘴,上官昊远不是连轩的对手。   护卫提醒上官昊道,“世子爷,别与他一般见识,总有一日,属下会砍下他的脑袋给爷你出气。”   上官昊紧握的手松开,迈步朝朝倾公主的小院走去。   连轩看着萧国公府的大门,笑的一脸灿烂。   还是大嫂办法好,坐等人家上门。   只是,有那么神奇的毒药,怎么不给他啊?   大嫂藏私。   再说,上官昊去见朝倾公主。   朝倾公主毒发后,躺在床上,只有眼珠子能动。   她看了上官昊一眼,又望着安容,眸底有杀气。   上官昊就知道了,望着安容道,“是你下的毒,交出解药?!”   安容冷冷一笑,“笑话,你说是我下的毒,就是我下的毒?证据呢?”   安容反问上官昊,脸色不复以往的温和,让几位太太瞧得愣住。   她们以为安容是那种温婉如水的女子,没想到面对上官昊,她胆子倒是极大。   上官昊哪有什么证据,但是直觉告诉他,就是安容下的毒。   萧老国公瞥了朝倾公主一眼,又看了眼安容,道,“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安容便随着萧老国公出了门。   萧老国公问安容,“毒是你下的?”   安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回答道,“今儿在大昭寺,有道长觊觎萧家传家木镯,我多戴了一只玉镯,在上面下了毒。”   毒那时候就下了,只是毒发,还需要甘草。   安容在糕点里加了两片甘草。   萧老国公眉头一凝。   安容这样说,表示承认了毒和她有关。   只是毒下在自己的玉镯上,却到了朝倾公主手里。   那只有一个解释。   朝倾公主觊觎萧家传家木镯!   惦记萧家传家之宝者,死!         第四百六十四章 出嫁   萧老国公转身回屋,彼时,上官昊已经将朝倾公主从床榻上抱了起来。   朝倾公主额头上全是汗珠,脸色苍白。   上官昊抱着朝倾公主对皇上行礼道,“我要带朝倾公主离开萧国公府。”   皇上眉头轻蹙,左相便道,“墨王世子要将朝倾公主带去哪儿?连行宫都有刺客,住客栈怕是不妥吧?好歹国公府,刺客进不来。”   上官昊冷冷一笑,“再多的刺客进行宫,朝倾都安然无恙,在国公府住了两日,却成了这样。”   他的话满是讥讽。   左相当时就哑巴了。   右相笑道,“墨王世子这话就不妥了,朝倾公主因何生病,我们都还不知道,只是不排除是被人下毒所致。”   若是朝倾公主自己的缘故,这如何能怪罪到萧国公府的头上?   大周萧家是他们北烈想污蔑就污蔑的?   萧老国公迈步进来,冷冽眸光扫过朝倾公主的脸,一挥手道,“送客!”   半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皇上吩咐徐公公道,“将墨王世子和朝倾公主送行宫去。”   京都,不止一座行宫。   就这样,上官昊带走了朝倾公主。   皇上还小坐了片刻,他明显感觉到萧老国公出门前后,对朝倾公主的态度更加不善了三分。   肯定发生了什么让他不知道的事。   皇上望着安容,眉头挑了一挑,不会毒真的是安容下的吧?   抛开这事不提,皇上动了动龙袍,问。“可找到朕的独幽琴了?”   萧大将军望着皇上道,“皇上的独幽琴从临墨轩到皇上手里,只经过萧总管和皇后宫公公的手,臣逐一查过,都没有纰漏。”   皇上一听,就不高兴了,“那朕的独幽琴长翅膀飞了不成?”   就算飞了。难道还能再飞来一个假的?!   门外。走进来一个挺拔昂扬的男子,长身立玉。   正是萧湛。   他手里拿了一块木头,一头还有烧焦的迹象。   萧大将军瞧了那木头两眼。问道,“这是什么?”   萧湛动了动木头,道,“这是当日接独幽琴回宫的马车上的。”   萧大将军一听。便站了起来,接过木头。细细查看。   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这块木头是马车底,可它却是镂空的。   看高度,藏一台琴完全没有问题。   当时,坐在马车里的只有皇后的公公。也就是说,偷梁换柱的人是皇后!   可她为什么要偷皇上的琴,找挨骂呢?   难道只为栽赃萧国公府藏匿皇上的独幽琴?   那这台琴。现在在哪里?   要一把见不得天日的琴,对皇后没有好处吧?   萧大将军看了萧老国公一眼。然后才对皇上道,“皇上放心,我萧国公府一定尽快找到独幽琴。”   其实,皇上不傻,他心底也有了猜测。   只是面上不好表露出来,被枕边人算计是什么好事吗?   他倒是想瞧瞧,皇后要他的独幽琴做什么了!   皇上摆驾回宫。   安容和萧湛也回了临墨轩。   半路上,安容望着萧湛,问他道,“你说皇后先偷皇上的独幽琴,是不是存心让皇上恼了外祖父,她虽然也会挨两句骂,也就面子上过不去,实则无关痛痒,再让三皇子帮皇上寻找独幽琴,要是找到了,皇上应该会很高兴吧?”   “或许皇后是这样想的,”萧湛笑道。   “或许?”安容瘪了下嘴,她好像被鄙视了。   安容望着萧湛,“那你说,皇后为什么要偷独幽琴?”   萧湛撇了眼天上朦胧的月,笑道,“皇上寿宴上,应该就知道皇后想做什么了。”   安容撅了撅嘴,“你是不是太笃定了?万一不呢?”   萧湛顿住脚步,捏了安容的鼻子,道,“皇后费尽心思偷皇上的琴,要是不弄点大动静出来,岂不是辜负她的一番苦心了?”   皇后要算计谁,没有比皇上寿宴更好的机会了。   在皇上寿宴上,触皇上的眉头,那是要龙颜大怒,便是惩罚,那都是加十倍不止。   安容不再说话,她思虑的远没有萧湛的深,没有他的周全。   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进木镯。   安容伸着手腕,对着月光,一再泄气。   怎么就进不去了呢,她都快等的没有耐心了。   回了临墨轩之后,安容和萧湛舆洗了一番,便睡下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天气清爽。   安容吃过早饭后,带着海棠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   正屋里,几位太太在欣赏画,几乎是人手一幅。   萧三太太笑道,“这画画的着实不错呢。”   萧大太太则一脸不赞同道,“虽然这些日子轩儿是受了不少的讥笑,可也用不着如此招摇反击吧?”   萧四太太笑了,“轩儿和湛儿都是我萧家外孙儿,老实说,我觉得轩儿更有国公爷的行事作风,湛儿更像大将军一些。”   萧三太太点头赞同,道,“若是太夫人还在世,没准轩儿能成为第二个国公爷。”   安容迈步进去,丫鬟赶紧送上一幅画,道,“少奶奶,这是表二少爷送你的。”   安容嘴皮哆嗦了下,伸手接了画。   其实,她进来,远远的就瞧见了画上的内容,她也知道连轩踹上官昊的时候,找了画师来,可不至于一夜过去,就有了这么多的画吧?   安容哪知道,连轩不止找了一个画师,而是一百个。   连夜赶了几百幅画出来,如今正在各大画坊售卖呢。   连轩觉得,从回京起。他就身心受创,没办法,那群损友,见面就盯着他屁股看,还一脸关心的问,“兄弟,屁股还疼么?”   更有猥琐放浪点的。还一脸我虽然不乐意。但你我兄弟情深,虽难为也得为的道,“要是还疼的话。我给你揉揉。”   这些日子,连轩是在愤怒和郁闷中度过的!   愤怒的是,他在北烈的丑事,怎么会传回京都。都不替他遮掩一二!   郁闷的是,他收了几箩筐的鸡蛋。还都是煮熟的,说是滚鸡蛋,去淤青有极效。   现在,他除了重塑自己光辉纨绔不羁的形象外。还要弥补自己的损失。   因为他离京出走,惹毛了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两人一致觉得。儿子本事不小,在京都之外。都活的恣意快活,不用他们照顾了,以后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喔,还有孝敬他们二老。   就这样,连轩断了月钱。   这些日子为了抓上官昊,他一个铜板的收入都没有,捉襟见肘了,他又不能一日三餐来国公府蹭吃蹭喝,谁知道哪一天萧老国公发怒了,不许他进府,岂不是要饿死街头?   所以,连轩决定卖画赚钱了。   刨去成本,一幅画,他能赚三十两。   五千两银子怎么也能撑个一两个月。   可是连轩没想到,那画销路太好,大家争着抢着买。   供不应求。   本着奸商的原则,画涨价了。   从紫檀院出来,安容在揉嘴角,笑的腮帮子疼。   海棠抱着画跟在身后,见远处有人过来,等看清楚是谁,忙道,“少奶奶,靖北侯世子过来了。”   安容朝远处望,便见连轩带着卜达走过来。   在岔道口,两人碰上了。   连轩唤了一声大嫂,然后道谢,“昨儿还多谢大嫂帮我。”   安容轻笑点头。   然后连轩就道了,“大嫂,你给朝倾公主下的毒,怎么没给我?”   安容额头有黑线,“那么多还不够呢?”   连轩讪笑,“总有用到的时候。”   安容扯了下嘴角道,“那毒,我并不是给你调制的,它原本是解药,也能当做毒药用。”   连轩愕然,“解药?解什么毒的?”   浑身僵硬,还如同被虫蚁撕咬,这样的解药也太狠毒了些吧?   可它确确实实是解药。   元宵花灯会上,安容中了媚药后,回了玲珑阁,她就调制了这样的药。   它能克制媚药的毒性,将媚药带来的欲望生生疼没。   连轩听话,嘴角狠狠的一抽,“有那么麻烦么,一般的媚药,跳湖里泡几个时辰不就好了?”   安容轻揉太阳穴,“要是没有湖呢?”   “……那大嫂,你送我一点,万一谁给我下媚药,我也好防备着点儿,”连轩双眼泛光道。   安容,“……。”   安容真想说,一般人是不会给你下媚药的,人家会直接下砒霜的好么?   可是连轩要了,安容还真不好拒绝他。   就把身上带着的药给了他,并告诉他怎么用。   连轩道谢后,把药揣怀里,去给老夫人请安去了。   卜达一脸苦色的看着安容,“这药到了爷手里,爷肯定会让人先欲仙欲死,然后生不如死的。”   卜达不想安容把药给连轩,因为它极有可能用到他身上,或者用来威胁他。   昨儿他听得最多的话是:小达子啊,这药据说能让人……(省略各种毒药效果),要不你试试效果?   卜达想起来就泪奔不止。   安容解颐一笑。   回了临墨轩后,安容继续绣小肚兜。   喻妈妈进来,纳闷道,“芍药去哪儿了,从早上起,就没见到她的人了。”   海棠笑道,“今儿是二姑娘嫁给敖二少爷的日子,少奶奶让她去看看热闹,她想顺带去一趟李将军府,怕耽误事,早上天不亮就出门了,喻妈妈找芍药有事儿?”   喻妈妈摇摇头,笑道,“不是我找她,一上午,厨房管事妈妈挨个儿的问芍药去哪儿了,是不是病了。”   这回,安容也笑了。   她才嫁进临墨轩没几天,芍药已经在厨房混了个“抢菜土匪”的称号了。   有她在,丫鬟婆子们的食欲都格外的好。   喻妈妈问安容午饭想吃什么菜,安容随口一句,不要鱼,其他随意,喻妈妈便去厨房吩咐了。   等吃过午饭,又溜达了一刻钟,安容便合衣在贵妃榻上睡了。   醒来时,刚巧芍药打了帘子进来。   安容坐起身来,穿了鞋,一边走,一边问,“二姑娘出嫁了?”   芍药点点头,“出嫁是出嫁了,可是……。”   安容顿住脚步,回头问,“可是什么?”   “二太太死了。”   安容眉头一紧,她没想到二太太会死,难道是女儿出嫁,她生无可恋,所以死了?   芍药摇头,再摇头,“不是的,在二姑娘上花轿之前,二太太就死了,并留下遗言要二姑娘帮她守孝三年。         第四百六十五章 楠木   安容惊住了,她没想到二太太会为了沈安芙舍了性命。   守孝三年,虽然是清苦寂寞了些,可比起嫁给一个傻子,那是好太多,至少还有一点的期盼。   可安容想不通的是,不是说二太太疯了吗?   一个疯了的人,还知道为了女儿舍命,并留下遗言“逼”她守孝吗?   看来,二太太是装傻的。   只是,二老爷苦心谋划,想借着沈安芙攀上敖大将军,庄王妃更想借此讨好自己的兄长,不可能给二太太机会死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容好奇心全被勾了起来。   芍药想了想道,“奴婢觉得,或许和沈祖琅有关。”   安容眉头一挑,示意芍药继续说。   芍药便将知道的事娓娓道来。   敖二少爷傻了,今儿上门迎亲的是敖大少爷,他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   沈安芙穿着凤冠霞帔,等着新郎来接她上花轿。   花轿到了,她被喜婆扶着去正院正堂拜别父母。   正堂里,只有二老爷一人,和满堂的宾客。   沈安芙跪在地上,不起来,她望着二老爷,哽咽了嗓子道,“父亲,娘亲养育了我十五年,疼了我十五年,我不管她是傻了还是疯了,她始终是我的亲娘,你就让我再尽一回孝道吧。”   二老爷坐在首座上,当着满堂客人的面,他道,“你母亲病了,下不了床,你只是出嫁而已,又不是不回门,她知道你有这番孝心就好。”   就是不许二太太出现在人前。   沈安芙苦求也没用。   最后沈祖琅笑了,“二姑娘一番孝心,叫人赞叹不已,你又何必让她带着遗憾出嫁,既然二太太不能来,她这个做女儿的总可以去她床前尽孝吧,大家觉得意下如何?”   众人都笑说,“应该的,爹娘抚育儿女十数载,尽孝心是本分。”   大家都这么说了,二老爷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好允许沈安芙去见二太太的,沈安芙去,他就要去,然后大家都说去探望下二太太。   然后就去了二太太住的院子。   院子倒是风光的很,没有因为她疯了,就萧条,不过这都是沈安芙的功劳,与二老爷无关。   谁想,进了屋,见到的是割腕自杀的二太太。   她枕边还放着一封绝笔信。   信上骂二老爷卖女求荣,她绝不允许。   与其把她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她宁愿她长伴青灯古佛!   当然了,不是真的要沈安芙做尼姑。   二太太信上说,沈安芙守孝三年后,由她娘家兄嫂做主,帮沈安芙选门好亲事,若是沈安芙不愿意,不许逼她。   至于守孝的三年,二太太也做了谋划,让沈安芙去三百里外的静心庵修身养性,静心庵的无为师太是她昔年好友,会对沈安芙照佛一二。   字字句句都是一个娘亲对女儿的疼爱。   沈安芙哭晕在床前。   一群来道喜的宾客都唏嘘不已,他们还不知道敖二少爷傻了的事。   他们还纳闷,这亲事定的过于仓促,就连喜宴也办的太匆忙,怎么说,也该敖大少爷娶了亲,才轮到敖二少爷才对不是,敢情是傻了,怕瞒不住呢。   把一个香娇玉嫩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这做爹的真是够心狠的了。   偏他又是一家之主,二太太反对不了他,只能以死相抗了。   二老爷看着那么多指责的眼神,气的恨不得把二太太千刀万剐了好,坏他好事!   二老爷一甩云袖道,“胡说八道,敖二少爷在边关战功赫赫,怎么会傻呢?”   当时,三老爷也在,他道,“不管敖二少爷如何,二嫂都过世了,为人子女,守孝是应该的,就照着二嫂的遗言办吧。”   他原就不希望,侯府和庄王府有扯不清的瓜葛。   现在二太太要沈安芙离京都远远的,正好。   二老爷差点气出内伤,他再强硬,可在一众宾客前,也斗不过死的了二太太。   死者为大,孝大于天。   就这样,好好的喜堂变成了丧堂。   敖大少爷一身喜服帮弟弟迎娶媳妇进门,愣是无功而返。   安容听后,在心底轻叹一声,虽然她不是很喜欢二太太,不过就冲着二太太这份母爱,安容就觉得她值得钦佩。   只是,“怎么和沈祖琅有关系?”   芍药忙道,“在二姑娘被喜婆扶着进正堂拜别二老爷的时候,沈祖琅在她身边说了一句‘务必见你母亲一面’。”   而且,敖大少爷骑马回去时,沈祖琅也骑在马背上,他看着敖大少爷在笑。   笑容得意中带了冰冷。   都这样了,要是这事和沈祖琅没关系,芍药是不信的。   安容也不信。   只是不知道沈祖琅在二太太自尽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是怂恿还是纯粹的帮个忙给敖府添堵?   唯一确定的是,敖大将军府和齐州沈家的仇是越积越深了。   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如何撕咬?   安容希望在萧国公府出手前,两人能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安容想的极好,她也猜对了一半,可是另一半却不是她所希望的那般。   沈祖琅借刀杀人,借到沈安北手上了。   而且,差一点酿成悲剧。   沈祖琅从中作梗,让敖家颜面大失,喜宴也没有办成。   敖大少爷心情郁闷的东游西逛,结果冤家路窄,又遇到了沈祖琅。   当时,沈祖琅在酒楼临窗处,敖大少爷在楼下,刚要上楼。   结果发现沈祖琅站在窗户处,一脸深情的望着远处,那卖纸鸢处,有一个容貌瑰丽的姑娘。   正是周婉儿。   当时敖大少爷就心生邪念。   沈祖琅坏他弟弟的好事,不报复就不是他的性子!   敖大少爷常年随着敖大将军驻守边关,不认得周婉儿,只当她是沈祖琅的心上人。   等周婉儿离开沈祖琅的视线后,他就让小厮把周婉儿给掳劫了。   也是她命大,碰到了连轩的狐朋狗友。   连轩当初为了娶安容,可没少找他们出馊主意,现在安容又是他大嫂了,这大嫂的大嫂要出事了,他们能不帮个小忙,好要点那什么药粉?   只是,对上敖大少爷,他们几个也没什么把握,毕竟敖家兵权在握,不是闹着玩的。   两人负责跟踪,一人去通知连轩。   就在敖大少爷欲行不轨时,连轩赶到了。   救下了周婉儿,对敖大少爷那是一顿胖揍。   论武功,连轩不是敖大少爷的对手,可他带了一身的药粉,将敖大少爷整治的狼狈不堪。   最后狠狠的踩在他胸口道,“你要再敢对我大嫂的大嫂有想法,爷要你下半辈子都碰不得女人,滚!”   到这会儿,敖大少爷还没反应过来,只怒道,“你什么时候认沈祖琅做大哥了?!”   连轩当即呸了一声,“小爷我这辈子就一个大哥,他沈祖琅认我做大哥都没那资格!”   敖大少爷眼睛一凝,再不反应过来,他就真傻了。   沈祖琅故意误导他!   敖大少爷一肚子火气,偏偏对连轩没辄,京都他谁都敢打,唯独萧国公府的几位少爷,他不敢来硬的,谁叫人家的手里的兵权更多了。   敖大少爷走后,连轩把周婉儿送回周府。   又赶紧回了国公府,找安容拿药粉。   他们帮了忙,要点儿药粉,那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他从来不小气。   再然后,安容差点气疯,她最厌恶的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无辜的人!   这世上,可不只是他沈祖琅会借刀杀人。   她也会!   安容找来赵成,低声吩咐了他两句。   赵成眼珠子睁大,随即点头如捣蒜,笑道,“少奶奶放心,属下会易容术,不会叫人发现的。”   安容这才点点头,让芍药给他银子。   赵成摇头道,“让敖府付钱,才能让人生气呢。”   安容笑了。   赵成出了国公府,摇身一变,成了沈祖琅……身边常跟着的护卫。   买棺材,这等芝麻绿豆的小事,怎么可能沈大少爷亲自出马呢?   就算是栽赃嫁祸,也得合乎情理才对。   打扮过后的赵成进了京都最大的棺材铺子。   定了一口上等金丝楠木的棺材。   对掌柜的是千叮万嘱,“务必今晚送到敖府。”   掌柜的见他脸色凝重,又是要的最好的棺材,死的人肯定很重要,忙问,“敖府谁出事了?”   赵成叹息一声,道,“掌柜的也听说了,我们二少爷和沈家的亲事吧,二少爷原就重病缠身,想娶个媳妇冲冲喜,谁想沈家出了事,要守孝三年,我家二少爷……唉,病情加重,一口气没上来,就走了……。”   赵成一脸悲痛,“本来也不这么急的,可是明儿是皇上的大寿,没人敢触皇上的眉头,这不连夜得把丧堂布置好,指不定还要连夜下葬,掌柜的,你可务必尽早把棺椁送到。”   掌柜的不疑有他,连连点头。   赵成给了他五两银子的定钱,余下的等棺材送到就给,若是晚送了,后果自负。   出了棺材铺,赵成撕下面具,脱掉外衣。   静静的等候。   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小厮把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椁抬上马车,朝敖府走去。   后面的事,不用想也知道。   掌柜的和几个小厮很惨,送棺材送的没差点自己用上棺材。   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了,赶紧招出是谁。   敖大将军不认得沈祖琅,更不认得他的护卫,可是敖大少爷认得啊。   敖家父子的怒气……   反正赵成在敖府外,瞧见有十二个暗处带着刀出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惨重   夜,朦胧。   临墨轩,一夜宁静。   清晨第一缕光曦从远处射来。   鸟儿从慵懒中醒来,傲娇的站在枝头伸着懒腰。   慢慢的,晨曦渲染整个天际,天大亮。   听到屋内有动静,丫鬟们方才推门进屋。   萧湛早起了床,床榻上安容打着哈欠在伸懒腰,揉脖子。   海棠端着铜盆进来,放下后,过来问,“少奶奶,可起了?”   芍药大声道,“还用问么,肯定起了啊,今儿可是皇上的寿辰,总不能去晚了吧?”   安容没好气的白了芍药一眼,“再困,被你那大嗓门一喊,也清醒了。”   芍药轻吐舌头,她是故意的。   安容掀开被子下床,海棠帮着穿衣,安容问道,“赵成可回来了?”   昨儿为了等他消息,结果晚睡了半个时辰,不就送给棺材么,怎么会花那么久呢?   芍药忙道,“赵成大哥回来了,一大清早的回来,后背上还有血,吓死人了……。”   安容心一提,“他受伤了?”   芍药摇头如波浪鼓,“没有,赵成大哥没有受伤,那血不是他的,说是沈寒川的。”   安容眸光一凝,沈寒川受伤,为何赵成后背上会有血,忙问,“他怎么会受伤?”   芍药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   当时,赵成大哥一身的血腥味,被临墨轩的丫鬟嫌弃的捂鼻子,他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她虽然好奇,可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追问赵成,没得传出闲言碎语来。   知道安容心急,芍药忙道,“少奶奶别急,奴婢去找赵成大哥来就知道了。”   安容哑然失笑,“倒也没有那么急。”   沈寒川要真受伤了,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安容梳洗打扮,因为今儿要进宫给皇上祝寿,不喜施粉黛的她,也抹了些胭脂水粉,面似芙蓉,胜过三月桃花妩媚。   等打扮完,丫鬟已经端了饭菜进屋了。   安容没有先吃饭,而是迈步去了书房。   安容推门进去,赵成刚跳窗而入,换了身衣裳,已经闻不见血腥味了。   安容忙问他,“沈寒川受伤了?”   赵成点点头,“手受伤了,能不能保住命,还说不好。”   安容眉头皱紧,“到底怎么一回事?”   赵成忙将知道的禀告安容。   十二名暗卫从敖府出来,赵成悄悄的一路尾随其后。   因为皇上过寿的缘故,琼山书院放假三天,沈祖琅和沈寒川住在买的宅子里。   十二名暗卫直接闯了进去,同里面的暗卫搏杀。   只是,沈祖琅的暗卫远不是敖大将军的暗卫对手。   就连沈祖琅自己都够呛,就在暗卫刺过去的时候,沈寒川帮他挡了一下。   可谁知,那刀剑上猝了毒。   沈祖琅这会儿才知道,敖大将军杀他的决心了。   再顽抗下去,迟早要死在这里。   沈祖琅当时就道,“撤!”   然后便逃,临走前还对沈寒川说了一句话,“川弟,你的仇,我会替你报的!”   沈祖琅带着暗卫逃命,敖大将军的暗卫压根就不管受了伤的沈寒川。   受伤走不了,又中了毒,死路一条。   等他们走后,赵成就看着沈寒川无语了。   老实说,他很不想救他的,简直脑子被门挤了,居然救沈祖琅,救了之后呢,被他丢弃?   要不是安容还要用到他,他没上去补一剑就不错了。   赵成叹息一声,便闪身到了他跟前。   见他嘴唇发黑,伤口更是流黑血,就知道中毒不清。   赵成是暗卫,身上肯定会随身带着保命的药,其中就有解毒的药丸。   萧家暗卫的解毒药丸,虽然不能说是能解百毒,一般的毒都能解了。   掏出两粒,二话不说就给沈寒川塞了进去,然后便背着他去找大夫。   就这样,赵成把沈寒川送到柳记药铺,丢给了柳大夫。   柳大夫也只有五成把握能把沈寒川救活,赵成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就回国公府了。   安容听后,脸色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冷冷一笑,“救他一命也好,敖大将军父子要杀他,我想沈祖琅不可能能咽下这口气。”   至于沈寒川,估计在沈祖琅心底,他已经死了。   那不妨趁这个机会,让他远离沈祖琅,去军中发展,至于沈寒川的娘,安容想,就凭她儿子舍命救沈祖琅,应该不会为难的,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得是柳大夫有把握救活沈寒川。   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安容转身要出书房,可是转身之际。   安容身子一凛,脸色更差了,“沈祖琅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赵成脸色一白,“除了琼山书院,应该就是武安侯府了。”   琼山书院太远,那只能是……武安侯府了。   说完,赵成忙道,“属下带人去瞧瞧。”   安容有些咬牙切齿。   赵成走了后,安容也出了书房。   走在回廊上,萧湛正好迈步上台阶,见安容面色难看,萧湛微微凝眉,“又出什么事了?”   安容捏紧手里的绣帕,“就是生气而已。”   为什么总是喜欢把祸事往侯府引,她一家子就活该替他们背黑锅吗?!   萧湛知道安容为什么生气了,因为赵成事先回禀了他,萧湛道,“如今武安侯府被烧,搬到隔壁去了,沈祖琅就算去,也只会去侯府正院。”   一堆废墟,没有人,也没有暗卫保护。   若是他猜的不错,沈祖琅应该是想借着武安侯府和萧国公府是亲家,敖大将军就算不把武安侯府放在眼里,也要顾及一下萧国公府,沈祖琅要的便是敖府暗卫迟疑的空档,借着侯府密道逃避   追杀,或者杀了敖府暗卫。   其他,应该没了。   没了,安容也很生气。   侯府的密道,岂是他们想利用便利用的?!   安容心情不好,胃口就不怎么好,不过萧湛还是逼着她吃了一碗燕窝粥,和四个玲珑虾饺。   吃完早饭,安容带着丫鬟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   萧湛则去了外书房。   正屋里,安容去的时候,几位太太正夸萧锦儿她们的打扮。   萧怜儿望着萧锦儿的发髻道,“大姐姐,你怎么没戴那支芙蕖滴露玉簪?”   萧锦儿道,“我笨手笨脚的,摔坏了。”   萧锦儿说完,便见安容迈步进去,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头低着,再不敢看安容。   萧怜儿惋惜道,“可惜了,那么美的玉簪。”   说着,萧怜儿又道,“不过,我听说玉锦阁昨儿又推出了新玉簪,水准比之前只高不低呢,尤其是夫妻簪。”   “夫妻簪?”萧锦儿重复了一句。   萧怜儿连连点头,“就是一对玉簪,其中一个是女的戴,一个是男子戴,两只玉簪,独立又吻合,很新奇呢。”   说着,萧怜儿又望着安容了,“大嫂,有了夫妻簪,是不是还要兄弟姐妹簪,母女簪?”   安容笑着点头,“都有,今儿玉锦阁会卖。”   当年,夫妻簪在京都风靡一时,几乎是对夫妻都买了。   她挑遍玉锦阁,买了最合心意的一对,其中那支送给了苏君泽。   苏君泽戴了三回,就给失手摔了。   当时,她也没放在心上,谁没有失手摔破东西的时候,只骂了他一声笨手笨脚。   现在想来,貌似摔了玉簪一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清颜。   安容前世没在意,这一世,更不在意了。   萧怜儿望了萧三太太一眼道,“娘,爹爹说玉锦阁就像是为大嫂大展拳脚而存在的,你信了吧?”   萧怜儿是一心想化解她娘和安容之间的芥蒂。   萧三太太瞪了她一眼,却不得不承认,在管理玉锦阁上,她比不上安容,只是她性子傲,让她认输,那是不可能。   “年轻就是好,精力旺盛,头脑灵活,”萧三太太叹道。   萧怜儿一脸黑线的望着安容:我娘可能没救了,我要放弃她了。   安容轻轻一笑,并不在意。   芍药在身后,替安容翻白眼。   比不过,就比不过,有什么好丢脸的,要知道,脑袋是越用越灵活,不然怎么会有姜还是老的辣一说?   不过少奶奶性子温和,不在乎,只要她不找茬就心满意足了。   在屋子里闲聊了一会儿,外面丫鬟进来禀告,“马车准备好了。”   萧大太太她们便起身告退。   萧雪儿就开始哭了,“你们都去玩,就留下我和祖母玩,你们坏!”   萧锦儿刮了下她的鼻子道,“那没办法,以前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陪祖母玩。”   萧雪儿撅着嘴道,“那我也要快快长大。”   老夫人就捏着萧雪儿的鼻子道,“你就这么嫌弃祖母啊?”   萧雪儿连连摇头,“我带祖母一起出去玩,才不跟她们似地呢。”   说着,萧雪儿爬老夫人膝盖上,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可怜兮兮的,像是和老夫人相依为命似地。   萧大太太笑着摇头,却也没再说话,大家出了门。   出了二门,走在去大门的路上,便见到几位老爷和萧湛。   安容走到萧湛身侧时,赵成也回来了。   他禀告安容道,“属下赶到侯府时,正巧见到沈祖琅带着三名暗卫出来,敖府暗卫……损失惨重。”         第四百六十七章 宫宴   损失惨重?   她记得赵成说过,沈祖琅丢下沈寒川逃命时,身边还有八名暗卫,怎么就剩三名了?   还有敖府损失惨重,得损失到什么程度?   听赵成说,敖府十二名暗卫死的只剩下一个,命大没死的那个,还被砍掉了一只胳膊,倒在血泊里,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赵成觉得他自从跟了安容后,心肠是越来越软了,这不,又好心的翻墙路过,暗卫叫救命,他就好心的救了他。   还送佛送到西,把暗卫送到了敖府。   当然了,送人的赵成易了容,还破天荒的得了十两银子的谢银。   这一回,沈祖琅和敖大将军几乎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了。   萧湛听后一笑,“敖大将军办事沉稳,心机深沉,还从没听说过他在谁的手里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安容呲牙道,“他那是占了侯府密道的便宜。”   侯府密道她进去过,弯弯绕绕,几乎能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要是不用密道,十个沈祖琅也不是敖大将军的对手。   而且,敖大将军手里的暗卫远不是沈祖琅能比的,他惹毛了一只雄狮,看他如何收台。   出了国公府大门,萧湛扶着安容上了马车之后,他也钻了进去。   看着马车里摆着棋盘,安容笑了,办事够麻溜,这么快就做好了。   萧湛拿了棋子看了看,瞥了安容道,“要不来一局?”   安容应战了,她嫣然一笑,“彩头呢?”   萧湛手里拿着一粒白棋子,在指尖翻转,“你定。”   安容笑道,“要是我赢了,你多给我一个暗卫。”   暗卫兼职车夫的赵成瞬间泪奔,他们怎么就沦落成赌注了?   被主子们这么抢,是不是很荣幸?   可是跟着萧湛,他们不用动脑子,大多数时间听吩咐办事就行了。   跟着安容,他们更多的时候要自己做主,容易办差事情啊,要挨罚的。   萧湛嘴角上扬,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输了呢?”   “除了要暗卫之外,我都可以,”安容自信道。   萧湛把棋子丢棋子盒里,捏了安容的鼻子道,“为夫迟早要孤军奋斗。”   赢一回,给安容一个暗卫。   安容的棋艺,萧湛早有领教,想始终不输,极难。   安容扒拉开萧湛的手,捏了鼻子道,“那你给我十五个暗卫,我们公平比试行了吧?”   “好,”萧湛答应了。   然后……   滚滚前行的马车里,安容和萧湛在方寸之地厮杀。   为了暗卫,安容是绞尽脑汁。   下棋,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马车就慢了下来。   此时,已经到宫门口了,因为今儿进宫给皇上祝寿的人太多,城门口有些拥挤。   又过了一刻钟,马车才彻底停下来。   安容和萧湛意犹未尽,可是赵成已经催了。   两人迟迟不下马车,萧国公府几位太太脸上挂不住啊。   这小两口,在国公府腻歪还不够,还跑马车里腻歪,脸皮真是不薄呢。   可又没人敢去掀车帘子,谁知道会瞧见什么不该瞧的场面?   萧老国公走过来,正好听见安容大笑,“我赢了,你要说话算话!”   萧湛回道,“说话算话。”   安容想的太入神,等赢了之后,出马车,看到一群人盯着她,安容的脸瞬间爆红。   萧老国公瞥了马车一眼,“赢了什么?”   安容赶紧下马车,萧湛回道,“下棋。”   萧老国公眉头一挑,“在颠簸的马车里下棋?”   萧湛点头,“安容特制了一副棋盘。”   萧湛的话音刚落,萧老国公就掀开车帘了。   瞧见棋盘四平八稳的摆在小几上,上面还摆了棋子。   他抬手,对着车身一掌挥去,那棋盘动了一动,但是棋子一个没掉。   萧老国公就像是瞧见什么宝贝似的,眸光大亮,然后就习惯性的霸道了,“这棋盘不错,我要了。”   然后,来了一个更萧老国公抬杠的。   连轩道,“外祖父,那棋盘我先看中的。”   然后,连轩被打击了。   萧老国公鄙视的瞥了他一眼,“就你那棋艺,糟践了这么好棋盘。”   说完,萧老国公转身便走。   连轩站在那里,一脸黑线,“棋艺不好就不能用好棋盘吗?”   棋艺不好,才需要没日没夜,坐马车都要下棋恶补的好吧?   算了,不跟他抢好了。   连轩望着安容,“大嫂,你顺带帮我做一个这样的棋盘。”   连轩要,萧锦儿几个也要。   几位太太翻白眼,“一人一个,要那多棋盘啃呢?”   安容全都答应了。   芍药在一旁拽安容的云袖,轻声道,“少奶奶,周府两位太太来了,没瞧见未来的世子夫人。”   安容拳头紧握了下,昨儿周婉儿差点被人轻薄,怎么可能会进宫呢?   也不知道她这会儿怎么样了,安容决定去问问。   安容和萧湛说了一声,便带着芍药和海棠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安容听到一阵熟悉而叫她厌恶的说话声,是庄王妃的。   只听她高兴的喊大哥,然后道,“大哥,都怪我办事不利,没想到风儿的喜宴……。”   敖大将军摆手道,“我知道你尽力了。”   说着,敖大将军问庄王妃,“齐州沈家和武安侯府什么关系,是一伙的?”   闻言,庄王妃噗呲一笑,“大哥,你说什么笑呢,齐州沈家怎么可能和武安侯府是一伙的,你知道武安侯府是谁烧的吗?”   敖大将军眉头一凝,庄王妃就说白了,“是齐州沈家烧的,这样的怨恨,能是一伙的,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差不多。”   敖大少爷站在一旁,他一动,就嘴角疼。   庄王妃见他脸上有淤青,忙问,“兴儿,你怎么受伤了?”   敖大少爷苦着张脸道,“姑姑,昨儿我被沈祖琅算计,想替弟弟报仇,结果被靖北侯世子和他一群狐朋狗友给打了。”   庄王妃脸色一沉,再看敖大将军。   敖大将军的脸色很难看,“连我都栽他手里了,难怪武安侯府会那么惨了。”   说完,敖大将军眸底更冷。   极少夸人的他,对沈祖琅极其看好。   “他,不简单。”   庄王妃就冷笑了,“再不简单,也只是个黄毛小子,还能是大哥的对手?”   兄妹两个边走边说话,等听不见了,安容才继续朝前。   抬眸,安容便瞧见周二太太看着敖府方向,眸光带着浓浓怒火。   安容迈步近前,福身请安,然后问道,“婉儿还好吧?”   周二太太知道那事瞒不过安容,便回道,“哭了一夜,觉得对不住你大哥,要退亲呢。”   安容怔了一下,“又不是她的错,也没发生什么,用不着退亲吧?”   听了安容这话,周二太太就放心了,“我是不赞同退亲的,只是她性子拗,我也拿她没辄,哪日得空了,你帮我劝劝她可好?”   安容点头应了。   她稍稍一瞥头,便见到远处,周少易和连轩在勾肩搭背。   周少易伸了手,结果连轩一巴掌给他拍了。   “没有!”连轩大叫道。   芍药装作若无其事的过去偷听了两耳朵,然后回来告诉安容道,“少奶奶,周大少爷觉得自己的堂妹被欺负,找靖北侯世子要最残忍的毒药,替她报仇呢。”   芍药觉得靖北侯世子有些小气吧啦的,不就是要毒药么,给他就是了。   他找少奶奶要毒药,少奶奶从来不会拒绝他。   安容想了想,迈步走过去。   结果,她正好听到连轩说话,“你傻啊,这是皇宫,他又是敖大将军的儿子,他中毒,皇上会龙颜大怒好吧。”   他进宫之前,一堆人对他耳提面命,别在今儿闯祸惹皇上不快。   “就没有毒药先中了,回去再生不如死的吗?”周少易侧目看着连轩,一再摇头,用一种很是深沉的语气道,“不对,这不是你的性子。”   说完,又恢复了嬉皮笑脸,“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馊主意?”   连轩咳了咳,道,“等出了宫,咱们……。”   两人小声又小声的密谋。   卜达耳朵竖的高高的,愣是一个字听不着,更别提安容了。   两人一拍即合,哥两好的勾肩搭背的走了。   留下安容站在那里凌乱。   敖大少爷碰到他们两合谋,不死绝对要脱十几层皮。   更让安容凌乱的还在后面呢。   不论是谁见到敖大少爷,都问他脸怎么受伤了?   敖大少爷一脸自悔道,“我爹打的……。”   明明是连轩打的好吧!   对此,连轩耸肩表示:凭白多了一个比自己还年纪大的儿子,有点小压力。   不知道再打一顿,是不是直接变成他孙子了?   有点小期待。   有丫鬟、公公过来带路,安容跟着萧大太太她们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宫,热闹非常。   安容还见到了敖大将军的夫人,她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为人还算随和,不论谁说话,她都笑着回答。   因为敖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关,她身子弱,就留在京都养病,更多的时候还是闭门谢客。   敖大将军回来,大家都带着家眷参加宴会,她这才出来。   在安容她们前面的,正好是郑贵妃。   只见她很诧异的看着敖大将军夫人,敖大夫人微微讶异,“贵妃娘娘?”         第四百六十八章 心寒   郑贵妃这才回过神来,望着皇后,一脸责怪道,“姐姐,你该好好管管你宫里的宫女太监了,方才我来的路上,听到宫女说昨儿夜里,京都最大的棺材铺给敖府送了一抬棺材去,还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棺材,宫女说,说……。”   郑贵妃眉头微垂,没有把话说白。   但是方才她那诧异的眼神,谁都猜出来,宫女传的流言蜚语,是敖大夫人过世了。   敖大夫人脸色僵硬。   任是谁被误以为死了,都高兴不起来,更何况昨夜的棺材是送给她疼爱的小儿子的,比她死了更叫她愤岔。   见敖大夫人面露不悦,皇后的眉头拧紧了,看着郑贵妃的眼神像是啐了寒毒一般。   有些话,明知道说出来惹人不高兴,她还说!   郑贵妃像没事人一般,福身请安,落座。   她就是要给她们添堵,把她当死人呢,皇后要是真得到敖大将军的兵权了,那对她来说,那是沉重的打击,还不如她先找找乐子?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居然敢给敖府送棺材去,胆子不小,她喜欢。   想着,郑贵妃又笑了,“昨儿敖二少爷娶亲,我还以为大少爷已经成亲了呢,原来还没有,不知道此番敖大将军回京,会在京都待多久?”   敖大夫人努力挤出一抹笑来,道,“如今的边关,局势瞬息万变,将军回来给皇上祝完寿,就要赶回边关,不会耽误多久。”   郑贵妃点头笑道,“还是敖大将军有孝心,远在边关,还赶回来替皇上祝寿,不过本宫还记得敖大将军说的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说到最后,郑贵妃的语气和眼神都变了。   一个敢把皇上的话当作耳旁风的将军,居然在边关极有可能发生战乱的时候,回来给皇上祝寿。   皇上会稀罕他那几句祝词才怪了。   只不过,去年皇上过寿,敖大将军没能赶回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明年一定回来给皇上祝寿,不然皇上真保不准会责怪他。   敖大夫人笑了,她虽然在养病,可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避不见客,也是怕和朝中大臣夫人往来密切,惹得敖大将军被皇上猜忌她。   她什么都明白。   “贵妃说的是,只是我家将军素来说话算话,言出必行,边关局势瞬息万变,可军中还有不少的将军坐镇,他们也能独挡一面,我更知道一句话,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边关之事,贵妃大可放心。”   敖大夫人说着,皇后笑道,“耳濡目染,本宫瞧将军夫人也能胜任半个将军了。”   敖大夫人脸一红。   庄王妃就开始转移话题了,“说到女将军,咱们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庄王妃一张口,大家的视线就都看着她了。   庄王妃瞥了裴语一眼,道,“青云寨寨主,早些年,还有官兵瞧不惯青云寨特立独行,派兵围剿过,最后惨败而归。”   明着夸裴氏有谋略,其实说她是贼匪。   裴氏勾唇一笑,将手里的茶盏搁下,道,“庄王妃有话就直说,别和我绕弯弯,我人笨,听不懂,其实我被人认为是土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有时候,我觉得做个土匪也挺好,至少讲不通道理的时候,还可以拼下拳头。”   裴氏一边说着,一边欣赏她的拳头。   裴相夫人笑道,“那你就给大家展示一下你的拳头,以后大家说话做事也好有点儿分寸。”   裴氏看了裴相夫人一眼,然后看了眼皇后,皇后笑道,“本宫也想见识一下……。”   皇后的话音未落,只见裴氏手起拳落。   身侧精致的小几瞬间七零八落。   那一拳来的太突然,一群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何时见过这样的架势,脸都吓白了。   裴氏收回手,笑道,“大家别怕,我脾气不好打人时,不会这么狠,最多断几根肋骨而已。”   最多……断几根肋骨……而已……   一群贵夫人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坐的离裴氏远远的。   非我族类,远之。   尤其是庄王妃,脸更是有些苍白。   她还想指责裴氏不该打碎皇后宫里的东西,可是看着裴氏的手,她到嘴边的话,终是咽了下去。   庄王妃的不得不隐忍,羡慕的安容双眼冒光。   皇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嘴角轻动,夸赞道,“武安侯夫人武艺不凡,乃女中豪杰。”   裴氏谦虚道,“皇后谬赞了,臣妇愧不敢当。”   郑贵妃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喝着茶。   她瞥了眼裴氏,又看裴相夫人,眸底有什么流动。   裴相夫人在帮裴氏,当日,武安侯迎娶裴氏的时候,裴氏少族长还亲自贺喜,看来裴氏和裴氏一族的关系匪浅。   大殿里,大家说说笑笑。   没一会儿,庄王妃又不安分了,她问皇后,“朝倾公主的病如何了?”   皇后摇摇头道,“说是略有好转。”   只是听说,没人见到朝倾公主是不是真好了。   老实说,朝倾公主就此一病不起,还真是一件好事。   北烈最受宠爱的公主在大周萧国公府一病不起,药石无医,北烈一怒,萧国公府只怕也不好受。   萧国公府一旦倒了,那霸占了几十年的兵权该收归朝廷了吧?   她可不希望将来三皇子登基为皇的时候,还要忌惮萧国公府会不会谋逆,君临天下了,还要寝食难安,那还当什么皇上?!   安容坐在下面,静静的听着,只觉得庄王妃有毛病,好像不找茬,就浑身不舒坦似地。   这回,又要发难萧国公府了吧?   安容撇了下嘴。   不过,她以为错了,庄王妃提朝倾公主可不是要挑萧国公府的刺,萧国公府几位太太,她还啃不动。   她是借着朝倾公主引出凌阳公主,夸她貌美聪慧,又问皇后可有中意的驸马人选。   安容当时就明白了庄王妃的意图,她这是想让敖大少爷娶凌阳公主呢。   就敖大少爷那副德行,流连酒肆,寻花问柳,京都人尽皆知,皇后会把凌阳公主许配给他?   这不明摆着是敲皇后的竹竿吗?   仗着有兵权,就为所欲为了。   庄王妃一说这话,郑贵妃就先笑了,“听说敖大少爷才貌双全,能文能武,能称得上是京都众世家少爷之首了。”   皇后一肚子火气,恨不得回郑贵妃一句,要是真那么好,你把惠阳公主嫁给他啊!   皇后现在看庄王妃是越来越不顺眼了,得寸进尺,见人就咬,简直比猪还蠢。   皇后为了敖大将军手里的兵权已经牺牲太多,她不想功亏一篑,只是凌阳公主,敖府想都别想!   正好这时,瑞亲王妃和长公主进来,皇后赶紧把话题岔开。   庄王妃还欲旧事重提,敖大夫人朝她摇头,让她别再说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呢,左右将军还没有表示会支持三皇子,手里有筹码,不怕皇后不妥协。   又过了一刻钟,才有公公进来道,“皇后,时辰差不多了,该请众位夫人入宴了。”   皇后笑着起身,领着大家去设宴的万寿宫。   等到了万寿宫,众位夫人都找到了自家夫君,萧国公府众人站在那里傻眼了。   萧老国公、萧大将军、萧湛都不在。   好在萧二老爷过来了。   萧大太太忙问,“国公爷他们呢?”   萧二老爷道,“好像出了什么事,皇上传召父亲他们去商议事情。”   这时候,有公公过来请安容她们落座。   安容随着公公走了,她和萧湛的位置还是在七皇子跟前。   就在安容落座的时候,七皇子小气吧啦的看着她,道,“一会儿你说话小点声,我耳朵很灵,你别向上回似地,怪我偷听。”   安容,“……。”   她好像伤害了一个小皇子幼小的心灵?   安容真想把他介绍给连轩带几天,让他调教调教他,什么叫气而不馁。   等了好一会儿,萧湛和萧国公府他们才来。   待萧湛坐下,安容问他,“真出事了?”   从萧湛的脸色,她是没看出来,她知道萧湛有些喜怒不形于色。   萧湛轻点了下头,“边关传消息回来了,东延杀了我大周数千百姓。”   这么大的事,本来该击鼓传报的,只因为今儿是皇上的寿辰,不能扫兴。   不过,皇上已经震怒了。   安容猜到会是这样,东延太子残暴不仁,却说到做到,更何况,还有上官昊的手笔。   只是,安容没想到,传送消息去边关的信使不仅被杀,还被冒充,送了一封假信去边关。   信上写着:东延有备而来,切勿莽撞中计,挂免战牌,不要理会东延太子的挑衅,小不忍则乱大谋,务必争取半个月时间,好让朝廷招兵买马,筹措军粮饷银。   言外之意,就是半个月之内,东延太子就是杀光边关百姓,都不要理会。   这是要寒我大周百姓的心啊!   百姓被杀,常驻在边关的将士们,竟然无动于衷,怎能不心寒?   “接下来该怎么办?”安容抿唇问道。   萧湛倒也不瞒着安容,“舅舅可能会连夜赶赴边关,等我取得兵权后,外祖父也会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 毒针   至于他自己,萧湛便没说了。   安容知道,萧湛会去边关,接手敖大将军手里的兵权。   都要去战场了,战场之上,凶险万分……   安容有些心慌。   正好这时,有公鸭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起身行礼,然后祝寿。   安容稍稍抬眸,便瞧见一身龙袍的皇上,气色不错,不见怒气。   边关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啊,这儿却歌舞升平,安容心底有些膈应。   皇上喊了平身后,大家都站了起来,然后落座。   安容屁股才挨到凳子,那边就一堆舞娘小碎步过来,纤腰慢扭,极尽销魂。   一边欣赏歌舞,有宫女端了糕点果子酒水过来。   差不多欣赏了一支舞后,三皇子便起身献寿礼了。   安容注意到,二皇子似乎也想第一个献寿礼,只是被三皇子抢了先。   看着三皇子身后跟着的公公,他手捧着的寿礼锦盒,安容就知道她猜错了,不是独幽琴。   三皇子双手捧过锦盒,恭恭敬敬的给皇上祝寿。   锦盒里装着一件裘衣,看似稀松平常,其实大有来头。   此裘,名叫吉光裘。   裘入水数月不沉,入火不焦。   皇上听了,眉头一挑,徐公公就下来捧过裘衣去给皇上瞧瞧。   皇上摸了摸,质感极好,细细看,还发现此裘衣里绣了龙纹。   “皇儿有心了,”皇上点头道。   皇后听了皇上夸三皇子有心,高兴的不行。   能得皇上一句夸张,寻找珍宝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郑贵妃就不怎么高兴了,二皇子送什么寿礼,她是知道的,没有三皇子的稀罕。   要是先送,还好一些,现在被三皇子抢了先,就更落了下乘了。   郑贵妃暗器。   二皇子送的是珍贵罕见的紫玉雕龙,可是远没有三皇子的贴心,皇上只点点头。   二皇子送了寿礼之后,便是其他皇子送,没谁能抢三皇子的风头,也没人敢抢。   等七皇子送了贺礼之后,便轮到萧湛和安容了。   寿礼,是安容去库房挑选的。   是一对玉鱼。   秉承萧湛的话,稀松平常就好。   当时,安容在库房挑来挑去,不是皇上赏赐的,就是皇上赏赐给萧老国公,辗转到萧湛手里。   反正都是别人赏赐的,他没有买过。   这些都是不能送给皇上的。   安容挑来挑去,才选了这个。   因为装玉鱼的锦盒上面蒙了灰尘,库房账簿上也没有记载来历。   安容还问过萧湛,萧湛拿起来看了两眼,道,“以前没见过,就送这个吧。”   这会儿,真送给皇上,安容倒忐忑了。   玉鱼虽然精致,可是实在太小了,像是小孩子把玩之物,把他送给皇上,是把皇上当孩子逗么?   安容囧了。   皇上应该不会嫌弃的甩脸不高兴吧?   萧湛把寿礼送上,可怜玉鱼躺锦盒里面,皇上愣是看不见。   徐公公知道皇上想看,赶紧下去接了锦盒。   可是一见到锦盒里装着的玉鱼,徐公公先愣了。   他看看玉鱼,又看看萧湛。   最后把锦盒合上了,转身走到皇上身边,没让皇上看锦盒,只在皇上耳边嘀咕了两句。   “你确定?”皇上神情激动。   徐公公郑重的点头。   皇上就坐正了,眼睛不着痕迹的瞥过定亲王妃,然后落到萧湛身上道,“那两粒丹药,朕很喜欢,赏!”   丹药?   安容有些蒙了。   那不是玉鱼吗,怎么变成丹药了啊,有没有搞错啊?   而且,就算她孤陋寡闻,不认得那是丹药,就凭锦盒上停着的灰尘,这丹药也变成了毒药了啊,皇上,你可别随便乱吃东西,到时候吃出了事,怨我们啊啊啊。   在萧湛之前,只有三皇子得了句夸赞,可得赏赐的,还只有萧湛一个。   三皇子气煞了,他一个义子争什么风头!   萧湛谢了赏赐,和安容坐回原处。   刚坐下,七皇子就扯安容头发了,问,“那丹药吃了能长生不老吗?求你送我一粒吧。”   安容,“……。”   安容扭眉看着七皇子,问他,“你不想长大了?”   七皇子忍不住白了安容一眼,“我留着长大吃。”   “……可是我没有啊,”安容摇头道。   七皇子不信,“不要那么小气嘛,我跟你换。”   安容浑身无力了,尤其是一堆人望着她。   想长生不死的人很多啊。   她是不是要假冒炼丹师,炼制一些养生药丸,招摇撞骗?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好在瑞亲王上前送寿礼了。   瑞亲王送完,便是颜王爷。   皇上见到颜王爷,责怪他道,“上回进宫说改日会进宫陪朕小酌两杯,这改日是哪一日呢?”   颜王爷赫然一笑,赔罪道,“皇上莫怪,臣不是忙么,得空了,一定来。”   皇上瞥了颜王爷一眼,“忙?忙的连见朕的时间都没了?”   皇上一问,颜王爷就开始诉苦了,“臣这不是难得回京一趟,如玉年纪也不小了,我想在京都给她找个夫婿,这些日子,忙着给她准备陪嫁呢。”   颜王爷说完,皇后就道,“倒是辛苦颜王了,自打颜王妃过世后,你一直未曾续弦,这些事也没人帮着打理一二。”   颜王爷没有说话。   皇上则对颜王爷的女婿比较好奇,“你打算把晗月郡主许配给谁啊?”   皇上一问,那边坐着的靖北侯世子,心咯噔一下跳了。   完了,这狐狸,年纪没外祖父大,心机手段一点不输给外祖父啊。   怎么办,他可能要被赐婚了。   刚祈祷是他想多了,谁想就听到颜王爷叹息声,“皇上,晗月怕是嫁不出去了。”   皇上一愣,“嫁不出去,怎么会?”   颜王爷瞥头,瞪了连轩一眼,指着他道,“就是那臭小子,离京出走,到我东陵郡,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如玉丑陋不堪,被我关进大牢,结果让他逃了不说,还把晗月给掳到了北烈,要不是顾念萧国公府的交情,真想活剥了他的皮。”   皇上轻抚额头,他就想不明白了,他怎么走到哪里都祸害人呢,祸害完京都,一路祸害到东陵郡,真有本事。   皇上真想把他送到东延北烈去祸害他们去。   不过,颜王爷这么说,明摆着是想求赐婚。   皇上乐的送这么个人情,这不,皇上龙袍一挥,赐婚了。   连轩泪奔。   更让他泪奔的是自己爹娘,一脸感激啊,好像皇上不赐婚,他就娶不到媳妇似地。   他风流倜傥,仪表堂堂,会娶不到媳妇?!   娶一沓,都不是问题好不好!   连轩要起来抗旨,到这时候他才发觉,他动不了了。   刚刚皇上赐婚的时候,萧迁拍了他肩膀一下,说了一声恭喜!   连轩怒。   萧迁见他那凶残的脸,就一阵后怕,惹不起躲不起,只能从实招来了,“轩弟,你别怨我,是外祖父给我使眼色的,不听外祖父的话,后果很惨啊,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我是无辜的。”   说完,萧迁就默默的走了。   外祖父霸道,可好歹是长辈,正大光明。   轩弟比他小,性子略骄纵,使起阴招来,那是防不胜防啊。   希望自己能平安无事,长命百岁。   虽然连轩没谢恩,不过皇上还是挺高兴的,这小子今儿有点长进,没给自己添堵。   颜王爷送过寿礼后,便是定亲王送寿礼了。   定亲王、定亲王妃,还有小郡主三个人起了身,去给皇上贺寿。   一家三口,男俊女俏,站在一起,很惹眼。   皇上眉头皱了一下,心底有些泛酸味儿。   不过他掩饰的极好,眉头低敛间,龙袍一抬,道,“起来吧。”   定亲王一家三口直起身子,其后把寿礼送上。   定亲王献上的装着寿礼的锦盒有点大,众人都好奇,定亲王府送的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打开一看,好吧,锦盒有点高,看不见。   可是定亲王先皱眉头了。   小郡主趴在锦盒边,嘴更是撅的老高,“母妃,我折的千纸鹤怎么变成古琴了?我没有许愿啊。”   千纸鹤?古琴?   听到小郡主的话,皇上当时就坐不住了,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下了台阶。   走到锦盒边一看,空荡荡的锦盒里摆着的可不正是他的独幽琴吗?!   皇上眉头一凝,犀利的眸光扫向定亲王,“这是你给朕准备的寿礼?!”   定亲王伸手将独幽琴拿了出来,看着精致的琴,颇有闲情逸致的挑了下琴弦。   文武百官听到那铮铮铁音,仿佛带着凌厉杀气,从远处腾飞而来,叫人不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只听定亲王笑道,“许是有人觉得本王王妃和郡主给皇上准备的寿礼过于寒碜了,给本王换了个,不知道谁对本王这么好?本王有些无以为报了。”   定亲王的话,风轻云淡,像是鹅毛漂浮,听在某些人耳朵里,竟是后怕凛凛。   皇后面沉如霜,琴怎么会在定亲王那里?!   皇后扫了祈王一眼,他正好整以暇的喝着茶,一派瞧热闹的神情。   感觉到皇后再看他,祈王抬眸,朝皇后一笑,笑容讥讽,像是在说:自求多福吧。   皇后的心在下沉。   徐公公拧了下眉头,心道:皇后这回怕是闯了大祸了。   嫁祸谁不好,嫁祸给定亲王。   徐公公想伸手接过独幽琴,可是定亲王眼睛一扫,徐公公就不敢动了。   定亲王笑着把琴放下,对皇上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这琴,送于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企图,本王要还回去,还请皇上找回本王王妃和女儿准备的千纸鹤。”   言外之意,这独幽琴哪怕就是皇上的,定亲王也不打算给了。   一日不查出来,他一日不还。   大家都望着皇上,今儿是皇上的寿辰,定亲王这样未免太嚣张了,这不是故意惹皇上发怒吗?   可是大家看到的却叫人大失所望。   皇上一点儿也不生气,他抱起小郡主,问她,“你给朕准备的寿礼是什么?”   小郡主道,“是千纸鹤。”   皇上心中一动,“是你一个人折的?”   小郡主摇头如波浪鼓,“不是,我折了三十七个,母妃折了三十七个,其他都是丫鬟姐姐折的。”   皇上刚好三十七岁。   千纸鹤……   他等那一千只纸鹤等了快十九年了,却只等到三十七只,离能许愿还差……罢了,算术不好,不算了。   总而言之,就是没有诚心!   然后,皇上就生气了,“据朕所知,千纸鹤,要诚心诚意折够一千只才行,哪有凑数的,这寿礼朕不满意!打回去重新准备,不论是王妃,还是小郡主,朕都可以。”   众人倒。   小郡主才多大,让她折一千只纸鹤,这也太为难了吧,皇上,你何不直接说让王妃折呢。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皇上放下小郡主后,扫了独幽琴一眼道,“朕深知王爷宠爱王妃,要朕的独幽琴,也是想给王妃把玩,朕索性大方些,这琴便赏赐给王妃了。”   徐公公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赶紧将独幽琴抱起来,递给定亲王妃。   定亲王妃伸手了。   可琴刚到她手里,就听到嘎吱声响。   一瞬间。   碎裂声越来越大。   独幽琴,在定亲王妃手里炸开了。   炸开的独幽琴,落地时,裹了一层冰块。   安容诧异的看着那冒着丝丝寒气的冰块,很是不解,怎么会有冰啊?   不会是定亲王妃毁的琴吧?   皇上脸色极其难看,望着定亲王妃,“你……。”   就算不要朕的独幽琴,也不至于毁了它吧?!   皇上正要甩袖转身,徐公公却望着那夹着冰块的琴,大叫道,“皇上,琴里有毒针!”   皇上眉头一皱,低头一看。   一堆冰块中,可不是有十几根银针掉在地上。   而且,针尖上啐了毒,呈现青黑色。   徐公公的心都凉透了。   简直是命大,死里逃生啊!   这是独幽琴,是皇上的琴啊,迟早要到皇上手里的,这是有人要皇上的命啊!   定亲王妃这是救了皇上一命啊。   而且,这琴……是假的!   皇上脸黑如墨,冰冷嗜血的双眸看向皇后。   皇后颓坐凤椅上,怎么这样?!   怎么会这样?!   是祈王!   皇后咬牙切齿的望着祈王,可是祈王也一脸不敢置信。   琴里怎么会有毒针?   定亲王妃来了这么一手,却像没事人一样,朝小郡主伸了手。   小郡主握着她娘的手,好奇的问道,“母妃,你怎么知道琴里有毒针?”         第四百七十章 混账   小郡主问的话,也正是大家所好奇的,定亲王妃怎么就知道独幽琴里有毒针?   毒针藏在琴身里,除非长了双透视眼,否则怎么能发现呢?   皇上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定亲王妃,可得到的结果,却叫他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没直接呛死过去。   只见定亲王妃带着小郡主,转了身,用一种轻飘如柳絮的声音道,“母妃不知道里面有毒针,知道就不要了。”   一群文武大臣抹着额头上的汗珠,看着皇上那憋屈的脸色,心道:这定亲王妃的性子够冷,嘴也够笨的,本来救了皇上是好事,她这一说,皇上没被别人害死,反倒被她给活活气死了,她这明摆着是不乐意救皇上啊。   安容也是一脸黑线,定亲王妃好像格外的不领皇上的情似地?   徐公公赶紧叫丫鬟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请皇上上座。   皇上甩了龙袍道,“给朕彻查此事,包括被替换掉的千纸鹤,都给朕一并找到!”   徐公公赶忙应是。   待皇上坐回龙椅后,便是祈王送寿礼了。   他额头上有汗珠,他想不明白,会是谁要杀皇上,杀了皇上,对谁有好处呢?   独幽琴是皇后偷梁换柱的,皇上要真被刺杀了,肯定会查到她头上去,到时候三皇子就没有了登基的可能。   皇上有一堆的儿子,就算全死绝了,也还有一堆兄弟排在他跟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继承皇位。   莫非是郑贵妃?   祈王觉得郑贵妃的嫌疑很大,可是细细一想。又排除了。   郑贵妃是依着郑太后存活的,皇上可是郑太后嫡嫡亲的儿子,孙子再亲,也没儿子亲啊。   郑贵妃要是敢杀皇上,郑太后第一个饶不了她。   她的嫌疑也排除了,那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和嫌疑?   其实,祈王也后怕不已。   这琴可是在他卧室摆了一夜。   幸好他没有碰。否则死的没准儿就是他了。   他是知道皇后有心嫁祸。好让皇上恼了他,让他离京去封地,所以才给皇后来个下马威。捏着皇后的把柄,可以在京都多逗留些时日,却没想到有人想借他的手刺杀皇上!   难道他身边有奸细?   祈王面色阴冷。   祈王恭谨贺寿,把寿礼送上。徐公公正下来取呢,那边有公鸭嗓在高呼。“北烈朝倾公主、墨王世子到!”   安容是知道朝倾公主的病恢复的很快,只轻轻勾唇。   可是满朝文武都不知道,都诧异的睁圆了眼睛。   众人朝大殿门口望去,只见两道身影并肩从阳光中走来。   男子身姿挺拔。一身乌色锦袍,绣着金丝暗纹,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光芒。   朝倾公主站在他身侧,她个头高挑。一身茜色裙裳,罩着淡色披帛,裙摆上绣着祥云白鹤,随着走动,栩栩如生。   两人上前,给皇上行礼贺寿。   皇上仔细瞧了瞧朝倾公主的脸色,白里透红,若不是亲眼见她痛的直打滚,简直不敢相信。   想到边关被杀的百姓,皇上的眉头皱了一皱,对她和上官昊实在是不想有什么好脸色,可是在大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家北烈给算计了,不能说北烈心机狠,只能说大周太掉以轻心了。   “朝倾公主的病好了?”最终,皇上还是笑问道。   朝倾公主轻福了福身,道,“劳皇上记挂,我的病已经全好了。”   皇后便问道,“公主是因为什么病了?”   “中毒,”朝倾公主没有隐瞒,直接了当道。   皇后眸底带了些笑,不用说,这毒也是萧国公府下的,不过她还是装傻问了,“萧国公府奉皇上的吩咐保护公主,怎么还让公主中毒了?”   听到皇后带了责怪的话,安容也笑了。   皇后应该还不知道边关的事,她偷盗独幽琴在前,还帮着北烈公主质问萧国公府,这会儿,皇上估计对她厌恶至极了吧?   朝倾公主转身朝安容走过来,福身赔礼,道,“还谢萧国公府表少奶奶不杀之恩。”   一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叫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安容知道,朝倾公主真的生气了,她越是赔礼道歉,越是厌恶她。   安容连身都未起,精致的脸上带了笑,“公主知道我手下留情了就好,道谢就不必了。”   要说,安容要是存心气人,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的。   这不,随口一句话,让一群大臣,包括萧湛在内,都嘴角抽了。   朝倾公主因为中毒痛的死去活来,药石无医,还是手下留情?   她要是不手下留情,那会是什么样的?   至于朝倾公主本人,那就不用说有多生气了。   牙关紧咬,眸底喷火,脸上却是笑。   她的目的是让大家谴责安容,毕竟对她一个公主下毒,其心歹毒,有挑起战事之嫌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是晾准了安容不敢泄露手镯。   可谁想,安容坦然的很,直接把玉镯给绕过去了。   皇上看了看朝倾公主,又瞥了眼安容,最后眸光落到萧老国公身上,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是安容下的毒呢?”   萧老国公未起身,只回道,“皇上,既然朝倾公主已经知道错了,安容也原谅了她,就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好歹也给人家公主留点薄面。”   听到萧老国公的话,皇上瞬间后悔了,他为什么要问他?!   被下毒的是朝倾公主,错的还是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越是含糊不清,越是叫人好奇。   一群人,心底像是被猫挠了似地。   偏偏这个话题到萧老国公这里便结束了。再没人提及。   祈王出来打圆场笑道,“听闻此番墨王世子进京,是带了异宝,我这心跟正痒着呢,恨不能一睹为快。”   朝倾公主笑了,“要说起异宝,本公主听说。大周异宝。最多的便是萧国公府了,希望别是班门弄斧才好。”   这句话是挑拨,也是挑衅。   萧国公府宝贝再多。那也只是一个国公府,如何比得上执掌大周的皇室?   这不是抬了萧国公府,踩了皇上的面子吗?   朝倾公主说完,就让人把寿礼送上。皇上心里就不爽了,超级不爽。   给了徐公公一个眼神。徐公公就知道,皇上有心压北烈一筹了。   就是不知道,北烈送的异宝是什么?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   在这之前。朝倾公主请皇上熄了大殿的灯烛,并遮住窗户。   众人心底就有了个大概。   原来是夜明珠啊。   要说夜明珠,确实难得。可皇宫也不是没有,并不稀罕。   可是等朝倾公主将锦盒打开时。整个大殿,蓬荜生辉。   朝倾公主拿起玉珠。   那玉珠,光明洁白。   轻轻晃动,可见玉珠里有仙人玉女、云鹤降节之形动摇与其中。   极其壮观。   等朝倾公主把玉珠放回锦盒,合上锦盖,大家都还回不过神来。   皇上拍手赞道,“上天造物之神奇,北烈献上的寿礼,稀世罕见!这玉珠叫什么?”   朝倾公主很谦虚,“比不得大周,人杰地灵。”   谦虚完,才道,“此玉珠名唤上清玉珠。”   皇上动了动龙袍,笑着点头。   徐公公便上前一步道,“奴才记得皇上的小库房里有件宝贝,或许可以与之媲美。”   皇上挑了下眉头,“是吗,那取出来瞧瞧。”   徐公公便转身走了。   没一会儿,徐公公就回来了。   带回来一个极小的锦盒,上面珠玉镶嵌,夺人眼球。   光是装东西的锦盒都这么珍贵了,不知道里面的东西会是如何?   安容睁大眼睛,想瞧个仔细。   可是等徐公公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东西后,安容的心堵了。   她拽了拽萧湛的胳膊,问他,“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萧湛很确定的告诉安容,“你没有看错。”   那就是他们送上的玉鱼。   一群文武大臣,对徐公公手里拿着的鱼,嘴角抽了又抽。   真想问一句,徐公公,你老是不是老眼昏花,拿错东西了?   徐公公让丫鬟端清水来。   安容低呼,“别告诉我,玉鱼能游水。”   还好,徐公公要水,只是把玉鱼洗一下。   洗过后,徐公公把玉鱼递给朝倾公主,笑道,“公主含在嘴里试试。”   朝倾公主带着纳闷接过玉鱼,细细瞧了瞧,玉质温润,触手升温,像是暖玉。   确定没什么特别之处后,娇唇轻张,朝倾公主把玉鱼含了进去。   等含了玉鱼后,朝倾公主就睁大了双眼。   玉鱼握在手里,是暖玉。   含在嘴里,则截然相反。   凉沁心脾,降温驱热,比的上空调了!   徐公公笑道,“这会儿天气还不热,等炎热夏季,含此玉鱼,便是走在烈日下,也不觉得热。”   听了徐公公的话,安容想挖了自己的眼睛,更想顺带把萧湛那双眼珠子给抠了。   有眼无珠,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安容鼓着腮帮子望着萧湛,“这么神奇的宝贝,你却让它停灰!”   萧湛一脸黑线,却无话可说。   库房是他的,可他却极少进去,要不是安容找出来,他都不知道有它。   安容憋气道,“不知道能不能找皇上要回来?”   她很怕热啊。   另外一只玉鱼,徐公公没有给朝倾公主试,只笑道,“这一只玉鱼则不同,摸在手里是寒玉,冬寒之日,含在嘴里,便是着一件单衣,雪地行走,也不觉得冷。”   朝倾公主吐出玉鱼,徐公公用清水洗了好些遍。   朝倾公主笑道,“造物神奇,我今儿是长见识了。”   安容握着萧湛的胳膊,很确定道,“一定务必向皇上把玉鱼讨回来……。”   皇上也忒坏了,明知道这一对玉鱼稀世罕见。   送给他做寿礼,他一句话都不吭,还说是丹药!   不会真是丹药吧?   丹药,有延年益寿之效。   这两只玉鱼,若是也有延年益寿之效,叫做丹药,也未尝不可。   安容肉疼。   龙椅上,皇上端茶轻啜,合上茶盏盖时,他不经意的扫了定亲王妃一眼,眸底有什么东西闪过。   靖北侯坐在那里,望着徐公公手里的玉鱼,低声问靖北侯夫人,“我记得那玉鱼不是湛儿出生时……。”   靖北侯话还没说完,靖北侯夫人拿了块糕点直接塞他嘴里了,“吃你的糕点。”   靖北侯就乖乖吃糕点了。   皇上请朝倾公主和上官昊落座。   文武百官继续献寿。   亲王之后,便是郡王。   庄郡王不在,庄王妃一个人献寿礼。   知道皇上喜欢孤本善本,她送了两本古籍。   徐公公拿去给皇上过目。   皇上拿起一本,翻看着。   皇后笑伸了手,徐公公就把锦盒里另外一本给皇后过目。   结果,皇后一翻开。   脸啐然一红。   下一刻,她把书甩在了地上,严厉呵道。   “混账!”         第四百七十一章 偷袭   皇后这一声呵斥,声音很大。   又是坐在皇上身侧,她一张口,把皇上吓了一跳。   皇上很不高兴,这孤本他很喜欢,皇后却把另外一本给扔了!   她今天已经一而再,再而三惹怒他了,要不是她是一国之母,他真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训斥她了。   “皇后,这书乃先贤之物,你怎么能丢弃于地?”皇上眼神带了冷意。   皇后一脸赤红,皇上疯了不成,一本春宫图,怎么当的起是先贤之物?!   皇后发怒,庄王妃更是生气。   这书,她寻了许久,花了两千多两银子才得到,又不是送给她的,皇上还没说什么呢,她倒是先有意见了!   皇后随手一丢,就把书丢庄王妃跟前了。   她俯身,把书捡了起来。   就在她捡起来时,一旁有大臣瞧见了,当即老脸通红,“有辱斯文!”   庄王妃冷冷的瞥了那大臣一眼,对着书一眼,眼珠瞬间睁大。   她的脸不是羞红,而是苍白。   苍白着带着一抹恐惧,浑身颤抖不止。   她不是恐惧把春宫图当作寿礼献给皇上,只要是人都知道,这是栽赃,是嫁祸,是有人要至她于死地。   可她就是胆怯了,不为别的,只因为那春宫图上的女子是她!   她右肩上有一朵牡丹,画中人也有!   画上男子,她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男子没有左手。   是二老爷啊!   画的栩栩如生,她脸上销魂的表情都瞧的清清楚楚。   还有屋子,是她的卧室、书房、浴室……甚至是凉亭、竹林、屋顶……   庄王妃发狂了。   她只要一想到这画叫别人瞧见,她名声尽毁,人人唾弃,就理智全无。   在徐公公下来接书时,庄王妃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似地,直接把书撕了。   这书,不管有什么问题,在皇上要过目时,她却把它撕了。   这是蔑视皇上。   皇上脸色一阴,徐公公便吩咐道,“快拦下庄郡王妃!”   很快,就有公公来拉着庄王妃了。   徐公公把被庄王妃撕掉的书从她手上,地上捡起来。   徐公公瞥见书上的画时,老脸也红了,“这,这……。”   见徐公公磨磨蹭蹭,皇上催道,“拿上来给朕瞧瞧,到底是什么书?!”   徐公公不敢耽搁,赶紧把书递到皇上跟前。   皇上看了两眼,那火气就蹭的从心口到头顶了。   皇后忙劝皇上别动怒,“皇上息怒,今儿是你过寿,有什么事,咱们明儿再说。”   说着,皇后低声道了一句,“皇上,北烈公主还在呢。”   绝不能叫北烈瞧了热闹去。   皇上努力深呼气,把书甩徐公公怀里了,寒冰似剑的眼扫过庄王妃。   庄王妃知道,她完了。   好在有人瞧懂了皇后的眼色,赶紧上来送贺礼。   不过,这一回,大家都小心翼翼了。   今儿的皇宫有些邪门。   定亲王府的寿礼被人偷梁换柱,栽赃嫁祸了,庄王妃的只怕也是。   一个比一个倒霉啊。   难保下一个不是他们。   不过还好,直到大臣把寿礼献完,都没再出什么意外。   当然了,这还只是开始。   参加宴会,比才斗艺已经成了惯例了,还没有那个宴会没有。   今儿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一回,凌阳公主站出来时,敖大少爷也站了出来。   两人步调一致,以至于大家浮想翩翩了。   尤其是之前在皇后宫,知道敖府打凌阳郡主主意的贵夫人都和自家老爷低语。   然后,大家都一致觉得,敖大少爷和凌阳公主有戏。   再说,凌阳公主见到敖大少爷,那是一肚子憋屈火气,恨不得上去挠他两爪子才好,敢打她主意,真恨不得抽他百十鞭子,还那种带着针的针鞭。   敖大少爷是故意的,娶公主多好啊。   凌阳公主是要献舞,可是敖大少爷站在一旁,她能忍着不转身就不错了。   她忍。   皇后也是一肚子火气,却不得不笑看着敖大少爷,对皇上道,“以往都是大家闺秀比试的多,今儿不妨换换,瞧瞧敖小将军的剑舞如何?”   皇上瞅着敖大少爷的脸,眉头一皱,“怎么伤成这样,谁打的?”   敖大少爷舌头打结了,皇上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糊弄了也就糊弄了,到皇上这里,可就要担个欺君的罪名,他怕啊。   不过,他更怕丢脸。   “我爹打的……。”   听到敖大少爷这么说,正在喝茶的连轩,一口茶喷老远,咳嗽不止。   他还真不怕死,敢骗皇上。   敖大少爷心底冒火呢,顶着一脸淤青来给皇上祝寿,他算是第一个了。   敖大少爷眼珠子一转,嘴角划过一抹算计的笑。   他给皇上行礼道,“皇上,臣回京,听说了靖北侯世子许多英伟的事迹,他武功不凡,京都鲜少有敌手,舞剑过于单调,臣想同他切磋一二,比武助兴。”   连轩骂了一声无耻。   明知道他不是他对手,还给他戴高帽子。   最叫人不高兴的事,他居然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敖大将军则道,“今儿是皇上寿宴,点到即止。”   敖大将军是赞同的。   他看了眼靖北侯。   靖北侯瞥了靖北侯夫人一眼,听她的。   一群大臣无语了,靖北侯啊,你好歹也是个男人,至于这么惧内吗,你在家怕怕也就算了,你还当着众人的面怕她,简直丢尽男人的颜面了。   靖北侯夫人白了靖北侯一眼,别坏人都叫她做,“算了,反正他皮厚,打不怕,他应不应战,随他。”   一群大臣,“……。”   安容囧了,靖北侯夫人真是连轩的亲娘么,怎么感觉连轩是在大街上捡来的,不疼啊。   安容望着萧湛。   萧湛嘴角动了动,“靖北侯夫人说的是大实话。”   安容,“……。”   安容紧紧的看着萧湛,萧湛失笑道,“真的是大实话,我和他受一样的伤,我要两天才好,他要不了半天就恢复了。”   “不是吧?”安容惊呆。   “……遗传的外祖父。”   “不是吧??”安容一脑门的黑线,成摞的往下掉。   萧湛这话,再想着靖北侯夫人的话,怎么觉得像是在说萧老国公皮厚,打不怕啊?   安容赶紧把头低下,要是叫萧老国公知道她心底怎么想的,非得要剥她皮不可。   只是爹娘不管,不知道靖北侯世子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应战啊。   连轩深呼一口气,站起来,很不谦虚道,“知道我厉害,还自取其辱,你是不是打战打傻了啊?”   敖大少爷牙关一咬,回击道,“我不过上了两年战场,你祖父萧老国公可以驰骋沙场几十年,要傻也轮不到我吧?”   连轩笑了,“我觉得你是特例,是一朵奇葩,你这么说,好像所有将军都打战傻了,小心犯众怒。”   然后,在场的将军都怒了。   敖大少爷拳头紧握,“少跟我耍嘴皮子,有本事拳头上见真章。”   “见就见,小爷还怕你不成?”连轩冷笑。   安容就有些担心了,敖大少爷故意激怒连轩,他好像上当了。   之前,连轩能打败敖大少爷,是因为有药粉。   现在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连轩总不能用毒吧,胜之不武不说,而且带着毒药进宫,是犯了宫中大忌啊。   见安容目露担忧,萧湛倒是放心的多,“连轩很少做没把握的事。”   安容动了动嘴角,很少,但不是没有啊。   不过萧湛都放心,她还担心个毛线,看热闹好了。   连上官昊都拿连轩没辄,敖大少爷能有辄?   连轩轻碰了下鼻子,看着敖大少爷的脸,担忧道,“你的脸,被你爹给打成这样,你……。”   连轩那个“你爹”两个字拖的老长,敖大少爷额头青筋暴起。   “你闭嘴!”敖大少爷怒了,握紧拳头就打过来。   连轩握紧拳头,迎了上去。   两人拳脚相加,你来我往。   连轩远不是敖大少爷的对手,就连安容这样的武功渣渣都看出来了,可见力量之悬殊了。   安容瞄了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一眼,两人用手遮着脸,不忍看儿子被打的太惨。   亲爹亲娘啊……   安容替连轩内伤。   安容默默的看着,渐渐的,她也发觉不对劲了。   因为连轩每打敖大少爷一拳,他都要抖一下胳膊。   像是被振伤了?   安容不懂,问萧湛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穿了铁甲,”萧湛回她道。   “无耻!”   这一回,安容真担忧了。   被敖大少爷打,连轩受伤。   打敖大少爷,还是连轩受伤,这还打什么啊?   这不,安容刚这样想,连轩就叫停了,“不打了,不打了!”   连轩站在那里,抖着一双手,呲牙咧嘴的叫疼。   敖大少爷冷冷一笑,“你这是认输了?”   “认输?认了又如何,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连轩冷笑回道。   敖大少爷嘴角上扬,气势十足,“那我就打到你认输为止。”   说着,他手再次紧握,砸了过来。   连轩却大喊一声,“大哥,你别偷袭他,我能赢!”   敖大少爷一惊,转身回头。   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好了,脸被踹了一脚。   脑袋一翁,眼冒金星。   连轩站在台上,很无耻的笑着,瞅着自己绣着祥云的鞋,骂道,“这谁给我做的鞋,踹一脚,就破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血滴?   连轩这一脚,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可怜敖大少爷直接被踹下了比试台,滚到了他爹敖大将军的脚边,还倒霉的脑袋磕到桌角了。   敖大少爷捂着印着连轩鞋印的脸,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怒道,“你使诈!”   好么,一开口。   牙掉了一颗。   牙齿掉落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无数双眼睛盯着那牙齿,见它掉落,又弹起,再掉落……   众人呼吸都屏住了。   敖大少爷脸色阴冷,双眸带火,想要把连轩给生吞活剥了。   连轩一脸鄙夷,冷冷一哼,“亏你还是个小将军呢,连最基本的兵不厌诈都不知道,说你傻,还不承认,做人表太狂妄。”   众人喷血。   无耻!   太无耻了!   论狂妄嚣张,这大殿谁敢与他争锋啊,他居然好意思叫别人别太狂妄了。   简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连轩的话就像是一桶火油浇在敖大少爷身上,砰的一下,就点燃了。   “我要你的命!”他咬紧牙口道。   话音未落,敖大少爷便一跃而起。   可惜了,迎接他的,是连轩的一脚。   没错,连轩一脚又把敖大少爷给踹了回去。   而且,这一回的力道更狠,更迅猛。   迅猛到,连轩脚上的鞋跟着敖大少爷一并飞了出去,好死不活的砸他脸上了。   连轩捂脸,太丢脸了!   他的一世英名,今儿算是毁在了这双破鞋上了,泪奔。   敖大将军拳头紧握,冷冷的看着连轩。   小辈间比试,又是敖大少爷先提出来的,被打只能说明他学艺不精,他身为长辈,若是出来说话,可就太护短了。   敖大将军忍的辛苦,他不能也不敢阻止,说连轩的不是。   他要是出来,靖北侯、萧老国公、萧大将军都会帮连轩,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父子。   可他就两个儿子,敖二少爷已经傻了,敖大少爷是他全部的希望,如今被人连踹两脚,颜面全无!   身为一个将军,颜面威严最重要啊。   不过敖大将军不开口,不代表就没有人开口了,敖大少爷也有一批狐朋狗友。   有人站出来,指责连轩道,“你太过分了,敖大少爷还没上比试台,你就出手!”   他话音未落,就传来一阵大笑声,是连轩的“狐朋狗友”们,笑岔气了有没有,“什么出手,那明明是出脚好吧,鞋都飞了,这眼睛得长哪里,才把脚认成是手的?”   连轩摆摆手,那群朋友就不说话了,连轩望了敖大少爷一眼,道,“他扬言要我的命,我还对他手下留情,除非我脑袋秀逗了还差不多。”   比试,要一方主动认输才会作罢。   连轩虽然把敖大少爷踹了下去,但是他并没有认输。   这场比试还得继续。   “你不是要我的命吗,来啊!”连轩伸手招呼敖大少爷上前,眸光灿烂,带着挑衅。   敖大少爷一抹嘴角的血迹,眼神透着浓浓的杀意。   这一回,他上比试台,连轩没有出脚了。   他再揉拳头,打人手疼啊。   他几次回头,看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还有萧老国公。   居然没一个人看懂他眸底的意思!   人家敖大少爷有铁甲护身,我没有啊,赶紧给我送一个来啊。   谁都看懂了,可是看懂了有什么用,也得有啊,都在萧国公府呢,这会儿去取,黄花菜早馊了,还不如就这样比呢。   连轩想哭了,铁甲没有,鞋总有吧?   难道要他光着脚打架吗?   敖大少爷站在离连轩几米远处,脖子一动,骨头传出嘎吱响。   连轩清了清嗓子,举手道,“比武之前,我要一双质量好点的鞋!”   噗!   皇上正在喝茶,听到连轩的话,一口茶喷老远。   敖大少爷压根就不给连轩机会,举起拳头就砸了过来。   那拳头猎猎生风,还未近前,拳风就扫的脸颊生疼了。   这要挨一拳,得在床上躺半个月才行了。   连轩一脸怕怕的表情,赶紧往后退。   敖大少爷嘴角勾了一抹笑,这一拳,要你好看。   连轩拼尽全力,才勉强躲过这一拳。   可是敖大少爷穷追猛打,他又没有鞋,在比试台上显的破狼狈。   连轩呸了一口,咬牙道,“逼我出杀手脚,你别后悔!”   敖大少爷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我今天就废了你那只脚!”   “行,有本事你就来!”连轩笑了。   两人对冲。   敖大少爷还是拳头。   连轩出的还是脚。   只不过,这一回,敖大少爷的拳头的目标是连轩的胸口。   连轩后弯腰避开。   脚上扬……踢在了敖大少爷的……裆部。   然后,敖大少爷不动了。   随之而来的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叫疼声。   连轩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然后揉那只没穿鞋的脚。   娘啊,好疼。   一群文武大臣直抹额头上的冷汗。   他还叫疼,你那是脚好吧,人家那是……命根子啊。   敖大少爷疼的冷寒直冒,敖大将军也心惊了,跳上比试台,搂着疼的浑身打颤的敖大少爷,冷冷的望着连轩。   要说连轩,也是胆大,敖大将军那眼神,谁瞧了都心搐,他倒是一点不怕。   皇上看的是一脸冷汗,瞪了连轩道,“你怎么出手这么没分寸,怎么哪都打啊?!”   这里还有一堆大家闺秀在,简直有辱斯文!   连轩一脸无辜,“皇上,这不能怪我啊,他穿了铁甲,我只能找他弱的地方进攻,打他脸,他生气,那我只好打别的地方了……。”   说着,连轩还低声咕噜了一句,“谁叫他不穿铁甲内裤的。”   一群大臣,是想笑不敢笑。   皇上轻揉太阳穴,让徐公公赶紧宣太医。   不仅仅是敖大少爷要看太医,敖大将军夫人也要,儿子被打疼成那样,她一口气没顺畅,晕过去了。   敖大将军就两个儿子,一个傻了,要是另外一个废了,敖大将军肯定要疯……后果不堪设想。   他怎么做事就没点分寸呢。   皇上瞪着连轩好几眼,又望着靖北侯,骂他了,“你是怎么管教儿子的?!”   靖北侯嘴角猛抽,“皇上,犬子放养了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这个放养,指的是连轩离京出走。   太医帮着把敖大少爷抬走,很快就回来了。   对皇上道,“皇上,敖大少爷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皇上忙问道。   只是几个月不能碰女人了,而且屁股被踢的淤青一片。   听到太医这么说,皇上便放心了。   连轩这才道,“都说了点到即止,我哪敢抗旨啊,我可不像有些人,一口一个要我小命,把皇上你的话当放屁。”   皇上的脸瞬间漆黑。   敖大少爷确实说要连轩的命。   这时候,上官昊笑了,他起身和皇上行礼道,“这一场比试,真是精彩,我也手痒痒了,想同靖北侯世子切磋一二,还望皇上准许。”   安容听得眉头一皱。   连轩能打败敖大少爷,已经是侥幸了。   如何敌得过上官昊?   他这是要当众报连轩将他踹进萧国公府的仇呢。   安容替靖北侯世子揪心。   皇上眉头轻拧,不想答应,可是比试就是这样,只要挑战了,台上的人没有拒绝的权利,要么主动认输。   就连轩那性子,要他主动认输,可能吗?   而且,北烈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比试。   果然,朝倾公主起身说话了,“皇上,如果我北烈侥幸赢了,我希望皇上能下旨让靖北侯世子把那些画给收回。”   皇上剜了靖北侯世子一眼,他怎么就不能低调一眼,踹了人也就算了,还画成了画,到处送人,到处卖,连他都送了。   “那画……。”   皇上刚开口,连轩便上前一步道,“皇上,北烈的条件,我答应,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皇上眉头一挑,问道,“什么条件?”   连轩抖了抖光着的脚道,“皇上,我很有自知之明,和他比试,我必输无疑,不过,我要是输了,我大哥肯定会帮我,与其饶一圈,我受罪,不如我大哥直接上吧。”   顿了顿,连轩勾唇笑道,“只要他能赢我大哥,卖出去的画,我会一份不漏的全买回来。”   至于钱谁掏,到时候再商议了,反正不是我。   连轩在心底默默的加了一句。   皇上伸手抚额,拿连轩一点辄没有,他这算认输吗?   安容一脑门的黑线,他可真是自信,万一萧湛也不是亲大哥,说他不会帮他,看他怎么办。   不过,安容明显是想多了。   萧湛是一个好大哥。   上官昊根本就不屑和连轩比试,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萧湛,至于那些画,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就这样,萧湛和上官昊站在了比试台上。   这是一场叫人期待的比试。   最期待的莫过于皇上。   上官昊是北烈墨王世子,墨王手握兵权,比萧老国公有过之无不及。   他势必会成为北烈的主帅。   大周除了萧湛,应该没人能真正试探出他的实力。   这一场比试,不仅仅是萧湛和上官昊的比斗。   还是大周和北烈在拼未来。   看着比试台上刀光剑影,寒风猎猎,皇上的心是七上八下。   安容看了半天,除了时不时的被刀剑闪了眼外,根本就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转眼间,就过了一刻钟。   安容看的眼睛疼,想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出胜负,就把眼睛闭上,歇片刻。   结果,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直到,听到有东西坠地,安容才反应过来,比试结束了。   安容睁开眼睛,见到的是萧湛挺拔的背影,和地上碎成两半的银色面具。   安容心一提,赶紧站了起来。   她一抬头,直接傻愣了。   只见上官昊的脸颊……有血滴落。         第四百七十三章 先皇   这一战,旗鼓相当。   萧湛的剑划伤了上官昊的脸。   上官昊的剑将萧湛的面具一分为二。   两人剑锋相指,胜负未分。   一殿的人惊愣了。   一部分人震惊于萧湛和上官昊的武功。   一部分人震惊的是萧湛的容貌。   尤其是那些入朝为官二十年以上的大臣,简直惊呆了。   萧国公府表少爷怎么会和先皇长的那么酷似?   简直能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   要说萧湛是先皇的儿子,没人会怀疑。   可他不是靖北侯夫人和永宁侯生的吗,像谁也不会和先皇这么像吧?   而且他面容完好,却终日以面具示人,莫非就是为了遮住这张叫人羡慕妒忌却揣测纷纷的脸?   一群人屏住了呼吸,扭头去看皇上。   皇上已经从龙椅上惊站了起来,看着萧湛那张脸,情绪甚是激动,震惊、愤怒……还了些不明言说的喜悦。   不过更多的还是怒气,还是对着安容的。   安容真是站着中枪啊。   皇上在看她,眼底是燃烧的火苗。   安容撇了撇嘴,她好像犯了欺君大罪了。   之前徐太后拿了萧湛的画像问她可认得画中人是谁,她说不认得啊!   皇后望着萧湛,眸底满是诧异,她是见过先皇的,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问皇上道,“皇上,他怎么长的那么像先皇?”   皇上没有说话,眸光状似不经意的从定亲王妃脸色扫过。   定亲王妃在喂小郡主吃果子。   比试台上,上官昊把剑丢给了护卫,伸手一摸脸颊上的血。   萧湛的剑是软剑,他习惯的送回腰间,剑上滴血未沾,很干净。   两人各自回了座位。   皇上望着上官昊的脸,道,“世子的脸……。”   上官昊笑道,“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皮外伤,当然看出来了,可那是脸啊!   一张俊朗的脸上留了伤疤,那是白璧微瑕,叫人扼腕的。   皇后笑道,“皇上,你不必担心,朝倾公主医术超群,又会调制舒痕膏,墨王世子的脸不消几日就能痊愈。”   郑贵妃则柔声道,“皇上,比武虽然精彩,可刀光剑影,容易伤人,臣妾觉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弹弹曲子,吟诵些无伤大雅的诗词比较好。”   皇上点点头,便依照贵妃的建议,大家继续欣赏歌舞。   不过,大家的兴致明显不在歌舞上。   安容坐在萧湛身侧,时不时的就感觉到有异样目光望过来。   安容轻抚额头。   以前觉得萧湛一张妖孽般的脸,终日戴着面具,太浪费。   可是一露脸,就造成这样的轰动,还不如戴着面具好呢。   她耳朵还算聪灵,都听到有人揣测萧湛是先皇和后宫哪个小宫女生的小皇子了……   更离奇的是,有人揣测萧湛是先皇投胎所生。   拜托,萧湛出生的时候,先皇虽然病入膏肓了,也还没死好吧。   安容想到什么,忙抬头朝凌阳公主望去。   沈安玉坐在凌阳公主身侧,此刻,正朝她这边看着,眸光……落在萧湛的脸上。   安容恨不得把萧湛的脸给遮住才好。   前世,就因为他这张脸,沈安玉对清颜多般刁难,还在她送给清颜的玉簪里动手脚,害死了清颜,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也做了陪葬。   这一世,她不会再倾心萧湛的容貌吧?   安容刚这样想,却发现,有好多大家闺秀在打量萧湛。   那羞答答,欲看还羞的表情,安容心底就跟被人塞了稻草似地,堵的慌。   想着,前世萧湛就不为这些花花草草所动,这一世,他应该也不会变吧?   安容想着,嘴角又闪过一抹笑意。   正乐着呢,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下,安容魂没差点吓没了。   她直拍胸口,一旁冒出一个脑袋来。   七皇子小声问她,“你老实交代,你身边的冰疙瘩是不是我小王叔?”   冰疙瘩?   安容不由得失笑,这形容倒挺贴切的。   不过七皇子的问题,安容可没法回答,“这事,你应该问皇上才对。”   七皇子白了安容一眼,“本皇子长眼睛了好吧,父皇那样子,明显就是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啊,”安容耸肩道。   七皇子气煞了,“他是你夫君,你不知道谁知道?”   安容一脸黑线,七皇子这是什么逻辑啊,见他实在是好奇,一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情,安容很不好意思的告诉他,“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不信你问他。”   七皇子,“……。”   抹着脑门上的黑线,七皇子默默的坐了回去。   算了,他还是不问了,迟早要知道,也不急于这一时。   大殿里,舞带翻飞,琴音邈邈。   龙椅上,徐公公手里端着酒壶,再劝酒,“皇上,酒多伤身,您少喝些。”   皇上将一杯酒饮尽,酒杯搁在跟前的食案上,吐着酒气道,“倒酒。”   徐公公不敢抗旨,只能听吩咐办事。   皇后望着皇上,她没有劝酒,只看着皇上一杯接一杯的喝,尤其他喝酒的时候,眸光扫向定亲王妃,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有些事,过去了很多年,她依然记得。   当年,若不是徐太后相逼,皇上根本就不会娶她。   她曾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皇上当年差点为了定亲王妃放弃太子之位,莫非他们之间……还生了个孽种?   可萧国公府表少爷不是靖北侯夫人生的吗?   当年她身怀六甲还和离的事,闹得京都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啊。   皇后眼神凝紧。   皇上酒量不错,可架不住一杯又一杯,还都是烈酒。   很快,皇上便醉了。   徐公公赶紧宣布散宴,在众人的高呼万岁中,徐公公把皇上扶走了。   一群人出了万寿宫,朝停马车处走去。   半道上,永宁侯走了过来,一双眼睛带着愤怒,望着靖北侯夫人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不用猜,也知道永宁侯要问的事和萧湛有关。   靖北侯懒洋洋的瞥了永宁侯一眼,眸光落到他身侧的永宁侯夫人身上,轻抚了抚发髻道,“你的话,还是留着和你夫人说吧,我与你,无话可说。”   永宁侯夫人高兴的很,她一直当萧湛是永宁侯的儿子,没少吃醋,可谁想,他长的不像永宁侯,反倒像先皇,简直荒谬至极。   永宁侯夫人觉得这些年,白吃味了,她笑了笑,道,“有些事,还是尽早说清楚的……。”   那个好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得到了靖北侯夫人的答话,只一个字:滚!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泥带水。   永宁侯夫人的脸,顿时青红紫轮换了变。   永宁侯瞥了靖北侯夫人一眼,伸手要过来拽她去一旁说话。   结果手刚伸过来,手就被靖北侯抓住了,“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否则……。”   话到这里,好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出现在跟前。   “爹,这把匕首锋利,砍手跺脚必备,剖心挖腹更是不在话下,不贵,只要一千两,”连轩一本正经的道,一脸亲父子明算账的表情。   他虽然暂时不缺钱了,但为了长久考虑,任何能赚钱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靖北侯一脸黑线的看着连轩,连轩犹豫了几秒,道,“八百两,不能再少了。”   说完,连轩眼神一凝,见远处有个身影偷偷摸摸溜走,他忙把手里的匕首塞他爹手里了。   靖北侯无语,是他亲儿子吗,这还强买强卖了?   远处,连轩在大喊,“你给我站住!”   安容望过去,就见连轩奔向的方向,有个俏丽的身影在疾驰、眨眼间消失不见。   像是晗月郡主?   安容摇头一笑,这两人真是一对冤家。   靖北侯夫人揉了太阳穴,吩咐卜达道,“你快去看着点轩儿,鞋是我让他穿的,和晗月郡主无关。”   卜达摇头道,“世子爷已经知道鞋是晗月郡主做的了。”   不但知道了,还误以为晗月郡主存了心要他丢脸,世子爷很气愤啊。   安容哑然失笑。   她还纳闷,靖北侯世子怎么可能穿一双那么劣质的鞋,踹一脚就坏了,原来是晗月郡主做的啊。   靖北侯夫人吩咐了,卜达不愿意,也得追去啊。   等他走后,靖北侯夫人冷眼看着永宁侯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永宁侯固执己见。   靖北侯夫人笑了,吩咐靖北侯道,“匕首也买了,试试看锋不锋利。”   靖北侯很听话,抽出了匕首。   永宁侯夫人脸都吓白了,拉着永宁侯就走,“别问了,回去吧。”   永宁侯一脸愤岔,还带了些悲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果真对我就这样……。”   本来靖北侯夫人脸色还好,可是一听到永宁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的脸色一冷,瞬间发飙了,“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声音冰冷,愤怒。   惊起归巢的鸟儿震着翅膀,拼命的逃。   再说,庄王妃出了宴会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她走的极快,恨不得尽早出宫回府。   可是,半道上,忽然有东西从上空掉落下来。   她伸手一摸。   指尖,一抹乳白。   她还没明白是什么。   丫鬟便捂嘴道,“王妃,这好像是鸟……。”   没错,是鸟屎。   靖北侯夫人那一嗓子,有胆小的鸟儿,直接被吓的大小便失禁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石头   庄王妃一听丫鬟说是鸟屎,就气疯了,嫌弃的用帕子擦手,擦脸。   恨不能擦掉几层皮才好。   本来就够窝气的,谁想一旁还有人在笑,更有人指着她脑门,同情道,“王妃,你发髻上也有呢……。”   嘴上同情,可眸底全是幸灾乐祸的笑。   都说让鸟在脑门上拉屎,是不祥之兆,有大祸临头之态。   今儿皇上过寿,庄王妃也不知道送了什么寿礼,让皇后骂混账,大臣说有辱斯文,皇上更是气的险些发怒。   一个个心底好奇着呢,再见庄王妃的脸色,十有八九是要出大事。   庄王妃气欲狂,转身便走,谁也不想理会。   她现在心乱如麻,不想说话,她怕会忍不住杀人。   庄王妃气很大,一路朝前走,没一会儿,便见到两个小公公抬着个大箱子过来,不算重,可是把路给挡着了。   本来能完美的避开的,可是庄王妃走快了些,这不就遇上了。   丫鬟当时就喝道,“怎么那么不长眼,不知道让路吗?”   这两个小公公在御书房当差,平时谁见了,敢不给面子,今儿倒好,居然被一个郡王府小丫鬟给呵斥了,谁给她的胆子?!   被挡了去路,本来就火大的庄王妃,又添了三分火气。   再见两个小公公还磨磨蹭蹭,目露寒光,庄王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连阉人都敢欺负到她头上了,好!极好!   庄王妃迈步朝前走,两小公公一惊,赶紧后退。   最后庄王妃嘴角一冷,伸手一推。   两个拎着箱子的小公公就摔倒了,那大箱子更是摔翻,里面的千纸鹤被甩了出来。   好巧不巧,吹来一阵晚风。   暮阳绚烂下,只见那成百上千的纸鹤滚滚远去。   两个小公公快哭了,“完了,死定了……。”   徐公公千叮咛万嘱咐务必找到定亲王府送的千纸鹤啊,现在找到了,却成了这样,皇上一怒,指不定命就没了啊。   两小公公不敢耽搁,爬起来便捡千纸鹤。   见有人过来,两小公公忙道,“诸位大人和夫人们,千万别踩这些纸鹤,皇上喜欢着呢……。”   庄王妃面如死灰。   看着那纸鹤在风中翻卷、远去、飘坠湖中。   庄王妃心好像随那纸鹤一起下坠了,只不过一个是坠湖,一个是坠入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丫鬟在一旁,吓白了脸,颤巍巍的问,“王妃,咱们怕是闯大祸了,该怎么办?”   结果,庄王妃一转身,一个巴掌扇在了丫鬟脸上,骂道,“叫你多嘴!”   要不是她呵斥那两个小公公,她又怎么会觉得被两个阉人慢待了?!   庄王妃咬紧牙关,迈步便走。   丫鬟捂着脸,含着泪,亦步亦趋的跟着。   远处,小郡主被定亲王抱在怀里,看着纸鹤在飞,当即就闹着要下来,“父王,那是我折的纸鹤……。”   小郡主一闹,定亲王就拿她没辄了,把她放下来。   小郡主撅着小屁股,追着纸鹤跑去。   定亲王妃徐步跟在身后。   走了几步,有丫鬟近前,福身道,“王妃,皇上有请。”   定亲王妃瞥了丫鬟一眼,继续迈步。   丫鬟退后一步,又追上来几步,再次道,“王妃,您莫要为难奴婢,皇上一定要见您一面。”   定亲王妃冰冷又不苟言笑的脸上浮起一抹薄怒,“让开!”   丫鬟连连摇头。   远处,有丫鬟疾呼声传来,“小郡主,小心!”   定亲王妃心一提,瞥头望去,只见小郡主追着纸鹤到了湖畔。   彼时,丫鬟正要跪下来求定亲王妃。   定亲王妃云袖一挥,就把丫鬟糊开了。   脚上穿着的牡丹绣鞋轻点地面,腾身一跃。   然后……   便瞧见一袭碧绿的身影,像离弦的箭一样,朝湖畔射去。   就在小郡主追着纸鹤到湖畔,身子不稳,吓的大叫母妃的时候,定亲王妃将她接在了怀里。   小郡主闻到一阵清香,笑的眉眼弯弯的。   她就知道,遇到危险,喊母妃,母妃就会出现。   她大着胆子睁开眼睛,抱着定亲王妃清脆脆的喊了一声母妃后,才发觉她们站在荷叶上。   定亲王妃只在荷叶上站了片刻。   等小郡主笑着抓过飞到眼前的纸鹤后,定亲王妃便抱着她,施展轻功,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她穿着一身翠烟衫,身披翠水薄烟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   芥芳沤郁,风鬟雾鬓。   在风中,在夕阳下。   美的不似人间女子,叫人惊叹连连。   还有小郡主咯咯的笑声,叮铃悦耳。   安容羡慕的看着,久久收不回眼神,直到听到一声呵斥声,“反应迟钝!”   是萧老国公的声音。   他在骂定亲王呢,一个大男人,反应还没个女子快。   定亲王一脸黑线,靖北侯站在萧老国公身后,给他使眼色:千万别顶嘴,千万别反抗,不然挨骂就不止这四个字了,切记啊。   不回话,也要挨骂好吧!   定亲王望着萧大将军,笑问他,“大将军有几成把握能赢王妃?”   萧大将军实诚的很,“以前还有五成,现在不足三成了。”   萧大将军忙于政务,越忙,练武的时间越短。   定亲王妃,除了练武,还是练武。   此消彼长。   现在萧大将军在定亲王妃手里也过不了三百招了。   萧老国公脸沉如墨,望着定亲王,“你还要多久才能废了她的武功?”   定亲王朝天际望去,那正是定亲王妃消失的地方。   他的眸光很绵长。   声音更是说不出的惆怅。   “此生,怕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萧老国公冷冷一哼,转身便走。   萧大将军摇了摇头,跟着走了。   倒是靖北侯拍了拍定亲王的肩膀,颇惆怅的叹了一声,结果被靖北侯夫人拖走了。   安容摸不着头脑了,望着萧湛,纳闷的问,“为什么要废了定亲王妃的武功?”   练武多辛苦,废掉也太可惜了吧?   萧湛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安容撇撇嘴,她好像忽然有些懂七皇子的反问了,怎么能不知道呢?!   算了,总会有知道的一天的。   安容和萧湛继续朝前走。   到了停马车处,萧湛正要扶安容上马车,萧迁过来了。   他挠着脖子,一脸苦色,乞求的看着安容,“大嫂,你帮我瞧瞧,我这是中了什么毒?”   安容嘴角扯了一扯,萧湛问他,“怎么了?”   萧迁就叹道,“还不是轩弟被赐婚的事,外祖父让我看着他,不许他抗旨,我就把他点住了……。”   他以为解释了就没事了,可是连轩不敢找萧老国公,就拿萧迁撒气,谁叫他不识时务了,不敢得罪外祖父,就敢得罪他了?   他不一次把他整怕了,往后还会做外祖父的小狗腿来祸害自己。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呢。   萧迁知道他的毒都是从安容这里来的,这不找安容帮忙了。   安容听得是一脑门的乌鸦,她很不幸的告诉萧迁,这毒药是没有解药的。   “就是痒一个时辰,再蹲半个时辰的茅厕……虽然吃的苦头是多了些,却有排毒养颜美容之效……。”   安容觉得舌头打结。   有解药,连轩就不会给他下毒了。   萧迁脸都揪在了一起,“大嫂,你不是骗我的吧?”   安容轻咳了一声,有些歉意,要不是她给连轩一堆残害人的毒药,他也不至于这么惨,安容轻声道,“要不,我给你发个誓吧?”   这回,萧迁是不信也得信了。   脸色也越发的痛苦了,他要的不是誓言,是解药啊。   萧湛问他,“你痒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有大半个时辰了吧?”萧迁想了想道。   正说着呢,他面容一扭曲。   完了,要拉肚子了。   这里也没有茅厕啊。   他要是一蹲半个时辰的茅厕,娘啊,宫门都关了!   “大哥,大嫂,我先出宫了!”   萧迁话音未落,人已经翻上马背,绝尘而去了。   安容默默的祈祷,希望他别晕倒在茅厕。   身后,萧大太太在喊他,他也没有听见。   不由的嗔骂了一声,“他这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这么急着出宫。”   说着,萧大太太望着萧大将军道,“之前玉锦阁卖福袋,国公爷给了一块石头给迁儿,让他娶个不嫌弃石头做定亲信物的姑娘回来,我给他相中了几个姑娘,找他要石头,他就是不给,这亲事,我也没法定啊。”   她要是擅自做主送玉佩做定亲信物,又怕国公爷那一关不好过。   她也知道国公爷的用心,想迁儿娶一个不慕虚荣,不爱权势的姑娘,可这样的姑娘上哪儿找去啊?   湛儿都娶了媳妇,快要做爹了。   迁儿也只比他小几个月,总不能落后太多吧?   她告诉萧大将军,就是想他把萧迁手里的石头拿回来,萧迁可是很怕萧大将军的。   萧大将军答应了。   见萧大将军答应了,萧大太太就放心的琢磨,怎么送石头去试探人家姑娘了。   她想了很多,可是架不住萧迁出宫出恭时……把石头丢了。   上了马车,一路回萧国公府。   萧湛下了马车后,把安容扶了下来。   两人并肩进国公府。   刚下台阶呢,萧总管便走了过来,他手里拿了一个精美的锦盒,看看安容,又看看萧老国公,不知道给谁好。         第四百七十五章 呕心   见萧总管左右为难,踌躇不决,萧大太太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什么?”   萧总管看了眼手里的锦盒,这才回道,“这东西是武安侯府送来国公府的,送来的人没说给谁,七福多嘴问了一句‘给谁的’,来人说随便。”   也就是,随便给谁都行了。   所以,他才犯难了。   这样含糊不清的说辞,让他们这些听吩咐办事的下人很为难。   要是送的东西珍贵,比如里面夹了万两银票,给谁都可以的话……那是得罪了绝大部分国公府的主子了!   安容听得嘴角抽了一下,不是吧,侯府办事,什么时候这么毛躁了,送东西来,也不说清楚是给谁的?   安容伸了手,萧总管就把锦盒递到安容手里了。   安容左右打量了下,把锦带解开。   打开锦盖,入眼一本书,上面几个大字叫安容微微扭眉了。   只见书封上写着:武公秘籍。   不是武功,是武公。   “武公是谁?”安容纳闷的问。   萧湛伸手接过书,他从未听过一本书叫《武公秘籍》的。   翻开第一页,上面小篆写着:四十九招,用之随心所欲,御人于心。   还真的是本秘籍啊?   怎么胡乱送人呢?   安容对武功秘籍不甚感兴趣,就在她把眼睛挪开的时候,萧湛又翻了一页。   芍药呀的一声惊叫了。   安容一回头,就见到男女合欢之姿。   安容脸啐然一红,见好多人都看了过来,安容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好在萧湛及时合上了书,他的脸也难得的红。   他还没当众看过春宫图啊!   怎么武安侯府送这样的书来,还随便送?   萧湛眉头皱陇间,想到了庄王妃在皇上寿宴上撕毁的书,十有八九就是这一本了。   萧湛握着书,对安容道,“你先回临墨轩。”   安容红着脸,见大家都纳闷的看着她,她早恨不得逃了,当即给众位长辈福了福身,便带着丫鬟逃了。   等走远了,芍药才拍着脸,道,“少奶奶,那书……。”   不应该给少爷啊,应该拿回来烧掉才是。   安容瞪了芍药一眼,“你还真以为那书是侯府送的呢?”   芍药摇头如波浪鼓,忙道,“奴婢没有这样想,只是有人冒用假借侯府之名,送来这等腌脏之物,与侯府名声……。”   这是有人要整死侯府啊,不知道是谁,太可恶了!   安容也担心了,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能送到皇上的寿宴上,能送到萧国公府……难保不会送去给其他大臣啊。   安容忧心不已。   回了临墨轩,安容就坐立不安了,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左等右等,可萧湛就是不回来。   喻妈妈问了两句,被芍药推出去了,道,“喻妈妈,你去让厨房多准备些好吃的,少奶奶在宫里没吃多少……。”   而且,出了这样的事,少奶奶会没有胃口,多准备几个菜,也多几个选择。   喻妈妈瞪了芍药一眼,转身出去了。   喻妈妈刚迈步出门,就见萧湛回来,忙退步行礼。   屋内,安容听到,赶紧迎了上来,打了帘子问萧湛,“那书是谁送的?”   萧湛迈步进去,摇头道,“还不知道是谁,只知道京都有不少大臣府邸都收到了。”   安容脸抽了好几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萧湛接下来的话,让她眼睛睁圆了,“不是所有的府邸都是武安侯府送的,也有庄王妃送的,敖大将军送的……送礼之人,似乎只是想把这书送出去。”   说完,不等安容问话,萧湛摆摆手,让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安容有些诧异,不知道萧湛接下来要说什么大事。   可是见萧湛从怀里掏出那本书,她又瞄见了那四个字。   安容的脸瞬间红的不成样子,羞道,“这样的书,你还带回来做什么?”   萧湛也有些尴尬,伸手轻敲了下安容的脑门,“乱想什么呢。”   安容又羞又怒,什么叫她乱想,这是春宫图好吧,能不乱想吗,尤其他还把丫鬟都叫了出去。   想着,安容脸更红了,她好像真的想多了。   安容敛了敛心神,不就是春宫图吗,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安容手一伸,就把萧湛手里的《武公秘籍》给拿了过去,速度快的萧湛都没反应过来,书就没了。   安容转了身,一边翻开书。   脸是看一眼红三分,可是多看几眼,她的脸却白了,苍白如纸。   画上画的是一男一女在偷情,偷情的地方却是在密道中……   那密道,安容瞧着有些眼熟。   那男女的容貌,她更是熟悉。   熟悉到她不敢置信。   她转身回头,声音在颤抖,“这是我二叔吗?”   “是他,”萧湛点头道。   看着安容苍白无血的脸,萧湛心中叹息,他知道安容不希望是二老爷。   可这画描绘的丝丝入扣,入木三分,连脸上的表情都看的出来,不是二老爷又是谁?   安容颓败的坐在小榻上,咬着唇瓣。   她辛苦遮掩二老爷给侯府戴绿帽子的事,可谁能想到,会有人把二老爷和大夫人苟合的场景做成春宫图,还大肆宣扬了?   父亲若是知道了,该会如何?   安容不敢去想。   她忍着愤怒,细致的翻看这本所谓的武公秘籍。   之前,她不过是随便翻了下,恰巧翻到了二老爷和大夫人。   其实,这本书,只有两张是大夫人。   余下的都是庄王妃。   难怪庄王妃在寿宴上,被皇后骂,被大臣指责,不敢叫委屈,叫冤枉,原来她是认出了她自己,更因此魂不守舍,就连敖大少爷被打,她都没说话。   庄王妃倒霉,安容乐意瞧这个热闹。   可她没想顺带瞧侯爷的热闹啊。   就算二老爷已经分家了,他也是武安侯府的老爷,他的所作所为……会叫武安侯府抬不起头来!   安容头疼。   安容不知道,就在她头疼的时候,有多少大臣和夫人在看着春宫图说笑,更有大胆的,在夫人耳畔低语,“夫人,今晚咱们就照着这图试试如何?”   这本《武公秘籍》比起书坊偷卖的,要精致,也要传神的多,让人心神荡漾。   尤其上面画的人是庄王妃啊。   在爆出庄王爷玩弄娈童前,她和庄王爷琴瑟和谐,恩爱缠绵,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更多的人羡慕庄王爷,贵为亲王,又走了狗屎运,能娶的庄王妃这样的贤妻美眷,更有手握兵权的敖大将军做靠山,在京都的亲王中,除了皇上心腹瑞亲王,就属他了。   就这样了,还不知足,要玩娈童,让庄王妃蒙羞。   有许多的大臣都替庄王妃不值得,哪怕她现在喜怒无常,有些神经兮兮的,许多的贵夫人还是挺理解她的。   但是,瞧见这春宫图之后,那些贵夫人就唾骂了:恬不知耻!   仗着背后有敖大将军做靠山,就为所欲为,不把庄王爷放在眼里,和武安侯府二老爷勾搭成奸,给庄王爷戴绿帽子!   指不定,就是庄王爷知道了他们的奸情,一时想不开,对女人失望至极,才玩娈童泄愤,她还哭着回娘家诉苦,没休了她,就是庄王爷心软了。   这是贵夫人们的想法,但是那些大臣就不这样想了。   只觉得二老爷手段够狠。   不但把武安侯府大夫人哄上了床,还把庄王妃压在了身子底下,要知道,他可是断了一只手啊。   看着春宫图上,庄王妃的妖娆妩媚,他们更是心里直痒痒,想像二老爷那样,狠狠的宠信庄王妃。   可惜,庄王妃不在身边,只能宠信自家夫人了。   皇陵,寝宫。   此刻,庄王爷正在发脾气,好好的宫殿几乎毁了一半。   只有摆着春宫图的桌子是完好的。   他的脸色,残忍嗜血,几欲疯狂。   他知道玩娈童不对,愧对庄王妃,让她蒙羞了,可她居然敢背着他,和武安侯府二老爷滚上了他的床。   真是他的好王妃!   庄王爷抓着桌子,指甲几乎嵌进桌子里。   外面,有丫鬟颤巍巍的进来劝他。   庄王爷走过去,直接抓了丫鬟,狠狠的亲了上去,粗暴愤怒。   丫鬟求饶,可惜一点用处也没用。   半个时辰后。   庄王爷穿好衣裳,打开寝殿的门。   他身后,丫鬟四仰八叉的躺在桌子上,身无一物,已然咽气。   庄王爷喊了一声,暗卫便出现了,庄王爷吩咐了几声,那暗卫身子一凛,求饶道,“王爷……。”   “照我的吩咐去办,恕你们无罪。”   暗卫不敢不应。   夜,深沉压抑。   月色朦胧中,透着一些血色。   有杀戮之气。   注定了,今晚是个不平之夜。   翌日,天大亮。   碧空万里,艳阳清照。   夜色的阴霾一扫而净,地上还有些湿气。   前半夜压抑,叫人睡不安稳,可后半夜,却下了两刻钟的雨。   可安容的心情,却没有这么好。   此刻,刚起床的她,正坐在床边呕吐,差点连苦胆都吐了出来。   不是孕吐。   是被芍药给呕心的。   芍药站在一旁,缩着脖子,不敢看萧湛,只低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少奶奶听到庄王妃和二老爷的死,会反应这么的大,虽然两人死的是有点儿惨,是有点儿呕心……         第四百七十六章 被打   庄王妃死了。   是被人凌辱致死的,据赵成说,庄王妃浑身要么紫红,要么淤青,没有一处完好,至少有六七个男子曾在死前羞辱过她。   二老爷就死的更惨了。   他是被人处以千刀万剐之刑,当然了,万刮是夸张了一点,可是二老爷被悬挂在横梁上,赤身果体,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面目全非,怎么也有四五百刀了,要不是那断了的左手,都不   一定认得出那是二老爷。   而且,最重要的是……二老爷的尸体上,没有了……那啥,和公公一样了。   名副其实的武公公了。   芍药呕心过了,才告诉安容的。   她一边说,安容就一边脑补,然后……胃里便翻江倒海,一发不可收拾。   安容吐着,萧湛一边帮她拍后背。   海棠端了温茶水来,萧湛接过,送到安容嘴边。   安容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吐了之后,才重新喝。   安容吐的头有些晕晕的,望着萧湛,问道,“是庄王爷杀的他们吗?”   庄王妃的死,显然是恼怒报复所致。   庄王妃和二老爷勾搭成奸,对旁人来说,只是觉得龌蹉龃龉,唾弃她,却不会杀她,更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杀她。   安容喝了一口茶,便不再喝了。   她现在喝茶都想吐。   萧湛把茶盏搁下,才道,“两人都死于庄王爷之手,不过二老爷府上,敖大将军的人也去过。”   庄王妃是敖大将军嫡妹。不管两人是不是你情我愿,事情败露了,敖大将军肯定会找二老爷泄愤出气,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杀了二老爷,就死无对证了,完全可以说春宫图的事是被人污蔑的。   只是,敖大将军的人去了沈府。沈安芙不愿意嫁给敖二少爷。只怕也逃不掉了吧?   可叫安容没想到的是,沈安芙居然安然无恙的逃过一劫,真是命大。   外面。喻妈妈端着托盘,打了帘子进来。   她不知道安容为什么事作呕,只当她是孕吐,特地准备了酸果来。让安容吃。   安容正吐的嘴里乏味,含了一粒酸味。还真有精神了些。   吃了两粒酸果后,安容才掀开锦被起床。   安容的早饭,也与以往的不同,偏酸。开胃用的。   为了能让安容多吃两口饭,芍药是卯足了劲说笑,逗乐她。   安容心情一好。胃口就开了,吃了一碗小米粥。一个肉包,一个煎蛋,还有两个饺子。   比平日里吃的都多。   吃过早饭后,安容就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   紫檀院里,几位太太议论的正是庄王妃和二老爷的死,昨儿那本书,她们虽然没瞧见,可是过了一夜,也都听说了。   安容去的时候,萧四太太正好说到二老爷和大夫人的事,她一脸八卦的神情,“你们说,当初武安侯府大夫人被人在密道里杀害,却没有寻仇,还休妻,是不是真的如春宫图上那般……。”   萧三太太耳朵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还挺像安容的,赶紧清了清嗓子,硬生生的把话题给岔开了。   若不是真的,怎么能把图画的那么绘声绘色?   只怕武安侯府早知道了这事,才会休了大夫人,指不定大夫人所出的九姑娘和七少爷,还是孽种。   一个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一个被下人怠慢,早早夭折。   都说虎毒不食子,要是亲生子,谁舍得啊?   不过这武安侯府也怪可怜的,娶个填房,居然和庶弟勾搭在了一起,给自己戴绿帽子。   安容装没听见,迈步进去后,萧四太太面色怪异,恨不得把舌头咬了才好。   她望了萧三太太一眼,眸底有道谢之意,幸亏萧三太太打断她,她可不想与安容结仇。   安容上前,挨个的请了安,老夫人便关怀的问道,“听丫鬟说你一早孕吐,可好些了?”   安容连连点头,道,“好多了。”   老夫人让安容坐下,笑道,“怀身子的人,总是要吃些苦头的。”   萧大太太笑道,“这样的苦头,甜着呢,想着几个月后,就能见到一个胖嘟嘟的小可爱,再大的苦也跟蜜一样甜。”   安容脸颊微微红,她也这样期盼。   萧二太太看了眼萧大太太,笑道,“大嫂,你这样喜欢小孩,该早早的给迁儿娶个媳妇才是。”   萧大太太心情极好,“我也盼着呢。”   说完,萧大太太眉头一皱,道,“昨儿在皇宫,迁儿骑马跑了后,一夜未归,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萧大太太让丫鬟去看看萧迁回来了没,安容微微挑眉。   不是吧,不会真晕倒在茅厕了吧?   正想着呢,丫鬟便饶过屏风进来道,“大太太,少爷回来了,只是……。”   丫鬟欲言又止。   萧大太太眉头一拧,“只是什么?”   “……只是被人抬回来的,”丫鬟弱着声音道。   萧大太太惊站了起来,萧三太太就纳闷了,“怎么会被抬回来呢?”   老实说,安容也纳闷了。   不应该啊。   就算拉半个时辰的肚子,走不动路,可歇了一夜,怎么也有力气走回来。   丫鬟缩着脑袋道,“大少爷好像被人给打了。”   一句话,一屋子人的惊呆了,以为听错了。   萧迁被打?   这怎么可能呢,他素来听话,武功又高,除非碰上萧湛之流还差不多。   京都,谁不知道他是萧国公府大少爷,是萧国公府的继承人,巴结还来不及呢,谁敢打他?   萧大太太站不住了。可是她没有走,她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伸了手,丫鬟便扶着她起来了。   嫡亲的孙儿被打,她也坐不住了,要去瞧个究竟。   然后,呼啦啦一群太太和姑娘都起来了。   安容默默的跟在身后,想着也没什么事。就去围观一下。   她怀疑萧迁是连轩打的。   安容想不明白。为什么靖北侯世子经常做以卵击石的事,最后石头崩了,他这个鸡蛋还完好呢?   一群人去了萧迁住的院子。   进去的时候。萧迁正坐在小榻上,小厮在帮他上药。   他额头有淤青,而且不小。   萧大太太一见就心疼的不行了,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   小厮赶紧给萧大太太请安。萧大太太问萧迁,“谁打的?”   萧迁脸颊有些红。声音更是弱不可闻,“我不知道。”   萧三太太一脸狐疑,“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这伤的可是额头。”   总不至于被人从后面打的吧?   “难道是轩儿?”萧三太太问道。   萧大太太脸微微冷。她虽然喜欢连轩,可萧迁是他儿子啊,被人打成这样。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国公爷也真是的,明知道轩儿性子纨绔。还让迁儿去惹他,他肯定是把赐婚的怒气撒迁儿头上了。   一日不退婚,迁儿指不定就要吃一天的苦头。   看到一堆人认为是连轩,萧迁忙道,“娘,你们别误会轩弟,不是他打的我。”   虽然他很想惩治下连轩,可是误会他的事,萧迁还是不敢的,他可不想雪上加霜。   萧大太太没好气的白了萧迁一眼,“你少替他说好话,除了他,谁还敢打你?”   可真的不是轩弟打的啊,萧迁一再重申。   老夫人则问道,“那是谁打的?”   “……一个丫鬟。”   被逼的没辄了,萧迁不得不招了。   一群人,“……。”   萧锦儿最不厚道,她笑的肚子疼,“大哥,什么样的丫鬟能把你打成这样子?”   撒谎也不知道寻个好理由,真笨。   小厮在一旁道,“少爷不止脸上有伤,后背,肩膀上都有伤,像是被人用棍子打的……。”   很凄惨。   凄惨的简直不敢相信,那打人的丫鬟有多粗暴。   最叫他郁闷的,少爷居然都没还手,像是站在那里被她打似地。   萧大太太这回是真生气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被谁给打的?!”   萧迁无奈,“娘,我没有骗你,要不我发个誓,真的是一个小丫鬟打的……。”   至于她主子打没打,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晕了。   一想到为什么挨打,萧迁耳根子就微微红,他被打,完全是活该啊。   从宫里头出来,他就找茅厕。   可皇宫附近,都是人家的府邸,他总不能去敲人家大臣的门,借个茅厕用用吧?   他骑马向前,这不见到一家绸缎庄,他赶紧勒紧缰绳,跑了进去。   丢了银子,让小伙计带他去茅厕。   一蹲,就是半天。   就在他觉得差不多时,站起身来,谁想一阵头晕目眩。   他推开门,就出去。   谁想就那么巧了,有姑娘开门。   他身子不稳,就倒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扑倒人家姑娘,还……亲了上去。   那姑娘身边还有丫鬟,当时就吓的惊叫。   抄起木棍,就是一顿胖揍,都不带喘气。   他浑身无力,真是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晕了。   醒来时,见到的绸缎庄的小伙计,是他在茅厕前“救”了他。   他也问了是谁打的他,小伙计说不知道,还告诉他,本来人家姑娘挑了半个时辰的绸缎,还有衣裳好几套,足有五六百两呢,就因为在茅坑前见到了他,不买了……   掌柜的很生气,要不是小伙计拦着,他都要被丢大街上。   他就是这么倒霉,还没法解释。         第四百七十七章 游湖   萧迁都发誓了,萧大太太还能不信吗?   吩咐小厮道,“去请太医来。”   萧迁忙道,“娘,我就一些皮外伤,不碍事,已经上过药了。”   萧大太太瞪了萧迁道,“就算伤是丫鬟打的,与轩儿无关,可你连还手之力都没,又是怎么回事?”   这回,萧迁无话可说了。   这时候,丫鬟进来禀告,靖北侯夫人来了。   萧大太太转身便走,来了正好!   这一回,迁儿是命大,遇到的是个丫鬟,要是遇到萧国公府的仇家,能这么幸运?!   都快娶亲的年纪了,一点分寸也没有!   萧大太太还没走出门,靖北侯夫人就进来了,她得知萧迁被打,过来瞧瞧。   见萧大太太脸色不大好,靖北侯夫人眉头轻拧,“大嫂,出什么事了?”   萧大太太忍着心底怒气,道,“你自己看吧。”   她把身子让开,让靖北侯夫人进屋。   靖北侯夫人就知道萧迁的伤后连轩有关了,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那混账东西,真是越来越混账了!”   萧三太太勾唇一笑。   靖北侯夫人骂儿子那是习惯,可从来不舍得打,这骂习惯了,哪还管用,要打才行。   看着萧迁受伤的脸,靖北侯夫人以为是连轩打的,道,“你怎么就让他打成这样了?”   打不过,也知道跑吧?   萧迁轻碰太阳穴,“轩弟只给我下了些药粉,我蹲了半个时辰茅厕,没打我。”   靖北侯夫人通情达理的很,“他别的本事没有,就偶尔有点自知之明,打不过,就耍手段,连累你挨打,以后不要手下留情,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   靖北侯夫人能说这话,萧大太太再大的怒气也消了一半了,转而问靖北侯夫人,“你今儿来是?”   靖北侯夫人无奈一叹,“我来是找迁儿有点事呢,谁想……。”   靖北侯夫人没有说完,又转头看着安容,问她,“湛儿在哪?”   安容摇摇头,她不知道啊,她出临墨轩好一会儿了,谁知道他是在书房看书,还是被萧老国公叫去了外书房,亦或者出府办事了?   老夫人眉头挑了下,问靖北侯夫人,“你找他们两兄弟,莫不是轩儿出什么事了吧?”   提起连轩,靖北侯夫人就一肚子火气,“可不就是他了,简直越来越混账了,他居然花了重金去留香阁,请了留香阁的花魁无瑕姑娘游湖赏花。”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轩儿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他不知道他娘最讨厌的就是流连花丛的男子吗,哪怕他是亲儿子,也不例外。   而且,昨儿寿宴上,皇上才赐婚他和晗月郡主,他今儿就约了青楼花魁游湖赏花,未免也太不将晗月郡主放在眼里了吧?   萧大太太坐下来,问靖北侯夫人道,“轩儿是想退亲?”   “他有听话的时候,那我是前世烧了高香了,”靖北侯夫人一脸不愠之色。   她怎么就生了那么个混账小子。   萧三太太同情道,“要是轩儿真不愿意娶,只怕强求也没有用。”   这话算是戳到靖北侯夫人的痛处了,无奈道,“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吗,想着他比较听湛儿的话,想让湛儿帮我多劝劝他呢。”   这倒也是。   要说还有谁的话,连轩比较听,那只有萧湛了,萧老国公都要排后面点,没人知道为什么。   不过让他不甘不愿的娶晗月郡主,只怕萧湛劝,也不行。   “退婚先不管,他去留香阁和那群朋友喝点酒我也睁只眼闭只眼了,约花魁,我决不允许!”靖北侯夫人气呼呼道。   连轩做了什么事,她也算是了如指掌了。   京都那群庸脂俗粉,连轩还看不上眼。   可这一回,留香阁的花魁无瑕姑娘非同一般,据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气性极高。   连祈王想请她喝一杯,她都没给面子。   连轩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指不定就以征服人家花魁姑娘为乐了,她怕的是,他真的沦陷其中。   她喜欢极了晗月郡主,已经打定主意要她做她儿媳妇了。   她今儿来,就是想叫萧迁去把连轩给逮回来,谁想到萧迁自己都被打了?   萧迁从小榻上起身,道,“要不我去找轩弟吧?”   老夫人看着他,见他气色又好了不少,道,“小心点儿。”   萧迁点点头,转身离开。   结果走了没两步,外面飞奔进来一个小厮,道,“不好了,靖北侯世子和敖大少爷打起来了!”   一屋子人,头疼不已。   这厢花魁的事还没解决,他怎么又打架了?   他能不能让大家消停两日啊?   没人问小厮话,倒是安容心中一动,问小厮道,“靖北侯世子不会是和敖大少爷抢花魁吧?”   她没忘记,昨天连轩和周少易合谋要算计敖大少爷的事。   小厮点头如捣蒜,“就是抢无瑕姑娘才打起来的。”   靖北侯夫人脸黑如锅,怒不可抑。   安容摆摆手,让小厮退出去,才看着靖北侯夫人道,“我想,连轩应该是为了和敖大少爷打架,才约的留香阁无瑕姑娘。”   靖北侯夫人狐疑的看着安容,她是怎么知道的。   安容只好道,“我无意中听到他说想打敖大少爷,还和周府大少爷商量对策……。”   萧三太太失笑道,“昨儿比试台上不是已经打过了吗,还打啊?”   靖北侯夫人摆摆手,“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约的花魁,还是和敖大少爷打架,我今儿都不想听到,我这眼皮一直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萧迁忙道,“那我去找他回来。”   孤山湖。   碧波连天,唯湖心有一孤山而闻名。   春风吹,游人醉。   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微波粼粼,宛如洒着碎碎的金片,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水波潋滟,画舫点点,远处是山色空蒙,青黛含翠。   景色极美。   萧迁不信有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能比这青山绿水还美,惹的轩弟和人打大出手。   可就是打起来了,而且很激烈。   只见孤山湖另一面,两画舫正打的不可开交。   船帆毁了,湖中还飘着好些东西,尤其纱缎最为显眼。   萧迁脚下一动,轻点马背,便朝画舫飞了过去。   刚到画舫上,便瞧见周少易在和敖大少爷过招。   连轩则扶着船,在那揉眼睛。   萧迁走过去,一拍他的肩膀。   连轩一回头。   一只眼睛淤青成墨,很是滑稽。   萧迁,“……。”   连轩看着他,眼睛眨了又眨,疼的他倒抽气,却不忘拉着萧迁道,“你来的正好,你帮我打晕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敖大少爷。   萧迁的眸光压根就没法从连轩的眼睛上挪开,憋笑问他,“你的眼睛是敖大少爷打的?”   “不是,是周瞎子打的。”   连轩咬牙切齿道,只是下颚用力,眼睛也受牵连,疼的一抽一抽的。   周瞎子……?   萧迁差点腹抽,这船上姓周的,可就周少易一个,轩弟骂的应该是他。   看来,倒霉的不止他一个了。   见周少易处于下风,萧迁也不急着帮忙。   连轩催他,萧迁道,“轩弟,不是我不帮忙,是你昨儿把我害惨了,我一双腿这会儿还抖呢,我武功还没少易高了。”   连轩拧了眉头看着萧迁,回头看了眼碧波湖畔,指着它道,“那么远,你腿抖能飞过来?”   萧迁不说话,只扶着船坊,腿抖不停。   连轩差点气疯,一回头,一巴掌拍卜达脑门上,骂道,“坏我大事,下次再乱碰我东西,剁掉你双手。”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用药粉弄晕敖大少爷。   谁想出了内奸,卜达把他的药粉偷了给靖北侯夫人,还给他装了一堆面粉!   把面粉当药粉使,把他的脸都给丢尽了。   要不是他拖后腿,他何至于挨了好几拳不说,还被周少易那不长眼的打了一拳,他快气出内伤了。   那边周少易也快内伤了,人家暗卫都知道帮忙了,他们居然凑在一起聊天,还有没有点兄弟情义?   连轩没辄,催萧迁道,“帮我收拾了敖大少爷,你帮外祖父的事,我便既往不咎了。”   萧迁没动,“你发个誓,如有虚言,你就娶晗月郡主。”   连轩差点吐血,要不要这么狠。   “行了,我发誓行了吧?”   萧迁这才放心的过去帮周少易的忙。   萧迁武功极高,远在敖大少爷之上,他一脚将敖大少爷的两个护卫踹进湖里。   过了七八招之后,敖大少爷就被萧迁揣翻在地。   连轩一脚踩了上去,冷冷一笑,“昨天脚下留情,你不知感激,还敢跟小爷我抢人,你皮挺厚啊,信不信我一脚废了你。”   敖大少爷眼神阴狠,挣扎着要起来。   可是连轩的脚摁着,他动不了。   “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敖大少爷耻笑道。   周少易闻言大笑,对连轩道,“没想到敖大少爷也有觉悟的一天。”   连轩则笑道,“这会儿是好汉了,方才不还说我们是文弱书生,回家杀鸡去吗?”   说完,连轩的脸一冷,吩咐卜达道,“把船划到岸边去。”   很快,船就到岸了。   连轩和周少易把敖大少爷捆成一团,倒挂在树上。   敖大少爷嘴里塞着布条,支支吾吾的,听不清说什么。   萧迁看着敖大少爷,对连轩道,“就这么吊着他?”   “不吊着,还把他送回家啊?”   连轩翻着白眼反问。   卜达把几个护卫绑在树上,塞了布条,过来道,“爷,都捆紧了。”   连轩又打卜达了,“游湖的兴致都被你搅合没了!”   卜达泪奔。   他也是听吩咐办事,怎么能全怪他啊。   一群人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后,萧迁望着远处的画舫,问连轩,“就这么走了?无瑕姑娘呢,怎么没见到她人?”   “她又没来,你怎么见得到她?”连轩道。   萧迁懵了,“没来?”   到底怎么一回事?   周少易失笑道,“我们是请了无瑕姑娘,可连轩嫌弃她说话娇滴滴的,听得鸡皮疙瘩乱飞,就把无瑕姑娘丢给了晗月郡主,我们来游湖了……。”   萧迁凌乱了。   几人有说有笑的离开。   不见,身后树林里,走出来一抹身影。   沈祖琅瞧着被倒挂在树上的敖大少爷,手中玉扇轻摇了一摇。   嘴角上扬。   眼底一抹杀意,一闪而逝。         第四百七十八章 奸细   萧国公府。   紫檀院,正屋。   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榻上。   下首坐着几位太太和靖北侯夫人。   禀告靖北侯世子回来的丫鬟前脚刚离开,后脚靖北侯夫人的丫鬟就拿了个精致的鸡毛掸子来,就摆在小几上。   清风吹弄下,鸡毛轻轻颤动。   没一会儿,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还有连轩的说话声,爽朗愉悦,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靖北侯夫人脸黑如炭。   手抓在鸡毛掸子上,握了又握。   最后忍不住,唰的一下起了身,朝前走去。   安容瞧着,望望她,又望着几位太太,愣是没人拦着。   算了,她也坐着看热闹好了,反正靖北侯世子皮厚,打不怕。   连轩和萧迁迈步进来,就瞧见屏风上印着个凶残的身影,还有那叫嚣着的鸡毛掸子。   连轩一脸黑线。   他已经长大了好不好,当着一群长辈丫鬟的面抽他,叫他脸往哪里放啊?   连轩轻叹一声,拍了拍萧迁的胳膊道,“你进去告诉我娘一声,就说我知道错了,去外祖父那里认错……我走了。”   萧迁轻揉了下太阳穴,卖连轩的好道,“轩弟,你可真奇怪,做错事时,死都不认错,没错,倒还巴巴的去,莫不是讨赏吧?”   连轩眼睛一亮,给萧迁竖了个大拇指。   屋内,一群人蒙了。   靖北侯夫人眉头一拧,把鸡毛掸子丢给丫鬟,转身坐下,道,“给我滚进来!”   然后……   就见到一个球滚了进来。   可怜安容正在喝茶啊,一口茶呛喉咙里,没差点嗝屁了。   当然了,除了安容之外,还有萧三太太和萧四太太,不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一屋子人,都笑出了声。   靖北侯夫人一脸黑线,抄起丫鬟的鸡毛掸子就抽了过去,打的连轩嗷嗷叫疼。   “娘啊,你还讲不讲理了,不听话要挨打,听话还要挨打,你这样还叫我怎么好好的做儿子?”连轩一脸哀怨的问。   安容觉得,他是皮痒了找打。   靖北侯夫人要是被他糊弄了,真白瞎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娘了,当即棍子打的更凶了,“跟我玩心眼儿,别忘了,你可是我生的!”   连轩逃窜,无奈的叫着,“娘,你不是说我是爹捡来的吗?”   这样前后不一真的好么?   靖北侯夫人气笑了,“就不许我嫌弃你难看,丢了,你爹舍不得,又捡回来了?”   内伤。   心拔凉拔凉的。   看着连轩苦兮兮的脸色,萧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咱们都是捡来的。”   一旁玩着的萧雪儿也举手,眉目弯弯,高兴道,“我也是捡来的!”   老夫人望着她,笑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捡来的?”   萧雪儿鼓着小腮帮子道,“我前些时候问爹爹,我是怎么来的,爹爹说我是他打战回来,顺手在路边捡的……。”   说着,萧雪儿指着萧迁道,“哥哥跟我一样,是爹爹捡的,大姐姐是娘捡来的。”   说完,萧雪儿又道,“我还问过祖父,他说爹爹也是捡来的,以后我也要多捡几个小孩。”   安容听得腮帮子生疼,憋笑憋的慌。   真是一家子都是捡来的了。   被萧雪儿这么一逗乐,靖北侯夫人的怒气全消了,抱起她道,“等哪一天,你母亲把你丢了,姑母把你捡回去做女儿好不好?”   “好,”萧雪儿坦荡的很,还抱着靖北侯夫人道,“我觉得宝妹要被扔掉了,姑母要不要捡她做女儿?”   宝妹,是萧国公府才出生的女儿,是四房的。   靖北侯夫人一笑,“宝妹为什么会被扔掉?”   萧雪儿努了鼻子道,“她不听话啊,让她别哭,她一直哭,不听话的孩子,要被扔掉,这是爹爹说的。”   萧四太太看着萧雪儿,问她,“你怎么不捡宝妹?”   萧雪儿摇摇头,道,“她一直哭,我也嫌弃。”   靖北侯夫人笑道,“那我也嫌弃怎么办,宝妹要被别人捡走了,以后就见不到了。”   萧雪儿就不舍了,望望萧二太太,萧二太太摇头,她不捡。   萧三太太更是摇头。   萧雪儿没辄了,“那我捡好了。”   “那宝妹不听话,你怎么办?”靖北侯夫人接着问。   萧雪儿把鸡毛掸子拿手里,“那我也打她,让她听话。”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都吓着了。   尤其是萧大太太,萧雪儿年纪还小,做事不懂分寸啊,要是哪天陪宝妹玩,真被她哭烦了,打她怎么办?   靖北侯夫人忙拿下萧雪儿手里的鸡毛掸子,丢给丫鬟,然后抱着她道,“宝妹和你轩哥哥不同,你轩哥哥皮厚,打不怕,宝妹一打就打坏了。”   皮厚……   这能成为他时不时就挨打挨骂的理由吗,他也有一颗脆弱的琉璃小心肝好么,碎好几瓣了。   靖北侯夫人抱着萧雪儿,瞪了连轩道,“还不赶紧去把衣裳换下来,别丢了,回头补补,继续穿!”   安容再次睁圆双眼。   连轩一脸黑线,“娘,你不用对儿子这么狠吧?”   靖北侯夫人冷了张脸,萧迁就把连轩拉走了。   萧大太太笑问道,“那衣裳谁做的?”   靖北侯夫人叹气道,“衣裳是我做的,晗月郡主添了几针,轩儿就嫌弃不穿了,硬逼着他穿了,结果穿出去打架,还在地上乱滚,存了心的弄坏衣裳,岂能叫他如愿了?”   母子赌气了。   晗月郡主早年丧母,颜王爷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视之如珍如宝,多娇惯宠溺,现在要嫁人了,才想起来针线女红没学,让靖北侯夫人这个未来准婆母教呢。   萧迁把连轩送到门口,就回来了。   靖北侯夫人问他,“轩儿没惹事吧?”   萧迁汗颜,不惹事可能么?   “轩弟是请了留香阁花魁姑娘,不过嫌弃她说话矫揉造作,丢给了晗月郡主,他和少易去游湖了,结果敖大少爷不知情,以为花魁姑娘在花船之上,就吵了起来,最后动了手……。”   萧迁解释道。   结果靖北侯夫人脸更沉了,她不管人家无瑕姑娘有多才华出众,到底是混在花楼之中,晗月一个郡主,怎么能和她走太近呢,她又想抽连轩了。   靖北侯夫人忍着怒气道,“后来呢,敖大少爷没事吧?”   萧迁摇头道,“没什么事,就是被吊在了树上。”   靖北侯夫人习以为常了,一般惹恼连轩的,十个里有三个被揣进湖里,其余七个都会在树上。   “没闹出人命就好,”靖北侯夫人道。   她不反对连轩打敖大少爷。   昨儿在皇上寿宴上,被连轩踹了一脚,太医都说他几个月不能碰女色了,他还沾花惹草。   昨夜庄王妃又遇害,怎么说也是疼爱他的姑母,他不去庄王府帮忙,还和连轩争风吃醋,性子太凉薄。   靖北侯夫人放下心,端茶轻啜。   外面,丫鬟进来禀告道,“晗月郡主来了。”   萧大太太笑道,“快请。”   皇上已经赐了婚,萧老国公和靖北侯夫人双双中意,连轩想退亲的可能性渺茫,当初萧湛不就是。   也就是说,晗月郡主是萧国公府板上钉钉的外孙媳妇,和安容一样。   丫鬟退出去请晗月郡主进来。   屋内,萧大太太想起来一件事,问安容,“朝倾公主公主做了什么事惹怒了你?”   安容敛了敛眉头,轻咬唇瓣,没有说话。   老夫人摆摆手道,“你别为难她,是国公爷不许她说的,到底是一国公主,给她留点儿面子的好。”   之前,老夫人还觉得朝倾公主不错,懂规矩,又乖巧。   可谁想到,她会趁着安容去大昭寺祈福的时候,买通道士惦记安容手腕上的玉镯?   那可是萧国公府传家之物。   便是连她都不许多问几句,一个敌国公主却惦记上了,也难怪安容会对她出手那么狠了,全是自找的。   老夫人都这么说了,萧大太太哪里还会再问。   见萧迁要走,萧大太太喊住他,“你轩弟也被皇上赐婚了,你还不着急呢?”   萧迁苦了张脸,“不急,一点都不急。”   说完,赶紧逃。   出门的匆忙,差点和晗月郡主撞上,幸好一侧身,跑了。   晗月郡主倒是吓了一跳,迈步进去请安。   靖北侯夫人拉了她,问连轩有没有欺负她,晗月郡主摇摇头,一脸茫然,“没有啊。”   “真没有?”靖北侯夫人笑道,“他不是把无瑕姑娘丢给你,自己跑了吗?”   晗月郡主摇摇头,“不算啊,他说他怀疑留香阁无瑕姑娘是奸细,他有事要忙,让我帮他查。”   一屋子人,哭笑不得。   他那是忽悠你的,你怎么就信了呢。   这也太好骗了吧?   靖北侯夫人真想戳破自家儿子的厚脸皮了,嘴上却还是问晗月郡主,“可查出点什么?”   晗月郡主点点头,“我来就是找他说奸细的事的。”   一群人,“……。”   “真是奸细啊?”萧锦儿抽着嘴角道。   她可不信二表哥是真的深谋远虑,肯定是歪打正着。   晗月郡主点头,神情凝重。   她从袖子掏出来一个小竹筒,还未说话呢。   外面跑进来一个丫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一半   丫鬟面带娇红,嗓音急促,有些含糊不清。   听得人有些蒙。   萧国公府好久没听到“出大事了”几个字了。   是以,半天几位太太都没回过神来,   只萧三太太漫不经心的笑问,“出什么大事了?”   这空档,丫鬟早歇好了,平声静气道,“敖大将军带人围了国公府,让国公府把靖北侯世子交出来。”   靖北侯夫人一听,脸色就极难看了。   萧国公府几十年来,还从没被人围过,敖大将军就算手里有兵权,可比国公府还差远了。   虽不算是以卵击石,也差不远了。   他却来了,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到底出什么事了?”靖北侯夫人问道。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   萧大太太起了身,道,“去前院瞧瞧吧,怕是真出大事了。”   然后,一群太太就都起了身。   安容走在后头,大家忘了奸细的事,她还记着呢。   朝晗月郡主走过去,问她道,“留香阁无瑕姑娘是谁的奸细?”   晗月郡主望着安容,眉头轻凝了下,似乎不愿意告诉她,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应该是东延太子的人。”   安容微微一怔,“你确定?”   晗月郡主点头,掏出那小竹筒来,“这是我从无瑕姑娘身上偷来的。”   里面是封信,还是东延太子的亲笔信,她和连轩被东延太子掳劫的时候,曾见过他的笔迹,认得出来。   安容接过小竹筒。打开信件。   扫了一眼后,安容眉头拧紧。   只见上面写着:三日后,入京。   京都乱成一锅粥了,东延太子又要来凑热闹火上浇油了?   安容把信塞回竹筒,还给晗月郡主道,“留香阁无瑕姑娘既是奸细,就是个危险人物。你别和她走太近了。”   晗月郡主眨了下眼。她能感觉到安容对她的关心,只是她已经答应帮连轩查她了,就要继续啊。而且,她对这样的事,比对绣花做衣裳感兴趣。   晗月郡主把竹筒塞回腰间,对安容笑道。“走了,去前院瞧瞧。”   安容轻点了下头。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进了前院。   绕过影壁,便见到国公府大门前围着一堆穿着铁甲的护卫。   连轩扒拉开一堆小厮,走了过去,一边还问。“找我做什么?赔礼道歉吗,那就不用……。”   语气茫然,略带不解。   连轩的话音未落。坐在马背上的敖大将军就冲了过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掐住了连轩的脖子,把后面的话给掐了回去。   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瞬间扭曲,因呼吸不畅,而变的发青。   萧总管吓坏了,挥了拳头就要过来,可是敖大将军一抬手,连轩就被他单手拎了起来。   靖北侯夫人过来,瞧见这一幕,差点没撅过去,忙下了台阶道,“敖回!你住手!”   敖大将军面色阴狠,透着毒辣狠绝,“住手?!”   他儿子死了,他要他陪葬!   敖大将军手下用力,连轩已经连声音都说不出来了。   双手在挣扎,想哭。   娘啊,儿子要真死了,绝对是被你和卜达联手祸害的。   他打不过敖大将军,本来还能下毒,现在毒也没了。   就在他觉得有些神志不清的,眼睛像是张不开时,模糊中瞧见有匹骏马飞奔过来。   马背上,有男子疾驰而来。   是大哥。   萧湛抽过腰间的软剑就刺了过来。   剑身冰冷,在阳光下折过一抹刺眼的亮光。   敖大将军眼睛被闪了一下,那剑已然近前了。   直接砍向他握着连轩的手。   他要不放手,手就要被砍掉。   敖大将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松了手,身侧一闪,就避开了萧湛的剑。   连轩摔倒在地上,终于能呼吸的他,差点真哭了,差点点就死了。   卜达赶紧帮靖北侯夫人扶起连轩,连轩怒不可抑,要骂敖大将军。   结果因为被敖大将军用力掐过,嗓子发疼,没法大声说话了,只得干瞪眼。   萧湛忽然偷袭,敖大将军避开了,可也因此更加的怒气冲冲。   他拳头一握,就朝萧湛打了过来。   眨眼间,已不知道过了多少招了。   安容看着两人斗的不可开交,有些急了,问萧总管,“到底出什么事了?”   萧总管摇摇头,“不知道呢,敖大将军一来就要见世子爷,却没说为什么。”   靖北侯夫人看着,只觉得敖大将军疯了,招招狠毒,似乎想就此要了萧湛的命。   靖北侯夫人不知道怎么办好,想叫暗卫出手,可敖大将军带了一拨暗卫在等着,叫了也没有用。   好在,萧总管听到马蹄声道,“国公爷和大将军回来了。”   远处,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骑马回来。   见萧湛和敖大将军打的不可开交,眉头一凝,呵斥道,“住手!”   敖大将军根本不为所动。   萧老国公嘴角一冷,“敖回,你再在我国公府前撒泼,我今儿就叫你有来无回!”   萧老国公说着,萧大将军已经跃身下马,帮萧湛接了敖大将军一剑。   到这会儿,敖大将军才罢手。   他双目充血,眼神发癫。   萧大将军眉目冷冷。   敖大将军望着萧大将军,咬紧牙关,“靖北侯世子害死我儿,我要他一命抵一命!”   最后的一命抵一命,几乎是一字一顿。   安容脸色微变。   敖大少爷死了?   怎么会呢,连轩不是把他吊在了树上,没有杀他就回来了吗?   连轩几乎是跳起来道,“你少污蔑我。我没有杀敖兴!”   敖大将军拳头握紧,问他,“你把我儿吊在树上,是不是?!”   这一点,连轩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是我绑的!”   他敢作敢当!   敖大将军充满血色的双眸瞬间被怒气席卷,“就是你把我儿绑在了树上,生生被毒蛇给咬死了!”   连轩脸色一白。“这不可能!”   他绑过多少人。从来没遇到过蛇,怎么敖兴就那么倒霉了?   安容也觉得太凑巧了,如今萧国公府和侯府正是多事之秋。难保不是有人嫁祸。   只是连轩确确实实绑了敖大少爷,若是不能证实有人故意放蛇,这黑锅,连轩不背也得背了。   “少奶奶。会不会是沈祖琅下的黑手?”身侧,芍药轻声问道。   她就觉得是他了。   沈大少爷把他弟弟沈玉琅打傻了。他记恨敖大少爷,杀他泄愤很正常。   其实,安容也是这么猜的。   安容迈步走下台阶,走到萧湛身侧。   望着敖大将军道。“连轩若是有心杀敖大少爷,就不会绑他了,甚至连敖府护卫。都留了他们一命,敖大将军丧子悲痛。我们理解,可我们不希望敖府和萧府互相残杀,好叫敌人坐收渔翁之利,而且,今儿去孤山湖的不止连轩,还有齐州沈家大少爷……。”   安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敖大将军脸色一变。   他望着安容,安容神情依旧,面不改色,道,“敖大将军不信,可以去查,还有害死庄王妃的春宫图……。”   安容说到这里,就停了。   敖大将军脸沉如冰,“春宫图也是他所为?!”   安容没有点头,只道,“我只知道,敖大少爷曾要我二叔退了敖府的婚事,二叔没有同意,两人闹掰了,但我二姐姐还是没能嫁给府上二少爷,是他唆使我二婶儿自尽护女的。”   安容随口两句话,就将敖大将军心底的怒火点燃了。   沈祖琅挑拨沈安芙的事,喜婆邀功请赏,早告诉了他。   若不是沈祖琅挑拨,敖大少爷就不会中了他的计,差点侮辱周府姑娘,更不会被靖北侯世子打,又哪来的矛盾,到今儿被吊在树上?   敖大将军走了。   临走之前,告诉萧国公府,这事他会查,若敖大少爷的死真的是意外,叫连轩小心点儿。   言外之意,就是要连轩偿命。   敖大将军前脚一走,后脚连轩就爆了,问安容道,“大嫂,你怎么知道沈祖琅在孤山湖?”   安容轻轻一耸肩。   “我猜的。”   云淡风轻的三个字,叫连轩嘴角的猛的一抽。   大嫂,不是吧,你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睁着眼睛说瞎话骗敖大将军?   安容笑了。   她就骗了又如何?   她做的和敖大将军一样罢了,他不也是无凭无据就上门要人吗?   他可以无凭无据,她也可以,不是吗?   直觉告诉她,这事和沈祖琅脱不了干系。   萧湛望着安容,他知道安容为什么这么说。   敖大将军痛失爱子,若那蛇真的是意外,今儿敖大将军不会饶了连轩。   哪怕国公府有足够的把握护住连轩周全,可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样的代价没必要。   安容引出沈祖琅,是转移敖大将军的视线,不再紧抓着连轩不放。   若真的是沈祖琅下的黑手,敖大将军肯定会报仇,也省的他们再动手。   二来,若敖大少爷的死是个意外,就敖大将军追查的时间,也足够国公府布局了。   总之,务必要护连轩周全。   连轩也知道安容是为了他好,正要道谢呢,好了,耳朵被揪着了。   疼的他直叫。   靖北侯夫人拎着连轩的耳朵,将他拖进了国公府,一边训斥。   叫他以后改了吊人的坏毛病。   一群人跟在后面进了府。   安容和萧湛走在最后面。   安容望着萧湛,问他,“皇上找你进宫是查独幽琴的事?”   萧湛点头,“已经查到一半了。”         第四百八十章 黑锅   一半?   安容愣了一下,怎么会是一半呢。   等听了萧湛的话后,安容才懂为什么是一半。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皇上找萧湛进宫,在进宫的路上,萧湛无意中发现祈王的护卫神情焦灼的进古琴轩。   他便让暗卫去查看了一下。   结果暗卫发现,祈王的护卫一进去,便揪着古琴轩掌柜的脖子把他拽到了内堂。   二话不说,先打一拳。   那掌柜的疼的直叫。   护卫方才问他,“是不是你在琴里动的手脚?”   掌柜的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望着护卫道,“不是你让我动的手脚吗?”   护卫眉头一紧,“我让你动的手脚?我什么时候让你动手脚了?!”   掌柜的委屈道,“就是那日你来古琴轩,要我造一把古琴,放下定钱走了后,我钱还没收起来,你又回来了,跟今儿一样,把我拉到内堂,又塞给我五十两,让我在琴身里添暗器,我要是不答应,就活活掐死我……。”   照着吩咐办了,还要被掐脖子,他到底招惹了哪门煞星啊?   护卫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有人会易容成他的模样来古琴轩逼迫掌柜的。   要不是定亲王妃毁了假的独幽琴,这会儿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护卫看着掌柜的,想着留他不得,就出手要杀了他。   暗卫觉得掌柜的是个重要人证,就把他救下了。   安容听完,刚要说话呢,后面一暗卫近前,道,“祈王把独幽琴送进宫了。”   安容嘴角冷笑,这边萧湛把古琴轩掌柜的送进宫,他那边就送独幽琴,不用说,他肯定要说是被人栽赃的了。   诚如安容所料,祈王确实说被人栽赃污蔑。   一大清早,王府才开门,就瞧见摆了个大箱子放那里,打开一看,正是独幽琴。   当时,王府上下都吓坏了,生怕这琴一碰就会射出毒针。   祈王还和皇上请罪,说为了查独幽琴是否有毒针,他未经皇上允许,擅自吩咐王府下人碰了独幽琴,请皇上恕罪。   安容听得暗气,他们怎么就那么会狡辩呢,不由得气闷道,“这事皇上就这么算了?”   暗卫点头道,“皇上没罚也没赏祈王,只说王弟有心了,祈王说他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封地了,皇上让他在京都多住些日子,不过……。”   说着,暗卫顿了下。   安容眉头一挑,暗卫继续道,“皇上恼了皇后,剥了她执掌后宫的凤印,交给郑贵妃了。”   说完,暗卫退了下去。   安容笑了,皇上也忒坏了,明知道掌柜的说的都是真的,他装糊涂,装昏君,转过头惩治皇后,明知道郑贵妃和皇后斗了许多年,还把凤印交给郑贵妃,这是要郑贵妃收拾皇后啊。   祈王和皇后互相算计,害得皇后丢了凤印不说,郑贵妃执掌凤印的事肯定会传到前朝来,到时候那些文武大臣,指不定就倒三皇子偏向二皇子了。   这对皇后来说是重击,这口气,她会算在祈王头上的。   安容猜皇后之所以算计祈王,十有八九和紫微星有些关系。   安容和萧湛回了临墨轩。   结果刚坐下,茶还喝进嘴呢,冬儿便打了帘子进来道,“少爷、少奶奶,柳大夫来了。”   “快请,”安容吩咐道。   冬儿退了出去。   安容喝了两口茶,便去了正屋。   很快,柳大夫就来了。   柳大夫脸色不是很好,安容见了,心底就有了三分明了。   怕是瘟疫真的出现了。   果不其然,柳大夫开口就道,“两天前,有位妇人抱了个小男孩来药铺治病,当时我不在,坐堂大夫当是一般的伤寒治的,今儿那妇人又来了,孩子的病非但没好,还比之前严重了许多,不论是脸色,还是病症,都和少奶奶之前说的一样……。”   也就是,瘟疫出现了。   芍药一听,脸都白了,当即便道,“柳大夫,你碰过那小孩没有?”   要是碰了,他来国公府,岂不是把瘟疫也带来了吗?   柳大夫忙道,“我来之前,消过毒。”   安容倒没什么怕的,她现在百毒不侵,还怕什么瘟疫?   萧湛就更是了,就他的体魄,瘟疫怕他还差不多。   只是国公府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想着,安容吩咐柳大夫道,“瘟疫一事,不容小觑,这事得告诉孙医正,让太医院也积极防备。”   柳大夫见安容这么说,就知道安容真的不知道救治瘟疫的秘方了,他是抱着希望的,看来要失望而归了。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以安容的善良,有秘方怎么会不告诉他?   柳大夫起身告辞,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件大事。”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交给安容道,“这是沈寒川让我转交给少奶奶你的。”   芍药接了信,转递到安容手里。   安容看了萧湛一眼,才把信打开。   信上写了不少字,有些歪歪扭扭,看来他的伤还很严重。   信上写了两件事。   第一件,沈寒川能证实那春宫图是沈祖琅的手笔,他曾无意中见过。   第二件,沈寒川猜测沈祖琅和祈王有所勾结。   不仅仅是猜测,几乎是断定。   因为祈王的谋士杜仲喜欢的那姑娘,正是沈祖琅的表妹。   这事要是沈寒川不说,安容还真不知道,原来沈祖琅在京都的关系盘根错节到跟祈王都扯上了瓜葛。   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他的春宫图能出现在庄王妃送给皇上的寿礼中里了吧?   祈王连皇后都算计到了,还算计不到一个庄王妃?   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原以为齐州沈家在京都最大的靠山就是庄王爷了,没想到还有个祈王。   难怪他敢明目张胆的和敖大少爷打架,而不是隐忍了。   安容把信递给了萧湛,萧湛横扫了两眼,眸光一动。   他笑了。   安容就知道有好事,忙睁大了眼睛问,“有什么馊主意?”   萧湛嘴角的笑瞬间凝固,捏了安容鼻子道,“什么叫馊主意?”   安容讪笑两声,“我说错了,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萧湛把信放下,道,“这些日子,祈王和敖大将军手下第一将军慕将军往来密切,我以为他是想通过慕将军打动敖大将军,只怕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若是沈祖琅和祈王勾结了。   那这些日子沈祖琅所作所为,只怕少不了祈王的手笔。   挑拨敖大将军和萧国公府斗,是想借着萧国公府的手除掉敖大将军。   敖大将军在军中威信极高,他一死,势必为动乱。   群龙无首,能代替敖大将军的只有慕将军了。   祈王和他合谋算计敖大将军,就是捏着慕将军的把柄了,慕将军和他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好控制,比单纯的说服敖大将军帮他要好太多了。   不得不说,祈王的心机,很深沉。   安容拿起信件,又看了几眼,清澈的眸底笑意连连。   她明白,萧湛为什么要笑了。   萧湛要敖大将军手里的兵权,慕将军是个潜在的威胁,现在他自己找死了……   只要把这事告诉敖大将军,慕将军的小命就危险了。   “只是人家是敖大将军的心腹,可比我们这些外人容易信服的多,一个弄不好就打草惊蛇了,”安容有些犯难道。   安容觉得很难,可对萧湛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事。   “在军中,争权夺利不比朝堂上消停,”他道。   在敖大将军手下,有的是人想取慕将军而代之,成为敖大将军的心腹。   把消息直接透露给敖大将军,他不会信。   可透露给和慕将军有矛盾的人,他不但会信,还会去查。   再由他告诉敖大将军,敖大将军就会将信将疑了。   仅仅只是迂回了一下,取得的效果天差地别。   这就是手段。   比起萧湛,安容还嫩的很啊。   萧湛去了书房,安容回内屋。   刚走了几步,赵成回来了。   安容微微诧异,“怎么回来了?”   赵成奉命去查敖大少爷的死。   赵成一脸黑线道,“少奶奶,属下再不回来,要被敖大将军给杀了。”   “为什么?”芍药嘴快,问道。   赵成浑身无力了,萧国公府这回遇到的是个超级变态对手了。   他和敖府暗卫一同去孤山湖查敖大将军的死。   手里拿着沈祖琅的画像,问那些在孤山湖附近摆摊的小贩,可见过沈祖琅。   小摊贩连连点头,说见过。   当时赵成没高兴坏,本来安容是随口胡诌的,结果没想到他真来了。   敖府暗卫要回去禀告敖大将军。   结果往回走了没几步。   好了,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人正拿着一幅画,逼小摊贩说,“一会儿要是有人来问,就说见过画中人,听见没有?”   小摊贩不敢不应啊。   那鬼祟之徒见到他和敖府暗卫,转身便逃。   连画都来不及收。   那画上的人正是沈祖琅。   敖府暗卫一看,当时就气的要杀了他给敖大少爷陪葬。   幸好他反应快,赶紧逃。   赵成说完,望着安容,一脸无奈道,“现在就算孤山湖的小贩们说真话,敖大将军也不信了……。”   这黑锅,靖北侯世子不背是不行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盗墓 天,有些闷热。   路过敖府门前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张望。   前两日,敖府才热闹喜庆要迎亲。   结果亲事没娶成,红绸才揭下来没两天,又挂了白绸了。   真是够倒霉的。   远处,有辆马车过来,远远的就瞧见马车上放着一棺材。   车夫在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前两天才差点在敖府丧命,棺材送了来,又原样拉了回去,谁想到又送来了?   他这眼皮子一直跳,心也慌的厉害,希望今儿也能平安无事才好。   车夫勒紧缰绳,翻身下了车辕。   敖府有小厮过来,帮着他把棺材抬下来,送进敖府。   敖府,正堂。   挂满了白绸锻,丫鬟们都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烧纸钱。   敖大将军夫人正哭的撕心裂肺,几欲崩溃。   敖大少爷还没有装进棺材,她扑在他身上哭着。   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她扑了过去,抱着敖大将军的脚道,“将军,你要替兴儿报仇啊……。”   敖大将军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他扶起敖大夫人,道,“兴儿的仇,我一定会报。”   此时,小厮领着车夫把棺材抬进来。   敖大夫人一见那棺材,当时就疯了,“给我丢出去!”   那棺材,正是那天棺材铺送来,又带回去的那一副。   就是见到这副棺材,她才一直心慌忐忑不安,总觉得要出大事,现在敖大少爷死了,她觉得是这棺材给敖府带来了厄运。   敖大将军冷了眼问,“棺材铺只有这一副棺材了吗?”   车夫吓出来一身冷汗,想起来之前掌柜的叮嘱,赶紧道,“不是,这一副和之前那副棺材很像,但不是同一个,那一副上午已经卖出去了……。”   敖大夫人哭道,“给我换!兴儿不要这个!”   车夫缩着脖子道,“这棺椁是铺子里最好的,百年不腐。”   顿了顿,车夫又道,“棺椁里刻着经文,能保佑敖大少爷来生还做夫人您的儿子……。”   敖大将军扶着敖大夫人道,“就这个吧。”   敖大夫人脸色苍白,哭的泣不成声,却也没再说把棺材丢出去的话,而是一把推开敖大将军,又扑倒敖大少爷身上痛哭去了。   外面,护卫进来,把孤山湖的事禀告敖大将军。   说完,道,“萧国公府欺人太甚,把敖府当傻子糊弄……。”   暗卫话音未落,敖大将军便出手打断他,道,“这样拙劣的伎俩,萧国公府还不屑去做。”   敖大将军望着了无生气的敖大少爷,眸光幽冷道,“找到沈祖琅,给我带回来,要活口。”   暗卫领命出去。   敖大夫人痛哭道,“那萧国公府呢,就这样饶了他吗,若不是靖北侯世子,兴儿怎么会死?!”   “饶了?”敖大将军脸色一冷,“迟早给兴儿陪葬!”   要不是那幅欲盖弥彰的画,敖大将军还不信敖大少爷的死和沈祖琅有关,但是现在他信。   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是信,不代表他就会饶了连轩。   敖大将军进宫了,找皇上告状,求皇上给敖大少爷一个公道。   可是这公道好给吗?   都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跺一跺脚,大周抖三分的人物。   偏一个证明不了清白,一个没有确凿的证据。   对连轩这个小祸害,皇上罚不是,不罚也不是。   可怜皇上夹在中间太为难,干脆称病抱恙,不见敖大将军,让他和萧国公府自己斗去。   连轩就更窝火了。   被关在萧国公府,不许他出去,才待了几天,就浑身不舒坦了。   可是萧国公府守卫严明,不许他进,他就进不来。   不许他出去,他就是长了几十双翅膀也白搭。   “大哥,外祖父不会是想关我一辈子吧?”连轩苦了张脸问萧湛。   他懒散惯了,有旷荡不羁,被束缚着,实在难受。   萧迁笑道,“你就是想一辈子住萧国公府,祖父也不答应。”   连轩耷拉了眼神,萧迁拍了拍他肩膀道,“外面正在闹瘟疫,你出去也没地方玩,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国公府比较好。”   “有什么好的?”连轩白了他一眼,“敖府抓沈祖琅,抓了几天了,毛都没抓到一根,敢嫁祸给我,我非扒他两层皮不可!”   连轩怒气很大。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坑过,第一次被坑,就这么的惨,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仇不报,他以后别在京都混了。   安容端着带着丫鬟送糕点来,听到连轩的话,心底一叹。   几天了。   死了的二太太、二老爷下葬了。   庄王妃也下葬了。   敖大少爷更入土为安。   可就是没有沈祖琅的行踪。   起先,敖府还只是派了暗卫找沈祖琅,到现在,已经出动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了。   可沈祖琅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敖府找不到,国公府也找不到。   或许,他只是易了容,可是容貌一改,便是走在大街上,也难发现啊。   没准儿和他擦肩而过,人家还在心底笑话他们有眼无珠呢。   想想就够窝火的了。   安容抬手,要推门进去。   那边海棠过来,她手里拿了张大红请帖,道,“少奶奶,朝倾公主不见你。”   芍药看了就生气了,几乎是跳脚道,“她来找少奶奶,少奶奶哪次没见她,现在要见她了,她却端着公主的架子了!”   就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人!   门,吱嘎一声打开。   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是连轩。   他望着安容,眸带疑惑道,“大嫂,你找朝倾公主做什么?”   安容迈步进书房,道,“瘟疫越来越严重了,柳大夫和孙医正他们都没办法治疗瘟疫,朝倾公主有办法。”   安容笃定朝倾公主有办法。   前世,清颜这会儿还没有嫁给萧湛,但也快了。   她先解了瘟疫才出的嫁。   萧迁看着安容,觉得安容很天真,“她是敌国公主,大周死的人越多,她越高兴,怎么还会救他们?”   安容也知道,这一世的朝倾公主不是前世的清颜,她一心为北烈考虑。   可瘟疫前世是她解的,当时都死了近千人。   要是没有她,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   她总不能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病死吧,这几日,发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倒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木镯上,可是木镯不让她进去,她也没办法,只能求朝倾公主了。   她来,就是告诉萧湛,她要出门一趟。   萧湛眉头轻拧了下。   这几日,安容每天都会给朝倾公主送拜帖,可每一回都徒劳无功。   偏安容又固执的很,要不是他吩咐了不许她出府,她早去找朝倾公主了。   萧湛再次阻止安容道,“不用你去,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想到了?   这么快,早上不都还说没办法吗?   “什么办法?”安容问道。   萧湛看了安容一眼,道,“让朝倾公主染上瘟疫。”   她不愿意救治大周百姓,可若是她自己病了呢,她总不能不替自己医治吧?   安容听得一怔。   她觉得这办法太狠了点儿。   可她又说不出反对的话,北烈截杀了送信官兵,害的边关死了那么多人,就是杀了朝倾公主都不为过,何况只是让她得瘟疫,还是为了救人。   只是,他不了解朝倾公主啊。   若是计谋被她识破了,想她救大周百姓就难比登天了。   安容望着萧湛,清澈的眸底透着坚韧,“让我先去试试吧,若是我不行,再用你的办法,病拖的越久,死的人越多。”   连轩不赞同道,“大嫂,你还是乖乖待在国公府吧,万一你出去染上瘟疫怎么办?”   安容正要摇头,外面冬儿过来道,“不好了,八姑娘也病了!”   萧迁惊站了起来,“雪儿也病了?”   冬儿连连点头。   萧迁看了萧湛一眼,眉头轻皱了下,没有说话,转身出了书房。   连轩也跟了出去。   安容没有出去,只望着萧湛道,“我是非去不可了。”   萧湛望着安容,安容眸底坚定。   这一回,萧湛没有拒绝了。   “我送你去。”   安容点点头,道,“我去换个发髻。”   说完,转身便走,很是急切。   萧湛有些不解了,既然这么急切,还换什么发髻?   萧湛走出书房,暗卫闪身出现,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萧湛嘴角微微弧。   摆摆手,暗卫便下去了。   彼时,安容已经迈步走过来了。   步伐款款,玉带轻灵。   她霁颜一笑,清澈的眸底有流碎华光。   还是之前的流云髻。   只不过多了两只玉簪。   正是让萧国公府兴师动众的那两只玉簪。   玉簪玲珑剔透,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安容瞧见暗卫离开,眉头轻拧了下,问萧湛,“出事了?”   萧湛走过来,他眼眸深处的幽黑目光带着一丝明亮,笑意深深,“不算出事,只是裴老族长怕是要来找外祖父算账了。”   安容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裴老族长的陵墓真被盗了?”   安容不确定的问,得到的回答,却叫她大吃一惊。   裴老族长的陵墓不但被盗,还有些损毁。   这些还都是小事。   因为是空陵墓,敖大将军的盗墓队没发现尸体,以为是个掩人耳目的衣冠冢,又大肆找了一番。   要说他们本事真不小,找到了裴老族长祖父的陵墓,差一点被盗。   裴老族长火气很大,已经进京找出这样馊主意的萧老国公算账了。   至于裴老族长陵墓里的东西,已经被洗劫一空,这会儿正在进京的路上。         第四百八十二章 铜钱   出了临墨轩,安容和萧湛朝正院迈步走去。   刚走到二门,便瞧见萧老国公走过来。   龙行虎步,脸色肃然,显的有些急切。   萧雪儿可以说是萧老国公最疼爱的小孙女了,她病了,难怪萧老国公这样焦急了。   可是,安容没想到,萧老国公来,更多的还是为了她。   安容吩咐丫鬟准备马车,这事瞒不过萧总管。   安容身怀有孕,外面又瘟疫蔓延,他不敢不告诉萧老国公。   萧老国公一听,就知道萧湛没能镇得住安容,纵容她了。   萧老国公走过来,先瞪了萧湛好几眼,才对安容道,“外面瘟疫四起,你就别出府了。”   安容心中暖和,她不想违逆萧老国公,可是叫她在国公府里的待着,她坐不住啊。   安容正要摇头呢,结果萧老国公递给安容一个小锦盒道,“这里面有一株天山雪莲,你和湛儿用来泡茶水喝,能防瘟疫。”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圆。   拿天山雪莲泡茶喝……这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安容知道这天山雪莲从哪里来的。   是皇上赏赐给他的。   边关战祸已起,皇上担心萧老国公感染瘟疫,特地赐给他的,她怎么能要?   而且,她根本不需要。   安容摇摇头道,“外祖父,我在木镯里浸过纯善泉,百毒不侵,用不到雪莲,相公他也泡过泉水,体质极好,应该也用不到。”   安容百毒不侵的事,萧老国公还不知道。   这会儿着实惊诧了,“难怪我萧家男儿体质都极好,甚少有病痛,原来是泡过泉水的缘故……。”   皇上赏赐给他天山雪莲,萧老国公就是考虑到他不需要,才给安容和萧湛泡茶喝的。   既然安容和萧湛用不到,那就给锦儿她们用。   不过就算安容百毒不侵,不怕瘟疫,萧老国公还是不赞同安容出去,尤其是她去找朝倾公主。   觊觎萧家传家木镯,被安容下了毒,朝倾公主的怒气在皇上寿宴上就表露无遗了,去求她,那是白求。   萧湛站在一旁,道,“让她去试试吧,不然她不会甘心的。”   萧湛说着,安容连连点头。   萧老国公看了安容两眼,见她眸光坚定,便叮嘱萧湛道,“照顾好她。”   说完,萧老国公迈步进内院,一边吩咐道,“让迁儿他们去练功院泡药浴。”   出了国公府,坐上马车,直奔行宫。   马车里,安容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街道。   街上行人少了许多,小摊铺倒没少多少,关门歇业的大多都是店铺。   安容瞧得心酸。   现在瘟疫横行,小摊贩们若是可以又怎么不歇业呢,实在是不摆摊就没有收入,一家老小要饿肚子。   瘟疫是可怕,可饿肚子一样可怕。   马车滚滚向前,忽然,赵成勒紧缰绳。   坐在马车里的安容,身子朝前一倾,要不是萧湛及时拉住她,她要撞小几上了。   萧湛拉住安容之后,就把安容搂在怀里,脚轻轻一踢,小几就朝前了许多,位置空旷了不少。   安容挣扎了一下,萧湛紧紧桎梏住她,“别乱动。”   安容红了脸,道,“抱着我难受。”   “久了就习惯了。”   萧湛说着,他呼出灼热的气息喷在安容的脖子处,引来阵阵红晕,连耳根子都呈现出诱人的粉色。   我才不要习惯呢,安容在心底嘀咕。   正巧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哄闹声。   赵成对着车帘道,“少爷、少奶奶,酒楼上有人撒铜钱。”   安容要伸手去掀车帘,可是萧湛抱着她,根本就够不着。   不过外面情形如何,大体猜的出来。   有人撒铜钱,肯定会有人捡啊,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安容想着,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她低头一看,手腕上的玉镯正泛着黑光。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腕,脸沉黑如墨。   又有人要杀安容?!   萧湛掀开车帘,吩咐暗卫注意,看附近有什么人没有。   安容望着手腕,眸光疑惑,叫萧湛蹙眉了,“怎么了?”   安容举了举玉镯道,“今儿玉镯冒黑晕,和之前几次不同,之前我会感觉到心慌,这一回没有。”   说着,安容顿了顿道,“应该不是我有危险。”   萧湛望着安容,眸底带了质疑和探究。   萧湛怀疑安容怕他打道回府,不许她去行宫找朝倾公主,所以撒谎骗他。   安容一见萧湛那神情,就一肚子闷气道,“我没有骗你!”   她才不会拿这样的事撒谎呢。   萧湛眸底深邃,似乎想把玉镯看个透,“总不会是我有危险吧?”   萧家的木镯,一点都不向着萧家,难道今儿要破例了?   安容堵着气呢,总觉得萧湛的话带着消遣和不信任,当即努了鼻子道,“你们萧家小辈都是捡来的,木镯会向着你们才怪了。”   萧湛哭笑不得。   安容拍了萧湛的手背两下,道,“先松开我一会儿,我瞧瞧外面。”   萧湛没有松手,只吩咐赵成道,“把车帘掀开。”   赵成就把车帘整个掀开了。   透过车帘,安容正巧见到酒楼上有人抛下铜钱。   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来。   那些铜钱刚落到地上,就引来一阵哄抢,你推我攘,就差没打起来。   安容看着手腕上的玉镯,黑晕依旧。   安容望着萧湛道,“我觉得木镯示警,应该和那些铜钱有关。”   “铜钱?”萧湛眉头一挑。   赵成就猜测了,“莫非是假钱?”   安容摇摇头,她虽然想不明白木镯为何示警铜钱,可她知道赵成的猜测不对。   因为假钱不能给人带来生命危险。   而且,既然制造假钱,那肯定是爱财之人,又怎么会这么慷慨大方的丢铜钱?   不知道酒楼上是谁,这么大方,就这么一会儿,已经丢了至少几万的铜板了。   马车就一直停在那里,前面捡钱的人越来越多。   直到酒楼上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是酒楼的小伙计,他大声道,“诸位散了吧,铜钱已经撒完了。”   小伙计说完,就把窗户关上了。   楼下众人还意犹未尽,期盼的看着那窗户,希望它能再打开,再丢下无数的铜钱来。   可是等了半刻钟,窗户都紧闭着。   大家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那些人抖着手里的荷包,笑的花枝乱颤。   等人散了大半,赵成才放下车帘,坐上马车,继续赶路。   路过一条岔道时,赵成听到远处有哄闹声,忙回头道,“少爷、少奶奶,宁远街也有人撒铜钱。”   “去查是谁丢的铜钱,”萧湛冷了寒眸道。   等马车在行宫前停下,暗卫便上前道,“京都八大街,都有人撒铜钱,听酒楼伙计说,说是京都一富贵人家新娶的儿媳妇有了身孕,主人家高兴,想替那未出世的孩子祈福消灾,撒六百六十六两银子的铜钱……。”   破财消灾,祈福保平安,这样的事并不稀奇。   只是大多都在自家府邸前撒铜钱,或者送到寺庙里添做香油钱。   还没人送到酒楼撒的。   铜钱成箩筐的送到酒楼,由酒楼带撒,这样的好事,酒楼乐意代劳,也没人知道是谁。   查还真不容易,谁家府邸没百十箩筐的铜钱啊?   国公府就有一库房呢。   可越是这样,安容越担心,没人做善事不留贤名的。   不过这会儿,安容没那心思去查谁要做善事,她和萧湛被行宫护卫给拦下了。   “两位请回吧,如今京都瘟疫四起,我家公主不见外客,”护卫挺直了背脊道。   这护卫不是大周的护卫,是上官昊带来的北烈护卫。   安容忍着生气,好声好气的道,“烦请通传一声。”   护卫回答就两个字,“无需通报,公主有令,谁来也不见!”   安容心底的怒气也被点燃了,她今儿既然来了,就必须要见到她!   安容要硬闯,萧湛拉住了她。   安容回头,就听萧湛对护卫道,“去告诉朝倾公主一声,给她一刻钟考虑,我若离开,半个时辰内,必查封济民堂。”   说完,萧湛就拉着安容转了身。   身后,那两护卫犹豫了会儿,还是进去禀告了。   芍药呲牙道,“有本事别去通报啊,看着济民堂被查封啊!”   少奶奶和和气气说话,不听。   非得少爷逼他们,才就范,真是敬酒不吃,喜欢吃罚酒。   安容还有些蒙,等坐上马车,就忍不住问萧湛了,“无凭无据,怎么查封济民堂?”   萧湛倒了杯茶,放下茶壶道,“凡是和内务府做生意的,就没有清白的。”   不是贿赂,就是以次充好。   这些年,宫里的药材都是从济民堂采买,前不久才由柳记药铺接手。   除了皇上和那些正主子们的药材规规矩矩外,那些宫女太监用的药材,大多以次充好,这已经是宫里的惯例了。   只是大多数时候没人去查罢了,一旦动真格,谁也跑不掉。   安容安心的和萧湛就在马车里等着。   一刻钟后,那护卫来了出来了。   还没近前呢,就惹得芍药一冷哼,“行了,朝倾公主不愿意见我家少奶奶,我们不进去了!”   那护卫眼神一冷,眸底流过一抹杀意。   看的芍药身子一凛。   这眼神……   那日,在大昭寺杀他的刺客就是这样看她的!   芍药的手紧紧的握着荷包。   那护卫上前,道,“我家公主请两位进去。”         第四百八十三章 镇定   安容觉得她要好好反省了,有时候轻声软语,态度谦和屁用没有,就得来硬的,逼的人家跳脚才行。   芍药扶着她下了马车,和萧湛一起进了行宫。   行宫里鸟语花香,百花争艳。   行宫,和皇宫一样,既称之为宫,就有宫的气派。   重楼碧瓦,萧墙粉壁,云窗雾阁。   小桥流水,九曲回廊,假山楼台,玲珑精致,叫人惊叹。   朝前走了会儿,忽然有琴声传来。   清幽琴声,如山泉出于岩石,潺潺顺山势而下,悠远动人。   闻之,叫人心神安宁。   寻着琴声朝前走,很快,便见到传出琴声的凉亭。   六角飞檐,凉亭挂着纱幔,随风飘扬,现出一清丽身影。   远处,一护卫走过来,道,“萧表少爷,我家世子爷有请。”   上官昊请萧湛?   安容嘴角微微扬起,这是怕萧湛和她联手欺负朝倾公主呢,他似乎想多了。   不过,她和朝倾公主说话,萧湛在一旁确实多有不便。   安容朝萧湛点点头,便朝凉亭走去。   等到了凉亭,安容才知道她想错了。   她还以为弹琴的是朝倾公主,结果是一个丫鬟。   朝倾公主惬意的很,靠在凉亭上,给湖里的鱼儿喂食呢。   见安容过来,她头都未撇一下,继续喂食。   湖里,数百只大小不一的锦鲤争抢食物。   她未看安容。   安容也未行礼,就在一旁落了座。   安容这样漫不经心,反倒叫朝倾公主挑了下眉头,把手里的食物全丢进了湖,用帕子擦了擦手,方才正了身。   瞥了安容一眼后,她笑了,“京都瘟疫四起,没想到你还有闲情逸致来找我。”   朝倾公主的眼睛明亮有神,眼角上挑,合则内敛,开则张扬,别有一番韵味儿。   只是她一眼扫过安容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眉头一动,又看了安容一眼。   清越的眸光落到安容的发髻上。   朝倾公主心底冷笑了,原来她一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上回引诱她惦记她的玉镯,这一回又是玉簪了。   一想到上一回那假玉镯给她带来的痛楚,朝倾公主眸底就像是啐了一层冰,冷的化不开。   安容知道朝倾公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她来是为了瘟疫,还故意说那话,她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和她说笑,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就是因为瘟疫才来找你的。”   朝倾公主端起茶盏,用茶盏盖轻轻的拨弄着,看清澈的茶水里,君山毛峰上下起伏,鼻尖是茶的清香,沁人心脾。   她也不装糊涂了,呷了一口茶后,慢声一笑,“你送了四次请帖来,我也拒绝了四次,难道我这决心还不够?”   她不会帮大周救人的,除非她吃饱了撑得慌。   安容知道她不会轻易改口的,只道,“就算大周和北烈迟早打战,可那些百姓是无辜的,你身为大夫,你……。”   安容话还未说完,朝倾公主伸手打断她,“在北烈,我或许是一个大夫,在大周,我只是敌国公主。”   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安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对大周当真没有一点感情?”   朝倾公主笑了,她对大周能有什么感情?   别说那什么前世,她不记得。   就算她是顾家女儿,顾家待她好吗,任由一个姨娘欺负她,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朝倾公主站起身来,望着天上的云,笑道,“前世的我,没有告诉过你瘟疫的秘方吗?”   安容望着她,想如实以告,说医书被毁,结果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告诉了,只是我没有用心记,有几味药材和分量我想不起来了。”   朝倾公主扭头看着安容,“你记性不是很好吗,怎么这一回反倒不好了?”   安容敛住眉头,“因为瘟疫得过了,秘方大小药铺都有,并不稀罕。”   “原来你只对秘方感兴趣,”朝倾公主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   凉亭里,寂静的只剩下风声。   琴声歇了。   丫鬟问道,“公主,还听曲子吗?”   朝倾公主望着远处的青山,道,“下去吧。”   丫鬟便退出了凉亭。   等丫鬟走后,安容坐下了,芍药给她倒了茶,还拿袖子上别着的银针试了试毒。   朝倾公主见了就来气,“嫌有毒,可以不喝。”   芍药哼了鼻子道,“这里是行宫,又不是北烈。”   芍药还是够能忍的,要不是有求于她,她真想说:这茶又不是你家的,你管的还真宽,我家少奶奶就嫌弃了怎么着,又没说你下毒,你心虚什么?!   一句话,把朝倾公主的怒火全挑了起来。   安容没有喝茶,她再次把话敞开了说,“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给我救治瘟疫的秘方?”   朝倾公主要的就是这句话。   谁先提,谁先输。   她等得起,大周等不起。   既然安容说了这话,朝倾公主也就不客气了,她还真提了几个要求。   第一,不得打济民堂的主意。   不仅仅是萧国公府,还包括大周其他人,总之,济民堂要在大周生意兴隆,谁跟济民堂过不去,萧国公府要帮忙。   第二,她要安容手里的药丸秘方。   第三,安容手腕上的手镯。   第四,安容脑袋上的玉簪。   朝倾公主一口气说完,才道,“四个条件,你选三个吧。”   安容笑了,笑容清脆悦耳,“你倒是不贪心,只要三个。”   朝倾公主压根就没把安容的讥讽放在心上,“你要是四个全答应,最好。”   安容看着她,那眼神就跟看一个陌生人无疑。   四个条件,她一个也不会答应。   “皇上寿宴上,你北烈送了两份大礼,一明一暗,皇上把送回礼的事交给了我相公,你说我该怎么回你们北烈一份大礼呢?”安容笑问道。   话题转的太快,芍药有些晕了。   这不是在谈论瘟疫吗,怎么又绕道皇上寿宴上去了?   朝倾公主的脸色却变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安容莞尔一笑,“礼尚往来罢了。”   朝倾公主紧咬了下牙关,“什么两份大礼,我北烈只送了上清玉珠!”   她的小动作,安容全看在眼里。   原本还只是旁敲侧击,可是朝倾公主的反应,安容就断定,那假独幽琴是北烈的手笔了。   安容笑意更深,“就是不知道北烈皇帝有没有我大周皇帝的好运气了。”   “你!”朝倾公主气站了起来。   安容也站了起来,“这就恼羞成怒了?北烈敢在我大周的地盘上借刀杀人,以为北烈远在千里之外,我大周就鞭长莫及了?”   朝倾公主冷哼一声,“你要敢动我父皇他们一根汗毛,我要整个武安侯府陪葬!”   安容冷冷一笑,“瘟疫蔓延,京都谁都逃不掉,有北烈皇帝陪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芍药站在一旁,听明白了。   少奶奶说这话,是告诉朝倾公主,要她拿瘟疫秘方来换北烈皇帝的性命呢。   可是朝倾公主会换吗?   显然,她不愿意。   “你以为我北烈的守卫就那么差吗?!”朝倾公主捏紧拳头道。   安容笑容恣意,像是一片繁花盛放,“有句话,叫防不胜防。”   说完,安容便转了身。   走了两步后,安容回头添了一句,“你们在我大周也闹够了,也该轮到我大周了。”   这一回,真是什么脸皮也撕破了。   安容下了凉亭,走了不过三五步,就被朝倾公主喊停了。   “拿你的玉镯和玉簪来换秘方,”朝倾公主咬了牙道。   这对朝倾公主来说,是最低的条件了。   可对安容来说,却是完成不了的条件。   难道要她剁手吗?   就算她愿意换,这玉镯也得是她的吧,这是萧家之物。   安容回头瞥了朝倾公主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迈步。   “站住!”朝倾公主再次出声。   这一回,安容没有停步。   倒是出现一个护卫,替朝倾公主拦下了安容。   不是朝倾公主不够耐心,而是安容说的是太严重,她不能拿北烈皇帝的性命开玩笑。   还是那句话,防不胜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刺杀成功了,可怎么办?   朝倾公主走过来,望着安容道,“你就那么希望北烈和大周开战?”   安容笑了,“我希望?”   真是本末倒置,被倒打一耙了。   杀大周信使,害边关死了那么多的百姓,倒成了她希望打战了。   对了,差点把东延太子给忘记了。   晗月郡主偷的那封信,说他三日之内会进京,这会儿怕是已经在京都了吧?   “我不希望瘟疫蔓延,我也不希望打战,但北烈刺杀我大周皇帝一事,不会轻易就算了的,你们能想出那样的妙招,我大周就能有样学样,青出于蓝。”   说着,安容顿了一顿,“你是北烈公主,没有义务救治我大周百姓,我和你说这些,是和你交换,你答应最好,不答应,我不会强求,大周的瘟疫不止这一回,总能挨过去的。”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倏然,她笑了,“你少诈吓我,那么大的事,你一个深闺少奶奶怎么知道?泄露朝廷机密,罪罚应该不轻吧?”   安容心中一凛,很快就镇定的笑了。   现在,她和朝倾公主拼的是谁更沉的住气了。   彼时,有丫鬟跑过来道,“公主,济民堂被查封了!”   安容笑了,济民堂查封的真及时。   “告诉你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安容的笑声欢快而恣意。   朝倾公主的脸隐隐发青。      第四百八十四章 召见   没错,安容早告诉过朝倾公主,她容不下济民堂,不会让济民堂在大周立足。   这么多天过去了,朝倾公主积极挽救济民堂的生意。   的确,济民堂的生意很好,有她的那些秘方,几乎和柳记药铺有了平分秋色的架势。   安容相信,再给她一两个月,济民堂绝对能胜过柳记药铺。   可这又能改变什么?   萧湛半个时辰前说查封济民堂,济民堂就查封了。   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这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都束手无策,除了窝火还是窝火,还想保护远在北烈的皇帝?   本来济民堂和柳记药铺有旧怨,济民堂是柳记药铺眼里的沙子,容他不得。   可济民堂从开张起,还算安分,治病救人,都勤恳有加,渐入民心。   安容和柳大夫都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济民堂不闹事不找茬,只是行医救人的话是好事,病人那么多,一个柳记药铺也垄断不了,多一些药铺大夫是好事。   安容能容忍济民堂,前提是它治病救人,造福与人。   朝倾公主是济民堂背后的正主,每天济民堂有那么多瘟疫病者求医问药,她却拽着药方不救人。   这叫人不得不怀疑,济民堂在大周存在意义只是挣钱,再无其他。   这样,还有留它的必要吗?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她的目光像扎在肉上的刺,阴冷得让人疼到了骨子里。   她冷冷一笑,“本来我还想救大周百姓,没想到你们却查封了济民堂。强逼与我,以为这样就能叫我服软?”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她也冷笑了,“你想救大周的百姓?什么时候?是在我来行宫之前,还是我说防不胜防的时候?还是你的想,是建立在我付出玉镯和玉簪作为交换的基础上?”   安容戳破她那冠名堂皇的谎话,她若是真心想救。大周的瘟疫何至于闹到今日?   她就算想。也是她逼的她不得不想。   她一句本来,就将所有的过错全推到了她和萧湛的身上。   想她知错,给她赔礼道歉。再饶过济民堂?   简直笑话。   她敢打赌,今儿退了这一步,以后就要步步退缩了。   朝倾公主神情冷翳。   安容手腕上的玉镯,泛着淡淡冷光。   安容再一次被人容不得了。   安容赫然一笑。   容不得便容不得吧。她也快容不得她了。   两人互望,眸底是肆掠的火光。   这一回。是朝倾公主先转了身。   不过她走了没两步,远处,又跑过来一个青衣小丫鬟,气喘吁吁道。“公主,皇后召见你。”   “不见!”朝倾公主甩了云袖,语气更是愤岔。   这是把对安容的气。撒皇后头上了。   当公主就是好,可以任性妄为。   丫鬟是大周丫鬟。还是皇后亲自挑选,用来伺候朝倾公主的,当即追上去道,“公主,皇后派了车驾来,你还是去一趟吧。”   朝倾公主继续迈步。   安容朝前走,打算回国公府了。   可是走了几步后,朝倾公主的脚步停了,她撇过头来,瞧了安容一眼,眸底有一抹亮光。   那一瞬间,安容心悸了一下,背脊隐隐有些发凉。   只有在算计什么,还成竹于胸的时候,她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朝倾公主进宫了。   在安容离开行宫之前,她便坐上了车驾。   丫鬟领着安容去找萧湛。   同安容和朝倾公主一样,萧湛和上官昊也在凉亭子里。   不过,凉亭子没有飘摇的薄纱,有的只是一鸟兽铜炉,远远的就瞧见有袅袅青烟。   两人在凉亭子里博弈。   安容迈步上台阶时。   萧湛正端起茶盏,喝茶。   上官昊则朝棋盘伸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执黑子,置于棋盘之上。   他的脸上有伤,已经结了伤疤,并不影响他俊美的容貌。   感觉到安容的目光在他脸上多逗留了几秒,他抬起头来,勾唇一笑,摸着自己的下颚,笑撇了萧湛一眼,问安容道,“我与萧湛,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安容被问一愣,脸微微红。   再一瞥头,见萧湛望着她,眸底有细碎流火。   安容就知道这厮搭错筋了,不就多看了上官昊的脸几眼吗,她看的是伤疤好吧,再说了,不给看脸,难道要凑过去看人家后脑勺吗?   还有上官昊,不就多看了两眼他的脸吗,有必要问的这么直白吗,长一张俊美的脸,若是舍不得给别人看,可以戴面具。   一个两个的大男人,咋地这么小气,说好的气度洒脱呢?   安容轻福身行了一礼,笑道,“上官世子心中不是有了答案吗,又何须问我?”   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正因为不知道谁更胜一筹,所以问旁人。   如果肯定了,就无需再问了。   上官昊笑了,眸底流出赞赏之色,好一个聪慧的女子,他原想给她出个难题,为难她一下,没想到她随口一句反问就打岔了过去。   再见她望着棋盘的模样,上官昊就知道她懂下棋,还是个中高手。   他嘴角缓缓上扬,正要说话。   一旁走过来一个护卫,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上官昊眼神一冷,摆摆手,护卫便退了下去。   萧湛刚拿起棋子,还没放下,就搁回了棋盘里。   “不下了?”安容望着萧湛道。   萧湛倪了上官昊一眼,“上官世子的心已不在棋盘之上,我便是赢了,也胜之不武。”   上官昊扫了棋盘一眼,道。“这一局棋,不只是你我在下。”   上官昊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安容听得是云里雾里。   等离开了凉亭,走远了些,安容才问萧湛道,“这一局棋,除了你和上官昊。还有谁在下?”   萧湛看着安容。见她眸底闪亮,带着满心的好奇,他好看的唇瓣张合间。吐出几个字,“东延太子。”   安容嘴角抽了一抽。   下棋就下棋,方寸之间的事,有必要弄到江山棋局的高度吗?   不过。方才护卫禀告上官昊的时候,她耳朵竖的极高。也没听到什么。   但从上官昊的神情来看,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安容推了萧湛一下,问他,“是不是北烈出什么事了?”   萧湛摇摇头。“应该是朝倾公主出了事。”   安容愕了一下,“她能出什么事?”   她是北烈公主,是北烈皇帝捧在手心里疼的。若是在大周出事,会打战的好吧。而且还是大周理亏,皇后召见她,肯定会护她周全的。   想着,安容眼睛一亮。   她怎么老是忽视东延太子,把他给忘了呢,行宫有上官昊在,他进不来,今儿皇后召见,上官昊没有陪同在侧,正是他下手的好机会啊。   他不会趁机把朝倾公主绑架了,带回东延吧?   那样,还真的就有好戏看了。   只是……瘟疫该怎么办?   虽然她和朝倾公主已经撕破脸皮了,相看不顺眼。   但各有所需,还有谈判的机会啊。   等出了行宫,安容便让暗卫去打听,看看朝倾公主是不是没有进宫。   上了马车后,便是回萧国公府。   等马车在国公府前停下,暗卫便回来禀告道,“朝倾公主进宫了。”   进宫了?   安容眉头轻皱,“没出什么特别的事?”   暗卫回道,“车驾接了朝倾公主后,路过天香楼时,被许多铜板砸中,有一会儿的混乱。”   不过,朝倾公主确确实实进宫了。   看着安容紧皱的眉头,萧湛道,“如果朝倾公主不愿意跟东延太子走,他带不走她。”   这一点,安容倒是相信。   如果朝倾公主不是自愿来大周的,萧湛他们哪能带她来?   萧湛他们不过是带着她在醉扶归住了一晚,她就把醉扶归给坑了,这等心机手段,远比前世更狠。   而且,东延太子对朝倾公主用情至深,就更不会难为她的了。   安容担心的是重生的东延太子,他和她一样有前世的记忆,知道萧湛才是北烈和东延最大的敌人,他想要吞并大周,首先要除掉的就是萧湛和萧国公府。   安容和萧湛迈步进国公府。   两人朝临墨轩走去。   半道上,萧迁走了过来,问道,“朝倾公主答应给秘方了吗?”   萧湛轻摇了下头,问萧迁,“雪儿的病如何了?”   萧迁轻咳了两下嗓子道,“雪儿没有得瘟疫,她得的是一般的伤寒。”   安容眼睛轻眨了两下,表示怀疑。   萧迁郑重点头,“来了好几个太医,都说是一般的伤寒,与瘟疫病症大有不同。”   安容放心一笑,“不是瘟疫就好。”   回了临墨轩,安容被喻妈妈拖着泡了个药浴,生怕她会染上瘟疫。   等泡好药浴,安容才许吃午饭。   好了,刚端上碗呢,筷子伸出去,还没碰到菜。   丫鬟就进来道,“少奶奶,皇上宣你和少爷进宫一趟。”   安容饿出来的好胃口,瞬间没了一半。   她扭头瞥了喻妈妈一眼,“好了,药浴白泡了。”   可怜她早上吃的不多,又走了许久,还泡了好久的药浴,已经饿的快前胸贴后背了!   喻妈妈站在那里,是哭笑不得,泡药浴以防瘟疫这是应该的,谁能料到皇上会召见?   皇上不能不见,饭不能不吃。   就这样,安容和萧湛再一次在马车上吃饭。         第四百八十五章 玉簪   阳光灿烂,天朗气清,有徐徐微风。   皇宫,绿意盎然,花繁叶茂。   走在路上,安容满脸通红,一手搭在胸口,东张西望。   不是看风景,而是看有没有人瞧见她打嗝。   从马车上起,到这会儿,她已经打了一两百个嗝不止了,根本控制不住。   怕安容有事,萧湛要带她去看太医,被安容拦下了。   她以后再也不在马车上吃饭了。   领路公公走在前面,几次回头张望,见安容难受,他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一百九十八个嗝了啊,喝水吃菜都不管用,真是够萧表少奶奶受的。   公公在前面带路,安容和萧湛走在后面。   很快,安容就发觉不对劲了。   这条路不是去御书房的啊,倒像是去皇后住的翊坤宫。   若说之前,安容猜测皇上召见她和萧湛,与朝倾公主有些关系。   这会儿见到翊坤宫牌匾,安容就能笃定了。   看着在阳光下泛着闪耀光芒的翊坤宫,安容连打了两个嗝。   “真是有够讨厌的,”安容捂着嘴,翻着白眼咕噜道。   迈过门槛,继续朝前走。   翊坤宫正殿前,有公公等候在那里,见萧湛和安容进去,赶紧进去禀告。   等安容走近死,公公已经出来给他们行礼请安了。   殿内,皇上坐在首座上,皇后和郑贵妃坐在两侧。   皇后端庄华贵,脸上挂着笑意,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感。   郑贵妃妩媚清秀,她抬手轻抚发髻。手腕上的玉镯撞击,发出清脆响声。   安容走进去,一旁有十个丫鬟走过来,手里端着托盘,步子轻的根本就听不见。   安容目不斜视,上前请安。   规矩礼节什么的极好,可是碰到打嗝。生生把皇上二字给打分开了。真是低头找地洞啊。   皇上脸有些抽抽,正要开口呢,好吧。控制不住打嗝的安容又打了一个嗝。   听得皇上额头都黑了。   “她这是怎么了?”皇上瞥了萧湛一眼,问道。   萧湛回道,“打嗝。”   皇上脸瞬间黑了,他还没有糊涂到那种境地。连打嗝都不知道,他要问的是安容为什么打嗝不停!   皇后憋笑。用帕子轻拭了下鼻尖,问道,“好好的怎么打嗝不歇?”   这回,是公公回答的。“是奴才的错,奴才去宣旨时,萧表少爷和表少奶奶正在吃午饭。急着来见皇上,就在马车上用的饭。马车太颠簸,结果萧表少奶奶就……。”   听了公公的话,一殿的人都无语了。   不知道该赞赏安容和萧湛太把皇上的圣旨放在心上,还是该说他们是饿死鬼投胎的。   一顿不吃也饿不死吧,就不能忍忍,至于闹成这样吗?   皇上忍着脑袋上的黑线,吩咐徐公公道,“传太医来。”   安容忙摇头,道,“不,不用,嗝……。”   脸红脖子粗,这回安容是真想直接晕了好,她的形象啊啊啊!   徐公公也黑线了,“还是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这可是萧老国公的宝贝孙媳妇,要是皇上传召她打嗝出了毛病,保不住萧老国公就把这火气丢皇上脑门上了,得防着点才好。   郑贵妃笑道,“给萧表少奶奶端盏茶,看能不能压住。”   皇后则小声道,“之前朝倾公主住在宫里时,臣妾宫里也有丫鬟打嗝不停,比她这还要严重,结果朝倾公主吓了她一下就好了。”   皇上瞥了皇后一眼,“你是说吓吓她?”   郑贵妃当即摇头道,“那可不行,她现在是怀了身孕的人,哪能受惊吓?”   要是吓出个好歹来,简直不敢想象。   丫鬟端了茶来,安容接过,也不说话,直接跑出去了。   萧湛看着她,怕安容有事,也跟了出去。   身后,皇后轻抚额头,这还怎么问话?   过来一会儿,安容和萧湛就回来了。   这回,安容又瞥了那十个丫鬟一眼,她们手里端着的托盘,里面放着玉镯和玉簪。   皇上见她多看了几眼,指着那些东西道,“看看可喜欢。”   安容蒙了一秒,随即猛摇头,还没说话呢。   皇后就蹙眉了,“都不中意?”   安容脸又红了,方才想打地洞,这会儿又想挖双眼了,好个毛线的奇。   东西又不是给她的,她中哪门子的意?   安容摇头,还没说话呢,郑贵妃就笑了,“姐姐,她可是萧国公府表少奶奶,萧老国公宠爱她,便是那稀罕的夜明珠都赏给了她,哪稀罕这几只平平无奇的玉镯玉簪?”   皇后脸有一瞬的青,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端着明丽的笑,透着一抹冷意,“妹妹才接管凤印没几天,内务府就开始敷衍本宫了,妹妹好本事。”   这回,换郑贵妃变脸了。   皇上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安容彻底懵了,她怎么听着不对味啊,“这玉镯又不是给我的,我中不中意不重要吧?”   萧湛就更直接了,问皇上道,“皇上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皇上动了动龙袍,掀了掀眼皮,瞥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就朝安容走了过去,指着安容的手腕道,“少奶奶挑几对手镯,皇上想要你这只玉镯。”   说完,又指了指安容头上的玉簪,道,“还有这对玉簪。”   安容,“……。”   安容已经凌乱的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了,只得巴巴的看着萧湛,等他拿主意。   萧湛也是一脸黑线,他望着皇上,问,“皇上想要安容的玉镯?”   一句话。问的皇上心底很不舒坦。   好像他惦记安容东西似的,他一个皇帝,后宫玉镯玉簪不计其数,用的着惦记吗?   皇上没有说话,萧湛又问了一句,“外祖父知道吗?”   皇上眉头一紧,“一只玉镯。还要萧老国公同意?”   这点主见都没有。还怎么掌管十万兵马?   难道打个仗,拿个主意,还得经过萧老国公批准才行。那样,什么军情也给贻误了。   皇上心情很不爽,更让他不爽的还在后面呢,萧湛回他道。“这只玉镯我和安容都做不了主,皇上要是真想要。只能找外祖父。”   皇后眉头轻皱,心里颇不爽。   已经顾忌萧老国公的面子,来软的了,结果一只玉镯都要不来。那只能来硬的了。   皇后赫然一笑,“这么说来,这镯子还是个旷世奇宝了?”   安容手揉太阳穴。她觉得吧,要是不说清楚。皇上指不定真的会去找国公爷要手镯,那后果……   不用说,肯定是皇上倒霉了。   安容清了清嗓子,把手腕抬了,对着徐公公道,“你帮我把玉镯退下来试试。”   徐公公连忙摇头,他可不敢碰安容的手腕。   安容又伸了伸胳膊,徐公公无奈,只能照着吩咐办了。   徐公公开始很小心的取玉镯,结果根本摘不下来。   他不得不加大力道。   再加大……   徐公公哭笑不得,回头看着皇上道,“皇上,这玉镯根本就摘不下来。”   安容一脸无辜道,“我已经试过无数次的,皇上要是真要,我只能剁手了……。”   郑贵妃笑了,捂着嘴,笑的肚子疼,“我就说,萧国公府表少奶奶不是那么小气之人,怎么会舍不得一只玉镯,敢情根本就摘不下来啊。”   说完,郑贵妃笑问道,“怎么戴上去的?”   安容讪笑道,“最近吃的有些多,手长胖了……。”   郑贵妃愕然失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倒是挺喜欢这玉镯的,换做旁人早砸碎了。”   早砸过来好吧,砸不碎。   “玉镯无辜,等手瘦了自然就能摘下来了,”安容撒起慌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完,还特大度的将头上的玉簪摘了下来,“皇上要我这对玉簪?”   “不是皇上要,是朝倾公主喜欢,”郑贵妃笑道。   安容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她就知道是她闹得幺蛾子。   安容耸了鼻子道,“皇上,您也知道我和朝倾公主有些矛盾,这玉簪,皇上要我会给,但是若是给朝倾公主,便是给皇上了,外祖父也会帮我要回来的,除非……。”   “除非什么?”皇后急急问道。   除非什么?   安容也不知道,她正拿眼睛瞥着萧湛呢。   “拿一百对玉簪来换,”萧湛开口道。   “一百对玉簪?!”皇后倒抽了一口气。   听皇后的语气,就知道她不愿意。   安容心中笑抽风了,脸上还很不稀罕的把玉簪插回发髻上,脸上就一个表情:不换拉倒。   皇上瞥了那玉簪两眼,摆摆手道,“给她一百对玉簪……。”   皇上话到一半,皇后立马阻止道,“皇上,朝倾公主要的是玉镯和玉簪,现在玉镯取不下来,要了玉簪只怕也没什么用处。”   郑贵妃把玩着手里的绣帕,眸底是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不是邀功请赏,想解决了瘟疫之祸,让皇上高兴,好收回凤印么?   没想到会碰到钉子吧。   想拿一只玉镯和一对玉簪就达到目的,简直异想天开。   她现在越看安容越是喜欢了。   郑贵妃笑道,“姐姐,不过是一百对上等玉簪而已,翊坤宫玉簪多的是,换换又如何,能换来秘方,救治大周百姓,可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呢。”   说完,郑贵妃讶异的拔高了声音,“姐姐不会舍不得吧?”   皇后咬紧了牙关。   皇上瞥头望着她。   皇后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忍着心疼,吩咐嬷嬷道,“去取一百对玉簪来。”   嬷嬷转身离开。   很快,就有丫鬟拿了一百对玉簪来。   安容碰了碰鼻子,有种天上掉馅饼,刚好砸她脑门的感觉。   她走过去,挨个的扫了一眼,指了其中几对道,“这几对,我不喜欢,换了来。”   丫鬟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一摆手,丫鬟就退出去了。   等所有玉簪,安容都满意后,才把玉簪交给了丫鬟。   丫鬟双手奉到皇后手里。   皇后多瞧了几眼,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摆摆手,嬷嬷就拿了玉簪出去。   不用猜也知道是拿去给朝倾公主了。   很快,那嬷嬷就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道,“朝倾公主说只有玉簪,不够,她是北烈公主,不缺一两根玉簪,她要的是心底舒坦……。”   不够?!   皇后心底憋了一肚子火气,彻底崩不住了,眼神冰冷的望着安容,“你到底是怎么惹怒了朝倾公主?!”   安容也一肚子火气了,因为那丫鬟把玉簪又递到她跟前,皇后不换玉簪了。   安容拒不接受。   倒是萧湛,伸手拿了玉簪。   安容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脑袋凑了过去。   结果萧湛轻点下安容的脑袋,手一动,那两只玉簪就朝皇后飞了过去。   皇后心底一惊,还没做出反应。   那只玉簪就不偏不倚的插在了皇后的发髻上。   皇后气的嘴皮直哆嗦,“你……!”   萧湛瞥了皇后一眼,深邃的眸底尽是寒芒,“我萧家之物,岂是你想要便要,想不要便不要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 认错   当着皇上的面,把两只玉簪插在了皇后的发髻上,可谓是大胆至极。   皇后脸色铁青,眸底像是蒙了一层寒冰。   捏紧拳头,皇后正要找皇上告状,结果皇上伸手打断了她,“行了,你该庆幸你今儿遇到的是湛儿,要换做是萧老国公,那两只玉簪没准儿就插你喉咙上了。”   皇上偏向萧湛,皇后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   郑贵妃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补刀,“姐姐也真是的,要换玉簪的是你,人家朝倾公主不要了,你又不换了,哪有这样蛮不讲理的?”   皇后快要被郑贵妃气疯了。   她之前说不换,是她挑拨,说她翊坤宫玉簪多,逼得她不得不换。   现在又说这话了,要不是皇上在这里坐着,她真的要翻脸了。   她以为这样就能压她一筹了?   那她就太小看她了!   皇后深呼了两口气,端坐回去,心平气和的把那两只玉簪取了下来,瞥了郑贵妃道,“没想到在妹妹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舍不得东西的人?”   皇后说着,给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便笑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那一百对玉簪,早前就预备上了,皇后娘娘听说今儿京都有人撒铜钱,接济那些穷苦百姓,心生怜悯,想着那些 玉簪摆在那里,也只是偶尔戴一戴,不如拿来救人积德行善,把萧表少奶奶的玉簪还回去,是怕他们回去难和萧老国公交代,再者,一对玉簪换的铜钱到底不如一百 对玉簪……。”   安容站在那里听得一双眼皮都快翻的抽筋了。   真是伶牙俐齿。死的都能叫她给说活了。   舍不得就舍不得,还绕什么弯子?   这样一来,舍不得东西反倒是她和萧湛了。   那些玉簪是皇后拿来做善事的,她好意思要吗,只怕戴着还怕折福呢。   嬷嬷说完,又轮着皇后了,她笑看着郑贵妃。“原本我还想拉着妹妹一起的。似乎现在也不晚?”   郑贵妃紧咬了下唇瓣,笑了,“不晚。一点都不晚。”   说完,郑贵妃望着皇上道,“皇上,皇后的主意极好。她拉了我一起,肯定不会忘记宫里其他姐妹的。人多力量大,宫里后妃多,哪怕一人三五支玉簪,加起来也不少了。皇上,这样的好主意,也就皇后想的出来。你可得好好嘉奖她皇后一番才是呢。”   安容听得直想笑。   郑贵妃也不是什么善茬,皇后刚算计了她。她立马又算计了回去。   皇后要宫里后妃都捐赠,这是好事,也是犯众怒的事。   不过,被皇后算计,安容可不乐意。   安容福身道歉,“是我们误会了皇后一片苦心,不过玉簪既然换了,那便换了,拿来做好事,外祖父不会责怪我们的,这一百对玉簪,我捐赠了,皇后再另外捐赠一百对玉簪便是了。”   这回,连皇上脸都抽了。   换一百对玉簪,再捐赠一百对玉簪,那就是两百对玉簪了……   只怕皇后都没有两百对玉簪。   皇后一肚子火气,硬是憋得心口疼,脸上还得挂着笑。   她吩咐嬷嬷准备,然后道,“光靠宫里捐赠远不够……。”   好了,皇后就说了这一句。   郑贵妃就接口道,“是呢,还是姐姐思虑的周全,还有那些大臣夫人,有一个算一个。”   皇后双眸冰凉,已经忍无可忍了,“郑贵妃,本宫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吧?!”   郑贵妃一脸无辜,摇着皇上的胳膊道,“皇上,臣妾只是夸皇后,没做错什么事吧?”   你没做错事,你只是在给皇后多拉了几个仇恨而已。   皇后冷冷一笑,“我哪有贵妃思虑的周全,要不是你提起来,我还没往大臣夫人身上想,正好,明儿我请她们进宫赏花,顺带传达一下贵妃的意思。”   郑贵妃一点不怕她,“姐姐不必谦虚,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不会抢的。”   说着,郑贵妃就把话题岔开了,“捐赠的事,一会儿再商议不迟,倒是姐姐,之前还胸有成竹,自信能说服朝倾公主拿秘方救人,以物换物的办法怕是行不通了,只剩下……。”   郑贵妃笑了。   连以物换物都行不通,还妄想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给朝倾公主赔礼道歉?   简直异想天开。   从皇后惹怒皇上后,她就一直想办法补救,本以为她只是打后宫的主意,没想到她还打了瘟疫的主意。   这一回的瘟疫来势汹汹,太医院束手无策。   皇后就帮着想办法,派人出宫寻找良方,好立功叫皇上刮目相看。   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得知朝倾公主有办法,就把朝倾公主找了来。   朝倾公主很直接,道,“皇后见谅,我是有秘方,也有心想救治大周百姓,可今儿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惹怒我了,她说我在大周胡闹够了,我不知道我 胡闹在哪里,之前我来大周,身无分文,因为缺钱,卖了几张秘方给济民堂,结果她就查封了济民堂,我真怕我救了那些百姓,她要将他们通通入狱,萧国公府权倾 朝野,我一个北烈公主招惹不起她,只能躲着了,皇后别为难我。”   不论皇后怎么说好话,朝倾公主就是不改初衷。   皇后让凌阳公主带她去逛御花园,其实是说软话,劝朝倾公主。   然后,把伺候朝倾公主的丫鬟找来,细致询问了一番。   丫鬟知道的不多,却很关键,“朝倾公主找萧表少奶奶要过她手腕上的玉镯,奴婢打听了一下,好像朝倾公主曾打碎北烈太子妃的玉镯过,和萧表少奶奶手腕上那一只极其相似,她想要了回去赔给北烈太子妃……。”   这样就能完美的诠释为什么堂堂一个公主惦记一只玉镯了。其实都是苦衷。   皇后让凌阳公主旁敲侧击了一番,朝倾公主“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如果有玉镯玉簪作为交换,她就交出秘方。   皇后想立功,可是又不想得罪安容,这才有了皇后传召安容,拿玉镯换玉镯的事。   结果功没立成。还碰了一鼻子的灰。   可是她在皇上面前夸了大话。说有办法拿到秘方,现在想反口也来不及了。   皇后绷紧了下颚,松开后。对安容道,“我不知道你和朝倾公主有什么旧怨,可大周瘟疫四起,太医们都没有办法救治那些百姓。只有朝倾公主可 以,朝倾公主在北烈皇宫长大。是北烈皇帝捧在手心里疼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难免孤傲骄纵了些,不让她顺了心底的气。她不会救我大周百姓的,我希望你 能放下心中成见,给朝倾公主赔个礼道个歉。”   安容头低着。嘴角的笑带着嘲弄和讥讽。   等她再抬头时,已经很坦然了。“皇后确定我道了歉,朝倾公主就能医治好瘟疫?”   皇后可不敢将话说的太满,只道,“哪怕只是一丝希望,也不该放弃,不是吗?”   安容笑了,“好,我道歉。”   只要朝倾公主愿意救治瘟疫病人,不就道个歉,于她来说又不会少块肉。   她要是端着架子不赔礼道歉,那些因瘟疫而死的人就是她的错了,因为是她惹怒了朝倾公主,人家才袖手旁观的。   本以为安容心高气傲,占着萧国公府撑腰,会罔顾那些和她非亲非故的百姓,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   早知道如此,她还绕哪门子的弯子,平白损失了那么多的玉簪。   想想,皇后的心都在滴血。   皇后让丫鬟去请朝倾公主来。   很快,朝倾公主和凌阳公主就来了。   皇后望着朝倾公主,问她,“是不是公主心里的气消了,就高抬贵手,救我大周百姓?”   朝倾公主精致白皙的脸,闪过一抹笑容,“不敢欺骗皇后。”   皇后松了一口气,她今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   安容深呼两口气,朝前走了两步,福身给朝倾公主赔礼道歉,“之前,我无意冒犯公主,得罪之处,还望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朝倾公主笑了,“这就是你的诚心道歉?我怎么感觉不到丝毫的诚意呢,你的无意冒犯,我到这会儿背脊还凉着,我时刻担心着回北烈会见不到父皇。”   朝倾公主的话,听得一殿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皇上纳闷了,“怎么会见不到你父皇?”   朝倾公主瞥了安容一眼,望着皇上道,“在我进宫前,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恐吓我,若是我不交出秘方,就会派人去刺杀我父皇,还说防不胜防。”   恐吓?   皇上抚额了,她实在是大胆。   也难怪朝倾公主会气成那样,不论皇后怎么求,她都不松口了,原来如此。   皇后无话可说了,她们以为刺杀一国皇帝,就跟大街上刺杀街头小贩一样容易呢,说杀了就杀了?   简直笑话。   皇后笑道,“公主多心了,萧表少奶奶肯定是和你开玩笑的。”   说着,又望着安容,眸底透着冷光,道,“是不是?”   安容笑了,“是,我不该胡言乱语,惹公主担心,你父皇一定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这回,朝倾公主真笑了,笑容透着一抹得意的光。   “这下,公主该放心了吧?”皇后笑道。   朝倾公主点点头,凌阳公主便带着她去写秘方。   皇上起了身,迈步离开,路过安容和萧湛身侧时,道,“你们过来。”   安容和萧湛就跟着皇上走了。   等出了翊坤宫,皇上问萧湛,“刺杀北烈皇帝是怎么一回事?”   萧湛看了安容一眼,才回道,“北烈在独幽琴里下毒手,意图刺杀皇上,安容是替你报仇。”   皇上脸色一青,眸底有寒芒一闪而过,最后道,“刺杀就刺杀,怎么闹得人尽皆知了?”   这还怎么刺杀?   “这样的事,要低调点儿。”   安容,“……。”   “我错了,”安容低头认错。   真心的认错。   皇上瞥了萧湛一眼,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等皇上走后,安容推了萧湛道,“皇上那笑什么意思?”   萧湛捏了安容的鼻子道,“父债子偿。”   安容眨了下眼,就明白了。   既然答应朝倾公主不刺杀北烈皇帝,但没说不刺杀北烈太子啊。   刺杀的事,安容不管。   她回头看了翊坤宫一眼,眸底露出一丝担忧。   她会那么容易就交出秘方吗?   她怎么觉得不信啊?   感觉额头有些痒痒的,安容抬手挠额头。   才挠了一下,就被萧湛给握着了。   安容纳闷的瞥头。   却见手腕上,红玉手镯有一半泛着橙光了,柔和静美,叫人安宁。   “这……?”   安容眼睛睁大了,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怎么会忽然变了呢,玉镯好些天没变过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孪生   萧湛看着玉镯,手轻轻转动着,玉镯色泽温和,有行云流水之姿。   他抬眸看着安容清澈明亮的水眸,道,“应该和你赔礼道歉有关。”   安容也是这样猜的。   她最近都没做什么好事,只今儿为了那些得瘟疫的百姓,忍着心底的怒气,给朝倾公主赔礼道歉了。   只是她并不甘心啊。   安容想着,忽然眉头一抬道,“应该是我捐赠了一百对玉簪。”   那些玉簪,能换不少银子,能帮很多的穷人了。   萧湛点点头,“或许是这个缘故。”   安容笃定的点头,“肯定是这个。”   两人朝前走,安容摇着萧湛的胳膊道,“方才在屋子里,我忽然有个想法。”   萧湛稍稍瞥头,正好迎上光线,衬得安容好似一抹明丽流芳的春光,风致宛然。   安容发髻上还落了一片绿叶,萧湛抬手将那绿叶取了下来,轻拍安容的发髻,问,“什么想法?”   安容看着那绿叶,伸手接在了手里,转悠着,“你之前说过,我脑袋里有一个杏林世家,我想将它变成真的。”   萧湛微微讶异,他没想到安容会有这样的想法,随即笑了,“你要》 怎么变?”   安容挠了下额头道,“木镯我进不去,不过我能把脑袋里的医书都默写出来,办个私塾,收些聪慧、心性纯良的孤儿,从小培养。十年足够他们学医有术了……。”   既能帮了那些孤儿,又教会他们医术,将来会成为药铺的顶梁柱,造福大周。   安容说完,便望着萧湛,想听听他的意思,毕竟医书是萧家木镯里的。   “可不可以?”安容声音里夹了期待。   萧湛捏了下安容的鼻子,道,“可以。”   安容心上一喜,“就这么说定了。”   她好像看到一个庞大的杏林世家再朝她招手了。金光灿灿。泛着光晕。   可萧湛一盆冰水浇了下来,那灿灿金光,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谁来培养那些孤儿?”萧湛问道。   安容被问的哑然,脸泛红晕。“我还没想到那份上去……。”   然后。安容便拽着萧湛帮她出谋划策了。   一路上。安容都兴致勃勃。   萧湛见她是动真格的,再者,这确实是好事。便帮着出了几个主意。   第一,便是教书先生。   安容的意思是看能不能请柳大夫,萧湛否定了。   柳大夫有柳记药铺要打理,无暇分身,时不时去提点一二倒是可以,让他放弃柳记药铺去经营学堂,那不大可能。   安容听后,也放弃了。   不过萧湛给她出了个好主意,当然了,需要萧老国公出马。   萧老国公不仅权倾朝野,还交友广泛,朝廷不论是哪个官署,都有他的人,太医院也不例外。   萧湛就记得,有两位老太医和萧老国公关系极好,在太医院任了几十年的官,最后厌倦了官场,辞官回家,颐养天年了。   请萧老国公出面,说服他们出来教那些孤儿们医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了,两个先生是不够的,还得聘请几个。   第二,便是教书地点。   安容有陪嫁院落,萧家院落更是不少,可那是住处,若是正儿八经的用来教书,有些不伦不类,若想长远,需要重建。   地点选在何处,建成什么样子,这要好好商议。   第三,才是那些孤儿。   大周孤儿多,挑到中意的不难,只是安容觉得也应该让女孩儿学医术,平添了几分难度。   不过这都不是难事。   越往后商议,安容的信心越足。   正要说话呢,赵成打岔了,他轻咳了一声道,“少爷、少奶奶,我瞧见萧迁少爷了。”   可怜安容,赵成一说话,她要说什么就给忘记了,不由的呲牙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国公府又没有禁他的足。”   萧湛眉头动了下,问道,“他怎么了?”   赵成又咳了下,才道,“萧迁少爷站在路中间,被一推着绿豆汤的老人给撞了……。”   “被撞了?不是吧,难道连轩又给他下药了?”安容望了萧湛一眼,把车帘给掀开了。   远处,路中间,萧迁正帮那老人家收拾木桶,给他赔礼道歉,赔银子……   萧迁穿着一身竹青色锦袍,此刻湿了一片。   真的被撞了。   赵成偷笑道,“萧迁少爷好像情窦初开了。”   安容一怔,随即笑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还纳闷呢,那日萧迁帮了连轩后,这些日子连轩一直住在萧国公府,和他关系好的很,应该不会在对他下手才对。   赵成润了润嗓子,道,“方才,属下瞧见萧迁少爷追着一个背影窈窕婀娜的姑娘,结果那姑娘一回头,萧迁少爷就怔那里了,那姑娘步步前进,萧迁少爷吓的转身就逃,然后……就撞上了。”   能吓的萧迁少爷反应迟钝成这样,那姑娘得长的有多难看啊?   莫非真如连轩少爷说的,世上有那么一种姑娘,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一回头,吓退百万雄师?   安容听的笑的直捂肚子,捂着腮帮子,道,“只怕是认错了背影……也有可能是认错了衣裳。”   不论是哪一种,萧迁都在找一个姑娘。   想着,安容望着萧湛,“大太太不是在帮萧迁挑选媳妇了吗?”   他要是有了意中人,那岂不是要失望了?   一想到萧国公府的霸道逼婚,安容就替萧迁捏一把冷寒。   这世上最遗憾的莫过于。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见安容替萧迁忧心,萧湛握着她的手,笑道,“要是他真不愿意,国公府不会强逼他娶的。”   安容微微一愣,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那为什么你和连轩都被强逼?是因为我和晗月郡主是国公爷挑的?”   安容觉得这个猜测是对的。   在国公府,萧老国公的地位无与伦比,他的话堪比圣旨,甚至比圣旨还要管用。   萧大太太挑的。敢说不好的大有人在。   可万一萧大太太挑的。刚好萧老国公也中意,那该怎么办?   萧湛靠在那里,双手环胸,见安容清澈的眸底带着询问。他长臂一揽。就把安容揽入怀中。笑道,“要是外祖父知道你这般误解他,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安容脸一红。嘴硬道,“我哪里误会了?”   那明明就是事实好吧。   萧湛摇头一笑,“外祖父做事并非你想的那般随心所欲,他首先考虑的是为了我们好,如果萧迁真心不愿意娶,外祖父最后肯定会随他的心的,只不过会为难一下他罢了。”   安容撇撇嘴,不用说,这个为难不是一般的为难。   要达到要求才能随心所欲。   “那连轩呢?”安容抬眸问道。   萧湛揪着安容的鼻子,失笑道,“连轩是一个特例,他反抗外祖父已经成了习惯,不论是谁给他挑媳妇,他都会不乐意的,若是外祖父反对他娶晗月郡主,他估计就乐意了。”   安容囧了,果然是连轩的亲大哥,将他的奇葩性子摸的透透彻彻。   安容觉得嗓子有些干,伸手拿茶水。   结果手刚碰到茶盏了,马车猛地一停,要不萧湛抱的紧,她正要被甩出去了。   安容皱紧的眉头还没有掀开,就听赵成叫道,“主子,有人刺杀你!”   安容,“……。”   刺杀?   哪来的刺杀啊?   要是真刺杀,哪有时间给赵成说着话的,早打起来了好么?   欺负她没遇到过刺客吗?   安容抬起手腕,瞄了一眼,玉镯一点反应没有。   萧湛把安容放下,掀开车帘要出去。   结果车帘一开,昏暗的马车瞬间大亮。   安容眼睛被闪了一下,忙将头侧了一下。   等适应了光线,安容才撇向车外。   瞬间懵怔了有没有?   只见不远处,有人在打架。   以一敌二。   那被两人围攻的男子,穿着玄青色锦袍,身材体型和萧湛差不多。   他一瞥头,正好瞧清楚他的脸。   和萧湛的一般无二。   安容凌乱了。   她抬起皓腕,抹着额头上的汗珠,汗哒哒道,“你是真的,还是那个是真的?”   她不会,在不知道的时候,相公被人替换了吧?   安容瞥了萧湛一眼,又看向马车外。   那男子貌似武功没萧湛好,刚刚差一点点,胳膊就中了一剑。   萧湛钻出马车,一脚踏在车辕上,抽出腰间的软剑。   寒光逼人的软剑,在阳光下,宛如一条灵蛇。   在那把剑刺到“萧湛”前,一剑替他挡开了。   安容手搭在马车上,眼睛眨了又眨,“完了,我分不清谁是我相公了。”   两个萧湛,剑招也一样……   听到有笑声传来,安容扭头看着赵成,嗡了声音问,“你笑什么?”   赵成拼命的憋笑,连连摇头,道,“属下没笑什么。”   没笑?   肩膀都快抖脱臼了好不好?!   她又不眼瞎。   安容睁大了眼睛,越看越皱眉。   真的是一模一样,连用的剑好像都一样。   安容推了赵成一下,“我相公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   赵成直接从车辕上笑掉了下去,爬都爬不起来。   安容一脸黑线。   难道她猜的不对?   要是萧湛被假冒了,他应该刺杀假冒的才对吧?   安容郁闷的看着。   除了安容郁闷之外,一旁的酒楼处,也有人郁闷,他的眸光落到假“萧湛”的马上。         第四百八十八章 借钱   那马油毛顺滑,甩着马尾,轻抬了下马蹄,神情颇悠哉,一看就是匹千里良驹,尤其是那马头处有一抹葱白。   是萧湛的马,他没有认错。   怎么会有两个萧湛,到底谁才是真的?   那男子一打手势,暗处又出现四个暗卫,一跃而下。   现在就成了真假萧湛以二敌六了。   安容真替萧湛捏把冷寒。   那些暗卫武功极高,招招凌厉逼人。   安容瞥头看着赵成,见他端坐在车辕上,眼睛眨了两下,“你不去帮忙么?”   赵成握紧缰绳,笑道,“少奶奶,暗处的暗卫不下六个,主子若有危险,他们肯定会上的,属下这会儿是车夫,只负责赶车。”   安容嗓子噎了下,既然有暗卫,为何不出来帮忙,不知道有个词叫速战速决吗?   赵成告诉安容,萧家有规矩,暗卫负责保护主子,若是主子出事,暗卫要担责任。   但也有一条规矩,那就是锻炼主子。   只要主子能应付的刺杀,他们可以在一旁观望,以提高主子的战斗力。   虽然以二敌六,人数上是处于劣势,可对萧湛来说,不成问题。   暗卫就瞧热闹了。   安容再次囧了,当萧国公府的暗卫好幸福。   再见萧湛一剑秒了两个暗卫,还是一剑封喉的那种,安容就安静看热闹了。   杀了四个暗卫后,暗处传来一声绵长的口哨,那两个暗卫便逃了。   安容手扶着马车,见萧湛伸手打了个手势,暗处便出现两个黑衣劲装的暗卫,出去追杀那逃的刺客。   安容在心底认定打手势的是真萧湛。   安容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只见那两货用同样的姿势把那不沾滴血的软剑插回腰间……   安容囧了。   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她刚刚认定的萧湛,又动摇了。   尤其是两货并肩走过来。   走路姿态一样,脸色冰凉,眸底深邃如寒潭。   安容左右扫了扫,街上路上个个睁圆了眼睛,指指点点。   等走到马车前,其中一个萧湛道,“连轩,不要胡闹了。”   说着,他往马车里钻。   安容切切的看着他,把车门挡着了,他用醇厚如酒的声音道,“该回府了。”   另外一个萧湛站在那里,显得很凌乱。   他也说了一句,“连轩,不要胡闹了。”   安容,“……。”   安容扶着额头,看了这个萧湛,又瞄那个萧湛道,“要不,你们两个共乘一骑,我坐马车回去?”   这时,安容瞧见远处有匹马走过来。   走到站着的萧湛那里,亲昵的蹭了蹭他。   安容眼神耷拉了,瞥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湛,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相公?”   某男骨头一酥,清脆脆的诶了一声。   然后,安容伸出魔爪一推。   那货就摔下马车了。   四仰八叉的,顶着萧湛那张脸,安容都不忍直视。   她觉得,今儿萧湛的完美形象被连轩那二货毁的差不多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抹着脸皮,一脸无辜道,“大嫂,要不是我戴着人皮面具,就毁容了。”   安容用手遮住脸,萧湛俊朗如神祗的脸出现那般无辜的眼神,真是要多别扭就多别扭,她快忍不住跳下马车补两脚了怎么办?   只是她想不明白,连轩个头比萧湛矮一些啊,身子也要单薄点儿,为什么看着差不多。   连轩拍着身上的灰土,朝萧湛走去,手摸着马儿的毛,骂道,“真没良心,我待你也不差吧,至于这么出卖我么?”   要不是这破马,以他的演技,骗过大嫂那是小菜一碟。   安容满脸通红,她好像有些不称职,连自己的相公都分不出来。   萧湛望着连轩摇头,要伸手去撕下连轩的面具,连轩把头侧了,翻身上马,摸着马的鬃毛,道,“大哥,我发现你的脸好管用。”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沓银票。   萧湛脑门上的黑线成摞的往下掉,“银票哪来的?”   “一路出来,凡是跟我打招呼的,我都借钱了,”连轩耸了鼻子道。   一想到那些人听到他说得罪了媳妇,没钱吃饭,都一脸惊讶错愕,二话不说就借钱,还一脸同情的模样,连轩现在还腹抽。   看来大哥被外祖父逼着把所有身家交给大嫂的事,京都是人尽皆知了啊。   萧湛,“……。”   “你都借了谁的钱?”萧湛抚额问道。   “差不多十来个吧,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连轩清了清嗓子道,“大哥,你放心吧,我问过了,他们说不用还。”   “……所以你就不还了?”萧湛浑身无力。   连轩摸着马毛,酸酸道,“他们以借钱给大哥你为荣幸。”   不但是荣幸,而且还钱就是看不起他们!   想他要借钱,那群狐朋狗友就一脸惊诧的看着他,“不是吧,你堂堂靖北侯世子居然也会缺钱,是跟我们开玩笑么?你都缺钱,那我们就缺钱买亵裤了……。”   大哥的朋友就不会诧异,很爽快的就掏钱了。   他的心有些酸塞。   萧湛已经拿连轩没辄了,只道,“缺钱我给你,把那些银票还回去。”   说完,萧湛转了身。   身后,连轩眉头皱紧,颇有些犯难。   认识的还好说,问题是有人他不认得啊,怎么还钱?   还有他不大记得谁借了多少钱了,肿么还?   连轩摸着马毛,望天惆怅,他不该顶着大哥的脸胡闹,败坏大哥的名声,还有大嫂的……   萧湛回了马车,安容看着坐在马车上的“萧湛”,那略带忧伤,有些纨绔不羁的神情。   安容抬手揉太阳穴,“相公,你就让连轩顶着你那张脸么?”   久了,会叫人以为你精神分裂的好吧。   萧湛无奈道,“让他顶一天吧,敖大将军的人不知道在不在暗处,这样对他来说,好歹安全一些。”   不得不说,萧湛对这个弟弟是宠溺至极了。   赵成轻甩马鞭,马车又缓缓朝前驶去。   连轩兴致缺缺,骑着马陪同在侧。   坐在马背上的,器宇轩昂,尤其是他的神情,模仿的惟妙惟肖。   安容就好奇了,“国公府守卫严明,他是怎么骗过那些暗卫出来的?”   难道那些暗卫也分不清谁是萧湛,谁是连轩吗?   安容的说话声不小,连轩听见了,他笑道,“很简单啊,大大方方朝前走,见到四舅舅,主动打招呼……。”   糊弄过了萧四老爷,他就见到了萧总管。   其实,最难糊弄的就是萧总管。   不过,他选择了主动出击,摆着萧湛的招牌表情,有些无奈有些哑然,道,“连轩将我迷晕在书房,易容成我的模样进宫了。”   萧总管当时就错愕的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他在无奈一笑,“去牵马来,我进宫看看,别叫他惹事了。”   这样,萧总管哪里还会怀疑,赶紧吩咐小厮去牵马。   他走着萧湛的步子,是大大方方的出了萧国公府。   安容望着萧湛,她觉得已经没人能管的了连轩了。   要说他性子大咧,偏他想做成什么事,就没有办不到的。   安容笑看着他,“我能请你帮我一件事吗?”   连轩当即身子一怔,有些飘飘然了,大嫂真是信任我,大哥就在他身边,她却舍大哥要我帮忙啊,很荣幸。   “大嫂,你说就是了,”连轩端着架子道。   安容看了萧湛一眼道,“我想闹的北烈皇宫乌烟瘴气。”   连轩睁大眼睛,随即笑了,拍了胸脯道,“大嫂,你不觉得你是大材小用吗?”   闹得乌烟瘴气,毁了北烈皇宫那都是小事一件。   安容见他双眸泛光,赶紧加了一句,“不得去北烈,只能用飞鸽传书。”   连轩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让大嫂你满意。”   连轩话音刚落,迎面走过来个男子。   俊朗如玉,风姿皓轩。   是祈王。   他笑着走过来道,“听说萧表少爷缺钱,不知道本王有没有那个荣幸借你钱?”   萧湛,“……。”   安容,“……。”   安容看了萧湛两眼,擦了下额角的冷寒,掀开一角车帘。   之间马背上某货面色冷酷,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若有似乎的笑,“祈王的钱好借,只怕不好还吧?”   祈王笑了,手中玉扇啪的一下展开,颇失望道,“那本王是没那个荣幸了?”   连轩看着祈王,道,“还请祈王让个道。”   祈王瞥了马车一眼,将玉扇缓缓合上,笑道,“靖北侯世子不愧是萧表少爷的兄弟,容貌、神情,便是说话语气都叫人真假莫辩。”   连轩嘴角一扬,也不装了,方才两个萧湛对敌的事,这会儿还不知道传了几条街了。   连轩笑了,“若是祈王的钱借了也不用还,本世子倒不介意借个万儿八千的。”   萧湛把车帘掀开,看着祈王道,“借钱就不必了,若是可以,还请祈王告诉沈祖琅的行踪。”   祈王眼神一闪,随即一笑,“沈祖琅?萧表少爷说的是那个叫敖大将军寻了几日,都找不到的琼山书院学子?”   装,真能装。   明明认得,还用一连串发问,好像他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她一直怀疑,就是他藏匿了沈祖琅。   因为他一直在努力巴结敖大将军,所以敖大将军才不会往他身上怀疑。         第四百八十九章 形象   见祈王说不知道,萧湛又不许他借钱,连轩就很不客气了。   他和祈王虽然有一起被绑架的事,但不熟,更谈不上交情,不用给面子。   这不,轻轻一夹马肚子,那油毛顺滑的马便朝前走了。   祈王不得不将路让开。   看着马车咕咕朝前,还有坐在马背上的玄青色身影。   手中玉扇轻摇,祈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装的还真的挺像的,足矣以假乱真了。   等马车走远了,安容放下车帘,望着萧湛问,“之前不是说把祈王和慕将军的阴谋告诉敖大将军吗,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安容担心啊,现在敖大将军的盗墓队已经盗了裴老族长的陵墓,要不了几日便进京了。   别萧国公府和裴家联合把敖大将军收拾了,让慕将军和祈王捡个大便宜,她会吐血而亡的。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笑道,“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安容眼睛一睁,“有多好?”   萧湛笑道,“庄王妃离世,敖大将军在京都留不久,他放心不下惜柔郡主,要在离京之前,把惜柔郡主和杜仲的亲事给办了……。”   安容听得一鄂,“惜柔郡主不替庄王妃守孝吗?”   萧湛摇头,“事急从权,当初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后,庄王妃就筹备惜柔郡主出嫁事宜,钦天监也选了出嫁日子,敖大将军决定前,曾禀告了皇上,皇上怜惜惜柔郡主,答应了。”   本来还可以拖些日子,现在皇上都答应了,那就不得不娶了。   只是,杜仲可不是真心想娶惜柔郡主。   当初这样做,也是为了巴结庄王妃,好攀上敖大将军这棵大树。   如今庄王妃已死,惜柔郡主就是粒废棋,祈王又另有打算,没必要牺牲杜仲。   谋士离心,那不是好事啊。   如果猜测不错的话,惜柔郡主活不到出嫁那一天。   他们要做的,是在他们加害惜柔郡主时,戳破他们的阴谋。   一想到惜柔郡主的亲事,安容就很郁闷。   大哥的亲事还在她之前定下呢,也商议定了,几个月就把周婉儿迎娶进门。   谁想到会接二连三的出事。   好在现在敖大少爷过世了,周婉儿心里应该好过些了吧?   只是侯府被烧的七零八落,断壁残垣,要修复如初,只怕还要两个月呢。   在皇上寿宴前,她还答应周二太太,会去看看周婉儿,结果到今儿都没有去。   想着,安容望着萧湛道,“我打算明后儿去周太傅府看看我未来大嫂。”   萧湛不反对安容和周婉儿走的近,不过他道,“等瘟疫解了,你再去。”   这些日子,瘟疫蔓延,并不合适走亲访友。   安容想想也是,便点头应了。   马车朝前,很快就到萧国公府门口了。   马车还未停定,便听见连轩用萧湛的口吻说话了,“你怎么在这里?”   安容微微一怔,掀开车帘,便见晗月郡主站在那里。   忽然见“萧湛”和她说话,晗月郡主有些懵,愣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萧国公府表少爷怎么和她说话啊,当初从北烈回京,她和他说过的话两只手也数的过来啊。   “萧湛”抬眸望天,暗翻了个大白眼,又恢复了萧湛惯有的生人勿进的神情。   晗月郡主还是身后的丫鬟推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道,“我,我是来找安容,安容姐姐的……。”   有些结巴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萧表少爷要和他说话,到底为什么啊?   “萧湛”面无表情的翻身下马。   马车上,安容一脸黑线的看着萧湛,“要出去么?”   萧湛无力的看了安容一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安容觉得这样很好玩,想拉着他从后门走呢。   萧湛掀开车帘,出去了。   晗月郡主看见了他,然后又瞥了“萧湛”,瞬间眼珠子睁圆了。   她看见了什么?!   怎么会有两个萧湛?!   连轩勾唇一笑,道,“你就是晗月郡主吧?”   晗月郡主蒙蒙的点头,他方才不还认识她吗,怎么又不认识了,“你是谁?”   连轩开始满嘴跑马了,“我叫萧止,萧湛的同胞大哥,今儿刚回京。”   萧湛,“……。”   安容真的要笑趴下了,连轩真是够了,没他这样占萧湛便宜的吧?   假冒萧湛的孪生兄弟不算,他还要做大的,皮够厚。   晗月郡主一听,瞬间紧张的不行,认错人了,赶紧赔礼道歉。   连轩心情极好,很大度的笑着,“没事,我与他一模一样,认错也在所难……。”   那个免字,还在喉咙里没蹦出来。   结果耳朵被人一揪,那个免字直接没了,随之而来是一串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声,“疼疼疼……。”   萧老国公揪着他的耳朵,瞪着他,“你皮不是挺厚实的吗,还知道疼呢?”   说着,直接揪着连轩的耳朵,把他给带进了国公府。   身后,晗月郡主眉头扭着,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靖北侯世子的?   一旁,安容彻底笑趴在芍药身上了。   这一回,萧湛的冷酷形象彻底在她心中坍塌了。   虽然明知道那是连轩,可谁叫他顶着萧湛一张脸了?   她从来没想过萧湛那一张脸,也可以有这么丰富的表情,简直出乎人的意料。   晗月郡主小碎步挪到安容身侧,揪了揪她的云袖,瞥了萧湛一眼道,“方才那人真是他的大哥吗?”   安容脸皮又开始抽了,“你不觉得他说话声和靖北侯世子有些像吗?”   晗月郡主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前不像,被萧老国公揪耳朵时才像。”   说着,晗月郡主眼睛睁大,不敢置信,“难道……?”   那就是连轩?!   可他个头没有萧湛高啊,身材也没有萧湛的高大啊,他怎么装的,还那么的像?   晗月郡主不大相信,可是安容点头了。   晗月郡主的眼睛就开始冒小火苗了,他居然耍她玩!   看她那怯怯的模样,他肯定心底偷着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晗月郡主望着安容道,“我可以打他吗?”   安容,“……。”   安容咽了下嗓子,点了下头,“可以。”   她知道晗月郡主问这话的意思,不管怎么样,连轩现在顶着的都是萧湛那张脸,她不大敢下手啊。   这会儿安容同意了,晗月郡主摩拳擦掌,转身便进了萧国公府。   安容想去看看热闹,可她不敢直视啊,连轩已经把萧湛的形象毁的差不多了,她可不想瞧见“萧湛”被打的上蹿下跳的情形。   一路进国公府,不少丫鬟都睁圆了眼睛看着她和萧湛,眼睛是眨了又眨。   安容是想笑不好意思笑,连轩简直就是个活宝,有他在的地方,总是热闹的鸡飞狗跳。   她有些期待他闹北烈了。   回到临墨轩,安容喝了一杯茶,正要去书房,晗月郡主就来了。   安容笑问他,“动手了?”   晗月郡主摇头,“没敢,他绷着脸不笑时的模样,像极了萧表少爷,我不敢打他。”   明明知道那不是真萧湛,可她就是胆怯不敢。   安容想她不敢是假,应该是不舍得动手,便笑问她,“郡主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晗月郡主不好意思的挠额头,“我是来像你请教针线的。”   安容听得有些懵,“针线?”   晗月郡主点点头,“上回,我给连轩做了一双鞋……那是我第一次做鞋,做的不结实,连累他丢了脸,他要我赔他十双鞋……。”   一想到连轩那双鞋,安容也是忍俊不禁。   虽然她忙着默写医书,不过教晗月郡主针线的功夫还是有的。   安容教晗月郡主纳鞋底。   不得不说,习武之人力气就是大,才一会儿功夫,晗月郡主就扯崩了几根线了。   晗月郡主满脸通红,不敢抬头看安容,“我……。”   安容捂嘴笑,“不碍事。”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连轩的鞋踹了敖大少爷一脚后就崩开了。   晗月郡主扯崩了线,还不知道把那断线扯掉,她就继续了……   安容细心的教她,晗月郡主虚心求教。   不虚心不行啊,颜王爷给她找的女红师父,教了她两天后,就摆手不干了。   她不好意思去麻烦靖北侯夫人,就来求教安容了,她觉得安容脾气好,好说话。   安容教她用多大力气,晗月郡主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安容羡慕道,“平素我纳鞋底,要废好大力气,你轻轻松松就行了。”   晗月郡主挠脑门笑,“我羡慕你才对呢,你怀了身孕,萧国公府上下高兴,特地撒了那么多铜钱给你祈福呢……。”   安容听得一怔,“撒铜钱给我祈福?”   晗月郡主连连点头,“是啊,你不知道吗,今儿好多酒楼都撒了铜钱。”   这么大的事,安容自然知道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铜钱什么时候成萧国公府撒的了?   “谁说那铜钱是国公府撒的?”安容问道。   晗月郡主一脸茫然,琉璃般璀璨的双眸带了疑惑,“不是吗,那为什么大街小巷都这么传啊?”   安容摇头,“不是国公府撒的。”   知道她怀孕都多少天了,要撒也轮不到今天。         第四百九十章 闯宫   晗月郡主纳鞋底,她对撒铜钱祈福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只是羡慕萧老国公那么喜欢安容。   她纳了一针后,笑道,“应该是大家揣测的吧,反正不是什么坏事。”   说着,晗月郡主还补充道,“大家听说是萧国公府撒的,纷纷效仿呢,不过那些人都是在自家门前撒的。”   她弄不明白,撒铜钱跑酒楼去有什么好处。   等晗月郡主走了后,安容就去书房找萧湛,“相公,外面都在传铜钱是国公府撒的,我总觉得会出事。”   萧湛从书桌上拿起一枚铜钱,递给安容道,“这就是白日里撒的铜钱。”   安容结果看了又看,老实说,这铜钱就算是假的,她也看不出来。   安容从来不缺钱,从小到大,拿过铜钱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她看看铜钱,又看看萧湛,“铜钱有问题么?”   “是真的铜钱,”萧湛回道。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玉镯会示警。   这铜钱能带来什么危险?   “铜钱能杀人吗?”萧湛呢喃笑问。   若是在习武之人手里,铜钱做为暗器,可取人性命,可落到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手中,只怕也舍不得当做暗器用。   安容的手一滞,那枚铜钱就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杀人,”安容兀自呢喃。   她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吓了萧湛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安容忙用帕子擦手,又去擦萧湛的手,急切道,“这铜钱可能带了瘟疫病毒。”   这回,萧湛的脸也变了。   他惊站了起来,望着安容,“你确定?”   安容摇头,“我只是猜测,希望不是。”   萧湛凝视着安容,看着安容眼底的担忧,就知道那希望很小。   萧湛叫来暗卫,吩咐道,“去城外查看下,这两日是否有人找过那些染上瘟疫的病人。”   为了抑制瘟疫的传播,一旦发现感染了瘟疫,都会被隔离开。   富贵人家,就隔离在家中。   那些穷苦百姓,大多会被赶到城外。   若是要那么多铜钱都染上病毒,就需要很多的病人,只有城外。   暗卫领命,转身离开。   直到傍晚,暗卫才回来,禀告萧湛道,“属下去城外查探过来,昨夜去了四五个大夫,帮那些瘟疫病人处理伤口,那些伤口化了脓,擦拭过的纱锻被人用箱子抬走,说是要烧掉……。”   呕!   听到暗卫禀告,安容胃里翻江倒海,方才吃下去的晚饭,瞬间全吐了。   暗卫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继续。   萧湛摆摆手,暗卫便退了下去。   帮着安容拍后背,萧湛让丫鬟端茶来。   安容真的被呕心到了,一想到那些铜钱沾上那等污物,她的呕吐不止。   连苦胆都快吐出来,安容抹着眼角的泪,接过海棠端上来的茶盏,漱了漱口。   萧湛让丫鬟去请大夫来,安容摆手道,“不用了。”   大夫来了也没有,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胡乱想。   那些铜钱,该有多脏啊。   她也知道,钱是最脏的东西,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可这一回也忒呕心人了。   只要一想到碰过铜钱的手,去碰大米,碰绸缎,碰这个碰那个,安容就恨不得萧国公府的人以后都不用铜钱了!   但是,现在,她要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铜钱上带着的病毒啊。   安容望着萧湛,道,“现在该怎么办?直接告诉那些百姓,说铜钱会染上瘟疫,他们会人心惶惶,不告诉,那铜钱会传播开,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感染上瘟疫……。”   不知道是谁想出来这样恶毒的招数,铜钱可以说是流传的最快的东西,没有之一。   那么多人染上瘟疫,就算能医治好,只怕也没有那么多的药材救治他们。   萧湛眼神晦暗,道,“这事必须告诉外祖父,让皇上连夜下圣旨,要他们将铜钱消毒。”   安容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萧湛去了外书房,芍药扶着吐得浑身无力的安容回内屋。   “少奶奶,是谁这么狠心要害那些百姓?”芍药红了眼眶问道。   瘟疫太可怕,大周想办法不让它传播,可偏偏有人要他们传播开,这是要大周死人,死的越多越好啊。   这样心狠之辈,绝对不是大周人,哪怕他有心谋逆,也不至于这么狠。   只可能是北烈和东延。   安容回屋后,坐在小榻上,脸沉的厉害。   她从未想过世上会存在这样狠辣之徒,简直没有人性了!   这样的畜生,不但祸害了百姓,还把这屎盆子扣在萧国公府上,到时候出了事,只怕那些百姓会跑到萧国公府跟前哭泣吧。   只要想想,安容的头都快要炸裂开了。   再说萧湛,从临墨轩出去,直奔外书房,把铜钱的事告诉萧老国公。   当时,萧老国公的震怒可想而知。   若是知道是谁干的,只怕这会儿已经被剥皮卸骨了。   他二话没说,就进了宫。   彼时,皇宫的宫门已经关了。   守门官兵一脸为难的看着萧老国公,道,“国公爷,宫门已经关了,这会儿皇上也歇息了,有什么事您明儿早上在来吧?”   萧老国公在愤怒头上,谁忤逆,谁倒霉。   这不,萧老国公一脚踹在了宫门上。   可怜那厚实威严的漆红宫门,瞬间有了些微裂痕,又一脚后,直接炸开了。   那官兵的脸都吓白了。   萧老国公直接闯宫了。   彼时,皇上批阅完奏折,正泡着温泉,舒服惬意。   徐公公急急忙进去,禀告道,“皇上,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萧老国公急着进宫,把宫门给踹了。”   皇上瞬间大怒。   以往萧老国公霸道刚愎就算了,宫门是皇宫的脸面,他一脚踹的那是宫门吗,是他皇上的脸!   皇上从温泉里起来,徐公公赶紧过来帮皇上穿龙袍。   皇上湿漉漉着头发去了御书房,他是打定主意,要是一会儿没大事,那他罚萧老国公,杖责于他,就是最大的事!   御书房内,萧老国公已经将圣旨写好了。   皇上进来,便递给了他,皇上看了两眼后,眉头拧成一团麻花。   皇上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又看了两遍圣旨,圣旨上还是只有一个。   让京都百姓,家家户户连夜水煮铜钱。   “开什么玩笑?!”皇上确定没弄错圣旨上的意思后,把圣旨丢萧老国公身上,“你闯宫就为了这么一道不能吃的菜?!”   “菜?!”萧老国公被呕心到了。   他把圣旨丢给了徐公公,道,“若是再晚一些,老臣不敢保证京都会不会所有人都感染上瘟疫。”   皇上眉头一紧,“这跟水煮铜钱有关系吗?”   萧老国公道,“那些铜钱被人抹了瘟疫病者身上的脓血。”   皇上脸色一变。   下一秒……   皇上和安容一样,吐了。   徐公公也够呕心的了,帮皇上拍后背,结果被萧老国公吼了,“还不赶紧盖玉玺?!”   徐公公被吼懵了,他真是拎不清轻重缓急了,赶紧扶着皇上去龙椅上坐着,把玉玺盖上。   萧老国公转身便走。   小半个时辰后。   皇上就开始打喷嚏了。   一千官兵挨家挨户的宣布圣旨,要他们把家中的铜钱用开水煮一刻钟,必须照做。   大半夜,睡的正熟,被人闹醒,还干这样无聊的事,引得不少人在心底抱怨。   他们都怀疑皇上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   是夜,繁星闪烁,微风沁凉。   留香阁,后院某僻静院落。   八角凉亭内,有一男子在饮酒。   他一杯接一杯,神情沉冷,不知所思。   正是东延太子。   忽然,暗处闪出来黑衣男子,道,“主子,颜妃又开始闹了。”   东延太子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上官昊就在京都,她不闹才奇怪,无需理她。”   黑衣男子没有离开,继而道,“方才,有官兵进留香阁,下令阁内所有的铜钱必须用开水煮过,怕是……。”   东延太子的眸光紧凝了一下,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笑道,“这会儿才补救,晚了。”   黑衣男子没有接话,只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东延太子道,“这是朝倾公主交给大周用来救治瘟疫的药方。”   东延太子一手喝酒,一手接过药方。   随意瞄了两眼,东延太子笑意更深,“她好像比前世更讨人喜欢了。”   原本听说她进了大周,住在萧国公府,他还担心她会跟前世那样,喜欢上萧湛。   看来,是他想多了。   不过一想到,她现在是北烈朝倾公主,又是上官昊的未婚妻,还是上了花轿,只差拜堂的那种,东延太子的心就不舒坦。   尤其是这会儿上官昊和朝倾公主还住在一个行宫里!   他的手握紧,那张药方在他手里成了一团,随手一丢,就进了湖。   远处,有一抹身影像鬼魅一般走过来。   几乎是眨眼间,就进了凉亭。   男子玉扇轻摇,笑道,“太子好雅兴,躲在这雅致小院,真叫人难找。”   东延太子轻瞥了男子一眼,嘴角闪过一抹邪笑,邪的透着一股寒,“谁又能料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祈王藏了一身好武艺?”   “太子是在笑话我吗?”祈王拿起酒水,给自己浅斟了一杯。         第四百九十一章 帮手   “岂敢?”东延太子轻举了举杯,随之一饮而尽。   祈王嘴角闪过一抹笑,再次给自己倒酒,笑道,“我的武功,比起你、萧湛、上官昊还差的远呢。”   东延太子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眸光冰凉好似凝冰,透着冷芒。   前世,就是他们三人在涿鹿。   他和上官昊都败在了萧湛手中,不过他战场得意,情场失意,终是算不得赢家。   这一世,战局重洗。   他志在必得的清颜,却站在了北烈上官昊的身边。   前世,她辅佐萧湛,萧湛赢了天下。   这一世,莫非天下属于上官昊?   东延太子眸光一凝,嘴角冰冷,眼光余光扫到祈王,他道,“本太子听闻,紫微星亮,指西南方向,祈王就没点想法?”   祈王府就在西南方向。   祈王笑了,“太子耳目之广,叫人胆怯,紫微星的事,我哪敢有什么想法,就因为这紫微星,我已经被皇后忌惮了。”   要是被皇上忌惮了,他还真的危险了。   东延太子冷冷一笑,“区区皇后,就叫你害怕了?”   怕?   这回换祈王冷笑了,“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东延太子站起身上,走到湖畔,一脚踩在大石块上,望着满天星辰,笑道,“大周不论谁要当太子,当皇帝,首先要摆平的便是萧国公府。”   说着,他瞥了祈王一眼。“我想你也不想跟当今皇上似地,处处被萧老国公掣肘吧?”   祈王玉扇轻摇,笑的志得意满,成竹于胸,“如今的萧国公府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北烈、东延,还有大周,都视萧国公府如洪水猛兽,三座大山压下来,只怕萧国公府也够呛。   何况还有一个他?   看着祈王的笑。东延太子毫不犹豫的泼他冷水了,“不要小瞧了萧国公府,想要灭他,没你我想的那么简单。”   祈王一笑,手中玉扇缓缓合起,他眉头一挑。“若再加一条弑君呢?”   “萧家有谁会弑君?”   东延太子觉得祈王简直是痴人说梦。   萧家虽霸道,惹皇上憋屈,对大周却忠心耿耿,别说刺杀皇上了,杀刺客才是萧国公府的事。   “萧湛。”   祈王的声音在空寂的夜,温和冰凉。比天上的薄月更冷。   东延太子瞥头看着祈王,不是他不怀疑。而是祈王的声音太过镇定,太过信心十足了。   祈王打了个手势,便出来一个暗卫,将一个包裹搁在石桌上。   望着那包袱露出的一抹玄青色,东延太子眼睛一凝。   祈王笑道,“没人有太子了解萧湛了,御书房有太子要的地形图。”   东延太子嘴角上扬。“好一个深藏不露的祈王,本太子没有看错人。”   祈王轻摇玉扇。微微颔首,“等太子拿到想到的东西,你我再痛饮百杯。”   东延太子大笑。   笑声畅快肆意。   夜尽天明,朝霞旖旎。   心里积着事,安容早早的便醒了。   丫鬟进来伺候,见安容坐在床上,靠着大迎枕翻着书本,忙过来道,“昨儿少奶奶睡的晚,不再多睡会儿?”   她哪里睡的着?   有玉锦阁的生意要看,还要默写医书,准备学堂,还要记挂着瘟疫的事,她没有彻夜失眠就不错了。   海棠上前道,“少奶奶真不像怀了身孕的人,既不挑食,也不嗜睡。”   芍药瞥了海棠,笑道,“这不是好事吗?”   挑食吃的不多,还折腾人,嗜睡会长胖,对身子并不好。   海棠摇头,“我觉得跟其他一样才是好事。”   “不一样才好呢,你想瞧见少奶奶吐的脸色苍白的样子啊?”   芍药就不觉得,她觉得安容现在这样最好。   皮肤白里透红,滑不溜秋,摸着叫人爱不释手,就跟摸绸缎似地。   虽然她是没碰过几个主子的脸,可是长眼睛的都知道,没人比得过少奶奶。   再者说了,好几个大夫都说少奶奶身子极好呢,旁人为了腹中胎儿,三个月不能同房。   柳大夫可没说不许,只说要悠着点儿,最好三五日一回呢。   他哪敢信口胡诌,要是叫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有事,柳记药铺铁定要被关门。   安容见两丫鬟争辩,观点不一。   不过她能感觉到两个丫鬟对她的关心。   海棠性子沉稳,习惯求稳,她和一般孕妇那样,她放心些。   芍药不同,她性子活乏,不喜痛苦,当然一切苦难离她远远的最好。   其实,安容也在苦恼着。   不孕吐,不挑食,当然好了,不用太吃苦受罪。   可不好之处也有,孩子还小,又一点征兆没有,她没什么感觉,甚至偶尔还会忘记这事。   安容摸着平坦的小腹,脑中忍不住想起前世自己大腹便便的样子。   虽然挺着个大肚子,走路很痛苦,脚经常肿着,可那种幸福能弥补一切。   她现在就恨不得肚子大大的,孩子出世了。   可是还要八个多月啊……   安容苦恼的皱紧眉头。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安容抬眸望去,见萧湛进来。   安容忙掀了被子下床,问道,“铜钱的事解决了?”   萧湛走过来,道,“那些在市面上流动的铜钱都消过毒了。”   而那些被丢在库房里,连串铜钱的绳线都烂了的铜钱不在其内。   安容稍稍放心,“希望有用。”   芍药笑着从怀里掏铜钱出来。递给安容瞧,“少奶奶,水煮过的铜钱很干净呢。”   安容瞥了一眼,就把眼睛挪开了。   她现在很反感铜钱。   海棠瞪了芍药一眼,芍药吐了吐舌头,就把铜钱收了起来,伺候安容穿戴洗漱。   等洗漱完,安容就和萧湛吃早饭。   将将歇下筷子,冬儿就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幅画。   她上前行礼道,“少奶奶,这是你要的琼山书院地形图。”   安容正用帕子擦嘴呢,闻言,赶紧起身。   冬儿和海棠把画打开,安容细致的看着。   她想建一个学堂。可是脑子里没什么概念,她是去过琼山书院,可惜只去了几个地方。   便试探的找萧湛要琼山书院图,没想到他答应了,还这么快就送来了。   看着琼山书院的地形图,安容郁闷了。   琼山书院地势极好。环境静美,说是去读书。在她瞧来,跟去享受生活没两样。   而她收养的都是些孤儿,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要耐的住寂寞,能吃苦耐闹啊。   她还想那些孤儿学成时,先去做一两年的游方郎中呢。   “好像没什么用处,”安容耸肩道。   萧湛笑道。“倒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那些老太医的住处。可以依照琼山书院来布置。”   安容点点头。   正商议着呢,外面传来连轩的跳脚声,“大哥,大哥,你出来!”   安容瞥了珠帘一眼,笑看着萧湛,“难道又有什么事了?”   萧湛无奈一笑,迈步出去。   外面,连轩很急,见萧湛出来,先责怪道,“大哥,你太不厚道了!”   无故被指责,萧湛眉头轻拧,“怎么了?”   连轩很泄气,“大哥,我今儿才知道,为什么外祖父把束缚在萧国公府了!他居然以保护我为借口,和爹娘合谋瞒着我,去颜王府送纳采礼请期礼!”   最叫他郁闷的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把迎亲的日子都给定下了!   是他成亲啊,他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亏得他还天天来问大哥,靖北侯府有没有特别的事,大哥说没有。   这叫没有吗?   这些事,萧湛自然知道了,只是萧老国公叮嘱萧国公府上下,不许议论,那些丫鬟也都知道连轩能闹,都不敢吭声。   安容听得直笑,“连日子都定下了,也没法更改了啊。”   现在找萧湛,也来不及了吧?   连轩一脸郁结,耸了鼻子,伸手道,“大哥,你借我一套衣服,我心情不好,出府散散心,顺带把昨儿借的钱还了。”   “不必了,那些钱,我已经还过了,”萧湛道。   还钱只是个借口啊,我要的是借衣裳。   连轩臭着一张脸,他好不容易才弄到一身大哥的衣裳,结果被外祖父一掌给震碎了,他去晾衣服的地方转了一圈。   外祖父居然派了暗卫看着!   他快要被外祖父气疯了。   这不没办法,连轩只能找萧湛借了。   萧湛很明确的告诉连轩,借衣裳不可能,他就算借了,萧老国公会叫他去扒回来的。   连轩无功而返。   可是等萧湛和安容回屋后不多久,海棠就哭笑不得的进来了,“少爷,你换在浴室的衣裳不见了……。”   靖北侯世子他……简直无孔不入啊。   安容也晕了,“肯定是卜达帮的忙。”   连轩明知道萧湛不会违逆萧老国公借他衣裳,他还是来了,目的就是转移萧湛的视线,偷浴室的衣裳。   他这等聪慧,要是用在正途,萧湛也多个帮手啊。   “现在怎么办?”安容望着萧湛,问道。   萧湛端茶轻啜,笑道,“卜达会挨打,其他,没了。”   没错,正如萧湛说的,卜达挨打了。   连轩有点小洁癖啊,萧湛练武过后的衣裳,那都是汗味儿。   让他穿这样的衣裳出去,还没出门,就露馅了。   有个笨的跟猪一样的小厮拖他的后腿。   连轩眼角有抹悲哀的泪。         第四百九十二章 闯祸   吃过早饭后,安容带着丫鬟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   去的时候,萧大太太是一心欢喜的给萧迁挑媳妇儿。   丫鬟捧了好几幅画,萧大太太挨个的展示给老夫人过目。   萧大太太的意思是,现在宫里还没有开始选秀,这是被瘟疫给耽搁的。   她可不希望那些大家闺秀都进宫被皇上和那些皇子们挑剩下了,才给萧迁选。   她的儿子,自然要最好的了。   就凭萧迁是萧国公府的长子嫡孙,给他挑正妻,估计比挑太子妃还要严格。   性情、才情、容貌、家世。   性情最重要,家世反倒可以马虎些。   在大周,有谁的家世比得过萧国公府了,除了裴家!   而萧国公府没有和裴家结亲的想法,尤其是长子嫡孙。   萧裴两家的结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上不得不除掉他们,以绝后患!   萧家和裴家会世代交好,却不会结为姻亲。   本着妻贤,家宁,夫不遭横祸的原则,给萧迁挑媳妇,那是慎重又慎重。   比给萧湛挑了安容要慎重百倍不止。   好吧,若是仔细算的话,还是萧湛的慎重些。   想想,瞎眼神算受萧老国公所托,在大昭寺物色了多少年啊,才物色到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又经历了退亲,逼婚,最后到下媚药……简直可以说是九曲十八弯了。   萧迁的媳妇,要国公府这些长辈们都喜欢,因为他会是萧国公府未来的宗妇。   千挑万选,总算是挑了三个都满意的。   老夫人疼孙儿,道。“这些个我瞧着都不错,等瘟疫的事过后,让锦儿她们下了帖子,把这几个姑娘请进府玩玩,让迁儿自己挑个中意的。”   萧锦儿对自家哥哥的亲事,那是相当上心,当即道。“要不我今儿就下帖子吧。不是说朝倾公主把解瘟疫的药方给了皇后么,还是大嫂赔礼道歉她才给的呢。”   本来,萧锦儿还觉得朝倾公主人不错。善良仁爱。   可是大周百姓得瘟疫都几天了,也病死了好些人了,她有秘方还揣着不拿出来。   大嫂温和的很,说话脸上总是笑。之前她管理的玉锦阁好好地,三婶儿硬是抢过来。还管理的不好,她都没有介意,没有趁机拿捏三婶儿呢,这样的脾气。国公府还找不到两个呢。   萧大太太笑道,“倒也没有那么急,瘟疫虽然可解。万一染上了怎么办,国公府也不能勉强别人不是?”   以己度人。她不希望萧锦儿她们出府,别人自然也一样。   萧锦儿便打消了这念头,道,“有了药方,过不了七八日,瘟疫就该消失了。”   萧大太太点头一笑,目露为难道,“你爹爹去了边关,答应娘亲的事也没有办到,你们几个,你大哥最不听的就是我的话了,想办法把你大哥的那定亲信物给我取来。”   萧锦儿努了下鼻子,想着大哥的信物,她就想笑,“我知道了。”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进来道,“老夫人,大姑奶奶回来了。”   萧国公府的大姑奶奶是靖北侯夫人。   老夫人听到她来,有些头疼,不是靖北侯夫人爱惹麻烦,是连轩啊,做娘的管不住儿子,就把儿子丢国公府。   靖北侯夫人带了一堆礼物来,进来先请安,然后替连轩赔罪。   老夫人摆摆手,道,“你也别跟我赔什么罪,他就算再没分寸,也不敢把我老婆子怎么样,倒是府里的少爷姑娘,没少被他捉弄。”   说着,叹息一声,“昨儿,连轩可是把国公爷气着了,国公爷以为国公府固若金汤,连轩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结果轩儿大摇大摆的从国公府大门出去了……。”   说起这事,一屋子上到主子,下到丫鬟就没有不笑的。   表二少爷似乎专门来挑战国公爷的权威的,虽然大多时候他捍卫不动,可有时候也把国公爷气的跳脚。   这不,昨儿国公爷骂表二少爷,说他上午祸害琴棋书画,下午糟蹋花鸟鱼虫,睡着了还在琢磨怎么祸害人。   说的好像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靖北侯夫人一脸黑线,好像一天里,总有那么两回,她想剥了儿子的皮。   可是她无奈啊,“敖大将军痛失爱子,我怕他出去有危险,这还是在国公府,他都能想了歪主意溜出去,要是在靖北侯府,还不是随他进进出出了。”   萧大太太也知道靖北侯夫人的无奈,可她不会同情她的,以前轩儿小,惯着他,现在大了,性子养成了,想管管不住了。   “你就打算让轩儿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萧大太太问道。   以连轩靖北侯府世子的身份,又是萧国公府的外孙,旁人欺负他那是不大可能的,可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吧?   这会儿年纪小,可以说不懂事。   等在长两岁,成家了,要还这么纨绔轻浮,可就说不过去了。   靖北侯夫人望着萧大太太,道,“昨儿他易容成湛儿的模样蒙混出国公府,还和人在街上打斗,我和他爹商量过了,再娇惯下去,终是祸害,打算让他早早成亲,送他去边关历练历练。”   萧大太太一听,心底就一个想法:送去祸害她相公?   不怪萧大太太这样想,边关局势紧张,连轩又不是个随便能管的性子,萧大将军是去边关打战,几天几眼不合眼都是常有之事,哪有时间照顾连轩?   万一他心血来潮,跑敌营中去了,救回来了还好,救不会来,后果简直不敢想。   要知道。偌大一个靖北侯府就连轩一个子嗣啊,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然也养不成今儿这样的性子。   萧大太太望了老夫人一眼,求她阻止。   老夫人也头疼,“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舍得轩儿去战场吃苦受罪。你大哥可是个冷性子,真要冷起来,怕是国公爷也耐不住他。”   靖北侯夫人坐下。笑道,“我没打算让他跟着大哥。”   “那跟着谁?国公爷?”萧三太太笑问道。   若是跟着国公爷,那好了,边关也不用打战了。就连轩一个人,就有那本事搅乱整个军营了。   靖北侯夫人脸微微汗。她能感觉到自家儿子被嫌弃了,虽然她也没少嫌弃他,“他听湛儿的,让他跟在湛儿身边比较好。”   萧大太太笑了。“轩儿是挺听湛儿的,可也没少给湛儿惹事,边关乱的很。你还是要三思。”   靖北侯夫人轻点头,笑道。“三思过了,我怕他上了战场惹事生非,送了小命,一大清早就赶去大昭寺,让瞎眼大师帮着算了一卦,说他命硬的很,没事。”   要不是瞎眼神算说的笃定,她还真不敢让他去。   老夫人挑了下眉头,对瞎眼神算的话,她还是比较信服的,“神算怎么说?”   靖北侯夫人脸色就怪异了,端茶轻啜,似乎不想回答。   可是萧三太太好奇啊,追问道,“你倒是说啊,神算说什么了?”   靖北侯夫人轻呛了下,用帕子擦拭嘴角道,“大师说轩儿是‘祸害遗千年’,谁跟他作对谁倒霉,他走到那儿都会混的风生水起,让我没事别瞎操心。”   靖北侯夫人眸光哀怨,祸害遗千年不是什么好话啊。   一屋子差点憋出内伤来,丫鬟们肩膀抖啊抖,都能抖脱臼了。   萧四太太捂嘴轻笑,“这是好事呢,轩儿命硬,上战场也无须担心了。”   靖北侯夫人摇头道,“大师说他今儿会闯祸,我这不就担心的要亲自来看着他么?”   说着,让丫鬟去找连轩来,对了,还准备了绳子。   怎么也要把今儿敖过去。   丫鬟福身退了出去。   结果丫鬟刚走,便又进来了个丫鬟,福身道,“老夫人,裴老族长来了。”   老夫人笑道,“昨儿就听国公爷说他今儿会来,国公爷在书房吧?”   丫鬟摇头,“不在呢,半个时辰前,国公爷出府了。”   老夫人眉头轻皱了下,怎么会出府呢,不是愧对裴老族长,国公爷今儿特地告了假在家,打算给裴老族长赔礼道歉啊。   不过昨儿夜里,国公爷还急急忙进了宫,这些日子京都不太平,计划有变也正常。   只是裴老族长来,大将军去了边关,几位老爷还在官署,就剩下一堆妇人,不好招待裴老族长。   思来想去,老夫人瞥向安容,问她,“湛儿在临墨轩吧?”   安容忙起身,摇头道,“相公办事去了。”   萧大太太笑道,“迁儿好像没什么事,要不让他陪裴老族长去书房下下棋,等国公爷回府?”   老夫人点点头,“也好,裴老族长爱酒,去酒窖,拎一坛子国公爷珍藏的酒送去。”   萧大太太吩咐心腹妈妈去办这事。   屋子里,继续商议连轩的事。   左等右等,丫鬟回来道,“找不到表二少爷。”   “找不到?”靖北侯夫人眉头一皱,“怎么会找不到呢?”   萧三太太笑道,“别是又假扮成湛儿混出府了。”   萧大太太摇头道,“应该不会了吧,国公府的暗卫已经让他蒙混过关了一回,要是再犯,国公爷饶不了他们。”   靖北侯夫人头疼,“再去找。”   丫鬟转身跑出去,结果在屏风处和另外一个赶着来的小厮撞了个正着,差点把屏风撞摔了。   小厮捂着脑袋,红着脸进来道,“不好了!世子爷迷晕了国公爷,扒了国公爷的衣裳,假扮成国公爷混出府了……。”   天可怜见,听到这话时,安容正在喝茶。   一口茶直接喷老远。   靖北侯夫人脸黑如炭,其他人都懵怔了。   脑子里只有几个字:胆大包天。   难怪瞎眼神算说他今儿会闯祸了,且不说在府外他怎么闯祸了,就萧老国公这一关,他就过不去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鞭打   靖北侯夫人转身去拿了鸡毛掸子,怒火冲冲出了正屋的门。   萧大太太及时拉住靖北侯夫人,无奈道,“我想你还是别去了,他这会儿还是国公爷的样子,你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不知情的人还说你打国公爷呢。”   “你要是不直接来硬的,就轩儿那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肯定死不认账的,他既然能易容成国公爷的样子出去,铁定就跟昨儿像湛儿一样,叫人真假莫辨了。”   萧三太太也过来劝,她笑道,“你且忍忍吧,左右也忍了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不过昨儿,轩儿易容成湛儿的模样,借了不少钱,你想想,他这会儿变成了国公爷,他要是借钱……只怕能借个几十万回来。”   就怕连轩胃口大,逮着个官员就要借三五万两,胆小的只怕要回去砸锅卖铁也要把钱送来,要知道,这样的机会,难得一见啊。   靖北侯夫人的额头隐隐有青筋跳动,咬了牙道,“他要是敢,今儿我不扒他两层皮,我就撞死在这里!”   靖北侯夫人这话,说的可就有些重了,萧大太太瞪了萧三太太一眼,把她拉了回去,道,“让下人去找他回来吧,他冒冲国公爷,应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不会有事的。”   靖北侯夫人被萧大太太摁坐了下来,结果屁股还没坐稳呢,萧迁带着卜达进来了。   可怜卜达一只眼睛睁不开,淤青一片,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靖北侯夫人一见,那没消下去的怒气又上来了三分,“轩儿打的?”   卜达点头如捣蒜。除了他,国公府还有谁会打他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轩儿去哪儿了?”靖北侯夫人急急问道。   卜达回道,“世子爷之前是想故技重施,冒充萧湛少爷出府进宫找皇上退了晗月郡主婚事的,奴才想他冒充国公爷,应该还是为了这事……。”   卜达的说话声很小。很胆怯。   可是一屋子的人听后。脸都变了。   尤其是靖北侯夫人,那脸是青红紫轮换了变。   “轩儿最羡慕国公爷的就是能对皇上大吼大叫……,”靖北侯夫人想哭了。   她无法想象。要是连轩冒充国公爷去找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皇上肯定不会乐意,那时候……   吵起来,不露馅还好。皇上当他是真的国公爷,不会怎么样。   要是知道他是假冒的。只怕要被他给活活气死啊。   靖北侯夫人再也坐不住了,这回谁拦着,她也要进宫。   老夫人脑壳疼的厉害,指着萧大太太道。“你陪她一起进宫。”   就这样,萧大太太陪着靖北侯夫人进宫了。   余下的人,抱着瞧热闹又担忧的心情等待着。   而这会儿。皇宫里,真是热闹非凡啊。   御书房里。正上演全武行。   “萧老国公”训“外孙儿”。   武器是皇上挂在御书房墙上做摆设用的御龙鞭。   那鞭子气势涛涛,在萧老国公手里宛如真的游龙,一鞭一鞭的打在萧湛的身上,打的御书房里里外外的人,心惊胆颤。   尤其是皇上,眼睛都看直了。   萧老国公不会是疯了吧?   昨夜揣翻宫门,要了圣旨,走之前不是说今儿有要事,要告假一天吗?   他不来正好,他上朝轻轻松松的,要多愉快就有多愉快。   怎么还来了,来了之后,见了萧湛,就说了两句话啊,他都没弄明白,那两句话怎么就惹怒了他,瞬间怒气上脸,不说一声就开打。   湛儿不是他悉心教导,深得他心的宝贝外孙儿吗,以前他苛责两句,他都瞪他不许啊,怎么自己打起来就这么麻溜狠心了?   难道是打给他看的?   想着,皇上的脸黑了。   从寿宴起,他就在查萧湛的身世,那张酷似先皇的脸,还有他送的玉鱼,可萧湛给他亲厚的感觉,他不查清楚,寝食难安。   他怀疑萧湛是他儿子!   才查出来点端倪,那玉鱼是临墨轩库房里出来的,结果萧湛进宫,萧老国公就追来打,还当着他的面,一鞭子一鞭子的猛抽。   就好像是打在他心上似地。   皇上怒了。   尤其是萧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站在那里,生生忍了萧老国公四五十鞭子。   就算湛儿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闷不吭声的挨了他那么多鞭子,他也该消气了吧?   皇上走过来,嘴中呵斥道,“快住手!”   萧老国公不为所动,只是手中的鞭子下的更狠了。   皇上伸手要抓萧老国公的鞭子,萧老国公眉头一拧,啪的一声,那鞭子打皇上手背上了。   瞬间,一道青红的鞭印出现,隐隐有血色。   御书房的人都看傻了眼。   萧老国公真的疯了,把萧表少爷打的遍体鳞伤不说,皇上要他不要打了,他居然连皇上一块儿打!   皇上看着手背上的淤青,见萧老国公继续打,怒走过来。   再次伸手。   萧老国公眉头一拧,啪的一下,又打皇上手背上了。   “皇上,老臣许久没用过鞭子了,有些生疏,皇上还是站远些吧,”萧老国公敛眉道,一点也不觉得打了皇上是罪,要道歉。   老夫训外孙,你站一旁瞧热闹便是了,凑上来挨打,是活该。   皇上气的头晕,指着眸光深邃,却冰冷一片的萧湛道,“你要在朕的御书房里,将他活活打死吗?!”   萧老国公瞥了皇上一眼,道,“皇上,湛儿是我辛苦了十八年培养的,我舍得打死他吗。皇上该知道我萧家锻体之术吧,我打他是为了他好,你瞧我以前可曾骂过他一句?”   皇上想想也是,萧老国公今儿是有些不同,“可也不用下手这么狠吧?”   萧老国公肃然了眉头道,“湛儿不久就要上战场了,战场凶险万分。以他现在的武功。远不是东延太子的对手,我不忍对他太狠心,可我更怕将来伤心后悔。”   说着。萧老国公道,“皇上,你让开些,再打着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就这样,皇上默默的走开了几步。   见那鞭子如雨下。鞭鞭要害。   不过萧湛的脸色倒是没变多少。   皇上无语了,“湛儿穿了护甲,你打再多鞭子,他也只受一半的力。”   有本事。你叫他脱了衣服打啊,看你个老匹夫舍得不舍得。   皇上刚这样想,好了。萧老国公的鞭子一动,直接打在萧湛的腿上。   力道极大。只见那锦袍被打撕裂。   又几鞭子下去,萧湛两条腿见血了。   啪啪啪,十几鞭子,一鞭比一鞭凌厉,想深渊中怒吼的龙,再愤怒咆哮。   外面,围着一堆看热闹的大臣。   不是不想进御书房劝说,是不敢啊,你想啊,萧老国公连皇上都敢打了,他们要是进去,那找打不是铁定的事了?   挨萧老国公一鞭子,被打死了,真是无处深渊。   算了,又不是他的外孙儿,打死了也不心疼,用力打,对,再用力打,有本事打脸啊。   刚在心底呼唤,结果萧老国公一鞭子甩歪了,打萧湛脸上了……   那大臣瞬间睁圆了眼睛,只听萧老国公怒了,瞥了皇上道,“你这什么破鞭子,怎么不受我控制了?!”   一群大臣,“……。”   这也太霸道无耻了吧,老了就是老了,要服老好么,一大把年纪了,每一鞭子都用力,只怕手都要震麻。   祈王进宫就听到萧老国公鞭打萧湛的事,脸色一变,赶紧跑了过来。   挤开一堆看热闹的大臣,进了御书房。   进萧湛站在那里,腿上全是鞭痕,鞭鞭见血,还有脸上,也挨了两鞭子,忙上前拦着。   好吧,萧老国公抽了祈王一鞭子。   正在胸口的位置,一鞭子下去,祈王直接抽晕了。   萧湛伸手扶住祈王,手掐住祈王的脖子上,转身便走。   御书房外,那堆大臣晕了,怎么回事,萧老国公疯了,萧表少爷莫不是也疯了不成?   祈王好心好意救他,还替他挨了一鞭子,他怎么掐祈王的脖子啊?   虽心有疑虑,还是把路让开了。   身后,萧老国公郁闷的,“一群傻子,还不赶紧把他抓住,他冒充我外孙儿!他是刺客,来刺探军情,刺杀皇上的!”   一群大臣,“……。”   萧老国公真是郁闷透了,偌大一个皇宫,怎么就没一个人体会到他的苦心呢,他把假萧湛忽悠住了,这些个大臣也忽悠住了,可怜他打人,胳膊差点脱臼,容易么?   那些守护御书房的御林军,半晌才反应过来,过来围住萧湛。   萧湛掐着祈王的脖子,用力的把祈王掐醒了,咬了牙,低声道,“这就是你的好主意!”   祈王快哭了,他主意很好,是你演技不够,被萧老国公识破了,怎么能怨我?   东延太子掐着祈王的脖子,对皇上道,“叫他们退下去,不然我杀了他!”   萧老国公走不过来,敛了眉头道,“祈王为皇上牺牲,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给我活捉刺客!”   一群大臣再次倒抽气。   然后就有人过来劝皇上三思了。   皇上眸底有犹豫,虽然他不喜欢祈王,可这样就牺牲掉他,未免显得皇家太薄情了。   毕竟刺客没有刺杀到他,也可以先放了,再派人去抓,   可是那些护卫不敢不听萧老国公的,这不就一拥而上了。   可是看着祈王被掐的脸色发青,一个个又都止步了。   僵持不下。   很快,徐太后来了。   她苦求皇上,那边祈王又叫苦连天,还有一堆求情的大臣。   最后皇上一抬手,“放他们走。”   东延太子拖着一双疲惫的腿。掐着祈王的脖子离开。   走了没几步,靖北侯夫人和萧大太太就过来了。   老实说,瞧见萧湛,她们也分不清,还叫他放了祈王。   结果一听是刺客,靖北侯夫人就有些懵了,和萧大太太面面相觑。到底怎么一回事?   两人赶紧朝御书房走去。瞧见萧老国公手里的鞭子,要不是那张脸,靖北侯夫人真恨不得去扭他耳朵了。   再一听。他打了皇上两鞭子,靖北侯夫人死都不张口了,想着要不悄悄的走好了,轩儿装国公爷。还装的挺像的,至少皇上不就没觉察到不对劲不是么?   就在靖北侯夫人转身之际。右相望着萧老国公,越看越诧异,最后瞥见他的手,眉头一拧。走近前道,“国公爷,你的手……。”   萧老国公低头一看。脸顿时抽了一抽,把手放后背藏着。道,“没什么事,老夫就先回府了。”   说完,赶紧走。   身后,皇上冷了眼道,“来人,给朕抓住他!”   然后,呼啦啦一堆官兵围了过来。   萧表少爷是假的,萧老国公好像也不是真的啊。   裴右相肃了脸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冒充萧老国公?!”   连轩恨不得把手给剁了好,要不是这双手,他不会露陷。   他年方十六,萧老国公快六十了,那手能比么,这不就要化化妆,可是方才打人,手背出了些汗,辛苦画的斑点皱纹,就弄的一塌糊涂,被眼尖的裴右相瞧出了端倪。   连轩死不承认,那群官兵手里的刀都要架他脖子上了。   连轩想逃,可是方才打人太投入,没力气了。   靖北侯夫人抚了抚额头,赶紧上前道,“别动手,国公爷是轩儿易容的。”   说着,靖北侯夫人摁着连轩的脑袋,手一撕,就把连轩的人皮面具给扯了下来,因为扯的太快,疼的连轩直叫。   看着连轩那张丰神俊朗的嫩脸。   一群大臣,“……。”   皇上嘴角抽了一下,抬手要抚额,结果手一用力,就传来一阵疼痛。   看着手背上的鞭印,皇上瞬间大怒。   他被萧老国公打两鞭子就算了,他是长辈。   连轩一个黄毛小子,也敢打他?!   皇上怒不可抑,一甩龙袍道,“把靖北侯世子给朕带进来!”   连轩苦了张脸,瞪了裴右相好几眼,裴右相目露欣赏,一旁的大臣笑道,“右相要小心了,靖北侯世子肯定是记恨你了,他要是哪天再冒充萧老国公,可不一定有今儿的好运气被你察觉,打你……你应该不敢还手吧?”   裴右相的脸,瞬间抽抽了。   连轩昂着脖子进御书房,一脸皇上你要奖我赶紧来,别客气的模样,皇上恨不得先打他几十鞭子再说。   徐公公劝皇上别生气,要先上药,皇上摆了摆手,问连轩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靖北侯夫人一脚踹过去,把连轩踹跪了下来,“说实话!”   连轩瞥了他娘一眼,眸底就一个意思:我是不是亲儿子啊?   靖北侯夫人懒得理他。   连轩这才道,“我被关在国公府憋闷的慌,出来透透气,大哥不借我衣裳,我去找外祖父说好话,他不理我,我就把他迷晕了,扒了外祖父的衣裳,冒充外祖父出来了。”   “我进宫是想找皇上退亲的,结果瞧见大哥在御书房,还说外祖父要他过来取边关地形图,那东西,国公府有一份,最近大哥日日研究,烂熟于心, 怎么还会来要?而且他见了我,也一瞬间的心虚,怎么可能瞒的过本世子的火眼金睛?我就知道他是假的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有胆量来御书房,肯定武功不 弱,我只能不戳穿他,以长辈的身份打他一顿了,他要是反抗,他就露陷了,怎么说我也是他外祖父不是,他不得不忍着,不过话说回来,皇上,你的鞭子真的不怎 么样,华而不实……。”   皇上的脸黑了。   靖北侯夫人一巴掌拍过去,“别转移话题。”   皇上咬了牙问,“你打他,朕不管,你连朕都打?!”   连轩翻了个白眼,“皇上,是你先叫我别打他的,你还要抢我鞭子……。”   现在却说不管,哪有这样无耻的?   皇上语咽,他今儿要不打这小子,他觉得会气的吃不下饭。   连轩知道自己犯错了,忙道,“这不是为了装的像么,外祖父训斥外孙儿孙儿时,谁敢求情啊,舅舅求情,连着舅舅都一块儿打呢,皇上你也不例外,我要是不打,便宜了那刺客不说,还装的不像,皇上,你不能怪我啊。”   我只是有样学样。   皇上气的脑壳疼,可又没法反驳,最后眼睛一眯,道,“方才说什么来着,你迷晕了萧老国公?”   连轩皮一紧,“不是迷晕,是外祖父太辛苦了,我让他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这是我做外孙儿的一片苦心啊啊啊。”         第四百九十四章 药引   再怎么苦心,也掩盖不了他未经萧老国公允许就把他迷晕的事实。   再者说了,一片苦心,用得着扒了国公爷的衣裳穿自己身上吗?   连轩泪眼婆娑,他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血霉。   好不容易想到这样绝妙的计谋,却被从暗处杀来的刺客给搅合了,装不知道吧,泄露朝廷机密不说,还让大哥背黑锅,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权衡一二后,还是冒着可能暴露的威胁,帮着萧国公府守护大周了,现在换回来,他无辜的跪在这里,承受着皇上的愤怒,和即将回去要承受的外祖父的暴怒。   他想做好事不留名啊,他恨裴右相。   看着连轩跪在地上,憋兮兮的,皇上的心情好多了,好像手都不那么疼了。   萧老国公什么人啊,这辈子还没人叫他栽过跟头,连轩的胆量,老实说,皇上还是很欣赏的,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啊,有他受的了。   不过,就算知道他回去少不了一顿狠罚,他也不会心软就放过了他。   要不是他昨儿胆大冒着湛儿的身份在京都横行,贼人又怎么会有样学样,差点叫他上了当?   不过,他一声不吭的把敌人打成那样……这事便既往不咎了,{算是他将功补过。   皇上瞅着手背上的伤,瞥了靖北侯夫人一眼,道,“靖北侯夫人,你说连轩的错,是他自己挨罚呢。还是你和靖北侯替他挨罚?”   靖北侯夫人没说话,连轩看着他,婆娑的眼,带着泪珠儿,“娘,让爹来吧,他皮比我不薄……。”   皇上一脑门的黑线成摞的往下掉,嘴角抽了又抽。   这是一个亲儿子说的话吗,萧国公府的孙儿外孙儿不是敢作敢当吗,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他爹皮厚了?   真替靖北侯悲哀。   靖北侯夫人捂脸。朝皇上摆手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皇上还是罚他吧,只求皇上手下留情。早些让他回去。让国公府打一顿消消气。”   皇上瞥了靖北侯夫人一眼。哪里不知道她是变相的替儿子求情啊,连轩有今日,都是被他们给惯的。   “行了。将这孽障小子倒挂城门口三日,以示惩戒,”皇上摆手道。   连轩一听,瞬间脸白了,“不是吧,这么狠?”   皇上眼睛一斜。   连轩不可能答应的,这要真被倒挂了,以后在京都怎么混啊?   他可不想被人挂鱼似地挂在那里,底下一堆人指指点点的,尤其是那群狐朋狗友,没准儿会搬着凳子,大鱼大肉的吃着……想想便心堵的慌。   所以,连轩把手伸了,“皇上,要不你打我几鞭子吧,多打几下都行……。”   “反正你皮厚是吧?”   不等连轩说完,皇上便冷冷接口道。   靖北侯夫人想抽儿子了,他打皇上,那是无意为之,皇上打回去,得多小气扒拉啊,他这是求情呢,还是火上浇油啊?   靖北侯夫人赔笑道,“皇上息怒,今儿连轩虽然有错,却是错有错着,比起边关地形图,他进宫求退亲是小事,他把人打成那样……皇上将他挂在城门口,那地方鱼龙混杂,要是有心报复……。”   说白了,靖北侯夫人怕连轩挂在城门口给人当箭靶,那真是防不胜防。   这一点,皇上倒是没考虑到,他要罚连轩,却不是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不过,就此饶了他,那也不可能。   最后,皇上一摆手道,“把他挂在皇宫大门前,地前空旷,派人守着就成了。”   皇上的声音透着毋庸置疑。   皇宫门口,那地方岂止是空旷,除非有人能在两百米外放冷箭,否则连轩必无恙。   这回真是什么求情的理由都没了。   靖北侯夫人狠狠的瞪了连轩两眼,转身走了。   连轩,“……。”   皇上也被徐公公扶着从龙椅上起来,要去敷药,留下连轩在后面苦笑,“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进宫是来求退婚的,你罚我可以,你好歹给我一道退婚的圣旨啊……。”   皇上回头瞥了他一眼,眸光落到那御龙鞭上,眸底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吩咐徐公公道,“把那鞭子赏赐给晗月郡主,可打夫君!”   最后四个字,皇上一字一顿。   连轩的脸皮瞬间抽了又抽,爬起来就把御龙鞭抢了过来。   撕啊,扯啊……就是不断。   徐公公一脸黑线的过来,道,“世子爷,这鞭子乃千年紫竹丝编制而成,堪比天蚕丝,萧大将军都扯不坏,你……。”   别白费力气了,也别叫公公我为难了好么?   连轩脸红着,这么好的鞭子,他居然说它华而不实,真没看出来它居然这么稀罕。   可要真给了晗月郡主,她真的会打我的好吧!   凭什么他倒霉,她跟在屁股后面捡便宜?   不过,一转眼,连轩就把鞭子给徐公公了。   她打我正好,对夫君不敬,正好休妻,多好。   徐公公收了鞭子,就有护卫来请连轩出去了。   连轩的脚步很沉重。   虽然倒挂对他来说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可问题是,这会儿他饿了啊。   连轩瞥了两护卫一眼,转过身把御书房一盘子糕点端了来。   边吃边走。   还客气的请他们吃,“别客气,这可是皇上才吃的到的,不尝尝多可惜。”   护卫,“……。”   好吧,护卫没经受的住诱惑,吃了。   给了连轩一个不大不小的方便,让他吃饭一盘子糕点。还给了他一刻钟时间消化,才把他吊起来。   连轩被皇上罚的事,传回萧国公府,只有安容觉得这惩罚过重了,其他人,照样该干嘛干嘛,好像当这事没发生过一般。   闹得安容摸不着头脑,还是芍药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道,“少奶奶。倒挂对靖北侯世子来说。不是坏事,他小时候常被倒挂,靖北侯心疼儿子,给他找了门武功。倒挂时修炼最好。进步神速。而且,他经常被罚倒挂三五天,大家都习惯了……。”   安容。“……。”   难怪她说让萧湛去求个情,萧湛只笑笑,不说话了。   就她瞎操心,她还是默写医书好了。   芍药站在一旁,看着她,“还给靖北侯世子送饭么?”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你觉得他需要送饭么?”   芍药笑的见牙不见眼了,就靖北侯世子的好运气,连瞎眼神算都说他是祸害遗千年,肯定不会有事啊。   受罚的日子,很难熬。   这不,在靖北侯世子望穿秋水中,三天过去了,还有最后一个时辰。   要说,这三天叫他最痛心的是什么,绝对是自家外祖父路过时,瞥了他一眼,说的唯一一句话,“把那身衣裳给老夫扒下来。”   三天啊,外祖父进宫了十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有晗月郡主,得了皇上的赏赐,喜滋滋的进宫谢恩,出来时,还讨了一堆的御膳,十里飘香啊,对他道,“谢谢你啊,皇上才赏了我御龙鞭,等你受罚过后,我请你去醉仙楼吃烤鸡,烤鸭……(此处省内n种叫连轩咽口水的菜)……。”   本来还能抗的饿,经过晗月郡主这么一诱惑,真是肝肠寸断啊,饿的是后背贴前胸,一边咽口水,一边对天长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还是大哥最窝心,看他难受,对护卫道,“喂他些水。”   至于那些看热闹的,还有狐朋狗友,明知道他憋尿憋的难受,还故意嘘嘘,差点害他出大丑……算了,不提了,以后一一回报便是了。   临墨轩,书房。   安容坐在那里,望着手腕上的玉镯,目不转睛,她在祈求。   祈求木镯怜惜大周百姓,赐予治疗瘟疫的秘方,好解决陷入水深火热的百姓们。   三天了。   这三天是连轩苦熬的三天,也是京都难熬的三天。   在翊坤宫,安容给朝倾公主赔礼道歉,她交出了所谓治疗瘟疫的药方。   三天过去了,除了服药的第一天,瘟疫病人的病情有了些控制,之后两天,病情就恢复了。   昨儿更是全面爆发,一夜之间,有将近百人病逝。   最叫安容揪心的事是她的揣测成真了,那些铜钱沾染了病毒,哪怕及时消了毒,碰过的人里十之七八都染了毒。   如今的京都,得瘟疫的人不少于三千人。   若是瘟疫不及时医治,接下来只怕不敢想象了。   安容拍了下玉镯,什么破镯子,明明有医书能救命,偏不许人进去,要你何用?!   安容骂完,继续祈求。   外面,芍药急急推门进来道,“少奶奶,不好了,有好些瘟疫病人堵在国公府跟前,要国公府给他们一个交代!”   安容听得眉头一皱,“把国公府堵了?”   芍药点头如捣蒜,“那些人也不知道听谁说,铜钱有瘟疫病毒,谁捡谁感染,现在知道瘟疫没法医治,来咱们国公府讨说法呢。”   安容听得暗气,不用说,那些人肯定是被人怂恿的,萧国公府在大周的威望,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贸贸然来。   只是现在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旦乱起来,也够国公府头疼的了,总不能全杀了吧?   安容起身,要出去瞧瞧。   临墨轩离二门最近,安容走到正院时,国公府的太太们都没来,只萧总管在那里周旋。   可是萧总管的周旋压根就没用,那些人只想活命。   安容才走上台阶,有眼尖的瘟疫病人就指着安容道,“就是她怀了身孕,萧国公府才撒的铜钱祸害我们!”   一句话,那些瘟疫病人都跟发了疯似地。   安容脸黑如墨。芍药拉着她离开,安容迈步出去。   那边,萧湛骑马归来,远远的就下了马,是用轻功飞过来的。   安容走到他身侧,正要说话呢,却见远处有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那里,眼熟的很。   可不正是朝廷给朝倾公主准备的车驾么?   安容嘴角泛冷,她赔了礼,道了歉。该做的都做了。她不救大周百姓,还来国公府前看热闹,今儿就叫你看回好热闹!   安容走上前,道。“诸位且安静。那日。你们在街上捡了铜钱,夜里是否有官兵要你们将铜钱煮开?”   那些人点头,“确实有过!”   安容笑了。“你们该听说了,那天晚上,萧老国公踹掉宫门闯宫的事吧?那是国公爷得知铜钱能感染瘟疫,及时进宫求皇上下圣旨,以免发生更大的祸事,国公爷做了这么多,你们觉得感染了瘟疫的铜钱会是国公府撒的吗?”   有人思考,觉得安容说的在理。   有人则起哄的,“国公爷为大周好,我们知道,可是你就不同了,武安侯府祸事连连,你嫁进萧国公府,萧国公府就开始倒霉了,难保不是你叫人丢的铜钱,国公府尽力补救!”   一番话,将那些百姓又给煽动了起来。   萧湛瞥了那男子一眼,手轻轻一抬,便有暗卫过去抓住他。   那男子挣扎,可还是被抓上了前,安容笑脸盈盈的看着他,“听你的口音,也是我大周京都人士,怎性子如此凉薄,北烈给你几个钱,你就做他们的爪牙,把利爪伸向我大周?”   那男子听得脸一白,辩驳道,“你少污蔑我!没人收买我!”   安容冷冷一笑,“你对武安侯府和萧国公府的事了解的还真多,怎么不知道撒铜钱那日,我为了救治瘟疫,不惜给北烈朝倾公主赔礼道歉,她才答应交出瘟疫的药方,结果却是糊弄我!”   说着,安容指着远处的车驾道,“你们该去质问她,为何糊弄我,为何出尔反尔,置你们生死于不顾!”   不得不说,这些百姓就是好牵着鼻子走,安容指着车驾,果真有人围了过去。   朝倾公主坐在马车里,她只是纯粹的来看个热闹,顺带做她想做的事,没想到她还没出手,安容就把祸水引到她这边来了。   这样就想逼她了,门都没有!   朝倾公主不怕瘟疫,大着胆子出了车驾,因她穿着高贵,又是一国公主,那些百姓还真不敢围上去,反倒跟着她后面朝萧国公府围过来。   朝倾公主嫣然一笑,迈步上台阶,道,“萧表少奶奶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我医术虽不错,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瘟疫,治不好病怪大夫,哪有这样的道理?反倒是萧表少奶奶你,一口一个笃定我能救治瘟疫,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自信?”   安容冷眼看着她,“你是在戏耍我了?”   朝倾公主勾唇一笑,将声音压的低低的,身后的人听不见,她笑道,“是又如何?”   安容眼睛一缩,眸底结了冰凌,倏然,她笑了,“你以为我还会给你第二次戏耍我的机会?”   朝倾公主眉头一皱。   安容朝她身后招招手,那些人便上前来。   朝倾公主转身往后看。   就在她转身之际,安容伸手一推。   淬不及防之下,朝倾公主往前一扑。   正好那些百姓给她做了回肉垫。   朝倾公主气的抓狂,回头看着安容,“你……!”   安容冷然一笑,“他们不过就是碰了沾染了瘟疫的铜钱,就感染了瘟疫,你这样了还能幸免?我若是说了假话,你不会救治瘟疫,你会病死,反之,若是你好好的,那就是你偷偷治好了自己!”   安容说完,芍药就补充道,“朝倾公主手里有救治你们的药方,她借口说我们少奶奶得罪了她,她心里气不过不愿意救你们,逼的我们少奶奶给她道歉,她却拿了一张假药方来骗我大周!”   那些百姓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离的近的,有老妪直接把手去摸朝倾公主的脸,努力把瘟疫传染给她。   朝倾公主呕心的要死,从地上起来,怒视着安容,“你以为这样就能逼迫我了?!”   安容瞥了她,道,“你承认你手里有秘方就好!”   朝倾公主握了下拳头,转身望着那些百姓道,“我手里确实有秘方,不是我不救你们,而是缺了一味药引子,我爱莫能助。”   “什么药引子?”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朝倾公主回头瞥了安容一眼,眸底的笑,阴冷深寒,指着安容道,“她的血!”   萧湛脸色一沉。   只听朝倾公主笑道,“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百毒不侵,她的血可解百毒,区区一个瘟疫,自然不在话下,只要她舍得一身血,我定保你们药到病除!”   安容脸冷如霜。   朝倾公主哪里是要她的血,是要她的命呢!   就因为刚刚推了她一下,就睚眦必报了。   安容觉得她可怕。   更可怕的是,那些人信了她的话,跪下来求安容救命。   朝倾公主看着安容,“救不救他们,在你,不在我。”   朝倾公主话音才落,就有一骨瘦男子晕倒了。   朝倾公主瞥了一眼道,“不救他,他敖不过两个时辰,三滴血而已,舍不得?”   安容捏紧拳头,萧湛拉住她,安容摇头道,“没事,三滴血而已。”   安容走下去,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那男子口中。   三滴血后,安容吸着手指,对那些百姓道,“诸位且放心,几滴血我还是舍得的,我会请朝倾公主写下药方,救治你们。”   那些人,连连给安容跪谢。   安容转身看着朝倾公主,“你满意了?”   “一般,”朝倾公主不屑道。   安容瞥了赵成道,“请朝倾公主入府,写药方。”   赵成走过来请朝倾公主,上官昊派了六名护卫保护朝倾公主,见萧国公府用强,过来保护她。   可这里是萧国公府的地盘,别说六个,就是六十,要他们的命,也易如反掌。   就这样,朝倾公主像犯人一样被逼着进了萧国公府。   安容和萧湛随后,等进了国公府,安容便吩咐萧总管道,“给朝倾公主安排一间屋子,屋内撒上蜂蜜,她什么时候交出秘方,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萧总管眉头一皱,有些担忧道,“要是朝倾公主寻死觅活……?”   安容放心的笑道,“那就给她准备白绫和匕首。”   萧总管望着萧湛,他当安容是开玩笑的。   萧湛道,“照少奶奶吩咐的去办。”         第四百九十五章 披风   连萧湛都不反对,萧总管也只好听吩咐办事了。   不过在他转身走之前,萧湛吩咐他,“去行宫告诉墨王世子一声,就说朝倾公主自愿留在国公府救治瘟疫,让他不必担忧,再帮她拿几件衣裳来,再告诉皇上一声。”   萧总管怔了一下,表少爷这是明着绑架朝倾公主呢?   安容望着萧湛,她知道萧湛是在帮她绝了后面的麻烦,萧国公府绑架朝倾公主,上官昊肯定会来要人,萧湛主动告诉他,也免了人家猜测,更体现了萧国公府诚心,不会把朝倾公主怎么样。   而取来朝倾公主的衣物,则是绝了朝倾公主想拖延的念头。   上官昊知道她被绑架了,可惜救不了她,她只能自救,只能顺从萧国公府的意思。   她的拖延,是伤人伤己,两败俱伤,大周百姓会死不少,她吃的苦头更不少。   安容和萧湛继续回临墨轩,走了百余步后,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轻唤。   “大哥。”   唤声,气若游丝。   萧湛回头,就见卜达扶着连轩走过来,连轩半个身子都靠在卜达身上,卜达很吃力。   萧湛眉头轻拧,“饿的?”   连轩,“……。”   {   大哥,你不要每次都一语中的好么?   你这样叫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啊,连轩瘪着脸,想着面子里子都没了,便豁出去道,“有吃的吗?”   一路问过来。是个人见了他就躲着,他又不是洪水猛兽,犯的着吗?   安容瞧他那样子,忍不住捂嘴笑,问道,“你可以不打皇上的,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   做臣子的,哪怕如萧老国公那般霸道,总要顾忌皇上的颜面,就算避过皇上。那刺客也不会怀疑什么。   只要不打皇上。以他胡闹惯的性子,冒充萧老国公进宫,皇上都不会往他欺君上想,加上错有错着。绝对不会挨罚的。   “……我就是想体验一下打皇上是什么感觉。”   连轩的声音有些飘。满满的都是后悔。   实在是感觉不咋地。跟打别人没两样,结果付出的代价还极其惨重,不划算。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就是跟那群狐朋狗友们得瑟,怎么说他也是打过皇上两鞭子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安容凌乱了,嘴角抽了又抽,好像连轩追求的跟他们的从来都不一样,一般人能惦记打皇上是什么感觉,还为此涉险吗?   连轩拍了卜达一下,“书啊!”   卜达反应钝了下,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给安容。   虽然倒挂了三天,连轩可是一点没闲着。   安容接过那书,瞥了一眼,书面上有四个大字:三十六计。   不过安容没有忽略四个小字:整人宝典。   翻开第一页,有字曰:整死人不偿命。   安容挨个的往后翻,每看一页,脸就抽两下。   不单她抽,萧湛也抽。   连轩很得意道,“这三天,我可是一点也没闲着,才思泉涌,这本书,估计能达到我整人境界的巅峰。”   说着,他问安容,“大嫂,你觉得行么?”   安容背脊抖了一下,我敢说不行么,随便在我身上用一计,我就要脱两层皮了好吧。   “极好。”   安容一脸的赞赏。   连轩有些飘飘然,“那我就这样办了。”   说完,连轩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叫。   他那丰神俊朗的脸,瞬间腾起羞红,拍了卜达的脑袋,就要卜达扶着他去临墨轩吃饭。   可怜他话还没说完呢,这些计谋充满了变数,北烈在千里之外,有些难以把控,最好是他能亲自去……还能顺带逃婚,一举两得。   等他走后,萧湛接过安容手里的兵书,摇头一笑,“他倒是把三十六计读透了。”   安容也在笑,他岂止是读透了,简直烂熟于心。   三十六计,第一计:瞒天过海。   连轩还做了解释:瞒天过海是一种示假隐真的疑兵之计,利用的是人们存在常见不疑的心理状态,可麻痹敌人,出奇制胜。   下面还做了反省,易容术就是一种瞒天过海的计策,还对他两次易容失败,做了检讨。   萧湛翻看了两页,把书合上,递给芍药道,“送去给国公爷过目。”   芍药有些懵,这书不是给少奶奶的么,给国公爷瞧做什么?   芍药一边看着安容,一边伸手接过书。   安容也微微讶异,不过她转瞬就明白过来了,笑的摇头,容光璀璨,剪水瞳眸中透着琉璃之光。   她还纳闷连轩被吊在宫门上,气都气不过了,还一心记挂着她找他帮的忙。   原来帮她是顺带的,重要的是跟国公爷道歉。   只是脸皮薄,拉不下那个脸,才投其所好,用这样的方式。   只是……   “虽然连轩学以致用了,可没有用在正途上,外祖父能消气吗?”安容望着萧湛问道。   “虽不能全消,却也能消一大半了,”萧湛回答。   安容就放心了,平素国公爷见了连轩,就有三分气,一小半的怒气对连轩来说,杀伤力并不大。   安容和萧湛回了临墨轩。   正屋里,飘着香味儿。   两人进去,便瞧见之前半死不活,饿的连身子都站不大稳的连轩,此刻已经生龙活虎了,当然了,桌子上就一片狼藉了。   卜达站在一旁,捂着眼睛,不忍直视。   其他的丫鬟,比如春儿她们,则是一脸同情。   娇生惯养的靖北侯世子,被饿了三天。饿的连形象都不顾及了。   连轩大快朵颐,吃的呼哧呼哧。   安容和萧湛站在那里瞧了会儿,不忍上前打扰。   正要转身呢,身后传来轻唤,暗卫有事禀告。   萧湛转身出去。   安容见连轩撕扯鸡腿,略消瘦的身子竟显得粗狂了三分。   安容摇头一笑,吩咐丫鬟多准备些菜端来,也转了身。   屋外,暗卫和萧湛说敖大将军的事。   安容听了两耳朵,眼睛都亮了。   事情终于有了些进展了。而且不小呢。   祈王的谋士杜仲不想娶惜柔郡主。竟然学着铜钱染瘟疫的法子,送了惜柔郡主一件染了瘟疫的披风,想她病死。   这件披风被暗卫偷出来,还顺带偷了件庄王爷的披风。以惜柔郡主的名义送到了慕将军府给慕将军和慕三姑娘。   当时。祈王和敖大将军都在慕将军府。   惜柔郡主是敖大将军的外甥女。她送的东西,慕将军就算不喜欢,也得装作喜欢。   这不。要拿了披风披身上试试。   祈王眼尖,瞧见披风下的绣着蝴蝶的披风,脸色顿时一变。   要知道,一个谋士,哪来那么多钱买上等披风,还不是祈王给的?   敖大将军瞧见了祈王的脸色,尤其是他及时阻止了慕将军,他的脸色微微变。   在他进慕府前,有人送纸条给他,说杜仲不愿意娶惜柔郡主,送来件染了瘟疫的披风给她,这件披风会送来慕府,到时,他一见便知。   敖大将军的脸色未变,但是眸底布满了寒冰。   要说之前是不信,可是这会儿他怀疑了。   他笑道,“惜柔连我这个舅舅都没有送过一件披风,却记得送给你,慕将军,快穿上让我瞧瞧。”   敖大将军这么说,祈王也不好阻止。   可是叫祈王没想到的是,那披风慕将军穿小了,敖大将军笑道,“小了三分,我看祈王穿才刚刚好。”   慕将军不疑有他,本来惜柔郡主送的东西,他不能随意送人,可是人家舅舅说可以送,那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不,这件披风在祈王还没开口拒绝时,就被慕将军很热情好客的披祈王身上了。   当时,祈王的脸色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还得忍着呕心,说披风极好,他甚是喜欢。   敖大将军的脸色不比祈王好看到哪里去,要是蝴蝶披风没点猫腻,祈王会看着蝴蝶披风,目露寒光吗?   祈王和杜仲害惜柔郡主属实!   之前程将军,几次在他跟前说祈王和慕将军往来,只怕不仅仅是为了他手里的兵权,还说慕将军野心不小,想取他而代之。   慕将军是他的心腹,他也知道程将军和慕将军私下斗的厉害,这样鄙陋的挑拨离间,他压根就不信。   到这会儿,他还能不怀疑吗?   想谋害他,夺取他的兵权?!   敖大将军的眸底有杀意闪过。   听到暗卫说的这些,安容眸底闪亮一片,“是不是说敖大将军要出手了?”   安容很激动,激动的拽着萧湛的胳膊,猛摇。   萧湛伸手捏着安容的鼻子,笑道,“被心腹背叛,敖大将军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要知道,敖大将军许多事,慕将军都知道。   因为是心腹,所以对他不曾设防。   要是慕将军不顾一切的置他于死地,那是件很容易的事。   而且,暗卫发现,慕将军库房里珍藏的宝物,不比敖大将军少,有些甚至更珍贵罕见。   如果他猜测没错的话,那些宝物应该也是盗墓所得。   也就是说,那些盗墓所得的财产到敖大将军手中前,被慕将军分去了部分。   算算日子,明儿那些盗墓队就能护送东西回京了。   若是敖大将军亲眼瞧见慕将军不将他放在眼里,霸占宝物,会如何?         第四百九十六章 自杀   暮阳西下,天边晚霞绚烂,像是美人舞袖,姿态妖娆,千变万化。   树枝头,倦鸟归巢,低回轻啼。   安容站在曲折木桥上,眺目远望。   身上,芍药和冬儿在说笑,趴在木桥下,看游鱼戏闹。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芍药回头,见一丫鬟疾步过来,芍药认得她,是外院丫鬟,不由得一笑,道,“少奶奶,肯定是朝倾公主怕了,招认瘟疫药方了。”   安容转身回头时,那丫鬟已经跑过来了。   清秀可人的脸上,因为小跑过来,带了红晕,更添了三分娇媚。   她福身道,“少奶奶,萧总管让奴婢告诉您一声,说朝倾公主要吃晚饭。”   安容眉头一凝,以为听岔了,“吃晚饭?”   丫鬟连连点头,就是吃晚饭。   芍药懵懵的,眸底满是不信,“怎么会吃晚饭呢,屋子里撒了蜂蜜,虫蚁爬了一地,看着就呕心了,她怎么吃的下去?”   丫鬟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朝倾公主就是要吃饭,还说不吃好,她脑袋转不过弯,到时候写错药方,吃死了人,别怪她。”   芍药鼓着腮帮子,气的心口直起伏,她绝对是存了心的气少奶奶!   <   海棠则担忧的看着安容,道,“少奶奶,柳大夫说今儿下午又死了几十个瘟疫病人,再拖下去,只怕死的更多。”   安容眼神一冷,迈步朝前走。   海棠知道安容是要去找朝倾公主。忙和芍药跟上。   朝倾公主还是住的之前的院子,不过是间小屋。   进了院子后,便瞧见有好几个丫鬟猫着身子在说话。   地上,有大大小小好些黑线。   这些线,都是蚂蚁组成的,蜿蜒曲折。   粉衣丫鬟好奇道,“你说蚂蚁为什么不走直线呢?”   青衣丫鬟猫着身子,拿水来阻拦这些蚂蚁,看蚂蚁凫水,绕道走。   这些蚁路之所以这么曲折。可少不了丫鬟们的功劳。   海棠重重咳了两声。那些个丫鬟赶紧正直身子,怯懦的给安容福身请安。   安容瞥了那些蚂蚁的去向,问道,“朝倾公主没有吵闹?”   丫鬟低头回道。“起先倒是叫过七八声。之后就没叫了。”   安容点点头。迈步朝屋子走去。   门上了锁。   丫鬟站在安容身后,安容吩咐道,“把门打开。”   丫鬟怔了一下。忙道,“屋子里到处都是蚂蚁……。”   芍药也朝安容摇头,不要她进去。   可是安容还是执意要丫鬟开了门。   屋子里,真的不忍直视,多看两眼,安容都觉得自己够残忍,够心狠。   可为了救那些染了瘟疫的病人,再狠心的事她也要做!   若她之前没有赔礼道歉,她还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她没有权利去逼迫一个北烈公主救治大周百姓。   可她欺骗了她,欺骗了皇后,欺骗了大周!   她更和上官昊贻误了军情,害死了边关那么多的无辜百姓。   一想到她们,安容就觉得自己对她太心慈手软了。   朝倾公主站在那里,见安容过来,她冷冷一笑,“怎么,觉得屋子里还有空地给我落脚,来添蜂蜜来了?”   安容注意到她脚下,那里明明有蜂蜜,可是却没有虫蚁过去。   “你也百毒不侵?”安容诧异了。   朝倾公主赫然一笑,“失望了吧?”   安容眼睛凝紧,她不信。   朝倾公主朝前走了一步,安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蚂蚁像是如临大敌般逃开三尺远。   只有三尺。   可是安容三尺内,却有蚂蚁来回游走。   朝倾公主冷冷一笑,修长白皙的脖子昂着,笑道,“想不到吧,这样的小把戏对我没用。”   其实她也没想到,这些虫蚁居然不敢靠近她。   她知道自己没有百毒不侵的本事,不过她倒是可以解释。   朝倾公主是北烈公主,又性子骄纵,厌恶虫蚁,从小到大,抹的香都带着驱虫的效果。   久而久之,身上就带着虫蚁惧怕的气息了。   安容眸底冒着寒气。   朝倾公主笑了,“我想你也只能这样吓唬我了,怎么说我也是北烈公主,若是我在萧国公府有什么万一,萧国公府如何和大周,和北烈交代,不想打战的可大有人在呢。”   她的话音才落,芍药就哼道,“虫蚁不管用,不还有药粉吗,让她再体会一回就是了!”   朝倾公主的脸瞬间扭曲了。   芍药的话,让她想起她吃的苦头,就因为一只破镯子,她差点活活疼死!   她要玉镯,就是想摔了它泄愤。   结果却告诉她,玉镯压根就摘不下来!   一个丫鬟也敢激怒她,她笑了,对着安容道,“要药方也行,只要你杀了这个丫鬟,我给你就是了。”   芍药的脸,瞬间苍白,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朝倾公主,恨不得将她咬死才好。   朝倾公主心情极好,“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逾时不候。”   说完,她便转了身。   安容冷冷一笑,“不用一刻钟,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   朝倾公主笑回了身,“拿一个丫鬟的命,来换大周成百上千百姓的命,我好像很吃亏呢。”   安容瞥了她一眼,道,“是很吃亏,所以才拿你一个公主的命来换。”   说着,安容吩咐道,“来人,把朝倾公主给我吊起来!”   说完,安容就转了身。   芍药臭着一张脸,吐了吐舌头,“想把我们少奶奶当傻子糊弄,门都没有!”   两个粗使婆子过来,芍药吩咐她们道,“绑紧点儿。”   两婆子笑的一脸老褶子,“芍药姑娘放心,一点绑的她动不了。”   朝倾公主挣扎,可是两婆子做惯了粗活,力气岂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能比的?   这不很快就绑好了,将绳子丢横梁上,把朝倾公主挂了上去。   朝倾公主望着窗外看着的安容,咬牙切齿道,“我现在是北烈公主,我若死在萧国公府,大周会恨你!”   这话,是威胁,也是事实。   最不希望打战的不是朝廷,而是那些贫苦百姓。   一旦打战,朝廷还是朝廷,吃好的穿好的,影响并不大,而他们就要背井离乡,面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危险。   本来还有和解的战争,因为安容杀了朝倾公主,变的不得不斗个你死我活,大周百姓绝对会恨死安容,哪怕安容这样做,是为了救他们。   可是,这样的威胁,就能吓唬住安容了?   安容笑了,身后隐隐透着光亮的月色,显得她的笑朦胧。   “被绑着,想寻死还真不容易,不过,你可以咬舌自尽,”安容提醒她道。   “你!”朝倾公主气的呀呲欲裂。   “你还是乖乖的交出药方,免得吃苦头,”安容道。   朝倾公主骨头硬的很,她笑道,“你不敢杀我,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安容霁颜一笑,招数,她有的是!   “脱掉朝倾公主的鞋,给我挠她的脚心!”   两婆子应了一声,就抓着朝倾公主的脚,扒拉掉她的鞋,用鸡毛掸子去挠。   朝倾公主咬着唇瓣,忍着痒,不笑。   可是最后,她憋不住了,大笑出声。   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安容就那么看着。   约莫一刻钟后,朝倾公主笑的嗓子都哑了,她也认输了。   “我写!”朝倾公主摇晃着凌乱的发髻道。   两婆子放下来,端来笔墨纸砚。   安容一直没有走,她就站在那里瞧着,看着朝倾公主揉着手腕,磨磨蹭蹭,提笔沾墨,写一张丢一张。   一会儿纸张不好,要宣旨。   一会儿笔毛不顺畅,要上等狼毫玉管笔。   安容脸都黑了,“再给我吊起来!”   说完,安容便气转了身。   可是安容走了没几步,婆子就惊叫了,“少奶奶,朝倾公主自杀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死透   安容脚步一顿,蓦然回头。   只见那婆子站在门口跳脚,踩着蚂蚁了。   安容赶紧往回走,怎么会自杀呢,她不信她会是那种轻生的人!   可是朝倾公主确确实实晕倒在桌案上,婆子苍白着脸色的伸手去探朝倾公主的呼吸。   只见她将手置于朝倾公主鼻前几秒,然后猛然抽了回来。   脸色苍白中透着死气沉沉的青,声音更是带着惊恐,“少,少奶奶,朝倾公主没有,没有鼻息了……。”   婆子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虽然是少奶奶吩咐她们绑的朝倾公主,可主子有错,下人先遭罪啊。   安容拧了眉头走过去,她要沉稳的多,她也伸手探了探朝倾公主,确实没有鼻息了。   等安容收回手后,芍药也试了试,睁圆了眼睛,道,“真的死了?”   安容望着两婆子,“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婆子摇头道,“奴婢没瞧见,方才少奶奶受了气,奴婢望着窗户,回头时,朝倾公主就晕倒在了桌案上。”   “晕倒?那你们干嘛说她是自杀?”芍药嘟着嘴道。   婆子摇头,“不是我喊的。”   她望着另外一个婆子。   那婆子望着朝倾公主的胳膊,道。“我也没瞧清楚,朝倾公主抹了下云袖,然后往自己心口一拍,然后就晕了……。”   婆子觉得,要是没有那一拍,她应该不会死,那不是自杀是什么?   这事给安容提了个醒,前世清颜最喜欢在云袖上别两根常用的银针,她说过。有时候救命就在眨眼间,取银针,那是贻误病情。   安容伸手去看朝倾公主的云袖,没有银针。   安容望着婆子道,“朝倾公主的手拍在何处?”   婆子赶紧指给安容看。   安容眼睛凝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哪里舍得死。那分明是假死!   三日后,她就能活过来!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萧老国公,萧二老爷,还有几位太太都过来了,个个脸色难看。   萧三太太嘴最快。进门就质问安容,“怎么就把朝倾公主给逼的自杀了呢?”   这不是给萧国公府找事吗?   瘟疫那是朝廷的事。和她也没什么大关系吧,有那个善心,可敬可佩,可为了救别人,把整个萧国公府搭上,她就不能容忍了!   萧老国公瞥了晕倒的朝倾公主,问安容。“真死了?”   安容摇头,“假死。”   “什么时候能活过来?”萧老国公眸光肃然。   安容清澈双眸透着寒光。“不动她,三日能醒,吸出银针,明儿的现在才会醒过来。”   萧老国公当时就道,“帮她吸出银针。”   安容点点头。   屋子里乱的很,安容让婆子把她搬到正屋去。   因为要用吃磁石帮朝倾公主吸出银针,萧老国公和几位老爷自然不能留下,几位太太不放心,留下观看,也好帮衬个下手。   安容知道不会麻烦她们,却也没有阻止。   帮朝倾公主解了外衣,用磁石贴靠她的胸口。   很快,安容就感觉到又了吸力。   缓缓的,两根银针被吸出来。   几位太太看的皱眉,因为银针拉扯柔嫩的皮肤,她们仿佛能感同身后……疼啊!   不得不说,朝倾公主对自己真的够狠的。   不过也能理解,比起被虫蚁惊吓,被吊在横梁上,被针扎晕死过去,眼不见为净了。   看着那银针被吸出来,萧三太太好奇道,“我还以为磁石只能吸铁呢,没想到也能吸银针。”   安容一边吸银针,一边道,“这银针并非纯银。”   要真的纯银,也没人敢用针扎了,要知道银针很细,有断裂的危险,若是扎入体内,却取不出来,那可是要命的事。   很快,安容就把银针取了出来。   看着银针,安容的眸光更冷。   萧大太太一见安容的脸色,就知道没好事,赶紧问道,“怎么了?”   安容咬了牙,道,“她在银针上下了药,便是我取出银针,也要三天才会醒。”   她都算到了,她会帮她吸出银针!   萧四太太脸色也差了,“还是学医之人呢,心真是够狠的,为了不救我大周百姓,又不愿承受安容施加的刑罚,她居然对自己用药,三天……。”   “不知道京都要死多少人了……。”   萧大太太头疼,吩咐丫鬟帮朝倾公主穿好衣裳,然后问道,“没别的办法了吗?”   朝倾公主娇生惯养,不忍受罚,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对自己,可见安容的刑罚她承受不住。   若是能醒,再来一回,想必她不招也得招了。   安容摇头,要是有解药,她就不会用了,“此药无解,只能慢慢等她醒。”   萧三太太望着朝倾公主,眸底一股子嫌弃,丝毫不遮掩,“这么说来,她是有备而来了?”   萧四太太则望着安容,眸底带着一丝的好奇,“你的血不是能解百毒吗,不管用?”   萧老国公进来,便听到萧四太太这么说,脸当时就冷了下去。   安容的血能有多少?!   是个人中毒都要用她的血,她就算搭上自己的命,又能救多少个?!   萧二老爷瞥了朝倾公主一眼,笑道。“之前安容用血救的那人死了。”   萧四太太身子一怔,“死了?怎么会死呢?不是说……。”   萧四太太望着安容了,安容也不解了,她的血确实能解百毒,她试验过,是真的啊。   萧二老爷猜测道,“许是那血在安容体内才有用,离了身就不行了吧。”   芍药睁大眼睛,修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带着疑惑不解,少奶奶的血能不能解毒,她亲自试的啊,怎么就不管用了呢?   安容则抿了抿唇,她好像明白萧二老爷这么说的目的了,是为了护着她。不让人打她的主意。   萧老国公瞥了朝倾公主一眼,对安容道,“夜深了,你回去歇着吧。”   安容点点头,虽然她的血能解朝倾公主的毒,可是她用了银针。最早也得到明儿这时辰才会醒,就算要救。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回了临墨轩,安容就问丫鬟,“爷人呢?”   丫鬟摇头,“不知道,爷不在临墨轩。”   丫鬟话音刚落,便听到书房传来嘎吱声,萧湛出来了。   丫鬟眼睛眨了又眨。忙跟安容解释,“奴婢不知道爷……。”   安容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肯定是萧湛才回府,从窗户进的书房,丫鬟不知道,不奇怪。   萧湛走过来,安容走过来,她想问她用血救的病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是问出口的话却是,“白天那瘟疫病人为什么会死?”   “我杀的。”   萧湛的话,轻飘如柳絮,叫安容一怔。   “为什么?”安容望着萧湛,不解的问。   他当时确实阻止她救人了,可她摇摇头,他也就不阻止了啊。   要真不想她救,大可以把瘟疫病人带进国公府啊。   可为什么在她浪费了三滴血后,又杀了他呢?   安容想不通。   萧湛则道,“朝倾公主存心算计你,她心机深沉,躲是躲不开的,只有如了她的意,让众人知道你的血根本没用,往后她再提,也没人信了。”   他可不想他去了战场后,还得记挂着京都有没有人惦记安容那点血。   “可他是不是太无辜了……。”   安容心中感动,可一个无辜的人就此丧命,她又于心不忍。   萧湛知道安容善良,她哪里不知道救了人会让她陷于危险,可她还是救了。   萧湛很明确的告诉安容,“你保护好自己,就已经救了很多的人了。”   安容更蒙了,一双眼睛切切的看着萧湛,希望他能解释一二。   萧湛捏着安容的脸道,“冲冠一怒为红颜,会血流成河。”   安容脸红了红,她明白萧湛话里的意思了,世上如她这样百毒不侵的人极少,大周、北烈还有东延不乏炼丹求长生不老之辈,以血入药,并不罕见。   要是知道她的血管用,还不知道多少人来争抢,要是她出了事,萧国公府不可能坐视不理。   到时候,兵临城下,会死更多的人。   安容脸皮热的慌,她没想过自己会这么重要,只是她的血并非一开始就百毒不侵,是因为浸泡了纯善泉的缘故。   她想,纯善泉是不是能直接救人呢。   要是可以的话,萧老国公哪儿应该还余下不少。   安容把想法告之萧湛,萧湛摇头,“试过了,没有用处。”   “那瘟疫怎么办?”安容轻咬唇瓣,本以为能逼朝倾公主交出秘方,可现在她假死中,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朝倾公主有备而来,拿自己做诱饵,明天上官昊肯定会来要人,朝倾公主又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他这是要萧国公府成为众矢之的啊。   偏偏东延太子还在大周,他爱了清颜两世……   他之前一直藏着,明儿也该出现了吧?   一想到两座大山压过来,安容就头疼的紧。   安容深呼一口气,蹲下,从萧湛鞋底取出一把匕首。   萧湛看着她,“你要匕首做什么?”   “我还没有杀过人,与其凭白担个杀人罪责,我就补几刀,让她死透!”         第四百九十八章 血霉   一夜浅眠。   第二天醒来时,安容头晕晕的疼,那是一种很困,却偏偏没法安睡的状态。   身体疲惫,想睡,偏脑袋清醒,在思考。   安容揉着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   海棠瞧了便有些担心,“少奶奶,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多睡会儿吧?”   安容摇摇头,道,“睡不着,不睡了。”   丫鬟伺候安容下床。   珠帘处,芍药打了帘子进来,步伐急切,脸色很难看,“少奶奶,一夜之间,瘟疫死了六百多人……。”   安容脸色一白,“怎么会死那么多?”   芍药摇头,她不知道。   “得瘟疫的人实在太多了,听厨房婆子说,前院也有好些人病倒了,像是瘟疫,”芍药咬了唇瓣道。   前院传到内院,那是件极容易的事,指不定内院也有丫鬟病了,只不过瞒着不说。   要还是治不了瘟疫,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一想到那么多人原本可以不死,芍药就恨不得抽了小几上的刀,去捅朝倾公主几下,左右她活着只会祸害大周!   安容洗漱完,丫鬟早将饭菜端了来,安容是食难下咽,筷子拿起便搁下了。   可是她怀了身孕,她不吃,喻妈妈就在一旁看着,硬生生的催着她吃了一碗燕窝粥,外加一碗鸡汤。   剩下最后一口汤时,冬儿进来禀告。“少奶奶,北烈来要人了!”   安容眸光一冷,娇唇溢出一声冷哼。   北烈不仅要人,而且态度还很强硬。   昨儿朝倾公主被安容扔到感染瘟疫的病人身上的事,瞒不了人,京都人尽皆知。   国公府强行将朝倾公主带进国公府,逼她写药方的事,上官昊更是知道。   他忍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便进宫见了皇上。   说他昨夜做了噩梦,梦见朝倾公主被人施用了重刑。遍体鳞伤。痛苦不已。   他要见朝倾公主一面才放心,可是萧国公府霸道,不许他见,特地来请圣旨。   朝倾公主假死的事。皇上不知道。再者上官昊要见朝倾公主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谁叫朝倾公主是他未婚妻了?   皇上不信萧国公府不识大体,敢冒主动挑起战争之嫌,对朝倾公主用重刑。这不就答应了,上官昊还得寸进尺要了皇上的圣旨。   国公府前,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上官昊要进来见朝倾公主一面,又拿着圣旨来,国公府不能不让他进来。   上官昊见到了朝倾公主。   面无血色,气息全部,北烈使臣当时就气疯了,指责萧国公府谋杀朝倾公主,要带她走,今儿就回北烈。   不用说,等他们回了北烈,等待大周的就是讨伐,北烈要替朝倾公主报仇雪恨,要大周还一个公道!   明明是北烈觊觎我大周疆土,存心侵犯我大周,如此一来,就变成了报仇,正义之战了!   到时候,萧国公府为民说谴责,而北烈却是民心所向,所向披靡。   这样的屎盆子,萧国公府会接下才怪了。   萧国公府明确的告诉那些使臣,朝倾公主是假死,三天后就会醒过来。   可是北烈使臣说不是,说国公府故意拖延,其心可诛。   萧老国公瞬间大怒,真是好说歹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老国公的眸底被怒气席卷,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迫感。   “你们认定朝倾公主已经死了?”萧老国公最后问道。   北烈使臣倒是胆子大,两国相交,不斩来使,这是规矩,便挺着背脊道,“没有了气息,岂能有假?”   萧老国公笑了,仿佛乌云散去,彩霁归来,“既然你们要接回朝倾公主的尸体,那便接回吧!”   北烈使臣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见萧老国公抽出剑,要刺向朝倾公主,结果被上官昊给拦下了。   连轩摸着鼻子道,“把道让让,我外祖父就是想捅朝倾公主两刀,反正她也是死人一个,没知觉的。”   北烈使臣上前一步,呵斥道,“我北烈公主的遗体,其实你们想动就……。”   砰!   他话音未落,萧湛一脚踹了过去。   那使臣腾空飞起,砸在了房梁上,掉落在地上,瞬间咽气。   可怜一个北烈二品大员……就这样嗝屁了。   萧湛这一脚,来的突然,来的迅猛,一下子就怔住了北烈使臣。   当即一个个不敢再说话了。   连轩翻白眼道,“找死,连皇上在御书房都不敢和我外祖父这样大吼大叫,你们在萧家地盘上叫嚣,胆子很肥啊。”   萧湛瞥了上官昊,眸底暗沉,有汹涌波涛,“你和东延太子的恩怨,我萧国公府不想参与,交出瘟疫药方,我让你带走朝倾公主。”   朝倾公主的假死计谋,够毒,够狠。   挑起战争且不说了,她还把东延太子耍的团团转。   让东延太子以为她死了,一腔怒气肯定会撒在萧国公府头上。   而她呢,出了萧国公府的门,过几天就能醒来,大可以换个身份,和上官昊双宿双飞,相敬如宾。   等过一两年,熄了战事,再将她假死的事昭告天下,她还是她的北烈公主,北烈墨王世子妃!   她的如意算盘打的是噼啪响,能算计到的人都算计上了。   可惜,不论是箭靶,还是黑锅,萧国公府都不会去做。   要不是为了解救瘟疫,萧国公府岂会容忍她活到现在?   上官昊冷目看着萧湛,“若是我今天一定要带走朝倾呢?”   萧湛望着他。两人眸光相交,杀气森森,火光四溢。   连轩无语了,“一个个登门,不带脑子就算了,还不带耳朵呢?都说了,要带走,只能是尸体,非得重复好几遍。”   说着,连轩笑着走到其中一个北烈大臣身边。哥两好的搂着他的脖子。问道,“对了,你们北烈公主死了,要人陪葬么。像你这样级别的大臣够不够资格?”   那大臣脸色一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滴落到眼睛里,火辣辣的疼着,眼眶都红了。却不敢抬手去擦,生怕连轩胳膊一用劲,他脖子咔嚓一声,就去见了奈何桥排队喝孟婆汤了。   萧湛勾唇一笑。   笑容邪魅,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展露无疑。   “要么你带走朝倾公主,要么连你的命一起留下。”   萧湛的话,听得北烈大臣,身子都哆嗦了。   朝倾公主是假死的事,他们当然知道了,这主意是朝倾公主提出来的,本来世子爷不同意,可是公主一定要,没人奈何的了她。   老实说,这是个好办法,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可偏偏萧国公府眼睛贼,竟然识破了!   要是墨王世子真硬碰硬,这里是萧国公府啊,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虎落平阳被犬欺,在人家的地盘上,总是势弱些,况且萧国公府不是地头蛇,更不是犬牙,他是雄狮烈虎啊啊啊。   北烈使臣劝上官昊道,“世子爷,我们先回行宫吧,晾他们也不敢把公主怎么样,等三日后,我们再来接公主回去就是了。”   说完,北烈使臣对萧老国公道,“我们公主和靖北侯世子无缘无故,他却绑架了我们公主,我们公主若是在萧国公府有什么万一,我等回去,一定会带着百万雄师,踏平萧国公府。”   北烈使臣气势汹汹,连轩噗呲一声笑了,“百万雄师?来萧国公府铁罗汉么?少说也能叠十七八层了呀,甚是巍峨壮观。”   连轩一脸神往,北烈使臣险些吐血。   尤其是连轩说着的时候,还用脚碾着地,好像是在说:不用等你们回去了,爷今儿就能把你踏成肉泥了。   安容出了临墨轩,朝小院走来。   刚走到岔路口,芍药就道,“少奶奶,你看,北烈使臣们出来了,好像没带朝倾公主。”   远处,以上官昊为首,北烈七八个使臣鱼贯而出,走的路,正是出府的路。   瞧他们周身的冷气,还有步伐,就知道是无功而返了。   安容嘴角缓缓上扬,正要走了。   身后跑过来个丫鬟,气喘吁吁道,“少奶奶,有您的信。”   丫鬟把信递到安容跟前,安容伸手接了。   打开一看,安容的眼珠子瞬间睁大。   只见上面写着:不得不说,你够眼瞎的,居然说顾家大姑娘贤良淑德,温婉大方,如此这般,怎么会见死不救?你妄想她救大周,简直是痴人说梦。   本公主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别说本公主糊弄你,本公主没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当然了,白给你是不可能的,筹码待商榷。   听澜居,等你到午时一刻,逾时不候。   落款:一个倒了十八辈子血霉的公主。   安容看着,芍药在一旁瞄着,眼睛真的如铜铃大。   她不傻,她日日跟在安容身边,自然知道朝倾公主是假的。   现在的顾家大姑娘才是真的朝倾公主。   芍药望着安容,见安容转身离开。   芍药忙跟上道,“少奶奶,你真的要去见她吗,她可是东延太子的人啊,她又不是大夫,哪来的秘方,万一人家设了圈套,引你上钩,绑架你,拿你换朝倾公主怎么办?”   “她不是东延太子的人,”安容语气笃定。   就算绑架,她也不怕。   萧国公府有东延太子要的朝倾公主,他不敢将她怎么样。   再说了,只要能救大周百姓,她被绑架一次又如何?   朝倾公主把京都搅合的腥风血雨,被东延太子带走正好,让上官昊和东延太子斗去,她坐山观虎斗!         第四百九十九章 毒发   从萧国公府出来,马车在听澜居前停下。   站在车辕上,安容看着听澜居的匾额,眸底清澈透明。   在安容下马车前,早有小伙计等候在一旁伺候了。   “萧表少奶奶可算是来了,”小伙计一脸期盼。   自打瘟疫起,听澜居的生意是一落千千丈,平日车水马龙,照顾无暇,这会儿是翘首以盼,待客上门。   安容轻点了头,迈步进去。   听澜居分两部分,一部分是酒楼,楼下是一般客人,楼上是包间,价格要贵几倍不止。   但,真正昂贵的还是后院。   因为现在生意差,原本只能进包间的,这会儿能进后院了。   安容还是第一次来听澜居后院,尽管她一心惦记着见真的朝倾公主,可是听澜居的雅致,却不是她想忽视,就能忽视的。   院内,松柏掩映,花木扶疏,方砖铺地,斗拱飞檐,花墙环绕,台阶曲折,古朴典雅。   景致盎然,叫人迫切的心情都缓了三分。   随着小伙计领路,安容朝一凉亭走去。   那凉亭在湖中心,通过好些回桥才能到。   虽曲折了些,保密性却极好,在凉亭里,随意一瞥,就知道有没有人偷听。   此刻,凉亭里正站在一个女子,她眺目远望,身影纤弱。   远望的方向,正是北烈。   听到脚步声走近,她缓缓回首。   一袭轻纱罩面。鹅黄色的轻纱,和她身上穿着的华贵裙裳相得益彰,更添娇柔。   只是一阵风吹来,掀起那轻纱。   恍惚间,安容瞧见她的脸……有伤疤。   安容眼睛一睁,脱口就道,“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真的朝倾公主手摸了下脸,一声轻哼溢出来,“这不是我的脸。”   安容无话可说。她能从她的口中听出对这副身躯的嫌恶。   安容低下眼帘,眸底有抹同情之色,想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变成顾家不受宠的嫡女,还被东延太子掳劫,肯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看着安容的神情。真的朝倾公主无奈翻了个白眼,道,“脸是我自己划伤的,虽然很疼,但是我高兴!”   安容愕然,“自己划伤的?”   这不是自残吗。在她和东延太子离开京都前,在大昭寺。她告诉过她,她要和清颜换回来,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就算她不甘心,不愿意承认,这副身躯也是她的了啊。   朝倾公主掀开面纱,露出那张脸,上面被划了两刀。已经结痂了。   这伤疤的由来,全拜东延太子所赐。   朝倾公主娇生惯养。又深爱上官昊,让她委身东延太子,她做不到!   尤其,东延太子还爱着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人,想想就觉得呕心。   东延太子要强占她,朝倾公主岂能如她所愿?   之前以死相逼,东延太子倒是忍着了,可是时日久了,他就忍无可忍了。   他可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就算他知道现在的清颜不是前世那个,可至少容貌是!   得不到她的心,先得了她的人再说!   这不,朝倾公主没辄,就在脸上划了两刀,想引得他嫌弃,把她丢开,她想办法自己回北烈。   可是她想错了,东延太子就没想过放她,还捏着她的脸道,“就这两条小伤疤,对以前的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朝倾公主用匕首抵着脖子,冷冷一笑,“若是喉咙割破呢,纵使她医术再好,也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吧?”   自从脸受伤了之后,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有这副身子,她倒是没吃什么苦头,甚至可以说东延太子对她宠爱有加,可惜宠爱的都不是她,是这个身躯!   他怕她吃的不好,皮肤粗糙,怕她嗮黑了,怕她……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顾清颜何德何能,让东延太子对她死心塌地,还上昊哥哥甘愿娶她,甚至来大周救她。   换做是她呢,他会不会救?!   想着,朝倾公主黯然神伤,昊哥哥根本就不信她是真的朝倾公主,他宁愿娶个假的!   见朝倾公主脸色不大好,安容给她倒了杯茶,她对朝倾公主的遭遇不是很感兴趣,她现在关心那些百姓啊,迟一步,不知道会死多少的人啊。   只是,她还是很好奇,“你真的有解决瘟疫的药方吗,你从哪里得来的?”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眸光轻斜,瞥了湖底一眼。   安容眉头一皱。   湖底有人?!   安容要起身,朝倾公主摁着她的手,给她使眼色,笑道,“说你傻,你还真傻,我一个公主,会哪门子医术?又从哪里得来秘方?”   安容稳住心神,她现在也摸不准,朝倾公主是不是真的有秘方了。   要是没有,那她岂不是白来一趟?   朝倾公主拍了拍安容的手背,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安容会心的眨了下眼,随即猛然抽回手,怒道,“没有秘方,那你找我来做什么?!”   朝倾公主冷冷一哼,“没有秘方,你会上钩吗?”   说着,她笑了,虽然脸上有伤疤,可丝毫不影响她的笑容,璀璨而明媚,只是说出口的话,就不怎么动听了,“你还真是听话,让你不许带人来,你还真孤身一人来了。”   安容皱紧眉头,看来要朝倾公主找她是东延太子的意思了,不知道为什么找她?   “开门见山吧,”安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朝倾公主起了身,笑道。“说实话,我有些喜欢靖北侯世子了,从大周去北烈,一路上,本公主差点被他闹出来的笑话笑抽风,一段时间没见他了,甚是想念,他现在可还好?。”   安容有些蒙了,话题要不要转的这么快啊。不过还是如实回道,“你应该知道他被皇上吊在宫门上的事吧,回了萧国公府,他在歇养呢。”   说着,安容觉得有些不对劲,朝倾公主提及连轩。应该不是个意外。   她脑袋一转,便想明白了。   那日,连轩在御书房打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东延太子!   能让祈王巴巴的送上去做人质,除了东延太子本人,其他人也不够资格啊。   “东延太子的腿还好吧?”安容笑问。   朝倾公主笑了,她可真聪敏。一点就通,不过么。还是不了解靖北侯世子啊。   “靖北侯世子没告诉你,他在鞭子上下毒了吗?”朝倾公主捂嘴笑。   安容嘴角一抽,“下毒了?”   不是吧,那鞭子,他抽在了皇上和祈王的身上啊。   祈王还好说,毕竟穿了衣裳,可能会疼。但不一定会见血,可是皇上着实挨了两鞭子。若是下毒了,没听说皇上毒发啊?   朝倾公主见安容不信,道,“他肯定是帮皇上解了毒,不过东延太子就惨了,这几日,双腿溃烂,再不解毒,只怕要双腿尽废了。”   安容,“……。”   她好像知道连轩下的是什么毒了。   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敢宣扬,看来也是怕皇上知道,会气的用鞭子抽他。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轻碰了碰鼻子,笑道,“你找我来,是想要解药?他可以直接让人去找朝倾公主……。”   安容是习惯喊前世的清颜朝倾公主了,可真的朝倾公主一听,脸就黑了,“她算哪门子的朝倾公主?!”   安容自知失言,讪笑一声,“东延太子没让人去找她吗?”   “怎么没找,她说她不会!”朝倾公主怒道,“让他找你要。”   安容无语了,“他冒充我相公,胆大包天去御书房骗皇上,要大周地形图,被连轩识破,还想我救他,他脑子没坏吧,我什么要救他?”   脑袋被门挤了还差不多,东延太子又不是什么好人,他自己找死,怪谁啊?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我有些想不明白了,你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朝倾公主坐下来,给安容倒了杯茶,她自己喝着,请安容喝茶。   安容端起茶盏,看着茶水的色泽,安容嘴角抽了一抽。   茶汤泛黄色,明显有毒啊。   安容把茶盏搁下道,“你不会是想要我的血吧?”   朝倾公主眼睛一直,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的?”   安容翻白眼了,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安容把胳膊一伸,道,“你想要我的血,直接取吧,我可不想被你毒死。”   “你的百毒不侵是假的?”朝倾公主脸黑了。   安容耸肩道,“你还真信她的话啊?之前假的朝倾公主给我下毒,我不动声色的给解了,让她误以为我百毒不侵,免得她有事没事看我不爽就给我下 点毒,昨儿在国公府前,有那么多人在,我要是连两滴血都不舍得,还不知道多少人说我见死不救呢,你用毒试探我,想必也知道我用血救的那人死了吧?”   朝倾公主点点头,“是啊,那假货告诉东延太子,说你的血能解百毒,救他双腿不在话下,昨儿太子的人去国公府了,打算抓你取血的,谁想到萧湛回来了,她让你用血救那瘟疫病人,是为了证明给东延太子瞧,可惜,那瘟疫病人死了。”   朝倾公主可不信安容百毒不侵。   想她堂堂一个公主,吃了多少天山雪莲,奇珍异宝,也只勉强避开虫蚁。   她一个侯府嫡女,怎么百毒不侵去?   可她和东延太子的谈判怎么算?   她说过,只要能取来安容的血,治好他的腿,他就放她离开。   朝倾公主眼眶一红,她离开北烈皇宫都几个月了,她想回家了。   “你到底能不能救他啊,我想回北烈了,”朝倾公主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安容瞧得心酸,替她擦拭道,“你这样子,回去有用吗?北烈人都以为是你和东延太子绑架了朝倾公主,你要进了北烈,只怕还没见到你父皇母后,就被那些想升官发财的人给杀了。”   朝倾公主泄气了,东延太子也是这样和她说的。   “那我一辈子都不回北烈了?就让那假货一直冒充我?!”   她不甘心!   一想到被人抢了一切,她就恨不得掐死她才好。   安容眼光闪了下,笑道,“对北烈来大周的使臣,你了解多少?”   朝倾公主瞥了安容一眼,“你傻啊,我是北烈公主,我能对那些大臣了解多少,能瞥他们一眼,就是他们的荣幸了好吧。”   安容无语了,真不愧是荣宠一身的公主,够骄纵傲慢的。   “也就是说,你不认得他们了?”安容揉太阳穴道。   好不容易想到个好办法,结果却行不通,够憋屈的。   “那倒不是,除了昊哥哥,我还认得我荣皇叔,他好像也来了,他可疼我了。”   安容心上一喜,“那就好办了。”   朝倾公主瞥了她几眼,“什么好办?”   安容招呼她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朝倾公主听得是笑的合不拢嘴。   湖面上,冒出来两个脑袋,耳朵竖的尖尖的。   安容说完,耸肩道,“就是不知道东延太子舍不舍得你这张脸了。”   朝倾公主哼了鼻子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如愿抱得美人归,我做我的北烈公主,皆大欢喜不好吗?”   一想到,她以后要做自己,还得靠易容,她就心底不舒坦。   不过能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朝倾公主欢喜的拉着安容走,身后,芍药挠着额头,脑袋晕的厉害。   有没有搞错啊?   她怎么觉得少奶奶和她成朋友了?   朝倾公主将安容带到后院厢房。   刚进小院,安容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叫疼声,听得她脑袋都大了。   朝倾公主捂嘴笑,“靖北侯世子下手真狠,我喜欢。”   最后三个字,她说的比较小声。   这四下可都是东延太子的人呢。   朝倾公主踹门进去,粗暴的很。   屋内,东延太子在床上打滚,一双腿,真的是……   反正安容瞧来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瞧见安容进来,东延太子的护卫忙走了过来,道,“颜妃,她的血呢?”   朝倾公主当时就怒了,“我不是你们的颜妃,滚!”   说着,朝倾公主还推了他一把,拉着安容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东延太子,笑道,“你的心肝美人儿,把你耍的团团转呢,她不想救你,就骗你说她的血能解百毒,可惜了……。”   东延太子满头大汗,牙关紧咬。   安容知道,他这是毒发了。   等了片刻后,东延太子瘫软在大迎枕上,额头青筋暴起,一瞥眼。   就有两个护卫提了刀过来,“交出解药,否则你今儿别想出这个门!”   这话,当然是对安容说的了。   刀架在脖子上,寒冷的刀,锋利无比,挨着皮肤,有种刺骨的寒。   安容不为所动,她是带着必胜的把握来的!   那刀锋轻轻一斜。   安容便觉得脖子有尖锐的疼,有血流下来。   安容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得不忍着难受给东延太子治腿。   仔细一看,安容笑了。   笑声肆意而欢快。   笑的东延太子额头一颤一颤的,呀呲欲裂,恨不得伸手掐死安容才好。   朝倾公主也望着安容,不懂她高兴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给本太子闭嘴!”东延太子眸光带了杀气。         第五百章 铁笼   见东延太子愤怒,安容的笑声没有减弱,反倒更肆意了。   她指着东延太子的脚,笑道,“假朝倾公主让你用我的血解毒是吧?”   东延太子瞥了朝倾公主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不如何,”安容敛了神情道,随即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在指尖轻轻一划。   安容眉头皱了下,指尖便冒出鲜血来。   安容挤了一滴,滴在东延太子的脚上。   然后……   东延太子面容就开始扭曲,又扭曲了。   安容吸允着冒血的指尖,额头有一滴汗珠,不过很快她就笑了。   “怎么样,毒解了没有?”安容睁大双眼,笑的一脸灿烂,大有血不够,我还可以再送你点的架势。   东延太子忍着,问安容,“为什么我的脚会火辣辣的疼?!”   还能为什么?   我在你伤口上撒了辣椒粉,能不火辣辣的疼么?我手还辣着呢!   不过,你问我,我就会告诉你么?   东延太子的护卫有开始抽刀了,朝倾公主朝他走过去,骂道,“你没长眼睛啊,她也依照太子的要求做了,在你眼皮子底下,也没做什么手脚吧,害东延太子的是顾清颜,又不是她!”   那护卫冷眼看着安容,“她明知道血会叫太子病情加重,她还……!”   朝倾公主恨不得抽他了,“你怎么不对着那假货抽刀?有本事你去杀了她啊!”   护卫没法辩驳。只望着东延太子,不知道怎么办好。   东延太子疼的厉害,滴过血的脚像是被火灼烧一般,恨不得剁了好。   安容又笑了,“你被假朝倾公主戏弄了,她是不是在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施过针?”   安容随手指了几处,笑的见牙不见眼。   东延太子眼睛一凝。   护卫忙道,“这里施针了会如何?”   安容轻轻一耸肩,“不如何。就是腿上的疼痛会加剧十倍。想必昨儿东延太子没少吃苦头吧?”   朝倾公主也笑了,替东延太子道,“这么点伤,就是再严重十倍。他也承受的起。再说了。这苦是心尖美人所赐,虽苦亦甜啊,甜丝丝的。就跟吃了蜜似地……。”   “是呢,还赐了他两个月不举,”安容在一旁补刀。   护卫眼睛睁圆,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不举?”   东延太子脸黑如炭,“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还怕你了不成?   “我说东延太子,你怎么就不涨点儿记性呢,她是那么好调戏的吗,重温的滋味儿不错吧?”安容耸肩一笑。   前世,东延太子就喜欢极了清颜,想亲吻她,结果被清颜下了不举散。   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是这么不长记性呢。   护卫站在一旁,想起来点什么。   昨儿,他请了朝倾公主来替太子诊脉,太子疼的死去活来的,还不忘记调戏人家,他还记得她一针扎太子腿上,太子那歇斯底里的吼叫。   她当时就说了,“你再动手动脚,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太子和他都当她只是说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下了药,害的太子两个月不能……要是真狠心点,那太子这辈子岂不是完了?   那女人的心,真是够狠。   护卫这回态度好了很多,望着安容道,“那……能解吗?”   安容抹着脖子上的伤口,“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东延太子望着安容,眸底带着质疑,“她不是教过你医术吗?”   安容陇了眉头道,“我要是什么都会,会对京都肆意横行的瘟疫束手无策吗?”   说着,安容挑了下眉头,“我今儿来,可是冲着瘟疫药方来的,太子有?”   东延太子赫然一笑,“本太子也没那么大本事。”   “我就知道你没有!”安容生气道,“太子的病,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先告辞了。”   安容说着,转身便走。   护卫抽刀拦住安容,东延太子笑了,笑容很冷,像是啐了冰,“既然来了,想这么容易就走?说清楚,我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容回头看着他,眸底一抹好笑,治病求医,态度还这么低劣,难怪人家不给他治病,还雪上添霜了,完全是自找的。   就冲他这态度,哪怕他没有要杀萧湛,没有坑杀大周百姓,她也不会救他的。   朝倾公主耐性不够,催安容道,“你就直接了当的说吧,说完还有正事呢。”   安容敛了敛神情,道,“本来连轩下的毒,我能解,只是她给你下了不举散,太子应该知道,药物之间,相生相克的道理,我就是给了你解药,也没什么用,况且我身上并没有解药,解铃还须系铃人。”   总算是说到正事了,朝倾公主都松了一口气,“你那半吊子医术是顾清颜教你的,你会的,她都会,看来要治好太子,还得找她了。”   东延太子眉头皱紧,看着自己的腿,连他都不忍直视。   他望着安容,眸底暗冷,想到安容来之前,暗卫的禀告,脸就拉的老长,“你对清颜用刑了?”   质问的语气,冰冷的眼神,好像安容点头,他就会杀了她一般。   安容冷冷一哼,“莫非东延太子昨夜也做了噩梦,梦到她遭受不住酷刑,晕死了过去?”   人家上官昊可以理直气壮的上门要人,你东延太子就是气死也没辄。   东延太子听懂了安容的讥讽,脸青的厉害。   朝倾公主上前几步。把之前她和安容的算计说与东延太子听,“我有个计谋,只要她配合,你就能抱得美人归,而且兵不血刃。”   东延太子自负的很,他要换朝倾公主,也只想得到绑架安容,拿她做人质交换,她们两个能想到兵不血刃之计?开什么玩笑?!   “说来听听,”东延太子坐正了身子道。   安容上前一步道。“办法绝对能行。不过我是不会轻易答应你的,必须有交换之物。”   东延太子望着安容,看着这个跟他一样重生的女子,眸底带了探究。   前世。她的死。人尽皆知。   是东钦侯世子心急湛王妃的死。推了她一下,她身怀六甲,撞了桌角。一尸两命。   当然了,她不是难产死的,说是服毒自尽。   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   不过,他倒是知道东钦侯世子钦慕清颜,那样的女子,谁见了能不动心?   夫君为了别的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她也为此丧命,怎么说,东钦侯府也是她的仇敌了。   她重活一世,竟然不报仇。   那样深的仇恨,她居然能忘掉?   还有萧湛,听朝倾公主和靖北侯世子说,是她把萧湛推向顾清颜,要他娶她。   她是不是傻啊,明知道萧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是大周将来最有权势的男子,她居然不好好把握,还将他推开,已经傻到极点了。   他一度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重生过。   还有,瘟疫的药方,连他都知道,她居然不知道。   东延太子恨不得钻安容脑袋里瞧瞧,里面装的是不是水了,“先说条件。”   安容也不扭捏,直接就把条件说了。   要么拿瘟疫药方作为交换,要么给她十万两,她帮这个忙!   要知道,没有安容心甘情愿的帮忙,东延太子想偷梁换柱,简直难比登天。   听了安容的条件,东延太子笑了,“这是两个选择吗?”   言外之意,没有药方的他,只能用钱。   安容不着痕迹的瞥了朝倾公主一眼,朝倾公主也在看她,嘴角有一丝笑。   东延太子让朝倾公主说计谋。   等听了朝倾公主的计谋后,东延太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瞥了安容一眼,眸底的笑,有些高深莫测。   她也没他想的那么傻,这样的计谋,朝倾公主肯定是想不到的。   东延太子几乎没有犹豫,就应了,“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要一个活生生的顾清颜!”   安容挑眉一笑,“她还在假死中,只需三日,她就能活过来,她昏迷着,对太子你有好有坏,她要是清醒着,你要带她出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护卫当时就道,“我们怎么知道她还活着,不是真死了?”   安容瞥了东延太子一眼,护卫的话,叫他脸色冷了下去。   安容转身坐下,笑道,“太子要不信她是假死,那也没必要再继续交谈了。”   她不缺钱,即便再多,她也不稀罕,她以为他会给药方。   东延太子思岑了几秒,他看了朝倾公主一眼,眸底有犹豫。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带朝倾公主去易容,”东延太子吩咐护卫道。   安容勾唇一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要想瞒的久,朝倾公主必须会自己易容。”   东延太子想想也是,便答应了。   就这样,护卫就朝倾公主易容了。   安容全程围观,用心学习。   好吧,教朝倾公主只是其一,安容自己也想学。   她求萧湛,萧湛不答应,还勒令连轩不许教她。   他不教,她就没办法学了么?   还有芍药,更是眼睛睁圆,不想错过任何一点。   易容术太强大了,无往而不利,学会高超的易容术,不愁吃喝啊。   正屋,安容在喝茶。   屏风处有叮铃悦耳之声传来,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瞥头望去,便瞧见一双缀着一百零八颗珍珠的绣花鞋。   之后是裙摆,用金丝银线绣着繁杂精致的图案。   安容嘴角抽了一抽。脸上写了两个字:奢侈。   易容过后的朝倾公主,群芳难逐,天香国艳。   身姿纤秀,淡眉如烟笼雾,睫毛细密如丝,眸球乌灵闪亮。   她款步莲莲的走到安容跟前,有些不适应道,“你瞧瞧,我像不像我自己?”   这话问的,叫安容哭笑不得。   她一个外人。还能比她更熟悉她自己吗?   朝倾公主脸红了红。道,“走吧。”   等出了正屋,走在院中,她回头瞥了一眼。   眸底的神情。带了些不舍。   不过很快。那抹不舍就被决绝所代替。她用轻纱罩住面容,从容朝前走去。   出了听澜居,坐上马车。   等马车缓缓朝前驶去。安容才看着朝倾公主。   没有说话,因为外面有东延太子的人。   安容也知道,在没有迈步进萧国公府前,朝倾公主是不会把秘方给她的。   安容怕她后悔,她也怕安容拿了药方就不认人了。   只是安容到现在都不能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有秘方。   朝倾公主轻轻一笑,有倾城之美。   她正要从袖子里掏东西,结果马车停了。   朝倾公主一惊,又把东西塞回袖子里了。   安容只瞧见一方绣帕,不由得泄气,转而掀了车帘问,“出什么事了?”   赵成瞥了远处一眼,笑道,“敖大将军府上的人,给他们让个路。”   安容望向远处,只瞧见有好些马车过来。   萧湛说过,那批盗墓暗卫,今天会带着盗来的东西进京,应该就是这些了,够招摇啊。   等那些马车走后,赵成方才赶着马车继续朝前走。   马车,寂静无声。   走了一条街后,安容忽然问道,“东延太子有没有和你说过前世的事?”   本来安容想直接问东延太子的,可是安容怕他挑拨离间,说的不真,便没问了。   “没有说,”朝倾公主摇了下头,随即抬眸,眼睛轻眨,道,“不过东延太子用玄铁打造了一个大铁笼,他说是为你相公准备的,要囚禁他十年。”   以东延太子当时的神情来看,他应该是被萧湛囚禁过。   肯定不会是十年,应该是被囚禁了两三年,不然要关萧湛一辈子了。   “不是吧?”安容脸抽抽了。   朝倾公主轻轻耸肩,她只知道这么多。   “你放心吧,那铁笼子很奢侈,里面的床是紫檀木的……。”   “这么好?”   “当然好了,就连床上铺的一层钉子都是玄铁打造的,细如发丝,蚊子落脚都会穿肠破肚呢……。”   “……。”   很快,马车就到了萧国公府。   只是安容没想到,她出门前,走了的北烈使臣,又回来了。   这一回,北烈使臣带了太医来,要给朝倾公主治病。   萧总管不许他们进,双方僵持不下。   芍药下了马车后,过来扶安容下来,之后才是朝倾公主。   等下了马车后,朝倾公主朝另一驾奢华马车走过,笑吟吟道,“荣皇叔。”   喊了一声后,马车毫无反应。   朝倾公主脸一扭,哗的一下掀开车帘,猛然一喊,“皇叔!火烧屁股了!”   声音很大,有震天之势。   安容,“……。”   更叫人想不到的是,马车里传来惊叫声,“着火了?!快救火啊!”   话音未落,便见瞧一中年男子从马车里滚出来,要不是朝倾公主扶着他,他都要摔倒。   不过,他随手一扯,就把朝倾公主的面纱扯掉了。   荣皇叔一怔,“朝倾?”   朝倾公主哭笑不得,“皇叔,你这么喜欢睡觉,真不明白父皇派你来大周做什么。”   荣皇叔尴尬一笑,“大庭广众之下,可不许再这么戏弄皇叔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昊儿不是说你被萧国公府弄晕了吗,瞧着气色不错啊?”   朝倾公主脸一臭,“别提昊哥哥了,皇叔,我好久没吃你给我烧的醉鸡了。我想吃。”   荣皇叔咦了一声,上下扫视朝倾公主,“你的失忆症好了?”   朝倾公主嗡了声音,在心底骂了几句,点点头,道,“假死,浴火重生,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   那群北烈使臣赶紧上前给她请安。   朝倾公主一个不理,只拉着荣皇叔道。“皇叔。我想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哥哥了,你就不想皇叔母还有宁儿么,我们回北烈吧?”   荣皇叔老泪纵横啊,摸着朝倾公主的脑袋道。“你的失忆症总算是好了。也不枉你来大周吃了那么多苦头。”   北烈使臣请朝倾公主上马车。朝倾公主看了安容一眼,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些东西落在了萧国公府。”   说完,朝倾公主朝安容走去。   身后一群大臣恨不得将她拖回来才好,萧国公府是那么好进的吗,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啊!   萧总管一直盯着朝倾公主,脑门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朝倾公主不是假死着吗,怎么又来了一个朝倾公主?   为什么荣王爷说她是真的,那府里的那个又是谁啊?   安容陪着朝倾公主进府,直奔小院。   彼时的朝倾公主,轻纱罩面。   进了屋后,安容摆摆手,让丫鬟们退出去。   等丫鬟走后,朝倾公主就怒气冲冲的冲到床边,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结果被东延太子的护卫给拦下了。   朝倾公主瞪了他,“让开,我要报仇!”   护卫拒不相让,“颜妃,太子有令,要我等将她毫发无损的带回去。”   安容催道,“能赶紧的易容,赶紧的走么?耽搁的越久,变数越大。”   多耽搁一刻钟,秘方就晚一刻到手啊!   护卫点点头,坐到床边就要易容。   安容把手伸手,“银票。”   护卫愣了一下,乖乖的把十张银票交到安容手里。   安容又看着朝倾公主了,我要的秘方呢,该给我了吧?   朝倾公主咧嘴一笑,“方才我落了一方绣帕在你马车上,今日一别,相见无期,算是留给你的念想吧。”   安容脸黑了,压低了声音道,“你耍我玩呢?”   朝倾公主瞥了护卫两眼,眸底有无奈。   她也是逼不得已,若是叫东延太子知道,她偷偷坏他算计,就凭她这张脸,他也不会饶过她的。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芍药就出去了,直奔放马车的地方。   护卫易容很快,几乎安容才数好银票,确定真伪,他就易容好了。   朝倾公主把面纱一丢,“给她罩上,看着就觉得恶心。”   护卫照做了。   安容送朝倾公主出去,走到二门的时候,芍药就飞奔回来了。   她的脸有些臭,把安容拉到一旁,道,“少奶奶,马车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秘方,只有一包药渣。”   “药渣?”安容身子一怔,想到什么,赶紧道,“快拿给我看看。”   芍药赶紧从袖子里把用帕子包裹的药渣给安容看。   安容看了两眼,又嗅了嗅,眼神越来越亮。   从药渣里,安容还发现了一个银球。   拿在手里,轻轻一捏。   银球就分开了,里面有张小字条。   上面写着:这是东延太子为祈王熬的。   安容看着纸条,眼眶都红了,“难为她了。”   祈王在慕将军府,披了沾染瘟疫的披风,他肯定怕死,所以找东延太子要解瘟疫的药,以防万一。   芍药一头雾水,“少奶奶?”   安容望向远处。   正好,远处的朝倾公主也回过头来。   两人相视一笑。   安容第一次发现,她的笑那么的美。   朝倾公主转身离开。   安容则迫不及待的回了临墨轩。   她要将这些药渣分开,算出各种药用了多少,有些药在熬制过程中,有些损失,她得靠一脑袋的医书把它补齐。         第五百零一章 追杀   安容一头扎进了药房,专心致志的检查药渣。   她的药房虽不常用,不过该有的药材都有,和正儿八经的药铺并无区别。   安容站在桌子前,猫着身子,把药渣分开。   芍药推门进来,她手里拿着银票,对安容道,“少奶奶,爷好像出府去了。”   安容抬头瞥了芍药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来,“不在就算了,你去柳记药铺,将柳大夫请来。”   芍药点点头,将银票搁下,转身离开。   她一走,药房窗户处,冒出来一脑袋。   双手摁着窗户,轻身一跃,便进了药房。   海棠拿着药材转身,正好瞧见他,吓了一跳。   正要福身请安呢,连轩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指示。   海棠便继续忙自己的了。   连轩拿着玉扇,摇啊摇,见安容一直弯着腰,他凑了上去,看了又看。   见安容对着药材又闻又嗅,他也来了兴致了,伸手去拿。   结果,手刚要碰到药材,安容手一拍,头也不抬道,“别乱碰。”   连轩摸着手背,看着细皮嫩肉的皮肤泛着一点点的红,连轩眼神无辜了,“碰碰怎么了?”   他现在对毒药的兴致极大,他想学制毒用毒。   安容这才直起身子,猫了许久,腰有些酸。   她看着连轩,笑问,“那日,在御书房,你用皇上的御龙鞭,是不是在上面下了毒?”   连轩眼神忽闪了一下,“哪有的事儿,我的毒早被我娘给没收了。”   “真的?”安容挑眉笑问。   连轩轻咳了咳嗓子。“真真的。”   他这样说,安容也没继续问了,低头继续忙活。   连轩就浑身不适应了,这事大嫂是怎么知道的,他谁也没告诉过啊。   “大嫂,你怎么知道我用毒了?”连轩小声问道。   安容斜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在御书房打的是谁吗?”   老实说。连轩还真不知道他打的是谁。就朝廷那群酒囊饭袋,贼人被打的皮开肉绽,外加中毒。他们竟然抓不到他,还有祈王,还挨了那刺客一掌。   不过安容这样说,明摆着是知道是谁了。忙问道,“谁啊?”   “东延太子。”   安容说完。瞥着连轩,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结果他一脸的惋惜。   安容有些蒙了,“怎么了?”   连轩苦了张脸。“可惜了,我抽他的时候,他顶着我大哥的脸。我的英伟事迹除了大嫂你,没人知道啊!”   他这人吧。没别的爱好了,就喜欢那么点小虚荣,像打北烈墨王世子,东延太子,皇上……这样的事,他就比较热衷了。   安容瞬间凌乱了,她告诉他这事,不是叫他惋惜的,她是在提醒他,东延太子很记仇,“你打了他,让他吃尽苦头,这个仇他肯定会报,你是要上战场的人,切忌避开他。”   连轩知道安容的好心,不过他天生不知道什么是怕,他自认能抽东延太子一回,就能抽他第二回,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么,连轩还是一脸怕怕的表情,眸底凝满了忧心后怕,“怎么办,大嫂,我不知道是他,我才下的狠手,要是知道的话,我就直接抽死他,以绝后患了,下一回,我肯定没这么好运气,   叫他打不还手了,你教我制毒吧,等哪天去了军营,我打不过他,好歹可以用毒自保……。”   安容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他这也叫知道怕了,要是东延太子知道,非得被他气死不可。   不知道是他,打个半死。   知道是他,直接打死。   连轩巴巴的看着她,求她,“大嫂,你就答应教我制毒吧?”   安容摇头,“不行,你大哥叮嘱过我不许教你。”   其实不用萧湛叮嘱,安容也不敢教,连轩的胆子实在是大,连抽皇上这样的事他都敢做,还有易容成国公爷的模样,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给他毒药,安容就担心他惹是生非了。   要是教会他制毒,还不知道有多少恶人遭殃……   安容执意不教,连轩又不能强逼,只得赖在药房的小榻上。   “不教我,我就不走了,”连轩耍泼皮道。   安容随他去,自顾自忙活。   连轩就躺在小榻上,百无聊奈的玩的玉扇。   外面,冬儿进来道,“少奶奶,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安容瞬间愁了起来,老夫人肯定是问两个朝倾公主的事,可她这会儿正忙呢,走不开。   可是长辈相请,不去大不敬啊。   安容瞥了连轩一眼,这货一脸‘怕惹老夫人生气,我可以帮你跑一趟啊,不过你得教我制毒’的表情。   安容就吩咐冬儿道,“去回了老夫人,就说我在忙着瘟疫的事,一会儿去见她。”   冬儿转身离开,连轩跳起来道,“大嫂,你要三思啊,在国公府,外祖母相请,还没人敢不立马去呢。”   安容望着他,“没有吗,你不就是?”   连轩嗓子一噎,死鸭子嘴硬道,“我是靖北侯府的,不算。”   安容转身去取药材,道,“我已经三思过了,事有轻重缓急。”   冬儿赶紧走,连轩继续泄气的躺小榻上。   等安容定下药方时,这货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外面,夏儿蹑手蹑脚的进来,道,“少奶奶,柳大夫来了。”   安容拿着药方,就出了药房。   正屋,柳大夫坐在那里,神情焦灼,听到有脚步声,赶紧起身。   “少奶奶,可是有药方了?”柳大夫迫不及待的问。   安容点点头。把药方交给他,道,“你瞧瞧。”   柳大夫捧着药方,横扫了两眼,眼睛就红了起来,“这场瘟疫总算是有救了!”   听到他这么说,安容就放心了。“能救就好。麻烦柳大夫了。”   柳大夫看着安容,目露难色,“救是能救。只是京都得病的人实在太多了,药物供给不上,铺子里有两味药都快断货了……。”   “断货了?”安容眼睛一凝。   没有了药材,有药方又有什么用?   柳大夫苦笑一声。“京都的药材,大多都是从外面运来的。这些日子京都得了瘟疫,那些供药商,怕惹上瘟疫,不敢来。还有这药方中的一味药,早前和药商买时,就说被人预定完了。因铺   子还有些存货,我就定了下一批……。”   那批药。要送进京,还得半个月后呢。   缺一味药,这药方的效果就大打折扣,指不定连缓解瘟疫的效用都没有了。   安容气煞了,这样的手笔不是清颜就是东延太子了。   很快,安容就把清颜排除了。   有这样的后招,她大可以交出药方,博得了贤名不说,对她还没有什么损失,反正也没有药,有了药方也没有用!   萧湛迈步进来,便瞧见安容愁苦的面容,他眉头一拧,问道,“出什么事了?”   安容起身,咬了牙道,“好不容易有了解瘟疫的药方,可是东延太子还在药材上做了算计,他几乎买完了一味药!柳记药铺仅存的药材,只够配两百副药。”   一个人少说也要吃三副了,两百副药能救多少人?   萧湛眉头恁了一下,从腰间取了两块东西出来,递给安容看,“是不是这个?”   柳大夫快安容一步,接过那药材,仔细看了看,惊喜道,“就是这两个!”   安容一脸茫然的望着萧湛,不懂他怎么随身带了药材。   萧湛瞥了那药材一眼道,“这些药材被丢在悬崖底下,暗卫拿了一些回来。”   因为北烈在送信官兵身上动了手脚,附近几个驿站,萧湛都派了人看着,顺带打探消息。   前两日,有商人送了几大车药材从驿站前路过,两个时辰后,那些药材商人就返回了。   那些商人在驿站喝茶歇脚,说起药材的事,暗卫就上了心。   因为那些商人本来也好奇,虽说药材的用途有广有窄,可他们做药材生意的,还是头一次遇到只买两种,还越多越好的,两味药材能做什么用?   不过那些商人倒是高兴,因为这两味药材挣的钱比平常卖给各大药铺要贵了三成。   其中一商人摸着脖子道,“钱多虽然好,可是这回的客人,脾气也太大了,我不过是碰了他们肩膀一下,他们就目露杀意!”   另一商人则笑道,“你还真当他们是商人啊,那手显然是常年习武人的手,我们只是做生意的,药材卖了钱,养活一家子人就行了,哪管得了其他,赶紧的吃饱喝足,早些回家吧,这京都的   瘟疫太吓人了……。”   暗卫听到这里,赶紧放下酒盏,就出了驿站,去追那些买药商人。   结果追着追着就到了悬崖边。   悬崖不算高,暗卫下去查看了下,发现那些人买的药材全丢悬崖下了。   这事,叫暗卫上了心。   没人钱多的烧手,花钱买了药材来扔,那还不如直接扔银子来的方便简单。   他找人把药材从悬崖底下捡了起来,找了大夫来问,这药材有什么用。   因为大夫没说这药材可以救治瘟疫,暗卫就没管了。   可是那么多的药材堆在他的屋子里,他也愁啊,药味闻的人夜不能寐。   暗卫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这不就送信给萧湛了,问问他,这批来路不明,用途不明的药材,他能不能卖了?   听萧湛说药材就在离京都最近的驿站,柳大夫高兴的眼框通红。   “这下,瘟疫真的有救了。”   安容点点头,从袖子里拿了三万两银票出来,递给柳大夫。   柳大夫不解了,“少奶奶,你这……。”   安容轻叹道,“那些药材我算过,一副药,本钱就要七八钱了,你就算不挣钱,可京都又有多少人买的起?”   这些钱,是从东延太子那里要来的,用来买药救治那些瘟疫病人,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少奶奶大善,”柳大夫接过药材,真心夸赞。   安容摇头一笑,“你快回药铺救人吧,药材会尽快送给你。”   柳大夫不敢再耽搁,告辞后,便急忙离开了。   他走后,安容把余下的七万两给了萧湛。   萧湛眉头一挑,之前安容要去见朝倾公主,他是要跟去的,安容没许。   正好萧老国公让他去见裴老族长,他就让安容单独去了。   安容和东延太子的谈话,暗卫是不知道的,所以萧湛就不知道了。   安容把银票放下,将今儿在听澜居后院发生的事,告诉萧湛,然后笑道,“东延太子如了愿,肯定会尽快离开大周,朝倾公主也会带着北烈使臣离开。”   安容双眸清澈明亮,里面透着一抹自信的风采。   萧湛看怔了眼,笑捏了她的鼻子道,“朝倾公主已经离开京都回北烈了。”   安容愕了一下,“这么快,大周不给她办个送行宴吗?”   “从萧国公府离开,她压根就没有回行宫,就直接和荣王坐马车回北烈了,只留下几个使臣进宫跟皇上道别,”萧湛笑道。   “那东延太子呢?”安容追问道。   “他比朝倾公主更早一步离开。”   萧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醇厚,只是安容听出来点别的。   之前不知道东延太子藏匿之处,拿他没辄,看着他将京都搅乱,祸害大周百姓,却束手无策。   都知道他离京了,还会这么轻易纵虎归山放鱼人海,饶过他吗?   安容能猜到萧湛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萧国公府派了赵烈,带领十八暗卫一路追杀东延太子。   东延太子来大周,是一路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可是从他出京都起,就波折重重,几经生死,狼狈不堪,尤其他还有腿伤在身,身边更带着个不通武艺的女人,更是雪上添霜……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安容相信,前世就命硬的东延太子,重活一世,他的命只会更硬,他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之前边关还是小打小闹,东延太子惦记着心上人的生死,弃了边关,来大周相救。   他一旦回了东延,又没了后顾之忧,东延和大周的战事就避无可避了。   前世,萧湛和他在战场涿鹿,一度难分伯仲。   那时的萧湛已经是战功赫赫的湛王,如今的他,连兵权都没有……   想到前世,萧湛夺兵权的艰难,安容眉头便皱紧了。         第五百零二章 九寸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程将军府,正屋。   程将军和夫人用完晚饭,正歇下筷子呢。   忽然有一暗箭射穿窗户,在程将军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愣愣的落在他跟前的桌子上。   程将军吓白了脸,这箭在向前一点点,他的命可就没了!   程夫人早起了身,喊了一声刺客,就被程将军拦住了,“别喊,不是刺客。”   说着,他取下短箭,取下上面帮着的纸条。   扫了两眼后,他眸底就有一抹笑,酣畅淋漓。   程夫人一看就知道有好事,忙问道,“有什么好事?”   程将军捏着纸条,笑道,“有人找死,我去送他一程。”   程将军和程夫人是无话不谈,对有人帮他扳倒慕将军的事,她很清楚,当即道,“相公,我总管觉得这事不妥,我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非亲非故,他为什么帮我们?”   程将军瞥了程夫人一眼,赫然一笑,“妇人之见,我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他帮我肯定是有利可图,他图他的利,我谋我的事,这是双赢。”   见程夫人目露担忧,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应该是慕将军府出了奸细,想扳倒主人家,又没那个本事,想借刀杀人,顺带卖我一个好,投诚于我呢。”   程将军想不到其他理由了,就凭对方对慕将军了解之深,知道那么多他查了许久都查不到的事,如果不是慕将军府的人,那就比他更厉害,要除掉慕将军。没必要借他的刀杀人。   他倒是想知道是谁在暗地里帮他。   想找纸条上写的事,程将军有些热血沸腾。   他回了内屋,换了一身夜行衣。   出了府后,直奔敖大将军府。   他不是翻墙进去的,是规规矩矩走的正门。   约莫两刻钟后,从侧墙飞出来两个身影,直奔慕将军府。   话说。程将军说服了敖大将军和他一起夜探慕府。   在幕府正屋屋顶上。掀开一片瓦片。   等了片刻,慕将军就进了屋。   他喝了半盏茶后,便有暗卫抬了六七个大箱子进来。   为首的暗卫禀告道。“将军,青云寨所盗之物,都在这里了。”   慕将军放下茶盏,眼皮轻抬。“就这么多?”   暗卫点头道,“将军别嫌少。这一箱子抵得上以往三五箱子甚至更多了。”   暗卫这么说,慕将军也来了兴致了,他一抬手,暗卫就把身侧两个大箱子打了开。   瞬间。精光闪闪,珠光宝气,振奋人心。   慕将军走过去。随手拿起一碧玉杯,细致看了眼。道,“果然不是之前那么东西能比的。”   暗卫首领赶紧巴结道,“将军喜欢就好,属下不敢忘将军提拔之恩,每回盗墓,好东西都往将军这里送,您挑剩下的才送去给敖大将军……。”   慕将军大笑一声,拍着他的肩膀道,“本将军就喜欢你这样知恩图报的下属,等本将军取代了他,更少不了你的好处!”   暗卫首领笑着恭维慕大将军,然后指着地上的大箱子道,“那这些东西,是不是跟之前那样,一半留下,一半送去?”   慕将军笑的贪婪,“那两箱子连夜送去敖府,这几箱子留下,从库房挑了填满送去。”   他话音落下,心腹总管就招呼人将东西抬进库房。   屋顶上,两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屋内。   一双透着幸灾乐祸,一副瞧热闹的神情。   一双怒气席卷,手紧紧的握着,骨头发出嘎吱响。   许是怒气太大了些,骨头响的厉害,叫慕将军察觉了,他头一抬,眼睛一冷,“屋顶有刺客!”   他话音未落,屋子里几暗卫,就破窗而出。   可是等他们出来,屋顶却空无一人。   暗卫站在屋顶,禀告慕将军,慕将军冷了眼道,“肯定是程贼的人,他想扳倒我很久了,现在大将军已经对我起了疑心,留他不得!追!”   几个暗卫便纵身一跃,朝远处追去。   墙边,程将军对敖大将军道,“慕正远对大将军你阳奉阴违,连你的东西都敢觊觎,还想取而代之,我数次劝诫大将军,大将军却误解我一番好意……。”   程将军一脸委屈。   敖大将军的愤怒,他拳头一紧,朝着墙就是一拳。   一尺厚的墙,瞬间有了裂痕。   “慕正远,我要你的命!”   他怒道。   听到远处有声音传来,程将军忙拉了敖大将军道,“先离开慕府,再做筹划吧。”   两人翻墙出了程府,纵身离开。   等他们走后,暗处有黑影出现,他抛了下手里的玉佩,随手丢在了墙角,隐于暗处。   慕将军的暗卫追过来,在墙角发现了玉佩,他眸光一凝,几暗卫互看一眼,又看了眼那碎裂的墙,眸光凝重。   彼时,慕将军也过来了。   暗卫把玉佩递给他,道,“主子,这玉佩……好像是敖大将军随身之物。”   慕将军脸色一变,忙接在手里看了两眼,脸色缓和了些,道,“这是敌人故意留下的,大将军的玉佩背后后划痕,我见过。”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方才那人是敖大将军呢,武功之高,远在他之上,为何被他发现了就逃呢?   慕将军握着玉佩,这样污蔑的手段,肯定是程贼无疑了,等他坐上大将军的宝座,第一个就收拾他!   慕将军放下心,转身离开。   国公府暗卫拧了眉头,玉佩是他伪造的,没想到玉佩上居然有瑕疵,叫人识破了。   他正不知道怎么办好,结果慕将军的脚步停了。   他俯下身子,用手丈量脚印。   然后。暗卫便瞧见他吓坐在地上。   “九寸……。”   他的暗卫一惊,“是大将军的脚印?!”   敖大将军一双脚,闻名京都,极少有男人的脚超过八寸,他比人大了一寸。   总管将慕将军扶起来,面带忧色,“若是屋顶上偷听的人是大将军。那他肯定是怀疑将军了。方才的谈话又被他听了去,他肯定容不下将军你了……。”   慕将军额头有汗,虽然他有谋划要除掉敖大将军。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可现在,不是他想不想杀他了,而是不得不除掉他!   “备马,我去见祈王!”   慕将军稳住身子道。   等他们走后。暗卫才出来,他借着朦胧月色看了眼脚印。脸抽了抽。   这脚真是……够大。   早知道慕将军眼尖,他就不费那个心思了,险些画蛇添足。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纵身一跃,消失在慕府。   再说,程将军和敖大将军回了敖府后。   敖大将军发了一通怒气。再加上程将军在一旁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敖大将军决定除掉慕将军。   第二天一早,敖府就给慕将军送了请帖,请他过府一叙。   这是鸿门宴,慕将军会去才怪。   当天,出了件怪事。   在赴约前一个时辰,敖二少爷偷溜出了府,他要去找大哥,去了敖大少爷坟前。   而且,他还见到了敖大少爷。   负责保护敖二少爷的暗卫吓呆了,赶紧回来禀告敖大将军。   敖大将军也惊住了,赶紧去敖大少爷坟前。   他没有瞧见什么敖大少爷,只敖二少爷坐在敖大少爷坟前,吃果子。   等敖大将军过来,敖二老爷就拉着他道,“爹,大哥说了,只要我撞石碑,就能见到他了,你和娘亲和我一起去见大哥吧?”   敖大将军面冷如霜。   尤其是敖二少爷一脸高兴的拉着他撞石碑,敖大将军耳聪目明,知道这是个计谋。   想着儿子人傻了,武功全失,他在只会误事,便点晕了他,交给暗卫道,“送二少爷回府。”   暗卫领命。   等两暗卫护送敖二少爷离开,敖大将军冷冷一笑,“不要躲藏了,出来吧。”   他话音落,便出现十几个暗卫,手中拿刀,寒光凛凛。   为首的男子戴着面具。   敖大将军赫然一笑,“慕正远?就凭你也想取代我?”   那男子冷笑,“我没有想过取代你,因为我会超越你!”   说完,他手一挥,“杀!”   十几个暗卫一拥而上,刀光剑影,杀气森森。   敖大将军出府,完全是意外,他出府之前,给暗卫下了令,只要慕将军到,就将他斩杀于府中。   所以,他只带了四名暗卫来。   就算他武功高,可是架不住人多势众。   斗了几个来回,暗卫倒下后,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慕将军一下令,那群暗卫就围杀上去。   一刻钟后,敖大将军胳膊被划了一剑,陷身囹圄。   就在危难之际,程将军带了救援杀了过来。   局势瞬间逆转。   有人帮忙支开暗卫,敖大将军即便受了伤,也不是慕将军能对抗的。   这不,一刀割破了慕将军的喉咙。   临墨轩,书房。   萧湛坐在书桌前,安容站在一旁,听暗卫禀告这些事。   安容微微惋惜,“让慕将军直接杀了敖大将军不正好吗?”   赵成一笑,“要是敖大将军就这样死了,裴老族长非得来和国公爷跳脚不可。”   要知道,敖大将军被杀,这是朝廷大事,朝廷会帮他找出凶手,却不会查抄敖府。   那裴老族长被盗的东西,可就是敖府的了,冤啊。   现在战事已起,虽然这些日子,朝廷筹备了不少粮草军饷,可远远不够。   有了敖府的补充,国公爷也能缓一口气。   萧湛知道安容心急,望着她道,“最多明天,他就该交出兵权了。”   萧湛的话音刚落,便有暗卫进来道,“敖大将军进宫了。”   “他进宫做什么?”安容不解了。         第五百零二章 刑部   敖大将军在杀了慕将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进宫面圣。   不为别的,他去跟皇上自首。   他这人做事滴水不漏,慕将军虽然是他的下属,归他管。   可慕将军也是赫赫一番的将军,被人杀了,这也是要震惊京都的事。   慕将军刺杀他,被他斩杀,他没有错。   可知情不报,让刑部去查,耽误时间不说,还显得他存心隐瞒,心怀不轨,那时候,对的也有了三分错。   要知道,京都有多少大臣惦记着他手里的兵权,就连皇上都不例外!   如今边关波涛暗涌,连萧大将军都赶赴边关了,他要是被这些俗事拖累,哪一天皇上以查案为借口,找个心腹将军暂代他的将帅之位怎么办?   这些事,要尽快了结最好,他不能在京都多留了,他这些日子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会有祸事临头。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有十万大军守护,他也能高枕无忧。   要说这辈子敖大将军最后悔的是什么事,那便是回京给皇上贺寿,如果不回来,敖大少爷怎么会打傻沈玉琅?   又怎么会被沈祖琅给毒杀?   一想到沈祖琅,敖大将军就一* 腔愤恨,他几乎将京都翻了个遍,却找不到他半点踪迹!   进了宫,敖大将军将慕将军算计他儿子,并派了暗卫刺杀他的事禀告皇上,还大肆赞赏了程将军。若不是有他及时相助,他这会儿已经凶多吉少了。   老实说,皇上很诧异,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慕将军是敖大将军的心腹,今日却叛变了,实在出乎人意料。   程将军跪求皇上道,“皇上,慕正远觊觎敖大将军手里的兵权由来已久,他和军中其他将军勾结,只待大将军一死。他们便联名上书。求皇上立慕将军为十万大军的主帅,臣几次瞧见他和北烈使臣往来……。”   言外之意,慕将军有投敌卖国之嫌。   说完,程将军道。“臣请皇上查抄慕府。找出他通敌之罪证!”   当时。还有好几位文武大臣奏请皇上查抄慕府。   皇上答应了。   而且查抄慕府的重任交给程将军负责。   程将军和刑部官员拿着皇上的圣旨去了慕府。   慕家上下两百口人通通入狱,屋内各种珍稀摆设,全部装入箱子里。上缴国库。   程将军的人帮忙查抄,很快就在慕将军的书房找出了通敌信件,刑部官员赶紧送进宫给皇上看。   刑部官员从慕府抬了五六十大箱子出来,然后在慕府大门上贴上封条。   等刑部官员一走,敖大将军也骑马过来了,看着慕府鎏金的匾额,在阳光下泛着光芒,他的眸底透着一点点的冷。   他抽出腰间佩戴的剑,随手一挥。   那沉稳厚重的匾额,便一分为二,重重的砸在地上。   程将军打马过来,左右瞧了两眼道,“大将军,慕正远藏着珍宝的库房里的东西都没有动,等稍晚点儿,我会派人给您送敖府去。”   敖大将军瞥了程将军一眼,程将军背脊挺得直直的,一脸的忠心耿耿。   敖大将军紧握了下他的肩膀,道,“喜欢什么,别跟我客气。”   程将军忙摇头,“能得大将军看中,已经是我的万幸了,将军要厚爱我,等回了边关,每顿饭,将军可否多给我添个荤菜?”   那才是实在东西啊,那些珍宝摆在库房,能吃么?   就算能换了银子,可到了边关,上有敖大将军约束,他能开小灶吗?   在边关吃饱喝足,比什么都实在。   再者说了,他可不傻,更不是什么眼皮子太浅的人,他才得了敖大将军的信任,哪怕救了他,有救命之恩在,可敖大将军并不是个念恩情的人,他是他的手下,救他是本分之中的事。   只要能得敖大将军的赏识,将来要什么得不到?   程将军的话,叫敖大将军心情极好,正要点头呢,那边有护卫过来,道,“报告大将军,属下在刑部大牢见到了毒杀大少爷的凶手沈祖琅!”   敖大将军眼神一冷,像是啐了毒一般,带着浓浓的杀意。   程将军有些懵,“在刑部大牢,他怎么在那儿?!”   护卫摇头,“据狱卒说是偷了哪个权贵的东西,被那权贵丢到刑部大牢,关到他认错为止。”   程将军冷哼一声,“他倒是机灵,咱们满京都的找他,就是要将他关进刑部大牢,施以重刑,他却自己跑刑部大牢里去了,谁能想到去刑部大牢找人?!”   要不是今儿查抄慕府,程将军的人帮忙护送,还真发现不了沈祖琅的踪迹。   就是他的认错叫护卫起的疑心。   刑部羁押的都是重犯,里面一大半都是要判死刑的,唯独他一个人,有个清爽干净的房间,床铺是丝绸的,还有桌椅,甚至还摆着笔墨纸砚。   身上也干净清爽,一副富家子弟的装扮,容貌周正,和沈祖琅并无相似之处。   护卫押送人去的时候,他正端坐在那里看书,目不斜视,甚是认真。   一眼望去,就叫人知道他是个被权贵诬陷的文弱书生。   心生同情之余,又颇好奇,这书生到底犯了什么错,都被权贵关进了大牢,还享受这般待遇,好像他手里有权贵想要的东西?   不过,百密一疏,护卫瞧见了他挂在墙上的画,那字迹……正是沈祖琅的!   护卫当时就喜不自胜,敖大将军可是悬了赏,抓到他,赏黄金千两!   一高兴,就赶紧转身来禀告敖大将军了。   敖大将军一听。当即快马赶至刑部。   可惜,他去晚了。   他见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监牢,桌子上,沈祖琅还写了封信给敖大将军,用镇纸压着。   程将军拿起那信,递给敖大将军看。   敖大将军扫了两眼,脸色就铁青一片,有山雨欲来,乌云蔽日之势。   只见那信上写着:我在刑部大牢等候大将军数日,等的太久。骨头都酥了。出去透透气,再继续陪将军玩。   敖大将军捏碎信件,一把揪过狱卒的脖子,问他。“是哪个权贵给他这样的待遇?!”   那狱卒缩了脖子道。“是。是赵王爷……。”   敖大将军手一用力,那狱卒就砸向远处的监牢,砸在牢门上。然后坠落而下。   敖大将军转身便走,程将军紧随其后,道,“大将军,赵王爷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无权无势,他……。”   程将军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粗吼,“你说谁是闲散王爷,无权无势?!”   程将军脸黑了,他怎么会那么倒霉啊,背后说人坏话,被人给逮了个正着。   赵王爷长的魁梧,径直走过来,一把揪着程将军的肩膀,道,“说清楚,谁无权无势?!”   程将军暗骂几声晦气,哪怕赵王爷是个闲散王爷,没权没势众所周知,可他到底是亲王,不是他能置喙的,忙赔笑道,“王爷息怒,您有权有势,没权没势的是我。”   赵王爷丢开他,迈步进监牢。   敖大将军伸手拦下他,道,“赵王爷留步,本将军有几句话问你。”   赵王爷瞥了敖大将军一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王忙的很。”   敖大将军眸带愤怒,却忍了,“沈祖琅是你抓进大牢的?”   赵王爷翻了两个大白眼,“沈祖琅?那个杀了你大儿子的沈家小子?他是你仇人,又不是本王的仇人,本王吃饱了撑着帮你抓他?”   赵王爷这人不善言辞,但说的是大实话,沈祖琅和他无冤无仇,他也不用巴结敖大将军,犯的着抓他吗?   敖大将军忍着愤怒,道,“刑部大牢里,你羁押的犯人就是沈祖琅!”   赵王爷瞥了敖大将军一眼,“那又如何,他得罪了本王,本王就有权利抓他,难道就因为他杀了你儿子,本王就要把他留给你抓?”   真是笑话。   “把路让开,本王找他有事!”赵王爷继续朝前走。   程将军黑线,大周朝,所有的王爷都讲道理,唯独赵王爷,蛮横的紧,跟他讲道理能讲的通,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不是先砸了柳记药铺,后又把济民堂给砸了么?   只是,赵王爷来是找他的?   他不是叫人带走了沈祖琅吗?   程将军忙道,“赵王爷,沈祖琅在我们来之前,已经逃了,狱卒说是赵王府的人带走了他,还请您把他交出来……。”   赵王爷脸一黑,转头问跟着的小厮,“谁接走了他?!”   小厮摇头如波浪鼓,“奴才们一直跟着王爷你的啊。”   赵王爷瞥了刑部大牢一眼,怒道,“还不赶紧去给我找他!”   那些小厮赶紧点头,赶紧去找人。   赵王爷一脸失望的摇着玉扇走了。   程将军找来狱卒问,“赵王爷为什么关着沈祖琅?”   狱卒忍着背脊的痛,道,“赵王爷将他关进大牢后,每天都会派人来询问,好像是那沈祖琅手里有王爷要的什么大补丸……。”   “大补丸?”   程将军无语了,见敖大将军离开,他快步跟随。   祈王府,花园。   凉亭处。   三个年轻俊朗的少年把酒言欢。   杜仲拍着一天蓝色锦袍男子,笑道,“这些天,委屈你了。”   那男子正是易容过后的沈祖琅,他笑道,“谈不上什么委屈,只是慕将军被杀,王爷的计划被打乱,下一步该如何走?”   祈王坐在那里,他手里举着酒樽,里面有一花瓣,他轻轻摇晃,花瓣如同船只在海上飘荡。   他勾唇一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沈祖琅正饮酒,闻言,手中碧玉盏顿了下。   他笑了,“王爷该娶王妃了。”         第五百零三章 惊鸿   临墨轩,回廊上。   安容一袭云锦裙裳,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白鹤,随着走动,展翅欲飞。   她身姿纤柔,步伐从容,走到药房前,要推开门的手抬起来,又放下了。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屋内的动静,额头滑下两根粗壮的黑线。   她朝前走了几步,推开微开的窗柩,只见屋内,连轩在用铜秤称量药材,忙的是不亦乐乎。   芍药捂嘴轻笑,“少奶奶,靖北侯世子昨夜就在药房睡的,他决心大的很,你要是不教他制毒,他就不走了。”   安容手撑着窗户,她这会儿身子软的很,怕一个站不住,就摔倒了。   屋内,连轩手捏了一粒药丸,置于鼻尖清嗅,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张纸,做对照。   丰神俊朗的脸上,是璀璨的笑。   他抬头见到安容,便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药丸递给安容,“大嫂,你看看。”   安容接过药丸,细细闻了闻,眼睛一凝,“这是……冷香丸?”   连轩重重的点头。   安容有些不敢置信,“这是你调制的?”   连轩翻白眼了,“除了是我,还会有谁?这药丸我调制了五六十粒呢。”   见安容震惊的推门进来,连轩有些得意了。   外祖父和大哥都说过,他这人天分极好,只要用心去做一件事,没有做不好的,他试了一下,果然如此。   安容心底的惊叹,简直不可言说啊,连轩连药材都不认得。铜秤都识别不清,居然从一个门外汉,仅照着她留下的药方和调制方法,一夜之间调制了五六十粒药丸,这等天赋,安容觉得她要不教他学医,简直是暴殄天物了。   “你是如何认得秤砣了?”安容问道。   连轩碰了下鼻子。笑道。“这有何难?”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来几个碎银子。   这些银锭子大小不一,称量一下。再猜测一二不就知道了?   药材就更简单了,装药材的箱子都做了标记,药方上怎么写的就怎么做呗,连脑子都不用动。   总之。制药制毒是件很好玩的事。   连轩坐在小榻上,看着安容道。“大嫂,我可是从进了药房起就没有出去过,更没有吃过东西,你要不教我。我一准儿饿死在这里了。”   数着,他的肚子还很配合的咕咕叫,证明他所言不虚。   芍药捂嘴咯咯笑。道,“世子爷。京都有沈祖琅的消息了,他杀人嫁祸给你,你不去找他报仇么?”   芍药说着,连轩惊站了起来,“找到他了?是哪个不怕死的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窝藏他?”   “是祈王,”芍药回道。   赵王爷抓沈祖琅入狱,全是祈王的手笔。   是他、杜仲还有沈祖琅合谋演了一出戏,哄骗赵王爷将沈祖琅送进了刑部大牢,给他做庇佑。   事情是这样的。   沈祖琅杀了敖大少爷后,本以为这计谋天衣无缝,谁想到会有人瞧见他出现在孤山湖附近。   用他的自画像去逼那些小摊贩做伪证,又适得其反。   敖大将军和萧国公府双重压力,祈王也护不住他,这不是杜仲就想了这么一计谋,任是谁也想不到,他们要抓的人会早一步被人送进刑部。   只听说过挨家挨户抓人的,可没听过抓人抓到刑部的。   只是刑部大牢潮湿阴冷,老鼠蟑螂遍地走,沈祖琅怎么说也是沈家大少爷,将来的齐州沈家之主,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这不就有了算计赵王爷的一幕。   赵王爷这人横的紧,投他的缘,什么都好说。   不中他的意,你就是天王老子,在他那里照样屁都不是,连皇上都不会轻易招惹他。   这不,易容过后的沈祖琅“偷”了祈王的钱袋,被祈王追,躲无可躲时,遇到了赵王爷,求赵王爷相救。   赵王爷不是很看得上祈王,他偷祈王的钱袋,他高兴啊。   当时就帮沈祖琅和祈王求了个情。   祈王很不给他面子,一定要抓他入狱。   杜仲手里拿了个药瓶子,问沈祖琅,“这药瓶子里的是什么?”   沈祖琅要去抢,可是抢不到,只得道,“那是我爹用的大补丸,金枪不倒,我偷出来卖银子的。”   金枪不倒四个字,让赵王爷一下子就上了心。   他问沈祖琅,“真的金枪不倒?”   沈祖琅白了他一眼,“骗你做什么,你身高马大,用不着那东西。”   一句话,赵王爷对他更是喜欢至极。   祈王逼沈祖琅交出祖传大补丸药方,沈祖琅死活不给。   双方僵持不下,赵王爷怒了,“行了,王弟,你小小年纪,连王妃都没娶,要什么大补丸,小心败坏了身子。”   祈王不高兴道,“就算我用不到,拿来做人情也是好的,他偷我钱袋,这口气王弟是怎么也熨烫不了,我要将他送至刑部,严刑逼供。”   正好这时,有暗卫过来找祈王,祈王就更急着要把沈祖琅关进大牢了。   赵王爷笑道,“你去忙吧,这小子我帮你送刑部大牢去!”   就这样,赵王爷亲自送沈祖琅去了刑部大牢,他的目的也是为了大补丸,只要沈祖琅把药方给他,他说什么也救他。   沈祖琅入了监牢,赵王爷为了讨他高兴,是送吃的送喝的送用的,照顾的无微不至。   听到这里,连轩的脸都青了。   “他杀人嫁祸于我,害的我被外祖父禁足在国公府,还被皇上罚倒挂在宫门前,他却在监牢好吃好喝?!他姥姥的,这口气我咽不下!”连轩彻底爆了。   安容有些晕,他被罚禁足,这事和沈祖琅确实有关系。可被皇上罚倒挂在宫门前,和沈祖琅没什么关系了吧,可没人要他抽皇上啊。   不过,他生气了最好,安容笑道,“敖大将军发现他在监牢,他又给逃了。你不去找他算账吗?”   连轩迈步要走。可是走了几步后,他又回来了。   他坐回小榻上,一脸别诱惑我。小爷我才不上当的表情,“他的命,我是要定了,让他多活两天不算什么。我现在想学制毒,等本世子学会了用毒。非得整的他死去活来不可!”   安容头疼,他怎么就这么的固执呢。   萧湛不许她教的啊。   有本事,你别磨我,你磨你大哥去啊。   正想着呢。就听到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安容还没转身,连轩已经走到门了,一脸苦兮兮道。“大哥,你就让大嫂教我制毒吧。我发誓绝不乱用。”   萧湛瞥了他一眼道,“等你娶了晗月郡主,再让你大嫂教你。”   连轩眉头一皱,“大哥,你别逗我玩啊,我制毒和娶不娶晗月郡主没关系吧?”   “修身齐家制毒祸害天下。”   萧湛嘴角缓缓勾起,“这是外祖父说的。”   不齐家,不制毒,也就不会祸害天下了,是好事。   连轩瞬间焉了。   尤其是四下低低的笑声,连轩脑门上的黑线甩都甩不掉。   “外祖父怎么就那么喜欢晗月郡主呢,她哪里好了?”连轩闷气道。   安容笑道,“你是对她存了偏见,我觉得晗月郡主哪哪都好,漂亮豪爽,不拘小节……。”   连轩伸手打断安容,“大嫂,你的眼光真差。”   安容嗓子一噎,还没说出口的话瞬间咽了回去,转而问道,“你想要什么的媳妇?”   连轩脸红了红,在屋子里走了两步,道,“我喜欢的女子,该如外祖父书房中那幅字。”   安容睁大双眼,不明白连轩说的是什么,只得望着萧湛了。   “什么字?”安容好奇的问道。   萧湛抚额,他还未回答。   窗户处,传来清脆悦耳宛如空谷莺啼声,只听她道: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洋洋洒洒,不带喘气,晗月郡主诵完了这首赋。   然后她咬了牙道,“你要是能找到这样的女子,本郡主给她当丫鬟也心甘情愿!”   连轩眉头一皱,“你来凑什么热闹?”   晗月郡主也不进来,就站在窗户处,“怎么,不敢赌?”   连轩望着天花板一笑,“这世上还没本世子不敢打的赌?!”   “行!”晗月郡主哼了鼻子道,“要是找不到,你就剃度出家!”   连轩眉头凝了下,上前一步道,“本世子应了!”   晗月郡主笑道,“以半月为期!”   连轩嘴角抽了抽,她不是存心挖坑埋他吧?   他正要说时间太短了,晗月郡主笑道,“怎么,没那个把握?难道你要赌个十年八载的吗?”   连轩被她一激将,当即就应了,“半个月就半个月!”   安容一脸黑线,这首赋她知道啊,是才高八斗的曹植写的《洛神赋》啊,是神啊,凡间哪有啊?   安容正要打圆场,让两人别比试,结果晗月郡主对安容道,“你别教他制毒,让他半个月出不了屋子,我看他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会不会掉到萧国公府来,哼!”   连轩气大,瞬间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借郡主吉言,希望早日有那么个姑娘掉进来,本世子铁定二话不说就和她拜天地入洞房。”   晗月郡主眼睛都气红了,跺着脚跑了。   连轩呲牙道,“想气我,我可是从小被气大的!”   萧湛瞥了连轩一眼,“你真要出家?”   连轩瞬间噎住。   此时,冬儿推门进来。   带进来一股子烤鸭香。   “醉仙楼的烤鸭!”连轩双眼冒光,口齿生津。   冬儿笑道,“是呢,这是晗月郡主特地送来个世子爷你的吃的。”   连轩的脸,瞬间涨红。         第五百零五章 调戏   他看着烤鸭,再看着自己滞在半空中要拿烤鸭的手,收回来不是,拿烤鸭也不是。   他嫌弃晗月郡主,哪有那厚脸皮再吃晗月郡主送来给他的烤鸭?   他对烤鸭热情如火,却对它的主子冷若冰霜,刀言剑语,字字伤人。   脸皮烫啊。   安容朝他哼了一声,替晗月郡主骂了他四个字,“没心没肺!”   连轩的脸更红了,他感觉自己被晗月郡主摆了一道。   “我去找她!”   连轩从鼻子里嗡了一声,身子一倾,人像是离弦的箭,眨眼睛已经到窗户前了。   好高的武功!   安容在心底惊叹,清澈的眸底星辰闪耀。   真没看出来,连轩的武功会这么高。   他翻身出窗户,却不忘回头对安容道,“大嫂,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就来找你学制毒。”   说完,不等安容回绝,人已经消失了。   安容轻耸了下肩膀,望着萧湛道,“连轩的武功是不是高了很多?”   萧湛摇头一笑,“他只有在心急时,武功才高。”   安容蓦然懵了,剪水瞳眸写了两个字:不懂。   萧湛转身出``药房,边走边道,“连轩天赋极高,只是人太懒散,喜欢偷奸耍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然,他何至于连敖大少爷都打不过?”   就是因为连轩有那个天赋,萧老国公才怒其不争。恨其不上进,想尽办法逼他,可连轩又不是个喜欢约束的人,越是逼他,他越懒散。   再加上,有萧国公府和靖北侯府护着,京都敢惹他的人不多,他会的那点功夫足够他横行京都了,就更加的无所谓。   连轩打小就会感慨,“要是我是一滩烂泥就好了。反正也扶不上墙。没人在我身上废心思,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多好啊。”   他一番肺腑之言,萧老国公听后。没差点真狠心的将他打成一滩烂泥。   安容听后。是浑身无力。多少人因为天赋太差,以勤能补拙为信念,上天厚爱他。给了他一身傲人的天赋,对他来说却成了累赘,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积了这样厚的功德。   想到功德,安容想起来一件事。   她抬起手腕,将玉镯露出来给萧湛看。   “相公,你看,这两日玉镯的颜色越来越深了,几乎变成橙色的了,”安容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黄橙橙的玉镯,就跟金秋菊一样,雍容温和。   安容高兴啊,玉镯越变色,她拥有的感激之心就越多,那意味进了木镯后,能兑换的东西就多了。   这多亏了她给柳大夫的那三万两银票呢。   从柳大夫离开国公府后,差不多一个时辰,她的玉镯就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   一副药,差不多一两银子,三副就是三两了。   得病的大多都是穷苦百姓,因为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抵抗力就弱,再加上瘟疫横行时,富贵之家有钱买药预防,他们没有。   这些人,大多都是看不起大夫的,平常得个重病,不是卖身替父母看病,就是卖身葬父。   安容掏钱给他们买药,让他们有了一线生机,这对他们来说,是活命之恩啊,他们对安容是感激涕零。   正想着呢,夏儿便走过来,福身禀告道,“少奶奶,国公府门前有好些人给您磕头,谢您赠医施药呢。”   安容微微一怔,“萧总管怎么不叫人拦着?”   夏儿摇头,“根本就拦不住,一堆人在那里哭,说要不是少奶奶你菩萨心肠,他们非得家破人亡不可,您的大恩大德,他们无以为报,来给您磕个头,也求个心安。”   那么多人跪着,非得当面给安容磕个头,不然不走。   国公府前,虽然往来的马车少,却也不是没有啊。   被人堵着,总不是个事,这不萧总管不好强轰那些人,只得让丫鬟来请安容了。   安容看着玉镯,其实她还得谢谢他们才是。   安容带着丫鬟出了临墨轩,朝前院走去。   半道上,瞧见几位太太和萧锦儿她们走过来。   萧锦儿一脸好奇的看着安容,“大嫂,外面盛传你帮那些瘟疫病人付了买药钱,你付了多少啊?”   萧锦儿问着,几位太太都看着安容,等她回答。   安容很不好意思,反倒是芍药,挺直了背脊,高兴道,“我们少奶奶付了三万两银子。”   萧三太太倒吸了一口气,就是萧大太太都目光凝了起来。   三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再添点儿,都够的上萧锦儿的陪嫁了。   安容此举良善,几位太太不好明着说她太败家了,可眸底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就算钱多,也不是这样个用法啊,国公爷拿玉锦阁的收入贴补军饷,这又来一个心怀天下的……   萧国公府不是大周的国库啊,帮朝廷省钱养那帮子贪官污吏吗?   萧大太太望着安容,眸底有赞赏,点头道,“当初国公爷挑中你给湛儿做媳妇,就说了你心底善良,可是有些事,你做之前要三思而行,萧国公府手 握重兵,国公爷又脾气暴躁,时常压皇上两筹,那些大臣虽然面上不敢表露,但是心底都觉得国公府太气焰嚣张了,手握重兵的国公府,又深得民心……你想过皇家 没有?”   萧三太太站在一旁,用帕子擦拭了下手上的丹蔻,笑道,“大嫂,你多虑了,这钱是她捐赠的,与萧国公府无关,咱们萧国公府,除了国公爷和大将军,有几个有这样大方的?”   萧三太太嘴角的笑,未达心底。   安容猜不透。她是在帮她,还是在损她。   总觉得是责怪她擅自做主,捐赠这样大的事,都没有跟她们几位太太通个气。   现在,那么多人跪在萧国公府跟前,只为跟她道谢,和国公府和几位太太都无关。   这不是说她们这些当家太太还没她一个新进门的小媳妇大方仁爱吗?   可是捐赠这样的事,提前报备算什么?   那时候,是不是又该责怪她多事,自己钱多。捐了就捐了。还非得拉上她们一块儿?   这年头,做个好事,还受累,还得顾忌着顾忌那。活的也太累了吧?   安容默不吭声。来之前。她的目的是请那些跪谢的人离开,这会儿她要多说些什么才行了。   安容低眉顺眼的走到大门口,看着乌压压跪了一地的百姓。   那些人瞧见她。红了眼眶道谢,恨不得将青石地面磕个大洞出来,才能表达他们心底的谢意。   安容上前一步,道,“诸位请起。”   那些人不为所动。   安容只好道,“诸位先起来吧,你们听我说,前些日子,有人以我身怀有孕,国公府高兴,撒铜钱祈福的名义散播瘟疫,我萧国公府无辜受累,更让 大家遭受瘟疫之苦,这个仇,萧国公府一定会替大家讨回来,至于我帮大家买药……你们应该听说了,边关战起的事,萧大将军已经去了边关了,不久的将来,我相 公和国公爷他们也要去边关,守护大周,守护你们,不容旁人侵占我大周一寸疆土,屠杀我大周一个无辜的百姓!”   “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每每思及此,我便夜不能寐,寝食难安,那种心情,你们应该有过,我替你们付药钱,只是求一个心安,期盼上苍怜惜我,让孩子的父亲能打败敌人,凯旋而归,还大周一个太平盛世,大家能安居乐业!”   “所以,你们别跪谢我……。”   安容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那些人都潸然落泪,安容的话叫他们想起了死在战场的父亲兄弟们。   大周建朝这么多年,并不怎么太平,朝廷年年征战,要么就是剿匪,死伤无数。   几乎可以说,除了大户人家,穷苦百姓中就没有一家能幸免战火带来的伤痛。   安容这样说,非但没打消他们的感激,他们愈加的感动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萧国公府守护大周,守护我们!老天爷一定保佑他们凯旋而归,长命百岁!”有人带头高呼。   有一就有二,那些百姓都跟着高呼。   高呼声震天动地。   这不,国公爷骑马归来,瞧着这阵仗,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等他弄清楚始末后,投给安容一个赞赏的眼神,她有这样的怜悯之心,实属难得。   萧老国公上前,请大家起来,然后笑道,“保家卫国不是一个人的事,咱们每一个大周人都在尽力,没有你们送父兄上战场,哪来的大周安宁?”   萧老国公让他们起来,他们不敢不起来了,听萧老国公说边关之事,还有杀敌立功,守护大周,光耀门楣,尤其是萧老国公和他们说当年他上战场的事,听得那些百姓们热血沸腾。   谁不渴望住萧国公府这样大的院落,谁不渴望有权有势,没人敢欺凌。   只要建功立业,朝廷就会嘉奖啊。   萧老国公见时候差不多了,又和他们说边关的战况,那些无辜的百姓被人屠杀,听得那些百姓眼眶通红,义愤填膺。   当时,就有人表示要入伍,去边关杀敌!   “看来,朝廷又要招兵买马了,”萧大太太轻叹一声。   安容轻敛眉头。   萧老国公说了几句,便让那些人散了。   萧老国公这才看着安容,道,“你做的极好,虽为女子,亦当有一颗胸怀天下的心。”   安容被夸的脸红,这样高的赞赏,她可不敢当。   几位太太站在一旁,脸皮有些热,她们嫁进来,都多少年了,还从没得国公府夸赞过呢。   不过平心而论,要她们拿三万两银子出来,换一句赞赏,她们可做不到。   萧老国公迈步进国公府,跨过门槛,他手一动,一粒棋子脱手而出,快如闪电。   眨眼睛,便听到砰的一声传来。   连轩从树下摔了下来,摔的狗啃泥,四仰八叉的。   安容捂着眼睛,不忍直视。   萧大太太额头跳了一下,见萧老国公脸上有怒气,不敢替连轩求情,只低声问跟在国公爷身边的护卫,道,“靖北侯世子又怎么惹到国公爷了?”   护卫回道,“世子爷惹得晗月郡主落泪,骑马分心,差点点被马车撞翻,若不是大少爷及时相救……。”   “迁儿救的晗月郡主?”萧大太太眉头一皱。   虽说救人是好事,可大庭广众之下,因为救人抱了对方,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要是晗月郡主没有定亲,这一抱,迁儿岂不得娶她了?   正因为如此,国公爷才格外的生气。   这不,连轩被摔地上,谁也不搭理他。   只有安容最心软,走过去让丫鬟扶他起来。   连轩感动的泪眼婆娑,嘴唇张了张,可惜吐不出字来。   安容却嘴角抽了又抽,“你是萧迁?”   “连轩”猛眨眼睛。   安容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她叫来赵成,帮萧迁解穴。   萧迁撕下面具,一脸的欲哭无泪,要不是大嫂心底善良,他真的要被干晾在地上一趴两个时辰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安容不解的问。   “……连轩他要出府,可是护卫拦了他不让,我倒霉的刚好路过……,”萧迁决定以后见了连轩就绕道了。   芍药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憋笑,萧迁少爷真是有够倒霉的,靖北侯世子顶着他的脸惹事,他还要替他挨国公爷的罚。   安容抚额道,“他又打不过你,你没必要纵容他。”   “……我也想啊,可是我不答应他,他就要把我偷……。”   话到这里,萧迁脸红脖子粗,赶紧闭嘴。   安容眉头一挑,有些想笑,敢情萧迁是被连轩捏了把柄,不得不帮他呢。   就是不知道什么把柄,居然叫他心甘情愿的被连轩利用。   还有连轩……安容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简直命好的无以复加。   他几乎能成功避开所有的倒霉事儿。   不过这回,安容猜错了。   连轩挺倒霉的。   从马背上救了晗月郡主后,起了坏心,想着英雄美人,美人以身相许的故事,想着方才在药房的窘迫,就想戏弄她,好找回场子。   这不,听晗月郡主道谢,他就以萧迁的神情语气道,“道谢就不必了,我缺个媳妇,你嫁给我就成了。”   晗月郡主一懵,伸手在他眼前晃,“你没吃错药吧?”   萧迁会缺媳妇儿?   萧大太太给他挑了好多大家闺秀,只要他点头,明儿娶进门来都不是难事啊。   他肯定是吃错了药,要不就是被连轩那混蛋给下了毒,让他神志不清了。   晗月郡主目露担忧。   连轩却握着她的柔荑,猥琐的摸着,嘴里还下流道,“好滑,好……。”   那个香字,还没出口。   好了,被人一棍子给……敲晕了。   “呸!无耻下流!”   一姑娘将手里的擀面杖一丢,拍了手上的面粉道。   阳光下,她肤光胜雪,明眸流转间,粉唇边梨涡隐现,脸上带着薄怒,更添韵味儿。   她身边的丫鬟,狠狠的瞪了连轩一眼。   无耻!   前些时候才占她家姑娘的便宜,这会儿又来调戏别的姑娘了,这样的下流胚就该剥皮卸骨才是!         第五百零六章 怀疑   夜,凉如水。   风吹细叶,飒飒作响。   临墨轩,药房。   正传来一阵接一阵杀猪般的吼叫声。   “轻点,轻点儿,疼啊疼啊啊!”连轩叫苦不迭。   小榻上,连轩裸着上身,咬着牙,脸涨成猪肝色。   他身后,萧迁正一边抖肩膀,一边帮连轩拔刺。   没错,是拔刺。   听着连轩的吼叫声,萧迁竟觉得有些悦耳动听,拍着连轩的肩膀道,“别乱动,小心刺断了。”   连轩咬着牙,一脸欲哭无泪,“你是不是借机寻仇啊?”   萧迁白了他一眼,“我是想寻仇的,可是见你一后背的仙人掌刺,我被祖父打下树的事就不跟你算账了,对了,你这些刺是谁送你的?”   连轩咬紧咬紧牙关,死都不开口。   萧迁就望向卜达了,“你说。”   卜达瞥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没说不许,就道,“听人说,是爷被人一脚踹出马车,不小心滚到卖花的小摊铺,把仙人掌震了下来,然后就这样了……。”   闻言,萧迁嘴角的笑真是灿如春华啊,“对了,他是被谁踹的?”   “……晗月郡主啊。”   这还用问么,除了晗月郡主,谁还敢正大光明的踹世子爷啊,不要命了还差不多。   连轩也知道是晗月郡主踹的他,可晗月郡主为什么踹他啊?   “她为什么要踹我?”连轩瞥了卜达,问道。   卜达眼睛瞬间睁圆了,不敢置信,“爷,晗月郡主怎么踹你的。你都不知道吗?”   连轩恨不得拍他脑门了,“你傻啊,我要是知道,我还会问你吗?!”   卜达无语,不知道谁傻,当时,马车里就你和晗月郡主两个人。你都不知道。远远跟着的我,又没长透视眼,哪里会知道啊?   不过。当时世子爷被抬上马车时就已经晕了,不应该得罪晗月郡主啊。   萧迁猜测道,“不会是晗月郡主发现了你,所以痛下狠脚吧?你都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说来听听。”   连轩一听就不高兴了,“什么天怒人怨。我救了她好吧!”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奇怪吗?   他调戏晗月郡主,碍着谁的事了。被人从背后敲闷棍,他还不知道是谁打晕的他!   而且,他不只是后背疼。浑身都疼的厉害,好像被人踹了十七八脚一样。   连轩望着卜达。“是谁打了我一棍子,又踹了我十几脚?!”   卜达缩了脖子道,“打你的是个见义勇为的姑娘,奴才以前没见过,不认得,她救了晗月郡主之后就走了。”   “……踹你十几脚的是晗月郡主,把你扶上马车也是她,把你踹下来的还是她。”   老实说,卜达也晕了。   卜达很肯定,晗月郡主认出了连轩,不然也不会和他共乘一驾马车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晗月郡主为什么对主子这么的矛盾啊,打了就打的吧,还把人送回来,送就送吧,至于送到一半,又把人踹下马车么?   她要是打完了人就直接走了,他就把世子爷扛回来了,也不会挨这么一后背的刺啊。   不过得亏了这一后背的刺,不然国公爷的怒气还真不容易消。   卜达叹息道,“世子爷,你就乖乖娶晗月郡主过门吧,她挺好的啊……。”   “挺好?!”连轩气瞪了眼,指着自己的后背,“你瞧瞧,好在哪里?”   萧迁一笑置之,继续用力帮连轩拔刺,连轩继续嗷嗷叫疼。   叫声太大,惊动了书房里看账册的萧湛。   他眉头拧了下,正要起身,窗户处,闪进来一个黑衣劲装男子。   他作揖,禀告道,“主子,程将军已经将东西送进敖府了,他没有发现什么,只是……。”   安容进来,正好听到暗卫禀告,笑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冬雷琴被毁了。”   安容怔了一下,冬雷琴是裴语最喜欢的琴啊,怎么就被毁了呢。   暗卫歉意道,“冬雷琴是庄王妃找敖大将军要的,敖大将军见了冬雷琴,当即就让下人烧了给庄王妃,属下们不敢打草惊蛇……。”   若是想救,冬雷琴绝对能救下来。   可是他们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冬雷琴化为灰烬。   安容知道,为谋大事,有所牺牲在所难免,可冬雷琴不是她的啊,一代名琴就这样化为灰烬,实在可惜。   不得不说,敖大将军对自己的嫡妹真的是宠溺的入骨。   只是她又想不通了,庄王爷杀了他妹妹,怎么没见他杀庄王爷替庄王妃报仇呢?   安容之前还担心,裴老族长那些陪葬之物,抬进敖府,会被敖大将军识破,没想到会这么的顺利。   安容哪里料到,这一切还真是运气好,是敖大夫人无意中帮了他们的忙。   敖大将军膝下就两个儿子,一死一傻,后继无人,敖大夫人身子又差,年纪还不小,是没那个能力再继续帮敖大将军传宗接代了。   偏敖大将军不多久又要去边关,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为了敖家的香火,敖大夫人忍着丧子之痛,给敖大将军物色了七八个美人,只求他在离京之前,能宠幸她们,能再给敖家生两个儿子   。   贤惠如敖大夫人,怎么能叫敖大将军不心疼呢?   这不,陇着敖大夫人就要进内堂,可是被敖大夫人给回绝了,她让那些娇滴滴的美人伺候敖大将军,自己去佛堂诵经祈福去了。   七八个美人一拥而上,环肥燕瘦,柔弱无骨,敖大将军哪里招架的住啊?   程将军过来人,只羡慕敖大将军有贤妻。哪会在这关头扫兴?   把东西留下,他就走了。   总管吩咐人把东西抬到库房,落了锁后,便离开了。   第二天,依旧早朝。   崇政殿内,皇上和文武百官共商朝政,除了边关战事之外。还有就是慕将军以下犯上。刺杀敖大将军并私通外敌一事。   如今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虽然慕将军已死。可是慕家上下,还有和慕将军往来密切的那些人,一个都脱不了干系,连坐的将军不下十人。   正商议着呢。外面有公公上前禀告,“皇上。裴老族长请求面圣。”   皇上眉头一皱,裴老族长多久没进宫了,怎么要求见他呢?   “快请。”   很快,公公就领着裴老族长进来了。   裴老族长神情憔悴。面色苍白,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一般。   他进了大殿,要给皇上行大礼。皇上哪里敢受啊,这不赶紧下了龙椅。过来相扶。   “来人,给裴老族长看座,”皇上吩咐道。   等裴老族长坐下,皇上方才问道,“裴老族长来找朕,所为何事?”   裴老族长瞬间眼眶红了,“皇上,你可得给老夫做主啊,有人扒了老夫给自己修建的陵墓,还将那些陪葬之物一偷而光……。”   裴老族长委屈的啊,一边告御状,一边拿眼珠子瞪萧老国公。   可满殿的大臣都蒙了,是想笑不敢笑,憋的浑身难受,腮帮子疼的厉害。   谁能想到,千年的世家裴家族长的陵墓被人给盗了?   也不知道哪个贼,居然这么的胆大,惹上裴家,他不死也得脱个十七八层的皮啊。   皇上一脑门的黑线,他还以为裴老族长找他是什么大事呢,谁想到会是告状的?   还是告这样的状,叫他如何帮他伸冤?   以裴家的势力,要说查不到是谁盗的墓,他可不信。   那裴老族长今儿来……?   皇上拢了拢龙袍,问道,“裴老族长可是有怀疑之人了?”   裴老族长当即站起来道,“皇上英明,陵墓被盗,我是窝了一肚子火气,派人明察暗访,总算是有了些眉目,只是……。”   话到这里,裴老族长便不说了。   皇上也能猜的出来,只是敌人太强大了,没有确凿的证据,拿他没辄啊。   皇上不着痕迹的瞥了萧老国公一眼。   萧老国公脸都黑了,皇上这样子明显是怀疑他盗了裴老族长的墓啊!   不仅仅是皇上,其他大臣也都若有似无的瞥萧老国公两眼。   京都谁不知道,裴老族长和萧老国公的关系时好时差啊,指不定就是裴老族长一句话没说好,得罪了萧老国公。   萧老国公一生气,然后就扒了裴老族长给自己修的坟。   除了这个解释之外,还有什么解释能让裴老族长受了这么大的窝囊气,还规规矩矩来找皇上告御状,明显是拿萧老国公没辄,想借皇上来讨公道。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脸上抱着瞧好戏的神情了。   萧老国公恨不得甩袖就走。   裴老族长还道,“不但挖了我的陵墓,还有我祖上的……。”   这一回,皇上脸凝重了。   满朝文武也都绷紧了脸,挖人祖坟,十恶不赦,天地不容啊。   萧老国公和裴老族长又不是真有仇,胡闹而已,断不会挖他祖坟。   皇上冷了脸,问道,“裴老族长怀疑是谁?”   裴老族长伸手一指。   正是萧老国公。   一群大臣倒抽一口气,还没惊回神来,裴老族长的手斜了。   直指敖大将军。   敖大将军脸黑如墨,背脊一阵阵发凉,但是面上镇定的很,“裴老族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挖过你的陵墓了?”         第五百零七章 贪墨   裴老族长收回手,望着皇上道,“皇上,挖人坟墓,盗人家祖坟陪葬品,这样的事,人神共愤,没有证据,我空口白牙,也没什么信服力,我今儿来找皇上,就是让皇上给我一句话,盗我陵墓者,诛!”   说着,裴老族长扫了众人一眼,“诸位大臣对我说的话,没有异议吧?”   满朝文武,几乎是裴老族长扫到谁,谁就摇头。   谁敢有异议啊,别看裴老族长一副苍白脸色,比起萧老国公的霸道,他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裴家能屹立千年不倒,这么一大庞大家族的族长,能简单了?   简单的人,能和萧老国公并立,成为大周两座撼不动的大山,会给皇上行礼,皇上亲自下龙椅,扶住他?   且不说裴家的势力了,就拿盗墓这件事来说,这原本就是有损阴德的事,不加以重罚怎么行?   谁不想死后百年安寝,像他们这些高官厚禄者,死后的陪葬肯定少不了,免不了遭来宵小盗墓……   裴老族长还算是幸运的了,他只是修建的陵墓被盗,要是死后被盗,那还真是连告状都做不到了,难不成还能蹦出来抓盗墓贼?   不过说来也奇怪啊,他身子健朗,无病无灾<的,给自己修陵墓还好说,像他们也都早早的就请了大师看好风水了,可陪葬品至于这么早就放进去吗?   众人都看着裴老族长。   结果,裴老族长却看着萧老国公和敖大将军。“萧老国公和敖大将军觉得盗墓贼该如何处置比较合适?”   萧老国公脸阴的厉害,这老匹夫,存了心的让人怀疑他盗墓,毁他名声,也不想想,就他陵墓里那点子东西,他看的上眼吗?   萧老国公袖袍一挥,带起一阵凌厉的风,“要杀要刮随便你。”   那风带着刚劲,刮的人脸颊生疼。   裴老族长面不改色。心底暗爽。就是要败坏你名声,一想到他昨儿去大昭寺见瞎眼神算,算算那陵墓可还能用。   结果瞎眼神算告诉他,最好不要。不然二十年后他有一劫。   他当时还暗喜呢。能再活二十年。奢望啊,有十年的活头,他就心满意足了。   结果瞎眼神算告诉他。那劫难是他坟被人给刨了!   青云寨后山,埋葬了裴家历代族长,里面的宝物不计其数,此番盗墓贼已经发现了他祖上的坟墓,要是留下些蛛丝马迹,那岂不危矣?   一想到瞎眼神算的话,裴老族长都有活活掐死萧老国公的心了。   这都出的什么馊主意,存了心的祸害他。   裴老族长望着敖大将军,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句,“敖大将军意下如何?”   敖大将军背脊凉着呢,他总觉得这就是一个套,专门套他的!   可这么多人瞧着,裴老族长又指着他在前,他不表态也不行了。   只得随着萧老国公的话道,“但凭裴老族长处置!”   “好!”裴老族长笑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萧老国公瞪了裴老族长道,“皇上,我看裴老族长是怀疑上我和敖大将军了。”   皇上又不傻,哪里看不出来啊,可是他能怎么办,让人去搜查萧国公府和敖府吗?   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以前,他一直觉得萧老国公和裴老族长是穿一条裤子的,没想到还有掐架的时候,真是难得。   想着,皇上的眼睛一凝,他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之前湛儿娶亲时,曾和他要敖大将军手里的十万兵权啊……   皇上瞥了裴老族长一眼,又扫了萧老国公两眼,眸光最后看着敖大将军,最后定格在他额头上的细密汗珠上。   到这会儿,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十有八九是那两个老匹夫设了个圈套,敖大将军一时不察,钻了进去。   若说他无辜被算计,倒也不见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盗墓这样的事,可没人能逼他去做。   皇上甩了龙袍道,“行了,清不清的,得去查,右相你……算了,你是裴家的人,让你去查看,怕有失公允,左相,你和瑞亲王再找几个大臣去查一番,先查萧国公府。”   最后四个字,皇上是一字一顿。   这老匹夫府邸到底有多少宝贝,他还不知道,正好趁这个机会查一查。   萧老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不是明摆着拿他开唰,好让敖大将军有时间逃脱吗?!   好在裴老族长也担心他那些珍品,被人贪墨了,主动提出,请官兵将萧国公府和裴府先围起来。   对此,萧老国公是身正不怕影儿斜,坦然接受了,敖大将军眸光冷凝,一声不吭。   好吧,没人在乎他的想法,满朝文武早已经习惯了,一般苛刻的事,只要萧老国公答应,他们就不会在反驳。   就这样,裴老族长带着几位朝廷重臣驾临萧国公府,搜查裴家被盗之物。   这事闹的动静可不小。   更出乎安容的意料之外,她怎么也没想到敖府没查,反倒先查萧国公府了。   就连临墨轩都没能逃脱,她用来装陪嫁的屋子都被打开让官兵搜查了一番。   这一回,萧国公府的家当叫那些官兵是目瞪口呆。   尤其是内库房里的珍库房。   紫檀木的多宝阁,一溜烟摆着百来件珍品,各种玉器瓷器,叫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众人挨个的欣赏,可就是没瞧见裴老族长所说的陪葬之物。   好像,貌似他说的那些东西和珍库房比起来,不值一提啊。   裴老族长挨个的看。摸着胡子,算计着自己需要哪个,想他损失那么大,怎么也要萧老儿赔补他一些才是。   从库房出去,萧老国公瞪了裴老族长道,“可瞧见你的陪葬品了?”   裴老族长听得身子哆嗦,直打寒颤,“是未来的陪葬品,说的好似老夫已经蹬腿了似地。”   说完,裴老族长道。“这里没有。去敖府瞧瞧吧。”   然后一群人,又骑马坐轿,赶去敖府。   敖大将军陪在一旁,脸就跟七八月的天一样。虽然晴着。容光灿灿。可难保什么时候就忽然刮风下雨了。   敖大将军帅先下马,迈步进府。   总管伺候在一旁,他蒙蒙的。见了敖大将军忙问,“将军,出什么事了?”   敖大将军眼睛一凝,总管问这话,就意味着库房那些东西没转移啊。   他不是萧老国公,萧老国公的霸道人尽皆知,库房里珍品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大周建朝之前,他分了前朝国库一半的宝贝,库房里没珍品,那才叫人奇怪了呢。   他有……可就被人揣测非非了。   可是到了这会儿,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低头吩咐了总管几句,总管脸色大变,“将军……。”   敖大将军眼神一冷,总管就缩了脖子,点头应了。   萧湛骑在马背上,他看着敖大将军,深邃的眸底有抹若有似无的笑。   裴度瞧见了,好奇道,“湛兄,你笑什么?”   “金蝉脱壳。”   萧湛的回答,有些不找边际。   金蝉脱壳有什么好笑的?   他愣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原来敖大将军要玩金蝉脱壳啊。   不由得嘴角抽抽,多说几个字会死啊。   下了马,一群人进了敖府。   瑞亲王他们在正屋喝茶,官兵去查探,很快,就回来禀告,“查到了!”   瑞亲王和左相互望一眼,道,“抬上来。”   没一会儿,几个官兵就抬了七八个大箱子过来。   为首的官兵打开一箱子。   一玉枕赫然映入眼帘。   那玉枕来路不小啊,是裴老族长睡不安稳时,先皇赏赐给他的,他当时就在场!   昨儿夜里,他要是多看一眼,肯定知道被人算计了!   敖大将军越想,脸越黑沉,问总管,“这些东西怎么在府里?”   一副浑然无知的模样。   总管忙道,“这是昨儿夜里程将军送来的……。”   不用说,这黑锅铁定要程将军背了。   只是,这黑锅是他想送给程将军,就能送的吗?   裴老族长看了那几个箱子一眼,问道,“冬雷琴呢,怎么不在了?”   官兵摇头,“没瞧见。”   没瞧见才怪,装冬雷琴的锦盒还在,琴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去找!”瑞亲王放下茶盏道。   官兵赶紧去找。   敖大将军一脸懊悔道,“昨儿程将军说送我些土特产,我只当是些吃的,也没甚在意,没想到会是……这些。”   “土特产?”瑞亲王瞥了那几大箱子一眼,笑的颇具意味,“这比喻倒是贴切。”   陵墓,可不都在土里。   瑞亲王站起身来,一抬手,就有两个官兵过来抓敖大将军了。   敖大将军脸黑如炭,“瑞亲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瑞亲王朝前走,随手拿起大箱子里的东西,笑道,“本王奉皇上之命来查裴老族长失窃之物,东西在你府上找到,纵然盗墓贼不是你,你也犯了贪墨之罪。”   说完,瑞亲王道,“押入刑部候审。”   敖大将军眼睛布满血丝。   外面,官兵拿了东西进来道,“这好像是琴上的东西。”   裴老族长瞥了一眼,走过来道,“是冬雷琴上的,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官兵忙回道,“听敖府丫鬟说,这冬雷琴是敖大将军叫人烧的。”   一边说不知道这些东西,一边叫人把琴给烧了,这样打自己脸好么?         第五百零八章 兵权   听到冬雷琴被烧毁的消息。   裴老族长的脸瞬间冷青一片。   这琴,是裴语离开裴家,去青云寨任寨主时,他送给她排忧解闷的。   如今却被敖大将军给烧了!   虽然裴语去青云寨是裴氏一族的族规,可身为父亲,他对女儿的亏欠始终存在,她的心爱之人被毁,做父亲的岂能坐视不理?   裴老族长望着敖大将军,眼神尖锐如鹰隼,声音冷冽如寒冬的冰刀,“敖大将军,这就是你所谓的毫不知情?!”   敖大将军眼神同样冰冷,纵然他哑口莫辩,他也好不畏惧,“本将军说了不知情,便不知情!”   一句话落,瑞亲王一摆手,官兵便上前一步,对敖大将军道,“敖大将军,多有得罪了,请!”   敖大将军背脊挺直,不理会官兵,昂首阔步的出了正屋。   身后,瑞亲王看着裴老族长,指着那几个大箱子道,“除了被烧毁的冬雷琴,不知道还缺什么没有,这些东西还要作为证据,送到刑部备案。”   裴老族长什么话没说,裴度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交给瑞亲王。   被盗的东西,都写在那张纸上。   远远不止这七八箱子,有十箱,甚至更多!   而且这些箱子里的东西也不全是裴老族长的。   想那些盗墓队,能背弃敖大将军,投入慕将军麾下,就谈不上什么忠心。有好东西,会不昧下一些才怪了。   瑞亲王接了纸张,看了几眼后,便交给了左相,笑道,“裴老族长放心,这些东西一定会找回来的。”   其实不用多说,以裴家的势力。要是连老族长陪葬之物被盗都找不回来,只怕会贻笑大方。   让刑部去查这个案子,是给刑部面子。   敖府事了,瑞亲王请裴老族长,众人一同出了屋子。   左相和宁国公走在后面一点,宁国公笑道,“这回。敖大将军怕是在劫难逃了。”   裴老族长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逼敖大将军表态。若是偷盗他的陪葬之物,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啊。   左相摇头一笑,“都是兵权惹的祸。”   宁国公听的一怔,随即笑道,“兵权之争,比皇权更激烈,十万兵马,谁不想要?”   有了兵权。众皇子巴结,皇上都忌惮,这是权力,也是祸害。   只是,裴氏一族,重来不掌握兵权。   便是入朝为官,虽位高权重,可大都是文臣,比如右相。   这一回。裴老族长亲自参与兵权之斗,莫非……?   宁国公看了左相一眼。左相轻点了下头。   除了萧老国公,谁还有这等脸面这等本事。请的动裴老族长?   “可是萧国公府已经掌握了大周三分之一的兵力,再加十万……,”宁国公眸光凝重。   要是萧国公府有心谋逆,那大周岂不是要更名换姓了?   左相耸肩一笑,“没人嫌弃兵权多,不过萧国公府想再掌兵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至少,皇上那一关就轻易过不去。   “是不容易,可又有几个人敢跟萧国公府争?”宁国公笑着反问。   左相脚步轻滞。   萧老国公看中的东西,谁敢跟他抢,要是被记恨上了,在朝中那是举步维艰,他们只是些文官,兵权跟他们关系又不大,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一旁,工部尚书凑过来,小声道,“萧国公府表少爷和先皇酷似,十有八九是皇家血脉……。”   从北烈墨王世子斩落萧表少爷的面具起,这些闲言碎语早就传遍京都了,只是碍于萧国公府,不敢明目张胆的说。   毕竟萧湛的身世,一直就很曲折,现在不过是更加曲折了些罢了。   以前亲爹是永宁侯,后爹是靖北侯,现在倒好,爹不知道是谁了。   皇上寿宴过后,有后妃大胆问皇上,皇上一怒,将那后妃打入了后宫,平息了后宫的碎风,这传到前朝来,诸位大臣就更不敢提了。   左相和宁国公望着工部尚书,然后目光落到萧湛身上。   萧湛很敏感,感觉到有视线注视他,他转身望去。   见到的是左相坦然的笑,宁国公有些躲闪的眼神。   萧湛的眉头,不期然的皱了下。   迈步出敖府大门,萧湛刚翻身上马。   赵成就骑马过来,在萧湛耳畔低语了几句。   萧湛点点头,道,“在他没指认前,确保他安全无虞。”   赵成领命,骑马离开。   等他离开后,没一会儿,便有官兵来禀告瑞亲王,道,“王爷,有人刺杀程将军!”   瑞亲王骑在马背上,面色肃然,“刺客抓到没有?”   官兵摇头,“抓到一人,可惜自尽了,程将军无碍。”   裴老族长冷冷一笑,“这是想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呢?”   物证在了,就差程将军这个人证了,他要是死了,这案子要了结还不知道要拖几天。   越拖,变数越大。   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本来瑞亲王要送裴老族长去萧国公府,这会儿只能抱歉,要进宫禀告皇上了。   裴老族长来了萧国公府,找萧老国公算冬雷琴被毁的事。   不过在国公府门前,他正巧见到裴语出来。   裴老族长眉头一拧,“你怎么来这儿了?”   裴语一笑,福身见礼道,“安容一早将七弦琴送去给我,我哪能要她的琴,这不亲自跑一趟,把琴送了回来。”   昨夜,安容得知冬雷琴被毁,左思右想。都觉得对不住裴语,这不一大清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丫鬟把七弦琴送去给她,聊表歉意。   裴语知道安容心善,冬雷琴被毁,她虽然痛心,可安容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了解父亲的性子,裴语求裴老族长别在追究冬雷琴的事了。   裴老族长摇头一笑。“萧老儿手里的宝贝多的是,要他一两件不算什么。”   裴语离开后,裴老族长去书房找萧老国公。   两人博弈一局,厮杀惨烈。   裴老族长望着萧老国公,“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果真要他去抢那个位子?”   萧老国公端起茶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抢?不过是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罢了。”   裴老族长不知道怎么劝他好。只得道,“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没有哪一个王朝,能传千年而不腐朽,湛儿若真走上那一条路,身为帝王,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哪怕是亲外祖家,也有可能成为敌人,就算他念旧情,还有子孙后辈呢,到时候反目成仇……。”   外戚专政,这词可不好听,他意味着帝王的懦弱无能。   萧湛若真能在战场杀出赫赫军功,又岂是无能之辈?   这样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除非萧国公府放弃兵权。   萧老国公笑了,笑声酣畅淋漓。   “若只是一个区区大周。我宁愿他平庸安稳的过一辈子。”   区区大周?   裴老族长眸光一动,忽而笑了。   “你这老匹夫年纪大。心更大,可怜苦了湛儿,要戎马一生了。”   “没志气,身为男儿,自当驰骋天下!”   “哈哈,你还要不要脸皮啊,当年也不知道是谁说,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结果被太夫人抽的蹿上房梁的,第二天一步三回头的背着行李去征召入伍的,那会儿我可怜你没吃饭就出来,又身无分文,还借了你五十两银子,这都几十年了,还不见你还……。”   话音未落,屋子里就传来了打斗声。   窗外,连轩捂着肚子,笑的脸皮抽筋。   外祖父的黑历史,简直太黑了。   卜达呆呆的看着他,不懂他笑什么,“爷,你不觉得你和国公爷很像么?”   连轩的笑戛然而止,“谁和他像了?!”   “你,”卜达大着胆子道。   已经不是像了,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世子爷不是常说,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方才不辜负着大好韶华么?   结果国公爷听一次,抽他一次……   连轩扭着眉头,“真的像?”   卜达点头如捣蒜。   连轩瞬间笑弯腰,“还真挺像,一样的经常被抽,一样的借钱不还,那回头我也背个包袱,借点钱去征召入伍,保家卫国,混个连老国公当当,等老了,再抽外孙儿出气,哈哈,人生岂不快哉?”   卜达,“……。”   卜达凌乱的擦拭着额头抑制不住忘掉下的成摞的黑线。   世子爷好像已经没救了。   为他未来的外孙儿默哀。   此时,窗户处迸发出一声暴吼,“滚!”   连轩一愣。   主仆两个互望一眼,脖子一缩,以惊人的速度逃命。   临墨轩。   八角凉亭处,安容在喂鱼。   芍药在一旁禀告敖大将军盗墓一案,她双眸崭亮,说的是吐沫横飞。   此时天边已经有了几抹晚霞。   这会儿,距离敖大将军被送到刑部问案,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时辰了。   他是拒不认罪,哪怕程将军招出他盗墓的事实,他始终咬定是污蔑。   因为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刑部不敢对他施用重刑。   皇上下旨暂时撤销他大将军之职,暂押刑部。   对了,他住的那间监牢,正是之前关押沈祖琅的地方。   芍药说着,冬儿上前一步道,“少奶奶,爷过来了。”   安容忙丢了手里的鱼食,迎了过去。   一个时辰前,皇上派人来宣召萧湛进宫了。   她怀疑是为了兵权的事。         第五百零九章 抹杀   安容快步下台阶,迎向萧湛,问他,“皇上找你去说什么了?”   萧湛脸色冷冽,眸底深邃,“谈兵权的事。”   果然跟她猜的一样。   “然后呢?”安容神情迫切。   萧湛瞥了眼安容身后的晚霞,道,“之前我们找皇上要兵权,说一个月之内,不论哪位将军倒霉,将他的兵权给我,皇上要将慕将军的三万兵马交给我带领。”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圆,心底腾起一抹怒气,“三万兵马?那敖大将军的呢?”   “皇上不可能给我两次,”萧湛的声音有些冷寒。   “他这是耍无赖!”安容生气了,才不管人家是不是皇上,照样骂了。   芍药胆小,惊恐的看着安容,一双眼四下扫过来扫过去,生怕被人给听了去。   安容骂完,又生气了,生自己的气,她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数,一句话没说明白,叫皇上钻了空子。   安容凝视着萧湛,问他,“你答应了吗?”   萧湛点了点头,“答应了。”   安容怔了一下,不敢相信,“你怎么能答应呢,那我们岂不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还不得把国公爷气疯啊,还有裴老族长他的损失可不小呢。   见安容精致白皙的面庞上写满了怒气,萧湛嘴角缓缓上扬,笑道,“三万兵马我要了,不带表十万兵马我就放弃了。”   安容呆呆的看着萧湛。   萧湛拉着安容转身,道。“敖大将军手里的十万兵马,皇上就算想给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是需要我去说服文武百官,证明我能胜任。”   要是他证明不了,皇上答应了,也是能反口的,他不能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三万兵马就容易的多了,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敖大将军手里的兵权,皇上给他。倒没什么人反对。   那些大臣也知道皇上是拿三万兵马搪塞萧国公府。免得萧老国公再打十万兵马的主意。   听萧湛这般说,安容也笑了。   “要是能争得那十万兵马,那你就有十三万兵马了,”安容激动道。   她双眸闪亮。透着欣喜之色。替萧湛高兴。   她从未想过。敖大将军手里的兵马会不是萧湛的。   白得三万兵马,有什么不高兴的?   天上掉馅饼的事,高兴疯了好么!   看到安容高兴的模样。萧湛的心情也极好。   将安容搂在怀里,两人一同看天边晚霞,看倦鸟归巢。   永宁宫。   郑太后端坐在凤椅上,喝燕窝粥。   神态从容,雍容华贵。   郑贵妃坐在下面,脸色有些难看,道,“太后,萧国公府的兵权已经不少了,皇上还给了萧湛三万兵马,衍儿年纪不小了,我想让他去边关立点战功……。”   有皇后嫡出的三皇子在,哪怕二皇子是皇上的长子,可要立为太子,还有不少的阻拦。   若是二皇子能去边关带兵打仗,打几个大胜仗,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也高些,没准儿皇上一高兴,就立二皇子为太子了,也省的她日日和皇后周旋,生怕走错一步。   听郑贵妃把话说的这么云淡风轻,郑太后眉头凝了起来,“让衍儿去带兵打仗,你知道战场的凶险吗?”   郑贵妃不以为然,战场凶险她当然知道了,可二皇子是皇子,他去边关带兵,是做将军统帅,可不是陷阵杀敌去的,那些将军有哪个敢让他去战场厮杀?   她要的捷报上有二皇子的名字。   郑太后瞥了郑贵妃一眼,就将她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将手里凤穿牡丹碗放下,郑太后擦拭了下嘴角,才道,“我虽是皇上亲娘,可边关战事,不是我说两句皇上就听的,这事皇上也得看文武百官的意思。”   郑贵妃有些泄气,郑太后太顾及和皇上的母子之情了,甚少干涉皇上做决定,不然二皇子都已经立为太子了!   郑贵妃豁出去,凑到郑太后身边坐下,撒娇道,“太后,你就帮衍儿跟皇上求求情吧,你真愿意看到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吗?”   看着郑贵妃苦苦哀求,郑太后有些心软了,“行了,我帮衍儿和皇上说说情,至于皇上让不让衍儿去边关,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听到郑太后答应,郑贵妃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有太后说情,就算皇上不将兵权给衍儿,也会让他去军营历练,多学着点,再和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套套近乎,都是助力啊。   祈王府,竹屋。   祈王、杜仲、沈祖琅举杯共饮。   杜仲给沈祖琅倒酒,笑道,“之前还担心敖大将军会来逼祈王将你交出去,没想到他自己先入狱了,沈兄可将心放到肚子里了。”   沈祖琅嘴角挂着笑,此时的他,早摘下人皮面具,恢复了自己的容貌了。   “我也没料到萧国公府和裴老族长会合谋算计敖大将军,”沈祖琅笑道。   祈王拿起酒壶,给自己斟酒,笑道,“不等萧国公府开口要兵权,皇上就主动给了萧湛三万兵马,那十万兵马,与萧国公府无缘了。”   杜仲赫然大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说着,他斜了祈王一眼,手中酒盏轻轻摇晃,“王爷,十万兵马,你就不动心?”   祈王笑了,笑容勾魂魅人。   十万兵马,怎么可能不动心?   若是不动心,他怎么会和慕将军走的那么近,不就是想要兵权吗,只是没想到他筹谋算计了许久,全被萧国公府给搅合了。   不过萧国公府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转身就被皇上摆了一道。   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祖琅拧了眉头。惋惜道,“因为徐太后的缘故,皇上并不喜欢王爷,王爷想取兵权,难啊。”   沈祖琅的话,直戳祈王的痛楚,祈王的脸色有些青。   不过沈祖琅并不心慌,因为他说的是大实话。   祈王也没有发难,而是问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沈祖琅思岑了几秒道。“以王爷的才智武功。不输敖大将军,唯一的遗憾,就是皇上那一关。”   因为皇上不喜欢祈王,朝中大臣和祈王往来。总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不敢得罪。不敢亲近。   祈王要做的是取得皇上的信任。   而建立信任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救皇上一命。   “你是说刺杀皇……?”杜仲眸光凝重,“这样做太冒险了。一个不好,会粉身碎骨!”   沈祖琅瞥了祈王一眼,“富贵险中求,只要定了敖大将军的罪,就有人抢兵权了,短短几日,王爷还有别的好办法吗?”   有好办法才怪了!   他想取得皇上的信任想了多少年了,也做了许多的努力,可是皇上对他一直不冷不热。   祈王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杜仲就知道祈王已经被说服了,只是,“皇上不出宫,总不能拉着他出宫吧?”   沈祖琅耸肩,这就不是他能办到的了,他连皇宫都进不去。   三人在凉亭里商议。   忽然,有抹黑影出现在凉亭之外。   暗卫手里拿着一支箭,箭头还绑着信件。   迈步上凉亭,暗卫把箭放在桌子上,道,“王爷,有人将箭射在王府大门上。”   祈王取下信,才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   杜仲忙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祈王很信任杜仲和沈祖琅,把信给他们看。   看着信上的内容,杜仲怔住了。   简直是口渴了有人送茶水,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啊。   “王爷,无瑕姑娘可真是善解人意呢,”杜仲笑道。   祈王大笑。   欢快的笑声在朦胧夜色中,传的很远。   接下来几天,朝廷朝外,都在议论敖大将军盗裴老族长陵墓一事,传的是沸沸扬扬。   裴氏一族,大周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裴老族长的陵墓被盗,还是被战功彪炳的敖大将军所盗。   这事,很多人都不信。   一个为大周朝建立了无数战功的将军,怎么可能做那等龌蹉龃龉之事?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啊。   而且,敖大将军这些年,盗了很多的墓,太损阴德了。   听着京都大街小巷的议论,芍药笑道,“人人都唾弃盗墓,说这样败坏纲常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呢。”   安容在绣针线,听了芍药的话,安容一笑置之,“能执掌十万大军,又岂是区区流言就抹杀了的,别忘了,他盗墓最初的目的可是为了筹措军饷。”   前世,敖大将军为了筹措军饷而盗墓,可是引来无数人的同情怜惜。   可惜,在证据面前,他的苦衷就是一个笑话。   芍药撅了嘴,道,“朝廷国库空虚,发不出饷银的又不止他一个,国公爷不就拿玉锦阁的收入贴补吗,而且萧国公府的兵马比他更多。”   安容瞥了芍药几眼,笑道,“有苦衷,出发点又极好,总是容易被人谅解。”   如安容预料的那样。   在京都人人都鄙视敖大将军时,他盗墓是为了筹措军饷的事被人抖了出来。   之前鄙视的人,开始同情敖大将军了。   为了大周,奋勇杀敌,十万大军发不出饷银,那些官兵吃不饱穿不暖,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   这样的好将军,大周从未有过,就算盗墓有错,也该网开一面,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   这些流言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的愤怒,几乎能把御书房给掀了。   皇上重重的将手里的一本账册甩在桌子上。         第五百一十章 孕吐   那本账册的来历,有些曲折。   账册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了这些年,敖大将军的盗墓队,在什么地方盗过墓,盗窃了些什么东西,价值多少。   它原本在慕将军府,是慕将军备下来,以防哪一天敖大将军对他动了杀念,自保所用。   程将军带人去慕府抄家时,在他的书房暗格里找出来的。   当时,他就知道这东西对他有大用,它就是悬挂在敖大将军脖子上的刀。   只要他拉动绳线,敖大将军必投鼠忌器,对他来说,是一道护身保命符。   他偷偷的藏在了袖子里,带回了程家。   程将军自认对敖大将军忠心耿耿,还救过他的命。   可是他没想到,敖大将军盗墓一事会泄密,更惹上了裴氏一族。   那几个大箱子,是他送敖家去的,可他只是送!   敖大将军为了脱罪,竟然将盗墓罪责强加在他身上,还要杀他,来个死无对证!   指不定,还会被伪装成畏罪自杀!   程将军的心凉了半截了,想着他和敖大将军也算就此结了仇了,他虽爱荣华富贵,可没有了性命,还谈什么富贵荣华?   为了博取皇上的信任,程将军将账册送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被账册惊住了,账册上盗墓所得银钱的数目之大,抵得上国库半年的收入了!   而被他用来充作军饷的,不过十之一二。   要是敖大将军所有的盗墓所得,都用在了将士们身上,皇上还不会那么生气,可现在才用了这么点。却被敖大将军的人宣扬的人尽皆知。   叫大周臣民知道,大周国库吃紧,发不出饷银,逼的一个良善将军不得已去盗墓。   现在边关战祸四起,朝廷肯定要征召壮丁去打仗,那些壮丁保家卫国只是其一,更多的还是家中田产不够。食不果腹。去军中混口饱饭,拿饷银贴补家用啊。   那些人听到这些消息,还会入伍吗?   这是一把火。烧的皇上心头冒烟。   皇上想杀了敖大将军泄愤,可是敖大将军为大周确实立下过汗马功劳,留他一命,就算他是功过相抵了。   可边关送来的一些弹劾敖大将军的奏折。叫皇上下了决心要杀敖大将军。   因为敖大将军贪墨军饷!   朝廷国库空虚,可是边关的奏报一次次送来。哪怕缺银子,也会筹措军饷送至边关。   可这些钱,并非都能到那些将士们手中。   一个个大银锭子在融化成一两,几钱银子。便于发放时,要么被他们灌入了白铜,要么就缺一两钱。   这么多年下来。贪墨之数,不计其数。   还有体恤银。朝廷有规定,将士们战死沙场,朝廷会发体恤银到他们父母兄弟手中,这笔钱大多都被扣了下来。   一边贪墨,一边拿自己的军饷贴补将士们,甚至为了将士们不惜去盗墓。   这样矛盾的事,竟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简直荒谬。   然而,这是一种手段。   一种博取将士们信任的手段!   贪墨在暗,贴补在明,将士们见到的是一个待他们如兄弟的好将军,对他会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看着手里的奏折,嘴角的笑阴测测的。   他哪里不知道这些奏折都是为了自保所用,借着弹劾表示对朝廷的忠心,他们明知道敖大将军的所作所为,却不敢上报,是怕敖大将军的报复,还请皇上惩罚。   这样墙倒众人推的事,皇上早见怪不怪了。   临墨轩,内屋。   小榻上,安容正捂着胸口,掏心掏肝的呕吐。   芍药赶紧去拿了铜盆来,放在小榻边。   外面,喻妈妈进来,瞧见安容脸色苍白的模样,不由得瞪了芍药道,“你又和少奶奶说什么呕心事了?”   听了喻妈妈的责怪,芍药清秀的脸庞上带了些委屈,弱声道,“我什么也没和少奶奶说啊,就只是让少奶奶吃粥。”   喻妈妈瞥了芍药两眼,眉头轻拧,望着安容,见她吐的难受,有些心疼道,“少奶奶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安容摆摆手,接过海棠端上来的茶,漱漱口,道,“不用了,只是闻不惯鱼腥味。”   “血腥味儿?”喻妈妈愣了下,又望着芍药了。   芍药赶紧去把粥端来,自己闻了闻,没闻到鱼腥味儿,又递给了喻妈妈。   今儿的粥,是鲜滑鱼片粥,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有生血壮骨之效。   喻妈妈闻了闻,她也只闻到了鱼鲜味,没有闻到腥味。   可是见安容那样子,喻妈妈明白了,笑道,“少奶奶这是孕吐了。”   芍药撅了嘴,“喻妈妈,少奶奶都吐成这样儿了,你还笑。”   喻妈妈瞪了她一眼,“怀了身孕,孕吐才正常。”   听了喻妈妈的话,安容真的想哭了,怀了身孕,不孕吐也正常啊。   明明肚子有些饿了,一闻到吃的就想吐,那种感觉,真是想挠心。   想着,安容又有了想吐的感觉了。   对着铜盆一阵作呕,喻妈妈让丫鬟去拿酸果来。   海棠赶紧去厨房,一会儿就端着托盘回来了。   托盘里放着一小盘子,里面摆着几片……生姜。   芍药见了,眼睛眨了又眨,“怎么是生姜,酸果呢?”   海棠无奈摇头道,“之前,厨房备了酸果,可是少奶奶不喜欢吃,就没有备着了,刘妈妈说,生姜能压住味道,含在嘴里,少奶奶会好受一些,我就拿了几片来,酸果已经叫人去买了。”   安容不大喜欢生姜的味道。可比起吐的头晕目眩,她觉得生姜的味道她能忍。   便拿了一片,含在嘴里。   一会儿后,安容的脸色才又有了红晕,可见生姜管用。   丫鬟将铜盆端了出去,安容换了个地方坐着,心想。她这会儿怀孕两个月。要不是木镯告诉她怀了身孕,今儿估计也会发现了。   安容之前胃口极好,她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极乖巧。不会闹她。   可谁想到,一闹起来,比前世更厉害。   这不,中午饭。萧湛回来吃,安容一上桌。就开始有了翻江倒海的感觉。   把萧湛吓了一跳,赶紧要请太医来,听丫鬟说没事,方才作罢。   安容闻不得菜味道。萧湛吩咐丫鬟将菜撤下去。   安容捂着嘴看着他,“你不吃啊?”   “换你喜欢的做了端上来,”萧湛心疼安容道。   安容心底一阵暖流。轻摇头道,“我吃不下。”   萧湛眉头就皱的没边了。“不吃怎么行,你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做。”   芍药站在一旁,听了萧湛的话,嘴角抽了一抽。   爷这话不是白说了么,少奶奶怀了身孕,想吃什么,厨房哪敢不给做啊,可少奶奶就没有想吃的东西,厨房婆子们也心急呢,生怕饿瘦了少奶奶,会被国公爷责罚。   安容望着萧湛,清澈的眸底有些蒙蒙水雾,“我有想吃的东西,可是我说了,她们都不听。”   萧湛一听,脸就冷了下去,“少奶奶想吃什么,为什么不给?”   语气冷硬,活像有人苛待了安容似地。   芍药有些晕,脸皮还有些火辣辣的,“少奶奶她想吃臭豆腐。”   为毛啊,人家少奶奶怀了身孕,都挑些稀罕少见的东西吃,越珍贵越要,她们家少奶奶就想吃臭豆腐。   而且,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了。   有时候绣着针线,忽然望着她道,“我想吃臭豆腐,你去帮我买两块。”   这时候,芍药都装耳聋,听不见。   她还跟海棠她们打了招呼,对安容这样的要求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国公府的丫鬟,安容又不好意思吩咐,这不,想了好多天了,都想的心肝肉疼了。   听到芍药说安容想吃臭豆腐,萧湛瞬间凌乱了。   那东西,他见了都绕道走的,有时候甚至绕了一条街,安容居然想吃?   “臭成那样,还是不吃为好,”萧湛道。   安容咽口水道,“闻着臭,吃着香嘛,越臭越好吃。”   精致如玉的脸上,写满了想吃二字,琉璃般的眼看着萧湛,好像萧湛不答应,就十恶不赦似地。   萧湛的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他实在无法理解安容的口味。   “那东西对身子不好,尤其你还怀着身孕,”萧湛坚决不同意。   要是能吃,丫鬟们会不给她吃吗?   安容鼓着腮帮子,孩子是她的,她比谁都宝贝,她也知道臭豆腐吃多了对身子不好,可是她又不是天天吃,她是许久才吃一回好吧。   要是能忍,她也不会提了。   安容拽着萧湛的胳膊,求萧湛答应。   萧湛拿了筷子,给安容夹菜,转移话题道,“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将敖大将军贪墨盗墓之事昭告天下,三日后处死敖大将军。”   处死敖大将军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快,叫安容有些吃惊。   只是,她现在要吃臭豆腐,他却跟自己打岔说敖大将军的事。   她是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吗?   安容伸手,掰正萧湛的脸,一字一顿道,“我还是想吃臭豆腐,外祖父说过,我想吃什么都行的。”   丫鬟一看安容趁机揉捏萧湛的脸,赶紧低下脑袋,一溜烟出去了。   萧湛扒拉下安容的手,也一字一顿道,“外祖父说的吃的,肯定不包括臭豆腐,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他。”   安容气红了脸,她又不是吃货,国公爷那么忙,她为了吃个臭豆腐还去问他,她的脸皮得厚到什么程度啊?   萧湛都说到这份上了,铁定是不许她吃了,安容泄气道,“现在除了臭豆腐,我什么都不想吃,你说我怎么办?”   “忍着。”   “说的轻巧,哪是那么能忍的啊,你忍一个给我瞧瞧。”   “……为夫忍的还不够吗?”   安容听得一愣,她没想到萧湛还会在吃的上面忍,她一抬头,瞧见萧湛灼热的眼神,安容是又羞又恼。   他说的是吃她!   安容深呼一口气,呲牙笑道,“为了孩子,我们一起忍,不就十个月么,忍忍就过去了。”   萧湛嘴角抽了两下,没有吭声。   他继续吃饭。   安容睨视着他,在她眼里,不吭声就代表默认了啊。   安容远远的坐到小榻上,一边吃酸果,一边看萧湛吃饭。   萧湛吃饭的姿态很美,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只是他怎么会那么挑食呢,不吃青菜,还不吃臭豆腐。   现在青菜偶尔也吃点了,不知道臭豆腐……   安容嘴角划过一抹怪笑。   屋子里静静的,落针可闻。   萧湛虽然在吃菜,不过偶尔会瞥一眼安容。   见安容笑的怪异,他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就在他夹豆腐时,安容从小榻上下来了,眼神耷拉的走过来,退步道,“要不臭豆腐买回来你吃,我闻闻味道总可以吧?”   萧湛的手一滞,脑门上的黑线成摞的往下掉。   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有多想吃啊?         第五百一十一章 杀人   最终,萧湛还是没能奈何的了安容,让赵成去给她买臭豆腐回来。   从吩咐到见到赵成将臭豆腐买回来,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萧湛的碗里还剩下小半碗饭。   芍药拎了食盒进来,锦盒盖的严实,倒是没闻到什么味道。   可是一掀开……   萧湛眼角抽了两下后,将碗搁下了。   安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见他的脸缓缓变红,安容的眼角也开始抽抽了。   至于么,不就是难闻了点,她吃都吃了,他居然屏住呼吸!   安容起了坏心了,端着盘子走到萧湛跟前,笑眯眯的看着他,用银屉子挑了块臭豆腐递到萧湛跟前,道,“相公,你尝尝味道如何。”   芍药抹着眼角熏出来的眼泪,巴巴的看着安容,恨不得把安容的手拖回来才好。   不要拿臭豆腐祸害爷啊。   萧湛敛紧眉头道,“我不吃。”   安容耸了鼻子,正要说话呢,芍药就道,“少奶奶,你也闻过臭豆腐的味道了,奴婢把臭豆腐端走了。”   说着,芍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臭豆腐端在了手里,转身便要走。   安容眼睛一瞪,“放下。”   《   芍药缩着脖子转身,迎接的是安容愤岔的目光。   吩咐她去买臭豆腐,就跟她装聋作哑,好不容易如愿,又来阻拦。   安容手一伸,手里的臭豆腐就指着芍药了。“吃了它。”   安容的话,不庸置疑。   尝都没尝一下,就断定不好吃,这也太武断了,安容势要扭转芍药的看法。   芍药苦了张脸,少奶奶,你不能这样欺负奴婢啊,奴婢是一番好心啊。   可是安容要她吃,这就是主子的赏赐,做奴婢的没有拒绝的权利。   芍药一脸上断头台的架势。叫安容浑身无力。   总觉得她是在逼她吃砒霜似地。   安容很生气。要知道,这臭豆腐可以说是她从牙缝里省出的,一盘子里,一共才十二块。芍药吃一块。她就少一块。她居然还嫌弃。   安容从鼻子哼了一声,芍药就怕了,硬着头皮接过臭豆腐。往嘴里一塞。   她是打算整个吞下去的,可是太大了,必须得嚼一嚼。   然后,芍药的眼睛亮了。   “好好吃,”芍药边吃边道。   安容嗡了声音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它了?”   芍药讪笑一声,她好像觉察到少爷威胁的眼神了,可是臭豆腐味道真的不错。   她现在开始觉得这臭味有些香了。   祸害完芍药,安容又瞄着萧湛了。   清澈灵动的眸底带了丝丝笑意:看,芍药可是和你一样,觉得臭豆腐熏人的,她吃了都说好吃呢,你不试试怎么说的过去啊?   安容拿筷子夹了块臭豆腐,塞嘴里,轻轻的嚼着,只觉得满齿留香。   “相公,别胆小啊,”安容一边夹臭豆腐,一边刺激萧湛。   萧湛额头跳了一下,还真的中计了,伸了筷子夹了臭豆腐,往嘴里一塞。   嚼了几下后,就咽了下去。   在安容目不转睛中,又夹了两块。   安容有些扭眉了,从萧湛的脸上,她看不出他的喜欢,不由得问道,“味道怎么样?”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萧三太太的说话声,“临墨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的臭啊?”   安容扭头望去,只见珠帘外冬儿进来道,“少奶奶,二太太和三太太来看你了。”   安容怔了一下,那边萧三太太和萧二太太已经捂着鼻子走到珠帘处了。   顾不得什么礼节,萧三太太掀了帘子便走了进来,对着萧湛是劈头盖脸一阵骂。   “臭豆腐这样的东西,你怎么能吃啊,你吃也就算了,你怎么还当着安容的面吃啊,这还不得把安容熏坏了。”   萧三太太不分青红皂白,一阵数落。   她拉起安容,道,“你也是傻,熏的脸都红了,还坐在这里,还不出去透透气。”   安容脸涨成茄子色,臭豆腐是她要吃的啊,不是萧湛要吃的。   再看萧湛,一脸郁闷的看着她,可怜他筷子上还夹着臭豆腐,罪证确凿,无从辩驳。   萧三太太拉安容起来,安容不可能还稳坐着,她更怕瞧见萧湛憋屈的眼神,就随着萧三太太出去了。   等走到院子,萧二太太才松开捂着的鼻子,畅快呼吸,“差点就被熏晕过去了,湛儿他怎么变成这样儿了,以前那么挑食,如今倒是不忌口了。”   芍药跟在安容身后,一直看着她,见两位太太误解萧湛,安容也不帮着解释一二,芍药有些鄙视安容了,敢做不敢当,让爷背黑锅。   安容敢解释么,不敢啊,只得把臭豆腐的事岔开,问萧三太太道,“二舅母、三舅母,你们怎么来了?”   萧三太太扇着鼻子,道,“老夫人听丫鬟说你孕吐,什么都吃不下,让我们几个舅母来开导开导你。”   说着,萧三太太又数落萧湛的不是了,萧三太太怀疑安容的孕吐,是被萧湛的臭豆腐给熏出来的。   安容听着,在心底默默的跟萧湛赔不是。   萧二太太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去那边说吧。”   几个人就去了凉亭处。   萧三太太坐下,喝了几口茶,才道,“孕吐的滋味儿是不好受,吃些酸果可以压制,不过也别吃太多了,把酸果当饭吃,容易营养不良,可以让厨房炒几个清淡点的小菜,每回少吃一点,多吃几顿……。”   说起怀孕。萧三太太头头是道,她没说到的地方,萧二太太在一旁补充。   安容静静的听着。   其实她都知道,只是两位太太辛苦来一趟,她要说不用教,是驳了她们的面子,惹人不痛快。   萧三太太洋洋洒洒说了一堆,然后话锋一转,问安容道,“听丫鬟说你怀了身孕。还和湛儿行房?”   安容的脸瞬间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火辣辣的烧着,还有些疼。   萧二太太也蒙了,推了萧三太太一下,摇了摇头。“三弟妹……。”   安容脸皮薄着呢。又是新媳妇。哪能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啊。   萧三太太瞪了萧二太太一眼,都是女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要是出了事,再说可就迟了。   萧三太太见安容那模样,就知道这事假不了。   芍药在一旁,弱弱的替脸皮薄的安容道,“少爷问过柳大夫,柳大夫说少奶奶身子骨很好,偶尔为之不碍事……。”   萧三太太愣了一下,又笑了,“既然大夫说可以,那就没事了,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安容点头如捣蒜。   萧三太太放下茶盏,道,“就说这么多了,回头有什么不懂的,让丫鬟来问我们几个舅母就是了,没事多走走,保持好心情,别太受累就成了。”   说完,萧三太太就站了起来,安容忙送她出院子。   萧二太太笑道,“就不用送了,你三舅母还要去找湛儿说两句话呢。”   安容瞬间头大了。   她站在那里,看着两位太太走远,然后萧湛出来,说了一会儿话。   期间,萧三太太望了她好几眼。   等萧二太太和萧三太太走后,安容忙走过去,问萧湛,“二舅母她们和你说什么了?”   “……让我别在你没有胃口的时候,当着你的面,吃你不喜欢的臭豆腐,还有其他菜。”   萧湛看着安容,深邃如夜空的眸底,写满了无力,“我什么时候喜欢臭豆腐了?”   安容不敢看萧湛,正好头有些晕沉,便道,“我困的慌,先睡一觉,起来胃口应该会好些。”   说完,安容赶紧钻进屋内。   看见没吃完的臭豆腐,安容没能抵制诱惑,吃了两块臭豆腐,漱了漱口后,方才睡下。   萧湛去了书房。   然而,他喜欢吃臭豆腐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国公府。   连轩很吃惊,要知道,萧湛很少有喜欢的东西,食物在他眼里就分两种:不喜欢吃的和能填饱肚子的。   第一次知道大哥居然还喜欢吃那臭气哄哄的臭豆腐。   本来很嫌弃臭豆腐的连轩,对臭豆腐表现了极大的兴趣。   然后,他就吩咐卜达去买臭豆腐回来了。   大哥都敢吃,还很喜欢的食物,肯定有其独特的风味。   这不,和国公府几个小辈,在雅致盎然的竹林旁,就着小酒,吃着臭豆腐,真是惬意无比啊。   这些事,安容是不知道。   不过,对于让萧湛吃臭豆腐,安容最终后悔了。   不为别的,因为萧湛吃坏了肚子。   安容和芍药两个是面面相觑。   因为她们吃的多,却没事。   “他也太精贵了吧?”安容抹了额头上的汗道。   大晚上的,萧湛去解手四回了。   芍药思来想去道,“奴婢觉得,应该不是臭豆腐的缘故。”   少爷可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比她和少奶奶弱呢?   “那是什么缘故?”   “……奴婢不知道。”   安容坐在床上,巴巴的看着珠帘外,“等他回来,问问他吃了别的什么没有。”   这一等,就是两刻钟。   安容哈欠连天,可是萧湛就是不回来。   芍药有些担心了,“爷不会被人下了毒,出事了吧?”   安容摇头,下毒绝不可能啊,难道有人给他下了巴豆?   安容要起床去瞧瞧,被芍药拦下了。   芍药出去找萧湛,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少奶奶,爷出府了。”   安容一怔,“大晚上的,他出府做什么去?”   芍药咬了唇瓣道,“暗卫说爷去杀人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资历   一想到暗卫说杀人的语气,就跟厨房的婆子叫人杀鱼杀鸡一样,稀松平常。   芍药的背脊就一阵阵发凉。   安容紧拧眉头,心底浮起一抹担忧之色。   她想到了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萧湛的场景,那是在大昭寺梅林,萧湛浑身是血的晕倒在梅树下。   在安容眼底,萧湛是无敌的,没人能是他的敌手。   可是却有人伤他那么严重。   而且,今儿天色已晚,他又身体不适,却还出府去杀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需要他亲自去,暗卫去不行吗?   安容望向窗外。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见安容注视着窗外久久,而且她脸上的困意全消,芍药劝道,“少奶奶,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先歇息吧?”   安容摇摇头,“去将绣篓子端来。”   芍药怔了一下,知道安容是绣针线打发时间,便听话的去端了绣篓子来。   等放下绣篓子后,芍药又拿了盏蜡烛过来,屋子里瞬间又亮堂了三分。   看着灯烛摇曳,忽明忽暗,很伤眼睛。   芍药想将夜明珠拿出来,不过那东西太稀罕了,不敢随便碰,万一失手摔了,她就是赔十七八辈子都不够。   夜,静静的流淌。   芍药坐在小杌子上,绣一片枫叶。   摸着栩栩如生的枫叶,芍药是爱不释手。   她拿起绣线,打算再绣一片。   正好这时,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芍药赶紧把绣棚子搁下。   彼时。安容已经下了小榻,转身出去了。   打开房门,借着走廊上挂着的灯笼,安容瞧见了萧湛。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安容赶紧过去扶他。   结果手一碰到萧湛的衣服,安容便觉得手有了粘稠感,鼻尖还有一抹血腥味。   安容的胃里瞬间有了翻江倒海的呕心感。她努力的忍着。将萧湛扶了进去。   将萧湛扶到小榻上坐下,安容吩咐芍药道,“去拿药箱子来。”   芍药转身去取药箱子。   安容这才仔细看萧湛的伤。伤的有些重了,胳膊、大腿,还有后背,都有不小的伤口。   虽然还不能致命。但是流血过来,气色渐虚。   安容撕开萧湛的衣裳。用烈酒帮萧湛消毒,那种刺激感,萧湛嘴角溢出一声闷哼。   伤口有些深,安容帮他缝了起来。又抹了药,裹上纱布。   等所有伤口处理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这期间。安容没有和萧湛说一句话。   芍药端了一碗盐糖水过来,安容接过。递到萧湛跟前道,“先喝了它,我去给你煎药。”   萧湛接了碗,一饮而尽,盐糖水的咸味和甜味叫他微微拧眉。   见安容转身走,他拉住她道,“上过药,我已经好多了,不用再煎药了。”   安容望着他,他的气色恢复了三分,还是有些白,“你失血过多,吃药调补一二,好的快些,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安容快步离开。   芍药看了萧湛一眼,快步出了房间。   她去叫海棠起床,自己跟着去了药房。   安容抓了药,告诉芍药怎么煎,又回了内屋。   结果,萧湛不在屋内了,只有海棠在那里收拾撕碎的衣服。   “爷去哪儿了?”安容扫了屋子一眼,皱眉问道。   海棠忙站起,回道,“爷拿了衣裳去了浴室。”   安容又转身离开,结果萧湛回来了。   萧湛没有沐浴,只是嫌弃身上的血腥味,擦拭了下。   安容扶着他坐到床上,到这时候,她彻底憋不住了,问道,“相公,到底是谁伤了你?”   “敖大将军,”萧湛也不隐瞒。   只是这个回答,叫安容瞪大了眼睛,“敖大将军?他不是被关在刑部大牢吗,怎么会……?”   萧湛应该不会吃饱了撑的慌,大晚上的跑去杀敖大将军,还被他刺伤,肯定是有别的原因,难道他逃狱了?   正如安容预料的那般,敖大将军逃狱了。   不仅仅是逃,他还找了个替死鬼易容成他的模样替他坐牢,坐等三日后,在西街菜市口被斩。   运气好的话,朝廷永远不会发现他以假乱真的事。   不过安容相信,敖大将军心高气傲,他要是真逃了,不可能忍气吞声过一辈子,他会东山再起,会报复。   虽然朝廷将敖大将军的罪行昭告天下,可要是敖大将军真的去了边关,说那是朝廷的污蔑,就跟诬陷哪个忠臣通敌卖国一样,朝廷要你死,假证也能成真的,他是被诬陷,再由人煽动一二,十万大军极有可能成为他手里的刀,捅向大周。   那将会是大周的一场浩劫。   不过,他永远没有那个机会了。   萧湛杀了他。   而且将敖大将军的头颅砍了下来。   第二天,早朝时,萧老国公拎着装着敖大将军头颅的匣子进了宫。   敖大将军一死,惦记那十万兵权的人就多了。   因为皇上给了三万兵权给萧湛,原本那些还在观望,不敢和萧国公府争抢的人,也都雀跃欲试。   反倒是萧国公府,一提兵权,皇上就皱眉不悦,然后皇上的心腹就出来说,“萧老国公,您和萧大将军手里的兵权够多了,兵权太集中,并非好事,皇上已经给了萧表少爷三万兵马,他初出茅庐,掌握十万大军,这不是儿戏吗?”   然后那些想要兵权的大臣都站出来,想就此逼退萧老国公。   萧老国公大笑,拿皇上的心腹开刀了,“陈侍郎,你之前才举荐三皇子做大将军。领兵边关,老夫不明白,在你眼中,湛儿是初出茅庐,那三皇子算什么,岂不是连茅庐都没了?”   萧湛怎么说,也是出自将军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还曾上过战场,立过战功。   三皇子呢,从小在宫里长大。连京都都没出过几次,却举荐他执掌十万大军,简直拿边关当成儿戏!   如此厚此薄彼,萧老国公还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陈侍郎吓的背脊发凉,额头冷汗直冒。缩着脖子再不敢举荐人了。   除了那些已经上过战场的将军,年轻一辈中,没有人能和萧湛抗衡。   这不,话题又绕到萧国公府兵权太多上了。   是。萧湛是很好,不论是武功谋略,还是心计手段。都不输给任何人。   你萧老国公嫌弃他兵权太少,太大材小用了。你把你手里的兵权分一半给他呗,满朝文武绝对不会有意见。   自己的舍不得,又来抢十万兵马,你咋不说整个大周的兵马全给你了呢?   那样的话还真不错,只要一打战,就是你萧国公府的事,咱们这些将军都解甲归田,回家抱孩子吃奶算了。   这么粗鲁的话,又面对霸道的萧老国公,当然是赵王爷才敢说,他也霸道惯了,而且他已经自封是将军了。   他也是来抢兵权的,那日在刑部大牢前,他被程将军和敖大将军的话刺激到了,闲散亲王,无权无势……   他要做一个有权有势的亲王!   看赵王爷和萧老国公正面交锋,一群大臣都不敢吭声,萧老国公不好惹,赵王爷也一样啊。   萧老国公瞥了赵王爷一眼。   赵王爷身材魁梧,武功还不错,颇有蛮力,一般人打不过他,可是国公爷还真没将他放在眼里。   只是他的话,让国公府微微凝眉了。   因为皇上没有斥责赵王爷,那就等于是默认了。   萧老国公这人不喜欢捏软柿子,没什么成就感,还浪费力气,这不头一瞥,矛头直指皇上,“皇上也认为我萧家掌握了大周太多的兵力,威胁到皇上了?”   这还用问吗?   这不明摆着的吗?   虽然这样想,皇上脸上却带着笑道,“萧国公府对大周忠心耿耿,朕心里记着呢。”   “既然忠心,那兵权给湛儿又有何不可?”萧老国公反问道。   萧老国公的话,带着咄咄逼人之势,皇上脸沉了。   “湛儿资质尚浅,还不足以掌控十万大军,军国大事,不是儿戏,”皇上冷了声音道。   “资质尚浅?”萧老国公仰头一笑,“这大殿中,谁资质不浅,能胜任那十万大军?”   萧老国公话音刚落,就有将军站了出来,“我能胜任!”   这也算是毛遂自荐了。   可惜啊,他注定倒霉了。   公公将匣子送到萧老国公跟前,萧老国公拿起来,直接朝那将军砸了过去。   那将军不敢还手,只敢躲避。   匣子砸地上,一颗头颅滚了出来。   惊呆了满朝文武。   有眼尖的大臣惊叫,“是敖大将军的头颅!”   然后,一群大臣都望着萧老国公了。   太大胆了,居然敢私自杀了敖大将军,皇上已经下旨要将他斩首示众了,他这是公然抗旨,蔑视皇权啊。   “萧老国公,你这是……?”裴右相不解的问。   萧老国公冷哼一声,“敖大将军一入狱,一堆人就盯着那十万兵权不放,敖大将军偷梁换柱,逃出刑部大牢,到现在也有六个时辰了,怎么就没一个人发现?!”   萧老国公的质问声,铿锵有力,掷在满朝文武的心头上。   萧老国公望着脸色极差的皇上,冷冷一笑,指着敖大将军的头颅,道,“皇上应该清楚,若是叫他逃了,会是何种后果吧?”   皇上脸沉如霜,若真叫敖大将军逃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颗头颅,就是你们眼中资历浅的湛儿砍下的!比起你们耍嘴皮子的功夫,湛儿岂止是浅?!”   “我萧家掌握了大周三分之一的兵力,群臣忌惮,说白了,不就是怕老夫哪一天心情不好,造反吗?!行,老夫不当这国公了,我萧家掌握的兵马谁要谁拿去!老夫回家含饴弄孙去!”   说着,萧老国公把帅印朝皇上的龙案前一扔。   转身便走。         第五百一十三章 扣走   国公爷这回是真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不然怎么会丢下那帅印,甚至连国公的位置都不要了?   其实,一个国公的位置,他还真看不上眼。   哪怕萧家只是一个白丁,以萧家的实力,谁敢小瞧,谁敢打萧家的主意?   萧国公府为了大周尽心尽力,换回来的却是猜忌,这鸟气,以萧老国公的暴脾气,能受的了,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是让萧老国公走,那是不可能的。   裴右相赶紧拦住萧老国公,连连赔笑,今儿让国公爷走了,改日请回来,可就难比登天了,指不定就会要皇上用八抬大轿抬着上朝了。   “国公爷息怒,萧家对大周的忠心,谁敢质疑,像萧大将军,一听到边关出事,连夜就赶赴边关,”裴右相拽了国公爷的衣袖道,“还有萧表少爷, 敖大将军的事,我们都太疏忽大意了,幸亏他机警,要是真让敖大将军逃到边关,可就祸患无穷了。”   “萧家为大周立下的功劳,前所未有,国公爷您老当益壮,朝廷还要仰仗您呢,您撒手不管,换别的将军去战场,大周只怕要多死数万人啊,”裴右相苦口婆心的劝。   他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其他的将军了。   尤其是瞧见那些将军看着皇上龙案上的帅印,双眼泛光的样子。   那么大的诱惑,没人抵抗的住。   要是有那个雄心,没准儿能让大周更名易姓了。   其他大臣也过来说软话,国公爷的怒气根本就不消。   裴右相这人聪明的很,他知道国公爷的怒气在哪儿,在皇上一口否决了萧表少爷。   他忙对皇上道。“皇上,臣觉得那十万兵权可以比武定夺,不论是朝堂上的将军,还是世家少爷,只要能在谋略武功上胜出,就能胜任大将军之职!”   左相站起来道,“皇上。右相这主意极好。比武夺帅,输了也无话可说。”   宁国公站出来,道。“好是好,只是难保有纸上谈兵之辈蒙混过关,让这样的人胜任大将军之职,可是大患。臣觉得谁胜出。皇上任他为大将军,待他去边关打战。首仗失败,这大将军之职就交给副将军任职,以此类推。”   裴右相想了想,笑道。“还是宁国公想的周到,不过一次就断定人家是纸上谈兵太过草率了,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在场的将军都打过胜仗。也在敌人手里吃过亏,不过若是连败三回,或者失败的次数太多,确实该撤掉大将军之职。”   裴右相这主意,是在给皇上台阶下,也是给国公爷台阶,更是给了那些将军们希望。   毕竟皇上和文武百官都不大赞同让萧家再掌十万兵权的。   然而,萧老国公一定要兵权,谁要想拿,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右相的这主意,既顾全了所有将军,也顾全了萧老国公,可谓一举数得。   只要萧湛获胜,皇上就给他大将军之位,可要是输了,国公爷您也无话可说不是?   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龙案上的帅印,食指轻轻敲打。   最后,皇上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笑来。   “好,就比武夺帅!”   见皇上答应了,裴右相松了一口,望着萧老国公,笑道,“国公爷,以萧表少爷的武功谋略,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徐公公端了帅印,送过来。   裴右相接过,送到萧老国公跟前。   萧老国公哼了一声,抓过帅印,脸还依然冷着,“湛儿我倒是不担心,我就怕你出的馊主意,叫轩儿取胜了。”   正帅和副帅,都算获胜。   说完,萧老国公迈步便走。   身后,裴右相哭笑不得,“不会吧……。”   他望着靖北侯,嘴角抽了又抽,“靖北侯,你可千万拦住了世子爷啊。”   靖北侯的脸皮也在抽抽,他没想到萧老国公会这么高看他儿子,虽然那话听着不对味儿,不过足够他与有荣焉了。   只是裴右相的话,叫他很不爽了,“右相,你说的可是世家少爷,我连家在京都还算不上一个世家吗?”   别人都能上,凭什么他儿子不行啊,就算连轩胡闹了些,纨绔了些,是个小祸害,可也不能这么被排斥在外啊。   裴右相抚额,遇到这么护儿子的爹,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只道,“一旦比武获胜,世子爷可就要去边关了,那他迎娶晗月郡主的事,可就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了,边关又远在千里之外,一年半载的回不来,变数太大……。”   裴右相只差没说白了,你儿子现在一门心思想退亲呢,这会儿被拘在萧国公府,他飞不起来,一旦去了边关,别说娶晗月郡主了,指不定连孙儿都一并给你带回来了,到时候你还怎么和颜王爷交代?   这事,靖北侯不能不上心啊。   他希望连轩获胜,证明他儿子虽然胡闹纨绔,但是不比别人差什么。   可他又不能不顾颜王爷和晗月郡主,真是两难啊。   等退了朝,靖北侯直奔回府,把这事告诉靖北侯夫人,问问她的意思。   当时,靖北侯夫人正在茶花,听了靖北侯的话,她扭了眉头,看着靖北侯,一脑门的黑线道,“侯爷,你是不是太高看轩儿了,他有那本事能赢?”   靖北侯眼角抖了一下,好像他是想多了点。   可是萧老国公都有这担心,他能不担心吗?   “万一呢?轩儿打小运气就好,谁碰上谁倒霉,万一一路破关斩将赢了怎么办?”靖北侯觉得有这样的可能,而且还不小。   靖北侯夫人白了他两眼,“既然担心,那就别让他参加不就行了。”   也只能这样了。   临墨轩。书房。   连轩、萧迁还有十五岁的萧寒都挤在书房里,兴致勃勃的商议着比武夺帅的事。   在萧国公府,哪个男儿不羡慕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抬手间,令下,敌人血流成河?   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不争。傻啊。   不过他们都有那个自知之明,他们都不是萧湛的对手,正帅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夺副帅了。   连轩坐在那里,啃着果子,望着萧湛道,“大哥。虽然你是我亲大哥,可是比试台。没有兄弟,只有对手,我不会心慈手软的。”   萧迁正在喝茶,闻言。一口茶喷老远。   “轩弟,你还要不要脸皮了啊,”萧迁边咳边道。   连轩黑了脸看着他。“人要脸树要皮,谁不要脸了?”   萧迁指着天花板。“牛皮都快捅破天了,你连我都打不过,你还想打的过大哥?”   连轩把果子往盆里一丢,“谁打不过你,我只是不好意思赢你,罢了!”   “有本事不用毒,凭真本事切磋?”萧迁磨着拳头道。   “切磋就切磋!”连轩哼道。   书房太小,施展不开,两人要去院子里切磋。   结果刚出房门,卜达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先递上一摞银票。   连轩有些蒙了,“给我银票做什么?”   卜达耸了鼻子道,“夫人说了,她许你上战场,没事给萧湛少爷出出馊主意就行了,副帅责任重大,以你不找边际的性子,去了军营,只怕军杖要黏在你屁股上,让你别参合比武夺帅的事了,这些银票给你,让你出去玩玩……。”   连轩脸黑如炭,人家爹娘都望子成龙,他爹娘却拿银票来“侮辱”他,他很受伤。   不过,他还是伸手把银票接了。   他一贯坚信,送上门的银子,不要是傻子。   萧迁拍着他的肩膀道,“轩弟,做儿子的就该要听爹娘的叮嘱,他们是不会害你的,放弃比武吧。”   连轩肩膀一耸,就把萧迁的手给震开了,“你少来,外祖父常说,一直活在爹娘的羽翼之下,迟早长成一个废物!”   “所以,你没事就剪着你爹娘的羽毛玩?”萧迁笑道。   连轩怒。   萧迁忙道,“好吧,我说错话了,希望比试台上,轩弟你高抬跪脚,稍稍留情……。”   萧寒扑笑出声,“大哥,二表哥的脚名震京都了,想躲过去,还真不容易。”   连轩白了两人一眼,把银票丢给卜达道,“去拿我的铠甲来。”   卜达,“……。”   安容走过来,正好听到这话,嘴角有些抽抽。   前世,连轩的铠甲,名震京都啊。   占了两个最字。   最重,最奢侈。   由玄铁打造的铠甲,分量能藐视所有的铠甲了。   而且每片铠甲鳞片上,辍着一颗稀罕少见的宝石……   前世,连轩穿着那身铠甲骑在马背上,沉重的,让匹千里马呼哧呼哧的喘气,举步艰难。   阳光照耀下,宝石折射各种光芒。   只要扫到他,必下意识的捂着眼睛。   那身铠甲,招摇的让文武百官弹劾靖北侯,说他儿子太奢侈了,甚至皇上还派人去查靖北侯是不是贪墨。   而他,本来要随萧湛一起出征的,愣是被扣了下来。   想到那招人羡慕妒忌恨的铠甲,安容忍不住道,“那铠甲上点缀了太多的宝石,太过招摇了,还是朴素些为好。”   安容说着,连轩愣住了。   “大嫂,你怎么知道我铠甲上镶嵌宝石了?”连轩脸上写满了疑窦。   这事,除了卜达和晗月郡主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啊,难道是晗月郡主说的?   安容扯了下嘴角,“这还用说么,以你的性子,你的铠甲必定要独一无二。”   连轩笑了,不愧是大嫂,果然了解他。   只是……   连轩重重一叹。   卜达捂嘴笑,“少奶奶,你放心吧,世子爷的铠甲上一颗宝石也没了,爷得罪了晗月郡主,晗月郡主把铠甲上的宝石全给扣走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杏林   不但扣走了,晗月郡主还送到了靖北侯夫人跟前,说这是连轩寻回来孝敬她的,高兴的靖北侯夫人跟个什么是的。   宝石,靖北侯夫人收了,不过么,她说自己不再年轻了,对这样首饰没那么热衷了,那些宝石会叫人打造成最精致上等的首饰,算作聘礼送去颜王府给她。   所以,这会儿宝石在晗月郡主的脑袋上……   听卜达说,再看连轩哀怨的眼神,安容忍不住捂嘴笑。   这和前世的结果,不谋而合。   她能知道连轩心底的不快,因为前世连轩就很生气。   面对那些大臣的指责,他怒道,“晗月郡主的头饰不知道多少,宝石是我的数倍不止,你们没长眼睛还是怕她了,你们怎么不说她奢侈,本世子好不容易有了用宝石的地方,还要被你们指责,谁要再说小爷奢侈,小爷夜里去翻他的屋子,要是找出来一堆宝石,非得扒他两层皮不可!”   连轩可是说不出也做得到的人,他都敢当众扬言了,谁还敢说什么?   而且他说的还很有道理的,凭什么宝石就女人能用,男人就不行?   后来,那些大臣没在说什么,那些宝石,倒也没有在镶嵌上去,连轩急着去边关呢。   因为铠甲太重,连轩穿在身上,骑在千里马上,追赶萧湛比较难。   这不,连轩带了两匹马,一匹马载他,一匹马驼铠甲……   这样奇葩的事,整个京都也就他做的出来。   到现在她都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打造那么一副铠甲。在她看来,除了奢华重之外,用处并不大。   安容望着连轩,问道,“那么重的铠甲,你能穿在身上多久?”   “两刻钟。”   连轩很实诚的回道。   安容,“……。”   看着安容的表情。连轩有些受伤。“大嫂,你不是觉得我很差吧?”   安容轻咳了两下,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想不明白,既然都穿不了多久,你要它做什么用?”   安容刚问完。萧迁便笑道,“大嫂有所不知。铠甲虽重,可若是习惯了穿着铠甲行走练武,一旦脱下,武功会精进不少。尤其是轻功,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萧寒连连点头道,“铠甲可以帮我们突破极限。武功更进一步,当年大哥还曾穿着祖父的铠甲。在炎炎烈日下,扎了三个时辰的马步呢。”   萧湛扎马步的时候,萧老国公不许他们去打扰。   在连轩这二货的带领下,一群人趴在墙头,看了三个时辰。   那会儿他们还小,差不多才八九岁,差点没被活活晒死。   后来,萧湛将铠甲脱下,连轩偷偷的带着他们去了萧老国公的书房,将铠甲穿身上。   沉重的铠甲压在肩头,连轩死咬着牙坚持,最后啪的一声,直接摔地上了,别说扎马步了,爬都爬不起来。   还是他去找人来救的连轩呢。   当时萧老国公就倒拎着连轩的脚,狠狠的抽他的屁股,抽的发肿。   从那天以后,他们就开始穿铠甲练武了,很辛苦,很累。   他们一度以为是连轩祸害了他们,后来才知道那是萧家的传统。   萧太夫人就是用这样的法子锻炼的国公爷,不过那时候太夫人更很,玄铁打造铠甲,用天蚕丝穿接,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穿在了祖父身上,除了太夫人,谁也脱不下来,外祖父穿了整整三个月。   听老夫人说,那时候国公爷吃了很多的苦头,有时候走着走着就直接摔了,歇好半天才能起来,而且太夫人有令,不许扶他,口渴了不许给他端茶,萧家上下就当没瞧见他,该干嘛干嘛,当初她心软,给国公爷倒茶,才喝了一口,就被太夫人罚抄了一个月的佛经。   那三个月,是国公爷脱胎换骨的三个月。   后来,这法子就被延续了下来。   而他们,正因为吃了太多了苦头,在同龄人中,他们的武功是最高的,除了……连轩。   他毕竟不是萧国公府的亲孙子,那么重的训练,只要训练一天,就会累成狗,靖北侯府老夫人舍不得啊,靖北侯也舍不得,这不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不然,以连轩的天赋,何至于差成这样,完全是给耽误了啊。   这会儿连轩要铠甲……   “轩弟,你不是想突破吧?”萧迁问道。   连轩耸了鼻子,“我总觉得外祖父存心坑我,教你们的武功都那么好,怎么我的进一步就那么的难呢,我要再不突破,我拿什么去争副帅啊?”   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副帅,要的是正大光明,他用毒,胜之不武。   即便是赢了,皇上也不会把副帅之职给他的,他要赢的众人心服口服!   萧迁轻碰了下鼻子,拍了拍连轩的肩膀道,“祝你成功。”   连轩背脊挺直,“这一回,我必须成功!”   说着,他瞥了站在那里的卜达,“还不快去拿来!”   卜达嘴角抽了好几下,“爷,您太高看奴才了,那么重的铠甲,你舍得让奴才一路拖着来么?”   他就算能拖来,他也不敢啊,万一损毁点儿,他皮都要被剥去两层的。   连轩一瞪眼,重重的哼了一鼻子,转身便走。   卜达赶紧跟在后面。   看着主仆两人走远,安容嘴角勾起一抹笑。   芍药就好奇了,“世子爷若是突破了,武功会很高吗?”   萧寒轻轻一耸肩,“不知道啊,轩表哥的武功和我们的不同,爹爹说他的武功很特别,突破的难度是寻常武功的数倍,可突破之后。武功精进程度也是寻常的数倍,他要再突破一层,相当于八个现在的轩表哥同时出手……。”   一个轩表哥就够难缠的了,有八个……等闲之人,还真招架不住。   反正,他要是真突破了,他以后都不在轩表哥跟前说一个不字……怕被打啊。   不过么。轩表哥想突破想了快两年了。一直没成功,他可不信这几日他就能突破了。   想着比武夺帅在三日后,他虽然年纪小。也想一争高下。   便和安容告辞,回去练武去了。   萧迁和萧寒一起离开,安容迈步进了书房。   她是来帮萧湛换药的。   看着萧湛的伤,安容有些担心。“三日后就是比武夺帅了,你的伤能完全复原吗?”   萧湛看着自己的伤。道,“应该不碍事。”   不碍事才怪呢,安容轻咬唇瓣,想着要不是她的臭豆腐。萧湛也不会拉肚子。   拉了那么多次,腿都软了,再去对敌。肯定会有所影响。   要是平常时候,萧湛应该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安容越想越愧疚。跟萧湛道歉。   萧湛深邃的眸光望着安容,道,“这事与你无关。”   安容抿了唇瓣看着他,眸底带着一抹疑惑,难道真的与臭豆腐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安容问道。   “我不能吃核桃。”   安容听得一愣,芍药就捂嘴惊呼,“昨晚上,厨房给少奶奶你煮的粥里就加了核桃……。”   那粥本来是给安容的,安容胃口不怎么好,不想吃,正好萧湛从书房看兵书回来,安容怕他饿了,就把粥端给了他。   粥里还加了其他东西,核桃的味道不重,萧湛没吃出来。   安容轻咬了下唇瓣,她还真不知道萧湛对核桃过敏,可是怀了身孕的人吃些核桃有好处,厨房只顾着她了。   芍药跺脚道,“厨房的婆子怎么不提醒一声,说核桃粥爷不能吃啊。”   这不是耽误大事吗,要因为几粒核桃,少爷在和敖大将军对敌时,一时不慎……   不敢再想,芍药气呼呼的去了厨房。   安容则继续帮萧湛清理伤口,裹上纱布。   等忙完这些,萧湛走到书桌前,拿了一幅画和一个锦盒给安容。   安容微微愣住,“这是什么?”   萧湛没有说话,只笑道,“送你的礼物。”   安容忙放下手里的药匣子,接了锦盒和画。   安容解开画轴,入目一幅画。   画上画着亭台楼阁。   安容细细的看了一会儿,等瞧明白这是什么后,瞬间乐不可支了。   这就是她一直想要,但不知道从何处入手的“杏林世家”啊!   萧家画了图纸,还赐了名,叫杏林苑。   安容放下画轴,去看锦盒。   锦盒里放着一摞纸,有地契,还有八百亩良田。   “这太贵重了,”安容双眸崭亮,看着萧湛道。   见安容高兴的样子,萧湛心情极好。   安容翻看着地契和田契下面的一堆卖身契,看着上面敖府两个字,安容的眼睛瞬间睁大。   “敖大将军府的?”安容惊诧道。   萧湛坐下,端起茶盏笑道,“这是我找皇上要的。”   其实,早前萧湛就看中这块地了。   够大,距离京都闹街还不远。   他想买下来帮安容如愿。   派了暗卫去洽谈,结果还没开口呢,就被人给轰了出来,说暗卫吃了雄心豹子胆,连敖大将军府上的东西都敢惦记。   本来暗卫还很生气,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不愿意卖,你说就是,动什么手。   结果一听是敖大将军府上的,暗卫还就不买了。   敖家铁定要被查抄,这些东西迟早充公,那时候再买,可便宜的多。   只是,暗卫还没去交涉。   萧湛就因为杀了敖大将军立了一功,皇上要奖赏他,萧湛也不客气,这不一张口,就要了这块地。         第五百一十五章 流云   在京都附近,买一块八百亩的良田,那价值至少在两万两以上,而且敖大将军府的地契上写着八百亩,真实亩数绝对超过一千。   就算杀了敖大将军,皇上也不可能赏赐萧湛两万两,完全是地多,皇上不稀罕啊。   安容拿着地契是爱不释手,这么多亩的地,用来补给一个杏林苑绰绰有余了,也就是说她只要花钱建一个杏林苑,以后就不用再支出了,而且还可以用来做药田,种植药材。   这边,安容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却不知道有人气的直摔东西。   这么好的事,萧湛能想到,自然还有别人能想到。   在皇后的翊坤宫,三皇子气摔了茶杯。   刑部查抄了敖大将军府,三皇子就去了刑部一趟,说早些时候,一位好友的田产被敖大将军给抢了,看刑部能不能通融一二。   其实就是打着幌子去占便宜的,大家心知肚明。   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都是要入了国库的,拿国库的东西做人情,傻子才不干呢,万一将来三皇子荣登大宝,他们现在讨好他,将来没准儿就平步青云了。   这不,三皇子就看中了这块地。   其实敖大将军府的地契田契数目极大,有好几块都比这块大,可是这块地实在是好,三皇子也不敢多要,就指明了这块。   刑部官兵当即说好,然后去找出地契来。   好了,刚刚送到三皇子手里。   皇上的口谕就传了来,到手的鸭子飞了不算,还被二皇子笑话了一顿。   二皇子来的目的和三皇子一样。都是想趁着浑水来摸鱼的,刑部不敢得罪三皇子,又哪敢得罪与三皇子旗鼓相当的二皇子?   二皇子临走之前,笑道,“三皇弟,你不觉得他总是喜欢抢你的东西么,你看中的王府。父皇给了他。你看中的田产,父皇给了他,你想要兵权。他又来抢,他又跟先皇长的极像,父皇又待他如亲子……。”   说到这里,二皇子就停了。有些话犯忌讳,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家彼此心里清楚就成了。   三皇子哪里不知道二皇子是在存心的挑起他的怒气,当即冷笑道,“他抢的东西,不也是二皇兄你最想要的吗?”   二皇子脸色微微变。随即又笑了,“只能说,你我都抢不过他。”   要萧湛真的是皇上的私生子。他们争啊抢啊的,视彼此为仇敌。真是一个笑话了。   三皇子一路忍着,直到翊坤宫,方才忍不住爆发。   皇后听的也是生气,劝三皇子道,“区区田产算的了什么,重要的是那十万兵马。”   三皇子望着皇后,泄气道,“母后,我不是他的对手。”   皇后当即冷哼了一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还没有比过,又怎么知道不是?”   三皇子望着皇后,眉头轻拧。   看着皇后眸底的笑,三皇子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嘴角也勾起笑容来。   那十万兵权,他志在必得!   祈王府,花园。   余音袅袅,有女子正在轻歌曼舞。   女子身着淡蓝色裙裳,舞袖间,婀娜诱人。   一舞毕,女子盈盈福身,笑道,“无瑕献丑了。”   祈王率先鼓掌,笑道,“无瑕姑娘的舞姿,超凡脱俗,叫人叹为观止。”   杜仲和沈祖琅在下首,面对面坐着。   两人也在拍手叫好,尤其是杜仲,笑道,“无瑕姑娘走错一步,以你的天资,便是进宫做皇妃也绰绰有余了。”   无瑕姑娘扭着水蛇腰走过来,她说话声轻柔如风,“本姑娘是没有杜公子这样的谋士,不然何至于流落风尘,若是祈王不嫌弃,不如纳我为妃?”   祈王当即大笑,“东延太子的红颜知己,我若是敢染指,他要是兵临城下找我算账,皇上可不会怜惜我分毫,你可别祸害我。”   杜仲自知失言,端起酒盏给无瑕姑娘赔罪。   流落风尘,只是名声差了些,却能保住完璧之身。   可要是进了宫,那可就说不准了。   无瑕姑娘落了坐,然后便望着沈祖琅,蔷薇色的唇瓣微微勾起,道,“这位就是前些时候闹得满城风雨的齐州沈大少爷吧,靖北侯世子在京都可是个小霸王,谁招惹他谁倒霉,唯独你叫他吃了一个不小的亏,佩服之至。”   沈祖琅汗颜,连连摇头,苦笑道,“无瑕姑娘莫要取笑我,因为得罪了他,如今我是连街都不敢去了,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无瑕姑娘捂嘴,咯咯笑如银铃轻晃,“我倒是听说他也要比武夺帅,连萧老国公都担心他会取胜呢,要是大周让他当了主帅……?”   又是一阵笑。   杜仲也笑了,“以靖北侯世子的性子,他若是当了主帅,不是坑敌人,就是坑自己人,说不准的事。”   沈祖琅给自己倒一杯酒。   一阵风吹来,一片叶子落在酒盏中。   他端起酒盏,将酒水往后一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方才笑道,“那不过是萧老国公存心的消遣皇上的,当不得真,要是他都能打败所有的将军,夺得主帅,那些将军可以刎颈自尽了。”   大家都没有把连轩放在眼底,在皇上寿宴上,他连敖大少爷都打不过,何足为惧?   沈祖琅就能收拾他了。   无瑕姑娘一笑置之,转而望着祈王,道,“王爷,可改了主意?”   之前商议,以刺杀博得皇上信任。   如今,以比武夺帅,完全不必去冒那个风险了。   祈王笑着,笑容深沉,带了些讥讽嘲弄,“他怎么也是皇兄,我不希望我在边关领兵。他坐立不安。”   也就是计划照旧,依然博得皇上的同情了。   只是,杜仲有些担忧,“在世人眼中,王爷只爱吃喝,却凭空成为一个高手,难保不会叫人揣测王爷这些年在韬光养晦。有图谋不轨之心……。”   祈王没有说话。沈祖琅则笑道,“杜兄多虑了,比武场上。谁都可以上,赢了最重要。”   难道堂堂天子,就算心底不痛快,也不可能当众反口。让人知道他猜忌祈王,怕祈王威胁到他的皇位。   无瑕姑娘嫣然一笑。举杯笑道,“那无瑕就再次恭祝王爷旗开得胜了。”   祈王一笑,“那就借无瑕姑娘吉言了。”   再说,今儿早朝上。裴右相提出比武夺帅,皇上答应后,整个京都都沸沸扬扬了。   且不说赌场有多热闹了。比武夺帅,这样充满赌性的事。正是赌徒们所喜欢的。   比武夺帅,一正一副。   正帅的赌性很小,一比一。   只要下注,肯定压萧湛赢。   副帅的赌性就大了,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压谁赢的都有,毕竟那些世家少爷在大街上大打出手的不多,但是压连轩赢的就少之又少了。   他在大街上打架又不是头一回了,凡是纨绔子弟,那都是不成气候的,赌他赢,还不如把钱丢水里呢,好歹有个响声。   这不,连轩骑着马驮着铠甲,走在大街上。   有狐朋狗友笑道,“连兄,虽然你我是兄弟,可是这钱的事,就不能意气用事了,原谅咱们不看好你啊。”   这哪是赔罪啊,这明摆着是来消遣他的。   连轩勾唇笑道,“知道我外祖父为什么能权倾天下吗?”   那些世家少爷当即懵了,“因为他霸道?”   连轩摇头。   “那是为什么?”有人问了。   连轩白了他一眼,“那是因为我外祖父慧眼如炬!连我外祖父都担心我会赢,你们却……算了,把路让让,我要练武去了。”   说着,连轩打马朝前走。   一群狐朋狗友捂着肚子大笑,“得了吧,临时抱佛脚又屁用啊,燕子楼来个新花魁,那身段,那容貌,啧啧,叫人爱啊,比之留香阁无瑕姑娘有过之无不及,你不去瞅瞅?”   “瞅你个毛线啊!”连轩一脚踹过去。   直接踹马屁股上,那马就撒蹄子跑了。   那世家少爷一路啊啊啊的惊叫救命。   连轩鄙夷的掏了掏耳朵,一挥手道,“行了,准备好钱,等我夺的将帅之职,替我摆庆功宴。”   说着,连轩骑马离开。   留下那些世家少爷摸着脑袋,兀自嘀咕,“这牛皮吹的有点大啊。”   远处,连轩骑马走了十几步,在一铁铺前停下,他翻身下马,吩咐卜达道,“把我的银子,一半买我夺正帅,一半买我夺副帅。”   卜达,“……。”   爷,你这样变着花的给赌坊送钱,还不如给我呢。   见连轩进了打铁铺,卜达有些闷了。   再看连轩买了几十斤的铁绳,卜达有些晕了。   不知道爷要祸害谁去,替他默哀。   这一空挡,连轩已经翻身上马,疾驰离开了。   “爷,你等等我,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卜达在后面拼命的追。   “去流云瀑布!”   一个时辰后。   国公府,书房。   暗卫禀告萧老国公道,“国公爷,世子爷去了流云瀑布,将自己绑在了瀑布之下,还穿着玄铁铠甲……。”   萧老国公正在看边关地图,闻言,轻抬了下头,勾唇一笑,“总算是知道点长进,知道逼迫自己了,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去,将卜达敲晕,免得他半途而废。”   暗卫点头记下,就在他要离开之际。   国公爷又加了一句,“还有靖北侯,给他找点麻烦事,别让他添乱。”         第五百一十六章 箭弩   流云瀑布。   京都附近方圆两百里最大的瀑布。   洁白而轻软的瀑布从高两百米的崖顶跌落下来,在层层叠叠的岩页上时隐时现,撞击出万千水珠儿。   水珠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像是有人从天际筛落满崖的浪花。   上半段白练飞舞,下半段如烟似雾。   如银河倒泻的水流冲击这瀑布之下的人,压力极大,根本抵制不住。   连轩就是怕自己扛不住,才用铁链子拴住自己,他这一回可是下了狠心了。   只一日三餐,让卜达松开他,吃些饭歇口气。   若是平时的时候,估计挨到吃晚饭,估计就放弃了。   可是这一回,连轩比较悲催。   眼看着太阳落山了,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唤,卜达也不来解开他,更别提给他送饭了。   肝肠寸断有没有,一直喝水,肚子都撑的慌了。   他努力睁开铁链,可是铁链太粗了,他努力拉扯,除了听到淹没在震天的瀑布声中的铁链声,再无其他。   不知道卜达那混账小厮死哪里去了,这是存心的活活将他饿死啊!   在连轩望穿秋水中,天边的晚霞散去,有几抹稀疏的星(光投射下来。   感觉到有鱼随着瀑布掉下来,砸他脑门上。   还调皮的跳了两下。   连轩的嘴角咽了咽,想吃烤鱼了……   到这时候,他才瞧见有人过来。   来人快如闪电。奔驰而来,拽着他的铁链,问道,“世子爷,你饿了吗?”   连轩瞬间脸青,“废话少说,赶紧给我拿吃的来!”   暗卫轻咳一声,道,“世子爷,国公爷让属下来给您传句话。他已经下了令。谁都不会给您送吃的,包括萧湛少爷,你要是饿极了,就用心练功。可 以抵抗住饥饿。若是你不能突破第四层。你会被活活饿死,没人会心疼你,因为是你自己绑的。等你突破了,就算不能挣脱这铁链,你也有办法能离开,让你好自为 之……。”   说完,暗卫伸手一抓,就抓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暗卫纵身一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瀑布下的连轩,眼角有泪。   他拉扯着沉重的铁链,气的抓狂。   他自认坑人无数,却没想到会有一天把自己给坑了,他真是脑门进水了,居然会绑住自己。   外祖父都让暗卫来传话,叫他死心了,他要不自己想办法,真的会被活活饿死的。   连轩气了一会儿后,就认命了。   手腕一动,带着十数米的铁链,砸在瀑布下的岩石上。   偌大一个岩石瞬间分崩离析,砸落水中,击起数仗水花。   到这时候,连轩才真正的静下心,用心学武。   腹中空空,又身着玄铁铠甲,还有瀑布的压力,连轩双腿扎实,双眼紧闭。   夜色离去,晨曦归来。   渐渐的日上三竿。   远处,山丘上。   一匹骏马上坐着一个俊朗如神祗的男子,他一眨不眨的望着瀑布。   马儿悠哉的扫着马尾,偶尔抬眼头。   远处,瀑布气势恢宏,瀑布之下,有一男子端坐瀑布下的岩石上。   他静坐其中,周身像是被东西笼罩了一般,形成一个球,还是七彩的。   那是水雾折射出的彩虹。   男子正是萧湛。   他站在那里,注视良久。   他身后不远处,欢声笑语不断。   安容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看着青山绵延,景致秀丽。   芍药几个丫鬟正兴致勃勃的把大红牡丹的薄毯铺在地上,摆上各种精致的吃食,一边抱怨什么吃的没带,这会儿好想吃。   没错,安容带着丫鬟们出来游山玩水了。   一大清早的起来,安容又是一阵孕吐,吃什么吐什么,胃口全无。   喻妈妈和厨房管事婆子是想尽了办法,可是安容吃不下,一点办法都没有。   喻妈妈就想着让芍药陪安容多去花园里走走逛逛,胃口应该会好很多。   芍药跟安容提了一下,安容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不去。”   然后就倒在小榻上,晕晕乎乎的。   芍药没辄,就和安容说外面的新鲜事儿,这不就说到连轩头上了。   安容就上了心了,再等萧湛回来,安容就问他,“连轩在流云瀑布下练武,你去瞧过他没有?”   萧湛摇头,“还没有,正打算去看看。”   “我也要去!”当时,安容就来了劲了。   流云瀑布很美,安容两世加起来,也只去过那么一回,还是深秋,景致虽美,可总带了一抹萧条感,不知道春天的流云瀑布景致如何?   本来萧湛不想答应的,流云瀑布离的有些远,安容身子不适,怕马车太颠簸。   是喻妈妈说多走走,安容或许胃口会好些,萧湛才同意。   然后,就有了这一幕。   天蓝、云白、水清。   连空气都得带着一股子怡人的芳香,叫人陶醉。   冬儿几个还兴趣高的,买了纸鸢来放,笑的很恣意。   以往的流云瀑布会有不少的人来游玩,连轩练武,怕打扰到他,附近已经被包围了,外人是进不来的。   不然,安容她们也不敢这样肆意,算是托了连轩的福了。   她们不靠近瀑布,加上水声滔天,就是扯着嗓子喊,连轩也是听不到的。   只是若是叫他知道,他饿的不行时,不远处有人在烤肉,会伤心出内伤来吧?   玩了两个多时辰,安容和丫鬟们才不舍的坐上马车回国公府。   在马车里。安容有些累了,就倒在萧湛的怀里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见到的是天蓝色的纱帐,上面挂着静气凝神的香包。   “我是怎么回来的?”安容惊问道。   芍药捂嘴笑,“还能怎么回来的,少奶奶你在马车里睡着了,是爷抱你进府的。”   安容的脸,瞬间嫣红一片。   一想到被萧湛抱了一路,被人瞧了一路,就觉得好丢脸。   “你怎么不叫醒我?”安容闷了声音道。   芍药摇头。“爷不让啊。”   有些话。芍药都没敢告诉安容,就是怕安容皮薄。   萧湛抱着安容进国公府,快到二门时,遇到了国公爷。他还以为安容出事了。要去请太医来。   得知安容只是睡着了。方才作罢,不过芍药注意到国公爷的嘴角有些抽。   没办法,安容睡的太熟了。对国公爷他们这样习惯浅眠的人来说,是大忌啊。   一想到萧湛抱了她一路,安容就有些急了。   因为萧湛胳膊上还有伤呢。   安容掀开被子就下了床,问了丫鬟知道萧湛在书房,便去了书房。   还没推开房门呢,门就抖了一下,然后便听到哐当一声东西砸地的碎裂声。   安容怔了一下,推门进去。   首先瞧见的是地上碎成一团的碧玉镇纸。   抬眸,见到的是萧迁苍白的脸色。   安容正纳闷呢,就被人搂在了怀里,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你怎么来了?”   安容脸一红,不懂萧湛今儿是怎么了,当着萧迁的面就搂搂抱抱,嫌她脸皮太薄呢。   安容挣扎开,瞥了地上的镇纸道,“你们吵架了?”   安容以为他们吵架了,不然好好的摔镇纸做什么?   萧迁站在那里,没敢走动,只眸底带着歉意道,“大嫂,我不是故意的……。”   安容有些傻了,不懂好好的萧迁跟她道歉做什么,可是随着萧迁的眼神她看到了小几上的箭弩,还有地上的短箭……   安容的背脊瞬间凉飕飕的。   她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啊,要不是萧湛反应及时,她肯定就被箭弩射出来的箭给杀了。   萧湛握紧了安容的肩膀,眸光落到安容裙摆上镶嵌的银铃上,若不是他听到了这银铃声,今儿安容可就凶多吉少了。   他知道萧迁不是故意的,瞥了那弓弩一眼,萧湛道,“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萧迁又道了回歉,方才离开。   安容望着萧湛,正要说话呢,窗户处闪进来一个暗卫,禀告道,“主子,皇上遇刺了!”   萧湛眉头一拧,“皇上出宫了?”   暗卫点点头,“皇上是便衣出宫的,连徐公公都没带,在东阳街街尾被人刺杀,幸好祈王骑马路过,救了皇上。”   萧湛摆摆手,暗卫便退了出去。   安容望着萧湛,凝眉问道,“好好的皇上怎么独自出宫了,还连徐公公都不带在身边,还那么巧合的遇到刺客,被祈王给救了?”   安容的心思全在祈王身上。   她可不信事情有这么的巧合,一个有心谋夺帝位的人,会那么好心救皇上,肯定有所图谋。   萧湛则轻声呢喃,“东阳街……。”   “东阳街怎么了?”安容脱口问道。   刚问完,安容就反应过来了。   定亲王府就在东阳街上啊!   “皇上不会是去定期王府吧?”安容猜测道。   怎么觉得皇上这一回出宫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   萧湛眸光深邃沉稳,“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出宫,还连徐公公都不带。”   说完,萧湛摸着安容的脸颊道,“我先进宫一趟。”   安容点点头,萧湛便离开了。   安容转身也要走,可是瞧见地上的碎裂的镇纸,安容的眸光落到了小几上的箭弩上。   她迈步走了过去。   伸手要去拿箭弩。   结果才碰触到箭弩,箭弩就吧嗒一声响了。   然后就成了一堆零件。   安容,“……。”   芍药凌乱了,直勾勾的看着安容没有收回来的手,“少奶奶,你拆东西的本事也太强悍了吧?”         第五百一十七章 咬痕   安容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瞥了芍药一眼。   芍药俏皮的吐了下舌头。   她哪里不知道安容没那本事啊,只是揶揄她呢。   只是这东西好像很重要的样子,少奶奶弄坏了它,不知道有没有事?   安容望着那堆零件,就在小几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虽然这东西的炸开是因为制作的问题,和她没有绝对的关系,不论换成是谁,它都会坏。   可是毕竟是在她手里才炸开的,而且方才她差点被短箭射中……   安容熟悉九弓弩,时常把玩,对里面的构造也了解。   这不,很快就把箭弩装好了。   只是这箭弩只能射三支箭,而且是连射。   而前世的九弓弩不但能连射,还能一箭一箭的射。   只是这支箭弩,是没法改造成九弓弩了。   想着,安容便走到书桌旁,拿了纸张,提笔沾墨,细致的绘画出来。   这一画,就是小半个时辰。   等画完了,安容方才站起来,坐的时间太久,脖子酸疼不说,屁股都僵硬了。   安容瞥了眼窗外的天,晚霞绚烂多姿。   芍药见了,便笑道,“少奶奶,我们去花园走走吧?”   安容轻点了下头。   主仆两个便出了书房。   在她们两人走后不久,一中年黑衣劲装暗卫出现在书房内。   他伸手拿了桌子上的三连弩,正要走呢,就瞥到了桌子上的图纸。   暗卫拿起来,瞧了两眼后,眼前一亮。   嘴角勾起一抹笑后。连着图纸,暗卫将三连弩一起拿走了。   前院,外书房。   中年暗卫进了书房后,将三连弩交到国公爷手里。   国公爷看着那弓,拿在手里把玩了会儿,笑道,“这就是湛儿让兵坊做的三连弩?”   中年暗卫点头。“是。”   国公爷左右看了几眼。将三连弩对着窗外的树,轻轻一动。   三支箭矢便朝前射去,并排插在树干上。而且每一支箭上都插着一片树叶。   国公爷笑道,“着实不错。”   暗卫没有说话,只是将图纸递到国公爷手里。   国公爷瞧了两眼,就高兴的直捋胡须了。再一看那笔迹,像是安容的。萧老国公眸底的笑就更深了。   有了九连弩,萧国公府的暗卫实力会大增,用在战场上偷袭,更是好的没话说了。   “拿去叫兵坊尽快做好。今晚睡前,我要见到实物,”萧老国公吩咐道。   暗卫接过图纸。转身离开。   安容在花园里闲逛了一会儿,喻妈妈觉得风有些大。让安容回屋歇着了。   刚进屋坐下,没一会儿呢,萧湛便回来了。   萧湛的脸俊朗如神祗,眼神深邃,很难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他回来后,安容先问了他的伤,确定没事,方才放下心来。   “皇上没事吧?”安容问道。   萧湛端起茶盏,道,“只是手背被剑给划伤了,并无大碍。”   “那祈王呢?”安容笑问。   “毫发未损。”   安容愕了一下,竟然毫发未损,她还以为他会上演苦肉计呢,怎么也要受些伤吧,这救人一命,和为救人一命受了伤,这恩情可大有不同了。   不过这些暂不考虑,安容很好奇,“皇上的武功有那么差吗?”   想想二皇子、三皇子他们,可是文武双全,弓箭骑射,样样拎的出手啊。   皇上也是从皇子过来的,也经历过皇权争斗,肯定会武功,而且还不弱,就算这些年为了国家大事,荒废了,也不至于要祈王相救吧?   在安容眼中,祈王很深沉,会装,有武功,但绝对不会高到哪里去。   “不是皇上武功太差,是祈王武功太高,”萧湛眸底晦暗,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光。   想到祈王留在树上的脚印之深,功力叫人不可小觑。   安容愣愣的看着他,连萧湛都说祈王武功高,那得高到什么程度去?   “刺杀皇上的人是祈王的?”安容陇了眉头问。   萧湛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道,“皇上说不是。”   萧湛的回答,叫安容脑门上悬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皇上知道刺客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说不是祈王?”安容脑门上有黑线了,明摆着祈王最有那个动机啊。   “因为祈王拼死救他,刺客也要除掉祈王。”   这回,安容彻底懵了,“那到底是不是祈王啊?我都糊涂了。”   安容鼓着腮帮子看着萧湛,清澈的眸底写满了字:我笨,别跟我饶弯子,直接了当的说吧。   萧湛轻弹了下安容的脑门,道,“轻易不要被别人的话左右自己的想法。”   安容听得脸一红,撅了嘴,问个话,还要被教育,不由得哼道,“你又不是别人,相信你还有错了?”   这话听得萧湛通体舒畅,“相信我没有错,只是为夫可没说祈王不是刺客。”   他说的是皇上说不是。   若是他也相信祈王不是刺客,他就直接了当的回答了。   “刺客留下了兵器,是北烈人惯用的,朝廷怀疑是北烈的刺客,不过我想,以祈王喜欢祸水东引的性子来看,那刺客十有八九是东延人。”   萧湛猜,今儿这一出戏,包括皇上独自出宫,都是祈王和东延刺客商议好的,给祈王立功的机会。   只不过计划是一回事,动起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等真见到皇上,还是孤身一人时。   刺客就动了杀念了,毕竟大周皇帝一死,举朝动荡,对东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祈王不可能让刺客如愿,坏他的算计,这不就闹掰了,假刺杀变成了真刺杀。   因为刺客的武功太高,逼的祈王不得不露出真本事。   皇上也凭此断定祈王和那刺客不是一伙的。   祈王能蒙混过皇上,不代表他能蒙混得了所有人,不过蒙混住皇上就足够了。   只是皇上真的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不过今儿这事。祈王的怒气还真是不小。   这不。留香阁,无瑕姑娘的香闺里,祈王正在发脾气呢。   他掐着无瑕姑娘脖子。没有一丝的怜香惜玉,就将她重重的摔在了墙壁上。   无瑕姑娘摔下来,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无瑕姑娘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柔弱,一抹嘴角的血。她冷笑道,“祈王。我才帮了你,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和我主子就是这样合作的?!”   “帮我?”祈王走过去,拎起无瑕姑娘来。“你是帮我,还是在利用我?!”   “帮你,”无瑕姑娘的声音很坚定。   看着祈王眸底的怒火。无瑕姑娘笑了,“我连你都骗过了。难道还骗过不你们大周的皇上和满朝文武吗,你不谢谢我,还这样粗暴的对我?”   她的笑声很娇媚,还有一些凄婉。   但是一瞬间,她的笑就冷沉如冰了,她一抬手,就打在了祈王的心口上。   祈王措手不及,就享受了一回和无瑕姑娘一样的待遇……砸墙。   幸好留香阁的墙质量不错,没被砸通。   不过祈王明显比无瑕姑娘要惨的多,他爬都爬不起来。   唇瓣泛着黑色,显然是中毒了,动弹不了。   无瑕姑娘走过去,冷冷一笑,“现在知道我若真想杀你,会有多么的容易了吗,别再这么的愚蠢,自以为是,不然我真杀了你!”   说着,无瑕姑娘丢下一玉瓶子,转身离开。   等出了房门,她的云袖一扫,房门便重重的关上了,像是带着浓浓的怒气。   只是走了没两步后,无瑕姑娘往前一倒,被一暗卫扶住。   无瑕姑娘的手,漆黑如炭。   皇宫,御书房。   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自己裹着明黄色绸缎的手,眸底暗冷如霜。   他手一用力后,缓缓松开。   眼睛落到龙案上一张纸上。   纸上写着:若想知道湛儿身世,桃花林一叙。   字虽不多,但字体娟秀,透着一股灵气。   就是这张纸,他才会贸贸然出宫,险些遇刺。   当时是乐晕了头,也没有细看。   这字体和她写的形似神不似。   她的字看似柔弱,实则透着一股子坚韧和若即若离!   皇上拿起纸张,恨不得捏成粉末。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而是丢给了徐公公。   薄薄一张纸,丢在徐公公身上,抓住它还真不容易。   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正不知道做什么用,就听皇上吩咐道,“送去给定亲王妃。”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比武夺帅这一天,天气格外的清爽。   天蓝,无云。   早早的安容就起了床,伺候萧湛穿戴洗漱。   萧湛有些受宠若惊,对于安容这样殷勤,都有些反应迟钝了。   尤其是安容手摸着他受伤未痊愈的伤口上,咬了唇瓣道,“会不会影响比试啊?”   柔弱无骨的小手帮他擦拭伤口,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萧湛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帮着裹纱布时,安容还从后面抱住他,萧湛只觉得心跳的有些快。   从安容孕吐起,萧湛就被萧三太太她们训斥了,不许他碰安容。   再加上安容晚上睡前,还会呕吐一二,这不,已经好些天没碰安容了。   闻着安容身上的清香,萧湛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等安容绕过来时,看着安容润泽的红唇,像是水洗的樱桃,叫嚣着诱惑。   萧湛长臂一揽,便将安容搂在了怀里。   在安容还没回过神来时,便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吻,安容脸红脖子粗,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要不是萧湛松开她,她非得窒息不可。   咬着安容圆润的耳垂,萧湛呼吸粗重,带着惩罚似地狠狠的咬了一口,“许久没亲你了,连呼吸都给忘了,不会等我征战回来,你连我都忘记了吧?”   安容脸红如烟霞绸,嗡了鼻子道,“那是自然,我这人记性向来很差。”   话音刚落,安容啊的一声惊叫,“疼啊!”   萧湛又狠狠的咬在了安容脖子处。   安容气站了起来,捂着脖子,羞的跺脚道,“你存心不让我出门!”   说完,安容赶紧去照镜子。   看着脖子上的咬痕,安容恨恨的瞪了萧湛好几眼,然后涂脂抹粉,将咬痕盖住。   再回头时,萧湛已经穿好衣服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烧鸡   比试场。   离萧国公府有十数里远,坐马车要半个时辰才到。   那原本是驻扎在京都的将士们训练场,因为用来做比试场,这会儿已经挪走了。   安容下马车时,瞧见的是好些贵夫人,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官兵倒是极少,除了那些守卫。   安容下马车没一会儿,沈安溪和弋阳郡主就过来了。   两人许久没见到安容了,想的慌,尤其是沈安溪,拉了安容的手,一阵腻歪道,“四姐姐,我还以为你怀了身孕,不来了呢。”   安容倾然一笑,“这样隆重的比试,我哪里舍得不来啊,对了,大哥二哥他们也来了?”   沈安溪点点头,“都来了,本来祖母不让他们来的,让他们在府里看书,专心准备科举,是新大伯母帮我们说了情,才许来的。”   这不,正说着,沈安北和沈安闵也过来了。   沈安闵还好说,沈安北胳膊上吊着的绷带还没有解开,这一路走过来,不少人看着他,脸皮有些红。   他们只是来凑个热闹的,沈安北自然不用说了,胳膊还没好呢,就算他想上场比划一二,也不带他玩。   沈安闵的武功不高,在一堆高手面前,也只有被打的{份,就不去给人做肉靶子了。   安容和萧湛去给侯爷和侯夫人请了安。   侯爷问了问安容的身子,便没说什么了。他知道萧湛对那十万兵权是志在必得,对于萧湛,他还是很看好的。   聊了两句之后,沈安溪就拉着安容到一旁去说话了。   弋阳郡主瞧见一辆马车过来,和安容她们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过去。   没一会儿,弋阳郡主就拉了一个模样清秀标致的姑娘走过来。   那姑娘冰肌莹彻,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有出水芙蓉之姿。   精致的脸。白里透红。黛眉细画,美眸水波滟滟,瑶鼻檀口,唇上一点脂色。已是娇艳欲滴。   她发髻上插着碧簪。娇小玲珑。浅浅的笑容绽放在脸上。   “安容姐姐,你猜猜她是谁?”弋阳郡主笑的见牙不见眼。   那姑娘脸颊微红,羞不自胜。   这倒是叫安容为难了。这姑娘以前她从未见过啊。   安容正要摇头呢,忽然想到些什么,她眸底露出一抹惊诧来,“宁纤柔?”   弋阳郡主的二表姐,之前胖的无以复加,她还帮着弋阳郡主出了主意呢,难道这么快就瘦了下来了?   弋阳郡主点头如捣蒜,拉着宁纤柔转了两圈,撅了嘴道,“这一瘦,我都羡慕妒忌恨她了。”   宁纤柔给安容福身作揖,红了脸颊道,“谢萧表少奶奶再造之恩。”   安容赶紧扶起她,笑道,“言重了。”   这话可是一点也不言重,安容对她确实有再造之恩。   想起她前世的死,悬梁自尽,肥胖的身子扯断了白绫,摔下来死的,可以说死的极其窝囊。   如今一副纤柔身躯,真的是名副其实了。   想必悬梁自尽这样的事,是不会出现在她身上了。   而且看她,知书达理,进退有据,叫人打心眼里喜欢呢。   宁纤柔站起身来,丫鬟见有好些人望着她家主子,便递上一面纱。   宁纤柔接过,罩在了脸上。   沈安溪就好奇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为什么要蒙起来呢?”   弋阳郡主耸肩笑道,“宫里要选秀了,以前二表姐胖胖的,没人看的上,如今,就她这副容貌,要是叫人知道了,肯定要进宫的了,她不想进宫,所以遮着点儿……。”   没人看的上这话,要是以前,弋阳郡主可不敢说,生怕伤了二表姐的心,没事都劝她,长的漂亮身材好有什么用,内涵才重要,人家都说娶妻娶贤,贤惠最重要。   所有人都是这样宽慰宁纤柔的,她也相信了。   只是及笄之年,都没人上门提亲,她也不敢轻易出门,生怕遭人笑话。   但是现在么,弋阳郡主再怎么说她以前,她也没什么感觉了,她知道弋阳郡主是为了她好,不然也不会求安容帮她减肥了。   说着,弋阳郡主话锋一转道,“本来二舅母要亲自去跟你道谢的,就因为这事,一直没敢去,还请你见谅呢。”   安容摇头笑道,“只是帮了个小忙,哪用得着再三道谢啊,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正说着,安容瞧见宁纤柔的丫鬟拉扯宁纤柔的云袖,用眼神示意她看向远处。   安容注意到,宁纤柔瞥了一眼,眸底就有了三分怒气。   安容也望过去,正好瞧见萧迁再帮萧锦儿拍头发上的落叶。   安容眼睛眨了一眨,笑问道,“宁姑娘认得他?”   宁纤柔哼了一鼻子,“谁认识那混蛋?!”   只是,脸颊带了些红晕。   显然是认识的啊。   弋阳郡主扭了眉头看着宁纤柔,不解的问道,“二表姐,萧国公府大少爷怎么就成混蛋了,他人挺好的啊。”   萧、国、公、府、大少爷!   这几个字重重的击打在宁纤柔的心头上,她眼珠子没差点惊震出来,“他是萧国公府大少爷?!”   怎么可能呢,他不就是一个登徒浪子吗?   “那她是谁?”宁纤柔指着萧锦儿问。   弋阳郡主抚额,“她是萧国公府大姑娘,萧大少爷嫡亲的胞妹萧锦儿。”   说完,弋阳郡主叹息道,“二表姐,都说了让你冒充我丫鬟跟我去参加宴会,多认识一些大家闺秀,连萧大少爷、萧锦儿都不认得。好丢脸。”   幸好安容姐姐是熟人,身旁没跟着萧国公府其他人,不然就二表姐骂人家萧迁是混蛋,以后还怎么去萧国公府玩啊?   想着,弋阳郡主又觉得不对劲了。   她望着宁纤柔,发现她耳根子红的厉害,不由的问道,“二表姐,你为什么会说萧迁是混蛋啊?”   宁纤柔恨不得钻了地洞好了。   她以为萧迁又在调戏人家姑娘,却没想到那会是他嫡亲的妹妹。   尤其是弋阳郡主还追问她。她只觉得舌头打结。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丫鬟跟着一旁,想替宁纤柔解围,可是弋阳郡主都说萧大少爷是好人,她却说他在大街上调戏人家姑娘。有些像是污蔑他似地了。   正不知道怎么办好。丫鬟就瞧见晗月郡主走了过来。   她一脸笑容。指了指丫鬟,又看了看带着面纱的晗月郡主,“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呢。”   宁纤柔睁大眼睛,笑着点头,“是你。”   晗月郡主当即笑道,“上回都没跟你好好道谢,你就走了。”   上回从背后给连轩一闷棍的就是宁纤柔。   她不知道救的是晗月郡主,救了人之后,便走了。   她更不知道她误解的萧迁是色狼登徒子,其实是连轩易容的。   这会儿,事情都弄清楚了,也……惨了。   弋阳郡主扶着脑门看着宁纤柔,有些欲哭无泪道,“二表姐,你怎么就惹到他了呢。”   她还真没瞧出来,自家表姐,还是个除强扶弱,见义勇为的人啊。   你惹谁不好,你惹靖北侯世子啊啊啊。   她那点面子,估计保护不了二表姐啊。   宁纤柔也要哭了,她虽然不认得连轩,可靖北侯世子的大名,她也算是如雷贯耳了。   就是一个活脱脱纨绔啊。   连冒充表哥调戏自己未婚妻的事,他都做的出来,她却胆大妄为的从背后给了他一闷棍子……   想想当初,安容只不过说他漂亮,他就送了她几只小白鼠,吓她个惊魂未定。   都怪他!   宁纤柔在心底狠狠的骂了萧迁两句,都怪他,要不是他那张脸,她才不会下那么重的狠手呢。   远处,萧迁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萧锦儿担忧道,“哥,你不会伤寒了吧?”   萧迁揉着鼻子,道,“不会,我好的很。”   说着,他回头扫了几眼,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弋阳郡主出主意道,“二表姐,要不一会儿见到他,你主动道个歉吧?轩哥哥虽然纨绔了些,只要你道歉了,他肯定会既往不咎的。”   要是不道歉,那可就说不准了。   晗月郡主就不乐意了,“道什么歉啊,那样的混蛋,就该狠狠的打。”   知道宁纤柔怕被连轩报复,晗月郡主拍了胸脯道,“别怕,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把御龙鞭借给你,狠狠的抽他。”   弋阳郡主白了晗月郡主一眼,“如玉,你就别给我二表姐出馊主意了,对了,轩哥哥呢,怎么没瞧见他人?”   晗月郡主翻白眼,“谁知道他在哪儿,我好几天没瞧见他了。”   说着,晗月郡主望着安容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安容轻摇头,萧老国公有令,不许泄露连轩在流云瀑布的事,只是这会儿都快比试了,他怎么还没来啊?   晗月郡主回头扫了几眼,“不应该啊,以他那混蛋还爱吹牛的性子,这么热闹的事,怎么可能缺了他?不会又易容了吧?”   流云瀑布,气势如虹。   此刻,阳光正好,风和日丽。   忽然,一声爆响传来,只见乱石碎裂,水花飞溅。   声音之大,将睡在大石块上的卜达给惊醒了。   他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起身一看。   水潭中正倒浮着一个人。   可不正是他家主子。   卜达一惊,赶紧下水捞人。   把连轩救了上来,卜达赶紧的探鼻子。   还好,还活着。   卜达抹着脸上的水,瞅着被连轩用内力炸开的铁链,嘴角抽了一抽。   那么粗的铁链子啊。   爷……这是要无敌了么?   看了看天色,卜达急眼了,对着连轩一阵猛摇,“爷,你醒醒啊,时辰不早了,再不去比试场就晚了!”   “爷,你醒醒啊!”   喊了七八声之后,连轩才开始吐水。   卜达一喜,将连轩背到背上,赶紧跑。   连轩颠簸的要死不活的,拍着卜达的肩膀,有气无力道,“去醉仙楼,吃烧鸡……。”   卜达脚下一滑,主仆两个差点摔个人仰马翻。         第五百一十九章 凌乱   天蓝,风轻。   比试场,热闹非凡。   安容等人入座后,等了一刻钟的样子,皇上和皇后还有郑贵妃就到了。   这一回的阵仗有些大,不当皇后来了,就连郑太后和徐太后都出宫了。   用徐太后的话来说,她已经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这样比武夺帅的盛举,她错过这一回,估计就没有下一回了。   待皇上坐定,皇后便指着远处道,“皇上,您瞧,今儿来参加比试的将军和世家少爷可真多。”   郑贵妃瞧见那百来号人,有些头疼,“皇上,这比武夺帅,也不知道比些什么,这要一个个的上,怕是要到天黑才能回宫了。”   她一说这话,徐太后就冷了眉头道,“比武夺帅,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怎么在郑贵妃眼里,就成了儿戏,你要吃不了那个苦头,可以先行回宫。”   郑贵妃脸一白,眸底闪过一抹寒芒。   她咬了咬牙,笑道,“我这不是关心您和郑太后的身子吗,怎么就成拿江山社稷当成儿戏了?”   郑太后瞥了徐太后一眼,警告的看了郑贵妃一眼,没有说话。   郑贵妃暗气不已。   祈王救了皇上一命,而且武功之高,远在二皇子之上……这一回的比武夺帅,二皇子胜算全无。   连赢的几率都没有,她能提的起兴致来才怪了。   她才说了一句话,那死老太婆就呛驳她,不就是想让皇上厌恶她吗!   想着,郑贵妃笑道,“萧表少爷是萧老国公一手培养的,不论是武功还是谋略都不错,祈王的武功,连皇上都夸赞,想必正帅副帅就是他二人了吧?”   说着,郑贵妃话锋一转,笑道,“幸好祈王没有早日离京去封地,不然可就错失这比武夺帅的机会了。”   郑贵妃的话,很平常,并未带什么刺,却叫徐太后的眉头陇了起来。   她这是提醒皇上,祈王本来是没有参加比试的机会的,他本不应该留着京都。   而且一个亲王,掌握着兵马,这原本就是一件犯忌讳的事。   更何况祈王是她一手养大的,当年,她是最不希望皇上登基为帝的人。   徐太后瞥了皇后一眼,有些话她不好开口,皇后可以。   皇后笑道,“郑贵妃,正帅副帅之职,要比武定夺,这开没开始呢,你就先下定论了,这场比试岂不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且京都武功高者,不胜枚举,比如瑞亲王世子,东钦侯世子,永宁侯世子……。”   郑贵妃冷冷一笑,真是狗腿一只,人家徐太后心底,祈王可比你儿子三皇子重要,你傻啊帮她。   “皇后,我只是说萧表少爷和祈王的胜算大一些,可没说绝对,要不,你我打个赌如何?”郑贵妃笑的妖娆妩媚,“若是我赢了,你就不再想着收回凤印,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脸一青,“你……!”   “你什么啊?皇后不敢赌了是不是,这么说来,你也觉得他们的胜算比三皇子大是不是?”郑贵妃落井下石,笑的自信。   她得不到的东西,皇后也别想得到!   皇后当即就怒了,“混账,凤印岂是你拿来做赌注的?!”   郑贵妃赫然一笑,压根就不怕皇后,“我哪有那胆子啊,可不像某些人,胆大妄为,连皇上的独幽琴都敢碰……。”   “够了!”皇上脸一沉,呵斥道,“再多说一句,就给朕即刻回宫!”   郑贵妃和皇后两个互瞪一眼,再不说话。   左相抹了抹额头,这两个主,从后宫斗到宫外来了,一会儿二皇子和三皇子还不知道斗成什么样子了。   左相站起来道,“皇上,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皇上点了下头,道,“开始吧。”   左相领命,走到前面,大声道,“诸位且安静,今儿来争夺十万大军元帅的人实在太多,边关战况紧急,朝廷还有许多政务需要处理,为了节省时间,需要先淘汰一批凑热闹的人。”   说着,左相指着远处,两个官兵抬过来的石头道,“能单手举国头顶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比武夺帅。”   左相一说这话,不少人就望着那石头,眼皮子抽筋了。   两个官兵抬着都够吃力了,这要单手举起来,也太狠了一些吧?   这不,有人质疑了,“左相大人,这要求未免也太苛刻了,除了武将,还有文将呢。”   左相被问的,嗓子一噎。   恨不得抬手去抽人了。   不是因为说话被人呛驳了,而是这当众忤逆他,让他下不来台面的人是他儿子,钟一彦。   自己已经下令不许他参合比武夺帅一事了,他还跑来丢人现眼,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还夺什么帅。   可自己的儿子的话,又有些道理。   自古除了武将,还有文将呢。   就是那种武功平平,刚刚好能骑马随军,论真刀真枪,那是菜鸟。   可论起智谋,足矣敌得过千军万马。   有钟一彦带头,那些武功不咋地,看着大石块就眼珠放直,打起了退堂鼓的人,瞬间又有了希望,当即就喊道,“文将!文将!”   呼声之高,便是隔了很远的皇上也听见了。   当即皱眉头,“怎么回事?”   左相回头,苦笑道,“皇上,臣教子无方,让他臭小子瞎起哄,好好的比武夺帅,他非得说武将可夺帅,文将也行。”   裴右相听后,笑道,“左相,我觉得一彦世侄说的也不错,文将确实也能夺帅。”   右相说可以,其他文臣也出来说行。   本来文臣武将,那是说不到一块儿去的,但是文将这个词,叫他们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所谓的入能为相,出能拜将吗?   萧老国公扫了那些世家少爷一眼,道,“确实,不能因为他们武功平平就没了夺帅的资格,大将军,乃三军统帅,要的更多的还是谋略,而不是 匹夫之勇,不过,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在马背上颠簸不了两个时辰的世家小子就免了吧,娇娇弱弱的,上了战场,敌人追来,骑马不行,跑路不行,不是被杀就是被 俘虏,这样的大将军,不是保家卫国,而是拖大周的后腿了。”   萧老国公说着,一群人脑补那画面。   所有的将士们都跑了,唯独大将军在后面,死命的跑也追不上,气喘吁吁的被俘虏……   不由得笑的肚子抽筋。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叫人犯难了。   皇上笑道,“右相,这都有道理,该当如何?”   裴右相笑道,“既然那些世家少爷要当文将,这武将比武,他们自然比谋略,考他们兵书策略,或拿战场上出现的问题来考他们,若他们也能一路劈关斩将,又经受的起马上颠簸,便是武功平平,授予他们大将军之职也未尝不可。”   皇上听了裴右相的主意,笑道,“这主意极好,就这么办。”   皇上话音刚落,靖北侯就站出来了,“皇上,这主意很差啊,我儿子怎么办?”   皇上脸一黑,“这是选大将军,朕管你儿子?”   靖北侯轻咳了一声,“不是,皇上,轩儿武功不怎么样,可是却看了一脑袋的兵书,有些甚至倒背如流了,从小到大,他主意向来很多,虽然很馊,但还挺管用,我怕万一他获胜了怎么办……。”   他不是怕儿子夺不了大将军啊,而是怕万一叫他夺了可怎么办?   一群大臣脸皮抽了一抽,不否认,靖北侯的担忧有道理啊。   什么欲擒故纵,声东击西……都是靖北侯世子的惯用手法啊。   裴右相抚着脑门,道,“靖北侯,世子如今人在哪里呢,他好像还没来呢。”   靖北侯这才想起来,自家儿子不在啊,瞬间放心了,还出主意道,“他这会儿是不在,不过最好还是点一炷香,免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出来了,到时候晚来了,也能把他排除在外了。”   一群大臣,“……。”   他真的是靖北侯世子的亲爹么,怎么觉得他好像望子成虫啊?   儿子夺大将军,那是祖上积德,祖坟上冒青烟的事啊,怎么到他这里就这个愁那个愁的呢?   皇上脑门上有黑线,“他这会儿在哪里厮混呢?”   靖北侯说不知道。   但是靖北侯夫人一早就派人去找他了,这不赶回来禀告道,“世子爷在醉仙楼跟人抢烧鸡……。”   抢烧鸡?   萧老国公气的头晕,人家都来抢兵权,他却去抢烧鸡!   皇上笑了,摆摆手道,“我看他有烧鸡就足够了。”   一群大臣憋出内伤了,望着靖北侯,一脸的笑意,“靖北侯,你好像对自己儿子了解的还不够啊。”   靖北侯皮也很厚,连轩完全是遗传,他不怒反笑,“话我已经说了,到时候轩儿来抢,可别说我没提醒。”   他的儿子,他不了解谁了解?   抢完烧鸡,肯定来抢兵权。   凡是抢的,他都喜欢。   大家笑归笑,不过香还是点上了。   锣鼓一敲,比试便开始了。   第一局,举石。   考验的是臂力。   参赛的人很多,不过能将沉重的石块举国头顶的却不多,但也有五六十人了。   等最后一人举石后,便在一旁点了一炷香。   一炷香烧完,没来的人,便没了资格。   文将的比试,第一题很简单。   写十本兵书的名字。   就是这样简单的问题,让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世家纨绔想的是绞尽脑汁。   书名好写,可是谁著作的,可就难比登天了。   这不,一下子就淘汰了一大半,只余下寥寥十几个人。   同样,也点了一炷香。   这一炷香内,有稀稀疏疏的人比试,不过大多以失败告终。   真有心夺帅,哪里会迟来,完全是闲得慌,凑个热闹,碰碰运气罢了。   有些风,那香燃烧的格外的快些。   这不,很快就要烧完了。   晗月郡主有些焦急,“他不会不来了吧?”   萧锦儿笑道,“你希望他夺帅?”   “……不是,我想看他被打。”   萧锦儿,“……。”   宁纤柔指了那香道,“再数二十下,估计就灭了。”   晗月郡主在心底默数。   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   最后三下时,有官兵敲锣鼓。   才敲了一下,就听到马蹄声传来。   她瞥头一看,可不是连轩骑马奔了过来。   敲第二下的时候,连轩将手里的烧鸡一丢。   踩着马背,便跃上比试台,没有弯腰,脚一勾,就将石头踢了起来。   这时候,第三下锣鼓敲响了。   石块掉下来,连轩用力一握。   石块吧嗒一声响。   瞬间成了几瓣。   再看连轩,嘴里还叼着一个大鸡腿,手里举着剩下的石棍,在风中凌乱……   他只是想得瑟一下,没想到得瑟过头了。   形象全毁啊。   不过这样充满力量的感觉……好爽。         第五百二十章 骑射   看着连轩那奇葩的姿势,一群大臣是笑的肚子疼。   靖北侯捂着脸,不忍直视,自己的儿子有多奇葩。   连轩丢掉手里的石棍,咬着鸡腿,朝过关的人群走去。   刚转身呢,就被右相喊住了,“靖北侯世子,你晚来一步,没有比赛资格了。”   连轩回头看着右相,敛眉笑道,“右相大人,我怎么就没有比赛资格了,不是规定在铜锣敲响三声前,都算做数吗,我可以第二下就上来比试台,踢飞了石头。”   裴右相笑道,“大家用的都是手,唯独你用脚,还打碎了石块,这不合规矩。”   连轩暗气。   他又不是想用脚的,是弯腰太耽误时间,不得已而为之,再说了,他幸好没用手,他现在力气有些大,他还没完全掌握,要是一不小心,把石块砸碎了,那可真就没有比试的机会了。   他正要反驳,那边靖北侯夫人道,“轩儿,你确实来晚了,也不合规矩,你过来看台,看他们比试就行了。”   听了靖北侯夫人的话,连轩没差点当场喷血而亡。   到底是不是她亲娘啊。   他被右相刁难,她不帮他也就算了,她还帮右相坑他。   连轩的心堵的慌,拔凉拔凉的。   可这样就想他退缩了?!   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连轩哼了鼻子道,“我想,比试前,应该没有规定说不许用脚的吧?既然没有规定,那我用了,怎么能算是违反规矩?”   裴右相被反问的嗓子一噎,确实没有这样的规定,可是谁没事用脚?   就在这时,连轩的狐朋狗友,笑道,“右相大人,你就让他过关吧,就凭他的本事,估摸着也就差不多过这一关了,他又难缠的很,这不是瞎耽误功夫么?好像只要他愿意,这正帅副帅的位置随便他挑似地了,这样是不是太过高看他了?”   说着话的是,潼南侯嫡次子,许茂。   这许茂虽说是嫡次子,他大哥却在三年前已经过世了,他是潼南侯府的继承人,只是因为太过顽劣,潼南侯要他洗心革面,才将世子之位交给他。   可是许茂对世子之位并不看中,他心底对大哥颇有怨言,没事早死什么,有大哥在,他可以做喜欢做的事,父亲也不会怎么管束他,乐得逍遥自在。   对于连轩,许茂是羡慕妒忌的牙根痒痒啊。   都是纨绔,放荡人间的祸害。   怎么爹娘的差别就那么的大呢?   他不想参加比武夺帅,结果被老爹用棍子逼着来了,还不许丢他老人家的脸。   瞧瞧连轩,他都赶来了,靖北侯夫人还不要他参加,他要是有这样开明的爹娘,他做梦都要感动醒来。   有许茂带头,连轩其他朋友都帮腔。   至于其他人,虽然不乐意瞧见连轩过关,可要他们出声阻拦,还真不大敢,谁不知道连轩难缠,有仇必报啊?   就连二皇子、三皇子他们也都抱着不屑的态度,就算让他过关了,他也夺不了帅印。   裴右相没辄,这不就回头看着皇上了。   皇上头疼着,摆摆手道,“让他过关。”   这祸害,一会儿谁收拾他,朕赏赐谁!   这不,连轩就过关了。   等他走到人堆里,许茂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说,你真够可以的啊,这么重要的比试,你就不能早到一会儿,非得去醉仙楼吃一只烧鸡?”   “不是一只,是八只。”   连轩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道。   许茂嘴角瞬间一抽,“大哥,你开什么玩笑?”   八只烧鸡,还不得把人活活腻味死啊。   连轩白了他一眼,“我压根就没有吃饱好吧!”   他好像留后遗症了,明明吃了不少,可就是觉得饿,想不停的吃东西。   一想到那种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感觉,连轩又觉得饿的饥肠咕噜了,狠狠的撕咬着鸡腿。   曾飞走过来,看着连轩那样子,扭了眉头道,“你这是饿了多久啊,我怎么觉得你跟饿死鬼投胎似地呢?”   曾飞也是连轩的朋友,家世不俗,容貌俊朗,皮肤白净。   连轩苦了张脸,“什么饿死鬼投胎,我是差点变成饿死鬼好吧。”   他说着,不舍的瞅了眼手里的鸡腿骨头,还忘情的嗦了一口,忍痛,往后一丢。   刚好周少易过来,好险的避开。   不过那只鸡腿棍还是打到了人,只是那人狠狠的擦着衣裳,敢怒不敢言。   周少易走过来,笑道,“是谁要为民除害呢?”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这样的事只有萧老国公做的出来。   连轩望着周少易,感动的抱着他,“少易兄,你不知道我饿极了时,有多想你,我想我要是死了,一定……。”   话音未落,周少易一把将连轩推开。   “别蹭的我一身的油!”周少易咆哮道。   连轩轻耸肩膀,“别这么小气撒,回头我送你两套新衣裳。”   “谁稀罕?!”周少易气晕。   连轩敛了眉头,有些伤心道,“不要?那算了。”   片刻之后,便开始第二局比试,骑射。   顾名思义,骑马射箭。   没人三支箭,围着比试场跑三圈,三箭都中靶,才算过关。   这一局,所废的时间,明显比第一局要多的多。   这会儿,日头渐高,有些晒的慌。   安容热的直拿帕子擦拭汗珠,想叫芍药给她拿把扇子来,才想起来芍药不在。   因为今儿来看比试的人太多,丫鬟站在,比较容易遮挡视线。   就连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没瞧见。   一盏茶早喝完了,渴死了。   安容瞥了眼其他人,都不怎么渴的样子,安容撇了撇嘴,她好像酸果吃太多了。   安容收回视线时,瞥到萧湛的茶盏,嘴角勾了一勾,将他的茶端了起来,把自己的杯子推了过去。   见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安容放心的端起茶盏。   就在她要喝茶的时候,却忽然眼睛一眯。   本该清澈的茶汤,却浑浊一片。   安容嗅了一嗅,脸色大变。   茶汤里被人下了毒,还是那种走在平地上,办点事没有,可是在马背上颠簸,要不了一会儿,便会头晕眼花的药!   萧湛喝了。   一会儿就骑马射箭了!   安容心一提,二话不说,安容端起茶盏,就走到萧老国公身边,将茶盏放下道,“外祖父,相公的茶水里被人下了药。”   萧老国公的脸色瞬间大变,“湛儿喝了?”   安容点点头。   茶盏里的茶水少了不少,萧湛肯定是喝了。   萧老国公摆摆手道,“这事我会处理,你先去坐下。”   安容便回来了。   这明显是有人不想萧湛夺帅,坏萧国公府的好事,萧老国公不可能姑息的。   安容落了坐,想叫芍药端菜过来,滴两滴血放茶里,端去给萧湛喝,帮他解毒。   可是安容还没有开口,萧湛已经骑上马背,纵马驰骋了!   安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头晕眼花,不摔下马背就不错了,还怎么射中靶心?   会是谁要害萧湛?   安容瞥头去看众人。   她知道不想萧湛夺得兵权的有皇上,想抢兵权的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皇子倒是兴致勃勃,对萧湛的表现,颇赞赏。   郑贵妃兴致缺缺,在看手上的丹蔻。   皇后嘴角带着笑,眸底还有瞧热闹的神情。   安容眉头拧紧,这时,她听到一记绵长的口哨声。   安容望向远处,就见一匹油毛顺滑的骏马跑过来。   是萧湛的马!   萧湛的马还没有靠近,他胯下骑着的马,就发了狂,为了抓紧缰绳,萧湛错过了第一回箭靶。   那马不要命的跑,一会儿之后,马腿往前一跪,栽倒在地。   萧湛纵身一跃,上了自己的马。   搭弓,抽箭。   正要射时,萧湛的眉头凝了下。   又一次错过了箭靶。   “大哥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射箭?”连轩皱了眉头道。   许茂笑道,“着什么急啊,以你大哥的本事,三箭齐发又不是什么难……。”   那个事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马背上的萧湛将弓丢了。   手里的箭,也被他给掰断了。   许茂有些晕了,“你大哥想干嘛?”   连轩气道,“肯定又出了什么事,要我知道谁敢算计我大哥,我整不死他!”   说着,他道,“我现在不想动脑子,帮我想想谁可能会害我大哥。”   许茂,“……。”   “这还用想么,我想一般人都不会替人做嫁衣裳,你大哥不参加比试了,谁最有可能夺得帅印,谁就最有动机了,”曾飞在一旁笑道。   说完,他笑道,“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害你,你就放心吧。”   “害我大哥也不行!”连轩哼道。   他刚说完,就见萧湛手一动。   那三被折断的箭以比射箭更快的速度朝前飞去。   正中靶心!   “我勒个去,这耍暗器的功夫,也太准了些吧?”许茂眼冒精光道。   看台处。   皇后眸光暗沉,“皇上,他这样不算骑射吧?”   皇上瞥着那倒地不起的马一眼,没有说话。   瑞亲王道,“那么远的距离,射暗器比射箭更难。”   也就是说,萧湛能射中暗器,射箭自然不在话下。   而这时,有官兵将三支箭的箭身送来。   徐公公见过,瞥了一眼,便惊道,“皇上,这箭的箭身是空的。”   空的箭身,在加上厚重的箭头,就跟大家闺秀踢毽子一样,头重脚轻,能射中箭靶才怪了。   皇上的脸,冰冷如霜。   皇后的脸色,不比皇上好到哪里去。   这是哪个猪脑子干的好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算要做手脚,也要做的隐晦些吧,这样堂而皇之,简直将所有人都当成是猪!   裴右相看着皇上,又望了望萧老国公,“国公爷……?”   萧老国公倒是没发脾气,“战场之上,比这更凶险万分的时候都有,一点小磨难都挺不过去,如何统领千军万马?”   听到萧老国公说着话,一群大臣有些蒙了。   不对劲啊,这不像是萧老国公的性子啊,这明摆着是有人要害萧湛,不让他夺得大将军之位啊,萧老国公居然不生气?   很快,大家就明白了。   不是不生气,只是这会儿还不是追究的时候。   比武夺帅,这才是最重要的,害萧表少爷的事可是满满再算。   萧湛下了马,朝安容走过来。   半道上,芍药迎上前,哭笑不得道,“那杯茶,一直没人去端走,倒是少奶奶发现了,送到了国公爷跟前去。”   萧湛一早就发现茶水有问题,走之前,吩咐芍药盯紧了。   看到安容偷龙转凤,芍药恨不得去阻止啊。   爷既然吩咐她,肯定茶水有问题啊。   不过好在安容没有喝,而是送去给了萧老国公。   等萧湛坐下,安容便迫不及待的问了,“之前那杯茶,你有没有喝,头晕不晕?”   看着安容眸底的担忧,萧湛心底暖阳一片,道,“茶我没喝,怎么会有事?”   听到萧湛这样说,安容便生气了,“你不早说,害我白担心了好一会儿。”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安容嘟了嘟嘴,望向比试台。   除了萧湛出些小意外,其他人都很好,他们的弓箭也都没事。   小半个时辰后,骑射就完成了。   过关的只有一半,差不多二十六人的样子。   接下来,进行第三关,比试拳脚。   抽签决定对手。   萧湛抽中十二。   对手,宣平侯世子。   连轩抽中第七。   对手,许茂。   看着手里的签,再看看连轩的,许茂快哭了,“我为什么那么倒霉?”   连轩则一脸不高兴,对手太弱了。   许茂望着连轩道,“要是一会儿我打不过你,你要手上留情,脚上留情,不许打脸,不许攻我下三路,不许袭胸,不许踹肚子,不许……。”   一堆不许,听得连轩额头一颤一颤的,“不许这不许那,你干脆直接认输算了。”   许茂想都不想,死命摇头,“认输不行,我爹的眼睛是雪亮的,要他看见我不战便认输,回去非得剥我两层皮不可,你放水也要放的不显山露水 才行,为了兄弟的家宅安宁,你就委屈一下,挨我一拳行不行?挨完一拳,你再揍我行么?你的大恩大德,我当牛做马报答你,一会儿比试完,我请你吃醉仙楼的烧 鸡。”   许茂一脸乞求。   连轩将许茂从头扫到尾,摸着下巴,思岑了两秒。   许茂有种被人待价而沽的感觉,背脊发凉,连轩的人情不好买啊。   可只有揍连轩两拳,他爹才不会说什么,没办法,京都揍过连轩的人太少,太稀罕了。   最后看在烧鸡的面子上,连轩答应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亲吻   第三局,比拳脚。   比起骑射,安容更喜欢看比划拳脚。   第一场,周少易对阵宁国公府少爷,周少易胜。   第二场,苏君泽对阵裴相府七少爷,苏君泽胜。   第三场,瑞亲王世子……   第四场……   很快,就到了第七场,连轩和许茂的比试。   老实说,安容等的这一场比试,等半天了。   萧湛告诉过他,连轩被臂膀粗的铁链绑着,除非他挣脱开,否则出不来。   现在他出来了,那就意味着他睁开了铁链。   那么粗的链子啊,得要多么大的爆发力才能震开?   还有他赶来时,随手一举,石块便震碎了。   安容想瞧瞧他武功有多好。   可是,等连轩上了场后,安容就大失所望了。   许茂处处强攻,连轩处处避退,还挨了两拳,简直弱到姥姥家去了,给人一种力量用完后的虚弱感。   想胜,不容易啊。   可是在无人处,许茂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兄弟,够义气!”   连轩碰了碰鼻子,“有匹你这么健壮的牛马,我多吃些苦头也值得。”   牛马……   尼玛,说好的感动瞬间就成了心塞。   “说好了,别让我脸着地,”许茂看装的也差不多了,便道。   连轩瞥着许茂脸的功夫,又过了两招。   随后,连轩以轻功绕道许茂身后,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然后,许茂就以一种极具销魂的姿势朝前飞过去。   直接把站在最前面的三皇子扑倒了。   好巧不巧的,许茂和三皇子还……亲上了。   不是三皇子躲不开,而是后面的人太多了,不知道是谁使坏,在三皇子避让的时候,把他往前面一推,才有了这一幕。   连轩站在比试台上,捂着眼睛,肩膀直抖,差点抖脱臼。   他居然完美的达到了许茂的要求,他不许的地方他一个没揣,脸也没着地,难得啊。   许茂怕摔伤,从飞起来后,就一直闭着眼睛。   感觉到唇瓣的柔软,许茂还喜滋滋的,不愧是兄弟,扑倒个大家闺秀最好,丫鬟也行啊。   可是还不得他乐呵,三皇子将他一推,气站了起来。   怒视着连轩,“你……!”   连轩翻白眼,“你什么你啊?”   他伸手指着地面,道,“看见没有,那条白线之外才是你们该待着的地方,靠的这么近,踹人还得挑地儿。”   说着,还兀自嘀咕,“这么大个活人,都躲不开,是有多眼瞎啊,要是当了大将军,敌人的箭射过来,估计得站在那里给人当箭靶子了。”   说着,他跳下比试台,将蒙了的许茂拉起来,“别躺地上装死啊。”   许茂是真恨不得死了算了,他居然占了三皇子的便宜……好恶心啊。   偏三皇子能嫌弃他,他还不能嫌弃三皇子。   呕。   三皇子呸了好几口,才道,“方才是谁推了我?!”   三皇子的眼神很凌厉,带着杀气,逐一的扫过去。   被扫到的人不是摇头,就是偷偷的瞥一眼二皇子。   很明显啊,是二皇子推的。   二皇子瞅着自己的鞋面,“三皇弟,我可不是故意的,是你踩了我的脚,我下意识的推了你一下,谁想到……。”   说着,二皇子嘴角溢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来。   尤其是他的眸光从三皇子唇瓣上扫过去。   三皇子脸阴沉如寒霜。   “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三皇子拳头握紧,骨头发出嘎吱响声。   捏完,他拳头一挥,朝连轩打去。   连轩将身子一侧,便躲开了。   “活该!”许茂骂道。   三皇子打了那一拳头后,就被官兵喊了,“八号上场比试。”   不巧,三皇子就是八号。   等三皇子走后,许茂就恨不得掐连轩了,“你怎么能这样!”   连轩一脸无辜,“我怎么了?你没说不许踹屁股啊,也没让你脸着地。”   许茂气大,“那我也不能亲三皇子啊。”   连轩想笑,努力憋着,“这显然不能怪我啊,身为纨绔中的纨绔,柿子不能捡软的捏。”   许茂,“……。”   你比二皇子更硬好吧!   看着许茂憋屈的神情,连轩大度的宽慰他道,“行了,你又不吃亏,你想啊,你不是喜欢吃猪头吗,猪吻也没少吃,它还能比三皇子干净了?能亲三皇子的人十个手指也数的过来,你是其一   ,多荣耀啊,我记得宁朝帝王好男色,后宫有男妃,荣宠不衰……。”   许茂,卒。   身后一群世家少爷脸都憋紫了。   靖北侯世子居然将三皇子的嘴和猪嘴比……   三皇子拿连轩没辄,可是有人就倒霉了,比试台上的对手被打的鼻青脸肿。   最后被一脚踹下来,朝连轩飞过来。   连轩身子一闪,就将那倒霉蛋拉住了,免了他跟大地亲密接触之苦。   又过了几场之后,就轮到萧湛和宣平侯世子了。   这两人还是连襟。   宣平侯世子上来,笑道,“四妹夫,没想到我的对手会是你,虽然我知道自己必输无疑,却也想瞧瞧在你手里能过几招,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萧湛看了他一眼。   “好。”   萧湛话音刚落,宣平侯世子便朝萧湛冲过来。   萧湛往侧面一闪,脚一抬,直接踹了过去。   然后,宣平侯世子就……飞了。   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当真是半点情面不留。   惨的不忍直视。   许茂嘴角抽了又抽,“连轩,你大哥他实在是……。”   宣平侯世子那是客气好吧,同样是武安侯府的女婿,他都先攀亲戚了,为的就是看在武安侯府的面子上,对他留情一二,他居然……   他是连轩的亲大哥啊,不至于连话外之音都听不出来么?   连轩淡淡的瞥了宣平侯世子一眼,道,“我大哥已经手下留情了好吧。”   要是大哥真出狠手,他这会儿早嗝屁了。   许茂当即不说话了。   萧国公府,一群怪胎。   后面几场,打斗的还算激烈,但是说实在话,除了萧迁和萧寒,还真没什么看头。   这一轮比试过后,重新抽签。   不巧,连轩的对手是三皇子。   曾飞凑到连轩耳边道,“三皇子是故意和你做对手的。”   连轩碰了鼻子,瞅着手里的签号一,笑道,“他找打,我成全他!”         第五百二十二章 低调   听着连轩的话,再看他成竹在胸的神情,曾飞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做人要低调,说大话,容易闪着舌头。”   一起称霸京都的狐朋狗友,彼此,谁不了解谁啊?   许茂就比较担心了,“方才的意外,虽然与二皇子有脱不了的干系,可明显三皇子将你给记恨上了,他是皇子,还有望继承大统……。”   言外之意,就是能忍一口气是一口气,别给将来埋下祸根。   许茂和曾飞是一番好心,可是连轩只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   屁!   大统是我大哥的!   别说一个区区大周了,就连东延和北烈迟早都是我大哥的,他一个小小三皇子算哪根葱啊?   别说,连轩从小就喜欢趴萧老国公窗户,虽然他很顽劣,却不是喜欢碎嘴的人,就是胡闹,他也只胡闹自己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大多数时候,萧老国公都由着他。   所以连轩知道的就不少了。   他自认比大哥过的爽快的多,现在大哥要打江山了,他这个唯一的亲弟弟不帮着,谁帮?   再说方才给大哥找麻烦的,不是他铁定就是二皇子了,旁的人没那么大胆量,也没那个权利。   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不知道他京都小霸王的名头是虚的!   两人见连轩决心已下,也就不多劝了,混了快十年的兄弟了,还能不知道连轩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除非让他觉得打三皇子是白费力气,否则绝无更改的可能。   连轩和三皇子,那是针尖对麦芒了。   这一轮比试和之前不同,还有六位将军参与其中。   不过将军和将军比试,没有和他们这些世家少爷动手,怎么说人家也年长许多不是,上过战场,对战经验也足些。   裴右相让世家少爷和世家少爷过招,也让大家瞧瞧年轻一辈中,有多少翘楚。   到最后,再让世家少爷中的翘楚和将军过招,看是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只是这一局中,只有十三人,有一人轮空,所以右相让将军中年轻的李良加了进来,凑成了七对。   很不巧,萧家最弱的萧寒和李良做了对手。   待抽签过后,又歇息了片刻,连轩就跳上了比试台。   比起连轩的跳脱,三皇子倒是从容不迫,一步一个脚印,风度翩翩的走上的比试台。   只是他眼神阴狠毒辣,透着嗜杀血光。   连轩很笃定,三皇子想杀他。   连轩更笃定,他这辈子也只能是想想了。   连轩很的取了把玉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丰神俊朗的脸上满是自信的风采。   众人都不知道他自信在哪里,就他方才和许茂过招,被打的也算是够惨了吧,三皇子可不是许茂之流,人家是奔着正副帅去的。   三皇子一见连轩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你现在给本皇子道歉,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连轩愕然失笑,“这么天真的皇子,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呢,你对我手下留情了,我又不能不礼尚往来,你这样子,我很吃亏好吧。”   噗!   二皇子站的近,听了连轩的话后,忍不住扑笑出声来。   “三皇弟,你确实有些天真了,”二皇子在比试台下,煽风点火道。   谁不知道靖北侯世子死倔,连萧老国公都要不了他赔礼道歉,三皇子居然要他当众给他赔礼道歉,他真是被太阳晒昏了头了。   三皇子怒火中烧,“有本事和我立生死状!”   “立就立,谁怕谁啊!”连轩哼了鼻子道。   然后两人就去找皇上,要立生死状。   一群大臣和夫人一听,就觉得不妙,立生死状,这是要死人的节奏啊。   一般比试,都是点到为止。   可立了生死状,要是对方不认输,可以打到对方咽气为止,旁人不得干预,也不可以寻仇。   说的好听,可要真的有一方死了,会不追究吗?   靖北侯世子可是靖北侯夫人的宝贝疙瘩,不然能娇惯纵容成今儿这样?   三皇子就更是皇后的心尖肉了,虽然皇后不认为儿子会输,可万一呢?   谁不知道靖北侯世子诡计多端,指不定身上还带着毒药什么的……   听到三皇子说生死状,皇后当即就呵斥道,“胡闹!你和靖北侯世子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需要生死决斗?”   靖北侯站起来道,“臣觉得应该取消两人比赛资格,以两人的心性肚量,还太过孩子气,不足以胜任将军之职。”   连轩内伤,“靖北侯,你这样也太过偏见了吧,我记得书中记载,前朝赵卉将军年逾四十,不照样立生死状和人决斗,他也孩子气吗?”   靖北侯嗓子一窒。   靖北侯夫人就怒道,“你个小兔崽子,有你这么喊你爹的……。”   连轩背脊一挺,“朝堂之上无父子!大家都是同僚……。”   “谁跟你是同僚,你有官职吗?”靖北侯黑了脸道。   连轩,“……。”   “……我很快就有了!”连轩死鸭子嘴硬道。   一群人憋的脸都红了。   尤其是皇上在一旁,加了一句,“怎么感觉没朕什么事啊?”   大周是他的,群臣百官的任命也得听他的,凭什么连轩这小子就这么笃定,他就能跟他爹靖北侯成为同僚?   朕要不许你当官,你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小白丁。   不过看到连轩这么忤逆靖北侯,皇上的心情有点爽。   但是生死状这事,他是答应的。   要是真让连轩出点什么事,萧老国公还不得找他拼命啊。   在皇上眼里,连轩决计不是三皇子的对手。   “行了,比试就比试,生死状就免了,”皇上一锤定音道,后又加了一句,“若是心里不痛快,打他两拳出出气就行了,不许伤及性命,今儿之后,若是谁敢私下斗殴,朕将他贬到千里之外去!听见没有?!”   “儿臣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三皇子和连轩心不甘气不顺的道。   两人转身上比试台时,脑子里想着皇上说的打他两拳出出气,这两拳是客套词,还是真的只许两下?   锣鼓敲响。   比试正式开始。   可是,两个要立生死状的人,愣是没交手。   “我让你三招!”三皇子很大度道。   连轩嘴角抽了一抽,“让我三招?得了吧,我让你三十招!”   说完,又加了一句,“再让你一双手好了,我这人很大方。”   说着,连轩把手至于身后。   赤果果的蔑视啊,心高气傲的三皇子如何受的了,这不拎了拳头就过来了。   招招凌厉,直奔要害。   连轩还真的让了三皇子三十招。   看台下的曾飞和许茂默默数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这小子,一不留神成高手了啊,”曾飞郁闷道。   说好的一起纨绔的,他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许茂猜测,“我想他应该是醉仙楼的烧鸡吃多了的缘故,快了,已经二十九招了,再让一招,他就该来狠的,等的人心肝都碎了。”   第三十招过后。   只见连轩的身子如同鬼魅一样,忽然一闪,就出现在了三皇子身后。   脚一抬,朝着三皇子的屁股就踹了过去。   三皇子往前一踉跄。   怒不可抑。   曾飞无语了,“他怎么就那么喜欢踹人家屁股呢。”   许茂碰了碰鼻子,摸了下自己的屁股,脸皮燥的慌,他也享受了这样的待遇过。   比试台上。   三皇子咬紧牙关,呀呲欲裂,可是他就是瞧不见连轩的人。   只感觉到一阵风在耳畔呼啸而过。   在他不经意间,屁股挨一下。   再挨一下……   他毫无还手之力。   二皇子心情很好的在下面数着一二三。   那边,皇后的脸,阴沉如血。   皇上捂着额头,头疼的慌。   他想着让三皇子教训教训连轩,出出气算了,谁想到被打的会是他儿子啊?   被让了一双手,三十招,还被连踹屁股毫无还手之力!   他扭头看着靖北侯,见他嘴角一抽一抽的,一脸完了的表情,皇上心底就不爽。   “靖北侯,连轩什么时候武功这么高了?”皇上问道。   靖北侯一脸郁闷,“臣也不知道啊,好像忽然就这样了……。”   以前就管不了儿子了,这样一来,还怎么好好的当爹啊?   “他的武功比湛儿如何?”皇上问道。   靖北侯被问的犯难了,他哪里知道湛儿武功有多高。   萧老国公正在喝茶,放下茶盏道,“他在湛儿手里过不了十招。”   皇上放心了,还好,萧湛武功比连轩高。   要是让他当大将军,他会寝食难安的。   比试台上。   连轩踹了三皇子屁股三十下,最后一脚,重重的踹三皇子胸口上,将他踹飞了。   “好走,不送。”   对着半空中的三皇子,连轩招手道。   嚣张的叫人牙根痒痒。   等他跃下比试台,曾飞睁圆了眼睛看着他,“好家伙,深藏不露啊!”   要是真立了生死状,以连轩的性子估计要将三皇子踹残废了。   “我说了,我很低调,你们不信,这回信了吧?”连轩云淡风轻的笑道。   许茂,“……。”   曾飞,“……。”   “你为什么要让他两只手?”许茂好奇道。   连轩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无语。   不是他想让的,而是这双手力量有些诡异,比脚上的力量大的多。   他要是动手,这会儿三皇子早嗝屁了。   曾飞则道,“对了,萧老国公说你的武功在你大哥手底下过不了十招,是真的吗,你大哥真的有那么厉害?”   “废话,我大哥杀了敖大将军,你说呢?”连轩翻白眼。         第五百二十三章 侮辱   许茂和曾飞两个面面相觑。   差点将这茬给忘记了,连轩再厉害,可比起叱咤风云的敖大将军,还要稚嫩很多。   萧湛却能砍下敖大将军的首级,显然比连轩厉害啊。   “估计正副帅的位置要被他们两兄弟包揽了,”曾飞羡慕道。   许茂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看着比试台上祈王和宁王世子在比试。   许茂又改了主意了,“正副帅应该在萧表少爷、连轩和祈王三人中挑选了。”   想到祈王,许茂有些无语,那个他以前都看不上的眼的胖子,一度变得风度翩翩就算了,还一跃变成了个高手,这变化也忒大了些吧?   比试台上,祈王和宁王世子斗了十来个回合后,宁王世子便主动认输了,“祈王叔,我认输了。”   祈王站在那里,风吹起他的锦袍,他笑道,“承让了。”   说完,祈王便转身下了比试台。   下一场比试是萧湛和苏君泽。   萧湛眸底深邃,面无表情。   苏君泽看着萧湛,白净儒雅的脸上带了意味不明的神情。   本来两人算是极好的兄弟,却因为安容有了一些隔阂。   苏君泽知道安容前世是他的嫡妻,还为了他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学这学那,可是重活一世,却抛弃了他,投入了萧湛的怀抱。   这对他来说,是耻辱。   而萧湛心底的不痛快,是因为苏君泽总是惦记他的嫡妻。   前世他娶了安容,惦记他的王妃。   这一世,他娶安容,他又惦记安容。   他不管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这一世安容嫁给了他,就不许别人惦记。   尤其他快要去边关,离安容千里之外,难保他不在的时候,苏君泽有什么想法。   两人之间的决斗,兵权只是其一,更多的还是安容。   苏君泽擅长用剑,之前几场比试,他都没有动剑。   这一回,他亮了剑。   一般,只要一方亮了剑,另外一方也要挑选兵器。   一来是为了公平,徒手落了下乘。很吃亏。   二来也是尊重对手。   但是萧湛没有,就那么站着,长身立玉,有睥睨天下之势。   官兵送了把剑过来,萧湛一摆手,官兵就退了下去。   锣鼓敲响,比试开始。   苏君泽望着萧湛,作揖道,“领教了。”   说着,便刺了过来。   萧湛身子一倾,便避开了苏君泽剑锋。   看台上。   安容坐在那里,一眨不眨的看着。   前世嫁给苏君泽那么多年,苏君泽很勤奋,尤其喜欢在月色下练剑。   一身白衫,他剑气凛然,带起一树的梨花,美不惊人。   她在月色下,抚琴助兴。   清冷的月华,像是一层薄纱笼罩着东钦侯府,那时候的她,多么的幸福。   想着,安容嘴角划过一抹讥讽嘲弄的笑。   此情此景,她居然会缅怀过去。   她想她舍不得的是那一树的梨花和朦胧的月色,不是苏君泽。   安容抬眸继续看着比试台。   正好这时,看台上发生了一幕,叫她睁圆了眼睛。   只见苏君泽举着剑,一路向前,萧湛一路后退。   退到比试台最边上,他纵身一跃,飞到了苏君泽身后。   一般这时候,连轩会一脚直接把人踹下去。   但是萧湛没有,当然了,苏君泽也不是三皇子,他的反应要快的多。   这不,又一剑刺了过来。   只是,这一回,萧湛身子稍稍一侧。   用手指夹住了苏君泽的剑。   一把锋利的剑,在萧湛手里就跟木棍一样,被他用两指给掰断了。   苏君泽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   尤其是萧湛将那断剑当做暗器,直接朝苏君泽射了过去,划伤了苏君泽的胳膊。   若是萧湛愿意,他能要了苏君泽的命。   这一局,虽然苏君泽没有认输。   可是他确确实实输了。   看着手里的断剑,苏君泽握剑的手紧紧的握着,他抬眸朝安容这边望了一眼。   安容正望着萧湛在笑。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禁锢着,慢慢用力,有了窒息之感。   他颓败的转身,走下比试台。   换了萧寒和李良上场。   这一轮比试,赢的有萧湛、连轩、二皇子、萧迁、瑞亲王世子、李良、祈王。   只是这一回抽签,萧迁比较倒霉,他抽到的对手是萧湛。   毫无疑问,赢的是萧湛。   连轩运气就贼好了,他抽到了二皇子。   二皇子就气大了,不想和连轩动手。   站在比试台上,二皇子一双眼睛冷如啐了冰,狠狠的剜着三皇子。   之前,三皇子被连轩踹了三十下屁股,又被一脚踹飞下来。   他心情好的奚落了他两句,三皇子咬牙冷笑,“我倒霉,我认了,你以为你逃的过去?!”   他当时没反应过来,可是看到和连轩一样的签时,他明白了!   二皇子可不想脸面全无,笑着朝连轩走过去,道,“之前,我还想和三皇子比试下拳脚功夫,没想到他早早的就败在了你手里。”   既是惋惜,也是从侧面告诉众人,他比三皇子多比试一局,他的武功比三皇子高。   连轩瞥了二皇子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二皇子何必惋惜,你和三皇子有共同的对手,我让了他三十招和一双手,也让你三十招和一双手,公平!我也会踹你三十脚屁股,只要你能躲过一脚,你就比三皇子厉害。”   看台下,一群人都扑笑出了声。   二皇子脸阴测的厉害,“靖北侯世子,我没得罪你吧?”   连轩冷冷一笑,“若不是有你,三皇子会那么敌视我吗?你不就是想借我的手整治三皇子吗,你如愿了,但是爷我心里不舒坦!”   在二皇子面前称爷,真是半点尊敬也没有。   二皇子气的脸都青了,“我说了,我推三皇子,是因为他踩了我的脚!”   就许他丢人,就不许他推一下三皇子?!   要是他是皇子,他早将连轩凌迟处死了。   连轩冷冷一哼,“让你狡辩,还有你算计我大哥的事,害我大哥夺不了兵权!”   二皇子气抽了,可是连轩一副证据确凿的模样,倒叫二皇子心底打鼓了。   在马蹄上动手脚的就是他。   “有本事你不用脚!”没辄,又不想就此认输的二皇子,只好用激将法了。   连轩抬起自己的脚,抖了一抖。   “行,让你一双脚!”连轩大度一笑。   他揉了揉拳头,嘴角的笑,冷风嗖嗖的。   瞧得二皇子背脊有些发凉。   可是话都说出去了,断无收回来的可能。   这不,二皇子拎了拳头就打了过去。   连轩同样,让他三十招。   只是,这一回的连轩,又出丑了。   再他让二皇子第十七的招的时候。   身子一动,刺啦一声传来。   身上的衣服从吱嘎窝处裂开了。   而且裂的部分很大。   连轩泪奔。   赶着来参加比武夺帅,他都没来得及换身衣裳。   他穿着这身衣裳和厚重的铠甲在流云瀑布之下,浸泡了三天,线没那么结实了……   “不被爹娘疼爱的孩子,就是可怜啊,不是穿劣质的鞋,就是穿劣质的衣裳……。”   许茂一脸感叹,只是眸底的笑怎么也憋不住。   远处,皇上额头有黑线,瞥了靖北侯一眼,问道,“靖北侯府就穷到那份上了?”   一群大臣憋出内伤来。   靖北侯脸红,尴尬啊,皇上那眼神,好像在问他是不是连轩的后爹似地。   就在他想着怎么解了尴尬好,比试场却发生一阵大笑声。   他瞥头望去。   只见二皇子赤果着上身,一身云锦袍子成了几大块挂在束腰上……   随着二皇子的走动,有飘飘起舞之姿。   不用说,也知道是连轩的手笔。   不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裳被二皇子撕了一块下来。   就是因为这一举动,惹毛了连轩。   你做初一,他就做十五!   然后就这样了。   连轩还嫌不够,拉了二皇子转了几个圈,在二皇子头晕目眩时,直接转下了比试台。   比试场,空前的热闹。   郑贵妃气站了起来,“皇上,靖北侯世子这哪是比试,他是在侮辱衍儿!”   皇后在一旁,嘴角弧起一抹冷笑。   之前连轩打三皇子的时候,皇后也气的不行。   郑贵妃是怎么说的,讥讽她说,“皇后,你就知足吧,得亏皇上没让三皇子和靖北侯世子立生死状,不然三皇子可就不只是踹屁股这么简单了,而且……立生死状可是三皇子先提的。”   言外之意,是说三皇子纯粹是自找羞辱。   她没想到,靖北侯世子不卖三皇子面子,也不卖二皇子面子。   这会儿,倒知道找皇上告状了?   皇后瞥了郑贵妃一眼,郑贵妃的心咯噔一下跳了。   果然,皇后笑了,“贵妃,你一直在玩弄你的丹蔻,也没用心瞧比试台吧,是二皇子先动手撕的衣裳呢。”   郑贵妃气煞了,“皇后,他踹三皇子的屁股,你还帮他说话!”   皇后望着郑贵妃,笑道,“我不是帮他说话,只是看不惯贵妃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态度罢了。”   只许她告状,只许二皇子撕别人的衣服,没人由着她的霸道!   郑贵妃气的心口疼,望着郑太后道,“太后,你看靖北侯世子,他侮辱衍儿!”   郑太后瞥了郑贵妃一眼,“技不如人,打落牙齿和血吞。”         第五百二十四章 吐了   郑贵妃是想让郑太后帮二皇子讨个公道,结果郑太后叫她忍,郑贵妃气的娇容扭曲,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本来比武夺帅,就是拳脚相加。   二皇子若是武功高,连轩又能奈他如何?   只怕那时候被人奚落,挨打的那个就是连轩了!   看着儿子被打,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也会如郑贵妃那样告状?   不,他们夫妻不会告状的,没准儿还会说,打的好,那臭小子欠收拾,别手下留情。   而且,京都谁不知道,靖北侯世子没事就到处瞎溜达,不务正业。   如今倒好,一个人人皆知的不务正业者,居然将两位勤恳有加的皇子打的凄惨无比,不知道该夸靖北侯世子天赋极高,还是说两位皇子的勤恳有加纯粹是糊弄人的。   不知道旁人怎么想的,反正皇上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的两个最优秀的儿子,请的是最好的师父,居然还比不上萧国公府被放弃的外孙儿?!   皇上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   眉头紧蹙,皇上脸色紧绷。   他的儿子,他知道。   被连轩当众奚落,这口气他决计咽不下去,就算能忍一时,迟早会报复。   若是有一天登基为帝……   除非他们有那个能力将萧国公府连根拔起,否则灭的就是大周了。   想着,皇上的眼睛下意识的瞥了萧湛一眼。   皇上瞥了徐公公一眼,徐公公会意,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徐公公就回来了。   连轩下了比试台,曾飞和许茂就围了过来,看着连轩的衣裳,两人是笑的前俯后仰,嘴都笑歪了。   看着两人笑,连轩心情就不爽。   这不,他手一抬,刺啦两声。   曾飞和许茂的衣裳就破了。   两人嘴角的笑瞬间僵硬,气道,“还讲不讲道理了,他们都笑了,怎么就不许我们笑了!”   连轩瞥了两人一眼,“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假的?”   两人的脖子像是被一双手给掐紧了似地,愣是说不出来一个字反驳。   低头看着胸前飘摇的破绸缎,两人凌乱成风。   好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这么理解的吧?   正在说话呢,那边萧迁揉着心口走过来,拍了连轩的肩膀道,“一会儿抽签时,你注意些,有人不想萧国公府同时执掌正副帅。”   他已经中计了,下一个轮到的肯定就是连轩了。   连轩听得一愣,“让我们窝里斗?”   萧迁点点头。   本来他还以为是自己倒霉,可是他瞧见萧湛望着徐公公和一个官兵说话。   那官兵一路走到负责抽签的官兵身边,低语了几句。   虽然没有听清楚,但也能猜的出来。   连轩顿时气大。   许茂则道,“上一轮比试,赢的有连轩,萧表少爷,李良将军、祈王、还有乌将军和马将军,除了萧表少爷,只有祈王能是连轩的对手,其他三位将军根本不足为惧,莫非皇上想让祈王当副帅?”   曾飞摇头,“那不一定,若是下一轮,萧表少爷打败了连轩,还有三人夺帅,萧表少爷打败祈王,还有一位将军可以轮空呢……。”   比试,是可以暗箱操作的,虽然皇上可选择的不多,总比让连轩和祈王去好吧?   几人商议着,连轩越听越来气,“我绝不能输!”   许茂给连轩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有志气!”   曾飞则笑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要是真输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开点儿。”   许茂一笑,“若是萧表少爷和祈王斗一回,副帅铁定就是连轩的了,若是两人斗的两败俱伤,连轩没准儿还能捡个大便宜。”   曾飞拍手叫好,“妙绝!”   连轩点头赞同,正要去威胁抽签官兵照做,结果祈王走到皇上跟前了。   正纳闷他要做什么,就听祈王道,“皇上,现在四下都在议论抽签作假之事,未保公平起见,这抽签的方式该换一换了。”   祈王不敢冒险啊,只要这一局避开萧湛,至少副帅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他早早的叮嘱了抽签官兵,可是方才他无奈的看了自己一眼,他就知道事有不妙。   众人不知道这是皇上的手笔,只当是在说三皇子和二皇子的事。   裴右相笑道,“祈王觉得该如何改比较好?”   “把签文摆在桌子上,我们六人同时挑选,”祈王笑道。   裴右相回头看着皇上,皇上正端茶轻啜,闻言笑道,“好!”   比试台上,多了张桌子。   并排放着六个木签。   这六个木签,可随便挑选,但是若是两个人看中一个的话,可以夺签。   本来想的极好,可是架不住有连轩在。   他的速度极快,在铜锣敲响时。   他冲上比试台,一拍桌子。   所有的签文都一跃而上。   签文上的字是漆红的,大家都瞧的见。   连轩抢了个二,瞧见三时,手一动,签文就当做了暗器朝萧湛飞来。   萧湛手一抬,就将签文拿在了手里。   祈王抢到了一,对手乌将军。   李良的对手是连轩。   马将军的对手是萧湛。   乌将军和马将军相视一眼,各自苦笑。   这哪是抽签啊,这是堂而皇之的作弊啊,可是抢不过别人,又是有目共睹的事,他们还是将军,怎么能跟一群小辈计较,有委屈也得生受了。   罢了,看了这么多比试,哪里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这些前浪的前途很黯淡。   不公平的抽签,只要没人抱怨,也就过去了。   开玩笑,这一回,他们的对手不是靖北侯世子,已经很满意的好么,万一再抽一回,抽到靖北侯世子,真是没地儿哭去了。   祈王对阵乌将军,祈王胜。   连轩对阵李良,这一回,连轩可是什么坏也没使,两人既没有仇,又没有旧怨,而且李良跟安容还有些拐着弯的亲,不看僧面看佛面啊,谁叫他是安容贴身丫鬟的未婚夫了。   所以,李良输的很体面。   萧湛和马将军,不用说,赢的是萧湛。   连轩、祈王、萧湛站在比试台上,做最后的抽签。   连轩抬眸望天,祈求保佑他轮空,那样就爽爆了。   可惜啊,连轩抽中了萧湛,祈王轮空。   祈王摇着玉扇,看着手中签文,上写着轮空二字,笑对连轩道,“承让了。”   连轩呲牙。   祈王下了比试台,留下萧湛和连轩。   连轩耸了鼻子,耷拉了眼神看着萧湛,不知道怎么办好。   他想赢,可是机会渺茫。   若是换做旁人,他肯定拼死争取。   可他要是使尽全力,大哥也要周旋许久。   大哥就要对阵祈王了,他不能耗费大哥的体力,最后叫祈王占便宜!   越想,连轩越是不爽。   有种帮祈王坑大哥的憋屈感。   两兄弟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出手。   看台上,皇后皱眉道,“怎么还不比试?”   郑贵妃笑道,“皇后看不出来吗,他们根本不想出手,这签抽的倒是极好,兄弟对阵。”   就是便宜了祈王,让他白得了一个便宜。   皇后瞥了郑贵妃一眼,不懂她高兴什么。   蠢钝如猪。   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看热闹。   比起靖北侯世子,祈王更危险。   她宁愿靖北侯世子轮空,让他来占这个便宜!   还有萧表少爷,看着他那张脸,她就心底不舒坦,如鲠在喉,万一他真的是皇上的孽种,手握兵权,再加上萧国公府的兵力,她们还抢什么太子之位?!   本来她都算计的好好的,结果祈王救了皇上,靖北侯世子武功大进,萧表少爷居然没有中计!   比试台下,祈王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拧紧。   忽而,他笑了,“靖北侯世子,你打不过你大哥,迟迟不动手,是想主动认输吗,那就快些吧,我可是等不及了。”   一旁,有人笑着接口道,“那可不一定,我觉得靖北侯世子的武功比萧表少爷更胜一筹。”   要是连轩真的认输了,那萧湛就是胜之不武。   就算他赢了祈王,大家心底估计也会犯嘀咕,要是连轩和萧湛动手了,没准儿赢的是连轩呢。   这是激将法,连轩心知肚明。   可他明知道这是祈王的计谋,他依旧上当了。   他不能侮辱了大哥的名声,军威不容人践踏。   “大哥,得罪了,”连轩说了这么一句后,便冲杀了过来。   这一回,连轩可是尽了全力。   那如鬼魅般的身影,在比试台上,像是一道黑色的风,带着坚韧凌厉之气。   看的靖北侯眼睛都直了。   他儿子的武功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轩儿拼尽全力,看来是真想夺帅了。”   靖北侯夫人则笑道,“轩儿是尽力了,可是湛儿游刃有余,胜负已分,不过轩儿有这一身武功傍身,他去边关,我也放心……。”   她的话还未说话,比试台上,又起了变化。   那团黑影说话了,“大哥,你先站着别动。”   萧湛还真就不动了。   只见那团黑影速度变缓,再变缓。   在比试台上转了七八圈,直接转到了比试台的边缘。   扶着栏杆,连轩身子一弯。   呕。   瞬间,一股子泛着酸味的烧鸡味儿弥漫开来。   一群人,“……。”   靖北侯站了起来,“轩儿他怎么了?”   靖北侯夫人抚额,把靖北侯拉下来,“还能怎么,醉仙楼的烧鸡有多油腻,平素就不能多吃,他一次吃的太多,肚子太胀,又转的太快,吐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夺帅   感觉到四下投过来的打量眼神,靖北侯夫人脸热的慌,恨不得提前离开才好。   儿子惹事的本事,他要是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说是第一。   没出场,被人惦记。   一出场,就奇葩的叫人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比试一场,闹一场。   他怎么就不知道注意点形象呢。   都是快要娶媳妇的人了,一点长进也没有,他什么时候能跟他的武功一样,叫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   见大家看了又看,靖北侯夫人面带薄怒道,“别看我,不是遗传,他是自己长歪的……。”   一群大臣憋红了一张脸,肩膀抖啊抖的。   怎么就不是遗传了?   连轩的纨绔劲头,像极了国公爷年轻的时候。   那股二二的劲,和靖北侯有三分相似,只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颜王爷坐在那里,正咳嗽不止。   一张桌子全是他喷出来的茶水,不过他的脸色才叫凌乱。   连轩比试到一半叫停,他还以为他是耍计谋,谁料到……   本来够凌乱了,偏宁王在一旁笑道,“听说晗月郡主和靖北侯世子婚期已定,是哪天啊?”   当时,颜王爷就一个想法。   有个这样能闹的女婿,以后得多头疼啊,他在考虑连轩要求的退婚了。   这婚,还是退了比较稳妥。   比试台下,那些世家少爷一再退避。   许茂摸了额头上的黑线道,“有些相信他吃了八只烧鸡了……。”   曾飞抽着嘴角道,“他都吐了五六只了,浪费啊。”   要知道,醉仙楼的烧鸡,一只要十两银子呢,而且不是什么时候去都有的,不然连轩也不用抢了。   有官兵捂着鼻子,拎了灰土来,清扫连轩吐出来的污物。   卜达端了茶过来,一脸哀怨道,“奴才就说不能多吃,爷还不信,现在后悔了吧。”   连轩漱了漱口,头有些晕的厉害。   本来还觉得烧鸡吃的不够,还想着一会儿比试完,再去大快朵颐一顿。   这一吐,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醉仙楼的烧鸡了。   连轩揉了揉脖子,走过来道,“大哥,我们再比过。”   可是他话音刚落,锣鼓就敲响了。   官兵走上比试台道,“世子爷,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你输了。”   连轩大叫,“我怎么就输了,我既没认输,也没有被打下比试台好吧!”   官兵有些犯难,回头看着右相。   右相道,“靖北侯世子,因为萧表少爷是你大哥,才允许你喊停,给你机会,没有趁人之危,换做旁人,你还有可能站在这里吗?”   换做任何一人,他早被一脚踹下去吐了。   这个旁人,指的是祈王。   祈王不可能和萧湛那样对待连轩,连轩喊停,祈王肯定会以为是计谋,出招的手不会停下来。   连轩撇撇嘴,道,“行了,我知道我打不过我大哥,你们给我机会,我还是会输。”   听到连轩认输,裴右相放心一笑。   看来正副帅,应该就是萧湛和祈王了。   裴右相让连轩下去,结果连轩望着萧湛,道,“大哥,你先下去,我和祈王切磋下。”   裴右相愕然,“你和祈王切磋?”   不当裴右相愕然,其他大臣夫人都愣住了。   他已经输了好吧,下一场是最后的正副帅争夺了,哪有他一个失败者的事?   徐太后冷了脸道,“这是比武夺帅,不是他小孩子玩过家家,岂容他胡闹?”   到这时候,萧老国公才道,“皇上,轩儿和湛儿那一局比试,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湛儿赢,可实际上,湛儿并未出手,轩儿也未真正的认输,该算作平局。”   听了萧老国公的话,大家都有些懵了。   不是吧,萧老国公不会真的想让连轩当大将军吧,这不是拿国家大事当成是儿戏了吗?   皇上眉头一拧,萧湛当大将军,他勉强能接受,让连轩来,那决计不行!   郑太后笑道,“先听听靖北侯世子是怎么说的。”   连轩上前一步,作揖道,“祈王轮空,是他运气好,可对我和我大哥未免有些不公平,我虽然输给了我大哥,可不代表我就会输给祈王,若是祈王连我都打不过,又怎么赢我大哥呢?”   连轩的话,叫一干人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只是比武夺帅,选的就是武功最高者,祈王和靖北侯世子的武功,孰高孰低,没有交手过,确实不知道。   其实,这一回的比武夺帅,在人数上没有把控住。   不应该让祈王轮空,他应该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祈王没料到,他稳操胜券,连轩还出来搅局。   他恨不得给连轩一个教训,可是连轩的武功不低,他要赢,只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祈王走上比试台,望着连轩道,“你和你大哥比试,我轮空,是有些不公平,那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可我若是和你比试,必耗费体力,再和你大哥比试,可就占了下风了,而你大哥,方才和你比试,并未耗费多少体力。”   连轩翻白眼,“说的好像你不耗费体力,就能赢我大哥似地。”   祈王气的脸色一青,“谁胜谁负,手底下见真章,不是你嘴上说说!”   连轩哼一鼻子,望着皇上道,“皇上,若是我大哥能在十招之内打败他,那副帅是不是就是我的了,怎么说,我在我大哥手底下也过了二三十招。”   连轩话落落定,许茂就帮着起哄道,“对啊,都是输,祈王是副帅,靖北侯世子却什么都不是,这不公平!”   曾飞笑道,“要想没有争议,最好祈王能赢了萧表少爷,那谁都无话可说。”   徐太后气的修长的护甲嵌进指甲里,都不知道疼。   他们兄弟两个合起伙来欺负祈王一个,欺人太甚!   “皇上,靖北侯世子他实在……。”   徐太后刚开口,郑太后便笑道,“虽然靖北侯世子是胡闹了一些,不过这样安排比试,哀家听着,对他来说确实有些不公平,都是输,一个是十万大军的副帅,一个却什么官职都没有,也难怪他愤岔不平了。”   徐太后冷了脸,“郑太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太后瞥了他一眼,道,“让靖北侯世子输的心服口服。”   徐太后捏紧拳头道,“对靖北侯世子是公平了,那祈王呢?”   郑太后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才道,“又不是明儿就领兵出征,徐太后怕对祈王不公平,他和萧表少爷的比试等祈王伤复原再比便是了。”   说着,郑太后笑了,“怎么,徐太后对祈王没有把握,怕他会输?”   郑太后这办法,可是谁都顾全了。   皇上看了看祈王,又扫了眼连轩,挥洒龙袍道,“就这么办吧。”   就这样,连轩如愿的和祈王干上了。   祈王双眸冷寒,里面透露着凌厉杀气。   “坏我好事,我会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祈王牙关紧咬间,一字一顿道。   连轩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欠揍的很,“原来你也知道坏人好事,会招认恨啊,上回在御书房,要不是你跑出来,我会放过东延太子,会被皇上 吊在宫门上三天?我没找你算账,你还真当我不记仇了,你勾结东延太子,偷我大周边关部署图,还想掌握大周兵马,祈王,你比三皇子还要天真呢。”   此时,锣鼓敲响了。   官兵敲了下锣鼓后,退到一旁,在桌子上点了一炷香。   祈王眸光尖锐如鹰隼,“少废话!动手吧!”   连轩食指一勾,极其轻蔑。   祈王拳头握紧,发出嘎吱声,朝连轩打过来。   比试台上,打的不可开交。   两人旗鼓相当,难分彼此。   你挨我一脚,我吃你一拳。   看的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看台上,议论纷纷。   左相笑道,“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一个从手无缚鸡之力变成了个高手,一个从半桶水变成了高手,还旗鼓相当,什么时候习武这么简单了?”   宁国公笑道,“左相觉得谁会赢?”   “难分伯仲,”左相瞥了燃烧的香一眼,笑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比试台上,战况激烈。   有好几次,差点分出胜负,可都被连轩和祈王给化险为夷了。   不过两人就比较惨了。   鼻青脸肿的。   官兵一边瞅着,一边看着香。   见最后的灰烬被风吹落,赶紧拎起铜锣,猛然一敲。   比试结束了。   “平局了,”裴右相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郑太后笑道,“皇上,靖北侯世子和祈王旗鼓相当,未分伯仲,这副帅之位,该给谁呢?”   徐太后扫眼瞥过来,“郑太后,你觉得以靖北侯世子的纨绔性子,会拿军规当一回事吗,连自己都约束不好,如何当一个称职的副将军?”   郑太后瞥了一眼萧老国公,笑道,“哀家记得萧老国公从军之前,也不比靖北侯世子好到哪里去,可见战场是个历练人的地方,不能因为靖北侯世子纨绔,就否决他。”   敢这样拿萧老国公做例子的,大周估计也就郑太后一人了。   她身份尊贵,又和萧老国公是平辈。   况且她是在帮连轩,萧老国公也就当没听见了。   然后,文武百官就在议论,让谁做副将军比较好。   否决谁,得罪谁啊。   左相起身道,“皇上,大将军只能有一个,副将军封两个未尝不可。”   这个提议,大家一致赞同。   皇上想了想道,“那就封祈王为左副将军,靖北侯世子为右副将军。”   祈王和连轩谢恩。   才起来呢,皇上就道,“靖北侯世子,你的纨绔,人所皆知,朕许你去战场,是因为你在比武夺帅中的不俗表现,你要是胡作非为,朕一定要你的小命!”   连轩望着皇上道,“皇上,你放心吧,我只祸害敌人。”   他都这样说来,皇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事就这么定了。   徐公公端来帅印,皇上要亲自授予萧湛。   可是皇上还没起身呢,祈王作揖道,“皇上,臣弟有一小请求。”   皇上眉头一挑,问道,“什么请求?”   祈王道,“臣弟一直想和萧表少爷交手,本以为今儿能如愿以偿,可是被靖北侯世子给打岔了过去,等去了战场,他是大将军,我是副将军,不能以下犯上,臣弟想今儿一偿夙愿。”   安容笑了。   祈王这是心有不甘啊,想做最后的挣扎呢。   徐太后看着祈王嘴角的伤,心疼道,“你伤成这样,怎么打?”   祈王道,“一点皮外伤,不碍事,还望皇上恩准。”   皇上思岑了两下,笑道,“准了!”   祈王给萧湛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湛身子一动,下一秒,已经在比试台上了。   速度之快,叫人瞠目结舌。   祈王心上一凛,等上了比试台,祈王道,“还请萧湛兄别手下留情。”   萧迁撇了祈王一眼。   “好。”   依然只有这么一个字。   祈王扭了扭脖子,等铜锣一响,便握紧拳头,朝萧湛打了过来。   萧湛身子一闪。   没人瞧见萧湛是怎么出手的。   只看见他脚一抬,然后……   祈王就在……空中飞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三年   销魂的姿势,迎着太阳光,有些刺眼。   忍着不适,众人瞧见祈王重重的撞击在地上,身子起弹间,腰间佩戴的麒麟玉佩砸在地上,碎成几片。   那麒麟玉佩,是祈王出生时,先皇赏赐给他的,从未离身过,如今却砸碎了。   祈王的眸底,有渗人的寒意。   “自取其辱,”连轩嘴角上扬,心情极不错。   本来可以规规矩矩的打架,非要画蛇添足,要求大哥别手下留情,现在如愿以偿了,高兴了吧?   他能在大哥手底下周旋许久,是大哥怕伤着他,也顺带试试他武功到底有多高。   他祈王,是敌非友,也想享受他的待遇,真是天真的,只能用无邪来形容了。   连轩抹着嘴角的淤青,笑的丰神俊朗。   许茂和曾飞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道,“以前,我是很钦佩你的脚,现在,就刚刚,我改主意了,你的脚比起你大哥的,那是小巫见大巫,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曾飞连连点头,“好像你大哥的速度比你快很多呢,你要努力了。”   连轩双肩无力,白眼齐翻,“我还要努力?拜托,这话你们好意思说吗?你们想跟祈王一样飞,我可以帮你们,不用谢。”   许茂和曾飞摇头如波浪鼓,傻了才想被踹飞呢。   祈王的失败,来的太快,叫人始料未及。   尤其他被人扶起来时,嘴角还有血,脸色苍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被踹出了内伤来。   徐太后冷了眼,责怪萧湛道,“比试台上,点到为止,你怎么能出手这么重?还毁了先皇给祈王的赏赐。”   想到连轩和萧湛,徐太后就气的牙根痒痒。   一个打的祈王都是皮外伤,一个更干脆,直接打出了内伤来。   本来副帅已经是祈王的了,连轩又跑出来抢,气死她了!   难怪祈王说,三皇子不足为惧,他萧湛才是最大的敌人,果不其然。   萧湛面容冷沉的站在那里,撇了徐太后一眼,萧湛道,“我用的是脚。”   云淡风轻的几个字,叫徐太后气的恨不得拍桌子。   一群大臣忍俊不禁,他们还真没想到萧湛有这么幽默的时候。   皇上嘴角微微上扬,摆手道,“行了,祈王主动挑战,又要湛儿别手下留情,他性子实在,答应了就做到,祈王也算是如愿以偿了,这事就揭过,莫要再提了。”   此时,徐公公又捧了帅印递到皇上跟前。   这时候,皇后说话了,“皇上,萧表少爷比武夺帅赢了,将帅印交给他是应当,可是之前,皇上还让他带领三万兵马,那可就是十三万兵马了,是不是太多了些?敖大将军可都只带领了十万兵马呢。”   之前给萧湛三万兵马,是为了搪塞萧国公府,大家心知肚明,也没有反对。   这会儿,又给十万,谁乐意?   这不,皇后一提醒,诸位大臣就表示赞同了。   萧湛领十万兵马足矣,那三万兵马该交出来,另选统帅。   然后,就有大臣道,“那三万兵马不如交给祈王带领?”   那大臣姓徐,乃徐太后娘家表侄。   连轩一听,就不高兴了,“徐大人,你当我是死人啊?”   同样是副帅,三万兵马交给祈王,他屁事没有,连轩看徐大人的眼神很不善。   安容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喝着茶。   这些人真是异想天开啊,那三万兵马,你说从萧湛手里要了给连轩吧,还有那么三分可能。   他们居然要了给祈王。   不知道进了萧国公府的东西,再要回来难比登天吗?   皇上听了诸位大臣的话,眉头挑了一下。   确实不能给萧国公府更多的兵马了,给了就要不回来了啊。   “之前朕给你三万兵马,确实没想过再给你十万兵马,”皇上笑道。   萧湛眉头紧皱,正要说话呢,那边萧老国公笑了,“要回去也好,之前皇上给了湛儿三万兵马,为了训练一支无敌的军队,我萧国公府掏了四十万两,购买兵器铠甲,如今又多了十万兵马,这钱还得往上翻几倍,委实有些不够用了……。”   注意,这钱不够用,不是消减三万兵马来减轻压力。   而是,那三万兵马皇上要回去可以,把之前萧国公府帮他垫付的军饷什么的先还回来,缺钱的紧,要用呢。   要知道,将十万兵马配备齐全,战斗力比十三万兵马只强不弱,所以萧老国公一点儿也不心疼。   再说了,要是真给祈王的话,连轩怎么也能分到一半。   萧国公府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诸位大臣不说话了,这里面的暗语,他们都懂呢。   皇上和萧老国公,是君臣关系,也是债主关系,玄妙着呢。   皇上额头青筋直跳,这老匹夫,一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要他还钱!   还什么钱?!   那钱又不是用在他身上,是给他建造了宫殿,还是用来铺张浪费了?!   他想增加点赋税,早些将那钱还上吧,他又一再阻止!   他上哪儿弄银子给他去?!   想想,皇上就觉得憋屈的慌。   军饷,是该从国库里拿。   可兵权,他见着了吗,跟个宝贝似的,揣着捂着,想都不许别人想。   军功是萧国公府的,军威是萧国公府的,留给他这个做皇帝的,就只有一屁股债!   别说,只要萧老国公一提还钱,皇上就想砍了萧老国公泄愤。   可也只是想想,萧老国公在军中的威望,那是一呼百应,他要杀萧老国公,还不知道谁先被杀。   只是被萧老国公这么逼迫,他就妥协了,哪还像个帝王?   裴右相见皇上为难,忙站起来道,“皇上,臣觉得不应该要回那三万兵马,之前兵马交给萧表少爷时,文武百官并无异议,这大将军之位,也是萧表少爷靠自己的真本事赢的,若是他输了,这兵马皇上也会给别人,哪能因为之前给过兵马就反口的呢?这样出尔反尔,哪是君子所为?”   皇上眉头轻拧,似乎在权衡。   郑太后揉着太阳穴,有些气弱道,“皇上,哀家头疼之症犯了,这太阳毒辣的厉害,你快些将帅印交给萧表少爷,其后的事等回宫再商议吧。”   郑太后身子不适是假,把兵权之争岔过去才是真。   郑太后揉着太阳穴,道,“萧表少奶奶熟读医书,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药方子能医治哀家头疼之症?”   安容愣了一下,赶紧起身,上前给郑太后见礼。   低着头,安容嘴撅了撅嘴,郑太后的头疼之症,她哪里有那本事医治啊?   郑太后不适,皇上不敢耽搁,接过帅印,交给萧湛,说了几句话后,便要摆驾回宫。   安容自然要跟随郑太后进宫了。   还有进宫商议战事的萧湛、萧老国公、连轩等。   祈王伤的有些重,皇上让他回府歇养着。   祈王不想走,他一走,兵权指不定就没了,副帅和正帅,虽然只是一字之别,可权利却是天差地别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有自己手里有人好?   可是他不走也不行,伤的着实重了些,浑身都疼。   皇宫,御书房。   皇上扶着郑太后坐下,担忧道,“太后身子可好些了?”   郑太后笑道,“好多了。”   说着,郑太后扫了御书房一眼,笑道,“哀家许久没来御书房了,哀家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不过有些话哀家今儿可要过问一二了。”   安容站在萧湛身边,只见徐公公摆手,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便都退了出去。   徐太后没有跟来,她倒是想来,郑太后没让。   太后要问话,皇上哪敢不让啊,这可是他亲娘。   郑太后问道,“皇上,朝廷到底欠了萧国公府多少银子?”   “……从萧太夫人借钱给先皇算起,到朕这里,差不多有两千万两了。”   这个庞大的数字,听得郑太后怔神,安容倒抽一口气。   不过细细一算,两千万两不算多。   要知道,朝廷的饷银不是一个月一发,而是三个月一发。   普通士兵,三个月四到五两银子。   萧家掌握了三十万兵马,一年的军饷最少也要五六百万两了,还有购买兵器,良马……   从萧太夫人算起,到今儿,差不多三十年了,两千万两确实不多。   玉锦阁每月至少要准备四万两银子作为军用,一年最少五十万两了啊。   郑太后望着萧老国公道,“萧老国公对朝廷的忠心,哀家明白,可你处处拿还钱作逼迫……。”   不等太后说完,萧老国公便出声打断道,“兵马是大周的,皇上要真想收回去,我也不会阻拦,但钱财可是萧国公府挣的,太后莫不是想老夫人财两失吗?”   一句话,噎的太后无话可说。   郑太后敛紧眉头道,“萧国公府给将士们配良马和兵器,是自己掏钱,还是算借给皇上的?”   闻言,萧老国公大笑,“若真跟皇上实打实的算,朝廷何止欠我萧国公府两千万两,便是再加一倍也不够!”   知道朝廷没钱,萧老国公都不提买战马和换兵器的事,他只要皇上给军饷和粮草。   大周哪一只军队有这么省心的?   郑太后望着皇上,皇上面色通红,没有说话。   郑太后在心底一叹,看来萧老国公是把大周的兵马当萧家的兵马养着了,能要的回来才怪了。   况且,郑太后瞥了萧湛一眼,看着那张和先皇一模一样的脸……   太后心底一叹。   “罢了,皇上,那三万兵马哀家看国库里没两千万两,是要不回来了,”郑太后笑道。   眉间慈和,未见怒气,不过郑太后说完,又加了一句,“让湛儿领十三万兵马可以,不过哀家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萧老国公问道。   “那两千万两的债,一笔勾销。”   萧老国公大笑,“湛儿,把帅印还给皇上,一会儿帮外祖父去国库搬银子去。”   帅印不在萧湛手里,连轩捧着呢,这不,麻溜的就送上前了。   郑太后气的拍桌子了,“萧老国公!”   萧老国公瞥了太后一眼,“那两千万两,老夫可以不要,但老夫有一个条件!”   这回换郑太后问什么条件了。   萧老国公道,“那十三万兵马,不需要朝廷出一分饷银,补给一旦粮食,老夫只有一个要求,三年之内,不论湛儿怎么带兵打仗,朝廷都不可插手过问!皇上放心,奸yin掳掠,烧杀抢夺,还有盗墓这样天打雷劈的事,我萧家人绝对不会去做。”   皇上眉头轻皱,“三年后呢?”   “三年后,皇上是收回兵权,还是留给湛儿,老夫绝不过问!”   萧老国公话音未落,连轩就扭眉道,“外祖父,你是不是傻了,大哥辛苦带兵三年,最后一兵一卒都不留下,这不是给大周当牛做马吗?”   大哥当牛做马就算了,问题还有他啊,怎么想,怎么不爽。   无视连轩的抱怨,皇上龙袍一耍,道,“朕答应了!”   光是答应还不够,还要写一份圣旨,盖上玉玺。   安容站在萧湛一旁,低声问道,“是不是太吃亏了?”   她和连轩的想法一样。   萧湛眸底有亮光,笑道,“现在看是吃亏了,等出了御书房就不是了。”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没有足够的好处,萧老国公怎么可能答应?   以后这支十三万人的军队,可以扩招到三十万人,甚至更多。   将来上了战场,若是连打胜仗,东延和北烈战败求和,没有萧湛的同意,朝廷没有答应的权利。   也就是说,这三年之内,这十三万兵马只归萧湛一个人管,不论他们做了什么事,朝廷只有干巴巴看着的份。   安容听得云里雾里,御书房里和御书房外,不过十几步,有那么大差别吗?   等出了御书房,安容就明白萧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连轩抱怨了,“外祖父,大哥是正帅,他都有十三万兵马了,我是副帅,怎么也要三五万兵马吧?”   萧老国公眉头一怒,“顽劣不堪,给你三五万兵马,文武百官都要跳脚了!”   连轩嘴角一抽,死皮赖脸的凑上去,一边赔笑,一边叫委屈,“外祖父,你又不是怕那些人的人,你总不能看着我做光杆将军吧,双拳难敌四手啊。”   说着,还拽着萧老国公的袖子摇啊摇的撒娇。   虽然在安容看来,他是在找打。   这不,萧老国公一脸嫌弃的甩了袖子。   连轩的皮很厚,这不又凑了上来。   还跟狗皮膏药似地,甩都甩不掉。   萧老国公没辄,道,“让你大哥给你三千兵马,军饷粮草自己负责,你只有一个任务,看好祈王。”   连轩脸上,顿时绽开一抹狗腿的笑来,“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又道,“那大哥不是又少了三千人吗,我要的是蹭别人的,不是大哥的啊……。”   萧老国公没好气道,“你要是闲得慌,就帮你大哥招募三千人。”   连轩忙道,“我都出马了,三千哪够啊,都不够塞牙缝啊,最少招募一万!”   到这时,安容才笑了。   外祖父,真狐狸啊。   想到钱,连轩有些发愁,不过想到什么,他跳起来道,“外祖父,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第五百二十七章 赌坊   话音未落,人已经在数十米之外了。   连轩一阵风,到了停马车处。   卜达等在那里,是望穿秋水啊,见连轩过来,忙迎上前来,“爷,兵权的事弄完了?你有多少?”   “一万。”   连轩说着,已然翻身上马了。   卜达也跟着上了马,诧异道,“怎么就一万啊?”   “暂时就这么多了,等去了边关,朝廷上那群老顽固鞭长莫及时,再添人就是了,”连轩一甩马鞭子,马儿便撒丫子朝前奔去。   卜达听得有些晕,这添人的事,怎么在世子爷的嘴里就跟买大白菜似地呢?   主仆两个纵马离开皇宫,在吉祥赌坊前停下。   还没下马呢,就瞧见许茂和曾飞喜滋滋的出来,两人手里一大摞银票。   一抬头,就瞧见连轩骑在马背上,丰神俊朗,像……财神爷。   许茂拍了拍手里的银票,笑道,“连轩兄,托你的洪福,小挣了一笔。”   连轩瞥了他手里厚厚一沓银票,他眼力极好,那是千两的银票。   许茂有强迫症,喜欢将小额银票摆在上面,大额的摆在下面,那一沓银票少说也有二三十张。   “你们买我赢了?”连轩挑了眉头问。   不愧是他好兄弟,够信任他。   曾飞笑如春花,“可不是,全部的家当都买你夺副帅了,赔率高达六十……。”   说来,他们能得这么丰厚的一笔全凭运气。   比武夺帅,赌场赌谁赢,这样的事,身为京都屈指可数的纨绔,怎么能少了呢?   正帅,毫无疑问买了萧湛赢。   因为萧湛赢的可能性太大,买的人多,就是赌赢了也没什么挣头。   可是副帅就不同了,谁都有赢的机会,越有争议,赢头越大。   只是那么多人中,实在不知道买谁好啊。   这不正犹豫不决时,卜达来了,手一拍,九千两银票买连轩赢。   他们只当卜达是奉连轩的命来的,哪知道他是买自己赢的啊,有够无耻的啊,还很自负。   卜达平时和他们玩的也开,这不就问了,“你们买谁赢,我家世子爷吗?”   许茂嘴角就开始抽了,就连轩那本事,能赢副帅才怪了。   卜达就开始用一种你是不是我家世子爷的狐朋狗友的眼神瞄着两人。   两人背脊一阵阵发凉,这不,把怀里银票一掏,丢桌子上了,“买靖北侯世子夺副帅!”   本以为这钱是打了水漂了,没想到给他们狠狠的挣了一笔。   连轩翻身下马,手一伸,道,“我很缺钱,分我一半。”   许茂,“……。”   曾飞,“……。”   两人迅速的把银票揣怀里,抽着嘴角道,“开什么玩笑啊,你缺钱?卜达买了九千两赌你赢,依照赔率,你会有五十四万两,你跟我说,你缺钱?你都啃了一头牛了,还不许我们喝两口汤?”   这还是兄弟吗,简直堪比土匪了!   人家土匪好歹抢的是别人,他居然抢自己人。   连轩瞥了卜达一眼,“我还有九千两?”   他怎么觉得自己穷的叮当响啊?   卜达欣喜道,“之前侯爷和夫人不是拿了银票给世子爷你去玩吗,你说所有钱一半买你夺正帅,一半买你夺副帅,奴才就把所有银票都用了,买了一千两你夺正帅,九千两夺副帅……。”   他这也算是擅自做主了,不过没办法,有萧表少爷在,世子爷不可能夺正帅啊,副帅还有一米米的可能。   连轩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了。   一个穷光蛋,瞬间爆富,这感觉真是不要太爽了。   连轩拍了拍卜达的肩膀,道,“不愧是我的心腹,给你一万两,回头娶个美娇娘做媳妇。”   卜达脸蹭的一红。   说完,连轩就进去要钱了,许茂和曾飞不走了,跟进去凑热闹。   吉祥赌坊的人看见,连轩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瞥一眼,就赶紧逃。   连轩不悦的抓着吉祥赌坊的掌柜的,怒道,“跑什么跑?!爷是长的凶神恶煞,还是能活吃了你?!”   掌柜的二话不说,便跪地上道,“靖北侯世子,你行行好,饶我一命吧,赌坊没那么多钱给你……。”   许茂听得一愣,“没钱了?我说刘掌柜的,吉祥赌坊没钱,还做哪门子生意啊,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啊,连靖北侯世子的钱都敢不给,你这不是找死吗?”   刘掌柜的哭的是泪眼婆娑,后悔不迭,“堵靖北侯世子赢的人不多,可每个都下了大额,吉祥赌坊数年经营,毁于一旦了……。”   许茂愣了一下,“除了我们,还有人买靖北侯世子赢吗?”   刘掌柜的点头,“颜王府晗月郡主买了三千两,还有人买了七千两,再就是他买了九千两……。”   这个他,指的是卜达。   说完,刘掌柜的就哭诉了,“靖北侯世子晚来一步,赌坊里的银票都被晗月郡主的人,还有买六千两的人取走了……。”   不等刘掌柜的说完,连轩就打断他道,“本世子不管你有没有钱,该我的都拿来,快点儿!”   刘掌柜的跪倒在地,“世子爷,真的没了……。”   连轩看着刘掌柜的,白眼直翻。   他当谁是傻子呢,吉祥赌坊是京都最大的赌坊,身后权贵云集,更是日进斗金。   当年他也想开个赌坊,娘亲揪着他耳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屁股差点揍开花。   这才赔了几个钱,就跟他叫穷了?   这些年,他前前后后也往里丢了四五万两了,还有许茂和曾飞他们,吉祥赌坊,图的是暴力!   挣钱的时候,怎么不哭了?   皇宫,宫门口。   赵成骑在马背上,等候。   待一辆低调却不失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出来,他骑马上前。   “爷,”赵成喊了一声。   萧湛掀开车帘。   赵成递上一锦盒。   萧湛接了锦盒,放下车帘,便听安容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萧湛将锦盒递给安容,安容打开一看。   便瞧见一大摞的银票搁在里面,她粗略翻了一下,差不多有四十多万两。   “哪来这么多钱?外祖父给的?”安容睁大眼睛道。   萧湛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暗卫查出,吉祥赌坊背后东家是徐家和祈王,我就买了连轩赢。”   安容眼珠子一睁,随即笑的直捂肚子。   这是一声不吭的把徐家和祈王给坑了呢?   赵成跟在马车一侧,听到安容欢快的笑声,笑道,“少奶奶,少爷买的还不及世子爷多,这会儿世子爷正找吉祥赌坊要钱呢。”   以靖北侯世子的性子,这钱要不到,那是誓不罢休的。   祈王和徐家这回只怕要赔的吐血了。   可不是,因为连轩夺得副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赌坊才定了这么高的赔率,完全就是瞧不起他。   这会儿,祈王府。   祈王躺在小榻上,脸色阴冷嗜血,充满了杀意。   杜仲站在一旁,皱眉道,“王爷,吉祥赌坊凑不出来五十多万两来给靖北侯世子,是不是找那些入股了的大臣们……?”   祈王还没有说话,沈祖琅便道,“不行,哪怕舍了吉祥赌坊,也不能找他们拿钱。”   钱进了那些大臣的口袋,再要回来,这么多年积攒的情断了不说,还会结下仇怨。   就算祈王府损失惨重,也要咬着牙扛下来,叫他们瞧瞧,祈王重情,哪怕委屈自己,也不会损害他们一丝一毫的利益。   支持祈王,谋从龙之功,可保他们荣华富贵!   祈王咬了牙道,“把吉祥赌坊给他!”   杜仲担忧道,“只怕一个吉祥赌坊堵不住靖北侯世子的胃口,连那么油腻的烧鸡,他都能吃八只……。”   “哼,不照样吐了出来!”祈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迟早都给本王连本带利还回来!”         第五百二十八章 要债   吉祥赌坊没那么多钱赔给连轩,便把赌坊的房契地契给了连轩。   可是连轩会要吗?   若是靖北侯夫人允许他开赌坊,京都第一赌坊的名头还轮得到他吉祥赌坊?   而且一个吉祥赌坊根本不值什么钱!   连轩不稀罕一个赌坊,他只要赢来的五十四万两银子。   这不,双方在赌坊里僵持不下。   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有人劝连轩道,“靖北侯世子,吉祥赌坊赔不了您五十多万两,把赌坊整个交给了你,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反正你也不亏。”   连轩皱眉不悦。   卜达就叉腰道,“什么叫得饶人且饶人?我家世子爷刁难谁了?是我家爷逼的吉祥赌坊设赌,还把他的赔率定的那么高的吗?   “哼,说白了,不就是吉祥赌坊不认为我家爷有赢的可能吗?!赌坊大门朝南开,谁都能进来,再说了,平常你们也是吉祥赌坊的常客,哪一天你们少了吉祥赌坊的银子,人家宽宏大度的说算了?”   卜达说着,赌坊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直到有一消瘦男子站出来,捧着自己的手道,“上回我欠了吉祥赌坊五十两,迟迟没还上,吉祥赌坊带人砍了我一根手指头!”   他那只手上,小拇指没了。   那男子一脸的委屈,想求连轩给他讨个公道,可是连轩会同情他才怪了。   这不,脚一抬,直接踹飞了。   “死不悔改!”连轩哼了鼻子道。   被人砍了小拇指了,还跑来吉祥赌坊赌钱,有骨气的都戒赌了,哪怕稍微有些儿骨气的也知道换家赌坊,愿打愿挨的事,他抱哪门子的怨。   看着那男子被踹到吉祥赌坊掌柜的身上,许茂抹了抹额头上的黑线。   这人也算是帮连轩了,他怎么敌我不分啊?   正这样想呢,只听连轩哼笑道,“五十两银子就砍一根手指头,吉祥赌坊欠我的钱,只怕将你们剁成肉渣也不够还的吧?”   赌坊一群人,都给连轩跪下了,“世子爷,你就饶了我们吧,赌坊实在没钱了,您要真要我们的命,您就拿去吧……。”   真的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了。   曾飞拽了拽连轩的袖子道,“连轩兄,你今儿才夺得副帅,改日就要去战场了,朝堂上可还没哪位将军嗜赌呢,文武百官并不看好你当将军,咱们还是悠着点吧?人家没钱了,再逼迫也还是没有啊。”   连轩望着曾飞,“你傻啊,五十多万两银子,我能将这一条街都开成赌坊了,谁稀罕他一个吉祥赌坊?”   曾飞瞬间无语,虽然话是这样说没错,可问题是五十多万两啊,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人家没有啊。   幸好他们来的快,逼得赌坊将钱给了他们,不然估计也要打水漂了。   许茂望着吉祥赌坊掌柜的一眼,想到什么,对连轩道,“银子估计没有那么多,不过我想赌坊里应该还有不少其他东西吧,我可就在赌坊押过两块玉佩了,还有各种房契地契,都能折算成银子……。”   虽然连轩不乐意,不过折算成银子也行,最多再花点时间变卖就是了。   掌柜的赶紧叫人去拿赌客的抵押。   很快,东西就抬来了。   房契地契有四份,价值三万两。   还有各种珠宝首饰,也不过万两银子。   “就这么多?”曾飞敛了眉头道。   掌柜的连连点头,“就这么多了。”   连轩手里拿着一红玉手镯,玉质粗糙,看不上眼。   “吉祥赌坊背后的东家是谁,你只是一个掌柜的,这事你做不了主,”连轩再次问道。   他已经不止一次问了,可是掌柜的死活不说。   这一回也一样,“靖北侯世子,您就别问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若有半句欺骗你,万箭穿心而死。”   这誓言毒的,赌坊的人都信他真的不知道了。   可是连轩不信,发誓这样的事,对他来说,那是家常便饭,说过就忘,也没见哪一回灵了。   赵成进来,便听到这一句。   他嘴角上扬,走到连轩身侧,一句话没说,直接交给他一本账册。   连轩带着纳闷接了账册,翻看瞅了两眼。   先是蹙眉,多看了两页之后。   他丰神俊朗的脸上,瞬间迸发出一抹胜过春日暖阳的光来。   “真是冤家路窄,山不转水转啊,”连轩心情好的想直哼哼。   他赌博是不对,可是开设赌坊,诱人赌博更是罪上加罪。   祈王和徐府开了这么大一个赌坊,聚众敛财,赌输给了他那么多钱,就给他一个破赌坊,打发叫花子呢?   吉祥赌坊的掌柜的,一直看着连轩呢,见他手里的账册,心咯噔一下跳着,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连轩才翻了两页,他的背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听连轩冷笑道,“当着我的面,也敢空手说白话,带走!”   赵成过去,拎着吉祥赌坊掌柜的胳膊,就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掌柜的以为是要带他去刑部受审,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被直接带进宫,还直接带到了御书房前。   御书房内。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小公公进来,禀告道,“皇上,靖北侯世子求见您。”   “不见,”皇上眉头不抬。   小公公退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弓着身子道,“皇上,靖北侯世子说他来是有要事,很重要,非常重要,十万火急,火烧眉毛,你要不见他,他要饿死了……。”   虽然小公公没明白,十万火急和要饿死了有什么联系,但是靖北侯世子是这么说的,他就这么传话了。   皇上的眉头拧紧了,把奏折往桌子上一拍,“他能有什么要紧事?!”   徐公公笑道,“皇上,还是见见吧,靖北侯世子来御书房求见,还是头一遭呢。”   “头一遭?”皇上瞥了徐公公一眼,“上回他冒充萧老儿,还打了朕两鞭子!”   说着,皇上嘴角一勾,眸底闪过些什么,摆手道,“让他进来。”   徐公公,“……。”   他怎么觉得皇上想寻个由头打靖北侯世子一顿?   上回不是已经把他吊了三天吗,还没泄气呢?   徐公公扶了下额头,皇上气的不是上回,而是今儿靖北侯世子踹三皇子屁股,和撕坏二皇子锦袍的事。   公公出去传话,连轩就揪着掌柜的衣领子,将他拖了进去。   这架势,着实叫皇上震惊了一回,“你这又是胡闹什么?”   连轩一脸委屈的指着掌柜的,告状道,“皇上,他和他的主子欠了我五十多万两不还,我是来求皇上做主的。”   说着,连轩把账册一举。   徐公公愣怔了,他做梦也没料到连轩居然来告状,居然还有人敢欠他的钱不还,谁啊,这么大胆包天?   等听连轩说徐府和祈王合伙开赌坊,徐公公就知道事情大发了。   不说祈王和徐府会怎么样,靖北侯世子自己赌博,还送上门来,今儿一顿板子是跑不掉了。   接过账册,徐公公赶紧的送到皇上跟前。   账册上清楚的记载着,哪一天,吉祥赌坊给徐府和祈王送了多少钱去,还有送给朝中大臣的,都有记载。   其中徐府占了四成,祈王府占了三成,其他大臣加起来共三成。   而且,数额之大,叫皇上龙颜大怒。   连轩见皇上发怒,他就高兴了,指着掌柜的道,“账册是他亲笔所写,人证物证俱在,求皇上明察。”   当着皇上的面,又有账册在,掌柜的早吓傻了,皇上一拍龙案,他就供认不讳了。   皇上忍着怒气,传召祈王和徐大人。   祈王内伤很重,没有进宫。   来的是徐大人,他一进御书房,便叫冤枉,说他和吉祥赌坊半点瓜葛也没有,他也不认识吉祥赌坊的掌柜的。   皇上听得额头青筋暴起,任是谁被当傻子骗,都高兴不起来。   “冤枉?!要不要朕派人去抄了徐府,看看有没有吉祥赌坊送去的东西?!”皇上直接将账册甩徐大人身上了。   这下,徐大人再不说冤枉了,只求皇上道,“皇上,臣一时糊涂,还请皇上恕罪!”   连轩跪在地上,跪了好久了,腿都麻了,可是皇上就是不叫他起来,他要起来吧,皇上就咳嗽。   他不傻,知道皇上是存心的让他吃苦头。   他一肚子火气呢,见了徐大人,彻底憋不住了,“你和祈王开赌坊的事,我不感兴趣,你们慢慢算,先把欠我的钱还了,我有急用。”   徐大人恨不得掐死连轩算了,他赌一回,就差不多要了半个徐家了。   可是当着皇上的面,他不敢造次。   皇上一听,就拍了龙案道,“一个当朝大臣,开赌坊,一个是副帅,去赌博,还闹到朕的跟前?!那笔钱,朕没收了,充入国库!”   听到皇上说他的钱充入国库,连轩眼珠子瞬间睁大,再睁大。   土匪啊!   钱给国库了,那他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连轩知道自己斗不过皇上,可是他有后台啊,连轩碰了碰鼻子道,“皇上,不好意思啊,钱没法上缴国库了,我一听到我有五十多万两,当时就 高兴的昏了头,跟外祖父说,等要到银子就全部孝敬给他,让他看在我这么乖顺的份上,以后别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我也是怕外祖父等着急了,误以为我在骗 他,才到皇上你跟前告状的,不然我就和徐大人还有祈王私了了……。”   言外之意,这钱虽然是他的,可他太孝顺了,全交给萧老国公了。   你们不还钱,没关系。   想要钱上缴国库,也没关系。   他都无所谓,谁叫他视金钱如粪土,还言而有信了,实在是爱莫能助了,欢迎你们去找我外祖父商议~。   听到连轩大义凛然的说孝顺,皇上的嘴角差点抽麻了。   他孝顺萧老国公?   也不知道是谁有事没事就不听萧老国公的话,惹的他发火的。   皇上明知道连轩是信口雌黄,可他就是没辄。   连轩再胡闹,再怎么惹怒萧老国公,那也是他的嫡嫡亲外孙儿。   别看萧老国公平素对连轩是嫌弃的不行,不是骂就是打,可有句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他打骂,不代表就允许别人打骂连轩了。   找萧老国公来,他护的肯定是连轩,毫无疑问。   这钱,肯定是没法上缴国库了。   徐大人跪在那里,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他无法想象,自己不能及时凑齐五十多万两,会是何种后果。   指不定,萧老国公就带着一队人马包围了徐府,上门要钱了,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徐大人忙道,“皇上,臣一定尽快凑齐这笔钱,送到萧国公府。”   徐大人的态度,连轩还算是满意。   不过,皇上就不满意了。   虽然开设赌坊青楼不算犯法,可那是针对普通人,对于官员而言,是不许逛青楼,更不许开青楼和赌坊的。   毕竟,为官者,不以身作则,还怎么教化于民?   只不过,规定始终是规定。   民不告,官不究。   开赌坊这事,不闹大了,绝对是屁事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连轩选择了直接告到皇上跟前,而不是正儿八经的去官衙告状的原因,实在是耽误时间,还没什么效果,万一徐大人说,那赌坊是他府上总管下人开的,官衙不敢得罪他,也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的,把案子结了。   但是皇上就不同了,徐大人是徐太后的娘家啊,当初没少阻拦他夺嫡,算是有旧仇。   对于徐家,皇上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不,皇上龙袍一挥,把吉祥赌坊查封了。   非但如此,徐大人还官降一级,罚俸三年。   至于祈王……   他倒是没什么事,因为徐大人把开赌坊的事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跟皇上道,“皇上,这事与祈王没什么关系,皇上也知道,祈王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吃,在他离京去封地前,听说我要开酒楼,就给了我一万两算作入股,是我临时改了主意,开了赌坊……这些年,只给祈王送分红的钱,他并未过问赌坊的事,甚至都不知道我开的是赌坊。”   这样一说,祈王非但没错,还很委屈了。   连轩听得直翻白眼。   敢做不敢当,不就是怕皇上一怒,不让祈王当副帅,弃车保帅么!   今儿让他逃一次,他就不信,去了边关,还有一堆替死鬼帮他!   等徐大人回去筹银子,皇上便开始收拾连轩了。   连轩一脸无辜,“皇上,那是几天前赌的,那时候的我还不是副帅呢,而且,今儿我只是要债,还是替外祖父要债……。”   徐公公脑门上有黑线。   不怪萧老国公没事就想抽靖北侯世子,实在是该打啊,他这是怂恿皇上打萧老国公板子啊。   连轩就继续道,“不但我赌了,还有二皇子、三皇子、我大哥、晗月郡主……都赌了。”   要打,就一起打~。         第五百二十九章 忽悠   祈王府。   徐大人出了宫,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祈王。   开赌坊的罪,他全部揽了下来,可不代表五十四万两的赔偿,他要一个人掏。   早知道,最后不但要赔钱,还要搭上日进斗金的吉祥赌坊,还不如直接和靖北侯世子说,给他们时间筹钱呢!   最叫徐大人后悔的还是他被贬官的事。   他本来是二品大员啊,贬低一级,就是正三品了!   他从正三品爬到从二品,花了八年时间!   人一辈子,还有几个八年?!   知道徐大人受了委屈,祈王赔笑道,“你受的委屈和隐忍,我都记在心底呢,这委屈我不会叫你白受的。”   徐大人知道徐太后的祈王的不甘心,他又何尝甘心?   若是当今皇上是徐太后的儿子,他们徐家何至于会是今天这样?   徐大人摇头一叹,“你好不容易才封为副帅,若是萧表少爷连打败仗,你还有成为正帅的机会,你是太后和我们徐家的希望,我就算是二品大员,也不过是个虚职,并没有什么可惜的,只是那五十四万两银子的欠债,我徐家最多只能拿三十五万两了……。”   他们还不知道皇上和萧老国公之间的约定,便是萧湛打了败仗,也没他祈王什么事。   祈王一听要他掏十九万两,不由得眉头皱紧了。   没有要他付一半,徐大人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且是他没能赢了连轩,才让他有机会赢那么多钱。   这口气,祈王是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抬眸看着徐大人,祈王道,“你先回去吧,我先筹钱,等筹够了,我就将银票给你送去。”   徐大人点点头,道,“那你尽快,这笔钱已经不是欠靖北侯世子的,而是欠萧老国公的了……。”   等徐大人走后,杜仲便拧眉道,“王爷,府里能动用的钱,只有五万两银子,上哪儿凑够十九万两给他?难道要动用……?”   祈王拳头一紧,“那笔钱,绝不能动!”   杜仲欲言又止,可要是不动用那二十万两银票,一时间哪弄的到那么多钱啊。   沈祖琅走过来,拍了拍杜仲的肩膀,笑道,“那笔钱,关乎王爷的大业,绝不可动用。”   杜仲看着沈祖琅,见他笑的成竹在胸,眉头一挑道,“祖琅兄,有办法弄到钱?”   沈祖琅笑了,“王爷如今可是十三万大军的副帅,极有可能是正帅,我想王爷有了麻烦,无瑕姑娘不会不帮这点小忙的吧?”   祈王怔了一下,也笑了,“那就麻烦沈兄跑一趟留香阁了。”   再说连轩,是骑马悠哉悠哉的出了皇宫,板子没挨,还把皇上气的够呛。   骑在马背上,连轩望着天边的晚霞,嘴角一抹得意的笑。   这日子啊,真是不要太美好啊。   有了五十四万两银子,那一万大军,就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也足够了。   就等招募人了。   这心情一好,胃口就好。   这不,肚子饿的呱呱叫了。   闻着路边的臭豆腐飘香,连轩顿时走不动路了。   不管了,形象什么的不要了。   “老板,上二十份臭豆腐!”连轩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大叫道。   卜达,“……。”   “爷,你还没吐够呢?”卜达抽着嘴角,有些凌乱道。   连轩一巴掌拍过去,“那么呕心的事,能不在吃饭的时候提吗?!”   卜达摸着脑袋,不说话,而是跑一边站着去了。   连轩大快朵颐,吃的很欢,老板油炸臭豆腐的速度明显跟不上。   这不,吃完了没事干,等的人心力憔悴啊。   连轩东张西望。   忽然,他眸光一凝。   那是个骑在马背上的男子,模样周正,没什么奇特之处。   但是连轩觉得他的身影有些似曾相识。   那男子见连轩一直看着他,眸光有一瞬间的飘闪。   连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   沈狐狸,小爷我还没有祈王府找你,你倒是嫌闷的慌,出来溜达了啊。   连轩不吃臭豆腐了,翻身上马,追着沈祖琅而去。   臭豆腐老板差点哭了,本以为遇到个大买卖,谁想人家是吃霸王餐的。   连轩跑了,臭豆腐老板拽着卜达不放手。   等卜达付完钱,再去追时,早不见连轩的身影了。   在一条小巷子里,连轩堵住了沈祖琅,摸着毛的鬃毛,笑道,“躲啊,你怎么不继续躲了?”   沈祖琅握紧缰绳,脸上却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连轩翻白眼,跟他玩忽悠,不知道他是忽悠界的老祖宗吗,连轩笑了,“不知道说你记性不好,还是说你皮挺厚,不要以为敖大将军死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小爷我很记仇,行了,小爷也不跟你多说废话,你是自己死,还是我让你生不如死,自己选吧!”   话,轻飘的就跟天上的云一样。   却叫沈祖琅,怒气骤起,脸色还有些惨白。   他知道,他今儿是躲不过去了。   连轩能和祈王打成平手,他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他绝不能死!   连轩一点惦记着那没吃完的臭豆腐,也不跟沈祖琅墨迹了,直接开打。   沈祖琅武功不错,而且他出来,暗处还跟了两名暗卫保护。   可是连轩不是以前的靠侥幸的连轩了。   以一敌三,照样占上风。   那两个暗卫忠心的很,对沈祖琅道,“主子,我两断后,你快走!”   沈祖琅薄情的很,当初能丢下沈寒川不管,今儿会管两个暗卫的死活才怪了。   这不,翻身上马便逃。   连轩一脚踹过去,直接将两个暗卫踹到在墙上。   这还不算,见脚下有石子,他随脚一踢,便当做暗器,要了两个暗卫的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等杀了暗卫,连轩便上马去追沈祖琅了。   虽然暗卫挡了一会儿,足够沈祖琅逃命的了。   可想避开连轩的追杀,还真不容易。   从见到暗卫起,他就料到沈祖琅会逃了,好不容易碰到他,会让他逃了才怪了!   连轩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沾满了金粉。   他最后的……钱啊。   有些肉疼,明天要到处蹭饭了。   连轩翻身上马。   追着金粉,就到了留香阁后院。         第五百三十章 无耻   连轩没有直接进留香阁,而是追着金粉到了一棵树下就停了。   树底下,有一件外袍丢在那里。   正是沾染了金粉的那件。   连轩眼睛眯了一眯。   有些不确定,沈祖琅是路过留香阁,还是进了留香阁了。   瞧见地上有块玉佩,连轩弯腰要去捡。   可是在手刚到半空中时,他嘴角一斜。   脚一抬,狠狠的踩了上去。   瞬间,一块上等精致羊脂玉碎成了豆腐渣。   看着自己的杰作,连轩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璀璨笑容。   忽然,他身子一闪。   一把锋利的匕首如流星一般划过,直接插到树干上。   远处,有一抹妖娆妩媚的身影。   女子轻纱罩面,体态婀娜,冰肌莹彻,柔弱无骨。   那剪水瞳眸,原该泛着淡淡秋波的双眼,此刻满含杀气。   连轩随脚踢了踢那碎玉佩,丰神俊朗的脸上,带了一抹歉意,“不好意思,笨手笨脚的,踩碎了块玉佩,我想应该不是姑娘的吧?”   连轩不提玉佩还好,一提玉佩,女子漂亮美眸里的杀气更胜三分。   “你找死!”女子咬牙道。   连轩碰了碰鼻尖,有些吊儿郎当道,“无瑕姑娘,跟我就别装了,大家谁不认识谁啊?你将这块玉佩留在这里,不就是想我捡吗,本世子别的美德没有,就喜欢路不拾遗。”   他原本是想捡起那块玉佩的,但是他眼尖啊。   虽然掉玉佩的地方,稀稀疏疏的,却也不是一点杂草没有。   就在玉佩掉落,不足一尺的地方,有一株草焉了,青翠的叶子上透着一青黑。   显然是中毒了啊,而且还是剧毒。   他要捡,那就是傻子!   不过,那么一块精致的玉佩,谁见了都喜欢,踩成豆腐渣一样了,还真是心有不舍啊。   听到连轩喊她无暇姑娘,女子身子一怔。   她和连轩只见过几面,而且当时的她,矫揉造作,连轩别说喜欢了,直接就打心眼里厌弃了,不然也不至于把她丢给晗月郡主,他和周少易他们去游湖泛舟了。   他居然认得出来她?   不得不说,靖北侯世子这份眼力让她吃惊。   不过一想到那块玉佩,无瑕姑娘就有想将连轩剥皮卸骨的心了。   那是她娘的家传玉佩,临死之前传给她的,她一直贴身佩戴,小心珍藏,不敢有丝毫损毁,他居然一脚给她踩碎了!   想着,无瑕姑娘就怒急攻心,抽出腰间的软剑,就杀了过来。   她要是不杀了连轩,她只怕会气的夜不能寐,走火入魔!   可是,连轩是那么好杀的吗?   以他现在的武功,除了极个别不能招惹的,比如萧老国公、萧大将军、萧湛等外,在京都,他横着走、竖着走、倒着走,还是转弯走,谁也管不住。   也正因为连轩武功太高,无瑕姑娘才会想到中毒的办法。   连轩能和祈王打成平手,武功之高,她根本没有把握能赢,但是连轩必须要死。   一个萧湛就够东延太子忌惮的了,又来连轩这么个劲敌,而且他的武功进步太快,现在不杀了他,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从沈祖琅那里,无瑕姑娘得知连轩是一个人,没有带暗卫在身边,这样的机会,她绝不能错失。   只是连轩性子放荡不羁,鲜少有东西看得上眼,又时间紧迫,她就拿自己的玉佩做鱼钩了。   那般精美的玉佩,没人能抗拒占为己有的心,可偏偏计谋被连轩识破了,叫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别看无瑕姑娘娇柔的很,武功还真是不弱,而且擅长用毒,连轩不敢马虎大意。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她下了毒?   对于这样充满未知的敌人,连轩喜欢速战速决。   这不,脚一踹,直接将无瑕姑娘揣飞了。   而且,他踹的位置是……脸。   毫无怜香惜玉可言。   敌人在连轩眼里,只是敌人,没有男女之别。   至于为什么踹脸,那只能算无瑕姑娘倒霉了。   谁叫她刀剑上有毒,而连轩身上没带毒了。   连轩一直觉得有毒不用是傻子,五毒的刀剑,划破人家的皮,只是皮外伤。   可要是刀上有毒,那一点点皮外伤,就足矣致命了。   他在流云瀑布之下练武,带毒药去,也被瀑布给浸透了,而且又参加比武夺帅,怕他忍不住会用,卜达宁愿被连轩打,也不给他毒药的。   连轩身上没毒,可鞋底有啊,玉佩上啐了毒,他踩在上面,肯定沾了毒。   偏无瑕姑娘全身裹的严实,除了握剑的手,只有被连轩摘掉面纱的脸露在外面了。   不踹脸,那点儿毒都被他来回给蹭没了。   连轩彪悍一脚踹飞了无瑕姑娘,她在半空中飞时,就在歇斯底里的吼叫了。   疼的。   尤其她落地之后,更是疼的在地上打滚。   可见那毒之狠辣了。   “活该!”连轩冷冷一哼。   话音刚落,就出现四名黑衣劲装男子,除了他们,还有沈祖琅。   沈祖琅扶起无瑕姑娘。   那四名男子围攻连轩。   无瑕姑娘服下解药,很快就平缓了下去,只是脸上的鞋印子,清晰可见。   那四名暗卫,训练有素,一起围攻,逼得连轩不得不抽出腰间的软剑,将他们斩杀。   剑上的血,一滴滴往下落。   很快,就干净如初。   他转身看着无瑕姑娘,几乎是瞬间,就脸色大变。   之间无瑕姑娘站在那里,手正掐着一人的脖子。   这人还不是别人,是晗月郡主。   晗月郡主咬着唇瓣,泪眼婆娑。   很显然,晗月郡主被人抓了,当作人质了。   沈祖琅站在那里,笑道,“靖北侯世子,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晗月郡主可是你的未婚妻。”   连轩气煞了。   这女人还能再坏事一点儿吗?   这会儿天色已晚,倦鸟都归巢了,她居然没事四处瞎溜达,还被人给抓了来要挟他!   连轩气的心口疼,他又不能见死不救,要是让外祖父和颜王爷知道了,他皮都要被剥两层掉。   正想着呢,就听无瑕姑娘道,“丢掉手中的剑,不然我就杀了她!”   连轩手握紧,再握紧。   就在他要丢掉的时候。   忽然,发现远处大树后露出来一颗脑袋。   连轩嘴角弧起一抹淡笑,瞥了无瑕姑娘一眼,指着晗月郡主道,“拿她来威胁本世子?你以为本世子会关心她的死活?你要真杀了她,本世子估计还会谢谢你,留你一个全尸!”   这话,薄情的让晗月郡主恨不得咬舌自己算了。   却嚣张的让无瑕姑娘眉头陇紧,“靖北侯世子的心可不是一般的狠啊,连自己的未婚妻都能见死不救。”   连轩嘴角弧起一抹冷笑,“什么未婚妻,本世子从未承认过!你要杀就赶紧的,磨磨唧唧的,本世子没那闲工夫和你磨蹭!”   连轩要退颜王府的亲事,京都谁不知道啊?   当初,为了退亲,连轩易容成萧老国公的模样进宫找皇上退亲,结果误打误撞,将假萧湛打的皮开肉绽,最后还被皇上吊在宫门上三天三夜。   无瑕姑娘自然有所耳闻,这会儿再听连轩的话,和他的神情,她还真有些打鼓了。   她没有真想杀晗月郡主,不过是想逼连轩离开。   可这会儿,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无瑕姑娘瞥头看了一眼留香阁,眉头陇了陇。   留香阁,她是待不下去了,以靖北侯世子的性子,留香阁肯定会被查封。   再加上他和萧湛都要去边关了,她也该回东延帮太子了。   晗月郡主,便是杀了也无不可!   想着,无瑕姑娘的手攒紧。   晗月郡主的脸瞬间扭曲,被点了穴道的她,根本动弹不得。   连轩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就是不为所动。   忽然,他的剑往空中一抛。   银光闪闪的剑,将夕阳温和的光折射出冷意来。   无瑕姑娘的眼睛一闪。   后背就中了一只箭。   前面,连轩跃身而起,握着剑就刺了过来。   在无瑕姑娘胳膊吃疼的瞬间,剑一挥,直接将她掐晗月郡主脖子的手给砍了下来。   鲜血溅了晗月郡主一身。   沈祖琅脸色大变,赶紧抱住无瑕姑娘。   之前抓晗月郡主过来的刺客双目赤红,道,“快带我家姑娘离开!”   他话音未落,沈祖琅已经带着无瑕姑娘翻身上马了。   那暗卫呀呲欲裂,刺过来,便要杀了连轩。   连轩和他过了两招,便将他杀了。   卜达见没打斗的动静了,这才敢出来。   “爷,晗月郡主没事吧?”见晗月郡主晕了,还浑身是血,卜达担忧的问道。   连轩瞅着倒在他怀里的晗月郡主,脸色极差,“没事,只是被断手给吓晕了。”   亏得还是习武之人呢,一只断手就吓晕了。   说完,连轩瞥了卜达两眼,“你哪来的暗器?”   卜达献宝似地把袖箭掏出来,道,“这是夫人给我的,箭上下了蒙汗药,爷要是惹是生非,遇到打不过的敌人时,奴才或许能帮上点忙,奴才一直随身带着,只是没机会用……。”   里面有八根短箭,都给了他快两年了,总算用了一根,卜达心情有点小激动。   见卜达摸着袖箭,跟摸什么宝贝似的,连轩除了翻白眼还是翻白眼。   瞥了眼地上的断手,连轩一脸的嫌弃。   “晗月这笨蛋怎么会被抓?”连轩问道。   卜达去牵马过来,道,“爷跑太快了,奴才追不上,半道上碰到要回府的晗月郡主,就问她瞧见没有,她一听爷你去抓沈祖琅,就要来帮忙,奴才拦不住……。”   卜达和晗月郡主商议,从两边偷袭。   他比较幸运,没别暗卫发现。   晗月郡主就倒霉了,还没出手呢,就被暗卫点晕做了人质。   连轩一听晗月郡主是来帮他的,脸色好了很多,但是更生气了,“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她能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谢谢她了。”   说着,连轩胳膊一伸,就将晗月郡主扛在了肩上。   卜达翻身上马,道,“爷,咱们是将晗月郡主送回国公府,还是送回颜王府啊?”   连轩瞥了卜达一眼,卜达顿时不说话了。   这两个地方好像都不能去。   国公爷和颜王爷两个要是瞧见晗月郡主浑身是血,还晕倒的模样,不管爷有错没错,倒霉是毫无疑问的。   两人骑马走在街上,瞧见有官兵过来。   连轩将他们喊过来道,“在留香阁后院附近,有刺客刺杀晗月郡主,其中一人被我砍掉了一只手,他们逃进了留香阁,我怀疑是留香阁的人刺杀,你们赶紧去查一查。”   说着,连轩顿了顿,又道,“他们还打劫了晗月郡主不少银票,务必找到刺客,追回失物。”   官兵一听有刺客刺杀晗月郡主,还打劫,忙道,“我们即刻去查!”   说着,一群官兵就跑着去了留香阁后院,果真见到一只手,上面带着一碧玉手镯。   等官兵一走,卜达就不明白了,“爷,你为什么说是刺杀晗月郡主?”   连轩拍了卜达脑门一下,道,“笨,英雄救美,谁会找我茬?”   “……那你为什么说他们抢了晗月郡主的钱?”卜达又问了。   连轩翻白眼了,“笨的无可救药,他们为什么要杀晗月郡主?总要有点理由吧?”   卜达,“……。”   看着连轩在绸缎铺前停下,卜达愣了愣,就见连轩扛着晗月郡主进去了。   进了铺子之后,连轩眼睛一扫,就指了一套裙裳道,“那套裙裳我买了!”   掌柜的喜上眉梢,赶紧的取了衣服。   连轩要借他屋子用一用,掌柜的忙领着连轩去了内屋。   等把晗月郡主放心,连轩就犯愁了,“掌柜的,让你家夫人帮她换身衣裳。”   掌柜的愣了一下,“内子回娘家了……。”   连轩眉头一皱,“那丫鬟呢?”   掌柜的嘴角一抽,“丫鬟陪内子一起回的娘家……。”   连轩快奔溃了,“总有女儿吧?!”   “有一小女,今年五岁,也跟内子一起……。”   连轩快晕了,耷拉了眼神问,“你铺子里里外外,不会连个母的都没有吧?”   他话音刚落,后院就有母鸡在嘚瑟的叫,告诉大家她生了个鸡蛋。   连轩,“……。”   卜达笑抽风了。   掌柜的讪笑两声,铺子里没人能帮他这个忙。   连轩摆摆手,“没你事了,你出去吧。”   掌柜的赶紧退出去,卜达想了想,也出去了。   连轩拿着衣服,看着晗月郡主,一脸郁闷。   他真是上辈子欠了她了,遇到她就没好事过,不是被关,就是被绑架,现在还得帮她换衣服。   连轩把衣服往床上一丢,就去扯晗月郡主的束腰。   然后,问题出现了。   他平常的衣服,不是卜达伺候穿的,就是丫鬟伺候的,他能帮晗月郡主穿衣服?   这不,生拉硬拽的,把晗月郡主拽醒了。   她一睁眼,就见连轩伸出魔爪抓她衣裳,刺啦一声,碎了。   晗月郡主脑袋嗡的一声响,脚一抬,直接踹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连轩直接被她给踹翻了。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晗月郡主骂道,“无耻!下流!”         第五百三十一章 负责   连轩从地上爬起来,双眸喷火,怒不可抑。   床上,晗月郡主正那被子裹着自己,生怕连轩看到她什么。   连轩指着自己,咬了牙,问,“我无耻,我认了。我下流?我哪下流了?”   他委屈自己给她换衣裳,她非但不感激,还骂他下流,他就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晗月郡主捂着被子,红了脸道,“你不下流,你撕我衣服做什么?!”   连轩觉得脑袋有些嗡嗡叫,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憋屈感。   “我绝对是傻了,才会管你,”说完,连轩转身便走。   可是,走了两步就又停了。   走样一走了之不是他的性子,连轩回头看着晗月郡主,眼神越来越怪异。   晗月郡主见他那样,心底就发毛了,尤其是见他眼睛往床里面看。   晗月郡主左右瞄瞄,没发觉不对劲,不由得问道,“你看什么?”   连轩耸肩笑道,“没什么,就是有只老鼠……。”   话音未落,晗月郡主花容失色。   一把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   这还不算,直接跳连轩身上了,眼睛紧闭,吓的不行。   “快请它走!”晗月郡主惊叫道。   连轩,“……。”   他应该没有听错吧,晗月郡主说的是请字,这么高大上的字眼,她居然用在一只老鼠身上?   连轩在脑子里想了一下。   自己猫着身子,请一只嘚瑟的小老鼠,耀武扬威的出去,尼玛,那只老鼠绝对能称霸京都了!   连轩翻了几下白眼,轻咳了咳嗓子道,“女流氓,你也占够小爷的便宜了吧,还不下来,本世子要按照时间收费了!”   晗月郡主脸腾的一红。   她想下来,可是一想到屋子里有老鼠,她就怕的要命。   她虽然是习武之人,可她也是女孩子,最怕那些蟑螂之类呕心的东西。   可是被连轩叫女流氓,显然是报她之前骂他下流的仇。   晗月郡主想着,一会儿下来之后,就冲出屋外,离老鼠远远地。   可是一想到衣服被连轩撕破了,衣冠不整的出去,还怎么见人啊?   正想着呢,门吱嘎一声推开。   晗月郡主瞥头望去,就见自家老爹颜王爷站在那里,一脸囧囧的看着自己女儿挂在连轩身上,这是他女儿么?   还有靖北侯,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调戏,还是个姑娘,脸皮发烫的厉害。   连轩则跟一根木头杆子似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已经一千两银子了,”连轩说道。   连轩以为是卜达,所以没在意。   晗月郡主蹭的一下松开手,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不敢抬头看颜王爷和靖北侯。   “父王……,”她的声音,弱的跟蚊子哼似地。   颜王爷一张老脸红成茄子色了,尤其是他身边除了靖北侯,还站着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   今儿在比试场,颜王爷就打定主意退婚了。   这不,回了王府后,听说晗月郡主买了连轩赢,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靖北侯世子太顽劣,又一心要退亲,怕晗月郡主越陷越深,赶紧的要退婚。   颜王爷亲自去了一趟萧国公府,正好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也在。   这不正商议着,就听说晗月郡主被人刺杀,而且身上还受了伤的事,心上一急,就和靖北侯来找她。   可谁想到会瞧见这一幕?   女儿的脸色红润,含羞带臊的,血气十足,哪像个身受重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人?   连轩脸也有些尴尬了,不过他这人脸皮从来不薄,“颜王爷,你也瞧见了,眼见为实,我可没有调戏她,别再说什么负责不负责的话了。”   他不说还好,他一张口,颜王爷就有想剁了他的冲动了。   靖北侯黑了脸,道,“你这还不算调戏,怎么样才算?”   连轩,“……。”   望着靖北侯,连轩有些头疼了,“爹,你需要找个大夫好好看下眼睛了,这明显的事,刑部尚书他们都能作证,你怎么能颠倒是非黑白呢?”   刑部尚书清了清嗓子道,“老夫年纪大了,屋子里光线又暗,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刑部尚书对颜王爷和靖北侯道,“晗月郡主似乎没受什么伤,府上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靖北侯笑道,“有劳李尚书和阮侍郎跑一趟了。”   刑部尚书赫然一笑,“侯爷客气了。”   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门。   等出了房门,就听身后传来靖北侯的说话声,刑部尚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只听那说话声道,“颜王爷,晗月郡主调戏我儿,这事咱们可是都瞧见了,晗月郡主该对我儿负责吧?”   刑部尚书笑了,他实在是憋不住了,他甚至有些同情连轩了。   有这样的亲爹,也不怪他性子这样跳脱。   不过他也知道,靖北侯这样说,是因为颜王爷要退婚在前,这是逼他打消退婚的念头呢。   果不其然,颜王爷叹道,“晗月品性顽劣,都是本王教女无方,既然调戏了世子,一定会负责的。”   屋内,连轩快奔溃了。   他的脸,黑的幽怨,黑的泛光。   他调戏晗月郡主,倒霉的是他。   被晗月郡主调戏,倒霉的还是他。   从来都是谁碰到他谁倒霉的,唯独碰到晗月郡主,倒霉的就变成是他了。   这样的媳妇,坚决不能娶。   “你们到底看中了我什么,我改还不行么?”连轩快哭了。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累啊。   颜王爷走过来,一手搭在连轩的肩膀上。   连轩闷着脸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感觉到肩膀上像是被人丢了千斤鼎一般。   想用武力逼他屈服?   没门!   连轩咬了牙,死死的顶着。   颜王爷感觉的手有些发麻。   他眸光带笑,他之前还怀疑连轩武功变高,是因为吃了什么秘药的缘故,如今试探一番,这内力还真是货真价实的。   就是性子太纨绔,连着那股子内力也一样。   颜王爷收回手,笑对靖北侯道,“他们两个的亲事,我们再商议商议。”   言外之意,这亲事,他是不退了。   等颜王爷和靖北侯出去了,连轩揪着躲在一旁的卜达,怒道,“他们来了,你怎么都不打声招呼?!”      第五百三十二章 挣钱   看着连轩愤岔的样子,卜达就知道他要倒霉了。   忙快哭解释道,“爷,你别怪我啊,侯爷问你们在屋子里干嘛,我只能说聊天……。”   他总不能说,爷在给晗月郡主换衣裳吧?   谁想到,颜王爷推门就进去了。   说着,卜达还道,“爷,你武功变高了许多,那么重的脚步声,你为什么没听见?”   连轩吧嗒一巴掌扇卜达脑门上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爷信任你!”   骂完,连轩踹他一脚道,“还不赶紧跟出去听听,我爹把我卖了多少钱!”   卜达囧,世子爷也太杞人忧天了吧,完全没那个必要啊,“爷,你放心吧,要是倒贴能把你卖掉,侯爷和夫人早卖了……。”   连轩的脸,瞬间黑成锅底色。   晗月郡主实在憋不住笑了,“说的对!”   卜达脖子一缩,转身便跑。   连轩瞥头看着晗月郡主。   晗月郡主不笑了,一想到她被无瑕姑娘掐住脖子,连轩说的那些话,她就一肚子气。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血,胃里在翻江倒海,忍不住作呕起来。   连轩脸又黑了三分。   临墨轩,屋内。   安容和萧湛才吃饭,安容胃口不是很好,吃的不多。   萧湛帮安容夹菜,安容小口吃着。   外面,芍药打了帘子进来,笑道,“少爷,少奶奶,世子爷和晗月郡主的亲事没退。”   安容听得一笑。   连轩和晗月郡主的亲事退不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虽然,之前颜王爷上门要退亲,她着实诧异了一番。   毕竟前世,连轩放荡不羁,还顽劣,颜王爷都喜欢极了他啊。   这一世的连轩,武功变高了许多,还成了十万大军的副帅,只要连轩不花样作死,前途一片光明啊。   她还很担忧,因为她的重生,让前世一对有情人这一世要形同陌路。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笑了。   颜王爷压根就不是来退亲的,他这是以退为进呢。   要真想退亲,就该进宫找皇上了,毕竟连轩和晗月郡主的亲事是皇上赐的,皇上要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就退不掉。   颜王爷这样急急忙上门,估计是怕边关战事瞬息万变,不知道哪一天连轩就和萧湛一起去了边关。   这亲事早些办了,心里的大石头才能早日放下。   如果她猜的不错,这几日靖北侯府就要办喜事了。   看着安容嘴角的笑,芍药眼睛睁圆了,“少奶奶,你就不好奇颜王爷为什么又改了主意不退亲了吗?”   “为什么?”安容一边夹菜,一边笑道。   芍药这才道,“因为晗月郡主调戏了靖北侯世子……。”   可怜安容一口菜刚进喉咙,就直接呛住了,连连咳嗽起来。   不单是安容,萧湛也好不到哪里去。   芍药缩了缩脖子,“奴婢说的是真的,这事都传遍国公府了,靖北侯要晗月郡主负责呢。”   安容嘴角抽了又抽,“然后呢?”   “……然后,颜王爷就提了个条件,等晗月郡主和世子爷成亲后,生的第二个儿子过继给颜家,继承王位……。”   这事倒不稀罕,颜王爷膝下只有晗月郡主一人,没有儿子,若是无人继承香火,颜王府就没了。   这样的人家,大多都会过继个小辈,与其过继旁支,还不如过继一个外孙儿做孙子呢。   只是靖北侯好像不怎么同意。   结果颜王爷一句话将他堵了回来,“靖北侯,你觉得以连轩这性子,我的外孙儿让他养,会养成什么样儿?”   让连轩养孩子,靖北侯不敢想象。   靖北侯夫人就开始抚额了。   她想起早些年,靖北侯是怎么养连轩的。   让他抱小连轩去花园赏花,因为连轩调皮,喜欢抓花,还喜欢在他身上撒尿,靖北侯就倒拎着他,凑到花上嗅一嗅,“儿子,闻闻你母亲养的花香不香?”   这要让连轩来养,估计倒拎都是好的了。   可是把孙子过继给别人,靖北侯舍不得啊,“轩儿是不靠谱了些,不是还有我吗?”   颜王爷当时就一脸黑线了,有些话不好说,但又不得不说,“靖北侯,不是我说你,连轩是谁养出来的?”   赤果果的鄙视有没有?   靖北侯轻咳了咳嗓子道,“轩儿是我和国公爷一起养的,若是全由我来养,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话还没说完呢,颜王爷就道,“萧湛是萧老国公养的。”   言外之意,连轩之所以被养歪,完全是他的责任,与萧老国公无关。   非但无关,要是他没插一手,估计连轩现在和萧湛没什么区别,或者更厉害也说不一定。   他靖北侯不应该抱怨萧老国公,而应该反思自己教子无方才对。   靖北侯是张口无言。   颜王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大体就是,他只要一个外孙儿,晗月郡主将来生十个八个的,他都不惦记,都给他养。   就算其他的都养歪了,好歹还有一个可以鼎立门户……   就这一段话,靖北侯和颜王爷差点打起来。   最后还是靖北侯夫人一锤定音,答应了。   等连轩回来,靖北侯夫人就先发难了,“你好歹也有一身武功傍身,怎么就让晗月给非礼了呢?”   连轩,“……。”   连轩凌乱的抚着嘴角的淤青,这还是和祈王比试时留下的,之前不觉得疼,现在疼的厉害。   “受伤没吃药,以至于脑袋进水了,”连轩上下嘴唇张合,语气满是无力。   靖北侯夫人看着连轩的伤,伤的不算重,她都没放在心上,以连轩的抗打能力,不用药两天就能好。   不过既然连轩提出要喝药,靖北侯夫人便让丫鬟去请大夫来,然后道,“你和晗月郡主的婚期定了,就在七天后,这几日别胡乱惹事了,更别和人打架,还弄出来一身伤,听见没有?”   连轩一听,瞬间炸毛,“七天就成亲?!”   靖北侯夫人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道,“你要嫌等不及,就是提前两天也不是不可能……。”   连轩差点摔倒,他哪里等不及了,他就是等个十年八载的,他也心甘情愿啊。   知道和靖北侯夫人没法沟通,连轩转身回自己屋了。   祈王府。   落霞院,正屋。   祈王和杜仲,还有沈祖琅坐在那里,听着内屋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吼叫声,眉头陇紧。   不过无瑕姑娘只叫了两声,就没声音了,被暗卫给点晕了。   很快,大夫出来了,抹着额头上的汗道,“王爷,无瑕姑娘的伤口是包扎好了,只是她的情绪……。”   祈王脸色很差,无瑕姑娘是东延太子的红fen知己,如今被靖北侯世子伤成这样。   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坏事。   无瑕姑娘因为愤岔,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帮他,东延太子也会找靖北侯世子报仇,只是他有些担心,东延太子会迁怒。   毕竟靖北侯世子,是沈祖琅引到留香阁的,若是没有这一出,无瑕姑娘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杜仲拿了诊金,递给大夫道,“有些话,不该说的别说,小心……。”   不等杜仲说完,大夫赶紧表态道,“王爷放心,小的就是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泄露无瑕姑娘半分的,如有食言,定不得好死。”   听了大夫发了誓,祈王方才摆手,让丫鬟送大夫出去,顺带去取药。   这厢大夫前脚出门,那边一黑衣暗卫进来。   “王爷,留香阁被查封了,无瑕姑娘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官兵带走了……。”   听了暗卫的话,祈王一拳捶在桌子上。   一张上等花梨木桌子,瞬间有了裂痕。   “谁查封的?!”祈王咬了牙问。   “是阮侍郎亲自带人去查封的。”   要不是阮侍郎亲自去的,他就劫了下银票了。   暗卫说完,便退了出去。   杜仲眉头皱紧,“王爷,阮侍郎是萧国公府的人,无瑕姑娘的钱……。”   肯定是要不回来了。   非但要不回来,而且还被气个半死不活。   第二天一早,阮侍郎就带着一队官兵,将留香阁里搜查出来的东西,装在箱子里,抬进了颜王府,让晗月郡主认领。   晗月郡主有些懵,她没丢东西啊,一件也没有。   为什么阮侍郎会说那话?   不过她也没问,傻子都能猜的出来,肯定跟靖北侯世子脱不了干系。   晗月郡主看着那一堆的银票和珠宝,说实话,不动心是不大可能的,不过她一想到这些东西都被无瑕姑娘带过碰过,她就浑身鸡皮疙瘩乱飞了。   不是她嫌弃无暇姑娘流落红尘,而是她的手被连轩砍了,见到她的东西,她就忍不住想起那一幕。   而且,谁知道连轩耍什么幺蛾子,没准儿她前脚收了这些东西,后脚他就倒打一耙,说她贪墨国库,她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未免中计,晗月郡主嗡了声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当时靖北侯世子丢给我一个包袱,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人洗劫了……。”   也就是说,丢了什么,还得问连轩了。   阮侍郎脑门上有黑线,给颜王爷作揖道,“既然晗月郡主不知道丢了什么,那我就先告辞,去找靖北侯世子了。”   这不,阮侍郎又跑靖北侯府去了,结果管家告诉他,连轩去萧国公府了。   然后,阮侍郎又咚咚咚的跑萧国公府来了。   临墨轩,书房。   萧老国公的暗卫送了一锦盒过来,刚离开。   连轩手脚快,抢了锦盒,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十张万两的银票。   连轩拿了银票,问萧湛,“大哥,外祖父好好的给你银票做什么?”   萧湛在看账册,抽空瞥了连轩一眼,道,“这十万两是军饷,外祖父只给这一回,以后那十三万兵马的费用,全靠我自己了。”   萧迁听得一愣,“不是吧,才十万两,都不够十万兵马一个月的花费,祖父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大哥你又要打战,还要顾及军饷和粮草,还不得把你活活累死啊?”   安容带着芍药过来找萧湛,刚好听到这一句。   她眸光闪了一闪,转身回屋去了。   回到屋内,安容让芍药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一个锦盒出来。   锦盒里装的都是银票。   安容数了数,差不多有四十万两。   这些钱,一部分是萧湛的,一部分是酒坊和柳记药铺的收入,还有玉锦阁给的。   安容想都没想,抱着锦盒就走。   芍药赶紧拦下她,“少奶奶,你把钱全给爷了,你自己用什么?”   “我还可以挣,”安容回道。   她从来不担心会没钱用。   芍药晕的厉害,她知道安容和萧湛感情深厚,可是少奶奶的压箱底,是留给未来少爷和小姐的,都给爷了,以后怎么办?   那些钱,可是用在将士们身上,爷除了有战功,会封侯封王之外,皇上能赏他几个钱啊?   能赏赐四十万两银子?   简直是做梦。   芍药相信,既然萧老国公和萧湛敢跟皇上说不要军饷,肯定有办法弄的钱,少奶奶就安心养胎,生小少爷就成了。   芍药拦着,安容左走右走,都走不了。   无奈之下,安容拿了三万两银票给她,“行了,这些钱,你替我收着行了吧?”   芍药一脸黑线的接了。   安容抱着锦盒出了屋子。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见丫鬟走过来,禀告道,“连轩少爷,阮侍郎抬了一堆东西来,让你去认领。”   门,吱嘎一声打开。   露出连轩丰神俊朗,还带了一丝淤青的脸,“认领什么?”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   连轩回头,对萧迁道,“走,去前院瞧瞧去。”   说着,大步朝前走。   芍药双眼泛光,抓了安容的袖子道,“少奶奶,我们也去前院看看吧,肯定有好玩的。”   安容挑眉一笑,应了。   不过,在她去前院之前,把锦盒送到萧湛跟前,就说了一句话,“给你的。”   然后便走了。   话说,前院真是热闹非凡啊。   正堂里,阮侍郎坐在那里,屋子里摆了三个大箱子。   连轩到了正院,没有进屋,而是让卜达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办法,出了临墨轩,他的眼皮子就一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左眼都快跳瞎了,这是要发横财的前兆啊。   很快,卜达就回来了,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   连轩笑了。   一甩锦袍,连轩迈步就进了屋。   阮侍郎瞧见连轩进来,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世子爷总算是来了,着实让我跑了一路。”   连轩态度极好,弯腰行礼,道,“辛苦侍郎大人了,小子给你赔罪。”   阮侍郎,“……。”   这态度好的,让他心底有些发毛,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阮侍郎干笑了两声,“赔罪就不用了,你快找找,有哪些东西是你丢的,我好将东西上缴国库。”   连轩点点头。   然后官兵打开大箱子。   精光闪闪的,珠宝摆设,黄金白银,差点闪瞎他双眼。   连轩蹲大箱子前,翻箱倒柜的找啊找啊找,总算找到了七八个物什。   有玉佩、有手镯、有玉簪、有珠串……   连轩捧着那些东西,走到阮侍郎跟前。   阮侍郎便起了身,“世子爷挑完了?”   “挑完了。”   听连轩说挑完了,阮侍郎有种如释重负感,吩咐官兵抬了箱子,离开。   结果刚吩咐完呢,连轩就看着他,“侍郎大人,你弄错了。”   阮侍郎一头雾水,“什么弄错了?”   卜达上前一步,轻咳了咳嗓子,道,“箱子里的都是爷的,不是他的,都被挑了出来……。”   送上门来被爷宰,尤其还是在爷觉得钱越多越好的时候,爷会放过才怪了。   阮侍郎,“……。”   阮侍郎瞥了那三大箱子,再看桌子上的东西,凌乱成风。   “晗月郡主说世子爷给了她一个包袱……,”阮侍郎扶着额头道。   千万别告诉他,那一个包袱里,装了三大箱子,被晗月郡主扛着到处跑,还被打劫了。   连轩一脸坦然,“是啊,包袱里就一套首饰,摆桌子上了,麻烦刑部给晗月郡主送去。”   阮侍郎眼睛一睁,“那……那些呢?”   连轩轻耸了下肩膀,“那些啊,都是我的,无瑕姑娘打赌输给我的……。”   阮侍郎嘴角猛抽。   看着阮侍郎那模样,连轩眉头拧紧了,“侍郎大人不信?”   信你才怪了!   连轩笑了,“不信也对,不过当时除了我和卜达,还有晗月郡主在,若是晗月郡主不能作证,等刑部抓到无瑕姑娘,她能作证,对了,她人抓到了没有?”   阮侍郎脑门上黑线成摞的往下掉。   “没有。”   “没有?都一夜了,还没抓到呢,刑部要努力了。”   “……。”   碰到连轩耍无赖,偏还没有证人,阮侍郎真是一点辄都没有。   周旋了一二,除了证明刑部无能之外,屁用没有。   这不,抬了三大箱子来,空手而回了。   等阮侍郎一走,连轩就疯了。   扑在三大箱子前,双眼金光直闪,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开青楼这么挣钱,我就应该偷偷开一个……。”   萧迁无语了,“你这挣钱也太容易了吧?”   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啊。   连轩白了萧迁一眼,随手拿了一个大玉白菜,丢给了萧迁。   萧迁赶紧接住。   还没说话呢,连轩就道,“不是给你的,你和阮飞有两分交情,替我送给他,谢谢他爹辛苦来回找我,给我送钱。”         第五百三十三章 打劫   安容站在门外,看着萧迁手里的大白菜。   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连轩虽然纨绔,放荡不羁了些,可做事极有分寸。   阮侍郎奉命办事,他气走了他,留下这么一堆原该上缴国库的钱财,阮侍郎回去,没法交差啊。   那颗价值不菲的大白菜,算是补偿,也算是贿赂了。   他这样的行为,肯定会惹怒皇上。   若是有阮侍郎帮着说话,就算真的抓了无瑕姑娘,这些东西也还是连轩的。   事情还真跟安容猜的那样。   阮侍郎空手回了刑部,将三大箱子东西被连轩扣押的事告诉了刑部尚书,刑部尚书听得是脑壳生疼。   他只是顾念晗月郡主受了惊吓,或许还受了什么内伤,不便来刑部认领失物,才让阮侍郎亲自带着从无瑕姑娘房里搜来的东西亲自去一趟颜王府,虽然他没有亲自去,也算是卖给颜王爷一个人情了。   可他没料到,晗月郡主会不知道自己丢了些什么,东西居然是靖北侯世子送的。   他们不是闹着要退亲吗,靖北侯世子怎么还送她东西了?   刑部尚书后悔啊,真是少吩咐一句,就出岔子了!   他阮侍郎是猪脑子吗,不知道萧国公府有多坑,有多霸道,国库欠了他一屁股的债吗?!   他把东西抬萧国公府去,这不是送上门被人打劫又是什么?!   刑部尚书气的心肝肉疼,将阮侍郎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阮侍郎也觉得自己被鬼摸了头了,从颜王府出来,他也想过把东西抬回来,可他想到了一句话,他不敢啊。   在比试场,徐大人举荐祈王接手萧湛手里的三万兵马,当时连轩就炸毛说当他是死人,这不一转头,还不到两个时辰呢,他就一状告到了皇上跟前。   吉祥赌坊被查封不算,徐府还欠了靖北侯世子一屁股的债。   这样的灾星,谁敢惹啊?   他敢不将他和晗月郡主一视同仁吗?   况且,他压根就没想到连轩会无耻到那等境地,怎么说也是十万大军的副帅了啊。   刑部尚书正数落着呢,外面有官兵进来道,“阮大人,阮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有急事让您赶紧回府一趟。”   这一番话,对阮侍郎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啊。   这会儿刑部尚书正在气头上,能躲就躲。   阮侍郎忙告了假,迅速回府。   阮夫人正在门口,翘首以盼呢。   阮大人见了,就担忧了,“出什么事了?”   阮夫人拉着阮大人进屋,指着小几上摆着的大玉白菜道,“老爷,这是萧国公府大少爷送给飞儿的,说是恭贺他定亲之喜,咱家飞儿还没定亲呢……。”   阮大人一瞧那大玉白菜,眼睛就凝了起来。   “飞儿人呢,赶紧叫来!”阮大人吩咐丫鬟道。   很快,阮飞就被叫来了。   阮大人问他,“这大玉白菜是怎么回事?”   阮飞晕晕的,“我不知道啊,我回府的路上,萧迁就丢给我一个大包袱,说是祝贺我定亲之喜……。”   阮大人眼睛一眯,“然后呢?”   阮飞挠了后脑勺道,“然后我就纳闷了,我说我还没定亲呢,他就说那祝贺你即将定亲之喜……。”   “……再然后呢?”   阮飞耸肩,“再然后,萧迁就瞧见一个姑娘,就追了过去,话说的不清不楚的,我又追不上他,就回府了。”   收礼收的莫名其妙的,还是重礼,收的他心肝乱颤。   阮夫人看着那颗大玉白菜,是喜欢的不行,只是萧国公府不是他们能高攀的,这样珍贵的礼物,收了不还礼,心底不安啊。   可阮府哪能随随便便就拿一件比得上这样物什的东西,阮夫人越想越不安,这不就赶紧把阮大人叫了回来。   阮大人抚了额头道,“回礼就不必了,既然萧大少爷说是给飞儿的定亲之礼,那是他们两个小辈之间的往来,咱们大人不必参合。”   阮飞在一旁听着,眼睛睁大,“爹,你的意思是这大玉白菜给我?那我抱回屋慢慢欣赏了。”   说着,他伸出胳膊就过来抱。   阮大人一手拍了,喝道,“回书房读书去。”   连轩的事,刑部尚书骂了阮大人一通,也没下文了,不是他不想追究,实属无奈啊,不就这样算了,还能怎么样?   是他上萧国公府找连轩要,还是直接了当的去御书房找皇上?   不论哪一种,都是送上门被连轩骂,说刑部办事不利,到现在都找不到人,平白污蔑他贪财。   这不是自找气受吗?   况且东西收回来,也是上缴国库,又不是给他的,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得罪萧国公府和靖北侯府。   阮侍郎得了好处,被骂的气也消了大半了。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该了了。   偏偏,又出问题了。   你想啊,祈王多悲催,吉祥赌坊被连轩给搅合没了,欠了一堆的债。   好不容易想到去留香阁找无瑕姑娘借钱,结果无瑕姑娘手被砍了,钱没借到,留香阁也被查封了。   他损失惨重,结果连轩却挣了个体满钵满!   这口气,叫祈王如何咽的下去?   这不,祈王几个心腹大臣,写了奏折,将这事上达天听,弹劾连轩公然强占国库据为己有,刑部一干官员,知情不报,尤其是阮侍郎收受贿赂,有包庇之罪。   彼时,连轩正兴致勃勃的和卜达在萧国公府,他独有的院子里,屁颠屁颠的估算那大箱子能值多少钱。   东西很值钱,刨去金锭、银锭和银票和一些房契地契之外,那些玉佩珠钗之类的,价值大约在五十万两左右。   卜达喜滋滋的,道,“爷,这些东西再加上吉祥赌坊赔你的,够一百万两了,横财啊。”   连轩翻了几个大白眼,“要不是外祖父无耻的跑出来将金银房契地契全拿走了,我岂止一百万两?”   连轩那个后悔啊,他是乐晕头了,忘记府里还有一只大土匪在。   把大玉白菜给了萧迁之后,他就翻箱倒柜的看里面有什么宝贝了。   看到一套精美的头饰,连轩就丢给丫鬟道,“送去给锦儿。”   看到两只漂亮玉簪,随手一丢,“这个给二舅母。”   几乎萧国公府的女主子,人送一份。   有不满意的,还拿来换……   反正是横财,就是全部送人,也不心疼。   萧老国公下朝回府,就听到连轩打劫了阮侍郎,并送萧锦儿萧大太太她们东西的事,这不连衣裳都没换,就过来了。   连轩连萧寒他们都送了,能不送萧老国公吗?   萧老国公也不跟连轩客气,把银票和房契地契全拿走了……   连轩欲哭无泪的说那些不算在内,可是没人理他。   卜达宽慰他道,“爷,你就知足吧,阮侍郎来的时候,碰巧国公爷不在,不然这些东西哪轮得到你啊?而且,国公爷这回很厚道了,好歹给你留了一大半,这些珠宝可不便宜呢。”   连轩想想也是,他今儿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只是想想,本来可以有更多的钱,现在却没了,心情有些不爽。   不过更不爽的还在后面呢,卜达拿着手镯道,“这些东西虽然值钱,可到底不是钱啊,送去当铺的话,怎么也比咱们估算的要亏十万两不止,而且,首饰有这么多,人家不一定会要。”   当铺,那是合法的土匪啊。   连轩头疼了,“现在怎么办?”   卜达挠了挠头,他不知道。   然后,主仆两个就一脸看烫手山芋的表情看着三大箱子珠宝,哀怨而惆怅。   半晌之后,连轩拍了桌子道,“当初玉锦阁那堆卖不掉的首饰,不就是以福袋的方式卖掉的吗,我也这样卖!”   卜达觉得可行,只是,“世子爷,玉锦阁只卖自己打造的珠宝首饰,这些里有些是,有些不是啊,当初那么多人买福袋,冲的是玉锦阁去的……。”   言外之意,你去卖,人家不一定会买啊。   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办法,就被卜达给否决了。   连轩没辄,就来找安容了,福袋就是安容想的,指不定安容就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呢。   见连轩那么犯愁,安容觉得好笑,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事,他倒是愁了起来。   连她都羡慕妒忌恨的想抽他几鞭子,缓解下情绪了。   只是三大箱子,还价值不菲的东西,还真不好出手,尤其连轩还很急。   安容端茶轻啜,在琢磨。   忽而,她眸光一闪,笑了。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   安容说着,便停了。   连轩性子急,忙问道,“就是什么?”   安容轻咳两声,“就是有些招人恨。”   连轩皱陇的眉头,一听到这话,瞬间松开了,“我还以为什么呢,不就是招人恨,这算什么事啊,大嫂,你有什么好办法,只说就是了。”   安容便直说了,“让那些珠宝的主人将那些珠宝买回去。”   连轩是通透人,安容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安容说招人恨了。   要让那些人把送给无瑕姑娘,或者是留香阁其他姑娘的东西再买回去,这是逼迫。   能送的起这样珍贵物什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达官显贵,怕事情闹大,到时候官途受损。   纨绔子弟,还有些道貌岸然者,怕名声受损,到时候说亲困难。   估计会不惜代价,将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买回去的。   连轩一想通,当即就拍手叫好,“如此一来,非但不用亏损,只怕我还能再挣一笔。”   安容,“……。”   她觉得自己够狠的了,没想到连轩更狠。   他不做奸商,简直对不起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啊。   连轩起身跟安容道谢,要去琢磨琢磨怎么能完美的卖掉这些东西,争取利益最大化。   可是还没出门呢,外面就有小厮来报,“世子爷,有朝臣弹劾你贪墨属于国库的东西,皇上要你将阮侍郎带来国公府的那三大箱子东西进宫一趟……。”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连轩的脸就拉的老长的了。   “谁弹劾我的?”连轩咬了牙问。   小厮忙道,“奴才不知道。”   卜达猜测道,“肯定是刑部尚书和侍郎大人。”   小厮忙摇头,“不是,刑部李尚书和阮侍郎也被弹劾了。”   卜达一脸黑线的看着连轩,“爷,真的是谁碰上你,谁倒霉啊……。”   话还没说完,卜达就发现连轩的脸黑了,忙改口道,“爷,皇上让你将东西抬进宫,现在怎么办?”   连轩白了他一眼,“我傻了我才抬进宫,告诉皇上,我病了,进不了宫……。”   小厮嘴角抽了又抽,这话谁信啊,谁不知道世子爷您不论挨什么揍,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啊?   不过小厮还没说话,连轩就改了主意了,“备马,我要进宫。”   卜达有些晕,“爷,你咋改主意比翻书还快呢。”   连轩一巴掌拍过去,“废话,不进宫,我怎么知道是谁在跟我过不去?”   卜达,“……。”   不知道是谁,又要倒霉了。   皇宫,御书房。   连轩赶去的时候,刑部尚书和阮侍郎都在。   看到连轩来,两人都微微诧异,他们还以为会是萧老国公来呢,没想到连轩居然真的来了。   连轩进了御书房,规规矩矩的请了安,便开门见山的问,“皇上,我听说有人弹劾我贪墨属于国库的东西,还说刑部包庇我,是不是真的?”   皇上瞥了连轩几眼,敛眉问道,“难道不是真的?”   “假的!绝对是假的!”连轩哼了鼻子道,“肯定是有人瞧见我得了一笔横财,心里妒忌不过。”   刑部尚书和阮侍郎站在那里,脸色写满了无奈。   明知道连轩的话可信度不高,可是这会儿,他们却不得不帮连轩说好话,谁叫那几张奏折弹劾他们包庇连轩了,他们现在和连轩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啊。   刑部尚书道,“皇上,晗月郡主是靖北侯世子救的,留香阁无瑕姑娘的手也是靖北侯世子砍的,案子也是他报的,报案时,他就说了刺客打劫了晗月郡主东西,若是靖北侯世子不坦坦荡荡,完全可以带着萧国公府的人马包围了留香阁……。”   刑部尚书说着,连轩接话道,“尚书大人,你歇会儿再说,我有话先说。”   刑部尚书,“……。”   说好的家教呢,长辈说话,哪有小辈插嘴的份啊?   皇上脸也黑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连轩一脸不快道,“刑部好像把我的东西送了一部分进国库。”   刑部尚书,“……。”   皇上恨不得拍桌子了。   就听连轩道,“我和无瑕姑娘的打赌,她输了,她的东西全部归我,刚刚进宫的路上,我才知道,阮侍郎抬给我的东西只是从无瑕姑娘屋子里搜出来的,她虽然是留香阁的花魁,却是留香阁幕后的主子啊,留香阁是她的,她输给我了,那留香阁岂不是我的了?”   连轩一脸损失惨重的看着皇上,“皇上,我缺钱啊,你能不能把东西还我?”   徐公公,“……。”   刑部侍郎,“……。”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明明是皇上找他要东西,怎么变成他找皇上要东西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哭瞎   临墨轩,正屋。   临窗的小榻上,安容正手撑着下颚,一手翻着账册。   眉头轻拧,从嘴里溢出一声轻叹。   缺钱啊。   芍药端了燕窝粥进来,听到安容的感慨,笑道,“少奶奶,缺钱的是少爷,又不是你,爷不是没要你的钱吗?”   之前少奶奶把钱给了少爷,去前院看了一回靖北侯世子是怎么打劫的后,回来,爷又把钱还给她。   爷说,战场上的事,与少奶奶无关,让她安心养胎,不用操心。   芍药也觉得,安容顾好自己就行了,打战那是男人的事,她一个深闺少奶奶,还是怀了身孕,时不时就吐的晕头转向的少奶奶,不帮倒忙就很好了。   安容觉得嘴里泛味,便拿了一颗酸果塞嘴里,道,“他说不要,我就真袖手旁观了?他又要打战,又要筹备军饷,他又不是铁人。”   前世,萧湛打战,她不知道是不是和现在这样,萧老国公没让皇上管萧湛,也没要朝廷给钱养将士们。   但是前世的萧湛有钱啊,还有清颜帮她。   这一世,萧湛娶的是她,她有那个能力帮他,难道要坐视不管吗?   而且,很早之前,她就说过会帮萧湛挣钱,只是她没想到钱要的这么急,要的数量会这么的庞大,更没料到萧湛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安容有一种被萧湛鄙视了的感觉。   看着安容为钱烦,芍药把粥放下,将安容跟前的小几收拾好,道,“少奶奶,你真要全部包揽十三万将士们的军饷吗,每个月至少要十三万两,这还不算上粮草呢……。”   芍药想象不出来,做什么生意能一个月挣十三万两银子。   安容接过芍药捧过来的粥,一边用汤勺搅着,一边走神。   她负责经营玉锦阁,每个月就算能挣十万两,可是要除掉四万两,余下六万两,她能得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一万二千两。   今儿之前,安容觉得这样的报酬很丰厚了。   但是现在么,安容觉得不划算。   她想着等过几天,月圆了,她能不能进木镯,若是能拿到首饰图,就将玉锦阁脱手给萧三太太,让她经营。   柳记药铺的事,从那天她将秘方交给了萧湛后,就不再过问了。   柳记药铺每月给萧湛多少钱,安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仅靠柳记药铺那是远远不够的,现在不够,以后更不够。   而她和萧湛的铺子,全部加起来,每个月差不多能挣两万两。   不够。   远远的不够。   安容瞅着手腕上的玉镯,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自己手腕上戴着一个无穷的宝藏,偏偏用不了,是何等的窝囊憋屈。   见安容郁闷,碗里的粥都凉了,还不吃。   芍药怕粥凉了,安容吃坏肚子,便提醒道,“少奶奶,粥要凉了。”   安容回过神来,小口的吃着,芍药在一旁道,“靖北侯世子进宫也快半个时辰了,不知道会不会被皇上罚?”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来,“放心吧,他吃不了亏。”   正说着呢,外面冬儿便打了帘子进来,笑道,“少奶奶说的对,世子爷几时吃过亏啊?”   芍药见冬儿眸底的笑,就知道有好事发生,忙问道,“有消息了?”   冬儿俏皮的点点头,“世子爷回府了,他还带了几个大箱子回来……。”   带了大箱子回来?   安容怔了一下,放下粥碗,笑问道,“怎么一回事?”   冬儿便一阵倒豆子,将事情娓娓道来。   她问的是卜达,所以消息很可靠。   安容听后,就一个表情:囧。   要她说点什么,安容估计会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那几大箱子,是连轩卖萧老国公得来的。   在御书房,连轩对着皇上大诉苦水,哭的是肝肠寸断。   大体的意思是,他不是非要惦记那点抬进国库的东西,只是可怜他有一个爱欺负人的外祖父,之前阮侍郎给他的东西,值钱的银票房契地契都被萧老国公坑走了,就给他留下一堆用不到的珠钗首饰,要不是那些东西萧老国公用不到,又被青楼女子用过,赏赐小辈都不行,估计一件都不会给他留下。   这会儿的他,只有一个字形容:穷。   说了这一些还不算,他还把萧老国公坑了萧湛的事也告诉皇上了,萧老国公信誓旦旦说不要朝廷给饷银和粮草,可是他只给萧湛十万两银子,粮草一粒没有,之后就不管了。   他和留香阁刺客打赌,目的就是为了钱,萧湛被萧老国公坑惨了,他这个懂事又乖巧的弟弟不帮把手,怎么行?   说白了,那些钱,很大一部分,连轩是拿来给萧湛用的。   两个穷的叮当响的兄弟,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点钱,皇上你一个坐拥天下的君王,好意思占有么?   一番诉苦,说的皇上都不好意思了。   这不,才装入国库的东西,皇上又给他了。   这还不算,皇上可怜他被萧老国公欺负,还特地亲笔写了一道圣旨给他,以后萧老国公再霸占他东西时,就拿出来给他看……   安容囧了,这算是卖了皇上,皇上还帮他数钱么?   听到外面有动静,安容忙下了小榻。   院子里,连轩正吩咐小厮把箱子抬进来。   萧湛也从书房出来了。   远远的,萧湛就瞧见了连轩眼眶通红,不由的问道,“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连轩摸着眼睛,一阵呲疼,“大嫂害的。”   安容出门,正好听到这一句,不由得纳闷了,怎么就是她害的了,她什么事也没做过啊?   再说了,她也没那个胆子害他啊。   正纳闷呢,那边萧湛已经把她的疑问出声来了。   连轩一脸憋屈道,“大嫂没说辣粉会辣的人泪流不止,我差点哭瞎……。”   说着,连轩就瞧见安容了,赶紧过来道,“大嫂,你快帮帮我,眼睛辣的难受,我都恨不得挖了它算了。”   安容,“……。”   安容忙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用清水冲洗,冰一些,效果会好很多。”   萧湛便吩咐丫鬟道,“先取些清水来,再去大厨房取些冰块来。”   丫鬟赶紧去办。   萧湛看着连轩默默流泪的双眼,眉头皱紧。   连轩扯了下嘴角,在萧湛开口之前,道,“大哥,你放心,这样自虐还不管用的办法,我傻了才会用第二次……。”   卜达就不明白了,“世子爷,怎么会不管用呢,不是因为你哭,皇上才给你东西的吗?”   连轩呸了一声,“屁!皇上要是同情我,我还会弄成这样吗?”   萧湛眉头轻陇,“到底怎么是回事?”   连轩揉着眼眶道,“反正我哭,皇上只鄙视我,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说得我都恨不得撞墙死了算了,偏眼泪止不住……。”   你能想象到皇上说那话后,连轩努力笑,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的寒碜模样么?   御书房几位大臣笑疯了!   好吧,安容也不厚道的笑了。   萧湛站在那里,看着连轩抹眼泪,眉头皱陇,“你说了什么,皇上把东西给你了。”   萧湛不信,皇上只是笑笑就既往不咎了。   连轩耸肩,见丫鬟端了清水来,他一头扎了进去。   憋了好一会儿气,才起来,一抹脸上的水道,“我也没说什么啊,只说自己命苦,遇到的不是土匪就是小气鬼,爹不疼娘不爱,侯府都不要我了,国公府又有外祖父剥削我,我无处可去,只能去找姨母了……。”   说着,连轩惊叹道,“我发现姨母两个字在皇上面前特别管用,百试百灵,说了这么一句,皇上就答应我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灭门   他很早之前,就发现姨母二字在皇上跟前管用了,只是娘亲揪着他耳朵,让他不许用。   今天,他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他都被辣的泪流满面,还被李尚书和阮侍郎笑成那样,要是空手而归,他这脸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想着,连轩又一头扎进水里,洗眼睛去了。   安容笑看着他,待他憋不住了,起来。   结果她话还没问呢,连轩脑袋一摇,甩安容一脸的水。   安容一脸的黑线,萧湛帮她擦脸颊的水,问连轩,“是谁去皇上跟前告你状的?”   连轩用干净的毛巾敷眼,冷哼一声,“除了祈王的走狗,还能有谁?”   连轩说话的时候,安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见他眸底有抹似笑非笑流过,安容就知道这小子要出损招了。   不过她没料到,萧湛会阻止他道,“祈王盯上你了,现在你已经是副帅,不可再在任性妄为了。”   连轩扭眉看着萧湛,“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忍气吞声,可不是他的性子。   要不是祈王和他们没事弹劾他,他至于巴巴的跑进宫,无奈之下,用辣粉虐待自己吗?   虽然他是没怎么亏,也从国库抬了不少东西出来,可窝囊气不是这么受的,不找回场子怎么行?   萧湛看着连轩,道,“你知道胡大人和鲁大人为什么忠心于祈王吗?”   连轩眉头一陇,人家为什么愿意做祈王的狗腿,他为什么要知道,没必要啊。   不过大哥既然这样说,肯定有猫腻。   “为什么?”连轩巴巴的问道。   “因为吉祥赌坊诱使胡大人和鲁大人的儿子赌博。欠下巨债,若是不听祈王的,吉祥赌坊能要胡鲁两府赔个倾家荡产,”萧湛回道。   连轩的眼珠子瞬间睁圆了,随即笑了。   笑声肆意而欢快。   他还纳闷呢,人家都欺负到他们兄弟头上了,大哥居然叫他忍。原来后招在这里啊。   想着。连轩又郁闷了,“吉祥赌坊给我,我没要。现在被查抄了……。”   连轩很后悔,他就应该要的啊。   不过那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不会随便就被朝廷给查抄了吧?   赵成从书房出来,手里拿了一本账册。   等他走近。连轩拿过来,随手翻了几页。瞬间笑的合不拢嘴。   赌坊最叫人厌恶的估计就是诱惑人赌博,害的人倾家荡产了。   有些人不听劝,不屈服,都被坑惨了。   有些如胡鲁两位大人那样的。选择了顺从,和祈王同流合污,所以保全了荣华富贵。   这本账簿上记载的都是那些败家子。朝中大臣出的蛀虫欠吉祥赌坊的,这是把柄啊。   连轩翻着。嘴角一抹笑,“大哥,要债这事我拿手,就交给我了吧。”   安容瞥了那账册几眼,抽了嘴角道,“那是吉祥赌坊的账册,你去要债不合适吧?”   连轩一脸怪异的看着安容,“大嫂,你这也天真的过分了些吧?”   安容,“……。”   只见连轩打开抬回来的大箱子,把账册丢了进去,然后再取出来。   轻轻一耸肩,一脸的吊儿郎当,“这不就合适了?”   安容囧了,她果然善良,不合适跟他们兄弟在一块。   萧湛和连轩去了书房。   安容傻傻的站在那里望天。   好吧,还有人跟她一样的傻,芍药晕晕的,“少奶奶,奴婢不明白,为什么账册拿在手里不合适,丢箱子里再拿出来就合适了?”   安容抽了嘴角,道,“吉祥赌坊被查封了,里面的东西都装点入了国库,这几个大箱子又是从国库里抬出来的,国库那么多东西,容易弄混淆,指不定就把吉祥赌坊的账册塞这些里面了,东西给了靖北侯世子,就是他的了,哪管吉祥赌坊和他有没有关系啊,再说了,这事也没人敢去问皇上,更没人敢告状……。”   除了认倒霉,估计就是怨恨祈王了。   这是从敌人内部瓦解敌人啊。   不得不说,比起萧湛,连轩还嫩很多,因为连轩靠的是野蛮霸道,而萧湛靠的是证据。   至于她,估计就是那娇嫩的待放的含苞……弱不可闻。   弱的连轩好歹还会鄙视她一下,萧湛直接就无视她了。   萧湛和连轩在书房商议事情,安容没有去,而是回了内屋。   可是刚坐下来,一盏茶还没喝两口,海棠就进来了。   “少奶奶,靖北侯世子把卖掉那些珠宝首饰的事交给你办了,”海棠福身禀告道。   安容扯了下嘴角,“可是我没答应帮他的忙啊?”   海棠捂嘴一笑。   虽然海棠没有说话,但是那眸底的意思,安容是瞧明白了。   比起卖东西,连轩更喜欢要债啊。   安容就抚额了,“行了,这事我知道了。”   再要债和卖东西当中选一个,她当然选择卖东西了。   安容低头继续喝茶,海棠欲言又止。   芍药就挠心挠肺了,“海棠,有话你就直说,憋个什么劲啊?”   安容抬眸看着海棠,“什么事?”   海棠这才回道,“奴婢方才给爷送茶水去,在门口听暗卫说了两件事。”   说着,海棠顿了顿,道,“边关好像发生暴动了,那些边关大将不满新的统帅是爷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联名上奏了……。”   这事,安容和萧湛早就料到了,萧湛去了边关,想要顺当的接管十三万大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安容倒不担心,前世的湛王,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极高,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可能么?   更何况还有圣旨在呢。   安容端茶轻啜,笑问道,“还有另外一件事是什么?”   海棠抿了抿唇,道,“齐州沈家几乎被灭门……。”   海棠纠结的就是齐州沈家几乎被灭门的事,不管怎么说,武安侯府到底出自齐州沈家。就算当年沈祖琅的祖上薄情。可总还有好人在,少奶奶不都想扶持沈寒川,两家最终能化干戈为玉帛吗?   这么大的消息。又突如其来,一点准备都没有。   安容怔在了那里,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芍药好奇的问,“是谁灭了齐州沈家?”   海棠叹道。“是敖大将军……。”   芍药眼珠子睁圆,“他不是死了吗?”   安容也抬了头。   海棠点头道。“就是敖大将军,沈祖琅杀了敖大少爷,又躲了起来,敖大将军找不到他出气。就猜测他是不是逃回齐州沈家了,就派了人去追杀……。”   就算敖大将军死了,可是他死前发出的命令。暗卫照样得执行啊。   “说是齐州沈家大宅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里面住着的人。无一生还……。”   想想那场景,海棠就骨头哆嗦,杀人纵火,十恶不赦啊。   安容也觉得背脊发凉。   罪该万死的只是沈祖琅和他祖上,与齐州沈家其他人无关啊。   那么多人,都被他无辜连累了!   而且想报仇都找不到人了。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安容瞥头,就瞧见萧湛打了帘子进来。   见安容的脸色,他就知道齐州沈家的事,安容知道了。   萧湛走过来道,“齐州沈家损失的没你想象的那么凄惨。”   安容轻皱眉头,“海棠不是说,齐州沈家大宅都被烧毁了吗,而且无一生还……。”   这样的损失还不凄惨吗?   萧湛点点头,“海棠说的没错,齐州沈家大宅是被烧了,可是大宅里住着的是沈祖琅的父母兄弟,沈家其他的庶出旁支在沈玉琅被打傻了之后,都搬离了大宅。”   其实,齐州沈家没安容想的那样同仇敌忾。   尤其是武安侯府在京都地位日渐稳固,齐州沈家部分人就想着齐家能跟武安侯府认个错,到时候,大家还是一家人,何必堵着一团气?   是沈祖琅的父亲祖父不愿意,一意孤行。   沈玉琅出了事之后,得罪的又是齐州沈家惹不起的敖大将军,那些庶出旁支怕死啊,这不就趁机把齐州沈家分了,搬离了大宅。   敖大将军派暗卫去杀沈祖琅,杀的也只是他的至亲,而分了家之后,齐州那么大,他们要全部杀光齐州沈家的人,人手肯定不够用。   杀了沈祖琅一家就足够了。   如今的齐州沈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要是敖大将军没死,齐州沈家家主的位置估计没人会去抢,毕竟那是一个烫手山芋,碰不得啊。   但是现在,仇人已死。   至于那些奉命杀人的刺客,平心而论,主子已经死了,他们也算是替敖大少爷报了仇了,他们也该另谋出路,所以不足为惧。   总之,现在齐州沈家为了抢家主之位,是斗个不休啊。   而最有继承权的沈祖琅,因为他在京都的任性妄为,杀了敖大少爷,给齐州沈家带来了几乎灭顶之灾,他要继承家主之位,沈家没有一个人同意。   非但不同意,齐州沈家各位族老,一致同意将他逐出沈家。   估计这个消息,是安容最渴望听到的了。   芍药在一旁道,“少奶奶,现在是不是沈寒川接管齐州沈家最好的机会?”   安容笑了,嗔了芍药一眼,“就你机灵。”   萧湛摇头,“沈寒川太年轻,他镇不住齐州沈家那群人,根基不稳,难以服众。”   安容点头,道,“我知道。”   事情来的太快,太突然,连给沈寒川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安容想的是他能够靠实力夺得家主之位。   “怎么帮他呢?”安容望着萧湛,道。   萧湛笑了,“比起他,其实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谁啊?”安容不解了。   “你爹。”         第五百三十六章 赎回   “我爹?”安容愕然一愣。   萧湛坐下,端起茶盏,笑道,“还有比岳父更合适的人选吗?”   不论是身份,还是资历,侯爷都可以胜任家主之位。   更重要的是,这是武安侯府和齐州沈家化干戈为玉帛最好的机会。   不然,仅靠沈寒川,武安侯府和齐州沈家始终格格不入。   而今的武安侯府,有萧国公府和周太傅府撑腰,齐州沈家若是想翻身,想长久长远的发展,让武安侯府做靠山是最明智的选择。   萧湛想齐州沈家不至于愚蠢到和武安侯府为敌的地步。   “只是,我爹会同意吗?”安容扭了眉头问。   萧湛轻点了下头。   “会。”   安容轻耸了下肩膀,笑道,“你觉得好,我爹会答应,我看着就好了。”   安容不知道,沈寒川已经在回齐州沈家的路上了。   等他回去之后,齐州沈家依然再争吵不休,谁都想当家主,谁都难以服众。   沈寒川站出来,把侯爷推举了出来。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大家一致觉得让侯爷做齐州沈家的家主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但前提是侯爷不记仇。   这不,齐州沈家商议来商议去,最终决定让族里威望最高的两位老者,舟车劳顿,亲自来京一趟,请侯爷出任家主。   他们甚至有将齐州沈家搬进京都的想法,要是以前,那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可是现在,齐州沈家大宅被烧,一夜之间,齐州沈家损失惨重,要想在齐州立稳脚跟,再回到旧日光景,极难。   另外,侯爷要是出任家主,肯定不会住在齐州啊,山高水远的,管理起来也不方便。   再者,在京都,发展起来会更快,对齐州沈家的未来会更好。   其实,那些齐家小辈和武安侯府无仇无怨,当年的确是齐州沈家太过薄情,他们也羞愧不已,只是碍于沈祖琅祖父大权在握,敢怒不敢言。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沈祖琅,当初他志得意满的进琼山书院读书,想借着庄王府的势力,和二老爷谋夺武安侯府。   却没想到,自己算计来算计去,却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闹的自己家破人亡,犹如丧家之犬。   听到父母兄弟被杀的消息,沈祖琅当时就傻了。   他如何能接受这样惨痛,惨绝人寰的后果?   后悔心痛的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将那棵挂着敖大少爷,给了他可趁之机的树给烧成了灰炭。   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刨了敖大将军的坟,泄愤。   敖大将军的坟,是惜柔郡主帮他立的碑。   只是他人虽死,可是恨依然在。   沈祖琅鞭尸泄愤。   那天,夜色极深,还下着暴雨。   看着一鞭一鞭抽打的沈祖琅,杜仲过去拉住他,咆哮道,“人死如灯灭,你就是将他挫骨扬灰,他也感觉不到了!”   沈祖琅跪倒在地,“是我害死了我爹,我娘,还有玉琅……。”   杜仲拉他起来,同样咆哮着,“不是你的错,是靖北侯世子,是他!是萧国公府!”   如果当初,不是那些人从中作梗,敖大将军又怎么会知道,是沈祖琅害了敖大少爷?   原本天衣无缝的算计,都毁在了他们手里!   是他们害了沈祖琅一家,不是沈祖琅!   本来,沈祖琅是拿敖大将军当仇人的,能亲手手刃仇人,他心底还会好受一些。   偏偏敖大将军死了,比他爹娘早死一两天!   叫他如何不恨?!   杜仲那一番话,重新点燃了他心底的怒火。   他要亲自屠了连轩,灭了武安侯府,拿他们的血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杜仲扶着沈祖琅离开,走之前吩咐人道,“将敖大将军的坟墓收拾好,别叫人看出端倪来。”   因为敖大将军的埋在敖家祖坟,极少有人来,沈祖琅所作所为,没人知道。   连轩也不知道,有人恨上他了,发誓要剥了他的皮点天灯。   他么,正悠哉悠哉的带着卜达,四处要债呢。   这不,从赵府出来,连轩数着三万两银票,笑的合不拢嘴。   卜达在一旁拍马屁,道,“爷,你是我见过最会要债的人了,不恐吓不威胁,往那里一坐,笑容满面的把借条一放,你再说一句‘最近手头紧,缺钱啊’,欠债的人就吓的屁滚尿流了……。”   连轩把银票揣兜里,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这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专长之一了,以后外祖父再说我一无是处,好歹也有话搪塞他了。”   卜达凌乱的抽着嘴角,道,“爷,你要是在京都开个专门替人要债的铺子,轻松又挣钱,多好啊?”   连轩瞥了卜达一眼,陇了眉头道,“难怪那些纨绔子弟身边,都有一两个有事没事就怂恿他们干坏事的奴才了,果不其然。”   卜达,“……。”   这屎盆子扣的,那叫一个冤啊。   卜达装没听见,道,“爷,接下来去谁家要债啊?”   连轩从怀里掏出账册,看着下一个名单,眉头有些扭,“赵王爷?”   卜达愕然,“不是吧,赵王爷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只进不出啊,他连国公爷都不怕,咱们去要债,不会被打出来吧?对了,赵王爷欠债多少啊?”   “八万两,”连轩有些惆怅,还有一点点的兴奋。   讨了七八家的债了,总算遇到一个可能欠钱不还的了。   一上午了,东奔西跑的,一点讨债的成就感都没有,太无聊了。   “走,去赵王府!”   看着连轩双眸冒光,卜达也就不说什么了,他家主子的脑袋瓜和正常人相差甚远。   要是钱少的话,他还能劝劝他不要了,可是八万两啊……就算爷舍得不要,他也舍不得啊。   这不,主仆两个直奔赵王府了。   只是他们走后,从暗处走出来一个身影。   双眸阴冷,带着嗜杀之气。   临墨轩,正屋。   安容正忙着将一件件首饰估价。   芍药进来道,“少奶奶,赵成大哥回来了。”   安容头也不抬的问道,“事情办妥了?”   芍药捂嘴笑,“少奶奶,你太小瞧赵成大哥了,不就包下醉仙楼两天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安容翻白眼,“我问的是卖首饰的事。”   芍药撅嘴了,“奴婢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这会儿估计已经传遍京都了。”   海棠走过来,笑问道,“你是怎么传的?”   芍药挺了挺背脊道,“直说啊,就说留香阁无瑕姑娘将留香阁里所有东西都输给了世子爷,只是那些东西,世子爷用不上,想卖了换些银子,希望大家能给个薄面,明儿来醉仙楼捧个场。”   “对了,我说的时候,还有人打岔,问我为什么不在留香阁拍卖?”   这个问题,芍药没回答上来,只说她只是个奴婢,只负责传话,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思。   安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芍药,“果真只说了这么多?”   要是这样的话,那卖首饰的事铁定要砸了。   芍药点点头,表示只说了这么多。   后面冬儿进来,拆芍药的台,道,“今儿我和芍药姐姐演了一出双簧,当时醉仙楼里好多人都听得额头直冒冷汗呢。”   想起那场面,冬儿就忍不住笑。   芍药确实说了上面那翻话,不过她说完,冬儿就拆台了,“我认的你,你不是靖北侯世子的丫鬟,你是萧表少奶奶的贴身丫鬟!”   芍药表现的一脸诧异,这才说实话道,“我是萧表少奶奶的丫鬟,卖首饰的事,也归我家少奶奶办,实在是没办法啊,谁乐意身怀有孕,还忙这个跑那个。”   “大家也知道,靖北侯世子的脾气不大好,他缺钱,不喜欢那些玉佩啊首饰啊,珠钗啊什么的,看着就烦,连带着将那些逛青楼不带银子,拿玉佩抵债的浪荡子,也气的牙根痒痒。”   “我家少奶奶怕他刚担任副帅,就和大家犯冲突,就把这事给揽了过来,希望大家能将自己的玉佩赎回去。”   这时候,冬儿又接口道,“靖北侯世子也太霸道了吧,人家逛青楼是送玉佩,还是拿银子关他事吗,哪有强逼人赎回的?”   冬儿一开口,当时就好多人符合,“就是,霸道的过了份了!”   芍药站在高处,示意大家别激动,笑道,“我家少奶奶也是这么劝的,可是靖北侯世子不听啊,大家也知道,留香阁的东西查抄,都抬进国库了,最后还叫他给抬了回来,敢这样理直气壮跟皇上要东西的,大周也难找出来第二个了,这要是卖不出去,估摸着还得送回去给皇上。”   “大家也知道,世子爷这人比较容易记仇,他消息又广,要是知道那卖不出砸手里的东西是谁的,去皇上跟前告一状,把皇上惹烦了,保不准就会派人拿着东西替靖北侯世子要钱了。”   “你们想想啊,一次能在醉仙楼吃八只烧鸡,差点连比武夺帅这样大事都能错过的人,什么奇葩事做不出来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芍药一番话,说的在坐的都心底发慌。   然后,一堆人就交头接耳了。   芍药听了两耳朵,那些人都说萧表少奶奶厚道,那些东西还是赎回来为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安容满意的笑了笑,正要夸芍药和冬儿呢。   外面,有青衣丫鬟急急忙进来道,“少奶奶,不好了!赵王爷把世子爷绑赵府树上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被杀   安容听得一怔,脸上的笑瞬间化成拧不开的黑线。   “你再说一遍,谁把谁绑了?”安容觉得耳朵出岔子了。   丫鬟又回了一遍,“赵王爷把世子爷绑了。”   芍药站在一旁,嘴快道,“这怎么可能呢,赵王爷哪里打的过世子爷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丫鬟站在那里,摇头如波浪鼓,“没听错,是赵王爷把世子爷给打了,说是世子爷上门讨债,惹怒了赵王爷,赵王爷要和世子爷切磋下武艺,世子爷输了,就被赵王爷吊在了树上,这还不算   呢,赵王府管家送了信来,让国公府拿八万两银子去赎世子爷,另外把副帅的位置交出来。”   安容一脑袋的黑线。   她怎么也没想到,连轩会栽在赵王爷手里,讨债不成,反被打劫了,还有副帅的位置,赵王爷还心心念念不死心呢?   赵王爷武功不弱,有一股子蛮力,当日比武夺帅,不少人看好他。   可惜了了,第二局比试射箭。   一身武艺的赵王爷,愣是没能中靶,就那么被淘汰了。   当时,赵王爷还吵闹,皇上没辄,只好道,“你回府好好练习射箭,将来没准儿还有比武夺帅的机会,到那时候你再大展拳脚就是了,这众目睽睽之下,你来蛮的,朕也没法偏颇你,只能不   念兄弟情谊了。”   赵王爷这才罢了。   如今和连轩比试,连轩输了,赵王爷不甘心啊。   一个不如他的小子,都能当副帅,他堂堂亲王,武功又高,怎么就不能当了?   安容头疼,昨天萧湛才叮嘱连轩,不要再任性妄为,他怎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啊?   安容继续忙自己的事。   芍药帮着整理首饰,丫鬟站在那里,有些呆呆的,“少奶奶,你不管靖北侯世子了吗?”   安容瞥了那丫鬟一眼,芍药笑道,“哪轮到我家少奶奶管啊,不是有靖北侯夫人还有国公爷吗?”   丫鬟嘴角打抽了,“靖北侯夫人去长公主府赏花去了,靖北侯和长驸马在下棋,不管世子爷的死活,国公爷说他活该,爷又出去了,奴婢去禀告了老夫人,老夫人没说什么,几位太太也当没   听见,倒是三太太说了句长嫂如母,让奴婢来问问你,要不要救世子爷?”   安容听呆了,尤其是那句长嫂如母。   娘亲啊,她以后的孩子要是长的跟连轩一个性子,她绝对把他塞回去重生。   只是,一堆人把难题东丢西踹的,丢到她这里来,合适么?   安容也不想管,只是总觉的要发生什么事一般。   连轩不可能打不过赵王爷,却被倒挂在树上,反被要挟,这不符合常理。   算了,还是去瞧瞧吧。   赵王爷为人鲁莽,做事不计后悔,她还真当心会出什么事。   安容放下手里的玉镯,吩咐海棠道,“去取八万两银票来。”   海棠怔了一下,福身出去了。   芍药就忍不住道,“少奶奶,你真去救靖北侯世子啊,那么多人都不管他呢。”   安容轻耸了下肩,道,“就当是去看热闹好了,你就不想瞧瞧他是怎么被倒挂的?”   芍药摇头,“不想见,上回世子爷被挂在宫门上,奴婢瞧过啊,就那么挂着,没别的了。”   安容白了芍药一眼,芍药便住嘴了。   等海棠拿了银票来,安容便带着芍药出了临墨轩。   一路走到外院,萧总管等在那里。   瞧见安容过来,萧总管迎了上来,道,“少奶奶,你真的要去赵王府?”   安容点点头,她都走到这里了,还能有假?   萧总管道,“马车准备妥当了,只是国公爷让我转告少奶奶一声,连轩少爷要想从赵王爷手里拿钱,难比登天,既然你去一趟,若是可以,记得把钱拿回来。”   安容,“……。”   安容囧了,她是去送钱,不是去要债的啊?   她没经验不说,连连轩都被赵王爷吊树上了,她去要债……?   “萧总管是和我说笑的吧?”安容挠了额头笑道。   萧总管汗了,他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学会开玩笑呢。   等萧总管走后,芍药扭着小眉头看着安容,“少奶奶,萧总管是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安容抬眸望天,哭笑不得。   “行了,去要债吧。”   说着,安容抬步朝前走。   只是步子有些凌乱,有些虚的很。   芍药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小声的问,“少奶奶,要不要奴婢多叫几个暗卫,来硬的?”   出了国公府,安容坐上马车,便朝赵王府驶去。   一路上,安容都在琢磨怎么要债,只是思来想去,都没有一个可行的好办法。   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呢,外面马车停下了。   芍药掀开车帘,往外一看,笑道,“少奶奶,爷来了。”   安容抬眸朝外看了一眼。   刚瞧见萧湛呢,就听一阵爽朗的说话声道,“莫非这位就是嫂夫人?”   安容侧过脸,便瞧见一个俊朗男子,他胯下骑着一匹骏马,那马通体莹白,在阳光下,泛着晶莹光泽。   男子身长如玉,背脊挺直,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眸底澄澈,透着一股温和,却不失睿智。   萧湛骑着一匹黝黑的马上,穿着玄青色锦袍,身姿挺拔,如同插在山巅上的古剑。   安容看了看萧湛,又看了眼那男子,眸底有抹笑划过,问道,“莫非这位就是大周首富崔家少主?”   那男子微微一怔,眸底有惊讶之色流露,“你怎么知道我是崔家少主?”   我怎么会知道你?   当然是前世我见过你了。   安容心中腹诽道,嘴上却道,“崔少主的白泽骏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萧湛抚额了。   崔尧摸着骏马的雪白鬃毛,笑道,“这匹马,是我半个时辰前,从异域商人手里买下来的,还没有取名字呢,不过嫂夫人叫它白泽,莹白有光泽,名字不错,谢嫂夫人赐名了。”   安容,“……。”   芍药坐在一旁,忍着抽筋的嘴角看着安容,她着实没想到她家少奶奶也会有拍人马屁的一天,更没想到这马屁直接就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要是安容知道芍药是怎么想她的,估计会气的跳脚。   谁拍马屁了?!   前世崔尧的马,叫白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啊!   谁知道他的马是刚刚买的啊?!   安容的脸火辣辣的烧着。   萧湛轻摇了摇头,重活一世,还是有不好之处的,她认得别人,别人却不认得她。   不过崔尧够纳闷的了,不明白为什么安容就认得他了?   未免安容的尴尬,萧湛打岔问赵成,“这是要去哪儿?”   赵成看着萧湛,道,“世子爷去赵王府要债,被赵王爷吊在了树上,府里没人管他,少奶奶拿钱去赎他。”   这事,萧湛早知道了,只是没有去赵王府。   他没想到,一堆人不去救连轩,轮到安容去了。   “你们先回府吧,我去赵王府找连轩,”萧湛道。   赵成一脸为难的看着萧湛,讪笑两声,“少奶奶去赵王府,还有别的任务。”   赵成实在不好意思当着崔尧的面,说安容要去赵王府讨债。   萧湛望着崔尧,正要说失陪,崔尧笑道,“萧湛兄,你也忒不厚道了,连轩被吊这样难得一见的场面,我怎么能错过?”   言外之意,崔尧他也要去赵王府瞧热闹。   芍药瞥着崔尧,心道:这人怎么一点礼貌也不懂啊,他怎么能要爷带他去看世子爷的热闹呢?   安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崔尧和萧湛的关系不错,尤其是崔家,乃大周首富,生意遍布大周。   安容猜萧湛找他,应该是谈生意的。   第一是,粮食。   第二是,布匹。   粮食不用说了,十三万大军的粮草,朝廷不给一粒,可不得他自己谈。   还有十三万大军的衣裳被褥,总不能东拼西凑吧?   萧湛没有拒绝崔尧,其实连轩被吊,有很多人都想瞧瞧。   之前他被吊在宫门上,不就有许多人远远的瞧着,还吹着幸灾乐祸的口哨。   这一次,也不例外。   赵王府跟前,有好多人送了拜帖,想进去和赵王爷套个近乎,顺带看看靖北侯世子被打的有多凄惨。   萧湛和崔尧掉转马头,朝赵王府而去。   刚走到赵王府所在的平远街,便瞧见有黑衣人骑马冲过来。   看见萧湛,那些刺客目露狠色,直接冲杀了过来。   赵成及时勒紧缰绳,因为惯性,安容身子往前一动。   等她稳住后,听到的便是刀剑相撞声。   芍药掀开车帘。   安容望向外面。   只见萧湛收起软剑,地上倒了四五个黑衣暗卫,血流了一地。   崔尧手里也有剑,剑上还有血,只听他纳闷道,“怎么会有人杀你呢?”   萧湛陇眉道,“应该是刺杀连轩的。”   他话音刚落,赵王府就传来一阵高呼声,“不好了!靖北侯世子被杀了!”   说着,赵王府后门被打开,好些丫鬟婆子小厮挤出来。   撒丫子逃命。   萧湛眉头紧锁,回头看了一眼安容,然后纵身一跃便进了赵王府。   崔尧紧随其后。   之后还有两名暗卫。   安容听得心惊,赶紧吩咐赵成道,“快去赵王府。”   赵成也傻眼了,世子爷怎么可能会死呢。   不是祸害遗千年的吗?         第五百三十八章 战鼓   赵成很快就将马车赶到了赵王府正门。   芍药跳下马车之后,扶着安容就下来了。   此时,赵王府前,看热闹的人知道赵王府发生了变故,都一哄而散了。   想想啊,靖北侯世子被杀,他是靖北侯府的独苗啊,是萧老国公独二外孙中的一个啊,也不知道刺客是谁,只怕被抓到,千刀万刮,凌迟处死都是轻的。   赵成抓了赵王府一个小厮,逼他带路,去了吊挂连轩的小院。   还没进院子呢,便听到院内,传来一阵打斗声。   之前那几个刺客,不是逃跑,而是因为刺杀成功,赶不及回去报信的。   赵成让两个暗卫保护安容,他先进去瞧一瞧。   可是安容忍不住,赵成前脚走,她后脚就迈步进了院子。   远远的,安容就瞧见院子里最大的那棵大树上,倒挂着一个人。   只是那人身上插满了箭矢。   卜达跪在地上哭。   不用说,也知道那人是连轩了。   安容脸色惨白。   芍药低呼,背脊一阵阵发麻,吓的双腿哆嗦,“那么多支箭,靖北侯世子他岂不是……?”   被插成马蜂窝了,肯定必死无疑了。   院子里,来了二十多个刺客。   为首的是个女子,轻纱罩面,看着被射成箭靶一样的连轩,嘴里迸发出一阵畅快的笑。   那女子,正是留香阁的无瑕姑娘。   连轩砍了她一只手,这样的深仇大恨,她必须得报。   只是笑到一半,笑声就戛然而止了。   萧湛一脚踹过去,无瑕姑娘身子便想脱了线的风筝似地,飘洒远去,随即重重的砸在地上。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赵王爷。   话说,赵王爷吓傻了。   他把连轩吊在树上,只是为了出一口气,扬扬威风。   他哪里不知道,不能真把连轩怎么样啊,不然便是皇上也护不住他。   可是看着那如雨一般的箭射过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连轩就嗝屁了。   咽气之前,还在说话,“不给我钱,我死不瞑目……。”   看着无瑕姑娘从地上爬起来,赵王爷眼睛一眯。   一脚踩了上去。   直接踩在无瑕姑娘要拿剑的手。   一瞬间,无瑕姑娘的面容扭曲,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那叫声,听的安容毛骨悚然。   只觉得那只手,被赵王爷一踩,骨头尽碎。   叫了一声之后,无瑕姑娘就痛晕了过去。   无瑕姑娘晕了之后,赵王爷方才看着杀的双目赤红的萧湛和崔尧道,“你们也看见了,杀靖北侯世子的不是本王,他的尸体,你们带回去吧。”   卜达抹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道,“表少爷,是他,让世子爷死不瞑目!”   赵王爷背脊发凉,“行,行,本王给钱!”   说着,赶紧吩咐总管道,“去取八万两银票来!”   总管应了一声后,赶紧去取钱来。   萧湛转身要回头,卜达抹着眼泪,指着无瑕姑娘道,“表少爷,这女人心狠手辣,将世子爷射成马蜂窝,绝对不能让她那么便宜的就死了!”   崔尧看着连轩,看了两眼,就不忍直视了,拍了拍萧湛的肩膀道,“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见没人打斗了,安容和芍药也都走了过去。   遍地尸首,一地的血腥味,闻的安容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犯呕了起来。   那边,总管拿了银票过来,哆嗦着手,送到赵王爷手里。   赵王爷脸色也怕的厉害,没接银票,直接吩咐道,“送去给萧表少爷。”   总管额头上是豆大的汗,怕死啊,尤其是见到萧湛杀人就跟切豆腐似地,谁知道会不会一手掐住他脖子?   萧湛拿了银票,迈步便朝安容走过去。   身后,赵王爷额头一顿一顿的,“赶紧的,把靖北侯世子放下来,送靖北侯府去。”   不远处,安容有些惊呆了。   连轩死了,萧湛怎么能若无其事的接过银票,连看都不看连轩一眼,就朝她走过来呢?   方才那急着进赵王府的不是他吗?   等萧湛走近,安容上下扫视了他好几眼,正要说话呢。   忽然,一阵风吹来。   吹起因为打斗掉落的树叶,还夹带着眯眼的灰土。   萧湛将安容揽在怀里。   恍惚间,安容听到一阵熟悉的咳嗽声。   伴随着咳嗽声,安容听到有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安容眉头皱紧,从萧湛怀里出来。   朝远处望去。   只见被吊在树上的连轩,每咳一声,身上的箭矢就掉七八只。   “卜达,快滚过来,沙子进我眼睛里了!”   只听连轩大叫道。   卜达,一溜烟抹干眼角的泪珠儿,飞奔过去。   安容,“……。”   赵王爷,“……。”   两人眼睛眨了又眨,只见连轩脚轻轻一动,便挣脱了绑着他脚的绳子。   在空中半悬,便稳稳的落了地。   再晃了晃身子,大腿和身上的箭矢便尽数掉落。   卜达凑过来道,“爷,不是说好了,装到抬出王府吗,你怎么不忍着?”   连轩揉着眼睛,呲牙,“要是能憋,我会不憋着吗?!”   卜达缩了缩脖子,指着躺在地上的无瑕姑娘,道,“爷,她抓住了,沈祖琅没瞧见。”   连轩揉着脖子走过来,冷笑道,“废了这么半天劲,居然就抓了一个?”   赵王爷站在那里,脸黑如锅底,“你假死?!”   连轩没有说话,赵王爷就暴吼了,“你到底是上门要债,还是来我王府抓刺客来了?!”   安容站的远,赵王爷那粗暴的吼声,都震得安容耳膜生疼。   连轩离赵王爷很近,听得嘴角直抽,“要债不妨碍我抓刺客啊。”   赵王爷听得额头青筋暴起。   连轩说完,手一伸,卜达就从怀里掏了一张纸出来。   连轩接过,塞赵王爷手里了,笑道,“咱们两清了。”   赵王爷拳头捏紧,发出吱嘎响声。   连轩握着赵王爷的手,很快,赵王爷的额头就有汗珠了。   安容知道他们两个在暗斗。   显然,赵王爷输了。   等连轩松了手,赵王爷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多瞧了萧湛几眼。   他还是舍不得那给了萧湛的八万两银票,他那么着急给做什么呢?   越想越心痛,赵王爷扭头走了。   等到这时候,连轩才走到萧湛和安容跟前,感动道,“我就知道,只有大哥大嫂关心我的死活。”   萧湛瞥了他那破破烂烂,但是一滴血也没有流的衣裳,深邃的眸底透着一股无奈。   “以后,我也不关心了。”   这句话,安容和萧湛异口同声。   连轩,“……。”   连轩碰了鼻子,一脸无辜道,“装死这事,真不能怪我,是他们,在赵王府端给我的茶水里下毒,被我发现了,正好赵王爷又死活不给我钱,我就想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连轩说着,卜达在一旁作证。   连轩实在没想到,萧湛和安容会来救他,感动的都快哭了。   萧湛瞥了连轩一眼,“是一石二鸟,还是一石三鸟?”   连轩愕然,讪笑不止。   安容站在一旁,有些茫然,“什么一石三鸟?”   她刚问完,连轩就三两下将身上被射的破破烂烂的衣裳扯下来。   露出一件天蓝色的锦袍。   那见锦袍让安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只听连轩道,“你们装没瞧见我。”   说完,远处就听到一阵银铃声传来。   晗月郡主来了。   晗月郡主听到人说连轩死了,就赶紧跑了来。   瞧见连轩好好的站在那里,晗月郡主抹了眼泪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连轩扯了下嘴角,问道,“你能看得见我?”   晗月郡主一愣。   连轩舌头一吐,就跟死不瞑目的人一样了。   他还飘。   晗月郡主吓的后腿,拽了卜达问,“你主子他……。”   卜达想说实话,可是架不住连轩瞪他。   卜达就抹眼泪道,“世子爷他,他……。”   卜达不敢说连轩死了啊,他怎么能为虎作伥呢?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敲鼓声。   萧湛脸色微沉。   连轩也不飘了,皱了眉头道,“这么急的战鼓声,肯定是边关出大事了!”   说着,连轩就觉察到晗月郡主咬牙切齿的怒意。   他赶紧跑了。   晗月郡主拿着地上的刀在后面追。   看着两人你追我赶的,安容嘴角溢出一抹笑,“真是一对冤家。”   萧湛和安容往前走。   忽然,萧湛耳朵一动。   随即,他抱着安容,转了个身。   一支短箭,从耳畔飞过。   在抱着安容转身时,萧湛随手摘下安容发髻上的白玉簪。   几乎瞬间,安容的发髻便松散了开来。   萧湛,“……。”   安容三千青丝随风乱舞,脸都黑了,“你干嘛要摘我的玉簪……?”   话音未落,只见萧湛手一挥。   那支白玉簪便飞了出去。   几乎是眨眼间。   想借机逃走的无瑕姑娘,便倒地气绝了。   那支玉簪,正插她的脖子处。   安容鼓着嘴,不说话了,只是眼睛里满含谴责。   可怜萧湛,还是第一次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边关出事,我先进宫了,”萧湛摸了摸安容的发髻,吩咐赵成道,“护送少奶奶回国公府。”   说完这一句,萧湛快步离开。   留下安容在跺脚。   安容就戴了两只玉簪出来,被萧湛用了一支,另外一支掉地上摔碎了。   可怜她,不得不披头散发的出了赵王府,在马车里重新梳妆。   等回了国公府,刚迈过门槛。   萧总管便迎了上来,道,“少奶奶,国公爷找你有事,让你去书房一趟。”   安容微微一怔。         第五百三十九章 后腿   国公府,外书房。   站在书房外,安容心情有些忐忑,不知道国公爷找她有什么事。   边关战乱,出了大事,按理国公爷是应该在御书房商议军国大事的啊,怎么会在书房里等她呢?   难道她还能比朝廷大事还要重要?   越这样想,安容压力越大。   手抬起来,轻敲了敲书房的门,唤道,“外祖父?”   门内,传来呼应声了,“进来。”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叫安容眉头轻拧。   这声音不是国公爷的啊,倒像是大昭寺瞎眼神算的?   带着疑惑,安容推门进去。   果不其然,还真的是瞎眼神算。   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而且他在下棋。   安容有些懵了,上前请了安之后,问道,“大师,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国公爷呢?”   瞎眼神算面前摆着棋盘,他正端茶轻啜,道,“边关出了大事,战鼓一响,他便丢了我进宫去了。”   说着,他示意安容坐下,道,“你替他下完这一局棋。”   安容乖乖坐下了。   她扫了棋局两眼,囧了。   萧老国公快输了啊,这叫她怎么下嘛?   安容扯了扯嗓子,道,“我要是下输了,会如何?”   瞎眼神算瞥了安容一眼,道,“你要是输了,他回来会赖账,重下一局,我会披星戴月的回大昭寺。”   安容脸皮燥的慌,这跟她想的一样啊,“要是赢了呢?”   瞎眼神算望着安容,“赢了,可以问一个问题,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瞬间,安容觉得亚历山大。   她想,萧老国公肯定是想赢的,她替他下棋,断然不能输啊。   安容敛住心神,仔细的观察棋局。   屋子里,静悄悄的。   安容只当萧老国公找他,是为了应付瞎眼神算,赢得棋局。   屋外,芍药蹲在地上,默默的画着圈圈。   她耳朵竖的高高的,想听听屋子里的动静。   可是什么也听不见,好像没人说话。   她低头,继续画圈圈。   直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芍药抬眸一看,见是萧老国公昂首阔步的走来。   芍药瞬间惊呆了。   不是吧,萧老国公见少奶奶,少奶奶在书房里,他却在外面?   等萧老国公走近,芍药忙上前请安。   萧老国公没说话,芍药是安容的贴身丫鬟,她守在这里,安容铁定在书房里。   萧老国公推门进去。   安容见了他,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一局棋,下了快半个时辰了,屁股都坐僵硬了。   等萧老国公过来,安容忙要起身见礼。   萧老国公拦住她道,“赢了没?”   安容摇头,“还没有。”   不过,快了。   虽然萧老国公没有让安容起来,不过安容还是起了身,总不能她坐着,让萧老国公站在一旁看着吧,她只是帮他下棋而已。   萧老国公坐下后,扫了几眼棋盘,看了瞎眼神算两眼,笑道,“这一局,你想赢,怕是没机会了。”   瞎眼神算白了萧老国公两眼,道,“若不是安容帮你力挽狂澜,你以为你能赢我?”   萧老国公也不生气,“谁赢不重要,愿赌就要服输。”   瞎眼神算丢下棋子,道,“你问吧。”   安容站在一旁,想了想道,“外祖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萧老国公看着安容道,“你也听听,一会儿我还有话与你说。”   安容点点头。   萧老国公这才看向瞎眼神算,“我听钦天监说,紫微星忽明忽暗,是怎么一回事?”   安容站在一旁,听了萧老国公的话,眼睛睁的圆圆的。   紫微星,她知道只指的是萧湛。   她也知道,紫微星又名帝王星,忽明忽暗,难道意味着萧湛一会儿要皇帝一会儿不想做皇帝?   安容想着,撇撇嘴,这显然不可能。   安容望着瞎眼神算,瞎眼神算笑道,“钦天监只看大周,就不关注下东延和北烈?”   萧老国公眉头一拧。   瞎眼神算这话,明显是说,有人威胁到湛儿了。   “是谁?”萧老国公问道。   “东延太子。”   听瞎眼神算说是东延太子,安容眉头紧锁。   他怎么可能会威胁到萧湛呢,就算他重活一世,安容也不认为他会是萧湛的对手。   瞎眼神算道,“东延皇帝的命辰星黯淡无光,应该不日就会驾崩了。”   至于紫微星,忽明忽暗,老实说,瞎眼神算也不知道。   他望向安容,“应该与你有关。”   安容眼睛睁大,“为什么跟我有关啊?”   她什么也没做啊。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瞎眼神算摇头道,随即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能让紫微星起变化的,除了湛儿,只有你了。”   安容脑门上悬着一个大大的问话。   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她听得不是很明白,云山雾里的。   她做了什么,帮了东延太子,消弱了萧湛啊?   安容绞尽脑汁的想。   忽然,她眸光一滞。   “难道是因为她?”安容精致的面庞上带了抹不确定。   萧老国公脸色肃然,“谁?”   安容回道,“朝倾公主。”   安容越想越觉得可能,清颜的心计手段,她前世就见识过。   她为了救治瘟疫,帮了真的朝倾公主,将她卖给了东延太子,这口气,她肯定咽不下去。   要是她帮东延太子的话,那东延太子可就如虎添翼了。   瞎眼神算思岑了一会儿,道,“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但我依然觉得是你自身的缘故,因为紫微星黯时,你的命辰星最亮。”   安容一脑门的黑线。   怎么听着,像是她在拖萧湛的后腿似地,而且比拖后腿更狠,她在打压萧湛啊。   安容囧了,她哪有那等本事,欺负她不懂星象,胡诌她也不知道呢。   安容眼睛一眯,看瞎眼神算的眼神也变了,“大师,你是不是存心的挑拨离间啊?”   闻言,瞎眼神算咳了好几声。   萧老国公也是哭笑不得。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安容怎么可能拖湛儿的后腿?   两人就那么看着瞎眼神算,瞎眼神算一脸无奈。   大实话,没人信啊。   “告辞了。”   说完,瞎眼神算身子一闪,就消失在了书房里。   留下安容和萧老国公望着窗外,嘴角乱抽。   安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望着萧老国公道,“外祖父,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老国公起了身,走到书桌前,道,“我听暗卫说,你要帮湛儿,湛儿拒绝了?”   安容点点头,“相公说我怀了身孕,不宜操劳。”   萧老国公没有说话,他的眸光从安容肚子上扫过去。   瞎眼神算没有明说,但是他眼睛瞥了一眼安容的肚子。   看来紫微星黯淡,与安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应该是这个孩子阻拦了安容帮湛儿。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啊。   听到萧老国公叹息,安容咬了唇瓣道,“外祖父,我能帮相公。”   萧老国公点点头,道,“我知道。”   说着,萧老国公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锦盒,递给了安容。   安容接过锦盒,打开一看。   瞬间倒抽了一口气。   里面有一百万两银票,和一块令牌。   “边关战起,湛儿要不了两日就要去边关了,到时候我也会去,这令牌可调动一百暗卫,筹措军饷的事,你量力而为即可,切莫劳心伤神,急功近利,害了腹中胎儿。”   萧老国公叮嘱道。   安容点头记下。   从外书房出来,天边晚霞绚烂。   芍药将手里画着圈圈的棍子一丢,站起身来,“少奶奶,没出什么事吧?”   安容摇摇头,道,“没出什么事,只是我可能要失踪数日,别惊讶。”   芍药,“……。”   开什么玩笑啊,失踪这么大的事,还叫她不惊讶,她心都要吓停了好么?!   “为什么要失踪?”芍药问道。   安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道,“别问太多,你只要知道,那是没有危险的失踪就行了。”   说着,安容迈步朝前走。   安容前脚刚迈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呜呜呜说话声。   安容瞥头一看,之间秋菊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嘴里塞着布条,说不出来话。   安容眉头一拧,“出什么事了?”   夏儿迎上来道,“少奶奶,秋菊手脚不干净,你在正屋帮世子爷估算首饰,你走后,秋菊进去帮忙,趁大家不注意,她偷了一块玉佩,被冬儿逮了个正着,喻妈妈就让婆子把她绑在这里,等您回来发落。”   听了夏儿的话,安容脸色极差。   从侯府嫁进来,秋菊就安分手己,她想揪她错处,也揪不到。   她还以为她改过自新了呢,没想到终究是按耐不住。   安容撇了秋菊一眼,她眸底夹泪,写满了求饶。   安容摆摆手,道,“卖了。”   安容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婆子摁着秋菊走。   秋菊死活不愿意,她走到院门除,瞧见萧湛,左右撞击开婆子,朝萧湛扑了过去。   嘴里呜呜呜的叫着,一脸的楚楚可怜。   要不是婆子及时抓住了秋菊,秋菊估计都扑到萧湛了。   萧湛眉头拧着,“出什么事了?”   婆子忙回道,“她偷世子爷的东西,被少奶奶卖了,心底不服,想跟爷您告少奶奶的状呢。”   萧湛瞥了秋菊一眼,道,“不服就打二十大板再卖。”   说完,萧湛迈步进了院子。   秋菊一听,顿时叫的更厉害了。   两婆子再不客气,拖着她便走。   安容进屋,喝了几口茶。   听到萧湛的脚步声,安容忙放下茶盏,迎上去道,“相公,你什么时候去边关?”   看着安容清澈的眸底,带着迫切之色,萧湛眉头拧着,伸手捏着安容的鼻子,不满道,“你这是盼着我去边关呢?”   “才没有,”安容嗡了声音道,“我问你话呢。”   萧湛拉着安容坐下,眸光沉重道,“随时可能离京。”   听到随时两个字,安容就知道边关战况紧急。   听萧湛说,安容才知道涧门关失守了,东延一夜之间攻破大周两座城池。   安容看着萧湛道,“我可能没法给你送行了。”   萧湛望着安容,安容抬起手腕道,“今夜是月圆之夜,我打算在里面多待一会儿。”   闻言,萧湛握着安容的手一紧。   长臂一伸,萧湛就将安容抱在了怀里。   他握着安容的手,摩挲着玉镯,语气哀怨。   “它好像专门坑我。”         第五百四十章 馒头   安容扭过头,看着萧湛。   他的眸光深邃幽黑,像是夜空里,闪烁着的最璀璨的星辰,里面夹带了不舍。   他紧紧的抱着安容。   安容觉得他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嵌进他的身体里去。   一瞬间,安容的鼻尖就泛酸了。   她不想进木镯了。   萧湛一走,最快也得几个月才会回来,甚至更久。   她无法忍受那么长时间瞧不见他。   一想到离别,安容的心就有些空闹闹的,还有些心慌。   她怕萧湛会出事,哪怕她明知道萧湛的命很硬,可是东延太子和上官昊,哪个都不是软绝色。   安容哽咽了嗓子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打仗?”   感觉到安容的不舍,萧湛心底更吃了蜜一般的甜,眸底的笑更是浓的化不开。   不过军规摆在那里,他也容不得安容拿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萧湛的声音温柔如风,可却透着不可置疑。   尤其是他呼出炙热的气息,泼洒在她的颈脖子处,带来一阵痒麻。   安容扭动脖子,萧湛喉咙里发出轻呼声。   他正要亲上去,外面喻妈妈在咳嗽了,“时辰不早了,少爷少奶奶,该用晚饭了。”   安容脸啐然一红,幸好背对着喻妈妈,不然她脸非得红透不可。   安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从萧湛怀里起来,去净手。   喻妈妈没有进来,她出去后,是丫鬟端了饭菜进来。   安容有些食不知味。   萧湛一个劲的给她夹菜,可是安容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看着窗外,天越来越黑,安容的心情越来越抑郁。   一顿饭,吃了许久。   还是喻妈妈看不过去进来催了,“饭菜冷了,要不要厨房再准备一份?”   萧湛这才歇了筷子道,“不吃了,端下去吧。”   喻妈妈扫了饭菜一眼,眉头轻拧。   少爷和少奶奶吃的不多啊,得叫厨房准备宵夜了。   饭菜撤走之后,芍药来请安容出去散步,免得积食了。   安容摇摇头道,“今儿就不去了。”   芍药扭了扭眉头,有些担忧了,少奶奶和少爷有些不对劲啊,尤其是少奶奶早前说她会失踪数日,她一直没明白为什么要失踪呢。   萧湛摆手,让屋子里的丫鬟出去。   屋子里,又只剩下安容和萧湛两个人了。   想到萧湛要去边关,她给他缝制的衣裳,还没有做好,而且一晚上也来不及了。   她还没有去大昭寺给他求平安符。   她好像还有很多的事没有做。   越想,安容就越想跟着萧湛一起去边关。   安容眉头轻陇。   她莹白的肌肤,纤细的手腕在烛火下似泛着莹润的光芒。   她如胭脂般的唇瓣轻轻咬紧。   像是樱桃上,洒了洁白的雪一般,叫嚣着诱惑。   她修长的睫羽轻轻颤抖,显然是在纠结着什么。   忽然,她抓着他的胳膊道,“那十三万大军,皇上都管不到,你带我去军营,也没人敢说什么,你就带我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娇嫩的唇瓣便被人吻住了,剩余的话被悉数吞没。   萧湛的吻,炙热急迫,卷扫着她口中每一寸地方。   时而霸道,时而温柔。   安容背脊一阵激流划过。   细白如瓷的皮肤上浮起红晕,两颊艳丽的像燃烧的火,媚眼如丝,被浓密的睫毛挡着的眸子中泛着春水般的波光,瘫软在萧湛的怀中。   夜,绻缱旖旎。   连窗外的月,都透着一股媚色。   一番翻云覆雨,缠绵悱恻后,安容蜷缩在萧湛怀里,看着从窗外移进来的月色。   安容往后移了移。   就这么一个小举动,闹的萧湛心直痒痒。   再看安容眸带水波,含娇带嗔的模样,萧湛如何忍的住?   被子一拉,萧湛又扑了过去。   窗外,芍药蹲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紧紧的捂着耳朵。   她听不见,她什么也听不见。   只是,柳大夫叮嘱三五日一次,今儿一日三回了,她是不是要咳嗽一下,提醒少爷少奶奶一下了?   正想着呢,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低吼声。   芍药惊站了起来,耳朵竖的尖尖的。   屋内,萧湛要疯了。   正在兴头上,就因为被子里憋的慌,安容伸手要扯下被子。   然后……   你没猜错,她消失了。   萧湛觉得,他总有一日要被萧家传家木镯给整废了。   “少爷,少奶奶?”   外面,芍药轻唤。   萧湛揉着太阳穴,道,“准备冷水,我要沐浴。”   芍药愕然,这大晚上的还洗冷水澡呢?   芍药不敢耽搁,赶紧去吩咐丫鬟拎水来。   萧湛下了床,穿好衣裳出去了。   等萧湛走后,芍药进来了。   看着凌乱的床榻,芍药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地,不敢看。   只唤道,“少奶奶?”   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后,她就过去找她了。   没再床上见到人,她又去别处找。   然后,芍药惊呆了。   她一直在门外,少奶奶怎么失踪的?!   等萧湛沐浴回来,芍药大着胆子问,“爷,少奶奶她去哪儿了?”   萧湛瞥了芍药一眼道,“少奶奶不在的时候,管好临墨轩。”   说完这一句,又道,“没事了,出去吧。”   彼时,床榻已经被芍药收拾干净了。   萧湛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华,哭笑不得。   要是能捅月亮两刀,估计这会儿月亮已经碎成豆腐渣了。   萧湛手一挥,窗户哐当两声,就关上了。   他闭上眼睛,睡去。   萧湛是被砸醒的,正睡的迷迷蒙蒙的,忽然几本书砸下来。   正中脑门。   砸的萧湛是眼冒金星,不知道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他随手拿了一本书,书上四个字:练兵实纪。   萧湛眸光一凝。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又拿了一本。   水战兵法。   还有守城录、历代兵制、城守筹略……   差不多有十本之多。   萧湛如获至宝。   正高兴着呢,然后他就闻到馒头香了。   没错,床上又掉馒头了。   这回更离谱,还有羊……   看着羊站在他床上,找草吃。   还不停的叫着咩咩咩!!!   而且不止一只!!!   是两只!!!   萧湛,“……。”   然后一大清早的,丫鬟起床,就见到萧湛牵着两头羊从卧室里出来。   丫鬟,“……。”   萧湛脑壳生疼的紧,轻咳了咳嗓子,萧湛吩咐道,“牵去养着。”   萧湛够镇定,吩咐芍药道,“房间里还有些包子馒头,拿出来分了吃。”   芍药挠着额头,进了屋。   桌子上摆满了馒头,一屋子的肉香味儿,叫人食欲大开。   芍药偷偷塞了一个放嘴里,然后拿了篮子来装包子。   等丫鬟端走了包子,萧湛也没有离开。   他有预感,安容今儿会出现。   果不其然,吃完早饭后,没一会儿。   安容就出来了,看着床榻,问萧湛,“相公,你有没有见到兵书和羊?”   萧湛嘴角抽了下,摇头道,“没有。”   安容就惊呆了,爬床上去翻被子。   还好,叫她找到了一个馒头。   安容努着嘴看着萧湛,“你骗我!”   说着,安容把手里的馒头一丢,朝萧湛砸过去。   萧湛随手就接住了。   他无奈抚额,指着额头上的淤青道,“这是兵书砸的。”   安容嘴角憋笑,不是她存心的幸灾乐祸,实在是太好笑了,“这不怪我,相公,这一回,你必须带我去边关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军规   萧湛看着安容,俊朗的脸上带了疑惑,“为什么?”   安容努了努鼻子,“还能为什么啊,这是你萧家木镯,我虽然是你的嫡妻,可到底是个外人啊,你家木镯不信任我,要你在,我才能进去,而且要的东西,它也会掉出来给你。”   说着,安容一脸的哀怨。   萧湛坐在那里,一眨不眨的看着安容。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   这女人,为了跟他去边关,不惜撒谎骗他。   萧湛低头,继续翻阅兵书。   安容见他不说话,当他相信了,不由的高兴。   有这个理由,她就能说服萧老国公,跟着去边关了。   结果萧湛冷不丁道,“外祖父十岁时,太祖父就过世了。”   安容嘴角的笑,缓缓滞住。   萧湛翻了一页兵书,抽空瞥了安容一眼,笑道,“我可没听外祖父说过,太夫人有事没事就去太老爷坟前,而且还是大半夜的。”   萧湛说着,安容有种毛骨悚然感。   安容气焉了,“你就不能上一回当吗?”   萧湛看着安容,见她用一双清亮亮、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他,他的心到底软了一些,道,“就算你能骗的过我,也骗不过外祖父。”   安容气的跺脚,她还以为她想到了一个好计谋,能骗过所有人呢,结果还有一个萧太夫人在。   安容脑壳生疼。   她恨恨的剜了萧湛两眼,朝他走过去。   安容蹲下身子,从萧湛的靴子里,掏出来一把匕首。   萧湛看着她,眸底带了疑惑,“你要做什么?”   安容掰正萧湛的手,摁在桌子上,问他,“你带不带我去边关?”   萧湛望着安容,摇头道,“军营之中,不能有女子,这是军规。”   什么军规,那不也是人定的,安容哼了鼻子,问,“真的不带我去?”   萧湛望着安容,目光沉静犹如一滩幽池,却又透着认真和深意,还有那抹难以忽视的坚决。   安容看着他,只是手里的刀,一划。   萧湛眉头皱紧了下。   低头一看。   手腕上有一条很深的口子。   安容重重的哼了一声,又将匕首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萧湛要将手收回来,可是被安容摁着,“别动。”   萧湛便不动了。   安容撸起衣袖,露出橙色玉镯,用玉镯去沾萧湛的血。   萧湛瞧见自己胳膊上的血,被玉镯吸了进去。   等玉镯变红后,几乎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橙色。   而他的胳膊,伤口复原,完好如初。   安容摸了摸萧湛的胳膊,好滑,好硬,有些爱不释手了。   萧湛将胳膊收回来,问道,“方才是做什么?”   安容正要回他呢,却见萧湛眸底深邃,里面有好奇,但是并不浓厚,安容就泄气了,这人喜怒不形于色,明明很好奇就不能表现出好奇吗?   连问出来的话,都好像在说,你不告诉我也无所谓一样。   安容坐下,端起茶盏,轻轻的啜着,道,“你带我去边关,我就告诉你。”   难得瞧见安容这样使小性子,萧湛的嘴角不自主地上翘,又极力压制住这丝笑容。   可就是这一抹笑,仿佛春回大地,牡丹凌雪而开。   一双眼睛,像是一汪深不可见的潭,波光流转,似要将她整个吸入眼底一般。   安容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脑子里,忽然就闪过昨晚他的温柔和霸道。   安容的脸红如晚霞,眼神躲闪飘忽。   看的萧湛莫名其妙,不懂她好好的怎么就脸红了,便问道,“怎么了?”   安容能说实话吗,只脸皮一燥,道,“你对我使美男计……。”   美男计?   萧湛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过去,他伸手戳着安容的脑门,笑骂道,“自己想入非非,还栽赃于我?”   这回,安容连耳根子都红了。   从掉馒头和羊起,萧湛就确信安容会回来,怕丫鬟在屋子里,会被吓的惊叫,更怕安容和前两次一样,出现时,身上穿着单薄。   不过这一回,安容身上倒是穿着衣裳,清爽干净。   萧湛在屋子里看书,丫鬟们也不敢进来打扰。   可是木屋,隔音效果摆在那里,多了个人,还在不断说笑,走过路过的丫鬟都知道。   这不,海棠开始瞪芍药了,当着一堆人的面,她没敢说话,但是眸底的意思很明确:少奶奶哪里失踪了,好好的在屋子里呢!   芍药鼓着腮帮子,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她敢发誓,少奶奶确实失踪了。   可怎么忽然出现了,她不知道,简直神出鬼没啊。   看着芍药想不通的模样,海棠嗔了她好几眼,只当她是在开玩笑,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是逗我玩的,这会儿时辰不早了,一会儿还得去醉仙楼呢,你去问问少奶奶。”   芍药点点头,迈步进屋。   站在珠帘外,芍药眼睛是眨了又眨,确定那人是她家少奶奶,方才问道,“少奶奶,今儿还去不去醉仙楼了?”   安容听芍药的声音有些飘,不由得好笑。   芍药进来,继续道,“昨儿那些首饰才估算了一小小部分,还剩下那么多该怎么办啊?”   安容也在为这事犯难呢,这些首饰也是安容不得不出木镯的原因之一。   既然答应了连轩帮他的忙,就不能爽约啊,而且,连轩也是帮萧湛。   安容想了想,道,“先将首饰抬去醉仙楼,让玉锦阁的师父去估价,在估价上添两成写上。”   芍药点头记下,要转身离开。   这时,萧湛吩咐道,“给少奶奶端些吃的来。”   很快,丫鬟就给安容端了早饭来。   闻着饭菜香,安容肚子里咕咕叫。   正夹了个花卷,要吃呢。   好了,就有人来倒她的胃口了。   冬儿站在珠帘外,用一种闷闷的语气禀告道,“少奶奶,大姑奶奶找你。”   安容的好胃口,瞬间没了一半。   她放下筷子,皱眉问道,“可说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冬儿摇头,“前院来传话的丫鬟没说,只说大姑奶奶说要是见不到你,她就不走了。”   听了这一句,安容眸底一抹厌恶之色,一闪而逝。   没人被威胁了,还有好脸色,她和沈安芸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了,她却偏偏来招惹她。   安容心情极不好,她出木镯,是因为萧湛,是想在他离京去边关之前,给他收拾包袱,哪怕绣个帕子,她也心安一些,可不是陪她沈安芸闲聊的。   “告诉她,就说我今儿很忙,没空见她,”安容吩咐道。   冬儿转身离开。   等冬儿走后,安容才安安心心的用早饭。   安容吃到一半时,萧湛起身出了屋子,去哪儿安容没问。   倒是芍药,凑上来问安容,“少奶奶,你失踪去哪儿了?”   芍药一双灵动双眸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安容抬了抬手腕,露出那只玉镯。   晃荡了两下后,安容就继续吃包子了。   芍药惊呆了,少奶奶进了木镯里?   少奶奶不是逗她玩的吧?   芍药站在一旁看着,她知道安容没那么无聊,而且安容失踪,萧湛一点也不着急,这本来就很可疑。   再者,萧家传家木镯本来就很神奇,一个破破烂烂的木镯,不但能变的晶莹剔透,还能变颜色,再奇葩一些,芍药也能接受了。   只是芍药不能接受的是,“少奶奶,你不会有事没事就失踪吧?你失踪了,爷又去了战场,那我们怎么办啊?”   想着,芍药都快哭了。   她可是把安容当主心骨的,日日伺候在安容身边,习惯了听吩咐办事,安容不在,她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见芍药眼眶通红,鼻子发酸,安容心底有不是滋味儿,她想到了萧湛,习惯了一个人,想到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心里就空的慌。   安容帮芍药抹去眼角的泪珠,笑道,“你想多了,我倒是想有事没事就失踪,可人家木镯也得要我进去啊,再说了,我每次失踪,还得你帮我遮掩一二呢。”   听到这话,芍药这才破涕为笑。   看安容胃口极好,芍药想起来一件事,道,“少奶奶,你今儿都没有孕吐了。”   不说,安容还没发现。   之前几天,她每天早上起来,胃口都不怎么好,吃的不多。   但是今天胃口好的出奇。   芍药摸了摸安容的脸,惊叹道,“比之前更滑了……。”   安容自己摸着也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只是想到木镯,安容有些肉疼。   好不容易积攒的感激之心,给萧湛兑换了几本兵书和问了两个问题,就花了个七七八八了。   早饭吃的略多了些,安容要去花园里走走。   刚出了屋,安容就听到一阵羊叫。   院门口的树下,拴着两只羊。   夏儿在给羊喂草。   安容瞧了便扭眉了,“怎么把羊养那儿了?”   芍药捂嘴笑,“那是爷的宠物,厨房婆子怕养坏了,就先放在那里了。”   安容,“……。”   安容憋着笑,想过去瞧瞧。   结果刚下台阶没两步,冬儿就回来了,上前福身道,“少奶奶,大姑奶奶她不走,她一定要见你,她说上回比武夺帅,爷把大姑爷打伤了……。”   芍药听的白眼直翻,“比试台上,除了爷之外,谁身上没点皮外伤啊,她不会是想找少奶奶赔医药费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主意   芍药觉得这可能性最大,在她印象中,沈安芸找安容十件事里至少八件和钱有关。   芍药望着安容,嘴轻轻撅着。   她知道安容要见沈安芸了,没办法,沈安芸能做到不要脸,在国公府前站在不走,可是安容做不到由着她不管。   芍药想不通,都是亲戚,为什么少奶奶和少爷的差别就那么的大呢?   少爷的亲戚们,从来不给他惹麻烦,唯一一个特能招事的就是靖北侯世子了,可他惹事,烦的都是那些倒霉蛋,不管他,他照样能化险为夷,而且坑的都是别人的钱,数目之大,叫人羡慕妒忌恨,而且那么多的钱,靖北侯世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给爷做军饷。   再看少奶奶的姐妹呢,好像都是窝里横,喜欢占自己人的便宜,见不得少奶奶过的比她们好,想她们帮少奶奶一点忙?算了,不给少奶奶脸上抹黑就万幸了。   安容望着天上飘着的白云,轻揉太阳穴,语气无奈道,“让她进来吧。”   冬儿得了吩咐,又赶紧出了临墨轩。   冬儿走后,安容带着芍药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   安容去的时候,屋子里正在说话。   除了国公府几位太太,靖北侯夫人也在,谈论的事正是连轩和晗月郡主的亲事。   萧湛随时要去边关,连轩身为副帅,自然要陪同左右,这亲事不赶紧的办了,靖北侯夫人食不安,寝不稳啊。   这些日子,靖北侯夫人就一直为连轩的亲事操心,可是架不住连轩性子太拗了,靖北侯夫人怕他会逃婚啊,这不,喜帖写了,就差写上日子,送出去了。   还有其他成亲要用的喜绸等东西,靖北侯府早都准备妥当,用靖北侯夫人的话说,她说一个时辰后成亲,靖北侯府就能焕然一新。   她是给力了,可是儿子不给力啊。   和靖北侯商议了一宿,结果靖北侯出了个馊到不行的主意,把连轩迷晕了丢喜床上,找公鸡替他儿子拜堂,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晾连轩也没辄了。   能想到这样馊的主意,还有连轩的性子,简直就是青出于蓝。   靖北侯夫人是越想越气,脚一抬,直接把靖北侯踹下了床,让他反省去了。   儿子没病没痛的,用什么公鸡拜堂,这不是侮辱人家晗月郡主吗,还不得被文武百官活活笑话死。   靖北侯靠不住,靖北侯夫人拿连轩又没辄,这不一大清早的,随便用了两口早饭,就巴巴的赶回来,找萧大太太帮忙出主意了。   对此,几位萧太太是无奈又好笑的摇头,“连轩要是不愿意,这堂不好拜啊,要是以前,或许还能让迁儿他们看着他,现在轩儿武功又高,还有安容给的一堆毒药在,想困住他,着实不容易。”   萧三太太笑问,“连轩还忙着四处要债呢?”   靖北侯夫人瞬间头疼不止,“别提了,就轩儿这两天要的债,比他爹挣了半辈子的钱都多,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   萧四太太用帕子擦拭鼻尖,掩去嘴角的笑,“轩儿虽然胡闹了些,不过可是很懂事,送给我们几位舅母不少的首饰,还有锦儿她们……。”   说起这事,靖北侯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连轩谁都想到了,可就是她这个亲娘没想到!   “罢了,不提首饰的事了,越提我越伤心,真是白养他这么大了,你们倒是帮我出出主意啊,”靖北侯夫人揉太阳穴道。   安容站在屏风处,听了这么一段,尤其是靖北侯出的馊主意,真是有够馊的。   丫鬟出来,正巧碰到安容,忙福身见礼,“给表少奶奶请安。”   安容点了点头,丫鬟退出去,她便迈步进去了。   她进去,正巧听到萧四太太小声和靖北侯夫人说话,“轩儿就听他大哥大嫂的,你让安容帮着出出主意,哪怕馊一点儿,好歹事后他不会报复。”   安容,“……。”   几位太太不敢出主意呢,虽然连轩还不至于敢以下犯上,可是连轩会父债子偿,母债子偿啊,倒霉的可就是萧迁他们了。   安容出主意就不同了,连轩不会找安容的麻烦。   安容浑身无力的上前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微微诧异,多看了安容几眼,笑道,“怎么还来给我请安了,昨儿国公爷说他交给你个任务,说你一段时间会待在临墨轩,就算天塌了也不许去打扰你,我还没吩咐下去呢。”   安容听得心底动容,尤其见老夫人的眸光从她手腕上的玉镯瞥过去,她就知道国公爷和她明说了。   老夫人招招手,安容便坐到她身边去了,道,“外祖父交给我的任务,时间紧迫,我怕是要错过连轩和晗月郡主的亲事,连给相公送行都来不及……。”   老夫人拍着安容的手,轻轻一叹,“难为你了。”   萧大太太看着安容,又看看老太太,“什么任务,这么重要?连轩和晗月郡主的亲事不参加就算了,毕竟安容怀了身孕,喜宴上人多手杂,可是给湛儿送行的时间都没有?”   安容没有说话,木镯的事,国公爷叮嘱过,不许泄密,她告诉芍药,那是万不得已,再者,她也信任芍药。   见安容不说话,萧三太太眉头皱了,“不能说吗,要是国公爷交代的任务太难办,你说出来,我们几个长辈看看能不能帮忙,湛儿一走,没准儿就一年半载见不着面了。”   几位太太纷纷表示会帮忙。   好吧,帮忙是次要的,其实更多的还是好奇国公爷给安容交代了什么任务,总觉得给安容开了小灶的感觉。   不知道,心底不舒坦。   说了会帮忙,可不是一定会帮忙,要是太麻烦了,还可以推脱。   她们那点心思,安容瞧她们的眼神就知道了,只是被几位太太联手逼问,安容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好像有一种不回答,就会犯众怒的感觉。   安容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点点头。   安容囧了,老夫人居然支持她撒谎骗几位太太,那这样,她就不客气了。   安容努了努鼻子道,“几位舅母也知道,相公的那十三万大军,朝廷不会给一分饷银,也不会给一粒粮食,这些日子,相公一直在为筹集军饷忙碌,国公爷觉得我把玉锦阁经营的不错,就把十三万大军的粮草的事交给了我,好让相公在战场上无后顾之忧……。”   安容说着,萧三太太打岔了,“十三万大军的粮草,全部交给你想办法?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一个月少说也要十几万两银子,你上哪儿给湛儿弄银子去?”   经营一个玉锦阁,已经不容易了,玉锦阁生意最好,也不能月月保证能有十万两银子的收入。   萧三太太不信安容有那本事,再说白一点,萧三太太认为安容是随便找理由糊弄她们。   萧四太太则惊讶道,“国公爷不让迁儿去战场,我还以为国公爷把给湛儿筹措军饷的事交给他了呢,没想到交给了安容,轩儿和湛儿都去了战场,那迁儿留在府里做什么?”   比起连轩,萧迁才更应该去战场。   萧迁是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将来会继承国公府的家业,势必要上战场啊。   不立下赫赫战功,将来怎么继承国公爷手里那些兵马?   听萧四太太的话,萧大太太的眉头是松了紧,紧了松。   战场凶险,她很清楚,萧大将军出征在外,她时常担忧的睡不着觉,把萧迁留在身边,她好歹放心一些。   可是不让萧迁去战场,她的心又开始犯嘀咕了。   她一直觉得国公爷和萧大将军对萧湛的重视超过了萧迁,萧大太太担心国公爷会把兵权交给萧湛,而不是给她儿子,哪怕萧大将军一再明确的告诉她,让她不要多想,可是她忍不住。   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的拨弄着,道,“行了,都别胡乱猜测了,国公爷不是不让迁儿去战场,只是不让他和湛儿还有轩儿一起去,等他娶了亲,国公爷就让他去他爹那里,让他爹多教教他怎么打仗。”   “至于让安容帮湛儿,实属无奈,偌大一个国公府,没人能帮湛儿,可不得辛苦她了,国公爷可是叮嘱我了,他要是去了战场,安容开铺子做生意,只要你们几位舅母能帮忙,就必须要帮,还有玉锦阁,安容要忙自己的生意,肯定照顾无暇,还得三太太你来。”   被老夫人点了名,三太太身子一怔,忙摆手道,“我没那本事经营玉锦阁,还是安容来吧。”   安容起身道,“三舅母,你放心吧,把玉锦阁交给你经营前,我肯定会处理好的,只会让你挣钱,不会亏的。”   一听安容这话,萧三太太坐正了,“真的?”   安容点头,“比珍珠还真。”   萧三太太脸有些红了,“我先试试,要是我没那本事,我可还会还给你的。”   安容点头应下。   萧大太太也满意了,让萧迁跟萧大将军打仗,她放心不说,还有一层子承父业在,她的心,宽了。   心一宽,萧大太太的脸上就带了笑。   靖北侯夫人在一旁,咳了又咳,让人别忘了她。   老夫人嗔了靖北侯夫人一眼,对安容道,“你也帮帮她吧,这都急的快坐不住板凳了。”   安容囧了,挠了额头道,“我出的也是馊主意……。”         第五百四十三章 走神   安容的意思是她不揽这档子事,她没什么好办法,别指望她。   可是靖北侯夫人一听,忧愁的眸底瞬间闪烁了希望,连忙道,“我是连馊主意都没了,你倒是快说说。”   安容没辄,只得道,“其实靖北侯的主意不错,让连轩正儿八经的拜堂怕是不容易,只能让人代替他,只是这替代用公鸡不行,不过……。”   说着,安容顿了一顿。   萧三太太就笑看着安容了,“你这一口气喘的,不过什么?”   安容眸光动了动,笑道,“我记得那日连轩冒充萧迁出了国公府,还调戏了晗月郡主,结果国公爷却将萧迁误认为是连轩,将他从树上给打了下来。”   安容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用公鸡不行,但是可以用假连轩啊。   “就这么办!”靖北侯夫人当即就认同了安容的馊主意。   屋子里,继续商议了会儿。   靖北侯夫人就火急火燎的赶回靖北侯府了,那些喜帖得赶紧的送出去啊。   安容出了紫檀院,回了临墨轩。   刚进院子呢,冬儿就迎了上来,道,“少奶奶,大姑奶奶在正屋等了你好一会儿了,有些生气了。”   安容轻嗯了一声,冬儿就退了下去。   安容迈步进正屋,就听到沈安芸阴阳怪气的声音,“四妹妹可真是大忙人一个呢,将我撂在这里,半天不见你人影。”   安容轻瞥了她一眼,语气不疾不徐,道,“知道我忙,你还跑来打扰我做什么?”   沈安芸的脸色顿时一青,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你当我愿意来找你呢,还不是你!”   安容望着沈安芸,见她眸底喷火,怒不可抑,安容就觉得好笑了,“你不愿意来,是我逼你来的吗?既然不愿意,那好,送客!”   安容话音未落,芍药已经近前一步了,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姑奶奶,请吧。”   沈安芸恨不得活活掐死安容了,原本因为生气,她站了起来,这会儿又坐下去了。   她好不容易才进来,事情没办完,就这样走了,她岂能甘心?   看着沈安芸又坐下了,芍药恨不得去拖她起来才好,她就不明白了,少奶奶都说送客了,她怎么还坐的下去,稍微有些傲气的,都甩袖子走人了好吧?   海棠端了茶水上来,安容端起来,用茶盏盖轻轻的拨弄着。   海棠手里拿着托盘,道,“少奶奶,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   安容点点头,方才瞥了沈安芸,眸底就一个意思,她忙的很,有事就赶紧说事,她还赶着出府。   沈安芸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是她努力的忍着,她道,“不是我要来找你的,是宣平侯和宣平侯夫人逼我来的。”   说着,沈安芸顿了顿,咬紧牙关,道,“四妹妹,就算我们有什么旧怨,好歹也姐妹一场,四妹夫和我夫君也是连襟,可是他呢,却出手狠辣,将我夫君打成重伤!”   沈安芸今天来是替宣平侯世子打抱不平的,安容早知道了。   可是,她是不是找错人了?   打宣平侯世子的又不是她,是萧湛好吧,要找也该找他才对。   安容撇撇嘴,萧湛太硬了,她们想捏捏不动,只能捏她这个软柿子了。   安容心情极度不爽,她清冷的眸光扫过沈安芸的脸颊,“我记得比武夺帅时,相公只出了一脚,不存在出手狠辣一说,再者说了,让萧湛别手下留情的是宣平侯世子,如他所愿了,怎么又不满意了?”   沈安芸气的心口疼,“他那只是客气,客气你懂不懂,萧湛却出手那么狠,一点连襟的情面也不留!”   想想,这几天遭受的白眼和指责,沈安芸就气的想摔东西了。   本来比试台上比试拳脚,受些伤也是在所难免,可宣平侯世子回去之后,就开始吐血了。   宣平侯和宣平侯夫人心疼儿子,心里恼了萧湛,可是偏又拿萧湛没辄,只好将气撒在她头上了。   要是她得武安侯府的看中,和安容关系好,萧湛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何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他们一心盼着宣平侯世子能光耀门楣,上战场立下战功,现在非但兵权没拿到,反倒带回来一身的伤。   现在在宣平侯夫人眼里,她沈安芸就是一颗丧门星!   沈安芸的指责,安容听得都替她脸红,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安容将茶盏搁下了,“比武夺帅,争夺的是十万大军的兵权,你以为是儿戏呢,还客气,宣平侯世子有那闲情逸致,我相公没有!”   “就算没有闲情逸致,也不用下那么重的手吧?!”沈安芸揪着这错不放。   安容眉头一拧,眸底闪过一抹不耐烦,她扫了沈安芸两眼,忍着心底的厌恶,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沈安芸瞥了安容一眼,“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宣平侯夫人消了怒气,我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安容笑了,“如此说来,你是要我相公去给宣平侯世子赔礼道歉了?”   沈安芸怔了一下,眉头轻陇,“让四妹夫去道歉,你觉得可能吗?”   安容倾然一笑,眸底碧波流转,光芒四溢,“怎么不可能,大姐姐你素来舌灿莲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想你能说服相公去宣平侯府给大姐夫赔礼道歉的,至于我,是没那个本事的,就算有,我也不会去。”   安容说着,自己都无语了。   她不知道沈安芸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更好奇宣平侯夫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那么笃定,她会帮沈安芸,会为了她在宣平侯府过的舒坦来委屈自己,委屈萧湛?   她们是不是以为她脑袋被门来回挤傻了,可以任由她们糊弄?   想着呢,就听沈安芸呲笑道,“我舌灿莲花?四妹妹,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要是真有那么本事,可至于被人逼着来找你?”   安容耷拉了眉头,把玩着手里的绣帕,“宣平侯夫人是怎么逼迫你的?”   沈安芸瞥着地上的大红牡丹地毯,眸底的妒忌之色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如初了。   她看着安容,眸底流露出乞求之色,道,“世子参加比武夺帅,为的就是去战场建功立业,如今上不了战场,还弄的一身伤,宣平侯和宣平侯夫人将怒气都撒在我身上……。”   沈安芸开始诉苦了,说了一通后,她道,“我想,世子要是能上战场,跟着四妹夫打仗,他们的怒气就该消了。”   沈安芸说着,用帕子擦拭眼角莫须有的泪珠,抬眸看安容,却见安容望着自己的手腕走神。   沈安芸假哭的很认真,没有注意到安容手腕有抹亮光一闪而逝。   安容不明白玉镯为什么会亮。   要说沈安芸对她动了杀念,玉镯该冒黑光才对啊。   这厢安容在诧异,那边御书房内,萧湛也惊怔了。   他方才有一瞬间的走神。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安容和沈安芸在聊天!   而且两人说的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虽然只有片刻,却叫萧湛震惊的无以复加了。   他闭紧双眸,想再试试,可是却一无所获,好像方才是他的错觉一般。   “萧表少爷?”裴右相在一旁唤他。   萧湛回过神来,看着裴右相。   裴右相嘴角有些抽,他瞥了前面一眼,有些黑线道,“皇上在和你说话呢。”   敢在皇上面前走神,连皇上喊他两声了都没听见,这走神走的够认真的啊。   皇上坐在龙椅上,眉头轻拧。   湛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走神了,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啊,不由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湛轻摇头,“没出什么事。”   皇上眸底瞬间不悦了。   没出事,以他沉稳有加的性子能在他说话的时候忽然走神?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肃了眉头问。   萧老国公也诧异了,“有话就说。”   萧湛抬眸看了眼皇上,又看了眼萧老国公,知道他们纳闷,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如何说?   萧湛很迫切的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的眸光落到了宣平侯身上,问他道,“是你让宣平侯世子二夫人去找安容的?”   众大臣,“……。”   抚额,无语。   还以为萧表少爷在想边关大事呢,原来他在想媳妇啊。   夫妻间感情好是好事,可也要分清楚场合的想吧,如此离不得媳妇,上了战场,岂不是要想煞了?   裴右相去看皇上的脸。   皇上的脸色黑如百年老锅底,恨不得抄起龙案上的镇纸就丢过来才好。   宣平侯被问的愣愣的,“萧表少爷为什么这么问?”   萧湛眉头皱紧,“难道不是?”   萧湛声音有些冷,脸也有些沉,宣平侯看的背脊发凉,摇头道,“不是。”   萧老国公看着萧湛,眉头皱的快没边了。   湛儿怎么会这么没分寸,在御书房商议朝廷大事时想安容呢?   这样拎不清的外孙儿是他养大的?   宣平侯世子二夫人是安容的庶姐,她找安容再正常不过了,湛儿却皱了眉头。   萧老国公嗅到一股子不寻常。   萧老国公瞥了眼宣平侯,问萧湛道,“她找安容有什么事?”   萧湛回道,“因为比武夺帅时,我打伤了宣平侯世子,宣平侯府认为我不念连襟之情,将怒气撒在宣平侯世子二夫人头上,她被逼无奈,去找安容了,想安容帮她说情,让宣平侯世子跟我一起去打仗……。”   说着,萧湛顿了一顿,问道,“宣平侯,我说的可对?”   宣平侯脸色苍白。   看着宣平侯的脸色,萧湛的心更惊诧了。   他为什么能忽然看到安容?   萧湛眉头皱紧,又松开。   难道与昨天,安容割破他手腕有关?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不满   要说萧湛诧异,萧老国公就更诧异了。   他和萧湛一起出的国公府,那时候沈安芸还在国公府前等候呢,她都没见到安容,萧湛又是怎么知道宣平侯世子二夫人找她是宣平侯授意的?   这事且不管,萧老国公望着宣平侯,冷了声音道,“宣平侯若是对湛儿多有不满,大可以直接提,利用女人吹枕边风算什么?”   宣平侯背脊一阵阵发凉,忙赔笑道,“没有的事啊,犬子学艺不精,我正督促他勤加练习,暂时没有送他去边关历练的想法,让世子去边关,应该是安芸一人的想法,哪个做妻子的不希望夫君上进的?她和萧表少奶奶是亲姐妹,有想法和她说说再正常不过了,国公爷切莫多心。”   宣平侯把这事一股脑全推沈安芸身上了。   国公爷也没有再追究。   饶是如此,宣平侯的怒气也没有消弱下去,眸光暗沉,气的不行。   让她办点小事,结果却连累他下不来台!   还有萧表少爷,他这是不给他面子,更是不给自己嫡妻的面子啊!   再说安容,对着玉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点端倪,也就放弃了。   转而看着沈安芸道,“宣平侯世子要建功立业,可以征召入伍,想通过我走萧湛的后门,那你是找错人了。”   沈安芸料到安容不会同意,来之前,她就料到了。   可她还是不死心,乞求道,“四妹妹,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帮我这么个小忙吧,不然我回去,宣平侯夫人她……。”   沈安芸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容便抬手打断她,“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芍药站在一旁,碰着自己的小眉头,嘴撇了又撇。   偶尔扫一眼沈安芸,就跟看傻子似地。   她来明显是求少奶奶的,少奶奶不见她,她就威逼少奶奶。   少奶奶让她多等了片刻,她又讥讽少奶奶。   就这样的态度,别说帮忙了,不用扫把轰她出去,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说到底,都是习惯闹的啊。   以前在侯府时,少奶奶做了什么不如她们意的事,她们就讥讽少奶奶,然后再说几句软话,少奶奶什么都答应她们。   如今少奶奶已经脱胎换骨了,她们还当少奶奶是那个可以随她们糊弄的人。   她这暴脾气,快憋不住了。   芍药憋的辛苦,只见安容起了身道,“去醉仙楼。”   芍药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沈安芸,对她那青黑的脸色视若无睹,扶着安容就走。   沈安芸气的跺脚。   安容都走了,她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捏着拳头,沈安芸也走了。   而且走的比安容快,路过安容时,她还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看着沈安芸疾走愤岔的背影,芍药狠狠的做了个鬼脸,“好像少奶奶欠了她似地,就不帮她的忙!”   安容看了两眼沈安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沈安芸没她想的那么傻,宣平侯府伤她那么深,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任由宣平侯夫人摆布?   还有她身边的丫鬟,在沈安芸诉苦时,都敢皱眉头,表露不悦,显然是宣平侯夫人派来看着她的。   罢了,她苦心积虑的要嫁进宣平侯府,就算过的再凄苦,也不值得同情。   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宣平侯夫人欺负她,她不可能忍气吞声的受着。   正想着呢,就听到一阵银铃作响声传来。   寻声望去,便瞧见萧锦儿和萧怜儿走过来。   萧锦儿穿着一身丁香色缕丝碟纹锦袍,天蓝色束腰,腰间缀着蝴蝶玉佩,随着走动,玉佩下缀着的银铃叮铃作响。   体态婀娜,肤色白净,脸色挂着笑容,瞧着叫人舒适。   萧怜儿穿着一身葱绿彩绣莲花的散花锦裙裳,披着鹅黄的披帛,上面绣着含苞待放的芙蕖,头上的簪子也是滴露荷。   脸衬朝霞,肌凝瑞雪。   两人走过来,见安容一直打量她们,眸底还泛着光,脸皮渐渐的腾起一抹红晕。   “大嫂,你看什么呢,”萧锦儿嗔了声音道。   说着,还故意的往四周瞧瞧。   安容失笑道,“别瞧了,这满园春色是美,可比起你们,就黯然失色了。”   这下,萧锦儿和萧怜儿的脸更红了。   尤其是萧怜儿跺脚道,“大嫂,你取笑我们,是你让这满园春色黯然的,可不是我们。”   萧锦儿配合的点头,“就是,你看大嫂的皮肤,白似梨花带雨,娇如桃瓣随风,哪是我们这样粗糙的皮肤能比的?”   说着,萧锦儿还凑上来,在安容脸上摸了两把。   安容有种被人调戏了的感觉。   萧锦儿还不忘追问道,“大嫂,你之前盯着我们衣裳看做什么?”   安容轻动了下手里的绣帕,笑道,“当然是因为衣裳美,我才看的了。”   萧锦儿脸又红了三分。   安容也在笑,如三月盛开的桃花,娇艳美丽。   不过她的笑里透着股子自信的风采。   之前她一直纠结,不知道怎么帮萧湛,这会儿总算找到入手之处了。   开间制衣坊。   安容之前一直琢磨怎么挣钱,挣谁的钱。   要想挣男人的钱,就得开酒楼、赌坊、青楼,只不过,赌坊和青楼,安容是想都没想就放弃了。   只有酒楼了。   不过京都已经有八大酒楼,外加醉仙楼,要想再开一间酒楼,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不过让她就这样放弃了,安容做不到。   想想醉扶归,都能在北烈都城立足,可见厨艺之高了。   酒楼,安容是开定了!   但是一个酒楼是远远不够的。   其实,女人的钱更好挣,女人爱美,爱攀比,凡是昂贵精致,稀罕少见的,就会有一批人趋之如骛。   有了目标,安容的心就宽松了许多,嘴角也带了笑。   萧怜儿瞧了就好奇了,“大嫂,你高兴什么呢?”   安容挠了挠额头,笑道,“我在想怎么挣钱呢,我得多跟连轩学学。”   萧怜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嫂,你可别跟二表哥学,你不知道,现在京都不叫二表哥靖北侯世子了,都在背地里叫他连土匪。”   萧锦儿也是忍俊不禁,她道,“祖父这回是办错了一件事,他把帮大表哥筹军饷的事交给了你,应该交给二表哥才对,整个京都,有谁挣钱有他快啊?”   萧怜儿点头附和道,“就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而且我不明白,祖父为什么不要朝廷给饷银和粮食啊,这是大周在打战,又不是咱们国公府打仗,更奇怪的是,祖父没打算帮大表哥,全交给你了,我总觉得他是在帮皇上坑大表哥呢。”   帮朝廷打仗,鞍前马后,抛头颅洒热血,还不用朝廷帮忙,图什么?   萧锦儿耸肩一叹,“谁知道呢,祖父的心思,没人能猜的透。”   安容只笑不语。   萧怜儿和萧锦儿说完,也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笑道,“我们快去醉仙楼瞧二表哥是怎么坑钱的吧。”   萧怜儿说着,萧锦儿推了她一把。   萧怜儿愣愣的看着她,“你推我做什么?”   萧锦儿抚额,“没什么。”   笨嘴拙舌的,怎么能用坑字呢,尤其是在大嫂跟前,她不知道那主意是大嫂替二表哥出的啊。   萧怜儿也反应过来了,讪然的笑着,“大嫂,我不是说你坑……。”   安容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笑道,“若是可以,我倒是想自己去坑他们,而不是借着连轩在京都混出来的土匪名声。”   几人笑笑,迈步出了国公府大门。   上了马车之后,直奔醉仙楼。   好吧,今儿的醉仙楼,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了。   一条街从街头就开始堵起,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商贾富豪,还有谦谦君子,文弱书生,都一个劲的往醉仙楼涌去。   没办法,谁叫他们逛留香阁,还送那些姑娘们首饰了。   现在靖北侯世子都扬言了,他们敢不赎回来吗?   安容有些担忧了,这是要把醉仙楼给挤爆啊。   堵了半天,马车只往前走了一点点,安容心急啊。   将车帘掀开,安容吩咐道,“就在这里下马车吧。”   赵成看了眼拥堵的街道,皱眉道,“少奶奶,街上人太多了,怕有危险。”   安容扯了下嘴角,“哪来那么多的危险啊?”   安容执意要下马车,赵成也就没拦着了。   吩咐芍药看好安容,赵成要将马车停好。   谁想,这就么一空档。   安容遭贼了。   不只她遭了贼,萧锦儿也一样。   芍药和海棠还有几个丫鬟护着安容几个往前走,走了十几步呢。   好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被一大汉一推,直愣愣的朝安容和萧锦儿倒了过来。   海棠扶着她,安容也搭了把手。   那小男孩倒也懂礼貌,道了歉,也道了谢。   安容还叮嘱他街上乱,别乱跑。   可是等小男孩走后,走了没几步,萧锦儿就发现腰间的玉佩丢了。   安容低头一看。   自己的也没了。   芍药就扯着嗓子喊抓贼了。   可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比花灯会还要热闹,哪里还有那小男孩的人影啊?   不过,有暗卫呢。   芍药一喊,暗卫就飞檐走壁去抓贼了。   一酒楼,临窗处。   站在一男子,男子面色阴冷,俯瞰而下。   眸光锁紧安容,后又落到萧锦儿身上。   杜仲站在一旁,道,“王爷,再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   祈王的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第五百四十五章 玉簪   挤过拥闹的人群,安容这才进了醉仙楼,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些。   萧锦儿抚着自己的发髻,气的跺脚,“我又被人顺走了一根发簪!”   萧怜儿捂嘴笑,“行了,别生气了,一会儿咱们找二表哥赔好了,我们可是为了给他添彩助兴才来的。”   说着,萧怜儿就觉察到有好些人看着她们,不由得脸红了。   这些人今儿来,可不是来吃饭的,而是将送给留香阁姑娘的首饰买回去。   见了萧锦儿几个,有男子笑了,“莫非,几位姑娘也是留香阁的常客?”   萧锦儿的脸瞬间冷了下去。   那男子继续大笑,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一旁一个男子踹了他一脚,“你找死,死一边去,连萧国公府姑娘的玩笑也敢开?!”   那男子脸当即一白,忙赔礼道,“说笑的,几位姑娘莫生气。”   萧锦儿几个也没有和他计较,有小厮过来,请她们去楼上包间。   包间里,连轩正无形无状的躺在小榻上,嘴里叼着果子,两只手在数银票。   小厮将门推开,萧锦儿几个迈步进去。   萧怜儿喊了一声,“二表哥。”   连轩瞥头看了她们一眼,然后他就皱眉了,数了半天,萧怜儿一打岔,他忘记多少钱了。   连轩把银票往卜达身上一丢,将嘴里叼着的果子拿在手里,道,“你来数。”   然后,连轩就走了过来,道,“你们怎么这会儿才来?”   萧锦儿没好气道,“这条街都堵了,马车根本就过不来,我们是走过来的。”   萧锦儿说着,萧怜儿点头道,“就是,除了花灯会,我还没见过这么拥堵的街呢。”   说着,萧怜儿俏皮一笑,“二表哥,你就要去战场了,你一走,京都都不热闹了。”   连轩脸讪然一笑,随即瞪了萧怜儿道,“没大没小,有你这么打趣表哥的吗?”   听着连轩说没大没小,一屋子人不约而同的对着他翻了两个大白眼。   连轩嘴角抽了两下,不说话了。   这时候,有人敲门了,“世子爷,徐府管家给您送银子来了。”   连轩啃着果子道,“让他进来。”   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模样周正,年约四十五六岁的男子进来了,他穿着一身青衣直缀,眼神温和中透着一股精明。   他上前,规矩恭谨的给连轩请了安,又给安容和萧锦儿几个见了礼。   礼数周到,叫人挑不出来错。   而且,他脸上一直挂着笑,给人一种他脾气很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感觉。   安容嘴角微微上扬,眸底流露出一抹瞧好戏的神情。   连轩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敲桌子,“放下吧。”   徐总管赶紧的接过身后小厮递上来的锦盒,轻轻的摆连轩跟前,“世子爷,还请您见谅,我家老爷这两日告假在家,已经竭尽全力在筹集银子了,几乎能借的都去借了,勉强才凑够四十四万两银票……。”   徐家欠连轩五十四万两,给了四十四万两,那还差十万两呢。   连轩打开锦盒,将银票拿出来,随手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四万两。   “还差十万两呢,”连轩随手把银票丢在了锦盒里。   徐总管忙道,“世子爷,我家老爷实在是尽力了,连徐太后和祈王那里,能借的都想办法借了,还有府中一些房契地契,都变卖了不少,可五十四万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府里竭尽全力,也只凑到这四十四万两,如今连少爷的月钱都缩减了一半……。”   徐总管一番哭穷,然后道,“那十万两,徐府一时间,实在是拿不出来了,我家老爷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不敢与世子爷结仇……。”   徐府不敢得罪连轩,钱一定会还,但是现在实在还不了了,还请连轩宽限数日,另外表达了徐府和他交好之意。   安容坐在一旁,边喝茶,边听着。   她知道徐府想来软的,只可惜没遇上吃软的人,对于不喜欢的人,连轩那是软硬都不吃。   他将果子啃完,果核一丢,又拿了一个继续啃。   边啃便道,“也就是说,徐府想稍后把十万两银子给我?”   徐总管点点头,“还请世子爷见谅,府里实在是没有……。”   呸!   连轩将嘴里的果子一吐,瞥了徐总管一眼道,“行了,你少糊弄我,徐家会缺那十万两银子?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徐总管又是一番说好话。   听到徐总管说卖铺子,安容这时才接口道,“我听说八大酒楼中的褚桂楼好像就是徐家的,还有这条街上的绿意绸缎庄也是徐家开的,这两间铺子徐家卖吗?”   徐总管被问的一愣。   褚桂楼和绸缎庄,生意极好,老爷怎么可能会卖啊?   不过安容一问这话,连轩就知道她想要褚桂楼和绸缎庄了,当即笑道,“既然是徐家的就好说了,是拿酒楼和绸缎庄抵债,还是卖掉还我银子,我都随意,明天之前,我要见到十万两银票,送客。”   连轩的话刚落,卜达就过来送客了,“徐总管,请。”   徐总管离开之前,还规矩恭谨的行了礼。   等她走后,萧锦儿就道,“大嫂,你想要褚桂楼?”   安容摇头一笑,“徐家不会卖褚桂楼的。”   徐家可是徐太后的娘家,在皇上登基之前,徐家有多风光。   而且当年陪先皇打仗,徐家得到的好处可不比萧国公府少,只是萧国公府正大光明,徐家是闷不吭声发大财罢了,要不是徐太后的儿子病逝,徐家何至于是今日光景?   当年,为了阻止先皇立皇上为太子,徐家可是费尽心思,如今皇上登基为帝,徐家不夹着尾巴做人,那是找死。   徐家不是不能再拿十万两,只是不愿意不甘心罢了。   若是能多说几句好话,就能少掏十万两,谁不愿意?   萧怜儿给安容倒茶,笑道,“大嫂,你太坏了,只说了一句话,徐家就不得不继续掏钱了。”   连轩则好奇道,“大嫂,你怎么知道褚桂楼是徐家的?”   一句话,问的安容哑然,她讪笑两声,“你大哥说的。”   连轩碰了碰鼻子,再不问了。   只是有些郁闷,大哥很少混迹在京都大街小巷,却知道褚桂楼是徐家的,他没事瞎溜达却不知道,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正想着呢,楼下锣鼓敲响了。   卖留香阁的东西,正式开始了。   首先卖的都是大件,如红玉瓶子,玉如意,金绡扇……   这些大件,都收藏在无瑕姑娘的闺房里,极其珍贵。   今儿来醉仙楼的,有不少富商在,瞧见那些东西,心里犯痒痒,这不就出价了。   安容的目的只是把东西卖出去,至于谁买,没人介意。   看着楼下人喊价,很快就超过了安容给的底价,而且价格节节攀升,以超过预期两千两银子被卖掉了。   连轩坐在那里瞧着,眉头微挑,眸底闪过一抹亮光,道,“这奸商的钱,不坑白不坑,大嫂,你们在这里吃着,我下楼了。”   说完,连轩起身便走。   萧怜儿眨巴一双眼睛,“二表哥要做什么去啊?”   萧锦儿捂嘴笑,“这还用说么,显然是去抬价了。”   安容几个坐在窗户边,看着楼下哄闹的场面。   连轩下了楼,把曾飞的位置霸占了,曾飞和许茂不得不挤一挤,两人眸底带怒,“连轩兄,你也太过分了吧,好歹我们也算是兄弟一场,你连我们都坑?”   他们也是留香阁的常客,没少往里面送东西。   连轩要卖掉留香阁的东西,卖不掉就上门找茬,两人当时没在意,怎么说也是兄弟不是。   他们今天来只是凑个热闹,结果好了,瞧见他们送的玉佩就挂在那墙上。   许茂没差点气吐血,这不坐在这里等着将玉佩买回来。   曾飞问连轩,“我们今儿要是没来,你不会真的卖不掉,就去府上找我吧?”   连轩喝着茶,瞥了两人一眼道,“说出去的话,那是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吗?”   说完,连轩喊道,“我出两千五百两!”   许茂望着连轩,“你喊什么价啊?”   还直接把两千两,加到了两千五百两。   连轩笑道,“我对这血如意的主子好奇啊,不知道是谁呢,逛青楼,居然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出手大方,必为人豪迈,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曾飞扑哧一笑,对着一旁穿戴奢贵的男子道,“身为靖北侯世子为数不多的狐朋狗友之一,我给你一个忠告,能不和他做朋友,就不要做,被蹭吃蹭喝不算,还时不时的要帮着背黑锅,凄凉啊……。”   说着,曾飞挨了一拳,捂着胸口道,“还要忍受被打的痛苦。”   连轩一张口加了五百两,场面有些冷了。   因为,当时两千两就两个人在竞争了。   连轩一喊,好了,不敢和他争了。   楼下,安容是笑的腮帮子疼,“果真是京都的霸王啊,往那里一坐,大家就自动退避三尺了。”   萧怜儿也是笑的不行,“他这是坑人,还是坑自己呢?”   许茂也是笑的肚子疼,道,“你要是连着出价,大家都不用买了。”   安容吩咐了芍药几句,芍药下楼道,“靖北侯世子是卖家,他没有出价的资格,大家继续。”   说完,芍药道,“世子爷,还请你上楼。”   连轩翻了两个白眼,起了身。   临走之前,给许茂和曾飞使了个眼色。   然后,拍卖时,许茂和曾飞轮流的抬价。   两人着实招了不少愤岔的眼神。   不过好在大件不多,小半个时辰就卖完了。   然后卖的才是玉佩、珠钗,项链等。   与卖大件不同,卖玉佩,是将许多玉佩放在托盘里,由小厮端到每个桌子,给客人挑选。   玉佩卖完了,卖玉镯,再卖戒指。   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萧锦儿手托着下颚,巴巴的看着道,“大嫂,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逛青楼呢?”   萧怜儿扭着绣帕,脸色很僵硬。   喜欢逛青楼的男人实在太多了,她怕她将来嫁的夫君也会流连青楼酒肆,送给那些青楼女子首饰玩物。   想着,萧怜儿都不想嫁人了。   察觉到她不开心,安容问道,“怎么了?”   萧怜儿把心里话一说,然后问道,“大嫂,若是大哥也逛青楼,你会如何?”   安容被问的一愣。   萧锦儿笑道,“大哥怎么会逛青楼呢?”   萧怜儿耷拉了眼神道,“我知道大哥不会,我是说假如。”   这问题还真难住安容了。   安容想了半天,依然摇头,“我不知道。”   她从未想过萧湛会去逛青楼。   萧怜儿坚定道,“若是我未来夫君也逛青楼,我就跟大姑母一样和离!”   萧锦儿咧嘴一笑,“你想多了,祖母和娘亲替你挑的夫君,品性怎么会差呢?”   说着,她起身道,“茶水喝太多了,我要出去一下,你们去不去?”   安容摇头。   萧怜儿也摇头。   萧锦儿就带着丫鬟出了屋子。   走了没几步,在转道处,萧锦儿和祈王撞上了。   萧锦儿撞的呲疼,祈王道歉道,“对不起,撞疼你了。”   萧锦儿瞧见他,脸腾的一红,摇头道,“没事。”   说着,转身便要走。   祈王伸手拦下她。   拦住萧锦儿的手上,拿着一支发簪。   那支发簪和萧锦儿头上的一支一模一样,正好是一对。   正是方才进醉仙楼,丢的那支。   萧锦儿看着发簪,望着祈王道,“我的发簪怎么会在你手里?”   祈王低低一笑,道,“你在门口说发簪丢了,我听见了,去帮你找了回来。”   说着,祈王顿了顿,道,“我弄坏了你的玉簪,赔你一支,你又不要,帮你找回来,我也心安一些。”   听着祈王的话,萧锦儿脸红如晚霞。   再抬眸,正好捕捉到祈王眼神,有钦慕,有受伤,还有怕她拒绝。   萧锦儿福身道谢,正要伸手去接发簪呢。   祈王手抬起来了。   他亲自帮萧锦儿将发簪戴在发髻上。   没人注意到,在祈王收回手时,有一些粉末从他手上掉落下来。   萧锦儿羞不自胜,饶过祈王,转身下楼。   丫鬟紧随其后。   等到无人处,丫鬟低声道,“姑娘,你不会喜欢上祈王了吧,国公府不会允许你们的……。”   萧锦儿瞪了丫鬟道,“胡说什么呢!”         第五百四十六章 尴尬   丫鬟被呵斥了,赶紧将嘴捂上,不敢再胡乱说话。   萧锦儿瞪了丫鬟两眼后,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要说之前,她对祈王确实有几分好感。   毕竟她养在深闺,除了父亲兄弟之外,没和几个男人近距离接触过。   那回,在大昭寺,她不小心掉温泉里去,是祈王救了她。   后来又送她玉簪,说实话,萧锦儿是心动的。   不是一支玉簪就收买了她,她还没有那么肤浅,只是喜欢被人放在心上惦记的感觉,她觉得祈王人很不错,既幽默,又风趣。   可惜,那支玉簪被安容一闹,萧锦儿赶紧还给祈王了。   那点旖旎的心动也被安容给掐死在了摇篮里。   再到比武夺帅,祈王武功卓绝,本来很不错。   可惜人倒霉,遇到了连轩励志要夺帅,两人周旋了许久,未分胜负。   这也就罢了,偏偏他自己要作死,非要和萧湛比武。   还被萧湛一脚踹飞了,那形象……   瞬间坍塌。   本来和连轩比武,在萧锦儿心目中,形象就很不咋地了,要知道在萧锦儿心里,连轩是武功平平,也就能在街上欺负一些地痞流氓,武功稍微高一点的,他就会浑身是伤的回来。   哪怕连轩武功变高了很多,可是印象摆在那里,改不掉的。   这不和连轩一比试,祈王的武功在萧锦儿心里,只有五个字评价:真不怎么样。   再和萧湛一比,祈王的武功在萧锦儿心底,就只剩两个字评价了:真弱。   萧锦儿也到了许人要出嫁的年纪了,多少都会幻想将来的夫君会怎么样,要像外祖父一样霸道,像父亲一样深沉。   她可不想将来嫁的夫君在大表哥手底下一招都过不了,那不是笑话吗?   这不,对祈王那一点点旖旎的念头,也被彻底掐死了。   不过,方才祈王那么体贴,萧锦儿还是很感动,很害羞的。   至于其他,没了。   萧锦儿下楼,要找茅厕。   因为今儿醉仙楼客人太多,小厮不够用,这不问了茅厕在哪儿,小厮随手一指,就赶紧去送菜了。   萧锦儿朝茅厕走过去,主仆两个谁也没说话。   看着茅厕,萧锦儿的脚步停了。   眼睛四下扫了下,萧锦儿眉头轻皱,“怎么茅厕附近都没地方洗手?”   丫鬟绿意扑哧一声笑了,“姑娘,这里不是国公府,哪有那么多讲究啊?”   萧锦儿扭眉看着绿意,“那最起码的卫生也不讲了吗?”   萧国公府的规矩,解手后必须洗手。   而且,萧锦儿有点小洁癖,要不是忍无可忍了,她宁愿憋着回府,实在是憋不住了。   绿意见萧锦儿不走了,大有没法洗手,就不解手的架势,丫鬟没辄了,只得道,“我的好姑娘,我这就给你打水来。”   萧锦儿催她道,“那你快些。”   绿意点点头,就撒丫子跑了。   萧锦儿朝茅厕走去,她鼻子紧紧的捂着。   刚如厕到一半,有人敲隔板了,“兄弟,带纸了吗?”   萧锦儿的心没差点吓停。   她死死的捂着嘴,不敢吭一声。   嗝屁继续敲,“兄弟,出门在外,行个方便,我在茅坑蹲了快一刻钟了,实在蹲不下去了……。”   说话声倒是醇厚,只是怎么听怎么无奈。   不过,萧锦儿比他更无奈,几乎无奈的恨不得撞墙死了算了的地步。   她长这么大,很少在外面解手,十个手指都数的过来,没想到会遇到这样尴尬的局面。   而且,方才被隔壁男子一吓,她手里拿的绢布掉茅坑里了!   她也要借纸了!   萧锦儿吓的快哭了。   好在隔壁敲了两下之后就不敲了。   萧锦儿的心稍稍放松了些,然后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绿意端了铜盆打了水来,道,“姑娘,你好了没有?”   隔壁某男听得,脑袋一懵。   脸瞬间从脖子红到耳后根,头还有些晕。   他一个大男人,方才居然跟一个姑娘借纸……   萧锦儿咬了牙,轻声吩咐丫鬟道,“给我拿绢布。”   说话声太小,绿意根本听不见,大声道,“姑娘,你说什么,奴婢没听见。”   萧锦儿又咬牙说了一遍。   绿意扭了眉头道,“姑娘?”   萧锦儿呲牙,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道,“我绢布掉茅坑里了,给我拿绢布来!”   她真是快被人气死了。   绿意囧了,不就是拿绢布吗,至于说的那么小声吗?   绿意赶紧给萧锦儿拿绢布。   远处,一小厮跑过来。   绿意脸一红,赶紧走了,做出一副刚刚如厕完离开的样子。   小厮也没在意她,老远的就喊,“崔大少爷,你在不在啊,靖北侯世子等不耐烦了,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掉茅坑里去了,你要爬不起来,他来捞你……。”   崔尧抚着额头,嘴角直打抽抽。   “给我拿纸来,”崔尧磨牙道。   小厮一脸黑线,谁上茅厕用纸啊,就算读书勤奋,也不至于用功到这等地步吧?   “崔大少爷,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纸来。”   说完,小厮一阵风跑开。   绿意赶紧把绢纸送给萧锦儿。   刚塞给萧锦儿呢,好了,那讨人厌的小厮又跑来了,手里不但拿了纸,还有笔墨纸砚。   绿意不得不再次躲起来。   然后崔尧和萧锦儿就郁闷了。   谁也不好意思先出去,脸皮薄啊,万一撞见了,多尴尬啊。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估计也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的心态。   而且,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两人蹑手蹑脚的打开门,打算闷不吭声的离开。   结果……   两人同时出来了。   一个俊朗少爷,长身立玉,身姿挺拔。   一个娇柔姑娘,面似芙蓉,身姿窈窕。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一股尴尬的气氛弥漫开,两人脸红脖子粗,恨不得钻了地洞才好。   绿意觉察出来尴尬了,实在是太尴尬了。   小厮就粗枝大叶一些,手里还拿着纸笔呢,问道,“崔大少爷,还要用吗?”   崔尧,“……。”   就这一空档,萧锦儿赶紧走。   可是走到铜盆处,她又停下来了。   赶紧走过去,洗完了手,赶紧跑。   跑了几步后,萧锦儿就停下来了。   她鼻尖轻嗅,道,“什么花,这么香?”   绿意跟着一旁,使劲的嗅着,“我没闻到香味啊。”         第五百四十七章 草率   说着,绿意还揉了揉鼻子,又嗅了嗅,确定她什么都没闻到。   萧锦儿轻轻嗅着,只觉得这股味道与众不同,闻着人心情舒畅,好像每个毛孔都被捋过一般。   绿意望着萧锦儿,鼻子一直嗅不停,一而再,再而三之后,她望着萧锦儿,一脸被人逗着玩的表情,“姑娘,奴婢鼻子一直很灵,确实没闻到有花香啊。”   萧锦儿扭眉看着绿意,“你真没闻见?”   绿意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奴婢敢发誓,确实什么味道都没闻到。”   说完,绿意瞥了茅厕一眼,小声道,“姑娘,你是不是臭茅坑待久了,把鼻子憋坏了,产生幻觉了?”   萧锦儿脸蹭的一下红了,气的跺脚,她是憋了许久,可还不至于把鼻子憋坏,这么浓郁的清香,绿意居然闻不到。   萧锦儿嗅着鼻尖,朝前走去。   绿意跟在后面,道,“姑娘,回去不是从这边走。”   萧锦儿脚下不停,道,“谁说我要回去了,我要去瞧瞧什么花这么香,带回去给娘亲和祖母她们。”   绿意挠头,道,“咱们出来够久的了,一会儿二姑娘她们该担心了,咱们先回去吧?要不,她们该跟靖北侯世子担心崔大少爷一样担心你掉茅坑里去了……。”   崔尧走在后面,蹲茅坑太久,又拉肚子,双腿发软,走的极慢。   听到绿意的话,他差点没直接摔趴下。   这丫鬟会不会说话啊?   萧锦儿脸皮火辣辣的烧着,她还真怕萧怜儿她们等着急了找她,想着什么花这么香,可以找醉仙楼买下。就打算回去了。   结果一转身,好了,她又看见了崔尧走过来。   萧锦儿就想到他喊她兄弟,然后借纸的事了。   他们孤男寡女,居然在一块儿解手,哪怕隔着木板,可她还是浑身不自在。   脸皮薄的萧锦儿又转回来了。继续往前走。   崔尧由小厮扶着。一步一步进内园。   一边质问小厮,醉仙楼的茶是不是有问题,他来醉仙楼。只喝了一杯茶,没一会儿就拉肚子里了。   小厮囧了,“崔大少爷,醉仙楼的包间里的茶。是最上等的君山毛峰,怎么会有问题呢?”   说着。小厮眼睛闪了一闪,小声问道,“崔大少爷,你是不是得罪靖北侯世子了?”   崔尧眉头一拧。他得罪连轩了?   没有的事啊,知道他难缠,他都小心应付的。不可能得罪他啊。   崔尧想不通,由着小厮扶着往前走。   现在差不多是用午饭的时辰了。醉仙楼太吵闹,他今儿来醉仙楼,是和萧湛商议要事。   醉仙楼被连轩包下了,今儿醉仙楼是不招待食客的。   不过萧湛是例外啊,他约了崔尧今儿来醉仙楼商议事情,定的是园内雅间。   崔尧闲得无聊,就提前到了,想在醉仙楼凑个热闹,结果刚进来呢,就被连轩拉着上楼喝两杯。   想着,崔尧嘴角抽了。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拉肚子了,铁定是连轩害的!   他身为大周首富崔家少主,自然要为崔家谋利,萧湛要粮食和布匹太多了,他需要二十万两的定银。   连轩一听就皱眉,“你和我大哥,还有我,好歹也算兄弟一场,难道还不够你信任吗?”   崔尧摇头,“那不行,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连轩兄莫要为难我。”   然后,他喝了一杯茶。   再然后,没一会儿,他就肚子叫了。   崔尧抚额望天,不用说,也是那句“亲兄弟明算账”惹到连轩了。   他没拿他当兄弟,他就不拿他当兄弟,狠心下手了?   崔尧眼角都在抽了,他就不应该早到,和连轩只能说说笑笑,谈正事,还得和萧湛来,连轩太任性了。   再说,萧锦儿一直朝前走。   走着走着,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她脸发烫,烫的厉害,不是那种因为害羞而发烫的,那种热度不会因为害羞褪去而消退,反而更烫了。   绿意只当萧锦儿是害羞,没有在意。   就是她,想到方才那场景,脸都有些红,何况是萧锦儿这样的极其在乎名声的大家闺秀呢?   除了热之外,鼻尖的香味更浓郁,仿佛置身于百花丛中一般。   脑袋还有些迷糊糊的。   好像香味是莲湖畔小竹屋里发出来的?   萧锦儿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脚了,好像闻香味,能消去身上的燥热,可是闻过后,又更加的热了。   绿意紧随其后,可是走着走着。   忽然一黑影闪现,在她脖子上一点,绿意便晕了过去。   萧锦儿独自走到竹屋。   竹屋,布置的雅致清新。   屋内,白鹤铜香炉里,熏香袅袅。   就是这股清香,叫人魂不守舍。   萧锦儿走了进去。   炙热的她,觉得有些胸闷难耐,还有些口干舌燥。   见桌子上有茶水,便大口的喝起来。   忽然,有敲门声传来。   萧锦儿一惊,到这时,才发觉绿意不在。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走进来一俊美男子。   正是祈王。   他手中玉扇轻摇,好像对萧锦儿出现在这里,很是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萧锦儿咬着唇瓣,她好像有些控制不住想撕破衣裳了。   她忍着不适,站起身来,要离开。   可是腿一软,人朝前倒去。   祈王身子一闪,就将她抱住了。   他的手环抱着她的腰,手指轻动,萧锦儿的身子就不自在的颤抖起来。   拼命紧咬的唇,有一声轻吟溢出来。   萧锦儿羞愧的恨不得自尽算了。   她要推开祈王,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祈王陇了眉头道,“别人约我来这里,说是商议事情,我还以为是你约我的。”   萧锦儿不傻,她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那香味……是媚香啊!   是谁要算计她和祈王?   萧锦儿想将事情弄清楚。可是脑袋浑浑噩噩的。像是一团浆糊似地。   祈王抱紧她,闻着鼻尖男子气息,萧锦儿迷失了。   看着萧锦儿娇媚的脸上。异样的红。   双眸慵懒,带着妩媚。   他的眸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   尤其是萧锦儿忘我的倒在他怀里,还去撕扯他的衣裳,他还阻止她。“锦儿,你醒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萧锦儿迷迷糊糊的,哪里听得见?   祈王低吼一声,他打横抱起萧锦儿,大步朝床榻走去。   将萧锦儿放下。他便迫不及待的俯身下去。   祈王才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算他没有中媚香。也做不到软玉温香满怀抱,却坐怀不乱。   这不。刚撕扯下萧锦儿的束腰。   迫不及待的亲上去,好了,脑袋被人一敲。   祈王就那么倒了下去。   看着祈王倒在萧锦儿身上。   萧湛一张脸阴沉的能滴墨。   他一手拎起祈王,想都没想,就直接把他从窗户处丢了出去。   窗外,是莲花池塘。   祈王被丢进去,溅起很高的水幕。   萧湛拉起萧锦儿,拍着她的脸,道,“锦儿,你醒醒!”   萧锦儿睁开眼睛,看到萧湛,她眼睛合上又张口,“大表哥……。”   赵行在屋子里查看香炉,他眉头一皱,瞥头望去。   只见萧锦儿理智全无的凑到萧湛跟前,要亲他。   萧湛忙站了起来,赵行道,“爷,是百花迷情香。”   “我知道,”萧湛的眸底寒冰一片。   赵行看着萧锦儿在床上折腾,忙将脸侧了过去,道,“爷,百花迷情香没有解药,大姑娘她……。”   萧湛脸色极差,吩咐赵行道,“守好竹屋,我去找少奶奶,看看她的血能不能解毒。”   说着,萧湛转身便走。   赵行守在门外,目不斜视。   屋内,是萧锦儿痛苦的叫声。   萧湛往醉仙楼走,因为急切,他走路如风,几乎一眨眼,就在十数米之外了。   崔尧远远的看着,喊道,“荀之,我在这里!”   萧湛脚步一顿。   崔尧就走了过来,歇了好半天,他现在好多了,不用小厮扶了。   崔尧走过去,脸色有些许苍白,但是一张脸,俊朗出尘。   萧湛眉头一皱,问他道,“你定亲了没有?”   崔尧被问的一懵,“为什么这么问?”   萧湛没有回答,只问道,“有没有?”   崔尧摇头,“没有。”   说来这事,他还没有感谢萧湛呢。   要不是他飞鸽传书去崔家,他还找不到好理由离家,借机躲避爹娘逼他娶郑家姑娘呢。   只是,好好的萧湛兄怎么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了?   他不是会好奇他娶没娶妻的人啊。   正纳闷呢,就听萧湛松一口气道,“没有就好。”   萧湛说去找安容,其实他清楚,安容的血救不了萧锦儿。   他不能坐视萧锦儿爆体而亡。   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好呢,崔尧就出现了。   崔家虽然是商家,却是大周首富,他和崔尧相识也有三年了,对他的品性甚是了解,信得过。   萧家不是那等肤浅之辈,会因为位高权重,就看不起商贾。   更何况,现在也是逼不得已。   萧湛拽着崔尧往前走。   崔尧一头雾水,想挣脱萧湛,可是萧湛的力道,其实他能挣脱开的?   “荀之,你想干嘛?”崔尧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种萧湛发疯要拉他去卖钱的感觉。   萧湛拽着崔尧到了竹屋,对他道,“我代表萧国公府,将大堂妹锦儿许配给你了。”   崔尧有些晕,“荀之兄,你开什么玩笑啊,我不认识你堂妹啊,我来是和你谈生意的啊。”   萧湛眉头一拧,“你觉得我堂妹配不上你?”   崔尧心一抖,“没,没有。”   开玩笑,谁不知道萧湛的大堂妹是萧大将军的嫡女啊,容貌才情,在京都首屈一指,他高攀不上好吧。   “既然没有,那亲事就这么定了。”   萧湛一锤定音,不容置疑。   话落,萧湛随手伸手一点,崔尧还没反应过来呢。   门就被打开了,萧湛将他踹了进去。   没错,是踹。   崔尧紧握着门,死也不进屋。   嘴里还叫着,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不能这样草率的就定了,要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萧湛听得烦,哪来时间给你们两情相悦去,锦儿都快没命了!   耽误不得。   萧湛只能不客气的用脚踹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短箭   萧湛封了崔尧的武功,又派了暗卫把守竹屋,他逃不掉。   而且,屋子里点了媚香。   虽然味道极淡,但到底是媚香,有催情之用,闻久了,也会叫人把持不住。   崔尧没想到之前在茅厕,他借纸的姑娘就是萧国公府大姑娘,萧湛的大堂妹。   脸皮一下子就崩不住了,这媳妇要是娶回去,多尴尬啊。   崔尧原本就没答应这门亲事,这下就更不答应了。   这不,转身便要走。   谁想萧锦儿瞧见有人,要叫救命,可是嗓子干的厉害,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情急之下,她只好下床了。   四肢发软的她,一不留神,就从床上滚了下来。   崔尧还走的掉吗?   他和萧湛相交颇深,还有连轩,萧锦儿这样明显是中了媚药,萧湛将她许配给他,完全是逼不得已,要他救命的啊。   想到自己成了解药,崔尧有些欲哭无泪。   不管怎么样,崔尧总不能让萧锦儿趟地上,尤其她衣裳还有些凌乱,这不就过去扶她起来。   崔尧不知道媚香的厉害,这一扶,扶的他是满身燥热,呼吸急促。   后面的事,不用说了。   赵行站在外面,远远的守着,饶是如此,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也憋的通红。   萧湛将崔尧踹进了竹屋之后,便大步离开了。   他要去找安容,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怕安容会出事。   走到一半,就听连轩喊他,“大哥!”   萧湛顿住脚步,连轩身子闪了两下,人就在跟前了,他问道,“大哥,你瞧见崔尧没有?”   “看见了。”   “那粮草的事,谈论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忙?”连轩问道。   “粮草的事,暂时不急,你飞哥传书去冀州崔家,就说萧国公府和崔家联姻。”   萧湛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连轩紧随身侧,有些懵,“大哥,你开什么玩笑啊,国公府不至于为了点粮草,就联姻吧,而且这事外祖父和三舅舅也没同意啊,你擅自做主不合适吧?”   连轩以为是萧怜儿和崔尧联姻。   “不是怜儿,是锦儿,”萧湛纠正道。   连轩眼睛瞬间睁大,随即嘴角一抽,“大哥,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啊,就崔尧那混蛋,你和他做生意,他还想从你身上大挣一笔,你还把锦儿嫁给他?我可不想要这样的奸商表妹夫。”   萧湛便把萧锦儿中媚香和他的无奈之举和连轩说了一遍。   连轩当即就火冒三丈,掳了衣袖道,“我去剁了他!”   这个他,指的是祈王。   萧湛拦下他。   要是能杀了祈王,他早杀了。   萧锦儿中媚香这事,不能闹大,对萧锦儿没有好处。   就算萧锦儿因为中媚香,不得不委身崔尧,但是萧湛依然希望萧锦儿能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一样出嫁,不至于被名声所累。   再者,祈王能算计这一出,暗处肯定有不少祈王的人,他要是公然杀了他,那是谋杀亲王,是诛九族的死罪。   现在边关战乱,他们出征在即,不能为了祈王一事,多加耽搁。   等离了京都,想杀祈王,有千百种办法。   连轩也知道,为了萧锦儿,为了边关,这口气必须要忍,可是他忍不了。   敢给锦儿下媚药,想当他表妹夫,只要想着,连轩就恨不得一巴掌扇死祈王了。   连轩心中已经有了计划,该怎么收拾祈王了。   现在,他要做的事,是尽快让崔家上门提亲。   连轩赶紧回了萧国公府,他身边可没带信鸽,这事更不能瞒着萧老国公。   醉仙楼,包间。   萧怜儿和安容坐在屋子里,百无聊赖。   丫鬟推门进来,福身道,“没找到大姑娘。”   萧怜儿就皱眉了,“她能去哪儿啊,不就解个手吗,难道回府了?”   丫鬟摇头,“马车都在,大姑娘没有离开醉仙楼。”   安容瞬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不敢随便想,只能往好的方向猜测,“别是迷路了,再去找找。”   丫鬟应下,转身离开。   丫鬟刚出去呢,醉仙楼的小伙计就进来了,“厨房师父说,饭菜要趁热吃,不然失了味道,让小的再来问问,是不是现在上菜?”   小伙计已经来过一次了,只是萧锦儿不在,安容没让他上菜。   这是第二回了。   萧怜儿看了眼安容道,“大嫂,我们边吃边等吧?”   安容点点头。   小伙计一笑,道,“好嘞,几位稍等,饭菜这就端上来。”   说着,小伙计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三个伙计就端了七菜一汤来。   还没端进门呢,安容就闻到一股香味儿了。   等饭菜摆上桌,安容被这些菜的色香味给征服了。   尤其是第一道菜,芙蓉虾。   黄灿灿的,看着就食欲大开。   萧怜儿见了也喜欢,她知道萧锦儿喜欢吃虾,这道菜也是她点的,便吩咐小伙计道,“这道菜,等大姑娘来后,再上一盘子。”   小伙计点头记下。   等上完了菜,小伙计就退了出去。   萧怜儿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呢,筷子都伸出去了,却不知道吃哪个好。   不由的咬着筷子,看着安容,道,“大嫂,我们先吃,不等大姐姐合适吗?”   她想吃,又怕先吃了,一会儿萧锦儿回来会责怪她。   安容瞧了就笑道,“先吃吧,一会儿再给她单独上一份。”   萧怜儿就不客气了,看到凤凰展翅,就忍不住了。   “大嫂,你看这凤凰,雕刻的栩栩如真,瞧得人都舍不得下筷子了,”萧怜儿笑道。   安容也在看这道菜,鬼斧神工,叫人惊叹连连。   安容笑道,“是挺漂亮的,不过菜就是用来吃的。”   萧怜儿连连点头,不客气的伸了筷子。   夹了点塞嘴里,萧怜儿尝过后,是赞不绝口。   安容也夹了一些试试,“入口即化,软而不腻,确实不错。”   安容说话的时候,萧湛正走到门口。   赵成瞧见他,赶紧出来,“爷?”   萧湛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赵成摇头,“少奶奶没事,只是大姑娘下了楼,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安容,所以萧锦儿带丫鬟下楼,暗卫并没有跟着。   萧湛稍稍放心,他担心祈王会对安容下手,听到安容没事,他就放心了。   芍药耳朵尖,听到外面萧湛和赵成说话,忙走过去将门打了开来。   萧湛迈步进来。   萧怜儿赶紧起身给萧湛见礼,唤道,“大表哥。”   安容也起来了,有些诧异道,“相公,你怎么来了?今儿不是和崔大少爷谈粮草生意吗?”   “出了些事,生意暂时谈不成了,”萧湛回道。   安容听得眉头一挑,萧湛好好的站在这里,那出事的应该就是崔尧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居然放萧湛的鸽子。   安容没问,只问萧湛道,“那你午饭吃了没有,我们也才刚吃,我让人添副碗筷。”   说着,芍药就喊小伙计了。   萧湛坐下了,他面前摆着的是一盘他不怎么喜欢吃的菜。   要换做平时,安容肯定逼他吃。   现在萧怜儿在,而且萧湛要离京去边关了,安容不想逼他吃不喜欢的东西。   这不,安容把菜端了起来,让芍药把鱼端萧湛跟前。   小伙计送了碗筷来,又出去了。   有萧湛在,萧怜儿吃饭明显拘束了些,安容微微囧。   不苟言笑,连表妹都怕他。   安容咬着筷子,憋笑。   萧湛不明白他笑什么,看着桌子上的鱼,萧湛要夹给安容吃。   只是,他筷子刚戳到鱼肉。   便听到咻的两声传来,从鱼嘴里射出来两支短箭。   朝萧湛射去。   短箭射出的速度极快,又正好在萧湛面前。   鱼头的位置,正好对着萧湛的胳膊。   萧湛一侧身,就避开了短箭。   安容脸都吓白了,一阵后怕。   萧湛的脸也白了三分,不是怕自己躲不开短箭,而是若是他没有那种危机感,他不会跑来找安容,安容也不会将这盘子菜端到他跟前来。   饶是他,都险些躲不开,何况是正对着鱼头,还不通武艺的安容呢?   萧怜儿则吓的筷子都掉了下来,赶紧站了起来,直觉得心扑腾扑腾乱跳。   她看着那量子射进墙壁的短箭,颤抖着声音问,“是谁要刺杀大嫂?”   萧湛走过去,将短箭拔了出来,箭头寒光凛凛。   安容凑过去看了一眼,道,“没有毒?”   萧湛脸色冰冷,“这两只短箭,足矣要了你的命,不需要用毒。”   安容背脊发凉,要不是萧湛突然来了,她今儿真的就命丧于此了。   是谁要杀她?!   安容望着萧湛,她没有说话,但是眸底写满了猜测。   萧湛轻点了下头,表示她猜测是对的。   安容就捏紧拳头了。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祈王!   为了兵权,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早在短箭射出来时,芍药就惊叫救命了。   守在外面的赵成赶紧过来,还有楼下一堆人,也都望着楼上,在揣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醉仙楼的掌柜的也进了屋来,问道,“萧表少爷,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醉仙楼的鱼差点要了我家少奶奶的命!”芍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骂道。   醉仙楼掌柜的背脊一凉,“怎么可能呢?”   芍药怒道,“怎么不可能?鱼都还摆在这里呢,还会冤枉你们醉仙楼不成!”         第五百四十九章 相告   掌柜的白了一张脸,赶紧过去看鱼。   果不其然,在鱼肚子里,看到了一张精致的小弓弩。   掌柜当时就双腿发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过脸颊,滴落在地。   掌柜的吓懵了,醉仙楼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刺杀萧国公府表少奶奶啊!   可是鱼是醉仙楼送来的,人证物证俱在,萧湛就是现在查封醉仙楼,也没人敢吭一句。   可醉仙楼冤枉啊。   掌柜的本以为那盘子翡翠珍珠鱼不是醉仙楼做的,知道鱼没有毒后,还亲自尝了尝,可那味道……是醉仙楼的无疑。   掌柜的扑腾一声跪下,大叫冤枉。   安容气的捏紧绣帕,眸底有杀意流窜。   掌柜的看了一眼,就知道大难临头了,连连求饶。   他哪里知道,安容要杀的不是他,也不是醉仙楼,是祈王。   祈王一心想做正帅,取萧湛而代之,安容怕萧湛去了战场后,祈王会背地里使坏,而且杀她之仇,安容也忍不了。   安容忍着愤岔,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鱼,问掌柜的,“这鱼是谁做的?”   掌柜的忙回道,“回少奶奶的话,是厨房厨子做的。”   “废话,不是厨子做的,还能是小厮做的啊,我家少奶奶的意思是让你找厨子来问话!”芍药没好气道。   掌柜的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人去传厨子来。   很快,厨子就来了。   小伙计去传话,厨子还以为是给赏钱呢,来醉仙楼吃饭的,出手都大方,有些贵家少爷,还会点名要见他,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吃的高兴,赏他银子。   他正喜滋滋的往外跑呢,就被小伙计告之,出了大事,他做的翡翠珍珠鱼差点杀了人。   厨子当即吓的腿一软,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这不,出现在安容面前的,就是一个身上脏兮兮的厨子,脸还蹭破了皮,有些见血。   安容瞧的有些无语,不是她以貌取人,实在是很让叫她相信,这样一个其貌不扬,胆小的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人,有往鱼腹中塞弓弩的心机。   安容找厨子里问,是想寻找突破口,把背后的凶手祈王揪出来。   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想要治祈王的罪,难比登天。   在安容的要求下,厨子将烧鱼的过程说了一遍。   鱼是他徒弟洗的,他腌制了一会儿后就入了锅,然后加了些什么调料,到出锅,都毫无问题。   安容询问,萧湛在一旁听着。   他知道,鱼不可能在烧制的时候加的弓弩,要知道他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短箭就射了出来。   萧湛觉得问题应该出现在端盘子的小厮身上。   将鱼头对准安容,必知道鱼内有玄机。   萧湛瞥了厨子,问道,“这道菜,你今天烧了几盘?”   厨子忙回道,“三盘。”   萧怜儿就不解了,“怎么会是三盘呢,今儿醉仙楼不是被包下来了吗?”   醉仙楼被包下来,那就不许再招待别的客人,饶是楼下,也只是免费提供茶水。   掌柜的忙道,“萧二姑娘,醉仙楼是被靖北侯世子包了,可是楼上还有许多的雅间,许多世家少爷习惯进雅间吃饭看热闹,本来酒楼是不招待他们的,可是他们强求,我也不好得罪他们,就去请示了世子爷,世子爷说每个包间五百两,饭菜的钱两外算……。”   只要他们付钱,包间他们想进便进,不进就滚。   至于得来的钱,自然是要全部入连轩的口袋的。   醉仙楼被连轩包下,他却只靠嘴皮子就把包醉仙楼的钱给挣了回来,掌柜的的心塞啊。   听到掌柜的说这话,萧怜儿是又气又恼又无奈,二表哥缺那几百两银子吗,结果给了敌人可趁之机,要是大表嫂因此丧命,看他怎么跟大表哥交代。   “都有谁点了这道菜?”萧湛敛了眉头问。   掌柜的不知道是谁,厨子也不知道,他只负责烧菜。   小伙计道,“除了萧大姑娘点的,就是靖北侯世子了,另外一盘子是祈王点的。”   安容眼睛一凝,“祈王?”   小伙计点点头,“是祈王,那盘子鱼还是我送去的呢,不过……。”   见小伙计说到一半就停了,芍药有些暗气,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吊人胃口的,“不过什么?!”   小伙计回道,“不过鱼刚端上去,祈王就戳了一块下来,尝过后,还说味道不错。”   言外之意,这盘子鱼不可能是祈王的。   萧怜儿听小伙计这么说,越发迷茫了,“那靖北侯世子要的鱼呢?”   “……被他吃完了,我上最后一道菜的时候,盘子里就剩下一堆鱼骨头了,”小厮有些黑线。   靖北侯世子好像格外的喜欢吃鱼,每回来醉仙楼,必点一道鱼。   不是祈王,更不是连轩。   那问题绝对是出在了端菜小厮的身上!   掌柜的赶紧叫人去找今儿端裴翠珍珠鱼的小厮来。   醉仙楼找了半天,才在楼上空着的包间里找到晕死的小厮。   用水泼醒了他,小厮还迷迷糊糊的问他怎么在这里。   不用说,也知道,他是被人敲晕了,易容成他的样子送的鱼。   小厮是在转弯处,被人敲晕的。   赵成去检查了,地上却是有鱼汤泼洒的痕迹,而且角落里还掉了两粒珍珠丸子。   醉仙楼每天都有人清扫,那珍珠丸子只可能在刺客动手时,不小心掉的。   安容检查了下,桌子上的翡翠珍珠鱼,里面十八颗珍珠丸子,没有少一粒。   能不着痕迹的敲晕真的小厮,又易容成他的模样送菜来。   时间极短,这盘鱼显然就是祈王的那一盘!   当着小伙计的面吃了鱼又如何?   鱼可不只有一面呢!   只是,这盘子鱼因为翻出弓弩,已经被弄的面目全非了,没法证实她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安容现在是佩服极了祈王的算计,他连怕事情败露都顾忌到了,更事先便想好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明明知道他就是罪魁祸首,却偏偏没有证据指证他,安容越想,心底越气。   萧怜儿担忧了,“大嫂,有人要杀你,大姐姐又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不会出事吧?”   以前,萧三太太没少叮嘱萧怜儿,不许她来酒楼这样的三教九流之地,她还心底不以为然,如今她信了。   以后,她再也不来酒楼吃饭了。   听到萧怜儿提及萧锦儿,萧湛眉头动了一下,道,“我先送你们回府。”   萧湛说话的时候,安容正看着他呢,显然,萧湛是知道萧锦儿在哪儿的。   只是,他为什么不明说?   等出了醉仙楼,上了马车,安容才问道,“锦儿是不是出事了?”   萧湛轻点了下头。   安容身子一怔,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湛眸光落在安容的脸上,看着她清澈如泉的双眸,他道,“她被祈王下了媚药。”   安容脸色一白,心底闪过怜惜,她不敢问萧锦儿怎么样了,因为萧湛不说,萧锦儿也没有出现,显然是没能救她。   安容想杀了祈王,可萧锦儿要真的委身于他,祈王还能杀了吗?   见安容的脸色,萧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握着安容的手,萧湛道,“别担心,锦儿不会嫁给祈王。”   安容听得一愣,“你不是说祈王下了媚药吗,不是他……?”   安容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萧湛正要说话呢,马车却忽然停了。   外面传来说话声,“萧表少爷,皇上有令,让你即刻滚回御书房,继续商议边关大事,如若不然,就撤掉你大将军之职。”   传话之人说完,就骑马转身走了。   留下安容一头雾水的看着萧湛,“你惹到皇上了?”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萧湛丢下皇上,跑出皇宫一样?   安容猜的没错,萧湛是丢了皇上,跑出的皇宫。   以前的萧湛很沉稳,但是今儿,他的形象在文武百官,甚至是萧老国公心中,都一落千丈了。   皇上说话,他走神,想媳妇。   皇上让他说话,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了,然后说有急事,就丢了皇上,跑出了皇宫,谁也拦不住。   这事,没差点把皇上给活活气死。   他这是藐视君威,就算杀了他也不为过。   安容听得抚额,她还以为是皇上不对呢,原来错的是萧湛。   萧湛望着安容,深邃的眸底带了探究和疑惑。   看的安容莫名其妙,直摸脸,生怕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最后,实在忍不住问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萧湛一字一顿道,“我出宫,是因为我看到祈王给锦儿下毒。”   安容,“……。”   安容翻了个大白眼,“开什么玩笑啊,你在皇宫,还能见到醉仙楼的事?”   说着,她还伸手去摸萧湛的额头,怕他病了,乱说话。   可是,萧湛的额头和她一样,很正常。   萧湛趴拉下安容的手,眉头轻皱,“你不知道?”   安容一脸郁闷,“我知道什么啊?”   说的莫名其妙的,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湛皱眉了,他问安容,“你昨天割破我手腕,让玉镯吸我的血,是为了什么?”   安容不想告诉他的,可是萧湛实在想知道,安容就坦白相告了。   现在想来,安容还是有些肉疼,“我花了两万感激之心,问了两个问题。”         第五百五十章 脏水   第一个问题,是她怎么样出木镯,不用光溜溜的。   她怕哪一天萧湛不在屋子里看着,她忽然出去,哪怕能进内屋的只有她的丫鬟,可安容脸皮还没有厚道那等境界,一想到忽然出现在丫鬟面前,还是赤果果的,安容就觉得自己要疯,别说一万感激之心了,就是十万,也得问啊。   问完之后,感激之心扣了一万,然后告诉她,她可以穿衣服进出了,天知道怎么就能了。   第二个问题,是她要怎么样才能带萧湛进木镯,从安容第一次进木镯,她就想带萧湛进来了。   问完之后,木镯扣了感激之心,然后告诉安容怎么做了。   也就是安容出来,用到划破萧湛的胳膊,让木镯吸他的血。   这只是第一步,让木镯认可萧湛。   萧湛想进木镯,还早呢,得她手腕上的镯子从橙色变成墨色。   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安容有些泄气。   天知道镯子变成墨色,得到何年马月?   不过总有一分希望,就值得期待。   安容说完,清亮净透的双眸望着萧湛,轻轻一耸肩,声音颇有些无可奈何,道,“就是这样了。”   说完,见萧湛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不挪眼,她问道,“你以为我知道什么?”   萧湛眼眸深处的幽黑目光带着一丝明亮,他笑了,却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安容鼓了鼓腮帮子,用手肘去推萧湛了,“别说话只说一半好不好,很好什么啊?”   萧湛捏着安容的脸,深邃的眸底,笑意不加遮掩,“我能看到你三丈之内的任何东西。”   安容眼睛睁圆,再睁圆,不敢置信,“你能看到我三丈之内的任何东西?”   萧湛点点头,“我试过了,只有三丈。”   也正是因为萧湛好奇一试,才发现祈王和萧锦儿的事。   他更凑巧的见到了祈王帮萧锦儿插发簪,还有那掉落的药粉。   萧湛猜到祈王的意图,所以才顾不得皇上,跑出了皇宫。   也幸亏他赶回来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安容听萧湛这么说,既高兴,又郁闷,“为什么我看不到你?就因为木镯是你们萧家的,就能这样赤果果的鄙视我?”   安容瞪着木镯,眸带火光,很愤怒。   萧湛能看到自己,既然能在御书房看见,没准儿去了边关也能见到,哪怕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也极其可贵了!   他能见到自己,自己却见不到他。   安容能有好心情才怪了,对木镯半点没有好脸色。   还只许她才能进呢,结果向着的还不是它萧家人!   安容有一种被木镯利用了的憋屈感。   “而且,今儿那短箭,木镯也没有示警,”安容撅了嘴道。   看到安容一脸的醋意,萧湛不敢告诉她,他感觉到安容有危险的事。   萧湛猜,他能看到安容和感知安容的危险,应该和昨天木镯吸了他的血有脱不了的干系。   见安容用一种委屈不满的眼神看着他,萧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道,“皇上找我,我先进宫了。”   安容不说话,萧湛捏了下她的鼻子,就出了马车。   留下安容在马车里,对着木镯,兀自生气。   马车朝国公府驶去。   待马车停下,赵成端了木凳来,芍药扶安容下马车。   等迈过门槛,进了国公府。芍药才松开安容。   可刚松开呢,安容迈步下台阶。   忽然她身子一怔,因为惯性,脚踩了下去,身子不稳,将脚给崴了。   疼的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要不是芍药及时扶着她,安容估计要摔倒。   芍药扶稳安容,问道,“少奶奶,你在想什么呢,走路也不用心,你要是摔坏了也就算了,肚子里还有小少爷呢。”   芍药话音刚落,那边萧三太太和萧大太太走路过来。   萧三太太呵斥芍药道,“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少奶奶摔坏了也就算了?”   芍药被呵斥的脖子一缩,跪下来就认错。   安容望着萧三太太和萧大太太,福身请安,然后替芍药说情道,“她说话直白,我知道她是存心气我的,她没有坏心。”   芍药是安容的心腹丫鬟,萧国公府谁不知道啊。   只是方才那话实在是不成样子,哪像是个丫鬟说的。   萧三太太摆手让芍药起来道,“以后要注意了。”   芍药连忙应是。   安容这才看萧大太太脸色,她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安容想,肯定是连轩回府,把萧锦儿的事告诉她知道了。   萧怜儿什么都不知道,请了安后,道,“大伯母,你没事儿吧?”   萧大太太摇头,“没事。”   萧三太太左右看了两眼,问萧怜儿道,“你大表哥呢?”   萧怜儿一头雾水,娘亲找大表哥做什么,一年也不见她找一回啊,还是回道,“回来的路上,皇上召见,大表哥就进宫了。”   “进宫了?”萧三太太眉头一皱,她以为萧湛还在醉仙楼,“他进宫了,那锦儿……?”   萧怜儿凑到她娘身边道,“娘,大姐姐没回府呢,那她去哪儿了?”   萧大太太再忍不住了,迈步便上台阶,出府。   萧三太太瞪了萧怜儿一眼,吩咐道,“你先回去,我和你大伯母有事出府一趟。”   说完,也急急的追了出去。   留下萧怜儿站在那里,望着安容的脚,兀自嘀咕,“大嫂脚都崴了,她们也不关心一句,忙什么呢,也不怕祖父知道了,训她们。”   萧怜儿过来帮着扶安容,一边吩咐小厮道,“去请大夫来。”   安容拦住她道,“不用请大夫了,一点小伤,我自己会治。”   安容说不用,萧怜儿也就不强求了,倒是小厮见安容走路困难,道,“奴才去叫人抬肩舆来。”   说完,小厮就跑。   安容喊住他,“不用了,我不用肩舆。”   安容很少用肩舆,虽然是方便,可以少走路,可是安容总觉得不安全。   她还记得小时候,冬天,下着大雪,她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怕弄湿了鞋和裙摆,四个婆子用肩舆抬着她走,结果遇到沈安玉打雪仗。   一颗大雪球砸过来,正好砸婆子的鼻子上。   婆子一吓,就疼的忘了自己还抬着人。   安容从肩舆上翻了下来。   那是在雪地里,又穿着厚厚的棉袄,不觉得疼。   可打那以后,安容就极少坐肩舆了,有时候实在是大家都坐,她不坐不行。   现在她怀了身孕,哪里敢坐啊?   这不,让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她,安容艰难的回了临墨轩。   萧怜儿很无语,大嫂脑子没坏吧,明明有肩舆,偏要自己吃苦头。   进了临墨轩,喻妈妈见安容被丫鬟架着进来,魂都吓没了,忙过来问,“少奶奶这是怎么了?”   安容忍着痛,道,“没事,就是把脚给崴了。”   听安容说是崴了脚,喻妈妈就抚额了,“少奶奶,你嫁进国公府才多久啊,就崴了三次脚了……。”   安容脸微微窘,说的好像她不会走路似地,今儿是情有可原好不好!   安容怕喻妈妈说教,忙把话题岔开,道,“我饿了。”   喻妈妈就转身去厨房,给安容准备吃的了。   屋子里,海棠帮安容揉脚,芍药去拿药来。   芍药忍不住再叮嘱道,“少奶奶,你以后走路,尤其是上下台阶,千万别想事情。”   安容撇撇嘴,“你以为我想呢。”   她本来什么都没想,谁想脑袋控制不住似地,忽然一闪,她就被灿灿金光给闪了下眼。   还有耳畔龙颜大怒的声音。   安容瞧见了,御书房里,皇上在拍龙案,骂萧湛,让萧湛给他一个解释。   虽然突如其来一下,安容受了些惊,崴了脚。   不过安容还是很高兴的,至少木镯是公平的,没有偏疼萧湛,她也能瞧见萧湛,再说了,比起被皇上骂,她崴脚算轻的了。   安容摸着木镯,希望木镯下一次能事先提醒她一下,这脑袋忽然一闪,容易给她造成危险啊。   还有萧湛也一样,因为没法控制,被皇上骂两回了。   要是能想感觉到萧湛在做什么,就感觉到就好了。   想着,安容忽然一笑。   她好像太贪心了,能偶尔见感觉到一回萧湛,她就心满意足了。   要知道,多少男子上了战场,家中父母娇妻,一等数年,甚至战死沙场了都不知道。   做人,知足才能常乐。   安容放下云袖,笑容温和如雏菊。   海棠帮安容揉了脚腕,又抹了药,然后问道,“少奶奶,感觉如何了?”   安容笑道,“好多了,就这样吧,你们也下去吃午饭吧。”   海棠帮安容穿好鞋袜。   冬儿端了铜盆到安容跟前。   安容洗了把脸,又净了手。   夏儿几个就端菜进屋了。   安容吃到一半的时候,芍药就气呼呼的进来了。   安容瞥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芍药气鼓了腮帮子道,“少奶奶,府里都在传,说爷为了和崔家做生意,擅自做主把大姑娘许配给了崔家大少爷,说大姑娘知道后,伤心不已,不愿意回府了……。”   可怜安容一口饭,直接喷了出去。   谁啊,这么大胆,敢往萧湛身上泼脏水?         第五百五十一章 污蔑   芍药见安容喷饭了,还呛了喉咙,咳嗽不止。   忙给安容倒了杯茶水过来,再不敢说萧湛被人污蔑的事了。   安容喝了口茶后,道,“去查查,看是谁在背后污蔑爷。”   芍药领了吩咐出去,安容看着被喷了一桌子的饭菜,额头几不可擦的抽了一下。   冬儿几个过来把饭菜端走,然后道,“少奶奶,厨房重新烧菜,怕是要等一会儿,你……。”   安容摆摆手道,“不用做菜了,把鸡汤端来就行了。”   其实她已经吃了七分饱了,只是因为怀了身孕,每餐饭后,喻妈妈都会给她端一碗鸡汤来,而且必须喝完。   丫鬟将饭菜端走,又端了铜盆过来,将桌子擦干净。   很快,海棠就端了鸡汤。   滚烫的鸡汤,冒着腾腾的热气和香味儿,叫人食欲大开。   当然了,这个人不是安容。   她都快要喝腻了。   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估计闻着鸡汤都能吐了。   安容用汤勺轻轻的搅着,心里想的却是鸡汤泡炒米,越想越觉得光喝鸡汤,有些索然无味了。   安容轻喝了一口,然后吩咐海棠道,“给我拿些炒米来。”   海棠望着安容,眼睛眨了眨,问道,“少奶奶,什么是炒米?”   安容,“……。”   海棠和芍药两个丫鬟分工明确,芍药主要任务是贴身伺候安容,寸步不离。   海棠大多时候留在临墨轩,照顾安容的饮食起居,她时常进出厨房。还帮喻妈妈管账,她从没有在厨房见过炒米。   不过炒米,从字面上听,像是炒出来的米?   安容嘴角抽了一下,前世她最喜欢吃的鸡汤泡炒米,海棠居然都不知道?   安容只好告诉海棠,炒米是什么。怎么做的。   海棠一一记下。然后道,“奴婢这就让厨房准备,估摸着要到晚饭才能弄好。”   说完。海棠便退了出去。   安容将鸡汤喝完,正用帕子擦拭嘴角呢,芍药就回来了。   芍药的脸色有些古怪,看的安容莫名其妙。“没查到?”   芍药摇头,“查是查到了。只是……奴婢不怎么相信。”   安容挑了下眉头,明亮净澈的眸底闪过些什么,闻到,“是谁传的流言?”   “是靖北侯世子。”   芍药说着。清秀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怎么可能会是靖北侯世子呢,他虽然纨绔胡闹了些,可在爷跟前。从来规规矩矩的,很听话啊。   而且。为了帮爷筹备饷银,他连那么多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怎么可能会是那种背地里破坏爷名声的人呢?   好吧,不是背地里,是正大光明的破坏。   芍药一出门,就打听到是连轩了,因为不相信,所以特地去了一趟紫檀院,找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打听,证实是连轩。   可即便是如此,芍药依然是不信的。   乍一听,安容说是芍药,她下意识的反应是,连轩又被人给栽赃了。   可是等反应过来,这里是国公府后,安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也不由得抚额了。   萧国公府的护短,已经一种境界了。   连轩抹黑萧湛,是为了保护萧锦儿,也是为了保护萧湛自己。   萧国公府在京都,绝对是一流的世家,在朝堂上,更是首屈一指。   萧锦儿是萧国公府大姑娘,以她的容貌、才情和家世,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都足够了。   可就是这样的身世,却要嫁给一介商贾,哪怕是大周首富,也会被人从骨子里质疑,到时候肯定会流言四起。   连轩这样说,让萧湛背这个黑锅,还有谁会往萧锦儿身上想?   至于保护萧湛,萧锦儿的亲事,确实是萧湛未经过萧国公府允许,私自许诺的,这是事实。   只不过目的和连轩说的不同罢了,萧湛不是为了边关,而是为了救萧锦儿。   另外,就是防备祈王了,以他的心狠手辣和心怀不轨,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都落了空,肯定不会甘心的。   他肯定会在萧湛身上下手,抹黑他。   只是连轩一上来就将萧湛抹黑了,祈王还抹什么?   除了看热闹,他也别无选择了。   只不过,连轩在京都是出了名的纨绔,他的话,又有多少人相信?   他从小到大,除了坑人,还是坑人,连萧老国公他都坑,连皇上他都打,他越是说的信誓旦旦,可信度越是不高。   安容敢打赌,京都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绝对有人会因为连轩的话争吵起来。   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尤其是那些被连轩坑过的人,肯定会找理由帮萧湛洗白,来证明连轩是个坑货。   首先,萧湛缺钱缺粮食吗?   他不缺。   萧国公府就更不缺了。   再说,萧湛这样做是为了名利?   信这话的人,绝对是傻子。   大周首富崔家能和萧国公府比?   挖萧国公府的墙角,伤萧国公府长辈的心,去巴结崔家,除非萧湛脑袋被门来回夹了好几天还差不多。   祈王府,书房。   祈王趴在小榻上,他上身赤果,颈脖子处,有淤青。   他双眸阴狠,眸底的怒意像是肆虐的龙卷分,几乎能席卷一切。   丫鬟望着腰,小心的帮祈王上药。   轻轻一碰,祈王拳头一握,扭了头,一巴掌扇了过去。   丫鬟被扇飞了,撞在门上,跌落在地。   嘴角溢出一抹血,晕死了过去。   门外,杜仲和沈祖琅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正要推门呢,就见门颤抖了一下,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等没声音了,杜仲方才推门进去。   对于地上晕死过去的丫鬟,杜仲瞥都没瞥一眼,直接朝祈王走去。   见祈王颈脖子处的淤青,杜仲眸光一紧。   沈祖琅拿了药。帮祈王抹伤口。祈王咬紧牙关,问杜仲,“成功了没?”   杜仲摇头。“没有,萧湛赶了去,短箭射在了墙壁上。”   祈王拳头一紧,眸底是化不开的积雪寒冰。几乎将牙关咬碎,“又是他坏我好事!”   杜仲在心底一叹。   东延太子说的对。王爷要想夺得大周,三皇子不足为惧,萧国公府和萧湛才是大患。   萧国公府太强硬,扳不倒。   王爷想和萧国公府化敌为友。做萧国公府的孙女婿,谁想鸭子都煮熟了,就差最后出锅端上桌了。还被萧湛给搅合了,他还把王爷煮的鸭子。整个端到别人桌子上了!   他们苦心算计,才想到这样一个周密计划,最后却是给人做了嫁衣裳!   杜仲想想,都有喷血的冲动。   要是祈王知道了,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杜仲望着祈王,眸底微闪,道,“萧湛原本在御书房和皇上商议事情,是忽然跑出宫的,像是存心的破坏王爷的好事一般……。”   祈王眸底一沉,“你是说……?”   杜仲点点头。   除了他们身边出了内奸之外,他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那么隐秘的事,萧湛怎么会知道,还那么及时赶到,救了萧国公府大姑娘不算,还救了萧表少奶奶。   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   沈祖琅望着杜仲,问道,“可是这事,除了我们三个之外,就只有几个心腹暗卫知道了,谁会泄密?”   杜仲望着沈祖琅,“若不是萧湛知道了什么,他会丢了皇上跑出宫阻止王爷,坏王爷的好事吗?”   沈祖琅默不吭声,他无法反驳。   谁会想到是萧湛自己看到感觉到的,说出来谁会信?   这时候,祈王愤怒了,“去给我查,若是叫我知道,是谁泄的密,坏我大事,我定要他碎尸万段!”   吩咐完,祈王才问道,“我被敲晕了之后,萧锦儿怎么样了?”   杜仲看了眼沈祖琅,沈祖琅将药瓶子收好道,“纸包不住火的。”   杜仲这才道,“王爷,你走了之后,萧湛做主将萧锦儿许配给了崔家少主崔尧……。”   祈王的脸色,瞬间铁青一片。   他脖子一扭,疼的他额头直冒冷汗。   头一倒,重重的砸在了枕头上。   晕了过去。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王爷他怎么了?”杜仲担忧道,他怕祈王急怒攻心。   沈祖琅则道,“王爷不会有事的,晕了也好,脖子处的淤青不化开,不容易好,要是萧湛下手再狠一分,王爷下半辈子只能躺床上了。”   杜仲轻轻一叹,“萧湛的武功太高,王爷不是他的对手,想要他的命,难比登天。”   沈祖琅冷冷一笑,“再厉害的人,总有弱点。”   说着,沈祖琅站了起来,道,“我今晚就离京。”   杜仲望着他,“你真的不参加科举了?”   沈祖琅望着窗户,嘴角的笑有些残忍,“我杀了敖大少爷,嫁祸给靖北侯世子和周大少爷,又许久没有回琼山书院,早没有了科举的资格,就算我高中魁首了又如何?文武百官谁敢和我走的近?连齐州沈家都回不去了,你还能随王爷参军,大周却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只盼着王爷能早日得偿所愿……。”   沈祖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凄凉。   杜仲拍了拍沈祖琅的肩膀,眸底写满了不舍。   他舍不得沈祖琅离开,沈祖琅的计谋比他高,手段比他狠,他和王爷需要他。   可是,连轩太难缠了。   沈祖琅易容出府去留香阁找无瑕姑娘,还被连轩给认了出来。   沈祖琅就是想跟在祈王身边,也蒙混不了连轩。   他去东延,是逼不得已。   不过,东延太子打的就是萧湛和连轩,帮东延太子就是帮祈王。         第五百五十二章 崔尧   醉仙楼,竹屋。   凌乱一团。   一地的衣裳,精致的锦裙,绣着蝴蝶的束腰,镶嵌着东珠和银铃的绣花鞋……   尤其是,床边高几上摆着的百合花,此刻上面正挂着一鹅黄色,绣着幽兰的小肚兜。   窗外吹来徐徐春风,肚兜摇摆。   忽然,狂风骤起。   将肚兜吹到了床杆上,然后掉下来,又被风一吹。   吹到了床上一男子的面上。   男子原本熟睡,怀中还搂着一个娇柔的身躯。   被肚兜罩面,鼻尖闻到一股淡雅清香,还有些呼吸不畅。   男子英朗的眉头皱了皱,转醒了过来。   他伸手扒拉下肚兜,睁眼一看,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后根。   更让他不知所措的是肚兜上的线掉到了萧锦儿的颈脖处,一摇一晃的有些痒痒。   萧锦儿不自主的轻吟了两声,吓的崔尧有些手足无措了。   然后,在心底埋怨起萧湛来。   他好不容易从冀州逃出来,谁想到逃过来爹娘的魔爪,却被他给逮着了。   崔尧低头看着萧锦儿。   看着萧锦儿那春半桃花的面庞,他有些痴了。   脑中飘过一些声音,只觉得声如娇莺初啭,音似微风振箫。   柔荑软手,舜华之颜,凝脂雪肤,幽兰体香,还有那满是潮红的脸,羞娥凝绿。   就连她的哭泣,都像是梨花带雨,蝉露秋枝。   崔尧只觉得一颗心丢在了萧锦儿身上。   许是被人盯着看,有些不适,萧锦儿如扇贝般的眼睛挣扎了两下后。便睁开了。   恍惚间,她瞧见一人在盯着她看。   那人神明爽俊,面如冠玉,眉目疏朗,惊才风逸。   他的笑,像是一缕春风,拂过湖畔杨柳。轻点湖水。带起阵阵涟漪,往远处荡漾而去。   萧锦儿眼睛眨了两下,似乎又要睡去。只是嘴动了两下,又些口渴的样子。   崔尧问道,“你要喝水吗?”   萧锦儿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这声音就在耳畔。惊的她娇容失色,啊的一声就尖叫了起来。   她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滑嫩白皙的肌肤,饱满双峰上,有红梅点点。   萧锦儿脸白如纸。她一把拽过被子,然后……   她见到了崔尧赤果不着寸缕的身体。   萧锦儿脑袋一翁,直直的惊叫起来。“啊啊啊!”   那惊叫声,听得崔尧耳朵直嗡嗡叫。   他有些惊慌失措道。“你,你别叫啊,你……。”   说着,崔尧要伸手要捂着萧锦儿的嘴。   萧锦儿吓坏了,她一抬手,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一巴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响。   崔尧懵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脸火辣辣的疼着,只觉得耳畔都是巴掌的回声。   他一懵,萧锦儿脚一抬,就将崔尧给踹下了床。   萧锦儿看着柔弱,可到底是萧国公府的女儿,以萧家的霸道传统,即便是女儿家,也是遗传了几分的。   可怜又无辜的崔尧,被萧锦儿一脚踹下了床。   这还不算,他倒霉的滚下床,手打在了一旁高几上。   高几上的百合盆栽砸下来,直接将他给砸晕了过去。   萧锦儿心里害怕,又觉得浑身都疼,她不傻,知道自己清白被毁,恨得崔尧是恨的牙根痒痒。   她看一眼崔尧,只一眼,就恨不得把双眼挖了去。   看到床上有崔尧的衣裳,萧锦儿拿起来,丢了过去,把不该露的地方遮住。   然后,萧锦儿脸腾的一红。   她瞧见了崔尧的手里,还拿着她的肚兜!   萧锦儿要下床去拿自己的肚兜,才挪了一下呢,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有些熟悉,像是她娘的?   萧锦儿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外面传来萧大太太的呼唤声,“锦儿?”   萧锦儿脸瞬间又失去了血色,看着一屋子里的狼藉,她恨不得撞墙死了算了。   萧大太太喊了一声后,就推门进来了。   看着一地的狼藉,饶是萧大太太有心里准备,她的心也惶惶不安。   她总期盼着能不那么糟糕,有转机,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自欺欺人了。   要说心底怨恨萧湛,萧大太太没有,萧湛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不算亲厚,但是萧湛对萧锦儿她们这些表妹,却是呵护有加,若是能救,他不会不救。   萧锦儿裹着被子,红了眼眶,泪眼婆娑的喊道,“娘……。”   萧大太太眼眶也红了,走到床边,合着被子将萧锦儿搂在了怀里,轻声安慰。   萧三太太则看着地上的崔尧,看着被盆栽砸晕,额头出血,一脸泥土的崔尧。   萧三太太心下一抖,赶紧俯身去探崔尧的鼻息,确定只是晕过去,人没死,萧三太太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看着萧锦儿,问道,“锦儿,是你把他砸晕的?”   萧锦儿只顾着哭,哪里顾得上萧三太太的问话啊。   倒是萧大太太听见了,她松开萧锦儿,看着崔尧,这个玷污了她女儿清白,却是她女儿救命恩人的未来女婿。   萧大太太看了一眼崔尧后,又望着萧锦儿,道,“你怎么将他砸晕了?”   萧锦儿眸底泪珠打转,两行清泪止不住的流,听到萧大太太的话,她的泪珠就跟掉了线的珍珠似地,“娘,他玷污女儿清白,你怎么还责怪我……。”   萧锦儿一说这话,萧大太太就知道她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便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锦儿抽抽泣泣的,萧三太太给她递了绣帕过来。   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人。   萧锦儿在擦眼泪,萧三太太在帮她捡地上的衣裳。   萧锦儿努力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   很快,她就想到了。   从她在茅厕被崔尧借纸,出来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到了这间竹屋。   她遇到了祈王……   想到这里,萧锦儿眸底沉了下去。   她记得祈王和她说。是有人约他来的。她因为腿软,被祈王抱着了。   她差点点委屈给了祈王!   是大表哥忽然出现,她还记得她要去碰大表哥。大表哥躲开了。   想到这里,萧锦儿是又羞又恼,恨不得咬舌自尽了,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大表哥?   萧锦儿哽咽了声音。流着眼泪道,“大表哥他为什么不救我?”   萧大太太在心底一叹。抹去萧锦儿的眼泪道,“你大表哥已经尽力了,在崔大少爷进屋帮你解毒之前,他便做主将你许配给了崔家大少爷。”   现在事已至此。萧大太太除了认了,也没别的办法了。   怕萧锦儿做傻事,萧大太太和萧三太太只能好言相劝。告诉她,萧湛这样做是对的。   她应该心怀感激。不但要感激萧湛,还要谢崔家大少爷。   现在,萧锦儿要嫁给崔尧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做妻子的,对夫君怀了憎恨之心,一旦离了心,将来嫁了,还谈什么夫妻和顺?   萧大太太是为了萧锦儿好。   为了打消萧锦儿心里的羞耻感,觉得无颜面见爹娘,萧大太太不惜骗她,告诉她,之前她就有意将她许配给崔尧,只是忙着萧迁的亲事,一直没顾得上她。   还以安容和萧湛为例子,劝萧锦儿想开一些。   当初安容和萧湛就是定亲之后,成亲之前中的媚药,萧湛帮安容解了毒,如今两人不恩爱有加,情意绵绵。   可是萧大太太越这样说,萧锦儿哭的越伤心。   被欺负的人是她,还要她感谢崔家大少爷?   她做不到!   萧锦儿抱着被子,哭的是梨花带雨。   哭着哭着,脑子里多了些记忆。   萧锦儿想起来,崔尧进屋之后,是要走的,是她摔下了床,不要他走。   崔尧过来扶她,是她搂紧了他的脖子不撒手……   想到自己的出动和放荡,萧锦儿如遭雷劈。   不是崔尧欺负了她。   是她欺负了崔尧!   这下好了,黄河大坝塌了。   一想到崔尧是被萧湛踹进的竹屋,舍身救她,替她解毒,她却不分青红皂白,一脚将他踹下了床,害他被砸晕。   萧锦儿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尤其是,她还瞧见萧三太太从崔尧手里,扒拉出她的肚兜……   萧大太太要带萧锦儿回国公府,要帮她穿衣服,萧锦儿死死的咬紧牙关。   萧三太太在心底轻叹,拍了拍萧大太太的肩膀,道,“我们先出去吧。”   等萧大太太和萧三太太出去后。   萧锦儿才忍着不适穿衣裳。   穿到一半的时候,萧锦儿就听到崔尧有动静,怕他醒过来,大家尴尬。   萧锦儿赶紧下了床。   可怜她如散了架的身子,一下子,站都没站不稳,有因为害怕。   双腿一软,直接摔了下去。   萧锦儿不敢尖叫,还以为会摔的很惨,谁想,会有人救他。   救她的人,当然是崔尧了。   其实崔尧就晕了一会儿,他很早就醒了。   只是他不知道醒来怎么面对萧大太太她们,尤其是他身无一物,除了装晕,他也别无选择。   要不是萧锦儿再次摔倒,他估计会装到萧锦儿出去。   萧锦儿哭的眼红如核桃,她要挣扎着起来,崔尧紧紧搂着她,道,“你真不愿意嫁给我?”   萧锦儿看着崔尧,他眸底写满了受伤。   她的心微微疼,眼泪就模糊了,挣扎的也越厉害了。   崔尧紧紧的桎梏她,道,“不嫁给我,我死也不会松手。”   怕萧锦儿会寻死,崔尧只能不要脸了。   两人僵持不下。   直到屋外传来一声轻笑,“需要棺材么,上等金丝楠木,只要一千两银子一副,地儿宽敞,可合葬,不拥挤,你们值得拥有。”         第五百五十三章 女婿   听到连轩熟悉而肆意的笑。   萧锦儿身子一怔,脸色变了变。   连轩的笑,是揶揄,是打趣。   更从侧面传达了一个消息,事已至此,他们不嫁不娶,选择同归于尽没关系,死后会合葬的。   萧锦儿昂着头,看着门口。   娘亲和三婶儿就在外面,二表哥说这话,她们都不训斥他。   她们也是这样想的?   萧锦儿挣扎了要起来,崔尧既然说了那话,又岂会因为连轩的话放手,再者说了,连轩也是在帮他。   萧锦儿还能怎么样,她现在生是大周首富崔家的人,死是他们崔家的鬼了,她有的选吗?   好像,一瞬间,她就认命了。   “我嫁。”   萧锦儿的声音弱的跟蚊子哼似地,不过崔尧离的近,耳力又好,他听见了。   他更听见了后面一句声音更小的:我都不认识你。   崔尧看着萧锦儿,可是萧锦儿不敢看他,他兀自道,“我姓崔,名尧,字子修,大周首富崔家长子嫡孙……。”   既然不认识,那他只能自我介绍了。   萧锦儿整个人都泛着淡红色了,到这时候,她再挣扎,崔尧松手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还抱着做什么?   再说了,他好像睡在了发簪上,后背膈的慌。   萧锦儿站起来,崔尧也起来了,他用衣裳裹着自己,两臂一动。   后背上掉下来一根金簪。   正是那只被贼偷去,祈王又送了回来的那支发簪。   萧锦儿一瞥眼,就见到崔尧后背上印着的发簪印,好像还有些出血。   萧锦儿在心底骂了一声活该。没捡发簪,忍着不适,朝房门走去。   崔尧弯腰将发簪捡了起来,眸底皆是笑意。   萧锦儿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她一走,连轩就迈步走了进去,他这人属于没事找抽型的。   这不。一进门呢。便笑道,“崔大表妹夫,来来来。叫声二表哥听听。”   崔尧双腿一软,没差点摔地上去。   他定了定神,道,“连轩。你大哥忙着军务,你怎么都不忙。东游西逛的?”   哪哪都看到他,一不留神就中了招,他心慌啊。   连轩坐在椅子上,呲牙道。“我怎么知道,皇上只找我大哥,好像没我什么事。”   当然了。也没有祈王的事。   其实,本来就没有祈王什么事。皇上和萧国公府的约定,祈王还不知道呢,那十三万大军,大哥可以全权做主,不用听祈王这个副帅的意见。   把祈王忽视了,那没什么。   可是把他也给忽视了,连轩就不高兴了,好像他就是个打酱油的似地。   连轩知道,祈王等着他去做那个出头鸟,他就不去。   枪打出头鸟,他祈王跟在后面捡便宜,他傻啊。   连轩没事四处瞎溜达,讨讨债,吃吃喝喝,玩的惬意,他祈王也只有干陪着的份。   不过也有一点不好,祈王闲得慌,不是害人,就是琢磨怎么害人。   对此,连轩有些忍无可忍了。   他斜了崔尧一眼,崔尧已经把衣裳穿好了,连轩摸了下颚,笑的叫人汗毛直立。   只见他笑道,“我大哥忙着军务,粮草的事我就负责了,来来来,咱们好好聊聊,这些年,我爹是怎么做萧国公府女婿的……。”   崔尧,“……。”   崔尧凌乱了,“粮草的事,和你爹他怎么做萧国公府女婿的有关系吗?”   八竿子打不着好吧。   连轩翻了个大白眼,“废话,你和我爹有个共同点,都是萧国公府的女婿,我爹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我告诉你怎么做萧国公府的女婿,你才能少走弯路。”   崔尧,“……。”   前车之鉴,不是什么好事啊。   崔尧的小心肝有些受不住了,“你爹他怎么了?”   连轩清了清嗓子道,“我爹见了我外祖父,那是老鼠见了猫,我爹怎么蹦跶,都跳不出我外祖父的手掌心。”   崔尧一脑门的黑线,有做儿子的这么形容自家老爹的吗?   连轩继续道,“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但是在萧国公府,女婿的待遇和儿子差不多,平素外祖父怎么要求我大舅舅的,就是怎么要求我爹的,交代下来的事情办不好,萧国公府可没有什么顾忌女婿颜面一说,该骂就骂,还有女婿的武功谋略,太差的话,外祖父会认为太丢他的脸,我爹和永宁侯就是好例子,同样是侯爷,我爹呢,没什么人敢惹,永宁侯就没什么人敢亲近……。”   连轩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然后语重心长的拍着崔尧的肩膀道,“你呢,说实话,你比我爹还可怜些,你是孙女婿,除了我外祖父,还有我大舅舅萧大将军这个岳父,对了,你对我大舅舅肯定不大了解,大舅舅虽然沉默寡言,不容易激怒他,但是一旦惹毛他,其可怕程度,比起外祖父,那是有过之无不及。”   “总之,做为萧家孙子,外孙,亦或者是女婿,只有一个要求,要听话,别人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萧国公府是会哭的孩子有板子吃。”   “萧家之人,尤其是男人,霸道,蛮横,还护短,别试图和他们讲道理,除非你拳头硬的过他们。”   连轩说完,喝了两口茶,然后看着崔尧,问他,“听明白了?”   崔尧额头上有汗珠,他擦了一擦,回道,“要听话。”   连轩点点头,“还有呢?”   崔尧望着连轩,“还有?”   连轩放下茶盏,笑道,“我也是萧家之人,不要试图和我讲道理。除非你拳头硬的过我。”   说着,连轩握紧拳头,拳头发出嘎吱响声,听得崔尧背脊发麻。   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连轩笑了,“来,我们谈生意。”   临墨轩。药房。   书桌前。安容正沾墨写字,神情从容。   海棠站在一旁,帮安容磨墨。   门外。传来吱嘎一声。   芍药推门进来了,她手里拿了两个白玉瓶子,将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道。“少奶奶,大姑娘她们回府了。”   安容瞥了那两玉瓶子一眼。继续写字。   等写完了,安容才歇了笔,问道,“大姑娘没事吧?”   安容倒不担心萧锦儿寻死觅活。在崔尧被踹进屋之前,萧湛已经做主把萧锦儿许配给了崔尧,萧锦儿寻死。他肯定会拦着。   芍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好奇的看着安容。“大姑娘能出什么事?”   说着,她一脸怪异的看着安容,小声道,“少奶奶,丫鬟们说大姑娘丫鬟眼睛都哭肿了,爷不会真把她卖了吧?”   安容翻了几个大白眼,芍药就抿唇不语了。   安容没有回芍药,她知道芍药的嘴在她面前没把门,在外面很紧,可事关萧锦儿名声,她不能吭一个字。   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镶嵌了红宝石的匕首。   芍药和海棠看的一怔,不知道安容想要做什么。   安容瞥了芍药两眼道,“我记得李将军的妹妹李柏姑娘过几日要出嫁了,你给她准备添妆了没有?”   李柏是芍药的干表姐,芍药是要给她准备添妆的。   芍药忙道,“从奴婢知道干表姐要出嫁起,奴婢就给她绣添妆了,一定能在出嫁前送去。”   安容点点头道,“李老夫人对你宠爱有加,她膝下就一儿一女,你作为表妹,添妆不能轻了,我掌管玉锦阁,每个月能挑一件首饰,回头你去拿了,当做添妆给你干表姐送去,另外再帮我准备一份,替我送去。”   芍药一听安容为了她考虑,忙福身道谢。   等芍药起身,安容又吩咐她和海棠事情。   她这一回进木镯,不知道要待多久,许多事情,她都招呼不到。   首先,就是晗月郡主的亲事。   给晗月郡主的添妆,安容早准备了,是她亲手绘制的头饰,已经叫玉锦阁打造好了,回头让海棠替她送去。   还有萧湛,本来安容很舍不得萧湛,现在那股不舍弱了很多,哪怕一天只能看萧湛一眼,她都心满意足了。   安容把能想到的事都叮嘱了,然后道,“有些我没想到的事,你们和喻妈妈商议着来。”   芍药连连点头。   海棠就在心底犯嘀咕了,少奶奶这样,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她有些担心道,“少奶奶,你不会是想偷溜着去边关吧?”   芍药捂嘴笑,“放心吧,少奶奶不是去边关。”   海棠望着芍药,芍药凑到她耳边咕噜了两句,海棠听得眼睛猛眨,一脸不敢置信。   不过她生性沉稳,不喜多言,什么也没说。   等吩咐完,安容继续写东西。   芍药好奇道,“少奶奶,你写什么呢?”   “毒药方,写给靖北侯世子的。”   安容头也不抬的回道。   芍药眼睛眨了眨,“你不是不教靖北侯世子怎么制毒吗,怎么改主意了?”   安容沾了沾墨,笑道,“他天赋异禀,浪费了实在可惜。”   又写了四五张,安容才歇了笔,道,“就这么多吧,等他出征的时候,你替我交给他,告诉他,若是他打仗归来,还对制毒感兴趣,我再教他。”   连轩的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指不定哪一天就对制毒不感兴趣了。   海棠接过装了制毒秘方的锦盒,点头记下。   安容坐在那里,细细思考了下,觉得没什么遗忘的,方才道,“你们先出去吧。”   海棠福了福身就要走,芍药则盯着桌子上的玉牌和匕首,不懂安容要做什么。   可是安容吩咐了,她们又不能不听。   等芍药和海棠走后,门也带上了。   安容这才拿起匕首来,握着刀柄。她将匕首抽了起来。   那寒光冷冷的刀,看的人毛骨悚然。   安容眉头抖了一抖,想到昨天,她一刀划破萧湛的胳膊,一点感觉没有,还很高兴。   到割破自己,就怕了。   不过就是怕。她也得割破啊。   安容咬着牙。一刀划去。   瞬间,如玉白皙的手腕就泛着嫣红鲜血了。   安容赶紧拿过白玉瓶,将血装进去。   将两玉瓶子装满了。安容才用玉镯去碰伤口。   然后,安容无语了。   她以为玉镯会和昨儿吸萧湛的血一样,将她的胳膊恢复如初,哪想到玉镯就跟寻常一样。丝毫不动。   倒是因为碰触了伤口,疼的她呲牙咧嘴。她要拿药,结果崴了的脚,一碰到地,就一阵钻心的疼。   没辄的安容。只好唤海棠了。   海棠推门进去,见安容手腕受伤了,吓的脸一白。“少奶奶,你这是……?”   安容疼的额头直冒冷汗。“快拿药来,帮我包扎伤口。”   海棠去一旁的多宝阁,拿了药和纱布过来,帮安容上药。   芍药站在一旁,她眼尖,看见了玉瓶子,发现里面有血,芍药惊呆了,“少奶奶,你取自己的血做什么?”   “我的血能解百毒,战场之上,凶险难料,有备无患。”   说完,安容放下云袖,吩咐道,“这事不要告诉爷。”   芍药和海棠点头应了。   安容让海棠扶着她出药房。   出了药房,安容眺目远望。   天边,难得一见的火烧云。   萧湛回来,见安容被芍药扶着,眉头轻拧,走过来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安容脚不敢碰地,一碰就疼,不过她还是道,“没怎么,就是不小心崴了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萧湛走过来,扶着安容。   好吧,萧湛不知道安容胳膊受伤,正好握着安容受伤的胳膊,疼的安容额头一跳一跳的。   萧湛发现了,问她,“怎么了?”   安容挣脱开萧湛,然后道,“这不能怪我,我崴脚就跟你被皇上骂一样。”   都不是故意的,都是倒霉催的。   萧湛听懂了安容的弦外之音,他眸光绽亮,“你是说你也能……?”   安容点点头,闷气道,“能了,然后就这样了。”   安容抬了抬脚,一脸苦色。   萧湛一高兴,然后胳膊一伸,就将安容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下,吓的安容直叫。   不过她只叫了一下,就听到四下丫鬟的偷笑声,她就脸红不语了,羞的恨不得钻萧湛心窝里躲着才好。   萧湛将安容抱进了屋。   他身后,喻妈妈带着几个丫鬟端了饭菜走过来。   看到两人,喻妈妈的老脸也红了一红。   萧湛抱着安容进屋,在小榻上坐下。   替她脱掉鞋袜,去看安容的脚。   见安容的脚红肿一片,萧湛的眸底闪过一抹怜惜。   知道不是安容故意走神,他也就没责怪安容了。   他伸手在安容脚上一点,然后安容脚腕就没什么知觉了。   便是萧湛帮她治伤,有些疼,但没那么明显。   等弄好了之后,萧湛还帮安容揉了揉。   再抬眸时,萧湛见到的是安容喷火的眼睛。   萧湛望着她,不解道,“怎么了?”   安容气大了,“之前我崴脚,你明明能不让我疼的!”   萧湛在安容脚上又一点,才道,“疼,是为了帮你涨记性。”   说着,萧湛眉头一凝。   他伸手了安容的手,将袖子一掳,便见到雪白的纱布上,有血。   一抓,便握着“谁伤的你?”萧湛的声音冷如冰。   安容动了动手腕,大大方方道,“是我自己弄得,那么多暗卫保护我,谁能伤我啊。”   萧湛望着安容,安容耸肩道,“昨天我不是划破了你的胳膊吗,木镯能让你完好如初,我就小小的试了下,然后我又被鄙视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好饿   安容的声音透着一股子郁闷。   她是真郁闷,也是真的想蒙混过萧湛。   萧湛哪有那么傻,真的就信了?   不过安容说的也对,那么多暗卫保护她,若是伤了她,暗卫不可能不知道。   这伤口只可能是她自己弄的,只是想试验一下木镯,用得着把胳膊划的这么深吗?   安容不想说,萧湛也没问。   只解开安容绑着伤口的纱布,让丫鬟拿了纱布来,重新帮着包扎。   等弄完这些,然后净手,吃饭。   等饭菜吃的差不多了,海棠才端着鸡汤来,还有安容要的炒米。   黄灿灿的炒米,泛着诱人的香味儿,便是安容已经吃抱了,还想再来两碗。   安容拿了小碗,倒了半碗炒米,然后盛了两大勺鸡汤,小心的推给萧湛道,“你尝尝味道如何。”   收回手,安容觉得指尖烫的发麻。   再见萧湛如无其事的把碗端了起来,安容就羡慕妒忌恨了。   不过萧湛尝过后,点头道,“不错。”   萧湛这人,嘴极刁,极其挑食,能得他一句不错,那就很好了。   看着萧湛,安容问道,“之前,你找我买豆芽秘方,说军中将士们吃的极差,大多都吃腌菜萝卜,再就是青菜了,这些你都不吃,能开小灶吗?”   萧湛将碗放下道,“将士们吃什么,我吃什么,没有小灶。”   “那他们吃青菜呢,”安容眨了双眸问。   “我可以只吃饭,”萧湛回道。   安容一脑门的黑线。这挑食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吃青菜还能比吃白米饭更讨人厌的?   安容不问了,萧湛又不是没去过边关,也没见他饿坏肚子。   低头吃鸡汤泡炒米,安容吃了一碗,还想再吃。   海棠摇头不给,“少奶奶。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   安容摸着肚皮。是吃的有些多了。   她动了动脚腕,崴了的脚还有些疼,不过已经能走路了。   安容去院子里走了一圈。就回了屋。   窗外,月色皎洁。   大开的窗户旁,安容倚靠在萧湛的怀里,望着天上的月出神。   她看着月光朝她移过来。   很快。月光就射到了窗柩上,只要她伸手就能进木镯。   安容望着萧湛。看着他那刀削棱刻,绝美的脸,她惆怅道,“我真的不送你出征了。”   萧湛搂着安容消瘦的肩膀。笑道,“能每天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安容摸着玉镯。道,“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在木镯里的情形?”   萧湛猜测道。“应该可以。”   “我还是希望能和你一起去边关,”安容低声道。   她刚说完,月华便照射在她的手腕上。   犹言在耳,可是安容已经不见了。   望着天上的月,萧湛久久愣神。   直到,一只雪白的鸽子飞来,落在窗柩上。   萧湛取下鸽子脚腕上的信,看了两眼。   萧湛的眉头就皱紧了。   他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一天,天气晴好。   天蓝云白,阳光灿烂。   临墨轩,回廊上。   芍药靠在栏杆上,看着天上悠哉飘荡的云,嘴角挂着灿烂的笑。   远处,喻妈妈领着丫鬟端了饭菜过来。   闻着诱人的饭菜香,芍药嘴角抽了一抽。   又到吃午饭的时辰了。   她最怕的就是早中晚吃饭,她吃六顿饭不说,还得应付一天要见几回少奶奶的喻妈妈,她快招架不住了。   芍药摸摸肚皮,她早上吃的两顿饭,好像还没消化呢。   海棠走过来,瞧见芍药那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为了造成少奶奶在屋子里忙活的假象,厨房照样准备一日三餐,外加各色点心和羹汤。   少奶奶不在,她的那份,由她和芍药帮着吃完,而且还不能少吃了。   吃了少奶奶的那份,她们还得去大厨房和院子里的丫鬟一起吃。   芍药的胃口从来不差,她也一样。   可是吃两顿,那还真跟硬塞似地。   这才过了半个月呢,她和芍药的脸就圆了一圈了。   这不,喻妈妈上了台阶,芍药就赶紧放下绣篓子,迎了上去。   被芍药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喻妈妈有些嫌弃她了,“我要进去见少奶奶,怀了身孕的人,一连半个月不出屋子,这样什么话,就算为了爷筹集军饷,那身子也不能不顾及了!”   芍药碰了碰耳朵,这话她都快听出老茧来了,芍药扶着喻妈妈道,“哎呀,喻妈妈,你说的我都知道呢,我也这样劝少奶奶的,可少奶奶不听,我有什么办法?连国公爷都叮嘱府里的太太姑娘们,别打扰少奶奶忙活,咱们做下人,也只有听吩咐了。”   说着,芍药又把喻妈妈扶下了台阶,道,“喻妈妈,你放心呢,饭菜我一定叮嘱少奶奶吃够,你也瞧见了,每一顿饭,少奶奶哪一回不是吃的足足的?”   这倒是,少奶奶的饭量见长了。   不过喻妈妈还是不放心,这不又转了身要进屋,芍药鼓着腮帮子看着她,“喻妈妈,你不信我,你总该信海棠吧?”   喻妈妈就看着海棠了,海棠笑道,“喻妈妈,少奶奶说晚上想吃你烧的红烧鱼,还有陈妈妈做的酒酿丸子。”   喻妈妈一听这话,就眉开眼笑了。   海棠接过冬儿手里的托盘,转身进了屋。   留下芍药两眼望天,现在海棠撒起慌来,比她还麻溜。   不过芍药的嘴角是憋都憋不下去。   想吃红烧鱼的是她,想吃酒酿丸子的也是她。   接过夏儿手里的托盘,芍药屁颠屁颠的进了屋。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芍药深深的嗅了几口。   没办法,她明知道不应该吃那么多的,可是闻着饭菜香,肚子里的馋虫就蠢蠢欲动了。   安容吃饭很慢,很优雅。   芍药那就是土匪,哪怕她不饿,也吃的很快。   这不,很快就肚子发胀了。   离了桌,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芍药道,“厨房准备的饭菜,是给怀了身孕的少奶奶吃的,少奶奶吃了许久,肚子不长,为什么我一吃,肚子比少奶奶的还大了?”   海棠正拿了筷子拨弄盘子,让饭菜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闻言,她抬起头,正要回芍药。   忽然,她眼睛一睁,忙放下筷子。   床边,传穿来安容有气无力声,“好饿,快给我拿吃的来……。”         第五百五十五章 耳朵   安容快饿晕了,坐在床上,有些恹恹的。   海棠和芍药赶紧过来,见安容那样子,不由得惊诧道,“少奶奶,你……怎么会饿成这样?”   安容没有说话,海棠赶紧端了糕点过来。   等安容拿了糕点吃起来,她又赶紧去给安容盛鸡汤来。   桌子上倒是剩了不少菜,可她们哪敢给安容吃剩的啊,鸡汤她和芍药都没碰。   安容吃的有些快,有些哽噎,海棠把鸡汤送上道,“少奶奶,你先喝两口鸡汤再吃。”   平素,安容在的时候,鸡汤是吃完的才端来,但是芍药和海棠怕喻妈妈又趁机要见安容,所以一并送来了。   两人吃饭快,所以鸡汤还冒着热气。   安容接过后,试了试温度,正正好。   这不,脖子一扬,一碗鸡汤就见了底。   海棠看了就心疼了,少奶奶不只是饿啊,还渴,还犯困。   赶紧又将鸡汤端了来,安容又连喝了两碗,方才歇住。   喝了三碗鸡汤后,安容饥饿感缓解了一半,糕点吃的也慢了很多。   不过她是困的眼皮子直打架了。   将一块糕点啃完后,安容就道,“我先睡一会儿。”   海棠忙去端了铜盆来,要给安容净手。   可是等她过来时,安容已经睡着了。   芍药和海棠两个面面相觑,继而望着安容,不懂她们家少奶奶怎么就成这样了?   两人放轻脚步离开。   只是越小心,越容易出岔子,这不芍药踢翻了小杌子,吓的她赶紧望向床榻。   结果床上的人儿。一动未动。   芍药和海棠走到桌子旁,轻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海棠想了想道,“少奶奶吃的不多,虽然睡了,迟早还会饿醒,先叫厨房将吃的备上。”   屋外。又传来喻妈妈的说话声了。   芍药耸肩一笑。忙走了过去,将门打开,轻噤声道。“喻妈妈,你别喊了,这些天,少奶奶太累了。这不吃着饭,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这会儿正睡着呢。”   喻妈妈瞪了芍药一眼,问道,“少奶奶吃了多少?”   芍药忙道,“每个菜都吃了。而且还吃的不少呢。”   喻妈妈当即就发飙了,揪着芍药的耳朵就将她拖了出来。   喻妈妈因为生气,力道用的很大。疼的芍药直呲牙,偏不敢吼叫。只道,“喻妈妈,你轻点儿,我耳朵快要被你拽下来了。”   芍药也过来帮忙,“喻妈妈,你有话好好说嘛,别揪芍药的耳朵。”   喻妈妈气大了,“你再说一遍,少奶奶将所有饭菜都吃了,还吃了不少?”   芍药点头如捣蒜,“真吃了,我发誓,每一盘子,至少三筷子。”   说着,三根手指竖起来,表示所言不虚。   喻妈妈脸当即一变,道,“别在糊弄我,少奶奶打小就不喜欢吃清蒸石斑鱼,又怎么会吃它,老实交代,少奶奶在不在屋子里,是不是偷偷跟着爷去了边关,让你们两个帮着隐瞒我?”   喻妈妈骂的大声,海棠恨不得去捂她的嘴了。   她们不知道安容不喜欢吃石斑鱼,她们从伺候安容起,就没见安容吃过石斑鱼。   这下,馅漏大了。   不过,少奶奶已经回来了,就是漏了馅,照样瞒的住。   海棠握着喻妈妈的手道,“喻妈妈,你说话小声些,少奶奶真在屋子里睡觉,不信你可以去看,若是我和芍药骗了你,我们往后都不要月钱了。”   喻妈妈听得直皱眉,海棠这誓言发的有些重了,由不得她不信。   她看了海棠几眼,海棠哑然失笑。   她掰开喻妈妈揪着芍药耳朵的手,拉着她朝屋内走去。   芍药疼哭了,眼泪直飙。   喻妈妈进了屋,瞧见合衣睡在床上的安容,她眉头皱了皱。   平常安容吃完饭,都会溜溜食,或者绣会儿针线,再不就是看书,而且睡的大多是小榻。   睡在床上,还不解发簪,她见到的还是头一遭。   她望着海棠,低声道,“少奶奶吃饱就睡,你们也不拦着?”   海棠看了眼安容,将喻妈妈拉了出去,将门合上,道,“少奶奶困成那样子,我和芍药怎么忍心拦着啊?”   到这时候,喻妈妈才知道她冤枉芍药了。   芍药撅了嘴,捂着耳朵,晶莹的泪珠儿划过脸颊,还在睫毛上打颤,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喻妈妈见了又心疼了,不过她更生气,“少奶奶在屋子里,吃着饭,我怎么就不能瞧了?”   这话反问的,芍药和海棠不知道怎么反驳。   芍药撅了嘴,道,“还不是喻妈妈你的缘故,少奶奶本来就忙的脚不沾地了,好不容易吃个饭,你还得在一旁看着,一会儿说不能吃太快,小心噎着,一会儿说这个要多吃,对胎儿好,又说这个不能多吃,要浅尝辄止,食欲都被你给说没了,还怎么吃饭啊,吃都吃不好,还怎么忙事?”   芍药两眼一翻,倒打一耙。   喻妈妈哑口无言。   她好像……真的是这样。   平常她不在跟前时,还不忘叮嘱芍药,看着点安容,有些菜不能吃多。   喻妈妈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眸底有些受伤。   海棠瞧了后,瞪了芍药一眼,喻妈妈是真关心少奶奶,才会千叮万嘱。   芍药嘟了嘟嘴,她哪里不知道喻妈妈是疼安容啊,只是耳朵疼呢,她又没干坏事,疼的委屈。   海棠扶着喻妈妈道,“喻妈妈,芍药是耳朵疼,气性上来了,存了心的气你。少奶奶不是避着你,她忙着看账册,想事情,要保持好心情,不能被打扰,我和芍药也只有吃饭时才许端菜进屋,不是少奶奶更信任我们。而是我和芍药不像喻妈妈你懂的多。顾忌的多,为了少奶奶好,哪怕明知道少奶奶会不高兴。也会说,我们只求少奶奶吃饱吃好……。”   海棠一劝,喻妈妈心情好了很多。   芍药在一旁,侧了脑袋。把耳朵竖给喻妈妈看。   看着芍药耳朵红彤彤的,喻妈妈也知道自己下手太狠了。   什么话也没说。喻妈妈就转了身。   只是转身之际,吩咐夏儿道,“去大厨房看看有没有猪耳朵,没有就去府外买。要两只。”   夏儿捂嘴笑。   芍药窘了,脸皮直抽抽。   喻妈妈坚信,吃哪儿补哪儿。那猪耳朵是给她吃的啊,算作赔礼道歉。   只是怎么觉得喻妈妈在说她揪的是猪耳朵呢?   不过一想到安容崴脚。喻妈妈给她顿猪蹄,芍药觉得猪耳朵还算是好的了。   海棠也在笑,她看了看芍药的耳朵,轻声道,“幸好少奶奶回来了,不然你今儿可就惨了。”   芍药两眼望天,“不知道说我命好,还是说我比较倒霉。”   少奶奶没回来,她都瞒了过去。   谁想回来了,她还被喻妈妈揪了耳朵。   芍药捂着耳朵,跟着海棠去了厨房。   诚如海棠预料的那般,安容是饿醒的。   她们伺候安容起床时,都听到安容肚子在咕咕叫。   不过休息了一个帮时辰,安容的精神好了许多,至少不那么犯困了。   芍药忍不住道,“少奶奶,你是多久没吃饭了?”   安容努了鼻子道,“从进了木镯起,就没吃过饭,也没睡过觉。”   芍药眼珠子一睁,不敢置信,“半个月没吃饭,也没睡觉?!”   安容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怎么跟芍药解释,半个月不吃不睡,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她在木镯里待了将近十七个小时,虽然和外面时间不同,却的的确确只是十七个小时没吃没喝。   等安容梳洗好,海棠已经去厨房端了饭菜来。   安容吃着饭,问道,“掉在我床上的书,都在哪儿?”   芍药忙道,“除了少奶奶吩咐的,首饰图送去给了国公爷,后又交给了三太太外,其他的书都在柜子里锁着。”   说着,芍药顿了顿道,“三太太拿了首饰图,欣喜不已,这半个月,她来了两回,二姑娘来了三回……。”   安容点点头,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安容夹着菜,问道,“爷是哪天出征去的边关?”   芍药眨了下眼,望着安容,“少奶奶,你不知道?”   安容看着她,“我又不在,我怎么知道?”   好吧,她在木镯里,能瞧见萧湛。   而且每隔一个时辰她就能见萧湛一回,只是每次都是在骑马,耍鞭子,偶尔一次,还是下马。   安容有些讨厌那匹马了,好不容易看一回萧湛,总能见到它。   芍药脑门上有黑线了,摸了摸耳朵道,伤的有些委屈,“爷和你一起消失的,从那天晚上起,奴婢就没见到少奶奶你,也没见到爷了……。”   要不是一起不见的,喻妈妈也不会怀疑安容偷偷跟着萧湛了。   安容微微一愣,心想不会因为她,萧湛才没有及时赶赴边关,所以她一进木镯,他就走了吧?   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安容又问道,“那靖北侯世子和晗月郡主的亲事呢,没出岔子吧?”   说到这事,芍药就嘴角抽了。   连海棠也捂嘴笑。   安容见了,就额头冒黑线了,“真出事了?”   芍药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出事了,还出了大事呢。”         第五百五十六章 逃婚   芍药存心的吊安容胃口,说了这么一句,便停了。   安容呲瞪了她一眼,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芍药这才巴拉巴拉倒豆子。   之前安容帮着靖北侯夫人出了主意,让人将连轩弄晕,让萧迁易容成连轩的模样帮着迎亲。   事情就出在了迎亲上。   连轩有不少狐朋狗友啊,他迎亲,可不得有许多人来凑热闹?   除了应付他们之外,还有连轩得罪过的那些人,更是来凑趣。   颜王府前,自发的围了一堆拦路官,你一我我一句,将萧迁累的够呛。   过五关斩六将都不足以形容萧迁的累。   好不容易把晗月郡主迎进了靖北侯府,都一拜天地了。   又出事了。   也不知道靖北侯府是怎么迷晕的靖北侯世子,他居然出来了。   然后济济一堂的喜宴上,两个穿着大红喜袍的连轩,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芍药表示,她全程围观,愣是没能分出真假来。   不过,连轩就倒霉了。   萧迁替他迎亲,迎出来一肚子邪火,如今看到正主了,那火气,压都压不住。   不说了,先打一顿出出气再说。   然后,喜宴上,萧迁和连轩打架了。   场面很混乱,谁也拉不住。   谁敢拉啊?   万一拉错了人,给对方以可趁之机,回头报复他们,不是没事找事么,看看热闹就好。   再说了,他们今儿来就是奔着看热闹来的。   靖北侯世子不愿意娶晗月郡主,这事京都人尽皆知啊,以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来看,这喜宴上有的闹。   只是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   亏得他们之前见靖北侯世子乖乖的迎亲,还以为他改了性子呢,原来是被人假冒的。   靖北侯府用心良苦啊。   没人拉架。偌大一个喜堂差点被拆了,靖北侯没辄,亲自去拉架。   好了,也不知道是真的世子。还是假的世子,一不留神,一拳头过去。   听芍药说靖北侯的眼睛都被打青了,安容脑门上的黑线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论是谁打的,都大不敬啊。   安容想象了下那场景。就嘴角抽抽了,“国公爷没去靖北侯府吗?”   芍药摇头,“没有呢。”   要是国公爷在,谁敢这样放肆啊,再说了,两位少爷打的不可开交了,国公爷去拉架,谁敢打啊?   屁股都给他打开花了!   安容敛了敛眉头,继续问,“后面呢。总不会一直打着吧?”   芍药摇头,“后面没打了,又出别的事了。”   安容嘴角一抽,除非出了更大的事,不然不可能罢手,除非一方认输或者被打趴下。   安容瞥了芍药,芍药无奈点头。   连轩和萧迁打架,打的是难分伯仲。   喜堂虽然大,可还挤满了客人呢,难免施展不开。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晗月郡主忽然被人推了出去。   扑腾一声,摔倒在地。   头上的凤冠霞帔掉了一地不算,实在是狼狈。   可叫人睁大眼睛的是。新娘子不是晗月郡主啊,是她的贴身丫鬟!   丫鬟见露陷了,趴在地上连连求饶。   一屋子道喜的人是唏嘘不已。   萧迁更是崩溃,他费劲千辛万苦替连轩迎回来的居然是个假新娘。   靖北侯夫人也皱眉了,她早和颜王爷通过气了,连轩性子拗。她会让萧迁代连轩迎亲,他当时虽然恼怒,却也同意了。   如今却用丫鬟代嫁,颜王府想做什么?   萧迁代迎亲,连轩本人可被丢在喜床呢,丫鬟代嫁,那晗月郡主又在哪里?   靖北侯夫人一问,那丫鬟许是被吓坏了,这不惊慌失措之下,道出晗月郡主逃婚的事。   本来也不是逃婚,是晗月郡主和丫鬟偷听到靖北侯和颜王爷的谈话,说萧迁会替连轩迎亲。   当时晗月郡主就气上心头,连轩不乐意娶,她还不乐意嫁了。   只是亲事是皇上赐的,明天就要出嫁了,她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这不,晗月郡主也使了小性子,要丫鬟代她嫁。   颜王爷不同意,晗月郡主就哭了,为什么连轩可以,她就不行,她才不要和萧迁拜天地。   颜王爷想想也是,就同意了。   本来以为晗月郡主只是心里堵气,谁想到一夜醒来,颜王府就没了晗月郡主的踪影。   她还留了封信,说连轩喜欢的是翩若惊鸿,宛如游龙般玲珑剔透的姑娘,她不是。   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她肯定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这些事,满堂宾客是不知道的,是靖北侯夫人回了国公府说的,老夫人严令国公府下人不许泄露一句。   因为是安容,所以芍药才敢说。   安容无语了,没想到一门亲事,居然这么一波三折。   晗月郡主喜欢连轩,她看的出来。   只是连轩不愿意娶她,靖北侯府没辄要萧迁易容成连轩的模样前来迎亲,这对晗月郡主来说,是天大的委屈。   估计从听到靖北侯和颜王爷商议时,她就有了逃婚的念头。   只是她和连轩是圣旨赐婚,明天也要成亲了,她要说自己不嫁了,颜王爷肯定会防备她。   她耍小性子要丫鬟代嫁,颜王爷只当她是女儿家闹别扭,闹过了也就没事了。   等大家松了警惕,晗月郡主就逃了。   安容望着芍药,问道,“晗月郡主找到没有?”   芍药摇头,“没有呢,不知道她在哪里。”   安容眉头一陇,“那靖北侯世子呢?”   晗月郡主可是因为他才逃婚的,以萧国公府和靖北侯夫人的为人来看,连轩肯定逃不掉一顿责罚,而且他还要负责将人找回来。   芍药耸肩,捂嘴笑不停,几乎笑抽风。   喜宴上,靖北侯世子知道晗月郡主逃婚了。当即就对靖北侯夫人说,“娘,你太自作多情了,你儿子又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强扭的瓜跑了不是,如今边关乱起,大丈夫应心系天下,儿女私情算个毛线啊。别哪一天我战死沙场了,还连累人家替我守寡,不过我想,这些年我有事没事就替天行道,没少积德行善,活个千儿八百年的不成问题,等我凯旋归来,你要喜欢孙子,我送你一打……。”   说到这里,他见到靖北侯夫人喷火的眼睛。又加了一句,“你和爹要实在等不及了,可以再给我生几个弟弟妹妹,我又不嫌弃他们,好了,大哥都去边关了,我去找大哥了,我走了!”   话音未落,连轩就跑了,谁也拦不住他。   靖北侯夫人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一屋子人看着笑着。   能不笑么?   做爹娘的要儿子娶媳妇生孙子,偏儿子忤逆,居然催爹娘自己生,大周奇葩。靖北侯世子若是第二,绝对没人敢称是第一。   正帅萧湛走了,没有先进宫知会皇上一声。   副帅连轩又在喜堂上跑了,他是逃着去的边关,哪有功夫知会皇上一声?   本来,宫里还筹备送行。皇上打算亲自出宫,鼓舞一下士气,再送萧湛和连轩他们去边关。   结果出了这样的岔子,就剩祈王一个人了。   皇上摆摆手,一脸无奈道,“算了,你也自己去边关吧。”   把祈王给憋屈的,真是没差点气死。   没辄的他,只好带着杜仲和三百将士,“孤零零”的赶赴边关。   听到祈王,安容脸沉了沉,想起萧锦儿和崔尧,安容问道,“崔家上门提亲了?”   芍药点头如捣蒜,笑道,“崔家对这门亲事很是看重,本来几天后,是崔家家主大寿,为了表示对这门亲事的看中,特地从冀州赶来,昨儿见了老夫人和大太太,说明天是黄道吉日,崔家会送纳采礼上门。”   说着,芍药又道,“少奶奶,你不知道,崔家少主是逃避崔家给他议亲来的京都,靖北侯世子飞鸽传书去冀州时,崔家和郑家都定了口头亲了,要是再晚几步,可就难办了。”   郑家和崔家一样,都是商贾世家。   崔家排第一,郑家排第三。   还有一个李家,排第二。   只不过,崔、李、郑三家一直争斗,李家碾压了郑家,夺得第二,近来还隐隐有了压过崔家之势。   商贾之间,和京都世家一样,会联姻。   这不,崔郑两家想通过联姻,共同对抗李家。   只不过,崔尧排斥这样的做法,崔家又不缺钱,就算现在大周首富的名头被李家抢了去,又不是抢不回来了,何必牺牲自己?   再加上萧湛找他有事,就赶紧进了京。   他以为躲过了就没事了,可儿女亲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在不在,根本不重要。   崔尧进京时,和萧湛抱怨了几句,还表示了他的担忧。   萧湛知道这事,怕会出意外,才会那么急切的让连轩去办这事,果不其然啊。   连轩的飞鸽传信去了冀州,当然不是直接找的崔家家主了。   萧国公府在大周各个州郡都有自己的人,送了信去之后,萧国公府的人拿了拜帖去敲门。   话说,萧国公府送拜帖,崔家家主没差点吓晕。   得知萧国公府要把萧锦儿许配给崔尧,崔家家主当时就惊呆了,尤其是保媒之人是要了敖大将军首级的新任大将军萧湛!   除了崔家上下惊呆之外,还有郑家人。   要知道,崔郑两家家主刚刚定下口头亲,就差交换定亲信物了。   崔家家主头疼了,又高兴又为难。   郑家家主就不高兴了,冷了脸道,“这么说,崔家要攀龙附凤,舍我女儿了?”   崔家家主无奈道,“逆子离京,我以为他是去谈生意,谁想他会擅作主张,自己定亲,而且定亲在你我之前……。”   飞鸽传书,从京都到冀州要四五天呢。   郑家家主很不高兴,要不是崔家一直拖着,这亲事早定下了,“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的着一个小辈擅自做主的?”   也就是崔尧自己定的亲不算数,他和崔家家主的亲事才合规矩。   萧国公府的暗卫不擅于处理这样的事,把印着萧国公府印鉴的婚书搁下,便告辞了。   崔家家主一脸无奈,“能娶萧国公府女儿,还是萧大将军的嫡女,是我崔家高攀,而且亲事已定,又是犬子亲口许诺的,我如何退萧国公府的亲,我崔家虽是大周首富,可在萧国公府前,什么都不是,犬子是没法娶郑家主你的女儿了,可崔郑两家的联姻不变,崔家还有许多未嫁未娶的小辈……。”   郑家家主当即翻了脸,骂崔家家主攀龙附凤,背信弃义,崔夫人也生气了,“郑家主,尧儿未经父母许诺,就擅自做主是他不对,也是我们夫妻教子无方,可尧儿是我崔家少主,他的话,同样算数,况且你和我们定的还只是口头约定,尚未交换定亲信物,就还算不得数,我崔家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崔郑两家联姻,并非一定要尧儿不可,不论崔家嫁女,还是迎娶郑家女儿,陪嫁或者聘礼都不会比尧儿少分毫。”   崔夫人的让步,并未让郑家家主脸色好看分毫。   他甩袖子走了。   崔家做事有诚心,哪怕是口头约定,也不会马虎,知道退亲有错,亲自登门赔罪。   最后,郑家庶子迎娶崔尧的庶妹为妻,崔家给了闹市十间铺面,千亩良田,两间五进院落,外加一万两黄金做陪嫁。   等定了崔郑两家亲事,崔家家主就赶紧进京了。   到这里,安容就纳闷了。   前世,崔家一直是大周首富,和崔家斗的不可开交的是郑家,不是李家。   而且,崔尧迎娶的是李家女儿。   怎么这一世全颠倒了?   崔家和李家反目了,却和郑家联姻了?   而且,她还记得,当初皇后极力拉拢崔家,还向她买了两盒舒痕膏送给崔家嫡次子,也就是崔尧的亲弟弟用。   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崔尧的弟弟伤疤消退了没有,有这等恩情在,崔家应该会帮皇后的吧?   要是崔家是皇后的人了,那现在崔家和萧国公府结亲,对皇后来说,可是大好事一件呢。   可萧国公府并不参与立储,而且还有萧湛的身世……   安容现在脑袋一团浆糊了。   头晕乎乎的,又开始犯困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选秀   之前安容困极,又吃的不多,芍药和海棠没有拦着她。   这会儿安容还没歇筷子呢,哪能就让她睡了?   芍药去将安容消失这么多天,掉床上的东西搬来。   东西不多,就几本书和一盏九转琉璃灯。   芍药还有些歉意道,“少奶奶,还有几个包子馒头,奴婢想留给你的,可是留着留着就馊了……。”   想到那几个包子和馒头,安容就觉得肚子饿的慌。   她在木镯里待了那么多时辰,饿极了,就想吃点东西。   除了馒头之外,还有别的菜,只是要不少的感激之心兑换,她可舍不得。   这不将就的要了几个馒头,谁想只要兑换,馒头就掉木镯外面,她想吃也拿不到。   还有那些书,因为感激之心不够,安容思来想去,看哪个对她最重要,最能挣钱,她兑换哪个。   不过,木镯里有一个好处,那些书除了兑换之外,还能租用。   她在木镯里待这么久,除了四处溜达了会儿,时间都用在了看书上,好在她记性不错。   就是因为太专注,用脑过度,才会格外疲惫。   看着那九转琉璃灯,安容小心的摸着,问道,“和我之前摔坏的那个一模一样吧?”   芍药点头如捣蒜,笑的眉眼弯弯,“一模一样,连上面的图案都一样。”   安容就放心了,“一样就好,只是这九转琉璃灯该交给谁好呢?”   她虽然是百花神女,却是嫁人了的百花神女,还怀了身孕。以后的花灯会,还怎么跳舞献艺,所以不算了,得重新选,要么算没有。   芍药想了想道,“要不给六姑娘吧?”   安容想了想,摇摇头。“给她不行。我给她,意味着她能胜任百花神女,觉得京都的大家闺秀都不如她。那是给她惹事。”   芍药一听花灯给谁,就意味着倒霉,当即道,“那给五姑娘。”   这样精致的花灯。她肯定喜欢,以她招摇的性子。她也不怕被人挑战。   听芍药说给沈安玉,安容嘴角抽了一抽,给她,她脑袋坏了还差不多。万一别人跟她抢,她保不住,她肯定会摔了。还反过来怪她,把琉璃灯给她。不然她也不会摔坏,到时候赔的还是她。   只是,好好的,芍药怎么对沈安玉意见这么大?   “她怎么了?”安容问道。   芍药撅了撅嘴道,“少奶奶消失的第三天,五姑娘就派人递了口信来,说让你进宫见她,国公府说你忙,没空见她,她第二天还亲自来了,没见到你,很失望的走了,她没有回宫,而是回了侯府。”   “后来六姑娘也来找你,她跟奴婢说,五姑娘这回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回了侯府后,对老太太殷勤有加,对二夫人更是恭谨孝顺的像是对自己的亲娘一样,不论六姑娘怎么激怒五姑娘,五姑娘都不生气,还笑脸相对,老太太觉得六姑娘胡搅蛮缠,还呵斥了她几句。”   “六姑娘委屈极了,偏五姑娘还跟没事人似的,送了两套精美首饰给六姑娘,说是为以前得罪她赔礼道歉,那首饰还是皇后赏赐给五姑娘的呢,六姑娘觉得五姑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偏侯爷和老太太当她洗心革面了,又很疼爱她了。”   芍药是赞同沈安溪的,俗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沈安玉那性子,十几年没变,才进宫了一个月就变了,谁信?   而且皇宫那地方,把人教坏的可能性很大,把人教好了,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安容听芍药说着,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宫里要选秀了吧?”   芍药连连点头,“是啊,朝廷已经下旨了,三天后,那些秀女就进宫选秀了。”   这就不难解释沈安玉为什么忽然变了。   就算她对三皇子有救命之恩,可她亲娘大夫人被休,她的身份尴尬着呢,没有嫡出的身份,哪怕皇后宠爱她,可皇后更爱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她不可能让三皇子有被别人诟病取笑的机会。   除非沈安玉又变成嫡女,不然她想做三皇子妃,那是妄想。   另外,这么多天,武安侯府对沈安玉的态度,皇后不可能不琢磨,沈安玉一改之前的刁蛮骄纵,那是逼不得已。   但是要安容相信她是真的悔改了,她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且,要她相信侯爷和老太太被沈安玉给糊弄了,安容可不信。   大夫人背叛了侯爷,这是卡在侯爷和老太太喉咙里的刺,还是拔不掉的那种。   不是大夫人死了,就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当初,庄王府和二老爷的春宫图,后面也有二老爷和大夫人狼狈为奸的图。   背地里,有多少人在笑话侯爷,只是现在武安侯府今非昔比,他们不敢在明面上笑罢了。   这些事,侯爷和老太太心知肚明,只是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只是沈安玉确确实实是侯爷的女儿,她又变的乖巧懂事了,老太太身为长辈,总不会对她鸡蛋里挑骨头,再说了,还得给皇后面子呢。   安容眸底冷笑,装了这么多天,在进宫选秀前,肯定要原形毕露,她等着。   安容望着琉璃灯,她清澈水亮的眸底闪过一抹璀璨之光。   她要借着重选百花神女的机会,将绸缎铺子的名声打响。   只是那些大家闺秀都要进宫选秀了,到时候参加的人就少了,她得在选秀之前进行。   想着,安容就起了身,迈步去了书房。   坐在书桌前,安容很快就将比试台画好了。   只是摆在哪里是个问题。   她总不能在萧国公府选百花神女,百花神女并非只是在大家闺秀中选,小家碧玉也行。   可萧国公府守卫多严明,哪准许闲杂人等随随便便就进来了,要是混入了奸细,泄露了朝廷机密,她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安容想到了留香阁。   之前连轩从皇上那里将留香阁讨了回来,结果不知道做什么用,又懒的操心,就随手丢给了她,不论她是卖了,还是另作她用都行。   要是用留香阁的话,连比试台都不用搭了,现成的。   只是留香阁之前是青楼,她要请那些贵夫人去留香阁,说出去不好听啊,好像是在请她们逛青楼似地。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外面冬儿敲门道,“少奶奶,二姑娘来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琉璃   一听萧怜儿来了,安容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来的正好,时间紧促,她正想多找几个人帮忙呢。   想着,安容便离了桌,出了药房。   萧怜儿坐在那里,翘首以盼。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忙起了身,向前走了几步,便瞧见安容走了进来。   见到安容,萧怜儿面上一喜,唤道,“大嫂。”   她的声音清脆如雨滴芙蕖,山间泉涧,潺潺流水。   她福身跟安容见礼,安容扶起她。   她细细的打量了下安容,皮肤白净如初,只是眼帘下有抹淡青,瞧着有些疲惫。   萧怜儿扶着安容道,“大嫂,祖父让你帮大哥,你也别太劳累了。”   安容笑道,“只是有些缺觉,晚上美美的睡一觉,第二天就精神奕奕了,不碍事的。”   说着,安容顿了顿,笑道,“我听丫鬟说,你来找过我几回?”   萧怜儿心底微动,她瞥了眼安容的手腕。   安容手腕上,有只橙中泛着点点黄的玉镯。   萧怜儿微微眨眼,眸底有一抹迷蒙。   娘亲说,太夫人的木镯可能在大嫂手里,难道就是这只?   只是怎么瞧着不像啊,当年那只木镯,她不是没试戴过,看着丑就算了,还怎么也戴不进去。   萧家上下,保护祖父在内,就没有不嫌弃它的,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么漂亮的玉镯呢?   而且,当初北烈朝倾公主还想要大嫂的镯子,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见萧怜儿盯着她手腕上的玉镯看,安容眉头轻拧了下。   正巧,萧怜儿抬眸见到安容拧眉了。萧怜儿慌忙道,“大嫂,你别误会,我不是觊觎你的镯子……。”   萧怜儿说着,芍药赶紧让屋子里的丫鬟退了出去,她也出去了。   木镯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是国公爷叮嘱的。   等人都走了。萧怜儿脸更红了,再三解释道,“大嫂。我只是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   安容笑道,“我知道,有些事根本瞒不过去。”   瞒住国公府之外的人可以。但想瞒住国公府的几位太太,那是难比登天。   首先。玉锦阁是在太夫人手里建造的,太夫人留下一堆首饰图,还有玉锦阁经营的方式。   因为首饰图用完了,玉锦阁陷入困境。她之前卖掉那些积攒的首饰,不算什么。   可是这一回,她又从木镯里取了首饰图出来。虽然与之前的大有不同,可首饰图的纸张还是样式都瞒不过管理过玉锦阁的萧三太太。   还有九转琉璃灯。那是太夫人拿来给靖北侯夫人和定亲王妃把玩的,整个大周,就这么两个。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能说是巧合吗?   猜也猜的出来,她和太夫人有些关系。   再加上,玉锦阁对萧国公府,对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都极为重要,要是萧老国公有办法,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显然,问题就出现在萧太夫人留下的没人能戴的上的木镯上。   萧怜儿耸肩,无奈一笑,“大嫂,若说这样一个宝贝,国公府没人觊觎,没人想要,连我都不信,可是你放心,大家也只是想想,心底对你有些妒忌也是在所难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说想歪法子抢,那肯定是没人抢的,萧家女儿出生,娶了新媳妇进门,祖父都会让她们戴木镯,没人看得上它,也没人能戴的上,弃之如敝履,就算拿到了,那也就是块砸不坏,烧不毁的破木头。”   萧怜儿说的是实话。   要说之前,萧家传家之宝木镯就是块很硬的木头,没人看的上,可以说,就是丢地上,也没人会多看一眼。   但是现在,大家信了,萧家传家木镯真的是个宝贝,人人都想要,可是要了又能怎么样?   当初这宝贝不是没在她们手里过,人人都见过,拿过,嫌弃过,更在心底祈祷,国公爷别把这破东西赏赐给她们。   大家都有种有眼无珠,恨不得挖了双眼的懊悔感。   可是懊悔也没用啊,就算现在把木镯再给她们,又能改变什么?   依然用不了。   这就是一个见得到,摸得着,却偏偏用不了的宝贝。   为了这样一个东西,去争去抢,永远没法成功不说,还得罪了安容,惹的萧老国公嫌弃。   这样的蠢事,傻子才会去做。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顺,有些羡慕妒忌,同样是人,同样是萧家媳妇,为什么安容就能戴的上萧家木镯,她们却不可以?   她们更明白了,为什么萧老国公会对安容百般疼爱,多加宠溺。   萧怜儿说了一大通,解释她多看木镯几眼,不是想要木镯,让安容宽心。   安容也解释了几句,她苦笑道,“这木镯是萧家之物,我知道,我不是怕萧家长辈要,而是木镯戴上就取不下来了,若是真要,我只能剁手了,我舍不得的是我自己的手,不是木镯。”   安容说着,萧怜儿眼睛睁大,再睁大,“取不下来?”   安容耷拉了眼睛,把胳膊抬了,“你试试。”   萧怜儿摇头,她可不试,这不是意味着她想摘下大表嫂的木镯据为己有吗?   安容笑道,“老实说,木镯虽然宝贵,可我更爱自己的手,若是哪一天木镯泄密了,引来宵小觊觎,我的手岂不是危险了,谁要是帮我摘下木镯,我感谢他呢。”   安容的笑,真诚而灿烂。   萧怜儿信安容说的是真的,推己及人,让她为了这样一个宝贝,失去一只手,她肯定不愿意,她又不缺钱用。   安容一直不抽回手,萧怜儿还真试了试。   摘了半天。除了把安容的手弄的红彤彤,有些肿之外,镯子依然戴在安容的手腕上。   萧怜儿道歉了,“大嫂,我用力太大了……。”   安容怎么会怪她呢,其实是她自己用力的,不过她笑道。“嘴上赔罪可不行。你得帮我一个忙。”   萧怜儿怔看着安容,“什么忙?”   萧怜儿有些担心,她怕安容要她帮的事会很难。她怕办不到。   要知道,萧国公府现在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安容了。   她戴着萧家传家木镯,地位极高。而且很有钱途。   安容笑道,“不是很难。你也知道,我将花灯会上的九转琉璃灯给摔坏了,要赔一盏新的,只是琉璃灯。代表了百花神女,我送给谁都不合适,我打算重选一次百花神女。而且在选秀之前进行,时间紧促。另外,我还要忙着帮相公筹集军饷,分身乏术,怕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想找你和锦儿帮我。”   萧怜儿一听,脸就皱成了包子样,“大嫂,这还不难呢,我和锦儿哪有法子去求皇上,再举办一次花灯会啊?”   京都,夜里禁市,一年中除非特定的几天,等闲之人,根本就没法夜里出行的,弄不好就被巡夜的官兵给抓了。   这不是难,是难煞人了。   安容挠额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想举行花灯会,百花神女可以白天举行。”   萧怜儿一听就放心了,嗔了安容道,“大嫂,你早说不就好了,吓死我了,不就是一堆大家闺秀比试,最厉害的,把琉璃灯和百花神女的封号都给她就是了。”   安容连连点头,“就是这样。”   萧怜儿笑了,眸底璀璨如夜空繁星,耀眼闪亮。   “虽然选秀在即,不过大嫂你举办琉璃宴肯定能吸引很多人来,哪怕没有琉璃灯,就一个百花神女的称号,就足矣让那些即将进宫的秀女趋之若鹜了。”   安容也笑了,“琉璃宴,这名字取的妙绝,我之前打算请京都最尊贵的十位夫人来参加宴会,让那些大家闺秀们比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由贵夫人们打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得分最高者,把琉璃灯交给她。”   萧怜儿一听,连连点头,然后又道,“为什么要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   为了研究比赛,安容可是在木镯里翻阅了许多书籍。   “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是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   萧怜儿一听就明白了,比如她参加比赛,她娘做评委,肯定给她最高分啊,哪怕谦虚一点,也不可能给分低了,万一遇到嫌弃她的,给她的分数很低,那也有失公允。   萧怜儿点点头,道,“就依照大嫂想的办,务必让人觉得百花神女是众望所归。”   越想,萧怜儿越兴奋啊。   她隐隐觉得,这次的琉璃宴,会直接影响到宫里的选秀。   见萧怜儿对琉璃宴兴致极高,安容一狠心,就把这事全部丢给了她去办。   萧怜儿呲了安容两眼,还真大大方方的接手了,笑道,“大嫂,我要是办的不好,你可不能怪我。”   安容两眼一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虽然把琉璃宴交给了萧怜儿和萧锦儿,可两人背后有萧三太太和萧大太太,女儿第一次办宴会,还办的这么大,这么隆重,她们不可能坐视不管的,有两位萧太太在,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容笑道,“得分最高者,除了百花神女的称号,还有守护琉璃灯的使命,除此之外,还有我另外加的奖励,前三名都有。”   “什么奖励?”萧怜儿好奇了。   她觉得,安容把宴会举办的这么隆重,就是为了那几个奖励。   偏偏安容卖起了关子,不告诉她。   萧怜儿也没有强求,琉璃宴很快就举办了,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还有三天秀女就进宫了,那琉璃宴只能在选秀前一天,也就是后天举办。   那准备的时间就明儿一天了?   萧怜儿压力山大。   她想了想道,“要是时间来不及的话,我让大伯母进宫求太后,让选秀往后挪一两天。”   安容,“……。”   萧国公府的,不论是少爷还是姑娘,都相当霸气啊。   让选秀为琉璃宴改期。   安容囧了。   她想都没敢想,她果然很弱。   萧怜儿不但霸气,还很性急,她道,“我去找大姐姐,问问大伯母和我娘,一天时间能不能办好,大嫂,我走了。”   说着,萧怜儿就福了福身,赶紧离开。   留下安容两眼望天,她也应该霸气起来了,怎么说她也是萧国公府的外孙媳妇了啊,不能堕了萧国公府的威名。   萧怜儿出了门,芍药赶紧进来。   安容问她道,“我消失之前,叮嘱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芍药拍了胸脯道,“少奶奶,你放心吧,我和海棠一起办的事,哪能出岔子啊?再说了,还有赵成大哥呢。”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不服   应城。热门   天蒙蒙亮,路边杂草上挂着露珠。   清风徐徐吹来,露珠儿摇摇欲坠。   忽然,一阵马蹄震过来,露珠儿从杂草上被弹起,折射出光芒来。   马蹄踏过,露珠儿被碾碎,消失。   十几匹骏马奔驰朝前。   远处,隐约可见有成百上千的帐篷,有依稀的火光。   奔波了数日,总算到军营了。   萧湛勒紧缰绳,马儿忽然停住,发起长长的嘶鸣声。   守在军营大门前,靠着栏杆睡的香甜的守卫,身子一怔,忙睁开惺忪的睡眼。   他慌乱的站起来,手中长枪对着萧湛等人,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听到守卫这么说,连轩对着天空,翻了个超级大白眼,然后冷了眸道,“就你这样看守军营,被敌人抹了脖子都不知道,还不许靠近?”   说着,连轩哼了一哼,“还说敖大将军带兵,出了名的严谨,守规矩,不过如此。”   那守卫怒道,“敖大将军岂是你们能批判的?!”   萧湛瞥了那守卫一眼。   一个守卫都如此拥戴敖大将军,看来他想接管十万大军,会比他想象的更难。   赵行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   那守卫看了一眼,脸色一白,忙跪下道,“见过萧大将军。”   连轩扑哧一声笑了,“咋听着这么的别扭呢,我还以为舅舅来了呢。”   赵行等暗卫也忍俊不禁了。   萧湛嘴角抽了一下,正要进军营,守卫却先他一步,跑进了军营,喊道,“萧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话说,这一嗓子可了不得。   军营里,大多数人都不敢睡熟。尤其是那些将军,更是穿着铠甲,抱着刀剑睡。   乍一听萧大将军来了,直接吓的从床上滚了下来。   抱过头盔。赶紧出了营帐。   “萧大将军来了,在哪儿呢?”有将军问道。   话说,这将军问话时,眼睛从萧湛脸上扫过去,在连轩和暗卫身上扫了一圈。确定没见到萧大将军,这才问的。   直接把萧湛给无视了。   他们眼里的萧大将军,是萧湛的亲舅舅,可不是他。   这些将军心里怕啊,他们联名上奏朝廷,拒不接受一个年纪轻,没有什么战功的毛头小子来带领他们打战,他们不服。   这些天,朝廷没有圣旨送来。   方才听说萧大将军来了,还以为皇上临时授命让萧大将军来代他们打战。   这些将军中。有人曾在萧大将军手下混过,那锻炼的辛苦程度,是现在的十倍不止,每天累成狗一样。   要是萧大将军来了,别说这些小兵了,他们这些将军会更苦。   老实说,那一瞬间,他们有些后悔联名上奏了。   萧湛被无视了,他不生气,他如何跟战功赫赫的舅舅比。不过连轩就生气了,“咋的,陈将军,你又不是没回过京。去年你还拎着你儿子的脖子来给我赔礼道歉,是我大哥帮你说了句好话,我才饶过你儿子的,这才过了一年,就忘记我大哥姓啥了?”   瞧见连轩,陈将军脸皮就黑乎乎的了。   连轩说这话。就意味萧大将军是萧湛,不是他以为的萧大将军。   萧湛是正帅,他都没法接受了。   叫他如何接受一个横行京都的纨绔子弟做副帅,高他两个等级?   陈将军不说话,他知道连轩的难缠,现在他又是副帅,就更不敢惹了。   他看向右边,一个穿着威武的将军走过来。   那将军后武有力,皮肤黝黑,在天际第一缕晨曦下,黑的泛光了。   此人姓孙,是敖大将军手下第一将军,以勇猛出名。   敖大将军回京之后,十万大军的训练任务就交给他负责,可见对他的信任了。   陈将军笑道,“孙将军,萧大将军到了。”   “萧大将军?”孙将军扫了萧湛两眼,眸底写满了轻蔑,“一个毛头小娃娃也敢当大将军?”   他话音落,身侧一将军,便笑道,“皇上实在糊涂,边关大事,岂能当作是儿戏,让他,一个未满二十,连战场都没上过几回的小子带我们打战,让我们这些将军颜面何存?”   这里是边关,山高皇帝远,就是当众说皇上糊涂,皇上也不知道,更不怕。   其实萧湛早有准备,让这些大大小小战役打了数百回的将军信服他,极难。   萧湛看着那些将军,道,“诸位将军不认为我有统领十万大军的能力?”   那些将军异口同声道,“这是自然,哪一个大将军不是从小将军做起的,从未见过一飞冲天的!”   连轩呲牙,“那今天,你们算是长见识了,从我大哥之后,就有了!”   萧湛喜怒不形于色,连轩什么都挂脸上,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萧湛伸手拦下连轩,问道,“如何才能让诸位将军信服?”   钱将军上前一步道,“听说你这个正帅是比武夺帅赢的,京都还有不少将军参与了比试?”   萧湛点头,“确实如此。”   钱将军扫了诸位将军一眼,道,“我们驻守边关,没能回京给皇上祝寿,也错失了比武夺帅的机会,这对我等来说,实在遗憾。”   说着,他顿了一顿,笑道,“我这么说,萧表少爷明白我的意思吧?”   从他对萧湛的称呼,就知道他心里不服。   连轩两眼望天,这人真是欠揍,忍不住道,“你们想挨个的跟我大哥?谁赢了谁当正帅?”   钱将军点头,“正是如此。”   他一说,七八位将军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连轩摸了摸鼻子,笑道,“行啊,我和我大哥都不反对,不过我们舟车劳顿的来,怎么也要歇一歇。缓口气,这么着吧,你们诸位将军先比,由赢的那位和我大哥比。诸位将军觉得如何?”   连轩不是真想比,他无所谓,只是想坐下来歇会儿,看个热闹。   可惜,他想看的热闹注定看不成了。   孙将军在军中威望很高。不用比武,那些将军也不是他的对手。   几位将军互望一眼,对萧湛道,“在军中,威望和武功最高的就属孙将军了,他的武功和敖大将军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我们自知不是孙将军的对手,况且边关战况紧急,没时间给我们比武耽搁。就不比了。”   连轩笑了,“孙将军和敖大将军武功差不多高啊?那我就放心了。”   孙将军脸色一变。   虽然他们远在边关,可京都发生的事,尤其是敖大将军入狱被杀一事,更是听了许多。   敖大将军是被萧湛杀的!   看着萧湛冷冽的面孔,还有浑身生人勿进的气息,能感觉到他武功不错,当然了,武功要是差的话,也不可能一路过关斩将夺得大将军之位。只是敖大将军真的是他杀的,还是萧老国公或者萧大将军杀了帮他立威,可就说不准了。   若是做假能帮儿子要十万兵权,这个假。换做是谁也乐意帮。   就这样,和萧湛比武的是孙将军。   连轩瞅了瞅孙将军那样子,对萧湛道,“大哥,让我替你比武吧?”   一句话,直接把孙将军给惹火了。脸色铁青一片。   靖北侯世子的武功,连陈将军的儿子都能让他嘴角有淤青,他能赢得副帅,那是碍于萧国公府和靖北侯府,没人敢伤他,敢跟他争,怕他事后报复,让他白得了便宜,他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萧湛看了连轩一眼道,“这场比武,我自己来,你要想和孙将军切磋,可以随后。”   孙将军看了萧湛一眼,他压根就没将萧湛放在眼里,道,“萧表少爷一路来边关,受累了,先进偏帐歇会儿,你我的比试等你歇够了再比。”   让萧湛去偏帐歇息,而不是主帐。   萧湛笑道,“歇息就不必了。”   也就是,现在就能比。   这话听在孙将军耳朵里,是蔑视他。   任是谁骑马跑几天几夜,也会累的骨头散架。   他让他歇息,是不想占他便宜,他却不识好歹。   孙将军忍了怒气道,“萧表少爷倒是自信,可是有时候,只有自信是不够的!”   连轩朝他走过去,笑道,“孙将军,谢你的好意了,我大哥还不至于傻到拿大将军的位置开玩笑。”   说着,连轩扫了那些大将军一眼道,“本世子在京都是得了个纨绔混名,诸位心里都以为我这副帅是靠耍赖得来的吧?”   诸位将军不说话,但是脸上都写着: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连轩也不生气,本来他和萧湛来边关,没有威望,这些人送上门来给他们立威,这是好事。   连轩一抹鼻子,笑道,“一会儿我大哥和孙将军切磋了之后,谁要是不满意我当副帅,可以来挑战我,我要是输了,这副帅的位置就让给他了!”   陈将军看着连轩,眸底有笑意,不过他掩饰的极好,“靖北侯世子,说出去的话可是泼出去的水,没有反悔的余地,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些将军高兴啊,要他们正儿八经的凭着军功往上爬,爬到副帅的位置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也只有萧湛和连轩他们命好,有个霸道威望的外祖父,背靠大树好乘凉。   今儿,必须要杀杀他的傲气!   连轩很确定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孙将军大笑道,“萧表少爷和靖北侯世子不愧是萧老国公的外孙儿,够爽快,够霸气!”   笑完,便肃了脸色道,“摆擂台!”   此时,四下围了一堆看热闹的官兵。   孙将军一说摆擂台,那边官兵就抬了鼓出来。   孙将军请萧湛等人去擂台。   战鼓震天。   比试台上,孙将军和萧湛迎面而立。   底下,是大家的揣测声。   连轩站在下面,有些手痒痒了。   不是想打架,而是想赌一把,赢几个小钱耍耍。   锣鼓敲响,比试开始。   比试台上,孙将军占着是长辈,要让萧湛三招。   萧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不必了,你我凭真本事过招。”   孙将军眉头一凛,感觉到萧湛给他一股压力,甚至压的他有些喘不过起来。   “好!”   说着,孙将军和萧湛就交上手了。   拳脚相加,拳风猎猎。   孙将军一圈砸栏杆上,那栏杆瞬间炸开,打在下面官兵的身上,疼的官兵直叫。   又是一脚,直接将比试台踩出了裂痕来。   这要是挨上一拳,被踹一脚,那绝对要断几个肋骨。   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孙将军的每一拳,萧湛都生生接下了。   萧湛面不改色,孙将军眸光越来越凝重。   看台下,连轩摸了鼻子,有些无语,大哥真是的,给人留什么面子,速战速决不好么。   他拍了拍一旁官兵的心口道,“兄弟,有瓜子么?”   那官兵,“……。”   “将军,军营里不许嗑瓜子,”官兵无奈道。   这个将军好随性。   连轩翻了白眼道,“我的军营,可以有。”   比试台上,风云皱起。   孙将军朝萧湛冲去,拳头握紧,上面青筋暴起,还带着汗珠。   萧湛往后退,很快,就退到了比试台边沿。   他一脚踩着栏杆,身子腾空凌起。   他闪到孙将军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握。   然后……   “醒醒,醒醒,少奶奶,该起床了,大姑娘和二姑娘来找你了。”   耳边,传来芍药清脆脆的唤声。         第五百六十章 倒贴   安容睡在紫檀木雕着百年好合,福泽绵延的大床上,被芍药摇的身子直晃。   联娟修眉微微蹙拢,闪过一抹不悦之色。   芍药发觉的,却是没在意。   因为她每次喊安容起来,安容都蹙眉。   但是今天略有不同,这不是安容握着粉红,扯着嗓子喊,“啊啊啊!”   什么很暴虐,很愤岔。   喊的芍药有些懵了,呆呆的看着安容,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   安容睁开双眸,眸底是火焰,愤怒的燃烧着。   “少奶奶,你怎么了?”芍药弱弱的问。   安容捶床榻,“气死我了,就差一点点啊,我就知道相公是不是赢了孙将军,我想掐死你了!”   芍药囧了,她这是搅了少奶奶的梦呢,被骂是活该,她也没少被海棠搅合美梦。   有时候在厨房等鸡腿出炉,等了半个时辰,拿到手里,刚要塞嘴里,就被海棠喊起来干活,那真是气的牙根痒痒啊,有时候气大了,她还要缠着海棠赔她鸡腿呢。   可是她又不知道少奶奶在做梦,芍药乖乖认错。   安容捂着心口,总觉得芍药的脖子合适她掐了泄愤。   也顾不得萧锦儿和萧怜儿来了,她往床上一倒,想继续那个梦。   安容能感觉到,那不是梦,是真的。   只是萧湛离京去边关应城,快马加鞭的话,大约八天就能赶到。   他好像去了一趟怀城,在那里耽搁了两天,又去了一趟池家,耽误了不少时间。   去应城做什么,安容不知道,但是池家是大周养马世家,大周不少的战马都是从池家买的,萧湛应该是想买战马。   安容努力睡着,可是再努力也没用了。不由的趴在床上,挠枕头。   芍药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喻妈妈打了帘子进来。见芍药和海棠傻站在那里,不由得蹙了眉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喊醒少奶奶呢?”   芍药望着喻妈妈,一个劲的挤眉弄眼。示意她自己看。   喻妈妈走过来,见安容挠床,就知道她又犯起床气了,有些哭笑不得,“少奶奶,该起床了。”   安容的憋闷,谁能体会啊,对着枕头一阵呲牙咧嘴后,掀了被子起来了。   梳洗打扮后,安容便出了内屋。   正堂里。萧锦儿和萧怜儿正在说话,商议的正是琉璃宴。   瞧见安容过来,两人还有些不好意思,“大嫂,打扰你睡觉了。”   她们习惯了早起,又因为时间紧促,想着把昨晚商议的事,先问过安容,也好及时叫下人去准备,这不。胡乱用了些早饭后,就来了临墨轩。   一进来,扫院子的丫鬟就诧异的看着两人。   萧怜儿一问,好么。安容还睡着。   怀了身孕的人嗜睡,尤其是安容忙了许久,太累了,多歇会儿也不奇怪。   两人打算先回去的,谁想喻妈妈瞧见了,便吩咐芍药和海棠。喊安容起来。   这会儿,时辰确实不早了。   她们这样说,安容就不好意思了,脸红了红,道,“是我起晚了。”   萧怜儿拉了安容坐下道,“大嫂,昨晚,我找我娘和大伯母商议过,觉得时间太过仓促,最少也得两天才行,她们说若是这次琉璃宴,只为把九转琉璃灯送出去,没别的目的,就不用办的太隆重,若是还有别的想法,大伯母就进宫找太后,把选秀往后挪一天。”   虽然萧国公府在皇上太后那里面子大,可要是没有足够的好处,没必要去卖这个脸面。   安容也不说什么,只低声吩咐海棠几句。   海棠便从后面退了出去。   安容喝了两口茶后,海棠就拎了个大包袱进来。   芍药将茶水端走,冬儿将桌子擦干净,海棠把包袱放下后,就退到一旁。   安容拍了拍包袱,笑道,“你们瞧瞧这个。”   萧怜儿和萧锦儿互望一眼后,性急的萧怜儿赶紧起身,将包袱打了开来。   一瞬间,只觉得有东西褶褶闪光。   “是云锦!”萧锦儿低呼。   只见云锦上面花纹像是仙境一般,青松苍郁,泉水清澈,两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丹顶血红,非常耀眼。   云锦,有寸锦寸金之称,因其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而得名。   云锦精致昂贵,有市无价。   基本上街上的绸缎庄就没有卖云锦的,基本上都是贵夫人早早的就预定了,还不一定有。   萧怜儿摸着云锦,望着安容,不解道,“大嫂,我从未见过这样花纹的云锦,你哪儿来的?”   说完,萧怜儿就觉得自己傻了。   大嫂手里有萧家木镯,虽然没人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是怎么得到东西的,可总觉得萧家木镯,无所不有。   安容笑道,“这云鹤纹云锦,是我让人织的,我打算开间绸缎庄,里面卖各种绫罗绸缎,还有衣裳。”   安容在木镯里待了十几个时辰,她觉得之前简直是井底之蛙,就一件衣裳,里面的学问大着呢,就一个云锦,其配色就有十八种之多。   和云锦并称的还有宋锦、蜀锦、壮锦。   蜀锦,安容见过,还有几套衣裳,她不是很喜欢,远不能和云锦媲美。   可是她兑换的书上,蜀锦美的惊人,一眼望去,就被它所俘获了。   安容觉得,就她所兑换的那几本书,能让大周女儿身上的衣裳焕然一新,能让她们更加的光彩夺目。   只要经营得当,就一个绸缎庄,就能养活十三万兵马了,而且是富养。   只是,需要时间。   因为就算最娴熟的织锦工,织锦也要不少的时间,而且娴熟的织锦工不好找,还有新的样式,更是要花费时间去熟悉。   安容早早的就打算做绸缎生意,所以进了木镯之后。就开始挑选了。   安容很幸运,当初花钱给那些得了瘟疫的病人治病,许多人对她心怀感激,有些人。常怀感激,她的感激之心一直在涨。   要不是他们,她哪能兑换那么多书啊?   安容进木镯之前,就叮嘱芍药和海棠了,要她们守着床榻。要是有关于绸缎的书,要小心收好,然后把织造方式挑几种拿给赵成,让赵成找人织造。   另外,这些天,她虽然不在,却早吩咐赵成想办法,买下一个绸缎庄,她要用。   还有如何织布,染布。还染布原料,种子,还有土壤、肥料……   不论哪一种,安容觉得,她就是穷其一生,都没法钻透。   好在书上有秘法,她就算不会,似懂非懂,不懂装懂,也能糊弄过现在的大家。明明是她班门弄斧,指不定别人还惭愧跟她说这话。   想想,安容就脸红了。   再看萧锦儿和萧怜儿,对包袱里染出来的布料。简直是爱不释手。   萧怜儿对安容道,“大嫂,我觉得绸缎庄会比玉锦阁更挣钱。”   安容笑道,“希望如此。”   萧锦儿则道,“大嫂是想借着琉璃宴,让那些贵夫人和大家闺秀知道绸缎庄能卖这样的绫罗绸缎?”   安容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   萧锦儿笑了,“大嫂,你要是生在商贾之家,大周首富必定姓沈。”   说完,萧锦儿吩咐绿意道,“你去告诉我娘和三婶儿一声,就说选秀还是挪一日最好。”   绿意领了吩咐,退了出去。   萧怜儿笑道,“等朝廷颁下选秀挪期的旨意,咱们开琉璃宴,选百花神女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那一日,必定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说着,萧怜儿顿了一顿,笑道,“如此一来,咱们再说琉璃宴在留香阁举办,大家就不会排斥了,不过留香阁最好改个名字。”   要是宴会小,可以在京都宽敞的地方搭台子。   宴会太大,留香阁是最合适的地方了,原本留香阁正楼,就是给姑娘们展示才艺,给人欣赏的。   安容笑道,“既然是琉璃宴,就叫琉璃阁吧。”   萧怜儿点头叫好,然后道,“大嫂,你打算请十名贵夫人,我们商议过后,决定请瑞亲王妃、长公主、我娘、清惠公主、左相夫人、右相夫人、周太傅府大太太、应国公夫人、宁王妃和宁府大太太。”   萧三太太还不够资格,不过这么大的宴会,萧三太太当然不愿意错过。   这不,又另外准备了一份帖子,请京都和她身份差不多的贵夫人去参加宴会,只是纯粹的看热闹。   萧怜儿问安容可不可以,虽然宴会由她负责,当然举办的人还是安容啊,得安容同意才行。   安容当然不会得罪萧三太太了,再者说了,来的贵夫人越多越好啊。   安容笑道,“当然可以了。”   然后,从怀里掏了两万两银票出来,安容道,“这是筹备宴会的花费,不够再找我拿。”   萧怜儿看着安容道,“大嫂,祖父离京之前说过,不论你需要什么帮助,让府里上下务必全力以赴,这钱,当然从府里拿了。”   萧锦儿也点头,“是啊,铺子虽说是大嫂你开的,可我们都知道,钱挣了是给大表哥做军饷,买粮草战马用,就像玉锦阁一样。”   萧怜儿则耸肩道,“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祖父要拿国公府的钱养大周的兵马,人家当官都是为了挣钱,祖父偏倒贴,还倒贴那么多。”   安容想,萧怜儿她们是不知道皇上欠萧国公府多少钱,更为了萧湛,那么多钱都不要了,要是知道,非得吓坏不可。   屋子里在商议着,有说有笑。   喻妈妈见了就着急了,要知道,安容还没吃饭呢。   这不,让丫鬟进来催了。   萧怜儿和萧锦儿脸又红了,她们忘记大嫂还没吃早饭呢。   安容笑着请她们一起,两人齐齐摇头,赶紧回去忙活了。   等她们走后,芍药就忍不住道,“少奶奶,那铺子算你的,还是算萧国公府的?”   东西是从萧家木镯里取出来的,应该算是萧家的。   可只有少奶奶能取,要是没少奶奶的份,怎么说的过去啊?   芍药还不知道,安容能从木镯里拿东西出来,是因为她心善的缘故。   她更不知道,萧老国公说过,他有那些兵书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他就只有一个要求。   让安容尽全力帮萧湛。   本来帮萧湛就是她分内的事。   安容也不是贪心之人,她从未想过将那些东西占为己有。   只是今儿萧国公府摆了态度,她就不能当不知道。   琉璃宴,是她要办的,那琉璃灯是她还没嫁进萧国公府前就得来的,说来和萧国公府也没什么关系,她掏钱才是理所应当。   现在她主动掏钱,萧国公府却不要。   不是她多心,有些事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   这铺子,和玉锦阁一样,却又有不同。   铺子挣的钱,是用做军饷。   可是她经营铺子,可不像萧三太太经营玉锦阁那样,除去每个月上缴的四万两,余下的钱,她能得两成的利。   萧湛是萧国公府的外孙,他迟早会搬离萧家。   到那时候,那些铺子可怎么办?   不论是带走,还是不带走,总有人不满。   未免以后麻烦,安容决定先说清楚比较好,也免得大家心里猜测。   毕竟,那不是一笔小钱啊。   这不,吃完了早饭,安容就去了紫檀院。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七成   紫檀院。   安容迈步进院子。   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院子里清扫的丫鬟瞧见安容进来,有一瞬间的怔愣,等回过神来,忙福身给安容见礼。   正屋外的丫鬟,则进屋禀告老夫人。   屋内,萧二太太、萧三太太、萧四太太都在,萧大太太则进宫去了。   安容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正在说笑。   萧四太太打趣萧三太太道,“三嫂,琉璃宴,你会给我送帖子吧?”   萧三太太则嗔瞪了她道,“琉璃宴在留香阁举办,也不知道留香阁到底怎样,一会儿四弟妹,你与我去看看,怎么安排桌椅合适,另外还有吃食,该怎么准备,准备多少,可不是件轻便活,你可别想偷懒。”   萧四太太当即笑道,“有你和大嫂,还有锦儿、怜儿帮衬,还用得着我一个懒人吗?”   萧四太太说着,安容迈步进去。   萧三太太见了安容,便笑道,“还不是安容大胆,那么大一个宴会,也敢放了心的交给怜儿和锦儿,也不怕她们两个胡闹弄砸了,她放心,我和大嫂可不放心。”   安容笑道,“三舅母谦虚了,怜儿妹妹时常跟随你学习管账,得了三舅母的真传,把琉璃宴交给她,我是放一百二十个心,更何况,还有锦儿她们一起,她们参加的大小宴会比我多得多,两姐妹有商有量,可比我绞尽脑汁苦想的好。”   安容一番话,说的萧三太太是通体顺畅。   从安容把玉锦阁又还给她之后,萧三太太就看安容是哪哪儿都顺眼了。   只是眼睛扫到安容的肚皮。萧三太太的眉头皱了一皱,“按说,你这身子也有两个半个月了,怎么还平坦的跟没怀身孕一样?”   萧三太太说着,几位太太和老夫人都望着安容的肚子。   安容轻轻的摸了摸,确实很平坦,和她进木镯前一样。   外面过了十几天。可是在木镯里却只有十几个时辰。   她不知道怎么算了。   老夫人拧了眉头道。“听临墨轩的丫鬟说,这些天你太累了,吃着饭就累床上睡着了?”   安容忙道。“也不是很累,只是有些犯困,睡一觉后,已经好很多了。”   萧三太太就关心道。“虽然国公爷要你帮湛儿,可你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有些事,大可以让丫鬟,让暗卫去办,事事亲力亲为。就是寻常人都受不住,遑论你还有孕在身。”   安容点头记下,笑着福身道。“多谢老夫人和几位舅母关心。”   说着,安容顿了顿。眼睛从屋子里丫鬟身上扫过去。   萧三太太就知道安容有话要说了,便摆手道,“都下去吧,没有叫唤,不许进屋。”   萧三太太话音未落,除了老夫人身边站着的李妈妈,其他人都福身告退了。   几位太太和老夫人都看着安容,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安容看着老夫人,轻抬皓腕,露出玉镯,道,“国公爷让我帮相公,我思来想去,决定开间绸缎庄,顺带再卖一些胭脂水粉,只要经营得当,帮相公解决军饷问题应该不难,若是经营的好,还能有不少富余,国公爷去战场之前,可说了多余的钱怎么处理了?”   萧三太太一听,当即笑道,“不是和玉锦阁一样吗,多少钱用做军饷,剩下的,你负责经营,盈利两成,余下的上缴公中?”   来的路上,安容还在反思,觉得是她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果然,不是她想多了啊。   萧四太太坐在那里,手里端着茶盏,嘴角挂着笑。   三嫂真是太异想天开了,绸缎庄能和玉锦阁比吗?   玉锦阁那是太夫人开的,她是萧家人,安容可不是,她只是萧家外孙媳妇。   况且,木镯没有她,根本就用不了。   这要马儿跑的快,还得喂足了草料呢。   安容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着。   老夫人瞪了萧三太太一眼,道,“这事国公爷临走前提到了,还留下一个锦盒,说只要安容不提,就不用拿出来。”   现在安容提到了,老夫人便让李妈妈去拿了来。   锦盒不大,但是封了条子。   李妈妈拿了来,老夫人便示意她拿给安容。   安容接了锦盒,老夫人笑道,“也不知道国公爷说了些什么,你拆开看看。”   安容便听话的扯掉了封条,将锦盒打开了。   入眼的是一方印鉴。   是萧老国公的私印。   安容有些吃惊,别看只是一方小小私印,权利可不小,代表了国公爷啊。   几位萧太太凝眉了,还有些妒忌,“国公爷怎么把这方私印留给安容了啊,安容要它做什么?”   安容听得微微吃惊,难道这方私印有什么独特之处?   把私印放下,拿起锦盒里的信。   安容望着老夫人,老夫人笑道,“国公爷写给你的,不用给我,你拆吧。”   安容把信拆了。   扫了几眼后,安容有些震惊。   原来这方私印来头还真不小,它是萧老国公的私印不错,却是当年先皇亲手替萧老国公雕刻的,有这层缘故在,它的地位可不比萧老国公的大印低。   安容细细看了看私印,上面还有先皇的大名。   这方私印,便是皇上瞧了,也得卖两分薄面,何况是那些大臣了。   私印权利不小,萧老国公留给安容,是有备无患。   信上除了私印,还有开铺子的事。   国公爷说了,让安容每个月给萧湛筹集二十万两银子,虽然现在还用不了这么多,不过以后需求会越来越大,尽早做准备。   只要萧湛掌管兵权。这铺子挣的钱八成用于战争,另外两成,安容一成,萧国公府一成。   将来萧湛不掌管兵权了,铺子挣的钱,七成归安容,三成归萧国公府。   “三成?”萧三太太看了信后。眉头拧紧了。   几位萧太太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成是国公爷定下的,她们就是反对也没有用。   而且国公爷信上说了,若是没有安容。一成都没有,谁要是反对,行,她要是能跟安容一样戴上木镯。萧家给她八成!   几位太太还有什么好说的?   自己没本事,就别妒忌别人。这是萧家家规啊,家规上更写明了,不许惦记公中之物,要想着怎么去挣钱。   安容心底暖阳一片。道,“给我七成太多了,我不能要这么多。”   安容说着。没人接话。   倒是老夫人笑道,“这些事商议还早呢。等国公爷回来,当面再说,便是湛儿将来不打仗了再说也不迟。”   几位太太连连称是。   屋子里,有闲聊了一会儿。   安容正打算起身跟老夫人告退,外面,丫鬟进来道,“老夫人,崔家送纳采礼来了。”   纳采礼,是由媒人送来的。   只不过崔尧和萧锦儿的婚事是萧湛促成的,偏他这个媒人去了边关。   这媒人,可不是能随便换的。   没办法,整个京都谁不知道萧锦儿和崔尧的媒是萧湛做的?   崔家怕失了礼仪,上次登门就特地提了这事。   萧家不是迂腐之辈,萧湛不在,这是没办法的事,而且萧锦儿和崔尧已有夫妻之实。   怕出现安容和萧湛那样,一次就怀了身孕,引来流言蜚语。   萧锦儿回府之后,那是服了避子药的,倒不担心。   只是萧大太太心里不舒坦啊,在她心里,萧锦儿已经是崔家的人了,哪还有留在身边的道理,左右女儿大了都是要出嫁的,再舍不得也留不了几天,早嫁了,她也早安心些。   崔家送来的纳采礼,是崔家家主亲自送来的。   以一双活大雁为首,另外带了三十六抬聘礼来。   崔家是大周首富,崔尧是崔家少主,迎娶的是萧国公府嫡长女,聘礼不可能差了。   只是崔家家主没想到萧大太太不在府里。   他心底有些不大舒坦,以为萧国公府是不待见他,纳采礼这么重要的日子,萧大太太都不在。   安容看出来了,歉意道,“崔家主,你亲自送纳采礼来,大舅母却被我麻烦,赶着进宫去见太后了,失礼之处,还请崔家主莫见怪。”   崔家主忙笑道,“岂敢,能娶府上姑娘,是我崔家高攀。”   老夫人则笑道,“什么高攀不高攀,两个孩子能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才是最重要的,我萧国公府只希望嫁出去的女儿能过的幸福,其他就别无所求了。”   崔家家主连连点头,“老夫人说的是。”   崔家家主在国公府待了两刻钟,萧大太太都没有回来。   纳采礼单子,老夫人过目了,对于那些东西,倒也没有表现的有多喜欢。   萧国公府还没那么眼皮子浅,没见过宝贝,东西崔家送多少来,只多不少的全给萧锦儿做陪嫁。   崔家家主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辞。   几位太太不方便送崔家家主走,是萧迁送他出府的。   等崔家家主出了萧国公府,走到闹街,就见到有官兵张贴告示了。   他去瞧了两眼,告示上写着选秀往后挪三日。   本来这事,他没放在心上。   可是,渐渐的,流言就传开了。   选秀改期,是萧大太太进宫求的太后,只因为萧表少奶奶要举办琉璃宴,想将百花神女和九转琉璃灯送出去。   然后,太后答应了。   再然后,选秀改期了。   萧家的霸道,京都人尽皆知,只是没想到霸道至此,跟这样的人做亲家,崔家家主有些压力山大。   临墨轩,书房。   安容坐在临窗小榻上,认真的看书。   芍药推门进去,笑道,“少奶奶,大太太回府了,事情办成了。”   安容笑了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足为奇。”   本来秀女进宫,在宫里也要学半个月的规矩,还要皇后和皇上有好心情了才会选秀。   所以,让秀女们晚几天进宫,根本不耽误事。   芍药见安容这样说,笑的眉眼弯弯道,“那奴婢接下来要说的事,少奶奶肯定没料到。”   安容轻挑眉头,“什么事?”   芍药咯咯笑道,“皇上说了,谁争得百花神女,就许她一个愿望!”   安容怔然。   芍药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有皇上这话,琉璃宴肯定空前绝后的热闹,奴婢有些迫不及待……。”   说着,芍药的声音就弱了下去。   因为安容把眼睛闭上了,手还伸着。   安容吩咐过,如果她闭眼抬手,谁也不许打扰她。   芍药挠额头了。   话说到一半,憋的她难受。         第五百六十二章 宠爱   一会儿后,安容手缓缓放下。   她手揉太阳穴,眼睛睁开了,又合上了,发出一声喟叹。   芍药见了直眨眼,“少奶奶,这是好事啊,你叹气做什么?”   芍药不知道安容叹气什么,只当她是叹气琉璃宴。   安容在叹息什么?   她在叹息自己看见的,听到的。   明明是去边关打仗,保家卫国,可萧湛到了军营,却是事儿一出接一出。   她瞧见萧湛坐在军中大帐里,显然,他和孙将军的比试,他赢了。   可赢了,不代表军中那些将军们就屈服了。   而且萧湛当众赢了孙将军,让他颜面大失,只怕心底更不舒坦了。   这不,又来了一出。   安容瞧见,萧湛被人逼债了。   萧湛坐在大帐中间,正喝茶呢。   孙将军拿了八九张借条过来,道,“大将军,这些借条都是敖大将军在时,为了及时给将士们发放军饷,和购买兵器,向人借的,原本大将军此番回京,除了给皇上贺寿之外,就是向皇上要军饷,也和那些借债之人约定,等他归来,就把这钱还上,如今敖大将军是回不来了,可是这借条上,除了敖大将军的印鉴之外,还有大将军印,那些债主们催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钱让萧湛赶紧的还。   除此之外,还有两笔债呢。   一笔是边关十万大军,已经三个月没有发军饷了!   孙将军代替数十万大军,向萧湛讨要军饷!   另外一笔,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抚恤银,敖大将军在时。都是四个月发一次,这一次,因为没钱,已经拖到第五个月了。   这事不能再拖了,那些将士们保家卫国,朝廷不能亏待他们。   原本那些将士们征召入伍,保家卫国只是一方面。再就是想吃些军饷。贴补家用。   要是因为钱送的不及时,让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家中父母妻儿饿死了,他们心愧不安啊。   别看孙将军孔武有力。这伤心起来,也是声泪俱下。   这不,军帐外的将士们都跟着落泪了,跪求萧湛。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祈王居然也到了。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帮的不是萧湛,是孙将军他们,唯恐天下不乱。   那些欠条,萧湛每翻一页。安容都瞧的清楚。   算下来,萧湛要拿一两百万两出来,才能摆平这件事。   想到这里。安容就极度的无语了。   在离京之前,萧湛和连轩想尽办法。才勉强筹了军中半年的用度,谁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原本,安容还想着,要是军中将军实在不服,萧湛大可以拿出皇上的圣旨,杀了以儆效尤。   现在能亮出圣旨吗?   不能。   原本孙将军他们讨债,是想让萧湛替那些将士们向朝廷要钱。   若是叫他们知道,十万大军现在只归萧湛管,朝廷不管不问了。   这讨债可就直接向萧湛要了。   这钱,就算有,也付的不甘心啊。   他敖大将军一边盗墓借钱付将士们军饷,一边贪墨,中饱私囊。   留下一屁股债,让萧湛帮他还,那些将士们还觉得萧湛做的是应该的,心底念着敖大将军的好。   还有孙将军和祈王,不惜跪下来,替那些将士们苦求。   一个亲王,才来军中,就为了将士们放下王爷的架子,帮他们苦求大将军,这样一个王爷,着实可亲。   祈王这一跪,把十万大军和那些不服萧湛的将军们的心,收服了个七七八八。   再看萧湛呢。   他答应了,是本分。   不答应,那是他狠心无情。   这样一个大将军,让他们如何信服?   不知道萧湛要怎么处理这事?   安容又是好奇,又是担心,更多的还是憋闷。   为什么每次都只让她知道一半,然后就没了?!   把她一颗心吊了起来,上不上下不下的,憋在心底难受!   安容气的手一伸,拿起桌子上一张白纸,很快就揉成了一团。   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她想去边关!   她必须要挣钱!   因为她知道,这笔钱,萧湛会掏。   皇上已经把十三万大军全交给了萧湛负责,就算这些债务是之前留下的,能奢望皇上认账吗?   朝廷不给,可萧国公府做事,宁愿自己掏腰包,自己吃亏,也不会让将士们吃哑巴亏的。   掏钱,是铁定的。   安容好奇的是,萧湛会怎么掏钱,他不可能让自己既吃亏,还让别人占了便宜。   芍药站在一旁,巴巴的看着安容,不敢吭声。   她现在觉得她家少奶奶有些喜怒无常了,好好的,忽然就愤怒了,还没人知道她在生气什么,也不怕气坏了身子。   安容深呼吸,等心情平复了,继续看书。   结果刚翻了一页,外面,冬儿敲门了,在门外道,“少奶奶,五姑娘和六姑娘来了。”   安容抬眸,眸底微微凝,道,“请进来吧。”   说完,安容又继续看书。   看了两页之后,安容把书合上,小心的放在锦盒里,锁在柜子里。   安容的时间掐的刚刚好,她出书房的门,正巧见到院门口,冬儿领着沈安玉和沈安溪进来。   沈安玉穿着葱绿彩绣牡丹锦裙,束着淡粉色束腰,上面点缀了小珍珠,身姿轻盈,眸中带笑。   沈安溪走在她身边,她穿着秋香色绣莲花裙裳,裙摆下点缀了银铃铛,随着走动,发出叮铃悦耳之声。   只是她瞧见安容,先是一笑。随即努嘴。   她高兴见到安容,可是身边跟着个大灯泡,她欢喜不起来。   而且,安容有些诧异,好像不仅沈安玉改了性子,连沈安溪也一样,要换做以往。她肯定早拎了裙摆跑过来了。   等沈安溪上前。乖乖福身,安容笑道,“六妹妹。改性子了?”   沈安溪朝安容努嘴,“有人进宫学了几天规矩,就落落大方了起来,祖母给我请了嬷嬷。我却笨的学不会,挨骂了。也长记性了。”   安容听得一笑,看沈安溪那不满的样子,她明白了。   沈安溪这是和沈安玉干上了,只要沈安玉做到的。她会比她做的更好,她不想被老太太数落,更不想老太太就此疼沈安玉。被她蒙骗。   沈安玉上前给安容行礼,唤道。“四姐姐。”   声音清脆温柔,听得安容很不适应。   她请两人进屋喝茶,然后问道,“祖母身子还安好吧?”   沈安溪点头道,“祖母身子还好,四姐姐不用挂念,对了,我们今儿来是给萧国公府,还有四姐姐你送请帖的。”   “请帖?”安容微微一愣,“什么请帖,大哥要娶大嫂进门了?”   安容有些歉意,她答应去看周婉儿的,却一直没去,言而无信了。   沈安溪捂嘴一笑,“四姐姐,你忙糊涂了不成,大哥科举在即,怎么可能现在迎娶大嫂进门呢。”   安容脸微微红,她怎么的忙晕了,她想不起来侯府还有别的喜事。   不由得看着沈安溪,沈安溪笑道,“侯府被烧之后,就日夜修建,已经修好了,祖母他们选了个良辰吉日,打算再搬进去,虽然侯府不是全新的,却也是喜事一件了,祖母想大办一下,帮府里去去晦气。”   安容点点头,这也应当。   接过请帖,安容看了下日期,笑道,“还要十天才搬呢。”   一般下帖子,提前三四天就差不多了,提前十天,太久了些吧?   沈安玉坐在一旁,一直听沈安溪和安容聊天,她插不上话,现在总算能说了,她笑道,“本来祖母是定在三天后,我进宫选秀第二天的,今儿上午福总管就让下人去送请帖了,谁想选秀改期了不算,那一日正好要办琉璃宴,连选秀都为琉璃宴改期了,区区侯府搬家,还能不改期?这不,祖母又赶紧让下人去把送出去的帖子要了回来。”   沈安玉一脸笑意。   她是真高兴啊。   福总管已经让人送了三十多份请帖出去,不少人都知道侯府要搬家。   结果侯府出嫁了的女儿要办什么琉璃宴,害的侯府搬家不得不往后挪日子。   这女儿可真是“孝顺”有加呢。   安容头疼了,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的巧,她要办的琉璃宴,居然和侯府搬家的日子凑到了一起。   安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该回府赔罪了。   正想着呢,夏儿进来,朝芍药招招手,芍药就过去了。   夏儿对着她耳朵嘀咕了两句,芍药眼睛一眯,道,“我知道了。”   然后,芍药又到安容身边嘀咕了。   安容眸底闪过一抹寒芒,她笑看着沈安玉,问道,“五妹妹回府,还带了宫里的嬷嬷丫鬟?”   沈安玉还没回答呢,沈安溪就嘟嘴道,“带了,还不止一个呢,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前儿嬷嬷身子不适,回宫了。”   沈安玉不知道安容为什么这么问,只笑道,“我进宫后,就是刘嬷嬷和碧玉碧月伺候我,我离不开她们,特地求了皇后,准许我带她们回侯府的,也好监督我,别因为离了宫,就散漫忘了规矩。”   说着,她示意身后跟着的青衣丫鬟碧月给安容请安。   安容看着那丫鬟,她笑了,笑意冰凉,“皇后可真宠爱五妹妹你。”         第五百六十三章 重任   她还真以为琉璃宴和侯府搬家撞上了,是个巧合。   谁想到不是!   本来琉璃宴往后挪一天就够了,不妨碍侯府搬家,是皇后说一天还是太仓促,既然决定要大办,就要办好了。   是皇后的宽厚,说服了太后,这才又往后挪了一天,把侯府搬家给挤了。   萧大太太不知道侯府那一天要搬家,多给一天,就多一天准备时间,当然好了。   其实,萧大太太也纳闷呢,本来皇后是不赞同选秀改期的,琉璃宴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哪有皇家选秀,为宫外宴会改期的,传扬出去岂不是个笑话?!   可是嬷嬷扯了她衣袖一下,给她使了个眼色,皇后就笑了。   她当时没在意,因为皇上来了。   在皇上面前,皇后温良大方,皇上说同意,她就说再挪一日。   萧大太太还以为皇后改口,是因为皇上的缘故,谁想到是因为侯府要搬家!   好一个皇后,她明知道侯府要搬家,还故意把琉璃宴设在那一天,让人以为是萧国公府不念亲家情分,仗势欺人,是她这个出嫁的女儿,存了心的让娘家难堪!   还有沈安玉,回自己家,居然还带着宫里的丫鬟嬷嬷,不看僧面看佛面,难怪老太太会为了她,呵斥六妹妹了。   她以为借着皇后的势,就能在侯府为所欲为了?   沈安玉笑容灿烂,满怀感激道,“能得皇后的宠爱,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碧月则笑道,“那是姑娘乖巧懂事。深得皇后的心。”   沈安溪坐在那里,听得白眼直翻,她沈安玉乖巧懂事?   皇后的眼睛长脑门上的吧?   这样大不敬的话,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了。   沈安溪挨着安容道,“四姐姐,之前你忙什么呢,都不见你人影儿。”   安容嫣然一笑。如雨后初晴。“是我疏忽了,知道自己忙,也没派人回侯府通知一声。半个多月没问外面的事,才和侯府搬家选在了同一天。”   沈安溪笑道,“又不是没地方住,晚几天搬家又不碍事。”   沈安玉也连连点头。笑道,“就是。晚几天不碍事,不过萧国公府请了好些贵夫人做评委,怎么不请母亲呢,是嫌弃她出身草莽。在青云寨做寨主,还是因为母亲是继室,嫌弃她身份不够?”   听沈安玉喊二夫人母亲。安容鸡皮疙瘩直飞,亏得她还真喊的出来。   她呕心人不算。还存了心的挑拨离间!   安容望着沈安玉,眸底闪过一抹冰冷笑意,“那十位夫人是萧国公府选的,为了避嫌,连靖北侯夫人都没有下帖子,以你之见,国公府也嫌弃靖北侯夫人了?”   沈安玉不知道靖北侯夫人都没有邀请,有些怔然,随即又笑道,“我只是替母亲惋惜,没别的意思。”   说完,她赶紧转了话题,笑道,“四姐姐,当日花灯会上,你得的那盏九转琉璃灯被摔坏了,新的琉璃灯,你从哪里得来的?”   安容敛眉,沈安溪一脸嫌弃。   人家琉璃灯怎么来的,关她屁事,问东问西的。   沈安溪站起来了,不满道,“四姐姐,你的屋子里有苍蝇嗡嗡嗡的叫,你也不叫丫鬟打出去,听得人心烦,我先回府了。”   真是的,她好不容易来国公府找四姐姐说说话,偏有人要跟着。   沈安溪想着无所顾忌了,碧月要在皇后跟前说她坏话,说就是了。   她都已经定过亲了,又不嫁给京都哪位王公贵胄,不得她皇后的喜欢,无所谓!   听沈安溪讥讽她是苍蝇,沈安玉的眸底有一瞬间的冰芒,她牙关紧咬了下。   起身时,脸上带了笑了,仿佛没听懂沈安溪的话似地,东张西望,道,“哪来的苍蝇,我怎么没听见?”   说着,她顿了一顿,数落沈安溪道,“六妹妹,你在府里骄纵惯了,四姐姐没出嫁之前,也很疼你,咱们姐妹之间,在侯府说话随意,无所谓,可她现在已经出嫁了,是萧国公府的外孙媳妇,这里是萧国公府,你有什么不满,也该忍着才是,你公然说国公府脏,有苍蝇乱叫,不是说国公府下人办事不利吗?你这娘家堂妹都嫌弃她这里,这让四姐姐怎么做人啊?”   一句话,差点将沈安溪气撅过去。   安容听后,也跟咽了苍蝇似的,觉得犯呕。   “够了!装什么装,谁还不知道彼此是怎样的人?”安容不耐烦道。   安容的声音很大,沈安玉有些受怕,像是迷林里受的惊的麋鹿,她双眸含泪,道,“四姐姐,我知道我以前任性,不得人喜欢,可我已经改了,是祖母让我多看着点六妹妹的,怕她跳脱,太过随性,得罪人,你不能因为我以前,就说我现在是装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芍药撇撇嘴,什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明明是狗改不了吃屎好吧。   以前是针尖对麦芒,现在是绵里藏针。   不得不说,五姑娘变的更难缠了,六姑娘都招架不住了。   不知道少奶奶如何?   芍药看着安容,只见安容绵长的笑了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五妹妹学问长了,至于其他,原谅我眼拙,真没看出来有长进,六妹妹说我屋里有苍蝇,确实欠妥,你当众数落六妹妹,又长进在哪里?我只听说过堂前训子,枕边教妻,可没听说过在别人府里训自己妹妹不守规矩的。”   说着,安容瞥了碧月一眼,笑问道,“碧月姑娘,这是宫里的规矩?”   碧月被问的嗓子一噎,不知道怎么回答安容好。   宫里可没教过这样的规矩,这明显是姐妹不合,窝里斗呢。   碧月不说话,安容就训斥她了。“方才五妹妹还说,她求皇后讨了你,是让你监督她一言一行的,你明知道她做的不对,还不阻止,你将皇后的话当耳旁风呢?”   碧月吓的脸一白,忙跪了下来。   安容懒得看她。瞥了沈安玉。见她脸色泛白,咬着唇瓣,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一副被人欺负了,不敢怒更不敢言的可怜样,这下安容不是咽苍蝇了,是咽了蟑螂!   沈安溪在一旁。嘴撅的老高。   没错,她就是被她这样子。气的牙根痒痒,实在憋不住了才跟她吵,然后被祖母和娘亲训斥的。   没想到,脾气极好的四姐姐也一样没法忍受。只不过她不和沈安玉对吵,往后她得多学着点才行。   怕安容呕心坏了,沈安溪道。“四姐姐,我回府了。”   安容点点头。要送她们出去。   沈安溪道,“不用送了,有丫鬟呢。”   等沈安溪和沈安玉走后,芍药搓着胳膊道,“五姑娘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安容看着窗外,眉头皱紧。   虽然沈安玉处处示弱,可她能看得出她骨子里的倔强,她的眼神,不经意间会流露一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以六妹妹率真的性子,安容真怕她不小心就上了她的当。   安容想派个暗卫去看着沈安溪,可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以前,侯府没有暗卫,她让萧湛的暗卫去保护还好说,现在侯府有了暗卫了,她再这样做,岂不是说侯府的暗卫是酒囊饭袋吗?   不派暗卫,安容还是写了封信给沈安溪,让她离沈安玉远点儿。   惹不起,咱躲的起。   谁想到,这信送到沈安溪手里,沈安溪一见就撅嘴了。   她为什么要躲,她还怕她沈安玉了不成?!   安容回书房,继续看书。   直到吃晚饭,方才出来。   吃过晚饭后,安容在院子里溜了会儿食。   沐浴一番后,便上床歇息了。   为了能尽快入睡,安容还点了些安神香。   很快,安容就睡着了。   她在试验,她心底隐隐有一种猜测。   果然,她又看到了边关,看到了萧湛。   军营里,灯火通明。   将士们正在用饭,吃的呼哧呼哧的。   萧湛骑马归来,直接到大帐前停下。   有官兵把守大帐,见了萧湛,忙行礼,喊,“将军!”   萧湛掀开帐帘进去。   大帐内。   连轩正死性不改的坐在椅子上啃果子。   卜达在给他打扇子。   见萧湛回来,连轩忙起身,把果子丢给了卜达,道,“大哥,你回来了,事情办成了吗?”   萧湛没有说话,因为祈王在外面求见。   萧湛准了祈王进帐,他手里拿了封奏折,道,“大将军,奏折写好了,请用印。”   连轩看着祈王,摸了摸鼻子道,“祈王,你觉得一封奏折,皇上会送军饷来吗,我大哥是让你回京找皇上要,你一封奏折了事,你在逗我大哥玩,还是逗那些将士们玩呢?”   祈王脸阴了阴,道,“靖北侯世子,你我同为副帅,我还是亲王,你说话最好放尊重点,边关将军向朝廷要军饷,哪个不是用的奏折,有几个人是丢着边关战事,亲自回京要的?”   连轩瞥了祈王,翻白眼道,“祈王,你要弄清楚了,军中有多少将军,多少次向朝廷讨要军饷,就是因为朝廷不给,我大哥才要你回京的。”   祈王忍了怒气道,“你怎么不回去,要债是你的强项!”   连轩冷哼,“要债是我的强项,可祈王你义正言辞,又爱护将士们,说服了我大哥,你回京,定能说服皇上,我回去向皇上要债,除了挨板子,还是挨板子。”   然后,连轩和祈王吵起来了。   萧湛看了祈王一眼,对连轩道,“连轩,跟祈王道歉。”   连轩气大了,“大哥!”   萧湛道,“祈王是副帅,我交代他找朝廷要军饷,只要能要到,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旁人不可干涉。”   连轩瞪圆了眼睛。   祈王则气的咬牙,他不稀罕连轩的道歉。   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慌,没事找事!   今儿那么多将军跪求萧湛,要他向朝廷讨军饷,他以为能为难萧湛,结果,最后为难的是他自己!   萧湛请诸位将军起来,然后出了大帐,对那些将士们道,“我今儿才来军营,不知道朝廷欠了大家数月军饷未发,这事大家放心,你们为大周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我大周不会少你们一钱军饷,我以萧国公府的名义担保。”   将士们激动呢,然后萧湛话锋一转,吩咐连轩道,“连轩,你回京一趟,找皇上要军饷……。”   说到这里,萧湛话锋一转,“算了,你性子毛躁,一路回京,还不知道溜哪里去了,祈王,你查了账册,回京一趟。”   就这样,讨军饷的事就丢祈王头上了。   祈王真是有苦说不出,谁让他对讨军饷一事很积极了,忙寻了由头说不行,萧湛也不说什么,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了孙将军。   孙将军怎么可能这关头回京呢,这不是要架空他兵权吗?   孙将军就赞同萧湛的提议了,还是祈王回去比较好。   他是想推举连轩的,可是萧湛第一考虑的就是连轩,是他不合适,才改了祈王的。   萧湛都不看好连轩了,谁还把这重任交给连轩?   萧湛要祈王回京,他非得要送奏折,要不到军饷,可不是萧湛的错,到时候将士们再催,他只能拿祈王开刀了。   萧湛让连轩道歉,连轩望着祈王。   他朝前走了一步。   然后……   安容就被摇醒了。   安容那个窝囊啊,偏还不能气。   是她吩咐了芍药的,等她睡熟后,一盏茶的时间将她叫醒。   芍药是听吩咐办事,不怪她。   安容虽然憋闷,但是兴奋啊。   她继续吩咐芍药道,“我继续睡,一盏茶后,继续喊我。”   芍药点头应下。   然后,安容继续试验。   来来回回,试验了五六次。   安容得出一个结论。   亥时一到,她就感觉不到萧湛了。   还有早上天亮,应该是卯时。   也就是夜里亥时到早上卯时间,她是感觉不到萧湛的。   其他时间,只要她睡着,就能感觉到萧湛在做什么。         第五百六十四章 琉璃   天蓝如碧,有云丝缕缕,若有若无。   临墨轩,门口的回廊上,海棠和芍药正坐在那里。   海棠竖着耳朵听内屋的动静,芍药则手里拿了根杂草,一摇一晃的,东张西望。   见喻妈妈走过来,芍药就一捂肚皮,道,“不行了,我肚子疼,我去方便。”   说完,赶紧起身,一溜烟跑了。   喻妈妈见了就来气了,芍药哪里是肚子疼啊,分明是躲着她。   海棠笑道,“芍药是怕你又叫她去喊少奶奶起床呢。”   喻妈妈抬眸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眉头拧成一坨,“这都辰时中了,少奶奶还不起床呢?”   海棠摇头,“没起,少奶奶睡前吩咐了,没有她的叫唤,早上不许进屋。”   喻妈妈头疼了,这怀了身孕的人嗜睡,可不是这么嗜睡的,“去喊少奶奶起床,一会儿琉璃阁还要举办宴会,她不能晚去了。”   说完,喻妈妈就转了身。   等她一走,芍药就从一旁溜出来了,嘟嘴道,“明知道少奶奶不许我们喊她,喻妈妈还叫我们去,这不是要我们挨骂吗?”   海棠朝她一笑,道,“少奶奶心肠软,嘴上说罚我们,哪一次真罚了,这会儿时辰确实不早了,再不起来,真的赶不到琉璃阁去了,今儿可是琉璃阁开张的日子。”   芍药点点头,和海棠一同推门进屋。   两人步子放的很轻。   站在珠帘外,芍药还垫着脚尖瞅了瞅。   见到床上的人儿蹬被子。   不由得白眼一翻,朝海棠努嘴道,“少奶奶已经醒了,我们去端水来吧。”   安容早醒了。是被无聊醒的。   她点了安神香入睡,天亮就能瞧见远在军营的萧湛。   可是萧湛一大早起床,洗漱过后,便去训练将士们练兵。   安容听见好些将士们对萧湛有怨言,因为萧湛将将士们训练的强度改了,比之前的严厉十倍不止。   之前,敖大将军训练他们时。早上起来要跑步。跑五里。   萧湛要他们跑十里,非但如此,还要他们背着十斤的沙袋跑。   十斤还是普通士兵。小将士们要背二十斤,像孙将军那样的要背三十斤!   萧湛一提这事,当时那些将士们就反对了,觉得太狠了。将士们无法承受。   萧湛瞥头看着他,“这是军令!”   那些将士们是心不服。嘴也不服,“那大将军呢,我们身负三十斤沙袋,大将军该负多少?”   连轩打着哈欠走过来。他从来没这么早起过,他想睡,也没人敢喊他起来。可外面这么吵,除非他是神仙。否则怎么睡得着啊。   走过来,正好听到有将军说这话,当即笑道,“别跟我大哥比,我大哥就是个变态,让他背三十斤沙袋,就跟你们随身带了根鸡毛一样。”   连轩说萧湛厉害,没人信。   吹牛谁不会?   可是等赵行扛了个大铁块过来,那些将军就凝眼了。   萧湛扫了那些将军一眼,“一起吧。”   那些将军想看萧湛出丑,让人拿了沙袋来背在背上。   连轩以为没他什么事,结果萧湛拿了铁块,随手就丢给了连轩。   连轩,“……。”   “大哥,你没搞错吧,我也要跑?”连轩苦大仇深。   “你也可以穿着你的玄铁铠甲跑,”萧湛回他道。   连轩当即就不说话了,铁块虽然重,可比起玄铁铠甲,还是要轻一半的。   “跑就跑,”连轩耸了鼻子道,“对了,既然是比赛跑,跑回来总得有什么奖励吧,来只烧鸡……?”   卜达抚额,“世子爷,你还吃烧鸡呢?”   上回吐成那样子,都发誓说不吃了啊。   连轩瞪眼,“我只说不吃醉仙楼的烧鸡,可没说别处的也不吃。”   萧湛望着孙将军他们,“诸位将军可有意见?”   身处军营,想吃一只烧鸡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即赞同道,“行!”   他们根本就不认为连轩能跑回来。   萧湛让人准备了三只烧鸡,普通士兵和小将军也分别有一只。   连轩扭了扭脖子,随手拿起铁块,丢给了陈将军,笑道,“陈将军,这铁块多少斤?”   陈将军抱着铁块,面不改色,他颠了颠道,“差不多八十斤。”   说完,把铁块丢还给了连轩。   八十斤的铁块,军中一个普通官兵都拎的起,可是拎着跑就吃力了,还跑十里,简直不敢想。   可是更不敢想象的还在后面呢,在连轩跑之前,萧湛还叫人拿了两个十斤的铁片,要连轩绑在腿上。   连轩差点哭瞎,“大哥,我是你亲弟啊。”   “跑太快,我怕你伤着别人,”萧湛不为所动道。   脚上绑铁片,其难度原比背上加铁片要难的多。   可就是如此。   等孙将军他们回来时,连轩已经坐在那里吃烧鸡了。   一只烧鸡吃的还只剩下一小小半了。   空中都是烧鸡诱人的香味儿。   偏连轩还很欠揍道,“不好意思啊,你们跑的实在是慢,我怕烧鸡冷了就先吃了。”   那嚣张样子,气的那些将军脸红脖子粗。   却偏偏无话可说。   连娇生惯养的靖北侯世子,都能扛着百十斤重的东西健步如飞,他们这些历经沙场的将军却气喘吁吁,军威何在啊。   萧湛虽然没有亲自跑,可他比连轩厉害是人所周知的事,连轩做到的事,他自然做的到,而且只会更好。   那些将军,都当萧湛是拿连轩立威,杀鸡儆猴。   他身为大将军。靖北侯世子又是出了名的纨绔不羁,萧湛怕他不守军规,引来诸将军的愤怒。   萧湛知道他们等着抓他们兄弟的错处,萧湛怎么会给他们机会?   他明确的告诉他们,连轩狂傲纨绔,是因为他有狂傲的资本。   让他们背负三十斤沙袋跑,他们觉得对他们太狠了。   对。萧湛是狠。   可萧湛对自己的亲弟弟更狠。   连轩。他们眼中娇生惯养,除了纨绔街头,斗鸡遛狗。其他什么都不会的浪荡子,今天就用实力证明了,他的副帅之位不是靠着萧国公府和靖北侯得来的,是凭的真本事!   从今往后。对连轩要有对副帅的敬重。   萧湛昨天已经立威过了,今天是帮连轩立威。   不过在连轩眼里。立威还不如有烧鸡吃来的重要。   现在在将士们眼中,连轩有个称号:烧鸡副帅。   到这时,萧湛才扫了将士们道,“现在。大家可还有异议?”   没人有异议了。   这不,连着三天,将士们一大早上起来。吃了个小馒头,随便垫垫肚子。就开始跑了。   回来之后,歇了好一会儿,才吃早饭。   然后是练兵,真是苦不堪言啊。   唯一的好处就是,饭菜比之前好多了。   以前都是清汤寡水,一顿饭,能见到一片肉,都能乐半天了。   现在,有肉了,而且最少是四块!   要是能吃到烧鸡就好了。   就这样,安容每天一大早,全用来看萧湛是怎么训练那些官兵的了。   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啊。   可是除了晚上早睡、早上晚起,再就是午睡小憩,其他时间,是不许睡觉的,再者,她又不能躺床上逼自己睡觉,她也得睡得着吧,难道每天用安神香逼自己睡?   白天睡多了,晚上必定失眠。   安容深呼一口气。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掀开被子,安容下了床,梳洗打扮,又用了早饭。   然后去紫檀院。   安容去的稍晚,几位太太和萧锦儿她们都在了。   闲聊了几句,等丫鬟禀告马车准备妥当了,便都出了屋子。   上了马车,直奔琉璃阁。   不出意外,琉璃阁所在的街,又堵了。   想起上回,被人偷东西,虽然最后是找了回来,安容心底还是有些抵触的。   可是抵触也没用啊,不下来不行。   好在这一回,没出什么事。   其实琉璃阁昨天已经开张了,只是放了鞭炮,敲锣打鼓热闹了一番,没有请人进去吃喝,只为把琉璃阁的匾额露出来,好叫人知道琉璃宴在这里举办。   再就是卖座位。   琉璃阁虽然不小,可也不大啊,最多只容的下三四百人坐下。   谁都进去,还不得发生为抢座位,大打出手的事?   萧锦儿和萧怜儿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来问了安容。   安容就给她出了这个主意。   上午开张,不开门,只在门口把卖座位的不得已告诉大家,希望大家体谅。   下午正式卖座位。   因为位置有好有坏,所以价格有高有低。   就单单卖座位,琉璃阁就卖了三万多两银子。   这还不算请的十位贵夫人,和那些看热闹的夫人,不然卖的更多,因为她们的位置是最好的。   安容这样既挣了钱,还保证了公平,一举两得。   其挣钱的手段,叫萧家太太佩服之至。   更叫人想不到的是,那位置被人买了去,然后倒手,又卖了高价的……   总之,琉璃宴上,一座难求。   要知道,这样的盛宴,贵夫人要来吧,瞧瞧大家闺秀的才艺,看中了,也好上门替儿子说亲。   世家少爷要来吧,那么多大家闺秀啊,指不定就碰到自己心仪的姑娘了呢。   还有参加比试的,女儿比试了,做爹娘的总要来帮着打个气吧?   别说,就是琉璃阁的凳子,也卖到十两银子一个了,还是限量的,只有一百个!   而琉璃阁前,搭了两个精致秀美的小摊,像凉亭,上面挂了数个灯笼。   灯笼之下有灯谜。   琉璃宴是为了选百花神女,当初,安容就是猜谜得来的。   这一条不能废了。   那些大家闺秀去猜谜,四个谜语中,猜对三个,才有参加比赛的资格,否则,只能抱歉了。   就这一条,就把不少人挡在了门外,比如那些想浑水摸鱼,无才无艺,想借着参加比赛的由头,混进琉璃阁看热闹的,都被挡在了门外面。   看着那些精致的灯笼,萧怜儿拉着萧锦儿道,“我们也猜谜。”   萧锦儿脸红了红,“我已经定亲了,你和纯儿去吧。”   萧纯儿看着那花灯,脸也微红,“我才十三岁。”   萧怜儿捂嘴笑,拉了萧纯儿的手道,“别看你年纪比我小两岁,会的可不比我差,咱们是争百花神女,又不是挑夫君,年纪小一点有什么关系?”   萧纯儿脸红如霞。   萧怜儿轻笑一声,拉着她拉去排队了。   在她们前面排了七八个姑娘,都在等猜谜,获得比赛资格。   萧三太太笑道,“这可比府里办宴会热闹多了,也不知道今年的百花神女花落谁家?”   萧二太太迈步朝前走,笑道,“当初安容获得百花神女,只是猜灯谜,今儿琉璃宴上,比试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由贵夫人挑选,这可是名震京都的好机会。”   秀女夺得百花神女的称号,入了宫,自然备受关注。   不是秀女,赢得百花神女的称号,只怕她家门槛都要被人踏破。         第五百六十五章 喷饭   琉璃阁,彩绸摇曳,旖旎绚烂。   楼下,摆满了桌椅,座无虚席。   每个桌子上,除了茶水外,另摆了瓜果点心。   比试台焕然一新,铺着大红地毯。   从楼下到楼上有三条台阶,位于琉璃阁最中间,和比试台连接的台阶,绑了各色丝带,上方还垂挂了花灯。   安容等站在门口,有丫鬟过来请。   安容是琉璃阁幕后老板,更是琉璃宴的举办人,她一会儿要说话,丫鬟请她上楼。   萧大太太是评委,她的位置离比试台最近,视线最好。   萧三太太几个则是瞧热闹的,位置在萧大太太身后一点。   安容上了楼,进了包间。   在包间里,安容只听得见楼下的动静,是看不到楼下光景的。   丫鬟端了茶水来,安容端茶轻啜。   一中年男子拿了一张帖子进来,他模样周正,续着胡须,修剪的齐整,面容白净,双眸有神。   此人姓周,是萧国公府二总管,曾帮着萧大太太办过不少的宴会,为了办好琉璃宴,萧大太太特地让他放下手里的活。   周总管进门,恭谨的给安容福身见礼,然后把帖子递上道,“少奶奶,这是最后确定的琉璃宴举办流程,你再过目一番。”   安容接过帖子,横扫了几眼,和之前给她看的,修改之处差别不大。   安容把帖子递给周总管,笑道,“麻烦周总管了。”   周总管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不敢担。承蒙少奶奶和大太太看的起,将这么重要的宴会交于奴才办理,奴才一定竭尽全力。”   安容点点头,周总管又道,“少奶奶,可以开宴了。”   安容便起了身。   二楼回廊上,也摆了十六张桌椅。上面坐满了人。   安容走出去。便见到了瑞亲王世子和苏君泽,还有崔尧和萧迁。   萧迁喊了一声大嫂,瑞亲王世子和崔尧则朝安容点头一笑。   安容朝他们笑一笑。瞥头就见到苏君泽凝视着她,温朗如玉的脸上,一双星眸,一抹受伤划过。随即带了讥讽和嘲弄。   安容心微微恸,他还在讥讽嘲弄她。重生一世,爱萧湛的滔天权势,遗弃了他这个前世相敬如宾的夫君吗?   她都没有讥讽嘲弄他,他却反倒责怪起她来了?!   安容的眸底带了一抹怒意。她转了身,走了几步后,迈步下楼。   安容今儿穿了一身天蓝色裙裳。挽着流仙髻,上面带着的是出嫁前。三太太送她的玉锦阁的极品头饰。   她身姿纤弱,神情从容。   她肤光胜雪,明眸流转间,粉唇边梨涡若隐若现,一颦一笑都令人移不开目光。   她缓缓下楼。   走到比试台中间,安容笑道,“今儿大家能来参加琉璃宴,我荣幸之至,当初花灯会上,我侥幸赢得百花神女称号,却遭遇刺客,毁了琉璃灯,前两日,我有幸寻到一盏一模一样的琉璃灯,就想着将它和百花神女的称号一同送出去,大家也知道,为了举办琉璃宴,连选秀都往后推了几天,为的就是选出一个德才兼备,色艺双绝的百花神女!而不是像我这样,凭着运气就蒙来的百花神女!”   安容说着,顿了一顿。   底下传来笑道,“萧表少奶奶别太谦虚了,能一连猜中那么多谜语,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安容笑了一笑,请大家别取笑她。   安容向瑞亲王妃等十位贵夫人福身行礼,感谢她们给萧国公府面子,给她面子,来参加琉璃宴。   等挨个的感谢完,安容才请周总管上来说下比试规则。   安容转身上台阶。   周总管行了一礼,而后道,“方才我做了统计,来参加比试的姑娘有一百二十八位,和花灯会上争夺百花神女一样激烈,这还不包括被四个灯谜拦在门外的姑娘们,人太多了,百花神女却只有一位……。”   周总管说了不少话,大体意思就是竞争是残酷的,必须要淘汰掉一百二十七位人,从这么多人中选出来的姑娘,不知道是何等绝色,何等才情。   心情激动啊。   说完这些,就是比试规则了。   除了书法是必须要比试的之外,其他琴棋画诗词歌赋七样中可以有两样不参与比试。   毕竟人无完人,怎么可能所有的都会,而且精通呢?   但是书法那是必须要会的,连字都不会写,让这样的姑娘做百花神女,说的过去吗?   另外,跳舞是必须要会的,因为百花神女要献舞,这是规定。   琉璃宴这样规定,周总管问大家同意与否。   在场的贵夫人和世家少爷都表示赞同,琴棋书法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会跳舞,实在太强人所难了,有两样不会,或者稍差一点,完全可以。   首先比试的是书法。   为什么先比试书法呢?   因为书法使人怡情气爽,陶冶人的情操,修身养性。   当然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而是比起琴棋画和诗词歌赋,书法最快,可以十几位姑娘同时进行。   人太多了,需要用最快的办法淘汰掉一部分人。   周总管说完,就有小厮抬了书桌来,摆上笔墨纸砚。   偌大的比试台上,摆了十六张桌子,倒有些像科举了。   依照序号,第一到第十六的姑娘下楼写书法。   写的是所有大家闺秀都要熟读的《女诫》。   每一场写的都不同,率先的十六位姑娘写的是前三句。   写好了之后,送去给十位贵夫人过目打分。   要是字写的太丑,有三位夫人否决,那这姑娘就没有参加下一轮比试的资格了。   安容坐在楼上最好的位置。   那些字都会被送上来给她看。   有些字写的很清秀,叫人瞧了心情舒畅。   有些字就写的歪歪扭扭了,还有些错别字的。   还有连《女诫》都不熟悉的。   这样的人,大多是家中嫡女,受爹娘宠溺惯了,如何堪当百花神女之名?   果断淘汰。   这一轮下来,就淘汰了四十名姑娘。   其他姑娘的得分有高有低。   而比试书法的空档,丫鬟们已经做了统计,哪些姑娘放弃哪两样比试,一会儿比试这两样,就将她们饶过去。   第二场比试,作画。   以一炷香为限,画出她们最喜欢的东西。   这一局,花的时间不少。   安容在楼上瞧着,端茶轻啜。   跟书法一样,丫鬟都拿来给安容过目。   有些画,画工不错,可以说很精湛了。   可有些就叫人喷饭了。   看着画上画着猪头,芍药直捂肚子,“少奶奶,这些姑娘明显不会画画,她们怎么不绕过去?”   安容轻笑,“能把画画成这样,其他估计也不会,饶过了画画,也绕不过别的。”         第五百六十六章 石头   芍药想想也是。( )   安容继续看画作。   正瞧着呢,忽然芍药凑上前道,“少奶奶,五姑娘过来了。”   安容微微凝眉,瞥头望去。   就见沈安玉笑如春风的走过来。   安容和芍药一样,以为沈安玉来是找她。   结果沈安玉从她身边走,像是没见到她似地,一路往前走了十余步,方才停下。   到这时候,安容才注意到,三皇子也来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人。   离的有些远,安容看的不是很清楚。   只觉得其中一人,模样有些熟悉,像是以前见过。   安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芍药也跟着看,好奇道,“少奶奶,你瞧什么呢?”   安容收回目光道,“去打听一下,和三皇子一起来的是谁。”   芍药侧了身子,又看了几眼,不就两个人吗,虽然长的还算好看,可比起爷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有什么好好奇的?   不过少奶奶既然好奇,说明这两个人有独特之处。   给安容的茶盏里添了些茶水,芍药便转身离开了。   安容一盏茶喝完,芍药就回来了。   左右瞧瞧,然后轻声回道,“少奶奶,坐在三皇子左手边的男子是李家少爷,就是比首富崔家略微差一点的那个李家,坐在三皇子右手边的男子,不认识。”   安容听得眉头轻动。   李家和三皇子走的近,莫非这就是李家发展迅猛,超过了郑家,直逼崔家的原因?   安容瞥头,又瞧了两眼。   那边沈安玉也发觉了安容频频望过来,嘴角一勾,划过一抹得意的笑。   她朝三皇子等福了福身,朝安容走过来。   “你看什么呢?”沈安玉质问道。   安容眸光轻闪,笑道,“只是觉得五妹妹你和三皇子站在一起。男俊女秀,十分般配,只是旁边坐了两个男子,怎么那么没眼色。也不知道让让……。”   听了安容的话,沈安玉心里舒坦,她朝三皇子那边望了一眼,道,“你懂什么啊。那是三皇子的贵客。”   安容睁大了眼睛,诧异道,“我还以为是搭桌的呢,没想到是三皇子的贵客,面生的很,能和三皇子同桌共饮,想必是贵不可言了。”   沈安玉轻哼一声,“贵到未必,只是富可敌国罢了。”   到这时候,芍药就嘴快了。“富可敌国的不是崔家吗?”   沈安玉白了芍药一眼,“没见识,大周富可敌国的又不止崔家一个,还有李家,再说了,现在李家就快把崔家挤的没位置了。”   安容轻点了下头,笑道,“相公离京之前,与我说起过,最近李家隐隐有了压过崔家之势。估计早晚大周首富的位置是李家的。”   听安容这么说,沈安玉动了动手里的绣帕,“那可未必,谁不知道崔家少主要娶萧国公府大姑娘。 崔家找了这么一个大靠山,谁要与崔家过不去,总要掂量一二。”   本来李家能在两个月之内,碾压崔家。   但是最近,因为崔家和萧国公府定亲,原本李家唾手可得的生意。被崔家抢了去,李家少爷窝火着呢。   安容耸肩一笑,“崔家有萧国公府做靠山,确实能稳固大周首富的地位,可是将来三皇子做了太子,大周首富的位置迟早是李家的,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名头,在大周能排第二,还有什么不心满意足的?”   这话,沈安玉是赞同的,她要是排第三第四,做梦她都能乐醒了,那得是多少钱啊,数不尽的衣裳首饰,一天换几套,都不带重样的。   安容笑道,“那另外一位公子,又是谁啊?”   “养马世家,池家三少爷,池浩南。”   听到沈安玉道出池家三少爷的身世,芍药睁大了眼睛。   少奶奶套话的本事绝了,先把五姑娘哄高兴了,问什么答什么。   有丫鬟过来请沈安玉,沈安玉瞥了安容桌子前的画作一眼,便随丫鬟走了。   芍药高兴,可是安容高兴不起来。   萧湛在去边关,赶赴军营前,去过池家,在那里耽搁了两天。   安容能猜到他是要买战马,萧湛亲自去池家,还花了两天时间去谈,显然是生意难做。   而池家三少爷,虽然排行第三,却是池家嫡出少爷,是正儿八经的少主。   想着,安容忽然听到啊的一声传来。   紧接着,就听芍药道,“少奶奶,六姑娘出事了。”   安容瞥头望去,只见楼下乱成一团。   “出什么事了?”安容拧眉问道。   芍药闷气道,“还不是永宁侯府上官姑娘!六姑娘画完了画,要转身离开,结果上官姑娘也转了身,不小心踩了六姑娘的裙裳,然后六姑娘就往前一倒,撞在了一旁姑娘的桌子上,那姑娘正在作画,这不,画作毁了……。”   芍药只见到那姑娘的背影,不知道是谁,但是她认得上官萼云。   之前六姑娘和她有过矛盾,要说这只是一个意外,芍药可不信,她肯定是故意的!   等楼下恢复如初后,安容才看清楚被毁了画的人是谁。   居然是宁纤柔。   沈安溪跟她道歉,宁纤柔是认得沈安溪的,摇头说没关系,反倒问沈安溪有没有事。   沈安溪胳膊撞在了桌子上,扭了一下,很疼。   沈安溪胳膊受伤,没法弹琴,也没法跳舞,比试是没法继续了。   丫鬟扶着沈安溪上了楼,楼上有大夫。   萧国公府办事严谨,尤其是办宴会这样人多的时候,府里都会请了大夫在,就怕出什么万一,琉璃宴也不例外。   沈安溪刚上楼,安容就过去扶着她,问道,“伤的可严重?”   沈安溪摇头,憋了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在桌角处撞了一下,有些疼,应该有了淤青。”   绿柳跟在一旁,告状道。“四姑奶奶,上官姑娘是存心害六姑娘摔倒的,她自己画的不怎么样,就故意不要六姑娘也参加比试。”   她就没见过那么小心眼的人。   她和六姑娘结怨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六姑娘都忘记了。她还记在心里。   今儿来琉璃阁,六姑娘不小心打了两个喷嚏,就听到她讥讽道,“病秧子也来参加琉璃宴,也不怕耽误了吃药,贻误病情。”   一听她讥讽,沈安溪就没好气了,她最讨厌就是别人说她是病秧子!   她脾气可算不上温和,这不当即就反讥讽了回去,“哪来的乌鸦在聒噪。听得人心烦。”   一句话,把上官萼云气的嘴皮直哆嗦。   本来以为没事了,那样的人惹不起躲的起,谁想居然还是遇上了!   沈安溪撅了嘴,望着安容道,“四姐姐,我害宁姑娘毁了画作,她比试怎么办,她好像必须要赢得比赛。”   安容微微挑眉,“必须赢?为什么?”   上次比武夺帅。宁纤柔还低调又低调,生怕被人看中,要进宫选秀啊。   这样大出风头的事,她应该不会喜欢的。   沈安溪左右瞄瞄。见没外人,才放心道,“我无意中听她丫鬟劝她呢,说瑞亲王世子君子如玉,温朗如水,嫁给他。将来会很幸福,宁姑娘说表哥太熟悉了,一想起自己以前的胖样子,她实在不敢喜欢他表哥,不能糟践他,没感觉,强扭在一起,有幸福才怪,她想赢得比赛,好叫她爹娘放弃这样的想法……。”   安容听得眼角直抽抽。   宁纤柔嫁给莫翌尘?   宁府和瑞亲王妃是想亲上加亲呢?   正想着呢,外面丫鬟敲门了,道,“少奶奶,宁姑娘来了。”   芍药一听,就很自觉的去开门了。   宁纤柔进来,瞧见安容,她福身行礼。   安容回了一礼,道,“我六妹妹不小心毁了你的画作,一会儿我安排你重新再比。”   宁纤柔笑道,“画作没废,我把污点改成了几朵梅花,看不出来有瑕疵,而且因为机智,长公主她们给了我一个高分呢,我算因祸得福了,我是来谢谢安溪的。”   宁纤柔这么说,沈安溪更惭愧了,她特地来告诉她,是怕她愧疚不安呢,不过她替宁纤柔感到高兴。   倒是宁纤柔替沈安溪惋惜,“你没法比试了怎么办?”   沈安溪坦然一笑,“我原本就不该参加比试的,我都定过亲了,只是我年纪小,要出嫁还早,所以参加不妨事,我就纯粹是凑个热闹,我可没想过拿第一,我也拿不到。”   宁纤柔点点头。   她身侧的丫鬟就催道,“姑娘,我们该走了,免得一会儿又有姑娘说你走后门。”   安容听得眉头一挑,“怎么了?”   宁纤柔苦笑一声,“之前写字和作画,我都得了高分,惹的人在背后议论,说我是瑞亲王妃的侄女,长公主她们看在姨母的面子上,才给我的高分,琉璃宴又是你举办的,我多和你说几句,估计该有人说我走你的后门了。”   安容听得无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嘴长她们身上,谁管的了她们说什么,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岂不是活的太累?”   宁纤柔点点头,然后笑道,“我回去准备准备。”   说着,她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就在她出门的时候,海棠拎了药箱子进来。   两人碰了面,虽然海棠后退了,不过宁纤柔往旁边让了让,才走的。   海棠迈步进来,把药箱子放下,才过去关门。   因为沈安溪受伤不算重,安容带了药箱子,就没叫大夫过来了,她可以帮沈安溪治。   等海棠关门,她瞧见门外有个荷包,上面绣着柔字。   她进门都没瞧见地上有荷包,又绣了柔字,肯定是宁纤柔掉的了。   海棠伸手把荷包捡了起来。   只是她捡起荷包,吧嗒一声传来。   从荷包里掉了个石头出来。   荷包一面完好,另一面却是破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划了个大口子,而且系荷包的绳子有割过的痕迹。   不会是有小偷偷宁姑娘的荷包吧?   海棠想着,弯腰去捡石头。   那边萧锦儿过来,瞥了海棠手里的石头,她眸底微微凝。   快步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拿了海棠手里的石头一看。   石头圆润,上面刻着一个字:迁。   这不是大哥的石头吗?   祖父给他的定亲信物啊,怎么会在海棠手里?   难道大哥把石头送给了海棠?   萧锦儿抚了抚额头,这怎么可能呢,便问海棠道,“这石头哪来的?”   海棠不知情,如实回道,“是宁府二姑娘的荷包里掉出来的。”   说着,海棠把荷包递给萧锦儿看。   萧锦儿看了眼荷包,眸底笑出花来。   大哥,你装的够深啊。   有了心上人,都不告诉我。   萧锦儿握紧石头,转身下了楼。   等她一走,萧迁就过来了。   他一路东张西望,像是找什么东西。   海棠就站那里看着他。   萧迁瞧见海棠,眸光落到她手里的荷包上。   面上一喜,快步走过来,把荷包抢了过去。   然后眉头扭紧了,“里面的石头呢?”   海棠脑门有黑线,道,“被大姑娘拿走了……。”   萧迁二话不说,赶紧下楼去找萧锦儿。   走到楼梯处,他瞧见萧锦儿献宝似地把石头送到萧大太太手里……   萧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萧大太太把石头给了宁大太太。         第五百六十七章 定亲   萧迁恨不得把石头抢回来才好,可是那石头就在一堆贵夫人中传来传去,从长公主手里,到了瑞亲王妃的手里。   萧迁的心,七上八下的吊着。   或许是他想多了,娘怎么可能那么草率的就给他定亲了呢,还是用一块破石头?   他肯定是想多了!   萧迁站在那里不动,身后小厮端了托盘,轻声唤道,“爷,能让让么?”   萧迁就侧了侧身子,小厮一溜烟下了楼。   萧迁才望过去时,宁二太太笑着走了过来。   一顿交头接耳后,那破石头到了她手里,她摸在手里,笑的跟风颤牡丹一般。   萧迁的心有些拔凉拔凉的了。   萧锦儿见萧迁一直看着这边,便笑着走了过去,道,“大哥,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萧迁有想掐死祈王和崔尧的冲动了。   要不是祈王下药,崔尧好运气,现在萧锦儿肯定在参加比试,哪有时间管他定亲信物的事啊,还道谢?   萧迁一口老血卡喉咙里,忍的辛苦,“谢你什么?”   萧锦儿笑道,“当然哥你娶嫂子的事了,你不知道,有多少贵夫人想娶宁二姑娘,就连瑞亲王妃都有意亲上加亲,就你不知道急,心里明明有她,定亲信物都送出去了,回头宁二太太把她许人了,看你怎么办!”   说着,萧锦儿顿了顿,拍了胸脯道,“放心,有我在,包你抱得美人归。”   萧迁。“……。”   泪流满面有没有?   他什么时候喜欢宁纤柔了,他怎么不知道?   还有那石头,是他丢了,宁纤柔捡了不还他的好吧!   他怎么倒霉透顶,都怪瑞亲王世子,他想偷偷的让宁纤柔的荷包掉下来,用铜钱当暗器。发出去的时候。瑞亲王世子拍了他肩膀一下。   手歪了一点点!   他当时也没在意,想着总能等到下一次机会,谁想到宁纤柔再路过时。荷包没了!   萧迁望着萧锦儿,声音有些打颤的道,“石头你帮我拿回来。”   萧锦儿眨了眨眼,道。“拿不回来了,娘亲怕宁二姑娘被人抢了。方才和宁二太太定亲了,虽然草率了一点,不过也没关系,咱们萧国公府不在乎那些个虚礼……。”   萧锦儿说着。萧迁腿一软,没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萧锦儿不解的看着他,“哥。你怎么了?”   萧迁想哭了,“锦儿。我没得罪你啊,你为何要害我,我没喜欢宁二姑娘。”   萧锦儿看着他,“不喜欢?不喜欢那你把石头送给她做什么?”   萧迁要抓狂了,“我没送,是我丢了,她捡的!”   萧锦儿,“……。”   萧迁看着萧锦儿,一脸你害我很苦,你闯的祸,你负责摆平的表情。   这回换萧锦儿哭了,“我不去,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送的定亲信物,还请了瑞亲王妃做媒人,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了,我去说这是个误会,我会被骂死的。”   说完,萧锦儿看着萧迁,问道,“大哥,我前脚捡了石头,你后脚就追来,你知道宁二姑娘捡了你的石头?”   问完,不等萧迁回答,萧锦儿又蹦出来另外一个问题,“你是怎么丢的石头,让她捡到的?”   萧迁脑壳疼,“别问那么多,你帮我把石头拿回来就成了。”   萧锦儿耍赖了,“你不说,我才不去。”   说了,我也不一定去。   他又没有心上人,娘亲急着他娶妻生子,然后去战场帮爹爹,一天提三五回都是少的,就想着她去他那里旁敲侧击,娘亲烦她,她就去烦他。   既然他没有心上人,媳妇也是要娶的,娶宁二姑娘怎么就不行了?   宁二姑娘脾气好,聪慧机警,玲珑剔透,才艺不凡。   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   不然娘亲怎么会那么着急的定亲,还不是怕晚了一步,让他和宁二姑娘一对有情人难成眷属吗?   要是祖父在家,或许会纵容他抢亲,可以不留遗憾。   可是国公府就只留了一堆女人啊,就连三叔四叔都忙的脚不沾地了。   萧锦儿看着萧迁,道,“哥,你丢了石头,谁都没捡到,独独她捡到了,这就是缘分,你要珍惜才对。”   说完这一句,知道闯了祸,心底有愧疚的萧锦儿赶紧溜,她这是被鬼摸了头呢,好心办什么坏事啊!   再说宁二太太,拿了那石头后,是笑的合不拢嘴。   没想到女儿居然得到萧大少爷的欢心,简直做梦都没敢想。   宁二太太一高兴,就赶紧去找宁纤柔了。   彼时,宁纤柔和丫鬟正在找荷包呢。   宁纤柔对萧迁存了偏见,但是萧迁说那石头对他很重要,宁纤柔故意不还他,就是要萧迁干着急的,谁叫他轻薄她了!   有好多次,她都想把石头丢了,现在真丢了,宁纤柔又有些心慌了,万一真是人家的宝贝,可怎么办啊?   宁二太太问道,“找什么呢?”   丫鬟忙回道,“姑娘的荷包丢了,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宁二太太瞬间就放心了,女儿宝贝萧大少爷送的石头,显然是钟情与他,她就放心了,她还怕女儿不满意这门亲事,到时候和她闹,她可招架不住。   宁二太太朝宁纤柔走过去,把手张开道,“是不是找这个?”   宁纤柔一见,眼睛就睁大了,忙抓过石头,左右看看,确定是萧迁的,这才笑道,“娘,石头怎么在你那里,我还以为是我马虎大意丢了呢。”   宁二太太摸着宁纤柔的脸,笑道,“你这孩子,和萧大少爷两情相悦。定亲信物都送了,你怎么不如实告诉娘,娘还能硬逼着你嫁给你表哥不成?”   听到宁二太太这么说,宁纤柔的脑袋当即嗡了一声叫了,“娘,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太明白。谁和萧大少爷两情相悦了?”   “你啊。”宁二太太笑道。   宁纤柔当即跳脚了,“谁和他两情相悦了?!”   宁二太太有些晕乎了,“你不和他两情相悦。你收他的定亲信物做什么,这东西是能随随便便收的吗?”   宁纤柔哭了,“娘!这是我捡的!”   “捡的?”宁二太太看宁纤柔哭,她就舍不得了。望着丫鬟道,“怎么回事?”   丫鬟也无语了。姑娘最讨厌的就是萧大少爷了,怎么会和他两情相悦呢,不过姑娘说这破石头对萧大少爷很重要,谁能想到会是定亲信物啊?   丫鬟望着宁二太太道。“太太,那石头是萧大少爷捡的,姑娘打算还给他的。谁想到方才不小心连着荷包一起丢了,姑娘正着急呢……。”   宁二太太瞥了宁纤柔。宁纤柔气的把石头丢在地上。   宁二太太赶紧把石头捡起来,用帕子擦干净道,“这可不能乱丢,萧大太太请了长公主和你姨母做媒,我答应了,还收了这定亲信物。”   当时,她还说这信物别具一格。   萧大太太苦笑一声,道,“是寒碜了一些,宁二太太莫嫌弃,你也知道上回玉锦阁卖福袋,里面有石头的事,国公爷买了个福袋,里面就是这块石头,当时迁儿陪同在侧,笑了一声,这不,把国公爷惹毛了,随手就把这石头丢给了迁儿,要给他将来做定亲信物用,国公爷说话一言九鼎,我们不听不行啊。”   长公主则笑道,“国公爷果然是性情中人,不过我倒觉得石头定亲,别具一格,它是从福袋里摸出来的,沾着福气呢。”   宁纤柔一听定亲了,当时眼眶就红了,“娘,你怎么能随便给我定亲呢,你都不问问我!”   宁二太太小心的帮宁纤柔擦眼泪,道,“你不是说了吗,嫁给谁都行,就是不嫁给你表哥。”   宁纤柔哭的更凶了。   她那是气话,气话啊,娘亲怎么能这样?!   “反正我不嫁,”宁纤柔哭道。   宁二太太犯难了,她不想女儿伤心,可要说退亲,那还不知道打了多少人的脸呢。   “行了,别哭了,这门亲事不差,人家萧大少爷英俊潇洒,又文武双全,萧国公府权势更是无话可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多少人想嫁都想不了呢,”宁二太太苦口婆心的劝道。   宁纤柔死倔,哭的是梨花带雨,“嫁给他,我还不如嫁给表哥呢。”   宁二太太一听,就不高兴了,“柔儿,虽然咱们是女儿家,可也不能说话表里不一,要不是你为了不嫁给你表哥,又开始天天啃烧鸡,大鱼大肉,娘不是怕你又胖的出不了门,跟以前一样,一年半载的也碰不到个上门求亲的,到时候嫁不出去吗,你要早答应嫁给你表哥,哪来这么多事啊。”   宁二太太是抱着先许人,傍上一个是一个的态度答应的,免得好好的女儿砸手里了,等女儿出嫁了,她再胖,那是婆家的事了,总不能再休回家吧,七出之条里可没有太胖休的。   她担心啊。   宁纤柔恨不得咬舌死了算了。   见女儿哭的伤心,宁二太太没辄了,吩咐丫鬟道,“好好劝劝她。”   吩咐完,宁二太太转身了。   可是走了几步后,宁二太太停了,面带怒色,怒不可抑。   她又转了身,对丫鬟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丫鬟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说!”宁二太太声音严厉。   丫鬟怕了,弱弱道,“之前萧大少爷亲过姑娘……。”   话说,这丫鬟也够笨的,她不知道怎么劝宁纤柔,就劝她死心,认命嫁了算了。   反正之前萧大少爷亲过她,抱过她,按理她就应该嫁给他的。   宁二太太气大了,好你个萧大少爷,长的人模人样,居然敢占她女儿便宜!   宁纤柔还在哭。   宁二太太对她道,“好了,算他还有点良知,知道占了你的便宜,要负责,这样的男人还不错,你要真不服气,他占你便宜的仇,等回头嫁了,再慢慢占回来就是了。”   丫鬟凌乱了。   她还以为太太要冲出去找萧大少爷算账呢,没想到她居然高兴。   宁二太太松了一口气道,“亲也亲了,亲也定了,这事是没法更改了,就这样吧,娘会让你风光大嫁的,眼睛都哭红了,后面的比试都不用参加了。”   说完,宁二太太站起了身,笑容满面的走了。   留下宁纤柔死死的盯着丫鬟。   丫鬟抬起手,掌自己的嘴,一边道,“奴婢知错了……。”   掌了七八下后,宁纤柔看不过去了,“别打了!”   说完,她擦干眼泪,道,“去拿镜子来,我要参加比赛。”   丫鬟揉脸颊道,“姑娘,你都定亲了,还参加比试吗?”   宁纤柔咬了牙道,“参加!”   不参加比赛,怎么找皇上退亲?!         第五百六十八章 如意   屋内,安容帮沈安溪抹了药,又细细的将药涂开。   开始,沈安溪疼的眉头直拧,等安容收手时,她又惊叹道,“四姐姐,你这是什么药,抹了之后好了许多,清凉凉的,舒服极了。”   安容将药瓶子递给沈安溪,笑道,“这是我调制的,对祛瘀有奇效,晚上睡前再抹一次,早上起来就恢复如初了。”   沈安溪动了胳膊,笑的眉眼如画,“谢四姐姐了。”   她要起身道谢,被安容拦下了。   两姐妹有说有笑,外面冬儿进来,笑道,“少奶奶,大少爷定亲了,是宁府二姑娘。”   安容听得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冬儿又禀告了一遍。   安容想到了比武夺帅那天,宁纤柔骂萧迁无耻流氓的事,这两人居然定亲了?   正笑着呢,萧锦儿就苦了张脸进来了,安容瞧了眉头挑了一笑,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萧锦儿瘪了脸,看着安容,弱了声音道,“大嫂,我闯祸了。”   “闯祸?”安容眼帘轻动,“闯了什么祸?”   萧锦儿挨着安容坐下,咬了唇瓣道,“还不是我哥定亲的事,方才我在门口,瞧见海棠捡了块石头,瞧着像是大哥的,一看之下,果然是,那石头是从宁二姑娘荷包里掉出来的,我以为他是我哥的心上人,方才出了那么个意外,她处置得当,颇叫人喝彩,好些贵夫人和世家少爷对她刮目相看,大加赞赏。我就担心她被人定了亲,想着先下手为强,结果……。”   结果她会错了意,那石头是她哥丢了,无意中被宁二姑娘捡的,压根就不是送的。   她好心办错了事,害的萧迁现在对她颇有怨念。   萧迁是她亲哥。她对他极是了解。萧迁看着比连轩听话,要是真倔起来,比连轩是有过之无不及。   他不可能真的顺从了这门亲事的。他肯定会想办法退亲!   萧国公府虽说权势滔天,大周鲜少有人敢惹,可萧国公府和瑞亲王府还有宁府走的很近,亲厚有加。她不想因为她的过失,造成萧国公府和瑞亲王府还有宁府之间的隔阂。   可萧迁又是她亲大哥。她更不想瞧见萧迁委曲求全,伤了兄妹情分。   虽然之前萧锦儿是那么劝萧迁的,可是她心底还是想着有什么方法补救,只是思来想去。都想不到两全之策,这不,她只能来找安容了。   对于这样的乌龙。安容想的和萧锦儿一样,是缘分。   可是在萧迁看来。这不是缘分,是倒霉透顶,硬生生的把两个不喜欢的人绑在一起,是互相折磨。   萧锦儿求安容帮忙,能让萧迁喜欢上宁纤柔最好,要是退亲,千万不能伤了情分。   着实叫安容为难了。   安容觉得要退亲,只能从宁纤柔身上着手,要是宁府主动退亲,萧迁又执意不娶,退亲应该不难。   安容和萧锦儿打算去瞧瞧宁纤柔的意思。   结果刚走到宁纤柔门口,就瞧见宁纤柔和萧迁在争执。   安容和萧锦儿想过去劝架来着,结果宁纤柔一脚踩在了萧迁脚背上,疼的萧迁直呲牙。   宁纤柔哼了一声,迈步走了。   徒留萧迁在那里抖脚。   安容见了是又好笑又无奈。   她瞥头看着萧锦儿,哪里还有她人啊?   芍药肩膀一耸,指着一旁的门道,“大姑娘躲进去了。”   安容抚额,再抬眸时,萧迁也走了。   萧迁无奈一笑,正要转身呢,却见苏君泽走了过来。   他一如既往的温和儒雅,只是眸底带了一抹晦暗莫名。   安容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因为苏君泽一直看着她,眸底写满了:你要存心躲着我吗?   安容见了,心底就有气了,他凭什么认为她要躲着?   她行的端,做的正,无愧于任何人!   等苏君泽近前时,安容还很客气的跟他见礼。   等见了礼,安容直起身来,从容迈步要走。   结果苏君泽伸手一拦,声音温朗中透着冷气,“我是不是送过你一枚食指大的血如意,你给埋了?”   安容听得背脊一怔,她抬眸望着苏君泽,“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这一世,她没有收过苏君泽任何东西。   送她血如意,是前世的事!   这事,除了她之外,没人知道。   当初,她和苏君泽怀的第一个孩子,因为她负气骑马,小产了。   她伤痛欲绝,在床上躺了三天,不吃也不喝,谁劝也没有用。   是苏君泽坐在床边,一刀一刀的雕刻了一柄小血如意送给她,告诉她,孩子会有的,他会回来找她的。   为了雕刻那血如意,苏君泽还割破了手指,是她舍不得他辛苦,扑在他怀里痛哭了好一会儿,方才听他的话,从悲痛中回转。   那血如意她收了,她舍不得从她身体里掉出来的那块肉,把血如意和孩子一起埋葬了。   她埋葬血如意的坑,是苏君泽帮她挖的。   她连丫鬟都没有带。   因为她怕丫鬟会泄了口风,到时候有不轨之徒偷盗血如意。   这么隐秘的事,苏君泽怎么会知道?!   便是东延太子重生,他不可能知道这事啊!   安容清澈的眸底染上蒙蒙水雾。   苏君泽看了怜惜不已,他想替安容拂去眼角的泪珠,可是丫鬟带了敌意看着他。   苏君泽心有些窒息,他不明白,前世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她既是重活一世,为何舍了他,投进萧湛的怀抱?!   苏君泽眸底有痛。他缓缓道,“梦里梦到的。”   梦里,安容的一颦一笑,是那么动人,就连她滑过脸颊的泪,都像是滚烫的铁水,撒到在他的心上。让他疼的窒息。   那梦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叫他怀疑那就是他前世的生活。   可他害怕那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方才瞧见安容,他实在抑制不住那股想和安容说话的冲动,哪怕他明明知道安容避讳他。   苏君泽不信安容会那么寡情。会是一个贪慕权势的女子。   若是她是,她重生之后,依然选择了拒绝萧湛,还撮合萧湛和顾家大姑娘。是萧老国公苦苦相逼,他才不得不娶她。   这些事。是靖北侯世子亲口说的,他也去查了,断不会有假。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她避他唯恐不及!   还有那天在瑞亲王,她说的绝情诗: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风雨无凭。”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郎心似铁。”   “此情本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当时他还怀疑,她那话像是与他绝情,原来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   此情本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他无情了吗?   无数个疑问萦绕在他的心头,将他紧紧桎梏住,他必须要弄清楚,他是如何无情的?!   苏君泽沉浸在痛苦中,安容则是满心震惊。   苏君泽居然能梦到前世?!   忍着震惊的心情,安容问道,“你还梦到过什么?”   “在柳溪,你过石桥时,跌落水里,你我……。”   苏君泽说着,安容脸色一变,道,“够了!”   安容的眼神慌乱。   前世,她跌落柳溪,苏君泽跳水救她,安容想着既然衣裳湿了,就干脆在水里泡一泡。   她在水里玩的快活,和苏君泽互相泼水。   谁想苏君泽居然手舀起一条小鱼,直接朝她泼了过来,好巧不巧的掉进了她胸前的衣裳呢,惊的她手足无措,险些吓哭。   苏君泽哄了她好一会儿,最后竟然鸳鸯戏水了起来。   他们还抓了鱼烤着吃……   那是她最美好的记忆,最后全变成了蚀骨的痛。   “为什么不让我说?”苏君泽朝前走来,步步逼近。   安容一步步往后退。   她握紧双手,告诉自己,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她重活一世,不是纠结前世,为了前世而活,她不欠苏君泽什么!   安容稳着脚步,朝前走去。   只是她再怎么稳着,可也掩盖不住凌乱的脚步。   尤其是在路过苏君泽时,恨不得跑了才好。   只是人一急,就容易出事。   这不,安容踩了自己的裙摆,往前倒去。   苏君泽胳膊一伸,就将安容抱在了怀里。   安容惊魂未定,努力推开苏君泽。   可是苏君泽却桎梏了安容一下,方才松开她。   安容慌忙择路而逃。   芍药紧随其后。   苏君泽看着安容像是被狗撵了般急切的躲开,他一拳捶在了柱子上。   苏君泽握紧拳头,转身离开。   远处,有双戏谑的眼睛,带了笑道,“本皇子今儿算长见识了,还从没见过这样送礼的。”   他笑着,一旁的李大少爷笑道,“应该说是学了一招如何调戏良家妇女。”   池三少爷则大笑,“李兄所言甚是。”   说完,他笑了一笑,“萧湛出征回来,不知道头上会不会有点绿?”   李大少爷拍了他心口一下,道,“小心祸从口出。”   再说安容,气的脸红脖子粗。   她进了一间房,见里面没人,赶紧低下了头。   方才苏君泽抱她时,往她衣服里塞了东西!   好巧不巧的掉到了不该掉的地方!   安容看着自己高耸的双峰,里面夹着一抹血红。   安容拿出来一看。   赫然一拇指大血如意。   与前世那枚一模一样……   安容握着血如意,脸色苍白一片。   芍药看着她,对于苏君泽的举动,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轻薄。   他居然敢把东西塞少奶奶怀里,他肯定是知道少奶奶不收,才那么做的!   芍药想提醒安容一声,这东西不能收。   可是她张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少奶奶,方才你手腕上的镯子泛光了。”   芍药的声音清脆脆在屋内响起。   安容原就苍白的脸色,瞬间白的跟宣旨一样,她拔高了声音道,“你再说一遍!”   芍药就道,“少奶奶,方才你跌倒,东钦侯世子抱你时,你手腕上的镯子泛光了。”   芍药知道安容的镯子非比寻常,泛光代表了有危险。   她是怕有刺客,要安容小心警惕。   可安容却如遭雷劈了一般。   木镯亮,不是有危险,而是萧湛能看到她啊!   那她被苏君泽抱了的事,萧湛不就知道了?   越想,安容的脸越白。   军营。   萧湛正和诸位大将军在商议军情。   萧湛站在地形图前,分析战况。   正说着呢,忽然就不说了。   几个呼吸之后,他的脸铁青一片,隐隐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沉闷气势。   诸将军不懂萧湛怎么忽然就变了脸。   等闲时候,萧湛都是喜行不露于色的,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此刻什么都写在脸上,却依然没人能看懂。   连轩就郁闷了,大哥近来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一天几次忽然走神,有时候很高兴,有时候很无奈,今儿却是发怒。   连轩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萧湛。   看萧湛脸黑的厉害,他眉头皱的越紧,拍了拍赵行的肩膀,连轩低声道,“军中最厉害的大夫是哪位,明儿一定要请来给大哥把下脉,忽然走神,这显然是有病在身啊。”   再说安容,脸白不知道怎么办好,她不想萧湛误会她。   她知道自己睡着,就能瞧见萧湛在做什么,可现在这样的情形,她如何安睡?   安容豁出去了,吩咐芍药道,“拿安神香来。”   芍药懵懵的,“少奶奶,拿安神香做什么?”   安容心情烦躁,道,“让你去,你就去!”   芍药背脊一怔,忙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她就转了身。   等她打开门跑出去,沈安玉走了过来,她进屋之后,随手把门关上了。   她朝安容走过来,眸底带着讥讽的笑,“四姐姐,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身怀有孕,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萧表少爷哪里不好了,你要背着他勾搭东钦侯世子。”   沈安玉眸底的笑,带了些残忍。   她娘就是偷腥和二老爷狼狈为奸,才害死了自己,害苦他们兄妹三人!   要不是安容,大夫人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她也不会被人私下揣测,爹不疼祖母不爱!   这一切,都是拜安容所赐。   却没想到,她居然也和她娘走一样的路了。   安容坐在那里,听着沈安玉的话,她的脸阴冷如冰,“你说我勾搭东钦侯世子?”   沈安玉笑了,指着桌子上的血如意,眸底是璀璨笑意,“难道不是吗?”   说着,她顿了一顿,道,“答应我两个条件,这事,我帮你保密。”   语气沉冷,毋庸置疑。         第五百六十九章 求娶   安容眼睛微微斜,赫然一笑,笑如绽放的山茶花,淡雅娇媚,“五妹妹,你抓住我这么大一个把柄,只要我答应你两个条件就甘心守口如瓶的?”   沈安玉在屋子里闲走了两步,坐下来,怡然自得的呷了一口茶,她心情好的不行,她从未想过会有牵着安容鼻子走的一天。   这么大一个把柄,她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呢?   在安容注视下,沈安玉笑了,“第一,帮我赢得百花神女的封号,第二,给我二十万两银子做封口费,此事,我不会再向第二个人提起。”   一听沈安玉的狮子大开口,安容先是惊呆,随即冷笑连连。   她沈安玉还真说的出口,还有她凭什么要她相信她会守口如瓶?   她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吗?   真答应了她这一回,下一回,她只会变本加厉!   还有,她怕什么?   萧湛知道她重活一世,前世嫁给了苏君泽做嫡妻的事,而且,方才他已经看到了苏君泽抱她的事了。   她从未打算瞒过萧湛!   安容嘴角微微上扬,清澈明净的双眸看着沈安玉。   沈安玉微微蹙眉,被抓住了那么大把柄,她居然还笑的出来,她的脸皮得有多厚实,只怕金针都捅不破了吧?   “不答应,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沈安玉再次要挟道。   这一回,安容不笑了,她拿起血如意,在手中把玩,“五妹妹。你在侯府装了那么多天,没想到一柄小小血如意就让你原形毕露了,你以为你抓到的是我的把柄?”   沈安玉脸沉了,“就你给萧表少爷戴绿帽子一事,就足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安容粲然一笑,轻敲桌子,敲了三下之后。   赵成闪现在屋内。   他一身黑衣劲装。面容冷峻。看的沈安玉脖子一凉,望着安容,有些胆怯道。“你,你想杀人灭口?!”   赵成懒得看沈安玉,给安容行礼道,“少奶奶有何吩咐?”   安容把手中血如意丢给了赵成。问道,“你知道怎么做吧?”   赵成有些蒙。少奶奶太看的起他了,不由得惭愧道,“少奶奶,这血如意是东钦侯世子给你的。是还给他,还是送去边关,属下觉得都可以。”   反正。主子也知道东钦侯世子和少奶奶前世是夫妻,把血如意送去给爷。表示清白完全可以,另外,爷娶少奶奶,都没像东钦侯世子这样,给少奶奶雕过东西,他要反省了。   “还给东钦侯世子,”安容吩咐道。   赵成领命,转身离开。   安容也起了身,她要出去,只是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下来了。   她侧了侧身子,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沈安玉,道,“答应我两个条件,你和大夫人,还有二老爷算计三皇子的事,我替你保密。”   沈安玉苍白的脸色,顿时白中泛青了,“你……!”   看着沈安玉恐惧的眼神,安容心情颇好,“你什么?想抓住别人的把柄,首先别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   安容冷然一笑,“你现在最大的依仗,不过是你舍身救了三皇子一命,皇后感激你,若是她知道,是你娘和你的算计,她是会感激你,还是会杀了你?”   沈安玉气的嘴皮直哆嗦,她咬了牙道,“你别忘记了,二老爷是侯府的,刺杀三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想要我的命可以,拿侯府上下陪葬!”   “让侯府给你陪葬?”安容笑了一声,“之前,你就是这样有恃无恐,我顾及侯府,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你以为,这一回还可以吗?你还记得那本春宫图吧,你娘和二老爷狼狈为奸,对父亲来说是奇耻大辱,你娘和二老爷野心勃勃,他们是侯府的敌人,他们犯的错,你以为皇上会记在父亲头上?况且,三皇子的刺杀之仇,是我替他报的!”   这事抖出来,死的只有沈安玉一个。   看着安容冰凉的眼神,从容随意的口气,沈安玉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   想到什么,沈安玉的眸底瞬间有了惊恐之色。   屋外,一粉色裙裳小丫鬟,正竖着耳朵偷听呢,听到屋内的谈话,她脸色一变。   随即眸底闪过些什么,她转身便走。   屋内,沈安玉赶紧开门,她见到丫鬟急急忙奔向三皇子。   吓的沈安玉赶紧追过去。   这事要是让三皇子知道了,她可就完了!   安容迈步出门,芍药拿了安神香过来,她纳闷道,“五姑娘怎么把丫鬟拽到屋子里去了?”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意。   皇后也没她想的那么疼沈安玉,对她,更多的还是利用。   连个丫鬟都敢在屋外偷听,她偷听沈安玉说话她不管,但不许偷听她!   一个威胁她,一个偷听她,安容能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现在丫鬟知道沈安玉的把柄,她又是皇后的心腹,沈安玉不敢杀她,就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办法逼她屈服?   话说,安容随口说了几句,把沈安玉逼的够呛。   她知道,丫鬟的心向着的是皇后,向着的是三皇子。   之前安容说那话,她没承认,还能说安容是污蔑她,可是她说那话,显然是承认了啊。   丫鬟想在皇后面前立功,想博得三皇子的欢心。   可是沈安玉能让她说出去吗?   一旦说出去,皇后不会饶了她的。   沈安玉没辄,她想要丫鬟的命,可是她不能,更不能在琉璃阁杀了她。   沈安玉苦口婆心的说服丫鬟,更是许以重诺,“只要我做三皇子妃,我一定让三皇子纳你为妾,保你荣宠。等将来三皇子做了太子,侧妃之位,我估计难许给你,但是三皇子做了皇上,四妃之位,必然有你!”   这一番许诺,丫鬟心动了。谁不想做贵妃、贤妃?   她还没有奢侈到想做皇后。皇后母仪天下,要的是德才兼备,才学过人。更要有个权势的娘家,这些,她都没有。   但是沈安玉就不同了,武安侯府权势渐大。有萧国公府和周太傅府做靠山,和瑞亲王府还有长公主往来密切。还有个身份神秘莫测但绝对不容人小觑的二夫人,若是五姑娘得宠,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她把这事禀告给皇后知道,不过是立了一功。赏她百两银子,已经是顶天了,如何和四妃之位相提并论?   丫鬟心动了。但是面上忍着。   能做到皇后的心腹丫鬟,就不是等闲之辈。   她知道自己握着沈安玉这么大的秘密。她最想做的是杀人灭口,只是怕皇后查,所以不得不拉拢她。   现在是在琉璃阁,她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出了琉璃阁,她指不定就改主意了,她得想个万全之策!   丫鬟望着沈安玉道,“你说的话,我不信,你写出来。”   说着,她指了远处的桌子道。   沈安玉气的吐血,却不得不答应。   忍着愤岔,沈安玉将许诺的事写下,并署名摁手印。   丫鬟喜笑颜开的收好,道,“姑娘,一会儿该比试作诗了,你好生准备,这东西委实珍贵,奴婢不敢随身携带,该小心藏好。”   这一回,沈安玉真的要被气死了。   她跺着脚走了,丫鬟坐在那里,看着纸条高兴的合不拢嘴。   这东西比她的命还要珍贵啊,藏哪里都觉得不合适。   丫鬟决定随身带着,反正她话已经说出去了,晾沈安玉也想不到她会这般大胆。   丫鬟把信塞怀里,然后出了门,把门带上。   刚转身呢,就跟一小厮撞上了。   小厮连连道歉,心情很好的丫鬟没跟他一般见识。   等丫鬟拍了裙摆离开后,小厮瞅了瞅掩在袖子里的信,眸底闪过一抹笑。   之后,这封信到了安容的手里。   安容看着丫鬟和沈安玉的署名,嘴角的笑越发的灿烂。   之前她威胁沈安玉,是在私底下,沈安玉不怕她,所以才大胆承认。   现在大夫人和二老爷都死无对证了,沈安玉不承认,她还真奈何不了她。   有了这封信,可就不同了,不需要沈安玉认罪,直接就可以定她死罪。   再说赵成,奉安容之命,拿着血如意还给苏君泽。   彼时,苏君泽还有萧迁、崔尧等在喝酒。   瑞亲王世子举杯敬萧迁酒,“萧迁兄,不是我说你,你藏的够深啊,之前我说不愿意娶表妹,你还说她性子泼辣,娶回去有罪受,你这是挖我的墙角呢,你直说不就好了,我祝福你们。”   萧迁苦着一张脸,本来就够憋屈的了,还被瑞亲王世子打趣。   偏他还得高兴的举着酒杯敬他。   苏君泽在一旁,莫不吭声的喝酒,崔尧看着他的手,拧眉道,“苏兄,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没事,”苏君泽举杯,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正要拿酒壶倒酒呢。   赵成走过来,将血如意放下,道,“东钦侯世子,这是你掉的血如意。”   苏君泽的眸底,寒芒密布。   他将血如意送给她,她却让萧湛的暗卫送还给他!   她和萧湛果真就鹣鲽情深自此了?!   苏君泽心一疼,手一挥,那血如意就向远处飞去,砸在了木柱子上,瞬间四分五裂。   血如意毁了便罢,那碎玉还砸在一旁宾客的身上。   好巧不巧的正是三皇子那一桌。   李大少爷的手背被划了一道口子,瞬间大怒。   他东张西望,不知道是谁丢的血如意,只能忍着。   他虽然是李家大少爷,可是能来琉璃阁的非富即贵,富能得罪,但是贵不敢随意招惹啊。   这边,崔尧看着苏君泽,“苏兄,你怎么……?”   苏君泽不说话,只饮酒。   崔尧便不再问了。   倒是萧迁眉头皱的快没边了,赵成负责保护大嫂,哪有那闲工夫帮苏君泽捡东西,不会是……?   萧迁有些不高兴了,大哥去边关打仗,身为兄弟,他却趁机挖大哥的墙角?!   苏君泽饮酒之后,望着赵成道,“她还说什么了?”   赵成面无表情道,“梦都是反的。”   说完这一句,赵成转身离开。   身后,苏君泽在呢喃,“梦都是反的……。”   他们在梦里恩爱有加,全都是假的?   不可能!   安容回到座位处,看着楼下比试台。   身侧,沈安溪坐在那里,还有萧锦儿,两人聊的欢畅。   楼下,作画已经比完了。   淘汰了三十多人,只余下五十多名姑娘了。   接下来作诗。   本来这是沈安溪最擅长的,不过她跳舞不怎么样,她以前身子骨弱,别说跳舞了,走几步都气喘吁吁,可没学会。   她很看好宁纤柔,只是有些好奇道,“以前对宁二姑娘了解的不多,也不好问她,都传闻她身子笨拙,我还以为她太胖,是太懒的缘故,肯定什么都不会,却没想到她写得一手好字,画也不错,不知道她其他的怎么样?”   萧锦儿摇摇头,她不知道。   萧锦儿望着安容,“大嫂可知道?”   安容也摇头。   几人就静静的看着。   比试,热闹非常。   为了夺得百花神女,那些大家闺秀是使出浑身解数。   萧锦儿她们,看的是津津有味。   安容拍手叫好。   正看着呢,有一丫鬟走过来,禀告了芍药什么,芍药脸色变了一变,赶紧俯身,在安容耳边低语。   “少奶奶,皇上来了,没有座位怎么办?”芍药嘴角抽抽道。   安容嘴角也抽了。   楼下除了房间可以随意进出外,楼下的座位,都卖了高价,没有一个空位子啊。   皇上来凑热闹,只能站楼下人堆里。   敢这么怠慢皇上,安容有些醉了。   她拍了下沈安溪的手背,又摇了摇萧锦儿的手道,“皇上来了,我得把这位置让给他坐。”   萧锦儿眉头一挑,“皇上怎么可能来这儿?”   安容囧了,“他已经来了。”   说着,安容示意她往楼下看。   萧锦儿左右瞄瞄,都没见到穿着明黄衣裳的皇上,倒是左相身边有一男子,面容陌生,但是眼神带着君威。   皇上易容出宫的?   萧锦儿赶紧起身,道,“大嫂,我回自己位置坐了。”   沈安溪也道,“我去我娘那儿。”   留下安容坐在那里,凌乱了。   好歹等她请了皇上后,一起走吧?   安容呲了呲牙,起身下楼。   安容给皇上见礼,然后道,“皇上,楼上请。”   皇上笑道,“不是说,琉璃阁楼上没座位了吗?”   安容脸红了。   左相笑道,“皇上,咱们还是先上楼吧,堵在大门口,实在不像话。”   皇上便上楼了。   安容走在后面,想着她一会儿坐哪里比较合适,她没位置坐了好么!   正想着呢,忽然,安容眼前一闪。   军营,大帐里。   飞进来一只信鸽,是小九。   她脖子上还挂着银色手链。   赵行抓了小九,摘下它脚腕上的竹筒,送给萧湛。   安容清楚的见到,信上写着:东延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以四座城池为聘,求娶北烈朝倾公主,北烈皇上答应了。         第五百七十章 继续   尽管早知道东延皇帝病危,随时可能驾崩,可安容没想到会这么的快。   要知道,前世她死时,东延皇帝都还活的好好的,重活一世,他却提前至少六年驾崩,这太不寻常了。   安容觉得东延皇帝的死,和东延太子有脱不了的干系。   东延太子前世被萧湛禁锢,没能在东延皇帝跟前尽孝,离的远,情分就疏远,再加上有好些皇子在东延皇帝跟前刷存在感,难保东延皇帝会起废黜太子之心,这些流言,安容前世就听闻过。   东延太子在大周受苦,东延皇帝却对他寡情,只怕那原本就带了政治色彩的父子之情,早被消磨光了。   东延太子有幸重生,他不可能还会重蹈前世覆辙,他要至高无上的权利,东延皇帝就必须要死。   只是他谋夺皇位就算了,他为什么要娶北烈朝倾公主呢?   她喜欢的是顾清颜啊,她不是已经把顾清颜交给她了吗?   更让安容没想到的是,北烈皇上居然答应了东延太子的求亲。   朝倾公主早前就被赐婚给了北烈墨王世子,都上了花轿,只差拜堂了啊。   安容想到了真的朝倾公主,她对上官昊用情至深,如今却被送去和亲,不知道她会如何?   还有萧湛,东延和北烈联盟,双拳朝一处用力,萧湛能招架的住吗?   还有那四座城池,不会是东延攻占的大周城池吧?   大周誓要收回丢失的城池,东延却堂而皇之的把城池送人,这是蔑视大周!   安容在走神,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   安容挡在那里不走。两护卫面面相觑。   最后,其中一人轻咳两声,安容压根就没听见。   另外一人就大胆,手摁在楼梯,身子一旋转,就饶过了安容。   没办法,他们得寸步不离的保护皇上啊。   这一幕。坐着的皇上看见了。等护卫走过来,左相问道,“萧表少奶奶怎么了?”   护卫嘴角抽了一抽。“好像是在走神。”   左相额头上便有了黑线,“上楼梯也能走神?”   想到皇上跟萧湛说话,萧湛禀告事情时,都忽然走神了。安容上台阶走神还真不算什么了。   左相和皇上看着安容,见她好半天都一动不动。脸上的黑线止不住的往下掉。   好半天之后,安容才继续上台阶。   她走到桌子前,给皇上行礼,然后在一旁坐下了。   左相就那么看着安容。要知道安容这样做委实大胆啊,他能落座,是皇上恩准的。   皇上都没让她坐。她就直觉坐了。   见左相看着她,安容讪笑一声道。“我没地儿可坐了……。”   说完,吩咐丫鬟上好茶。   皇上瞥了安容好几眼,才道,“你和湛儿似乎都很容易走神?”   安容脸窘了,“皇上,不是我要走神的,是逼不得已。”   皇上眉头一挑,左相就好奇的问出声了,“逼不得已?”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走神还有逼不得已的,莫非是得了易走神的病?   安容点点头,道,“是逼不得已,有时候眼睛忽然闪现一幕情景,我根本没法控制,上回还因为忽然走神,下台阶差点滚了下去。”   听安容这样说,皇上绵长的哦了一声,安容这样说,皇上有些信了,若非逼不得已,萧湛不可能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胡作非为,把皇上的话当做耳旁风。   皇上好奇了,“你都看到什么了?”   安容一脸惊讶,半真半假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相公有危险,或者有麻烦事的时候,我能瞧见他,就方才,我看到了应城的军营了,相公正为东延和北烈结盟而犯愁。”   不是安容存心要泄密的,实在是这个必要。   她坦白相告,人家不会怀疑她什么,藏着掖着,反而惹人生疑。   要是她能取得皇上的信任,或许能帮萧湛传达一些军情给皇上,也好要朝廷及时帮忙。   只是安容这话,在皇上和左相听来,无疑是天方夜谭。   一个人居然能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这可能吗?   皇上端茶轻啜,他只当安容是说笑的,随便寻个理由糊弄他。   左相倒是好奇道,“东延太子劫了北烈墨王世子要迎娶的朝倾公主,北烈和东延的仇可说是不共戴天,如何结盟?”   安容轻轻一耸肩道,“左相,两国相交,此一时,彼一时,东延皇帝驾崩,东延太子登基,以四座城池为聘,求娶北烈朝倾公主为后,我不知道北烈是出于何种考虑,但是北烈答应了。”   说着,安容顿了一顿,道,“还有之前相公快马加鞭赶赴边关,边关的诸位将军压根就不服他,要和相公比武定夺正帅之位,还拿出之前敖大将军借下的欠债,要相公写奏折找皇上要,相公将这事交给了祈王,皇上若是不信,过几日这两个消息就会传至京都。”   安容言之凿凿,说的有鼻子有眼,由不得左相不信。   就连皇上都有些相信了,因为萧湛去边关出任大将军,会遇到阻难,这是显然的事。   将军有傲骨,萧湛就算出自萧国公府,满腹计谋,可在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可要是安容说的是真的,那北烈和东延结盟,大周岂不是危矣?   大周对抗东延,已是勉强,原还想着东延和北烈有仇,或许大周能和北烈结盟,就算不结盟,好歹有共同的敌人……   越想,左相的脸越沉,“皇上,要真是如此,以我大周的兵力。如何对抗东延和北烈的结盟军啊。”   皇上眉头拧紧,他看了安容几眼,后道,“此事需从长计议。”   这么大的事,皇上应该即刻回宫,召集诸位大臣商议。   可是皇上手里既没有奏折,也没有人证。仅凭安容眼前一闪。她说的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呢。   谁知道安容那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的多了。就出现了幻觉。   不过,这样的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   这不,本来皇上是打算出来散散心的。谁想到安容会禀告这么大的军情,这不。皇上和左相就一边喝茶,一边商议军情了。   在军国大事前,小小比舞又算的了什么?   两人商议着,也不避讳安容。她能告之这么大的事,显然是心向着大周,再说了。萧国公府上到萧老国公,下到靖北侯世子都在战场上呢。萧国公府对大周的忠心,皇上断然不会怀疑,只是有些受不住萧老国公的霸道罢了。   安容端茶轻啜,不敢有那个闲情逸致看楼下,哪怕楼下正是宁纤柔在表演。   这不,左相问安容了,“以萧表少奶奶之见,东延和北烈结盟了,我大周该当如何?”   安容囧了,她以为自己听岔了,这么大的事,问她一个深闺少奶奶做什么?   后宫不得干政,女子不得干政啊。   见安容囧囧的表情,左相也囧了,他好像问的很自然,想都没想就问了,少奶奶怎么能知道怎么处理这些边关大事呢,不由得有些尴尬了。   皇上敛了眉头道,“但说无妨。”   安容思岑了几秒,大胆道,“虽然东延和北烈是结盟了,可彼此之间的信任,我想应该微乎其微吧,东延野心勃勃,有蚕食鲸吞大周的野心,北烈怎么可能坐视东延强大,况且东延要真想拿我大周如何,只怕也要损失惨重,到时候北烈没准儿就坐收渔翁之利了,我想东延和北烈应该相互防范的,结盟只是表面,怕的就是他们私下商议,将我大周平分。”   既然不是完全的信任彼此,那就能见缝插针,想办法让他们之间的嫌系越来越大,让他们结盟不成,反而结仇。   安容很想说,能对抗东延太后和上官昊的只有萧湛,安容希望萧湛手里的兵马越多越好。   只是这话只能心底想想,可不敢说。   指不定就叫皇上怀疑,她说那番话,只为萧湛讨兵权。   “东延能和北烈结盟,我大周自然也能,只不过他们是明面上,咱们可以私底下,皇上应该比谁都清楚,那皇位有多少人觊觎,”安容大着胆子道。   皇上听得眉头一挑,“你心里有结盟的人选?”   安容眼帘轻眨,摇头道,“没有,不过我想应该极少有皇子不想做皇帝的,我听相公说,东延皇帝的死,似乎有些蹊跷。”   安容点到为止,她知道的只有萧湛,把她知道这么多推到萧湛身上,也容易有说服力一些。   其实,说这么多就足够了。   皇帝早死,不是奸臣谋权纂位,就是皇子谋权纂位。   要是查出东延皇帝的死是东延太子所为,弑君杀父,群臣唾弃,到时候罢黜他的皇位,他野心再大也没用。   还有北烈,安容的提议是挑拨离间。   左相听后,眼前一亮,道,“皇上,臣觉得此计可行。”   皇上点点头,“这么大的事,得派可信之人去办才成,朝中有能担此重任者?”   皇上一问,左相哑然了。   大周有不少的昏官庸吏,大周的案子他们都查不出来,还跑去东延查案,这不是笑话吗?   安容倒是提议道,“皇上,要说查案的本事,我觉得周御史可以。”   皇上点点头,“周御史刚正不阿,查案入微,确实破获不少冤假错案。”   左相就道,“可是前几日,皇上派他去云州视察了……。”   云州?   那不是祈王的封地吗?   她想起来了,前世周御史就是去云州紧邻的遂州视察,回来就被弹劾说他贪墨,最后冤枉而死啊!   皇上派他去云州,这是怀疑祈王,查他了吗?   安容默不作声,她能说的都说了。   左相和皇上也没说了,因为三皇子过来请安了。   安容这才有闲心看比试。   这会儿,比舞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比试的是琴艺。   这时候,比试场上,只余下十五位大家闺秀了。   诸位姑娘的得分都被写在牌子上,悬挂示众。   看牌子,安容忍不住惊叹,前几名,居然是京都之外来选秀的大家闺秀。   那些姑娘除了是官员之女,再就是当地第一美女或者第一才女。   休息了片刻之后,比试琴艺正式开始。   琴音飘渺悦耳,似瀑布般泻满一地的青丝,似山间小涧,似云中飞鸟,一会儿低飞擦过青青绿草,一会儿钻入云霄。   听得人心旷神怡。   偌大个琉璃阁,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除了打分时,有些骚动之外,都在欣赏琴声。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诸位姑娘的得分都算了出来。   锦州徐媛姑娘,和宁纤柔分数一样,并列第一。   萧怜儿第四,云州赵慧第三。   其他大家闺秀都没能排上榜。   对此,萧大太太派了人来问安容,这事该怎么办?   毕竟并列第一这事,之前没想过。   安容也犯难了,要是将并列第一分出胜负来,那萧怜儿就被淘汰了啊。   安容不知道怎么办好,这不,脸一侧,问皇上道,“皇上,您答应给第一一个许诺,现在两个第一,该怎么办?”   安容踢皮球,太过明显了。   念在安容帮忙出了主意的份上,皇上帮她一把道,“那就再加一个比试,分出胜负。”   左相点头道,“正是,只是不知道加什么比试好?”   皇上想了想,道,“德才兼备,才有了,就是不知道德如何。”   皇上这样说了,显然加的比试是德。   安容思岑了下,吩咐芍药几句。   芍药便下去请徐媛和宁纤柔入内园游玩。   两人摸不着头脑,她们分数相当,该继续比试才对啊,她们还以为会比试下棋呢,谁想到会是进内园啊?   不知道进去做什么?   两人并肩去了内园。   内园,松柏掩映,花木扶疏,方砖铺地,花墙环绕,台阶曲折,古朴典雅。   两人边走边看,心底赞叹连连。   等到一岔路口,丫鬟请她们各走一条路。   两人微微讶异,照着做了。   两人带着丫鬟,继续朝前走,看了好一会儿风景。   忽然,园内负责照看花草的婆子,不小心将水洒到徐媛身上。   她衣裳湿了一大片,徐媛的脸色当即就青了。   她的丫鬟气的手一抬,就打了过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 没完   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了一地。   大红牡丹的地毯上,一青裳女子席地而坐,她修长如葱般的十指,翻动如飞。   琴声清幽,如山泉出于岩石,潺潺顺山势而下,悠远动人。   香炉升起袅袅的云雾,如美人多姿,弥漫着整个琉璃阁。   “好特别的香!”有贵夫人赞道。   眼睛望着瑞兽香炉久久错不开眼,到底是什么香这么好闻?   长公主面容婉约,她是见惯了,用惯了好香的,可也忍不住目露好奇了起来,她望着萧大太太道,“此香纯清幽远,初闻平淡,再闻舒心,久闻怀念,好像静下心来,很容易想起以前的欢乐岁月。”   萧大太太还未说话,几位太太纷纷点头表示,她们也有此感觉。   然后,便问萧大太太,这香叫什么名字。   萧大太太被问的很不好意思,她哪里知道这香叫什么啊,可她们问她,也没问错人,谁叫这琉璃宴是安容开的,安容是萧国公府的人啊,这么好的东西,能出现在这宴会上,显然是国公府用过的,偏巧她还真就不知道。   锦儿和怜儿她们负责打点宴会,没听她们说有奇香啊。   正巧萧锦儿就坐在她身后不远,萧大太太将她喊了过来,问她道,“这香从哪儿来的?”   萧锦儿朝楼上望了一眼,道,“是大嫂特别交代的。”   萧大太太点头,她就知道和安容有关,“她可说这香叫什么了?”   萧锦儿点点头。道,“大嫂说此香名叫‘不忘初心’,久闻能保持身心愉悦,有养颜美容,延年益寿之效。”   保持身心愉悦,大家都深有体会。   再一听养颜美容,延年益寿。这对那些贵夫人来说。简直毫无抵抗力了。   当即就问这香是从哪里买的。   萧锦儿却摇了摇头,那些贵夫人眸底瞬间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萧锦儿忙又道,“虽然这香我不知道大嫂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大嫂准备了好多,今儿来参加琉璃宴的宾客多多少少都会送上一些。”   她声音清脆如空谷莺啼,明眸似水,闪着一点点水晶般的璀璨光芒。   她站起身来。朝安容做了个手势。   安容嘴角微微上扬,看了芍药一眼。   芍药会意的点点头。便福身告退了。   片刻之后,有五六个丫鬟端了托盘过来。   托盘上摆着五颜六色的荷包。   这些荷包里面装了香丸,是送给那些宾客的。   最多的如长公主她们,有五粒。   特别邀请来看热闹的。有四粒。   楼下座位有三粒,其他位置就两粒,最少的一粒。   香丸用纸张裹着。打开透明如玉,至于鼻尖清嗅。丝毫都闻不着香味儿。   长公主惊叹了,“若不是先闻过了,还真不敢想象这玲珑剔透的香丸能发出那么纯清幽远的香来。”   萧锦儿点头笑道,“大嫂说过,这香的奇特之处,在于越烧越香,就跟人的记忆一样,年久渐忘,可它因为美好,往往被我们藏在心底最深处。”   萧锦儿说完,周太傅府大太太就笑道,“那这一粒怎么又有香味了,还挺好闻的。”   周大太太手里拿着一粒泛着点淡淡紫色的香丸。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她们也有,不过只有一粒。   萧锦儿笑道,“这是另外一种香,名叫三匀香,大嫂说烧此香有富贵气,它的香气也清纯、奇妙。”   说完,她惋惜道,“我没有闻过。”   非但没闻过,而且她还没有。   不知道大嫂那里有没有剩的,能不能讨一两粒来。   正想着呢,眼前飘下几片花瓣来。   萧锦儿稍稍抬眸,便见琉璃阁上空,正飘着好些娇艳的花瓣,像是下了一场绚烂的花瓣雨。   空气中,弥漫了一股诱人的花香。   紧接着,闻到一阵清越的银铃声。   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一女子轻纱罩面,莲步款款的迈步下台阶。   她身上穿着彩绣牡丹花纹云锦衣,天蓝色外纱,臂间挽着飞云披帛,下着一袭玉台金盏凌波长裙。   女子双眸似水,满头青丝挽成瑶台望仙髻,有流光溢彩,紫气东来之美。   待她走下来几步后,楼上又有一女子下来。   同样轻纱罩面。   她身姿玲珑窈窕,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恰到好处的曲线像是流水一般起伏。   青丝如云、肤色若玉周身散发一抹天生丽质的璀璨光芒。   她身上穿着一袭蜀锦,裙摆上绣着空谷幽兰。   清风徐徐吹来,轻轻拂起那姑娘似纱非纱的一角,露出一根鹅黄流苏络子,那络子上系着一个鎏金镂空玲珑球。   风吹过去,那玲珑球发出悦耳如乐曲的脆响。   五指纤纤如玉笋,淡粉如樱的指甲晶莹透亮。   步履轻盈,珊珊作响。   好似从画中走出来,再走向画中一般。   等她走下来,楼上又下来一女子。   女子身着缕金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用银丝滚边,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   她梳着流云髻,发髻上嵌红宝石垂珠钗,每一粒红宝石都有大拇指甲大小,亮得晶莹剔透,额前垂下一粒略小的打磨光滑的红宝石。   千斛明珠难喻其眸,万堆牡丹难夺其艳。   整个琉璃阁,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她们,瞧着她们的头饰和衣裳挪不开眼。   看到三人的衣裳,不难猜出,之前那三个锦盒里装着的是衣裳头饰。   只是她们没料到这奖励竟然这般贵重。   那头饰,精致不输玉锦阁极品头饰,价值少说也在两千两以上。   还有裙裳的样式。和她们穿的略有不同,但是不可否认,极美,美的她们瞧见的一瞬间,就想拥有这样一套裙裳。   三位姑娘盈盈一拜,给诸位见礼。   周总管走上前,笑道。“这三位姑娘身上穿的。就是此次琉璃宴给她们的奖励。”   要说之前,大家心底还觉得安容太黑心,他们给面子来参加琉璃宴。居然还先收银子,谁家办宴会,不是好吃的好喝的,务求办的最好。掏上一大笔钱的?   只有琉璃宴,办宴会挣钱!   但是。从进了琉璃阁之后,吃的糕点水果,都是最精致的,味道独特。要不是不好意思多吃,光了盘子,叫人以为他们是饿死鬼投胎的。真恨不得全部吃光才好。   还有安容送荷包香丸,再到三位姑娘身上的奖励。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还谈什么挣钱啊?   安容坐在楼上,瞧着楼上楼下众人的神情,嘴角溢出一抹笑来。   她举办琉璃宴的目的达到了。   宁纤柔她们身上的衣裳样式,会成为京都新的流行。   楼下,有贵夫人在打听衣裳布料的事。   周总管笑道,“这三位姑娘身上的衣裳,是尚未开张的锦绣庄送来的,除了这三套衣裳,另有几匹布料,分别是云锦、蜀锦还有宋锦……。”   周总管说着,有几个丫鬟捧着锦缎出来。   周总管说了不少话,简而言之,就是拿人钱财与人办事,琉璃阁是酒楼,做的是酒水生意,可是锦绣庄拿这么精致贵重的衣裳头饰,自然有所图,这不,想借着琉璃宴的机会,看看这些锦缎有没有销路。   这也是人之常情,人家要是没有图谋,怎么可能送这么贵重的衣裳头饰?   亏得萧表少奶奶大方,舍得拿出来做奖励。   要换做她们,估计会自己穿,大不了不嫌麻烦,多换几次衣裳头饰就是了,再不济,送给府中姐妹也成啊。   萧总管刚说完,崔尧就喊道,“这三匹锦缎,不论多少钱,我买了!”   大周首富崔家少主,就是财大气粗。   可是在座的,可不缺钱。   俗话说的话,千金难买心头好啊,这么美的绸缎,谁舍得错失啊?   周总管可是说了,那绸缎庄要开张最快也得半个月之后呢。   李大少爷见崔尧喊价,嘴角溢出一声冷哼来,站起来道,“有钱的可不止他一个!”   言外之意,他也要买。   还有池家三少爷,对李大少爷道,“李兄,得罪了,这布匹色泽光丽灿烂,比天上的云霞还要美上三分,我正愁不知道买什么回去给我娘做寿礼,就它们了。”   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纷纷表示要买。   周总管嘴角上扬,笑道,“这三匹锦缎,少奶奶的意思是一起卖了,诸位要买,只能价高者得了。”   说着,周总管望着长公主她们道,“还请诸位夫人,给这三匹锦缎估个底价。”   说着,几个丫鬟将锦缎送了过去。   十位贵夫人看着锦缎,啧啧称奇。   挨个的看过后,一致给出了底价,三千两!   这个价格一出,李大少爷就道,“我出五千两!”   不带人喘气,崔尧就叫道,“一万两!”   池三少爷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这锦缎虽然好,可还值不得万两银子,可是崔尧能一口气加五千两,他要是一千两的加,岂不是叫人认为他池家缺钱?   可是话已经放出去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一万五千两!”池三少爷喊价道。   三皇子坐在两人身边,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他虽然是皇子,可在李大少爷和池三少爷面前,还真的是个穷人。   崔尧面不改色的加价,“两万两!”   安容坐在那里,端茶轻啜。   清澈明净的眸底,写满了笑意。   李大少爷冷笑一声,“三万两!”   崔尧眉头一皱,这不是抢他的价吗?   想到被李家挖墙角,崔家首富的位置岌岌可危,崔尧看李大少爷就不顺眼。   他嘴角微微勾,道,“李大少爷好气魄,在下……!”   不等崔尧说完,李大少爷便得意一笑,“认输了就好。”   这么多天的窝囊气,总算是舒缓了些。   听到崔尧赞李大少爷有气魄,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崔家少主这么轻易就认输,难怪崔家要被李家给超越了,想想萧国公府,有多霸气,居然选了这么个认怂的女婿,实在失算。   正想着,就见崔尧白了李大少爷道,“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说完,他喊道,“我出五万两!”   李大少爷气的嘴皮都哆嗦。   池三少爷眉头一皱,劝李大少爷道,“李兄,别意气用事,他崔尧是萧国公府的女婿,他出价再高,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我只有吃亏的份。”   李大少爷哪里不知道啊,只是心底憋的慌呢,他看崔家任何人都不顺眼!   “我李家势必会超过崔家,我岂能堕了李家声势?还有锦绣庄的生意,我李家必须拿到!”李大少爷冷了声音道。   池三少爷想想也是,李家还不缺几万两,要的只是个面子。   高价买下锦缎,是对锦绣庄的看中,只是锦绣庄和萧表少奶奶走的近,崔尧更有优势啊。   只是不争就放弃了,那不是为商之道。   他点点头。   李大少爷就喊道,“六万两!”   崔尧轻轻一耸肩,坐下了。   看着崔尧坐下,他嘴角还挂着笑,李大少爷就知道自己被坑了。   他拳头握紧,额头青筋暴起。   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没人逼他喊价,就算被坑,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他李家和崔家没完!         第五百七十二章 负责   周总管吩咐丫鬟将锦缎送去给李大少爷,李大少爷忍着愤岔,将六万两银票扣在了桌子上。   力道之大,差点将丫鬟的托盘扣翻。   丫鬟福身道谢,拿了银票去交给周总管。   看到三匹锦缎,卖了六万两,周总管的眼睛里都笑出了浪花来。   他再次躬身作揖,谢诸位赏光,方才中午饭,只是略微用了些糕点,这会儿肚子该饿了,琉璃阁备了饭菜酒水,请大家品尝一二,若是有不足之处,还望诸位点出来,琉璃阁务必改到大家满意为止。   周总管话音未落,琉璃阁内就飘来一阵饭菜香味儿。   如周总管说的那般,大家午饭没吃,饿啊,这会儿是饥肠咕噜了。   丫鬟门鱼贯而入,各色菜肴看的人眼花缭乱。   当然了,不同桌子,菜色不同。   像安容这一桌,有六菜一汤,三荤三素。   菜上的很快,几百盘子菜,差不多同时上奇,不得不让人好奇,琉璃阁的厨房有多大。   因为皇上在外用餐,徐公公用银针试过毒后,才放心的帮皇上夹菜。   皇上易容在外,哪里受得了这拘束,把徐公公打发走了。   皇上吃着饭,对琉璃阁的饭菜是赞不绝口,吃着吃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道,“朕许诺第一一个条件,她提什么条件了?”   安容可不敢随随便便替宁纤柔许诺,便让芍药去请宁纤柔来。   早前,安容劝了宁纤柔两句,她答应了安容,便对皇上道。“皇上,臣女一时间还没想好需要什么,可否许臣女想到什么,再跟皇上您提?”   皇上有什么不应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等宁纤柔福身告退,左相才惋惜道,“要不是萧国公府下手太快。臣都要亲自上门替犬子求亲了。”   皇上瞥了左相一眼。   左相就只笑不语了。   皇后和郑贵妃负责选秀。宁二姑娘德才兼备,居然不在其列,不然会轮到萧国公府?   再说那边。宁纤柔见了皇上之后,又转身离开。   半道上,被萧迁拦下了,萧迁眸底有光芒闪烁。“皇上答应你退亲了?”   宁纤柔又气又恼,不知道怎么回萧迁好。   之前她踩萧迁脚。曾说她会找皇上退亲,现在她得了第一,却不找皇上退亲了,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看着萧迁那高兴样子。宁纤柔就不高兴了,她眼珠子一转,道。“退亲的事,你想办法。我娘知道你偷亲我的事了,她觉得我嫁不出去了,不许我退亲,我不敢违逆她。”   偷亲二字,宁纤柔说的小声,还担心泄密的东张西望。   萧迁耳根一红,有些咬牙道,“那是意外!”   宁纤柔羞红了脸,跺脚道,“意外亲了也是亲了!”   萧迁瞬间词穷,不知道怎么辩驳了。   愣了半晌后,萧迁扯了嘴角道,“你真的要我负责?”   宁纤柔脸又红了三分,“谁要你负责了?!”   “你娘不是要我负责么?”   “……你想负责?”宁纤柔翻白眼道。   “……不是很想,但是萧家男儿从来不逃避责任。”   言外之意,要是宁纤柔真要他负责,他不会推脱。   可是笨嘴拙舌的话,听的宁纤柔一肚子憋屈火气,什么叫不是很想?!   不想就是不想!   “萧家男儿从来不逃避责任?靖北侯世子也算萧家男儿吧,晗月郡主逃婚在外,这么久都杳无音讯,他负责了?”   萧迁一脸黑线,“轩弟他……被养歪了,不算。”   “横竖都是你说,谁要你负责了,你只要负责退亲就好!”   丢下这一句,宁纤柔转身离开。   萧迁望着宁纤柔消瘦的背影,两眼望天。   退亲,你好歹把定亲石头还我先啊。   差不多一刻钟的样子,安容就吃饱了。   皇上不歇筷子,安容不敢停。   吃吃停停,小半个时辰才吃完。   左相请皇上回宫,安容才松了口气。   周总管过来禀告了会儿事情,安容点点头,笑道,“这些事周总管你看着办就成了。”   等周总管走后,安容带着丫鬟下楼。   在门口,遇到了崔尧和萧迁。   安容笑对崔尧道,“方才谢崔大少爷了。”   崔尧脸红道,“萧表少奶奶客气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萧锦儿,眸底流了三分歉意。   那锦缎,他是想买来给萧锦儿的。   他看的出来,他很喜欢那锦缎。   萧锦儿不敢看崔尧,脸羞红一片。   崔尧看着手里的荷包,道,“这里面是几粒香丸,我用不到。”   说着,他把荷包丢给了萧锦儿。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萧锦儿哪好意思接啊,是丫鬟眼疾手快替她拿了。   崔尧和萧大太太告辞,然后翻身上马,转身离开。   丫鬟把荷包塞给了萧锦儿后,偷偷捂嘴笑。   等上了马车,萧锦儿把荷包砸在了小几上,气撅了嘴,道,“谁要他当众送我东西了,嫌我脸皮不够厚呢。”   萧怜儿偷偷捂嘴笑,她拿了荷包笑道,“许是崔大少爷觉得这荷包是琉璃阁送的,并非他私有物,送了无伤大雅吧,再说了,大伯母都没说什么,你就别生气了。”   说着,萧怜儿眼睛动了一下,笑道,“好吧,我可能说错话了。”   萧锦儿望着萧怜儿,“你说错什么话了?”   萧怜儿把荷包一丢,就又扔给了萧锦儿,道,“你自己看。”   萧锦儿拿了掉在膝盖上的荷包,打开一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纸。   她将纸拿了出来。   赫然是一张银票。   还是十万两银票!   萧怜儿啧啧羡慕,“我一直觉得大表嫂最有福气,大表哥将所有身家都给了她,你更好,未来大姐夫,偷偷塞给你这么多的私房钱,十万两啊,够我花一辈子了。”   萧锦儿羞意满怀,她没想到崔尧会给她这么多钱。   只是这钱她怎么能收?   很快,马车就到了国公府前停下。   芍药扶着安容下马车。   安容正要迈步上台阶呢,那边大狮子旁,钻出来一个丫鬟,她喊了一声,“芍药。”   芍药微微一愣,撇过头见是夏荷,当时就愣住了,“夏荷,你怎么来了?”   夏荷上前给安容请安。   安容见她,又扫了一眼国公府,夏荷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她是老太太的心腹,她来显然是有事。   夏荷也算安容的帮个心腹了,等萧大太太她们进府之后,她才道,“四姑奶奶,大姑奶奶半个时辰前回府了,又哭又闹,差点没撞死在老太太跟前……。”   安容脸一沉,“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第五百七十四章 名声   夏荷轻轻一叹。   安容问的话,她无法回答。   因为她也不知道,是沈安芸闹幺蛾子,还是宣平侯夫人再闹。   总之,沈安芸回府时,脸上有巴掌印,隐隐泛青,她说是宣平侯夫人打的,可她的话,可信度不高。   夏荷望着安容,道,“大姑奶奶说,这些日子,大姑爷的身子越来越差,日日咳血,今儿更是咳的晕厥了过去,大夫说大姑爷恐怕会命不久矣,宣平侯夫人就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已经死了,要是儿子再没命,她可就半点指望也没了,想着宣平侯府从将大姑奶奶娶进门,就没一日安生,一时气不过,就扇了大姑奶奶一巴掌,骂她是丧门星,将她赶回了侯府。”   安容听着,面色冷冽。   芍药嘴快道,“说来说去,不还是宣平侯府责怪爷出手太重,伤了宣平侯世子吗?”   夏荷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巴巴的站在外面等,她是想去琉璃阁找安容的,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事,是丢侯府的脸,也是丢安容的脸。   想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就来国公府等了。   其实她是可以让国公府下人代为传话的,还是那个原因,怕没脸啊,只能站在外面等了。   安容抬眸望天,天边有了几缕晚霞。   这个时辰,她是不可能回侯府了。   安容收回视线道,“我知道了。明儿上午我会回侯府。”   夏荷点点头,道,“那奴婢就先回侯府了。”   等夏荷走后,芍药才撅了嘴道,“老太太也是的,明知道少奶奶你忙的脚不沾地,还让夏荷告诉你这事,老太太想做什么?”   芍药抱怨着,海棠嗔了她一眼道。“少奶奶就算是出嫁了,也还是侯府的女儿,又不真是泼出去的水,大姑奶奶回侯府闹腾的事,哪能瞒着少奶奶不告诉,这么大的事肯定会传遍京都。回头别人在少奶奶跟前问起来,少奶奶却一问三不知,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芍药自知失言,却死鸭子嘴硬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海棠摇头,然后望着安容。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能怎么办,我哪有闲工夫陪她闹来闹去。既然不得安生,那就休回侯府吧,偌大的一个侯府,还养不了一个休弃的女儿?”   “就是,”芍药是举双手赞同。   海棠想的多,“可是侯府的名声……?”   安容迈步上台阶,道。“侯府的名声毁的差不多了,这事还比不得大婚之日。被人送棺材来的大。”   毕竟休妻的有,大婚之日送棺材的,整个京都,还就听说了这么一回。   还有春宫图,二老爷的死,安容觉得她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   为了所谓的名声,束手束脚,委实没有那个必要。   等进了国公府,安容找来赵成,吩咐他道,“去宣平侯府查一查,宣平侯世子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赵成领命,离开。   安容回了临墨轩,喝了杯清茶,便歇下了。   这会儿早过了该午睡的时辰了,不出意外,安容又走神了。   萧湛还好说,和那些将军们在商议事情,安容听得不是很懂。   这不,无聊的她,四处张望。   好吧,安容只是想试试,她能看到萧湛周围多远的距离。   萧湛可是只瞧得见她三丈之内。   等看到偌大个军营,安容惊叹了,木镯还是向着她的。   只是安容在军营瞧了半天,也没瞧见连轩,微微诧异,大家都在商议军情,他去哪儿了?   安容东扫西瞧,在军营东门,看到了连轩。   这货正在招募官兵。   身着将军袍,面色冷然,还真像那么回事。   可是,很快,安容就发觉了不对劲。   这厮把招募来的官兵分成两拨。   那种看着机灵,身体素质较好的分成一拨,剩下的分成一拨。   卜达凑上前道,“爷,够五百人了。”   连轩眉头一拧,“这么快就够了?”   卜达连连点头,“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人。”   连轩在那些来招募的人中横扫了两眼,伸手一指道,“那两个过来。”   被指的两人,面上一喜,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连轩跟前。   连轩伸手一拍两人的脑门,“够胆识!敢跟我抛媚眼!”   两人囧了,忙说没有,他们只是觉得以他们的素质,绝对能被挑选到另外一拨去,高兴的笑啊,没别的意思。   连轩捏了捏两人的肩膀,道,“行了,以后你们就跟着我混了。”   两人连连表示衷心。   连轩带了那五百多人离开。   连轩走了,招募依旧,没什么好看的,安容想去别处瞧瞧。   可就在安容离开之前,她眼睛闪了一下。   之间人堆里,有个瘦弱的男子对着连轩的背影呲牙咧嘴,张牙舞爪。   那男子体型消瘦,脸上抹着灰土,但是一双眼睛,灵动皎洁。   而且她的皮肤比常人要白上许多。   安容嘴角微微上扬。   这不是晗月郡主,又是谁?   安容多看了两眼。   许是晗月郡主的眼神太过愤岔了,以至于盯的连轩有了不适。   连轩转身回头,晗月郡主吓了一跳,赶紧把头低下。   身后,有人猛的推他一把,催她道,“别磨蹭,轮到你报名了!”   晗月郡主稳了稳心神,上前一步。   负责招募的官兵便问道,“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晗月郡主眼睛眨了一眨,忙回道,“我叫陈昊!家住睦州清水镇,家里还有父亲一人。”   听到晗月郡主替自己取名陈昊,安容嘴角的笑意愈深了。   她和晗月郡主说过,她将来会嫁给连轩,会生一个女儿,两个儿子。   那两个儿子。一个叫连辰,一个叫连昊。   连起来,可不就是陈昊了?   之前安容还担心,晗月郡主气性大,逃了婚,连轩又来了军营。没有去找她,这桩亲事估计悬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谁能料到晗月郡主居然溜达到了军营,还成功的混进了军营中。   这要说心里没连轩,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只是她混进军营……   萧国公府治军严明,当初她求萧湛去军营。他说什么来着,军中严禁女子进出的啊。   一旦查出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安容有些担忧了。   而且军中那么多男子,总不会给晗月郡主单独准备住处,混在一堆男人中……安容不敢想象!   这事,必须告诉萧湛!   只是怎么告诉她呢?   安容一路看着晗月郡主。   看着她被人领着去领衣裳,再带着她去睡的地方。   那大帐里,能睡二十人。   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只是难掩一股子汗臭味儿。   这不。晗月郡主一进去,就捂了嘴。眼睛都直了。   “我……睡这儿?”晗月郡主的声音支支吾吾了。   那官兵笑一声,“对啊,就睡这里。”   晗月郡主脸红脖子粗了,“我能不能换个地方,我在家喜欢一个人睡。”   官兵拍了拍她肩膀,道,“这里是军营,除了大将军有单独的帐篷外,两位副帅都睡的一个帐篷,你想一个人睡,除非睡外面。”   晗月郡主眼角开始抽抽了,“那怎么洗澡?”   官兵指着床底下的木桶,笑道,“就在屋子里洗。”   晗月郡主,“……。”   一堆人在屋子里洗澡,她会疯了的!   安容也快疯了。   因为晗月郡主没有掉头就走,因为官兵又说了一句,“不远处有条河,大家懒得拎水回来,都直接跳水里,囫囵两下就算洗过了。”   晗月郡主下定决心了,就住这里了,还朝官兵道谢。   官兵笑道,“我看你身子弱,特地安排你来这里的,这里是后厨,专门负责将军们的吃食,虽然要一早起来准备吃食,却比大家好,至少不用扛着那么重的沙袋跑步,对了,你会烧菜吧?”   晗月郡主,“……。”   她来是为了上战场杀敌的!   可不是来给那些将军们做菜的!   再说了,她连菜都分不清,还谈什么做菜啊?   晗月郡主摇头。   官兵笑道,“不会没关系,多看看就会了,我带你去厨房看看。”   说着,他便转了身。   只是走了两步后,眉头一皱道,“不行,你得先换身衣裳,军营重地,极少有人装便衣,除了连将军。”   一听官兵说连轩特殊些,晗月郡主就来气了,“他不守军规,萧大将军都不罚他吗?”   官兵忙示意晗月郡主别乱说话,“这话,放心里想想就成了,昨儿陈将军还说连将军不守军规,身为将军,却不穿铠甲,结果连将军也不生气,把他的铠甲拿来丢给了陈将军,说陈将军能穿一个时辰,他就穿两个时辰,结果陈将军穿了半个时辰,就累倒在地了……。”   官兵说了一堆军营里的事,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重要机密,他也不知道。   晗月郡主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连轩身上引,官兵滔滔不绝的说着,听的晗月郡主直冷哼。   尤其是听连轩每天早上必吃一只烧鸡,晗月郡主的眼睛就亮了。   军中厨房,晗月郡主瞧了之后,瞬间食欲就没了。   只见有官兵切菜,结果菜掉地上了。   那官兵捡起来,就随意拍了拍灰土,就丢菜篮子里了。   另有官兵过来拎了菜篮子,径直倒入锅中。   晗月郡主睁圆了双眼。“这……也太不干净了吧?”   晗月郡主说的声音不小,切菜官兵听见了,抬眸一笑,问道,“你是新来的吧?”   晗月郡主点点头。   那官兵就笑了,“我来时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晗月郡主,“……。”   那官兵一边切菜一边道,“在军中,能吃饱饭。都算是好的了,哪管它干不干净,再说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过些时日,你就见怪不怪了。”   晗月郡主咬了唇瓣。问,“那大将军和连将军他们也吃这个?”   官兵笑道,“除了早上的烧鸡,军中所有人吃的都一样。”   晗月郡主还有什么话可说,她只是没想到连轩那张刁嘴,居然也吃得惯这些。   当初从大周去北烈。多少她吃着觉得不错的菜,在他嘴里都难吃的要命啊。   晗月郡主看的眼眶都红了。   还有安容。她没想到军中会这么的凄苦。   虽然有肉吃,可实在是太少了,少的可怜。   “少奶奶,你醒醒,”耳畔,是海棠的呼唤声。   海棠将安容摇醒了,然后担忧的问道。“少奶奶,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回来的时候。芍药就忍不住跟海棠说,安容会无意中看到萧湛的事。   她们能猜到和木镯有些关系,不敢胡乱议论,权当做不知道。   但是看到安容哭,眼角有泪。   海棠心里担忧啊,她怕萧湛出事,不然安容哭什么?   安容睁开眼睛,摇了摇头,道,“不碍事。”   说着,她抹干眼角的泪珠道,“去打听一下,颜王府可有晗月郡主的消息了。”   安容话音刚落,芍药就进来了,笑道,“少奶奶,有晗月郡主的消息了,颜王府找到了晗月郡主当掉的玉佩。”   安容坐正了,问道,“在哪儿?”   “在宜州啊。”   宜州?   那距离应城还远着呢,而且方向还不一样。   看来晗月郡主是耍了计谋了,不然怎么躲的开暗卫的追查。   她倒是聪明,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谁想到她恼了连轩,逃婚在外,会躲到他眼皮子底下去?   安容想了想,去了书房。   写了封信,让芍药送去颜王府,交给颜王爷。   颜王府。   颜王爷正看着玉佩,鼻子泛酸呢。   这是晗月郡主最喜欢的玉佩,若非逼不得已,她不会当掉的。   不知道她现在哪里吃苦受累,都怪那混小子!   总管拿了信进屋,道,“王爷,萧表少奶奶给你送了封信来。”   颜王爷怔了一下,“好好的,她怎么给我送信了?”   总管摇头,他也纳闷啊,赶紧把信送上。   颜王爷接了信,拆开扫了几眼后,眉头陇紧了。   再然后,就气不打一处来。   “胡闹!”颜王爷拍了桌子道。   总管吓了一跳,忙问,“王爷,出什么事了?”   颜王爷抚额道,“晗月去军营了。”   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无奈。   女儿去军营,还能做什么?   不是舍不得靖北侯世子,就是存了心的去整他啊。   只怕是两者兼有。   总管脸一白,“军营重地,郡主怎么敢胡乱去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总管又不解了,“算算日子,萧表少爷也才去军营没几天,郡主在军营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了回来?”   颜王爷也纳闷了,不过他摇头道,“我们怕是被晗月牵着鼻子走了,她估计一早就打定主意跟去军营了。”   说着,颜王爷把信收好,站起身来,吩咐道,“沐浴更衣,本王要进宫。”         第五百七十五章 庙小   书房。   安容执笔写字,笔走龙蛇。   等她歇了笔,拿起纸,轻轻的吹着,等墨迹干透。   芍药站在一旁,几次瞄着安容的笔墨,眼睛睁大再睁大。   只见纸上写着:晗月郡主在军营后厨,更名陈昊。   之前安容忽然写信,还是写给素无往来的颜王爷,芍药就纳闷了,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简直神奇啊!   少奶奶远在千里之外,却比爷知道的更多。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运筹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想着,芍药便笑道,“之前少奶奶担心,东延和北烈联手,爷的处境危险,有少奶奶你帮忙,一定能打败东延和北烈!”   安容闻言一笑,“少拍马屁,东延太子和北烈墨王世子,岂是等闲角色?”   说完,安容把纸交给芍药道,“装裱好。”   芍药问道,“是奴婢装裱,还是送去青玉轩装裱?”   安容白了她一眼。   这纸上的内容能随随便便让旁人瞧见吗?   芍药俏皮一笑,然后拿着纸去一旁装裱了。   安容端茶轻啜。   才喝了一口呢,窗外传来一声轻咳。   随即,窗户处光线一暗。   赵成闪现在屋内,作揖行礼道,“少奶奶,事情查清楚了,宣平侯世子确实吐血不止,形容消瘦,病入膏肓。”   安容眉头紧锁,眸光晦暗不明,她望着赵成道,“爷那一脚,真的就将宣平侯世子打成那样了?”   赵成不知道怎么回答安容好,只道,“少奶奶,爷只用了三成力,要是用五成,宣平侯世子不死。也是废人一个了,只是他和爷是连襟,哪怕并无往来,爷也不会出狠手。让少奶奶你难做人。”   安容听明白了,萧湛绝对有那个能力,但是他没有那么做。   既然萧湛没有,那宣平侯世子怎么就吐血不止,形容消瘦。命不久矣了?   难道还有别人打伤了他?   要是另有其人,宣平侯府早报复了才是,而不是迂回的找萧国公府算账。   安容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等明儿见到了沈安芸,再问不迟。   安容瞥头望向窗外。   天边,晚霞绚烂。   倦鸟还巢,站在枝头欢快的叫着。   出了书房后,安容便回了内屋。   让芍药装裱的字,安容就挂在床头,希望萧湛能看见。   一夜安眠。   第二天醒来。安容是神情气爽。   等海棠过来,帮她将绣着石榴花的纱帐挂在折纸梅花铜钩上,安容吩咐她道,“把字拿去烧了。”   海棠微微一愣,“烧了?”   安容点点头。   萧湛都知道了,不烧还留着做什么?   差不多半个时辰前,她看见萧湛吩咐赵风去了军营后厨,远远的,赵风就看见了晗月郡主。   他没有上前,晗月郡主倒是怕被发现。躲着藏着。   赵风是萧湛的心腹,军中人尽皆知。   他忽然到军营后厨,一群官兵心底忐忑,怕有什么事。   赶紧迎了上来。小心询问。   赵风就说了一句话,他是指着陈昊说的,“那是大将军的远房表弟,是家中独苗,大将军不希望他出事,你想办法轰他出军营。另外,不许泄露她的身份,违令者,斩!”   那官兵一听,脸瞬间一白。   他没料到“陈昊”的来头居然这么大,他居然是大将军的远房表弟?!   他方才还因为陈昊笨手笨脚,数落了他两句啊啊啊。   他要是去大将军那里告状,大将军宽宏大量,或许不计较。   可大将军的表弟,同样是连将军的表弟啊……   连将军要是知道他骂他表弟,他还能有好日子过?   赵风说了这一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那官兵站在那里,腿直打哆嗦。   半晌之后,官兵回头去,看着晗月郡主,差点没腿软跪下去。   他偷偷把晗月郡主拽到一旁,道,“你是大将军的远房表弟,你怎么不说啊,之前多有得罪,还请陈少爷见谅。”   晗月郡主蒙了。   她什么时候成了大将军的远房表弟了?   然后,官兵便求晗月郡主离开军营了,他这里庙小,容不得他这么一尊大佛啊。   晗月郡主会离开?   那不可能。   至于她离不离开,安容倒没再关心了。   赵风说话办事,极有分寸。   既表达了萧湛送人的决心,又点名了晗月郡主的身份。   大将军的远房表弟,他去军营的第二天,大将军的心腹就特地去了军营,虽说是远房表弟,可显然关系不生疏啊。   在军营,能跟大将军沾亲带故,那意味着前途无量。   这样的人儿,借后厨几个虎胆,也不敢得罪了。   这也算是给晗月郡主一个保障。   另外,就算晗月郡主死皮赖脸的不走,将来事发,是后厨办事不利,萧湛身为大将军,可没有徇私枉法。   不用说,晗月郡主肯定不会走的。   但是萧湛送上来做靠山,就是给晗月郡主行方便之门。   这不,晗月郡主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一个单独的小帐篷,够她一个人住就可以了,她今儿笨手笨脚,完全是一夜没睡,困的。   而且,她毛手毛脚的,把手给切了。   那官兵没差点吓晕,赶紧答应了。   另外,晗月郡主表示,菜一定要洗干净了才许烧,因为她在菜里看见了青虫,呕心坏了!   听到晗月郡主这么说,官兵脸白如纸。   他二话不说,扭过头就去训斥那些洗菜不用心的官兵,将他们骂的狗血喷头。   还是晗月郡主听不过耳,帮着求了情,这事方才作罢。   安容起床洗漱,吃完早饭后,便去紫檀院给老夫人她们问安。   安容这一回去。着实被夸了一番。   尤其是萧三太太,她道,“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日进斗金了,周总管盘算出昨儿琉璃阁的盈利。足足八万两!”   安容被夸的脸皮一热,道,“三舅母谬赞了,若不是崔大少爷帮忙,琉璃阁怎么可能会挣那么多银子?”   萧三太太笑道。“崔大少爷是帮了不小的忙,可也是你东西准备的好。”   要不是东西太好,人家李大少爷和池家三少爷也不会争抢。   还有那些糕点,饭菜,以及香丸,既赢得了那些贵夫人的心,让她们觉得花钱买座位物有所值,又撩拨的她们心痒痒。   做生意,该当如此啊。   几位太太连连夸赞,安容脸越来越红。   这不。安容不敢再听了,她觉得再听下去,她得飘了。   安容忙让海棠端了锦缎上前,道,“我这里还有几匹锦缎,是送于老夫人还有几位舅母和表妹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颜色,就全端了来。”   锦缎色泽光丽,绚烂明艳,一眼望去。就叫人错不开眼了。   别说萧锦儿她们,萧大太太她们也喜欢不已。   挑了绸缎后,都和安容道谢。   安容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和老夫人她们道。“祖母,我打算回侯府一趟。”   安容要回门的事,萧总管早禀告了老夫人,老夫人不会拦着安容的,因为萧老国公离京之前说过,不许干涉安容做的任何事。   老夫人说了几句。大体是安容的回门礼可准备妥当了,再替她问候一下老太太,便让安容出去了。   出了门,安容走了没几步,便听到身后有唤声,“大嫂。”   安容停住脚步,回头望去,便见萧锦儿红了脸,走过来。   安容笑问道,“怎么了?”   萧锦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有件事想麻烦一下大嫂。”   看到萧锦儿不敢大声说话,怕她拒绝的样子,有些好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我能帮,一定帮。”   说完,便问道,“什么事?”   萧锦儿脸红如茶花,吐气如兰道,“是崔大少爷托我拜托大嫂一件事……。”   昨儿,萧锦儿在马车里,发现荷包里有十万两银票,她不敢收,就调转了马车,去找崔尧,把银票还给他。   崔尧说,他原本是打算把锦缎买了送给她的,只是价格实在太高,加上崔家和李家有恩怨,他存心的气气李大少爷,这才罢手,没有买下锦缎。   这银票,是弥补他没能买下锦缎的遗憾。   一番话,听得萧锦儿羞红了脸,更是不敢收银票了。   崔尧既然送了,哪里还会收回来?   这不,一番推诿之后,拿萧锦儿没辄,就托萧锦儿帮忙了。   萧锦儿望着安容道,“大嫂,崔大少爷的弟弟,小时候被滚烫热汤烫过,脸上,肩膀上,还有手背上,都有伤疤,他知道大嫂你会不少秘方,想着有没有办法帮他弟弟医治下?”   安容眼角一挑。   她果然没有猜错,崔尧托萧锦儿找她,只有他弟弟这一件事了。   不过,她心底还有一个疑惑呢,她问道,“之前,皇后曾找我买了两盒舒痕膏,送于崔大少爷的弟弟,没能治好他的伤?”   萧锦儿摇头,“我听崔大少爷说过,皇后确实派人送过舒痕膏给他弟弟,只是那舒痕膏用了之后,非但没有一点用处,还导致伤疤发黑,大夫说是中毒所致。”   “中毒?”安容微微惊诧,“皇后下的毒?”   萧锦儿轻摇了摇头,“不确定,但是舒痕膏里有毒。”   崔家明白,皇后送舒痕膏来,是存了拉拢之意。   断然不会在舒痕膏里下毒,可舒痕膏里就有了毒了,还让崔尧的弟弟的病,雪上加霜。   皇后虽然是六宫之主,三皇子是嫡子,可他始终没有立为太子,显然是强劲的对手。   这还没和皇后走的近呢,就被人盯上了。   一旦站错了位置,指不定就是万劫不复了。   崔家没敢把这事闹大,民不与官斗,哪怕你再有钱,你能斗得过皇后?   再说了,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被人算计了罢了。   崔家自认倒霉,把崔二少爷的事告诉送舒痕膏的来人,送上五万两银票,委婉的表示了崔家胆小,不敢谋夺从龙之功。   安容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更诧异,皇后居然没找她算账,把这盆污水泼她身上。   安容哪里知道,那舒痕膏,皇后拿到手,找太医查过,确定没事,才送出去的。   她还怎么找安容算账?   到现在,皇后也不知道,是谁算计了她。   不过,皇后没放弃,崔家走不通,还有李家呢。   萧锦儿搅着绣帕,望着安容道,“大嫂,崔大少爷说,只要你能医治好崔二少爷的伤,除了诊金之外,另外送十万担粮食去边关给大哥……。”   安容听得嘴角上扬,不愧是大周首富,知道怎么样说服人。   就冲那十万担粮食,崔二少爷的病,她也得治啊,遑论崔家如今和萧国公府结亲了。   只是崔二少爷伤成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怎么治?   安容想了想,问道,“除了皇后给的舒痕膏,其他舒痕膏,崔二少爷可用过?”   萧锦儿点头,“用过,没什么效用。”   安容便道,“那我换两种药膏,调制好了,送去给崔二少爷用,若是没有效果,那只能请他来京都一趟了。”   萧锦儿一听这话,就知道安容答应了。   欣喜的直点头,“回头我就转告他。”   等萧锦儿走后,安容继续朝前走。   坐上马车,直奔侯府……隔壁。   安容来的不凑巧啊,马车刚停下来,还没下马车呢,对面又来了一驾马车。   下马车的,还不是别人,是沈安芸。   她双眸肿如核桃,脸色微白,神情憔悴。   看到沈安溪一脸笑意的去迎接安容,她却不闻不问,眼眶更红。   等沈安溪扶了安容下马车,才望着她,问道,“你不是回宣平侯府吗,怎么又回来了?”   沈安芸看着安容,咬了唇瓣,抽泣道,“宣平侯府不要我回去了……。”   说完,沈安芸扑通一声,在安容跟前跪下了,拽着安容的云袖,求道,“四妹妹,你能治许多的疑难杂症,你救救世子爷吧,我不想被休回门。”   安容被她拽了衣袖,一摇一晃的,只觉得头晕。   她是想去宣平侯府看一看,到底宣平侯世子怎么就吐血不止,身形消瘦的。   可被沈安芸晃的,安容心烦。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宣平侯府休了沈安芸了,就不会心软改主意!         第五百七十六章 作祟   安容云袖一甩,就将沈安芸拂了开去。   她瞥了沈安芸一眼道,“我连最基本的诊脉都不会,如何替宣平侯世子治病?”   沈安芸知道安容不愿意帮她,可是她不能放弃,要是世子爷有什么万一,她真的难逃一死。   人是萧表少爷害的,凭什么受苦吃累的是她?!   是她沈安容受罪才是!   沈安芸心中不满,可是嘴上依然苦求道,“当初六妹妹的病,你也没有把脉,不也帮着治好了?”   听她说这话,沈安溪觉得烦,她知道侯府找安容回来,就是处理宣平侯世子的病的,所以她不会拦着。   只是她沈安芸会不会做人啊?   四姐姐许久没有回过侯府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门都还没进,她就跪求她救命。   宣平侯世子的病是不是真就那么严重到晚上一时半会儿就咽气了?   随随便便挨了一脚,就病倒在床,弱成这样,还好意思责怪别人,脸皮厚的只怕用铁钻都钻不破了!   不耐烦听沈安芸哭哭啼啼,安容饶过她进府之前,丢下一句,“等我见过祖母和父亲再说。”   梨花院,正屋。   富贵牡丹的紫檀木屏风前,有花梨木罗汉榻。   老太太坐在罗汉榻上,有丫鬟帮老老太太捏肩捶背。   二夫人坐在下首,正端茶轻啜。   安容迈步进去,见到的面色慈和的老太太,正望着她,笑的慈爱温和。   安容上前,还不等她请安。老太太便朝她招手。   安容没有直接上前,而是规规矩矩的见礼。   毕竟屋内,除了老太太,还有二夫人在呢。   二夫人穿了一身湖绿色弹墨祥云纹妆花缎春裳,肤色白净,气质飒爽,英气中不失温柔。   见了安容。她笑的明媚。笑道,“一段时间没见,安容的气色又好了许多。”   之前安容见二夫人。还是在比武夺帅的比试场,那时候的安容,还会呕吐,食不下咽。   进了木镯之后。安容的皮肤光滑了,胃口更是大开。   老太太细细看了看安容。摸着安容那比剥了皮还滑的皮肤,很诧异道,“极少有怀了身孕的,有安容这般好皮肤的。”   安容脸微微红。要不是有纯善泉,她还不知道脸色枯黄成什么样子呢,忙岔开话题道。“祖母,上回我不知道侯府要搬家。所以求了萧大太太,让她进宫求太后改了选秀日子……。”   安容说着,老太太拍着安容的手,道,“这事,祖母心里清楚。”   沈安溪和沈安玉去萧国公府找安容,回来后,把事情给老太太一说。   老太太心里就跟明镜一样了,琉璃宴挤掉侯府搬家的事,是皇后的手笔,凭白让安容背了黑锅。   只是,皇后到底是皇后,萧大太太去求太后,她提议再多一日,谁能指责她?   沈安芸站在一旁,听得心底泛酸。   同样是侯府的女儿,当初,她比安容更得老太太的宠爱,比她懂得更多。   可是嫁了人之后,差距就越来越大了。   她被宣平侯府嫌弃,有家归不得。   再看安容,她想举办琉璃宴,萧大太太还为了她特地进宫去求太后,更没想到,朝廷选秀居然会因为萧大太太几句话就改了期!   越想,沈安芸越是心酸,她苦笑道,“萧国公府疼爱四妹妹,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可不像我,被人捻在脚底上,还嫌弃膈脚。”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沈安溪呲笑一声。   她现在是知道后悔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可劲的往人家脚底下钻的,送上门给人踩,谁不睬?   伤了祖母的心,现在回头又想补救,她以为祖母是什么呢,任她随意予与予求的?!   安容挨着老太太坐着的,她没有错过老太太眸底一抹嫌弃之色。   沈安芸有今日,全是她自作自受,没人会怜惜她。   见没人搭理她,沈安芸自怨自艾的心情瞬间冷凝成了冰。   她每次回门,都是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这时候,沈安玉进来了。   她见到沈安芸,和沈安溪之前在门口一样诧异,“大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要说,沈安玉这一回装,装的还真是够彻底。   她连对沈安芸的态度都极好,一口一个大姐姐,唯恐别人不知道她们姐妹情深。   要知道,当初如果不是沈安芸告密,大夫人怎么会被夺取诰命封号,也就不会有后面,大夫人为了恢复诰命封号,一步步算计,最后泥足深陷,以至于送了命。   沈安玉能放下对她的成见,好言相待,这份忍耐,连安容都钦佩了。   沈安玉的话对沈安芸来说,是台阶,她正好借驴下坡了,红了眼眶道,“我回了宣平侯府,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府,我找丫鬟打听了,世子爷的病比昨儿更重了,京都的大夫求遍了,没人能治,我只能求四妹妹,不知道她有没有办法……。”   说着,沈安芸泪眼婆娑的望着安容,再次求道,“四妹妹,你就帮帮我吧。”   她求着,沈安玉也帮着说情,“四姐姐,你素来心软,大姐夫他虽然技不如人,被打伤是活该,可因此送命,实在冤枉,你就帮她一回吧。”   安容笑了,连沈安玉都帮着求情了,她还能不答应?   那不是说她还没有沈安玉心肠软,好说话?   安容望着老太太,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   安容就知道,老太太也是希望她去宣平侯府一趟的。   安容便站了起来,正要福身告辞时,二夫人说话了,她笑道。“宣平侯府认为宣平侯世子的病,是四姑爷造成的,不敢去萧国公府问罪,就来捏武安侯府这个软柿子,还撂下狠话,若是宣平侯世子有什么万一,和侯府势不两立。若是宣平侯世子的病。真是内伤所致,这口憋屈气,侯府受了也就受了。若是被人污蔑,这事该怎么算?”   二夫人眉眼上扬,淡笑如风。   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凌厉之气。   安容笑了。她喜欢这样的二夫人。   老太太手里佛珠轻动,她看了眼安容。然后道,“若真是污蔑,那就让宣平侯府给侯府和安容赔礼道歉,若是不赔礼。那便和离!”   老太太的说话声坚韧,不容置疑。   沈安芸的脸一白。   她要是和离了,那她下半辈子岂不是完了?   她这会儿要是反抗老太太。安容就不会随她去宣平侯府,那后果可就不是和离。而是被休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等世子爷的病治好了,再做打算不迟。   安容在心底一叹,祖母还是太顾及侯府名声了,不过和离也好,只要沈安芸不在宣平侯府闹,回了侯府,有二夫人在,她蹦跶不了。   就这样,安容回了侯府,一口茶没喝,又出了侯府。   本来沈安溪要随安容去宣平侯府的,老太太怕她说话太冲,没许她去。   坐上马车,一路直奔宣平侯府。   马车停下,安容掀开车帘,就见到有小厮送大夫出府。   安容下了马车,彼时,沈安芸已经快一步上了台阶,要进府了。   结果被人拦下了。   小厮道,“世子二夫人,你别为难奴才,夫人下了令,不许你再进侯府,我们要是让你进来,挨打挨罚的就是我们了。”   沈安芸气的直咬牙,骂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是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来给世子爷看病,耽误了世子爷病情,看夫人不剁了你们去喂狗!”   那两小厮身子一凛,看了安容两眼后,其中一人赶紧进府禀告。   可怜安容上门给人看病,还被干晾在门口许久。   久的安容恨不得掉头就走好,还有芍药,更是一肚子火气。   左等右等,来的还不是宣平侯夫人,而是宣平侯府总管。   他倒还算知礼,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萧表少奶奶见谅,世子爷病重,夫人衣不解带的照看世子爷,身子不适,想亲自来门口迎接,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还请萧表少奶奶见谅。”   安容没有说话,芍药就先冷笑了,“知道的,我们少奶奶是上赶着来给人治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少奶奶巴巴的等在这里是有求于人呢!”   总管讪笑两声,没有接话,只请安容进府。   安容迈过门槛,听到身后有银铃晃动声。   芍药回头一看。   只见一道士,立在宣平侯府前。   他肩上搭着褡裢,一手拿着铃铛,一手拿着卦布,上面写着:神算子。   嘴里念念有词,看着宣平侯府大门,头是一摇再摇。   芍药嘴缓缓上扬,伸手捂嘴偷笑。   她转过身,亦步亦趋的跟在安容身后。   一路直朝宣平侯世子住的小院走去。   在院门口,总管问了丫鬟,“夫人在哪儿?”   丫鬟忙道,“夫人在世子爷床前。”   总管便领着安容去了内屋。   饶过美人倚榻观月屏风,安容便见到两个丫鬟,一个婆子站在床前。   丫鬟手里端着托盘。   宣平侯夫人则坐在床前,给宣平侯世子味药。   有纱帐挡着,安容看不见宣平侯世子的脸色,可是那搭在床沿的手,骨瘦如柴。   安容暗暗心惊。   正要上前呢,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姐姐,我听说萧表少奶奶亲自来咱们侯府替萧表少爷来给世子爷赔礼道歉,是真的吗?”   安容眉头一沉。   转身,说话之人便进了屋来。   说话的是个妇人,姨娘装扮,但打扮的花枝招展,眉间有媚色,能这般放肆,显然在宣平侯府地位不同一般。   在安容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安容。   有一瞬间的惊艳,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只道,“亏得萧表少爷和我们世子爷是连襟,竟然下手这么狠,毫不留情,把我们世子爷害的……。”   话到这里,宣平侯夫人呵斥她道,“闭嘴!”   那姨娘委屈道,“姐姐,我这不是替世子爷委屈吗,人家连襟之间守望相助,他呢,被连襟给打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宣平侯夫人气的恨不得撕烂她的嘴了。   她那是帮她打抱不平吗,她那是火上浇油!   萧表少奶奶什么身份,当初她就是气不过,逼的沈安芸去萧国公府找她,结果闹得皇上都知道了,害得侯爷下不来台。   她一来,就说萧表少奶奶是来给世子爷赔罪的,她赔哪门子罪,谁见过萧国公府的人给外人赔过罪了?!   她不就想着气走萧表少奶奶,好断了她儿子最后一线生机,将来偌大一个宣平侯府由她儿子继承吗?!   姨娘一脸委屈,唯唯诺诺的站在那里。   安容站在那里,笑了一声,“我来是赔礼道歉的,我怎么不知道?”   姨娘就惊诧了,“你人都来了,你居然不知道,世子二夫人回门前,可是说了,她一定要你来宣平侯府给世子爷治病,当做赔礼道歉,否则她以后都不踏进侯府半步了!”   现在人来了,也是给宣平侯世子治病,不是沈安芸说的赔礼道歉,又是什么?   沈安芸脸色一慌。   安容冷眼瞥着她,沈安芸忙解释道,“四妹妹,我说的都是气话……。”   沈安芸想否认的,可是当时她扬言时,有好些丫鬟婆子在,她不得不认。   安容赫然一笑,“好一个气话,将武安侯府,将我当成傻子耍!”   芍药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睛,气咻咻道,“少奶奶,我们走!”   安容没有走,她望着床榻上,病的双眸无神的宣平侯世子两眼,笑意更深,更冷。   “我若是走了,爷的黑锅,指不定就要背一辈子了。”   安容哪里不想转身就走,可是转身走了,那是便宜沈安芸了!   她不希望萧湛名声受损,宣平侯府揪着武安侯府不放。   虽然武安侯府不怕,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安容希望的是,以后武安侯府和宣平侯府再无瓜葛!   宣平侯夫人一听安容这话,眸光一凝。   黑锅,那意味着冤枉啊。   萧表少奶奶说的坦荡,难道她真的误会萧表少爷了?   宣平侯夫人正要说话呢,一旁走过来一个丫鬟,凑到她耳边咕噜了两句。   安容站的近,隐约听到几个字。   妖孽、作祟。   不除、永无宁日。      第五百七十七章 生姜   丫鬟还没说完,宣平侯夫人的脸已经阴沉的可以滴墨了。   她犀利冰冷的眸光扫过沈安芸,沈安芸背脊直颤抖。   她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宣平侯夫人,但是宣平侯夫人肯定是生气了,那嫌弃的眼神好像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沈安芸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她拳头捏紧,斜了姨娘一眼,那眼神之冷,不比宣平侯夫人温和半分。   都怪她多嘴多舌!   本来她已经哄的四妹妹来给世子爷看病,顺带借四妹妹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的身份立威,她却蹦出来火上浇油!   她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   沈安芸怕极了安容掉头就走,那时候世子爷回天乏术不说,宣平侯夫人还担心得罪萧国公府,肯定会逼迫她上门负荆请罪。   安容才不管屋子里的明枪暗箭,她朝床榻走去。   她现在只想把宣平侯世子的病治好了,再看宣平侯府怎么闹去!   安容站在床榻边,在绣凳上坐下。   她葱白的指头搭在宣平侯世子的脉搏上,用心诊脉。   芍药站在一旁,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奇呢,少奶奶不是只会医书吗,怎么还会搭脉看病了?   搭脉,安容是不大会,可是不代表一点不会。   其实,她心底已经确定了宣平侯世子的病了,搭脉,只是以防万一。   片刻之后,安容收了手。   语气淡淡的吩咐道,“煮一碗生姜水来。”   宣平侯夫人望着安容,眸底写满了质疑,生姜水只能去去寒气。能治哪门子病,这不是瞎胡闹吗?   只是安容会治许多奇难杂症的事,她心里清楚。   加上,生姜水喝了屁事没有,秉承着不得罪安容的原则。   宣平侯夫人示意丫鬟去煮了生姜水来。   约莫一刻钟后,生姜水送来了。   安容吩咐丫鬟,把一整碗生姜水给宣平侯世子喂了下去。   差不多半盏茶后。宣平侯世子就脸色大变。   脸色惊骇。又青又紫,还一头的冷汗,甚是吓人。   沈安芸见了就心疼了。质问安容道,“你这到底是治病,还是在害命?!”   说着,还很贤惠的拿了绣帕上前。帮宣平侯世子抹额头上的冷汗。   结果刚凑上去。   宣平侯世子身子一倾,一口淤青泛黑的血就喷了出来。   一滴不落的全喷在了沈安芸的身上。连手上都沾染了不少。   把沈安芸嫌弃的啊,忙就用帕子猛擦。   等黑血吐出来,宣平侯世子身子虚脱的倒在床上,有气无力。   宣平侯夫人不傻。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血泛淤黑,是中毒的症状。   再看安容时。宣平侯夫人就浑身不自在了,之前她可是将宣平侯世子的吐血之症归为内伤。误以为是萧表少爷打的!   结果却是被人下毒所致!   一想到有人差点害死她儿子,宣平侯夫人就恨不得将那人揪出来,然后剁碎了喂狗。   宣平侯夫人望着安容,尴尬的笑着,“远儿从比试场回来,就开始吐血,大夫说是内伤,我没想到……。”   说到这里,宣平侯夫人就停了,道歉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安容瞥了宣平侯世子两眼,才道,“宣平侯世子还算是命大,要是再晚一两天,就算不中毒死,也会吐血而亡。”   就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毒,能完美的把祸事栽赃到萧湛头上。   而且这毒,下的隐晦,一般大夫压根就发现不了。   就算知道,用比的法子解毒,也是白搭。   宣平侯夫人问道,“那世子的病是不是没什么大碍了?”   安容拿帕子擦拭鼻尖,道,“生姜水要喝三天,这三天,不能吃其他东西,等体内毒排尽就没事了。”   说着,安容的眸光瞥到屋内高几上的百合上,道,“那两盆百合记得搬走。”   安容说着,眸光从姨娘脸上扫过去,没有错过她眸底一抹慌乱。   和她一样慌的,还有沈安芸。   她的脸色,几近惨白。   宣平侯夫人剔透的很,安容一说这话,她就知道那两盆百合与宣平侯世子的毒有关。   当即问丫鬟,而且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咬牙恨意,“百合是谁放在屋子里的?”   丫鬟不敢吭声,大气都不敢粗喘。   宣平侯夫人又怒问了一遍。   丫鬟这才回话,说话声还支支吾吾的,“是,是二少爷,之前屋子里,摆的是牡丹,他说牡丹初看雍容,看久了容易腻味,让奴婢换了,奴婢搬了十八学士来,二少爷说这花太珍贵了,又说屋外的百合开的清淡……。”   “然后二夫人就让奴婢搬了两盆百合进屋,打那之后,屋子里就一直摆着百合,没有再换别的花,”丫鬟脖子凉飕飕的。   她没想到,百合也能让人中毒,日日吐血,这不是花能杀人了吗?   二少爷极少来世子爷屋子里,来一回,就挑剔花不好,绕来绕去选了百合,要说世子爷的病和他无关,谁信?   世子爷可是夫人的命根子,他算计世子爷,觊觎侯府,夫人能饶了她才怪了!   宣平侯夫人忍着怒气,赔着笑脸,问安容,她纳闷啊,百合花她常闻,百合还能煮粥,确定没毒的。   她问安容,百合是怎么让宣平侯世子中毒的。   安容只回她道,“你另寻一个大夫来,仔细检查一下世子的药,就能得到答案了。”   之前,是大夫不会随便往药物中毒上想,提醒一下,就能明白了。   其实,安容是避嫌。   毕竟萧湛打伤宣平侯世子再前,虽然这不是萧湛的错,可是宣平侯府先入为主了,就算她治好了,难保人家有别的想法。   另外找一个大夫了,大夫的话,宣平侯府总会信的。   见没她什么事了,安容便告辞了。   等出了院子,芍药才问道,“少奶奶,宣平侯世子消瘦成那样,几碗生姜水就能治好?”   芍药的话,安容听得好笑,“药物之间相生相克,对症了就有效,不对症,吃再多也没用。”   芍药还是不信,“可是生姜水也太简单了吧?”   你好歹加点葱啊。   安容耸肩一笑,她望了望天上的浮云,笑道,“也不是一点事没有,至少这一回,宣平侯世子身子废了一大半,想复原,怎么也要一年半载,想生孩子,估计得三五年后了。”   想到前世的武安侯府,同样是爵位被人惦记,最后父亲兄弟都被人害死。   宣平侯府二少爷敢对宣平侯世子下毒,还栽赃给萧湛,胆量还真是不小呢,和二老爷有的一拼了。   主仆两人,随口闲聊几句。   丫鬟远远的领路,不担心她们偷听。   可是安容忘记了,她们身处岔道口,隔着青竹,宣平侯正迈步从另一条路走过来。   他耳力极好,将安容和芍药的话听的一字不落。   他的脸,寒如冰霜。      第五百七十八章 归宗   出了宣平侯府,安容坐上马车。   她没有直接回萧国公府,而是回了侯府。   侯府门前,立着两只威武的雄狮,鎏金的匾额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马车缓缓停下。   那边,有小厮牵了几匹骏马,还有马车过来。   赵成见了,就笑道,“少奶奶,侯府怕是来客了。”   安容掀开车帘,看了那骏马和马车几眼。   马车周身蒙着呢绒,但是没有标记,说是谁府上的。   芍药过来扶安容下马车,安容迈步上台阶,问守门小厮道,“谁来侯府了?”   守门小厮忙回道,“是齐州沈家。”   说完,小厮补充了一句,“是带了重礼来的。”   闻言,安容眼梢带笑。   诚如萧湛说料,齐州沈家真的有意父亲出任族长,否则不会带重礼来。   安容拎了裙摆,迈步进府。   松鹤院,正屋。   齐州沈家几位年长老者正和老太太闲聊,聊的当然是老太爷了,他们都是老太爷的堂兄弟。   老太爷在世时,老太太不敢问他少年时的事,怕惹老太爷想起枉死的父母兄弟。   这回听老太爷孩提是的调皮事,老太太眼泪都笑出来了。   谁能想到一本正经的老太爷,少时也顽皮的掏鸟窝,结果鸟窝砸下来,砸了他一脑门的鸟蛋?   还有位堂爷爷帮老太爷背黑锅,挨了一顿板子。结果敲诈了老太爷两个月的月钱。   安容饶过屏风时,正巧听那位堂爷爷叹道,“人老了,就格外的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好像那些事才发生在昨日,今儿就鬓发斑白,两只脚都迈进了棺材……。”   他说着,另外一老者跟着叹息道,“也不知道有多少日子好活的了。我还记得少时,我们和思明兄坐在假山上,一边往湖里丢石子,一边想将来,他志向远大,希望能像大伯父那般。做个正直的谏官,前朝皇帝昏聩,听不见谏言,还诛杀大伯父家满门,逼得思明兄不得不弃文从武,齐州沈家……。”   说到这里。几位老者就开始自责了。   当初,的确沈家太过薄情。为了自保居然撇清自己,妄称世家。   几位老者认错的态度极好,有两位老太太还有印象,因为老太爷弥留之际曾提及过。   虽然老太爷和齐州沈家决裂了,可有句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犯错的是沈祖琅祖上。不是那么族人,老太爷也想那些手足兄弟。   只是老太爷性子倔。让他主动认错,那是断断不可能。   如今齐州沈家上门了,老太太哪会将他们绝之门外?   这不,几位老者提出去老太爷坟前,给老太爷上香,老太太抹着眼泪答应了。   丫鬟上前,福身禀告,“老太太,四姑奶奶回来了。”   老太太擦干眼泪,见安容迈步进来,眸底便带了三分笑意。   安容上前见礼,老太太便给安容介绍道,“这几位是齐州沈家的长辈。”   说完,又给他们介绍安容,“这就是我那位嫁进萧国公府的四孙女。”   安容盈盈福身,给他们见礼。   几位老者把安容狠狠的夸了一顿。   然后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安容知道他们要走,因为马车都赶到侯府跟前了。   侯爷亲自送他们出府。   屋内,老太太问安容道,“宣平侯世子的病还有的治吗?”   安容点头一笑,“只是中了毒,解毒就没事了。”   安容说着,芍药就嘟嘴道,“宣平侯世子没事,有事的是少奶奶,她又被大姑奶奶给算计了,大姑奶奶压根就不是请少奶奶去宣平侯府给宣平侯世子治病,她是让少奶奶去给宣平侯府赔礼道歉的。”   三太太坐在那里,一听芍药说这话,脸就拉的老长的,“让安容去赔礼道歉?赔哪门子礼,道哪门子的歉?!”   冷哼完,又继续道,“她算计你,你还帮宣平侯世子治病?”   安容无奈一笑,“不治病,宣平侯世子就真死了,那相公的黑锅只怕要背一辈子。”   “你呀!”三太太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容顾虑的还是有必要的,做嫡妻的,要以丈夫声誉为重。   二夫人坐在一旁,端茶轻啜。   她清澈水润的眸底有赞赏笑意。   她可是使了人去盯着,不是怕安容吃亏,有萧国公府护着,她吃不了大亏,最多言语上受些气。   她只是好奇安容是怎么处理事情的,她能看得出来安容根本不愿意搭理沈安芸。   听暗卫禀告道士算命,说大姑奶奶克夫,不休掉她,宣平侯世子迟早要被她克死。   想着,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老实说吧,要不是安容先下手了,她就叫人去了。   这是最好的休妻理由。   估摸着要不了几个时辰,大姑奶奶就会被休回府了吧?   以她那不安分的性子,得打发的远远的才行。   见屋子里有些寂静,三太太转了话题道,“齐州沈家以前和侯府势不两立,如今却登门拜访,还送上重礼,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道,“诚心求和,我是看出来了,只是他们几次看着我和侯爷,似乎有话想说,应该还有别的事。”   正说着呢,外面丫鬟急急忙进来,禀告道,“老太太,七老太爷给侯爷下跪了!”   老太太一愣,“可知道为什么下跪?”   丫鬟摇头,“奴婢只远远的瞧见了,没敢上前。”   虽然侯府还没有认祖归宗,可是七老太爷可是长辈,大庭广众之下给侯爷下跪,绝非小事啊,而且不止他一个,其他三位老太爷也跪了。   老太太面色凝重。   等侯爷回来,老太太就迫不及待的问他了,“七老太爷下跪,求你什么了?”   侯爷揉太阳穴,语气无奈道,“七叔他们下跪,是求我出任齐州沈氏的族长。”   老太太愕然怔住,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答应了?”老太太的声音有些颤抖。   侯爷轻点了下头。   他答应了。   是被迫答应的。   他要是不答应,那几位长辈就长跪不起,这不是逼他答应吗?   老太太没说什么,只叹息一声,“出任偌大一个沈氏族长,肩上的责任可是不轻。”   安容坐在一旁,接口道,“因为侯府在京都的缘故,齐州沈氏数年来都不曾参加科举,不少人就那样耽搁了,只怕心底对侯府怨言颇深,要真的想齐州沈氏归心于父亲,还得给足了他们好处才行。”   安容想,齐州沈氏这么着急进京,出动的还是当初和老太爷关系最好的族兄,不惜年迈的他们舟车劳顿来京,甚至下跪相求。   为的就是沈氏将来。   毕竟科举三年一次。   错过了,就要再等三年啊,等不起啊,难道要等到父子同科吗?   侯爷点点头,“安容说的对。”   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举荐他们参加科举,倒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琼山书院,有两名先生联名举荐就有参加科举的资格,难的是怕养了一批狼。”   二夫人笑道,“老太太多虑了,如今的齐州沈家,连祖屋都被人给烧了,他们来京,就是想在京都站稳脚跟,侯府是他们的靠山,他们不敢背地里来阴的,也没那个本事,再说了,侯爷出任族长,怎么也能做个二三十年,再大的恩怨,熬二十年,还有多少人记得?”   老太太点点头,“没事就好。”   侯爷能做齐州沈氏的族长,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齐州后辈多,只要扶持三五个,在朝堂上就是不小的助力,对侯府的发展有利无害,当然,前提是他们忠心于侯爷。   再者,老太爷要发展侯府,成为京都世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齐州沈家哭着求着回来求他们认祖归宗。   今儿,老太爷的遗愿达成了。   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了。   吃过回门饭后,又小坐了片刻。   安容这才起身回去。   路过前院的时候,安容见到远处凉亭出,有爽朗笑声传来。   远远的,好像瞧见有好几个年纪十五六岁,模样俊秀的少年在说笑。   见安容注目观望,有丫鬟过来禀告道,“四姑奶奶,那几位少爷是齐州沈家的少爷。”   安容点点头。   迈步继续朝前走。   出了侯府大门,芍药扶着安容上马车。   赵成站在一旁,禀告道,“少奶奶,宣平侯府二少爷挨了三十大板。”   “只挨了三十大板?”安容微微凝眉。   下毒迫害嫡兄,这可不是小事,居然只打他三十大板就了事了?   赵成点点头。   确实只有三十大板,多一板也没有。   “那沈安芸呢?”安容拧眉问道。      第五百七十九章 提议   赵成摇头,“她没事。”   他易容成道士,掐着手指进的宣平侯府,已经将沈安芸克宣平侯世子的事宣扬了出去。   宣平侯夫人是要以克夫之名休了沈安芸的。   可架不住意外横生啊!   谁能料到沈安芸会伤心欲绝,倒在了地上。   刚巧大夫就在屋内,居然诊出了沈安芸有身孕。   宣平侯夫人深信沈安芸克她儿子,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就不看重,在宣平侯夫人眼里,是个女人,就会生孩子。   能也愿意给宣平侯世子生孩子的,能从宣平侯府排到城门口去,她不在乎沈安芸的肚子。   没了儿子,难道她要守着孙子过吗?   宣平侯夫人执意要休沈安芸,可是宣平侯不愿意。   “也不知道宣平侯和宣平侯夫人说了什么,宣平侯夫人脸色变了一变,就没有要休沈安芸了,”赵成离的远,没有听见。   安容眉头拧了拧,不明白是什么让宣平侯夫人改了主意。   倒是芍药嘴快,问道,“难道是大夫说了宣平侯世子三五年之内没法生孩子?”   安容轻点头。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只是,一般大夫是不会说这事的,怕被灭口啊。   要知道宣平侯世子还没有娶正妻呢,沈安芸是不大可能被扶正的,宣平侯府也在张罗娶世子夫人的事,要是知道自家女儿就算过门了,三五年也没法生孩子,谁还嫁女儿?   女儿出嫁,在婆家生了儿子。才算是稳固了地位啊。   流言蜚语,传着传着,没准儿就变了味了。   保不齐就传成宣平侯世子没法再生孩子了,为了以防万一,宣平侯府肯定会收买大夫,要是心狠一点的,指不定就直接灭口了。   这样的风险。没哪个大夫愿意去冒。   安容两眼望天。她沈安芸的运气也太好了些吧,居然在这关头有了身孕。   赵成站在一旁,没有禀告完就架着马车离开。而是有些欲言又止。   安容见了有些纳闷,“怎么了?”   赵成思岑了几秒,还是回道,“暗卫回来时。还发现一些别的事。”   说到这里,赵成又停了。   把芍药给急的啊。直接骂道,“有什么话你就说,支支吾吾的,存心的吊人胃口呢。”   虽然骂。但是赵成这样含糊,欲说不说的,显然不是小事。   芍药催了。赵成只好道,“暗卫怀疑。沈安芸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宣平侯世子的,而是宣平侯府二少爷的……。”   赵成的话,无疑是一汪深潭中,丢进去一大块石头。   听得安容目瞪口呆。   半晌回过神来,才问道,“有何凭证?”   不怪安容不信,她沈安芸又不是傻子。   她要是喜欢宣平侯府二少爷,当初就不会百般算计,从宣平侯府二少爷正妻,变成了宣平侯世子的正妻,然后又和宣平侯府二少爷勾搭在一起,这不是秃子买梳子,闲得发慌,没事找事吗?   就是因为事情出人意料,让人无法置信,赵成才欲言又止的。   而且,这等丑闻,有损的不止沈安芸一个,还有武安侯府那些出嫁的,尤其是未嫁的女儿。   只是,暗卫的猜测,有理有据。   反正,赵成信了。   之前,宣平侯二少爷毒害宣平侯世子的事,二少爷死不承认,可是罪证确凿,他说自己清白,谁信?   宣平侯夫人是狠心,要将他活活杖毙的,是宣平侯心软,当然了,他更多的还是顾忌后继无人。   他可就两个儿子,一个身子大伤,三五年之内没法再生孩子,要是弄不好,以后都生不了了该怎么办?   就算沈安芸肚子里有身孕,谁能保证她生下来的就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嫡脉断了,他只能指望庶出的儿子来继承香火了。   宣平侯夫人狠得下心,他可狠不了。   要不是碍着宣平侯夫人的面,估计那三十板子都不会上宣平侯二少爷的身。   下人们素来懂事,出了这么大事,宣平侯也只是打二少爷三十大板,肯定是疼二少爷的,这不板子打的很响,但是并不怎么疼。   本来下人是要送二少爷回去的,是宣平侯夫人不许人扶。   二姨娘就扶着二少爷离开。   半道上,二姨娘又是高兴,又是愤怒道,“都怪那贱女人!要不是她碍事,这偌大的侯府迟早是你的!”   二姨娘骂完,凑到二少爷耳边,咕噜了两句,又接着骂,“要不是她怀了身孕,指不定侯爷就打你二十板子了,那贱女人当初看不上你,要死要活的要嫁给你大哥,这孩子,断不能让她生下来!”   二姨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生冷寒意。   二少爷紧握二姨娘的手,急急道,“姨娘,那孩子不能死。”   二姨娘当时就气道,“妇人之仁,那孩子没了,这侯府不就是你的了?”   二少爷知道二姨娘的性子,幸好当着他的面说了,要是她直接动手,他可就追悔莫及了啊!   有些事,二少爷不想告诉二姨娘,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有时候亲娘也靠不住,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不小心说漏了嘴?   可是这会儿,他不得不说了。   二少爷四下扫了好几眼,确定没人,方才凑到二姨娘耳边咕噜了两句。   二姨娘眼睛一直,“你……是说那孩子是……?你确定?”   二少爷点点头。   二姨娘就喜笑颜开了,拍了二少爷的胸口道,“还是我儿聪明。”   暗卫就看到这么多话,至于为什么说是看。   那是暗卫懂得口语,毕竟离的太远。听不见,但是看得见。   安容心凉了大半截了。   暗卫不会闲的发慌,捏造这样的事来消遣她,显然是真的啊!   还有那百合花,虽然是宣平侯府二少爷说闻着清淡,可却是沈安芸要摆在那里好多天的啊。   还有沈安芸,并不是真的要她去宣平侯府治病。而是去赔礼道歉的!   她不会是想效仿大夫人吧?   安容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   要说沈安芸对宣平侯世子有多少感情。那倒不见得,就算以前有,估摸着也被宣平侯夫人磨没了。   嫌弃她庶出的身份。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嫌弃的要了他的命,宣平侯世子若是疼她,那孩子至于没了吗?   这口气,沈安芸咽不下去。   要是宣平侯世子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遗腹子,是宣平侯夫人下半辈子的倚靠。   安容敢打赌。一旦宣平侯世子死了,沈安芸绝对仗着腹中孩子,可劲的折腾宣平侯夫人,报仇雪恨。   偏偏宣平侯夫人还得将她当菩萨供着。   自己的亲孙子。她嫌弃。   不是她孙子,她反倒上赶着疼,这是她的报应。   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宣平侯府二少爷的,二姨娘和二少爷只会捧着她。不会为难她。   将来,整个宣平侯府不就是她的了?   宣平侯府二少爷难不成还和自己儿子争爵位?   他争来抢去,不还是传给他儿子?   他不争不抢,他和二姨娘在侯府里的日子也会很好过,一举两得。   安容越想越心惊。   这等心机手段,比起大夫人有过之无不及,好歹大夫人还没有在孩子没出世时,就想着害死她爹了。   大夫人再狠心,再怎么和二老爷勾搭,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二老爷有自己的正妻,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娶她,她要想人前光鲜亮丽,还得要她侯夫人的身份,她在没有享受完前,侯爷不能死。   她沈安芸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遗腹子,在府里锦衣玉食又如何,她能出侯府吗,最多只能回回娘家罢了。   安容钻进马车内,她的心情很差。   她想要宣平侯府休了沈安芸,是为了宣平侯府和武安侯府好。   她沈安芸害死了宣平侯府大姑娘,又来害自己的夫君,居然还被一堆人捧在手心里?   只是沈安芸是出嫁女,除非宣平侯府找上门来,否则武安侯府是管不到她的。   安容闭幕沉思该怎么办好。   虽然宣平侯府也不是什么好人,可被沈安芸害,偏偏还让她知道了,要她昧着良心,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坐视不理,安容做不到。   安容睁开双眸,打开车帘,吩咐赵成道,“明儿你再扮一回道士,去武安侯府……。”   安容说到这里,赵成睁圆了双眸,“去武安侯府?”   说完,赵成眉头耷拉了,“属下会被打出来的。”   他不是很喜欢扮道士啊,哪怕有谢银。   只是他没事去武安侯府装神弄鬼,不妥吧?   武安侯府那群暗卫,认得他……   平常大街上遇上,也会吃两杯酒,有些交情啊。   安容无奈道,“只是走个过场,我会和祖母打好招呼,你要记得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宣平侯府不信道士的话,不休沈安芸。   武安侯府信,亲自上门求宣平侯府休妻总行了吧?   宣平侯府不休沈安芸,往后出了什么事,她还有什么立场说武安侯府教女无方?   赵成听了安容的话,眸底大亮。   “少奶奶,这招妙绝!”   撇开安容心软,这一招确实妙绝了。   不过赵成觉得,其实一招杀了沈安芸最是方便,而且永绝后患。   只是少奶奶心肠太软了,没办法。   不过她要是不心软,也进不了萧家木镯。   要是安容真要他杀人,他估计还会劝她打消这样的念头。   不让少奶奶手上沾血,这是国公爷千叮咛万嘱咐的。   马车滚滚向前,很快就回到了萧国公府。   安容下马车时,正好瞧见萧大太太送宁大太太和瑞亲王妃出门。   安容上前行了礼,眼睛瞥到宁大太太身后的丫鬟身上。   那丫鬟捧着三匹锦缎,正是安容早上出府前,送去紫檀院的。   等宁大太太走后,怕安容多心,萧大太太解释道,“不是大舅母和老夫人不喜欢那锦缎,实在是太喜欢了。”   安容听了笑道,“大舅母,我知道你喜欢锦缎,不是好东西,你也不会送给宁大太太不是?方才我多瞧几眼,是想着国公府什么时候迎娶宁二姑娘进门。”   听安容这么说,萧大太太就放心了,毕竟才收到手里的东西,就转手送人,太不给安容面子了。   毕竟安容送锦缎给她,是给她做衣裳的,可不是拿来做人情的。   萧大太太笑道,“要不是昨儿琉璃宴上急急忙定了亲,估计是锦儿先出嫁,现在迁儿也定亲了,兄妹有序,应该迁儿先娶大嫂才对,这不,那锦缎送给宁大太太和瑞亲王妃,就是托她们多说几句好话,我想尽快迎娶宁二姑娘进门。”   说着,萧大太太又道,“我和老夫人还有你二舅母她们看过日子了,武安侯府搬家那天是个不错的日子,想着那天把纳采礼送去。”   好吧,最近一个好日子,就是这天了。   上回萧大太太无意搅合了侯府搬家,这一回虽然不妨碍侯府搬家了,却难免给人一种萧国公府存心压制侯府的感觉。   另外,萧大太太想买云锦、蜀锦,而且数量不少,得找安容商议啊。   两人边走边说。   等走到内院,就差不多定下了。   云锦卖一千两,安容给萧大太太六百两。   安容够慷慨,给的是成本价。   萧大太太满意安容的厚道,不过她摇头拒绝了,“价格的事,老夫人已经吩咐过了,不许还价,依照千两银子给你。”   安容微微错愕。   不是吧,不还价的话,国公府要多掏一万多两银子啊。   等两人走到紫檀院,迈步进屋的时候。   萧三太太迎了上来,笑道,“大嫂,方才四弟妹提议,把锦儿和迁儿的喜宴一起办了,一个嫁出去,一个娶进来,肯定空前的热闹,老夫人和我们觉得可以,你意下如何?”   萧大太太微微一怔,随即嗔道,“趁我送人的空档,你们都商议妥了,我还反对什么啊,我这不是犯众怒吗?”   萧四太太手里拿了黄历,递给萧大太太,笑道,“迁儿最快娶宁二姑娘进门也得下个月,依照黄历来看,锦儿要出嫁,估计得两个月后了,咱们急着娶媳妇,也得顾着崔家急着娶媳妇过门不是?”   将心比心,通情达理。   萧大太太无话可说啊,“一起办了也好,省的麻烦两次。”      第五百八十章 泻药   临墨轩,药房。   安容站在药架前,眼睛扫过来,望过去,眉头轻扭。   药材种类不少,但是不算齐全。   她要调配的药材,还缺几味药,有些还极其珍贵。   为了崔家许诺的十万担粮食,崔二少爷的伤疤,她怎么也得治好啊。   走到一旁的书桌处,安容提笔沾墨,将缺少的药材写下来,叮嘱海棠道,“不论价格,尽快买齐,若是买不到,就去找崔大少爷。”   海棠拿了纸,小心叠好,福身离开。   芍药在一旁,打开抽屉,拿出两本书和一个锦盒,巴巴的看着安容,道,“少奶奶,这是之前你准备的,原是叮嘱奴婢给爷送行的时候给他和靖北侯世子的……。”   萧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京的,解毒之血没能送出去。   靖北侯世子什么时候走的,芍药倒是知道,可是他走的太快,芍药想都没想起来。   这两样东西就一直搁在抽屉里,芍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芍药把东西摆在安容跟前。   安容拿起来,信手翻阅了两下,轻叹一声,道,“先收起来吧。”   要是安容看不见萧湛,估计会借着送东西给萧湛的机会,送封家信去,只是现在没那个送家书的必要啊。   就是不知道现在军营怎么样了?   安容想闻安神香入睡,可是她没有,白天睡久了,晚上就难以安眠。   安容不想弄混作息时间,对腹中胎儿不好。   只是安容没想到,她没有入睡。错过了一场热闹。   此刻,萧湛的军中大帐,正热闹非常。   不为别的,就因为祈王上吐下泻,差点丢了半条命。   祈王一口咬定是连轩下的毒。   连轩什么脾气,他不喜冤枉别人,更不喜欢被别人冤枉!   他没有下毒。就是没有下毒!   再说了。祈王的午饭,原本是厨房送来给他的,只是他晚去了一步。祈王先吃了,他会傻到给自己下毒吗?   双方对峙,僵持不下。   尤其是祈王脸色苍白的坐在那里,尤其无力。   许多将军。不满连轩的纨绔不羁,心向着祈王。都指责连轩做的不对。   他们认定连轩没有及时回大帐用饭,就是晾准了祈王会先吃他的饭。   把连轩给气的,要不是这里是军中大帐,大将军是萧湛。他做弟弟的,要给大哥面子,不能任性妄为。不然这些个无凭无据,就胡乱指责污蔑他的将军。他早打落他们的牙齿了。   萧湛坐在那里,他不管连轩和祈王等人吵。   他依然在看他的兵书。   萧湛心里跟明镜似的,连轩饭菜里的泻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下的。   除了晗月郡主,旁人没这么大的胆量。   不过祈王也是自作自受。   连轩在军营四处溜达,遇到了一只野兔,就把野兔逮了,送去厨房,让厨房红烧了,中午加餐。   厨房送饭去的时候,军帐里只有祈王一人。   祈王进了军营也有几天了,他可是娇生惯养,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军营的饭菜,委实吃不惯。   乍一看有野兔,饭菜与以往不同,而且只是一份不同。   他就知道,那饭菜是给连轩准备的,没有他的份,当时心底就冒了火气。   他也不问,等官兵走后。   他就把连轩的那份吃了。   当然了,官兵也没说什么,他以为祈王知道,军中饭菜,除非大将军说犒赏,否则是数十日不会变的。   再说了,他巴巴的说一句,还不得惹祈王生气,他一个亲王,什么没吃过,会稀罕一只野兔?   他祈王是来打仗,为朝廷建功立业的,可不是来满足口腹之欲的。   就这样,一个没说,一个不问。   等连轩回来的时候,祈王已经跑了五六趟茅厕了。   连轩没有责怪祈王,谁让祈王倒霉,他高兴了,他还想着要不要好好赏一赏那下泻药的人。   谁想祈王会倒打一耙,把事情闹大?   祈王吃错饭菜事小,连轩占着将军的身份私自开小灶,事虽然也不大,却算得上是以权谋私了啊。   以权谋私,那是要挨军棍的!   说白了,他们就是想合伙逼萧湛打连轩一顿。   先出出火气,然后再想办法挑拨离间,逼的连轩不满萧湛,兄弟阋墙。   大帐里吵的不可开交。   萧湛总算是被吵烦了,桌案一拍,脸阴沉下来,冷的有些可怕。   一群将军,什么事都不干,就站在他的军中大帐里,为一只野兔吵的不可开交,成何体统?!   萧湛直接道,“行了,连轩身为副将军,却吩咐厨房烧野兔,有过在前,依照军规,杖责十下,立即执行!”   萧湛当众下令,连轩还能说什么,再说了,他皮厚,十板子对他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   官兵请连轩出去。   萧湛又扫了祈王一眼。   萧湛连连轩都罚了,怎么可能放过祈王呢?   祈王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泻药是连轩放的,反而他,一个副帅,贪图口舌之欲,还将事情闹大,依照军规,该杖责二十。   但念在他上吐下泻的份上,只罚十板,以示惩戒。   萧湛出事公正,在军规之外,网开一面。   祈王非但不能抱怨,还得感谢他,气的祈王浑身都疼。   等连轩挨完板子,就轮到祈王了。   两个副帅,因为一只野兔挨军规,军中罕见,因为笑谈。   外面,板子声啪啪响。   萧湛望着那些起哄的将军们,面无表情道,“虽然诸位将军常年驻守边关。我想你们对连轩的脾性也颇有了解,他性子纨绔,嫉恶如仇,谁给他不痛快,他会让别人一辈子不痛快。”   “今日,你们揪着他一只野兔,让他罚了十军棍。今儿之后。希望你们多加约束下属,若是你们饭桌上多了一盘子荤菜,今儿连轩挨多少军棍。你们就会挨多少,哪一天,闹到我跟前,诸位将军莫怪本将军不在十万大军面前给你们留面子。”   萧湛这话。是提醒,也是震慑。   身为将军。大家都是同僚,哪怕做不到和睦相处,也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做了初一。就别怪连轩做十五了。   听了萧湛的话,那些将军的脸,隐隐有些难看。   萧湛这是帮连轩找场子呢!   谁叫他们的心腹。偶尔也会叫厨房多送几盘子荤菜进大帐,时不时的还有一口小酒喝着。   不然怎么会有“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之说?   他们吃的时候,不想着以权谋私,连轩做了,他们就指责了。   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连轩不允许,他更不会姑息!   等那些将军们离开之后,萧湛眉头皱紧了。   “即刻派人送晗月郡主回京。”   萧湛吩咐道。   赵风领命出去。   一会儿之后,赵风又回来了,“爷,属下去晚了一步,晗月郡主被派去给世子爷那新招募来的五百官兵烧饭了。”   那五百官兵,世子爷说过,只归他管。   赵风不敢强行送走晗月郡主,那会惊动连轩的,就凭她给连轩下泻药,晗月郡主能有好日子过?   “属下去找过她,她不愿意离开军营,她保证不会再下泻药了。”   萧湛眸光深邃,军营之中,不容儿女私情。   他正要说话呢,赵行进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信鸽,道,“爷,北烈有消息传来。”   这一天,天清澈湛蓝,万里无云。   书房里,安容正在看账册。   她神情从容,眸光闪亮,纤柔十指翻着账册,一边拨弄算盘珠子,传来一阵阵珠玉相撞之声。   海棠推门进来,道,“少奶奶,柳大夫送了两味药来,还有一味,他那里没有,崔大少爷派人来说,会尽快送来。”   安容轻轻嗯了一声。   海棠便福身退下了。   芍药在一旁擦拭桌子,见安容伸懒腰,忙道,“少奶奶,你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的账册了,该歇息会儿了。”   安容轻轻一笑,然后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弄到肉?”   芍药被问的一愣,“少奶奶要吃肉,厨房有不少啊?”   安容脸瞬间滑下黑线,她怎么会没肉吃呢,“我是说送去军营的肉。”   芍药摇头,“奴婢不知道。”   说着,她顿了一顿,道,“赵成大哥应该知道吧?”   安容瞥头看了窗外一眼,都快到午时了,赵成去侯府,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有好几个想不通的问题要问他。   正想着呢,门吱嘎一声打开,冬儿进来了。   芍药见了,忙问道,“你怎么先回来了?”   本来武安侯府门前的热闹,该芍药去看的,可是她是大丫鬟啊,哪能放着安容不伺候,跑去看热闹?   这不,看热闹的重任就交给了冬儿。   按理,赵成是暗卫,他骑马,用轻功,会赶在冬儿之前回来才对。   冬儿见了就道,“别提了,赵成大哥遇到抢他风头的了。”   安容听的,眉头一挑,“抢他风头?”   冬儿点头如捣蒜,“是啊,在赵成大哥去侯府前,侯府已经去了一个道士了,仙风道骨,衣袂飘飘,活脱脱一仙人模样,他掐指一算,说咱们侯府会出一位皇后。”   “皇后?”芍药眼前一亮,声音里透着兴奋。   难道是说少奶奶?   冬儿翻了白眼道,“你想多了,那道士指得是五姑娘,他说五姑娘天生凤骨。”   这回,轮到芍药翻白眼了,“五姑娘怎么可能天生凤骨呢,凤凰就长她那样?落水的凤凰还差不多。”   冬儿捂嘴笑,芍药姐姐的嘴巴真毒。   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啊!   安容抚额了,事情也太凑巧了吧?   安容不打算指责沈安玉什么。   她能让赵成去扮道士装神弄鬼,她沈安玉自然也可以了。   只是天生凤骨,她也说的出口。   那不是谁娶她,谁就是未来太子,将来的皇上?   她往别人脸上抹黑,好歹有理有据。   她往自己脸上贴金,把脸皮贴的跟城墙一样厚了。   安容合上账册,问道,“道士还说什么了?”   冬儿忙道,“道士说,五姑娘天生凤骨,就算现在遇到些小挫折,总有凤凰于飞的一天,还明里暗里的说侯府在拔凤凰的毛。”   说到这里,冬儿见安容拧眉,她一拍脑门,道,“奴婢忘记说另外一件事了,侯府把五姑娘记名在了夫人名下,有了嫡出的身份。”   安容眸光一滞。   芍药就咋呼道,“怎么可能呢,这样的事,老太太怎么会答应?!”   冬儿看了芍药一眼,又看着安容道,“不是老太太要答应的,她也是逼不得已,是六姑娘闯了祸,惹了五姑娘,老太太要是不答应,五姑娘就要状告到皇后跟前,那时候,五姑娘就名声尽毁了。”   安容眸光愈沉,“到底怎么回事,六姑娘怎么惹到五姑娘了?”   冬儿回道,“五姑娘下毒算计六姑娘,想阻止她进宫选秀,被五姑娘的丫鬟识破了。”   六姑娘真是够倒霉的。   就下了个不伤人性命,只让人脸上起红疹,没法进宫的毒,居然会被人识破,闹得老太太都没法护她。   沈安溪是宁愿挨板子,也不愿意给沈安玉嫡出身份的。   只是她意气用事,老太太和三太太哪能由着她?   再加上那时候,正好有道士上门,说沈安玉是天生凤骨,老太太就答应了。   安容听到这里,脸色就难看了。   她好像无意中帮了沈安玉一个忙。   她派人和老太太通了气,说了今儿会有道士上门,保不住,老太太就当沈安玉找的道士误以为是她的了。   别说,安容猜的还真对。   要不是安容事先叫人去打了招呼,说今儿会有道士上门,那道士都不一定有机会见到老太太。   福总管当他是安容派去的,对道士是客气有加啊啊啊!   老太太也是这么认为的,当道士说沈安玉是天生凤骨时,老太太还纳闷。   安容不是说休沈安芸吗,怎么又说到沈安玉身上了?   难道她有别的想法?   既然帮沈安玉造势,没有一个嫡出的身份,委实说不过去。   老太太这才没想办法,就顺口答应了。   谁想到,她一答应。   好了,赵成道士上门了。   可是答应的事,哪有反口的道理?   只能将错就错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算命   安容不知道,沈安玉能想到利用道士算命来造势,还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昨儿安容让道士去宣平侯府说沈安芸克夫,沈安玉听后,心底就有了想法了。   让丫鬟去收买道士登门,她还忐忑不安,怕会被人识破,谁想到道士说什么,老太太就信什么?   早知道老太太这么好糊弄,她早这样办了。   等老太太答应给她嫡出的身份,沈安玉刚松一口气。   前院,七福跑过来道,“老太太,侯府跟前又来了一个道士!”   老太太脸色当时就变了。   还有二夫人,脸上满是黑线,她抚着额头,哭笑不得。   赵成扛着算卦进了侯府,看到一个比他更像道士的道士,赵成有些气弱。   那道士一看就是真道士啊,他可是假货一个啊。   昨夜恶补了一两本算卦书,哪比得上人家数十年的钻研?   赵成说话都没底气了。   等听道士说沈安玉天生凤骨,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赵成笑了。   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道士,能有几斤几两啊?   他说沈安玉是天生凤骨。   赵成就说沈安玉天生苦命。   一个天生凤骨的人,会死亲娘,死亲弟,亲妹妹还剃度出家了?   那道士可没有赵成了解沈安玉。   这不,道士开始怕赵成了,怕自己是班门弄斧。   两个半桶水,比的不是算卦,比的是胆识,比谁知道的消息多。   赵成明显占上风啊。   赵成步步紧逼,那道长招架不住了。   在赵成的诱惑下,道长不小心把丫鬟收买他的事抖了出来。   沈安玉脸黑如炭。   后面这些事,安容是不知道的。   冬儿见有个仙风道骨的道士,怕赵成露陷,来不及看后面的热闹。赶紧的跑回来让安容想办法。   哪知道,好事变坏事,最后峰回路转,坏事又变成了好事?   沈安玉请人装神弄鬼。[超多好看]哄骗长辈,期满世人,老太太一怒之下,又把之前答应给沈安玉嫡出身份的事给免了。   若非沈安玉今日要进宫,老太太还要打她三十大板。   还有那收买道士的丫鬟。若非是皇后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她能有命离开侯府才怪了。   就这样,沈安玉主仆草草的离了侯府,独自进宫选秀去了。   还有赵成,他虽然不是特别像道士,但是他赶跑了一个假道士,就足矣证明他有些道行。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信度就更高了。   唬的侯府下人一愣一愣的。   赵成是这样说的,“贫道初来京都。还没进城门,就瞧见京都上空,有两处乌云罩顶,府上乌云浓郁,乌云中又透着亮光,若隐若现,委实壮观,贫道寻觅而来,合着侯府风水地势,掐指一算。连连惊叹啊,那乌云是侯府后辈,亮光亦是。”   赵成巴拉巴拉一堆。   然后点名了,侯府的乌云是大灾祸。那点亮光驱散不了。   老太太就问,那灾祸从何处来?   赵成就点出了沈安芸,那祸是她婆家带来的。   她克父克母,克夫克子,乃寡居之命。   若与人相处,久必害之。   要想侯府平安无事。就必须和宣平侯府断绝往来。   好吧,赵成说到这里,重头戏来了。   宣平侯府来人了,来的还是宣平侯夫人。   她会来,当然是安容算计好的了,连时辰都算的刚刚好。   昨儿安容去宣平侯府给宣平侯世子治病时,老太太可是说了,若是宣平侯世子的吐血,不是萧湛造成的,要宣平侯府给安容和侯府道歉啊,不道歉便和离。   昨儿给安容道歉了,可还没给侯府道歉呢。   万一侯府真以此为借口和离,宣平侯府也没辄,谁叫她冤枉人在前了。   只是宣平侯夫人没想到,她来,会碰巧遇到道士说沈安芸的事。   老太太见了宣平侯夫人就道,“你来的正好,听道士一席话,我是吓出来一身的冷汗,当初安芸嫁给宣平侯世子,我也没给他们合八字,谁想到会这般不合?安芸命太硬,想必宣平侯世子的病与她有不小的干系,我侯府亏欠宣平侯府太多,还是和离了吧。”   宣平侯夫人当时就不满了,“道士之言,岂可尽信?”   虽然嘴上这么说,宣平侯夫人心底还是有些膈应的。   昨儿也有道士上门说沈安芸克夫的话啊。   二夫人就笑道,“虽然不能尽信,却也不能不信,这样玄而又玄的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宣平侯夫人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只道,“安芸现在身怀有孕,现在和离,太不近人情了吧?”   三太太听了,就冷笑连连了,“不近人情?好像大姑奶奶怀的不止这一个孩子吧?”   当初宣平侯府为了给宣平侯世子娶妻,可是狠心打掉沈安芸肚子里的孩子。   宣平侯夫人脸色通红,道,“这事,是我做的狠心了些,却也是依照当初的约定来的,后来大夫替她诊治,说她小产,再吃避子药,将来就没法生孩子了,我不也没有再给她喂药了吗,要是真和离了,我林家骨肉难道要姓沈吗?”   这一点,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她在乎的只是沈安芸肚子里的孩子,至于沈安芸,她是死是活,她压根就不在乎。   老太太也不在乎那个孩子,她道,“和离了,等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都会送去宣平侯府,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宣平侯夫人还是不同意,“不是我小心眼,我也不敢拿犬子的命开玩笑,只是安芸上次怀了身孕回府,可是见了红的,我敢送她回武安侯府吗?”   老太太凝眉不语。   二夫人就问道,“那宣平侯夫人想怎么样?”   宣平侯夫人笑道,“等孩子生下来,再和离。”   二夫人嘴角一笑,瞥了道长问,“道长觉得可行?”   赵成连连摇头,“断然不行,若是不急,贫道也不会急急忙就登门了,是和离,还是断绝关系,今日必须有个了结!”   再拖下去,少奶奶哪有那闲工夫陪她们玩啊?   二夫人就望着宣平侯夫人笑了,“宣平侯夫人大胆,我侯府胆小,实在是被一连遭的倒霉事吓怕了,还望宣平侯夫人体谅,今日要么和离,要么武安侯府和大姑奶奶断绝关系,另外,咱们话可是说清楚了,大姑奶奶命硬,将来若是克了宣平侯府,宣平侯夫人可别怪我侯府教女无方,我侯府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   宣平侯夫人脸色极难看。   偏偏无话可说。   谁让武安侯府是为了宣平侯府好了。   宣平侯夫人纠结着,可是她实在舍不得沈安芸肚子里的孩子。   最后一咬牙,坚决不和离!   那就只剩断绝关系了。   老太太让二夫人写下断绝关系的文书,一式两份。   看着断绝文书,老太太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三太太则有些担忧道,“因为一个道士之言,就和出嫁的姑奶奶断绝关系,只怕有不少人要弹劾侯府听信谗言了。”   谗言,自然是有的。   接下来几天,京都议论的都是这事。   不过安容早想好了对策。   她让赵成去了其中一个弹劾御史的府上,他家有怀了身孕的儿媳妇。   安容记得她快要生产了,生的还是个男孩。   安容让赵成去算命了。   也是凑巧,那媳妇听道士说她怀的是儿子,高兴坏了。   笑着笑着,就肚子疼了。   第二天凌晨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那御史抱了长孙,信了道士的话,去皇上跟前,默默的把弹劾的奏折给收了回来,还给侯爷认了错。   然后,满京都的,有人找赵成算命……   谁让他是名副其实的神算子?   再然后,宣平侯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沈安芸,却不再允许她见宣平侯世子一面。   哪怕沈安芸以腹中胎儿强逼,宣平侯夫人也未曾心软半分。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世家   一眨眼,小半个月过去了。   这小半个月里,安容出了三次门。   第一次,是武安侯府搬家,她去送贺礼。   第二次,是添香阁开张,安容去观礼。   第三次,也就是昨天,锦绣庄开张。   此刻的安容,正在看账册。   是添香阁、锦绣庄,还有琉璃阁的账册。   看着账册上记下的盈利,安容满意一笑。   芍药见了就笑道,“少奶奶,这下你该放心了,这三个铺子帮爷是绰绰有余了。”   安容继续翻账册,摇头道,“铺子才开张不久,生意好是因为大家图新奇,往后收益会有所回落。”   海棠端了茶水过来,道,“少奶奶,崔大少爷求见你。”   芍药嘴快,道,“肯定是找少奶奶谈生意的。”   安容合上账册,起身出去。   崔尧已经等候在正屋了,萧迁陪同在侧。   见安容迈过门槛进屋,两人都站了起来。   萧迁只轻轻一笑,唤了一声,“大嫂。”   崔尧就客气的多。   安容笑道,“过多不久,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见外。”   说完,请崔尧坐。   崔尧没有坐下,他椅子旁的茶桌上摆了一锦盒,他拿起来道,“耽误了许久,总算是将药材买齐了。”   芍药走过去,接了锦盒,送到安容跟前。   安容打开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就差这一味药,明天……后天就能制好。”   本来制药,一晚上就够了。   只是今晚是月圆之夜,虽然她的感激之心用的差不多了,但是机会难得,她肯定要进木镯的,只是不会久待罢了。   崔尧听了就有些激动,虽然不确定安容调制的药一定有效。好歹有希望。   芍药端着锦盒,站在安容身侧。   崔尧耐不住性子道,“大嫂,昨儿锦绣庄开张了。[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还有添香阁,我和崔尧今儿来,送药材只是顺带,主要还是想谈生意。”   送药材,大可以让下人送来。不妨事。   谈生意,可就必须崔尧来了,他怕尴尬,还把萧迁拖了来。   锦绣庄的生意,可是极好。   在琉璃宴之后,就有好些商贾想着锦绣庄做生意。   他们不知道锦绣庄是安容开的,满京都的打听,找不到锦绣庄东家,就去琉璃阁打听,光是打听的好处钱。就达千两银子。   不过,周总管没收。   能在萧国公府做到总管位置,还被萧大太太信任,怎么可能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   再说了,萧国公府要真做生意,首选当然是崔家了。   再退一步说,锦绣庄的生意,是安容管理的,她就是不给崔家,谁也不能吭一句。   崔尧来不少次国公府了。他能猜的出来锦绣庄是安容的。   对此,萧迁和萧锦儿也不隐瞒。   崔尧望着安容,把他想和安容合作的想法说了出来。   安容静静的听着,笑道。“崔家和萧国公府联姻,锦绣庄要做生意,哪能不帮着自己人?不过,我想了一想,锦绣庄不能只做京都的生意,我另选了三个州郡。会在那里开锦绣庄和添香阁,甚至琉璃阁。”   安容选的三个地方,是大周最繁华,交通最便利的地方,而且相隔的距离比较的远。   安容有自己的考虑。   一来,她不能全靠崔家。   万一将来崔家怎么样了,对锦绣庄的影响就太大了,要留一手。   另外,锦绣庄和添香阁的原料,都是从远地运送来京都,路途遥远,十分不便。   再者,崔家生意遍布大周,若是都从京都购买香料,然后运送去各地,成本太高不说,还有危险。   走水路,有水匪,走旱路,有土匪。   要是被打劫一次,那损失可就惨重了。   安容这样,将成本和损失都降低了不少,利人利己。   崔尧听后,是赞赏不已。   要不是顾及安容身份,他真想夸一句,安容是天生的商人!   崔尧道,“京都和那三个州郡的生意,我崔家不做,其他地方……?”   安容明眸善睐,声音沥沥如水一般清澈,“至少八成是崔家的,但我有一个要求。”   听到至少八成,崔尧心都雀跃了起来。   有了锦绣庄和添香阁的生意,崔家大周首富的位置谁能撼动?   只是听到安容有要求,崔尧心里又打鼓了。   能给崔家这么大的好处,要求必然不简单啊。   可是再不简单,也得办得到啊。   崔尧忙问道,“什么要求?”   安容笑道,“崔大少爷想要绸缎和香料,而我需要的是粮食。”   她先大方了,这回轮到崔大少爷大方了。   崔尧嘴角抽了一抽,别告诉他,萧表少奶奶想要崔家八成的粮食生意……   那样的话,崔家的铺子能关闭三分之一了。   崔尧是大周最大的粮商,靠买粮卖粮发家啊。   崔尧稳定心神,他知道,仅萧湛的十三万大军远吃不下崔家八成的粮食生意,三成足够了。   “要多少?”崔尧问道。   安容耸肩一笑,“我也不知道,看边关需要多少,崔大少爷保证管够就行。”   崔尧囧了。   萧国公府的霸气,闻名大周。   估计也没有萧表少奶奶霸气,边关粮草,哪有管够的时候?   那该是朝廷的事,怎么就成萧湛的私事了?   崔尧碰了碰鼻子,想着自家老爹离京会冀州前的叮嘱,萧湛之前要粮草的事,他必须答应。   “好,我答应了!”崔尧语气坚定。   他一说完,安容就道,“那麻烦崔大少爷让人先送十万担粮食去应城。”   崔尧,“……。”   有没有搞错啊,他锦缎还没买到呢,就先送粮食了?   他是来谈生意,催生意的,怎么就成上赶着被人谈生意了一般?   崔尧郁闷的点头,“粮草不是问题,不消三五日就能凑齐,只是十万担粮食太多了,我崔家怕是没那么多人手运去应城。”   安容表示,粮食怎么运送,她会想办法。   好吧,她的办法,就是……通知萧湛想办法。   等崔尧和萧迁走后,安容就叹气了。   芍药问道,“少奶奶,怎么了?”   安容翻白眼,“还不是朝廷,用盐引换粮草,好歹能缓解边关粮草压力,可是朝廷不给爷盐引!”   不给盐引就算了,萧湛还欠了一堆的盐引。   别问为什么,他接手的是敖大将军的烂摊子。   也就是那一堆欠条。   除了粮食,安容还得解决将士们吃盐的问题。   她上哪儿弄一堆盐引去?   难道要她花钱去买?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买不是长久之计。   “上哪儿弄盐去啊?”安容绵长的叹息道。   外面,崔尧和萧迁去而复返。   进门,正好听到安容说这话。   崔尧瞥了萧迁,萧迁翻白眼,“萧国公府不缺盐,缺盐的是我大哥。”   “我当然知道了,”崔尧也翻白眼道。   萧迁就道,“你家卖盐吗?”   崔尧腿软了,“别打我主意了,李家才是卖盐起家的,崔家的食盐生意,还不及李家十分之一。”   那边,芍药提醒安容,道,“少奶奶,崔大少爷他们又回来了。”   安容望着走进来的两人,微微诧异,“怎么又回来了?”   萧迁瞥了崔尧道,“他忘记说一件事了,之前大嫂不是问他大周谁家有大量猪卖吗,他打听到了,黎城朱家是养猪世家,世世代代都养猪,他们家养的猪少说也有几万头。”   芍药捂嘴笑,“养猪也能成世家,那庄家户个个都是世家了。”   养鸡世家,养鸭世家……   安容也忍俊不禁。   不过有猪卖就好。   安容向崔尧道谢。   萧迁转了话题道,“大嫂,你要盐引?”   安容点头,“你有?”   萧迁摇头,“我没有,不过……。”   安容一听,就知道他有办法,忙问,“不过什么?”   萧迁轻咳了,他瞥了崔尧一眼,道,“你别偷听。”   崔尧,“……。”   崔尧脸红了,谁偷听了?   他走行了吧。   崔尧扭头就走,芍药也走了。   安容眼珠子睁圆了,难道弄盐引的途径见不得人?   只听萧迁咳了又咳道,“大嫂,你没进过萧国公府的厨房吧?”   安容,“……。”   一句话,问的安容面红耳赤。   她嫁进萧国公府,还真没进过厨房。   可是盐引和厨房有关系吗?有吗?   萧迁笑道,“萧国公府的盐,和别处的盐不同。”   安容眼珠子睁大,“不同?为什么不同?”      第五百八十三章 棉城   临墨轩,内屋。   安容坐在小榻上,以手托腮,闭目沉思。   窗外,灿烂的阳光照射在老槐树上,洒下斑驳的疏影。   珠帘外,海棠走过来。   她手里端着托盘,步子轻缓。   打了珠帘,碧玉藤花的珠帘相撞,发出悦耳的响声。   “少奶奶,盐拿来了,”海棠唤道。   闻言,安容忙站了起来。   等走到桌子旁时,海棠已经把托盘放下了。   托盘上摆着五六个青花瓷罐子。   之前萧迁问安容有没有去过厨房,等他走后,安容是想去厨房一看究竟的。   可是海棠拦着不许她去,厨房油烟重,人多手杂,没有去的必要。   要看什么,她去端过来就是了。   是以,安容只在屋子里等着。   海棠将罐子打开。   安容这才看见罐子里装的盐。   有粗有细,有干净的,也有夹了杂质的。   海棠一一介绍,各种盐的用途。   其实没有介绍的必要,安容一眼就看出来不同之处了。   虽然她是没有进过临墨轩的厨房,可他进过东钦侯府的厨房啊,而且不止一次。   安容紧盯着一盐罐子不挪眼。   上面贴了纸条:珍珠盐。   那盐,如雪白,细如珍珠粉。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雪盐才对。   而一旁的真雪盐,却颜色泛黄。   安容试了试味道,雪盐略带涩味,但是萧国公府特有的盐没有。   雪盐,乃贡盐。   是大周最好的盐。除了世家大族常年食用之外,寻常之家,都吃稍细稍干净的盐。   贫穷之家,甚至连盐都吃不起。   为什么萧国公府的却格外好些?   安容问海棠,海棠摇头,“奴婢不知道,厨房管事妈妈出府了。其他人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府里主子吃的都是珍珠盐,雪盐是烧府里下人吃的菜用的。”   安容,“……。”   吃个盐。还分出三六九等来了?   “芍药去前院问萧总管了,萧总管肯定知道,”海棠又道。   安容呲牙。   心底低声咒骂萧迁,既是说了不同。为什么就不干脆了当的全告诉她,万一芍药也打听不出来。她不得好奇死?   好在,芍药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芍药是跑着去,跑着回的,脸红如霞。气喘吁吁。   双手撑着膝盖,是上气不接下气,道。“问出来了,珍珠盐。又叫太夫人盐。”   “太夫人盐?”安容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三分。   芍药点头如捣蒜,一边接过海棠给她倒的茶,咕咕两口干下去,才道,“是太夫人盐,奴婢去问萧总管,他还当奴婢是去找他要盐的,萧总管还很为难的告诉奴婢,太夫人盐半年前各院就分了,只留了两大缸,那是给国公爷做菜用的,谁都不许碰,许是想起国公爷的叮嘱,不论少奶奶你要什么,都要给,萧总管才改口,说给临墨轩一小罐……。”   芍药嘴撅着,觉得萧总管甚是小气。   不就一点点盐吗?   至于小气吧啦成那样吗?   安容也挺无语的,“除了这些,还问出来点什么?”   芍药摇头,“奴婢还没来得及问其他的呢,靖北侯夫人就来了,萧总管去招呼她先了,说是一会儿得闲了,就来见少奶奶你。”   安容点点头。   等了约莫两刻钟,萧总管才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抬了一个大缸来。   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对此,安容囧了。   她不是缺盐才让芍药去找他的啊。   偏萧总管当是,进门就做了解释,闹的安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萧总管解释完,就轮到安容解释了,安容讪笑道,“萧总管误会了,我让芍药去找你,不是找你拿珍珠盐,而是听大少爷说,府里吃的盐和府外的不一样,我是好奇,让芍药去问你的。”   萧总管恍然一笑,他就说呢,当初给临墨轩的盐和其他各院一样,表少爷一个人,又不是日日在临墨轩用饭,盐哪用的那么快。   萧总管望着安容道,“少奶奶有什么不解的,但问无妨。”   安容就不客气了,摆摆手,让屋子里丫鬟退出去,方才问话。   问了一通之后,安容才明白,为什么珍珠盐又叫太夫人盐。   这盐是太夫人制的。   盐的来历,得从三十年前说起。   当年萧家没落,比人能想象的还要没落,萧老国公又顽劣不堪,将太夫人气的卧病在床。   当时,大夫都说太夫人熬不过去了,让萧家准备好棺材。   谁想到太夫人好了。   非但好了,一个娇贵了几十年的太夫人,居然下厨做羹汤。   当时,萧家可没有雪盐吃,用的就是现在萧家用来搓猪下水的糙盐。   用糙盐做菜,那菜泛苦味。   也不知道太夫人用的什么法子,把糙盐变成了珍珠盐。   听到这里,安容眼前一亮。   盐的利润有多大,看看李家就知道了,萧太夫人有此秘法,萧家不可能一直没落。   事实,萧家也没有没落,只是珍珠盐,只有萧国公府有,市面上没有啊。   萧总管点头道,“确实,太夫人手里有此秘法,萧家发达是迟早的事。”   萧总管陷入回忆中。   当初,萧太夫人确实卖过珍珠盐,还是萧总管跟在萧老国公身后去卖的,偷偷的卖。   要知道,盐是朝廷把持的,卖私盐是犯法的事。   当年,珍珠盐在京都引起了轰动。   可惜。只是昙花一现。   这样精致的盐,有多少人盯着,尤其是那些盐商和朝廷。   多方打听,想占为己有。   可惜萧家没落,萧老国公性子纨绔,又霸道,没有兵权在手。他的霸道就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锋刃。   那些权贵们想抢秘方。萧家能不给吗?   萧太夫人当时就放弃了卖盐的想法。   不为别的,因为萧老国公的性子,他不适合做商人。和人谈生意,两句话听不顺耳,当即就上了脾气,和人吵起来。谁愿意和他谈生意?   可萧家就这么一个顶梁柱,他要是一直纨绔街头。萧家可就真完了。   萧太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萧老国公子承父业,去战场上霸道去。   珍珠盐的事,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后来。萧老国公去了战场,所向披靡,很快就封了将军。   大周建朝。又封他为国公。   那时候,萧老国公重提卖盐的事。因为萧老国公上战场之前,太夫人是这样跟他说的,“萧家没落,想做生意都提心吊胆,我不求你封侯拜将,只求萧家不被人欺负,你是萧家男儿,保护萧家是你的责任。”   萧老国公是想通过卖盐来证明自己,证明他达到了萧太夫人的期望。   不过萧太夫人依然没有卖盐。   因为萧老国公太霸道,又兵权在手,他要是卖盐,萧家肯定会富可敌国。   一个战功赫赫,又富可敌国的人。   先皇会留他吗?   萧家不缺钱用,没必要去做触怒龙颜,惹人忌惮的事。   可是萧老国公坚持,太夫人也坚持,谁也奈何不了谁。   后来,萧老国公外出办差。   太夫人叫了心腹妈妈,在厨房制了一堆盐……   当时,太夫人说了,萧老国公就是把盐当饭吃也够他吃一辈子了,卖盐的事不许再提。   这事,把萧老国公气的够呛,几天没理太夫人。   那时候,萧老国公生气的只吃买来的盐,不吃太夫人制的盐。   直到太夫人去世,在太夫人灵堂上,萧老国公才吃珍珠盐烧的饭菜,直到今天。   安容,“……。”   抬手抚额,安容心底越发不解了。   萧迁什么意思啊?   太夫人不许萧国公府卖珍珠盐,他怎么还跟她说这些事?   等萧总管走后,安容又把萧迁找来了。   拧了一双眉头,安容扫了萧迁,问他,“太夫人不许萧国公府卖珍珠盐!”   萧迁轻咳了两声,眼神飘忽,讪笑道,“大嫂,你别瞪我啊,太夫人是不许国公府卖盐,我也没让大嫂你卖啊。”   “那你告诉我做什么?”安容眉头依旧拧着。   萧迁笑道,“大嫂有所不知,祖父性子拗,太祖母不许他卖盐,他哪会就这样随便放弃了?这么多年,一直想着怎么把粗盐变成珍珠盐呢,只是一直不得其法,上回,祖父还感叹,不知道太祖母怎么弄的呢,想着大嫂你或许知道,我这不是听你说缺盐,随口提了一句么?”   说完,萧迁顿了一顿,问道,“大嫂,你会吗?”   安容眉头动了一动。   她会不会,她也不知道。   不过粗盐提纯,和药材提炼精华的原理应该差不多,都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就算她不会,还有木镯呢。   见安容不说话,萧迁眸底略微有些可惜,道,“要是大嫂会的话,可以进宫找皇上要座盐山,供给大哥的军队食用绰绰有余了。”   “就这样?”安容有些不信。   谁让萧迁拐弯抹角了,就这个原因,大大方方的说不就行了?   萧迁脸微微窘,“除了大哥之外,还有两个原因,其一,朝廷给祖父送去的盐,路过利州时,原本大晴天,忽然下起了雨,盐损失惨重,而且,祖父的军队,因为训练任务重,出汗太多,给将士们喝的都是淡盐水,还有包扎伤口,用酒精消毒成本太大,一般都是用盐水消毒,所以用盐比一般军队要多一些,朝廷觉得祖父多此一举,朝廷给边关的物什。从来只少不多……。”   盐,对边关的军队来说,很重要,用量很大。   可是朝廷的盐,是用来卖钱的。   每年,萧国公府都会贴不少银子购买盐用于军队。   萧迁觉得这笔钱可以省下来。   安容听得点点头,“第二呢?”   萧迁脸红了。眼神更加的飘忽了。安容望着他。   萧迁只好道,“珍珠盐烧出来的菜,味道不是雪盐能比的。我的珍珠盐吃完了……。”   安容嘴角一抽。   她想到了萧湛,嘴也刁的可以,不由得问道,“军营里的伙食极差。你将来上了战场能吃的惯?”   萧迁回道,“此一时彼一时。上了战场,填饱肚子就行,哪敢奢望饭菜味道好?”   安容无话可说。   然后,把萧总管送来的盐。让萧迁抬了回去。   再然后,安容继续发呆。   不可否认,萧迁说到安容心里去了。买盐的钱能省下来,为什么不省?   食盐之所以价格昂贵。是因为能食用的盐,极少,尤其是雪盐,价格是粗盐的十倍百倍不止。   若是粗盐能变成珍珠盐,其利润之丰厚,安容都不敢想。   难怪太夫人不愿意挣这笔钱了。   可是她要做食盐生意吗?   违逆太夫人的意愿真的好吗?   安容揉太阳穴,一边吩咐芍药道,“去拿几块不能食用的盐旷石来。”   芍药领了吩咐出去。   半个时辰后,一箩筐盐矿石抬进了药房。   安容让海棠和芍药把盐矿石碾碎了,融进水里。   先用沙网将大颗粒矿石过滤,然后用七八层白纱过滤小碎杂质。   盐水浑浊,和珍珠盐八竿子也打不着。   芍药望着安容,道,“少奶奶,还要继续吗?”   她觉得没必要了。   安容在屋子里溜达,看着那盐水发呆。   最后,吩咐道,“去拿木炭来。”   芍药啊了一声,安容就催道,“快去!多拿点。”   芍药不敢耽搁,飞奔出去。   很快,芍药就和海棠抬了一大袋木炭来。   安容用木炭过滤盐水,很快,盐水就清澈了许多。   多过滤几遍,盐水就很清澈了。   接下来就好办了,把盐水的水份蒸发掉,留下一颗颗晶莹的盐粒。   芍药惊呆了,“少奶奶,不能吃的盐矿石,真的能变成食盐。”   说完,芍药又双眼冒光了。   要发大财了!   海棠嗔了芍药一眼,望着安容道,“少奶奶,你真的要进宫找皇上要盐山吗?”   “先去见老夫人再说。”   安容带着盐矿石和盐去了紫檀院。   屏退伺候的丫鬟婆子,安容才和老夫人道明来意。   老夫人闻言一笑,拍着安容的手道,“这事,你看着拿主意就成了,当初太夫人不是没有卖珍珠盐的想法,只是国公爷性子不合适做生意,这才作罢。”   也就是,安容做不做食盐生意,老夫人都赞同。   老夫人还说了另外一件萧总管没有说的事,她笑道,“其实当年珍珠盐闹得沸沸扬扬时,太夫人曾有过把制盐秘方上缴朝廷的想法,希望大家都吃的上好盐,只是昏君当政,朝中奸佞横行,那秘法就是到了朝廷手里,不是为民谋利,而是帮朝廷敛财,助长朝廷奢靡之风,太夫人厌恶前朝,哪会助纣为虐?这才罢了。”   安容微微一愣,“那大周建朝了呢,怎么没有把秘法上缴朝廷?”   老夫人摇头一笑,“怎么没有,太夫人曾旁敲侧击过先皇,先皇说盐税占了国库很大的收入,他可以减免赋税,但不会减免盐税,太夫人把制盐秘法给了朝廷,估计也和雪盐一样,只是富贵人家才吃的起。”   萧太夫人只为民谋利,不为朝廷谋利。   听老夫人一番话,安容哪还不明白啊。   只要她心底宽厚,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周好,就和萧太夫人是一样的,至于怎么做,倒不必拘谨,有太多顾虑。   所以,安容决定进宫求皇上了。   倒没有急着今儿就去,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进宫好说,就是回来会很晚,老夫人让她明天再去。   为了第二天进宫,晚上安容都没有进木镯。   谁想到,安容进宫的不凑巧,招人恨了。   一堆人把安容恨的是牙根痒痒啊。   话说,那群秀女进宫也有十数日了,天天盼着皇上选秀。   皇后也是天天催,可是皇上兴致不高啊,要不就是边关有军情,没那个心情。   今儿好不容易,边关有了捷报,皇后祝贺之余,重提选秀的事。   皇上心情好,刚点头,还没说答应呢。   好了,太监来报,“皇上,萧表少奶奶求见。”   皇上眉头当时就扭紧了,以为安容进宫是有什么大事,当即对皇后道,“选秀改日。”   然后,皇上起身去了御书房。   皇上的脚步还有些急切,因为安容不同常人啊。   她和皇上禀告的两件事,都应验成真了。   祈王送了奏折来。   东延和北烈和亲的奏折也送来了。   安容等候在御书房前,远远的就见到了皇上。   安容迎上几步,正要福身请安呢,就听皇上问道,“可是边关出了什么大事?”   声音里还有些紧张,眸底更写满了担忧。   安容,“……。”   呆滞在那里,安容不知道怎么回话好。   不是边关出事,是她有事啊。   她这样回答,是不是会讨皇上嫌弃?   安容挠额头,努力想这两天,军营有什么大事。   好像没什么大事啊?   安容抬眸,不好意思的看着皇上,道,“应城一切安好,没出什么事啊……。”   皇上稍稍放心,然后眉头又拧紧了,“应城没事,靖北侯世子呢,他出幺蛾子了?”   安容囧了,“他也没事,前天傍晚,相公派他去棉城了。”   “去棉城做什么?”皇上问道。   “相公怕东延攻打棉城,让连轩去提醒一声。”   皇上点点头,迈步进御书房。   身后,安容轻拍胸口。   正要迈进门槛呢,安容眼前一闪,脚就搭在门槛上。   一旁不远处,有位官兵头微微斜眼,眸底带了疑惑。   为什么皇上问萧表少奶奶边关出什么事问的那么自然?   边关之事,乃军情。   皇上应该第一个知道才对吧?   御书房内,皇上走在前面,徐公公走在后面,他回头望了一眼,提醒皇上道,“皇上,萧表少奶奶走神了。”   皇上眉头一挑,还未转过身来,就听到有说话声传来。   “皇上,棉城失守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失守   皇上的脸色瞬息大变,“你再说一遍,棉城怎么了?!”   被皇上迎面质问,声音又极大,安容吓的心扑腾扑腾乱跳。   不敢看皇上如鹰隼般尖锐的眼神,安容低头又重复了一遍,“棉城失守了。”   城池失守,皇上急切应当。   可是从来就喜怒不形于色的萧湛听到这消息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安容就知道,事情大发了,不然他不会这样。   徐公公脸色也白的厉害,“棉城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东延怎么可能饶过应城,直接攻打棉城?”   萧湛之所以派连轩去棉城提醒,就是因为棉城乃应城退守之地,应城不破,棉城可高枕无忧。   现在,东延饶过了应城,直接攻打棉城,甚至攻破了棉城。   也就是说敌人到了萧湛的后方,只要东延把守棉城,就能把萧湛给困死,因为粮草要运送到应城,必须经过棉城!   再退一步说,若是前后方夹击,应城危矣。   若说应城是一座府邸的大门,那棉城就是影壁,饶过影壁,就将府邸光景一览无余。   “东延是怎么攻破的棉城?”皇上拧眉问道。   这在他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事啊。   萧湛率十三万大军驻守应城,不血流成河,东延不可能破了应城,到达棉城的。   安容没有说话,她或许知道为什么。   萧湛命令连轩连夜赶去棉城,就是因为暗卫禀告萧湛东延有异动,东延准备了一堆铁棍,暗卫不知道那铁棍做什么用,但是战场之上。敌人做的每一件事都与战争有关,暗卫赶紧禀告萧湛。   要说之前萧湛只是猜测,那铁棍是用来破悬崖峭壁的,但是现在,安容可以肯定,那铁棍就是为过悬崖峭壁所用!   这些事皇上不知道,他很生气。“这么重要的事。湛儿怎么能把它交给靖北侯世子?”   言外之意,棉城的失守,是连轩的错。   安容觉得皇上这样想。太过偏见,太过武断了。   连轩虽然爱胡闹,但是在大事上,他从来不含糊。尤其是萧湛吩咐他做的事。   只是棉城失守了,这是事实。   皇上能不生气。能不忧心吗?   能越过悬崖峭壁,进攻棉城,那就不可能是一般的官兵!   那些人进了棉城,完全可以乔装成平民百姓。平时不作为,可是一旦运送粮草路过棉城,那可就是大患了!   只是山高皇帝远。他这个做皇帝的,管不到边关的事。   就算八百里加急去边关。什么黄花菜都凉差不多了。   他答应萧国公府,不管萧湛怎么带兵打仗,皇上想让安容提醒萧湛一声,都生生忍下了。   等坐下龙椅,皇上才问安容,“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安容挠额头,道,“相公和皇上有约定,十三万大军,不拿朝廷粮草银饷,国公爷离京之前,把筹集粮草的事交给了我,任务之重,压的安容有些喘不过气来……。”   听安容这么说,皇上眉头轻皱。   萧老儿把那么重的担子丢给安容,他还以为是安容有这个能力,敢情是让安容没事来找他哭诉呢。   边关大事,与安容一个女儿家并无干系,她都尽心竭力,他身为皇帝,能坐视她一个身怀有孕的女子为了筹银子东奔西走,劳心劳力?   大周的江山姓莫,不姓萧,更不姓沈!   “缺多少银子?”皇上松口了。   安容眼睛轻眨了下,轻摇了下头,道,“皇上误会了,安容今儿来不是找皇上要钱的,而是想和朝廷做笔生意。”   皇上眼角一抽。   脑门上的黑线止不住的往下掉。   徐公公就开始抚额了。   既是和朝廷做生意,怎么能直接和皇上商议呢,皇上还能和她讨价还价?   徐公公轻咳了一声,提醒安容道,“萧表少奶奶,皇上日理万机,哪管做生意这样的小事,你若是和后宫做生意,那该和内务府谈,其他事和户部商榷才是啊。”   安容脸微红,她也知道这事直接找皇上谈不合规矩,可是和户部谈,户部不还是得和皇上禀告,然后群臣商议,耽误时间不说,生意还不一定谈的成功,国公爷和萧大将军都不在朝中,她很吃亏好不好。   直接和皇上谈,是最占便宜的。   安容清了清嗓子,豁出去道,“安容也知道直接和皇上谈生意不合规矩,只是这门生意,安容不想旁人知道。”   安容这么说,倒是勾起了皇上的好奇心。   他眉头微动,端起茶盏,轻轻拨弄了两下,笑道,“不想旁人知道,什么生意这么神神秘秘的?”   安容挠额头,讪笑两声,“安容不想旁人知道,不是因为生意神秘见不得人,而是担心皇上你的小金库少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可怜皇上正在喝茶,闻言,一口茶呛住了喉咙。   徐公公一边问皇上有没有事,一边对安容是无可奈何。   哪有她这样说话的啊,这不是明摆着讥讽皇上穷,小金库里没钱啊。   而且,皇上存小金库,这本来就是个笑话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大周都是皇上的,皇上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会存小金库?   可事实,是所有的皇帝都存小金库,当今皇上也不例外。   而且,皇上的小金库很穷。   不然至于想建座宫殿,都被臣子弹劾么?   饶是如此,徐公公还帮着安容说话,“皇上息怒,萧表少爷十三万大军的粮草军饷消耗太大,如此重担压在肩上,少奶奶自然是心急,一心急,说话就容易口没遮拦,并非是有心。”   安容摇头,笑道,“徐公公,我是认真的,皇上有小金库的事,文武百官都知道,有何不能说的,再说了,国库空虚,皇上也没少拿小金库贴补啊,在安容心里,皇上的小金库,是国库的一部分,只不过国库有文武百官盯着,皇上的小金库可以自己做主罢了,从小金库里往国库送银子容易,从国库往小金库送钱难啊。”   这话,算是说到皇上心坎里去了。   安容将小金库和国库算在一起,皇上心里也不膈应了。   他是明君,小金库就是第二个国库。   皇上心情好了许多,摆手道,“说吧,什么生意?”   安容从袖子里掏出盐矿石和几粒食盐,送到龙案前。   皇上看的莫名其妙,徐公公提醒道,“皇上,这是盐。”   皇上瞪了徐公公一眼,“朕知道是盐。”   徐公公,“……。”   退后一步,徐公公再不会说话找骂了。   安容开门见山,指着盐矿石道,“皇上,那是不能食用的盐矿石,我有办法将它变成食盐。”   皇上眸底一亮。   难怪她说小金库会少一笔不菲的收入了,岂止是不菲能形容的?   大周盐山多,不能耕种,不能住人,就是荒山一座。   “你想怎么做生意?”皇上问道。   安容思岑了会儿道,“安容出国公府前,只想找皇上要座盐山,提炼食盐,供边关将士们食用……。”   不过在马车上,安容又改了主意了。   她做食盐生意,完全可以造福百姓啊。   若是珍珠盐的价格和雪盐一样,谁还买雪盐?   没人买,雪盐肯定会降价。   雪盐都降低了价格,其他盐能不降价吗?   皇上听了安容的话,眉头皱的紧紧的,颇不悦道,“你卖私盐,还要拉着朕一起?”   声音泛冷,透着寒意,脸上还写了几个字:朕像是那种为了小金库就挖自己墙角的蠢人吗?   当皇上的都卖私盐了,还怎么治理朝纲?   安容,“……。”   徐公公,“……。”      第五百八十五章 嫌弃   安容凌乱的抚着额头,不着痕迹的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亏得皇上敢想啊,她知法守法,怎么可能贩卖私盐呢?   就算她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敢拉着皇上你一起啊。   只不过,她要做的事,和朝廷的盐引制毒确实有相悖之处。   朝廷施盐引制度,商人凭盐引到盐场取盐,然后到自动销盐区卖盐。   朝廷只认盐引,没有盐引卖盐,就是贩卖私盐。   可是她要盐引没用啊。   她是自己制盐。   可要是买了盐引,还自己制盐,除非她脑袋秀逗了,吃饱了撑的慌没事找事。   安容望着皇上,道,“只要皇上一道圣旨,我不就不是卖私盐了吗?”   徐公公不解道,“不是不想旁人知道么?”   都下圣旨了,那不是谁都知道了?   安容囧了,圣旨那是以备不时之需的,没人找茬,那就不拿出来,有人寻事,再拿出来不迟啊。   再者说了,暴露她一点事没有,不暴露皇上就行了啊。   安容望着皇上,也不说话,清澈明净的眸底就一个意思:我可没有贩卖私盐的心,要不是为了边关将士,我才不钻钱眼里呢。   看的皇上是脑壳生疼,摆摆手道,“行了,朕知道你没有贩卖私盐的想法。”   安容听得面上一笑,“那皇上是答应了?”   朕能不答应吗?   皇上瞥头问徐公公,“去查查。大周哪里有盐山,挑三处赐给她。”   安容忙道,“我自己挑。”   “不许得寸进尺,”皇上敛眉道。   徐公公就笑道,“奴才倒知道一处,那地儿盐山多。”   “哪儿?”皇上端了茶盏,随口问道。   徐公公笑道,“棉城。”   棉城多盐山,可是都是不能吃的盐。   皇上笑了。“那棉城算作一处,就地制盐,送去应城不需两日。”   徐公公又问安容道,“那盈利如何分?”   安容碰了碰鼻尖道,“除了供给边关的盐,五五分成。等将来不需要供给将士们了,皇上七,我三。”   安容的爽快,让徐公公刮目相看。   她居然把大头给了皇上,自己只占了三。   安容爽快,皇上也爽快了。   这不。又多添了一处盐山赏给安容。   安容满意了。   在安容出御书房前,皇上对她道。“若是应城和棉城有什么事,就差人进宫禀告朕。”   安容连连点头。   出了御书房,安容身子都轻便了许多。   一直低着脑袋,脖子都泛酸了。   安容揉着脖子,一边下台阶。   忽然,安容停住脚步,往后望去。   芍药跟在她身后。也跟着张望,不解道。“少奶奶,你看什么呢?”   安容拧眉,“有人盯着我看。”   芍药扑哧一声笑了,“奴婢还当是什么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御书房重地,就是后妃都不能来,少奶奶来,肯定惹人好奇啊。”   安容眉头未松。   要是好奇,那眼神不会盯的她不舒服。   她总觉得,那感觉,预示着危险。   安容迈步朝前走。   走了百步后,有一丫鬟走了过来,福身道,“萧表少奶奶,皇后有请。”   安容两眼望天,翻了个大白眼。   然后跟着丫鬟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内,济济一堂。   除了皇后外,还有郑贵妃和许多不认识的后妃在。   见安容进来,那些后妃都望着她。   最后,眼光都会从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扫过去。   安容从容不迫的上前见礼。   皇后端茶轻啜,她喝了好几口茶,等放下茶盏,方才叫安容起来。   安容撇撇嘴,起身时,眸光清澈,问道,“皇后找我来是……?”   皇后笑了,一身凤袍加身,似牡丹雍容大气。   她手上拿着绣帕,轻拭嘴角,道,“本宫召集后妃,说服皇上今儿选秀,原本皇上都答应了,谁想到听到你进宫,皇上就说选秀改日,然后神色匆匆的走了,原本前朝的事,我身为皇后不该过问,不过郑贵妃说的对,你都能知道,那就不在后宫不得干政之内。”   皇后说的漫不经心,但是语气中给人一种压力。   安容勾唇一笑。   原来这济济一堂,就是想知道她找皇上是为了什么事啊?   卖盐的事,是能随随便便到处乱说的吗?   以为人多,以为她不小心耽误了她劝皇上选秀,她就要据实相告?   安容一脸无辜道,“我不知道宫里今儿选秀,耽误了皇后的事,是我不对,只是我急急忙进宫找皇上什么事,皇上不许我泄露半个字,否则……。”   说到这里,安容就停了,她到底是胆小了点儿,不敢假传圣旨,胡乱用杀无赦三个字。   只好笑道,“皇后和诸位嫔妃想知道,还是问皇上吧,恕我胆小,不敢多言。”   “胆小?”皇后笑了,笑容未达眼底,“本宫还不知道萧国公府会有人胆小。”   皇后话里的讥讽,安容就当没听懂,装傻道,“国公府小辈,性子多少都有些像国公爷。”   她只是萧国公府的媳妇而已。   郑贵妃笑道,“皇后的意思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安容看了郑贵妃一眼道,“可是性情,并非一朝一夕能影响的,过三五年,或许我胆子会大不少,但也不敢把皇上的话当做耳旁风。”   郑贵妃嘴角携笑,好一个萧表少奶奶。说话滴水不露,不容人小觑了。   郑贵妃转了话题,道,“前些日子,武安侯府和出嫁的宣平侯世子二夫人断绝关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那道士算命极准,不知道萧表少奶奶可知道他人在哪里,本宫虽然年纪不小。却也想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希望再怀龙裔。”   安容摇头,一脸惋惜道,“我也想找他问问,我怀的是男是女呢。”   如此一说,就知道安容不知道道士在哪儿了。   一堆后妃都失望极了。   那么灵验的道士啊。问问前途也是好的啊。   郑贵妃眼神微动,挑眉问道,“道士没有给你和五姑娘算命?”   安容望着郑贵妃,眉头拧了下,不懂郑贵妃为什么这么问,问她就罢了。怎么还带上沈安玉?   怎么觉得,郑贵妃好奇的不是她的命。而是沈安玉的?   一瞬间,安容就明白了。   沈安玉和丫鬟狼狈为奸,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沈安玉好,她才好。   皇后信任她,肯定问了不少关于沈安玉算命的事,她还能说沈安玉不好?   安容猜的不错。沈安玉和丫鬟进宫之后,还真的是大放厥词。撒起慌来不要脸。   她半真半假的说着,把两个道士的话掺在一起说。   她沈安玉,武安侯府五姑娘天生凤骨,把道士引到侯府去的,就是她。   凤,指的是皇后。   谁娶沈安玉,谁就是太子,将来的皇上啊。   这些事,丫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她只偷偷告诉了皇后,皇后信任她,不会去求证。   可是翊坤宫里,有郑贵妃的丫鬟啊。   在宫里,只要想打听,就没有打听不到的事。   安容觉得有些不对劲。   郑贵妃要是存心打听,应该去侯府打听才是啊,怎么问她呢?   莫非,她也是今儿才知道这事的,还不曾派人去打听,又心急了知道,所以问她的?   安容扇贝般的眼帘轻动,正要说话呢。   那边传来一清脆悦耳声,“四姐姐,你来了?”   沈安玉快步走过来,面容娇媚,眼如碧波。   只是看在安容眸底,是星星点点的寒意。   她在警告安容,不许安容说实话。   安容会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   看着沈安玉伸手来要扶着她的手,安容轻轻避开了。   如此举动,让皇后眉头皱了一皱。   郑贵妃笑了。   原本她还担心,安容和沈安玉关系太好,到时候萧国公府会成为沈安玉和三皇子的靠山,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还有沈五姑娘的天生凤骨,若是皇后命,萧表少奶奶上杆着巴结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她?   屋子里,有说有笑。   安容小坐了片刻,实在无聊,就起身告辞了。   沈安玉送她,等出了翊坤宫,走远了些,沈安玉就翻脸了,“你方才那是什么意思?!”   安容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嫌弃你碰我。”   “……你!”   一句话,气的沈安玉脸都紫了。   安容没有理会她,迈步朝前走。   芍药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等走远了。   芍药回头看了一眼。   彼时,沈安玉身边站了一位姑娘。   那姑娘还有些眼熟。   芍药撇撇嘴,从鼻子里哼出来四个字,“物以内聚!”   讨人厌的人总是喜欢和讨人厌的人在一起。   安容听到芍药的咕噜,问道,“怎么了?”   芍药回道,“少奶奶,你还记得琉璃宴上说你比试不公平的那位锦州徐媛姑娘吧?”   安容点点头。   芍药就道,“她和五姑娘走的很近。”   安容停住脚步,转身望去。   见徐媛和沈安玉有说有笑,安容没什么反应。   都是秀女,一起说笑很正常。   况且沈安玉得皇后宠爱,徐媛想在宫里站稳脚跟,总要找个靠山。   安容转身继续走。   倒是芍药憋不住了,问一旁领路公公道,“对了,那锦州徐媛是什么身份啊?”   领路公公回道,“锦州徐姑娘家世不错,他父亲是边关赫赫有名的将军徐龙,叔父徐虎……。”   徐龙、徐虎!   安容脸色微动。   萧湛让连轩去棉城时,连轩开始不愿意去,他道,“我的任务是看着祈王,祈王去哪,我去哪儿,棉城徐虎将军不是徐龙将军的弟弟吗,让他去传话,还能叙叙家常。”      第五百八十六章 火烧   芍药嘴闲不住,一路走,一路和小公公闲聊。   安容也不约束她,偶尔她也听上那么一两句。   很快,安容就走到了停马车处。   赵成守在那里。   小公公福了福身后,转身离开。   芍药扶着安容上马车,站在车辕上,安容正要钻马车里去,却顿了一顿。   扭头望着赵成,安容问道,“国公府在宫里有眼线吗?”   赵成轻轻颔首,道,“少奶奶想知道什么?”   其实不用问,安容也知道国公府在宫里布了眼线,因为武安侯府都收买了宫里的丫鬟太监传消息。   “帮我查锦州徐媛姑娘,看她和五姑娘勾搭在一起意欲何为。”   安容怕啊,光是沈安玉一个就够能闹了。   那徐媛姑娘色艺双绝,而且胆量极大,在琉璃宴上就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质疑她不公。   等赵成点点头,安容才钻进马车,芍药也钻了进去。   马车缓缓驶出宫外。   安容原是想小憩会儿,可是她伸手掏袖子,发现香囊忘记带了,只得作罢。   等回了国公府,安容先去了紫檀院,把事情和老夫人提了一声,便回紫檀院歇着了。   军营,大帐。   萧湛端坐在桌案前,他脸色冷然。   连轩站在大帐中,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身后站了一将军,鼻青脸肿的,根本看不出来原貌。   那将军,便是徐龙。   看到这一幕,安容微微讶异。   那徐龙将军的脸。怎么看怎么像是连轩的杰作啊。   可是棉城将军是徐虎,并非徐龙啊,他又没有丢城池,怎么他被人打成了那副惨样?   大帐中,除了萧湛、连轩还有徐龙之外,还有祈王和孙将军他们,少说也有十几位将军。   不少人眼睛都若有似无的扫过萧湛书桌一旁的锦盒。然后看连轩的眼神有些恐惧。   开始。安容还以为那是放将军帅印的。   谁想到祈王一开口,安容差点吓醒过来。   祈王冷了张脸,呵斥连轩道。“靖北侯世子,你太过份了!徐虎将军就算守城不利,你怎么能私自斩下他的头颅?!”   那锦盒里,装的是徐虎的人头。   是连轩砍的。   连轩冷冷的扫了祈王一眼。“别叫我靖北侯世子,在军中。我是连大将军!怎么,你当本将军只是当着玩的,杀一个废物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徐虎在边关一带,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可在连轩眼里。他就是个废物。   或许,废物两个字来形容他,都是对侮辱废物!   连轩奉萧湛之命去棉城提醒徐虎。徐虎明面上对连轩很恭敬,可是连轩一走。他就居功自傲,说连轩是个纨绔子弟,皇上让他做副帅,是对所有将军的侮辱,不过是忌惮萧国公府,不得不为之!   还有连轩让他派兵去守着那处悬崖峭壁,以防敌人偷偷从悬崖上爬上来。   徐虎将军当时就觉得这是无稽之谈,那天险能有人爬上来?   除非他长了双翅膀还差不多!   可是连轩的混名,可不是吹着玩的,徐龙将军早一步派人提醒过他,若是连轩去棉城,好吃好喝招呼,不得慢待。   所以,连轩吩咐的事,徐虎都答应了。   可是连轩一走,徐虎就当连轩吩咐的事是耳旁风,吹过就算了。   连轩让他派八百官兵驻扎悬崖处,徐虎派了八个人去悬崖。   那八个人在悬崖做什么?   搭了个帐篷,在里面聚众赌博!   结果东延刺客爬上来,将那些人斩杀与帐篷里。   你想啊,连轩什么脾气,他怎么能容忍他的话被人当作耳旁风?   要说,徐虎将军也是找死。   连轩奉命传话之后,就打算赶回应城的,谁想天色不早,等他赶到城门时,城门已经关了。   连轩想出城,可是守城官兵说没有徐虎将军的准许,不得开城门。   然后,连轩又回去找徐虎。   徐虎不答应,只说这是规矩,城门一关,就只能明天再打开了,他留连轩住他那儿。   连轩不喜欢徐虎,他宁愿带着卜达住客栈。   夜里,连轩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神不宁的他,总觉得有事发生。   这不,就踹了卜达起来,打算出去溜两圈。   卜达决定去悬崖瞅瞅。   去的时候,那些官兵已经死了。   只留下一堆篝火,和八具尸体,还有那没有开盅的赌局。   当时,连轩就快被气疯了。   不过那时候的他没有立即去找徐虎算账,而是看了看悬崖,他亲自跳下去瞅瞅别人是怎么上来的。   等走了一遍,数了一百零八根铁棍搭起来的铁路,只要稍微有点轻功,爬上悬崖不是难事。   还不等他爬上来,卜达就火烧火燎道,“爷,出事了,棉城着火了!”   连轩迅速爬上来,见到的是通天的火光。   棉城至少有二十几处着火!   连轩捏紧拳头,翻身上马,踏着月色,到了徐虎将军的住处。   此时的徐虎将军府,正在救火。   而徐虎将军本人,根本就不在府里!   连轩追问徐虎在哪儿,徐家下人支支吾吾就是不说。   最后扛不住连轩的拳头,下人招了。   徐虎将军在万花楼会客!   万花楼,那是棉城最大的青楼啊!   棉城被烧,四处着火。   徐虎刚出生还没有满月的女儿和奶娘都葬身火海,他却在万花楼寻花问柳?!   若不是他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棉城何至于被烧?!   一怒之下,连轩就去了万花楼。   万花楼倒是很好,没有被火烧。   徐虎将军还搂着花魁在花船上睡的香甜。没人打扰。   连轩脚踏清波上了花船,一脚踹在了徐虎将军命根子上,生生将他给疼醒了。   那花魁质问了连轩一句,被连轩一脚踹进了湖里,连叫救命,可就是没人救她,最后成了一具浮尸。   徐虎将军知道棉城被烧。当时就吓白了脸。连轩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派兵去看着悬崖。   徐虎将军狡辩,说他先派八个人去看着,明儿再派一千人去守着。   把连轩气的啊。他披星赶月的赶来棉城,就是怕来晚了,结果他急,人家不急!   这样的将军。留着何用?!   连轩抽出腰间的软剑,一刀砍了下去。   棉城的火。烧了一夜。   那些房屋酒楼,烧了差不多一半。   好好一座城池,到处都是哭喊之声。   要是敌人攻城,那些百姓还能逃命。可敌人偷袭纵火,连徐虎都不信敌人能京城,应城又有萧湛和十几万大军把守。棉城百姓是高枕无忧的。   等救了火之后,连轩就赶回了军营。他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谁想到,他一回军营,徐龙就想杀他替徐虎报仇。   连轩的火爆脾气啊,要不是孙将军拦着,徐龙的下场估计比徐虎好不了。   大家都知道徐虎有错,尤其是不听军令,还醉生青楼,更是罪加一等。   可连轩私自砍了徐虎脑袋,这也是错。   就算要斩杀徐虎,也该押解回京,或者拉到萧湛跟前,斩杀于三军前,以儆效尤。   说白了,祈王就是看连轩不顺眼,只要他犯错,不论大小,都揪着不放。   连轩瞥了祈王好几眼,眸底就一个意思:你给爷小心点儿,再敢把爷的话当放屁,有事没事找爷的茬,徐虎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萧湛瞥了祈王一眼,望着孙将军道,“此事,孙将军怎么看?”   孙将军在心底骂了一声狐狸。   在军中,孙将军的军威比萧湛大,尤其是那些将军,更听孙将军的话。   徐虎就是孙将军的心腹之一。   他要说连轩不对,得罪的是连轩,还失了军心。   徐虎明显该杀啊。   可要说连轩做的对,伤的就是徐龙的心了,他可就这一个嫡亲的弟弟。   孙将军回道,“大将军,现下当务之急,不是连大将军做没做错,徐虎将军该不该被他杀了的事,而是棉城该怎么办?棉城被烧,那些百姓该怎么办,还有棉城该由谁去驻守,还有那些潜伏进棉城的敌人,该怎么找出来?”   祈王站出来,道,“大将军,棉城被烧的事,没人比连大将军熟悉,棉城由他接手,再合适不过。”   祈王举荐,诸位将军纷纷赞同。   连轩在军营,那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啊,谁惹谁倒霉,他在,他们在萧湛跟前都不敢轻易说话。   一说什么反对萧湛的话,连轩就撇过头看着他们,那纨绔带着些坏笑的眼神,看的他们毛骨悚然。   把连轩弄走,皆大欢喜。   按理,这么多将军联名举荐,萧湛该答应了。   可是萧湛没有,他面无表情道,“棉城重建,和安抚难民的事,暂时交给祈王,陈将军陪同,至于抓敌军的事,赵行你去帮祈王。”   祈王眉头一紧,让他去,他怎么能离开军营呢?   他是副帅!   祈王不同意他去,“本王是副帅,哪有离开军营去棉城驻扎的道理?”   萧湛望着祈王,“方才举荐连轩去棉城的不是祈王你?”   祈王,“……。”   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祈王赶紧补救,“我可没有让连将军常驻棉城的想法,不过是抓了刺客,他该辅佐大将军。”   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扇的是噼啪响。   祈王说着,有将军站出来,主动请缨,“还是末将去吧,两位副帅,该辅佐大将军才是。”   然后,一堆将军站出来,举荐那位将军去。   这时候,赵风进来,在萧湛耳边低语了两句。   萧湛眉头皱了一皱,答应不让祈王去棉城了。   然后请诸将军退出去,独留下连轩一人。   连轩忍了怒气道,“大哥,你怎么不让祈王去棉城了?”   要是萧湛坚持,祈王不去也得去。   萧湛望着连轩,道,“三天后,崔家会送三万担粮食来。”   祈王和东延勾结,这事萧湛早有怀疑,只是没有证据。   若是祈王驻守棉城,给敌人通风报信,那粮食能送到军营来才怪了。   连轩当即咬牙道,“迟早剁了他!”   说完,连轩道,“大哥,你是让我去护送那批粮食?”   萧湛摇头,“粮草的事,我另有打算。”   说完,萧湛朝连轩招了招手,连轩附耳过去。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连轩磨拳搓掌,眸底大亮,胜过夏日漫天的繁星。   萧湛说什么,安容没听见。   她还纳闷呢,偌大个军中大帐,还咬耳朵,说悄悄话。   安容去外面一看,好么,有人站在军帐外,像是站岗,又像是偷听!   也不知道萧湛吩咐了连轩什么事,好像很急的样子。   出了大帐,连轩先去吩咐了那五百官兵,吩咐他们,他离军营期间,不得懈怠,要他回来发现偷懒了,皮鞭伺候。   等吩咐完,连轩回了自己住的大帐。   祈王在大帐里喝茶,看连轩收拾包袱,他眉头一挑,道,“你收拾包袱是要去哪儿?”   连轩瞥了祈王一眼,没好气道,“关你屁事?”   祈王瞬间一怒,把茶盏重重的磕在桌子上,迈步出去了。   他出去后,卜达进来了。   见连轩收拾包袱,卜达一愣,“爷,你要出远门?”   连轩轻嗯了一声,卜达就去收拾自己的包袱了。   连轩拦住他道,“这回不带你去。”   卜达当即就不高兴了,“爷,我可是打小就跟着你了,连战场我都跟来了,你出门,我哪能不跟着啊?”   连轩抚额道,“我是去办正事,两天后,崔家要送一批粮草路过棉城,如今的棉城,敌人不知道藏匿何处,大哥让我亲自去看着,那批粮草要是出了事,就是有西北风,也不够十几万大军喝的,我会和粮草一起回来。”   卜达就道,“那我在棉城等世子爷。”   连轩翻白眼,“你要帮我看着五百官兵,这是军令!”   卜达就只好听吩咐了。   很快,连轩就收拾好包袱,骑马上路了。   陪同在侧的,有十名暗卫。   马蹄扬起一阵飞尘。   祈王站在大帐外,嘴角携笑。   安容翻白眼,不知道他笑什么。   萧湛明显和连轩说,粮草三天后路过棉城。   到了连轩嘴里,就变成了两天。   而且,萧湛告诉连轩,都小声又小声。   连轩会堂而皇之的告诉卜达?   安容醒来,望着天花板,愣愣出神。   眸底有担忧。   不知道萧湛要怎么解决棉城的问题?   还有崔家……   想到崔家,安容忙起了身。   明儿就要给崔尧治伤疤的药了,到这会儿,她还没开始制呢!      第五百八十七章 凤骨   因为调制药膏,安容没有进木镯。   又因熬夜,第二天,安容起的有些晚。   吃过早饭后,安容把药膏装好,带去了紫檀院,让萧锦儿转交给崔尧。   回来后,徐公公又把挑好的盐山给安容送了来。   没有大张旗鼓的宣读圣旨,只是一份密旨。   那四处盐山,棉城安容已经知道了。   只是看着云州,安容眉头微微拧。   那是祈王的封地啊!   让她去祈王的封地制盐,不知道皇上想做什么。   可是皇上赏赐了,安容没有挑选的余地。   安容轻扣书桌三下。   赵成没出现。   安容又敲了三下。   赵成还是没来。   芍药就纳闷了,“赵成大哥去哪儿了?”   “许是有事忙去了,”安容倒也不着急。   把密旨放下,安容继续看账册。   芍药就站在窗外,翘首以盼。   一刻钟后,赵成出现了。   他作揖道,“少奶奶,宫里传了消息来。”   安容点头,“什么消息?”   赵成回道,“锦州徐媛,父亲徐龙,叔父徐虎,亲娘早死,她是在外祖父家长大的。”   安容微微诧异,她没想到徐媛一身才艺,居然是在外祖父家长大的。   不过想到萧湛,那股子诧异就消弱了许多。   不过很快,安容眉头又拧成了一团,因为赵成禀告道,“徐媛是在云州长大的,她外祖父是云州首富云家。徐太后在云州建了座行宫,其中大部分钱财,是云家资助的。”   这还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徐媛进宫选秀,她在云州长大的事,并没有记录在册,是云州来的秀女赵慧。也就是琉璃宴上得第三的那位姑娘和徐媛私下闲聊时说起的。   她纳闷徐媛为什么要巴结沈安玉。她的靠山应该是徐太后才对啊。   在云州,徐太后可没少夸赞徐媛呢。   徐媛听赵慧提起云州和徐太后,当时脸色就变了。只叮嘱赵慧,别把这事泄露出来,否则她会没命。   安容听赵成禀告,轻声一叹。“只怕那位赵慧姑娘,凶多吉少了。”   在宫里。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赵成没有接话,宫里哪一天不死人?   芍药在一旁,不解道,“徐媛和徐太后相熟。这事为什么不能让旁人知道?”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安容轻哼了一声,“只怕徐媛是徐太后安排在宫里的一粒棋子,就是不知道这粒棋子是放在谁身边的。”   “皇后。”赵成笃定道。   “皇后?”安容挑眉,“皇后要选她做三皇子侧妃?”   赵成摇头。“是正妃。”   安容讶异,她是正妃,那沈安玉呢?   “她是侧妃,”沈安玉笑道。   笑完,赵成的脸色就凝重了,“若是昨儿选秀,她应该是正妃,但是郑贵妃横插一脚,皇后就改了主意。”   郑贵妃做了什么,赵成不知道,但是他敢肯定,沈安玉肯定会把她当不了正妃的怨恨,算在安容身上。   这一点,安容比谁都清楚。   可惜,沈安玉怨恨再大,也奈何不了她。   想着,安容打了个喷嚏。   安容轻揉鼻尖,芍药就笑道,“肯定是有人想少奶奶了。”   芍药眸底带着揶揄的笑,只差没说那人是萧湛了。   安容瞪了她一眼,“什么想,背后说我坏话还差不多。”   翊坤宫。   皇后端坐凤椅上,盯着手上的丹蔻发呆。   丫鬟进来,福身道,“娘娘,钦天监赵大人来了。”   皇后轻应了一声,丫鬟就退出去,将赵大人领了进去。   赵大人给皇后请安,然后问道,“不知皇后找微臣来是……?”   皇后端了茶盏,慢条斯理的拨弄着,笑道,“本宫今儿听闻了一件事,听说武安侯府出嫁的四姑娘,也就是萧表少奶奶天生凤骨,是母仪天下的命。”   赵大人微微一鄂,呆呆的看着皇后。   皇后一瞥眼,丫鬟就拿了张纸过去,道,“这是萧表少奶奶的生辰八字,麻烦赵大人算算。”   赵大人不好奇皇后怎么有安容的生辰八字,沈安玉可就安容的妹妹,她肯定知道。   赵大人拿了纸张,小心测算。   别说,安容的命好,谁测都好。   只是赵大人说,他学艺不精,没能看出安容是天生凤骨,将来会母仪天下。   皇后当即冷哼一声,“是学艺不精,还是把本宫不当一回事,存心的忽悠?!”   皇后一呵斥,赵大人就吓跪在地。   丫鬟就冷笑道,“赵大人,紫微星的事,你还是从实招了吧,方才钱大人可是来过了,他已经说了,只是皇后不信任他,要看看你是怎么说的,若是有半句虚言,你该知道后果吧?”   皇后根本没找钱大人来,只是吓唬赵大人的。   皇后一直想问,那紫微星是不是指祈王。   只是问了数次,钦天监都打马虎眼,惹恼皇后了。   赵大人不知道,这不就赶紧道,“皇后息怒,不是微臣不说,实在是萧老国公不许钦天监泄露半句。”   萧老国公?   皇后眼睛一眯,“萧老国公不许钦天监泄露什么?!”   赵大人摇头,他不敢说。   可是皇后一威逼,赵大人就招了,皇后在朝中的势力,杀他还是易如反掌。   赵大人怂了,道,“紫微星不在皇宫的西南方向,而在东南方向。”   皇后脸上大变,从凤椅上惊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赵大人就知道钱大人什么也没说,当即吓的背脊发抖。   可是这会儿,他想改口,已然来不及了。   萧国公府就在皇宫的东南方向!   萧表少奶奶又是天生凤骨,母仪天下的命,那紫微星……   是萧湛!   不是祈王!   皇后忍着愤岔,又坐回凤椅上,问道,“此事,皇上可知道?”   赵大人点头,弱声道,“皇上也知道。”   皇后的脸色,这回是苍白如纸了。   殿内寂静,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皇后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在萧表少爷出征前,还是出征后?知道这事,皇上可说了什么?!”   赵大人缩了脖子,声音弱如游丝,“出征前。”   “皇上什么也没说。”   但是很高兴。   这句话,赵大人没敢说。   皇后颓败而坐,凄惨一笑。      第五百八十八章 情深   皇后做梦也没想到,她旁敲侧击,威逼利诱问出来的实情居然和她想的天差地别!   皇后怀疑紫微星是祈王。   当听说钦天监发现紫微星亮,又是在西南方向,那正是祈王府所在之地。   祈王有最大的嫌疑。   可是徐太后和祈王都否定了,说不是。   这事搁谁身上,会爽快的承认?   谁承认,谁死。   西南方向不止祈王府一处地方,还有千千万万的人,皇后也拿徐太后和祈王没辄。   皇后心里清楚,她虽然是徐太后的娘家侄女,可比起她一手带大的祈王,可还隔着一层呢。   不然怎么有那话,远亲不如近邻,生恩不及养恩大,离的近,情分总是深厚些。   在三皇子和祈王之间,若是二者只能选其一,徐太后肯定选择祈王!   皇后心里有怨,当初徐太后可是许诺过,会扶持三皇子登临帝位。   今儿,皇后会重问钦天监,就是因为徐太后太偏心的缘故。   徐太后自认为瞒的过她,可有些事,她心里清楚。   云州,她没少派人盯着。   她哪里不知道锦州徐媛是在徐州长大的,颇得徐太后的欢心?   她以为徐媛进宫,徐太后会在她面前提一两句,谁想到徐太后居然对徐媛漠不关心。   今儿,更是以不经意的姿态提起徐媛,夸赞她色艺双绝,还说她听闻琉璃宴上,徐媛品性有欠,但是据她观察这么多天。徐媛并非传闻的那般不堪,就是宫里丫鬟摔倒,撞了她,她也客气以待,琉璃宴上,做出那般不妥举动,怕是太看重输赢的缘故。   徐太后提起徐媛。是她说沈安玉不合适做三皇子妃。只许她侧妃之位。   但是选妃,选正妃才是首要之事,侧妃并不着急。   要说皇后对沈安玉不满。还误会安容是天命凤骨,是母仪天下的命,这就不得不提郑贵妃的挑拨了。   郑贵妃无意中听说沈安玉天命凤骨的事,心底有些不信。就派丫鬟去打听。   结果打听说来的消息,让郑贵妃笑的是前俯后仰。   谁能想到。皇后宠爱的内定的未来三皇子妃居然敢糊弄皇后,还把皇后的心腹丫鬟变成了她的心腹丫鬟,硬生生的把天生命苦说成是天命凤骨。   这脸皮,怕是比城墙还厚三尺。   不过。郑贵妃高兴。   她这也算是捏了沈安玉一个把柄了,将来她要是不乖乖的给她夹着尾巴做人,她就把这事捅出去。就凭皇后的小心眼,会不恼她才怪了。   她在从中挑拨一两句。没准儿沈安玉会成为她的一粒棋子。   郑贵妃是越想越高兴,这不,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忘记她还在逛御花园,四处都是皇后的人,要么就是一心想攀附皇后得好处往上爬的人。   然后,这事就捅到皇后耳朵里去了。   只是御花园偷听的丫鬟离的远,听的不真切,当时,郑贵妃是这样说的,“就她,还天命凤骨?我看是萧表少奶奶还差不多,道士说的对,死娘,死弟弟,亲妹在慈云庵吃斋念佛,这不是天生命苦又是什么?”   丫鬟听得模模糊糊,然后想当然的认为郑贵妃说,萧表少奶奶是天命凤骨,沈安玉是天生命苦。   丫鬟赶着立功,就把这话传给皇后听了。   皇后一气之下把派去照顾沈安玉的两个丫鬟找了来,严厉逼问之下,还真问出沈安玉天生命苦之事。   把皇后气的啊,她命苦,没得连累她儿子将来跟着命苦!   只是整个皇宫都知道,她宠溺沈安玉,沈安玉是她给三皇子选的人,不给她一个名分实在说不过去。   只是,安容是不是天生凤骨,碧玉不知道,那会儿她和沈安玉已经落荒而逃了。   碧玉怕死,赶紧将功补过,道,“娘娘,宫外那些假道士,指不定就是被人收买了,胡言乱语的,那御史家生孙子,那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肚子里怀的不是男孩就是女孩,随便一懵,也有五成蒙对,哪里比得上钦天监,让钦天监的大人给萧表少奶奶和五姑娘算一算不就知道了?”   皇后想想也是,只是钦天监顽固的很,从不跟她说坦白话。   碧玉就道,“那是娘娘仁厚,奴婢就不信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敢不听娘娘的。”   这才有了皇后找钦天监赵大人来威逼的事。   皇后不好测沈安玉的生辰八字,就测了安容的。   但是,这会儿,皇后的心是冰冻子,仿佛用木棍轻轻一击,就能碎了。   不用她胡思乱想,想方设法去求证什么。   萧湛那张脸就足矣证明一切!   那是皇家孽种!   皇上那么宠溺他,信任他,除了那是皇上的孽种之外,还作何解释?!   皇后坐在凤椅上,泪流两行。   好半天之后,皇后擦干眼泪,迈步下了台阶。   她瞥了赵大人一眼,狠声道,“今日之事,若是敢走漏半句风声,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赵大人吓的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后没有理会她,径直去找徐太后了。   既然祈王不是敌人,那他们就该抱成团。   皇后把紫微星的事告诉徐太后,徐太后的脸……是青红紫轮换了变。   当初,钦天监传出紫微星在西南方向,徐太后就认定是祈王。   她找了钦天监来问,钦天监也说是祈王,这是萧老国公叮嘱的,他们必须要这么说。   徐太后信了,还叮嘱他们,不许走漏一点风声,否则要他们好看。   钦天监是夹在中间难做人啊,得罪谁都是死。   徐太后心底高兴呢,大周本来就是她的,要不是她儿子早死,哪轮的到皇上?   这些年,皇上虽然没有杀她,没有对徐家怎么样,那是他们有言在先,可是这些年她也过的够呛,如履薄冰。   徐太后想收回皇权,因为三皇子是皇上的儿子,所以她更喜欢祈王一些。   可是,现在,皇后告诉她,紫微星不是祈王,是萧湛!   徐太后没差点气疯了!   “又是那个贱女人!”徐太后咬了牙,眸底闪烁着恨意的光芒。   “要不是她,我儿又怎么会早死?!”徐太后怒不可抑。   皇后眉头一挑,太后口中的贱女人指的是定亲王妃?   皇后欲多问两句,徐太后就冷眼望着她,不愿多提一句。   皇后只好闭嘴了。   可是徐太后嘴里问不出来,徐太后身边还有贴身嬷嬷呢。   皇后问贴身嬷嬷,当然是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哄得贴身嬷嬷据实相告道,“皇后,你别在太后跟前提定亲王妃,太后讨厌她。”   皇后不解了,“为什么?”   在她看来,她们两个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   而且,貌似应该是定亲王妃更讨厌徐太后才是,要不是徐太后,皇后可就是定亲王妃了。   贴身嬷嬷轻轻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皇后也知道,定亲王妃的美貌,便是如今,也没人能比的上,当年,太子对她也是如痴如醉,可是她却对太子不屑一顾,太子身子差,是皇上和太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受了拒绝之痛?要不是受打击太大,又怎么会早早的就去了?”   只要太子多熬一年,就一年啊,就能熬到先皇去世。   就算太子身子差,不还有太后当政。   哪怕太子登基第二天就死了,太后也能立才两岁的祈王为帝,垂帘听政。   又怎么会是今日光景?   大周,太后最想杀的人就是定亲王妃了。   她想嫁给皇上,除非太后死了还差不多。   只是这么些年,太后每每恨意涌动,就会派人去杀定亲王妃。   可是定亲王妃看似柔弱,却是绝顶高手,派去的人,从来都是又去无回。   太后不喜定亲王妃,更不愿意外人提到她,那是为了顾及太子的颜面。   因为个女人的拒绝,就死了,传出去,不会说太子情深,只会说他死了活该。   太子,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皇后听得咋舌,她没想到,定亲王妃当年居然和大周最尊贵的三个男人有瓜葛。      第五百八十九章 密折   厉太子因定亲王妃而死。   徐太后时常唤儿子厉儿,外人提到他,都唤厉太子。   凭心而论,这话说的过重了些。   厉太子久病不愈,身子差,这是人所周知的事,他不是因定亲王妃而病,若说早死一两年,或许和定亲王妃的拒绝有关。   可厉太子求爱,定亲王妃就要答应吗?   嫁给他之后呢,厉太子勉强活几年,定亲王妃就要守寡一辈子吗?   徐太后只想着自己的儿子,把厉太子的死强摁在定亲王妃身上,却不设身处地的替定亲王妃想一想。   就因为这段恨意,恼了定亲王妃。   后来得知皇上要娶定亲王妃,徐太后怎么能不癫狂?   徐太后可是一心认定是定亲王妃害死了她唯一的儿子!   却还想嫁给皇上,将来母仪天下,日日在她面前请安见礼,她如何能忍?!   只怕是见到,她就忍不住想抓花定亲王妃那张祸水脸。   那时候徐太后已经疯了,她见不得定亲王妃好过。   朝堂上夺嫡,比起定亲王妃要嫁给皇上都不算是事。   徐太后是女人,她懂怎么报复女人。   她找来郑太后,和她求和,只要皇上娶她侄女做皇后,她就支持皇上。   其实只要徐太后不反对,不从中作梗,太子之位,将来的皇位就是皇上的囊中之物。   徐太后难得放了话,不再添麻烦,郑太后怎么会不答应?   虽然担忧将来徐太后会把控皇后,借皇后之手为乱后宫,可不是还有她坐镇吗。还有皇上。   等坐上皇位,她徐太后就是手再长,也管不了掌握了大周生杀大权的皇上。   只是只能委屈定亲王妃做贵妃了,郑太后想的好,若是定亲王妃真爱皇上,会愿意为皇上有所牺牲。   可是这牺牲定亲王妃不愿意,看看靖北侯夫人当初的决绝。身怀六甲还和夫君和离。就知道萧家女儿的烈性了。   定亲王妃宁愿皇上只做一个王爷,哪怕是个闲散王爷,也不愿意在江山和美人中。他选择了江山。   皇上那会儿也是爱极了定亲王妃,这不和郑太后闹上了,不愿意娶皇后,皇位他自己能抢!   当初先皇也是知道厉太子为何而死的。心底对厉太子失望之余,也恼了定亲王妃。   现在又有一个儿子。因为她,不要了江山!   这女人,是萧老儿生出来祸害他大周的吧?!   这话,先皇当然只敢在心里说说。要知道萧老国公可是疼爱极了两个女儿,他要敢说他女儿不好,那是没事找堵受。   徐太后擅长揣测圣意。这也是她为什么在后宫站稳脚跟,地位牢固的原因。   徐太后知道先皇想把皇位传给皇上。又不满皇上美人不爱江山的做法。   她徐太后就看的爽利多,皇上不是不爱江山,他是江山美人都想要!   定亲王妃是敌人,皇上更是!   若不是这么多年,皇上和太子争高下,太子心情好,病情就好。   她根本就不会让皇上如愿的!   别说贵妃之位,就是一个丫鬟,她都不想定亲王妃出现在宫里,常伴皇上左右!   这不,徐太后就开始使坏了,在先皇耳边吹风,那时候先皇也是病糊涂了,徐太后说什么,他信什么。   徐太后说萧国公府权势太大,萧老国公又性子霸道,对先皇都敢有不敬之言了,要是皇上娶了他女儿,那可就是他的女婿了,那时候皇上敢在萧老国公面前吭气吗?   那整个朝纲,不都是萧老国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大周的江山,先皇传给的是自己的儿子,可不是他萧老国公。   一番挑拨之言,先皇觉得,皇上不能娶谁也不能娶萧老国公的女儿。   徐太后见皇上起了念头,继续煽风点火,说定亲王妃要是不嫁人,皇上压根就不会死心。   要是定亲王妃嫁的是等闲之人,别说萧国公府不愿意了,只怕皇上将来登基了,还会做出有损皇家威严的事来。   这是说将来皇上会不顾一切的把定亲王妃抢回来,这事,前朝不是没有过,让先皇引以为戒。   先皇觉得徐太后一心为朝廷,就问她,把定亲王妃赐婚给谁好。   徐太后就笑道,“只怕没有比定亲王世子更合适的人选了。”   定亲王世子,家世不用说了,两朝贵胄。   更重要的是,定亲王世子和皇上算是打小一起长大,兄弟情深啊。   皇上再狠,能跟自己的兄弟抢女人吗?   当然了,徐太后还有话没说。   皇上想抢回定亲王妃更好,到时候为人唾弃,定亲王能坐视不理,任由皇上为所欲为吗?   要是定亲王府和皇上,和萧国公府反目了更好。   徐太后挑起了先皇赐婚的心思,但是她通情理啊,先皇赐婚前,她还让先皇先问问郑太后的意思,若是她不同意,那就当她的提议没说。   她还催着先皇赶快去问问郑太后,这事慢不得。   徐太后太心急了,这事不早尘埃落定,她心底不安。   更重要的是那这会儿老定亲王妃正好在郑太后宫中!   先皇当着老定亲王妃的面问这事,郑太后敢说不同意,敢说定亲王妃她想留着给自己儿子做侧妃吗?   那时候,她还没和先皇说想给皇上娶徐太后娘家侄女的事,正妃没娶,就定下侧妃,还让萧老国公的女儿做侧妃,她说不出口啊。   再加上当时老定亲王妃已经高兴的站起来谢恩了。   郑太后除了在心底叹息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然后,先皇就下了赐婚的圣旨。   当天,先皇又把皇后赐婚给了皇上。   后来,当然还出了一箩筐的事。不过先皇刚愎自用,逼皇上在太子之位和退婚中选一个。   若是他一定要娶定亲王妃,就与太子之位无缘!   郑太后下跪苦求,逼皇上选了太子之位。   徐太后的目的达到了。   皇上娶了皇后。   定亲王妃嫁给了定亲王。   不过徐太后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把萧国公府和皇上得罪死了。   先皇驾崩之后,郑太后和萧老国公逼的徐太后抱着才三岁大的祈王去封地常住。   徐太后的娘家徐家这么多年更是夹着尾巴做人。   便是现在,徐太后回宫。也是步步小心。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徐太后贴身嬷嬷说了一堆后道,“太后这么多年过的很苦,她可就指望祈王和三皇子了。三皇子身上流着徐家的血脉,祈王身上可没有,孰轻孰重,太后心里清楚着呢。只是祈王毕竟是太后一手养大的,多疼他一些也在情理之中的事。皇后切莫多心。”   皇后点头,表示她知道,不过她又皱眉了,“当年定亲王妃未婚先孕。还生下了孩子,怎么没公诸于众?”   只要把这事捅出来,定亲王妃肯定嫁不进定亲王府。皇上也不可能就此认命了才对啊。   贴身嬷嬷摇头,“这事奴婢也不知道呢。当年谁也没提定亲王妃怀了身孕的事,谁能想到,皇上还有个大皇子流落宫外?而且,当年靖北侯夫人确实身怀六甲。”   要是萧湛是皇上的大皇子,那靖北侯夫人当年生下的孩子如今又在哪儿?   听到贴身嬷嬷提到大皇子,皇后的心就一阵揪疼。   当年,她生下大皇子,不足三天,就夭折了。   她还记得那天,满朝文武都来参加大皇子的洗三朝。   皇家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大皇子,又是嫡长子,他的洗三朝,比皇后嫁给皇上还要热闹。   新婚才半个月的定亲王和定亲王妃也进了宫。   她还记得,那一天送洗三礼时,定亲王妃送了一块玉佩,那是一块麒麟玉佩。   样式虽然精致,可皇后不是什么没见过好东西的人,那玉佩,在她眼里,也只算得上定亲王妃送的礼贵重了些,也比较符合她的身份。   可皇后清楚的记得,皇上瞧见那块玉佩的时候,眸底有一瞬间的愤岔和怒火。   只一瞬间,快到叫人以为是看花了眼。   再后来,等洗三结束后,皇后心情很好的挑礼物,打算挂大皇子身上。   可是挑来挑去,都没有再见到麒麟玉佩。   她还记得问丫鬟,“定亲王世子妃送的麒麟玉佩呢?”   丫鬟回道,“皇上摔碎了。”   皇后眉头一拧,“摔碎了?”   丫鬟点头,“是啊,奴婢端了礼物进屋,皇上随手拿了麒麟玉佩,丢门外去了,砸在青石地上……。”   皇后当时没在意,她并不知道皇上和定亲王妃之间的事。   只当皇上不喜欢那玉佩。   可是,当天夜里,大皇子就夭折了!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是谁害死了她的大皇子!   她怀疑过郑太后,怀疑过郑贵妃,当时宫里只要得宠的妃子,她都怀疑过。   想着,皇后的心有些荒凉。   她不敢想,可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的大皇子会死,和那块玉佩有脱不了的干系!   定亲王妃性子冷淡,又不喜言语,连皇宫她都极少来,除非逼不得已。   她不会,她也没那个机会害大皇子,因为她只是看了大皇子一眼,把玉佩搁下,就到一旁站着了。   那块玉佩,只怕是皇上当年送给定亲王妃之物。   指不定就是定亲王妃怀了身孕后,皇上送给她腹中孩子的!   麒麟,多是长辈送给小辈之物。   定亲王妃把玉佩还回来,皇上会怎么想?   孩子死了,那玉佩没用了,还是留给大皇子吧。   亦或者是,定亲王妃故意用那玉佩来刺激皇上,提醒他在皇宫之外,还有一个儿子,那才是他的大皇子!   皇上会想到什么?   会想到徐太后的逼迫,若不是徐太后苦苦相逼,他不会抱憾终身。   人总是容易迁怒的,她是徐太后的娘家侄女,是她霸占了原本他该给定亲王妃的皇后之位,还有她生的孩子,也抢了人家的位置……      越想,皇后的脸越是苍白。   她猛摇头,她不信!   她不信,她的大皇子不可能是皇上杀的。   虎毒不食子啊!   可是玉佩碎了,她的大皇子死了,当真只是一个巧合吗?   还有这么多年,皇上始终不提立太子的事,明知道紫微星指的是萧湛,他还给萧湛十三万兵权,皇上他到底想做什么,想把皇位传给那个孽种吗?!   皇后一怒之下,将手里的茶盏摔了下去。   上等牡丹彩窑茶盏,砸在大红牡丹地毯上,地毯瞬间成暗红色。   外面,三皇子迈步进来,敛眉道,“母妃,谁惹你生气了?”   皇后深呼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三分,道,“皇儿怎么来了?”   三皇子摆摆手,让屋子里丫鬟全部退出去,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折,道,“父皇派周御史去云州巡视,又不知道什么缘故,把周御史支开了,周御史写了封奏折回京,送奏折的官兵被杀,奏折刚好让我安插在云州的眼线捡到了,辗转到了我手中。”   闻言,皇后哼笑一声,“云州不干不净,皇上派周御史去查,他是出了名的铁血御史,眼明心细,肯定是查到了什么,送奏折的官兵才会被人追杀,他倒是命大,皇上把他支开了,不过,以祈王的手段,只怕这会儿也是凶多吉少了,对了,他查到什么了?”   三皇子把奏折递给皇后。   皇后接过,扫了两眼后,脸色一青。   眉头皱的能跟包子一比了。   三皇子笑道,“只要我将奏折送给父皇,就是大功一件。”   皇后忙拦住他道,“先别急,这事暂时别告诉你父皇。”   三皇子望着皇后,不明白皇后怎么会这么说,便问道,“为什么?祈王在云州招兵买马,至少有三万铁骑,暗处还不知道养了多少兵马,他明显是想弑君夺位,云州地势极好,若是他挥军南下,可直取京都,到时候……。”   皇后不敢把紫微星的事告诉三皇子,她怕三皇子会冲动行事,她只说了一句话,“皇儿放心,这皇位,母后是不会允许别人染指的,只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和太后和祈王撕破脸皮,你父皇他靠不住,先让祈王和萧国公府狗咬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说着,皇后顿了一顿,“派人把奏折送去给祈王。”   要是祈王真挥军南下,就凭这封奏折的人情,还有徐太后在,她和三皇子无性命之忧。   再说了,等祈王打到京都,他和萧国公府都脱几层皮了。      第五百九十章 刺杀   这一天,天蓝云白,微微徐徐。   数百辆马车走在平坦的官道上,马车上摆着成摞的粮草。   官兵走的不快,前面几个官兵骑马带路。   有官兵往回走,催促道,“快些走,前面就是棉城了!你们都知道,棉城进了敌军,难保不在暗处盯着这批粮食,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军营!”   官兵催了几句,那些官兵走的步子快了许多。   前面带路官,正是连轩。   只是他今儿穿着战袍,只露出一张脸,和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神情,极不相符。   忽然,他耳朵一动。   眸光一闪后,手抬了起来。   暗处,数百黑衣人躲在暗处。   那些人手里拿着弓箭,箭矢上点了火油,正嚣张的燃烧着。   为首的黑衣人,手抬起来,迅速的放下。   那燃烧的箭矢就朝马车射去。   装粮草的袋子是麻布的,火油箭矢一碰,瞬间就燃烧了起来。   还有许多箭矢射在官兵的身上,烧的官兵在地上打滚。   不过有不少官兵躲到了马车底下去了。   几轮箭矢过后,大半的马车都着了火。   不过还有不少粮草安然无恙。   毕竟三万担粮草不少了,黑衣人能带的火油不多,没法一次烧完。   这不,黑衣人冲了出来。   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那凛凛刀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这些刺客,都是身经百战的暗卫。用来杀普通运粮官兵,那如同用牛刀宰鸡。   他们的任务是不留一粒粮食给萧湛!   活生生将应城困死!   另外,刺杀靖北侯世子。   那些刺客杀过来。   可是刚走近,那燃烧的马车,忽然射出无数的箭矢出来。   完全出乎黑衣人的意料。   箭矢如雨,又离的极其,躲闪不及。   转眼间。就死了一半。   还有不少黑衣人中箭在身。   “中计了!”有黑衣刺客高呼。“快撤!”   可是想撤,哪那么容易?   萧湛给他们的命令,是务必将这些东延暗卫杀的片甲不留。   普通官兵。要么逃了,要么在地上打滚。   躲进马车里的,都是萧国公府的暗卫。   见敌人要逃,都提剑追了过去。   这不。一半的黑衣人,又被杀的只剩一半了。   余下的一半。朝棉城悬崖峭壁逃去。   面对萧国公府,穿着运粮官兵衣裳的暗卫,东延暗卫眸光冷寒。   他们好不容易潜进棉城,没想到会死伤大半。祈王送的什么消息?!   他们没有没有,萧国公府的暗卫也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时间。   那些暗卫纵身一跃,又跳下了悬崖。   他们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只不过这一回……   这些暗卫是真的跳崖了。   粉身碎骨。   他们之前爬上来用的铁棍路,连轩将它们给掰了下来。   只留下最上面两根。和最下面两根,用来吊人上钩用的。   一个个黑衣人从上面跳下来,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咽气了,真是惨不忍睹啊。   而此刻,一俊雅绝伦的少年正在一条行船上,躺在摇椅上,一手摇着玉扇,一边惬意的啃着果子。   一边欣赏着东延的山川风光。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他心情极好,忍不住轻吟诗句。   这条船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不少人。   其中就有两位俊朗的少年。   一人穿着天蓝色绣祥云锦袍。   一人穿着月牙色绣翠竹锦袍。   都是上等的云锦,非富即贵。   听着少年吟诗,天蓝锦袍少年不由的夸赞道,“好诗!”   摇椅上的少年两眼上翻,瞥了两少年一眼,“我看你们是觉得我的摇椅好吧。”   两少年从上了船,就一直盯着他的摇椅。   这会儿,被少年戳破,脸皮有些挂不住。   当即一笑道,“我们离家游山玩水,近一月了,有半月是在船上过的,却没有兄台这般惬意,兄台也是爱逍遥爱山水之人?”   少年摆摆手,“别兄台兄台的叫,别扭,我叫连飒。”   “说到游山玩水,还算凑合,只是个人比较懂得享受生活。”   少年手一丢,就将手里的果核丢湖里去了。   那两少年见连飒自报家门,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在下元晔,他元修,”月牙色锦袍少年笑道。   他笑完,眉间轻轻上挑,“你这名字,与北烈靖北侯名字一模一样呢。”   他一说完,摇椅上的少年,一口茶喷老远,连连咳嗽起来。   他眼神哀怨中透着一点无辜。   不是吧,他爹有这么出名吗?真心没看出来啊!   他不就是图方便,随便拿个名字出来用用。   外祖父的,他自己的,大哥的都不合适,只有他爹最低调,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早知道用许茂和曾飞了。   连轩抹了抹脸皮,庆幸自己易容了,否则还不得被人看出来?   不过这两人姓元。   元可是东延的皇姓。   看来还是皇亲贵胄呢。   他笑道,“两位对北烈靖北侯这么了解?”   元修笑道,“非也,只是对靖北侯之子颇有耳闻。”   连轩,“……。”   娘啊,出名的是他。   连轩有些得瑟了,他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连轩笑了笑,“靖北侯世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元晔一笑,“纨绔中的纨绔,奇葩中的奇葩,老实话,我们很想去北烈揍他。”   连轩眼神耷拉。   你们两个皮痒的,爷今儿不揍你们,爷就不姓连。   刚这样想,元晔就笑道,“不过听闻他武功不凡,我只是想想。”   说完,他道,“对了,连兄,你这摇椅能借我坐坐吗,站了半天了,腿酸。”   连轩还真站了起来。   椅子让给元晔坐了,他继续眺目远望。   元晔要拉着连轩吟诗作对。   连轩哪里会啊,还不是从书上看来的几句。   什么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什么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两少年对连轩是钦佩之至。   不过还是比不得那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数百年。   一听这句,元修一掌拍在连轩的肩膀上。   可怜连轩手里拿着荷包,这不,就吓掉水里去了。   眼睁睁的看着荷包掉水里,沉了下去。   连轩气的扭头,气的咬牙,呀呲欲裂啊。   元修一愣,“怎么了,不就是个荷包,我赔你还不行么?”   连轩没好气道,“赔什么赔,那荷包里装着皇上给我的信物,让我能进宫去找他的,现在没了!”   元晔当即一笑,“不就是进宫,我们带你去就是了。”   连轩白眼一翻,“别吹牛,皇宫是随随便便能进的吗?”   元修呲牙,“皇宫当然不好进了,不过我们带三五个人进宫,还不是什么难事。”   连轩不大相信,“真的?”   “比珍珠还真!”   “老实说,我不大信啊,你们要是能随随便便进宫,会坐商船吗?”   “……此事说来话长,我……。”   元修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凿船声。   船内,有人高呼,“杀人了!”   话音未落,连轩便瞧见一人从船舱里跑出来。   那人带着斗篷,后面有人追杀他。   一黑衣人,一刀砍了过去。   本来连轩不打算管闲事的。   可是惊鸿一瞥见。   连轩凌乱了。   不是吧,在东延居然还能遇到老乡?   来不及感慨,连轩将手里的果子,当作暗器丢了出去。   将黑衣人的刀打偏了点,不然那人必死无疑。   连轩扶着那人,将杀过来的黑衣人,全部杀了。   连轩武功很高,那些黑衣人敌不过,就跳入了水中。   连轩扶着周御史。   心情颇复杂。   老实说,他不是很喜欢周御史,因为他经常弹劾他纨绔,弹劾他爹教子无方。   可是,难得在东延的地盘上遇到大周忠臣,不救他说不过去啊。   而且,他怎么会来东延?   还有,他为什么被人刺杀?   来不及问,船上有人高呼,“船破了!”   连轩嘴角抽抽了。   他不会凫水啊啊啊!      第五百九十一章 还礼   此刻,连轩心中满满的都是后悔。   他为什么要矫情,不学凫水呢!   占着会点轻功,嫌弃凫水脱衣服麻烦,就不学凫水了。   可是看着茫茫水面,和几百米远的青山,连轩的心拔凉拔凉的。   以他的武功,飞到那边的青山,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身边还有三个人呢。   周御史他不可能不救,要是叫外祖父知道,他为了自己逃命,就把周御史丢在船上自生自灭,绝对会扒掉他两层皮的!   虽然周御史脾性冷,不近人情,没少说外祖父霸道,可外祖父偏偏就欣赏他那股子刚毅冷劲,还很不要脸的说,满大周朝,除了萧国公府,只有周御史最忠心了。   至于另外两货,连轩嘴角又抽抽了。   拜托,能别一人拽他一只胳膊吗?   大爷我不会凫水!   四个人抱一起,死的更快!   船内休息的商人和船夫都跑了出来。   这条商船,运输的都是绸缎。   不过之前刺客上船,遇到人就杀,船内的人死了七七八八了。   尤其死的大多是在船上走动的船夫。   站在船甲上,连轩明显感觉到船在下沉。   得赶紧想办法救人啊!   连轩伸手一点,就将周御史后背上两处汩汩流血的伤口止住,现在时间紧迫,只能这样随意包扎了。   连轩扛起周御史,正要纵身一跃呢。   好吧。袖子被人死死的拽着。   元修苍白了脸色道,“连飒兄,你不能丢下我们两个啊!”   连轩白眼一翻,“放心,我会回来救你们的!”   说完,连轩一把拎起挂着船坊的木棍,丢给二人道,“若是我赶不及回来,你们抱住木棍。”   说完。连轩手一锤,就将船坊砸碎,取了几块木板。   然后扛着周御史就纵身一跃。   眨眼间,就飞出去数十米。   武功之高,令元修、元晔二人惊叹,满眼是羡慕妒忌恨。   飞了片刻。连轩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手里的木板丢出去一块。   然后踩着木板借力,再飞一段,再借力。   勉勉强强的把周御史送到了平地。   来不及喘息,连轩又赶紧回去。   此时,船已经沉了。   元修、元晔两人抱着木棍不撒手,看见连轩。老远的就喊,“连飒兄。救命啊!”   连轩两眼一翻,也跳进了水里。   元修,“……。”   元晔,“……。”   连轩抱着木棍,给他们木板道,“我实在救不了你们两个,一起划吧。”   元修。“……。”   元晔,“……。”   看着木板。两人心情很复杂。   连轩和他们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明明都逃了,还特地回来陪他们一起逃命,实在是……   够义气!   可他们怎么觉得该用奇葩来形容他更合适一些呢?   然后,三人就认命的抱着木棍,一边朝前划水。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半天,几人才划了几米远,偏那两个贵公子累成狗了。   元晔咬了牙道,“要叫我知道是谁凿破了船,我非剥他几层皮不可!”   连轩瞥了他一眼,道,“你再不努力划水,就要改口说‘要叫我知道是谁凿破的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了’。”   碰到连轩,极少有人能招架的住,元晔又怎么例外。   这不,平时衣来伸手看衣裳好不好,饭来张口看饭合不合心意的两个贵公子是卯足了劲往前划。   连轩眉头皱紧了,这样下去,等他们到周御史那儿,周御史不是血流而亡,要不就是被野兽吃了。   连轩一边划水,一边想着以前萧大将军是怎么教萧湛和萧迁凫水的。   那狗刨的姿势虽然不雅观,可胜在管用啊。   对了,是怎么狗刨的来着?   连轩一边努力回想,一边自学。   他只是懒散不学,要是用心学,学起来很快。   这不,一会儿就学会了。   然后元修、元晔就看着连轩在一旁游过来,刨过去,那姿势……不敢恭维啊。   可是他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连轩知道自己姿势不大好,谁叫偷懒不学,就知道这么个姿势,可他们有毛的立场来笑话他?   想活命,就学了狗刨,自己刨。   在危难之际,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这不,很快。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三只……在朝前刨水。   连轩还扛着木棍,谁知道这两个贵公子什么时候没力气了,以防万一。   半个时辰后,三人爬上了岸。   元修、元晔累成一滩烂泥,不想动弹了。   连轩则赶紧过去看周御史。   之前只是给周御史的伤口撒了药粉,用撕下来的衣服胡乱巴扎了一下。   这会儿,纱布被血浸透了。   连轩小心的帮周御史重新包扎。   元修、元晔走过来,问道,“你认得他?”   “不认得,”连轩矢口否认。   元晔抚额了,“就是他招来刺客,连累我们至此,你还救他,就不担心他再招来祸患吗?”   连轩瞥了元晔一眼,“他是好人。”   元修就笑了,“他脸上又没写是好人,你怎么断定他就是好人?”   连轩翻白眼,“没见识就算了,还没点常识,怎么行走江湖出来混?”   元修脸上的笑凝滞。   连轩继续道,“首先。他穿着朴素,面容周正,眼神虽冷,但是满含正气,第二,黑衣人杀气凛凛,见人就杀,罔顾人性命,长眼睛的都知道他们是坏人。被坏人追杀,十有八九是好人。”   元修、元晔两个互望一眼,“好像听着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不排除他身藏异宝的坏人啊,”元修道。   “……他要是身上有异宝,我跟你姓!”   连轩没好意思说,周御史身上估计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元修无话可说。这么斩钉截铁,估计他肯定摸过人家身上有没有宝贝了。   要是连轩知道人家这么想他,估计会气的一脚把他们再踹进湖里去。   四人流落到这有山有水,山清水秀之地。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船路过,救他们呢。   元修捂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叫饿。   周御史叫口渴。   连轩习惯性的使唤人去取水来。   元修去取水。   看着这货用手捧水,一路洒过来。到周御史嘴边就剩几滴了。   连轩就那么看着他,元修不好意思了。弱声道,“没有茶杯……。”   连轩奔溃了,不再理会他,摘了一旁的大树叶,盛了水来喂周御史。   然后打猎,抓鱼,忙的是不亦乐乎。   连轩做这些事。驾轻就熟,看的元修和元晔心底不是滋味儿。   他们当连轩是孤儿了。别看穿的还算华贵,可事事都会,明显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被人伺候惯了的,不然哪个世家少爷会随身带着盐的?   而且,这荒郊野外的,虫蚁又多,他还随身带着驱虫的药。   夜晚,看着繁星,吃着烤的喷香的兔肉,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啊。   两人把连轩当主心骨了,问他,“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连轩看着火堆,眉头皱紧。   大哥只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他耽误不得。   明儿必须离开这里才行。   夜里,周御史醒了。   元修和元晔就在火堆说话,对周御史并不理会。   连轩拿了吃的过去,周御史不知道连轩身份,向他道谢。   连轩问道,“周御史,你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周御史一愣,“你是?”   “我就是那个无辜被你弹劾了八次……。”   连轩还没说完,那边元修惊叫了,“有蛇!”   连轩两眼一翻,过去抓蛇了。   周御史眉头拧紧,他弹劾的人很多,可是弹劾七八次的,只有靖北侯世子一人啊,这少年……他不认得啊,遑论弹劾他了?   正想着呢,就听那边元修喊连飒兄。   周御史脑门上就开始掉黑线了,此人不是靖北侯世子,还能有谁?   冒名居然冒用自己亲爹的名字,他怎么就不知道避讳呢?   等连轩抓了蛇之后,再回来,周御史先说话了,“你不在应城帮萧湛将军,怎么来东延了?”   “奉命来办事的,你又怎么来了?”连轩问道。   “皇上让我来的。”   “……那谁刺杀你?”连轩继续问道。   “祈王的人。”   连轩眉头一拧,“祈王派人杀你?”   周御史轻点了点头,将云州的事告诉连轩。   周御史担心啊,他知道云州的秘密,祈王肯定不会饶过他的。   这事除了要告诉皇上之外,还要告诉萧湛才行。   祈王有异心,他在军中,必生事端。   如今大周是内忧外患。   连轩一听祈王养了骑兵,就双眸泛冷光,冷的有些骇人。   萧湛想建一支铁骑,他软磨硬泡,大哥才答应将来把铁骑交给他带领,他就盼着铁骑呢,结果大哥亲自去了池家一趟,却无功而返,池家的马场明明有马,他偏说马全卖完了,要么就抬高价格,逼的大哥知难而退。   铁骑的事,暂时还没有着落,大哥又要坐镇边关,除非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不能离开。   不然要是应城出了什么事,大哥难辞其咎。   没想到,池家和祈王勾结!   那猪脑袋,还想弑君夺位。不过是为东延做嫁衣裳罢了。   回去就宰了他!   连轩一心想回应城,看着那燃烧的火苗,连轩眸光闪烁。   东延烧我棉城,烧死我大周成百上千的无辜百姓,烧他一座山算是利息。   这不,连轩放火烧山了。   连续干燥,滴雨未下,又有徐徐清风,火势蔓延的极快。   不过这座山。四周都是水,便是火势熏天,也烧不到别处去。   元修、元晔当连轩是放火求救,还帮着连轩放火。   可是火熏的人燥热,直到后半夜,还没人来灭火。   除了周御史之外。其他人身上都脏兮兮的,看着原本葱葱郁郁的山变成焦炭,湖面波光粼粼,未受丝毫影响。   元修有些泄气了,“看来是没人来救我们了。”   元晔望着那些还冒着丝丝青烟的山,道。“原本还能吃野味,这会儿只能吃鱼了。”   周御史艰难的站起来。道,“要是真想走,也不是没有办法,那边不远处就是山峦,肯定有竹子,可做竹筏。”   周御史一说,然后两人就望着连轩。   他们虽然会些拳脚。可都是绣花枕头。   连轩还能怎么办,只能认命的去对面的山砍竹子做竹筏了。   坐在竹筏上。元修元晔一人一边,撑着竹筏。   到这时候,两人才坦白相告。   东延有两个王,最为尊贵。   一个是东王。   一个是延王。   他们是东延先皇的胞弟。   元修是东王世子。   元晔是延王世子。   两人离京是出来玩的,只是路上不幸遭遇刺客,和随行的护卫走散了,又怕泄露行踪,所以坐商船回京。   听到三人聊天,周御史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居然有幸能坐由三位世子撑的船,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分。   不过听到元修和元晔的身份,周御史心底有些了盘算。   皇上让他来查东延皇帝的死因,他原就需要一个靠山,还有比东王和延王更合适的吗?   只是他这张脸……   东延和大周互有往来,难保不会有人认得他,得变变才是。   一天后,竹筏到了小镇。   简单的休息会儿,又换了大船,继续前行。   又骑了三天的马,才看到东延京都的城门。   看着守卫严明的京都。   连轩的笑,有些阴风测测。   元修瞧见了,背脊哆嗦了下。   元晔就道,“晦气,刚回京,就听到哭丧声。”   正说着呢,哭丧声越来越大。   然后,就见到城门口走出来一哭丧队伍。   纸钱漫天飘。   元晔赶紧避开。   倒是连轩,无所谓的看着,“好像是东王府在办丧事?”   东王世子眉头一拧,怎么可能呢,父王身体康健,母妃早逝,府里一个侧妃的丧事能办的这么隆重?   东王世子还没过去呢,就听四下有人在议论。   可怜东王世子,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了,还尸骨无存。   元修,“……。”   元晔,“……。”   连轩,“……。”   几人把路给挡住了,有官兵过来轰人。   被连轩一脚踹飞了。   东王府的下人瞧见元修,眼睛都看直了,“世子爷?”   下一刻,就是欢呼声,“世子爷还活着!”   然后,一个哭丧队伍就乱成一锅粥了。   元晔就问道,“怎么办起丧事来了,谁说你们家世子爷死了,存心的咒你们家世子爷呢?”   东王府下人回道,“是延王府派人来说的。”   元晔,“……。”   说着,东王府下人看着元晔,是欲言又止。   元修就不耐烦了,“有什么事赶紧说。”   东王府下人就道,“昨儿,延王世子您的衣冠冢已经下葬了。”   元修,“……。”   元晔,“……。”   连轩,“……。”   这东延真是有够奇葩的啊,这么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赶紧的下葬?   元修和元晔离京快一月了,问小厮,王府发生了什么事。   等问清事情后,元修和元晔就赶紧跑回府了。   不知道是谁传的,元修和元晔死了。   东王受不住打击,中风在床。   东延皇帝收回了东王府的兵权,还有延王府,延王爷骑马坠落,摔断了一条腿。   延王府的兵权也没了。   元修和元晔走了,留下连轩和周御史。   连轩摸着下颚,笑道,“东延,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   周御史则心底微凉。   弑父夺位,以雷霆之势收回兵权,东延皇帝的手段叫人惊骇。   到这时,周御史方才问道,“世子爷,你来这儿是?”   “还礼。”   “来而不往非礼也。”   应城,军营。   偏帐中,祈王正端茶轻啜。   护卫进来,道,“王爷,三皇子给你送了封信来。”   祈王眉头一拧,“三皇子送信给我?”   护卫把信送上,祈王拆开一看,当即脸色一变。   “送信之人说什么了?”祈王问道。   “紫微星是萧湛。”   祈王惊站了起来,脸隐隐发青。   拳头攒紧,发出嘎吱响声。   护卫又道,“东延派人来催了,问什么时候能拿到……。”   临墨轩,凉亭里。   安容正双手撑着下颚,在闭目小憩。   忽然,一双手轻摇她的肩膀,唤道,“大嫂,你怎么睡着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赵初   安容缓缓睁开眼睛,清澈明净的双眸满是惺忪睡意,似醒非醒间,嘴里还在轻声呢喃,“拿什么?”   “什么拿什么?”萧怜儿如烟秀眉陇紧,望着芍药,“大嫂要什么?”   芍药摇头如波浪鼓,谁知道少奶奶要什么啊?   萧怜儿说的大声,安容的惺忪睡意彻底搅合没了。   就差一点点啊,她就知道东延要祈王拿什么了,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刻就被人打搅呢?   安容心底颇郁闷,可是看着萧怜儿关切的眼神,安容想责怪都责怪不起来。   凉亭风大,萧怜儿是怕她吹了凉风着凉,才唤醒她的。   安容轻揉了下肩膀。   萧怜儿在安容对面坐下,安容笑看着她道,“又无聊了?”   萧怜儿脸腾的一红,没有摇头说不是。   她是真无聊。   萧锦儿忙着绣嫁衣,萧三太太不许她去打扰萧锦儿忙活,萧怜儿去找萧纯儿玩,可是这两日萧纯儿偶感风寒,有些咳嗽。   萧怜儿就来找安容打发时间来了,偏安容打趣她,说萧锦儿比她大不了几天,萧锦儿嫁了,下一个就轮到她了,未免将来忙的日夜绣嫁衣,安容建议她现在就开始准备着,免得将来吃累。   一番话,把萧怜儿给说的满脸通红,跺着脚跑了。   现在,萧怜儿又有一种脚底抹了油,想赶紧跑的感觉了。   “大嫂,你就知道打趣我!”萧怜儿轻咬了唇瓣道。   安容用帕子捂嘴,掩去嘴角笑意,道,“锦儿的亲事是相公做的媒。要不你的亲事,我替你牵红线如何?”   萧怜儿的脸腾的大红如火烧云,羞的要站起来。   偏她的丫鬟碧儿火上浇油,大胆问道,“少奶奶,你给我家姑娘牵的哪家少爷啊?”   安容正端茶盏呢,闻言一笑道。“新科状元。”   碧儿微微一鄂。   萧怜儿也不走了。端坐在哪里,耷拉了眼神,“大嫂。过两日才开科呢,哪来的新科状元?”   碧儿就笑道,“难道谁是新科状元,谁就做国公府二姑爷?”   安容轻笑点头。   萧怜儿就两眼上翻了。“大嫂,你确定你认得新科状元?”      芍药也道。“对啊,万一新科状元已经定过亲,甚至娶了媳妇怎么办?”   这海口可不是好夸的呢。   芍药心底嘀咕,忽然想到一件事。她眉头上挑,嘴角带了笑了。   差点忘记了,少奶奶是重活一世的人。她敢这么斩钉截铁的说这话,肯定是二姑娘就是嫁给的状元郎。   就是不知道状元郎是谁?   芍药心底猫挠似地了。她觉得自己好像钻钱眼里去了,当初比武夺帅,靖北侯世子赢了那么多银子,她就开始关注赌博了。   三天后开科考试,京都大小赌坊开始设赌了,堵谁会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要是少奶奶知道是谁,完全可以大赌一把啊。   想着,芍药就道,“少奶奶,京都不少赌坊都在赌谁是状元郎,咱们也赌一把吧?”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骂道,“不长记性。”   芍药被训斥的一头雾水。   碧儿就笑道,“前些时间世子爷赢了太多钱,此事惊动了皇上,还有不少人弹劾他,皇上当朝说了,以后朝廷官员谁敢再赌博,定罚不饶。”   芍药还以为她说什么呢,就这事,“少奶奶又不在朝为官。”   一句话,竟让碧儿哑口无言。   安容也是拿芍药没辄,赌博这样的事,其实安容并不喜欢。   当初,若非吉祥赌坊是徐家和祈王的,萧湛根本就不会买连轩赢。   而且,赌状元郎和连轩买自己赢不是一回事。   连轩赢的可能性太小,但是状元郎赢那可能性太大,所以赔率就小,指不定还达不到一比一。   没有赌的必要。   安容端茶轻笑道,“你要想赌,可以试试,给自己挣一笔嫁妆。”   芍药脸腾的一红,再不说话了。   碧儿就开始挠心挠肺了,你问啊,你赶紧问啊,谁是新科状元啊。   不怪碧儿着急,每三年科举,就那么一位状元郎,如同凤毛麟角。   发榜那一天,多少人盯着三甲呢,没娶妻的三甲,那就是乘龙快婿啊,要抢的,下手晚了,可就没了。   可芍药不问,她又不好意思打听,免得让萧怜儿觉得,她真巴不得她嫁给状元郎似地,女儿家,提及嫁人,总是脸皮太薄。   萧怜儿赶紧把话题岔开,聊起其他。   倒是安容,坐久了,觉得腰泛酸。   她站了起来,萧怜儿也跟着站了起来,陪安容逛花园去了。   聊着聊着,萧怜儿就说起给萧锦儿准备的添妆,她亲手绣了一屏风,不是寻常的富贵牡丹,亦或者是白头偕老,而是一本经书。   保佑萧锦儿平安和顺的,毕竟她要嫁去冀州,路途遥远,以后再见不容易啊,崔家是大周首富,不缺富贵,比起其他,她更希望萧锦儿平安。   只是绣了经书还不够,还得找大师开光。   萧锦儿出嫁在即,萧怜儿打算去大昭寺一趟,她向安容提及此事,是有缘故的。   大昭寺的状元及第笔,可是京都难得一见的好笔。   基本上,参加科举的考生,都会去求一支,或者是家中兄弟姐妹求了,送给他们,借以期望他们鲤鱼跃龙门,成为天子门生。   武安侯府,沈安北和沈安闵都要下考场,萧怜儿觉得安容应该去求,也会去求一支,正好一起了,也有个伴。   安容点点头,道。“我是打算去大昭寺一趟的,正好替相公和外祖父他们求个平安。”   萧怜儿连连点头,“那什么时候去?”   三天后就要进考场了,没几天可选的,安容笑道,“明儿去吧。”   萧怜儿点头,“那就明儿去。”   碧儿就道。“姑娘。你的屏风还差几个字没绣完呢。”   大姑娘出嫁还要六天,不着急啊。   萧怜儿就道,“几个字。几个时辰就绣完了,不耽误出府。”   安容看了碧儿一眼,她知道萧怜儿是在迁就她。   一般用作添妆的屏风,都是双面绣。可不是容易绣的。   安容便道,“夜里熬夜容易伤眼睛。还是白日里绣吧。”   萧怜儿点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儿一起出府。”   安容点点头。   萧怜儿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碧儿则把芍药拉到一旁,嘀咕了两句后,就跑跟着萧怜儿了。   留下芍药站在那里。有些凌乱。   安容瞥了她一眼,芍药就道。“碧儿也想给自己挣笔嫁妆……。”   也就是,芍药买谁是新科状元,她也买谁。   芍药没有多想,明知道能赢,替自己挣嫁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安容嘴角微微上扬。   碧儿可不是想替自己挣嫁妆,她是纯粹的好奇谁会是新科状元。   安容也不隐瞒,笑道,“赵初。”   “赵初?”芍药已经自己听岔,“少奶奶,你说的是新科状元,还是国公府暗卫呢?”   安容,“……。”   赵成、赵风、赵行、赵正、赵七、赵……   以赵开头,两个字的,芍药认得的,除了定南伯嫡子赵尧,都是国公府暗卫。   芍药好奇道,“为什么国公府的暗卫姓赵不是姓萧呢?”   这个问题,还真把安容问倒了。   她怎么知道国公府暗卫为什么姓赵?   安容从花园想到内屋,都没想出究竟呢。   偏她还拗上了,然后,安容就写了字画向萧湛打听了。   得到的结果,叫安容哭笑不得。   暗卫姓赵,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只因赵钱孙李,赵排第一,随口取的。   至于为什么姓萧,萧乃主人家姓,哪能随随便便就让暗卫姓萧的?   想想朝廷,要是皇上给哪位大臣赐姓,那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好事,要焚香祭祖的。   这还是其次的,要知道国公府暗卫有多少,要是都姓萧了,往后国公府小辈取名字不容易,指不定就重了……   夜,朦胧。   天上云厚,看不见几颗星。   能看见的,都格外的亮堂。   安容喜欢看夜空,没事就倚靠在窗户上欣赏夜色。   以前,安容只觉得星星很美,可自从瞎眼神算说紫微星忽明忽暗,她就好奇怎么个忽明忽暗法了。   萧老国公叮嘱钦天监说紫微星指着西南,让三皇子和皇后心生芥蒂,防备祈王。   如今他们都知道紫微星指的是萧湛,原本暗斗的两人甚至抱成了一团,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萧湛一心对抗东延,他们却帮敌人,拖萧湛的后腿。   安容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与虎谋皮,就不担心被虎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吗?   还有,紫微星还忽明忽暗吗?   安容望着夜空,不错眼。   海棠知道安容在看什么,道,“少奶奶,别看了,仰着脖子酸,明儿不是去大昭寺吗,问下瞎眼大师不就成了?”   芍药点点头,“就是,奴婢看了好些天了,星星一多就犯头晕。”   安容没有回头,伸手一指,道,“你们看,那颗星星是不是比昨儿要红一些?”   芍药眼睛猛眨,再眨,然后摇头。   她忘记昨儿看的星星是什么样子的了。   倒是海棠点头,“是红了不少,府里老人说,星星暗红,有大灾。”   不知道哪里又要民不聊生了。   海棠在心底一叹。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安容就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   安容进去的时候,屋内正在聊边关的事。   安容自认为对边关有足够的了解,哪想到,还有一些事是她不知道的。   萧大太太叹息道。“昨夜,黔城有三处地方着火了。”   萧三太太骂道,“东延贼子也太心狠手辣了,打仗就老老实实的打仗,偏要杀人放火,扰的人心惶惶。”   到这时候,安容才知道。   当日。东延敌人从棉城悬崖爬上来。烧了半个棉城之后,一部分暗卫留在棉城,劫萧湛的粮草。一部份人乔装打扮,从棉城一路进大周内腹,每到一个地方,就放几把火。还杀朝廷命官,据说死在东延敌人手里的官员不下十人了。   这事。已经在朝堂上引起了动荡。   文武百官觉得这错在萧湛身上。   应城一带,归萧湛把守,让敌人从棉城悬崖爬了上来,是他守护不利。   萧四太太道。“那些人在大周肆意妄为,放了火就跑,根本抓不住。”   萧怜儿就道。“抓不住也得抓啊,难道就由着他们残害我大周百姓?”   萧三太太看了萧怜儿一眼道。“就朝廷那些个酒囊饭袋,只怕还没抓住敌人,就先被人残害了。”   萧大太太嗔了萧三太太一眼道,“这事,皇上交给瑞亲王去查了。”   萧三太太嘴角抽了一下,端茶轻啜,再不说话。   安容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和萧怜儿出了府。   两人共乘一驾马车,有说有笑。   正说着呢,忽然马车一停。   萧怜儿眨眼,“怎么停了?”   赵成就道,“少奶奶,是宁府的马车。”   萧怜儿掀开车帘,就见到对面宁府的马车停在那里,宁纤柔也打了帘子望过来,不过她是钻出马车。   像是故意侯在这里似地?   别说,还真是的。   她下了马车,萧怜儿也下去了,然后安容也下来了。   宁纤柔脸颊绯红道,“我原是想约你们在琉璃阁说话的,只是丫鬟去约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出府了,我就从另外一条道追了过来。”   宁纤柔要嫁进国公府的,这几天,她是不能进国公府大门的。   萧怜儿看着宁纤柔,问道,“你找我们有急事?”   要是不急的话,应该不至于今儿还见面。   宁纤柔点点头,声音弱如莺啼,“我笨手笨脚,前儿早上把琉璃灯给摔坏了……。”   琉璃灯里有夜明珠,夜里,就放在她屋内照明之用。   只是她就快要出嫁了,虽然她不想嫁,可她也没法退亲。   这琉璃灯她得和安容一样交出去。   前儿早上,宁纤柔就取了琉璃灯,拿了锦盒装好,就摆在桌子上,想着怎么处理好。   谁想到宁二老爷和宁二太太来看她嫁衣绣的怎么样了。   宁纤柔拿嫁衣时,衣裳勾住了锦盒,直接把锦盒摔了。   这两日,宁纤柔是为了琉璃灯的事,烦心不已。   偌大个京都,愣是买不到琉璃。   这不,思来想去,想着之前安容摔了琉璃灯,寻了一个新的,或许她知道哪里有卖的,等不到出嫁,宁纤柔就来问了。   宁纤柔看着安容,轻咬唇瓣,她也知道为难安容了,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对安容来说,还真有些为难了。   琉璃灯她是有,可是在木镯里呢,不是她想取就能取的出来的,进不去啊。   安容只好道,“我倒是可以帮你,就是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拿到。”   这个月,她还没有进过木镯,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   今晚回去试试。   安容答应了,宁纤柔就放心了,正要说话呢。   那边传来砰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闷疼声和哭声。   安容还没反应过来呢,芍药就道,“少奶奶,是大少爷!”         第五百九十三章 银针   安容下意识的认为是沈安北,谁想到抬眸望去,却是萧迁。   他一袭锦袍,坐在马背上,风姿俊朗,只是眉目带怒,手里拿着马鞭。   几米远处,有一男子倒卧在地,捂着肩膀叫疼连连。   安容望去的时候,有几个穿戴不凡的男子正弯腰去扶他起来,这才瞧见他的半边脸上,有淤青鞭痕,触目惊心。   可见萧迁是用了力的,显然怒意不小。   至于哭声,那是小女孩在哭,许是被吓坏了。   “好好的,怎么打架了?”安容眉头轻动。   萧怜儿就扶着安容道,“大嫂,我们过去看看。”   安容点点头,就朝那边走了过去。   那男子被扶站了起来,捂着脸,骂骂咧咧的,甚是嚣张。   萧迁骑在马背上,脸色一冷,神情和萧湛至少有七八分相似,他动了动手里的鞭子,哼笑一声,“你再嘴贱,骂一句,我今儿就是把你吊在城门上,你爹也不敢吭一句!”   听到萧湛说这话,那男子身侧的两人赶紧劝他别再和萧迁硬碰硬,那男子非但不听劝,还更加的愤岔了。   到这时,安容才知道这男子是谁。   徐家少爷。   因为连轩赢了吉祥赌坊,逼的徐家掏了几十万两银子,徐家少爷的月钱拮据了,心底不满,见不得萧国公府的人嚣张,出手阔绰。   他昂了脖子道,“我说错了吗?!棉城难道不是萧湛驻守的,放进敌人,来我大周作乱,就是他的错……!”   啪!   他话未说完,萧迁一鞭子甩了出去,徐家少爷另一边脸也带了淤青了。   “把他给我吊在城门上!”萧迁难得一怒。   萧迁话音未落,暗处就闪出来两暗卫,以闪电之势将徐家少爷捆了起来。   萧怜儿忙走了过去,萧迁扭眉看着她。“你们怎么出来了?”   萧怜儿就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怜儿担心啊,萧老国公性子霸道,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虽然那些人不敢怒更不敢言,可是现在萧老国公不在京都,萧大将军也不在。   要是事情闹大了,萧怜儿担心那些大臣会背地里怂恿皇上,到时候罚萧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萧迁则道,“放心吧,我做事还不是一点分寸没有,你和大嫂去大昭寺,我护送你们去。”   萧怜儿摇头,有暗卫在,哪用得着萧迁护送啊。   这不,萧怜儿瞧见了宁纤柔。就道,“要不,你送宁二姑娘回宁……?”   宁府还没说出来,萧迁就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   说完,赶紧骑马走了。   把萧怜儿丢那里,脸红脖子粗。   她恨不得咬了舌头好,没事干嘛多嘴,偏他还不给面子。有他这样的吗?!   萧怜儿望着宁纤柔,赶紧补救道,“他是皮太薄了,不好意思。你别生他的气。”   萧迁太不给面子了,宁纤柔不生气才怪,可是她不会表露出来,她又不稀罕他送,再说了,萧迁是萧迁。萧怜儿是萧怜儿,她不会迁怒的。   宁纤柔摇摇头,道,“我没有生气。”   这时候,芍药凑了过来,道,“少奶奶,打听清楚为什么大少爷和徐家少爷吵起来了。”   其实,萧迁为什么和徐家少爷动手,大家早知道了,显然是因为棉城被烧的事,方才徐家少爷亲口说的。   不过,萧怜儿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宁纤柔也望着芍药。   芍药忙道,“徐家少爷和那两个少爷说棉城闯入东延敌人,是爷任人唯亲的缘故,靖北侯世子性子纨绔,难担重任,要是把这事交给别人,也不会如此,他们说爷压根就不会打仗,把战场当成过家家,纯粹是胡闹,还说大周迟早要葬送在爷和靖北侯世子的手里,还说国公府能上战场的都去了,就留下大少爷在京都,急着成亲,是怕萧国公府都战死沙场了,给国公府留个后……。”   他们说的肆无忌惮,还发狂大笑。   谁想到萧迁正巧骑马路过,听了个正着。   徐家少爷诅咒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还诅咒他,怎能叫他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抽他两鞭子算是亲的了,要是换做连轩,估计皮都给他剥两层掉。   萧怜儿听的更是生气,“早知道,我也抽他两鞭子了!”   芍药接口道,“想抽他还不简单,让暗卫去就是了。”   诅咒她家少奶奶守寡,应该用针鞭抽。   安容瞪了芍药一眼,芍药就闭嘴不说话了。   安容才道,“这事肯定会惊动皇上,皇上会罚他们的。”   萧怜儿点点头。   知道萧怜儿和安容要去大昭寺,宁纤柔再次抱歉,耽误了她们时间,正要福身告退呢。   安容脸色却是一变,没有理会宁纤柔,迈步朝前走去。   不远处,有一猥琐男子,手里拿了个糖人,哄骗一小女孩。   那女孩就是之前,安容瞧见哭的伤心的女孩。   方才芍药说话,她没注意,那小女孩的父亲拉着车子走了,许是把她落下了。   那男子,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一双手在小女孩脸上,脖子上摸啊捏啊的,看的人呕心。   要是让他把小女孩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安容走过去,宁纤柔几个也瞧见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几个丫鬟拿了木棍,气势汹汹的跑过去,对着男子一阵捶打,打的那人抱头鼠窜。   结果暗卫一粒石子打过来,那男子直接朝前摔了过去,重重的撞在了青石地面上,撞翻了一旁装着粮食的推车,全砸他身上了。   萧怜儿和宁纤柔在哄那女孩别哭,安容拿了两根糖人过来,给她道,“你爹呢?”   那女孩才五岁大。模样消瘦,双眸哭肿了,抬手指前面,喊道。“爹爹!”   然后,就跑了过去。   远处,一男子又拉着板车回来了。   芍药见了就来气,骂道,“你怎么做爹的啊。连女儿都能落下了,要不是我家少奶奶眼尖,你女儿早被人贩子拐走了!”   那男子原就有些形容憔悴,这会儿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丢下女儿的。   是萧迁忽然打人,他赶紧停了下来,小女孩坐在最后面,就从车上滚了下去。   他是没料到会是这样,当时女儿在哭,儿子也在哭。他哄了这个,就不顾上那个,想着赶紧回家,就走了。   等走远了,才发觉哭声没了,才知道女儿不在,又赶紧追了回来。   他说,大家才注意到,马车上还有个两三岁大的男孩,正在那里爬。叫娘。   那马车上,有血滴下来。   看的人毛骨悚然。   听那男子说他媳妇刚刚难产过世,安容眼睛凝了起来。   她迈步走了过去,掀开草席。便见到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安容碰了碰她的脖子,又给她搭了个脉,不由得骂道,“庸医,这人还活着呢!”   安容又碰了碰那妇人的肚子,大的离奇。   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活的。   自从安容怀了身孕之后。她就仔细研究怎么生孩子,方方面面都了解到,就怕出什么万一。   烂熟于心的结果,就是她搭脉就知道怎么治了。   安容随身带了银针,赶紧拿了出来。   安容挑了针,手有些抖,有些怕。   可是安容也只怕了瞬间,这妇人再不救,估计就真的死了。   就当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深呼一口气,安容挑了七根银针,全部扎了下去。   这条路不算宽,他们堵在这里,人可以过,可是马车宽敞点,就过不去了。   有人开始骂了,可是听见是萧国公府的人堵的,就认命的守在那里了。   安容扎了针之后,那妇人就转醒了,但是瞬间,又疼的扭曲。   那男子高兴坏了,手足无措的道,“还活着,还活着!”   安容没好气道,“等会儿再高兴,你媳妇要生孩子了!”   那男子愣了一下,海棠就惊呼道,“孩子生了!”   然后又是一通忙活。   这样的事,安容虽然会,但也做不来,幸好有围看热闹的妇人过来搭把手。   刚把这孩子包好呢,好了,那妇人又叫疼了。   一番歇斯底里的叫疼后,居然又生了一个孩子。   之前那个是男孩,这个是女孩。   “是龙凤胎呢!”萧怜儿欣喜道。   芍药就忍不住咕噜了,“有什么好高兴的,又不是富贵人家,穷的叮当响,还养四个孩子,往后还不知道生不生……。”   芍药生在穷人堆里,长在丫鬟中,见多了,也听多了。   越穷生的越多,又养不活,最后不是饿死就是卖了给人做丫鬟,当牛做马。   芍药高兴不起来。   就是生多了,照顾不过来,方才那小女孩才差点被人贩子给拐了。   萧怜儿听芍药这么说,再看那几个孩子,就心生怜悯了。   这孩子要是生在国公府里,只怕府里长辈要高兴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在那男子道谢,拉着车和媳妇孩子走时,见安容给了他十两银子,萧怜儿也给了十两。   宁纤柔身上没带钱,就给了一支金簪。   那男子感激的给她们跪下来磕头。   等他们一家六口走了后,萧怜儿就不解了,“大嫂,你怎么知道那妇人没死啊?”   都裹了草席了。   安容指着地面道,“之前马车就停在这里,半天,也没有血滴,可是他走回来时就有了,显然那血是方才流的,因为人死之后,血液会很快凝固。”   安容前世生过孩子,体会到那种生孩子的痛苦。   有时候疼的人背过气完全有可能。   再加上,那对夫妇很穷,若是富有点,媳妇难产,该请大夫上门诊治,而不是拉着她出来,就是为了省点出诊金。   这样的穷人,遇到无良的大夫,根本不会上心的。   芍药就问道,“没难产啊,一会儿就生了。”   安容也不解呢,难产多是胎位不正引起的,很快就生了,说明胎位是正的,安容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可能,“许是坐马车颠簸的。”   这事,萧怜儿不怎么理解,她只看着安容的肚子,笑道,“要是大嫂也生对龙凤胎就好了。”   安容轻摸了下肚子,笑道,“可不敢奢望生龙凤胎,能儿女双全就心满意足了。”   上了马车后,继续朝大昭寺行去。   大昭寺,香火鼎盛,热闹非常。   求签问卦,测字算姻缘,多如牛毛。   安容和萧怜儿来,都是有正事的。   两人进了大殿,跪着祈福求平安,然后添香油钱。   萧怜儿知道安容要去见瞎眼神算,知道瞎眼神算不是什么人都见的,她就不跟去了,带着丫鬟四处逛逛。   安容则带着芍药和海棠去找瞎眼神算了。   结果,又扑了个空。   芍药就敛眉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瞎眼大师真的不在?”   小和尚还是上回来的小和尚,脸红道,“这回,大师真不在,两天前,大师就走了,知道施主要来,特地留下一封信。”   说着,小和尚从抽屉里取了信出来。   芍药翻白眼。   有信,你就不能纡尊降贵送国公府去吗?   安容接了信,打开扫了一眼,便眉头紧锁。   信上就四个字:背井离乡。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不对   这四个字,让安容心情很沉重。   背井离乡,可不是什么好词。   信是瞎眼神算给她的,背井离乡的应该不是别人。   只是这信写的模糊不清。   是她主动背井离乡,还是被迫背井离乡啊?   虽然都是背井离乡,可差别大了去了。   安容凝眉不语。   芍药就问道,“少奶奶,瞎眼神算这是要你背井离乡去哪儿?”   芍药可是很信瞎眼神算的,要是安容说去哪儿,她肯定不赞同。   但是瞎眼神算说,芍药就觉得肯定是别有深意,不能违逆的。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我还能去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言外之意,就是去边关了。   芍药一时呐呐,也是,少奶奶背井离乡,不是去找爷,还是去游山玩水不成?   “可是,军营里不能有女人啊,”芍药呐呐声道。   尤其少奶奶还怀着身孕。   这事,安容还真不能不上心。   万一哪一天,逼不得已去找萧湛,一句军营不得有女人,她该怎么办?   说来,安容也很郁闷。   明明那十三万大军是萧湛的,只听他的,可是偏他说话,总有人质疑。   安容知道,现在还不到亮出圣旨的时候,到时候一堆将军不满,跑京都来问皇上,他们在军中久,军威远在萧湛之上,他们走不打紧,就怕把十三万大军给带的七零八落的。   什么时候,萧湛才能完全的收服他们啊?   不过就算萧湛军威赫赫,貌似也不能留她在军中,大将军就更应该以身作则。   她就算真要去边关,也不能给他添麻烦才是。   安容朝前走去。   路过一大石块时,安容眉头一紧。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当初,嫁给萧湛前,她曾做过一个噩梦。   梦里萧湛杀人。还梦到他和萧湛被人追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萧湛背着她走了一路。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杀他们。更不记得萧湛杀了多少人,险些连她怀里抱着的孩子都差点中箭。   当初,安容怀疑那孩子是捡来的……   那梦,不会变成真的吧?   见安容脸色微白,芍药担忧道。“少奶奶,出什么事了?”   安容回过神来,摇头,“没事,去找二姑娘吧。”   之前,萧怜儿约定在姻缘树下等安容。   安容去的时候,萧怜儿就坐在一旁的石块上,手里一根杂草,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碧儿倒是兴致勃勃的丢红绸,只是半天都抛不上去。   觉察到有人走近。萧怜儿抬起头来。   安容瞧见她脸颊有红晕,像是羞赫。   安容微微挑眉,问道,“你怎么不抛红绸?”   一句话,萧怜儿脸更红了,“以前抛过很多回了。”   那边,碧儿惊喜道,“抛上去了!”   芍药捉趣她道,“可以找到如意郎君了。”   碧儿呲牙,“我找什么如意郎君啊。我是替二姑娘抛的,而且,特神奇,我说要是二姑娘嫁给……。”   碧儿许愿。若是二姑娘真要嫁给新科状元赵初,就让红绳抛上去。   结果她轻轻一抛,红绳就挂上去了!   当然了,和那股忽然而来的风有不小的关系,可为什么就刚刚忽然有风,显然是月老显灵了啊。   姑娘铁定是要嫁给赵初的。就是不知道他模样性情如何,回头得去打听一下。   想来表少奶奶做的媒,差不了。   不过这些话,碧儿只敢在心里说,可不敢说白了,不然萧怜儿一怒,指不定就卖了她了。   萧怜儿瞪了碧儿好几眼,才扶着安容道,“大嫂,我陪你去选状元及第笔。”   说完,就扶着安容朝前走。   芍药挠额头,她望着碧儿,“二姑娘病了么,脸一直红着。”   碧儿眨眼,左右瞄了瞄,确定没人才道,“方才居然有几个道貌岸然的男子调戏二姑娘,被我骂了。”   芍药,“……。”   “敢调戏二姑娘,暗卫没剁了他们?”   碧儿讪笑,“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就是言语上莫名其妙了些。”   芍药忙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碧儿就娓娓道来。   话,还得从买红绸说起。   萧怜儿挑选红绸,红绸上是有木牌的,有些刻字了,有些空着,可以让人当场刻字,或者写字。   萧怜儿选的时候,碧儿就问道,“姑娘,芍药掏了一百两银子买睦州赵初折桂,表少奶奶不像是说笑的。”   碧儿说她的,萧怜儿没理会她。   就这样,碧儿变本加厉起来,她和芍药差不多,因为和萧怜儿熟,又忠心耿耿,所以说话就爽直,不拐弯抹角。   她就忍不住咕噜道,“表少奶奶女扮男装过,认得不少琼山书院的学子,听芍药说,表少奶奶还送过他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呢,他和武安侯世子关系还极好,听芍药说,他长的很是俊朗,风度翩翩,才华洋溢,这样的少年才俊,太太肯定喜欢,要是表少奶奶真和太太提这事,太太十有八九会答应。”   说完,碧儿绵长的感慨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他俊朗成什么样子,万一,歪瓜裂枣在芍药嘴里也是俊美,那可就惨了。”   说到这里,芍药对碧儿是一阵狠掐。   她又不是没长眼睛,把歪瓜裂枣都当成是俊朗,那猪在她眼里都是俊朗的了!   碧儿是连连求饶,说先让她说完,芍药这才罢手。   当时,萧怜儿在挑红绸,听了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怎么,你还想女扮男装去琼山书院看他两眼不成?”   碧儿咯咯笑,“琼山书院早放假了,他肯定不住书院里了,就是不知道住在哪个酒楼,不然倒是可以混去看两眼。”   萧怜儿一恼,作势要打碧儿。   谁想,手里的红绸习惯性的丢了出去。   被一男子接住了。   那男子,模样俊美,当然了,比起表少爷还差几分,本来京都也没人比得上表少爷。   只是,那几个公子说出口的话,很不讨喜。   其中一男子拍着男子的肩膀,笑道,“末之兄,既是接了人家姑娘的红绸,可要记得上门提亲啊。”   说完,那男子还笑问碧儿,道,“我这兄弟模样可还入眼?”   虽然问的是碧儿,可是萧怜儿一张脸,红如晚霞了。   又羞又恼的她,想转身便走,可是脚像是摁在了地上似地,走不动。   碧儿瞪着那几个人,道,“你们再出言不逊,调戏我家姑娘,就别怪我叫人来揍你们了!”   那男子并不害怕,还呦呦呦的笑着,“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碧儿气的要叫暗卫把他们吊树上了,萧怜儿不想多事,喝了碧儿两句,转身走了。   碧儿也不好意思去把红绸抢回来,掏了几个铜板,又买了一根红绸。   只是萧怜儿再不碰红绸了。   红绸虽然不贵,可是丢了,是对月老的大不敬啊,碧儿和红绸拗上了,一定要把它抛上树。   这才有了方才安容和芍药看见的一幕。   只是芍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说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碧儿气急败坏道,“他们在污蔑我!”   碧儿生气时,说话声格外的大,震的芍药耳朵嗡嗡嗡的叫。   见安容和萧怜儿走远,两人赶紧的追上。   今儿大昭寺前,卖笔墨纸砚的人很多。   光是小摊贩,就不下十来个了。   别看这地儿小,还真是应有尽有。   甚至还摆了擂台,比文夺魁。   奖励是一支上等的紫竹狼毫笔。   安容走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好些人了。   在比对对子。   碧儿和芍药前面开路,挤开人群,正好瞧见一男子败下阵来。   碧儿就指了他,告状道,“就是他说只许我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说完,还哼了一声,“不过如此。”   芍药看了看他,又扫了一旁好几眼,眼睛倏然睁大,再睁大,最后就开始抽抽了。   碧儿说话声不小,那男子听见了,瞥头望过来。   芍药赶紧抬手遮住眼睛。   碧儿看得纳闷,“遮眼睛做什么,还怕他不成?”   芍药脸红了,她明白为什么宋少爷说碧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这不许的有点过了分啊。   “是你不对,”芍药低声道。   碧儿鼓着腮帮子,觉得芍药胳膊肘往外拐,有些生气道,“我哪不对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认可   你哪儿不对了?   你在背后怀疑人家是歪瓜裂枣,人家问赵初公子模样是否入眼,是应该的啊,非但没有不对,你还说人家出言不逊。   不过,宋少爷没有点名人家就是赵初,碧儿又不知道,也不算失礼。   只是背后怀疑人家长的丑,还被人听了个正着,有够糗的。   见碧儿庠装生气,芍药很好心的指了赵初给碧儿看,“喏,那就是赵初,我就是买他折桂蟾宫的。”   碧儿一张脸,瞬间爆红。   萧怜儿当时就站在一旁,她见到了赵初几个,头微微低,不敢乱看。   这不,就把芍药和碧儿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听了。   芍药伸手指的时候,萧怜儿迅速的抬头看了一眼,见芍药指的人正是不小心被她砸到的公子。   萧怜儿看赵初的时候,赵初也在看萧怜儿。   他容貌俊朗,性情温和,眸底带着舒适的笑。   萧怜儿心跳如雷。   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的发烫。   两脚像是生了股狂风似地。   赵初、宋铭、唐元,还有董峰和赵尧,是沈安北在琼山书院的同窗好友,当初安容送匕首,就是给了他们,外加沈寒川。   这几人也知道安容就是当初女扮男装的“沈二少爷”,这会儿瞧见安容,赵初、宋铭还有唐元过来打招呼。   对于沈安北,他们是羡慕又羡慕,有统领十三万大军的嫡嫡亲妹夫,有大周最博学的太傅教学,还要迎娶人家的孙女儿。要不是武安侯府不大太平,那他的日子舒坦的简直叫人见他一次想揍他一次了。   这里是买科举考试用笔的,安容来这里,肯定是替沈安北、沈安闵选笔的,羡煞旁人啊。   不过宋铭的乐趣,还在逗碧儿上,他眉头挑了又挑。“小丫鬟。你怎么不继续骂我们了?”   碧儿红了脸,死都不回嘴。   被宋铭盯着,她甚至连呼吸都够顺畅了。低着头,眼角余光往一旁瞥,再瞥。   随即头一抬。   她是纳闷萧怜儿怎么不在了,在找她。   却是把宋铭吓一跳。还以为这丫鬟恼羞成怒,又要骂他呢。   他知道碧儿是萧国公府的。因为他耳朵尖,听到睦州赵初,他就再看她了,她和萧怜儿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只有武安侯府四姑娘送给他们削铁如泥的匕首过,武安侯府四姑娘嫁进了萧国公府。   碧儿脸皮薄,加上萧怜儿不是什么时候溜了。碧儿赶紧去找他。   留给宋铭一个后脑袋。   宋铭则拍了拍赵初的肩膀,对安容道。“沈四妹,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末之能折桂蟾宫?”   沈四妹,这个称呼叫安容嘴角抖了下,却也认了,总比叫她萧表少奶奶来的亲厚些,又不至于叫她名字来的唐突。   安容笑了笑,看了赵初一眼,挑眉一笑,道,“你们知道我初次见他,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吗?”   宋铭眼睛一眨,瞥了赵初好几眼。   他细细回想,当初她送给赵初匕首,只因为她夹菜的时候,赵初让了她一下,难道不是这个缘故?      而且,脸上能看到什么?   眼屎?好呕心。   饭米粒?当时在吃饭,这个最有可能了!   只是心里猜测,可不敢说出来,显然不大可能啊,呆的吃饭都糊嘴角,哪有形象可言啊?   总不至于看上了赵初的美貌啊,比起萧表少爷,赵初可还差很远呢。   宋铭猜不出来,望着唐元。   唐元摇头,望着安容道,“看到什么了?”   安容赫然一笑,“当时只觉得他从头到脚,就写了两个字:状元。”   赵初脸腾的一红。   唐元就抓着他下颚,盯着他脸猛瞧,结果被赵初一手推开了。   他们无形无状惯了,再加上和安容还有几分交情,知道她不是迂腐之人,所以说话就爽直的多。   这不,宋铭咳嗽了,“你瞧瞧,我脸上写了什么,是榜眼,还是探花?”   安容,“……。”   这可真是为难她了,他们只是进士,榜上有名。   至于第几,她还真不记得了,当初并不怎么关心这事。   而且,她重生之后,前世的许多事都改变了,谁知道科举题目变了没有?   不过,安容相信,以赵初的才学,不论题目怎么变,状元都是他囊中之物。   不然,怎么会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时,被萧老国公一眼相中?   萧老国公甚至夸他,说有相门风骨。   将来是要做宰相的人。   这样的博学宽厚之人,安容怎么可能没印象,早早的就让沈安北和他结识了。   本来,安容是不大想管他和萧怜儿的亲事的,因为轮不到她管,不过有萧湛管了萧锦儿,她说那话,也可以当做是说笑。   只是安容有别的盘算。   要知道,皇宫里还有不少公主啊,公主嫁状元郎,这是要传为佳话的,当年,还有传言说皇上要招他做龙门快婿,结果被萧老国公捷足先登了。   这会儿萧老国公不在京都,赵初估计就被皇上拉拢了,还不知道做了谁的女婿。   要是将来萧湛真的要做皇帝,她希望有赵初辅佐他。   安容走神了,宋铭见她半晌不说话,心就拔凉拔凉的了,摸着自己的脸道,“我脸上写着落榜?”   安容回过神来,轻碰了下额头,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你和唐元都是进士。”   宋铭大松一口气,“能榜上有名就心满意足了,不拘名次。”   唐元也在笑,“我可没敢奢望榜眼、探花,就算是我出题。也考不上……。”   这是何等的有自知之明啊,更是一种状元于我如浮云的豁达。   他瞥了那状元及第笔一眼,笑道,“今儿来就是求个心安,有沈四妹这话,我就放心上考场了。”   说着,他还拍了拍赵初的肩膀。道。“本来想还怂恿你上去拿紫竹狼毫笔,博个好彩头,有沈四妹金口玉言在。可比什么都管用。”   赵初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消退。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红绸,递给安容道,“这是方才萧二姑娘落下的红绸……。”   本来这红绸他该丢了的,只是上面有萧怜儿的亲笔。而且,真丢了他好像舍不得。他眼前总浮现萧怜儿看着他脸红害羞,手足无措的样子。   看着红绸,再见赵初的神情,安容心里就有三分底了。   这红绸。安容当然不会替萧怜儿收了。   正想寻个合适的理由拒绝了,那边有小厮过来禀告道,“少奶奶。二姑娘说她去后山看瀑布去了,一会儿不跟你一块儿下山了。”   安容失笑。这是怕她一会儿提赵初,存心的避着她呢。   轻点了点头,安容吩咐小厮道,“照顾好二姑娘,一会儿我就回侯府了,让她别玩太久了。”   小厮点头记下,转身跑开了。   然后,安容直接把红绸无视了,笑了笑,过去选状元及第笔。   赵初手还拿着红绸,不知道怎么办好。   唐元朝宋铭使了个眼色,然后笑道,“那边有个晚风亭,风景极美,去那儿喝杯清茶吧。”   去晚风亭是假,其实骗赵初去后山瀑布才是真的。   谁叫赵初皮薄了,做兄弟的不帮忙,还是兄弟么?   安容则选了两只上等玉管狼毫笔,就坐了马车,回了侯府。   等从侯府出来,再回国公府时,时辰已经不早了。   安容去紫檀院给老夫人请安,才知道萧怜儿刚刚回府。   等安容出紫檀院的时候,偷溜出去打听的芍药已经回来了。   她脸色有些古怪,安容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海棠笑道,“碧儿嘴太严,你什么都没打听到?”   芍药呲笑,“碧儿嘴才不严呢,我问她什么都说。”   海棠不解的看着芍药,芍药纳闷道,“赵初去见了二姑娘,碧儿说两人就说了两句话,然后不吭一声的,就傻站在那里看瀑布,看的她腿都酸了,然后忍不住催了一句,然后就回府了。”   说着,芍药顿了一顿,又继续道,“瀑布边凉快,二姑娘站久了,碧儿说从上马车起,二姑娘就一直打喷嚏,可能着凉了。”   安容额头有黑线滑落,她问道,“就只说了两句话?”   芍药点头如捣蒜,“是啊,就两句。”   “哪两句?”   芍药清了清嗓子,可也掩不住一脑门的黑线和凌乱。   “我叫赵初,字末之。”   “我叫萧怜儿,没有字。”   然后,就只剩下风声,瀑布声,还有碧儿内心崩溃,犹如万马奔腾的声音。   两人站了多久,碧儿就崩溃了多久,一直在心底说,“你们两倒是说话啊,赶紧说啊,说啊……。”   碧儿觉得这门亲事是崩了,没希望了,她很惋惜,因为她很看好赵初,可惜嘴太笨了。   芍药也是这么觉得的。   只有安容在笑。   虽然只有两句,却足矣胜过千言万语了。   之前两人之间的尴尬,就是因为萧怜儿不知道赵初是谁引起的,他正儿八经的介绍自己,消除尴尬,还从侧面问萧怜儿,他容貌可还入眼。   萧怜儿回他一句,算是认可。   这门亲事,成了。   芍药惋惜过后,就问道,“少奶奶,瞎眼神算让你背井离乡去找少爷,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芍药双眼冒光。   她是巴不得明天就动身,萧国公府虽然好,可是外面的世界更加的诱惑人啊。   反正安容去哪,她跟到哪儿,只要跟着安容,她去哪儿都无所谓。   海棠不知道怎么劝阻安容,瞎眼神算的话,皇上和国公爷都信,她岂能不信。   只是道,“还有几日就是大姑娘出嫁和大少爷迎亲的日子了,再过半个月又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他们发榜的日子,少奶奶总要参加吧?”   芍药两眼一翻,不以为然,“你要这样说,那过些日子又是三太太过寿辰,再又是四太太……总不会闲着的,这样拖拖拉拉,三五年都出不来门。”   海棠难得和芍药争吵,她还是不大赞同安容贸贸然去找萧湛,因为萧湛不许安容去。   她性子沉稳,她觉得要萧湛同意了才行。   安容一挥手,道,“等大姑娘出嫁、大少爷迎亲第二日,我们动身去边关。”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芍药呲了海棠一句,“不带你去。”         第五百九十六章 私印   离京之日,就这么定下了。   为了离京,安容是做足了准备。   首先,她离京之后,锦绣庄、添香阁还有琉璃阁的生意怎么办,得吩咐妥了才行。   其次,就是说服国公府的长辈了。   听她说要离京,国公府上下就没一个人赞同,坚决反对。   哪怕看到瞎眼神算留下的纸条,老夫人也不同意。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   安容一个女儿家,还身怀有孕,却要千里迢迢去边关,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而且军营重地,压根就不许有女人在,她就是去了,也得住镇子上的酒楼客栈,就算钱多,买个小院子,可边关不安生啊,棉城天险,人家都爬了上来,万一抓了她,威胁萧湛怎么办?   让萧湛眼睁睁的看着刀架在她脖子上,还是让萧湛为了安容放弃城池,成为大周的罪人?   总之一句话,安容哪儿都别去,就安生的留在国公府养胎。   安容没辄,就拿瞎眼神算当挡箭牌,老夫人一摆手道,“你要真逼不得已要去边关,让他来和我说,又不是没来过萧国公府,不认得路。”   安容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夫人不让她出门也是为了她好,只得坐在那里,另想他法了。   倒是萧大太太看着纸条,又瞧了瞧安容,改了口道,“要不,还是让安容去吧?”   老夫人眉头皱紧,“你同意她去?”   萧大太太一笑,“我是不同意,只是我想,瞎眼神算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万一耽误事了怎么办,国公爷临走前,可是说过,不论安容要做什么,一定竭尽全力帮她。”   说着,萧大太太的眸光从安容手腕上扫过去。   老夫人不说话了,她倒是把萧家木镯给忘记了。   思岑了半天。老夫人摆摆手道。“罢了,你要去就去吧,多带几个暗卫。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见老夫人松了口,安容是忙不迭的点头。      老夫人又问,“你打算哪一天去?”   安容忙回道,“等锦儿出嫁第二天。我就走。”   “这么急?”老夫人凝眉。   萧大太太就道,“我还想你多等半个月。让迁儿送你去边关。”   安容忙摇头,“不用不用,有暗卫送我就行了。”   安容坚持,萧大太太就点头了。   萧二太太就道。“后天就是锦儿出嫁,迁儿迎娶宁二姑娘的大日子了,到时候国公府肯定乱的很。往年府里办宴会,没少混进来奸细作乱。国公爷的书房是重中之重,千万要暗卫守好了,可不能掉以轻心。”   萧三太太笑道,“二嫂,你多虑了,国公爷的书房,有暗卫把守,国公爷可是千叮万嘱过,就是正堂着火,守护书房的暗卫也不许擅离一步。”   萧二太太看了萧三太太两眼道,“小心不出错,我就怕有人易容,像上回,不就有人易容成湛儿的模样进了宫,幸好有轩儿在,不然可就要出大事了。”   萧大太太笑道,“国公爷的书房,国公爷和湛儿轩儿走了之后,这么多天,也就迁儿进去过,后天他成亲,没人会去的。”   几位太太商议着,务必把喜宴办的妥当。   从紫檀院出来,走在回临墨轩的路上。   见到好些丫鬟捧着红绸走来走去,树上都系上了红绸。   有些红绸下还缀了铃铛,有风吹来,叮铃作响。   喜气洋溢。   回了临墨轩,安容坐下来喝茶。   外面,冬儿双手捧着个锦盒进来,笑道,“少奶奶,玉锦阁将你定制的首饰送来了。”   冬儿把锦盒摆在安容跟前。   芍药迫不及待的打开,乍一眼瞧见,就忍不住惊呼了,“好漂亮!”   看着锦盒里的头饰,安容也挪不开眼。   她没想到会这么的漂亮。   这套头饰,是大小相同的小东珠打造的,足足一百零八颗,颗颗圆润细腻。   除了项链,耳环和抹额之外,还有一东珠冠。   芍药摸着那小东珠,随手轻轻一叹,东珠便微微颤动,像是夏日清晨,碧荷上清澈的露珠在来回摇曳,欲落不落。   芍药惊叹,“这一套头饰没八千两,绝对置办不来。”   海棠就笑道,“这可不是有钱就置办的来的,就连玉锦阁都没有一百零八颗一模一样的小东珠,还是从府里拿的呢。”   芍药望着安容道,“少奶奶,你送这么贵重的添妆给大姑娘出嫁,往后二姑娘她们出嫁,就算稍次一些,也要六千两啊。”   这一通添妆下来,几万两银子没了。   还有沈安溪出嫁,送她的添妆总不会比萧锦儿差吧。   寻常人家的压箱底都不够安容送的了。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把锦盒合上道,“这门亲事是爷牵的线,他又是萧大将军抚养大的,大姑娘出嫁,他原就要送一份重礼,他不在,我替他送。”   而且萧锦儿嫁的是大周首富,往后她和萧湛需要仰仗崔家的地方很多。   礼,不能轻了。   再说了,她还不至于穷到连送添妆的钱都没有。      萧湛虽然姓萧,可到底是外孙,萧家的养育之恩大于天,何况区区银两。   安容带着添妆去了萧锦儿那里。   萧怜儿和萧纯儿她们都在,正笑闹一团。   见安容过来,她们赶紧停下来,跟安容互相见礼。   她们也是来送添妆的,见安容送了添妆给萧锦儿,一个个跟着起哄,要见送了什么。   萧锦儿红了脸打开锦盒,瞧见一套头饰,瞬间看怔了眼。   半晌回过神来,赶紧摇头。“大嫂,这添妆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安容见了就笑,“哪有送添妆被退回来的道理?你喜欢就好,相公离京前,还叮嘱我,送你的添妆要用心。我这可是很用心的。”   不用安容说。长眼睛的都瞧的出来她是用了心的。   可这添妆也贵重的过了份了。   直接把萧国公府给萧锦儿准备的陪嫁给比了下去,就好像萤火虫与皓月争辉一般。   萧怜儿就笑道,“我觉得。大嫂送的这一套头饰,都能当凤冠戴了。”   萧锦儿小心翼翼的摸着头饰,瞥了眼桌子上的凤冠,就道。“一会儿我问问娘亲,能不能用大嫂这个代替。要我顶着那么沉重的凤冠,从京都嫁到冀州,我脖子估计要断。”   萧锦儿说着,萧大太太正好进来。听了萧锦儿的话,不由嗔怪道,“大喜日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萧锦儿轻吐了吐舌头,忙捧着锦盒走了过去。道,“娘,大嫂送我的添妆太贵重了。”   别说萧锦儿了,就是萧大太太瞧见那头饰都惊诧了,“这太贵重了。”   安容笑道,“锦儿远嫁去冀州,往后难得见面,只是一份心意而已。”   萧大太太便没再说什么了,萧锦儿问能不能戴这个出嫁。   萧大太太能不同意么,这一套头饰可比凤冠更珍贵。   不过也仅限在出嫁的路上,等进了崔家大门拜堂,还得正儿八经的戴凤冠。   眨眼,就到萧锦儿出嫁,萧迁迎亲的日子了。   这一日,安容比往常早醒了半个时辰。   昨儿夜里,喻妈妈就催她早些睡,说今儿府里会很忙,比较累,得睡足了。   睡得早,就起的早。   安容望着天蓝色纱帐发呆,手一直碰着右眼皮。   从醒来,右眼皮就一会儿跳一会儿跳的。   右眼跳灾啊。   海棠端了铜盆进屋,见安容醒了,忙道,“少奶奶这会儿就起吗?”   安容掀开被子,道,“起来了。”   海棠放下铜盆,去拿衣裳来。   她捧着一套彩绣牡丹云锦衣裳过来,这套衣裳,是昨晚选好的。   安容见了,右眼又是一跳。   “把爷送我的那件天蚕丝裙裳拿来,今儿穿那件,”安容吩咐道。   海棠点点头,拿了衣服去了里间。   不一会儿,就把那件裙裳拿了来。   裙裳是天蚕丝的,却是天蓝色的,下摆绣着蝴蝶传话,随风轻动,那蝴蝶仿佛能振翅飞走。   换了裙裳,又梳了个流云髻,整个人飘然尘外,莹润如玉,秀白如雪,仿若佛前莲台上的一瓣聆听佛偈的玉莲。   海棠挑了个天蓝色荷包和玉佩来,要给安容系上。   安容阻止了她,拿了钥匙去开箱子,拿出萧老国公那枚私印。   安容紧握了一下,把私印塞荷包里去了。   看着安容一再反常的举动,海棠只眸光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   冬儿几个端了饭菜来,安容吃了不少。   两个小包子,一碗粥,还有玲珑虾饺和荷包蛋。   吃完了饭,安容就带着丫鬟去紫檀院了。   这会儿时辰还算早,没什么客人来。   安容请安后,坐下喝了两口茶,靖北侯夫人就来了。   她脸色有些憔悴。   萧大太太问道,“你怎么脸色憔悴,和靖北侯吵架了?”   靖北侯夫人坐下道,“要是真吵架,憔悴的也是他,我是一宿没睡。”   萧三太太笑道,“不用说,肯定是想轩儿想的。”   靖北侯夫人嗔了萧三太太一眼,“我想他做什么,我是生气,同样是生儿子娶媳妇,迁儿就乖乖的,他就非得闹得鸡飞狗跳,我是越想越生气,翻来覆去一宿没睡。”   老夫人轻声一叹,“轩儿远在京都,你就是气出病来,他也不知道。”   靖北侯夫人则看着安容道,“我听府里下人说,你明儿要去边关?”   安容点点头。   萧三太太笑道,“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或者话,可以让安容捎带去给轩儿。”   靖北侯夫人摆手道,“给他带东西,他不稀罕,我说的话,他在跟前都不听,我还能指望他在边关能听话?”   说着,靖北侯夫人是火气见长,“帮我带句话给湛儿,要是轩儿犯军规,给我往狠了打。”   安容,“……。”         第五百九十七章 反抗   靖北侯夫人来,小坐了片刻,来送贺礼的宾客就陆续而至了。   国公府太太多,还有靖北侯夫人帮忙,就连定亲王妃都回来了,虽然她不怎么说话,可是只要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蓬荜生辉感。   而且,大家的眼睛总忍不住往她脸上瞧。   一来是她的美貌过于吸引人。   二来就是想到一些事。   当初,萧国公府表少爷迎娶武安侯府四姑娘,皇上可是纡尊降贵来了萧老国公,还被萧老国公很不欢迎,结果皇上非要认萧湛为义子,还要定亲王妃和他平起平坐。   现在,大家都知道萧湛那张脸酷似先皇,这孙子像祖父的很多啊。   不知道一会儿皇上会不会来?   要是皇上不来参加萧国公府正儿八经嫡少爷的喜宴,却参加一个表少爷的喜宴,这可有些本末倒置了,也更说明了一些事。   那些夫人用眼神交流着,眸底带着笑意。   只是碍于皇上、萧国公府和定亲王府的面子,有些事不敢明面上提,私下里,大家都揣测纷纷。   萧国公府表少爷十有八九是皇上的种啊。   他又是萧国公府外孙,是边关十三万大军的统帅,一旦认祖归宗,这太子之位,将来的皇位还能落入他人之手?   可怜二皇子和三皇子斗个你死我活,却要被半路杀出来的萧国公府表少爷给后来居上了。   这些贵夫人心里揣着明镜,看安容的神情都带着小心翼翼,不过,更多的还是探究。   她们好奇呢,安容何德何能。有这般好福气嫁进萧国公府,嫁给萧表少爷?   不过,她们更钦佩的还是安容的胆量,居然敢求到郑太后跟前,要退掉萧表少爷的亲。   现在又怀有身孕在身,要是生下的是个儿子,那地位可就稳固了。   屋内。有说有笑。   什么话题都有。有谁家少爷定亲,谁家姑娘要嫁人了,还有锦绣庄的绸缎。添香阁的胭脂水粉,玉锦阁的头饰……   屋子里,笑声不断。   安容恬淡的坐在那里,脸上挂着笑。谁同她说话,她都回答。但不主动找人说话。   武安侯府,二夫人带着沈安溪来送贺礼。   因为侯府分家了,所以要送两份来,三太太身怀有孕。不便出门,就让沈安溪跟着二夫人来送。   建安伯府,江大太太也来了。   安容可是许久没见江大太太了。有些想的慌。   不过建安伯府一切安好,就连江老太爷的身子都好转了许多。安容就放心了。   而且,江老太爷已经选了黄道吉日,下个月就将建安伯的位置传给江观,好好修身养性,颐养天年。   安容替江大太太高兴,只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可能参加不了了。   安容没告诉江大太太她要离京的事,怕多一个人阻挠,更怕当众提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约莫半个时辰后,外面鞭炮和唢呐就吹的冲天响。   崔家的迎亲队伍到了!   听着这话,萧大太太的眼就红了。   她希望女儿早早的出嫁,可花轿抬来,她又万般不舍了,恨不得叫花轿回去,过些日子再来才好。   国公府大门处。   迎亲的花轿停在那里。   崔尧坐在高头大马上,马头上绑着红绸,尾巴得瑟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   崔尧看着萧国公府的匾额,眸底闪着连连笑意,掩都掩不住。   天知道,他有仰天大笑的冲动,尤其是看着那些面生的拦路官。   他娶媳妇,算是碰对了时候啊。   连轩不在,不然这拦路官铁定是他做,天知道他会出什么刁钻问题为难他?   他不在,萧湛不在,萧迁又去宁府迎亲了,国公府够资格为难他的,就剩下萧寒了。   可惜啊,萧寒得等在新房外,背萧锦儿出闺阁呢。   国公府倒是请了几个旁支做拦路官,可是那些人哪敢得罪崔尧啊?   他可是萧国公府的乘龙快婿,落他的面子,就是落萧国公府的面子,象征的为难了崔尧一下,就让崔尧得逞的进府接媳妇了。   进了正堂,崔尧见了礼,然后站在那里,接受一堆贵夫人的目光洗礼。   他仪表堂堂,容貌不凡,身姿挺拔,眉间带笑,有意气风发之势,真真是龙章 凤姿。   听到贵夫人夸赞崔尧,萧大太太心底舒坦,女儿嫁个好人家,她心满意足啊。   她笑道,“湛儿牵的红线,错不了。”   一堆贵夫人点头称是。   等了一会儿后,礼官就高呼,“新娘到了!”   喜娘扶着萧锦儿进来,她蒙着盖头,看不清容貌。   不过大家瞧见她的嫁衣,美如晚霞,隐隐有流光闪烁,她们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绸缎。   萧锦儿和崔尧跪下来给老夫人和萧大太太请安,拜别。   萧锦儿是哭的泪不成声。   一想到要远嫁到冀州,往后回京的时候极少,她就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害怕。   她从没有在国公府外住过一天。   这一回出门,就是一辈子了。   父母的养育之恩,她还没来得及报答。   崔尧握着萧锦儿的手,道,“往后,我每年至少带你回京住一个月。”   崔家是大周首富,生意遍布大周,京都怎么可能没有?   为了他娶妻,崔家在京都置办了个五进院子,装修的焕然一新,而且离国公府很近,坐马车,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崔尧当众许诺,有这么多人作证,他抵赖不了。   萧锦儿一颗心,融化成水。   萧大太太对崔尧这个女婿更是喜欢的不行。   有谁家女婿能做到崔尧这样懂礼顾及岳母心情的?   一堆人送萧锦儿出国公府大门,坐上花轿。缓缓走远,再走远。   身后的嫁妆,源源不断的抬出去。   说是十里红妆,一点都不为过。   而且,这些嫁妆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可不是那些为面子,滥竽充数的。   不过此去冀州。山路水远。不可能一直抬着走的。   等到下一个驿站,就会装上马车,那样走的快些。   十里红妆。抬出府,都半个时辰了。   等抬完,没一盏茶的功夫。   萧迁又迎了宁二姑娘回来。   一个十里红妆刚出门,转眼。又迎了一个十里红妆回来。   安容站在国公府大门前,看着花轿走近。   萧迁骑在雪白的马背上。那马一双眼睛乌黑如玉,看眼睛就知道是匹千里良驹。   安容看着礼官喊花轿停。   就在花轿停下的时候,安容的眼皮又跳了两下。   她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眼手腕。   木镯并没有冒黑光,可见没人想杀她。那为什么眼皮子老是跳不停?   安容碰着眼皮,看萧迁射花轿。   只见那箭矢射出去。   稳稳的扎在花轿上门上。   就在萧迁第二支箭射到花轿上时,轿子轰的一下。冒起了腾腾大火。   那一下子,把人看懵怔了。   紧接着。就是喊救活声!   萧迁丢了弓箭,赶紧去救花轿里的宁纤柔。   而此时,暗处有人投烟雾弹。   国公府大门前,瞬间乱成一团。   幸好安容是靠在门站的,不然要被人挤坏不可。   而且,拥挤喧闹间,安容听到有叫救命声。   那声音很熟悉,嚅软清脆。   是萧雪儿的声音!   安容心一急,别是被人踩到了。   可是萧雪儿的叫救命声,越走越远。   安容手晃着眼前的白烟,努力看清前面。   她好像看到萧迁在拍打宁纤柔嫁衣裳的火。   可是看了一眼,就被人拥挤慌乱的人给挡住了。   安容挪了一挪。   忽然,她脖子被人一点。   脑袋嗡的一声响,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安容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不是眼睛被人用黑布蒙着,就是黑漆漆的。   手和脚被人绑着,嘴里塞着布条,不论她怎么叫,都只发出呜呜声。   安容心底有些恐惧。   因为她左右碰撞,都有阻拦,而且是木板。   她甚至闻到一股子楠木味。   安容不敢想,可她清楚的知道,她此刻躺在棺材里!   不过,还是有让安容心安的地方,就是这棺材是在走动的。   不然她还要担心,她是不是已经被人活埋了。   安容撞了几次棺材,发出碰撞声。   可是除了撞的她膝盖疼之外,根本没人理会她。   安容心越来越慌,不知道谁绑架了她。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安容累的乏,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棺材被人打开了。   忽如其来的光亮,十分刺眼。   安容还没适应,就被人从棺材里拎里出来。   安容见到几个黑衣人,面色冷峻。   安容继续挣扎,嘴巴发出呜呜呜声。   她看了眼天色和四周,这会儿距离萧迁迎娶宁纤柔,至少过去两个时辰了!   为首的男子一抬手,“摘下布条,喂她一些吃的。”   一旁拽着安容胳膊的男子,就把塞安容嘴里的布料取了下来。   塞的太久,又太紧,安容嘴角都僵硬了,有些合不拢。   她咬了牙问,“你们是谁,要绑架我去哪儿?!”   为首的男子冷冷的看着安容,“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不想多吃苦头,就不要反抗,我们只留你一条命,可不会顾及你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他又瞥了安容一眼,“吃完,上路!”   说完,他接过一黑衣暗卫送上来的烙饼和水囊,就坐到一旁吃起来。         第五百九十八章 绑架   黑衣暗卫拿了烙饼和水来给安容,然后解了安容的手和脚,让她吃饭。   这里是荒郊野岭,他们又是武功不凡的暗卫,根本就不担心安容会逃。   要是真让安容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了,他们都可以去死了。   颠簸了一路,安容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烙饼又很硬,安容见了就没有食欲。   只喝了两口水,就没再吃了。   她也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又哭又闹,求人饶命。   暗卫首领那话说的很清楚了,她反抗,受罪的只会是他,与他们来说,不过是轻轻用手一点,往马车里一丢,便眼不见心不烦。   而且,安容早做好了心里准备。   从见到瞎眼神算留给她的纸条,她就明白,背井离乡,不可能有好事发生。   而且,从早上起,她的眼皮就一直跳。   只是,没想到,敌人会烧花轿,转移萧国公府暗卫的注意力在前,又丢烟雾弹,扰乱人视线在后,还有萧雪儿在叫救命……   想到萧雪儿,安容不淡定了。   她站起身来,朝暗卫首领走过去,问道,“你们是不是也绑架了雪儿?”   安容问她的,压根就没人理会她。   安容气欲狂,她瞪着暗卫首领,拔高了声音,再问一遍,“你们是不是也绑架了雪儿?!”   被安容问的烦了,暗卫首领谢明蹙了蹙眉道,“我们的目的是你。不是她。”   “那为什么我听到雪儿在叫救命?!”安容质问道。   谢明据实相告,“抓她,不过是为带你出京争取时间。”   萧国公府暗卫不少,要是知道萧国公府表少奶奶被抓,肯定会及时封锁城门,到时候全城搜查安容,他们非但完成不了任务,还会自身难保。   所以暗卫分成了两拨。   一拨抓了安容尽快出京,一拨人抓了萧雪儿四处躲藏,牢牢的抓紧萧国公府人的注意力。   谢明就说了这么两句。他已经吃完了。   他又喝了两口水。便翻身上马,道,“上路!”   那些没有吃完的暗卫便不吃了。   有暗卫过来请安容,“请上马车。”   语气平缓中透着不可拒绝。   安容不想受罪。她知道自己逃不掉。只能顺从。   进了马车之后。还不等安容坐稳了,马车就跑了起来。   跑的很快,快的安容只觉得头晕眼花。   不由得低声咒骂。这是马车,不是马!   安容左右撞动,只觉得屁股颠簸,胳膊和脑袋直疼。   开始安容还能忍,在马车踩了大石块,重重一晃荡后,安容彻底忍不住了。   一把掀开车帘,骂道,“马车太颠簸了,我需要两床被子垫着!”   马车滚滚朝前。   安容的说话声,仿佛都被颠碎了一般。   只觉得敞开的车帘,呼啸而过的风,刮的人脸颊生疼。   而且,马匹扬起来的飞尘吹进安容的眼睛了,硌的生疼。   安容知道他们听的见,只是不想搭理她而已。   不由得一边揉眼睛,一边忍着颠簸,道,“你们主子要你们留我一命,我肚中孩子若是有什么万一,我就咬舌自尽!”   说着,安容还重重的拍了车窗两下。   可是,还是没人理会她。   安容只好认命的再坐回去。   紧紧的抓着马车,那种颠簸的痛苦,安容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马车外,谢明见远处有袅袅炊烟,他眉头轻皱。   再听安容是不是的惊叫一声,他的眉头更拧,最后一摆手。   便有一暗卫甩了马鞭,朝远奔去。   差不多两刻钟后,安容差不多能将胃里的酸水给颠簸出来了,而且没有吃东西的她,肚子饿的难受。   要再这样颠簸下去,她腹中孩子肯定会保不住。   她必须得想办法逃命。   可是她该怎么逃,逃了之后,又该去哪里?   她身上可就带了一番印鉴……   想到印鉴,安容赶紧摸腰间。   还好,印鉴好在。   安容把印鉴放在荷包里,又在荷包里塞了兰花,看起来就是一个寻常的香囊。   而且,谁能想到安容会把萧老国公的私印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荷包里,随身携带着?   这私印,便是萧老国公自己,也会放在书房里,小心收藏,外面还有暗卫小心看守。   要是叫敌人知道,她随身带着萧老国公的印鉴,完全可以在大周畅通无阻,甚是杀那么三五个官员都不叫事儿。   可是,除了私印,她身上没带一枚铜板。   想到这里,安容就有些恼火,她制了一堆毒药,为什么就没有带一点点在身上?!   要是有毒药,完全可以趁敌人不注意,把他们全撂倒。   安容兀自闷气,然后看着手腕上的木镯。   不知道萧湛什么时候才发现她被人绑架的事,就算现在知道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救她。   安容不知道,她被暗卫点晕的那一幕,萧湛见到了。   眼睁睁的看着安容被敌人扛走,却偏偏无能无力的感觉,让萧湛愤怒的一掌拍碎了军中大帐里的那厚实的桌子。   萧湛进军营,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当时就震住了一群将军,愣愣的看着萧湛,不知所措。   萧湛忍着愤怒,冷声问道,“今晚,夜袭敌营,谁还有异议?”   半晌,没人回应。   萧湛冰冷的眸光横扫过去,那些将军无不赞同。   萧湛起身,出了大帐。   马车里。安容饿的头晕眼花了,她拿出烙饼,努力逼自己啃下去。   可是还没进嘴呢,好了,车帘忽然被人掀开。   有人用很大力气丢进来两床被子。   力道很大,那被子又很厚实,砸在安容身上,疼的厉害。   安容抬眸,就见到一男子,他面容刚毅。但是一双眼睛。像是啐了寒毒一般,看一眼,就冻的人直哆嗦,而且里面充满了恨意。像是想活刮了她一般。   安容背脊发凉。心底更怒。   恨她?!   到底谁该恨谁啊?!   她在国公府里好好的。他们却将她绑了来,还这样颠簸她!   还有这被子,上面全是补丁。别说柔软了,都硬的跟铁一样了。   安容有些小洁癖,这被子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睡的,都发臭了。   这样的被子,别说靠着了,就是多看两眼,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了!   那暗卫是故意的!   安容脾气一上来,两脚一瞪,就把被子揣了出去。   “我要两床新被子!”安容咬了牙关道。   方才送被子来的男子,当即就不满道,“你现在是阶下囚,哪有你提要求的份?!”   “阶下囚?”安容冷冷一哼,她根本就不怕他,“我不偷不抢,更没有杀人放火,放了哪门子的法,要成为阶下囚?!”   在大周,你们才是在逃的阶下囚!   谢明看着那暗卫,方才安容丢被子,他看见了。   那被子,确实够脏。   谢明皱眉了,身为暗卫,切忌情绪有波动,要心无旁骛,完成主子的吩咐即可,谢希他这是因为谢柔迁怒萧表少奶奶。   谢明冷了声音道,“再去取两床新被子来!”   谢希坐在马背上,拳头握紧。   一旁的暗卫道,“还是我去吧。”   说完,那暗卫一甩鞭子,很快就跑远了。   安容抓着马车,心底纳闷,她到底怎么得罪那暗卫了。   安容竖起耳朵,听谢明训斥谢希。   到这时,安容才知道,她莫名其妙的和一个叫谢柔的有了牵扯。   天可怜见,她是谁啊,她根本就不认得好吧!   马车太颠簸,颠的安容都不想动脑子思考。   好在,很快,暗卫又取了被子来。   这回是两床新被子,被子上还绣着交颈鸳鸯。   安容忍着不适,把被子垫好。   再坐上面,感觉就好了很多了。   她还听到外面有暗卫说话,道,“你别太担心,柔儿聪明,等完成任务,她会追过来的。”   到这时,安容才反应过来了。   她眸底瞬间染了怒火,几乎能把她整个人给烧着了。   他们来大周的目的,就是绑架她。   忽然有一个女的,还因为她被人记恨,显然,是她害她遭受了危险啊。   她都被绑架了,谢柔能有什么危险?   除非她进了萧国公府!   萧国公府不是她随随便便能进的,要是只是丫鬟的话,她就是进了萧国公府,也是白进。   除非易容成她的模样!   安容心慌了,她不确定,芍药和海棠她们能不能及时发现国公府里的她是假的。   万一叫敌人进了萧国公府书房,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安容多虑了,她不知道,就在她心慌的时候。   敌人已经落网了。   萧国公府一堆暗卫,哪个出去,都能独立办事,敌人的小把戏能糊弄过他们?   再说了,芍药和海棠天天伺候安容,能不发现安容是假的?   虽然那人穿戴和安容一模一样,就连神情都一模一样,可是安容身上的衣裳是天蚕丝的,人家只是普通的锦缎,这差别可不小。   安容的手腕上戴着的手镯橙中泛着黄光,敌人的事橙中有一点点黄。   还有安容的香囊,里面塞了私印,敌人的可就只有兰花。   芍药和海棠对易容术可不陌生,连轩能做到以假乱真,难保别人不会。   再加上,瞎眼神算的算命,安容会背井离乡啊!   而且,敌人大费周章 ,不可能只是绑架一个萧雪儿,她什么都不知道,绑架她有什么用?   这明摆着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计谋!         第五百九十九章 赶路   安容这一回,可是吃足了苦头。   在马车上,从白天颠簸到黑夜,除了吃饭时,停歇一盏茶的功夫,就没给人喘息的机会。   而且他们还日夜兼程的赶路。   在马车上,安容颠着颠着就习惯了。   看着天上朦胧的月色,安容轻轻惋惜。   要是月圆之夜,她忽然钻进木镯里,给他们来个凭空消失,她就不信她在木镯里一呆七八天,他们还能守着个空马车寸步不离!   可是,她要进木镯,还要二十天呢!   而且,现在问题不是进木镯,而是她想方便一下,可是外面一堆男人,要她如何张的开这个口?   安容憋红了脸,忍无可忍的她,又开始敲马车了,问道,“什么时候能歇会儿?”   大多数时候,安容说话,是没人搭理她的。   要不是马车一直颠簸,马蹄踏踏声响,她还真以为外面没人。   安容一问再问,暗卫烦了方才回道,“半个时辰之后!”   暗卫也是人,也要睡觉歇息。   不然敌人追来,顶着疲乏的身子,如何对敌?   半个时辰?   安容微微敛眉,她应该能坚持到那会儿。   左等右熬,马车总算是停下了。   安容掀开车帘,只见到了车夫坐在车辕上,其他人都不在了。   安容眸光一动,若是她把车夫敲晕,自己驾马车离开会怎么样?   正想着呢,安容打算摸下发髻上的金簪。   那边,暗卫过来了。   他们换下身上的黑衣劲装,穿上了绫罗绸缎和护卫衣裳。就连脸色都温和了许多,一派寻常人模样。   其中一人丢了一套小厮衣裳给车夫,道,“去换上。”   那车夫就拿了衣裳,纵身离开。   谢明丢了个包袱到安容跟前,“你也换上。”   安容打开包袱。   包袱里一套精致的裙裳,而且还是崭新的。大小也很合体。   安容拒绝道。“我不换!”   她身上的衣裳是天蚕丝的,就是箭矢都射不破,对她来说。是一种保护。   谢明拧了拧眉,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道,“我们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的举动,也不过有过多的要求。但每提一个,你必须照做。”   安容握紧拳头。忽而,她又笑了,“你们换衣裳,扮成我的总管下人。不就是想掩人耳目,可谁家少夫人出门,不带贴身丫鬟伺候的?而且。我只换身衣裳有什么用?能瞒天过海吗?”   朝廷找人,都是画了肖像。四处张贴的。   她这张脸,还不至于叫人见了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可以易容,但我不会换衣裳!”   这是安容的底线。   “易容?”谢明脸色微变,“你还会易容?”   安容挑眉一笑,“怎么,我会易容很诧异吗,我的易容术可是你主子东延太子,现在的东延皇帝教的。”   安容说着,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些暗卫,没有错过他们眸底的惊诧。   安容知道,她猜对了。   这些人,就是东延皇帝派来的!   哪怕他们逃逸的方向是去北烈。   正是因为如此,安容才怀疑是他们是东延皇帝派来的,他们还有暗卫留在京都,万一被抓到,查出点蛛丝马迹,肯定会往东延方向追去,谁能料到他们会往北烈方向逃?   谢明望着安容,他在质疑安容的话,皇上虽然来过大周京都,可怎么会教她易容术呢?   谢明不信。   可安容说的话,他不得不信。   因为安容形容了当初教她和朝倾公主易容术的暗卫容貌给谢明他们听。   谢明思岑了几秒,同意安容不换衣裳,改易容了。   易容过后的安容,换了头饰和容妆,容貌清秀娟丽,寥若晨星。   在换头饰的时候,安容才发觉,她头上的珍珠小簪少了几根。   安容把头饰丢给谢明,道,“怎么不全拿走,装作是我被绑架,不小心留下给萧国公府的?”   谢明接了头饰,又丢还了回来。   他只说了一句话。   “过犹不及。”   偶尔一只两只,很正常。   要是太多了,那就是画蛇添足了。   在谢明眼里,安容很聪明。   在安容眼里,这些暗卫很狡猾。   她不能指望萧国公府的暗卫救她了,还不知道萧国公府的暗卫被他们刻意留下的她的足迹带到什么地方去。   谢希就看不惯谢明纵容安容,她是被绑架的,怎么能对她那么客气?   谢明只说了一句话,“就一身衣裳她能穿多久?”   迟早要换!   这话,还真叫安容无法辩驳。   她总不能一直穿这身衣裳吧?   谢明一摆手,暗卫就朝马车走了过来,安容还以为他们要做什么。   谁想到,他们手一拉,就将马车外蒙着的呢绒撕下来一层。   从之前的暗沉色,变得奢贵异常。   这一次的绑架,在安容眼里,当真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又往前行了一刻钟,才到驿站落脚。   安容下马车时,暗卫已经买了个丫鬟过来伺候,是丫鬟扶着她下马车的。   那丫鬟年纪不大,才十三岁。   是暗卫刚刚从人牙子手里花十两银子买来的。   丫鬟没有名字,暗卫给她取了一个,叫小翠,安容嫌弃难听,改名叫青儿。   不过,丫鬟不能说话。   不是天生的哑巴,而是被暗卫点了哑穴。   安容瞪了谢明,“一个小丫鬟而已,你们为什么要点她的哑穴?!”   谢明望着安容,“不要试图留什么痕迹,我若发现了。会要了这丫鬟的命。”   丢下这一句,谢明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有暗卫把手。   青儿也不吵不闹,没割掉她舌头,只是让她暂时不能说话,她只要乖乖伺候好少奶奶,总管高兴了。她就能平安无事。   驿馆小厮送了水来。安容舆洗了一番。   又用了些饭菜,便歇下了。   累了一天,安容倒床便睡着了。累的她连梦都没坐一个。   第二天,早早的用了早饭,便坐上了马车。   因为太早,让驿馆小厮起了疑心。谢明给了解释。   说安容是赶回娘家奔丧!   一听这话,安容就在心底骂了一句。你才赶回去奔丧呢。   又是一整天的奔波。   到了傍晚,倒是没有夜宿驿站,而是上了一条商船。   安容上船的时候,见到船头上站着两个人。看着有些面熟。   等走近,闻到一股子药材味,安容才想起来。她曾在柳记药铺见过他们啊!   当初,她调制舒痕膏。柳大夫就是拜托他们寻的药材。   安容眉头一动。   不知道能不能托他们给柳大夫送个口信,可是这船不是回京都的啊。   那两个人在催小厮快些,而且千万小心不能把东西掉水里去了。   安容还想着怎么找他们,谁想到这两货在说话,还提到她了。   安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们说柳记药铺有今日,多亏了她,连带着他们的生意都好做了许多,平时送药材进京,再买了药丸回去,以前只挣一笔,现在是两笔了。   他们这么一说,那些暗卫还能不警惕?   安容被关在船间里,连门都出不来了!   不过坐船比坐马车舒坦多了,坐在船上,看着湖面波光粼粼,天蓝云淡,水秀山清。   安容的郁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而且,因为她是当家少奶奶,谢明是管家,在船上,她吃的喝的都是极好的,不然会叫人看出破绽来。   在船上行了三天。   船才靠岸停歇。   看着岸上,来人车往,安容浑身就开始疼了。   坐惯了船的舒适,实在不想再坐颠簸的马车了。   她真想赖着不下船。   门敲了三声响,安容瞥头望去。   谢明推门进来道,“下船了。”   安容撇撇嘴,从临窗小榻上下来。   只是还没挨着地呢,窗外传来一声爆响。   像是什么人在发讯号。   只见谢明脸色变了一变,改口道,“待在船里,不许随意走动!”   安容笑着点点头。   谢明变脸,显然是有不利于他们的事发生,她乐得瞧好戏。   谢明走了,不过守门的暗卫还在。   安容是走不出去的。   安容看了眼窗外,眉心一挑,闪过一抹笑意。   她吩咐青儿道,“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青儿点点头,转身出去。   等青儿走后,安容赶紧收拾包袱,主要就是把她穿出京都的衣裳收拾好。   然后走到窗户边,把茶壶丢进水里。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暗卫见安容在窗户旁饮茶,神情十分惬意,他眉头皱了一皱,“出什么事了?!”   安容指了指窗外,道,“我茶壶掉水里去了。”   暗卫当即没再理会安容,走了出去,把门关上。   等暗卫一走,安容又把茶盏丢出去。   暗卫不耐烦的再次开门进来。   等几次之后,安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抱着包袱,往水里一跳。   他们敢把安容留在船上,就是晾准了安容不会凫水。   谁能想到一个大家闺秀会凫水呢?   谁会教她?   可是安容还偏偏就会了。   前世她险些溺水而亡,被人所救,为了以防再犯,她必须要学会凫水。   只是她不敢在水里浸泡许久,怕伤了身子。   好在船离岸边很近。   不过安容还是游远了些,方才起来。   可惜倒霉催的,安容刚从水里爬起来,就脑门上挨了一石子。         第六百章 嫌弃   打的安容是头冒金星,气的她一走神,多喝了两口湖水!   猛呛了起来,连连咳嗽。   湖边大石块上,坐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两眼望天,手里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湖里丢石子,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咳嗽声,少年方才低头往下看,见安容扎出水面。   小少年怔了一下,赶紧跳下石头,他是想救安容的,可是见安容往岸边爬,他就站着没动了。   安容正要爬起来,却见远处有人走动,像是在找什么人。   安容忙朝小少年虚了一声,又往水里一钻。   暗卫走过来,问小少年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鹅黄色裙裳,面容姣好,浑身湿透的女子?”   鹅黄色裙裳,面容姣好,浑身湿透的女子?   不就是水里那个吗?   小少年盯着水面半晌,像是有什么犹豫的,最后还是摇摇头,“我没见到。”   暗卫没想过小少年会骗他,急着找人的他,赶紧走远了寻去。   等暗卫走了,安容才爬起来。   那小少年也不避讳,见安容爬的吃力,朝安容伸了手。   安容也不客气,抓着他的手,就要爬起来。   小少年见安容身姿消瘦,以为不用力就能拉起来,随想安容差点把他也带进了湖里。   小少年忍不住咕噜一句,“好沉。”   这句话,听的安容白眼一翻。   她浑身湿透,加上一包袱的水,要是不沉,她自己就能爬起来了。   小少年看着安容。有些不高兴道,“你害我食言了!”   一句话,来的莫名其妙,让安容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就害你食言了?”   小少年瞪了安容,“你害我又撒谎了,我才跟娘亲和大哥保证。我以后再不骗他们了!”   说完。他眉头一皱,望着安容,问她。“方才那人是你家小厮吧?”   安容挤着身上的水,道,“他不是我家小厮。”   看着四周,天有些昏暗了。   安容不知道该去哪儿好。没有钱,她该何去何从啊。难道要夜宿街头?   她一个孤弱女子,夜宿街头,她也没有那个胆量,更何况还被人寻找着。   见安容浑身湿透。有些哆嗦。   小少年解下身上的披风,丢给安容道,“你披上吧。免得着凉了。”   冷,安容可以忍受。   她怕的是身上的衣裳被人认出来。裹了披风就好多了。   安容裹了披风,那小少年转身要走。   安容忙唤住了他,“先别走。”   小少年回头看着她,“你还有事?”   安容讪笑两声,“你家缺丫鬟吗?”   求收留的话,安容实在说不出来,只能给人家当丫鬟,端茶递水了。   那小少年扫了安容两眼。   安容皮肤白净,眸光清澈明净,而且她头上的发饰,身上的衣装,还有包袱……不论哪一点都说明安容出身高贵,没有半点丫鬟样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家不缺丫鬟伺候。”   说着,小少年主意到安容的脸,微微惊诧,“你的脸怎么了?”   安容一摸脸,嘴角就开始抽抽了。   易容术没学到家,在水里泡了许久,露出破绽了。   安容一把撕下面具,露出原本的脸。   这一下,把小少年惊呆了。   “你……!”   安容摸了摸脸,见小少年目露好奇,盯着她手上的面具不挪眼。   安容便勾唇一笑,“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被人追,只要你收留我几天,我就教你易容术。”   小少年明显动心了,他看着安容,有些犹豫不决,“我只是路过随州,不知道会在随州待几天,或许明天就走,你要去哪儿?”   “随州?这里是随州?”安容睁大双眼。   见安容那么惊诧,小少年满脸黑线,“你不会不知道这里是随州吧?”   安容两眼一翻,她要知道才怪了。   她在船上,就只跟暗卫说过话,天知道她被带到哪里去了?   不过,安容虽然以前没出过远门,却对大周多少有些理解。   随州是去北烈的必经之路。   怀州是去东延的必经之路。   而随州和怀州之间,有一条水路横贯。   她要去找萧湛,必须从随州坐船去怀州。   估计谢明他们带她来随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安容道,“我要去怀州。”   小少年,“……。”   安容见他有些凌乱,问道,“怎么了?”   小少年无语了,要不是她先说,他还以为她赖上他了呢,“我也要去怀州。”   安容笑了,真是天助她也。   等脸上的水干了,安容对着湖水,重新易容。   当然了,又换一张脸。   这一下,小少年再没有犹豫了,道,“我答应你做我的丫鬟,不过,你今晚就要教我怎么易容。”   安容应了。   正巧,那边有丫鬟找过来。   小少年看了安容两眼,帮安容把头上的发簪全摘下来,方才应一声。   那边一粉色裙裳丫鬟寻了过来,道,“三少爷,总算是找到你了,太太都着急死了。”   小少年闷气道,“我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   丫鬟忙道,“太太还等着小少爷用饭呢,我们快些回去吧,这里风大……。”   说完,丫鬟才注意到安容。   安容容貌一般,只能说是清秀,看的顺眼。   她注意到的是安容身上的披风。   “你是谁?我家少爷的披风怎么在你身上?”丫鬟问道。   小少年道,“她是我新买的丫鬟。”   安容裹着披风,但还是露出了一角衣裳。   丫鬟把小少年拉到一旁,低声耳语。   小少年摆手道,“一会儿。把你的衣裳给她一套就成了,她以后就是我的丫鬟了。”   主子有命,丫鬟不得不从。   这不,两人就把安容带走了。   到这时,安容才知道这小少年叫凌云。   丫鬟叫碧春。   安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萧容。   碧春觉得一点都不像丫鬟名字,遂给她改了个名字叫碧容。   安容微微囧。却也顺从了。   安容被带去了一个两进小院。   凌云去见凌太太。碧春带安容去换下身上的湿衣裳。   然后才带安容去厨房吃饭。   碧春对安容道,“是你命好,遇到了三少爷。本来今儿一早,我们是打算回怀州的,谁想到船出了事,没能动身。这是临时找的住处,寒颤了些。在怀城,凌家是百年望族,可不是这里能比的。”   安容微微挑眉,“船怎么出事了?”   碧春摇头。“我也不知道,太太派管家去打听了。”   说着,那边来了两个粗使婆子。对碧春恭敬有加。   碧春把安容介绍给她们。   然后就坐下来在厨房用饭。   一共五个人用饭,两个婆子。两个丫鬟,一个她。   四菜一汤,饭菜还算可口,主要安容是饿了,倒也没什么挑剔的。   她现在就是一丫鬟,也没人许她挑剔。   等吃完了饭,碧春就领着安容去给凌太太见礼。   刚到门口,就听管家回道,“打听出来了,船没能及时动身,是温家出了事,十几条运货的船被人给烧了,来往随州的船被临时抽调,去运送货物去了。”   凌太太皱眉头,“温家的船被烧?是从棉城天险上爬上来的敌人烧的?”   管家点头,“说是那伙人烧的,温家这回损失惨重,不但船被烧了,就连温家的绸缎铺子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那凌家呢,有没有出事?”凌太太忙问。   管家道,“凌家的铺子和温家绸缎庄紧挨着,也烧没了,其他,倒没什么损失。”   凌太太稍稍放心,凌家没事就好。   凌太太端起茶盏,轻轻拨弄了几下道,“温家货船包揽了随河、怀河的水上生意,运送去边关的粮草都是温家的船送的,东延一路烧过来,温家怎么可能幸免?”   管家点头,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船去怀州了。”   凌太太笑道,“温家做生意,还算实诚,这里一堆人等着温家的船送货,不过超过三天,温家就会有船过来的。”   管家点点头,然后下去忙了。   碧春这才领着安容上前。   凌太太早知道凌云买了个新丫鬟回来,她看了安容两眼,见安容眼神周正,不像是奸诈之人,便道,“以后小心伺候三少爷。”   安容连连称是。   然后碧春就领着安容去了凌云的住处。   凌云不在屋内,碧春就道,“许是去了大少爷那里,你就在这里等着吧,一会儿三少爷要洗澡,你去厨房拎水来。”   安容,“……。”   不是吧,她还要伺候别人洗澡?   碧春说完,就走了。   出门在外,屋子里的东西都很简陋,贵重的东西都在凌太太屋子里,倒也不担心安容一个陌生丫鬟会手脚不干净。   等碧春走了,安容才敢深呼吸。   之前,她裹着凌云的披风,看不见她隆起的小腹。   换了衣裳后,她一直努力收腹,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   哪有丫鬟大着肚子的,尤其是凌家还有个大少爷在,万一凌太太避讳,不要她给凌云做丫鬟,她可真就要夜宿街头了。   到这会儿,安容才敢摸着肚子。   她很庆幸。   要不是她进过纯善泉,体质格外的好,由着马车那么颠簸,几个孩子都给颠没了。   安容坐在那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凌云才回来。   他一进屋,安容便闻到一股子药味儿。   凌云回来后,就去看浴桶,见浴桶是空的,他眉头扭了,“我的洗澡水呢,就让我洗空桶?”   凌云问的理直气壮。   安容嘴角轻轻一抽,“你还真把我当丫鬟啊?”   她只是教他易容术而已。   凌云走到安容身边,坐下道,“娘和碧春都知道你是我丫鬟,有你在,碧春肯定不会伺候我了,本来她就是娘的贴身丫鬟,我是偷偷跟来随州的,现在买了你,伺候我的事,她肯定不会干了,你不给我拎水来洗澡,难道要我自己去拎啊?”   安容听得愣愣的,她还纳闷屋子里怎么没有伺候的,原来他是偷着跟出来,没准备带他的。   让凌云去拎水,肯定不可能。   让碧春去拎水,那还要她做什么,碧春是凌太太的贴身丫鬟,她一告状,她肯定就要被轰出去了。   安容认命的去拎水来,不过她有言在先。   拎水可以,她可不会帮他洗澡的。   一句话,凌云听得是脸红脖子粗。   安容去了厨房,然后被嫌弃了。   厨房婆子知道凌云要洗澡水,给安容打了一大桶热水,冒着腾腾热气。   安容拎了一下,没拎起来。   再试一下,走了几步,便拎不动了,只觉得胳膊酸的厉害。   厨房婆子一脸嫌弃,看着安容白皙的手,如葱般纤弱的手指,比府里姑娘的还要好看上三分,不由得道,“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这桶水拎到三少爷屋,要是寒冬腊月,都能结冰了。”   三少爷到底是年纪小,这到底是买的什么丫鬟啊,手无缚鸡之力的,到底是买回来伺候他,还是买她回来被伺候呢?   不怪婆子这样想,安容连凌云的洗澡水都拎不动,她自己的洗澡水肿么办?   安容被骂的脸通红。   她看芍药和海棠,就是年纪再小一点的冬儿她们干起活来都很麻溜,她以为很容易,谁想到丢脸都丢姥姥家去了。   只是这桶水怎么办?   就她这样,还怎么做丫鬟啊?   安容抬手挠额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只是她手抬起来,便露出了手腕上的玉镯。   看的两婆子眉头皱紧了。         第六百零一章 赏银   凌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她们就算是粗使婆子,也是见过好东西,有几分眼里介的。   安容的手镯,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凌府的下人,就是太太贴身伺候的碧春,伺候太太一辈子只怕也买不起这样一只玉镯。   如今却稳稳当当的戴在安容的手腕上。   还有安容柔嫩的皮肤,娇弱无力的身子,还有周身那一股子掩盖不住的贵气,两婆子见的是面面相觑。   两婆子不敢贸贸然说什么,两双眼睛把安容从头扫到尾,最后眸光在安容小腹上顿了一会儿。   那小腹隆起的有些不寻常,和安容的身姿有些不匀称。   她们都是过来人,经历过也见多了。   安容那明显就是有了身孕啊!   两婆子淡定不了了,府里丫鬟怀了身孕,除非怀的是主子的骨肉,其他的,要么杖毙,要么发卖啊!   三少爷买了一个怀了身孕的丫鬟回来,这叫什么事啊?   两婆子互望一眼,其中一婆子点点头,迈步出了府。   可怜安容磨磨蹭蹭,一桶水还没有抬出厨房,碧春就阴着一张脸进来了,“碧容,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要不是安容是看着碧春说话的,她估计还真想不起来碧容喊的是她。   安容松了拎木桶的手,上前走了两步,问道,“怎么了?”   碧春也不客气,一把抓了安容的手。将袖子掳了上去,问道,“你这玉镯哪里来的?”   安容瞬间头疼了。   “这玉镯我家祖传之物,有问题吗?”安容随口反问。   她有钱,但是她喜欢做丫鬟不行吗?   一句话,问的碧春有些呆滞。   “没问题吗?”她反问,“就凭这只玉镯,你就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你为什么要来凌家做丫鬟?!”   安容有些无力。左右她也做不来丫鬟,有些事干脆说白了好。   可是不等她说话,碧春就道,“太太要见你。”   说完,碧春转身便走。   安容就跟着她去了正屋。   安容刚迈步进正屋,就远远的瞧见凌太太坐在那里。眉头轻皱。   她身侧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包袱,甚是眼熟。   安容眉头皱紧,有些不悦,那是她的包袱,未经允许,怎么能随意翻动呢?   安容忘记了。她现在是凌家的丫鬟,主子翻丫鬟的东西。那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了。   碧春上前,福了福身子,就站到凌太太身边了。   安容上前福身见礼。   凌太太上下扫了安容两眼后,指了桌子上的包袱道,“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是我的,”安容爽快的承认道。   凌太太摸着安容的裙裳,语气平缓道。“这衣裳是天蚕丝的,首饰是玉锦阁的。就连上面的珍珠,都是极品东珠,你是何身份,来我凌家有何目的?”   就凭天蚕丝的裙裳,凌太太就敢笃定安容身份高贵,不是她凌家得罪的起的,当然了,前提这些东西确定是安容的才行。   可不是安容说是她的就是她的。   安容还未回答凌太太,那边丫鬟就喊了凌云来。   凌云进来,就皱眉道,“娘,你怎么跟审问犯人似的啊?”   凌太太瞪了凌云一眼,真是不懂事,什么人都往家里领,谁知道她是什么人啊,稍有不慎,可就是性命攸关的事,岂能马虎。   凌太太没再问安容,而是问凌云,“你是怎么认得她的?”   说着,凌太太又补充了一句,“你答应过娘,不再骗娘,如实说来。”   凌云瞥了安容一眼,他也不知道安容是谁,怎么回答娘啊,“她好像被人追,从船上跳下了湖,恰好被我碰到了,我就帮了她一回,她要去怀州,等到了怀州,她就走了。”   碧春脸色一变,“被人追?不会是偷东西了吧?”   安容一脑门的黑线,“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被绑架了,趁机逃出来了而已,我怕被他们抓到,身上除了这些东西,又分文没有,不知道夜宿哪儿,才求了三少爷帮忙,带我去怀州。”   凌太太望着安容,她也不信安容会偷东西。   安容眼神周正,神情从容,一派大家风气,行不出那小人行径。   碧春就问道,“你要去怀州做什么?”   被绑架了,应该要回家才对吧?   怀州今儿可没船到随州来,显然不是从怀州来的啊。   安容耸肩,“只有去了怀州,我才能去应城。”   “应城?你要去边关?”凌云惊诧,“边关乱的很,你去边关做什么?”   “找我夫君啊,”安容坦然一笑。   凌太太又看了那包袱两眼,眉头皱紧,“怀州离应城有千里之远,你一个孤弱女子,怎么去应城?”   这一点,安容倒是没想过。   不过,萧湛去应城之前,在怀州逗留了几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怀城应该有他的人才对。   再者说了,怀城是去东延的必经之路,萧国公府肯定会派暗卫把守,只要找到暗卫,她去边关就不成问题了。   当然了,这些话,安容是不会和凌太太说的。   她只苦笑道,“我回家也是孤身一人,去应城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着,安容又道了一句,“凌太太放心,我不会给凌家惹祸上身的。”   凌太太望着安容,她笑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绑架你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为何,如何断定收留你会不会给我凌家惹祸?”   凌云一见。就知道他娘不打算收留安容了,那他的易容术岂不是泡汤了,这哪行啊?   凌云知道她娘心软,忙央求道,“娘,你看她孤身一人,还被人绑架,多可怜啊,还身无分文。咱们就只带她怀州,不会有事的。”   他都亲眼见到她换了一张脸,只要他不说,鬼知道她之前是谁啊?   凌太太被凌云摇的身子直晃,她道,“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凌云就道。“没有万一!”   说着,凌云就道,“这几日就留她在小院,不许她出门不就成了,等上了船,就到怀州了。”   凌太太想也是。总不至于会有人来搜查。   凌太太就道,“我原是想你给些银两。让你走的,念在三少爷替你说情的份上,我便留你几日在府里当丫鬟。”   安容连连点头。   然后,婆子就拆台了,“她当哪门子丫鬟啊,连三少爷的洗澡水都拎不动……。”   安容的脸,腾地大红。   凌云囧了。亏得她还信誓旦旦要做丫鬟,简直丢他的脸。   怕凌太太又改主意。凌云忙道,“我拎,我自己拎。”   凌太太瞪了凌云好几眼,方才吩咐婆子道,“把三少爷的洗澡水送他房间去。”   婆子应声出去。   凌太太又吩咐碧春道,“可还有空房间,给她一间。”   就安容这样,凌太太也不指望她能伺候人了。   碧春摇头,“没了,要不让她和奴婢挤一挤?”   凌太太摆摆手,“就这样吧。”   就这样,安容解脱了,虽然还是凌家的丫鬟,不过却不用干粗活了。   出正屋的时候,凌云还提醒安容道,“你可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安容点头笑道,“放心,不会。”   碧春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她警告安容别出幺蛾子带坏三少爷。   安容囧。   碧春领着安容去了她的屋子。   屋内,只有一张床,不过收拾的挺干净的。   安容放下包袱,坐了下来,然后就觉得浑身不舒坦了。   她从被绑架起,就没正儿八经的泡过澡了,看见浴桶,就有些疲乏了。   可是她拎不动洗澡水啊……   安容忙扒拉包袱,拿出一对珍珠耳坠,塞给碧春。   可把碧春吓坏了。   太太刚说,这是极品东珠。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啊。   碧春忙推脱道,“你想干嘛,我不会收你的东西的。”   安容尴尬道,“不是,我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碧春皱眉,“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打些洗澡水来,我实在是拎不动……。”   声音弱如蚊哼。   碧春,“……。”   这么奇葩的事,碧春觉得她一辈子估计就只能经历这么一回了。   偏安容硬塞,她只能收着了。   她实在是喜欢那耳坠,喜欢的不行。   不过她不敢随便收,去禀告了凌太太。   凌太太听碧春说安容给了她一双东珠耳坠,就只要碧春给她打几天的洗澡水,凌太太也无语至极了。   这得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少奶奶,才十指不沾阳春水到这种地步。   她可知道,那对东珠耳坠足够请三五个丫鬟伺候她一辈子了。   不过她倒是懂事,不会白使唤凌家的丫鬟。   得了凌太太的准许,碧春就高兴的收了东珠耳坠。   然后屁颠屁颠的帮安容打洗澡水,还拿了一套她没穿过的新衣裳给安容穿。   就连安容换下来的衣裳,她也帮忙洗了。   安容美美的泡了个澡,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   凌云就来找她学易容术了。   安容就用脸上的易容面具教他,凌云学会了,然后一肚子火气。   因为面具安容要用,凌云学会了,但是没法施展。   就他那破记性,不多用用,指不定过些日子就忘记了。   不行,明儿得上街去买面具去。   夜里,安容是和碧春睡的。   碧春前半夜伺候凌太太安寝,后半夜回自己屋子里睡。   因为动静不小,把安容吵醒了。   安容和她聊了会儿天,倒是没打听凌家的事,她只是借个安身之地,对凌家,她不感兴趣,免得打听多了,人家还误会她对凌家有什么企图。   一夜安眠。   第二天,安容醒了两回。   一回是碧春起床,她睁了睁眼,又睡下了。   碧春喊她起床伺候凌云,可是安容咕噜了两声,碧春摇头一笑,就自己起了。   她想,碧容嘴里的芍药和海棠,应该是她的贴身丫鬟,不然不可能睡的迷迷糊糊的还喊她们别闹她。   第二回,是丫鬟吃早饭。   碧春喊了好几声,才把安容喊起来。   安容脸红了,不好意思让碧春一再伺候她,这不,又给了她一支东珠簪子,可是把碧春吓坏了。   这人,出手也太大方了些吧?   碧春不要,安容笑道,“这套头饰,我丢了好几样,就算留着,我也不会再戴了,你不是我丫鬟,让你伺候我,我不好意思。”   碧春咋舌,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安容,“你不会是位王妃吧?”   “不是。”   安容摇头一笑。   碧春接了头饰,笑的合不拢嘴。   然后伺候安容洗漱打扮,然后请安容去吃早饭。   吃完了之后,叮嘱安容不许出府,她就忙自己的去了。   安容无聊又无聊,把府里里里外外逛好几遍,然后回屋,坐着发呆。   她希望怀州早些有船过来随州,好尽早去应城啊。   在屋子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安容又出来走了一走。   这一回,安容碰到了春桃。   她正端着碗药从安容身边路过,一股子药味,很是浓郁。   她去的方向是凌大少爷住的小院,碧春提醒过她,那院子她不能去。   安容站影壁前,看着影壁上的刻画。   一旁,有一道人影飞快的闪进来,一路喊着,“萧容!萧容!”   安容回头,望着凌云道,“我在这儿!”   凌云的脚步戛然而止,蓦然回头,又飞快的跑过来。   他手里拿了一张纸,跑的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站在安容跟前,凌云是双眼冒光,眸底的亮光比夜空的星辰还要闪耀三分。   安容被他看的有些不适,摸了摸脸,问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凌云摇头如波浪鼓,他没有说话。   他将手里的纸展开。   上面赫然一幅画。   正是她没有易容时的模样。   “我总算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萧国公府表少奶奶!”凌云喜不自胜道。   凌云的声音很雀跃,很笃定。   虽然画上只是寥寥数笔,却将安容的音容笑貌刻画的栩栩如生。   安容抚额,看着画上的赏银,嘴角有些抽抽。   上面写着:不论是谁,只要提供她的行踪消息,赏银一万两!   看着凌云高兴的模样,安容没好气道,“我可以和你去官衙,但是赏银你要分我一半。”   凌云,“……。”         第六百零二章 自保   两眼一翻,凌云白了安容好几眼,“本少爷会在乎那一万两银子?都给你!”   凌云的话很霸气,但眸光却带着淡淡的鄙夷。   鄙夷完,凌云又带了好奇了,“不是说萧国公府很厉害吗,怎么连你一个少奶奶都会被人给绑架了?”   安容脸颊有红晕,“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凌云点点头,对安容怎么被人绑架的,他并不好奇。   只上下扫视安容,有些不信,“你真的是萧国公府表少奶奶?”   安容摇头,“我不是。”   凌云眼神耷拉了,她明明就是,他为什么要一而再的确认?   凌云二话不说,拉了安容就要走。   安容微微怔愣,“你要带我去哪儿?”   凌云把安容拉到他房间里,从枕头底下拿了个小锦盒出来。   他塞给安容道,“这里面是我存了好些年的银票。”   安容拿了锦盒,有些不解,“你给我银票做什么?”   难道是知道绑架她的人太厉害,凌家怕惹祸上身,又不敢轻易得罪她,所以给钱让她走。   “你先看看,”凌云催安容打开锦盒。   安容还真打开了。   里面银票有一沓,安容数了下,有差不多三万两。   安容上下扫视凌云,“小小年纪,存的银票倒是不少。”   凌云看了锦盒道,“那是自然。这些银票都是逢年过节长辈们给的,这是我第一次出怀州,平常根本找不到用银子的地方,都存着呢。”   “然后呢?”安容笑问。   存的那么辛苦,就这么都给她了?   凌云看着安容,眸底有些许乞求之色,“这些钱都给你,等我回了凌家,我派人送你。就是我亲自送你去应城都行,我只求你一件事。”   安容把锦盒合上,好奇道,“求我什么事?”   “救我大哥。”   凌云说着,直接给安容跪了下来。   安容忙扶起他,“先起来再说。”   凌云摇头。眼眶通红道,“求你救我大哥。”   安容拽他起来,道,“谁告诉你我会医术的?”   凌云摇头道,“你别否认,我知道你会医术。娘亲和大哥这回来随州,就是听说随州来了位大夫。医术高超,可是那大夫看了我大哥的病后,根本就没把握能治好,不过大夫说,他见过和我大哥一样的病症,娘亲问是哪位大夫医治的,那大夫说是武安侯府四姑娘。现在的萧国公府表少奶奶,也就是你。”   要是换做寻常大夫。哪怕是跋山涉水,凌太太也带着他大哥去了。   可武安侯府是什么地方,萧国公府又是什么地方,岂是他们想求医便求医的?   凌太太觉得希望渺茫,就想着先回怀州再做打算。   可是凌云今儿去街上闲逛,正好瞧见有人张贴告示。   他听了两耳朵,尤其是听到萧国公府表少奶奶这几个字的时候,便赶紧扒拉开人群钻了进去。   你能想象到凌云见到告示上张贴着安容的画像时,那种天下掉馅饼,直接砸他脑门上的震惊和欣喜吗?   当时,他没高兴的要吼起来。   这不就赶紧往回赶。   又担心安容会矢口否认,等到无人处,凌云撕下一张告示,以防安容抵赖。   好吧,安容确实没法否认。   谁能想到,官府会张贴告示寻她?   不过就算官府张贴了告示,安容也不会去找他们的。   因为安容知道,萧国公府在随州的人手不够,才会要官府帮忙。   她现在躲在凌家,很安全。   出去了,反倒有危险,谢明手底下暗卫不少,随州还有接应的暗卫,萧国公府几个暗卫,根本护不住她不说,只怕还会搭上自己的命。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啊,可不想在自投罗网了。   安容看着凌云,眉头轻挑了一下,他方才说他大哥的病症和京都谁的一样,被她给治好了?   可她压根就没医治过几个人啊?   安容问凌云,“你大哥的病症是什么样子的?”   凌云忙道,“就跟你六妹妹一样,是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当年我娘怀我大哥的时候,身子骨差,动过胎气。”   安容点点头。   凌云就高兴的拉着安容,带她去给他大哥看病。   临出门的时候,安容反拽了凌云的手道,“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治好你大哥,但我们有言在先,你不得泄露我的身份。”   凌云望着安容,有些为难道,“我只告诉我娘,她不会告诉旁人的,我可不想凌家不经意慢待了你。”   一想到自己昨晚理直气壮的要安容给他打洗澡水,凌云就背脊发麻。   萧国公府表少奶奶啊!   她娘家是武安侯府,夫家是萧国公府,夫君更是皇上的义子,而且传闻是皇上的私生子,又是手握十三万大军的大将军。   他居然有胆量要他怀了身孕的媳妇给他拎洗澡水。   凌云忙赔礼道歉,“我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者不为罪。”   安容还能怪罪他?   这不就跟着他到了他大哥凌风的屋内。   还没进屋,便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还听到有连贯的咳嗽声传来。   凌风推门进去,正好听到凌太太的说话声,“风儿,你身子好些了没有?”   凌风的说话声有气无力,明显的中气不足,还有些沙哑,“吃过药,已经好多了。”   说完,又问道,“还是没船回怀州吗?”   凌太太道,“怕是要过两日。府里有你爹在,我们多在随州住几日不碍事。”   凌风摇头,“可是祖母的寿宴……。”   祖母不喜他身子弱,偏疼庶孙,他们回去晚了,寿宴上没有当家主母,父亲脸上会难看,等他们回去,母亲肯定会挨训斥。   凌太太轻轻一叹。   凌云呲牙咧嘴了几下。方才迈步进去。   先是规矩的请了安,然后把凌太太拉到一旁,低语了几句。   凌太太身子一怔,“你是说,她是……?”   凌云拍了胸脯道,“她就是。”   凌太太不敢相信。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怎么会这样其貌不扬呢?   不过那身天蚕丝的衣裳,还有东珠首饰,以及安容的出手大方,由不得她不信。   凌太太走过来,要给安容福身见礼。   安容忙扶了她道,“凌太太。不必多礼。”   凌太太赔罪道,“是府上慢待少奶奶了。只是我儿的病……还请少奶奶施救,我就是给您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凌云见两人磨蹭,有些着急道,“娘,你别耽误事啊,先让她给大哥看病再说。”   凌太太瞪了凌云好几眼。方才请安容进内屋。   屋内,碧春在伺候凌大少爷。   见凌太太进来。碧春便站到一旁去了。   等走近了些,安容才瞧见凌大少爷的模样。   形容消瘦,不过看着还是很俊朗的,有三分像凌太太。   凌大少爷见了安容一点不好奇,府里新来了个丫鬟,还是凌云带回来的,丫鬟伺候他时,都告诉他了。   只是他有些好奇,怎么凌太太把安容带他屋子里来了。   尤其是凌太太眸光还很恭敬,亲自给安容端了绣凳来。   安容熟悉沈安溪的病症,但是她不敢随便的开药方。   这不,给凌大少爷搭脉了。   等把脉之后,安容幸好没随意开药。   凌大少爷的病可比沈安溪的严重的多。   要施针,泡药浴。   泡药浴倒是好说,可是施针……她还不熟悉啊。   上回在街上救那怀了身孕的夫人,那是时间紧迫,由不得她多想。   可是要凌家另外找大夫,安容又犹豫了。   她怕万一走漏风声,会被谢明他们找到,只能自己来了。   安容起身道,“大少爷的病症有些严重,需要先泡药浴施针治疗三日,我先开药方,让丫鬟把药抓回来先。”   凌太太连连点头,忙吩咐丫鬟拿笔墨纸砚来。   安容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有不少的书。   安容心道,是不是病久了的人,都喜欢看书?   六妹妹以前就是,不过病好之后,就一改之前的性子,没怎么看书了。   安容写了药方,凌太太赶紧吩咐碧春去抓药。   药铺离的不远,一刻钟的样子,碧春就抓了药回来。   厨房早将热水准备上了。   丫鬟帮凌大少爷脱了衣裳,扶着他进了浸满药材的浴桶中,安容站在一旁,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低头挑银针。   安容眼睛时不时的瞟两下,心道,萧湛这会儿应该忙着军务,不会看到她吧?   要是叫他瞧见了,非得气坏了不可。   此刻。   军营,大帐内。   萧湛将这一幕看的是清清楚楚。   他的脸漆黑如墨,额头有青筋暴起。   当初,他连她帮柳大夫写治疗不举的书,他都不许。   她倒好,居然还大着胆子帮别人施针!   尤其是见安容的手搭在人家肩膀上,睁大眼睛找穴位,一双手摸来摸去,闹得凌大少爷脸红脖子粗。   萧湛的脸黑的可以滴墨了,就跟暴风雨前夕的天空,阴沉沉的。   不过,一会儿,萧湛的脸色又好转了一些。   因为安容一边扎针,一边咕噜。   “我相公比你好看。”   “我相公比你身子结实。”   “我相公比你……。”   一番话,说的凌大少爷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云站在一旁,不满道,“有你这么打击我大哥的吗?”   虽然你说的都是大实话,可我大哥病了许久,怎么跟萧表少爷相提并论?   安容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你不懂,我这是在自保,我不能救了人,把我自己搭进去啊,你们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凌大少爷,对不住啊,我不是存心说你不好。”   凌大少爷摇头,“无碍。”   然后,安容每扎一针,就夸萧湛一句。   本来萧湛还很高兴,谁想听到那句自保,他还能高兴才怪了。   这女人,明知道不能做,还偏要做。   做了,还想欲盖弥彰的忽悠他!   这还是顾忌到他能看到,要是看不到,还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大胆的事来!         第六百零三章 解药   对凌家来说,安容是凌大少爷的救命恩人,别说扎针时,言语两句了,就是打凌大少爷一顿,也没人敢说什么。   况且,安容到底是一个闺阁少夫人,身怀有孕,又身份尊贵,能纡尊降贵帮凌大少爷治病,凌家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哪敢说她那话伤人啊?   安容治病的法子又不仅仅只是搭脉,开药方,还看了外男的身子,甚至碰到了。   这是有违女诫女训的。   那句自保,凌太太懂其中的意味儿,这要是叫外人知道了,只怕对萧表少奶奶名声有碍。   凌太太叮嘱下人,不许泄露半句。   知道了安容的身份,又替她儿子治病,恩比天高。   一想到昨天的慢待,还有她跟安容说话的态度,凌太太就懊悔不已。   看着屋子的简陋,凌太太后悔地方寒碜,没法好好招待安容。   这不,让丫鬟把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安容住。   安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安排妥当了。   安容在小院住了三天,这三天,除了帮凌大少爷治病,就是调制药丸,帮凌大少爷调补身子。   想当初,沈安溪都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谁叫安容闲的无聊了,又不能出去溜达,看看随州的风土人情,只能找些事做打发时间了。   不过打发时间还是次要的,安容趁此机会,给自己调了几种药粉,以防不时之需。   外面,安容的赏银已经提高到两万两银子了,据凌云打探得知。   高额的赏钱之下。勇夫极多,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去府衙禀告她的行踪消息,然后领着一群官差满大街的找她,这样空手套白狼的招数,后果就是那些人挨板子。   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前仆后继。   安容听着,一笑置之。   拿了药材。置于鼻尖清嗅。   碧春在一旁伺候。小心的帮安容打扇子,问道,“少奶奶。你这调制的是什么?”   安容和柳记药铺的事,传遍了大周。   怀州也有不少药铺,凌太太还吃过柳记药铺调制的药丸呢。   安容笑道,“这是安胎丸。”   碧春一惊。忙问道,“少奶奶动胎气了?”   安容摇头。笑道,“那倒没有,只是预备着。”   碧春点点头。   安容放下药材,又去拿另外一个。随口问道,“怀州还是没有船来吗?”   碧春点头道,“有了。今儿一早就有商船过来,只是等在随州。想去怀州的人太多了,争着抢着要上船,没差点打起来,管家回来禀告了此事,太太怕危险,只好放弃今儿下午回怀州的打算了,明后儿人估计会少很多,到时候太太可以租一条船回怀州。”   之前,凌太太就几次问安容是不是很着急去怀州。   安容说不急。   凌太太就不急了。   她儿子病情渐好,她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人就轻松了。   她累了这么些年,也想好好歇歇。   这两日,凌太太就带着春桃在随州闲逛,给安容买了不少的衣裳头饰。   凌太太没那个胆量让安容穿丫鬟衣裳,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毛。   另外,凌太太想多留两日,凌大少爷的病情就要好很多,这几日,多给他调补调补,好歹有些气色的回家,好叫凌家那些阻止她带凌大少爷出来治病的人瞧瞧,她来随州是对的!   当然了,凌太太还存了些私心。   从随州去怀州,坐船快的话四天,慢的话要五天。   她怕安容一到怀州,就直奔应城,以安容的医术和本事,她根本不会缺钱。   她怕到时候凌大少爷的病没法痊愈,能多留安容一天,凌大少爷的病痊愈的机会就大一分。   不过,她做的倒也无可挑剔。   船拥挤,三教九流混杂,不当对安容,就是对他们也是危险,等人少些再走,合情合理。   尤其是安容还被官府寻找,被敌人找,太危险了,租一条船,也放心。   又挨了两天。   这一天,安容早早的就被碧春喊醒了。   梳洗打扮之后,就去正屋吃早饭。   吃完了早饭,便启程去了码头。   码头人来人往,还有好几个官兵在拿着她的画像寻人。   官兵对着凌太太几个扫视画像,只扫了安容一眼,就摆手放行了。   凌太太瞧得惊叹,她知道安容易容了,当初看到告示上的画像,她还很纳闷怎么长的不一样,凌云趁机给她展示了下什么叫易容术。   不过过了官兵那一关,安容本打算松一口气,谁想她一瞥眼。   就见到桥头有暗卫在那里,穿着素朴的衣裳,但是安容认得他,他就是谢明手底下的暗卫。   安容没有低头,也没有岔开眼神,就那么多看了他几眼,还笑指着暗卫给凌太太看。   指了他,又指别人。   凌太太还轻喝了安容一句,“女儿,娘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要端庄大方,不能随便用手指人。”   安容穿着广袖裙裳,很好的把肚子遮掩住了。   她还故作撒娇,“娘,我就随便一指,你就训斥我,给女儿留点面子行吗?”   凌太太嗔了安容一眼,正要说话呢。   后面有人高呼,“凌太太!”   安容瞥头,就见到一个夫人带着女儿,还有四五个丫鬟小厮走过来。   凌太太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她看了安容一眼。   安容就无语了。   怎么会那么的巧呢,居然碰到凌太太的熟人,她肯定知道她不是她女儿啊。   倒是凌大少爷机灵,咳了两声,凌太太就望着安容道。“这里风大,你和你大哥他们先上船。”   就这样,安容先和凌风他们先上船了。   等上了船,凌云就一脸嫌弃道,“那是邵太太,她一个堂姐是我们怀州知府夫人,一个堂姐是温家二太太。她儿子在怀州可是一霸。最是讨人厌了,偏又不能随便得罪,我娘肯定会让他们上船来的。存心毁我阳光灿烂的心情。”   安容失笑。   凌大少爷望着凌云,无奈一笑,道,“背后不可语人是非。”   凌云两眼一翻。道,“谁乐意说他们坏话了。我还不是怕萧容姐姐到怀州,不小心碰到他们了,避着点吗?”   凌大少爷没再说什么。   很快,凌太太就上船了。邵太太和她女儿也一起上了船。   上了船,邵太太就上下打量凌风,笑道。“凌大少爷的气色果真好了许多,仪表堂堂。等身子好全了,就更器宇不凡了。”   凌大少爷点头一笑。   凌云见邵家下人把东西搬了上来,船还不走,就催道,“娘,什么时候回府啊,快赶不上祖母的寿辰了。”   凌太太道,“等邵大少爷来,我们就走。”   凌云呲牙,暗叫倒霉。   到这时候,邵太太才注意到安容,问道,“这位是?”   凌太太看了安容两眼,才道,“这是医治我儿大夫的侄女,去怀州寻亲,托我带她一程。”   本来邵太太看安容的眼神还好,可是一听她是大夫的侄女,眼神瞬间就带了轻蔑了。   安容转身到一旁看水。   没一会儿,船内就发生了骚动,还有争吵声。   碧春出来了,她还抱着安容的包袱,望着凌太太道,“太太,邵二姑娘把萧姑娘的包袱给丢了出来,她要住萧姑娘的屋子。”   凌云瞬间火冒三丈,这是他们凌家租用的船,还轮不到邵家胡作非为!   可是安容拦下了他。   凌太太也是一肚子火气,邵太太在怀州蛮横惯了,那是她后台硬,没人敢得罪。   可在萧表少奶奶眼里,她算老几,敢丢她的包袱?!   凌太太脸色有些难看,吩咐丫鬟道,“你们没告诉邵二姑娘,萧姑娘是我的贵客?”   碧春道,“奴婢说了,可是……。”   她还没说完,邵二太太的丫鬟就笑了,“一间屋子而已,有什么好争的,要是真争起来,这条船还指不定谁用呢。”   丫鬟说完,邵二太太便呵斥她了,丫鬟就不敢再说了。   可是她该说的都说完了。   凌太太脸色极难看。   邵太太这是在逼她,温家二太太是她堂姐,她要是一定要这条船,船夫不敢得罪她,到时候,下船的就是凌家了!   凌太太只能忍气吞声了,吩咐碧春道,“让萧姑娘住我的屋。”   碧春点点头,抱着包袱又回去了。   邵二太太瞥了安容两眼,眸底还是鄙视,连凌太太一并鄙夷了,至于吗,一个大夫的侄女而已,用得着这样巴结吗?   “欺人太甚!”凌云气的直喘气,“花了银子,租了船,还这么的窝囊,气死我了。”   确实够窝囊的。   谁叫船是人家温家的,人家有后门呢。   安容拍着凌云的肩膀道,“你可以努力让凌家的船来往怀州和随州,就不必看人脸色了。”   凌云望着安容,凌大少爷则道,“凌家努力过,可是怀州知府是温家的人,凌家的船一条也挤不进来。”   他虽然身子虚弱,可却是凌家大少爷,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安容眉头一挑,凌太太不是说温家做生意还算实诚吗,怎么会这样?   凌大少爷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温家也不例外。”   安容一瞬间就明白了。   温家二太太和怀州知府夫人是堂姐妹,大太太不是啊。   几人就在船头闲聊。   凌大少爷身子虽然还虚,不过好多了,来的时候,他可是一直在船内待着,憋坏了。   左等右等,邵大少爷还没有来。   等的没耐性的凌云直骂他,“再等下去,该吃午饭了!亏得我们起了一大早!”   又等了两刻钟。邵大少爷才姗姗来迟。   一身的酒气熏人不说,还让下人拎了午饭来,说是来迟了,特地备下美酒美食给他娘和妹妹赔礼道歉。   邵太太随口责怪了邵大少爷两句,可是眸底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还请凌太太一起用饭。   只请凌太太一人。   凌太太婉拒了,去吩咐船夫赶紧开船。   等船走远了。安容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凌太太派碧春寸步不离的伺候安容。有时候,凌云无聊,也会来找安容说话。   他年纪不小。却也不大,安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两天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   安容想在船甲上吹吹风,就出了屋子。   可是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有动静传来,还是男子调戏人的声音。“来,让爷摸摸软不软和……。”   丫鬟轻声道,“爷,这不是在府里。会被人听到的。”   “听到怕什么,也只敢在心底说,谁敢说什么?两天了。都快憋坏了,你摸摸。”   安容的眉头当即皱紧。在心里狠骂了几声无耻,然后快步走了。   她一走,屋子里就跑出来一个丫鬟。   邵大少爷追出来,可是一瞥头就见到了安容。   安容身姿窈窕,青丝如瀑。   邵大少爷看了就心痒痒了,“别看模样一般,这身材还真是不错。”   心中邪念一动,邵大少爷就站不住了。   迈步朝船甲走了去。   感觉到身后有人,安容回头,就见到邵大少爷淫邪的目光。   安容如鲠在喉。   尤其是他说出口的话,呕心的安容就跟咽了苍蝇似的。   “还投奔哪门子的亲去,伺候好爷,爷纳你为妾,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说完,他就走了过来。   碧春挡在安容跟前,道,“邵大少爷,你别胡来,她是我们凌家的贵客!”   邵大少爷讥笑一声,“爷要纳她为妾,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凌家还能为了她得罪我邵家?”   碧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叫了救命。   然后,凌太太和凌大少爷他们都上了船甲。   看到邵大少爷在,凌太太的脸色就不大好看,问碧春,“出什么事了?”   碧春不敢说。   倒是安容很平静道,“承蒙邵大少爷看的起,要纳我为妾。”   凌太太的脸当即就冷了下去,瞥了邵太太道,“邵太太,管好你儿子,别给邵家惹祸。”   邵太太本来还想呵斥邵大少爷两句,就安容这样的姿色,他也看的上眼,可是凌太太这话,她就不高兴了,“一个大夫的侄女,我儿愿意纳她为妾,是她上辈子积了阴德。”   凌太太知道邵太太宠溺邵大少爷,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道,“她不是你们能得罪的起的,别说是你们邵家,就是知府大人也一样!”   安容赏风景的心情全毁了,就回了自己的屋。   这一回,凌太太把春桃也派去伺候安容了。   邵太太在船上,把邵大少爷狠狠的骂了一顿。   邵二姑娘就不服气了,“娘,你别听凌家恐吓,她能是什么身份,是我邵家得罪不起的?”   丑成那样,头上的头饰还比她的漂亮,简直浪费!   安容回了船内,喝了一盏茶,平复心情。   凌太太来道,“我已经警告过邵家了,邵家应该不敢再胡来了。”   这要是在京都,就凭邵大少爷这言语轻薄,他几条命都没了。   凌太太劝安容别去应城,直接回京,她一个孤弱女子,出门实在不安全。   安容摇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要是邵大少爷真敢胡来,安容不会心慈手软的。   安容以为她没机会证明自己,谁想还偏偏就有。   邵大少爷在怀州纨绔惯了,只要他想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再加上身边一群奉承巴结的小厮在,居然给他弄到了迷药。   船里,也是有不轨之徒的,不过人家弄迷药,只是想趁机发点小财。   邵大少爷拿了,可是使坏的。   拿了迷药后,邵大少爷就摁耐不住了。   天才麻麻黑,他就忍不住下手了。   迷药迷晕了春桃和碧春,安容可是一点事没有。   春桃和碧春一倒下,安容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这不,拿了棍子守在门口。   邵大少爷一进来,安容就狠狠的给了他一闷棍。   不过安容力气不大,就是吃奶的力气全使出来,也没能把邵大少爷给敲晕。   反倒激怒了邵大少爷。   屋子里动静有些大,惊动了凌云他们。   等他们赶来的时候,进门就见到邵大少爷倒在地上,疼的蜷缩成一团。   安容站在那里,脸色冰冷。   邵太太心疼的去看听儿子,问道,“铤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唬娘啊。”   邵大少爷指着安容,嘴里根本说不出来话。   邵太太就气看着安容,“你把我儿怎么了?!我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   说完,又对凌太太道,“你们凌家也别想好过!”   那边邵二姑娘已经去叫人了。   他们知道邵大少爷是中毒,逼安容交出解药。   安容不给。   可是叫了人来,她就会给吗?   别忘了,凌家也有不少人在船上呢,要真来硬的,谁也讨不了好处。   安容指着包袱道,“解药就在包袱里,除了解药,还有多种毒药,要是挑错了,就等着给邵大少爷收尸吧。”   “你!”邵二姑娘气咽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什么时候船到岸,我什么时候给他解药。”   安容的说话声毋庸置疑。   邵太太拿安容没辄,又不敢来硬的,要安容的命容易,可是安容死了,她儿子怎么办?   邵太太叫人把邵大少爷抬了回去,叫船夫赶紧开船,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回怀州。   原本还要坐三天的船,硬是两天半就到了。   然而,船还没到岸边,安容就看了一场热闹。   一船上,正在打架。   刀光剑影,杀气凌人。   打的甚是惨烈。   怕敌人打到船上来,误伤到他们。   邵太太赶紧叫船夫把船有挪远了些。   凌太太请安容回船。   安容正要转身呢,就听到一声哭喊,“放开我!我要回家!”   听到那声音,安容身子一怔。   这不是萧雪儿的声音吗?   安容忙转了身子,只捕捉到几个身影,如风般从船上跳下去,追着远处凌空腾飞的身影而去。   眨眼间,消失不见。   若不是那残破的商船,真叫人觉得方才那场厮杀,只是一场错觉。         第六百零四章 脱身   安容觉得她没有听错,世上也没有这么多巧合的事。   那就是萧雪儿的声音!   谢明骗了她,东延暗卫不只是借萧雪儿转移萧国公府暗卫的视线,他们就是绑架了萧雪儿!   站在船头,安容翘首以盼。   可是易容过后的她,萧国公府的暗卫哪里认得出来?   更何况人家已经走了。   不知不觉,船已经到了岸边。   碧春轻声催安容道,“少奶奶,我们该下船了。”   下了船,邵太太就催安容要解药了。   之前有言在先,加上安容不愿意再多生事端,就把解药丢给了邵太太。   邵太太朝安容哼了一声,又冷冷的瞥了凌太太一眼,转身走了。   凌太太苦笑一声,她算是把邵家给得罪死了。   那边,凌家下人赶紧牵了马车过来,道,“太太,你们总算是回来了,老爷和老夫人等的快发火了。”   今儿是凌老夫人的寿辰,当家主母却不在,不怪他们发火生气。   凌太太忍不住想揉太阳穴了,她望着安容,道,“还请少奶奶先在凌家住下,容我准备马车再送你……。”   安容苦笑一声,她看了眼那凌乱的商船,道,“我估计要在怀州多住两日了。”   凌太太是通透人,她一见安容这神情,就知道方才的斗殴与她有关。   不过安容要在凌家多住几日,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国公府表少奶奶能在凌家下榻,那是凌家的福分。   一行人,上了马车,朝凌家直奔而去。   凌府。   阔绰气派。门口两只大石狮子威武霸气,上面系了红绸,霸气中又平添了几分喜气。   进府之前,凌太太叮嘱凌云道,“一会儿老夫人要是训斥你,千万不要回嘴,记住没有。”   凌云很不甘心。他趁机提条件道。“那我要去应城!”   凌太太怎么可能答应他去应城呢,应城是边关乱地啊,“不行。我可以许你去京都。”   安容知道凌云是要送她去应城,这份心意她领了,笑道,“等我回京。你来京都寻我也是一样的。”   “那要等好久,”凌云有些不同意。   可是不同意也不行。凌太太不许,他没辄。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了。   凌家在怀州,家世地位不差。除了知府和温家,就属凌家了,从底蕴上看。邵家可是要差远了,可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硬生生的压了凌家好几头,这是没办法的事。   来给凌老夫人贺寿的人很多,觥筹交错,欢笑连连。   一堆人瞧见凌太太走进来,都很诧异。   不少人眼睛都盯着凌风看,还窃窃私语。   凌大少爷可是怀州出了名的病秧子,药罐子。   更是因为身子差,四处求医,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药,更有传言,说他会命不久矣。   可是今儿一看,气色虽然差了些,却也没有给人以人之将死的感觉。   他们对凌大少爷了解的不多,可是凌家下人看到凌风,简直是惊奇。   大少爷出门一趟,简直是脱胎换骨了啊!   出门前,凌风是小厮扶着走的,回来可是自己走回来的。   凌家二少爷凌瑞正在陪客人饮酒,见到凌风走回来,直接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大哥,你好了?”   凌风温文尔雅,点头道,“尚未痊愈,不过也好了七八成了。”   凌云就没好气了,“还多亏了二哥呢,你要不说随州有神医,娘还不会带大哥去。”   凌瑞呼吸一窒,很快又笑了,“是大哥的福气到了。”   凌云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是安容听出来点苗头。   凌家二少爷乃庶出,她姨娘是凌老夫人的替身丫鬟,甚是得她欢心。   不过命薄的很,生孩子难产死了。   凌二少爷出生丧母,实在可怜,他姨娘临死前就求老夫人,说凌太太要照顾大少爷,她不能拖累她,希望这孩子老夫人能多照看一二。   老夫人能不答应吗?   凌二少爷是老夫人养大的,老夫人很是疼他,加上凌大少爷又病歪歪的,她就更喜欢凌二少爷了。   孩子,谁养大的谁疼。   老夫人偏疼凌二少爷,有时候为了他还呵斥凌云,凌太太也会不满凌老夫人宠庶轻嫡。   有了凌老夫人的疼爱,在加上大哥是病秧子,凌云又小很多,凌二少爷对凌家家主的位置可是志在必得。   可是凌太太总要为自己儿子考虑。   重要的场合,她会要求凌大少爷露面,凌大少爷不行,还有凌云,他只能做陪衬。   可要是凌太太不在,可就没人能阻止他了。   这不,凌二少爷就耍了个小心眼。   利用凌云把凌太太骗到随州去了,凌云小,加上凌二少爷又说的有鼻子有眼,他就信了。   当时凌二少爷和贴身小厮在花园说话,小厮回道,“二少爷,听说随州来了位神医,医术极高,可就是性子傲了些,轻易不出诊,这事要不要告诉太太,让太太带大少爷去?”   凌二少爷当时回道,“得了吧,我这会儿去告诉她,没得以为我存了心的支开她,她又是当家主母,她带大哥去随州了,祖母的寿宴怎么办?再说了,我说的话,她几时信过,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吃饱了撑的慌才干!”   “这事不要再提了,免得分太太的心,把老夫人的寿宴办砸了,等寿宴过后,再说不迟。”   小厮连连点头,“那到时候大夫走了怎么办?”   “走了?那不更好?”   凌云当时没气的要冲出去。   这番话,在凌云耳朵里,就是凌二少爷盼着他大哥早死。明明知道有神医,却隐瞒不报。   还好大哥福泽深厚,让他听见了。   凌云就告诉凌太太了,他没敢说是偷听凌二少爷说的,只说是外面人传的。   凌太太当时就坐不住了,权衡了许久,还是决定带凌大少爷去随州。   可是随州去了。神医却没见到。   更没听到什么神医治了什么疑难杂症的事。不过既然来了,还是多看了几个大夫。   后来,凌云不小心说漏了嘴。凌太太才知道,他们母子三人是被骗了,可是等他们要赶回凌家时,船又出事了。   凌云因为撒谎。心情不好,才到湖边丢石子。遇到了安容。   只能说,冥冥之中,上天总是眷顾好人的。   至于凌二少爷心里的窝囊气,从隐隐发青的额头就能看出一二了。   凌老爷瞧见自己的嫡子身子大好。不多久就能复原,那高兴的,也就不计较凌太太带凌风去求医。丢了老夫人寿宴没办的事了。   凌太太也很会说话,见了凌老爷就赔礼道。“是我心急,怕大夫走了,错过给风儿看病,才推了老夫人寿宴的事,也幸亏老夫人体谅,把风儿的身子看的比她寿宴重要……还好,寿宴办的不错,我和风儿也赶回来的及时,明年,咱们再给老夫人办一个更隆重的。”   凌云撇嘴,娘真是,撒起慌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夫人明明不乐意娘亲带大哥去随州的好么!   不过凌太太当众这么说了,瞬间老夫人在宾客心目中的形象就慈蔼了起来,老夫人要是再怪罪凌太太,可就说不过去了。   等外面人夸老夫人,夸的凌老夫人心里舒坦了。   凌太太才带着凌风和凌云进去给她祝寿。   凌老夫人还一脸慈爱道,“身子骨好了就好,到底是我凌家嫡长子,往后可要撑起凌家的门面来,赶明儿给列祖列宗上个香,告谢祖宗们的庇佑。”   凌太太无不称是。   至于安容,站在一旁,凌太太也没叫她给凌老夫人祝寿,安容也没有主动贺寿。   祝寿是要送上贺礼的。   她没有准备,贸然祝寿,那是失礼。   还有,安容不想招摇,惹人注意。   不过,有些时候,不是安容想不招摇,就能不招摇的。   这不,凌二少爷见了安容,就主动问道,“这位姑娘是?”   凌云就道,“她是萧姐姐,就是她叔父救了我大哥,她叔父有急事要离开随州一段时间,把她留着随州不放心,娘亲见她喜欢,邀请她来府里小住几日,等她叔父来给大哥看可痊愈了,顺带接她走。”   凌二少爷就笑了,“那她也算的上是大哥的救命恩人了。”   什么叫算得上是,明明就是好吧!   凌云不搭理他。   凌老爷就高兴道,“那可别慢待了萧姑娘,把绿萝苑收拾出来给萧姑娘住。”   知道安容身怀有孕,有坐了几天的船,肯定疲乏了。   凌太太赶紧叫碧春带她去歇息。   她则留下来招呼宾客。   安容去绿萝苑的时候,丫鬟已经把院子收拾妥了。   床褥什么的焕然一新。   不过安容顾不得这些,她朝碧春招招手。   碧春睁大眼睛看着安容。   别说,那一瞬间,安容差点恍了眼睛,她差点把碧春当成是芍药了,尤其是她睁大眼睛的样子。   安容拜托碧春一件事。   在船上,萧湛就知道安容要去怀州。   他告诉了安容怎么联系萧国公府的暗卫。   安容要碧春去告诉暗卫一声,她在凌家。   碧春不敢耽搁,赶紧出去办事。   凌家派了四个丫鬟来伺候她,问道,“姑娘要不要泡个澡,再睡?”   安容便笑道,“那就麻烦了。”   浴桶里,洒了花瓣,清香四溢。   安容泡在水里,舒服的她直哼哼。   疲乏的她,直接睡着了。   安容是被丫鬟唤醒的,不是提醒她添水,去小榻上歇息。   而是告诉她,知府派了官兵要来抓她。   一句话,把安容怔呆了,“抓我?什么理由?”   丫鬟回道,“说是姑娘你毒害邵二少爷,要带回去审问,前院太太拦着,要不然官差要来小院了。”   安容也不泡澡了,赶紧起来。   两刻钟后,安容又出现在凌家正堂。   原本凌老夫人就看安容的眼神不善,这回就更加不善了,不过当着许多宾客在,倒是一句话没说。   安容迈步进屋,屋内的官兵就道,“抓起来!”   凌太太眉头轻拧,“柳师爷,知府大人怎么能听一面之词就上我凌府抓人?”   柳师爷笑道,“我也是听知府的话办案,凌太太放心,她既是你凌家的恩人,凌家的薄面,知府大人会卖两分的。”   说完,他就摆手道,“带走!”   那些官兵还真是不客气,摁了安容就走。   凌太太急的,赶紧拦过来,“你不能带她走!”   柳师爷眉头一皱,“凌太太,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凌太太也看着柳师爷,“柳师爷,你今儿要真带走了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可不会是我凌家。”   柳师爷仰天一笑,“难不成会是我,还是知府大人?”   凌太太想泄露安容的身份,可是安容给她使了眼色。   凌太太就不敢泄露了,一路送安容到凌府大门。   眼见着安容被带走,凌太太吩咐总管赶紧跟着。   就这样,安容一路被押着走。   走了好一会儿,安容就瞧见了被烧毁的商铺,多看了两眼,就被人推肩膀。   远处,有一男子骑马过来。   男子俊朗如玉,神情温和,他骑马路过时,安容多看了他两眼。   苏君泽怎么来怀州了?   安容没想喊他,只要碧春把帕子送到,萧国公府的暗卫肯定回来救她的,应该要不了多久的。   可是苏君泽路过安容后,眉头皱了一皱。   那双眼睛,清澈明净,似曾相识。   他回头看了一眼。   身姿也熟悉,还有微微隆起的小腹。   苏君泽眼神滞了下。   他掉转马头,又回来了,问柳师爷,“她是谁?”   柳师爷找见到苏君泽了,只是苏君泽骑马,他不敢贸贸然打招呼,他高攀不起。   这会儿苏君泽问话,柳师爷忙道,“她是谁,还不清楚,只知道她叫萧容,不过此人心肠歹毒,给邵二少爷下毒,知府大人让我把她抓了起来。”   柳师爷说了一堆,在苏君泽耳朵里,就两个字:萧容。   就凭这两个字,还有下毒,苏君泽就断定安容的身份了。   只是很痛心。   嫁给萧湛,就改姓萧了吗?   “你宁愿被抓,也不叫我救你?就一定要和我撇的一干二净吗?”苏君泽忍着心痛,问安容道。   安容眸光清淡,犹如月华。   她看了苏君泽两眼,道,“我脱身不是难事……。”   苏君泽眸底沉痛,他不敢看安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微微抬眸。   安容则低下眉头。   不小心看到手腕上的玉镯,正冒着黑光。   安容心一惊。   有人要杀她!   正这样想呢,就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拦腰抱起。   还没回过神来。   就听到有人倒地声,有人叫刺客声。         第六百零五章 迁都   整条街瞬间乱成一团。   苏君泽抱着安容,吩咐官兵道,“抓捕刺客!”   柳师爷赶紧道,“还不快去追!”   那些官兵赶紧朝酒楼跑去。   安容头晕的厉害,被苏君泽抱着,都反应不过来。   反倒是柳师爷急道,“世子爷,你受伤了?”   苏君泽摇头,“不碍事。”   &n⊙▽wan⊙▽书⊙▽ロ巴,◆ans↓≥ombsp;难得抱着安容,他舍不得松开。   这会儿,安容才好了些,努力推开苏君泽。   苏君泽脸色微微白,不知道是受伤的缘故,还是安容太生疏的缘故。   柳师爷在一旁抹额头。   邵家这回估计是踢到铁板了,这女人其貌不扬,却是东钦侯世子的心尖儿啊,而且,她还对东钦侯世子不屑一顾!   这女人到底是谁啊?!   想到什么,柳师爷的脸刷的一白。   不,不是吧?   她不会就是萧国公府被绑架的表少奶奶吧?!   越想,柳师爷的背脊越是发凉。   安容挣脱开苏君泽,她听到柳师爷说苏君泽受伤了,应该是后背受伤了。   安容侧身一看。   苏君泽的右肩上,正插着只短箭。   安容的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鼻子泛酸。   她脑子里闪过前世苏君泽抱着清颜离开,她捂着肚子叫疼的画面。   而眼前的苏君泽,却为了救她,中了一箭。脸色苍白。   安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她想躲着苏君泽,可偏偏遇上,还剪不断理还乱,欠了人家一命。   她说过,这一世,就是这一世。   与前世再无瓜葛。   安容捏了捏拳,记下苏君泽的救命之恩。   安容见前面有药铺,便扶着苏君泽道,“去药铺。我帮你治伤。”   柳师爷就站在一旁。见安容扶的艰难,也不敢搭把手。   到了药铺,柳师爷赶紧叫小厮过来帮忙。   安容撕开苏君泽的衣裳,用酒精消毒后。帮他把箭拔出来。幸好。箭上没有毒。   没有伤到骨头,就伤的不重。   可惜安容身边没带药,只能用药铺子里的药了。不然能好的快一些。   等回头,让暗卫去凌家拿包袱,再送给他就是了。   安容包扎的很认真,苏君泽看的有些呆了。   他眼前有些模糊,他好像在梦里相似的场景,有人帮他包扎伤口,只是记得有些模糊。   苏君泽问道,“之前,你是不是帮我包扎过手?”   有外人在,苏君泽不敢说前世,太过骇人听闻了。   安容的手滞住,她抬眸看着苏君泽,那满是柔情的眸光,安容赫然一笑,“你不必问我,迟早你会清楚的。”   有些事,不是她做的,她不会承认。   可惜,她否认,他又不会信。   所以安容干脆不回答,不否认,让苏君泽自己去寻觅答案。   她之前还怀疑,苏君泽只能梦到她和他的前世。   谁想到不是。   苏君泽见安容避开谈前世,他也不说什么了,只问道,“东延刺客绑架了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方才那刺客也是东延的?”   安容言简意赅的说了两句,至于方才要杀她的刺客,安容拧了眉头道,“应该不是东延暗卫。”   谢明说过,他的任务是活着把安容带去见他主人。   他只保证她的死活,不会管她腹中胎儿。   而且,她之前已经被绑架了,谢明有无数的机会杀她,可是他没有。   “那会是谁?”苏君泽不解道。   安容摇头,她也不知道。   她眸底泛苦。   还以为到了怀州,能逃开随州的东延暗卫,谁想到,这个火坑更大。   不但有想绑架她的东延暗卫,还有一拨想要她命的人!   她总觉得待在药铺,身边就一个师爷,还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受伤的苏君泽,就跟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   可是,她要去哪儿呢?   回凌家?   要是把东延暗卫引去了,只怕一个凌家都不够他们杀的。   安容想到萧雪儿,问道,“雪儿是不是被绑架到了怀州?”   苏君泽点点头,“他们绑架了雪儿,转移萧国公府的视线,可是国公府的暗卫追的他们毫无喘息的机会,他们不敢放了雪儿,一旦没有人质,他们插翅也难逃出京都,他们一路拿雪儿当人质,被国公府暗卫追到了怀州,前些时候,怀州的船被烧,没有商船前行,他们就带着雪儿东躲西藏,今儿有船了,国公府暗卫把守着船,他们根本逃不了。”   说着,苏君泽笑了,“要不是东延暗卫放火烧船,将他们堵在了这里,估计他们能把雪儿带去东延。”   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当真是不假。   不过,也不怪那些烧船暗卫,他们虽然都是东延暗卫,可是执行的任务不同,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了,哪管其他人啊?   苏君泽还说了另外一件事。   就是东延暗卫放火烧船的时候,刚好瑞亲王也在船上。   当然了,瑞亲王肯定没事。   不过瑞亲王或许是东延暗卫烧船的原因之一。   可怜瑞亲王奉命出来追查东延纵火犯,结果还没去找人家,人家已经到他眼皮子底下来烧他了。   安容听得愣愣的,“你是说瑞亲王也在怀州?”   苏君泽点头,“不但瑞亲王在,还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有唤声传来,“大嫂?”   安容瞥头,就见到萧迁走过来。   安容愣住了。   她不但看到了萧迁。她还看到了瑞亲王世子。   安容怔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萧雪儿可是萧迁的胞妹。   她被敌人绑架了,他能不心急出来找才怪呢。   只是,他出来了,那宁纤柔怎么办?   对了,她差点忘记了,“那天花轿着火,纤柔怎么样?”   萧迁忙道,“火及时扑灭了。她没事。”   安容就放心了。   要不是为了绑架她。东延暗卫也不会想出那么多招数来,误伤她人。   要是宁纤柔为此受伤,哪怕能治好,她也心愧不安。   “那你们拜堂了吗?”安容又问。   萧迁脸红。   别说拜堂了。连洞房都洞过了好么!   不行完礼。娘亲压根就不许他出国公府大门。   他拿雪儿做借口。可惜没用。   萧大太太说,国公府的暗卫救雪儿足够了,不少他一个。   萧迁还能说什么。宁纤柔娶都娶了,能干晾着一辈子不搭理,不同房吗?   早同房是同房,晚同房也是同房。   萧迁就认命了。   而且他是和宁纤柔正儿八经的敬了长辈茶,又陪着她回了宁家,从宁家吃了回门饭,他才能快马加鞭追着暗卫出京的。   等安容问完,就轮到萧迁问她了。   听安容说她是从随州过来的,萧迁就两眼直翻,瞪了瑞亲王世子了。   瑞亲王世子一脸无奈,“我不知道敌人会那么的狡猾。”   当初出京,在第一个岔路口。   萧迁就觉得,他们应该兵分两路追。   绑架安容和绑架萧雪儿的东延暗卫可能会在什么地方汇合,但肯定不会跑一条路。   要是那样的话,当初何不一起走?   萧迁提议可以朝北烈方向追去,瑞亲王世子觉得绑架了安容,肯定直接回东延,绕路去北烈做什么?   然后就把萧迁拉着朝东延方向走。   萧迁也是意志不够坚定,就听了。   这会儿,萧迁觉得,萧老国公对他的评价是对的,聪慧有余,果敢不足,耳根子有些软,能听的进话,可是有时候,不能够坚持己见。   耳根子软,是遗传了萧大太太。   所以萧老国公不让萧迁跟着萧湛。   萧湛完全可以独挡一面了,萧迁跟着萧湛,得不到历练。   毕竟是兄弟,打小一起长大的,萧迁果敢不足,萧湛能打他吗,能骂他吗?   不能。   只能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自己来了。   连轩就不同了。   他打小就有主见,耳根子不是软,那是石头做的,油盐不进。   至于说主意,连轩从来不缺,虽然都是馊主意,只要管用,不把自己祸害了,也就成了。   再加上,他比较听萧湛的话,交给萧湛管最合适。   要是跟着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他们两个也不用打仗了,打打连轩就够了……   不过,萧迁没想到,安容居然能自己逃出来,还学会了易容术。   只是这脸,怎么看着这么的别扭呢。   瑞亲王世子看了看苏君泽的伤,道,“明儿,你与我父王一同回京吧。”   苏君泽一愣,“回京?王爷不是要奉命追杀纵火犯吗,怎么又要回京了,纵火犯抓到了?”   瑞亲王世子摇头,“没有抓到,纵火犯和绑架暗卫已经混在一起了,要抓也是一起抓,再加上,那些人不会在放火了。”   安容眉头一挑,“他们一路从棉城烧到怀州,会就此罢手吗?”   萧迁点头一笑道,“不是他们要罢手的,是不得不罢手,再不罢手,连轩能把东延京都给烧个底朝天了。”   安容听呆了。   “相公让连轩去东延,是要他去放火?”安容轻声问道。   她虽然日日能看到萧湛,却是不知道连轩是肩负了这么重的任务去的东延。   萧迁笑道,“可不是,轩弟就带了几个暗卫,就把东延皇宫给烧了一半,还有那些大臣的府邸,几乎每天都会烧掉几家,闹的东延是人心惶惶,而且听说轩弟一支箭射到皇宫大门上,说东延暗卫烧我大周一家商铺,他就烧东延大臣府邸一座,什么时候东延罢手了,他就罢手,不信咱就玩,看谁手段更狠。”   连轩不烧寻常百姓,他这人出了名的,柿子喜欢挑硬的捏,捏软的没意思。   那些大臣怕被烧啊,这不就求东延皇帝。   东延皇帝气个半死,却又拿连轩没辄。   连轩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装谁像谁,尤其是当初在皇宫,把他打的皮开肉绽,就是现在好了,偶尔想起来,也会隐隐做疼。   可是抓不到他有什么办法?   指不定他从身边过,都没办法逮住他。   东延皇帝甚至对身边伺候的人都防备又防备,生怕是连轩易容的。   “大哥让轩弟去了东延京都一趟,然后……东延就迁都了。”   萧迁有些醉了。   轩弟的破坏力,果然是大周第一。   安容,“……。”   安容有些相信,连轩来到这世上的使命就是祸害别人了。   苏君泽坐在那里,不满道,“我受了伤,怎么送王爷回京啊,你才是瑞亲王世子,你送你父王回去。”   瑞亲王世子摇头,“我已经和父王说好了,我要去应城帮萧湛。”   苏君泽脸有些黑,“那我也要去应城。”   萧迁眸光落到苏君泽肩膀上,得知他才救了安容一命,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我大哥看见你心会堵啊,你还是别去边关比较好。   他这样想,苏君泽又看着他了,“要不你送王爷回去?你才娶妻,总不能冷落了她。”   萧迁脸一红,瞪了苏君泽道,“我出来是救雪儿的,如今她还在敌人手里,我怎么能回去?”   三人推脱来,推脱去。   安容瞧了好笑。   要是瑞亲王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估计会气的够呛。   最后萧迁逃了,带着安容一起,“锦儿和崔尧就住在前面的同源客栈,估计明儿能启程去冀州。”   安容微微惊诧,没想到萧锦儿和崔尧也在怀州。   不过想想也是。   他们就算坐马车,速度也不会快到哪里去,有人迎亲,吹吹打打一个月才娶进门的都有呢。   不过在怀州耽搁了两天,估计要错过选定的吉日了。   萧迁让瑞亲王世子送苏君泽。   他带着安容去找萧锦儿。   出药铺的时候,赵成就带了七八名暗卫过来了。   有些暗卫身上还有伤。   安容让他们去上药,然后问赵成,“雪儿还没救出来?”   赵成很无奈,“他们刀架在八姑娘的脖子上,属下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安容低敛眉头,“是我连累了雪儿。”   萧迁则道,“应该是萧国公府连累了你。”   安容做了那么多年武安侯府四姑娘,都没被绑架,边关一打仗,她就危险了。   不是因为萧湛,就是因为萧家木镯。   总归逃不过这两个缘故。   安容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要绑架她,她道,“雪儿是他们的护身符,雪儿要是有什么万一,他们不可能活着离开大周,况且,他们的目的在我。”   萧迁听得一愣,半晌才明白安容话里的意思。   “你要拿你去换雪儿?”萧迁问道。   安容望着萧迁,道,“虽然雪儿没有性命之忧,可她才六岁,一路受惊,我怕会给她留下阴影。”   萧迁就道,“大嫂,你放心,雪儿虽然才六岁,天真浪漫,可萧国公府的女儿,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可她到底只有六岁。”   不论安容怎么说,萧迁就是不同意,“祖父和父亲要是知道我拿你换雪儿,非得宰了我不可。”         第六百零六章 奢侈   不是说萧雪儿不重要。   萧雪儿是他亲妹妹,他能不疼吗?   可拿安容去换萧雪儿,萧迁做不到。   安容手腕上还带着萧家木镯,就是安容被绑架了,拿他的命,拿他爹萧大将军的命去换,那也得换。   萧国公府必须保护安容的周全。   萧家男儿有一种固执,很执拗,根本就劝不通。   安容也就不劝了,她道,“我能逃一次,就能逃第二次,雪儿她逃不掉。”   安容说话的语气笃定,不容人怀疑。   可萧迁还是怀疑,那么多暗卫绑架大嫂,还让她给逃了,这要在萧国公府,暗卫要被罚的脱掉几层皮。   要是再抓到大嫂,东延暗卫还会那么掉以轻心吗?   可是再怎么不掉以轻心,再怎么防备,谁能想到安容能借着月光消失?   瑞亲王世子就看着安容道,“这事还不着急,先去同源客栈吧,现在你的行踪已经泄露了,东延暗卫若是一定要绑架你,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只能如此了。   暗卫牵了马车过来,安容上了马车。   钻进马车之前,安容还回头看了一眼。   见苏君泽站在那里,看着她,温润的眸底有一抹留恋。   萧迁翻身上马,也瞥了苏君泽一眼。   苏君泽的心思,他怎么不懂。   救大嫂一命,这恩情。萧国公府记着。   可惦记他大嫂,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萧迁骑马过来,挡住苏君泽的视线。   等马车汩汩走远,萧迁才给瑞亲王世子他们抱拳,然后骑马离开。   同源客栈。   已经被崔家包了下来,以萧国公府嫁女和崔家迎亲的阵仗,一间客栈是远远住不下的,这条街另外一间小客栈,也被包了。   客栈里。最大的包间。   里面红绸摇曳,喜气洋溢。   萧锦儿身着大红喜袍,头上戴着安容送的东珠头饰,正望着窗外的云发呆。   听到有叩门声,萧锦儿微微一愣。   丫鬟就笑道,“肯定是姑爷来了。”   萧锦儿脸腾地一红。丫鬟就捂着嘴去开门了。   萧锦儿也当是崔尧,不好意思看门口,免得叫人以为她盼着崔尧来。   可是听丫鬟喊表少奶奶,萧锦儿忙撇了头。   安容迈步进去,萧锦儿就赶紧站起来了,“大嫂?”   然后就是欣喜若狂了。看着萧迁道,“你们把大嫂救出来了?”   萧迁惭愧。“是大嫂自己逃出来的。”   “那雪儿呢?”萧锦儿忙问。   “……还在敌人手里。”   萧锦儿眸光瞬间就带了失望了,不过安容回来,她就很高兴了。   忙拉着安容坐下。   萧迁知道她们两有体己话要说,他就出去了。   萧迁迈步下楼,就有小厮上前道,“大少爷,柳师爷求见。”   萧迁点点头头。小厮就退了出去。   等他下楼时,柳师爷已经毕恭毕敬的迎了上来。有些胆颤微微的,请罪道,“下人办事不利,没能抓到要刺杀萧表少爷的刺客,让他们给逃了。”   请完罪,柳师爷忙道,“我这就回府,禀告知府大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敌人给揪出来。”   萧迁冷冷的瞥了柳师爷一眼。   柳师爷胆怯,忙说告辞。   然后跟被狗撵了似地赶紧跑。   孙府,书房前。   小厮在敲门,敲门声有些急切。   屋内有不耐烦声,“进来!”   小厮推门进去,先是往右瞥了两眼。   书桌前,空荡荡的。   一眼望去,只见到书架上,摆着成摞的书籍,古香盎然。   没见到人,小厮忙往左走。   饶过花鸟山水屏风,便见到碧玉珠帘里,半人高铜炉鼎里,熏香袅袅,犹如美人舞袖回首。   虽然在同一间屋子里,一边低调素朴,一见就是个清官忠臣。   一边又奢侈的叫人见了咋舌。   只见多宝阁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玉器瓷器。   小厮知道,这里摆着的只是孙知府的部分珍藏,还算不得最宝贝。   此刻,孙知府正拿丝帕擦拭一红萼梅花瓶。   他看都没看小厮一眼,只淡淡道,“出什么事了?”   小厮忙禀告道,“柳师爷派人传了话来,说是知府夫人先前让他去抓的人是萧国公府表少奶奶……。”   哐当!   孙知府手里的花瓶一惊之下,就摔在了地上。   瞬间,七零八落。   砸的小厮心都碎了。   够他一家老爷衣食无忧一辈子了啊。   不过,孙知府的心凉半截了。   孙夫人是邵太太的堂姐,邵太太下了船,都没有回邵家,就直接哭着来找孙夫人替他们母子做主了。   孙夫人一见自己的侄儿被人害的形容消瘦,吃尽苦头,这还了得?   再一听对方只是个姑娘,还要家世没家世,要容貌没容貌,她侄儿愿意纳她为妾,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还敢对她侄儿下毒手。   孙夫人当即就火气上涌,找了柳师爷来,要他亲自去抓安容来。   让柳师爷亲自去,这还是顾及凌家今儿办寿宴,给凌家三分颜面,不然派几个官兵去就成了。   柳师爷出门时,孙知府正好回来,孙夫人要替侄儿报仇,他没有意见。   谁想这一次踢到了铁板?!   孙知府脸色苍白,心存侥幸,道,“确定是萧国公府表少奶奶?”   小厮点头道,“柳师爷说。萧国公府大少爷唤她大嫂,就连瑞亲王世子对她也客客气气,断不会有假,只是她的容貌……与画像上不同。”   要是相同,只怕邵太太自己就认出来了,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得罪啊?   不管怎么说,能让瑞亲王世子客气相待的人,就不是一个知府能得罪的起的。   孙知府急的团团转。迈步要出府。   可是还没出门了,忽然一黑衣人从天而降。   又把他吓个半死,小厮要喊刺客,结果被黑衣上随手一点,就晕了过去。   孙知府是脸色刷白。   那黑衣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从怀里亮了个令牌。   孙知府心就宽了许多。请黑衣人进屋说话。   柳师爷骑马回孙府。   还没进门呢,就见孙知府急急忙出来,忙问道,“知府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凌家贺寿。”   客栈,安容在端茶轻啜。   丫鬟推门进来道。“少奶奶,凌家三少爷求见您。”   安容笑了笑。把茶盏搁下,要起身出去。   这里是萧锦儿的闺房,凌云虽然年纪不大,却不是能随便进来的。   萧锦儿笑道,“大嫂,我也去看看,到底是哪个混小子。敢拿石子丢你。”   凌云没上楼,他就在楼下等着。   安容一边下楼。一边问他,“你怎么来了?”   这会儿凌家的宴席应该还没散。   凌云乖乖的作揖见礼,然后把安容抓到一旁。   萧迁盯着凌云那只手,眉头拧了又拧。   目光太凌厉了,凌云发现了,忙把手松开了。   安容倒无所谓,只是见凌云脸色不是很好,问道,“出什么事了?”   凌云两眼上翻,“我大哥成香饽饽了。”   噗!   原谅她笑点低,实在忍不住了。   “这是好事啊,”安容憋笑道。   难道要被人嫌弃才好呢。   凌云呲牙,“好事才怪呢,我大哥今年十九了,从十五岁起,我娘就给大哥说亲,四年啊,愣是没能给我定下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嫂,今儿倒好,我大哥一回来,知道他病好了,就露了苗头想把女儿嫁给我大哥的……。”   安容一笑,“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大哥之前病歪歪的,做父母的不愿女儿嫁给你大哥后,将来守寡。”   “正常个屁!”凌云一生气,就容易说粗话。   他望着安容,打的一个超级奇葩的比喻,“本来我大哥在怀州那些富贵人家眼里,就是一个谁都看不上眼的窝窝头,既难看,又难吃,你帮我大哥治好了病,他成了个包子,闻着挺香,但是还要问清楚了是什么馅的才会买,可是大家一听说我大哥这包子是你,萧国公府表少奶奶做的,一瞬间,我大哥就从包子变成了香饽饽,身价蹭蹭蹭的往上长,你不知道,之前那些人喊我大哥都是喊大少爷,现在都变成贤侄了……。”   一番比喻,听得安容是腮帮子疼。   萧锦儿更是笑的腹内抽抽。   这小少年真是好玩,有这样打比方的吗?   不过,说的还真挺像的。   大嫂身份不凡,能纡尊降贵的替凌大少爷治病,还和凌家人一起从随州坐船来怀州,可见交情不俗。   他们以为凌家搭上了萧国公府,有萧国公府做靠山,自然要上杆子巴结了。   萧锦儿忍不住道,“如此一来,你娘可以给你大哥挑门好亲了。”   凌云看了萧锦儿一眼,道,“才怪呢,要是一般人,我娘还能挑,可是方才,知府大人也去了,他要做回媒人,把温家二房嫡女许配给我大哥。”   说着,凌云顿了顿,道,“祖母和我爹很高兴,恨不得当场就答应,我娘觉得知府大人是另有所图,把这事给拦下了……。”   温家二房、邵太太、还有孙知府夫人,那是一家的。   现在邵太太把安容得罪了,孙知府还派人抓了安容。   于情于理,孙知府都该先和安容赔礼道歉,他却没有,而是先去凌家做媒。   安容笑了,孙知府这是怕她气量小。不接受他的赔礼,所以拐着弯的把凌家拉到他一边去,到时候不看僧面看佛面,邵大少爷调戏她,知府派人抓她的事就看在凌家面子上,既往不咎了?   他想的倒是挺美的。   萧迁走过来,轻哼一声,道,“温家这一回损失不小。可不只是断了几根肋骨的小事,不过有孙知府在,温家迟早能恢复如初,旁人想挤掉温家的位置,可不是容易的事,难得孙知府亲自做媒。凌家老爷想结亲了,将来也能分一杯羹吧?”   凌云老老实实承认了,“我爹是这样想的。”   安容听得无语。   只能说凌家老爷眼皮子太浅了,这可是吞掉温家的绝好机会啊,要换做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的。   崔尧也走了过来。玉扇轻摇,笑道。“你爹和你祖母都同意的亲事,你娘想推脱,怕是不容易吧。”   凌云点点头,“是啊,我娘没辄,只能撒谎了……。”   凌太太被逼的不行,只能撒谎了。   说她在随州给凌大少爷算了命。说他以前命途多舛,但命里有贵人相助。待遇到贵人,往后就平顺了,她当时一高兴,又给凌大少爷算了姻缘。   谁想到姻缘不顺,说是一个月之内定亲,我凌家有贵人相助,会安然无恙。   可是亲家,会遭遇大祸。   凌太太对孙知府,一脸无奈道,“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因为和我凌家定亲,温家出了事,我要是瞒的死死的还好,要是将来温家知道了,我该怎么和温家交代?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等避过这风头,再谈温凌两家的亲事不迟。”   见孙知府脸色不怎么好看,凌太太又道,“知府大人,我儿年纪不小了,怀州像他这般年纪的,孩子都能跑了,他的亲事,我比谁都急呢,又有幸能得知府大人亲自保媒,那是犬子前世修来的福气,哪敢回绝,辜负您一番美意,得罪您,得罪温家,对我凌家半点好处也没有,我这不是怕,没办法吗?”   凌太太都这么说了,孙知府还有什么可说的。   就算他认定凌太太说的是推托之词,可能有什么办法戳穿她,难道还要派人去随州查吗?   凌家走不通,孙知府只好另寻他法了。   柳师爷给孙知府出了个主意,就两个字:贿赂。   女人可没几个能抗拒奇珍异宝的。   做船被人调戏,这可是有损名声的丑事,萧表少奶奶哪敢把事情闹大?   给足了好处,肯定会息事宁人的。   安容没有去凌家住,萧锦儿舍不得她,安容就陪着她住在了客栈里。   傍晚,安容和萧锦儿正用晚饭,刚刚歇了筷子。   外面,丫鬟就进来报,“少奶奶,知府大人求见。”   萧锦儿一笑,“莫不是来负荆请罪的吧?”   “来肯定是赔罪,但不可能是负荆请罪,孙知府要是有这想法,就不会先去凌家了,”安容笑道。   两人下了楼。   两人只看了孙知府一眼,眸光就落到了孙知府身后的几个大箱子上。   萧锦儿挑眉。   她还猜错了。   这哪是负荆请罪啊,是破财消灾呢。   果不其然,孙知府给安容赔礼道歉,说是他这些天忙着怀州被烧,帮着萧国公府抓刺客,忙的晕头转向,才会疏忽大意,只听信了一面之词,就让柳师爷抓她去衙门审问,差点被敌人钻了空子,害得东钦侯世子受伤,他万死难辞其咎。   冠冕堂皇的话说了一堆,听得安容只翻白眼,果真是当官的,能言善辩,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明明是徇私枉法,到他嘴里就成了为朝廷鞠躬尽瘁,偶有失误,实属无奈了。   不过也是,瑞亲王在怀州,就算孙知府以前是个贪官,这几天,也得装足了样子。   被瑞亲王弹劾,他的仕途可就到头了。   安容坐在那里听着。   许是孙知府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才直奔重点。   他坐到知府的位置,自然懂得送礼的诀窍。   这礼要送,也要送的不露声色,不给人以话柄。   这不,孙知府是打着给萧锦儿贺喜的幌子来的。   送了一箱子贺礼给她。   另外两箱子,才是给安容的,说是客栈简陋,要啥没啥,他就让夫人收拾了几件惯常用的来,希望安容别嫌弃。   说完,孙知府还亲自把箱子打开了。   只打开了安容的。   看着里面的东西,安容笑了。   “还真是惯常用的呢,”崔尧笑道。   那箱子里装着盆,碗,筷子,梳子,以及胭脂水粉。   只是这洗脸盆,是黄金镶宝石的。   安容长这么大,用的都是铜的。   洗脚盆更狠,是暖玉的,玲珑剔透,要多奢侈就有多奢侈,孙知府还着重介绍了下,这盆是暖玉的,冬日里用来泡脚,就跟泡在温泉里一样,不会一会儿就凉了,舒服。   还有碗,是黄骨玉的,筷子是象牙雕玉的。   梳子是紫檀的,胭脂水粉,都是添香阁里的极品。   这些东西,都还是次要的。   另外一个更大的箱子里,摆着的是一株珊瑚树。   那珊瑚虽然不高,也不粗壮,却是极美。   它是一片珊瑚群。   看了一眼,安容就喜欢上了。   可是渐渐的,她的眸光就凝了起来,透着冷光。   这株珊瑚树……   前世她见过!         第六百零七章 嫁祸   到这会儿,安容才打量孙知府,越看越觉得眼熟。   “孙知府,孙耀成?”安容问道。   孙知府忙点头,“正是下官。”   安容笑了。   想不到前世户部尚书孙大人,消瘦时的模样居然是这样,她还真没看出来。   孙尚书,那是三皇子的心腹忠臣。   这株珊瑚树,是三皇子妃过寿辰的时候,孙尚书夫人送给她的。   当时的沈安玉多意气风发。   想不到,这一世,这株珊瑚树,居然被孙大人当作赔罪礼送给她了。   想着,安容的眸光越冷。   一株珊瑚树,前世她就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现在?   她只是想到吃晚饭前,赵成禀告她的事。   刺杀她的刺客,被官兵一路追查,消失的地方正是孙府附近。   官兵不敢进孙府查,这才不了了之。   孙大人又是三皇子的心腹。   她还猜不出来,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是三皇子要置她于死地!   是三皇子害她欠了苏君泽一个救命之恩!   这口气,安容捋不顺了。   本来看着还挺好的珊瑚树,再多看两眼,就越加的碍眼了。   一生气,安容的说的话就很打击人了,“孙大人这珊瑚树是让我摆屋子里玩,还是摆柴房里玩?”   孙大人嘴角的笑,瞬间僵硬。   摆柴房……?   一瞬间,孙大人就反应过来了,安容这是不喜欢他送的东西,看不上眼。   孙大人苦笑。   萧国公府缺什么,也不缺奇珍异宝啊。就这么点东西,哪指望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息了火气?   可他实在没辄了。   这些东西,安容一样没收,让孙大人原样抬了回去。   萧锦儿的那份,虽然是贺礼,但也退了回去。   出了客栈,孙大人强颜欢笑的脸。就拉的老长了。   客栈内。萧迁望着安容道,“大嫂,你要处置邵二少爷?”   安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个邵家,不算什么。”   萧锦儿望着安容,眼睛睁大。“大嫂是想拿孙知府开刀?”   安容看着门外,道。“孙知府出身贫苦,高中榜眼,步步高升,才坐到怀州知府的位置。若是清廉忠臣,又何来这样的出手大方?”   萧锦儿就不解了,“若是想扳倒孙知府。那方才那两箱子就是罪证,抬去给瑞亲王。一封奏折弹劾孙大人,他的知府位置,铁定保不住。”   崔尧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怀州乃富庶之地,朝廷任职,三年一换,据我所知,孙知府在怀州待了快十年了,可见朝中有人,而且地位不低。”   没有十足的证据,就是瑞亲王,也难扳倒一个有后台的知府。   可他们又怎么想到,安容想扳倒的不是孙知府,而是孙知府背后的三皇子。   孙府,正屋。   孙夫人见孙知府把东西又抬了回来,脸色就难看了,“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没收?”   孙知府摇头,“这一关,怕是难过了。”   孙夫人就气了,“都怪东延贼子,好端端的烧什么商船,把瑞亲王他们堵在怀州,不然什么事都没有!”   孙知府看了孙夫人一眼,道,“有些事你不知道,就别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孙夫人皱眉了,“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对了,你不是打算把温家商船被烧的事嫁祸给凌家吗,怎么又改主意,要温凌两家结亲了?偏温家还不给这个面子!现在又摸不透萧国公府对凌家是什么态度,又不敢贸然出手,可不拿凌家来填温家的窟窿,只怕温家一年半载都恢复不了元气。”   孙知府一个头两个大。   本来计划的天衣无缝,只要瑞亲王一走,他就拿凌家开刀,只要有人出来证明,船不是东延敌人烧的,而是凌家派人烧的,他就能给凌家定罪,逼凌家赔偿那些商船的损失,就算不全赔,至少也得赔一半,温家就缓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盼到瑞亲王走,谁想又来了个萧国公府表少奶奶,还站在凌家一边!   孙知府有种流年不利的感觉。   孙夫人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出来,道,“邵家知道犯了大错,派人送了五万两银票来,求老爷务必保住邵家。”   “保什么保?!我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孙知府见了银票就生气。   惹上萧国公府,是银子就能摆平的事吗?!   人家萧国公府缺那点钱吗?!   “让邵家明儿去同源客栈负荆请罪去!”   孙知府甩袖便走,只是走到门口,管家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凑到孙知府耳边咕噜了两句。   孙知府的脸色铁青一片。   半晌之后,他道,“答应他们!”   管家担忧道,“大人,用官船送他们走,若是被萧国公府知道了……。”   孙知府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看了眼坐在屋内的孙夫人,小声低语了两句。   孙知府嘴角勾了一勾,道,“去办吧。”   夜,月凉如水。   萧锦儿在沐浴。   安容坐在书桌前,提笔沾墨,写的认真。   萧锦儿沐浴完出来,道,“大嫂,你写什么呢?”   安容笑道,“没什么,只是有几个问题问相公。”   萧锦儿嘴角轻抽,“送信去边关太麻烦了,大嫂有什么不解之处,可以问我哥啊,他或许知道。”   安容放下笔,拿镇纸压着纸张。   她和萧湛约好了。   若是能看到彼此的话,一定要看看屋子里的书桌,想传的话,都摆桌子上。   安容起身,揉了揉脖子。   正要说话呢。窗外传来一些动静。   紧接着,赵成就道,“少奶奶,有信!”   丫鬟忙过去打开窗户。   赵成递过一支箭,信绑在箭上。   安容拆开信,横扫了两眼,就将信上寥寥数字看完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信上的事不是什么好事。但她的心情宽松了许多。   因为她等东延的消息等的快不耐烦了。   如她所料。   东延暗卫要她去交换萧雪儿。   只是交换的地点,有些出乎意料。   居然是在赤城。   “交换就交换,还挑什么地方?在怀城怎么就不行?”萧锦儿不满。   穿上了嫁衣。就不能走回头路,否则不吉利。   偏偏冀州和赤城在乘船前行到一半时,就要分道扬镳,她得和安容分开。她舍不得。   安容摇头,她也不知道东延这么做目的何在。像是故意把她从怀州支开似地?   可是萧雪儿在他们手里,他们就掌握着主动权,这是没办法的事。   安容瞥了书桌一眼,要是萧湛没事的话。那她明天就启程去赤城。   安容正要吩咐赵成呢,结果窗外一声口哨吹响。   赵成想都没想,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安容的视线中。   安容心就提了起来,便又出什么事了。最近她的心肝够脆弱,经不起吓啊。   萧锦儿也担忧道,“不知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安容也担忧,但是她还是宽慰萧锦儿道,“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东延的信都送来了,不会对雪儿怎么样的。”   萧锦儿点点头。   两人坐下,静静的等着。   原以为要等许久,谁想到赵成一会儿就跳窗进来了。   不等赵成开口,萧锦儿就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成摇头,眸底带了些纳闷,“原本是要出事的,盯梢的暗卫发现有人要烧客栈,唤我们过去杀敌,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惊动了敌人,敌人便撤走了。”   安容也站了起来,她烟眉轻挑,道,“敌人不会不知道客栈有暗卫守护,若是怕死,又怎么会来?”   安容觉得刺客之所以改变主意,不是因为几声口哨,而是别的原因。   可是是什么缘故让敌人改了主意呢?   夜,愈宁静,愈显得虫鸣烦躁。   距离同源客栈,三里外,一破旧小庙里。   此刻,正剑拔弩张。   两拨暗卫争锋相对,都是穿着黑衣劲装,但是一方蒙着脸。   为首的暗卫看着谢明,冷了声音道,“你我的目的相同,都是要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的命,为何阻挡我们!”   谢明看着那暗卫,他不苟言笑,道,“我来大周的使命,就是带萧国公府表少奶奶回东延。”   说完,谢明顿了一顿,“是活着带回去,不是一具尸体!”   蒙脸暗卫眉头紧锁,“你们想拿她威胁萧湛?”   “这你管不到,”谢明不冷不热的回道。   说完,谢明又看了蒙脸暗卫一眼,道,“我想三皇子真正想杀的人不是萧国公府表少奶奶,而是萧湛吧,这一点,倒是和我东延目的相同。”   谢明的语气带了些淡淡的鄙夷和讥讽。   那是在讥讽三皇子柿子捡软的捏,杀不了萧湛,就拿女人撒气。   蒙脸暗卫气的额头有青筋暴起,“我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要杀她,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谢明没说话,倒是他身后站着的一暗卫笑道,“你我都是奉命行事,要真不得已,只能刀剑相加了,那时候,可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我们可以保证,只要萧表少奶奶随我们去东延,就不会让她活着回来。”   蒙脸暗卫笑了,“你们也未免太小看萧国公府了,若非你们拿了萧雪儿做人质,你以为你们能活着从京都逃到怀城来?”   要真有那本事,怎么会连个怀了身孕的女人都看不住,让人家给逃了?   就这样窝囊,还敢讥讽他!   只要萧表少奶奶还活着,萧国公府一定会救她出来。   不过东延绑架了萧表少奶奶,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蒙脸暗卫道,“好!我答应你,不杀她!”   说完,蒙脸暗卫便走。   可是走了一步,就被谢明拦下了。   “走可以,但是不许再放火。”   蒙脸暗卫拳头一握,冷了眸子道,“东延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谢明嘴角一扬,一抹冷意忽闪而逝,“如果不用我东延替你们背黑锅,你们就是烧光整个大周,我也不会吭一句。”   蒙脸暗卫拳头松开,笑了,“靖北侯世子火烧东延,逼得东延迁都,我一直以为是流言,看来是真的。”   谢明脸色变了一变。   蒙脸暗卫就道,“本想就算杀不了萧表少奶奶,也能烧掉萧大姑娘的陪嫁,给主子出口恶气,既然东延怕靖北侯世子的报复,那我就不烧了,告辞!”   说完,蒙脸暗卫还大笑了一声。   气的谢希都拔刀了,被一旁的暗卫摁住了,“别冲动。”   谢希气煞了,“这口恶气我咽不下,明明是大周人烧的大周人,为什么要算在我东延的头上?!”   “浑水好摸鱼,我东延搅乱了大周一滩潭水,就难免心怀叵测之人借机生事,污蔑在我东延头上,”暗卫无奈道。   要是没有靖北侯世子,这黑锅背了也就背了,可是大周每烧一铺子,东延就有一大臣府邸被烧,而且还是重臣!   谢希愤愤不平,“温家自己烧了商船,却污蔑我东延,这事就这么算了?”   谢明眸底微冷,他道,“留着温家,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希瞥了不远处角落第放着的铠甲一眼。   眸底上挑,有些笑意。   如果温家就送这样的铠甲去边关给萧湛,那这黑锅东延背了,也无不可。   当日,东延暗卫得知温家的商船要送一批铠甲战袍去应城,就动了纵火之心。   可是等他们上了船,打开箱子看了一眼,暗卫就改了主意了。   这批铠甲,质地极差,根本就起不了保护作用。   温家不是帮萧湛,是帮东延的。   暗卫没有放火,就离开了。   可谁想,瑞亲王来了怀州。   他赶着去追东延纵火犯,官船出了些问题,瑞亲王又赶时间,就打算坐商船一起去。   这一下,可是把孙知府和温家吓的够呛。   谁能保证瑞亲王上船不看那些战袍?   可是瑞亲王要上船,谁敢拦啊。   孙知府想了法子把瑞亲王支开了,然后温家就有人上船,放火把那批战袍给烧了,然后栽赃嫁祸到东延头上!   温家,真是让东延又爱又恨。   可是大周有温家这样的无良奸商,东延又何尝不是?   这样的人,谢希打心眼里想将他千刀万剐。   外面,暗卫进来道,“统领,孙知府答应送我们出怀州了。”   谢希眉头一挑,忙问道,“他怎么送我们出怀州?”   暗卫回道,“温家今晚有商船从随州运货来,运送的是温家的货,温家会派人用小船送我们去商船,不卸货,直接去赤城。”   说完,暗卫加了一句,“说是商船没两个时辰就到了,让我们早些动身,越远,对我们越安全。”         第六百零八章 自首   清晨,白雾迷蒙。   树上鸟儿叽叽喳喳,欢叫不停。   安容从慵懒中醒来,揉着脖子,伸了个懒腰。   她从薄被里钻出来,看到床边小几上,用镇纸压着的纸张。   安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来,伸手取了来。   看了两眼后,安容掀开被子下床,就着屋子里未燃尽的灯烛,安容把信纸烧了。   然后去书桌前,提笔沾墨,笔走龙蛇的写起来。   听到屋内有动静,丫鬟敲门道,“少奶奶,你起了吗?”   “进来吧,”安容头也不抬的回道。   得了安容的吩咐,丫鬟这才推门进去。   丫鬟见安容在写字,不敢打扰,轻轻的把铜盆放下,就站在一旁等候。   安容写完,吹干墨迹后,把纸递给丫鬟道,“拿给暗卫,尽快买回来。”   丫鬟照吩咐办了,回来伺候安容洗漱。   安容梳洗打扮完,就听到楼下有动静传来。   她起身走到窗户旁,往下看了一眼。   楼下,好些小厮正从屋子里抬了嫁妆出来。   门外,萧锦儿走了进来。   站在珠帘外,萧锦儿就笑道,“大嫂,你看什么呢?”   安容一笑,“我在看十里红妆呢。”   萧锦儿的脸腾的一红,她回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大嫂自己就有。”   说完,赶紧转了话题道。“大嫂,你昨夜睡的可好?”   “睡的挺好的,”安容笑道。   萧锦儿过来扶着安容,道,“大嫂昨晚吃的不多,也没有用夜宵,这会儿肯定饿了,我们下楼吃饭吧。”   两人下了楼。   楼下,萧迁和崔尧已经等在那里了。   出门在外。又没有长辈约束,就没有分桌,一起吃了。   只是,安容刚坐下来,连筷子都还没来得及拿起来,丫鬟就进来道。“少奶奶,邵家大少爷负荆请罪来了,他跪在客栈外,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闻言,萧迁眉头皱陇了下。   大嫂被人调戏的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本来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凌家不敢说。邵家也没那个胆量敢胡说。   可是现在邵大少爷跪着负荆请罪,又是跟大嫂请罪,肯定会引起大家揣测纷纷,对大嫂名声不利。   “让他走,”萧迁冷了声音吩咐道。   丫鬟轻福了福身子,就走了。   安容刚吃下一玲珑虾饺,丫鬟又回来了。道,“邵大少爷说。少奶奶要是不原谅他,他就长跪不起了。”   萧锦儿气大了,“他到底是认错,还是威胁人来了?!”   丫鬟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萧迁就冷哼了,“长跪不起?赵成,去揍的他屁滚尿流,我看他膝盖骨头是不是有那么硬!”   赵成领命,要出去。   安容则拦下赵成,对萧迁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得邵大少爷知道认错,总要给他一个机会。”   说完,又对赵成道,“你去告诉他,他跪在大门口,挡着路了,让他跪到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去。”   崔尧扑哧一笑,道,“大槐树下,清风徐徐,没有日晒雨淋,跪上三五天,不成问题。”   赵成就走了出去。   邵大少爷光着上身,背着荆条,跪在门口的青石地板上,真是跪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赵成见他那样子,就恨不得一脚踹过去,送他两程。   不得赵成开口,邵大少爷就道,“萧表少奶奶不原谅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四下,有人指指点点。   赵成眸光生冷,难得一笑道,“邵大少爷放心,你要跪着,我是不会拦着的,我来,只是让你换给地方跪着,一会儿下人会抬着陪嫁过去,你跪在这里,把路挡着了,下人可不管,该怎么走,还怎么走,撞出好歹来,邵大少爷可得忍着。”   说完,赵成看着四下众人道,“诸位,我可是先提醒他了,一会儿撞死了撞残了,大家给我做个证,我萧国公府可没有仗势欺人。”   赵成说完,瞥头看了不为所动的邵大少爷一眼,回头看着那些抬陪嫁的下人,道,“小心点,别弄坏了大姑娘的陪嫁。”   赵成叮嘱完,转身便走。   小人抬着陪嫁走。   邵大少爷跪的位置太好了,正把门挡着了。   下人一出去,好了,箱子撞在了邵大少爷的脸上,疼的他直叫。   可是下人才不管他叫的有多疼呢,自顾自的抬着箱子就走。   撞了几下后,邵大少爷跪不下去了。   自己站了起来,默默的去大槐树下跪着了。   孙知府坐轿来,看大门口没人在,还很高兴,只当是安容顾及声誉,原谅了邵大少爷。   他整了整官帽,迈步进客栈。   走了没两步,就听有喊声,“姨父。”   听声音觉得耳熟,孙知府一回头,就见邵大少爷跪在大槐树底下。   孙知府脑袋当即嗡的一声叫,在心底骂了一声猪脑子,让他跪大门口,他怎么跑大槐树底下跪着了?   没有搭理邵大少爷,孙知府迈步进屋了。   彼时,屋子里,安容几个正在喝茶。   孙知府忙上前见礼,萧迁就笑道,“孙知府来此,莫非又是替邵大少爷说情的?”   孙知府讪笑两声,道,“侄儿年纪尚小,不懂事,萧表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安容瞥了孙知府一眼,将茶盏搁下,问道,“年纪尚小不懂事?我看邵大少爷不像是几岁孩童吧,许是我眼拙。没看出来,不知道他今年几岁啊?”   孙知府瞬间呐呐,“快十九了……。”   萧锦儿捂嘴轻笑,“大表哥也才十九岁呢,如今在边关杀敌,可没听人说他年纪尚小不懂事。”   孙知府恨不得咬了舌头好,忙补救道,“邵大少爷怎么能跟萧表少爷比呢?”   萧锦儿继续道,“那我二表哥呢。他可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也去了边关,东延敌人烧我大周,他就去烧东延的皇宫,比起邵大少爷,他年纪更小。”   孙知府额头冒汗了。道,“邵大少爷被惯坏了,是邵家管教无方,才会多有冒犯,萧表少奶奶得饶人处且饶人,就饶过他这一回……。”   孙知府话音未落。安容赫然一笑,“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听着好像我揪着点错不放似地,邵家管教无方,我早有见识,不用孙知府多言,就凭邵太太,她舍得管教邵大少爷?”   “我不愿嫁给邵大少爷为妾,邵太太可是说我给脸不要脸。她儿子愿意纳我为妾,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可没觉得她儿子有半点错,饶过了他这一回,放了他,让他继续去调戏别人去?”   说着,安容顿了一顿,喝口茶,继续道,“难得邵大少爷知道负荆请罪,我若不原谅他,他就长跪不起。”   孙知府一听,眼前一亮,忙道,“萧表少奶奶也知道他认错态度良好,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安容嘴角划过一抹冷笑,“认错态度良好?孙知府,邵大少爷在院子里,才跪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谁能看出来他认错态度良好了?还是孙知府觉得,你在我这里,面子足够大到我应该对邵大少爷存心调戏我的事既往不咎?”   孙知府额头有汗珠滑落,忙说不敢。   安容站起身来,望着孙知府道,“在孙知府眼里,邵大少爷犯的只是个小错,他负荆请罪了,我就应该原谅他,可邵大少爷做的事,是应该轻易原谅的吗?”   “当日,在船上,若是没有凌家,我如何敌的过邵大少爷,若是真被他轻薄了,我如何面对夫家?还有他今儿来是负荆请罪,还是存心想将事情闹大,将船上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好逼我不得不原谅他?”   说着,安容笑了一声,“邵家太小瞧萧国公府了,萧国公府从来不惧流言,我更不怕!他既是要跪,那我成全他!不过我想,邵家能如此纵容邵大少爷,以错为对,也没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出必行的志气。”   言外之意,就是邵大少爷跪不了多久,就会自己起来。   孙知府无话可说,他进来时,邵大少爷就扛不住了。   他也是怕他一再丢脸,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求情的。   可是安容明说了,她软硬不吃。   正说着呢,丫鬟就进来道,“少奶奶,邵太太扶着邵大少爷走了。”   孙知府脸顿时挂不住了。   更让他脸色挂不住的还在后面,小厮进来道,“知府大人,邵太太催你回去升堂问案,她和邵大少爷要自首。”   听到前一半,孙知府气煞了,他在这里帮邵家求情,她却催他回去升堂问案,简直不知好歹!   可是听到后面,孙知府又忍不住赞了一声:高!   孙知府看着安容,笑道,“这回,邵家是真的知道错了,要跟本官自首,本官这就回去审理此案。”   说着,孙知府就跟安容几个告辞,然后匆匆忙走了。   崔尧打了玉扇道,“能想到自首这样的法子,不得不说,邵家够聪明。”   萧迁也笑了,“调戏良家妇女,依照大周律法,不过是杖责五十,在监牢里关押一月,他又是自首,认错态度极好,责罚可免去一半,可比跪在那里好。”   萧锦儿也在笑,“而且,邵家是自首,怀州人人都知道,邵大少爷调戏过大嫂,这丑事,会传遍整个大周,若是大嫂顾忌,这会儿应该要拦住邵家母子了。”   安容也是一脸笑容,“邵家私了在前,我却狠心要邵大少爷跪着,邵家见我不原谅他们,主动自首,以求心安。”   桌子上,几人都在笑,都在端茶轻啜。   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似地。   可是萧家下人知道,邵家要完了。   邵家够聪明,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孙知府出了屋,他一直回头,想着什么时候安容他们反应过来,请他回去。   可是等他出了客栈,都没人出来。   回了府衙,邵太太鸣鼓,孙知府不得不秉公办理。   安容险些被邵大少爷调戏的事,也闹得人尽皆知。   不过后果很明显。   邵家在怀州的生意,从生意兴隆,一天之间,就变得生意惨淡。   到这时,邵家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可惜,无可挽回了。   第二天,一堆人上府衙敲鸣冤鼓。   有被邵家霸占了良田的,有被邵大少爷调戏过的,有被邵家下人殴打过,甚至被打死的……   孙知府在府衙审了一天的案子。   数罪并罚,邵大少爷得在大牢里呆三年,板子更不知道要挨多少。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孙知府审理邵大少爷自首一案,有丫鬟过去围观。   回来禀告了邵大少爷被罚一事,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温家报案,说是从随州回怀州的商船,没能及时停岸,温家派人去查,说是商船半道被人劫持,去赤城了,温家怀疑是东延暗卫。”   萧迁眉头皱紧,“官府派兵看守各个码头,还有暗卫把守,怎么还会让东延暗卫钻了空子?”   安容则冷笑道,“谢明做事稳重,他不可能乘坐几条小船,就敢从怀州去赤城,显然是知道温家有商船回怀州。”   萧迁看着安容,“你是说,温家是帮凶?”   安容摇头,“不确定,直觉告诉我这应该不是巧合。”   萧锦儿就道,“不管是不是巧合,雪儿被带去赤城了,我们得赶紧去追。”   安容没有起身,反倒坐下了,她道,“东延暗卫让我去赤城交换雪儿,我敢打赌,等我到了赤城,他们会要我去朔州交换雪儿。”   萧迁眉头皱紧,也坐了下来,道,“他们是要拿雪儿做诱饵,引大嫂去边关?”   “估计是怕我再逃一回吧,下一回,可没有雪儿给他们做诱饵了。”   只要萧雪儿在他们手里,他们就有筹码,根本不用担心安容不顺从。   可是在赤城做了交换,萧雪儿交给了暗卫,他们不可能再夺回来,要是安容再逃一回,想再抓安容,可能吗?   而且,暗卫这么做,安容想,估计是东延给他们的时间不够了,被萧国公府的暗卫一再追杀,损兵折将不说,还寸步难行。   这里面的缘故,当然不是安容想透的。   她根本猜不出来,东延暗卫要她去赤城的原因。   安容问了萧湛。   这是萧湛的猜测。   萧湛更告诉了安容接下来该怎么做。   让丫鬟易容成安容的模样,带着暗卫坐船追去赤城,务必不露破绽。   她则易容跟着送嫁队伍去冀州。   为了易容的像,不露丝毫马脚。   在出发前,安容泡了药浴,换了衣裳。   等她出房间时,简直叫人跌掉下巴。   眼前的安容,皮肤泛黄,面容勉强算得上清秀,丢在大街上,就是个不起眼的路人。   萧锦儿不解了,“大嫂,皮肤也能易容?”   安容笑道,“之前易容,手和脖子是最大的破绽,我用药浴改了肤色,等再泡一回药浴,就又变回原来的肤色了。”   萧迁就说了一句话,“大嫂,你这样子,像极了丫鬟,我都想叫你给我倒杯茶了。”         第六百零九章 战马   青山含翠,流水叮咚。   清风似水,白云点点,碧空如洗。   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有四条大船前行。   船上挂着红绸,随风摇曳。   有银铃作响,合着琴声,分外悦耳。   “都坐三天的船了,还有一天才到岸,还得再坐两天的马车才到冀州,”有轻叹声传来,“冀州好远。”   有一轻笑声回应,“这就赶不及去冀州拜堂成亲了?”   萧锦儿的脸腾的一红,跺脚道,“大嫂!”   她一跺脚,刚停在窗柩上的白鸽就吓的一惊,扑腾了翅膀要逃。   赵成纵身一跃,又将白鸽给抓了回来。   这回,萧锦儿的脸是红如晚霞了,她捂着脸跑回房。   赵成抓了信鸽,把信取下来,见安容在抚琴,他就看了信,然后道,“少奶奶料事如神,东延暗卫要少奶奶去朔州交换八姑娘。”   安容嘴角上扬,没有说话。   料事如神的不是她,是萧湛。   安容继续抚琴。   不知道是不是安容的琴声太好听了,又来了一只信鸽。   落在琴台上,耷拉着小脑袋,这里戳戳,那里碰碰。   安容有些怀念在玲珑阁时,和小七小九相处的日子了。   可是萧湛把它们带去了边关,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一曲毕。   安容收了手,这才抓了鸽子,将鸽子脚上的信拿下来。   看着信上的内容,安容眉头皱紧,再皱紧。   那边萧锦儿在屋子里待的无聊。只是不敢走动,怕又把信鸽给惊跑了。   这不,安容抓了信鸽,她就放心的走了出来。   见安容脸色不大好,萧锦儿心微微一紧,问道,“大嫂。出什么事了?”   安容看着萧锦儿道。“不是雪儿有事,是怀州凌家,孙知府抓了凌老爷和凌大少爷。说温家的商船,那批要送去边关的货物,是凌家派人烧的,逼凌家赔偿温家的损失。”   萧锦儿在安容面前。盘腿而坐,她不解道。“不是东延暗卫烧的吗,怎么是凌家烧的了?”   安容摇头,她也不懂,不过信上说。罪证确凿。   崔尧钻进船内,道,“怀州的事。当真是叫人看不懂,三天前。温家不还是要和凌家结亲吗,一转眼,又成仇家了。”   安容端了茶盏,轻轻啜着,道,“我虽然和凌老爷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以他的胆量,就算借他三五个虎胆,他也不敢火烧温家。”   萧锦儿看了信一眼,信上暗卫除了禀告这事之外,就是询问安容,要不要救凌家了。   “大嫂,要救凌家吗?”萧锦儿问道。   安容眉头轻动,“凌家与我,也算是有救命之恩,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管。”   崔尧就笑道,“凌家,我看只有未长大的凌云有三分气魄,可惜,他太小了,凌大少爷病久了,性子偏软,若仅仅只是扶持凌家一下,凌家取代不了温家。”   安容看着崔尧,眉头一挑道,“温家以前是比凌家好,可如今温家损失惨重,凌家还取代不了温家?”   说着,安容笑道,“有话你就直说,我知道的没你多,可猜不出你话外之音。”   崔尧也就不饶弯子了,他笑道,“其实,温家做生意,一直还算厚道,和我崔家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不过厚道的只是温大老爷,这些年,温老太爷越发的倚重温二老爷了,我崔家运送货物,船费涨了两成不止,这一次,商船着火,温家损失惨重,温老太爷没少发火,如今的温家生意,都交给了温二老爷。”   温家倚重温二老爷,这很正常。   谁叫温二太太是知府夫人的堂姐妹了。   尤其是现在温家损失惨重,不抱紧孙知府的大腿,温家想翻身,只怕要花两三倍的时间。   “在怀州,真正有威望的还是温大老爷,来往的商客,哪个不言温大少爷一声好,可惜,温家老太爷年迈糊涂,温二老爷又后台强硬,大家也不敢得罪他,”崔尧替崔大老爷惋惜。   说完,崔尧看了安容一眼,见她眸底有了然之色,他就知道安容听明白了。   萧国公府办事,素来讲证据。   听崔尧这话,栽赃嫁祸这事,温大老爷是做不出来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萧国公府肯定不会找温大老爷的麻烦。   没了温二老爷,那温家还是温大老爷当家做主,他为人厚道,又有威望。   温家有他在,迟早能恢复以前的光景。   凌家如何是温家的对手?   听到这里,也不用安容吩咐,赵成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写了信,让信鸽带了回去。   安容继续抚琴。   船上的日子,枯燥无聊。   除了弹琴打发时间,就是欣赏风景了。   再不,就是睡觉了。   一天又过去了。   这一天,天边有火烧云。   船停靠岸边,就见到崔家人等候在那里,唢呐鞭炮吹的欢。   萧锦儿换了嫁衣,戴着凤冠霞帔,又坐上了花轿。   安容则是坐的马车。   一条长长的送嫁队伍,走了两天,才到冀州。   到了冀州之后,并没有立即拜堂。   拜堂要是等吉日的。   最近一个吉日,在三天后。   安容陪着萧锦儿在崔家别院住了两天。   这两天,安容可没闲着。   她在调制药膏,之前她给崔尧治疗伤疤的药,对治疗崔三少爷的伤疤有些效果,但是不甚明显。   安容亲自看了伤疤,又诊了脉,确保对症下药。   安容住的越久,萧锦儿是越高兴,她甚至说,她是远嫁到冀州,没法三朝回门。   她想安容是她的表嫂,所谓长嫂如母,就算是她的娘家了。   让安容在冀州多住几天,到时候回门,她就来看安容。   安容当时是笑着答应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安容根本没等到萧锦儿回门,给萧锦儿留了封信,就坐上马车,带了除赵成之外的四名暗卫出了冀州。   赵成坐在车辕上,马车赶的很快,他回头问道,“少奶奶,马车太颠簸,你身子能吃的消吗?”   赵成问完,并没有人回答他。   马车内,垫着软软的被子,虽然晃荡,但是闭眼睡着的安容并没有醒。   她眉头皱的紧紧的。   应城,军营。   马场,围栏外。   萧湛骑马而立,迎风飒飒。   他眉头沉冷,整个人像是笼罩了一层薄冰。   远处,茫茫草地上。   横七竖八的倒着战马,正口吐白沫。   官兵拿了鞭子抽那些战马,战马双眼无神,连马尾巴都不甩了,就像死猪一样。   那些将军心急如焚,望着萧湛道,“大将军,咱们的战马本来就不多,如今病的死的快一半了,剩下的一半,也精神不济,要是敌人趁机来攻,我们该如何应对?”   萧湛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养马官,问道,“战马出现异常时,你为何不禀报?”   萧湛的眼神如冰刀,养马官抬眸看了一眼,心就凉的跟被人塞了冰块似地。   大将军那眼神,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了一般。   养马官脸色刷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他颤巍巍道,“我只当是马儿吃坏了,没想到会这么的严重,才过了一夜,马儿就死了那么多。”   他说着,远处又有两匹马倒地不起。   萧湛的脸沉如冰。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紧的攒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此刻,萧湛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若不是安容发现马场有异,他还不知道已经死了几百匹战马了!   倏然,萧湛的耳朵一动。   他的脸又沉了三分。   他一夹马肚子,马儿就朝远奔去。   远处,有战鼓声传来,越传越急。   几位将军面面相觑,脸色都极其难看。   不敢耽搁,忙翻身上马。         第六百零十章 马瘟   萧湛这一只铁骑只有三千人,在原本的作战计划中,占了很重的一部分。   现在铁骑没法出动,在他还没来得及改变作战计划时,敌人又攻城了。   大周仓皇应战,以步兵对敌人骑兵。   结局可想而知了。   萧湛大败。   安容给自己用了些迷香,睡了三个时辰。   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厮杀。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看着大周将士们,在敌人铁骑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安容的心紧紧揪疼着。   马蹄踏踏,踏的是大周将士们的血肉。   看着他们在马蹄之下挣扎着,口吐鲜血,那种明明看的见,却束手无策的窝囊感,让安容双手攒紧了。   还有城门上,敌人架着楼梯,一步步往上爬。   大周将士们丢石块,砸下去一个,又有人接着往上爬,锲而不舍。   应城告急。   孙将军他们看伤亡惨重,要萧湛下令,带着大军退守棉城。   安容也赞同,她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萧湛没有,他只说了一句话,“应城不能丢!”   几位将军都说萧湛固执。   都跪下来求萧湛后退。   萧湛拔出腰间的软剑,跪的最近的孙将军吓的脸色惨白。   他以为萧湛要杀他。   可是萧湛没有,他一脚踏着城墙,纵身一跃,就跳下了城墙。   一身铠甲,泛着冷冷幽光,还有削铁如泥的软剑。折射出阳光璀璨的光芒。   孤身一人,冲进千军万马之中。   若是可以,安容都恨不得将他拽回来好!   在萧湛之后,还有八名身经百战的暗卫。   敌人没料到,萧湛会冲过来。   一时慌了神。   等回过神来之后,又冷测测一笑,“找死!”   说完。那将军高呼。“谁斩下萧湛人头,皇上赏他黄金万两!”   “活捉萧湛!皇上赏他高官厚禄!”   一时间,东延将士们热血高涨。   要知道。萧湛就算再厉害,可俗话说的好,双全难敌四手。   他们有二十万大军,就算萧湛一刀一个。也能将他活活累死七八回了!   到底是毛头小子,太急功近利了。要换做萧老国公,决计做不出来这样鲁莽的事。   大周将士们也傻眼了,他们的大将军不在军营中指挥,居然跑敌营去了?   萧湛就是去了。   可他不是杀普通将士们的。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懂。   不过萧湛擒的第一个王,不是大将军。   而是大将军的儿子。   萧湛站在城墙上,看他很久了。   他是先锋官。铁骑以他为首。   可惜,此人太傲气。见萧湛跃下城墙,他要会一会萧湛。   连东延太子都忌惮萧湛,他又怎么可能是萧湛的对手?   萧湛没有杀他,只是打晕了他,然后丢在马背上。   在千军万马中,他算是萧湛的一道护身符。   东延周大将军的儿子在萧湛手里,谁敢放箭?   射死萧湛固然好,可要是不小心射死了周小将军,谁担待的起?   便是连绊马索都不敢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湛朝前奔去。   周大将军气煞了,那是他的爱子啊!   叫他如何狠心下令放箭,不惜一切代价诛杀萧湛?   周大将军犹豫了片刻,还是下令了。   要是让皇上知道,他为了儿子放过活捉萧湛的绝好机会,整个周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周大将军忍痛下令。   可惜晚了。   萧湛先抓周小将军,不是要杀他,而是为了扰乱周大将军的心,没有一个父亲,能毫不犹豫的放弃儿子的性命。   只要他犹豫,哪怕只有短短片刻,对萧湛来说,就是机会。   也是萧湛唯一的机会。   在千军万马之中,想靠近周大将军不容易,可是说,每前进一步,都要杀掉几十甚至上百人。   等周大将军狠心下令时,萧湛距离他不过五十米。   周大将军是个叫人钦佩的将军,他一狠心,倒是狠心的叫人害怕,只听他道,“放箭!如有违令者,斩!”   真是置儿子生死于度外了。   他话音一落,便自己搭弓射箭。   他的箭一落,那些弓箭手就松手了。   瞬间,如雨的箭矢朝萧湛射去。   看的安容心都差点跳停了,仿佛连呼吸都被夺走了一般。   她不敢看。   可是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看到的一幕,让她不敢置信。   只见萧湛掐着周大将军的脖子,冷冷一笑,有种睥睨天下的霸气,“还想要我的人头?”   局势逆转的太快,安容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忘记了萧湛的速度。   五十米,对萧湛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些人射箭,射的是马,既要顾及尽量不伤周小将军,又要活捉萧湛啊。   顾及太多,就束手束脚了。   周大将军傻了,不敢置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他轻轻一动,萧湛的掐着他脖子的手又紧了三分。   身侧还有几个受伤的暗卫拿剑对着他。   他逃不掉。   萧湛给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便拎起腿上中了一箭的周小将军骑马离开。   周大将军的脸漆黑如炭,他在千军万马之中,却被萧湛给俘虏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就算活着,他还有何颜面面对周家那些战死沙场的列祖列宗?!   周大将军想自尽,可惜,萧湛不会给他自尽的机会。   周大将军要是死了,萧湛想从千军万马中再闯出去,不说没有希望。但是很难。   到时候东延群起而攻之,应城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萧湛随手一点,就将周大将军点晕了。   他随手一点,就将周大将军点晕了。   周大将军在军中很有威望,那些将军都想救他,现在周大将军在萧湛的手里,谁敢轻举妄动?   只催着萧湛赶紧放开周大将军和周小将军。否则千军万马会将他踏成肉泥。   萧湛勾唇一笑。“要我放了周大将军可以,给你们一个时辰,退兵三十里。”   那些将军面面相觑后。答应萧湛了。   东延大军撤走了。   萧湛也说话算话,放了周大将军。   至于周小将军,萧湛告诉东延将士们,“七日之后。我会放了周小将军,这期间。谁敢攻城,我便拿周小将军的头颅祭旗!”   萧湛骑马回去,暗卫在城门下迎接。   萧湛问的第一句话是,“将士们如何了?”   暗卫回道。“死了有六千了,重伤的有三千。”   暗卫眼里的重伤,那是极有可能救不活。活着再没有机会上战场的。   这一战,虽然东延没能攻下应城。   可是大周损失的将士们太多了。   这一战。在萧湛眼里,输的极惨。   可是这一战,萧湛的军威也这么打了出来。   萧湛很年轻,在一众将军眼中,他就是个毛头小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将军,有勇有谋,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守住了应城,守住了大周的第一道门。   “战马如何了?”这是萧湛问的第二句话。   赵风摇头,“战马死了一半了,军医去看过,说是得了马瘟,另外一半,救不救的活还两说,就算救活了,也是病马,拉货可以,再没法用于战场了。”   萧湛和赵风一边说话,一边进城。   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了。   遍地尸体,空气中都满是血腥味。   安容看到有倒在血泊里的将士在挣扎,安容想喊萧湛去扶他一把。   可是这时候,马车走在一块不稳的大石头上,车身一斜,差点翻了。   安容脑袋磕在了马车上,疼醒了。   听安容的闷疼,赵成忙问道,“少奶奶,你没事吧?”   安容揉着额头道,“我没事。”   说完,安容掀开车帘道,“赶了两天的路了,就在这里歇会儿吧。”   赵成点点头,四名暗卫也都翻身下马。   安容找了块石头坐下。   赵成拿了水和干粮来,安容没有食欲,根本咽不下去。   她看着那些低头吃草的马,眉头皱陇。   瘟疫,很可怕。   一旦哪里爆发瘟疫,必病死无数。   可应城的马瘟来的太凶险了,真的只是瘟疫那么简单吗?   开始,安容只是看到一官兵骑马,忽然从马背上栽了下来,马儿跪倒在地,那官兵拍拍身上的灰土,又把马牵了起来。   她是觉得好玩,想着有好些官兵还不会骑马,不知道铁骑是怎么训练的。   马场离的有些远,因为要足够的场地跑马训练。   安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可是她见到的是好些马跪在地上,口吐白沫。   当时安容就知道没好事,赶紧想办法告诉萧湛。   一想到应城那些马,安容就头疼。   走会儿神,安容揉太阳穴。   赵成担心安容头疼,道,“少奶奶,等到前面的镇子上,让大夫给你煮碗安胎药吧?”   这样奔波,赵成真担心不小心把他未来小主子给颠没了。   安容四下扫了两眼,问道,“这是哪儿了?”   赵成回道,“已经到沧州边界了,前面就是邕州和并州的交界,过了并州,再到许州,就是绵州了,大约还有五天,我们就能到应城了。”   怕安容着急,赵成说的很细致。   可安容根本没听到。   她就听到邕州两个字了。   她见过邕州城门,萧湛去池家时,路过邕州,还被拦下过。   池家在贺州,和邕州比邻。   安容起身道,“去贺州。”   赵成懵了。   不是要赶去应城吗,怎么又改道去贺州了?         第六百一十章 玉瓶   安容之前赶不及去应城,是觉得她赶到军营,或许能救那些战马。   现在那群战马已经被判了死刑了,就算能救活,也没法用做战马,她还巴巴的赶去边关做什么?   池家是大周养马世家,除了朝廷,就属池家的马最多了,萧湛不就想从池家买马,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如今池家近在眼前,她若是能说服池家卖马给她,不就解了萧湛之忧?   马车行了两日,距离贺城只有三十里了。   安容掀开车帘,看着天边暮色,晚霞绚烂。   马车汩汩朝前,看到有驿站,赵成道,“少奶奶,今儿是赶不到贺城了,我们得在驿站住一晚,明儿再进城。”   “也好,”安容笑道。   等到驿站,赵成勒紧缰绳,马车便停了下来。   驿站是朝廷设立的,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住驿站。   这不,马车一停,便有人过来问候,顺带查看驿站凭证。   凡需要向驿站要车、马、人运送公文和物品都要驿站凭证。   而驿站凭证分两种。   官府使用的时凭勘合。   兵部使用时凭火牌。   安容他们只算是官员家属,只留宿,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有通行证就行了。   不过安容没有用萧国公府的通行证,而是一个五品小官家眷。   看过通行证之后,那小厮抱歉道,“驿站住满了。”   赵成眉头一皱,扫了驿站两眼,道。“这驿站少说也能住一百来人,居然住满了?”   小厮轻点头,“是真的住满了,小的没有骗你们。”   驿站不比别的地方,接待的不是官员,就是官员家属,没一个是他们能得罪的。所以态度格外的好。   驿站每三十里就有一个。距离最远,也不过五十里,为的就是尽快运送货物、传递信息。   可驿站住满了。赵成他们以天为盖以地为床没问题,可安容怎么办?   难道要带着安容去前一个驿站?   一来一回,可就多行了六十里路啊,那他们之前快马加鞭往贺州赶那不是白吃苦头吗?   赵成看着安容道。“要不我们先进客栈歇歇脚,看能不能想办法匀出一间房来。”   安容点点头。要她往回走,她是不愿意的。   实在不行,就在马车里将就着睡一夜好了。   安容下了马车,朝驿站走去。   驿站的样子。和一般客栈并无区别,只不过多了驿站两个字,就从民用变成了官用。   住驿站多了一层保障。不用担心有宵小行窃之类。   远远的,安容就瞧见驿站内坐着七八个人。在饮酒吃饭。   瞧他们的穿着,都是一样的。   可是等她迈步进客栈。   安容傻眼了。   整个驿站的大堂全是穿着一样衣裳的,而且都是男的。   被他们扫一眼,安容心都多跳了两下,有些害怕。   赵成几个就更是了,眼神怯懦,不敢抬头。   赵成他们是装的,可安容是真怕。   那些人见安容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丫鬟,赵成几个小厮更是没有一点武功,也就没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   小厮笑道,“楼下坐满了,楼上还有两个空桌,几位上楼坐,这边请。”   安容就随着小厮上楼了。   楼下有人催道,“快上菜,肚子都饿瘪了!”   那边小厮端着菜出来,不是给他的,道,“再等一会儿,今儿人实在太多了,厨房招呼不过来,怠慢之处,请大人多多见谅。”   安容迈步上楼,等她坐下,方才问道,“楼下都是今晚住客栈的?”   小厮点头道,“都是呢。”   赵成坐下,给安容倒茶,随口问道,“他们都是打哪儿来的?”   小厮摇头,“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不过他们的通行证上盖着云州府衙的印。”   小厮在驿站混久了,也知道些门道。   并非住驿站的都是官员家属,也有官员的好友,住驿站便宜安全,他们只负责招待,看通行证办事就成了,其他一概不管。   可云州两个字,叫安容眉头上扬了下。   云州,那可是祈王的地盘。   安容点了菜,小厮笑道,“怕是要等上好一会儿了。”   安容一笑,“不急。”   等小厮走后,安容便端茶轻啜。   她看了一眼赵成,赵成虽然也在喝茶,不过他那样子,显然是在偷听。   安容也不打搅他。   一会儿之后,赵成敛了眉头,道,“少奶奶,这些人来是为了池家的马。”   安容把茶盏搁下,道,“是祈王的人?”   赵成摇头,“倒是没说,不过这些人要带两千多匹马回云州。”   虽然没明说,不过也能猜的出来。   这些人,可不像是商人,十个云州府衙也不可能用到两千多匹马。   赵成道,“一会儿我抓个人问问。”   安容轻点了下头,“小心点儿。”   说完,小厮就端了两小碟花生和瓜子来,给安容他们打发时间。   赵成给了小厮二两银子,道,“麻烦小哥帮我问问,看他们能不能挤一挤,匀出来一间房,我们几个男人就是睡院子里也不碍事,她一个女儿家,不方便。”   小厮看了银子就挪不开眼了,拿了银子道,“帮问问可以,但不保证一定能有房间。”   赵成连连点头,“麻烦小哥了。”   小厮拿了好处,就下楼帮赵成说情了。   没一会儿,小厮就上楼来了,摇头道,“他们不让,说是原本两个人睡一张床。已经很拥挤了,不过他们过不了三个时辰就会走,到时候空房间多了,诸位想睡哪儿都可以。”   安容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坐这儿等着。”   等吃了晚饭后,安容就坐那里等着。   楼下那些人吃完了饭,就歇下了。   这一坐。就是两个半时辰。   安容手撑着桌子。有些昏昏欲睡。   眼皮乏的像是黏上了似地。   安容干脆就趴桌子上睡了,那无形无状,暗卫都不忍直视。   却也心疼不已。他们都知道安容来贺州是为了萧湛,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有哪个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能跟安容一样吃苦头?   不得不说,萧老国公的眼光就是好。   只有少奶奶才配的上他们的主子。   暗卫就坐在那里,目不斜视。   安容被一阵马蹄踏踏声给惊醒了。   她晃着脑袋。站了起来。   之见那些房门被打开,那些人都带着刀出来。   安容站在楼上看了一眼。   驿站外。乌压压的全是马。   那些人丢了一锭银子,就出了驿站。   小厮这才上来禀告安容道,“有空房间了,等我收拾干净。几位就可以进去歇息了。”   安容看着外面,问小厮道,“怎么有那么多的马?”   小厮笑道。“那是池家的马,这两个月。有好几拨人来运马,池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安容又看了几眼,笑道,“这大晚上的,这么多匹马路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敌人攻来了呢。”   小厮擦桌子道,“没办法,池家的马场在城内,要是白天,路上人来人往的,几匹马还好说,这么多马,容易伤了路人,池家都是等城门关了,街上行人少了,才送马出来。”   安容笑了一笑,道,“城门关了,池家还能送马出城,池家和官府的交情匪浅呢。”   宵禁之后,城门是不许打开的。   池家和贺城府衙可是违了大周律法。   小厮轻笑一声,不再多言,然后转身收拾屋子去了。   安容么,还得小坐一会儿。   很快,赵成就回来道,“打探清楚了,确实是祈王买的马。”   跟猜测的一样,所以安容并不吃惊,她只挑了下眉头,“就这样看着那些马从眼前溜走?”   到眼前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它们飞了呢?   “属下扣下一人,让赵礼易容混了进去……。”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祈王更不是,所以打劫祈王,赵成很坦然。   “属下得飞鸽传书,让人接应赵礼。”   小厮把屋子收拾干净,安容住了进去。   吩咐小厮送了热水来,安容泡了个澡,就上床安歇了。   一夜安眠。   天亮之后,安容又看到了军营。   安容已经习惯了。   有时候,安容甚至觉得,她才是大将军,每天到时辰就看将士们操练,比萧湛还称职。   看过萧湛,看过将士们,安容就去看祈王了。   这是安容早上必做的三件事。   祈王有谋逆之心,她得盯着啊。   军营,大帐。   祈王心情极好,他斜靠在小榻上,嘴里哼着小调,十分惬意。   祈王心情好,安容的心情就不好。   边关死了那么多战马和将士,他还笑的出来,有什么事值得他高兴的?   只见祈王手里把玩着一玉瓶,双眼泛着光芒,像是看什么宝贝似的。   可是那瓶子,要说美,确实很美,可在安容瞧来,很普通。   祈王不是个没见过好东西的人,能让他爱不释手,这玉瓶定来历不凡。   不会是哪个姑娘送的吧?   安容猜测着,只听一旁的斟茶的杜仲笑道,“王爷,这玉瓶子,你都看了两天了。”   祈王大笑,“别说看两天了,就是看一辈子,我也不觉得腻味。”   杜仲点头一笑,“还是王爷英明,没有和东延作对,就凭东延皇帝的手段,十个萧湛也不是他的对手。”   说着,杜仲站了起来道,“这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为何这么厉害,居然能在短短几天,就要了那么多战马的命?军医说是马瘟,这玉瓶子里……。”   杜仲神情有些惧怕。   祈王就笑道,“怕什么,又不是瘟疫,本王还没听说得了马瘟,人也会死的。”   要真是如此,那可是好事一件。   说完,祈王又摸着玉瓶了,他笑道,“他萧湛想组建一支铁骑,他有多少马,本王都让他一匹不留!”   杜仲则忧心道,“王爷,东延皇帝随便给个玉瓶,就能灭萧湛的战马,可是将来王爷的马呢?”   祈王脸色一变,眸底泛着阴翳冷光。         第六百一十一章 贺城   安容怕了。   重活一世,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害怕,那是一种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冷寒彻骨。   她从未见过像东延皇帝这样的心狠手辣的对手。   之前在京都,有感染了瘟疫的铜钱。   现在,又是马瘟!   人命在他眼里如同草芥!   安容庆幸,她没有错过祈王和杜仲这一番谈话。   不然她这厢千辛万苦的买马,支持萧湛建铁骑,那边祈王去训马场走一圈,马儿就死光了!   那她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那些将士们,因为祈王的一己之私,就送了卿卿性命。   还有萧湛,为了守卫应城,不得已,孤身闯进千军万马!   对祈王,安容是忍无可忍了。   爬下床,安容研墨,把马瘟的事写下来,告诉萧湛,并在最后写了几个字:祈王不死,边关永无宁日。   安容要萧湛杀了祈王。   等萧湛知道马瘟的事后,他想杀祈王的心,不比安容弱分毫。   可是萧湛比安容冷静,他沉得住气。   祈王和连轩住一间大帐,萧湛可以随意进出。   他派赵行去了大帐一趟,用小玉瓶换了祈王的玉瓶。   小玉瓶很不起眼,加上里面装着的又是瘟毒,祈王不会随身携带,就放在帐篷里,他的东西,没人敢碰。   他更自信,就算别人打开小玉瓶,也不可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看着手里的小玉瓶,萧湛的眸光如鹰隼般锋利。   他如何能想到,他的惨败。损失了近万的将士,就因为这小小玉瓶?   萧湛看了那小玉瓶,神情晦暗莫名。   半晌之后,他把小玉瓶丢给了赵行,“还给东延。”   赵行接了小玉瓶,敛眉道,“爷。就这样放过祈王?”   这小玉瓶装的瘟毒是罪证。若是用了,可就拿祈王没辄了。   萧湛眸底一抹冷意一闪而逝,“祈王的命还抵不上那数千将士的命。”   萧湛要替那些惨死在东延马蹄下的将士们报仇。   更要以防有更多将士死在东延的铁骑下。   若是凭瘟毒抓了祈王。能不能真的要了祈王的命还不知道,但一定会打草惊蛇。   东延和祈王,两权相害,只能取其轻了。   瘟毒之事。关系重大,必须赵行亲自去办。   出了军中大帐。赵行翻身上马,径直出了军营。   出应城,偷偷潜进敌人军营。   赵行小心不被人发现行踪。   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驯马场。又不能随便找匹马,就丢了瘟毒。   正不知道怎么办好。   忽然,一只大手拍在赵行的肩膀上。   赵行的心都吓停了几秒。   只听身后有人问道。“我见你面生,又鬼鬼祟祟。是不是大周派来的细作,混入军营窃取机密的?”   赵行转身回头,便瞧见一东延官兵盯着他看。   赵行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却眉头一皱,眼睛睁大。   “世子爷?”赵行有些晕了。   那东延官兵皱眉看着赵行,“什么世子爷?你喊我爷爷都没用!”   赵行嘴角一抽,伸手指了指东延官兵的脖子,那里有一颗极小的痣。   那东延官兵也嘴角抽抽了,“这都能被你发现?”   这官兵,不是连轩,又是何人?   赵行看着他,然后四下一瞄,问道,“世子爷,你怎么在这里?”   赵行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喊道,“你们两个,过来搭把手!”   连轩两眼一翻,转身回头,骂道,“没长眼睛啊,没见我们正忙着呢,找别人去!”   赵行,“……。”   世子爷,这里不是大周军营啊,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合适,太招摇了吧?   可让赵行想不通的事,那官兵被骂了,居然不吭气,还真听话的找别人去了。   对此,连轩就说了一句话,“欺软怕硬,在哪里都一样,你越软,人家就越欺你。”   赵行服了,世子爷真是去哪儿都当回自己家一样随意啊。   赵行当连轩在东延军营混了好几天了,哪想到连轩也是刚来,比他早到一个时辰。   不过连轩的心情不大好啊,他骂道,“东延果真是狡诈!我们大周的粮草都是放在帐篷里的,东延倒好,居然在军营挖了地窖,把粮食藏地窖里!”   连轩一路回大周,在半路上就听说了东延逼的萧湛不得不孤身闯东延千军万马,抓了东延周大将军,逼得东延退兵的事。   敢逼迫他大哥,这口窝囊气,他可憋不住。   一气之下,连轩快马加鞭赶到这里。   想给东延送份大礼。   火烧东延粮草,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找了半天,除了东延伙房有几担粮食,压根没有其他。   连轩以为东延几天前大举进攻大周,就是缺粮食缺的,不得不赶紧进攻,现在萧湛逼的东延息战几天,就东延这么缺粮食,肯定这一两天就会送粮草来,他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好地方,一举烧掉东延的粮草。   正喜滋滋的想着呢,好了,伙房管事吩咐他道,“你们几个去地窖搬几担大米来,还有腊肉……。”   连轩心底火气堵的啊,努力憋着,跟着去地窖搬粮食了。   那地窖很大,里面可容纳几千担粮食。   而且地窖很干燥,也不用担心粮草会潮湿发霉。   更奇葩的是,另外一个地窖里装着菜,走进去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居然是个冰窖!   那菜很新鲜,可不像大周,那些菜保存不了,要么坏了,要么就制成咸菜。   哪像东延啊。这是打仗呢,还是享受生活来了?!   连轩看着那些粮草,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想不打草惊蛇,默默的把粮草烧了,根本就不可能!   然后,连轩就四处瞎溜达。想着看看有什么地方能给他使坏的。然后就见到赵行鬼鬼祟祟的了。   赵行是萧湛的暗卫,连轩对他很熟悉,哪怕易容了。多看几眼照样能认得出来。   赵行听连轩说东延的粮窖,笑道,“东延确实聪明,把粮食藏地窖里。不容易烧毁,可要是我大周攻到这里。东延想将粮食一并带走,怕也不容易。”   连轩拍了赵行胸口一下,笑道,“以东延的聪慧。怎么可能想不到,不过人家自信。”   赵行想想也是,不过万事可没有绝对。东延太自信,也太小瞧大周了。   连轩到这时。才望着赵行,问道,“大哥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行就道,“大周战败,全是东延皇帝和祈王的阴谋,那些战马全死了。”   连轩的脸,几乎是瞬间就黑成锅底色了。   “又是祈王!”连轩拳头攒紧,骨头发出嘎吱响声。   赵行四下张望,道,“我找了半天了,没有找到东延的驯马场。”   连轩就道,“东延的驯马场,在那边的山谷里,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简直旁若无人。   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驯马场。   看着那么多油毛顺滑的战马,连轩的嘴角勾起一抹诡笑。   两人偷溜进马厩,连轩找了一匹良驹,道,“就它了。”   赵行这才从怀里掏出小锦盒。   连轩摸着马,眸底有些同情。   这马何其无辜啊,可惜了,是东延人心狠在前,他们既然做了初一,就别怪他们做十五了。   连轩瞥头,就见到赵行手里的玉瓶。   连轩的眉头皱了下,伸手把小玉瓶拿了过来,左右看着。   赵行望着他,不解道,“怎么了?”   “这小玉瓶,我见过。”   在东延皇宫,他无意中闯进假朝倾公主的药房,当时,她正把东西装小玉瓶里,笑道,“还挺香的,拿去给皇上,小心点,千万别洒了。”   丫鬟当时还不高兴,“给了皇上,他指不定就赏给哪位后妃了。”   假朝倾公主把双手浸泡在酒水里,不以为意的笑道,“快去吧。”   当时,连轩还想把这小玉瓶给偷了,可是想想还是作罢了。   暴露了自己不划算,再加上这东西是假朝倾公主调制的,她既能调一回,就能制第二回。   一想到他当时冒出来的想法,连轩就忍不住呕心出来一身的鸡皮疙瘩。   幸好他没有偷,这可是瘟毒啊!   要是因为清香,随便涂抹点放身上,亦或者给了大嫂或者晗月郡主……   连轩打寒颤了,他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不过一想到东延和假朝倾公主,连轩的眸底笑意更冷。   他打开小玉瓶,小心翼翼的掉下一滴水珠,然后小心翼翼的盖好。   赵行纳闷了,“世子爷,你怎么不全倒?”   连轩呲牙一笑,“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哪能全给东延啊?”   说完,他拿过赵行手里的小锦盒,把小玉瓶装了进去。   揣在兜里,连轩望了眼东延战马,替它们默哀。   两人骑马回大周。   等进了应城,连轩看着赵行道,“你先回军营,我去买点东西,吃饱了再去见大哥。”   赵行点头,然后骑马离开。   连轩骑马进了闹街之后,在一玉铺前停了下来。   贺城。   一小摊铺前,易容过后的安容,正坐在那里吃臭豆腐。   她单独一桌。   赵成几个一桌。   看安容吃的欢,几个暗卫眉头是拧了又拧。   尤其是赵成,瞥了不远处那高耸的酒楼,再看着安容,额头有黑线。   他就不明白了,这臭豆腐有什么好吃的?   才进贺城,都还没得及找客栈落脚,坐在马车里,闻着臭豆腐的味道,安容不许他走了。   非得吃了臭豆腐再走不可。   安容是主子,哪怕吃的东西是萧湛不许的,可安容执意要吃,暗卫也没办法,只能陪着。   可用得着一吃三盘子吗?   赵成轻咳了两声,道,“少奶奶,差不多够了,一会儿还得吃午饭呢。”   安容吃着臭豆腐,道,“我吃的就是午饭。”   赵成,“……。”   见赵成几个那惊呆的模样,安容脸微微红。   没办法,一路走过来,都没闻到臭豆腐的味道,好不容易遇到,一定要一次吃够啊。   本来她还打算再要一小盘,这会儿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   用帕子擦干嘴角,安容站了起来。   赵成几个把银子放下,拿了桌子上的包袱,跟着安容走。   可是走了没几步,一女子便冲过来,拽着赵成手里的包袱,要抢。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赵成几个惊呆了。   不是吧,贺城怎么乱成这样?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在大街上抢他东西,还是个女人!   安容看着那女人,眼珠子瞪圆了。   那女人身上有些脏,可是穿的是绫罗。   发髻凌乱,可头上的戴着的是玉簪。   就连脚上的绣花鞋,都是用金丝银线绣的。   那女人要抢,赵成哪能让她得逞了啊?   要不是顾及对方是个女人,赵成早将她丢那个角落里凉快去了。   赵成不还手,那女人对赵成却是又打又骂,又哭又闹,“你把我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第六百一十二章 包袱   赵成头涨疼的厉害。   要是他自己的包袱,这女子要,他给了就给了。   可这包袱是少奶奶的啊,里面有几万两银票,还有一套天蚕丝的衣裳,他们穿戴素朴,要是被人知道了,指不定就当他们是贼了。   赵成犹豫不决,望着安容,用眼神询问。   结果,刚一瞥头。   好了,胳膊就一阵阵揪疼。   赵成快疯了,“你别咬我啊,快松口!”   安容抚额。   她身侧围着一堆人,正在指指点点。   安容听了两耳朵,眼睛倏然睁大,有些不敢置信。   她上前一步,吩咐赵成道,“把包袱给她。”   赵成面露苦色,“真的要给她?”   安容点点头。   赵成便松了手。   那女人抱着包袱,像是怀抱个孩子似的,眸底露出温柔神情。   那边,有位年轻少夫人带着四五个丫鬟小厮挤过来,看到那女子模样,眼眶红着道,“阿瑜,乖,听话,把包袱还给他们,大嫂带你回家。”   那少夫人拽了包袱,要拿给安容,可是那叫阿瑜的女子死死的拿着,压根就不松手。   那少夫人一脸无奈,看着安容几个道,“我家小妹受了刺激,误将这包袱当成是她襁褓中的婴儿了,我能不能把这包袱带走,稍后还来?”   安容轻点了下头,笑道。“可以。”   那少夫人很是感激,又问安容住在哪里,她好将东西还回来。   安容笑道,“我刚来贺城,尚未找到住处。”   安容说完,那抱着包袱的女子就恍恍惚惚朝前走。   那少夫人赶着去追她。   她身边的丫鬟也追着走了,不过她走了几步之后,又回来道,“我们少奶奶让你们明儿来池家取包袱。”   说完。一堆人都走了。   留下赵成几个暗卫在风中凌乱。   赵成瞥头,就见到安容在笑,笑容璀璨而绚烂。   赵成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不由得问道,“少奶奶,你高兴什么?”   安容的摇头。“没笑什么。”   她能说,就刚刚,连轩骑马回了军营。   在萧湛的大帐中,连轩就说了一句话,“大哥,我要整死祈王。你没意见吧?”   萧湛正在写奏折,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没意见。”   然后,连轩就回他大帐了。   当时,祈王正在吃饭,连轩蹑手蹑脚的进去,一把拍在祈王的肩膀上,而当时祈王正在吃鱼,结果被连轩一吓。鱼翅卡在了喉咙里。   祈王倒霉,安容就高兴。控制不住。   这会儿祈王正疼的半死不活的,找来军医,用镊子帮祈王取鱼翅。   更气人的是,连轩还一脸无辜的看着祈王,“你怎么吃鱼都这么不小心呢?你是副帅啊,这要被鱼翅卡死了,那不是贻笑大方,下次你要吃鱼,我帮你挑鱼翅。”   连轩一脸兄弟情深。   气的祈王呀呲欲裂,恨不得将连轩剁碎了喂狗,可偏偏拿他没办法。   等军医走后,祈王就原形毕露了,“你找死!”   鱼翅虽然被取了出来,可是重声说话,喉咙还疼的厉害。   祈王的拳头攒的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连轩无形无状的躺自己小榻上,摇着玉扇,笑道,“不要吹牛,还不知道谁要谁的命呢。”   说完,连轩站起来,伸着懒腰,又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等连轩走后,杜仲走了进来,他给祈王倒了杯清水来,道,“王爷别生气。”   祈王能不生气吗,他气大了,“东延皇帝不是厉害吗,他都火烧东延,逼的他迁都了,他怎么都没能要他的命?!”   杜仲也无话可说,就凭靖北侯世子的所作所为,东延皇帝要是不想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绝对平息不了心底怒火。   可就是这样,靖北侯世子还活的好好的,又回军营来祸害王爷了。   祈王望着杜仲道,“帮我想个办法,我一定要他的小命,他不死,难解我心头怒气!”   杜仲有些为难,他可没有那本事要靖北侯世子的命,只好转了话题道,“祖琅兄送了封信回来。”   说着,杜仲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   祈王接过信,转身坐下。   他撕开信封,拿出信来时,带出两粒晶莹剔透的小玉珠。   玉珠滚落在地,杜仲赶紧捡了起来。   杜仲嗅了嗅,笑道,“是香丸呢。”   祈王看了那香丸两眼,把信纸展开。   信有两张,祈王看了一张,又换一张。   杜仲低声问道,“可说什么了?”   祈王没有回答,只勾唇轻笑。   他把信给了杜仲,接过他手里的香丸,笑的冷测测。   杜仲看了信,也是笑的合不拢嘴,他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只要离远两步,就听不见了。   他笑道,“半个月后,东延皇帝就大婚了,等大婚过后,东延皇帝会御驾亲征,到时候王爷举兵,里应外合,必定诛杀萧湛。”   祈王点头,“吩咐下去,让云州准备好,等我回去。”   “回去之前,我定要了靖北侯世子的命!”   客栈里,安容正在喝茶。   赵成敲门,唤道,“少奶奶。”   “进来。”   赵成便推门进去了,安容望着他道,“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   赵成回道,“方才那抢包袱的女子是池家出嫁的大姑娘,夫家是晏家大少爷,生下一女,几个月前夭折了。池家大姑娘伤心欲绝,就变的有些疯癫,口口声声说她女儿没死,还活着,据说在晏家宴会上,池家大姑娘出手打了晏家三姑娘一巴掌,然后就被休回门了。”   顿了顿,赵成又道,“方才那位少夫人。是池家大少奶奶,池家大少爷半年前坠马身亡,留下一子,今年三岁。”   安容听得一愣。   她对池家的事知道的不多,只是见过池家三少爷,知道他是池家嫡子。池家未来的继承人,倒没想到,池家还有这么可怜的两个女人。   安容轻轻一叹。   赵成就道,“池家让我们明天去取包袱,又要谈马匹的事,不知道要耽搁几天。”   他们没有时间耽搁啊。   安容点头道。“我知道,马匹的事。我们尽快和池家谈妥。”   赵成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帮安容把门关上。   安容喝了杯茶,然后去床上躺会儿。   床上还要两个包袱。   安容习惯性的摸了下包袱。   本来神情从容的她,摸了下包袱后,脸色忽然一变。   她赶紧把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翻成一团。可就是没有瞧见她的荷包。   安容又赶紧去打开另外一个包袱,也没有找到。   安容就心急了。荷包丢了不怕,可是荷包里有萧老国公的私印啊!   安容坐下来,努力让自己静下来。   因为她穿的衣裳很普通,那荷包是云锦绣幽兰的,戴在身上容易招人眼球,安容就摘了下来,放在包袱里。   生怕丢了,安容都是时不时的就拿出来看一眼。   今儿在马车上,还看了两回呢。   第二回,她看的时候,马车晃荡了一下,荷包甩了出去。   她捡起来,扶着马车,随手塞包袱里了啊。   她一共才三个包袱……   安容一拍脑门,嘴角抽不停。   不用说,肯定是放在被池家大姑娘抢走的包袱里了。   要是些衣裳,安容不怕。   可是这荷包,却是万万不能丢的。   安容把包袱收拾好,开门走了出去。   赵成的屋子正对着安容,门还是敞开的。   安容一开门,赵成就知道了,忙走了出来。   不等赵成开口,安容就道,“我要去池家。”   赵成晕了,少奶奶的性子真是变化太快,刚说明儿再去,他才坐下来呢,又说去了,也不用急成这样吧?   安容解释道,“私印在包袱里。”   赵成脸色一凝,赶紧下楼去赶马车。   两人匆匆忙赶到池家。   然后被池家下人拦下了,不给进。   赵成忍着好脾气道,“我们是来拿包袱的。”   池家下人脾气可不好,“等着!我去拿!”   安容和赵成就在池家门口等着。   一会儿后,池家下人来了,丢了个包袱给赵成,轰人道,“赶紧走!”   包袱还是那个包袱,可包袱里的东西却没一样是安容的。   赵成捏了拳头道,“这不是我们的包袱!”   小厮皱眉头,“这就是你们的包袱,赶紧走!”   赵成不走,池家小厮叫了五六个人,拿着棍子出来,数三声,安容几个要是还不走,就别怪他们不客气,动手打了。   其霸道土匪程度,安容两世仅见。   萧国公府在池家面前,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安容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就在那些小厮要动手时,一丫鬟跑了过来,老远就喊,“别动手!”   丫鬟,就是之前让安容明儿来取包袱的丫鬟。   她一路跑来,扶着大门直喘气。   等喘够了气,丫鬟才道,“几位,我家大少奶奶请你们进府说话。”   赵成冷冷的看了那些小厮几眼,道,“进府就不必了,我们只要包袱。”   本来还想和池家正儿八经的做生意。   如今看来,是没那个必要了。   就凭他们抢少奶奶的包袱,还有帮助祈王谋逆,就足够池家抄家灭门了。   丫鬟过来扶着安容,求道,“几位还是先进府说话吧。”   安容就跟着丫鬟进府了。   等迈过了池家大门,安容就问道,“我的包袱呢?”   丫鬟叹气一声道,“池家下人蛮横惯了,我家大姑奶奶又时不时的发癔症,喜欢抢包袱,我将包袱送到前院,那些小厮就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池家是贺城望族,势力盘庚错结,根本没人敢惹,就是吃了亏,也只能认了,久而久之,那些人就愈发胆大了……。”   丫鬟说着都不好意思了,她歉意道,“你们的包袱,我也看过了,里面的东西太珍贵,少奶奶知道你们会来取,特地让我送来的,谁想到我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乱翻包袱……。”   丫鬟说了一堆,赵成很不耐烦,“现在包袱在哪儿?”   赵成声音有些大,丫鬟有些害怕,缩了脖子道,“包袱被府里小厮献殷勤送给了三少爷,昨儿三少爷惹四姑娘生气了,就拿了包袱去讨好四姑娘,我来之前,我们少奶奶去找四姑娘要去了……。”   安容无语了,堂堂池家,至于这样眼皮子浅薄,没见过好东西吗?   “我的衣裳和荷包,都在四姑娘那里?”   不放心,安容多问了一句。   丫鬟忙摇头,“荷包不在,小厮翻过包袱后,衣裳首饰都没碰,就拿了荷包,他说要拿去送给相好的,我拼命抢,不小心把荷包穗子给扯坏了……我是拿着荷包去禀告我家少奶奶。”   一想到,她家少奶奶从荷包里翻出一枚印鉴。   看了一眼后,直接惊站起来,还不小心把大姑奶奶药给打翻了。   汤药沾了一身,她都没在意。   就赶紧吩咐她过来等他们,谁想,他们已经找来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谁信   池府,雕梁画栋,朱甍碧瓦。   一路走过,但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   楼阁台榭,假山嶙峋。   景致极美,如果不是安容心急私印的话,估计有心情欣赏一番。   池府很大,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二门。   丫鬟为难的看着赵成几个了。   内院多是女眷,等闲外人不许进去的,丫鬟委婉的让赵成几个在外面等候。   赵成的脸拉的老长。   他们要寸步不离的守护安容,现在安容的包袱被人抢了,这池家就是土匪窝,他们怎么敢让安容远离他们的视线?   “要进就一起进,不让进,就把包袱送出来,”赵成冷了声音道。   丫鬟没辄,正要说让安容几个再等会儿,她去找池大少奶奶来,就听见守门婆子请安道,“见过大少奶奶。”   池大少奶奶走出来,她看着安容,眸底微微惊诧。   要说安容的容貌,很普通,甚至连她的贴身丫鬟都比不上。   要说气质,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从容,让人打心底不敢小觑了。   更重要的是那方藏在荷包里的私印。   那私印上有两个叫人不敢忽视的地方。   首先,就是先皇的名讳。   虽然没人敢乱喊先皇的名讳,可是知道的人却不少。   皇帝嘛,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不论哪朝哪代,皇上登基,都是要昭告天下的,让大家知道他们的皇帝姓甚名谁。   更重要的是,知道皇上的名讳了,如果和皇上的重了,赶紧改了。   就是这样霸道,谁让人家是皇上了。   池大少奶奶饱读诗书,怎么会不知道先皇的名字诛魂记。她就是看到先皇的名讳,才吓的手足无措。   不管这方私印是谁的,就凭这印鉴是先皇亲手雕刻的,就注定这方私印的主人不寻常。   第二。就是私印上雕刻着萧字。   萧老国公的名字,她是不知道。   但是她能猜的出来,这方私印是萧老国公的。   因为整个大周只有萧老国公才有那个资格让先皇帮他雕刻私印啊。   现在池家抢了萧老国公的东西,池少奶奶能不吓晕就不错了。   池少奶奶祈祷,这私印是安容偷来的。   可是她知道。那不可能。   谁有那胆量敢从萧国公府偷东西出来?   谁有那本事能从萧国公府偷东西出来?   就算安容有,可千辛万苦偷来了,被人给抢了,还正大光明的让她先带回府,然后来取?   她一个寡居之人,有那么大的脸面吗?   昨儿三少爷从京都回来,没给四姑娘带礼物,说是准备了,可是半道上被萧国公府和东延刺客厮杀的时候给糟蹋了。   四姑娘不信,直说三少爷是拿话匡她的。   三少爷还发誓道。“我没骗你,不信你派人去打听打听,要是萧国公府八姑娘和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没被东延人绑架,我任你打罚,绝不皱一下眉头。”   莫非,这位其貌不扬的丫鬟就是萧国公府表少奶奶?   要是真的话,她不是被绑架了吗,怎么回来贺城?   难道是去应城,不小心走错路了?   池大少奶奶捉摸不透。   她也不说话。   可是安容的脸色很难看啊。   她的眼睛,死死的看着远处。   远处。有一姑娘走过来,她身姿曼妙,体态婀娜,容貌不俗。   安容对她的身材和容貌不感兴趣。   她看的是她身上穿的衣裳。   是她的衣裳啊!   还有头上的头饰。也是她的!   池大少奶奶脸色也不是很好,尤其是她见安容脸色发青之后,就更加不好看了。   她上前一步,道,“四妹妹,你快将衣裳和头饰换下来。”   池四姑娘不高兴了。她没说话,她身侧跟着的丫鬟就先开口了,“大少奶奶,这衣裳是三少爷特地寻来给四姑娘赔罪的,怎么可能是大姑奶奶抢回来的呢?”   要是随随便便都能抢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以后就跟着疯傻的了大姑奶奶后面混了,还做什么丫鬟啊?   讥讽一笑后,丫鬟又瞥了安容几眼道,“你说衣裳是她的,她一个丫鬟,能有这样的好衣裳?难不成是从哪里偷来的?”   这帽子扣的麻溜,几乎是脱口而出。   而且越看,越觉得安容一伙人像贼。   丫鬟那一脸恨不得喊抓贼的模样,气的赵成拳头嘎吱嘎吱响,仿佛空手捏碎了什么一般。   清风拂过,有一片落叶搭在池四姑娘的衣裳上。   她抬手轻轻拂去,生怕被落叶弄脏了衣裳似地,小心拍了一拍。   然后嘴角上扬,瞥了池大少奶奶一眼,道,“大嫂,大哥尸骨未寒,今儿府里又来了不少贵客,这里是内院,你带一堆外男进府,恐会惹人非议,还是避讳些的好。”   这话,说的有些似是而非。   像是怕赵成几个冲撞了那些来池府做客的贵夫人。   又像是在说池大少奶奶寡居,耐不住深闺寂寞,会做出有违妇道的事来。   池大少奶奶气的嘴皮都泛青,眼眶通红,握着绣帕的手,紧紧的扣着。   那修建的齐整的指甲,嵌进肉里,犹不自知。   安容站在那里,看看池四姑娘嘴角的笑,再看池大少奶奶那忍无可忍却必须忍的悲伤,又是无语,又是同情。   池四姑娘打着为池大少奶奶好的名义,狠狠的在池大少奶奶心口上插了两刀。   安容以为池大少奶奶会道出她的身份。   可是池大少奶奶没有,只见她松了手,面无表情道,“这事,是我失了分寸,我会禀告太太,让太太处置。”   池四姑娘笑了笑,昂着脖子,如同一只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扬的离开。   等她们走远了,池大少奶奶的丫鬟就红了眼眶道,“少奶奶,她们欺人太甚了!”   池大少奶奶鼻子一酸。她仰头看了看天,自嘲一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说完,池大少奶奶看着安容。苦笑一声,将袖子里藏着的荷包取了出来,递给了安容。   安容微微惊诧,她没想到,池大少奶奶随身带着她的荷包。   安容接了荷包,轻轻一握,心就宽了下来。   私印在荷包里。   她抬眸看着池大少奶奶。   池大少奶奶嘴角带笑,笑容凄凉,带着歉意,“我原是想请你去我屋内。和你说说话,再将荷包还你的……。”   安容握着荷包,眉头轻挑。   这话听着,像是有求于她的节奏?   那这会儿又还给她做什么?   她完全可以拿着私印去找池太太和其他人,让池家人知道她对池四姑娘说那些话,是为了池家好才对啊?   池大少奶奶握着帕子解释道,“夫君未离世前,在池家,我还能说的上话,夫君一死。池家已没我的立足之地了,她放心我带你去找太太,是因为太太只会站在她那边……。”   说着,池大少奶奶哽咽了下。“我帮不了你。”   她帮不了安容,她甚至知道,她带安容去找池太太会是什么后果。   安容他们会被轰出府去。   她把私印还给安容,是想安容自保用的。   虽然她也可以拿出来,可安容走了之后呢,她帮着外人打压池家。日子会更难过。   安容心里有些五味陈杂。   她那么大方爽快的把包袱给池家大姑奶奶,一来是同情她,二来是正愁没办法直接进池家谈生意,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上门。   要是规规矩矩的谈生意,她得去找池家管事,管事再禀告池家老爷,这一来一回,还不知道要耽误多久,她没时间耽误。   安容哪不知道包袱里的东西珍贵,她能随便给池家大姑奶奶,是想借机告诉池家人,她不缺钱,是池家的大主顾,而且性子豪爽,和她做生意,根本不用担心人品问题。   做生意的,不就喜欢她这样豪爽大方的客人吗?   谁想到她会不小心把私印落在包袱里?   她更没想到,池家人居然敢昧下她的包袱!   拿着荷包,安容随着池大少奶奶往前走。   面对一群不讲理的人,还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呢。   除非逼不得已,安容是不打算亮出萧老国公的私印的。   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到正院。   然后,安容又被拦了下来。   池大少奶奶留了丫鬟陪安容,然后拎了裙摆上台阶,进了院子。   安容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丫鬟出来,脸色轻蔑,不屑道,“我劝你们不想死就赶紧走,勒索不成,还妄想状告池家?”   安容眉头一拧,她什么时候想状告池家了?   不过一瞬间就明白了,池太太正在会客,池大少奶奶不这么说,池太太压根就不会见她。   丫鬟重重一哼后,就转了身。   安容迈步上台阶,跟了进去。   才迈过正门门槛,就听有人笑道,“让诸位见笑了,我家大姑奶奶的事,大家都知道些,从被休回门,光是抢包袱,就不下二十回了,被人趁机敲诈勒索也不止一回两回了,我都习惯了。”   然后,就有人接话道,“勒索不成,还要状告池家,这样的人,就该送官究办,到时候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状告池家?”   屋子里,议论纷纷。   等安容走近,丫鬟就道,“大姑奶奶今儿抢的包袱就是她的。”   丫鬟话音未落,屋子里四五个穿戴奢华的贵夫人,眼睛就将安容上下扫了好几遍。   池太太正端茶轻啜,她神情端庄,喝了两口茶后,把茶盏放下,轻擦嘴角,方才笑看着安容,问道,“你不是贺城人?”   安容摇头,“不是。”   几位贵夫人就恍然一笑了。   难怪,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要是贺城人,有几个有胆量来池家叫嚣的?   许是听说池家有钱,刚巧又抢了他们的包袱,就想趁机讹上一笔吧?   池太太看着安容,道,“你是谁府上的丫鬟小厮?”   安容没有说话,赵成就道,“我们是谁府上的丫鬟小厮不重要,我们只是来取回我们的包袱。”   赵成话音未落,门外,就有一丫鬟领着四五个小厮进来。   那几个小厮进来后,规规矩矩的请安见礼,然后道,“不知道太太找我们来是有什么吩咐?”   池太太皱眉道,“大姑奶奶抢来的包袱,你们可看过,里面装的是什么?”   小厮忙回道,“看过,里面就是一些寻常衣裳,还有几两碎银子。”   另外几个小厮点头附和。   以安容和赵成几个的穿戴,包袱里装着这些,才合乎常理。   池三少爷把衣裳首饰送给池四姑娘后,池四姑娘迫不及待的穿在身上,说是给池太太过目,其实是给几位贵夫人看的。   那衣裳,材质极好,她们从来没见过。   池太太存心显摆,随口问了一句,这衣裳多少钱。   池四姑娘不好意思笑道,“三哥说就这衣裳花了他两万两,他都快成穷光蛋了,要我借她几千两银子呢,娘,三哥是不是糊弄我的啊?这衣裳有这么贵吗?”   两万两,就买了件衣裳和头饰,奢侈的叫几位贵夫人咋舌。   听着小厮颠倒黑白,池大少奶奶低着头,不敢看安容。   安容也知道她的难处,也就没逼她出来作证了。   安容望着池太太,笑道,“池家,是大周的养马世家,更是贺城首富,没想到居然是仗势欺人之辈!”   安容话音未落,池太太重重的一拍桌子。   “好一个牙尖齿利,胆大包天的丫鬟!初来贺城,就敢欺到我池家头上来,还说我池家是仗势欺人之辈!”池太太声音极冷。   安容赫然一笑,“难道不是吗?”   说着,安容指着站在屋子里的几个小厮,笑道,“他们是池家的下人,他们可能会站在我这边吗?他们说我的包袱里装的只是一些寻常之物,我说池四姑娘身上穿的衣裳,才是我包袱里的,你们断定我的话就是假的,那凭什么他们的就是真的,有何凭据?”   池太太被反问的脸色铁青,她笑了,“幸好今儿有这么多人在场,否则传扬出去,还不得叫外人以为我池家真的仗势欺人了?”   说着,池太太瞥头看着一旁一位贵夫人笑道,“赵夫人,知府大人办案公正,想必你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要不,今儿这包袱案,你帮我审可好?”   赵夫人没说话,一旁一位贵夫人就笑道,“这还用审吗?一个丫鬟能买的起几万两的衣裳头饰,说出去谁信?”   安容听得无语,她两眼一翻道,“皇上也有微服私访的时候,就因为没穿龙袍,所以就不是皇上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银票   闻言,赵夫人眉头上扬了扬,多瞧了安容两眼,见安容不卑不亢,背脊挺的直直的,一双眼睛清澈明净,透着一股子坚韧。   她笑道,“不知道是谁府上出来的丫鬟,果真是牙尖齿利,一张嘴能将死人说活了。”   池太太有些不耐烦了,摆手道,“今儿请几位夫人来府上,是品茶赏花的,却让大家看了出闹剧,实在抱歉。”   说完,又看着安容道,“我池家,在贺城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么会抢个丫鬟的东西,我没时间陪你玩闹,春兰,拿十两银子来,送他们出府。”   池太太此举,可是博得几位贵夫人的称赞。   被安容一再挑衅,池太太不但不生气,还给她银子,这等心胸,叫人钦佩。   春兰不甘不愿的拿了十两银子来,臭着张脸,像打发叫花子似地,递到安容跟前。   见安容不收,不由得哼道,“别给脸不要脸,太太是心善,被你惹怒,还谅解你做丫鬟凄苦,你别得寸进尺,敬酒不吃吃罚酒!”   安容望着天花板,呵笑一声,“不知道是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安容说完,外面走进来一男子,正是池三少爷。   他正好听到安容这话,眉头一凛,瞥了四下站在的婆子道,“死人啊,没看见人家对太太不敬,还不赶紧打出去!”   那几个婆子早看安容不顺眼了,得了吩咐,捋了袖子就走了过来。   就在她们手抓着安容的时候,赵成用力一握。   那婆子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来。   赵成随手一丢,就将那婆子甩了出去。将一旁的紫檀木屏风给砸坏了。   池太太脸黑如炭。   那是她最喜欢的屏风!   甩了一婆子之后,赵成又丢了一个。   这一回,直接丢在了多宝阁上。   上等精致的瓷器玉器,呼啦啦不知道碎了多少。   把那几个贵夫人都惊呆了。   池太太气的直拍桌子,吼道,“还傻愣着做什么,给我抓住他们。今儿不剥去他们几层皮。我池家还怎么在贺城立足?!”   池大少奶奶也傻了,忙劝道,“太太别生气。有话好好说,他们不能抓……。”   池太太一把甩开池大少奶奶,咬了牙道,“不能抓?我今儿不打死他们。也要他们将贺城的牢底坐穿!”   一群人过来抓赵成,可惜。没人是赵成的对手。   几个暗卫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群人,包括跪在地上指责安容的小厮,都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   几位贵夫人生怕被殃及了。赶紧告辞。   她们可不敢随便看热闹,等出了门,有夫人就道。“这几个人不像是寻常丫鬟小厮,凶神恶煞。仗着武功傍身,讹诈池家,怕是惯犯。”   赵夫人觉得也是,这不,赶紧吩咐小厮道,“快去府衙叫人来,多叫几个。”   小厮跑的快,府衙离的也不远。   这不,不到两刻钟。   就来了二三十个官兵,把池家团团围住,生怕赵成几个逃了。   不但官兵来了,就连贺州知府赵大人都亲自来了。   开玩笑,池家是贺城望族,在朝中人脉甚广,能卖池家脸面,得池家相助,那在朝中可就是如鱼得水,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   赵大人连走带跑,赶到正院。   院子里,呜呼哀哉,惨叫连连。   就连池三少爷脸上都挂了彩,池太太正扶他起来。   见了赵大人带着官兵来,池太太就像是见了救星似地,道,“赵大人,这几个地痞诬赖我池家,还毁我池家正堂!”   赵大人一心想巴结池家,现在池太太张口求救,他还不赶紧表态。   他瞥了池太太两眼,然后扫了赵成几个,吩咐官兵道,“全抓起来,打入死牢!”   “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赵知府发话了,那些官兵就拿了刀,杀过来。   暗卫一手一个。   赵成就站在安容身边,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安容看着赵大人,冷冷一笑,“好一个办案公正严明的赵大人!不问案,就能直接判人死刑,贺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大人脸阴阴的,“在贺城,我就是王法!”   “是吗?”安容勾唇一笑。   她款步朝赵大人走了过去。   官兵怕安容对赵大人怎么样,赶紧过来保护。   可是赵成一个眼神飘过去,那两官兵就胆怯了,缩在了赵大人身后。   安容把荷包里的私印掏出来,拿给赵大人看,她笑道,“这一趟贺城之行,我算是大开了回眼界,我一直以为大周最霸道的就是国公爷了,没想到多了一个池家,如今又多了赵大人你。”   看着萧老国公的私印,赵大人的额头冷汗直冒。   双腿一软,竟然吓的跪倒在地。   赵大人赶紧求饶,“下官该死,有眼无珠,得罪萧国公府贵人。”   他跪他的,没人拦着。   安容看了眼赵成,道,“我们去贺城府衙,我和池家的案子还得有人审理。”   说完,安容转身便走。   赵成看着赵大人道,“请吧,这是你唯一将功折罪的机会。”   赵大人哪敢耽搁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安容和赵成走了。   身后的官兵,有些胆怯的对池太太和池三少爷道,“池太太、池三少爷,别为难小的,还请衙门走一趟。”   池太太脸色苍白,池三少爷扶着她往前走。   贺城府衙。   上面悬着公正廉明四个字。   安容坐在那里,池太太和池三少爷站在。   除了他们,还有池家大少奶奶,和一干小厮。   赵大人一会儿就问清楚来龙去脉了。   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这案子棘手啊。   池家上下同仇敌忾,都说那衣裳是池三少爷买回来的,安容的包袱里就只是一些寻常衣物。   赵大人多问几句,池太太就道,“赵大人以为,我池家就连件衣裳都买不起?”   别说一件衣裳,就是一百件,池家也买的起。   赵大人又审安容了,安容笑道,“若只是一件寻常衣物,被人抢了也就罢了,那是萧国公府送我的聘礼,当年定亲王妃也穿过,京都有的是人证。”   说着,安容又笑道,“昨儿池三少爷从京都回来,还没有这件衣裳,今儿就有了,若是买,也是今儿才买到的,不知道是从谁人手里买的,可有人证?”   池三少爷当即哑巴了,他看着安容,不回答,反而质问道,“我见过萧国公府表少奶奶,不是你这模样!你假冒她,还偷取萧老国公的私印!”   安容白眼一翻,“你当萧国公府是大街上呢,随随便便都能进去偷东西?”   池三少爷冷冷一笑,“那可说不一定,连萧表少奶奶和萧八姑娘都被人给绑架了,偷个东西又算的了什么?”   赵大人嘴角抽了一抽,道,“还请萧表少奶奶证明自己。”   安容瞥了池三少爷一眼,笑道,“也是。”   说着,安容手摸了下脸,随手一撕。   便露出那张白皙如玉,肤如凝脂的脸。   这下,池三少爷无话可说了。   接下来案子就好审多了。   赵大人对池府小厮用了刑,小厮扛不住全招了。   可是招了之后,又出问题了。   安容的包袱里,除了衣裳头饰之外,还有六万两银票。   可到小厮嘴里就变成了四千两。   赵大人要池家把包袱还给安容,安容站起来道,“银票少了。”   池太太咬牙看着安容,这一回,池家脸面真是丢尽了,她道,“不是四千两,那是多少?!”   “一百万两!”安容脸不红气不喘道。   既然池家敢将她的银票缩水十五倍,她就往上涨十五倍!   池太太差点气撅过去。   赵大人倒抽一口气。   这案子越发难审了。   池家抢了萧表少奶奶的包袱在前,私吞包袱在后,罪证已经成立。   萧表少奶奶说包袱里有一百万两,到底有没有,谁知道啊?   赵大人无语了,“装了一百万两银票的包袱,萧表少奶奶就这样随随便便给一个疯傻了的人?”   赵大人真想问一句:萧表少奶奶,你是也傻了呢,还是当所有人都傻了?   安容一脸无辜,还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我随便,而是我以为包袱里装的是寻常衣物,没有在意,等我住进客栈,才发现……我闯祸了,这才急急忙忙赶去池家。”   “那一百万两,我是拿来跟池家买战马的,我想池太太还记得,早前,我相公曾来池家买上等良驹的事吧?他想买多少匹马,池太太还记得吧?”   赵大人望着池太太,问道,“多少马?”   池太太咬牙道,“三万匹!”   上等良驹,差不多三十两银子一匹,正好一百万两。         第六百一十五章 蛮横   池太太有种有口难辨感,她道,“我池家没说卖给萧表少爷马!”   安容点头,“确实没有,可做生意,可不是一方不卖,就放弃这生意不做了,总要努力争取。”   “相公在军营,脱不开身,听说池家卖了不少马给云州马贩,担心良驹都被人挑完了,这才赶不及让我带着银票来贺城一趟,靖北侯世子随后就到,为了能及时将战马送到边关,我连国公爷的私印都带来了,就是为了能随时调动地方兵力,确保万无一失。”   “现在买马的事,等这桩案子了了,我们再商议,这丢失的一百万两银票,还请池家还来,否则我无法和萧国公府交代,”安容语气平缓,却不容人质疑。   安容说的有鼻子有眼,叫人不得不信。   萧老国公私印这样的东西,是能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的吗?   要没点重大的事,轻易动用先皇雕刻的私印合适吗?   还有靖北侯世子要来……   赵大人头皮有些麻烦,这厮从东延放火回来了?   靖北侯世子的狠劲和手段,赵大人想想就怕,他看了眼池家,恨不得说白了,你池家就赶紧认罪,把这桩案子了了吧,人家靖北侯世子在东延皇宫都来无影去无踪,想烧便烧,你一个池家,敢霸占萧国公府的东西不还,不想要池家了不成?   不过也不怪池家咬紧牙口,死不认罪抗日之浩然正气。   一百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这桩案子疑点重重,除了萧表少奶奶言辞凿凿,在情在理,确凿的证据,却是没有。   赵大人没辄,又重新审理此案。   一番酷刑之后,安容包袱里的银票,总算是从四千两变成了四万两了。   那些被池家下人分刮的银票也都摆在了赵大人的桌案上。   安容冷冷一笑,“不是说只有四千两吗。怎么一用刑,就变成四万两了?几个小厮身上都有万两银票,莫非池家对下人就大方至此,还是这些下人与我一样。都是易容的,其实是那些出来游玩的世家少爷假扮的?”   池太太和池三少爷恨不得剁了池家几个小厮才好。   就是他们胆大妄为,敢动包袱,唆使池三少爷,才有这些糟心事。   现在萧表少奶奶狮子大开口。他们死不认账倒好,现在居然招认了,池家昧下萧表少奶奶银票罪证属实了!   赵大人继续用刑,逼小厮招认。   池家小厮早吓的六神无主了,他们连连求饶,发誓说包袱里只有六万两,多一分没有。   然后赵大人就追问那剩余两万两在哪里。   小厮说不知道,钱给了池三少爷,天知道他用在哪儿了?   扛不住赵大人的酷刑,甚至有小厮撞死在大堂。以示清白。   池太太望着安容,咬了牙道,“你说你是来贺城买马的,身上带了一百万两银票,除了你几个暗卫,谁能证明真的有?!”   说完,池太太望着池大少奶奶,拽了她问道,“大姑奶奶抢了包袱,你一路陪着。有没有看过包袱,里面有没有一百万两银票?!”   池大姑奶奶被池太太拽的东摇西晃,她怯懦不敢说话。   赵大人就拍惊堂木了,“快说。你到底见没见过包袱里的银票!”   池大姑奶奶被惊堂木吓了一跳,有些言语不清道,“见,见过……。”   “有多少?!”赵大人忙问。   池大少奶奶被吓的不敢说话,倒是她丫鬟道,“大人。你别吓唬我家少奶奶,她确实不知道银票有多少,只知道有厚厚一沓,当时银票是倒着拿出来的,最下面一张是十万两的面额,奴婢第一次瞧见那样的银票,还以为是假的,少奶奶看了一眼,就赶紧把银票塞包袱里,让我送前院去了。”   大周,银票最大面额是十万两。   因为稀少,所以颜色有些特别,与一般的不同。   便是连赵大人都没见过,现在一个丫鬟却能将十万两的银票描述出来,意味着什么?   她真的见过!   包袱里有一沓银票,还有面额十万两的,那有一百万两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安容没想到,丫鬟居然会帮她说话。   更没想到,丫鬟撒谎,池大少奶奶却不拦着。   有池大少奶奶和丫鬟帮她,那这一百万两,池家不想给也得给了。   池太太听得,恨不得撕烂丫鬟的嘴,口口声声说丫鬟胳膊肘往外拐,被安容收买了。   丫鬟看了安容一眼,眸底有一抹乞求,还有些决然。   她知道今儿说了这一番话,池家容不得她,她只求能不受折磨的死去。   安容看的动容,她虽然不清楚,池家大少奶奶和丫鬟为什么帮她,但是她们既然帮了她,这情就得还啊。   安容站起身来,看着赵大人道,“赵大人,我没有时间在贺城耽搁,还请赶紧催池家还我银票。”   赵大人点点头,赶紧判案。   池太太气的心肺快要炸开,她没有看到一百万两银票,甚至一两银子都没见到!   现在却要她还一百万两,她怎么可能会还?   一句话,包袱只经过池家下人的手,安容要银票,找池家下人要去。   安容赫然一笑,也不和池太太辩驳,她望着赵大人道,“赵大人,我的包袱进了池家,然后一百万两银票就没了,池太太是池家当家主母,我找她要不对吗?”   赵大人想点头,又不敢,因为池太太盯着他呢,眸露狠光。   安容全当没看见,又道一句,“池太太让我找池家下人要,这是逼我搜池家呢,行,我搜便是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银票可都长一样,我可分不清,哪个是池家的。哪个是我的,还有翻找,难免会碰坏些东西,我是不会赔的。   池太太气的倒仰。   安容这明显是威胁。   她不会吃这哑巴亏。池家识时务就把银票送上,否则她就只能不客气了,到时候池家不但会损失银票,只怕连整个池家都被她翻个底朝天。   池太太捂着胸口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赵大人就断案道。“此案已查明,池家大姑奶奶当街抢夺萧表少奶奶的包袱,致使一百万两银票不翼而飞,现判池家将一百万两还给萧表少奶奶……。”   说到这里,安容加了一句,“明日午时之前,还回来。”   案子就这么了了。   池太太心口在彪血。   见安容嘴角带笑,眸光璀璨,池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池太太是池家当家主母,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如何忍的了?   她眼睛一扫,就看到躲在池大少奶奶背后的丫鬟红绸,走过去,一把将池大少奶奶推开。   安容忙扶着池大少奶奶,可是还没扶稳呢,就听到啪了一声传来。   池太太一巴掌将池大少奶奶的丫鬟红绸扇的撞到一旁的赵成身上。   额,是扇的红绸身子不稳,是赵成赶紧扶着她古代女吏日常。   不过池太太那一巴掌力道不小,红绸的嘴角有血流出来。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只见池太太咬了牙道,“拖出去,乱棍打死!”   池大少奶奶赶紧替红绸求情。池太太根本就不听,“我御下不严?我池家不会养一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几个婆子过来抓红绸,安容站在前面拦着,池家婆子不敢动。   池太太就发火了,“萧表少奶奶还请把路让开,我池家管教下人。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安容笑了,“池家管教下人,我确实管不到,可这丫鬟是人证,赵大人虽然判了案,可一百万两银票,池家还没还呢,万一丫鬟死了,池家又要翻案,我岂不是没了人证?”   赵大人满头大汗,心道:萧表少奶奶,你要护这丫鬟直说便是了,何必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呢,池家就算有胆量翻案,我也没胆子受理啊。   见大堂内,又气氛紧张了起来,赵大人赶紧说好话,道,“池太太,这丫鬟是池家的丫鬟,您要杀要刮,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等明儿还了银票再惩罚不迟,这丫鬟就留在我府衙,明儿您再带回去。”   赵大人言外之意,池太太听出来了,萧表少奶奶再狠,丫鬟总是池家的,她就算要护着,也只能护这么一天,根本就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池太太一甩云袖道,“那就让你再多活一天!”   说完,池太太转身便走。   池大少奶奶落后几步,她几次回头看红绸,眸底夹泪。   安容也走了,红绸紧随其后。   赵大人忙上前阻拦,不许红绸离开府衙。   安容眸光淡凉,横扫赵大人一眼。   赵大人背脊一凉,讪笑两声,赶紧把路让开。   安容出了府衙,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安容上了马车后,让红绸也上来。   红绸轻摇了下头,可是一摇头,她脸色微急。   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   耳朵上丢了一只耳坠!   红绸一急,竟来不及和安容说话,又跑回府衙去了。   安容注意到,她耳朵上有一只丁香耳坠。   而且这场景是那么的熟悉。   曾几何时,芍药也曾因为丢了一只丁香耳坠,就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红绸回去,赵成怕她出事,也跟着回去了。   等了没一会儿。   赵成就拽着红绸出来了,红绸脸颊上全是泪。   “怎么了?”安容问道。   赵成有些无法理解,“丢了一只耳坠,就伤心成这样了。”   安容一笑,问红绸道,“那耳坠不会是你娘留下的遗物吧?”   红绸蓦然抬眸看着安容,她睫毛修长,挂着泪珠儿。   她这样子,安容就知道她没有猜错。   安容细细打量红绸,别说,开始还没注意。   这会儿一看,那鼻子和嘴还真挺像芍药的。   不过芍药说,她姐姐长的比她漂亮。   她还是觉得芍药更漂亮一些,许是她心里喜欢芍药,所以偏袒她一些。   安容看了赵成一眼。问道,“赵成,你说是红绸漂亮些,还是芍药漂亮些?”   赵成。“……。”   少奶奶,人家红绸姑娘都哭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赵成只当安容看到红绸,想到了芍药,加上他们几个大男人。保护安容可以,有些事,比如洗衣服什么的,一路过来,都是找驿站丫鬟帮忙的,有时候甚至少奶奶自己动手。   有个丫鬟在身边伺候,总是方便些。   正想着,就听安容催道,“问你话呢。”   “……红绸和芍药不相上下。”   安容让红绸上马车,红绸止不住的哭。安容递给她一方绣帕。   红绸只低头哭,不接绣帕,也不说话。   安容便笑道,“我有个丫鬟,叫芍药,今年十四岁,她也曾因为丢失一只耳坠,急的火烧火燎,巧了,她丢的也是丁香耳坠。她说她有个姐姐,比她年长一岁,长的比她漂亮,当初先被人牙子看中。偷偷将母亲留下的一双耳坠给她,让她饿极了能换个馒头吃……。”   安容才说到这里,红绸便猛然抬头,眼泪流的更凶了。   她哭着把后面的事说完。   安容确定,她就是芍药想找的姐姐。   不过红绸的遭遇可比芍药凄惨的多,当初她因为漂亮。被人牙子看中,不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而是要卖入青楼。   红绸虽小,可也知道进了青楼,会生不如死。   在被送进青楼途中,她几次逃命,被打的遍体鳞伤。   后来感染风寒,大夫来诊脉,开的药方太贵。   人牙子算了算,觉得救她根本挣不了钱,还得担心她跑,就丢了她,任她自生自灭。   也是她命大,碰到了池大少奶奶的亲娘进香回来,她心肠好,就救了她。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跟着池大少奶奶。   说到池大少奶奶,红绸就哭的更凶了,跪下来求安容。   安容扶起她道,“我知道今儿你帮我,是有求于我,到底怎么回事?”   红绸一边抽泣,一边将事情道来。   红绸确定芍药就是她妹妹,所以对安容很信任。   她把所有事都告诉安容。   包括池家大姑奶奶装疯……   赵成之前打听到的事,半真半假大爱晚成,卯上天价老婆。   池大姑奶奶的孩子没有夭折,确实是弄丢了,她也伤心了许久,但是没有疯,打晏家三姑娘,是和晏家商议好的,借此机会将她休回门来。   而池大姑奶奶休回池家装疯卖傻,是为了查清楚她大哥池大少爷的死因,和暗地里保护池家小少爷。   据红绸说,池大少爷骑马的技术极好,那匹让池大少爷坠亡的马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千里良驹,那一天,却莫名其妙的发狂,不受控制的害池大少爷坠马,还践踏了池大少爷一脚,以至于池大少爷不治身亡。   池家不查不问,杀了几个养马小厮,就将池大少爷下葬了。   池大少奶奶报案,赵大人赶不及巴结池家,一口允诺,答应帮她查出死因,可是池太太找了赵大人一回,赵大人就不再见她了。   她们笃定池大少爷是池太太害死的,为的就是池家的家产。   只可惜她们几个女流之辈,根本就奈何不了池太太。   以至于现在,池大姑奶奶想回晏家都不行。   今儿安容张口说包袱里有一百万两银票时,池大少奶奶就想站出来说有。   池大少奶奶心底有恨,池太太为了钱财残害她夫君,她想她们损失钱财,最好整个池家倾家荡产最好!   可她不敢,她还有个三岁大的儿子,她得活着。   红绸知道池大少奶奶是怎么想的,池大少奶奶不敢做的事,她做。   而且,之前看到萧老国公的私印,池大姑奶奶和池大少奶奶就觉得,安容能帮她们,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池四姑娘等不及把衣裳穿在了身上,还被安容看见了。   池家大姑奶奶和池大少奶奶连跟安容坐下来,好好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对薄公堂了。   安容带着红绸回了客栈。   池家却是闹成一团。   池太太不甘心啊。一百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池家不是凑不齐,可是凑齐了呢。池家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吗?   池大姑奶奶和池大少奶奶两个给池家惹这么大的祸,这口气,她忍不住了。   这不,池太太派人去晏家要回池大姑奶奶的陪嫁。   池大姑奶奶的陪嫁是池老夫人在世时帮着准备的,陪嫁丰厚。   再就是逼池大少奶奶把陪嫁全拿出来。   谁让她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坑池家,就别怪她心狠了。   若不是顾及名声,池太太恨不得活活将池大少奶奶打死。   还有池大姑奶奶疯疯傻傻的,池太太见了就心烦,将她关到后院,再不许她出来一步。   可就是这样,东拼西凑。   池家才勉强凑齐了七十万两银子。   要是再给池家一天时间,三十万两银子不在话下。   可安容定的时间就是今儿午时,有钱也来不及啊。   池家总管提出,拿三十万两银子的马凑数。   左右安容来贺城也是买马的。给马她会同意的。   别说安容还没同意,池太太就先不同意了。   她发誓,池家的马,不会卖一匹给安容!   不得已,池太太只好出面去找人借钱。   可是,没人敢借给池家。   因为安容也放了狠话,谁要是在午时之前借钱给池家,就是和她,和萧国公府作对。   谁还有胆量借钱给池太太?   池太太登门借钱,贺城富户。不是称病抱恙,就是出门访友不在府里。   把池太太差点气疯。   可是安容不会给池太太喘气的机会,她算是把池家得罪死了,她今儿要是拿不到马。往后就更难了。   除非她找到池家和祈王一同谋逆的罪证,可祈王还没有举兵,她让赵成去池家查,也没查到什么。   除了来横的,安容是没办法逼池家卖马给她了。   安容难得蛮横一回,其蛮横程度。叫人咋舌。   这不,安容拿了萧老国公的私印,找来贺州官兵。   有一个算一个,勉强凑齐两千人。   把池家堵的是水泄不通。   池家今儿就两条路。   要么给一百万两银子。   要么给一百万两银子的马。   别想什么银子一半,马一半。   安容只给池家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池太太几乎要被逼疯了,她站在池府门前,看着骑在马背上的安容,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萧国公府仗势欺人,我要进京告御状!”   安容扑哧一笑,吩咐赵成道,“准备好马车,等我和池家的事了了,就送池太太去见皇上,免得池太太还要滚钉耙。”   赵成黑线,少奶奶这是要把池太太活活气死啊。   安容说完,就看着池太太道,“选好是给我银票,还是给我马了吗?”   池太太不吭声,池总管就道,“萧表少奶奶,我池家暂时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一百万两银子的马。”   安容眉头一挑,“池家没有三万匹马?”   “有是有,只是有些算不得良驹,有些已经被客人预订了……。”   池总管解释道。   安容嘴角带笑。   那被预订的马,绝大部分都是卖给云州的。   祈王害死萧湛那么多匹马,她不会让一匹马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到祈王手里去。   安容摆手道,“我不管池家把马定给了谁,没一百万两,我今儿就带马走,谁要是不服气,可以和池太太一起去京都告御状,正好有个伴。”   池总管无语了,萧表少奶奶还讲不讲理了?   池总管抚额道,“萧表少奶奶要马也行,池家马场里的马,不论好坏,一律四十两银子一匹魔尊重生传。”   安容骑在马背上,笑道,“池家这是坑我呢,一般的马,二十两,甚至十两都买的到,上等良驹也才三十几两。”   池太太气道。“就是坑你怎么了,我池家的马折算成银子给你,就是这价格,你可以选择不要马。没人逼你!”   “确实没人逼我,”安容摸着马背道。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吩咐赵成道,“带人去池家马场挑马。”   这些官兵,说是围堵池家。其实是安容要来运送马匹的。   两千官兵,朝马场跑去。   池家马场,有五万多匹马。   良莠不齐,好马劣马都有。   除了赵成几个暗卫,安容还花钱请了七八个懂马的,挑了一天,才挑齐两万匹马,其他的马,要么瘦不拉几,要么就还小。根本做不了战马,要了也是浪费粮草,安容就干脆不挑了。   池太太看着马场空了一半,怕的背脊都发凉。   池老爷办事去了,等他回来,她该如何交代啊?   一百万两银票,安容能选两万五千匹马。   还有五千匹呢,价值二十万两银子。   之前有言在先,安容只要马。   想着等小马驹长大了,她再来挑。   可是明显她想多了。池家怎么可能会答应?   安容也就作罢了,她才花了六万两,就买了两万匹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过赵成还是在一堆小马驹里。挑了三十匹出来。   据赵成说,那些马长大,极有可能是千里良驹。   马匹的事了了,就是红绸的事了。   抛开红绸是芍药的姐姐不说,就凭红绸帮过安容,安容就不可能再把她交给池家。   也是红绸命不该绝。池四姑娘不甘心安容祸害池家,昨儿摘头饰的时候,用力过猛,把安容一只玉簪给拍碎了。   那玉簪是玉锦阁的,天下仅此一支。   安容要池家,要么赔一支一模一样的玉簪,要么把红绸的卖身契给她。   池家有的选择吗?   红绸没事了,只是池大少奶奶和池大姑奶奶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红绸求安容帮她们,她当牛做马报答安容。   只是这还真叫安容为难了,池大少爷死了半年了,人证物证都没有,想要池太太认罪,难比登天。   而且,她把池太太得罪死了,她替池大少奶奶求情,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过,要救池大少奶奶也不是没办法。   安容管不到,有人管的到啊种田之天命福女。   安容送了封信去程家,让程家来人接池大少奶奶回去,之前池大少爷死,程家就想接池大少奶奶回去,是池太太不同意,但这一回不同,池大少奶奶母子忽然身染重病,大夫说谁碰谁传染,池太太嫌弃还来不及呢,哪能不答应啊?   还有池大姑奶奶,她本来就是装疯,池家要晏家把陪嫁还回来,晏家不愿意,这不就趁机把池大姑奶奶接了回去,池太太烦池大姑奶奶闹腾,恨不得她死了才好,有人捡这破包袱,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些事,安容只是出了个主意,是暗卫去办的。   等池大少奶奶出了池家,暗卫把红绸写的信交给池大少奶奶。   红绸陪伴了她许多年,以后再不能伺候她,池大少奶奶有些伤心。   不过知道红绸找到了妹妹,她又替红绸高兴。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有了红绸陪伴左右,从贺城出来,安容轻松了许多。   很快,就到并州了。   还有三天,她就能到应城了。   马车走的慢,而从贺城买的马已经到应城了。   两万匹马,惊呆了军营那些将士们。   朝廷从来没有这么麻溜的时候过,就之前军营三千匹战马,朝廷都分了好几次送来,一次送两万匹马来……朝廷疯了吗?   得知这些马,是安容花钱买的,特地送来给萧湛的打仗用的。   将士们,“……。”   连轩羡慕妒忌恨的看着萧湛,道,“大哥,这些战马可是大嫂买的,大嫂素来疼我,对我是有求必应,我要是找她要个万儿八千的,她肯定不会不同意。”   萧湛没说话,他在看战马呢。   虽然早知道安容给他坑了两万战马来,可是真看到,那种震撼不言而喻。   萧湛没说话,连轩就当他是默认了,“就这样愉快的定了,我要五千匹战马!”   说完,连轩又道,“大哥,大嫂都这么爽快了,你也不能小气了,你给我把五百官兵凑齐五千呗。”   萧湛,“……。”   他就想知道,安容什么时候爽快的答应给他了?   萧湛正要开口,连轩就道,“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我去挑马挑人了。”   说完,赶紧溜。   然后一群将军要争当铁骑统领。   祈王站在一旁,气的拳头攒紧了。   他转身回了大帐。   把锦盒里收着的小玉瓶掏出来,冷冷一笑,“两万战马?本王让你一匹不留!”   杜仲就伸手道,“王爷,还是我去办吧,这些天,靖北侯世子处处和王爷作对,王爷去哪儿,他都知道,若是被他发现了……。”   祈王冷冷一哼,“发现又如何,今儿就是他的死期!”         第六百一十六章 呕心   是夜,月明星稀。   天上有乌云,厚沉浓密。   军营,篝火冉冉。   大帐里,漆黑一片。   闻到有熟悉的酣睡声,祈王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打开军帐,走了出去。   借着夜色掩盖,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驯马场。   见马场守卫官靠着马厩睡着了。   祈王钻进马棚,摸着睡着的马儿,从袖子里,掏出玉瓶子。   他轻轻的打开玉瓶,将里面的瘟毒倒在马背上。   等他做好一切,站起身来时。   却惊得脸色惨白。   只见马厩外,站在一身影,正双手环胸的看着他。   便是浓云蔽日,那一身吊儿郎当的气息,也告诉着祈王,来人是谁。   连轩冷冷一笑,“好一个祈王!才害死几千匹战马,又想故技重施了?”   很快,祈王的脸色又恢复如初了。   他知道连轩会追来。   祈王拍了拍手,道,“老实说,靖北侯世子,我真替你不值,你比萧湛聪明的多,不论是手段还是智慧,都远在萧湛之上,偏偏在萧老国公眼里,你什么都比不上你大哥。”   连轩赫然一笑,“你少对我使用离间计,小爷我不吃你这一套!”   “今儿,我就在马场,替那些死去的战马报仇!”   说着,连轩就冲了过去。   祈王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他根本不接招,纵身一跃,便避开了连轩,朝远逃去。   连轩不可能让祈王逃了,在后面追。   祈王逃到一片竹林。便停下了   连轩看着他,像是逮着老鼠的猫,笑道,“逃啊,怎么不继续逃了?”   祈王冷冷一笑,“我若是你,就不会追来了。现在逃。或许还来得及。”   连轩眉头一皱。   他耳朵一动,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很多人。   正好乌云飘过,月华倾洒。   借着月光。连轩看见自己被十几把明晃晃的刀对着。   杀气凛然。   “我中计了?”连轩瞥了眼祈王,笑道,“从来都是我挖坑,没想到我也有掉别人坑里的时候。”   祈王看着他嘴角的笑。恨不得撕碎了好,“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情说笑。”   连轩吊儿郎当一耸肩,“没办法,小爷我天性乐观。”   祈王算是服了他了,“希望你能含笑九泉。”   说完这一句。祈王一摆手,“上!”   祈王话音一落,那些暗卫手里的刀。瞬间侧动。   带着必杀之意,朝连轩砍了过来。   连轩轻轻侧身。便躲了过去。   等稳住身子时,他手里多了一把软剑,在月华下,轻轻颤动,带着冷冷光泽。   竹林里,刀光剑影。   剑气所到之处,落叶纷飞。   好好一片竹林,不知道惹到了谁,被伤的七零八落。   连轩喜欢速战速决,不喜欢和敌人周旋,他没那个兴致。   可是今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好像他武功只能发挥七成,没法拼尽全力。   他有些明白祈王说的话了,他不应该追来。   连轩眸光阴鸷,紧紧的盯着祈王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祈王轻摇玉扇,笑道,“没什么,只是在你的浴桶里丢了粒香丸而已。”   “对了,这香丸是东延皇帝派人送来的,你要死后寻仇,除了来找我,可以去东延逛逛,那儿你熟。”   说完,祈王大笑两声,笑声肆意而欢快。   “现在,你还能用七成,等半个时辰后,你的功力丧尽,就如同刀俎的鱼肉,任我宰割,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死的痛快的。”   为了引连轩上钩,还不被他发现端倪。   祈王可是用尽了心思,他选在竹林杀连轩,就是因为从军营到竹林,刚好药性发作。   再远一点点,连轩就能发现有问题。   可是他到了竹林,就没有机会再逃了。   看连轩从开始的游刃有余,到现在的吃力,祈王的心情真是爽到爆了。   从进军营起,除了死战马那一天,就属今天心情最好了。   只要连轩死了,他放了瘟毒的马,会将瘟毒再次传遍整个驯马场,到时候会死更多的战马。   那时候,就算萧湛再有本事,他也没法再建立一支铁骑了。   连轩一边对敌,一边想对策。   他现在功力只剩下五成了,再拖延下去,肯定必死无疑。   趁着现在,还有力量周旋,他必须要将敌人全部撂倒。   连轩掏出怀里的毒药,往前一洒。   几乎瞬间,就有两个暗卫中毒倒地了。   祈王脸色一变,他忘记了,连轩身上还有毒药!   连轩身上是带了毒药,可是带的不多,就一点点。   他没有睡觉身上藏毒的习惯,因为他睡觉比较野,万一把毒药弄洒了,他祸害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而且,为了确保能杀了连轩,祈王这一回可是带足了暗卫。   时间拖的越久,连轩就越坚持不住了。   一刻钟后,连轩抱着根竹子,举着软剑对着祈王,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祈王都死几百回了。   可惜,眼神不能杀人。   祈王走过来,笑道,“若是京都那些文武百官知道,我将你这个祸害给解决了,不少会有多少人拍手叫好。”   连轩大笑一声,道,“可惜了,你就算杀了我,你也不敢提一句,敢做不敢当,我鄙视你。”   祈王拳头握紧,举剑就杀了过去。   连轩堪堪躲过。   那被他扶着的竹子,受他牵连,被一剑砍成了两半。   原本连轩和祈王就不相上下。   现在连轩以两成功力,对祈王,哪有还手之力啊?   连轩咬牙道,“有本事,你就一剑杀了我!”   祈王笑道,“我不会杀你的,我只会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然后把你送到东延去,以东延皇帝的手段,你会死的很酸爽。”   说着,祈王举剑,要挑连轩的手筋。   连轩第一次有了背脊发凉的感觉。   他奋力在地上一滚,躲开了祈王的剑。   不过手腕上,还是被剑锋划过,有一丝血迹,不过不碍事,只是些皮外伤。   祈王有些恼怒,他没想到居然被连轩躲开了。   现在的连轩,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废人。   他眸光一狠,举剑刺过来,大有砍掉连轩手的架势。   就在剑要砍到连轩手臂的时候,一把软剑将祈王的剑拦了下来。   那剑的力道很大,不但挡下了祈王的剑,还震的祈王的手臂发麻,差点震掉他手里的剑。   这一下,祈王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萧湛怎么会来?   看到萧湛,连轩就大喜过望了,不过这厮改不了得瑟的毛病,“我就知道我福大命大,怎么可能这么就轻易就死?”   说完,连轩就道,“大哥,挑断他手筋脚筋!”   看到萧湛,祈王就知道今儿杀不了连轩了。   祈王后退,十几个暗卫过来帮祈王断后。   萧湛一边避开暗卫,一边追杀祈王。   连轩在后面喊,“大哥,你一定要挑断祈王的手筋替我报仇啊!”   声音未落,早不见萧湛的人影了。   连轩从地上爬起来,爬了几次,没起来。   连轩没好气道,“赵风,过来搭把手。”   赵风不动,“国公府家规,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暗卫不得帮扶。”   连轩呲牙,“脱力了,你要不扶我,我只能就地躺下歇息了。”   赵风还是不动。   连轩就无语了,“那你来做什么,你去帮我大哥啊。”   喘了几口气,连轩才爬起来。   虽然知道追不上萧湛和祈王,连轩还是想去前面看看。   祈王带了那么多暗卫来,而且武功都不凡,若是拼死替他断后,别说杀祈王了,就是伤祈王都有些难啊。   一想到被祈王虐,连轩就一肚子邪火。   等了好半天,连轩的耐性快没了,萧湛才回来。   还不等连轩开口,赵行就丢了个东西过来。   连轩下意识的接着了,一边问道,“是什么?”   “祈王的手,左手。”   赵行笑回道。   连轩背脊一凉,赶紧送了手,骂道,“赵行,我晚上要是做噩梦,我饶不了你!”   赵行笑道,“世子爷,你这就过分了啊,我可是忍着恶心给你拿来了,你还骂我。”   说着,赵行顿了顿,“还有更呕心的呢,没法拿来。”   连轩眉头一挑,“什么?”   “祈王的眼睛,应该是左眼,夜太黑,没看清楚。”   连轩,“……。”   “大哥,我今晚睡你的大帐,我打地铺。”   “对了,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方才暗卫飞鸽传书来,说北烈的战马死了一半,是不是你干的?”   连轩,“……。”      第六百一十七章 姐姐   连轩凌乱了。   他也觉得自己太福泽深厚了。   他祸害北烈,结果北烈却救了他一命?   要不是北烈战马死了,暗卫飞鸽传书回来,萧湛惊觉事大,要找他询问,也不会发现连轩不在帐篷里。   当时,看着空荡荡的帐篷,萧湛的眼角跳了两下。   直觉告诉他,连轩可能会出事。   这才等不及找连轩,也庆幸赶到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萧湛的质问,连轩大大方方的认了,“是我干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萧湛敛眉问道。   连轩做的这事,有好处,也有坏处。   虽说东延和北烈联姻了,可北烈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看东延和大周,斗个你死我活,北烈好坐收渔翁之利。   也正因为这样,北烈反而不会轻易出兵,至少不会贸然对大周出兵。   如今大周内忧外患,已不堪重负,若是北烈也犯我边境,不知道大周能不能抵抗的住。   坏处,显而易见。   好处,也不容忽视。   首先消弱了北烈的战斗力,北烈死的战马就是一半,也比大周战马多,至少有七八千匹,后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战马病死。   还有大周忽然死了几千匹战马,应城差点失守,这事北烈不可能没有耳闻。   现在北烈遭遇和大周一样,首先怀疑的就该是东延所为了。   可偏偏现在,东延也死了一堆的战马。   还很不巧,大周死了战马之后,来了更多的战马,相比之下,东延和北烈倒是同病相怜。   萧湛怕他们因为同病相怜,而同仇敌忾。   连轩不以为然,他这么做就是想给萧湛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他瘟毒怎么来的。这会儿就和盘托出了。   “当初,大嫂为了解救瘟疫,把朝倾公主偷梁换柱给了东延太子,她医术超群。这瘟毒就是她提炼出来祸害我大周的,不过她对东延也不是真心,她明面上全心全意的帮东延,其实不过是想东延皇帝速战速决,灭我大周帝国。好给北烈趁虚而入的机会,我就是要东延皇帝和她看看,他们祸害我大周,他们自己也难幸免,打仗就规规矩矩的打仗,弄些旁门左道,有损阴德的事,终究害人害己,”连轩义正言辞道。   说完,他顿了一顿。笑道,“还有祈王,东延皇帝不是很信任他吗,若不是祈王留了一手,东延和北烈哪来这倒霉事?”   刚被大哥收拾了,回头东延皇帝肯定饶不了他,晾他祈王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赵风道,“方才若不是东延暗卫追来,用了迷雾弹,主子都杀了祈王了。”   赵行则担忧道。“东延能提炼瘟毒,又心狠手辣,他们救了祈王,肯定知道东延战马病死。是我大周所为,要是再放一回瘟毒……。”   池家是大周养马世家,能挑的战马都被挑出来了。   要是战马再病死,那萧湛可就没有铁骑了。   别说指望朝廷,朝廷就极少有靠得住的时候。   这时候,萧湛问连轩。“功力可恢复了些?”   连轩苦了张脸,“没有。”   说完,连轩快哭了,“大哥,我不会武功尽废吧?”   连轩不敢想象,他要是武功尽废了会怎么样。   在军营还好说,就凭他火烧东延皇宫,逼的东延迁都,在军中,他的威望极高。   就他挑选的那五百士兵。   以前不好好训练,踹他们屁股,他们还不满。   现在崇拜的,自己凑上来,求他踹,贱的叫人嫌弃。   一个高手,武功尽失,还真的跟个废人一样。   萧湛看着连轩,道,“若是你武功尽废,祈王也不会费尽心思设下陷阱让你钻了。”   连轩想想也是,他抬眸望天,颇惆怅道,“那我的武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有轻功的日子不要太爽,现在武功没了,这蹒跚崎岖之路,要靠腿一步一步走,真是叫人烦躁。   好不容易等连轩走回军营,好了,武功恢复了一丝丝。   把连轩气的啊,早知道这么快就恢复了,他还不如在竹林吹着夜风赏月呢。   再说祈王,被萧湛追杀,逃无可逃,被萧湛一剑砍了左手。   这股恨意,就是将萧湛千刀万股了,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祈王怎么能不恨?   从古至今,还没有几个皇帝有缺陷,一个不能生孩子,过继了胞弟幼子为太子。   一个瘸腿的皇帝,那就是一个变态。   谁看他的腿,他就打断谁的腿。   打那以后,只要有皇子有缺陷,不论他才高几斗,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文武百官都奋力阻止,就怕皇子登基,到时候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心理变态,将他们残害的跟他一样。   他呢,现在被萧湛砍了一只左手都市狂兵!   左眼也差一点点被他弄瞎,要不是浓云蔽日,他勾住藤蔓,往后一倒,眼睛及时闭住,这眼睛真的就保不住了。   不过饶是如此,左眼上也有一条可怕的伤口,就像是扇贝,被人一劈两半。   有一副好容貌,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弑君夺位。   现在没有了左手,他就更没有把握了。   祈王攒紧右手,骨头相挤,发出嘎吱响声。   大夫在帮祈王包扎伤口,许是受了惊,力道用大了些,祈王眼神一冷,一脚踹过去。   大夫就被踹飞了,撞到墙上,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东延暗卫站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他能体会到祈王现在心底的愤怒。   不过他来是有要事的,耽误不得,只问祈王道,“东延战马也中了瘟毒,是怎么回事?”   祈王背脊一凉,他没有说话。   只是眸底寒芒闪烁,杀意必露。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还是露了马脚。让人看出了端倪来。   是萧湛?还是连轩?   不管是哪一个,这辈子他和他们,不死不休。   本来祈王伤成这样,心里气愤之余。还有些安慰,他以为在驯马场,他被连轩逮到,是连轩聪明,猜到马瘟是他所为。   可就算猜到。还被当场逮到又如何,他祈王做事,从来求稳。   不仅他亲自放瘟毒,引连轩上钩,还有杜仲,他手里也有一半的瘟毒。   他就不信,那两万匹战马能安然无恙!   现在,东延战马死了,瘟毒是东延送来的,他们肯定会防备又防备。怎么可能会死那么多的战马?   还有他放了瘟毒之后,连轩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杀了战马,焚烧灭瘟毒,却是去追他……   越想,祈王的脸色越阴沉。   他的瘟毒早被人偷梁换柱了,只有他傻乎乎的不知道!   杜仲心底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还是故作一脸惊诧,道,“东延的战马也死了?怎么会这样?大周没有解瘟毒的良方。东延难道也没有?”   暗卫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杜仲就道,“瘟疫极容易传染,当日大周战马死伤无数,东延来攻。莫不是把瘟毒带到东延军营了?”   东延暗卫也是这么猜测的,只是东延皇帝生性多疑,觉得是祈王有异心。   东延皇帝觉得祈王想谋朝纂位,要大周的江山。   他不希望东延那么快打败萧湛,到时候只取大周。   不过,他赶来质问。却碰到祈王被萧湛追杀,甚至被砍掉一只手,暗卫觉得东延皇帝想多了。   这会儿,祈王恨不得将萧湛剁成肉泥,怎么会帮萧湛呢?   东延暗卫放心的走了。   等东延暗卫一走,祈王就掏出怀里的小玉瓶,仔细看了又看魔法工业帝国。   越看眉头越沉。   杜仲也拿在手里看着,想不明白,道,“是王爷的小玉瓶,上面还有刀划过的痕迹,没错啊。”   当然是祈王的小玉瓶了,连轩把小玉瓶又给换了回来。   当初,连轩打定主意让北烈吃朝倾公主制的苦果,回到应城,就去了玉器店。   买了个小玉筒,把瘟毒装了进去,飞鸽传书给在北烈的暗卫,让他们照吩咐办事,又把小玉瓶放酒水里消毒,然后用开水煮了半个时辰,然后才回了军营,装了点米汤,又把萧湛换的玉瓶给换了回来。   不然,以祈王日日看小玉瓶,怎么可能不发现端倪?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连夜赶回云州吧?”杜仲道。   杜仲话音刚落,外面暗卫就进来道,“王爷,云州有消息传来,说几天前,孙达带人去贺城护送两千匹战马回云州,孙毅带人接应,孙达没有如期赶到,他一路追查,在邕州驿站发现了孙达等人尸体,两千多匹战马不知去向。”   祈王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道,“萧家欺人太甚!”   杜仲则道,“可池家派人传信来,萧表少奶奶坑了两万匹马,运到边关的刚好是两万匹,若是那两千匹马,也是被萧表少奶奶所劫,应该一并送来才对啊?”   马车内,安容闭眼假寐。   她没有睡着,只是不知道睁开眼睛看什么,索性闭着了。   红绸靠着窗户坐着,掀了车帘看外面。   看着一石碑上刻着两个字,红绸欣喜道,“少奶奶,到许州了。”   安容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有一抹笑,“总算是到许州了。”   又行了两个时辰,才看到许州城门。   赵成赶着马车在柳家客栈前停下。   安容掀开车帘,还没下马车呢。   就见到客栈里走出来一英俊男子,他手里牵着一小男孩。   那小男孩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就像是水洗的葡萄一般,水润明亮。   见安容看他看呆了,小男孩眼睛眨了一眨,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一双眼睛也弯成了小月牙。   红绸忍不住惊呼道,“好漂亮的小少爷。”   听到红绸夸赞他,小男孩脸微微红,像是被人丢了一抹晚霞一般。   他伸手摸着自己头上的小玉冠,笑的是见牙不见眼。   英俊男子牵着他走,他还挥手道,“姐姐再见。”   两人路过,安容闻到一股很清淡,若有似无的清香。   等他们走远了,赵成才道,“少奶奶,要不要……?”   安容嘴角抽了一抽,问赵成,“你有没有觉得那男子有些像定亲王……妃?”   赵成又朝远看了两眼,抹额头道,“不是吧?”         第六百一十八章 搭理   方才那小男孩,显然是萧雪儿女扮男装的。   可是那男子,怎么可能是定亲王妃呢?   她怎么会出京救八姑娘呢?   赵成觉得不可能是。   可安容就觉得那男子像定亲王妃,不但像,而且是像极了。   身材、神情,就连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都像是她。   更重要的是,定亲王妃武功极高,她要是想从谢明手里救雪儿,那是易如反掌。   安容望着走远了的萧雪儿,她一只手抓着男子,拽她去买泥人。   到底是不是定亲王妃啊?   等两人消失在视线里,安容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万一,那男子是敌人装扮的,那她岂不是自投罗网?   红绸下了马车,要扶安容下来。   安容刚要把手搭上去,就听一旁传来一阵哭声,哭的很伤心,很伤心,直嚷嚷着,“我要母妃,我要母妃!”   还有安慰声,“宁儿乖,一会儿就见到母妃了,咱们风尘仆仆的赶来,先换了衣裳,再去找母妃好不好?”   赵成在一旁咳嗽,嗓子都快咳冒烟了。   还是少奶奶眼力好,方才那就是定亲王妃。   安容嘴角快抽麻了,她抬眸看着骑在马背上的定亲王。   他倒是还好,神情灼灼,风姿俊朗。   只是他怀里抱着的小郡主……   衣裳脏兮兮的,头发凌乱,要不是定亲王抱着,这要在大街上遇到,只当是哪个可怜的……小叫花子。   见安容看着小郡主。定亲王的眉头皱了一皱,伸手把小郡主凌乱而拉风的头发捋的顺一些。   安容一脑门的黑线,看小郡主的眼神带着深深的同情。   定亲王是她亲爹么,这是多久没给小郡主洗澡了啊,居然脏成这样。   安容觉得定亲王是找打,这要是被定亲王妃瞧见了,她每天收拾的干干净净。可爱无比的小郡主。被定亲王带成这样,不抽死他,算他命大。   安容在走神。而定亲王已经抱着小郡主下了马,进了客栈。   红绸见安容看傻了,伸手在安容跟前晃了两下,道。“少奶奶,那人是不是人贩子?”   安容囧了。   别说。还真像。   赵成站在一旁掩嘴轻咳,他是想笑不敢笑,憋的腮帮子快抽筋了。   他看着定亲王,很快。眼睛又睁大了。   徐公公怎么也来许州了?   徐公公来了,那皇上是不是也来了?   赵成看了安容一眼,安容眉头一皱。搭着红绸的手,下了马车。赶紧进客栈。   可是刚迈步进客栈,安容腿一软,没差点直接摔趴下。   安容赶紧转了身,不敢再迈步进客栈。   她怕多看两眼,会被皇上杀人灭口。   红绸什么都不知道,她探了身子往里看。   等瞧见楼梯口站在一男子,被人定在那里不能动,只是他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举的远远的。   红绸扑哧一声笑了,“那人是卖糖葫芦的么?”   安容脑门上黑线狂掉不止,敢说皇上是卖糖葫芦的,不要命了啊?   徐公公拿了银子给客栈掌柜的,道,“客栈我家主子包了,让其他人走。”   掌柜的把银子推了回去,道,“不好意思,几位客官来之前,已经有人住了,不能因为你们把客人赶走,还请见谅。”   徐公公没辄,又从怀里拿了一张银票,“够不够?”   掌柜的还是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   徐公公快疯了,回头用一种凶神恶煞的眼神看着那些在客栈吃饭的客人。   可那些客人根本不理会徐公公,有说有笑的吃着饭。   徐公公没辄了,只好站在皇上身边,回头看着二楼,不知道怎么办好。   皇上和定亲王斗气斗了一路,看皇上被定亲王妃定在这里,定亲王比谁都高兴呢,怎么会出手相救?   可他又不通武功,跟着皇上从京都出来,一路骑马,腰都快颠散了架了,累的趴地上都能睡着了,哪有本事救皇上啊?   徐公公是急的团团转,不知道怎么办好。   安容站在客栈门口,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坦然。   她现在易容,徐公公肯定认不出来自己,客栈里还有人吃饭呢,没人知道那是皇上。   想着,安容就坦然进客栈了。   迈步进客栈,小厮过来问安容,“几位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安容正要回答,那边定亲王又露脸了,指着安容和红绸道,“你们过来,帮我女儿洗澡。”   安容,“……。”   好吧,去帮小郡主洗澡。   安容和红绸就乖乖上楼了,临走前,忍不住多瞄了皇上两眼。   赵成几个倒是没上楼,在楼下点了一桌菜。   一边吃,一边小心四下,虽然他们是国公府的暗卫,可是许州没想象的那么安全,得保护皇上啊。   楼上,屋内。   小郡主在哭闹,她被定亲王放在浴桶里,她才三岁,还不够浴桶高,巴巴的看着定亲王,还是那句话,“我要母妃!我要母妃!”   不过多了一句,“我不要洗澡,我要母妃给我洗澡!”   说着,一边敲浴桶。   定亲王被吵的头快炸了,“宁儿乖,一会儿就见到母妃了,你这样脏兮兮的,你母妃会嫌弃你的。”   小郡主本来就哭了,定亲王这么一吓唬她,好了,小郡主一屁股坐浴桶里,从梨花带雨,变成磅礴大雨了,一边哭,一边抹眼睛,“父王骗人,从出王府,你就说一会儿见到母妃,已经过了好多个一会儿了。到现在我也没有见到!”   定亲王拿小郡主没辄,之前没见到王妃,又怕被皇上捷足先登,所以小郡主不洗就算了,现在,王妃就在这间客栈落脚,又不急着赶路。不洗澡怎么行?   定亲王瞥了安容和红绸两眼。道,“务必帮宁儿洗干净了。”   说完,又对小郡主道。“父王就在门口等着,等宁儿洗干净了,再带你去街上找母妃。”   外面,两个小厮拎了水来。看小郡主被丢在浴桶里,嘴角抽不停。   安容要抱小郡主出来。红绸忙拦着道,“少奶奶,你怀了身孕,还是奴婢来抱吧。”   小郡主坐在浴桶里。用一种带着敌意的眼睛看着红绸,“我不洗澡,我要母妃!”   红绸趴在浴桶边。看着她道,“你父王不是说了吗。一会儿洗干净了就能见到你母妃了。”   小郡主撅着嘴,泪眼汪汪,“父王是骗子!大骗子!”   安容也蹲了下来,摸着小郡主的脑袋道,“乖,先洗澡。”   “我不洗,我要母妃,”小郡主靠着浴桶,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   小郡主不洗,也没人敢用强的。   安容没辄,只好摘下易容面具,露出原本的容貌来。   小郡主呆呆的看着安容,眼睛眨了又眨,“大哥哥?”   说完,赶紧爬起来,要安容抱她出浴桶,“你带我去找母妃。”   安容囧了,捏着小郡主的脸道,“宁儿,你该叫我大嫂。”   宁儿这回很乖,喊了安容一声大嫂。   安容这才笑道,“一会儿洗完澡,我就带你去找母妃,还有你的雪儿姐姐。”   宁儿连连点头。   屋子里除了浴桶,就只有个铜盆了,只能用浴桶帮小郡主洗澡。   定亲王守在门外,听小郡主没再又哭又闹要王妃,定亲王放心多了。   小郡主洗了多久,定亲王就在门外站了多久。   没办法,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贸然带她出京,是把女儿弄丢了,王妃不得杀了他?   安容帮小郡主洗了澡,洗了头,等头发擦干了,还梳了发髻。   小郡主又变成以前那个可爱漂亮的小郡主了。   只不过小郡主累的趴安容怀里睡着了,红绸抱着小郡主上床上歇着了。   然后才拿了小郡主的衣服去洗。   门打开,定亲王就迈步进来了。   安容回头,倒是把定亲王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安容起身请安,问道,“王爷和皇上怎么来边关了?”   安容问完,那边徐公公迈步进来,求道,“王爷,你就帮皇上解了穴……。”   说着,徐公公就看到了安容,眼珠子睁大,然后嘴角就开始抽抽了。   皇上这辈子最丢脸的样子,居然被自己的儿媳妇看到,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王爷皱了下眉头,对安容道,“帮我照顾下宁儿。”   说完,王爷就下楼了。   安容又问徐公公,“皇上怎么离京了?”   徐公公一脸无奈,“皇上要离京,我拼死也拦不住,只能由着皇上了。”   “皇上不在,朝廷大事该怎么办?”安容无语问道。   现在战火四起,时不时就有边关战况禀告皇上,皇上不在京都坐镇,居然跑边关来了,还只带了徐公公一人,就算皇上会武功,还有定亲王在,可也太草率了吧?   其实不止徐公公跟着皇上,还有龙影卫。   只不过皇上那么丢脸,又是定亲王妃点的穴,暗卫解不开,就不出来了,免得惹皇上震怒。   徐公公叹息两声,道,“朝廷有瑞亲王和长驸马照应,皇上很放心。”   放心,那也不能出来啊。   安容追问徐公公,徐公公只好据实相告了。   这事得从后宫秀女碎嘴,被皇后和郑贵妃惩罚说起。   秀女进宫,绝大部分是奔着荣华富贵来的,后宫有皇后和郑贵妃,她们心里清楚,就算得了皇上的恩宠,也没什么将来,不如嫁给皇子有前途。   可是要嫁,也要嫁给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皇子才好。   原本是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中猜,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转到萧湛身上了。   秀女私下说萧湛是皇上的私生子,又是手握重兵的将军,身后有萧国公府撑腰,这皇位十有八九会落到萧湛手里。   正巧,秀女说这话的时候,皇后和郑贵妃路过。   本来这事,大家心照不宣,没人敢提。   现在秀女碎嘴,可是被皇后和郑贵妃逮到机会了。   两人趁机把事情闹大,闹得朝野皆知。   两人在朝中,势力不小。   这不,后宫的事闹到了前朝。   满朝文武追问皇上萧湛的身世问题。   把皇上吵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皇上,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谁都能有随便说话的时候,唯独皇上不行,尤其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说出口的话,那就是圣旨。   不论是否认萧湛,还是承认萧湛,都不行。   皇上登基十几年,第一次被文武百官逼的落荒而逃。   回到御书房,是越想越窝囊。   偏郑太后也来问皇上是不是真的有意要萧湛认祖归宗,将来把皇位传给他。   皇上心里不舒坦,就和郑太后吵了两句,这不一气之下出了宫,去找定亲王妃,让定亲王妃给他一个确凿的话。   也不知道怎么的,定亲王和皇上就打了起来,把定亲王妃的桃花林给毁了。   定亲王妃一气之下,就回了萧国公府。   可萧国公府,国公爷和大将军不在,还不是皇上想去就去的?   定亲王和皇上在萧国公府打架,差点掀了萧国公府。   定亲王妃没辄,只好离京躲着。   定亲王妃走了,小郡主要找母妃,定亲王就带着小郡主出来找。   按理皇上不能离京,偏他跟狗皮膏药似地黏着,只要定亲王妃不给个明确答复,他就誓不罢休。   好吧,皇上也是怕被文武百官立太子的事吵怕了,躲着安生。   一路追,就有了今儿安容见到的一幕。   据徐公公说,今儿这算是轻的,皇上比这更惨的时候都有……   徐公公很后悔跟着皇上出京,眼不见为净啊。   有好几次,他都想自剜双目,要么想趁皇上不备,把皇上敲晕了带回京都。   他快顶不住了。   徐公公望着安容,求道,“少奶奶,要不你找王妃说说情,让她搭理下皇上?”   安容,“……。”   如此艰巨而为难的事,别找她,她没那本事,也没那胆量啊。   正想着,就听到楼下传来打斗声。   徐公公脸一白,赶紧出了门。   安容想去看看,又怕小郡主被人掳走了,只能坐在床边等着。   安容对着镜子,又易容成原来的样子。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有一个陌生男子的脸。   安容背脊一阵阵发麻,不知道怎么办好。   安容想从袖子里拿药粉,可是还没碰到袖子。   脖子被人一点,就晕了过去。         第六百一十九章 别怕   安容以为她这辈子最窝囊的经历,就是被人绑架,然后塞在棺材里,带出城。   可是她没料到,时隔不久。   她再一次被绑架,而这一次的经历更加的窝囊。   她被人点晕了,却没有带走,而是塞在了床底下。   在床底下过了一夜,也饿了一夜。   刺客刺杀皇上,绑架了小郡主,此事闹得满城风雨。   当然了,被绑架的还有一个她。   皇上住进许州知府家,并派了满城的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务必追查到刺客,救回她和小郡主。   可谁能想到,刺客只带走了小郡主,她还被留在屋子里?   身体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只能听。   肚子饿的是饥肠咕噜,安容觉得她可能要被活活饿死在屋子里。   结果,第二天上午。   一对夫妻来住客栈,住的还就是安容的屋。   安容听了几句,那男子是带媳妇出来看大夫的,他媳妇的脚受伤,走路便疼。   安容祈祷,他们能发现她在床底下,好搭救她一把。   要是人家救她的话,她一定尽全力医治那夫人的脚。   结果小厮送了酒水饭菜来,那对夫妻两,美美的吃了一顿。   互相依偎,你侬我侬,把安容给羡慕呕心的,鸡皮疙瘩乱飞。   然后……   吃饱喝足的夫妻两,伸了懒腰。掀开床底,望着安容,笑道,“是不是盼望着我们救你?”   安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这是谢希的声音啊!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谢希处处针对她,用被子丢她了。   她以为谢柔是谢希的妹妹,敢情是心上人呢。   安容被他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谢柔则脱下自己的衣裳给安容换上,并帮安容易容成她的模样。   就这样,安容被谢希抱着下了楼。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最要命的是,客栈掌柜的还很好心的告诉谢希,许州哪位大夫医术最高,让他带她去瞧瞧。   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安容又被绑架了。   安容被带到一农家小院。   在那里。安容看到了谢明和四个暗卫。   比较惨,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伤,裹着厚厚的纱布,上面全是血。   谢明也不例外。   他的脸,有三处刀伤,有些骇人。   他捏着安容的下颚。眸底泛着冰冷光芒,“真是太小瞧你了。居然让你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了,你这一逃,帮萧湛坑了池家两万匹战马,却害的我们损失惨重!”   安容努力睁开他的手,可惜挣不开,她冷笑道,“不要把罪责推到我身上来!我没有求你们绑架我!”   吼完。安容问道,“你们是不是又绑架了小郡主?!”   谢明根本不理会安容。一摆手,谢柔就拽着安容进屋了。   等进了屋,安容就拦着谢柔,问她,“小郡主现在在哪儿?”   谢柔没好气道,“你放心,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小郡主会平安无事!你要再企图逃跑,我们一定杀了小郡主!”   安容忍着一肚子火气,说好话道,“我要和小郡主一块儿。”   谢柔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和小郡主一块?然后带着小郡主一起逃?”   说着,谢柔瞥了安容两眼道,“就是因为你太狡诈了,才会害的小郡主吃苦头。”   谢明是怕安容了,虽然安容不吵不闹,可比又吵又闹更叫人害怕。   那是一种你能抓我,但是我要逃,谁也拦不住的自信。   有小郡主在手里,安容逃跑也要顾及一二。   其实昨天的刺杀,是个意外。   他们追着定亲王妃和萧雪儿来到客栈。   却不料发现了皇上和小郡主。   暗卫当时就决定刺杀皇上,让大周内忧外患,乱上加乱。   至于绑架小郡主,完全是为了逼安容就范。   许州离应城很近,要是让安容进了军营,想再绑架她,难比登天。   可谁想到,暗卫进了屋,发现了安容在易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幸好安容是在易容,不然暗卫不管不顾,一刀下去,她早喝上孟婆汤了。   若是暗卫能带着安容逃命,就不会绑架小郡主了,把安容丢在床底下,实在是逼不得已,他们也担心安容会被找到,所幸没事。   只是,现在他们想逃出城很困难。   许州城门被关,只许进,不许出了。   不过安容知道,关不久的,许州的老百姓还要过日子呢,总不能为了她和小郡主,让许州百姓活不下去吧。   安容在小院住了两天,说是住,其实就是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她出去。   安容就坐在窗户前,看蓝天白云。   谢柔在屋子里坐着,她看着安容,端茶轻啜,道,“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被绑架了还如此从容淡定的女人。”   安容看了谢柔一眼,反问道,“如果我又哭又闹,你们会大发善心放了我吗?”   “不会,”谢柔答的爽快。   好不容易才抓到她,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了她?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抓她去东延,带活人回去可比死人难的多。   明知道不会,所以安容根本就没抱一丝希望,她继续看窗外。   天上,有只雪白的信鸽,在徘徊。   谢明拿了竹哨,绵长的吹了一下。   那信鸽便飞下来,落到院子里的小石桌上。   谢希抓了信鸽,把信鸽脚腕上的信取下来。他没有看,而是递给了谢明。   谢明看了两眼,眸底闪过一抹亮光。   他吩咐谢希道,“你们看好她,我出去一趟。”   然后,谢明就走了。   两个时辰后,谢明才回来。   当时,安容正在吃午饭。   很简单的午饭,两个肉包子。一碗鸡蛋汤。   当时谢柔和她同桌用饭,听到谢明回来了,她忙放下手里的碗,走了出去。   安容看着她吃了一半的包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本来,她身上还带着药粉。大可以给她下一点,就算没法逼谢明放了她,好歹也能放了小郡主啊,可是在客栈的时候,谢柔就把她身上的东西搜刮走了。   安容很庆幸,荷包在包袱里。当时被定亲王妃和雪儿怔住,又看到定亲王和小郡主。又是皇上,根本就没顾得上包袱。   不然,逃跑还得纠结着萧老国公的私印。   安容啃着包子,耳朵竖的高高的,只听外面谢柔欣喜道,“我们真的可以回东延了?”   谢明点点头,“收拾包袱。我们即刻启程。”   门吱嘎一声打开,谢柔走了进来。催安容道,“把汤喝掉,包子带路上吃。”   说着,谢柔去收拾包袱。   东西不多,安容一碗汤没喝完,她就收拾好了。   安容乖乖的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两个包子,她没有去猜测谢明用什么办法出城,因为她一会儿就知道了。   谢柔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谢明亲自驾马车,朝城门走了。   城门前,定亲王骑在马上,把路挡住了。   他双眸如鹰隼锋利,他骑马上前,道,“你们最好说话算话,若是宁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东延皇帝生不如死。”   谢明坐在车辕上,手里拿着缰绳,看着祈王道,“我相信王爷你的手段,我也不敢糊弄你,我们来大周的目的只是萧表少奶奶,还请把路让开,我们早一日回东延,小郡主早一日安全。”   安容听得一愣,忙问,“你们把小郡主怎么了?”   谢明嘴角的笑,有些残忍,“没什么,只是给小郡主下了点毒,我若是没法安全的将你带回东延,定亲王就拿不到解药,小郡主必死无疑。”   “你!”安容气的脸色刷白。   本来安容还想着,今晚就是月圆之夜了,她能借着木镯逃掉。   谁想到东延会给小郡主下毒!   她要是逃了,小郡主必死无疑。   安容恨不得掐死谢明了。   安容咬了牙,掀开车帘瞪着谢明,“我要怎么信任你,我若是跟你去了东延,你不给小郡主解药怎么办?!”   谢明瞥头扫了安容一眼,“除了选择相信我,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要知道小郡主中了什么毒!”安容捏了拳头道。   谢明望着定亲王,笑道,“萧表少奶奶身负医术,想从我嘴里套出小郡主所中之毒,好帮着搭救吗?”   谢明一语中的,安容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谢明很明确的告诉安容,小郡主所中之毒,很容易查到,但是要想解毒,那是束手无策。   他这样说,安容心里就有底了。   只怕小郡主中的是混合毒,不知道用毒的分量和顺序,贸然解毒,只会让小郡主死的更快。   安容拿谢明没辄,只道,“小郡主又没有得罪你,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安容骂他的,根本没人理会他。   谢明没耐心了,他道,“你要不想被点哑穴,就乖乖闭嘴。”   说完,谢明就看着定亲王了。   定亲王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眼神如冰,却不得不把路让开。   马车汩汩朝前,连车轮都像是在叫嚣。   谢柔咯咯笑,那是一种憋屈散去,意气风发的笑,很是得意,“萧表少奶奶,我看你在萧国公府的地位也不过如此,之前是拿你换萧雪儿,现在为了救小郡主,又将你的生死置之度外。”   安容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冷意。   想挑起她对萧国公府的恨意?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   安容说完,缓缓把眼睛闭上。   她是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琢磨怎么逃跑了。   不就是去东延,就当是去游山玩水了!   安容这般安慰自己,只是心底还有些疑惑。   谢明有这样的好办法,逼的定亲王不得不放他们走,当初抓了萧雪儿,为什么不用?   若是用了,只怕这会儿她早在东延了,他们也不用损兵折将。   安容想到了那只白鸽。   谢明就是看了那只白鸽,才会忽然离开小院,再回来,他们就启程了。   安容断定,是那只信鸽教谢明这么做的。   安容想到了一个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东延有谁这么聪明?   安容闭着眼睛,忽然,她又睁开了。   眸底冰冷,像是啐了寒毒一般。   马瘟!   连轩说,马瘟就是清颜的手笔!   小郡主的毒,会不会也是她教谢明的?   安容想问谢明,可是她知道谢明不会说,只得憋在心底,有些堵的慌。   马车朝前跑,但是没有以前快,因为后面没有人追。   或者说,谢明是存心和后面跟着的人作对,他们越是希望他早些到边关,他越是慢吞吞的。   本来两天的路程,硬是走了三天才到。   应城,是大周最后一道门。   只要出了应城,就算是到东延了。   应城城门前,萧湛和连轩骑在马上,迎风而立。   他身后还带了赵风等四名暗卫。   萧湛脸色冰冷,眸光透着寒气。   连轩就吊儿郎当的多。   他们想救安容,可是却不得不开城门,让谢明回东延,好拿回解药救小郡主。   马车停下,谢明难得的好心,“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   安容和萧湛算得上是日日相见了,虽然安容三天没和萧湛说话,但是萧湛和安容的话,安容还是知道的。   从出许州城门起,萧湛就告诉安容别怕,他会救她。   现在,也一样。   安容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她一点都不怕。   连轩见萧湛和安容只遥遥相望,什么都不说,他憋不住说话了。   只是他一开口就把离愁别绪的气氛毁了一干二净,“大嫂,你要坚信东延迟早是我大周的,你去东延,不是被绑架去的,是被我大周未来的臣子接去游山玩水的,是代大哥去看看东延的山川美景,看哪儿风景秀美,气候适宜,将来我们好建皇宫。”   连轩说着,东延暗卫个个脸色青沉,恨不得将连轩五马分尸。   偏连轩当没看见,对东延暗卫道,“你们最好识时务,对我大嫂客气些,不然你们东延建几个皇宫,我就烧几个皇宫!”   安容囧了。   居然把绑架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还不知道东延绑架她去是做什么,这倒好,又给她加了个任务。   建皇宫,挑选都城,这可不是小事啊。   她不是很懂风水啊。   “我尽力。”         第六百二十章 改命   原本连轩的话,已经叫谢明心里火气直冒,安容一句我尽力,就跟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倒茶似地。   谢明一个忍不住,一甩马鞭。   马就朝前奔去,因为惯性,安容往后一倒。   所幸,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被子,没有摔坏,不过后脑勺磕在马车上,疼的她闷哼出声。   谢明完全是不管不顾,快速朝城门奔去。   萧湛和连轩完全可以站在不动,逼的谢明停下来。   可是他们让了,因为谢明猛然勒紧缰绳,吃苦受累的只会是安容。   两人把路让开,谢明驾着马车出了应城。   等出去之后,谢明没有立刻就走。   而是掉转了头,望着徐徐走过来的萧湛。   谢明嘴角划过一抹笑,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随手往前一丢。   萧湛坐在马背上,手一伸,就将小玉瓶接住了。   谢明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我东延埋伏了暗卫,伺机营救,我不会傻到在东延还给你们机会,这是一半的解药,可保小郡主半月无虞,等我安全将人送到京都,会有人把另外一半解药送到。”   说着,谢明瞥了连轩一眼,眸光微闪,笑道,“你烧我东延皇宫,逼的我东延迁都,靖北侯世子,你的本事我佩服,我想皇上肯定恨你入骨,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卸骨,你要是自断两臂,算了,也不用两臂。就断一臂,我就将小郡主的解药和萧表少奶奶还给大周,空着手回去复命,皇上也不会怪罪与我,反而会加官进爵……。”   越说,谢明的脸色越好,“问题是,你舍得自断一臂吗?”   “你!”连轩气的攒紧拳头。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瘪。   不过连轩习惯了意气用事。这不,他捋起衣袖,拍了肩膀道,“不就一臂膀,小爷给你!”   “倘若你言而无信,就别怪我疯魔!”   连轩说着。萧湛轻抬手,示意连轩不要再说。   谢明明显是被连轩气着了,故意激将他的,他身上不可能带着另一半的解药。   能想到这样的办法,逼的他眼睁睁看着安容被带走,而无可奈何。   东延有此强敌。他倒是想知道是谁了。   谢明冷冷的扫了萧湛和连轩两眼,掉转马车。驶向东延。   安容掀开车帘,探出脑袋,看着迎风而立的萧湛,消失在视线中。   谢柔坐在一旁,看着安容,“你好像一点都不伤心?还是你天生就不会伤心?”   安容回头看了谢柔一眼,赫然一笑。“被绑架去东延的,并非只有我一个。北烈朝倾公主没有自怨自艾,还成了东延皇帝的左膀右臂,甘心为东延献计献策,我想东延应该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就当是游玩一番,何况,暗处还有诸多暗卫相陪,我就更不担心了。”   其实安容更想说的是,只要她想逃,谁也拦不住。   但是她不会逃。   她会让东延皇帝知道,绑架她,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   想着,安容嘴角溢出一抹浅笑,若有似无。   她摸着手腕上的木镯,心底有一丝的雀跃。   谢柔看着她,只觉得闭眼假寐的安容,从容婉约,她一只手抓着马车,一只手护着陇起的小腹。   这已经是安容的习惯性动作了,总觉得这样,她能安全,腹中的孩子也安全。   安容,人如其名。   安之从容。   谢柔忍不住看着安容的小腹,从在萧国公府前被绑架,一路马车颠簸,吃尽苦头,到她跳湖逃跑。   换做寻常人,腹中孩子,早被折腾没了。   唯独她肚子里的,还顽强着,甚至连安胎药都不用吃。   这孩子命很硬,若是生出来,必定是人中龙凤。   马车滚滚朝前,扬起飞尘。   十天后,安容进了东延都城。   这原是前朝的都城,东延太祖皇帝就是在这里登基称帝的。   被连轩烧掉的都城是太祖皇帝着手建造的,历经高祖等七位皇帝,耗资巨大。   东延先帝登基,下的第一道圣旨,是大赦天下。   第二道圣旨,就是迁都。   没想到,才过去十几年,又迁回来了。   老实说,安容想笑,又觉得荒凉。   建一个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皇宫,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不知道直接或者间接害死了多少的人。   东延辛苦建立的皇宫,被连轩烧光,安容没觉得连轩残忍。   东延残害大周百姓,萧湛才让连轩来东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用狠的,东延皇帝根本不会收手。   而今的东延都城,可不太平。   迁都,可不是随随便便迁的。   除了皇宫之外,还有那些勋贵世家和满朝文武。   不论哪一家,都有不少庄子铺子,都在被烧毁的都城。   如今迁回来,短时间是不可能再迁回去了,战乱时期,国库里的钱用来打仗都不够,哪有闲钱重建皇宫啊?   在一个地方安家落户,总要置办府邸,田产什么的。   便是在大周都城,这样的事都常有发生,何况是刚迁都的东延了?   这不,马车朝前,被迫停了下来。   谢柔掀开车帘,就见到前面街道上,两拨人在打架。   谢柔阴了脸色看着安容,“这就是靖北侯世子干的好事!”   安容看着谢柔,勾唇轻笑,道,“谢柔姑娘怪连轩之前,是不是也该骂你们东延皇帝几句,若非他派人烧毁棉城在前,又怎么会有连轩烧毁东延皇宫之事?打了别人。还不许别人还手吗?”   谢柔拳头一紧,“可我们东延没有烧毁大周皇宫!”   安容赫然一笑,“做了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有什么可抱怨的?”   谢柔气的把车帘子一关,不再说话。   很快,道路就通了。   不是打架的人不打了,而是被官兵带走了。   谢明驾着马车,朝皇宫走去。   在宫门口。被侍卫拦了下来。   谢明从腰间拿了块腰牌出来,那侍卫看了一眼,忙行礼道,“见过谢统领!”   行礼完,侍卫把路让开。   就这样,安容进了东延皇宫。   安容有些忐忑。不知道东延皇帝抓她来东延所为何事,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谢明带着她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东延皇帝元奕正在批阅奏折,脸色不是很好,有些发青。   安容进去的时候,他正将手里的奏折丢地方。龙颜大怒。   碰巧那奏折正好丢到安容跟前。   安容想都没想,一脚踩了上去。   李公公正下来捡奏折。见到安容这样做,愣了一下。   谢明上前请安,然后道,“皇上,萧表少奶奶带来了。”   元奕看了安容两眼,眉头拧紧,“她是萧表少奶奶?”   谢明点头。   谢柔一把捏着安容的下颚。用力一撕,就露出了安容原本那张脸。   谢柔道。“皇上,她是易容的,只是肤色不知道什么缘故变得有些泛黑。”   谢柔,一点也不温柔,猛然撕下面具,拉扯的安容脸皮有些生疼。   她看着元奕道,“现在我也到东延了,该告诉我,你叫人费尽心思把我掳到东延来是为了什么吧?”   元奕看了安容两眼,摆摆手,谢明和谢柔等就退了出去。   元奕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安容面前,上下扫视着安容。   那眼神看的安容很不舒坦,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见安容胆怯,元奕笑了,“绑架你的谢明你不怕,却怕朕,你不是很从容吗?”   闻言,安容两眼一翻,无语道,“谢明什么绑架我,还不是听你的吩咐办事?”   安容没耐心道,“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给我个痛快话吧!”   元奕大笑两声道,“够爽快!”   说完,他伸手捏住安容的下颚。   安容下颚一疼,努力挣脱元奕的桎梏,可惜,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就是挣脱不开。   反倒因此激怒了元奕,用力更大,疼的她眼泪在眼眶里打架。   元奕眸底微寒,有杀意流窜,看的安容心惊。   她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东延皇帝,让他动了杀心。   可是要真的杀她,完全可以让谢明给她一刀,提头来见啊。   元奕嘴角带笑,有些阴沉。   安容瞥头不和他对视,却被他掰正了,“我真是太小瞧你了,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前世不曾放在眼里的东钦侯世子夫人,这一世,居然能帮萧湛点亮紫微星,给我带来莫大的威胁!”   安容听得一怔,倒也没有太诧异。   瞎眼神算说过,紫微星亮,是因为她。   大周有瞎眼神算,东延有慧明大师,东延皇帝知道此事,不足为奇。   安容捏紧拳头,望着元奕,“现在紫微星亮,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了!”   “我很想杀了你,”元奕咬了牙道。   说完,他重重捏了安容下颚一下,将手松了开。   安容觉得下颚都被他捏麻了,可是她顾不得。   她看着元奕,有些发愣。   什么叫很想杀她?   她就在这里,要杀要刮还不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一句话?   难道他还怕萧湛震怒,血洗东延吗?   现在已经打仗了,根本就不怕撕破脸皮了好吧。   “为什么?”安容脱口问道。   问完,安容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是在找死,人家不杀她,留她小命是好事啊,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还问那么清楚做什么,万一因此惹怒他。真给她一刀,她上哪里哭去?   安容小心翼翼的瞥了元奕一眼,见他脸黑如炭,眸底杀意更胜,他近乎吼道,“为什么?!你还问朕为什么?!瞎眼神算没告诉你,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吗?!”   安容被吼的耳膜震疼,“他什么也没说啊。”   安容的声音透着些无辜,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好吧。   这时候。有小公公进来道,“皇上,慧明大师求见。”   “宣!”   得了元奕的吩咐,小公公便退了出去。   元奕转身坐回龙椅。   等他坐下,端茶轻啜了两口,慧明大师就进来了。   仙风道骨。衣袂飘飘。   这才是一个大师该有的模样。   只是安容做梦也没想到,慧明大师居然是瞎眼神算的师兄。   瞎眼神算在眼睛瞎之前,叫虚明。   明明一家亲,怎么慧明大师帮东延了啊?   安容不知道,这是瞎眼神算还有慧明大师以及他们师父之间的事。   本来慧明大师才是大徒弟,可他们的师父却饶过他。把衣钵传给瞎眼神算,因此惹怒了他。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不,慧明大师就走了,辗转到了东延。   慧明大师赫然一笑,“师弟擅自替人改命,瞎了一双眼睛,从那以后,说话做事便束手束脚。不怪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不敢吐露半分。怕遭天谴。”   “什么事?”   能直接说重点么,好奇的她心跟猫挠了似地。   慧明大师看着安容,笑道,“我也怕遭天谴。”   安容无语,你自己都怕,你好意思说瞎眼神算胆小,做事束手束脚?   看着安容鄙视的眼神,慧明大师眉头几不可擦的皱了一下,就听安容用一种很抓狂的语气问,“你们能不能说痛快话,能直接了当的告诉我掳劫我来东延是为了什么事吗?”   被安容一问,慧明大师还真就敞快了,“我就想知道你前世用什么逆天改命,让自己重生的。”   安容,“……。”   逆天改命?   她?   安容一脑门的黑线,好像脑袋顶上有乌鸦在叠罗汉。   她要是有逆天改命的本事,至于前世死的那么窝囊吗?   安容斜了慧明大师一眼,“你真的是瞎眼神算的师兄,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个骗子?”   慧明大师脸一黑。   元奕就忍不住掩嘴轻咳了。   安容双手一摊,指着元奕道,“他也重生了,他也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慧明大师皱眉道,“他能重生,是因为你的缘故!”   安容,“……。”   不是吧,她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   难道和她的纯善之心有关?   慧明大师把话说白了,他抓安容来东延。   一则是因为安容点亮了萧湛的紫微星。   二来,就是将顾清颜和朝倾公主换回来。   慧明大师研究了许久,才发现此事和安容有些关系。   因为安容的命辰星有些不稳,有时候会黯淡无光,就像是这个人忽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一样。   听到慧明大师这么说,安容的心咯噔一下跳着。   因为命辰星黯淡无光时,正是她在木镯里的时候。   慧明大师很好奇,一个命辰星黯淡了半个月,死的不能再死的人,居然还会亮起来,简直神奇。   他研究了许久,结合萧湛的紫微星,断定那颗明暗不定的命辰星是安容的。   面对慧明大师的逼问,安容很无奈,“我真的没用什么逆天改命,要说真有什么的话,一碗加了砒霜的药,还有钻心蚀骨的痛,上天怜我,才给我重生的机会。”   可是这样的理由,根本说服不了慧明大师。   安容几次消失都在月圆之夜,他们等。   一次不行,等两次,总能等到。   安容只望着元奕,他们逼问她,是想问出逆天改命,安容好奇的问道,“难道你不满意现在?”   元奕一双眼睛,冰冷如毒。   满意?   他这一世的命,比上一世更凄凉!         第六百二十一章 玉簪   出了御书房,安容就看着头顶上的天不错眼。   看着悠然飘荡的白云,和偶尔掠翅飞过的鸟儿,她再看不到其他。   可是东延皇帝和慧明大师说的话,又让她不得不浮想联翩。   她真的有本事逆天改命吗?   要是没有的话,那她为什么能重活一世?   或许她真的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呢?   安容扑哧一笑,看着天上灿烂的太阳笑道,“我要是真能逆天改命,你明儿就从西边出来好了。”   声音里透着揶揄笑意。   别人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她自己还能不知道?   领路公公见安容跟天说话,还叫太阳从西边出来,嘴角微微一抽,心道:谢统领带回来的女人是个傻子么?   一个傻子,皇上怎么会安排她住秋阑宫呢?   那可是历代贤妃的住处啊。   不敢猜测,领着安容朝秋阑宫走去。   向前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御花园。   花团锦簇,假山嶙峋,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景致盎然,安容也在东张西望,可是没什么能提的起她的兴致。   远处,有一青衫小丫鬟走过来,问小公公道,“皇上安排她住哪儿的?”   小公公忙笑道,“皇上安排她住秋阑宫。”   青衫丫鬟点点头道,“先带她去流华宫。颜妃要见她。”   颜妃?   这两个字,让安容眉头一紧。   她记得当初真的朝倾公主就是被封为颜妃的,可明儿就是东延皇帝大婚,迎娶北烈朝倾公主的日子,这个颜妃……不会是清颜吧?   带着满心疑窦,安容跟着小公公和青衫丫鬟去了流华宫。   流华宫。   绣闼雕甍,玉阶彤庭,极奢也。   随着丫鬟迈步进寝殿。   殿内,云顶檀木为梁。白玉为灯,珍珠为帘,鎏金为柱。   沉香木雕花大床,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仿佛云海滚浪。   床前,站着一白鹤,鹤嘴里衔一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鹤立在一白玉鼎上,鼎内熏香。烟雾缭绕,仿佛仙鹤腾云衔珠归来。   白玉铺地。玉雕莲花,栩栩如生。   一旁贵妃榻上,有一袅娜背影,睡在青玉抱香枕上,铺着软纨蚕冰簟,三千青丝,逶迤袭地。   丫鬟蹑手蹑脚的走近。轻唤道,“娘娘。她来了。”   女子似是睡着了,丫鬟喊了两声,都未曾动弹。   丫鬟无奈一耸肩,拿了块薄纱来,替女子盖上。   然后走过来,压低声音对安容道,“颜妃娘娘睡着了,有什么事,等她睡醒了再说。”   安容站在那里看着,两眼上翻。   丫鬟是喊人起床吗,那声音弱的,她就是在马车里打个盹,都不一定叫的醒。   安容想到了芍药,那丫鬟喊她起床,只差没用铜锣了。   窗柩半掩,有清风徐来。   吹起薄纱,晃动如湖面涟漪。   丫鬟很称职,拿了美人扇来,轻轻替颜妃扇着,完全忽视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安容嘴角上扬,她好像被立威了。   明明她是被找来的,倒像是她登三宝殿有事相求似地。   她也困的厉害,让她等人睡醒,她可没有那份耐心。   安容转身便走。   丫鬟忙拿了扇子走过来,拦着她道,“颜妃传召,没有颜妃的吩咐,你不得离开。”   “不得离开?”安容轻哼一声,“就让我傻站在这里,等你们颜妃醒来见我?”   哪怕请她坐下,端一杯清茶过来,她等也就等了。   丫鬟点点头,“这是规矩。”   安容瞥了丫鬟一眼,“这是你们东延的规矩,管不到我。”   说完,安容继续朝前走。   丫鬟左拦右挡,就是不许安容离开。   把安容的火气彻底点燃了,安容伸手一推。   丫鬟就撞在了一旁的高几上。   高几上摆着一盆开的雍容华贵的牡丹花,被丫鬟一撞,就倒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   担心屋子里出了什么事,外面急急忙跑进来好几个丫鬟。   安容没理会丫鬟,转身看着贵妃榻。   方才那一响动,就是睡熟的猪,都吵醒了,要是吵不醒颜妃,还真是奇了怪了。   贵妃榻上的人儿,被吵了一下,烟眉轻陇,睁开眼睛。   她撑着小榻起来,搭在身上的纱绸掉在地上。   安容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杏面桃腮,颜如渥丹,玉面淡拂,朱唇榴齿,的砾灿练,傅粉施朱。   吹弹可破的脸庞上,一双惺忪水眸,泛着娇媚光泽,还带了些被人搅了清梦的恼意。   正是顾清颜。   她眼睛都没睁开,就问道,“什么事?”   丫鬟跪倒在地道,“娘娘,您让奴婢请的人请来了……。”   顾清颜揉揉太阳穴,看都没看丫鬟一眼,便摆手道,“退出去吧。”   丫鬟赶紧爬起来,福身告辞。   顾清颜揉了揉太阳穴,又晃了晃脑袋,方才从昏睡中醒来。   她站起身来,看着安容,眼睛在安容的小腹处,停留了片刻,眸光又看着安容的眼睛。   她嘴角划过一抹晦暗莫名的笑,透着自信的风采,“当初你和朝倾公主用计,把我交给东延太子,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三人会在东延相聚吧?”   安容没有说话,她却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朝倾公主端茶轻啜。姿态极美,“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许久了。”   安容眉头皱紧,脸色有些泛青,“是你怂恿东延皇帝抓我来东延的?!”   朝倾公主大方一笑,“没错,就是我。”   说着,她将茶盏轻轻搁下,嘴角笑意更深。   “东延山川秀美。不比北烈和大周差分毫,你和朝倾公主联手送我来,这份情,我不想欠着,更不敢独享。”   她说话声很轻很柔,像是手拂过纱绸的感觉。   可是眼神冰冷。像是浸染在寒冰池里一般。   才看了一眼,安容便觉得背脊发麻,好像是在说:当日你加在我身上的苦楚,我会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要换做前世,安容绝对不信顾清颜是这样的人。   可现在,她信。   “谢明给小郡主下了毒。那毒药是出自你的手吧?”   安容见到顾清颜,最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顾清颜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只看着安容,“以前真是太小瞧你了,东延派了谢明和那么多暗卫去抓你,居然还让你给逃了,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若不是下毒逼迫,别说带她回东延。只怕谢明都回不来。   安容不管她怎么讥讽,她现在越来越琢磨不透东延皇帝和顾清颜抓她来东延是为了什么事了。方才慧明大师在,又来了大臣禀告朝政,东延皇帝无瑕顾及她,才让小公公带她走。   安容在琢磨,在走神。   那边顾清颜站了起来,她走到贵妃榻,将青玉抱香枕拿起来。   等她再转身时,手里多了两本书。   她随手翻了两眼,走过来时,又合上了,随手丢在安容的身上。   安容没有接,书就掉地上去了。   安容看到几个字:三十六计。   她眉头皱了一皱,蹲下去把两本书捡来起来。   一本是三十六计,一本是孙子兵法。   笔迹很眼熟,是顾清颜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把这两本书给她?   她从头翻到尾,三十六计末尾缺失了不少,孙子兵法,就更不全了,只有始计篇、作战篇和谋攻篇,后面的军行篇,只有寥寥几字,便没有了。   见安容看着空白处皱眉,顾清颜问道,“好奇这书为何缺失吗?”   安容看着她,勾唇淡笑,把书往桌子上一丢,随口回道,“不好奇。”   这两本书她都倒背如流了,有什么好好奇的?   好奇害死猫的事,她懂。   她安安分分的待在东延皇宫,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腹中胎儿,不给萧湛添麻烦,就是帮了萧湛天大的忙了。   别的事,她不想参和。   顾清颜没想到安容居然这样回她,不由得脸阴了下去。   这两本书,是她从东延皇帝那里誊抄来的。   东延皇帝手里的两本书原就不全,还有被烧过的痕迹。   是三十年前打仗,从大周萧老国公军营里找到的。   当时,听说东延太子说这话的时候,她心底的震惊不言而喻。   三十年前啊!   就算安容重生,她也不可能重生到三十年前,而且,她也不知道全部的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如何教安容?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安容说那些医书是萧国公府的了。   她打听了不少萧国公府的事,她断定萧太夫人和她一样,都是穿越来的。   萧国公府就是个谜。   当初东延太子告诉她,安容死后,身子不腐,只因为头上有一只玉簪,是她送的。   一个月前,她沐浴前,丫鬟帮她摘头饰,她看着镜子中的发簪,就想到那支神乎其神的玉簪。   当天夜里,她做梦梦到她和萧湛大婚。   第二天敬茶的时候,萧老国公交给她一只锦盒。   锦盒里,有一只破烂不堪的木镯。   据说是萧太夫人的遗物,是萧家传家之宝。   她倒是能戴上,只是嫌弃太破旧,要摘下来,但是萧湛不许。   她就一直戴着了。   后来他和萧湛再遇到安容,安容不好意思见萧湛,就亲昵的拉着自己的手,到一旁有说有笑。   当时,那镯子就像是离开她,往安容手上钻似地。   她猛然收了手。   可是镯子有了裂痕,那碎裂声很清晰。   安容没有注意到,但是萧湛注意到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轻轻碰触木镯。   结果,那木镯竟然一分为二。   落地为簪。   就是那支能保安容尸体不腐的玉簪。   当时,萧湛捡起玉簪,看着安容有说有笑的背影,眉头皱紧。   再后来,她几次见安容。   每见一次,玉簪就掉一次,还很凑巧,不是被她见到,就是被她看到。   她就索性把那玉簪送给了她。   后来,萧湛问起来,丫鬟怕萧湛生气,嘴快道,“这玉簪真是邪门,掉几回都被武安侯府四姑娘捡到,少奶奶说这玉簪和她有缘,就送了一只给她。”   她当时还问萧湛,“我擅自做主将玉簪送人,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   然后……   梦醒了,天亮了。   顾清颜想到安容手腕上,一只摘不下来,还会因她动了杀念而泛光泽的玉镯。   她断定那只玉镯就是她梦里的那只丑陋不堪的木镯!   一只嫌弃她,往安容手腕上钻的木镯!   想着,顾清颜脸色就青了起来。   这时候,正巧听到安容开口,其实安容说了好几回了,她没注意听。   “你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我没时间陪你饶弯弯,恕不奉陪,”安容说道。   “为了什么?”她牙关一咬。   她一把抓着安容的手,要用力拽下玉镯。   可是当她碰到玉镯的时候。   倏然,面容扭曲,疼的额头直冒冷汗。         第六百二十二章 争宠   触不及防下,安容被拽了手,等她反应过来,手腕一疼,像是被人用绳子勒紧了一般。   但是手腕虽疼,可是更受折磨的是耳朵。   因为顾清颜在歇斯底里的叫着。   她的手抓着安容玉镯,不知道怎么的很疼。   却是想甩开甩不开。   外面的丫鬟不知道屋子里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她们的颜妃娘娘在叫嘶叫,下意识的猜测是被安容欺负了。   等她们进屋的时候,见到的是颜妃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   她的右手像是伸进了火炉一般,烫的触目惊心。   安容站在那里傻眼了,她摸着自己的玉镯,凉凉的,一点也不烫,更别说把人烫成这样了。   丫鬟一边吩咐人叫太医,一边瞪着安容,“你把我们颜妃娘娘怎么样了?!”   “自作孽,不可活!”   安容的回答就这六个字。   丫鬟也拿安容没辄,顾清颜的手显然是烫伤,屋子里别说没有炭火了,更没有人会随身带着炭火伤人。   她们也不信有人找死敢动她们皇上的心尖儿,除非不想活命了还差不多。   顾清颜疼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掉,有气无力的,任由丫鬟扶着坐在贵妃榻上。   安容摸着玉镯,嘴角忍不住上扬,再上扬,清澈明净的双眸泛着璀璨光芒。   她喜欢这玉镯,对于玉镯惩治人。更是让她大呼痛快。   屋子里乱成一团,丫鬟们进进出出,安容站在那里容易挡路。   这不,安容进屋第一次坐下了,没人请她。   正好一旁小几上还摆着各种糕点水果。   安容随手拿了个水果,嗅了嗅,有一股沁人清香。   吧唧一口,果汁在舌尖散开,让安容整个毛孔都疏散了开来。   一个水果啃完。元奕就到了,竟是比太医来的还要快。   不过顾清颜医术高超,太医来不来无所谓。   元奕进门,第一句话问顾清颜怎么了,第二句话就是问安容,“你把颜妃怎么了?!”   安容两眼一翻。“你太高看我了,我这身衣裳,还是谢柔的,我能把颜妃怎么样?再说了,我说的话,你也不信。你还是问颜妃自己吧。”   抢人东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除非她不要脸皮了,否则她决计不敢认。   还有,她虽然和东延皇帝狼狈为奸,可是存了私心,她不会告诉东延皇帝玉镯的事的。   安容猜对了一半,却没料到敌人之无耻程度。   顾清颜没提玉镯半句,但是她和元奕说。她中毒了。   言外之意,就是安容给她下了毒。   安容气大了。因为元奕朝她伸手,逼她交出解药。   安容一口银牙咬的紧紧的,都说了她身上的东西都是谢柔的,没有毒,他还找他要解药,是关心则乱傻了,还是没带耳朵听话呢。   顾清颜不敢提玉镯,她更不敢提,一个觊觎的已经够她喝一壶的了,再来一个,她嫌麻烦不多还差不多!   但是想以此逼她就范,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安容眉梢轻挑,笑道,“这毒要解不难,一钱砒霜倒进大水缸里,取水一碗,混入一钱巴豆,饮下即可。”   元奕的脸黑如炭,“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安容就伸手打断他,道,“砒霜是致命毒药,可要是分量用的恰到好处,就是救命的良药,巴豆下火,我开的分量,可不会致命,颜妃精通医术,皇上若是不信,问她,或者问太医都行。”   不会致命,但是会雪上加霜!   颜妃气的双眸欲裂,“这不是解药!”   安容就好笑了,“你医术绝伦,区区小伤你自己能治,又何必麻烦我,若是不能治,又怎么知道我给的不是解药,试都没试就下了断言,你这是存心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说着,安容瞥了元奕两眼道,“皇上,颜妃这毒中的不轻,还是进快用药吧,否则有什么后遗症,可就不好说了。”   元奕眉头皱紧,看着顾清颜。   老实说,他不信安容能把她怎么样,这手也不像是中毒。   他虽然不通医理,却也是个习武之人,中毒的血至少泛黑,她这像是后宫嫔妃用的丹蔻。   顾清颜没有说话,元奕就吩咐丫鬟道,“去拿药来。”   说完这一句,又吩咐道,“送她去秋阑宫。”   丫鬟过来请安容,安容瞥了元奕和疼的冷汗涔涔的顾清颜一眼,转身走了。   她要是不走,颜妃怎么下的了台?   出了流华宫,安容吓了一跳。   好几个穿戴华丽的嫔妃闻讯赶来看热闹,看安容的眼神,那炙热的,就跟恶狗看见了肉包子,恨不得扑过来才好。   只是眸光扫到安容的小腹,几个嫔妃欣喜的脸色又缓了许多。   这些嫔妃都是东延皇帝登基,为了拉拢大臣娶的嫔妃,也有做太子时就迎娶了的。   有嫔妃问道,“就是你害颜妃手被灼伤的?”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喜悦。   当初在太子府,她们可没少吃颜妃的苦头,颜妃霸道蛮横,太子又宠溺她,没少罚她们,禁足、罚月钱、罚抄女戒家规是家常便饭。   现在进了宫,她是颜妃,更是皇上的心尖肉,上回柳妃得罪她,还被皇上打进了冷宫。   对颜妃,她们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上杆子巴结。   如今一听颜妃受伤了,还是被一个不知来路女子给害的,她们打着探望的名头来,说白了,就是来瞧瞧热闹。回头大家私底下高兴高兴的。   只是引狼驱虎的事,她们都懂。   对安容,她们同样带着敌意。   安容两眼望天,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她知道,这里是后宫,每一个住这里的女人,和皇帝都有着莫大的关系,哪怕是一个宫女丫鬟。都是皇上的女人。   指不定,她们就误解了。   宫闱倾轧,关注的最多的就是宠妃和怀了身孕的女子,不仅仅是嫔妃,还有宫女。   安容有幸,占了其一。   见那些嫔妃的眼神盯着她的肚子。又面面相觑,大家一致认为,安容得罪了元奕的心头肉,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流华宫,肯定是因为肚子里怀了龙种的缘故。   安容不得不解释,她可不想无缘无故得罪一堆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想多了,我是大周萧国公府表少奶奶。”   一群嫔妃。“……。”   她们方才想的太离谱了,她不但和她们的皇帝没有关系,而且还是敌人啊。   烧毁东延皇宫的靖北侯世子,不正是她夫君的弟弟?   皇上怎么把她弄进宫了,还把颜妃给……   一群嫔妃放心了,不是和她们争宠的就好,多一个让颜妃吃瘪的人。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见安容脸色温婉,神情似水。一看就是个脾气好,好说话的人。   她们有心结交,但是都不敢,万一被人碎嘴说她们通敌,几条命都不够砍的。   丫鬟福了福身,安容把路让开,等她们走后,才随着丫鬟去秋阑宫。   秋阑宫,景致不错,不过里面的摆设就比不得流华宫了。   安容进了寝殿,坐了下来。   丫鬟、太监还有嬷嬷就过来见礼,态度很恭谨。   安容有些不耐烦,只问道,“有饭菜没有,我饿了。”   嬷嬷忙站起来,道,“有,奴婢这就去御膳房给您弄吃的去。”   嬷嬷走后,安容让其他人也都起来了,道,“没事都出去吧,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等人走后,安容伸了个懒腰。   拿了个水果,一边啃着,一边东瞧西看。   忽然,屋子里一暗。   紧接着,有说话声道,“少奶奶。”   安容蓦然回头,只见赵成站在她身后。   安容睁大眼睛,“你怎么进宫的?”   赵成嘴角轻抽,有易容术,还怕混不进宫?   “属下都来三天了……。”   安容,“……。”   安容轻咳一声,道,“来了几个人?”   “六个。”   “都进宫了?”   “没有,世子爷料到东延会迁都,所以在回大周之前,就在京都附近买了六千亩上等良田,还有十几间庄子铺子,昨儿有人争抢,他们帮着打理去了,世子爷说,你要是缺钱用,就把房契地契卖了。”   那些钱,都是连轩烧皇宫和大臣府邸时,顺手牵羊来的。   东延的银票拿回大周,那就是废纸一张,换成银子带回去,那是没事找事,就买了房契地契,带着方便,以后再来大周,也有落脚之地,不用再去蹭吃蹭喝了。   安容,“……。”   她算是服了连轩了,这要是被东延群臣知道,不气的吐血三升才怪了。   赵成禀告完,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便离开了。   外面,丫鬟端了饭菜来。   四菜一汤,有鱼有肉。   安容肚子饿,吃的很欢。   等她吃完了,歇下筷子,正要起身呢,外面走进来一个嬷嬷,脸色白净,眼神严厉。   她端着托盘来,托盘里摆着一青花瓷碗。   她将药碗端到安容跟前,道,“还请萧姑娘喝了它。”   语气生硬,透着不容置疑。   萧姑娘?   这个称呼,让安容眉头皱了下,心底有不妙的感觉。   她端起药碗,轻轻嗅了下,脸色瞬间一白。   “堕胎药?!”         第六百二十三章 自愿   嬷嬷面色依旧,语气沉厉,“这是皇上的吩咐。”   言外之意,安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安容可能喝吗?   她一抬手,就将药碗一拂。   哐当一声传来。   上等青花瓷碗分崩离析,碎片四溅。   安容性情温和,摔东西这样的事,极少做,但是今天算来做了两回了。   她腹中胎儿是她的命根子,她从大周被绑架到东延,一路都在提心吊胆,生怕会出什么万一。   如今倒好,好不容易免了颠簸之苦,居然想喂她喝堕胎药。   谁要逼她喝堕胎药,她绝对逼他喝加糖砒霜!   嬷嬷站在那里,瞥了地上一眼,道,“宫里堕胎药多的是,皇上下旨了,太医院会源源不断的送堕胎药来,萧姑娘何必执着,早一日堕胎,对身子的伤害越小。”   安容努力深呼吸,告诉自己别生气,她犯不着跟一个嬷嬷计较,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明知道堕胎会对身子不好,她为什么要堕胎?!   她可知道,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想了多久?!   八年!   安容冷冷一笑,道,“正好,我喜欢听瓷碗碎裂声,太医院端多少来,我扔多少。”   嬷嬷没再说话,她福了福身子,便告退了。   流华宫,寝殿。   顾清颜手受伤,元奕丢了政务,陪同左右。   嬷嬷进去的时候,听到的是顾清颜惨痛的叫声。叫人头皮发麻。   嬷嬷低眉顺眼的走近,道,“皇上,萧姑娘将堕胎药扔了。”   元奕眉头一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再端一碗去,务必……。”   说着,顾清颜啊的一声惊叫。   元奕又赶紧问她了,“到底怎么了。上了药了,怎么还疼?”   顾清颜有些坚持不住了,她捏紧自己的手腕,额头上的汗珠就跟三月梅花雨一样,细细密密,绵绵不断。   元奕摆摆手。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便都退了出去。   他掰正了顾清颜,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说,你想活活疼死不成?!”   顾清颜不想告诉元奕,可是她更怕真的会疼死。她断断续续,有气无力道。“前世那只能保护尸身不腐的玉簪,就是沈安容手腕上的玉镯,我多问了两句,她便握紧我的手,用玉镯灼伤了我……。”   元奕眼神微凉,“玉镯伤人?”   玉有灵性,他知道。   也有灵玉。含于口中,能让尸体不腐的传闻。   可玉镯能伤人吗。简直闻所未闻。   可偌大一个流华宫,根本就找不到能灼伤人的物什,要真是一般的灼伤,以颜妃的医术,就算不能在几个时辰内医治好,至少也能止疼……由不得人不信啊。   元奕帮顾清颜擦额头上的汗珠,心疼的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喝砒霜加巴豆?   顾清颜咬碎一口银牙,“玉镯是她的,她肯定有办法!”   元奕便站起身来,“朕去找她。”   顾清颜点点头,用一种被折腾的泪水迷蒙的眼神看着东延皇帝,道,“元奕,你快去快回,我快坚持不住了。”   流华宫,安容正在寝殿内踱步。   两天望天,天际晚霞散尽,夜色归来。   安容很无聊,偌大个皇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丫鬟不敢和她说话,她也不敢随便和她们说话。   这奢华的流华宫,就是一个囚笼!   她想回大周了,很想,很想。   不知何时,眼角有了些湿润。   耳畔,依稀有丫鬟慌乱的请安声传来。   安容忙擦干眼角的泪珠,还没将手放下呢,就听到一阵珠帘噼啪相撞声。   瞥头,便见到元奕阴着张脸进来,道,“你用玉镯灼伤了颜妃,快交出解药来!”   安容一肚子憋屈火气,正无处散呢,原本清澈明净的双眸,此刻火光四溢,她讥讽一笑,“解药?你前脚叫人给我端堕胎药来,后脚又找我要解药,有求于人,难道连最基本的态度都没有吗?”   说归说,安容还是有些惊讶的。   难道顾清颜真的治不了玉镯的灼伤吗,不然怎么会要东延皇帝纡尊降贵来找她要解药?   “有求于人?”元奕也笑了,“你好像忘记了,你现在是朕的阶下囚!”   安容更是笑,争锋相对,“东延对待阶下囚真是好,住这样富丽堂皇的宫殿,我大周可比不上,你若是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才得以重生,心怀感激,要报答我,才接我来东延颐养天年呢。”   安容说的风轻云淡,嘴里还带着浅浅笑意,却是听得元奕差点吐血。   他真没发现她居然有这样牙尖齿利的时候。   安容觉得,自打在贺城坑了池家一把后,她的胆子就彻底变肥了。   现在甚至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就应该这样,不然就是堕了萧家威名。   不过元奕是东延皇帝,岂是安容三言两句就气坏的,他走过来,捏着安容的下颚,道,“你倒是有觉悟,知道阶下囚应该住天牢。”   安容继续笑,“我是有觉悟,不过皇上更有自知之明,知道东延大牢拦不住萧国公府暗卫,谢明那么辛苦绑架我来东延,总要确保我万无一失,宫里总比大牢严上三分。”   也仅仅只是三分。   安容说这话,元奕就想起了连轩火烧皇宫的事,手下的力道又不自觉的重了三分。   安容死死的挺着,闷不吭声,她不愿意在元奕面前示弱。   看着安容倔强的眼神,元奕眼神更冷。“朕来不是和你耍嘴皮子的,交出解药!”   安容绷紧脸皮道,“我已经给过颜妃解药了,是她自己不用!”   元奕被惹怒了,他从小到大,敢忤逆他的人,没有几个,对心爱之人,他勉强能忍。   安容。他忍不了。   他松开安容的下颚,一把抓起她带着玉镯的手,道,“你给还是不给?!”   “不给!”安容态度坚决。   她不想给,她也给不了。   天知道,玉镯伤人。该怎么治,她不会!   元奕拳头攒紧,骨头发出嘎吱声,他眼神如刀,“朕倒是想看看,你的玉镯是怎么灼伤人的!”   说着。就伸手要拽下安容的玉镯。   安容手腕吃疼,他的力气可比顾清颜大的多。   只觉得手腕要被脱掉几层皮似地。   可玉镯就是摘不下来。   安容有些憋闷。顾清颜抢玉镯,被灼伤了,他怎么没事?   难道玉镯还有性别歧视?   不过很快,安容就知道她想错了,元奕没有叫疼,但是他眸底一抹疼痛却是没有隐瞒过她。   他也跟抓了什么烫手山芋似地,一把将安容甩开。   安容被甩。撞在了窗柩上,手臂吃疼。   她回头看去。   只见元奕那白皙带了些老茧的手。眨眼间,便有了许多的血滴,越来越多。   鲜血淋漓。   安容再一次惊呆了,东延皇帝手上的伤,不像是灼伤,倒像是被针扎过一般?   元奕看着自己的手,血滴落地,   他轻轻一动,便疼的钻心蚀骨。   “给朕止血!”元奕额头青筋暴起,近乎吼道。   外面,公公和丫鬟都挤了进来。   看着他们的皇上受伤,瞬间乱成一团。   明儿可就是皇上大婚,迎娶皇后的日子,现在伤成这样,该如何是好啊?   流华宫有现在的药膏,丫鬟拿来帮元奕上药。   元奕忍着疼痛,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锋利,恨不得剁了安容好。   他望着丫鬟,道,“你去抓她的玉镯!”   丫鬟有些怯懦,不敢碰安容。   因为安容实在太邪乎了,谁撞上谁倒霉,颜妃才受伤,现在又轮到皇上了。   可是皇上有命,她不得不从。   丫鬟小心翼翼的朝安容走了过去,然后抓着安容手腕上的玉镯,然后看着皇上。   元奕眉头拧紧,问她,“什么感觉?”   “凉凉的……。”   元奕又看着另外一个丫鬟,“你去。”   丫鬟就过去了,然后回道,“皇上,玉镯凉凉的,摸着很舒服。”   安容笑了,这丫鬟忒没眼色了,这不是在他们皇上心口上撒盐吗?   元奕还就不信了,一只破玉镯,居然敢伤他。   他叫来护卫,务必要摘下安容的玉镯。   然后,安容着实吃了一番苦头。   不过,她也见识到了玉镯的威力。   一个护卫的胳膊结了冰,被冻麻了。   一个护卫的手,干脆着火了。   闹得流华宫那些丫鬟,看安容就跟见了鬼一样。   其余的护卫再不敢靠近安容半步,只跪下来求元奕饶命。   好像只要谁想将玉镯摘下来,都没什么好事。   “朕还偏偏就不信邪了,给朕剁掉她的手!”元奕一怒,就不管不顾了。   这世上的东西,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护卫颤巍巍的爬起来,抓了安容,要砍她的手。   安容后背冷寒直冒,但是输人不输阵,她没有反抗,只是笑。   元奕眼神冰冷,“你笑什么?!”   “拿一只手臂换东延皇帝的命,都不用我相公和萧国公府的暗卫出马,这么划算的事,不值得我高兴吗?”安容轻笑反问。   言外之意,他会死在玉镯之下。   安容在赌,赌元奕惜命。   安容知道她胜算很大,因为玉镯实在太诡异了。   她赌的起,他输不起。   元奕看着安容,想从安容脸上看出点端倪。   可安容从容的很,他倒是心里打鼓了。   那些玄而又玄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正好这时候,公公和丫鬟劝他三思,这是台阶,毕竟都说了要砍安容的手了,却因怕死而改口,这也太怂了。   柳公公劝道,“皇上,明儿就是您迎娶北烈公主的日子。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其他事,等大婚过后,再想不迟。”   元奕就摆驾流华宫了。   柳公公原是要跟着皇上走的,只是他实在按耐不住好奇,走过来。伸了食指碰了安容玉镯一下。   他眉头皱了皱,又碰了两下。   安容瞧了好笑,“是不是玉镯没伤你,觉得很失望啊?”   柳公公吓了一跳,赶紧追着皇上走了。   身后,是安容愉悦的笑声。   再看那些吓的打摆子的丫鬟。安容揉了手臂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那些个丫鬟,就跟得了特赦令似地,一窝蜂挤出去。   泡了两刻钟的热水澡,安容的骨头都酥软了,躺在软软的床上,闭眼睡去。   可是刚睡着,就被人给吵醒了。   丫鬟跪了一地。道,“求萧姑娘救救奴婢们。”   安容懵了。“谁要杀你们?”   丫鬟们磕头道,“柳公公传话说,若是奴婢们求不到药救治皇上和颜妃,就要奴婢们的命。”   安容气的拽紧被子。   东延皇帝太奸诈了,他不亲自来求药,逼丫鬟们求她!   这些丫鬟又不是她的丫鬟,他要杀要刮,她才不会心疼呢!   安容倒头,继续睡去。   丫鬟们苦苦哀求。   安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向来心软,十几条人命,东延皇帝狠心,她可狠不下心来。   再说了,连轩也说了,东延迟早是大周的,这些丫鬟早晚是大周人……   可她哪来的药救治他们?   安容看着玉镯,希望玉镯能赐解药。   可惜,玉镯半点反应没有。   安容没辄了,只好从床上爬起来了。   写了药方,让太医抓了药给东延皇帝和颜妃喝,可惜没用。   没辄,安容亲自动手煎药,还是没用。   柳公公快哭了,站在厨房外,看着安容道,“我的小姑奶奶,皇上快疼死了,你倒是快点给解药啊。”   安容手里正拿着锅铲,气的直拍桌子道,“我已经尽力了好不好!”   她困的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她难道不想早点了了这事吗?   柳公公抚额,一个劲的求。   安容烦的,要过去把门关上。   结果木门起了木茬,安容关门时,不小心把手划破了。   看着指尖鲜血,安容眼神微凝。   她的血……   安容看着正在煎的药,走过去,把血滴了进去。   然后把药分四个碗装好,让柳公公端药走。   安容则揉着脖子出了厨房,她已经尽力了,要是这一回,还治不好,东延皇帝和顾清颜只能听天由命了。   趴床上,安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还是饿醒的。   她望着丫鬟,问道,“你们皇帝好了?”   丫鬟忙道,“皇上还没好全,不过已经不疼了,这会儿正和北烈朝倾公主拜堂成亲呢。”   安容愿意为了她们救元奕,丫鬟们心里感激呢。   这不,忙过来伺候安容,道,“萧姑娘是这会儿起,还是继续睡?”   安容轻揉肩膀,道,“别叫我萧姑娘,叫我萧表少奶奶。”   丫鬟点点头,“是,萧表少奶……。”   还没说完,外面进来一丫鬟,欣喜道,“萧姑娘,皇上册封你为贤妃了,让你去凤仪宫给皇后见礼。”   安容,“……。”   封她为妃?   东延皇帝脑袋被门夹坏了吧?   安容没理会丫鬟,倒床继续睡。   可是丫鬟把贤妃的宫袍捧到了跟前,请安容更衣。   安容会穿这身衣裳才怪了。   她梳洗打扮,穿了自己的衣裳去凤仪宫。   凤仪宫。   牡丹盛开,雍容华贵。   红绸摇曳,热闹喜气。   到了凤仪宫,安容才知道,原来册封的不止她一个,还有颜妃。   册封颜妃为贵妃。   安容去的时候,她正从新房里出来。   她手上裹着红绸,看安容的眼神,冰冷如刀。   丫鬟上前道,“贤妃,皇后要见你。”   安容头疼,能不能别叫她贤妃!   她怕萧湛会被气死。   安容迈步进去。   寝殿内,朝倾公主盖头揭了,正端坐在龙凤榻上。   不等安容上前,她便摆摆手,“都下去吧。”   丫鬟嬷嬷便退了出去。   安容上前,便瞧见穿戴凤冠霞帔的朝倾公主。   美,极美。   倾国倾城,不足以形容她。   只是眼神黯淡无神,像是无欲无求一般。   安容看着她,心底闪过怜惜,“我听说你是自愿嫁到东延的,你不是喜欢上官……。”   安容还没说完,朝倾公主就苦笑一声,“我是自愿的。”   “为什么?”安容困惑了,若是自愿的,怎么会是这样一副表情?   “你父皇母后宠溺你,你要是不愿意嫁,他们总不会强逼你。”   听着安容的话,朝倾公主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当初,我就不该再回北烈……。”         第六百二十四章 耽误   当初,她为了嫁给上官昊,不惜绝食,饿晕了头,醒来就在顾家了。   那种不知所措,只有她自己明白。   从知道在大周顾家,她就一心想回北烈了。   萧国公府有人要杀她,是东延太子救了她,虽然是将她当成顾清颜才救的,可是那种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的宠溺,像极了父皇母后。   可她还是想回北烈,那里才是她的家。   她在外流连了几个月,和长公主府小世子,还有靖北侯世子和晗月郡主,一路斗嘴,吃吃喝喝,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记忆。   可是绑架了假朝倾公主,东延太子却不许她回北烈,更重要的是上官昊不认她!   她就跟着东延太子四处晃荡,再一次回到大周京都。   是安容全了她回北烈,再见父皇母后还有皇兄的心愿。   可是回去了又如何?   除了碎了一地,再也愈合不了的心,还有什么?   或许父皇、母后还有皇兄还不知道,他们在不经意间伤她有多深,可是她不想再见到他们失望的眼神。   她只是她,因为身份尊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性子骄纵了些,蛮横了些。   可是在熟睡时,母后会摸着她的脸说,“朝倾,母后以为你长大了,谁想你在花轿上被劫,去了大周一趟,怎么又变回那不懂事的刁蛮公主了?以前有你在,母后和皇兄能省多少心。便是你父皇他有想不通的地方,也喜欢与你商议,他甚至说,若你身为男儿,这北烈交给你比交给你皇兄更合适……。”   父皇、母后喜欢假朝倾公主,更胜过她,甚至她的皇兄!   这些话,是母后的肺腑之言,却是一柄柄利刃。插在她的心口上!   还有后宫,那么多嫔妃,谁不言假朝倾公主一声好?   得罪她的都在冷宫里了!   宫里宫外,都喜欢失忆时的朝倾公主!   回北烈不过一两个月,她不知道偷偷流了多少眼泪。   父皇对她失望。   母后常看着她叹气。   就连皇兄都常在她耳畔提醒,“朝倾。你长大了,该懂事了。”   她知道,被夺走的父爱母爱,再也回不来了。   从那之后,她就骄纵不起来了,父皇母后甚至想将她培养成顾清颜。那个假朝倾公主!   这无疑是在她伤痕累累的心口上洒了一把盐!   后来东延太子登基,派了使臣去北烈提亲。要迎娶她为后。   要换做以前,父皇会想都不想就回绝北烈,可是父皇没有,他犹豫了。   那一刻,她很后悔回北烈。   不然,她记忆中,父皇母后最疼爱她。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父皇母后也会想办法摘下来给她。   他们不是说她不懂事吗?   她这辈子。在父皇母后面前,只懂事这么一回了。   她愿意以大局为重,嫁到东延来。   至于上官昊。   本来朝倾公主还存了一丝丝的奢望,要不是皇叔护着,她连北烈都回不去。   上官昊愿意迎娶朝倾公主,只因为她是顾清颜,不是她。   见安容看着她,眸底有怜惜,有担忧,朝倾公主泣不成声,“我回了北烈之后,墨王和父皇要他娶我,他不愿意……。”   “后来,我也不愿意了,我做梦梦到我嫁给了他,他根本不喜欢我,在墨王府,我锦衣玉食,什么都是最好的,可我过的一点都不快乐,最后抑郁而死,我甚至在梦里,感觉到了我的后悔,若是人生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嫁给他……。”   朝倾公主哭成泪人儿,这么久,她是第一次在人前哭。   在北烈皇宫,除了小时候摔倒,长大后,北烈皇上和皇后的宠溺,没人敢欺负她,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后来,她再哭,就是不懂事。   别说在她父皇母后跟前,就是丫鬟面前也不敢,因为丫鬟会惶恐不安,会偷偷禀告皇后。   现在,在安容跟前,因为安容懂她所受的委屈,所以更加的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过脸颊,像是蜿蜒雪山上,被阳光照射,留下两汩清泉。   安容站在她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她不擅长说人坏话,只好递上一方绣帕。   转了话题,道,“现在你嫁给东延皇帝了,往后你该怎么办?”   朝倾公主接了绣帕,抹着眼角苦笑,“和亲的公主不止我一个,背井离乡,有几个有好下场?”   “我既然选择了和亲,就有心理准备,更何况……。”   她摸着自己的脸,苦笑一声。   虽然她是朝倾公主,可这副身子并不是。   她知道顾清颜也在这宫里,她甚至想杀了她,可惜,她做不到。   只要撕下面具,她就是颜妃,忤逆皇后,那是死罪。   若是她真杀了她……   想着,她自嘲一笑。   只怕她会成为众矢之的,她已经被父皇母后伤透了心,难道她还要父皇母后对她横刀相向吗?   “为什么和她换的人是我?为什么和我换的人是她?”   “我到底得罪了谁,又做错了什么事,要如此待我?”   朝倾公主眼泪再次决堤。   安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难道她要说,或许和我有关吗?   外面,东延皇帝迈步进来,他脚步压的很轻。   可是安容还是察觉了。   她侧了身子,朝倾公主就抬起了头,自然看到了东延皇帝。   安容皱眉道,“我是大周萧国公府表少奶奶。你却封我为贤妃,你到底想做什么?”   朝倾公主眉头皱紧,她还不知道这事,不由得拉紧了脸,站起身来,“元奕!今日是东延和我北烈缔结联姻之日,你却封妃,是打我北烈的脸吗?!”   “你要不愿意娶我,可以直说。我走就是!”   说着,她摘下头上沉重的凤冠,往绣着龙凤的锦被上一丢,转身便走。   路过元奕的时候,元奕一把抓住了她。   朝倾公主挣扎了两下,她讨厌元奕!   凡是所有喜欢顾清颜的。她都讨厌!   “拜过天地,你就是我东延的皇后,你想去哪儿?!”元奕皱了眉头,问道。   他看了朝倾公主一眼,又扫了安容一眼。   安容无语,看什么看。她可没有怂恿朝朝倾公主过!   只听朝倾公主一把甩开元奕的手,自嘲一笑。“皇后?等我把面具一撕,就不是了!”   两人吵架,安容两眼上翻,她还是先走为妙,在这里招人厌的事,她可不喜欢。   只是她路过朝倾公主的时候,朝倾公主指着安容的鼻子道。“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你要封她为妃。我便走!”   声音蛮横,不容置疑。   安容心底微动,她知道,朝倾公主这是在帮她。   她要真被封了贤妃,东延皇帝肯定不会留她腹中胎儿。   还有她的名声,也会被毁。   元奕不说话,他必须要把安容留在皇宫里,他要她的心向着他。   朝倾公主脾气冲的很,元奕不说话,她就当他选了安容,转身便走。   元奕拉着她,皱眉道,“你想去哪儿?”   朝倾公主鼻子酸涩道,“我去哪儿,不用你管,你让她撕掉面具,你不缺皇后,还是你舍不得顾清颜那张脸?!”   除了顾清颜那张脸,她找不到元奕要娶她的原因,他已经如愿了不是吗?   朝倾公主拗起来,那也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她可以毁了容貌,反正她看着也烦。   元奕拿她没辄,只好道,“行,我可以收回封妃的圣旨,但是她必须留在宫里。”   朝倾公主松了一口气,望着元奕,问道,“为什么她要留在宫里?”   元奕道,“我不能让她帮萧湛。”   这个解释,朝倾公主无法反驳。   安容感激的看了眼朝倾公主,朝倾公主嘴角上扬,点头一笑。   元奕哪里不知道朝倾公主是在帮安容,只是好像有些习惯宠溺她了。   他看了安容好几眼,用眼神轰安容走,轰了几次,就不耐烦了,因为安容没看见。   “还不走,是想朕连你一块儿宠幸了?”   安容,“……。”   她好像耽误人家春宵苦短了……   赶紧溜。   从凤仪宫出来,安容就见到了顾清颜。   她神情婉约,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醋意。   安容猜,她应该不喜欢东延皇帝。   不过东延皇帝,倒是有点让安容琢磨不透了,他对顾清颜宠溺是真,对朝倾公主的宠溺,也不像是假的。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要是哪一天两人发生矛盾了,不知道东延皇帝站在哪一边?   这一天,不远啊。   正想着,就听顾清颜笑道,“你和皇上重生,我穿越还和朝倾公主灵魂互换,这个世上,不计其数的人因我们四个而改变了命运,如今聚在一起,我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说着,她随手摘下一朵开的正艳的牡丹花,在手中转悠了两下。   那牡丹花,便枯萎了。   了无生机。   “这世上,我只在你手里栽过跟头,还是接二连三,不得不说,不论是东延皇帝还是我,始终比不得受萧家宠爱的你。”   顾清颜说着,将手中牡丹花随手一丢,笑容从清丽绝艳,渐渐变冷,再冰冷。   “昨天,是最后一次”   安容手抚摸着一旁的山茶花,笑容明媚,胜过天上的太阳。   “昨天,也是我最后一次心软。”         第六百二十五章 禁足   两人争锋相对。   同样都在笑。   但是笑容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叫伺候在一旁的丫鬟见了不寒而栗,低头不敢看。   对于安容和顾清颜说的话,丫鬟听不懂,但是她们知道,两人关系不好,有旧仇,只怕要斗个你死我活。   尤其是伺候安容的丫鬟,更是胆怯不安。   元奕宠溺颜妃的事,宫里宫外无人不知,谁不知道颜妃是大周人。   文武百官联名上奏,要元奕以朝政为重,别被颜妃迷了心智,可是元奕雷厉风行,以雷霆手段杀了两个位份不低的朝臣,逼的他们三缄其口,再不敢吭声。   和皇上的心尖儿为敌,没有好下场啊。   丫鬟怕死,想着安容的大胆,连皇上的面子都不卖,反倒是她们跪着哀求,她会心软。   丫鬟也不想安容死,便四下扫了两眼,劝安容道,“萧表少奶奶,你可千万别和颜妃为敌,在后宫中,皇上最宠爱的就是她了,和她为敌的后妃,没有好下场的,你别……。”   知道丫鬟是关心她,安容抬手打断她道,“我不是东延的后妃,她不惹我,我不会惹她,若是欺到我头上来,还要忍气吞声吗?”   丫鬟很想说,能忍还是尽量忍。   可是她说不出来,只换了话题道,“少奶奶,奴婢叫巧秀。”   说着,见安容看假山流水,笑道,“御花园的景致比这里美的多,要不奴婢陪您去御花园逛逛?”   安容摇摇头,轻摸了下肚子。“先回秋阑宫吃饭吧,饿了。”   巧秀脸一红,“都怪奴婢,把这事给忘了。”   忙扶着安容往回走。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碰到几个嫔妃,议论的正是她刚被册封贤妃,又忽然被撤掉的事。   言语之中。对安容多有惋惜。   她们知道朝倾公主逼元奕二选一的事了。   得罪了颜妃在前。又得罪了皇后,皇上是故意的吧?   亏得她们之前还以为,皇上去过大周几回。对萧表少奶奶心生爱慕,哪怕人家嫁了人,还怀了身孕,皇上也不嫌弃。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掳回来,封为妃子。给予无上宠爱……   谁想一碰到北烈朝倾公主,她就屁都不是了。   当初,皇上也掳劫过朝倾公主,还是从北烈墨王世子的花轿上劫下来的。   想着。几位嫔妃黑线了,她们的皇上没毛病吧,净喜欢干些掳劫人的事。东延没倾国倾城的美人了吗?   几位嫔妃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虽然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皇上掳劫回来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美,不是她们可比的。   回到秋阑宫,巧秀就问道,“御膳房可送饭菜来了?”   兰秀点头,脸色有些难看,“送是送了,只是……。”   只是之后,半天不说话。   安容眉头一皱,问道,“只是什么?”   兰秀不知道怎么说,只道,“少奶奶,您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安容就进屋了。   桌子上摆着饭菜,用盘子扣着,看不清楚。   但是瞧样子,是四菜一汤。   巧秀走过去,把盘子打开。   乍一看,魂都没吓飞,手里的盘子险些没抓稳。   只见盘子里,一只大蜈蚣趴在翠色欲滴的青菜上,看的人汗毛伶俐。   巧秀脸色苍白,望着兰秀,问道,“御膳房怎么送这样的菜来?”   兰秀摇头,“御膳房说,这是上头吩咐的……。”   至于,上头是谁。   是皇上,还是颜妃,亦或者是太后,谁知道?   总归御膳房准备什么,她就端什么来,难道她一个小丫鬟,还要为了一个大周敌将少奶奶去告状吗?   不过丫鬟都觉得安容可怜,被抓到东延来,还被人这么欺凌,都说打仗是男人的事,又何必欺负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怀了身孕的女人。   安容也气煞了,她吩咐道,“其他几个盘子,也都打开。”   巧秀点点头,道,“少奶奶,还是别看了吧。”   她摇头,可是安容不听。   她倒是要看看,东延想给她吃些什么。   安容自己掀开盘子。   有蜘蛛、老鼠、蛇……   安容很镇定。   几年前,靖北侯府办宴会,连轩坑苏君泽他们,就用面粉捏过蛇老鼠……   安容相信,东延不会这么惨无人道。   她拿起筷子,去夹那蛇。   戳了一下,戳动了。   安容稍稍放心,是面粉做的。   她又戳了两下。   然后……   安容脸色一变,吓的她手里的筷子都丢了。   外面是面粉,里面是真的蛇!   安容头一扭,转身便扶着桌子干呕。   呕的撕心裂肺,连胃里的酸水都呕心出来了。   丫鬟吓出来一身的鸡皮疙瘩,忙把盖子盖上,叫人把饭菜端走。   兰秀看了看安容,问巧秀道,“少奶奶许久没吃东西了,该怎么办?”   巧秀也不知道怎么办,她说了一句叫人心酸的话,“我屋里还有几块桂花糖,我去拿来给少奶奶垫垫肚子……。”   巧秀说完,就跑了出去。   安容喝着茶,平复心底的呕心。   她牙关紧咬,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吩咐御膳房如此待她的!   很快,巧秀就跑了回来,她手里拿着桂花糖,道,“少奶奶,一队侍卫围住了秋阑宫。”   安容眉头皱紧。   兰秀就问道,“为什么要包围秋阑宫?”   巧秀摇头,“我不知道。”   巧秀把桂花糖放安容跟前,道,“少奶奶,你先吃点儿。”   看着那几块桂花糖。安容心底颇不是滋味儿。   她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居然要一个丫鬟的桂花糖充饥。   东延辛苦抓她来,就是想活活饿死她吗?   肚子饿极的安容,在巧秀和兰秀催促下,拿了块桂花糖放嘴里。   很甜。   甜的眼角都酸涩了。   安容吃了三块,便不吃了,她越是甜的。就越想吃酸的。   她坐在小榻上。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身上没有银子,但是秋阑宫里倒是有一些,她拿给巧秀。让她去御膳房买些吃的来。   不过,巧秀是空手而回的。   她苦了张脸看安容,道,“御膳房不卖。还派了人来传话,说是我们的吃的。要是给少奶奶你吃,以后我们也不用吃饭了……。”   安容听得脸色冰冷。   她知道,东延皇帝和顾清颜不可能会真的让她饿死。   他们这么做,肯定是别有目的。   安容想到了赵成。丫鬟从御膳房拿不到吃的来,但是赵成可以。   侍卫包围秋阑宫,就是防止赵成给她送吃的!   她饿。就是饿的快断气,东延也不会有人心疼。   可是赵成不同。他跟来东延就是为了保护她,怎么能坐视她饿个几顿不吃,就算安容不吃,还有安容肚子里,他们未来的少主子,难道也能不吃?   东延这是想借着她,引出萧国公府的暗卫,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安容捏紧拳头,她不能害了赵成他们。   只要她能找到吃的,赵成就不用给她送吃的了。   只是她该上哪儿弄吃的去呢?   安容在走神,兰秀则看着巧秀道,“御膳房就送那些吃的来,不是要活活饿死少奶奶吗?”   巧秀敛了眉头道,“御膳房说了,每天会给少奶奶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再多就没有了。”   其实,每天一个馒头一个鸡蛋,能保证不会饿死。   只是少奶奶怀了身孕,就吃这么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会营养不良,到时候生下来,会病歪歪的。   穷人家,有小媳妇怀了身孕,吃不饱会小产,就是侥幸生下来,能活下去的也寥寥无几。   之前送堕胎药来,现在又不给吃的,这是不想少奶奶把孩子生下来啊,这心也太狠了吧?   只是她们都是丫鬟,想帮安容,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见安容站起来,朝外面走去,丫鬟忙问道,“少奶奶,你去哪儿?”   本来就没吃什么了,再东走西逛的,耗费体力会更饿。   秋阑宫外,有侍卫把守。   安容迈步朝前走,侍卫见她出来,把门拦着了。   安容脸就不好看了,“我被禁足了?”   侍卫摇摇头,禁足倒没有,勉强能算是禁食,他们包围秋阑宫是为了抓萧国公府暗卫。   安容见他们摇头,却不把路让开,不由得皱了眉头道,“既然没有禁足我,请让路,我要出去。”   侍卫还是摇头,“虽然没禁足,但是也没有说就准许你出去了,我们要问清楚了才放你出秋阑宫,职责所在,请见谅。”   说着,侍卫一摆手,一旁的侍卫便走了。   两个侍卫跟两座大山似地,把守着大门。   看着丫鬟公公进进出出,就是不许她出去,安容肚子里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   更气人的是,侍卫回来禀告,说不许她出去。   安容就冷笑了,“不出便不出,回去告诉颜妃和你们皇上一声,他们的手若是再疼,就是整个东延都跪下来求我,也没用了!”   说完,安容转身便走。   侍卫一惊,赶紧跑了。   安容见了来气,之前慢吞吞的走,现在关系到他们皇帝的性命,就知道跑了!   侍卫去去了流华宫。   当时,顾清颜正在涂药膏,手上的伤让她恨的咬牙切齿。   再听暗卫的禀告,顾清颜冷笑了,“想吓唬我?没门!”   没错,安容就是吓唬她的。   可是她胆子大,侍卫可没那个胆量啊。   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吃罪不起。   这不,侍卫又去了凤仪宫一趟。   元奕在洞房花烛,他肯定是见不到的,只见到柳公公,侍卫把安容和顾清颜的话都告诉了柳公公。   柳公公就有些为难了,他担心元奕的手再疼啊。   邪乎的事,就不能以常理看待。   柳公公想了想道,“还是让她出来吧,这事,等皇上洞房过了,我会禀告皇上的。”   侍卫转身要走,柳公公又加了一句,“多派几个侍卫,把她盯紧了。”   就这样,安容出了秋阑宫,只是后面多了十个侍卫,暗处还有不知道多少暗卫看着她。   安容全当他们不存在,宫里就赵成一个,他不会傻到以卵击石。   浩浩汤汤一堆人,安容见了都好笑。   她这是待错了地方,要是在宫外,就凭她身后那么多人,去哪儿吃霸王餐,敢有人不给?         第六百二十六章 职责   就这样,安容带这一溜的侍卫去了御膳房。   声势浩大,把御膳房一堆御厨惊的够呛,还以为宫里哪位贵人吃错了东西,派了侍卫来抓人。   一个个都在反省,今儿做了什么菜,有没有失了往日的水准……   安容走的越紧,他们越是害怕。   御厨可不认得安容,安容也不理会他们。   去了御膳房,径直就进了厨房。   才不管,那些菜是做了给谁吃的,她能不能吃,拿起筷子,先吃为敬。   那架势……别说御厨了,就是侍卫都惊的目瞪口呆。   御厨总管惊叫了,“别,那不能吃,是给太后娘娘的……。”   安容夹了一口鱼,塞嘴里,然后看着御厨总管道,“我已经吃了。”   御厨总管无语了,说的这么轻巧,她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啊。   “动太后娘娘的吃食,那是要杀头的!”巧秀脸色苍白,拽了安容的云袖道。   安容一笑,“吃都吃了,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再说了,你们东延皇帝费劲心思请我来这里,怎么可能轻易要我的命?”   说着,安容瞥了御厨总管一眼,道,“我今儿要是吃不好,回头皇上有什么事求我,我就拿他开刀!”   御厨总管,“……。”   侍卫,“……。”   御厨总管想到颜妃派了丫鬟来叮嘱的话,再看着安容和一堆傻愣侍卫,瞬间头疼了。   他不敢得罪颜妃,也不敢把安容的话当成耳旁风,瞧瞧这些个侍卫。就知道这女子有那本事。   御厨总管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装的。   安容就一路吃过去,吃了不算,她还拿。   当然了,她没有拿现成的菜。   她拿了一大袋米,还拿了一大袋的燕窝,还有莲子什么的……一堆。   她拎不动。怀着身孕。她也不敢拎重东西。   全交给兰秀和巧秀了。   这些东西,虽然简单了些,却足够她吃饱。而且不缺营养。   她知道,她不可能每回都跟今天一样,能出秋阑宫。   她得备足了吃食才行。   等她出御膳房,抬眸便瞧见天际晚霞绚烂。   想着回到秋阑宫。她无事可做,除了发呆还是发呆。安容就头疼了。   正好吃的饱,走走逛逛,当遛食好了。   瞥头问巧秀,“制衣坊在哪里?”   巧秀有些懵。萧表少奶奶打劫了御膳房不够,还要打劫制衣坊吗?   她拎着东西,腾不出手。只得转了身,道。“在那边,离得不远。”   然后,安容就去了制衣坊。   不管不顾,安容打劫了一堆针线绸缎回秋阑宫。   夜里,安容就着灯烛绣针线。   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四个多月了,以前做的针线都在萧国公府,自打被绑架,就没挨过针线了。   她得给腹中孩子做衣裳,顺带打发时间。   夜,冰凉寂静。   蜡烛燃烧,发出哔啵哔啵声。   绣了片祥云,安容放下绣棚子,伸了伸胳膊,揉了下肩膀。   丫鬟便道,“少奶奶,夜深了,该歇息了。”   安容点点头,“这就歇了。”   巧秀去端水来给安容舆洗,兰秀去铺床。   安容都有些错觉,觉得自己是在萧国公府了,伺候她的是芍药和海棠。   一夜安眠。   第二天,安容起的有些晚。   起床时,心情有些沉重。   祈王逃回云州,高举反棋,不过短短几日,已经攻克了云州附近的三个州郡。   而且,他建朝大祈。   皇上派了颜王爷带兵去剿灭祈王,从萧湛的十三万大军中抽调两万人马。   萧湛没说话,连轩便性急,跳出来不同意。   他觉得皇上这是变相削弱萧湛的兵力。   皇上一怒之下,把那两万兵马交给了连轩,让他去接应颜王爷。   连轩那个郁闷的,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才好,他逃婚,好吧,晗月郡主也逃婚了,可颜王爷肯定把火撒他头上啊,他去了能有好日子过?   连轩拒不授命,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没差点把皇上噎死。   他是在外,可他都从京都跑军营来了,用这话合适吗?   以前,连轩纨绔,身上没有官职,皇上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都做了臣子了,还敢忤逆他,不罚怎么行?   不过萧湛怎么可能让皇上罚连轩呢,他先一步道,“连轩,你带两万兵马去颜王那儿,若是杀不了祈王,就先杀了杜仲。”   萧湛发话了,连轩还说什么,只是有些憋闷,“万一颜王揍我怎么办,我能还手吗?”   他可以去剿灭祈王,这原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敢算计他,还妄想挑断他手筋脚筋,每每想起来,便气的夜不能寐,他非扒掉祈王几层皮不可。   可是和颜王一起,那就不必了,有旧仇。   将不和,与行军不利啊。   萧湛无奈的摇头,替连轩向皇上求情,道,“还请皇上赐连轩几个字。”   皇上看着萧湛,那张酷似先皇的脸,还有脸上和定亲王妃如出一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生疏。   皇上郁闷了,怎么就没一点点遗传了他呢?   不过还是顺了萧湛的意思给连轩赐了几个字:婚约依旧,一切以战事为重,不得以岳父之名为难靖北侯世子。   连轩看着前面四个字,两眼直翻。   等皇上用了玉玺,连轩忙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叠好,叠到一半,又觉得不妥。“颜王和外祖父像的很,仅仅一张密旨,我觉得颜王不会放在心上,要是他真为难我了,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皇上怒了,拍了桌子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想怎么样?”   好么,皇上龙颜大怒,没把连轩震住。倒是惊的其他将军一大跳。   连轩讪笑两声,“我这是小心谨慎。”   皇上哼了一声,“两个时辰后出发,若再推三阻四。即刻撤掉你副帅之职!”   连轩嘴角抽抽了,他觉得有必要提醒皇上一件事。这十三万大军,是归大哥管的啊,他和朝廷不得过问一句。   现在都过问好多句了,他咋一点都不自觉呢。   做皇帝。记性差成这样……合适吗?   “好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是我和颜王爷有了战略分歧。听谁的?”连轩不怕死,继续问。   “听你的!”皇上不耐烦的吼道。   然后一堆将军。开始抚额了,因为连轩像是没瞧见皇上发青的脸色,一定要皇上把这话写下来,他怕说了颜王爷不信。   皇上还真的写了。   不过等连轩屁颠屁颠的拿了护身符出了大帐之后,皇上又多写了几个字,丢给军中将军,“交给颜王。”   那上面几个大字,明晃晃的:给朕可劲的收拾靖北侯世子!   本来皇上是拨两万普通官兵给连轩,不过连轩坚持,带走他的五千铁骑。   萧湛没有反对,就这样连轩走了。   临走之前,对萧湛道,“大哥,你放心,我带两万兵马走,一准儿给你带四万兵马回来。”   安容相信他不是信口开河。   只是看连轩骑马,晗月郡主随着火头军在后面走,有些心疼她。   要让颜王知道,晗月郡主吃了这么多苦头,不但消瘦了,还晒黑了两分,能对连轩有好脸色才怪了。   想着祈王作恶多端,连轩带兵去打他,安容就笑了。   他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伸了胳膊,安容提了提神,掀开被子下床。   丫鬟伺候她梳洗,然后便是吃早饭。   一大碗燕窝粥。   安容嘴角动了动,蠢蠢欲动的五脏庙,好像瞬间没了食欲一般。   她抬头看着丫鬟,“不是说早上鸡蛋,晚上馒头吗,鸡蛋呢?”   巧秀摇头,道,“没了,御膳房说上头有吩咐,以后不再给少奶奶你准备吃的了,还有,不许你再出秋阑宫半步。”   安容轻耸了耸肩,和她猜测的一样。   吃的没了,也禁足了。   幸亏准备了针线,不然得郁闷死。   安容深呼一口气,挪了挪牡丹彩瓷碗,吃起来。   只是才吃了一口,外面就传来愤怒声,“把路让开,本宫要进去!”   安容眉头皱了皱,是朝倾公主的声音。   她放下勺子,站起身来。   外面侍卫道,“皇后娘娘,您别为难属下,不许外人进秋阑宫,是皇上的旨意。”   朝倾公主冷冷一笑,“皇上的旨意?我看是颜妃的旨意才是!”   笑完,她又问了一句,“让还是不让?”   侍卫摇头,“职责所在,还请皇后……。”   话音未落,朝倾公主随手抽起他腰间佩戴的剑,架在他脖子上,“让还是不让?”   侍卫神情俊冷,还是那句话,“职责所在,皇后……。”   朝倾公主没那么大的耐性,手中的剑一划,侍卫脖子上便有血流下来。   一旁的侍卫吓了一跳,把他往旁边一拉。   朝倾公主把手里的剑一丢,轻提裙摆就进了秋阑宫。   侍卫捂着脖子,捡起地上的剑,朝秋阑宫内看了一眼。   见安容看过来,他手动了一下。   安容,“……。”   那手势,她见萧湛叫人时做过。   那侍卫是……赵成?   不是吧?   他这也装的太真了些吧,这要朝倾公主真狠心,一刀下去,他的小命不就交代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劝架   心存疑惑,安容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安容确定侍卫就是赵成了。   安容高悬的心放松了,赵成就在秋阑宫外守着,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是侍卫们不都是熟人吗,他怎么做到不露馅的?   抛开心底的好奇,安容跟着朝倾公主进了大殿。   朝倾公主进去之后,在首座上坐下,不等丫鬟们见礼,便摆手道,“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丫鬟们不敢违令,福身告退。   兰秀和巧秀两个走之前,还担心的看了安容一眼。   安容迈步上前,倒也没有行礼,见朝倾公主脸色不大好,问道,“公主不高兴?”   朝倾公主看了安容一眼,道,“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以后别叫我公主,叫我朝倾吧,说来也真是可笑,我贵为公主,可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什么朋友,倒是你,和我只见过寥寥几面,,我却什么话都想和你说。”   朝倾公主漂亮双眸,蒙了一层孤寂。   虽然她从北烈带了许多的丫鬟太监还有嬷嬷来东延,可是那些人,对她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只会看人眼色,听吩咐办事,稍微有点胆量的,一开口就是提醒她别忘了身份,她肩负两国联姻,要讨好元奕的欢心……   她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心里烦躁。   安容在她一旁坐下,给她倒了杯茶,问道,“出什么事了?”   朝倾公主扭着绣帕,道。“我和元奕吵架了。”   安容怔了一下,随即一笑,“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皇上是怎么相处的,不过昨儿也能窥斑见豹,显然是吵惯了的。”   朝倾公主眼眉低耷,道,“你说的对。我和他确实常常吵架。他也常常哄我,我知道,他是把我当成真的顾清颜才哄的。可是这一回,他没有,甩了袖子就走了……。”   她从小被人哄到大,便是北烈皇帝和皇后。也没少哄她开心。   可是这一趟回北烈,她受了不小的打击。以前浑然不在意的事,也变的在意了。   她选择嫁给元奕,是因为觉得被他绑架的那段日子,只是吃苦了些。除了想念父皇母后之外,其实过得很快乐。   尤其是后来在北烈皇宫,受尽委屈时。回头想想,那段吵着闹着要回家的日子。似乎更温馨一些。   看着朝倾公主失望落寞的神情,安容心底满是同情,不过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不瞎劝架了,得问清楚明白了再说。   “这一回,你和皇上又因为什么吵架了?”安容问道。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有些生气他道,“又不是我想和他吵的,是他莫名其妙!我不过是让丫鬟给我准备了一碗避子药,他就把我的碗给砸了,那是我最喜欢的碗!”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有些呆愣了,“你为什么要准备避子药?”   避子药,不都是嫡妻给妾室准备的吗,极少有嫡妻喝避子药的。   朝倾公主看着安容的肚子,虽然隆起的不算高,可是也能一眼看出来,是怀了身孕的。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红了眼眶道,“我也想生小孩,可我是和亲公主,我要有自知之明,与其他叫人端给我,我还不如自己喝,好歹我心里不那么难受。”   说着,她眼眶的泪打转,她仰了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嘴角上扬,有一抹自嘲的笑。   “再说了,生什么小孩?我是和亲公主,生了男孩,做不了太子不说,还会被人一生猜忌,母后出自是北烈望族,背后有助力,皇兄和母后都过的那么辛苦,处处提防,小心后宫和前朝的明枪暗箭,何况是我?”   “生了公主,倒是不用担心她会抢皇位了,可是受宠了,被别人妒忌,不受宠,妒忌别人,若是再打仗,谁能保证她不会是下一个我?”   她是公主,她从小就活的骄傲,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要不到的。   要她向元奕摇尾乞怜,要一个自己的孩子,陪着她吃苦受罪,她宁愿不要。   更何况,在这东延皇宫,她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即便是生下来了,她拿什么去保护他?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苦笑一声,“难得我有自知之明的时候,他却朝我发火,我做错了吗?”   眼泪就那么滑了下来,滴在凤袍上,像是凤凰泣血。   安容握着她的手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你有你做公主的骄傲,他有做皇帝的骄傲……。”   身为皇帝,只有他不愿意后宫女人生他的孩子,哪有后宫女人不愿意给他生小孩的?   这不是蔑视他做皇帝的尊严吗?   两个骄傲的人凑到一起,没有矛盾才怪了。   况且,元奕比谁都清楚朝倾公主喜欢上官昊,指不定就当朝倾公主只愿意给上官昊生儿育女了。   极少有男人能容忍身边的女人心里想着别人,哪怕他不爱她。   朝倾公主反握着安容的手道,“我来找你,一来是在凤仪宫待的憋闷,找你散散心,二来就是想找你要几粒避子药……。”   安容眼角颤抖了,“我没有避子药。”   朝倾公主皱眉,“怎么会没避子药呢,你不是会制很多的药丸吗,我当你是朋友,这么点小忙你都不帮我?”   小忙?   这不是小忙啊!   再说了,她也无能为力啊。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真的没有避子药。”   朝倾公主道,“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有,不就是药材吗,我从北烈带了一堆来,不用他东延的药!”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朝倾公主重重一哼。   等她哼完。安容就听到另外一句话,话语里满满的都是愤怒,“来人,将皇后陪嫁的药材,都给朕丢出宫外!”   朝倾公主一愣,下一秒就站了起来,“你敢!”   元奕赫然一笑。眸光有些阴冷。“这里是朕的地盘,朕有什么不敢的?”   “你!”朝倾公主气的呼哧呼哧,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不知道反驳也就算了。她还看着安容,等着安容给她出谋划策。   安容醉了,公主啊,我的处境比你还难呢。你虽然是和亲,好歹是皇后。我可是被绑架来的,你这样看着我……你这不是转移仇恨吗?   安容知道她是无心的,只是无助的时候,把她当成救命稻草了。   她这是将她当成朋友信任了。   可是这点信任。对上东延皇帝喷火的眼神,她的稻草还没送过去,就被点燃了好么?   安容觉得她要是说话。东延皇帝绝对会将她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可要是三缄其口,岂不是伤了朝倾公主的心?   清了清嗓子。安容说话了,“都别吵,也别瞪眼了,不就是一个怕生孩子疼,一个想早点当爹,在生孩子上产生了一点点小分歧吗,有必要闹得剑拔弩张,你要生吃了我,我要活剥了你的地步吗?”   “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你们新婚燕尔的,就秀恩爱秀到我这儿来了,是不是有点儿太伤人了?”   朝倾公主脸腾的一红,瞪了安容道,“你胡说什么呢?!”   谁怕生孩子疼了?!   她都跟她说了一堆,她还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早知道就不跟她说了。   安容两眼一翻,问朝倾公主,“生孩子很疼,你不怕?说实话。”   “……怕,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安容打断她,随即又问元奕,“你不要朝倾公主吃避子药,她硬要吃,你还生气,不是想她生孩子,你好想早点儿当爹吗?你也说实话。”   元奕冷了张脸,不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安容轻轻一耸肩,笑道,“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说清楚不就好了。”   说着,安容握着朝倾公主的手,在她耳畔低语道,“你也别多想,一切顺其自然吧,要是真怀了身孕,你就让皇上下道圣旨,昭告天下,将来这孩子不论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只做个闲散王爷,锦衣玉食,不参与朝堂争斗,我想也不会有后妃对他下毒手,他也不用经受尔虞我诈之苦,你也不用羡慕我,多好?”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真的可以吗?”   安容一笑,看着元奕道,“他是皇上,东延的事,他说了算,可不可以,你该问他。”   其实不用问,她说的话声音不小,他听得见。   元奕不说话,朝倾公主也不说话。   两个骄傲的人,都拉不下脸服软。   得,她就再做一回好事。   安容把朝倾公主的手放到元奕手上,然后道,“新婚燕尔的,小吵怡情,我还没有祝贺你们夫妻恩爱,白头携老,你们两的喜宴,我也没吃上,是不是该给我补上?”   到现在也没吃上一口饭,还帮着劝架,她容易么?   柳公公晕了,他敢打赌,萧表少奶奶劝了这么一堆,就为了这顿喜宴。   朝倾公主这才想起来,元奕不给安容饭吃的事。   她皱了皱眉,“你绑架了她,怎么能不给她饭吃呢?”   元奕牵着朝倾公主的手,瞥了安容两眼,道,“只要抓住了萧国公府藏在宫里,试图营救她的暗卫,她要吃什么,御膳房都给做,在这之前,还是饿着吧。”   安容刚刚帮了他一个忙,他对安容的脸色要好多了。   朝倾公主想劝,可是她知道,劝不动的,只道,“可是一个馒头一个鸡蛋是不是太少了?”   元奕想了想,“那就再加一个馒头。”   安容凌乱了,“得,还是给我加个鸡蛋吧,要是有一小碟子腌菜就更好了。”   元奕没说话,算是答应了。   朝倾公主则对安容道,“你没吃我的喜宴,一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来。”   安容点头如捣蒜。   因为是喜宴,元奕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了,反正时间长着呢,他就不信暗卫忍的住。   元奕带着朝倾公主走,安容送他到门口。   然后,安容就囧了。   因为元奕对赵成道,“好好替朕守着秋阑宫。”   而赵成,身上穿的早不是之前见到的那身衣裳了。   “升官了?”安容随口问道。   赵成点头,“托萧姑娘的洪福,升了两级。”   安容,“……。”   她说破嘴皮才混到一桌饭加个鸡蛋,他挡着不让朝倾公主进,就官升两级了?   安容没有妒忌,也没有羡慕。   她很平衡,她总算找到比她还眼瞎的人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炸蛋   赵成官升两级,成了守护秋阑宫的侍卫长,安容除了无言以对之外,就是放心。   回到秋阑宫,喝了半杯茶,御膳房就送了一桌子吃食来。   八菜一汤,精致美味。   安容让巧秀和兰秀陪着她一块儿吃,把两个丫鬟感动的眼眶通红。   大吃一顿后,肚子撑的慌的安容,一边遛食一边将秋阑宫逛了遍。   回来后,喝了杯茶,便开始绣针线。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天蓝云白,清风送爽。   安容坐在小榻上,整理这半个月来她绣的针线,笑的眉眼都透着喜悦。   肚兜有了,小开裆裤有了,虎头鞋也有了,接下来该做小帽子了。   安容翻着绣篓子,找布料,见没有合适的,就找巧秀拿。   外面,兰秀端了托盘进来,道,“少奶奶,该吃午饭了。”   安容的嘴角瞬间一抽,“又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安容现在最烦的估计就是吃饭了,天天都一个样。   早上一碗燕窝粥加一个鸡蛋,中午燕窝粥加馒头,晚上燕窝粥加鸡蛋,就那一小碟子腌菜,她还得省着吃……   安容摸着肚皮,目露欣慰。   就这样,这半个月,她的肚子还大了半圈。   安容想,她肚子里怀的这个,将来长大肯定不和他爹一样是个挑食的主。   可是不想吃,也得吃啊。   安容放下针线,去净手吃粥。   见安容一勺子一勺子的硬逼自己吃,巧秀见了心疼,道。“少奶奶,要是吃不下就别吃吧,一会儿皇后来,肯定会给你带好吃的。”   巧秀不说,安容还没想起来,“又过了五天了?”   巧秀连连点头。   朝倾公主想每天来看安容,而且每回来。都给安容带吃的。元奕不许,朝倾公主努力争取,才争取每五天来一回。   兰秀就道。“可是之前两回,皇后都是上午来的,今儿都过来午时了,不知道还来不来了?”   说着。兰秀恍然一笑,“我怎么给忘了。今儿是东延给北烈送嫁使臣举办送行宴的日子,皇后估计会忙一天,不知还会不会来?”   安容一边吃着粥,一边问道。“皇后和颜妃没有发生什么矛盾吧?”   巧秀摇头,“这些事,奴婢们也不知道。不过听说皇上白日里大多去颜妃的流华宫,还许颜妃去御书房找他。晚上倒是都睡在皇后那儿,其他后妃处偶尔也去,但是不多……。”   兰秀则道,“昨儿我听说皇后去御书房找皇上,被拦下了,不许她进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安容挑了下眉头,如此说来,东延皇帝和顾清颜之间还是清白的了?   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十有八九是商议朝政。   不过商议什么,安容是一点兴趣没有。   萧湛要是想知道,他可以自己看。   安容说过,东延抓她,还关在皇宫,是最大的错误。   她之所以心安理得的住在秋阑宫,是因为萧湛每天都能看到她,顺带看到东延皇宫。   指不定东延皇帝和顾清颜密谋什么,萧湛都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一碗粥,在安容强逼下吃完了。   安容用帕子擦拭嘴角,正要起身来,外面走进来个公公,道,“萧姑娘,皇上让你去凤仪宫一趟。”   安容胃里瞬间翻江倒海了,一口气堵心口是上不上下不下。   就不能早来一会儿?!   就是不知道朝倾公主要她去凤仪宫做什么?   安容微微一愣,元奕不是不许她出秋阑宫的吗,怎么又许她去凤仪宫了?   见安容走神,公公又催了一下,“萧姑娘还是快去吧,一会儿皇上该发怒了。”   安容敛了眉头,问道,“皇后怎么了?”   公公回道,“皇后把脚给崴了,不让太医治,让你去。”   安容迈步朝前走,一边询问,公公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了事情的经过,安容是无语了。   北烈使臣知道元奕宠溺颜妃的事,要替朝倾公主出口气,这不送行宴,跟元奕道,“听说颜妃来自大周,是大周顾家大姑娘,听说她的惊鸿舞,名震大周,不知道有没有荣幸目睹一二?”   北烈谁不知道朝倾公主惊鸿舞冠绝天下,这么说,是存心的要颜妃出丑,他们不信有人跳的惊鸿舞比的上朝倾公主。   可偏偏,顾清颜就跳的比朝倾公主好。   她很谦虚,要和朝倾公主比试一番。   颜妃说着,一堆大臣夫人跟着起哄,要看看皇后冠绝天下的惊鸿舞。   朝倾公主没辄,只能换了衣裳跳舞了。   可是朝倾公主许久没跳惊鸿舞了,当初学惊鸿舞,只为惊艳上官昊,博得他一笑。   从对上官昊心死那一刻起,就发誓要忘了惊鸿舞。   跳的不走心,一不留神把脚给崴了。   元奕吓了一跳,赶紧抱着朝倾公主回凤仪宫。   太医倒是去了好几个,可是朝倾公主不许他们碰她的脚,只要安容。   元奕有些生气,他以为朝倾公主故意摔倒,只为借机见安容。   朝倾公主愣了一下,道,“不让她来给我治也行,你让颜妃来,她医术绝伦,我放心。”   这回,改元奕怔愣了。   他怎么可能会让颜妃来替朝倾公主治脚呢,这不,只能顺了朝倾公主的意,让安容去。   安容到凤仪宫时,就听到元奕道,“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你让太医先给你瞧瞧。”   说着,公公便道,“皇上,萧姑娘来了。”   元奕看着安容。脸色从温和一瞬间变冷,“还不快过来替皇后医治脚?”   安容两眼一翻,走了过去。   朝倾公主就轰人了,“你们都出去。”   元奕帮她轰人,“都出去,都快出去。”   等丫鬟全走了,元奕就道。“快医治。”   朝倾公主望着他。“你也出去。”   元奕的脸,瞬间冷了下去,“朕也要出去?!”   安容在憋笑。她敢说,其实朝倾公主最想轰的人就是他,忒没眼色了。   朝倾公主拔高了声音道,“快走啊。不想看到你!”   元奕气大了,他知道朝倾公主是生昨天没让她进御书房的气。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就这样轰他,他好歹是一国之君,简直颜面扫地!   元奕龙袍一甩。稳稳当当的坐下道,“这里是东延皇宫,朕爱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   朝倾公主火气也冲的很,这不又吵上了。“这里是凤仪宫,是本宫的住处,不欢迎你来!”   元奕咬紧牙口,“这里是东延!”   朝倾公主抓着被子道,“东延又怎么了,你要不乐意我住凤仪宫,正好送嫁使臣明儿才回东延,我可以和他们一起走!”   气氛,一下子就到了冰点。   双眸喷火,火花四溅。   安容,“……。”   她觉得她好像不是来治病,而是来看他们吵架,然后劝架的……   可是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东延皇帝一句话,差点把安容雷晕。   “反正朕不走。”   然后,朝倾公主就骂了,“死皮赖脸!”   安容抚额,再抚额。   那边朝倾公主朝她招手,道,“别理他。”   安容就真没理了,她走上前,问道,“你脚伤的怎么样了?”   朝倾公主摇头道,“就是崴了一下,有点儿疼。”   她脱了鞋袜,给安容看。   脚腕处有些红肿,碰一下就疼的朝倾公主直叫。   那边元奕坐不住了,指着安容道,“笨手笨脚的,你轻点儿。”   安容,“……。”   她看着元奕,扯了嘴角道,“要不你来?”   朝倾公主用一双不待见的眼睛望着元奕。   元奕拂袖而走。   安容看着朝倾公主,道,“我瞧他挺在意你的……。”   不等安容说完,朝倾公主就冷呲一声,“在意我?连御书房都不许我进,谈什么在意?”   安容不知道怎么接话。   元奕许顾清颜进御书房,不让朝倾公主进,朝倾公主生气也是应该的。   安容道,“他不是都没在流华宫留宿过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朝倾公主的脸更冷了,“他是没有在流华宫留宿过,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完成他的许诺,江山为聘!”   “等他灭了大周和我北烈,再废除我,迎娶她为后!”   安容惊了一下,倒是没想过还有江山为聘这话,难怪朝倾公主气愤至此了。   一旁的小几上,有太医的药箱子。   安容挑了药,帮朝倾公主擦拭,随口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   朝倾公主动了动脚,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安容愣了下,“被蛇咬?”   朝倾公主点头,“是啊,昨晚我做梦,梦见一条大蛇裹着我,我都呼吸不顺畅了,结果一眨眼,那蛇又不见了,方才惊鸿舞,那红绸围着我,我就想到那条蛇,惊慌失措下,就把脚给崴了……。”   朝倾公主说着,道,“从我回到北烈起,就喜欢做一些奇怪的梦,明明没去过的地方,都莫名的熟悉,指不定我就真被蛇裹过。”   安容却是一笑,道,“不知道我是不是要恭喜你了,被蛇裹着入怀,是有喜的预兆。”   朝倾公主睁大双眼,“我吓都吓死了,你还逗我开心。”   安容轻耸肩,“我没有骗你,是真的。”   只是朝倾公主做梦,安容听她提过两回了。   还有苏君泽也梦到过前世,她梦到的那些,莫非也是前世经历过的?   安容在走神,朝倾公主手在她跟前摇晃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安容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什么话?”   朝倾公主两眼一翻,道,“你们大周,祈王谋反,好像最近吃了不少败仗,前天,我在御花园闲逛时,正好听到元奕和顾清颜闲聊,提到什么炸蛋,他们要帮祈王,我只听说过鸡蛋鸭蛋,炸蛋是什么蛋?”         第六百二十九章 猪蹄   朝倾公主巴巴的看着安容,等着安容给她释疑。   她实在听不懂这个词,她有心想问元奕,又不甘心。   她怕被元奕看轻了,人家顾清颜,大周一个小官之女,都知道什么是炸蛋,她堂堂北烈公主却不知道,丢脸啊!   她状似不经意的对丫鬟道,“给我来一个炸蛋。”   丫鬟也不懂,问她,“娘娘,什么是炸蛋?”   她心口一堵,为了掩饰,还发了个小脾气,“自己想!”   然后,丫鬟就去御膳房端了一个油炸过的鸡蛋来。   虽然炸蛋味道不错,可她很清楚,他们说的不可能是这个。   一个皇帝,一个颜妃,怎么可能关心祈王的将士们吃不吃炸蛋呢?   更重要的是,丫鬟把炸蛋端过来时,元奕正巧也过来了。   他见她端着碗走神,笑问道,“你在吃什么?”   她没好气的骂道,“吃炸蛋啊!”   把元奕吓了一跳。   凑上来看了一眼,又瞬间笑的差点断气。   那笑声欢快而肆意,朝倾公主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咬了牙问,“有什么好笑的,你吃不吃?”   元奕连忙摇头。   朝倾公主呲了下牙,三两口把炸蛋吃完,一甩凤袍,走了。   这两天,朝倾公主是憋得难受,想去秋阑宫找安容,元奕又不许,只能憋着。   她琢磨着东延御厨都不知道炸蛋是什么,应该是大周独有之物,问安容是再合适不过的。   问完,朝倾公主就一直盯着安容的脸,见她脸色有些刷白。朝倾公主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安容摇头,她看着朝倾公主道,“公主应该见过烟雾弹吧?”   朝倾公主点头,“见过。”   元奕那里就有,她初次见他用,还很好奇。死活要他给了一个。她亲手丢的。   安容点头道,“烟雾弹炸开,是许多烟雾。迷糊人的视线,看不清楚对方,逃逸最适用,炸弹不同。它炸开能伤人……怎么解释呢,就拿你的凤仪宫来说。两三个炸弹就能将它夷为平地……。”   “夷为平地?!”朝倾公主声音拔高了两层,“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   前世炸弹炸伤的第一个人是萧湛。   还是她亲眼所见!   因为她就在萧国公府,那时候清颜怀了身孕,她给她腹中孩子绣了两个肚兜。送去给她的。   她还记得那一天,她正好要回来。   刚走到二门,要下台阶呢。忽然一声爆响传来。   那声音凭空而来,似雷声。但比雷声更振聋发聩。   吓的她魂都差点震飞了。   只觉得脚下的地都在颤抖。   爆炸声后,远处有浓烟直冲云霄。   国公府下人惊呼,才知道萧湛受伤了。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家萧国公府的事她不该问,但是她偏脚不听使唤的朝那边走了过去。   看到被炸成断壁残垣的屋子,只要是个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当时萧湛被压在底下,一堆暗卫在救他。   谁想萧湛从另外一个角落里,推开砖瓦,走了出来。   当时的他,脸漆黑如炭,头发凌乱。   那造型,此间唯一。   她当时估计是看傻了,居然笑了……   萧湛看着她,脸黑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只问道,“有那么好笑?”   她嘴角的笑戛然而止。   更要命的是,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就站在她身后。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的小院……   反正,那之后半年,她都没再踏进萧国公府一步,直到清颜生小孩,她不得不去道贺。   现在想想,安容都背脊发凉。   萧湛差点被炸死,她居然当着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的面笑了,估计他们当时想把她丢出萧国公府的心都有了。   这事,安容连苏君泽都没告诉,就怕苏君泽要她登门给萧湛赔罪,她实在拉不下那个脸。   反倒是听苏君泽说,要不是萧湛带着面具,只怕要被炸的毁容不可。   她也是从苏君泽口中,第一次听到炸弹这个词。   前世,她和萧湛没见过几面,根本就没什么愉快的记忆,她都不愿意回想。   想着苏君泽和朝倾公主都能梦到前世,不知道萧湛会不会梦到?   他应该也不例外吧?   一想到萧湛能梦到他被炸,她没良心的还笑的情景,安容就头皮发麻。   但是,现在安容的心情是凝重的。   东延皇帝和顾清颜居然要帮祈王,让祈王用炸弹去攻打大周?!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问道,“已经制出炸弹了?”   朝倾公主嘴角微微抽,她连炸弹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有没有制好?   安容也是昏头了,朝倾公主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   元奕和顾清颜两个要借祈王的手做多少坏事?!   之前是马瘟,现在又是炸弹!   炸弹那么厉害的东西,他们不可能把制造办法告诉祈王,最多制好了,给祈王送去。   等祈王将大周的兵力消弱的差不多了,他们就不给了,到时候祈王在他们跟前,还有还手之力?   想到祈王,安容就头疼。   就凭萧湛砍了他一只手,这股子仇恨,他就不一定转的过弯来,就算明知道东延是在利用他,估计为了报仇,也不管不顾了。   只是萧湛该怎么办?   要不是朝倾公主说起炸弹,她都没想起来,这一世,萧湛还有没有炸弹啊?   她要不要进木镯里去找找?   只是这么多天没进去了,也没做什么好事。也不知道感激之心有没有增长,够不够兑换的。   还有一个慧明大师等着,她若是进去了,还不知道有什么事等着她呢。   安容忧心忡忡。   朝倾公主则在凌乱,为自己的无知而脸红脖子粗,她居然要吃……炸弹?   难怪元奕见了,先是惊吓。后又笑的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了。她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从凤仪宫出来,安容倒是空着手,巧秀和兰秀两只手就没有空着的。拎了一堆吃的。   安容问她们,道,“你们有没有做梦,梦到过自己将来?”   巧秀点头如捣蒜。连忙道,“梦到过。不过都是假的,我梦到徐国公府姑娘成了皇后,我还成了皇后宫里的小丫鬟呢,只是毛手毛脚的打碎了一个花瓶。就被活活杖毙,当时,我醒来。差点魂都吓没了,正巧第二天。我们这批进宫的丫鬟就被嬷嬷分配,我就被分配到凤仪宫了,当时好多丫鬟向我道贺呢,一想到我被活活杖毙,我就怕了,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嬷嬷,然后我就到秋阑宫来伺候了……。”   兰秀则笑道,“梦都是反的,你也信?”   多少人做梦,都想到凤仪宫伺候,她居然不想去。   巧秀呲牙,“那时候胆小嘛,再说了,我都没见过徐国公府姑娘,可是我就是梦到她了,而且你不知道,后来宫里办宴会,我去偷偷看了一眼,真的跟我梦里的一样,太匪夷所思了,虽然徐国公府嫡女没有成为皇后,梦境是假的,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啊。”   说着,巧秀看着兰秀道,“你没梦到过?”   兰秀咯咯笑,“我梦到过啊,我梦到在御花园凉亭处捡到二两银子,第二天醒来,去看了一眼,还真的有二两银子呢!”   巧秀气的瞪眼,“你自己也说梦都是反的,你自己不也信?!”   兰秀脸红道,“那不同,我这是好事,你那是坏事,坏事都是反的嘛,再说了,那时候我缺钱用,晚上睡觉前,我跟列祖列宗祈求了一下,然后就做梦了……。”   说着,她顿了一顿,“不过我就梦到那么一回,那二两银子我到现在都没敢用呢。”   安容听着,微微挑眉,难道丫鬟们梦到的都是前世?   安容不敢妄下结论,回了秋阑宫后,又问了几个丫鬟和嬷嬷。   无一例外,她们都梦到过自己的将来。   只是大多数人压根就不信。   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像兰秀和巧秀这样当真的,不多。   只是为什么他们都能梦到前世呢?   安容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她揉了揉肩膀,还在想炸弹的事。   左思右想,始终不放心,万一祈王手里真的有炸弹,那连轩怎么办?   虽然他命大,瞎眼神算说他是祸害遗千年,就怕万一啊,有时候不是活着就行的,得好好活着。   安容四下望了望,朝书桌走去。   桌上有幅画,是空谷幽兰,是她闲得无聊,涂鸦之作。   安容把画卷起来。   巧秀就问道,“少奶奶要作画?”   安容摇头,“就写几个字,帮我研墨。”   巧秀欢快的点头,拿了墨棒就研磨起来。   安容提笔沾墨,几次想落笔,始终都犹豫了。   虽然巧秀和兰秀看着心都向着她,可到底是东延的丫鬟,她不是特别信任她们啊。   得怎么委婉的把炸弹的事告诉萧湛呢?   安容手撑着下颚,看着跟前的白纸发愣。   巧秀和兰秀以为安容在想什么,不敢打扰,就静静的站着。   忽然,安容动了。   她眼睛眨了好几下,有些不明白,“是一回事吗?”   “管它是不是,至少看着挺像的,”安容咕噜道。   说着,安容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军中,大帐。   萧湛坐在桌椅前,正闭目养神。   他看到了安容,她正吃着晚饭。   难得有些点心,她正夸点心做的不错,给巧秀和兰秀吃。   丫鬟赶紧谢恩,然后要扶着安容出去遛食。   萧湛看着安容隆起的肚子。嘴角微微上扬。   安容没事,他就放心了。   依着习惯,他每一回都会去书桌看一眼。   书桌上,一张上等宣旨上写了几个字:天工开物,第十五卷。   下面又有几个小字:连轩小心。   萧湛没明白,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连轩有麻烦了。   正要离开。   忽然。他看见房梁上跳下一黑衣人。   黑衣人看了门口一眼,走到书桌前,看着书桌上的字凝了凝眉。而后轻轻推开窗户,纵身一跃,便消失不见。   萧湛醒来后,眸底冰冷。   他站起身来。走到自己寝帐。   他的大帐,被皇上霸占了。   彼时。皇上正在沐浴。   徐公公见萧湛过来,忙拦住他道,“大将军,皇上在沐浴。有什么事,你一会儿再禀告。”   萧湛道,“我不是找皇上。只是找本书。”   徐公公,“……。”   然后。萧湛就进去了。   他看都没看皇上一眼,就朝床榻走去。   装着书的小箱子放在床底下,他取了箱子,找到天工开物那本书,翻到第十五卷。   “火药?”他眉头轻挑。   仔细往下看:凡火药以硝石硫黄为主,草木灰为辅。硝性至阴,硫性至阳,阴阳两神物相遇於无隙可容之中,其出也,人物膺之,魂散惊而魄齏粉。   安容是让连轩小心火药?   还是安容要他制火药,另外叮嘱连轩小心祈王?   萧湛拿了书,把箱子上了锁,小心放回去。   那箱子是玄铁打造的,钥匙只有两把,另外一把在萧老国公手里。   就这样,萧湛拿了书走了。   皇上大人一直看着他,脸都青了,萧湛真的一眼都没看他。   他还琢磨着,要是萧湛看他的话,他就打算开口,有些事他一直想挑明,苦于没有机会啊,就为了这事,他在军营待了好些天了,今儿机会好啊,他可以趁机说:儿子,来,给你爹擦个背。   状似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再加上气氛良好,简直就是父慈子孝,多温馨。   他想这一天想了很久了。   当然了,估计真开口,是:湛儿,来给朕擦个背。   但是,不管他最终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萧湛看都没看一眼他的事实。   皇上郁闷的,火大。   凤仪宫。   元奕在陪朝倾公主用晚膳,他一个劲的给朝倾公主夹猪蹄。   看着肥腻的猪蹄,朝倾公主额头皱陇。   她不想吃猪蹄,她从来不吃这东西,但是元奕夹的,她不给面子又不行,回头不被嬷嬷唠叨的耳朵起茧才怪了。   她犹豫了下,元奕就道,“你快吃啊,这是我亲自吩咐御膳房给你做的,颜妃说吃这个好,吃哪儿补哪儿。”   不提颜妃还好,一提颜妃,朝倾公主就火大了,“吃哪儿补哪儿?这是猪蹄,她骂我呢!”   元奕皱眉,“有骂吗,上回我腿受伤,吃的也是这个……。”   朝倾公主呲牙,“你的脚是猪蹄,我不是。”   嬷嬷站在后面,恨不得捂朝倾公主的嘴了,我滴个亲娘啊,怎么就胆子大到敢骂皇上的脚是猪蹄了呢,不要命了啊。   元奕脸青青的,“朕是天子,要比喻也是龙!”   朝倾公主敲着碗,指着猪蹄道,“人家能暗喻,我就不能明喻了?”   “什么暗喻明喻,你是不可理喻!”元奕怒道。   朝倾公主俏目一瞪,“你说我不可理喻,那你走啊,别来我这里吃饭……。”   话还没说完,外面进来一公公,在柳公公耳边低语了两句。   柳公公又凑到元奕耳边。   元奕皱了皱眉,道,“摆驾流华宫。”   说着,起身便走。   他一转身,朝倾公主抓了手里的馒头,就丢了过去。   好巧不巧的砸元奕的脑门上了……         第六百三十章 皮糙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流华宫。   有渺渺琴音,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清逸无拘。   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轻柔绮丽。   清逸温柔中,透着些离愁别绪,仿佛在思念着谁。   她在思念谁?   有谁值得她思念?   顾家待她寡薄,难道是想念上官昊?   元奕的脸,青沉阴冷。   他没有冲进去,等琴音没了,他才迈步进去。   他正好看到顾清颜擦拭眼角的泪珠,他心微微疼,问道,“你在想谁?”   顾清颜眼角眨了两下,让眼睛不那么酸涩,道,“想家,不是顾家。”   元奕眉头一动,“你想北烈皇宫?”   顾清颜嘴角轻笑,“算是吧,北烈皇帝皇后待我如亲女,我原以为上天厚待我……。”   谁想到她只是霸占了朝倾公主的身子,人家还活着。   她把北烈皇帝皇后当亲爹娘对待,可结果呢,人家疼爱女儿,不依然送来和亲了,若是换做是她,会不会也会为这锦绣江山所牺牲?   元奕皱了皱眉,她在北烈做了几天公主,就想家了。   朝倾在北烈住了十几年,还不得想死了?   顾清颜站起身来,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   元奕点点头,道,“她有动静了,写了张纸。”   这个她,指的是安容。   顾清颜嘴角微弧,道,“总算是有动静了,我都快等的没耐心了。她写了些什么?”   元奕就道,“许是暗语,朕听不懂,她写着,天工开物,第十五卷,还有连轩小心几个字。”   暗语?   天工开物?第十五卷?   见顾清颜不说话。元奕眉头微沉。“你也不知道?”   顾清颜摇头,“倒是知道天工开物,是一本书。以前也曾翻过,不记得第十五卷写了什么了。”   元奕眉头松开,道,“一本书。想必也不是什么暗语了。”   顾清颜摇头,“那倒未必。只是我很好奇,她怎么会写连轩小心几个字,像是写在那里给谁看的,可秋阑宫已经被侍卫包围。你还派了暗卫把守,别说人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以她的聪慧,不会不知道。”   说着。她顿了一顿,问道,“今儿她见朝倾公主了,会不会是朝倾公主跟她说什么了?”   元奕看着顾清颜,道,“朝倾什么都不知道,能跟她说什么?”   顾清颜笑道,“那可未必,谁知道你夜里说不说梦话,万一说漏嘴了呢?”   元奕伸手勾住顾清颜的下颚,笑道,“朕说不说梦话,今夜朕就睡这儿,你不就知道了?”   顾清颜的脸腾地一红,她手抓着元奕的胳膊,轻轻一转身,便避开了元奕的碰触。   “皇上,你还是先回凤仪宫吧,只怕这会儿朝倾公主生气了,”顾清颜笑道。   元奕走过去,道,“把易容面具撕了,你就是朝倾公主。”   说着,他就要扑过来,顾清颜忙示意他停下,道,“你还是先回凤仪宫问问皇后吧,我敢肯定是她和沈安容说了什么,别让她坏了咱们的大事。”   见顾清颜一脸认真的神情,元奕也不好再凑过去了。   想到走之前,挨了朝倾公主一馒头,他的心情就抑郁。   他是皇上!   还没人敢用东西打过来,除了靖北侯世子的鞭子,迟早收拾他。   不过流华宫不留他,他又不想去别的嫔妃那里睡,更不喜欢孤零零一个人睡,不去凤仪宫,没地儿睡了。   凤仪宫。   浴池。   熏香袅袅,雾气氤氲,偌大的浴池里,洒了不少的花瓣,娇艳欲滴,似乎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朝倾公主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嘴里衔着一朵花,缓缓的往嘴里挪。   丫鬟站在一旁,抚额,“公主,你怎么又吃花了?这是生的,不能吃。”   朝倾公主眼睛不睁,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怕什么,又不会吃坏肚子。”   “不会吃坏肚子,那也不能吃啊,你要吃,回头奴婢吩咐御膳房给你做花糕,”丫鬟苦口婆心的劝道。   可是朝倾公主不听,丫鬟也没辄。   只是忍不住嘀咕,堂堂公主,要吃什么没有,偏她家公主喜欢生吃花瓣。   想着嬷嬷叮嘱她的事,丫鬟忙道,“公主,一会儿皇上来了,你可千万别把皇上再气走了。”   朝倾公主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谁气他了,是他和顾清颜气我!”   丫鬟点点头,道,“颜妃是有些讨厌,当初公主都上了花轿,如愿要嫁给墨王世子了,偏她讨人厌的跳出来,把公主给劫持了,还把公主绑到大周,吃了许多的苦头,看见她就来气……。”   丫鬟说着,朝倾公主睁开了下眼睛。   随即往浴池里一钻,连脑袋都看不见。   丫鬟以为是帮她们主子骂顾清颜,哪里知道她嘴里口口声声讨人厌的是她。   被丫鬟骂了,还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的憋闷,谁能懂?   丫鬟直道,“可皇上宠溺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和她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   “公主,你快起来啊,别憋坏了。”   丫鬟急的跳脚。   这时候,元奕进去了。   丫鬟说的话,他也听见了,嘴角也是抽抽。   再见朝倾公主在浴池半天不起来,他眉头皱了一皱,再不耽搁,直接跳了下去,把朝倾公主拽了起来,沉了脸,骂道,“你想憋死自己不成?”   朝倾公主挣扎。气道,“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样,谁也管不着!”   元奕桎梏住朝倾公主,大声道,“你现在是我的皇后,你的命是我的!”   “不是!”朝倾公主的声音比他还大。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服输。   最后元奕没辄。一口咬了上去。   娶个公主,就是麻烦,脾气比做皇帝的他还大。   丫鬟一见此景。脸腾的一红,赶紧跑出去,还懂事的把门关上了。   浴池里,春光撩人。   半个时辰后。元奕把朝倾公主抱了起来,看着她身上。他种的点点草莓,说不出的成就感。   他就喜欢在她身上种草莓,皮肤滑腻,后妃之中。没人可比。   只是看着自己身上的星星点点,元奕又扭眉了。   那些后妃也没谁有她大胆,简直没把他当皇帝。说咬就咬,他若是不认输。她能狠心咬下他一块肉下来。   就像是最烈的马,挑起他驯服的兴趣。   可是这么多天了,愣是没驯服,还脾气越来越大,叫人头疼。   一身的淤青和草莓,也是元奕不去其他后妃处的原因之一……   皇帝也爱面子啊,被皇后咬了,丢脸啊。   他将朝倾公主抱到床上,朝倾公主醒了,然后瞪着他。   元奕火气上涌,手一丢,就把朝倾公主丢床上了。   幸好床结实,不然非得砸碎了不可。   朝倾公主疼的直叫,嘴里骂着流氓无耻,一边赶紧拿被子把自己裹着,杏眼圆瞪,带着敌意。   “你走啊,快走!”朝倾公主轰道。   元奕火大,很大,大的气煞了。   面对朝倾公主,他习惯无耻耍赖了,这不,往床上一趟,“朕就是不走,你能拿朕怎么着?”   好吧,耍赖之前,他还看了眼外面,确定没人才敢耍赖。   皇帝的尊严,不能丢。   朝倾公主惊呆了,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你不会是跟靖北侯世子学坏了吧?”   这么无耻的事,她觉得只有靖北侯世子能做的出来。   一听到靖北侯世子几个字,元奕的脸就是青的,他想起来,他来凤仪宫是有事而来,便问道,“你今儿和沈安容说什么了?”   沈安容?   朝倾公主想了片刻,才想起来是安容,“没说什么啊,她帮我抹了药。”   “真的什么都没说?”元奕声音冷了三分。   朝倾公主瞬间气血上涌,一脚踹过去,“我能跟她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还是在气不许她进御书房的事。   元奕武功很高,他躺在那里,朝倾公主踹,也踹不动他。   “死猪一只!”朝倾公主放弃之前,骂道。   元奕牙齿磨的嘎吱响,“你是不是想住冷宫?!”   朝倾公主呲牙,“你少拿冷宫吓唬我,本公主见过冷宫,不怕!”   她连和亲都不怕,还怕一个区区冷宫?   元奕快疯了,不驯服朝倾公主,他难受。   可是他怕在驯服朝倾公主时,他先被气死了。   他深呼两口气,一把将朝倾公主拽下来,一个翻身,压住她,问道,“你今儿和她说什么了?”   朝倾公主使劲推开元奕,可就是推不开,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   “我不说,我死都不说!”朝倾公主死倔。   “行,你不说,那我今儿就这么睡了,”元奕笑道。   说着,他就倒下了。   朝倾公主被压的脸都青了,见元奕明晃晃的脖子对着她,她觉得牙酸。   忍不住,一口咬了下去。   然后,一声尖叫划破天际。   也不知道惊醒了多少熟睡的鸟儿,扑腾翅膀逃命。   元奕服输了,捂着脖子坐在床边。   朝倾公主重重一哼,裹着被子,留给元奕一个轰人的背影。   柳公公怕皇上出事,大着胆子进来,见元奕捂脖子,忙问道,“皇上,你没事吧?”   “没事,被狗咬了一口,”元奕气道。   柳公公凌乱了。   更让他凌乱的还在后面,朝倾公主一转身,一脚踢过去,嘴里还骂着,“你才是狗!”   踹完,朝倾公主就哭了。   她不小心用受伤的脚踹人了,疼上加疼,疼惨了。   “活该!”元奕哼道。   柳公公抚额了,真是一对冤家,在一起就没个安生时候,不是吵架就是打架,而且每回输的都是皇上。   偏皇上跟吃了迷糊药似地,有那么多后妃不去疼,就往凤仪宫钻,这不是找虐吗?   这不,朝倾公主一哭,皇上就心软了,问道,“真的很疼?”   朝倾公主捂着脚道,“你去给我拿药来。”   元奕皱眉,“朕是皇帝,你敢使唤朕?!”   朝倾公主哼道,“不就是使唤皇帝吗,我在家从小使唤大的!有什么了不起!”   元奕,“……。”   柳公公憋笑,得,皇上你还是认输吧,人家是公主,是北烈皇帝的掌上明珠。   元奕不动,柳公公赶紧去拿药来。   元奕没辄,问道,“在北烈,也是你父皇帮你上药的?”   “父皇倒是想,母后嫌弃他笨手笨脚的,不让他给我上药,”朝倾公主嗡了声音道。   元奕抚额,“朕还得谢谢你给朕这个机会了?”   朝倾公主扑哧一笑,“那你轻点儿,以后还给你机会。”   元奕,“……。”   元奕认命的帮朝倾公主揉脚,见她心情不错,方才问道,“那你说说,你今儿和她聊什么了?”   朝倾公主舒服的直哼哼,闭着眼睛道,“没聊什么,就聊了一下炸弹。”   炸蛋?   一想到朝倾公主吃的那个炸蛋,元奕就嘴角抽抽,想笑。   一笑,手里的力道就把握不住了,朝倾公主嫌弃道,“比我父皇还笨手笨脚的,轻点儿。”   元奕就轻点儿了,又问道,“没别的了?”   朝倾公主道,“还有,她问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说我做梦,梦到被蛇裹着,她说我做这梦,是要怀孕的预兆,还说指不定我肚子里已经怀了……。”   闻言,元奕手停了,“真怀孕了?”   声音里有些抑制不住的欣喜。   朝倾公主两眼一翻,“我怎么知道?”   柳公公就欣喜道,“铁定是有了,灵蛇入梦,是怀孕的先兆啊,当初太后生皇上,也是做梦梦到太阳入怀……。”   元奕也觉得有了,这些天,他几乎夜夜睡在她这里,没有还奇怪了。   他还羡慕萧湛,哼,他也快有皇子了!   朝倾公主见他高兴,泼冷水道,“做个梦,你也信?”   “我信,为什么不信?”元奕笑道,随即又皱眉了,“我还打算带你出征,要是真怀孕了,就不带你去了。”   朝倾公主愣了一下,“你要御驾亲征?”   “其他人,不是萧湛的对手,只能我自己去了,”元奕道。   “什么时候出征?”   “不出意外的话,十天之内。”   “……那我也要去!”   “别胡闹,有了身孕,就得待在宫里养胎,哪都不能去。”   “你骗人,萧表少奶奶怀了身孕,还被你绑架来,不都好好的?”   “……她不同,她皮糙肉厚,不怕颠簸,你娇生惯养的,吃不得苦头……。”   秋阑宫,正打算就寝的安容。   忽然,一个喷嚏打了,直揉鼻子。   “谁在说我坏话?”   第六百三十一章 喝茶   萧湛无意中发现有暗卫盯着安容的事。   他把这事告诉了安容,让她以后别再做这样危险的事,她保护好自己就成了。   至于安容写在宣纸上告诉他的事。   为了以防万一。   萧湛飞鸽传书给连轩,告诉他小心祈王,不是祈王手里有火药,就是东延给了祈王火药,再三叮嘱他务必小心,不可大意轻敌。   另外,萧湛依照天工开物上写的火药,着手让暗卫研制。   天工开物,当初安容在木镯里看了两页,觉得对大周大有裨益,就选了,裹在兵书里,忘了找萧湛拿。   因为不是兵书,萧湛看了几页,就放在了箱子里,等有时间在细看。   如今被安容一提醒,萧湛细致的看了几页,就不撒手了。   夜里,萧湛看着书,就靠着书桌睡着了。   皇上夜里睡不着,就出了大帐走走看看,见大帐灯火通明,就走了进去。   见萧湛累的都没有上床歇息,皇上心底微疼,取下身上的披风,要给萧湛盖上。   然后,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书,翻了两页之后,皇上也惊呆了。   收录了农业、手工业、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   尤其是机械,更是有详细的记述。   天覆地载,物数号万,而事亦因之。曲成而不遗。岂人力也哉。事物而既万矣,必待口授目成而后识之,其与几何?万事万物之中……   一看序。皇上就走不动路了。   捧着书,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就着灯火细细品读。   外面,徐公公见皇上许久不出来,也没有动静,忍不住掀开帐帘往里看,见皇上看书看的入神。他要进去。   皇上正好翻页。见他要进来,连忙摆手,让徐公公走。   徐公公没辄。只好放下帐帘,退了出去。   皇上越看越入神,他几次看萧湛,眸露赞叹之神。此书内容,若是全部运用上。何愁大周不富强?   就书上写的造纸术,就和他所知道的不同,很大程度的降低了成本,他都有些不信。   不过这书是萧湛的。虽然他是第一次瞧见,以前更是闻所未闻,不过他很早就知道。萧国公府的书,尤其是兵书。只有萧国公府有。   当初萧老国公的兵书被东延所烧,萧老国公大发雷霆,几欲癫狂,先皇还劝他息怒,要什么书,书库房随便他挑,还被萧老国公鄙视了,“要是库房里有,我还气什么?”   没差点把先皇给郁闷死。   还有采煤、炼金……   皇上越看眉头越皱,萧国公府有此良书,为何不献出来,造福朝廷?   想着,皇上两眼一耷拉,他好像想多了。   萧老国公看他不顺眼,怎么可能把书给他,让他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好流芳千古?   不过书在湛儿手里,将来把皇位传给他,这不就是朝廷的了?   做不了流芳千古的皇帝,怎么也要做一个有自知之明眼如炬的皇帝!   再说安容知道屋子里有暗卫盯梢,就浑身不自在。   虽然她也知道,可是听萧湛亲口说,安容就郁闷了。   天知道暗卫是不是一直待在屋子里?   万一她沐浴的时候,人家还不走……   简直不敢想。   以前不知道还好,萧湛一提醒,安容就下意识往天花板上瞄,明知道不应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瞄的次数多了,好了,还真被她看到了暗卫。   四目相对。   暗卫,“……。”   安容,“……。”   安容嘴里抽了又抽,她手里端着茶盏,为掩饰尴尬,她道,“不下来喝杯茶?”   暗卫,“……。”   他可不敢随便跟安容说话,这不,身子一跃,就跳窗跑了。   御书房。   元奕正在看奏折,柳公公欣喜道,“皇上,负责去秋阑宫监视的暗卫回来了,定是带了消息来。”   元奕心头一喜,忙道,“快传。”   然后,暗卫就走了进去。   不等他行礼,元奕就问道,“探得什么消息没有?”   暗卫眼角颤抖了一下,尤其是见元奕兴奋,等不及的样子,他真不知道会不会挨板子,可是他不得不摇头,“没有,属下被她发现了。”   柳公公,“……。”   元奕眉头皱紧,“被发现了,怎么会被发现?”   萧表少奶奶不通武功,暗卫就是从她面前一晃而过,也只会以为是眼前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有那本事发现他的暗卫?   暗卫直点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今儿早上起来,她就频频张望悬梁,属下东躲西藏,疲惫不堪,只一个喘气的功夫,就被她给发现了……。”   元奕眉头紧锁,“只是今天?”   暗卫点点头,“只是今天。”   元奕就不解了,昨天她在宣纸上写了字,今儿的频频张望,显然是知道屋子里有暗卫,存心逮他。   “你确定没人进出秋阑宫?”元奕问道。   暗卫摇头,“属下确定没有。”   柳公公就道,“皇上,秋阑宫的丫鬟婆子个头都不高,而且身形消瘦,暗卫就是想易容,也做不到。”   “如此,倒是叫朕好奇了。”   元奕笑了,笑容透着阴狠,他想到藏匿在大周皇宫的侍卫,传信回来,连大周皇帝想知道边关的事,都问萧表少奶奶,问的很自然,并无怒态。   她身上带着萧家传家木镯,透着诡异。   暗卫没走,他看着元奕道。“皇上,属下还要继续在屋子里监视她吗?”   元奕摆手道,“不必了。”   暗卫领命,转身离开。   他一走,一小公公便进来道,“皇上,皇后脚疼。要萧姑娘给她上药。”   元奕皱了皱眉。还没说话。   就听一清脆悦耳之声传来,“只是崴了脚而已,能疼到哪里去?”   元奕看了眼顾清颜。而后对小公公道,“多叫几个太医去,皇后要还不让太医医治,就让她疼着。朕还有国事要处理,这等小事。不必再来禀告朕了。”   小公公得了吩咐,赶紧告退。   小公公去了太医院一趟,带了四个太医去凤仪宫。   把元奕的话和朝倾公主一说,朝倾公主气的把手里的茶盏一丢。险些砸到太医院正。   “疼着就疼着!”朝倾公主气的咬牙。   她转身要回寝屋歇着,丫鬟要扶她,结果被她一手挡开了。“我不疼!”   可是脚一沾地,吧嗒一下。又给崴了。   二次崴脚,可比第一次崴疼的多。   朝倾公主身子不稳,朝地上一倒。   头上的凤冠环钗掉了一地,几位太医差点吓坏,想去扶朝倾公主起来,又不敢。   丫鬟吓的脸色苍白,手忙脚乱的把朝倾公主扶坐到凤椅上。   朝倾公主疼的额头冷汗直冒。   可就是这样,她也不许太医给她治脚,她只要安容!   比起脚疼,那种一肚子话,憋在心里无人可说的憋闷,她更难忍受。   她倒不是一定要安容给她治脚,她只是想找安容说说话。   除了找安容治病,她找不到别的要安容来凤仪宫见她的办法了。   朝倾公主握着凤椅,紧紧的咬着唇瓣,眼眶通红。   她以为,她腿伤了,元奕多少会在乎,其实她在他心底什么都不是,她就是一个和亲公主!   御医要给她看脚,朝倾公主脾气很大,一次两次她忍了,御医再提,她就吼了,“都给本宫出去!”   御医吓了一跳,赶紧俯身告退。   丫鬟要拿冰块来给朝倾公主敷脚,她也没准许。   丫鬟没辄,只好吩咐小公公道,“再去禀告皇上。”   小公公为难道,“皇上和颜妃在御书房,吩咐奴才这点小事不必去禀告他……。”   朝倾公主气大了,“颜妃!又是颜妃!”   她一气之下,发脾气道,“给本宫把凤仪宫大门关了,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开凤仪宫的门,本宫今儿要是见不到萧表少奶奶,这辈子都不再踏出凤仪宫半步!”   丫鬟望着朝倾公主,有些话,想劝她,偏朝倾公主在气头上,劝不得。   这里是东延,不是北烈啊。   她是北烈皇上捧在手心长大的,得不到的,耍赖绝食,紧闭宫门不出,皇上心疼她,能答应都答应,便是有时候生气,还有皇后帮忙劝说,总能如愿。   可是东延皇帝生气了,除了一旁煽风点火的,有谁帮她?   公主怎么就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呢?   这要是皇上不来了,难不成她以后真的不出凤仪宫一步了?   说出口的话,那是泼出去的水啊。   而且,萧表少奶奶哪里好了,就让公主这么喜欢?   丫鬟不敢劝,朝倾公主不改口,凤仪宫的大门就关上了。   当然了,凤仪宫倒不是只有这么一个门,还有两个小门,就算一辈子不出去,也不会饿死的。   但是,宫门不开,皇上和其他嫔妃肯定不会来了。   皇上怎么可能走小门呢?   凤仪宫白日里关门,这事一阵风刮遍整个皇宫,诸嫔妃都在揣测凤仪宫出什么事了,有心打听,可是都听不到。   这事传啊传的,就传到了柳公公耳朵里。   只是颜妃和元奕在商议边关大事,他不敢打扰,就没说了。   然后,他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到了傍晚,御膳房传膳,柳公公请元奕吃饭。   元奕合上奏折道,“去凤仪宫吃吧。”   平常吃的不多,和朝倾公主抢菜,总能多吃一碗。   柳公公这才想起凤仪宫关了宫门的事,赶紧禀告元奕。   元奕一听。朝倾公主非但没让太医治腿,还把脚又给崴了,脸都青了。   这不,赶紧丢了奏折,跑凤仪宫去了。   流华宫。   安容看着燕窝粥,嘴里就泛苦。   食难下咽。   算了,还是吃鸡蛋吧。   安容拿了鸡蛋。往桌子上敲着。   刚刚剥好。外面来了一丫鬟,道,“萧姑娘。皇上让你去凤仪宫。”   这对安容来说,绝对是天籁之音。   又可以去凤仪宫蹭吃的了。   把鸡蛋放下,安容赶紧起身。   她还不知道凤仪宫大门紧闭的事。   等到了凤仪宫,看着元奕站在大门口。一脸阴沉,恨不得活刮了她的表情。   安容囧了。   她不过就是眼贼了些。看到了暗卫,至于用这神情看她吗,她都没怪他派暗卫监视她了好不好!   正憋闷呢,就听柳公公敲着大门道。“快去告诉皇后,就说萧姑娘来了,赶紧开门。”   等了好一会儿。宫门才打开。   元奕甩了袖袍进去,理都没理安容。   倒是柳公公。对安容道,“萧姑娘先进吧,皇后要见你。”   安容点点头,迈步进去了。   等进去之后,安容吓了一跳。   朝倾公主一双眼睛红肿如核桃,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不论元奕怎么和她说话,她就是不开口,把元奕惹恼了。   然后,安容遭殃了。   元奕指着安容的鼻子道,“你要是再这样,朕就把她砍了!”   真是躺着也中枪。   安容撇撇嘴,算了,人家小夫妻吵架,她不参合。   没说话,挪了个位置,让元奕的手指着插着花萼的美人瓶。   朝倾公主气的瞪圆了眼睛,“你最好连我的脑袋一块儿砍了!”   “你!”元奕险些气出来内伤。   然后话题绕来绕去,都在安容身上。   元奕质问安容,她给朝倾公主吃了什么药汤。   安容抚额无语。   朝倾公主就一句话,她在东延皇宫,只有安容这么一个朋友,情同姐妹!   他要关安容可以,她陪着!   元奕气的拂袖离开。   等他走后,安容看着朝倾公主,道,“你何必为我……。”   朝倾公主摇头,“不仅仅只是为你,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见到他!”   说完,朝倾公主就呲疼了,“你快给我看看,我的脚好疼。”   安容便走了过去。   等见到朝倾公主的脚,安容都倒抽了一口气,“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她的脚腕红肿一片,安容轻轻一碰,朝倾公主就疼哭了,“你轻点儿,我疼。”   安容帮她抹了药,轻轻把药膏揉开。   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等她有了食欲,安容才陪着她用晚膳。   等回到流华宫,天上繁星璀璨。   也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安容就算解禁了。   侍卫没有撤走,但是有公公过来传话,说是朝倾公主脚受伤了,没好之前,只要宣召,安容就可以去凤仪宫陪朝倾公主。   其他时候,安容照样禁足。   而且,安容的伙食好了不少,每顿饭,多了一碟子菜。   看着一碟子青椒炒肉丝,安容差点热泪盈眶。   就这样,安容每天上午都去凤仪宫,给朝倾公主换药,然后陪她吃午饭。   过了六天,朝倾公主的脚才完全好。   好吧,其实三天就好了,为了安容能去凤仪宫,朝倾公主是硬憋了三天,她憋不住了才出来。   谁想到,在御花园,她差点送了卿卿小命?   也幸亏,她一个人逛花园,觉得无聊,让丫鬟借口脚腕还隐隐有些生疼,把安容找了去……   而这件事的发生,直接导致了安容的“失踪”……         第六百三十二章 落水   那一天,风和日丽。   安容临窗绣针线,她绣的是石榴。   绣着绣着,心里就特别的想吃石榴。   虽然明知道现在不是吃石榴的季节,而且在东延皇宫,她连多吃两个菜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石榴?   可是就是想,想的心底都痒痒了。   安容手里拿着绣花针,轻咬唇瓣。   听朝倾公主说,元奕打算御驾亲征,过不了多久,就会和萧湛正面交锋了。   不知道会不会带她去边关?   安容觉得不会,抓她来东延,元奕是为了查她如何逆天改命,这事是慧明大师在查,把她关在皇宫,是为了以防她被人营救,顺带以她为诱饵抓到萧国公府暗卫。   要是去了边关,总不至于把她和慧明大师都带上吧?   要是不带她去边关,那她还呆在东延有什么意义?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玉镯,再过几日,又是月圆之夜了,她得想办法逃啊。   得想个办法和赵成商议一番才是。   正想着,外面丫鬟便进来道,“萧姑娘,皇后娘娘脚腕还有些疼,让你去御花园一趟。”   安容点点头,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便随丫鬟出了秋阑宫。   秋阑宫离御花园不远,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丫鬟带她去了凉亭,没见到朝倾公主,丫鬟就皱眉了,“说好了在这里等我们的,公主跑哪里去了?”   安容四下看了一眼道,“许是坐的无聊,四处走走了吧。”   丫鬟想想也是,赶紧去找。   安容只能跟着丫鬟一起了。   御花园很大。寻常走在里面都能迷路,要想找个人,还真是有些困难。   问了路过的丫鬟,都说没瞧见朝倾公主。   反倒是安容,穿过假山时,还被丫鬟撞一下。   丫鬟跪下来道歉,安容知道她不是不故意的。加上又没撞伤她。还急着寻人,哪顾得上她?   只是她不知道,等她抓着假山钻出去后。身后的丫鬟,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丫鬟跑的有些快,安容在后面尽量追赶,始终追不上。   她怀了身孕。得顾着脚底下啊,这些假山。常年被人走,磨的有些滑了,一不留神,就容易摔了。   她摔不起。   巧秀倒是在后头招呼着。只是假山窄的很,只容的下一个人走。   刚爬出一假山洞,她粗喘了一口气。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拿了帕子。要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就听见丫鬟喊救命。   安容心一惊,拿了帕子,攀着假山就往前走。   走了两步,安容心都吓停了。   只见朝倾公主在水里挣扎,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了,好像没力气了,不再动了。   丫鬟嗓子都快喊哑了,可是这里有些偏僻了些,丫鬟的喊叫声,没人听到。   安容想都没想,就跳进了湖里。   她一落水,她宽厚的云袖便上浮,从里面飘出来一荷包。   安容微微蹙眉,什么时候她身上多了个荷包?   顾不得其他,安容随手把荷包抓了,继续朝倾公主游去,然后抱着她往假山旁划。   丫鬟和巧秀两个抱着朝倾公主,将她拖上了岸,然后就不顾安容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叫公主。   安容爬了几次,都没成功。   因为她手里还拽着个碍事的荷包呢。   她把荷包往草丛里一丢,拽着一旁的树,小心翼翼的往上爬,她得仔细不能撞了肚子。   好吧,事实证明,她爬不上去和荷包没关系。   还好,巧秀没忘记她,过来帮她,一边拉她起来,一边问道,“少奶奶,你没事吧?”   安容摇头,道,“我没事,你快去叫侍卫来。”   巧秀点点头,赶紧跑了。   朝倾公主的丫鬟眼眶通红,她跪着地上,喊了好半天,不见朝清公主有动静,她伸手探了探朝倾公主的鼻子,吓的她脸色刷白,往后退了好几步。   “公主她……死了,”丫鬟唇瓣苍白无血。   安容脸也是一白,她过去,探朝倾公主的鼻息,确实没有。   她又给她把了把脉,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有脉搏,虽然弱了些,好歹还有。   “快别哭了,你家公主还有脉搏。”   安容说完,赶紧救朝倾公主,将她的头掰正,下颚微扬。   安容努力摁着她心口,又给她做人工呼吸。   御书房内。   元奕和柳公公正在找东西。   元奕在翻书架,柳公公趴在龙案底下找。   小公公进去的时候,元奕正问道,“找到没有?”   柳公公摇头,“皇上,没找到。”   真是见了鬼了,东西他叠好了放在玉玺下面压着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就算丫鬟收拾龙案,可玉玺就是借丫鬟几个胆子,也不敢乱碰的。   小公公低眉顺眼,禀告道,“皇上,皇后出事了。”   元奕正烦着呢,听着公公禀告,当即龙颜大怒,“一天到晚就知道闹腾,她能不能歇会儿?!”   柳公公知道元奕心情不好,生怕小公公把这话传到朝倾公主耳朵里,到时候又把事情闹大,赶紧道,“去告诉皇后一声,就说皇上正忙,一会儿再去看她。”   小公公小心的瞄了眼皇上,又看着柳公公道,“可是皇后她落水了,现在还不知道……。”   是死是活,这几个字小公公不知道怎么开口。   元奕脸一沉,“你再说一遍,皇后怎么了?!”   小公公扑通一声跪下,道,“不知道怎么了,皇后落水了。”   元奕脸阴沉沉的。他手里拿了本书,气的往地上一砸,“才脚好出凤仪宫,又落水,她就那么喜欢和萧表少奶奶在一起?!”   他以为朝倾公主是故意落水得风寒,好有借口让安容替她治病。   小公公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柳公公就道。“皇上。咱们还是去瞧瞧吧,假山那里危险的很,时常有丫鬟不注意就掉了下去。”   元奕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也急的很。   他一甩龙袍,就要出御书房。   正好这时顾清颜迈步进御书房,元奕像是没见到她似地,一阵风就出去了。   顾清颜见柳公公从龙案下爬起来。微微讶异,“柳公公。你这是……?”   柳公公讪笑两声,道,“皇上东西丢了,奴才帮他找呢。”   顾清颜眸光微动道。“皇上火急火燎的跑出去,出什么事了?”   柳公公点头道,“皇后娘娘落水了。颜妃你……。”   元奕不在御书房,除了御书房的丫鬟太监。其他人不能单独待在御书房,这是规矩。   颜妃明白这道理,笑道,“那我也去看看皇后。”   说着,她就转身走了。   柳公公走之前,还叮嘱丫鬟太监道,“继续找!”   御花园,湖畔。   杨柳依依,清风阵阵。   安容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朝倾公主身子动了一下,嘴里流了不少水出来。   但是她没有咳嗽。   丫鬟喜极而泣,道,“公主活过来了!”   安容收回手,只觉得两只胳膊麻酥酥的,但是她顾不得,而是扶朝倾公主坐起来,问道,“你怎么会落水?”   朝倾公主估计是吓坏了,她一把抱住安容,趴在安容肩头哭。   泣而无声。   安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道,“别担心,没事了。”   元奕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就见到朝倾公主趴在安容肩上哭成泪人儿的模样。   他冷了脸,质问丫鬟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皇后怎么会落水?!”   丫鬟缩着脖子跪在地上,她还不知道朝倾公主为什么会落水,但是她是公主的贴身丫鬟,却离了公主的身,这是死罪。   丫鬟把朝倾公主让她去找安容的事说了,元奕的脸冷冰冰的,望着朝倾公主,问她,“你怎么会落水?”   朝倾公主不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只趴在安容肩膀上哭。   倒是安容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她不是没见朝倾公主哭过,可没哪一回哭的这么轻,要不是那两行止不住的清泪,真叫人怀疑她是不是在哭。   她看着朝倾公主,问道,“朝倾,你嗓子怎么了?”   朝倾公主张了张嘴,摇摇头。   她说不出来话。   但是她一双眼睛,带着恨意看着元奕身侧站着的顾清颜。   顾清颜倒是脸色依旧,甚至还带了些许笑意,她开口道,“皇后这样,像是被人点了哑穴?”   元奕原本皱紧的眉头,这会儿皱的更紧了。   他走过去,将朝倾公主拽了起来,在她肩膀上一点。   朝倾公主瞬间咳嗽起来。   的确是被人点了哑穴。   顾清颜就大惑不解了,“怎么会被人点了哑穴呢?”   元奕眼睛冰冷,像是啐了寒毒一般,盯着安容。   安容气大了,骂道,“看什么看,我又不会点穴!”   她才救了他的皇后,没一声道谢也就算了,左右她也没指望,可他还那么看她,要是她有本事,真恨不得将他踹水里凉快去!   心底骂着,安容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虽然入夏了,可是湖水还冷的很,湖畔风又大,吹在身上格外的凉快。   朝倾公主感激的看着安容,吩咐丫鬟道,“扶萧表少奶奶去凤仪宫,再去找太医来。”   她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喷嚏。   元奕心疼她,就将外袍脱了下来,帮朝倾公主裹着。   这一裹不打紧,他眼睛一眯,眸底闪过一抹危险的寒芒。   只见朝倾公主衣襟处露出一角。   他手一伸,便捏着那一角,将里面的东西拽了出来。   柳公公站的近,才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气,几个字脱口而出,“布防图?!”   皇上丢失的布防图,怎么会在皇后的怀里?   而且,还只是一小半?   看着那被水浸湿的布防图,元奕的脸,冷如冰霜。   他的眼神像是毒蛇一般危险的看着朝倾公主,一字一顿道,“你偷朕的布防图?!”   朝倾公主心一沉,虽然和元奕吵过很多次架,他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甩皇帝的威风,自称是朕,但都和今天不同。   布防图是什么东西,她很清楚。   便是父皇在看布防图的时候,也不许她靠近一步!   但是他无凭无据,就断定是她所为,她绝不接受!   她拳头握紧,上前一步。   元奕刚给她披在肩上的外袍就掉落在地,朝倾公主咬了牙道,“不是我偷的!”   “不是你偷的?那布防图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怀里?”一旁,顾清颜冷不丁的开口。   随即,她话题一转,道,“要说布防图一直放在御书房,你也没机会偷,难道是有人故意塞你怀里去的?”   她的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过安容,眸底带着质疑和探究。   碰过朝倾公主的,只有丫鬟和安容。   丫鬟肯定没机会,排除在外,矛头直指安容。   要说朝倾公主没机会去御书房,安容就更没有机会了。   可是安容有暗卫啊,萧国公府的暗卫烧皇宫都易如反掌,偷东延的边关布防图,有什么可诧异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阴险   顾清颜三眼两语,外加一个轻飘如云的眼神,就将一盆狗血淋的安容浑身都是。   偏她还无从辩驳。   连轩带着几个暗卫,就能在元奕的眼皮子底下烧了皇宫,逼的他迁都。   进御书房偷个布防图有什么稀罕的?   安容笑了,“颜妃怀疑是我,大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不过我很好奇,想问两句,若真是萧国公府暗卫偷的布局图,交给我做什么?这样的东西,多经过一人的手,便多一分危险,还有,秋阑宫被侍卫包围,屋子里还有暗卫盯梢,国公府的暗卫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到在东延暗卫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的地步吧,还是在颜妃眼里,东延侍卫和暗卫就是一群草包?”   顾清颜脸色隐隐变青,安容继续问道,“再说了,这好像是半份布局图吧,若是暗卫偷的,那另外半份在哪里?”   “再问一句,我为什么要把布防图放朝倾公主身上?这样脑袋进水的事,我做不出来,萧国公府的暗卫更不会。”   安容说着,两手一摊。   顺带把泼脏水的顾清颜骂了一顿,说她脑袋进水了。   顾清颜脸青如铁锈,她看着元奕道,“萧国公府行事,从来出人意料,谁知道暗卫为什么把布防图交给她,她又怎么会把布防图进皇后的怀里?至于另外一部分,还得查了才知道!”   说到查字,顾清颜的声音拔高了两分。   元奕眉头一皱,摆手道,“搜身!”   朝倾公主脸色一变,她咬牙看着顾清颜。见她神情从容,眸底带着笃定的光亮,朝倾公主心底就有不好的预感。   见两个丫鬟朝安容走过去,朝倾公主拦在安容跟前道,“布防图不是她塞我怀里的!”   见朝倾公主对安容太过袒护,元奕的脸色很难看,布防图不是御书房里挂在墙壁上供人欣赏的画。它关系着东延的江山社稷。边关将士们的性命,不是儿戏!   “那你的布防图是从哪里来的?!”元奕咬牙问。   朝倾公主轻咬唇瓣,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元奕。她张不了那个口。   元奕就断定她是为了包庇安容,故意把布防图往身上揽。   萧国公府就没一个省油的灯,她沈安容就更是了!   在那么多暗卫的看守下,她都能逃了。心机深沉,叫人防不胜防。跟她待一起,别被卖了还替她数钱!   元奕手一伸,就把朝倾公主拉到怀里,紧紧的桎梏着。   有两丫鬟朝安容走去。安容倒是想反抗,可是反抗的后果,就是又来了两个丫鬟。   丫鬟上下一搜身。回头看着元奕道,“皇上。没有。”   顾清颜烟眉轻陇,怎么会没有呢,不可能啊。   “再搜,搜仔细了!”顾清颜吩咐丫鬟道。   丫鬟只好再搜一遍,可还是没有。   安容看着顾清颜,她眸底带着笑。   她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方才她跳湖救朝倾公主,从袖子里凭空飘出来的荷包,十有八九就是她的杰作。   是她穿假山时,那不小心撞到她的丫鬟塞她袖子里的!   幸亏她随手丢了,不然就算她舌灿莲花,也跳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时候,安容才笑看着顾清颜,道,“要不要再搜一遍?”   说着,安容哼道,“想栽赃陷害我,你还不如叫丫鬟搜查我时,把布防图塞我身上不更好,再当众搜出来,我想狡辩都狡辩不了!”   “你!”顾清颜气的脸色发青。   她转头看着元奕道,“除了萧国公府的暗卫会偷布防图,还有谁会偷?还有谁有那本事偷?”   “还有你!”她说着,安容随口答道,“御书房,你能随意进出,你偷布防图那还不是信手捏来?”   顾清颜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了,“我为什么要偷布防图?!”   “天知道你为什么会偷!”安容笑道,“要不,你我都发个誓,谁偷布防图,谁死无葬身之地如何?”   “你!”   “不敢了吗?”安容从鼻子里哼出来两声,“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誓言可不是随随便便发了当饭吃的。”   朝倾公主还在挣扎,她望着元奕道,“让她们发誓以示清白。”   元奕从来不信誓言,但是朝倾公主要求了,他便道,“都发一个吧。”   安容坦然了很,她爽快的发了誓,然后看着顾清颜,“请吧。”   顾清颜眸底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不就发个誓吗,发就是了!   等她发完,朝倾公主又忍不住喷嚏连天了。   元奕扶着她往前走,朝倾公主还不忘记安容。   顾清颜走在后面,她看着安容,眸光扫到她的小腹,道,“你是假怀孕吧,这么折腾,孩子居然还在。”   安容挤着云袖上的水,她也觉得对不起腹中胎儿,可是她不救朝倾公主,再晚一会儿,她可就没命了。   朝倾公主待她不错,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安容抬眸望着顾清颜,道,“倒霉碰上了搅屎棍,我能不折腾吗?”   “你!”顾清颜再次气的噎住。   她拳头捏紧,努力控制心底的愤怒,嘴角上扬,笑道,“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说完,她云袖一甩,迈步便走。   她一走,侍卫也带走了一大半,只留下几个跟着安容身后。   巧秀扶着安容,一步步走在后面。   巧秀见安容冻的哆嗦,她也忍不住看着安容的小腹,她伺候安容沐浴更衣,安容怀了身孕,她比谁都清楚。   她忍不住道,“少奶奶福泽深厚,腹中胎儿才能逢凶化吉。要是换做宫里的后妃,这么折腾,孩子早没了。”   安容苦笑。   不是她福泽深厚,是萧家福泽深厚,有木镯相互。   当年她嫁给苏君泽,不过是骑马颠簸,从马背上摔下来。孩子就没了……   后来。又被苏君泽推了一把,孩子早产,没能保住。   有福的从来都不是她。   巧秀扶着安容往前走。道,“少奶奶,你丢的荷包我捡了,你还要不要?”   听巧秀提荷包。安容心没差点跳停。   她几次担心,顾清颜会让侍卫搜查。会找到荷包,虽然她不怕顾清颜泼脏水,说那荷包是她的,可荷包里有布防图啊。她想要。   谁想到顾清颜居然没叫人查。   她还想着,怎么样避开侍卫把荷包捡起来呢,谁想到巧秀居然捡了?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口渴了有人送茶来啊,安容紧握了下巧秀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等到假山过道,安容才向巧秀伸了手。   巧秀没想别的,她是亲眼见安容嫌弃荷包碍事,丢草丛里的。   她觉得荷包绣的不错,就是卖也能卖十几个铜板,丢了太可惜,就捡了起来。   又怕随便用,到时候安容生气,所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哪想那荷包很重要啊。   要是不重要,安容也不会示意她别说了。   安容接了荷包,随手塞云袖里了,她摸着湿漉漉的头发。   好了,一根金簪掉了下来。   砸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巧秀赶紧帮她捡起来,递给安容。   安容接在了手里,看了两眼,又丢给了巧秀,道,“砸坏了,不要了。”   巧秀眼睛一亮,她不傻,她知道安容是把这金簪赏赐给她了。   巧秀拿了金簪,高兴的合不拢嘴,扶着安容往凤仪宫去。   谁想到,快到凤仪宫的时候,有几个侍卫走过来,对安容道,“皇上让萧姑娘去承乾宫。”   承乾宫?   那不是元奕的寝宫吗?   为什么要她去那里?   “我不去。”   安容脱口拒绝。   侍卫轻轻一哼,“皇上下令了,萧姑娘还是自己走吧,免得我们动粗。”   说着,要过来压着安容走。   那不容商量的语气,安容根本没得选择,她也算是识时务了,“行,我去。”   两侍卫在前面带路。   两侍卫在后面看着。   至于巧秀,早被侍卫轰一边去了。   就这样,安容去了承乾宫。   一路上,她都在揣测非非,生怕元奕有不轨的企图。   她被侍卫压着到了承乾宫侧院。   推开侧院正屋大门。   安容见到的不是熏香袅袅的香炉,也不是龙椅,也不是什么罗汉榻。   而是一座宽敞而冰冷的铁笼。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已经将铁笼打开,把她推了进去,然后把铁笼关上,落了锁。   安容惊呆了,她站起来,看着侍卫道,“放我出去!”   侍卫就站在铁笼四周,纹丝不动。   任安容喊破喉咙,他们也目不斜视半分。   安容直觉得身上的衣裳都干了,门才被打开。   穿着龙袍的元奕走了进来,安容赶紧站起来,怒视着她,“你为什么要关着我!”   元奕摸着铁笼,随手一摆,四个侍卫就出去了。   出去之前,侍卫把钥匙递给元奕。   元奕拿了钥匙,斜视了安容一眼,笑道,“为什么要关着你,朕也想知道,前世萧湛为什么要关着朕!”   “这铁笼,是朕特地为他打造的,摆在承乾宫,是为了日日能看着他受尽折磨,你要怨就怨萧湛。”   说着,他笑了,“放心,朕准许朝倾来探望你,也许她给你带好吃的,但绝不允许你再出铁笼一步!”   “这铁笼是玄铁打造,纵使萧湛武功再高,也逃脱不掉,何况是你?这玄铁打造的锁,普天之下也就一把钥匙,朕随身携带,朕倒是想看看,萧国公府的暗卫有什么翻天的本事,能从朕的手里拿到钥匙救你!”   说着,元奕大笑三声,转身离开。   安容气的睚眦欲裂,抓着玄铁牢笼,恨不得将它拽开。   元奕走后,侍卫把门带上了。   空荡荡的屋子,冰冷的牢笼,青石的地面。   安容心底发毛。   她实在没想到元奕还给萧湛准备了这么一大铁笼,还倒霉催的她先用上了。   安容咬牙。   也不知道她在铁笼里待了多久,总之,她饿了。   喷嚏一个接一个。   在她盼星星盼月亮,盼的快地老天荒时,门总算是打开了。   朝倾公主带着丫鬟走了进去。   安容看着她身后。   夕阳绚烂如锦,透着旖旎。   她看到铁笼,脸色一变,脱口骂道,“好一个阴险的顾清颜!她居然怂恿皇上把你关在铁笼里!”   安容脸色一青,眸底冰凉,“又是她!”   骂完,朝倾公主就看着安容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安容苦笑一声,道,“这是玄铁打造的铁笼,没有钥匙,我是出不去的。”   元奕和颜妃的目的,是为了引出萧国公府的暗卫,或许还为了那丢失的布防图,怎么可能让朝倾公主拿到钥匙呢?   朝倾公主给安容带了驱寒的药来,她端给安容道,“我让太医开的,怀了身孕也人也能喝,你快趁热喝了吧。”   安容捧了药碗,轻轻嗅了嗅,确定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一咕噜全喝了。   一股子苦味在嘴里散开,像是吃了苦胆一般。   朝倾公主还给安容端了吃的来,四菜一汤。   她问安容道,“你要什么,我给你拿来。   安容也不客气,道,“我需要四床被子,还有我在秋阑宫的绣的针线……。”   安容说着,朝倾公主就吩咐丫鬟道,“快去取来。”   等丫鬟走后,安容才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落水,还有布防图怎么会在你身上?”   安容问着,朝倾公主的眼眶就通红了。   她扭着绣帕,望着安容道,“都是我害了你……。”   她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说,任凭元奕和顾清颜欺负安容,还将安容关了起来。   她想说,可是她开不了口。   就算上官昊负她,可他始终是北烈臣子。   他偷东延布防图也是为了北烈,为了父皇,为了皇兄。   朝倾公主的为难,安容怎么会察觉不了?   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她看着朝倾公主道,“是上官昊对不对?”   朝倾公主轻摇头,“不是他,是他的贴身暗卫,我见过……。”   安容轻叹一声,上官昊的贴身暗卫,和他本人有区别吗?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是和亲公主,夹在北烈和东延之间,你的为难,我明白。”   安容的话里充满了怜惜,“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他真的忠君,暗卫又哪来的胆子狠心杀害为北烈牺牲,背井离乡和亲的你?”   朝清公主猛然抬眸。   一粒晶莹泪珠挂在睫毛上,欲落不落。         第六百三十四章 探监   安容一番话,怜惜轻柔,却像是重锤捶开朝倾公主紧紧包裹,不愿意面对自欺欺人的心。   暗卫的一番话,犹言在耳。   她的心,在滴血。   今儿早上,天才刚刚擦亮,她就醒了。   这几日,她一直待在凤仪宫,连门都没出过,待在屋子里有闷的慌,所以睡觉的时候居多。   白日里睡了,晚上就睡不着,第二天醒的也早。   丫鬟劝她该出去走走,逛逛御花园,精气神也好一些。   她就听从了丫鬟的建议。   吃过早饭后,就带着丫鬟去御花园闲逛。   她是北烈公主,什么样的景致她没看过,在御花园里走着,非但没有心情好,还格外的怀念在北烈的日子。   越想越伤怀,这不就寻了个由头,叫丫鬟去找安容。   她则坐在御花园的微风亭,等安容来。   谁想到,等的无聊之际,她看见了顾清颜。   顾清颜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她,但是她走到一半就支开了丫鬟,然后左顾右盼的朝前走。   行为甚是鬼祟。   直觉告诉朝倾公主,她肯定是没干什么好事。   这不,无聊的她就跟着去了。   一路小心尾随,见在嶙峋假山中,顾清颜掉了一拳头银铃在地上,然后就走了。   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可是朝倾公主就来气了啊,她小心翼翼的跟踪半天,就看她不小心掉一银铃?!   等顾清颜走后,她一气之下,就把银铃一踢。重重的撞在了假山上。   结果那银铃忽然开了,里面露出一方锦帛。   朝倾公主眉头皱了皱,弯腰将锦帛取了出来。   乍一看,她直接惊呆了。   东延边关布防图!   这东西可是朝廷机密,便是朝廷重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顾清颜时常出入御书房,却偷取元奕的布防图。她意欲何为?   当时。朝倾公主也没多想,她知道顾清颜是大周顾家嫡女,指不定就是偷布防图献给顾家。   她想把这事告诉元奕。好戳穿顾清颜的阴谋。   谁想,她马虎大意,只拿了布防图走,却忘记了丢在地上的传书银铃。   当时。她只顾着追顾清颜,却忘记了记路。这不就迷路了。   走了一会儿后,忽然闪出来一黑衣暗卫,他蒙着脸,看不清楚容貌。他手里拿着剑,指着她。   朝倾公主吓坏了,她步步后退。可是退无可退。   那黑衣人伸手就过来抢她手里的布防图。   朝倾公主死死的拽着,就是不松手。   那黑衣人挥刀要吓唬朝倾公主。朝倾公主看着他,她记得他的剑!   那把剑,是她找父皇讨要来,送给上官昊的。   结果上官昊不屑一顾,随手就把那剑丢给了当时跟在他身边的暗卫流风!   她当时气哭着从墨王府跑回宫的。   朝倾公主一时怔住,手拽的更紧了。   流风虽然不喜欢她,可她也是北烈公主,他还不敢贸然伤她,只能把剑偏开了。   朝倾公主赫然一笑,“是你!我真没想到顾清颜明面上帮元奕,背地里帮的却是昊哥哥!”   流风眸光闪过嫌恶之色,他看着朝倾公主死死拽在手里的布防图,道,“她费尽心思得来的布防图,是为了北烈,是为了主子,可你呢,除了嚷嚷着要嫁给主子,以死相逼之外,你有哪一点值得主子喜欢?难得你愿意为了北烈牺牲一回,可来了东延之后,你又做了什么?除了和东延皇帝打情骂俏,就是帮萧国公府表少奶奶,你还为东延做过什么?”   “把布防图给我!”流风向前一步逼近,声音冷毅,“否则就别怪我不念君臣礼仪。”   这时候,远处传来丫鬟的呼喊声。   流风一面要布防图,一面要求朝倾公主远离安容,再就是帮顾清颜。   “不可能!我不可能帮她!”朝倾公主想都没有,便脱口而出。   其他两个,朝倾公主勉强能做到,可是帮顾清颜?   除非她死!   “你要敢坏顾姑娘的好事,主子饶不了你!”流风拿上官昊出来压人。   本来朝倾公主就一肚子火气了,她现在已经嫁人了,对上官昊的爱,那都算的上是前尘往事了。   她既然选择了和亲,对上官昊,就不会再有半点依恋,有的只是懊悔这么多年的有眼无珠,一番痴情错付流年。   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她找上官昊,上官昊从没有主动找过她一回。   朝倾公主捏着布防图道,“想要布防图,让他来找我!”   说着,她还吼道,“快走,不然我就喊人了……。”   话音未落,她便被流风点了哑穴。   朝倾公主气的睚眦欲裂,她转身便走。   流风再一次紧紧的抓着布防图,道,“主子是不会来见你的,你要有自知之明,想主子念你一点好,就把布防图交给我!”   这不,双方僵持不下。   最后那布防图被撕成了两半。   而朝倾公主身子不稳,拽着布防图,跌落湖中。   她在水中挣扎,可是流风握着半块布防图,冷冷一笑后。   便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朝倾公主被点了哑穴,想喊救命都喊不出来。   要不是丫鬟和安容赶到,她的小命就交代在湖水里了。   被救醒后,朝倾公主哭的撕心裂肺,可安容被冤枉,她都没有帮安容,就是因为顾清颜帮的是北烈,是她的父皇!   一边是好友,一边是母国。   她就算讨厌顾清颜,可她能说她是北烈的奸细吗?   安容理解朝倾公主的为难,只笑道。“东延皇帝恨萧国公府,恨之入骨,多一个布防图,根本就不算什么。”   朝倾公主知道安容是在宽慰她,她摸着冰冷的牢笼,道,“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关在铁笼里。”   安容怎么会怪她呢。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虽然不是一块完整的布防图,好歹也有大半了,想想当初。元奕还是东延太子的时候,不就潜进皇宫,假借萧湛的容貌偷取布防图吗?   连一国太子,将来的储君都值得去冒险的东西。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在了手里,还不值得高兴吗?   而且她被当众搜身。就算东西带在身上,也没人再怀疑她。   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送到暗卫手里,这个难度有点高。   而且她也不能堂而皇之的摆在地上,让萧湛看。   本来一个珍贵罕见的东西。又显得鸡肋了些。   不过北烈暗卫是猪脑子么,虽然只是半块布防图,拿到手了不赶紧送到上官昊手里去。居然想到的是嫁祸给她。   是舍不得顾清颜出事,还是担心事情泄露分毫。到时候北烈皇帝一怒,降罪墨王府?   安容勾唇一笑。   看来上官昊是真的对顾清颜动了心了,暗卫不敢置顾清颜于危险之境。   安容眼角倾斜,嘴角缓缓上扬。   这屋子里,可是有元奕的暗卫盯着。   朝倾公主的话,会一字不落的传到元奕耳朵里。   不知道他作何感受?   御书房。   暗卫把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禀告元奕。   元奕的脸,黑的就跟六月的天空一般,黑沉沉的,仿佛顷刻间就能大雨滂沱。   柳公公怎么也没想到对皇上忠心耿耿,为皇上出谋划策的颜妃,居然偷布防图给北烈,还被朝倾公主给发现了。   皇上一直防着朝倾公主,对她宠溺有加,却不许她踏进御书房半步,谁成想,却让颜妃钻了空子?   柳公公不愿意相信,揣测道,“皇上,说颜妃有异心,老奴怎么也不敢相信,会不会是皇后和萧表少奶奶合谋使的离间计?”   元奕瞥了柳公公一眼,道,“你觉得皇后有那么多心眼吗?”   语气鄙视,却带了信任。   柳公公无话可说。   御书房重地,暗卫层层把守,这两天根本就没听说有人偷偷潜进来的事,要说是萧国公府暗卫干的,确实说不过去。   可是元奕又改口了,“皇后没有,萧表少奶奶却不一定没有……。”   至少她引诱朝倾说出实情,让暗卫知道,又禀告给他!   心机深沉,不容小觑!   柳公公望着元奕道,“皇上,布防图丢失,非同小可,该怎么找回来?”   元奕皱眉道,“应该还在萧表少奶奶手中,颜妃那么斩钉截铁,绝非凑巧。”   “可丫鬟搜了好几遍,不在她身上啊,”柳公公不解道。   元奕冷哼,“指不定被她塞什么地方去了,必须想办法从她口中套布防图的下落!”   说着,他站起身来,“摆驾流华宫!”   京都,一酒楼,后院正堂。   六个黑衣劲装男子坐在一起,眉头紧锁,道,“现在该怎么办?少奶奶被关在铁笼里,钥匙却在东延皇帝手里,该如何搭救?”   一暗卫摇头道,“切莫轻举妄动,东延关押少奶奶,目的就是引我们上钩,仅凭我们几人之力,想从东延皇帝手里拿到钥匙,难比登天,我们必须从长计议,还是等赵成大哥送口信出来,我们再做决断。”   之前说话的暗卫就敛眉了,“可是就这样放着少奶奶不管不顾了吗?要是少奶奶有什么万一,我们如何跟主子和国公爷交代?”   要说,他们一路跟着安容后面来东延,就是为了营救她。   可是安容就是不许他们轻举妄动,要他们好好打理靖北侯世子在东延的产业。   简直本末倒置。   再这样下去,他们都该忘记暗卫的身份,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了。   承乾宫,偏宫。   一夜过去了。   安容醒来,看着冰冷的铁笼,有些无奈的笑笑。   她真是服了她自己了,被关在铁笼子里,居然还吃的下睡的着,而且还睡的挺香。   她正伸着懒觉,揉着脖子。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   元奕走了进来,安容看了眼天色,笑道,“真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这么早就起床上早朝了。”   元奕来,是想看看安容苍白的脸色,哀求的神情,谁想到,安容会一脸神清气爽的跟他打招呼。   元奕走到铁笼旁,轻轻一敲铁笼。   铁笼就发出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安容面不改色。   他笑了,“萧表少奶奶睡的不错,朕要不是再三确定这是玄铁牢笼,真怀疑你睡的是金床软枕。”   安容站起身来道,“有多少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甚至睡在四处漏风摇摇欲坠的破庙里,我能睡金丝软被,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说着,安容看着元奕,想到他重用赵成,就忍不住提醒他道,“朝倾公主不错,虽然性子有时骄纵,可她身为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有骄纵的资本,她时常将诛九族挂在嘴边,可没见她真的诛过谁的九族,上官昊瞎了双眼,你可别跟他一样,负了朝倾。”   元奕重重一冷哼,“你少拍朝倾的马屁,想她为你偷铁笼的钥匙?”   安容嘴角一抽,“不是吧,她真偷钥匙了?”   昨天,她和朝倾公主聊了会儿天,走之前,朝倾公主小声对她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除了求元奕放她出去,就只有偷钥匙一条路了。   求,肯定是不行的。   只能偷。   安容还阻止她了,结果朝倾公主拍了胸脯,小声道,“我肯定能偷到。”   不用说,肯定是被逮到了。   “连你都不相信她能办到,偏她还为你做飞蛾扑火的事,朕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呆的女人,”元奕有些恨铁不成钢。   三个女人,一个心狠手辣。   一个淡定从容,却胆大包天。   偏她,骄纵蛮横,还呆呆傻傻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元奕不想提朝倾公主,加上柳公公催他上朝,元奕甩袖走了。   他和柳公公走之后,几个侍卫也跟着离开。   最后一侍卫,在关门之际,多看了安容两眼。   他眸光带笑,轻点头颅。   安容惊呆了。   那不会是赵成吧?   门被关上了,安容又坐了下来,无聊的她,看着房顶走神。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门又被打开了。   朝倾公主带着丫鬟来探监。   她一脸喜色,手里的钥匙轻轻晃动,“挪,我说过能偷来钥匙,你不信,本公主为了救你,可是豁出去做了回丫鬟,你可要好好谢我。”   安容,“……。”   娘啊,那是你夫君逗你玩的,你还真当真了?   “你怎么偷的钥匙?”安容忍着抽搐的嘴角,好奇的问道。   朝倾公主笑道,“不是他那一把,我还没笨到那种程度,我用了泥巴摁了个模型,连夜让下人打造的,和那个一模一样。”   说着,她道,“这事,我在北烈常做,熟的很。”   安容,“……。”         第六百三十五章 行礼   看着朝倾公主洋洋得意,为自己的聪慧所绝倒的表情,安容头晕的厉害。   你再能翻,在北烈,你翻不出你父皇的五指山。   在东延,你翻不出你夫君的五指山啊。   偏她自己得意就好了,还一脸快来夸我啊的表情,安容觉得,她要不打击她一下,是害了她。   做人,不能志得意满,要长进啊。   安容轻咳了两声,道,“那麻烦公主给我打开牢笼,我出去透个气。”   朝倾公主拿着钥匙,看着安容道,“你现在就要出来?”   安容望着她,她不赞同道,“虽然我偷了钥匙,可是外面还有侍卫,你一个人,还挺着个大肚子,怎么逃的出去,还是等你的暗卫来救你时,再出去吧,也免得打草惊蛇了。”   安容,“……。”   朝倾公主一番话,她竟然无法反驳。   朝倾公主见安容一脸呆滞,就笑容灿烂,道,“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这就给你开锁看看。”   说着,她伸手掰正了玄铁锁,要把钥匙插进去。   然后,她的脸色变了。   白皙如玉的脸,腾的一下涨红了。   那锁孔,明显是一把圆钥匙,她手里的是方钥匙啊!   别说开锁了,插都插不进去!   一想到方才的得意忘形,就跟一巴掌狠狠的扇自己脸上似地,好像还肿了……   “我……,”朝倾公主舌头打结,半晌都说不出来话。   安容肩膀直抖,她实在是憋不住了,虽然没能救出来她。可实在是太逗了。   这时候,门被叩响。   这响声对朝倾公主来说绝对是天籁之音啊,赶紧把手收回来,然后道,“进来。”   丫鬟就推门进来了。   丫鬟手里端着托盘,盘子里摆着一锦盒,她上前福身道。“皇后娘娘。这是皇上赏赐你的。”   安容看着那锦盒,眸光落到锦盒上的锁上。   嘴角抽了一抽。   不用猜也知道朝倾公主费尽心思偷来的钥匙解的是这把锁。   朝倾公主一肚子憋屈火气呢,看着那锦盒。恨不得拿起来砸地上才好。   这是赏赐吗?   这是奇耻大辱!   丫鬟见她望着锦盒,脸上写满了火气,有些胆怯,又唤了一声。“娘娘?”   安容掩嘴轻咳了一声,道。“不知道皇上赏赐公主什么了?”   朝倾公主忍着愤岔,接了锦盒,然后到铁笼旁坐下了。   她不是坐的地上,有蒲团。   朝倾公主打开锁之前。还看了安容一眼,眼神透着些委屈。   好像是在说,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不是她不尽力,是元奕太狡猾!   朝倾公主解了锁。把锁连着钥匙狠狠的往地上一丢,方才打开锦盒。   入眼是一张纸。   她拿起来一看,几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太呆太傻太天真,朕很好奇,这么呆,怎么在北烈皇宫活下来的?   朝倾公主一边看,一边骂,“你才呆!你才傻!你才天真!”   不过看到后面,朝倾公主又骂不出来了。   因为元奕觉得朝倾公主太笨太傻了,他不放心去边关,这不,留下一面免死金牌给她护身。   朝倾公主拿着免死金牌,气撅了嘴道,“谁要免死金牌了,我是皇后,身后有北烈做靠山,谁敢杀我?”   说着,朝倾公主又抓着铁笼,双眸泛光道,“免死金牌应该能救你吧?”   安容看着朝倾公主,又看看她手里的金牌,轻摇了摇头,笑道,“若是有用,他就不会让你偷一把假钥匙了。”   朝倾公主就皱眉了,“没用,那我要来做什么,杀颜妃?”   说着,她阴阴一笑,“有免死金牌在手,我把她杀了也就杀了?”   “你别冲动,”安容阻拦她道。   朝倾公主看着安容道,“我才没有冲动呢,我差点送命,你被污蔑被关起来,新仇旧恨,我忍无可忍了!”   御书房。   元奕心情很好的端茶轻啜,一边听着暗卫禀告朝倾公主收到锦盒是什么表情。   他可是精心准备了这么份礼物,加上她辛苦偷钥匙,简直天衣无缝。   听到朝倾公主愤怒,恨不得砸了锦盒,这些都是应该的,以她的性子,要是不生气,那不可能。   难为她一个公主,居然为了偷钥匙,要伺候他沐浴,傻子都知道她是有所图了。   可是听到暗卫禀告,朝倾公主要杀颜妃时,元奕就笑不出来了。   他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吗?   居然也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朝倾一直厌恶颜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怕控制不住脾气,她都不想和颜妃碰面,想杀她又碍于他的面子不敢。   现在倒好,他送一面免死金牌给她,她岂不是没了后顾之忧?   正抚额懊悔呢,那边侍卫来报,说朝倾公主传召颜妃去了承乾宫,元奕的肠子都悔青了。   这不,赶紧丢了手里的奏折,跑承乾宫去了。   可是去晚了几步,朝倾公主的板子已经打上了顾清颜的身。   啪啪啪,听着这声音,元奕的额头就青筋顿起。   他快步上前,道,“都给朕住手!”   饶是他吩咐了,嬷嬷举起的板子,还是顺势打了下去。   这些嬷嬷都是朝倾公主从北烈带来的,她们心底的主子,只有朝倾公主一人。   颜妃在后宫太得宠,她一个妃子,还不是贵妃,皇上让她进御书房,还由着她污蔑公主,没几板子打死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元奕头疼的紧,他走过去,看着顾清颜。   顾清颜的脸有些苍白。牙关紧咬,眸底是冰冷寒意。   元奕望着朝倾公主,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朕给你免死金牌,是给你保命用的,不是让你有恃无恐。胡作非为的!”   朝倾公主双手环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谁有恃无恐了,皇上说的是我。还是她?”   这个她,朝倾公主是指着顾清颜说的。   她笑意更浓,“本宫好歹也是东延皇后,她一个小小颜妃。见了本宫,不行礼就罢了。本宫和萧表少奶奶说话,她也敢插嘴,本宫说她两句,还敢顶嘴。打她,是教她规矩!”   安容站在铁笼里,看朝倾公主霸气侧漏。   而且一番话。说的元奕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朝倾公主是皇后,乃后宫之主。除了太后和他,其他人谁见了不得毕恭毕敬的?   只是寻常时候,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最多言语上呵斥两句就算了,哪有几个动真格的?   现在朝倾公主仗着有免死金牌,不怕颜妃记恨她,所以较真了,他还真拿她没辄。   朝倾公主站在那里,她的丫鬟回头看了安容一眼,眸底闪亮。   公主莽撞的很,她一旦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   萧表少奶奶和公主相处不久,却也了解她的性子,凡事只能顺着公主的意思来。   这不,就替公主出了这么个既解恨,又叫皇上无话可说的法子来。   顾清颜被丫鬟扶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眼睛盯着安容。   安容有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   不过她毫不畏惧,别说朝倾公主了,她也很想打她板子很久了。   可惜,就打了十板子,不够解恨。   元奕见朝倾公主疼的直闷哼,直吩咐丫鬟道,“扶颜妃回宫。”   丫鬟就扶着顾清颜走了。   等人走远了,元奕才看着朝倾公主,指着安容,道,“是她怂恿你的?”   安容无语,她长的很想奸佞小人吗?   每回一有脏水浑水,就往她身上泼,好像都成习惯了。   安容瞥了元奕道,“什么叫我怂恿的,朝倾身为皇后,维护一下做皇后的尊严有什么不对?”   元奕一肚子气,“不是你怂恿的?颜妃见朝倾也有数次了,偏偏就今天,在承乾宫发火了,这是巧合?”   安容赫然一笑,“原来皇上也知道颜妃多次对朝倾不敬啊,知道什么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朝倾今儿发火,那是忍无可忍了。”   朝倾公主往安容跟前一站,望着元奕,娇俏无双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端庄霸气,“只要我一日还是皇后,就让颜妃以后见了我该行礼行礼,该请安请安,再敢有不敬,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元奕额头一抖一颤,他看着朝倾公主,说她傻,她还真是够傻的。   你要讲宫规,就不能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啊。   你能压颜妃,也有人压你啊。   “朕进来,皇后好像没给朕行礼吧?”元奕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无奈。   他这是把颜妃送走了,不然颜妃一准能逼的他呵斥皇后。   要说朝倾公主脸皮也够厚的,她肩膀一耸,睁着眼睛说瞎话,道,“谁说我没行礼?我行礼了,只是皇上一进来,就看着颜妃,没看见我。”   说着,她还问她一众的丫鬟嬷嬷,还有侍卫,“皇上没看见,你们看见本宫行礼了没有?”   问的理直气壮。   一群丫鬟赶紧跪下,都说只顾着请安,没注意。   不敢随意欺君,又不敢得罪皇上,只能说没注意了。   只有安容不怕死,道,“我看见了。”   偏朝倾公主还走下去,道,“皇上想看我行礼,方才没瞧见,那我在请一次安就是了。”   说着,就盈盈福身。   元奕,“……。”   元奕头疼了,他伸手道,“罢了,朕还担心你在后宫会被人欺负,你是皇后,谁敢欺负你,那免死金牌,你还是还给朕吧。”   朝倾公主两眼一翻,“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皇上要收也行,叫史官来,在青史上给皇上记上一笔,还要注明我没有犯错。”   闻言,安容扑哧一笑。   这要写在了青史上,皇上出尔反尔的事,可是要流传千古,为人唾弃鄙夷的。   元奕的额头隐隐发青。   她没他想的那么呆傻!         第六百三十六章 露陷   元奕说不过朝倾公主,又挂念顾清颜挨了板子,受了委屈,这不就先去流华宫了。   等他走后,朝倾公主狠狠的冲着他背影,张牙舞爪了一番。   安容看着她那样子,有些替她担心。   “颜妃不是好招惹的,你打了她板子,她肯定会记恨你,”安容叹气道。   估计朝倾公主还是其次,她才是首当其冲。   朝倾公主不以为然,“我才不怕她记恨我呢,明明是我记恨她。”   安容不知道怎么劝她好。   她和顾清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虽然现在免死金牌她拿着,可那令牌是元奕赐给他的皇后的。   朝倾公主的面具一撕下来,她就是颜妃。   以她的高傲不服软的性子,顾清颜做了皇后,想打她板子,机会多的是。   朝倾公主要是不吵不闹还好,要是闹腾起来,指不定就被当成是疯子关进冷宫了。   她会是什么下场,全看元奕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了。   朝倾公主也没安容想的那么笨,她笑道,“我就是怕便宜了她,所以才想办法先把场子找回来的。”   她可不想自己当丫鬟换回来的免死金牌,最后被顾清颜得了去,她非得吐血三升不可。   可是贸贸然,又用不掉免死金牌,真是愁啊。   朝倾公主摸着自己的手,看着安容道,“你说我要不要剁掉一根手指头呢?”   安容啊的一声看着她,“你疯了啊?”   丫鬟嬷嬷也都望着朝倾公主,可是都被朝倾公主轰了出去。   等她们走后,朝倾公主两眼一翻。道,“我才没疯呢,我剁掉手指,她想冒充我,就得跟着剁手,我就不信她能有我这胆量。”   安容愕然无语,“这样伤敌人八百。自损一千的办法。真的好吗?”   朝倾公主坐下来,耷拉了神情道,“那不然呢。还有别的办法吗?”   她天天都在琢磨,怎么避免被颜妃冒充,可是根本就没有可行的办法。   除非让颜妃付出惨重的代价。   安容看着她,问道。“你就不怕疼?”   朝倾公主眼角抖了两下,不怕疼她早下手了。还用等到今天?   她望着安容,有些渴望的道,“有没有不疼的办法?”   “……没有。”   朝倾公主眼神惆怅,伸手抓着锁道。“偷不到钥匙,你就出不来了,难道你要在里面关一辈子吗?”   说着。她望着安容隆起的肚子,“你这肚子也有五个多月。快六个月了,难道要把孩子生铁笼里吗?”   本来生小孩,就容易出事,要是没有产婆接生,那不等于是死路一条了?   朝清公主说着,安容就摸着肚子,嘴角抽不停。   她扫了四下一眼,看着那些距离很远,关的很严实的窗户,有些头疼。   即便窗户打开,月光也透不到铁笼里来。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道,“我能不能去外面晒晒太阳?”   朝倾公主望着她,“晒太阳?”   “是啊,”安容说着,自己嘴角都在抽了。   这显然没可能啊。   朝倾公主伸手去摸安容的脑袋,看安容有没有发烧。   “你可别再说这么蠢的话了,关在屋子里多好,在外面,指不定就风吹日晒,要是碰到下雨,你还不得淋坏了啊,”朝倾公主道。   安容挠额头,讪笑,“我就是说说。”   安容话音刚落。   门吱嘎一声打开,走进来一侍卫,道,“皇后娘娘,皇上下旨,让你离萧姑娘远点儿,别被她给带坏了。”   安容看着那侍卫,正是早上关门时,对她笑的侍卫。   安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眸光在他腰间别的鞭子上多看了两眼。   朝倾公主站起来,气道,“又是颜妃在皇上跟前煽风点火的是不是?!”   侍卫摇头,“臣不知道。”   “铁定是她!”朝倾公主咬了牙道。   侍卫作揖,“还请皇后娘娘别为难下臣,对了,皇上还有令,以后皇后再来看萧姑娘,来一回,抽萧姑娘一鞭子。”   朝倾公主气的捏拳,“有本事,让他抽我!”   侍卫见朝倾公主不走,就取了腰间的鞭子,要抽安容。   朝倾公主挡在前面,可是侍卫身子一闪,就绕过了她。   朝倾公主没辄,只能甩了绣帕,对安容道,“你放心,他要是敢抽你,我定帮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说完,朝倾公主怒气冲冲的走了。   等朝倾公主走后,又侍卫要进来,侍卫收了鞭子道,“先出去,皇上还有话要警告她。”   侍卫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把门带上了。   等门关上了,侍卫就上前道,“少奶奶,你没事吧?”   安容看着他,摇头,“我没事。”   侍卫就骂道,“东延贼子实在可恶,居然把少奶奶你关在铁笼里,可是钥匙他随身携带,我们该怎么救少奶奶你啊?”   安容笑道,“没事,不用救我。”   侍卫抬眸看着她,道,“不用救?少奶奶,你可知道东延皇帝和颜妃想将你怎么样?”   安容眉头一挑,确定这暗卫不是赵成,要是赵成,就不会问怎么救她,而是问她什么时候逃了。   “想将我怎么样,我都被关在笼子里了,还想怎么样?”安容冷笑。   侍卫恨恨道,“他们要将少奶奶你带到边关,三军冲杀,少奶奶你的铁笼为先,我大周肯定不敢射箭!”   安容眸底一冷。   敌人攻城,射箭和丢石块是最好的防御啊。   她在前面,萧湛能狠心下令放箭吗?   “欺人太甚!”安容牙关紧咬。   侍卫道,“我们该怎么救少奶奶你?”   安容望着侍卫道,“你没和赵成联系?”   侍卫眸光闪了一下。摇头,“没有,有两日没有他的音讯了,没找到他,我们才来找少奶奶你的。”   安容看着他,又问道,“那赵风呢?”   侍卫摇头。“也没有。”   安容嘴角轻扬。   赵风跟在萧湛身边。极少离开左右,要真是萧国公府的暗卫,怎么会不知道?   安容故作上钩。道,“他们藏的太深了,一天换一个地方待,估计在哪里想办法救我也说不一定。你们别轻举妄动,听他的吩咐办事即可。”   “你就在东延皇帝身边安心做侍卫。小心露陷。”   侍卫点头,然后问道,“属下进宫才一日,听宫里传丢了边关布防图。是萧国公府暗卫偷的,是赵成大哥偷的?”   安容两眼一翻,“东延的鬼话你也信?”   “属下跟在东延皇帝身边。他的焦灼不安,不像是假的。”侍卫面不改色道。   安容心底发笑。   想冒充国公府暗卫从她手里骗取布防图?   做梦!   为免侍卫疑心,安容有些讶异道,“难道布防图真的在我这里?我记得那一日,我和丫鬟找朝倾公主的时候,在假山里碰到个丫鬟,她撞了我一下,在我袖子里塞了个荷包,叫我给发现了。”   “我当时顾着找朝倾公主,也没来得及细看,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东延要是栽赃陷害我,我也无处辩驳,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随手往湖里一丢……我也不确定荷包里装的是不是布防图,要不你去找找,仔细别被人给发现了……。”   侍卫眸底一亮,连连点头。   “少奶奶可还有别的吩咐?”侍卫问道。   “没了。”   侍卫便要告辞,可是等他转身,安容又道,“对了,你的武功高不高,能不能避开暗卫爬到屋顶?”   侍卫回头,点点头,然后望了眼屋顶,又看着安容道,“少奶奶要我上屋顶?”   安容摇摇头,“不是,颜妃栽赃陷害我,必须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你去将她床的屋顶上的瓦掀掉几片,我瞧着明后儿要下雨,让她淋成落汤鸡!”   说着,安容一脸咬牙切齿。   侍卫道,“少奶奶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一刻钟后,侍卫去了流华宫。   去的时候,正巧碰到朝倾公主出来。   朝倾公主被气着了,火气有些大。   侍卫低着头,不敢招惹她。   等进了流华宫,不等他行礼,元奕就问道,“可探听到什么?”   侍卫点头,把他和安容的对话禀告了一遍。   禀告完,侍卫道,“属下没法判别她说的是真是假。”   元奕眉头皱陇了下,“我倒是知道萧湛身边有个侍卫叫赵烈,赵成和赵风应该不是假的。”   顾清颜嘴动了动,想说安容上当了,又不好明说,不然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难怪那一天没从她身上搜到布防图,原来是给丢了。   丫鬟也是笨的可以,为什么要塞荷包里?!   她道,“看来布防图应该不在她身上,不然她被关在承乾宫,暗卫难以靠近,布防图对萧湛又极为重要,若是在她手里,肯定会及时让暗卫送去边关。”   元奕拳头握紧,道,“希望真的是被丢进了湖里。”   顾清颜见侍卫不走,眉头一皱,道,“还有别的事?”   侍卫点头,道,“走之前,她说要拿颜妃您出气,把您床顶上的瓦取掉几片,属下答应她了……。”   元奕无语了,“这么幼稚?”   顾清颜很生气道,“她是要我淋成落汤鸡呢,不过总比要侍卫放火强!”   说完,又道,“你去把瓦揭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被骗   颜妃准许侍卫揭瓦,侍卫哪敢不从。   这不,跃上屋顶,将瓦揭掉了四片。   俯卧在贵妃榻上,看着屋顶射下来的华光,顾清颜在心底重重一哼。   可是她身子一动,挨过板子的屁股又疼的像是抽筋。   她闷疼出声,牙关咬紧,手掐着软枕,恨不得将软枕抓破。   午时,到吃午膳的时候了。   顾清颜因为挨了打,胃口不好,不想吃。   丫鬟端了小几,把饭菜摆着,道,“娘娘多少还是吃一些吧,身上有伤,还饿肚子,对身子不好。”   顾清颜不耐烦道,“说不吃就不吃,端走!”   丫鬟不敢再劝,要把小几抬走。   外面,元奕走了过来道,“朕来陪你用午膳。”   顾清颜没好气道,“你还是去凤仪宫陪皇后用膳吧,免得她回头又和你吵起来,顺带把气撒我身上,我可担待不起。”   顺带?   这个词叫元奕眉头挑了一下,他怎么觉得他才是被顺带撒气的那个?   颜妃和朝倾的恩怨可是与他无关,怎么说,他对朝倾也还有救命之恩。   他正要上前,身后一小公公上前,他手里拿着一小玉竹筒。   他没敢打扰元奕和顾清颜说话,而是把小玉竹筒交给了柳公公,道,“这是谢统领让奴才送来的。”   柳公公微微一愣,看着手里的竹筒有些走神。   不过片刻,他就反应过来了,赶紧把竹筒送上。   皇上只许颜妃插手东延攻打大周的事,这事谢统领也知道。这会儿把信送来,而不是把皇上叫去御书房,显然这信是大周送来的啊。   “皇上,大周送来的飞鸽传书,”柳公公道。   元奕刚把茶盏端起来,听了柳公公的话,随即又把茶盏放下。   可是丫鬟把托盘挪了回去。这不。茶盏直接就摔地上去了。   丫鬟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来,道。“奴婢该死。”   柳公公把竹筒递上,随即摆手道,“快些收拾干净。”   丫鬟忙趴在地上,把碎茶盏片捡起来。便是割破手指,也不敢停。更不敢叫疼。   元奕从竹筒里取出信件,才看了一眼,就惊站了起来。   脸色铁青,眸底被愤怒袭卷。   瞬息万变的脸色。浑身散发的怒气,吓了顾清颜一跳。   她看着元奕的手,有一团粉末掉落。   就冲元奕的脸色。她也知道没好事发生,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坏事。   “出什么事了?”她忍不住问道。   元奕咬紧牙关。道,“你给祈王送去的炸弹,被靖北侯世子劫了道,全用上了祈王身上!”   这一下,顾清颜的脸色也不好了,“怎么会这样?”   送炸弹的事,无人知道,靖北侯世子怎么会知晓?!   而且,她给祈王送炸弹,严令把炸弹裹在粮食里,就二十车,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小商户运粮,怎么会被靖北侯世子发现,还给劫了?   “我制炸弹,除了你我和几个亲信之外,无人知晓,谁会知道?”顾清颜的眸底发暗。   元奕也纳闷呢,这是要不是走漏了风声,怎么会那么凑巧?   元奕在屋子里踱步,忽然,他眉头一紧。   那会儿他问朝倾公主跟萧表少奶奶说什么了,她提到了炸蛋,他下意识的认为是那被她油炸过的鸡蛋,没有往别处想。   可是朝倾公主无意,萧表少奶奶却不会啊。   她重活一世,是知道炸弹的!   越想,元奕的脸越黑沉,就像是墨玉,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光泽。   顾清颜确定她没有泄密,只望着元奕,道,“你身边怕是混有奸细了。”   元奕皱眉,他也不相信是朝倾公主。   他道,“朕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说着,元奕迈步就走。   一路上,他都在走神。   他去了凤仪宫。   朝倾公主正在吃午饭,端庄秀丽,很是养眼。   听见丫鬟禀告皇上来了,她眉头都没抬一下,“我耳朵聋了,别跟我说话。”   丫鬟,“……。”   话虽这样说,不过她还是抬了下眼,见元奕脸色不好,她心情忽然就愉悦了,“怎么?在颜妃那样受气了?”   元奕皱眉,摆摆手,屋子里的丫鬟就退了出去。   等丫鬟走了,他才问道,“上回你跟朕说,你和萧表少奶奶提到了炸弹,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朝倾公主继续夹菜,眉梢上扬道,“我不说,除非你答应我去见她。”   元奕额头青筋暴起,“我准许你去见她!”   朝倾公主这才道,“她说炸弹威力很大,只要两三个,就能将我的凤仪宫夷为平地。”   说完,见元奕的脸又冷了三分,她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元奕气道,“炸弹被靖北侯世子劫了。”   朝倾公主两眼一翻,“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战场之上,你劫我粮草,我劫你兵马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关我和萧表少奶奶什么事?”   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   “再说了,你怀疑是萧表少奶奶泄密了?可从东延传信给靖北侯世子,就算飞鸽传书也要好几天了,一来一回,需要多久,你不会算啊?”   本来元奕的眉头就皱的没边了,听了朝倾公主的话,更是皱的紧紧的。   从炸弹被劫时间来看,根本就不是萧表少奶奶从东延把消息传给靖北侯世子的。   难道真的不是她?   可是直觉告诉她,就是她泄密的!   她知道了炸弹,当夜就在书桌上写了连轩小心几个字,然后连轩就把炸弹给劫了,这巧合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除非连轩能直接看到她写在书桌上的字。并小心谨慎还差不多!   想着,元奕嘴角一冷。   他靖北侯世子武功再高,也不能从千里之外看到东延来吧?   可是安容身上秘密太多,她有逆天改命之能,还有萧家传家之宝,那能伤人的玉镯,还能保护她死后身子不腐。什么样稀罕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他都不觉得稀罕!   元奕甩了龙袍出了凤仪宫。   朝倾公主呲牙,再呲牙。挑衅道,“把饭菜端到承乾宫,我要和萧表少奶奶一起用午膳。”   说着,她迈步就走。   走了几步。她发现元奕去的也是承乾宫,不用说也是找安容的。   可是两人还没进屋呢。就听到屋子里传到一阵狂笑,笑声肆意而欢快,带了些酣畅淋漓。   朝倾公主面色古怪,咕噜道。“疯了吗,被关铁笼里,还能笑的这么高兴?”   好吧。安容实在是憋不住了。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连轩劫了顾清颜给祈王的炸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炸弹怎么用的。   那炸弹不仅仅用来攻城,它还被当做鞭炮给用了。   颜王觉得炸弹很响,透着一股子喜气,就这样用来攻打祈王,太过浪费了。   这不,手一挥,就下令了,攻城那一天,让连轩和晗月郡主重新拜堂,让炸弹来添喜气。   寻常喜宴,要么散铜子儿,要么撒喜糖,让大家沾沾喜气。   鉴于连轩是祸害,而他们又是在军中,丢铜子儿喜糖太俗了,改丢炸弹,与敌军同乐。   士气高涨,打的敌人是溃不成军。   只是连轩就比较悲催了,他劫了炸弹,正得意忘形呢,谁想一不留神,中了颜王的计,被颜王爷下了迷药,晕了两天。   醒来,已经赤身果体的躺床上了,一旁晗月郡主正在他怀里酣睡。   连轩泪流满面。   他想起初见颜王,颜王说的话,“小子,别跟本王斗,你还太嫩了。”   成了颜王正儿八经的女婿了,颜王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逆转,时不时的就拉着他切磋一下。   颜王爷久经沙场,又习武几十年,连轩哪是他的对手?   这不,他拿颜王没辄,找萧湛求救呢。   安容想到他写给萧湛的几封信,就腹内抽抽。   第一封:大哥,速求召回。   第二封:大哥,十万火急,速求召回!   第三封:大哥啊,我的亲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   第四封:大哥,你要再不把我召回去,你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亲兄弟我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岳父凌虐致死的女婿了。   第五封:大哥,当初大嫂和你同房多久就知道身孕了,晗月说她怀孕了,才四天,我是不是被骗了?   第六封:大哥,大嫂安好吧,要不要我去救大嫂?   萧湛回信:你大嫂的事,我一直盯着,不用记挂。   第七封:上一封信,我就是试试大哥你有没有收到我的信,已心灰意冷,友尽。   安容不会说,萧湛看的第一封信,是连轩送的第六封。   其后几封,一起送来的。   安容想,应该是颜王的手笔。   想到连轩再纨绔,也没能从颜王手里蹦跶出来,就忍不住想笑,尤其是那句是不是被骗了,满满的都是委屈啊。   安容正笑的前俯后仰。   忽然,门被人踹开了。   忽然阳光射进来,安容的眼睛被闪了下,等适应了,见到的是元奕漆黑的脸。   安容嘴角的笑缓缓湮灭,笑道,“皇上心情不好?”   元奕忍着满腔怒气道,“真想不到,萧湛远在千里之外,居然能看到你写在书桌上的字。”   闻言,安容心咯噔一下跳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下雨   不过很快,她又镇定了。   看来,元奕也知道祈王的事了,不然不会往她身上猜。   不过她和萧湛能互相看到彼此的事,玄之又玄,他无凭无据,只是炸吓她的。   安容嘴角噙笑,很诧异道,“数月未见相公,想不到他竟学得这等本事了?”   见安容的诧异,元奕笑了,“别跟朕装糊涂,你我都是重生之人,也都清楚颜妃前世的身份,你手腕上的玉镯,前世可是一对玉簪,你知道的事,她都知道。”   安容缓缓坐下,拿了茶水,轻轻啜着,“颜妃知道玉镯的事一点都不意外,不过她真的全都知道吗?”   要是全都知道,又怎么会猝不及防之下被玉镯给伤了?   而且,前世她从未听说过顾清颜的玉簪能伤人,当然了,以她的聪慧和身份,也没人敢伤她。   安容饮了几口茶,将茶盏搁下,道,“你来找我,是因为炸弹的事吧,你也说了,你我是重生之人,前世萧湛制造炸弹,险些被炸弹炸伤,虽然在我死之前,他安然无恙,还平步青云,可现在和前世有太多的不同,前世他没受伤,难保这一世不会,炸弹的事,我和相公早说过,那么强大的武器,我可能不用吗?至于连轩劫祈王,好像打劫勒索是连轩的强项吧,你要把功劳摁在我和相公的头上,我倒是不介意了,谁嫌弃军功多,只是不知道连轩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连轩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他要是恼了元奕,怎么也能给他找点不痛快。   安容一番话在情在理。元奕的眉头紧陇。   炸弹在战场上有多重要他比谁都清楚,安容要是帮萧湛,就不可能藏私。   元奕深呼两口气道,“那天你在纸上写下连轩小心,还有天工开物第十五卷,是何用意?!”   安容两眼一翻,“颜妃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去问颜妃不就好了?”   安容是故意气元奕的。他都能来问她了,能不问颜妃吗?   元奕气的呼吸粗重,偏身后朝倾公主还火上浇油。“口口声声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就是圣旨,说什么征战沙场是男儿的事,后宫不得干政。这会儿又拿战场上的事问萧表少奶奶做什么?她不是女人吗?”   元奕险些气出来内伤,他望着朝倾公主。“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我东延皇后!”   不帮他这个夫君,倒帮一个外人,谁扶着他点。要被气晕了。   朝倾公主两眼一白,“不用你提醒,我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是北烈朝倾公主,和亲来东延做皇后。不巧被人害的跌落湖中,被萧表少奶奶所救!”   “你!”元奕气的恨不得掐死朝倾公主了。   安容看着这个,又看着那个,这两人凑在一起,十次有九次是吵架的,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会儿话吗?   本来安容的嘴就够严实的了,又有朝倾公主帮她,元奕能问出来只言片语,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甩袖欲走,谁想走了才一步。   有公公飞奔来报,“皇上,宫里有刺客!”   元奕眉头一皱,“有刺客就去抓,来禀告朕,是等着朕去抓吗?!”   公公被吼的一愣,傻在那里不说话。   元奕吼完,也知道自己骂错了,宫里有刺客这么大的事,要是不及时禀告他,那是死罪。   便又问道,“刺客在哪儿?”   公公忙回道,“在流华宫,方才颜妃娘娘趟床上养伤,谁想屋顶上泼下来一盆冷水,将颜妃淋了个透……。”   越往后说,公公的声音越小,怕啊。   没瞧见皇上脸黑的跟锅底似地么,也不知道哪个贼人这么大胆,居然在太岁头上泼水,这不是找死吗?   公公禀告完,就到一旁站着了。   安容撇撇嘴,演戏也不知道演的逼真一点儿,萧国公府的暗卫可没这么呆傻的,大白天的就泼水,好歹也等到晚上吧,不然怎么有夜黑风高杀人夜一说?   安容没得意笑,朝倾公主就憋不住了,“哪来的刺客啊,这么可爱?”   元奕,“……。”   安容,“……。”   安容抚额,这得意的,要是叫颜妃知道,还不得活活气死啊?   不过既然是假暗卫,又怎么可能真泼水呢?   安容眉头一挑,看着朝倾公主,道,“不知道颜妃伤的怎么样了,那身子好歹也是公主你的,要是将来能换回来,可别折腾坏了。”   朝倾公主嘟嘴,她受伤不更好,谁乐意去看她啊。   她正要回安容了,就见安容对着她笑,朝倾公主不傻,安容明显是希望她去啊,她想了想,道,“说的也是。”   颜妃倒霉,她怎么可能不幸灾乐祸一番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朝倾公主性子爽直,还有些风风火火,这不转身便走。   可是把元奕给惊住了,流华宫安然无恙,朝倾一去,岂不是露馅了?   以她和颜妃不死不休的矛盾,她肯定会在颜妃头上摁一个欺君的罪名的。   元奕瞥了安容一眼,眸底夹了警告,然后对朝倾公主道,“行了,你就别去凑热闹了,颜妃气头上,她手里毒药多,要是伤了你,她不给解药,谁能救你?”   朝倾公主想都没想,抬手一指安容道,“她啊。”   元奕,“……。”   手拍脑门,元奕恨不得一掌将自己拍死算了。   “她要是下剧毒呢?”元奕咬牙道。   朝倾公主轻轻一耸肩,道,“她要是下剧毒,她就是罪证确凿,你要不杀她给我伸冤。你就是昏君,宠妾灭妻,这世上可没有不漏风的墙,到时候肯定写在青史里,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算是托了你和颜妃的洪福,博取后世人的同情了。”   说完。朝倾公主大步朝前走。   元奕敛眉。问她的丫鬟,“她怎么一口一个青史,她就那么想青史留名?!”   丫鬟缩了脖子道。“公主在北烈时,就常说,人生在世,死了就是一杯黄土。唯有青史,才能向人证明。这世上曾经有这么一位公主……。”   说着,她顿了一顿,又道,“公主还说。青史留骂名是所有皇上的软肋……。”   “志向远大。”   闻言,安容由衷的夸了一句。   元奕自嘲一笑,“她想青史留名?她在北烈的名声。哪里好了?”   丫鬟忙道,“北烈太史令教过公主读史书。算是公主的师父……。”   元奕,“……。”   安容,“……。”   这后门开的有点大。   元奕甩袖走了。   等他赶到流华宫的时候。   颜妃浑身湿透,屋顶破旧不堪,朝倾公主望天,欣赏诡异风云。   她笑道,“今晚怕是要下雨。”   再等她兴致勃勃的赶回承乾宫陪安容吃午饭,推开门,屋子里甚是敞亮。   安容两眼望天,笑道,“此间风景不错。”   朝倾公主气大了,指着屋顶道,“欺人太甚!她怎么把你的屋顶给掀了?”   再见安容笑,她就更不解了,“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屋顶破了,不补起来,晚上你会淋湿的!”   安容心底的憋闷,谁能明白啊。   她是想屋顶被掀,可没想这么快。   你好歹等到明天啊!   明晚就是月圆之夜了啊!   好不容易屋顶被掀了,要是再补起来,哪还有第二次被掀开的机会?   难道她真的要随着大军去边关?   不就淋雨吗,淋就是了!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道,“朝倾,你帮我的够多了,这一次,怕是触及颜妃的底线了,她今儿一连挨了你的板子,又被我的暗卫泼了冷水,要是你再袒护我,她估计真的会对你下毒手了……。”   安容知道顾清颜之所以挨冷水,那是因为朝倾公主去了的缘故。   倒不是顾清颜怕了朝倾公主,而是忌惮她,要是假泼水,朝倾公主肯定会在她跟前说漏嘴啊。   她设局骗她,都到这份上了,要是撕破脸皮实在不划算,不就挨盆冷水么,泡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就是了。   早上打她板子,不算是她怂恿的。   但是朝倾公主去看她,可全是她怂恿的。   要是朝倾公主被她害了,她会惭愧一辈子。   可是朝倾公主就一句话,“我不怕她!”   安容点头,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怕她,但是你要真被她害了,我于心何忍,且忍两天吧,我想一会儿皇上肯定会求你,你就当卖他一个薄面,要不,你和他做交易,两天后,把屋子补好,在带我去边关的路上,还要帮我把铁笼遮挡起来,不然你今儿帮了我,他日我还是会栽倒颜妃手里。”   安容说着,朝倾公主想了一想,道,“你说的也对。”   只是她抬眸望天,看着那浓厚的乌云,又道,“真的会下雨诶,你确定不要我帮你?我觉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困难过了,或许我就能跟着去边关呢,我肯定帮你的。”   朝倾公主说着,门外就传来元奕的说话声,“你今儿要是帮了她,朕带她去边关的路上,一定让她尝够日晒雨淋的滋味儿,你今儿不吵不闹,朕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朝倾公主回头看着元奕,重重的哼了一声。   却也没有再和元奕争吵。   朝倾公主虽然不吵了,但是元奕心里颇不是滋味,尤其看安容的眼神很是不善。   他的皇后被人牵着鼻子走,人家说什么她信什么,这是好事吗?   等元奕和朝倾公主走后,安容就望天发呆了。   双手合十,乞求别下雨。   求着求着,忽然暗处的暗卫被人点了穴,从房梁上栽了下来。   一黑衣暗卫从天而降。   安容惊呆了。   那暗卫捂着肩膀,上前给安容见礼。“少奶奶,属下给你惹祸了。”   安容嘴角轻抽了下,被人当傻子糊弄的感觉真心不好受,她看了看外面,道,“你快起来吧,我没有责怪你。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估计是被关傻了。”   暗卫站起来,道,“少奶奶。属下怕是要出宫养伤了。”   安容连连点头,帮了我一个倒忙,也帮了我一个大忙,是该功成身退了。   暗卫握紧拳头道。“东延皇帝已经定下出征之日了,就在三天后。等我出了宫,找齐暗卫,混进军中,伺机营救少奶奶你。”   说完。又道,“我进宫,没能和赵成他们接上。我在流华宫外等了许久,原以为他们会找来。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安容则道,“那也不一定,他们或许是出宫了,你出宫了或许能遇上他。”   暗卫点点头,看了眼天空,又道,“布防图,属下没能找到。”   “没找到就没找到,一个残破的布防图,有什么好稀罕的,”安容摆手一笑,又把声音压的低低的,生怕那被点晕的暗卫能听见,“有好几个暗卫都易容成朝中大臣的模样了,其中不乏将军,接触布防图是迟早的事,赵风记性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没准儿看两眼,就把布防图记在脑海中了呢。”   暗卫脸色微变,见安容两眼望天。   他想着来之前,皇上就在御书房召见几位将军……   又和安容寒暄了几句,暗卫便捂着肩膀,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安容撇嘴一笑。   这世上可不止连轩一个人难缠,我也一样。   敢给我难受,我也让你寝食难安。   别说,安容这一招够狠。   元奕听了暗卫的禀告,脸都青了。   看那些大臣的眼神很是不善。   为了抓暗卫,他还下了龙椅,一个个盯着大臣的脸看。   看的那些个大臣是一脑门子的冷汗。   大臣一怕,他就觉得人家是心里有鬼,要去撕人家的脸,要摘下人家的面具……   然后,东延朝堂都在彼此怀疑,怀疑对方是萧国公府暗卫假扮的。   还有不少人趁机排除异己,浑水摸鱼……   再说安容。   她的祈祷半点用处没有。   到了傍晚,掌灯时分。   天就下起了雨。   一下就是瓢泼大雨,那雨砸在青石地面上,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   安容穿着蓑衣,缩在小几上,过了一夜。   至于蓑衣是怎么来的,是守门侍卫送的。   那两侍卫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人是赵成了。   他掏出一银锭子,对另外一侍卫道,“方才我去方便,朝倾公主的贴身丫鬟给了我一银锭子,让我想办法给萧姑娘拿件蓑衣,我不敢不答应,现在该怎么办?”   那银锭子,是五十两。   另外一侍卫看见银子就不挪眼了,只是有些担心,“会不会被皇上发现?”   赵成很担心,“我也是怕的厉害,可你也瞧见了,皇上虽然和皇后拌嘴,却也宠的厉害,她的吩咐,我不得不照做啊,丫鬟威胁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侍卫想了想,道,“现在雨下的这么大,应该没人来查看,只是送件蓑衣而已,等雨停了,我们就拿走就是了,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的,但是,银子你得分我一半。”   赵成捏着银子道,“一小半!”   侍卫皱眉道,“二十两就二十两,不过你得再请我大吃一顿。”   “那行!”   就这样,安容得了件蓑衣。   不过安容的心太大,就这样,她居然还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放晴了。   可屋子里的积水,厚如食指长。         第三百三十九章 消失   安容随手一波弄,便荡漾起阵阵涟漪来。   涟漪未散尽,门外,却传来了打斗声。   赵成假借朝倾公主之名和侍卫分赃,给安容送了一件蓑衣的事,到底还是暴露了。   暴露的原因,竟叫安容哭笑不得。   其实,昨儿下雨起,朝倾公主就派了丫鬟送蓑衣来。   只是元奕顾忌顾清颜,使了计谋把蓑衣给劫了下来。   谁想柳公公怕朝倾公主会来探望安容,到时候发现蓑衣不在,又和元奕闹腾。   元奕没两天就要御驾亲征了,要关心的事太多,没工夫陪朝倾公主闹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巧了,柳公公送蓑衣来时,那侍卫正好去小解,见柳公公送蓑衣道,当即大松一口气,道,“公公放心,昨夜朝倾公主又送了件蓑衣来,屋子里虽然湿透了,可是萧表少奶奶安然无恙。”   柳公公一听,眉头就皱紧了。   他看着侍卫走远,又看了看手里的蓑衣,赶紧回去禀告元奕。   这不,就有了抓赵成的一幕。   听着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远,安容的心也提了起来。   谁想,打斗声没了,开门声传来。   元奕阴了一张脸进来,他手里拿了件蓑衣,狠狠地往地上一砸。   可怜溅了安容一身的水,脸上都是。   安容抹着水,耳畔是元奕咬牙切齿声,“好一个萧国公府暗卫!好一个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朕今儿算是大开眼界了,居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愚弄朕!”   还有那群不长脑子的暗卫,在屋子里看着,居然还让人钻了空子!   暗卫很委屈。他们只是负责抓萧国公府暗卫,谁知道他会那么大胆易容成侍卫,还借着皇后的名义送蓑衣?   这原本就是皇后做的出来的事,他们根本就没有多想。   蓑衣都进了承乾宫了,皇上还能不知道,他们只当是皇上不想和朝倾公主吵,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元奕大怒。柳公公忙劝道。“皇上别生气,萧国公府暗卫本事再大,他也只能送件蓑衣了。没有钥匙,就是给他们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人。”   柳公公说着,门外传来一声冷笑。“说得对,没有钥匙。萧国公府的暗卫就是再能蹦跶,也是枉然。”   元奕回头,就见到丫鬟扶着顾清颜走过来,元奕赶紧过去搭把手。问道,“你的伤好了?”   不提伤还好,一提伤。顾清颜的脸色就青了三分。   她松开元奕的手,道。“好多了。”   说着,她用脚踢了踢门槛,涟漪飘荡远去。   “雨够大,倒是能养鱼了,”顾清颜嘴角携笑。   柳公公会意,吩咐人道,“赶紧弄些鱼来搁屋子里……。”   不等他说完,安容就道谢道,“谢颜妃体谅我,待在铁笼里无趣,弄些鱼儿来与我相伴。”   顾清颜的脸,瞬间抓狂,她冷笑,“你以为我弄鱼是给你玩的?想的倒是挺美的。”   说完,她看着元奕道,“皇上,暗卫敢借着朝倾公主的名义来送蓑衣,是你太纵容朝倾公主的缘故,只怕这一屋子的水,等朝倾公主起来,肯定会弄干,有她护着,萧国公府的暗卫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一劫下她送的蓑衣,暗卫就送了件来!”   要顾清颜说,就该饿着安容,最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饿着,她就不信邪了,萧国公府的暗卫会不拼死想救。   朝倾公主搅局,元奕心软,顾清颜是恨铁不成钢。   对付朝倾公主她有千百种办法,可元奕不会用,虽然他和朝倾公主吵架吵的不可开交,但是他舍不得伤害她!   顾清颜深呼两口气,转身离开。   元奕皱了皱眉头,冷冷的瞥了安容两眼,也走了。   安容两眼翻白,完了,她又要给元奕出馊主意祸害她了。   如安容所料。   一个时辰后,来了七八个侍卫,踩着一地的积水,把铁笼抬了起来。   安容到了御花园,被安置在御花园最中心的位置!   等铁笼放好,柳公公过来道,“萧姑娘,你别东张西望了,皇后是不会来救你的,她和颜妃去永宁寺给皇上祈福,求神佛保佑皇上御驾亲征,凯旋而归,这会儿已经出宫了,要两天才能回来。”   在太阳底下晒着,又饿上两天两夜,就不信萧国公府暗卫能不出现!   柳公公走之前,吩咐侍卫道,“传令下去,谁敢靠近铁笼半步,杀无赦!”   侍卫齐声应道,“遵命!”   安容心一凉,紧紧的抓着铁笼。   她倒不怕晒,才下过大雨的天气,热不到哪里去。   她是怕饿啊,她这会儿已经饿的饥肠咕噜了,挨到晚上,还不知道饿成什么样了,就算进了玉镯,她又能坚持几个时辰?   不奢望有人能救她,但求能给她一点吃的啊。   要说之前赵成等暗卫都是不慌不忙,这一回是真慌神了。   必须要解救安容啊。   赵成假扮侍卫被发现,被暗卫划伤,东躲西藏出了宫。   酒楼暗卫见他伤的严重,忙问他,“赵成,少奶奶如何了?”   赵成摇头,“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好。”   找来大夫医治赵成的空档,暗卫已经拿了银子从宫里探听到安容被关在御花园遭受饿肚子日晒雨淋之苦的事。   暗卫再坐不住了,要杀进宫救安容。   赵成拦下他们道,“根本没用,铁笼没有钥匙,根本就打不开。”   他们虽然力气不小,可抬着铁笼出宫,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虽然知道安容能进玉镯,可是每一回都是在屋子里,谁知道安容进了玉镯。再出来是不是还在铁笼里?   要是转了一圈,还在铁笼里,赵成想,安容估计能气疯。   “那现在该怎么办?”暗卫冷了声音道。   赵成想了想道,“只能赌一把了,去永宁寺,劫持颜妃!”   其实。比起顾清颜。抓朝倾公主更容易些。   可是安容在皇宫这么些天,多亏了朝倾公主照顾,他们要是拿朝倾公主做人质。安容不会高兴的。   至于说是赌,那是因为赵成知道颜妃身边有暗卫,不仅仅是东延皇帝的,还有北烈暗卫。更别提一溜的侍卫了。   还有顾清颜本人,她是用毒高手。远非安容可比的。   几暗卫赶紧去收拾。   赵成躺在床上,闭目沉思。   就在暗卫整装待发时,他眸光一冷,忙道。“等等!先别去!”   暗卫停住脚步,望着赵成。   赵成捂着伤口,站起来道。“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颜妃才挨了朝倾公主十板子。便是走路,都要丫鬟扶着,要是祈福,那是要跪上好几个时辰的,她的身体吃不消……。”   暗卫望着赵成,“你是说颜妃不可能去永宁寺祈福?”   赵成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心底不安。”   他知道去永宁寺祈福,目的支开朝倾公主,朝倾公主绝对是真的。   万一颜妃是假扮的,那永宁寺祈福就是个陷阱。   “容我再想想。”   赵成在思岑,那些暗卫有些等不急了,但都没有离开。   赵成想不明白啊,安容明明知道暗卫是假的,是故意去套她的消息的,她还让暗卫去掀颜妃的屋顶。   这不是明摆着自找罪受吗?   难道少奶奶这么做,就是为了屋顶被掀开,好见到月光?   那少奶奶岂不是打算今晚就进玉镯了?   御书房。   顾清颜躺在贵妃榻上,手里了拿了本书瞧着。   元奕在批阅奏折,偶尔会看着奏折失神。   朝倾公主笑道,“你放心吧,朝倾公主不会有事的。”   元奕眼睛从奏折上挪开,道,“你就那么笃定暗卫会上当?”   朝倾公主小心坐正了,屁股还有些疼,她笑的自信,“萧国公府的暗卫不傻,劫持去上香的我,总比进宫救人,或者劫持你容易的多。”   既打发了朝倾公主,又能引萧国公府暗卫上钩,一举两得。   要不是屁股疼,又有上香祈福的事,她真想去御花园看看她的惨状。   实在好奇,顾清颜吩咐柳公公道,“去御花园看看她怎么样了。”   柳公公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御花园。   安容两眼望着远处开的娉婷袅袅,犹如美人舞袖回首的芙蕖,嘴忍不住咽了咽。   又饿又渴。   这才刚过了午时啊,等到太阳落山,月亮爬上来,至少还要三个时辰,快坚持不住了。   好歹给她两块糕点,半碗茶水垫垫肚子啊。   越饿越想吃,越想吃的越饿,饿的肚子咕咕叫。   见柳公公过来,安容眼角微微上扬。   她靠着铁笼,双手环胸,看着柳公公。   纯净明媚的双眸,眉梢上扬,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幸灾乐祸着什么。   柳公公被安容的眼神看的背脊发麻,脑袋蹦的紧紧的。   安容他见过许多次,性情温和,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子亲和,瞧着让人心情愉悦,哪怕萧湛是东延的敌人,对她,他就厌恶不起来。   这会儿竟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自己要大祸临头了一般?   柳公公想转身离开,可是脚偏偏像是被定在了地上一般,挪不动。   安容抬手轻拂被风吹乱的发丝,缓缓垂下眼眸,望向远处。   柳公公眉头皱紧,欲转身离开,结果走了两步,还是转身回来了。   他走到铁笼前,看着安容,问道,“萧姑娘,你笑什么?”   安容勾唇一笑,“笑柳公公大祸临头了啊。”   柳公公身子一凛,脸色一白,“何处此言?”   安容轻抬胳膊,露出手腕上的玉镯,笑道,“玉镯的威力,柳公公见过的,我来东延这么多天,都心平气和,不吵不闹也不怕,是因为我知道我会安然无恙,无须担心,不过柳公公你,印堂发黑……。”   安容点到为止,然后就只笑不语了。   柳公公望着安容手腕上的玉镯,再想着安容的话,他会大祸临头。   玉镯当初伤了颜妃和皇上,还有好几个护卫的事,他比谁都清楚啊,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柳公公警惕的看着安容,安容没好气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还能让你去偷你们皇上的钥匙来救我不成?”   柳公公想想也是,萧姑娘在他这里,根本就讨不了半点好,没必要骗他。   柳公公怕死啊,忙问,“那该如何化解?”   安容多看了柳公公两眼,眉头皱了又皱,随即道,“伸过手来,我看看你的手相。”   柳公公有些迟疑,安容两眼一翻,“不看拉倒。”   柳公公就心急了,赶紧把手擦干净,伸给安容道,“我这不是怕手太脏,看不清楚吗?”   安容凑过来,忽然喊了一声,“皇上。”   柳公公回头,随即啊的一声惊叫。   安容抓着他的手往铁笼上一摁,柳公公疼的满头大汗。   安容不好意思道,“柳公公,对不住了,我实在是太饿了,不得已而为之。”   几位侍卫要过来,他们手里拿着刀,逼安容放手。   安容哼道,“给我拿两个馒头,一碗水来,不然我就灼伤柳公公的手,那可是无人能解的!”   侍卫不敢动,他们可是知道安容玉镯的威力的。   “公公?”侍卫拿不定主意。   柳公公不敢吩咐他们,只道,“快去禀告皇上。”   安容也不阻拦,侍卫就赶紧跑了。   御书房。   侍卫把安容抓了柳公公的事禀告元奕。   元奕又是无语,又是脸色铁青。   顾清颜更是气疯了,“他怎么就那么笨,居然上了她的当?!”   侍卫则道,“是萧姑娘太狡猾了,柳公公是防不胜防,不照着她的吩咐做,她就灼伤柳公公,还不给解药。”   顾清颜冷冷一笑,“给她两个馒头,一碗水!上当也就今天一回,我看她以后怎么办!”   可惜,也只要这么一回了。   吃了馒头,喝了水,安容的耐心也足了。   华灯初上,明月皎洁。   偌大一个御花园在灯烛和月华笼罩下,像是蒙着一层淡薄轻纱。   宁静,幽远。   可是某一刻,这宁静被几声尖叫给打破了。   整个皇宫都轰动了起来,带着忐忑和恐惧。   安容不见了。   没有暗卫营救。   没有钥匙开锁。   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如同鬼魅。         第六百四十章 没钱   夜凉如水。   御花园,铁笼处。   元奕和顾清颜并肩而立,两人盯着空荡荡的牢笼,脸色阴沉,心情很不好。   慧明大师说过,安容的命辰星很奇特,会无缘无故的变暗,就像在这世上消失了一般,或消失一夜,或大半个月。   他一直以为是安容重生的缘故,却万万没想到安容竟然有凭空消失之能!   顾清颜摸着冰冷的牢笼,讥讽一笑,“这玄铁打造的牢笼,能关的住所有人了,唯独关不住她,难怪从萧国公府被绑架,从大周到东延,一路上她都镇定自若,原来她手里有杀手锏!”   她从始至终都给人一种不就是绑架吗,只要我想走,谁也拦不住的感觉,她一直当她是自欺欺人,没想到却是真的!   元奕瞥了顾清颜一眼,他的笑凉过天上月,“同样是嫡妻,前世你未曾怀有身孕,我掳劫你来东延,萧湛都亲自相救,这一世,沈安容身怀有孕,他却在边关稳稳当当的做他的大将军,我以为他对沈安容没有怜爱,她的生死无关重要。”   现在想想,当真是可笑之极。   便是安容手腕上的萧家传家之宝,萧湛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人家没来救妻儿,那是因为根本就不需要!   枉他派了人去大周,辛苦将她掳来,到头来却是个大笑话!   柳公公站在一旁,他的心稍定。   比起安容忽然凭空消失,他被安容劫持,勒索了两个馒头一碗水要轻的多,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就在柳公公轻松一口气的时候。顾清颜就拍了铁笼道,“中她的计了!”   元奕皱眉,“何出此言?”   顾清颜咬了牙道,“她饿的不惜骗柳公公上当,要馒头和水,要是她能随便消失,就不会用计了。慧明大师也说。她消失在月圆之夜,定是与天上月有关,昨儿她要暗卫掀我屋顶。目的就是要我报复她!”   顾清颜大胆猜测,安容的消失和天上的月亮有关。   她很聪明,都叫她猜对了。   可惜,安容消失了。   她的猜测再对。也是回天乏术。   柳公公一听,忙问道。“现在萧姑娘消失了,颜妃可知道她会在哪里出现?”   顾清颜瞥了柳公公一眼,嘲弄一笑,“我若是知道。还有她逃跑的机会吗?”   柳公公悻悻然。   元奕的眸光投向牢笼,“要说她消失,凭空出现在萧湛的军营里。我都信。”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牢笼,手里从冰冷握的滚烫的钥匙。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   他现在都开始怀疑,这座特地为萧湛打造,安容先用的牢笼,将来能不能困住萧湛了。   顾清颜冷然一笑,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我就不信萧家木镯还逆天了!”   元奕眉头一挑,他想起前世萧家玉镯变成的玉簪,其中之一就是在安容的手里,没准儿就是这玉镯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呢?   可是他又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萧家玉镯不护着顾清颜,反倒护着安容呢?   安容消失了,没人知道她会在哪里出现。   是在大周,还是在东延,亦或者是北烈?   元奕想找到安容,可是却没有足够的信心,但是做皇帝的,只要一句话,就有无数人去帮他做事。   只要安容出现在东延境内,就要保证她插翅也难飞!   顾清颜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后,她回头看了元奕一眼道,“现在沈安容消失了,也不用顾忌朝倾公主了,你还是接她回来吧,就是不知道这空荡荡的牢笼能不能说服她。”   看着顾清颜微微上扬,带些冰冷笑意的嘴角。   元奕头皮发麻,他几乎可以预见朝倾公主回来,见不到安容找她闹腾的场景。   她肯定以为是安容的消失,是他和顾清颜捏造出来骗她的。   别说,朝倾公主回来,还真的找元奕让她见安容,不论元奕说什么,她都不信。   “一个大活人,被关在铁笼子里,没有钥匙,她怎么消失的,你告诉我,你给我也消失一个看看,”朝倾公主气红了脸。   她在东延,就这么一个说的上话的朋友,现在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元奕头疼,对于安容消失找不到这事,他心情差,说话就冷了,“朕是没有一只能灼伤人的玉镯,要是有,朕也给你消失一个!”   说完,甩袖便走。   元奕和朝倾公主争吵,不是甩袖走就能解决的。   事情最终以元奕答应带朝倾公主去边关告终,朝倾公主始终不信安容会消失,她坚信是元奕把安容藏了起来,他要去边关,肯定会带安容去的。   只有她在军中,才有和安容再见的可能。   而安容在玉镯憋了五个时辰就出来了,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她很后悔,没有多要几个馒头,饿啊。   不过她出现的地方,不是在铁笼,也不是在御花园。   而是在皇宫外,离皇宫大门不过百米处。   安容从没想过会这么的幸运。   一段时间没有进玉镯,她的感激之心增长了许多,有好多人在感谢她。   她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引来那么多人感谢,太奇怪了。   就拿怀城池家大姑奶奶,晏家大少奶奶来说吧,就对她很是感激。   安容觉得纳闷呢,她坑了池家那么多的战马,帮她出了个主意,送她回晏家,恩情有,但不会这么的重,太怪异了。   还有芍药,安容一直知道她很感激自己,但是这一回,那感激之心,让安容觉得就是叫芍药去跳油锅,她也不会迟疑片刻。   还有红绸。她的感激之心,不比芍药少多少。   安容猜,芍药和红绸应该是姐妹相认了。   安容不知道,宴家大少奶奶对她的感激,和芍药和红绸的相认有脱不了的干系。   当初,红绸在衙门丢的丁香耳坠,赵成又去给她找了回来。   芍药和海棠两个实在想念安容。想着军营重地。都是男人,就算买了丫鬟伺候,可到底不比她们伺候惯的。用起来顺心,就求了喻妈妈,喻妈妈倒也没有犹豫反对,多叮嘱了几句。就让她们两个出了京。   两人是安容的贴身丫鬟,除带了车夫小厮外。还有一暗卫,正好送家书,就一路护送了。   暗卫接洽的时候,芍药才知道安容帮她找到了姐姐。这不赶紧去找红绸。   两人手持信物,抱头痛哭。   哭完了之后,芍药知道这么多年。池家大少奶奶对她姐姐不错,想着也离的不远。再加上安容还在东延,又不在军营,便是去了应城,也只能找个小院落脚,如今离应城不远,急切的心不像在京都那么迫切了。   再加上红绸想念池家大少奶奶,要拉着芍药和海棠去了贺城,芍药和海棠一商议,这不就去了。   要说芍药和海棠,名义上只是安容的贴身大丫鬟,可她还有个身份,那就是京都李良将军未过门的妻子,身份不容小觑啊,红绸是她姐姐,她肯定不会让她再回池家了。   拜访了池大少奶奶,还顺带瞧了宴大少奶奶,聊着聊着不就聊到宴大少奶奶不是夭折,而是丢失的女儿上了。   芍药记性好啊,她看到宴大少奶奶拿着玉佩失神。   那玉佩,她眼熟啊!   她想了半天,才想起,这玉佩她在哪里见过。   当初安容和周御史府周倩瑶在街上救了个乞丐婆,她怀里抱着的婴儿身上有。   芍药还不确信,问了海棠,海棠细细一回想,还真是。   这一下,可是把宴大少奶奶给高兴坏了,忙问是不是她女儿。   好不容易有了女儿的消息,宴大少奶奶和晏大少爷赶紧启程去京都周家确认。   就凭她们夫妻对安容的感激,铁定是她女儿无疑了。   除了芍药和红绸她们感激安容,还有应城军营一堆的将士。   准确的说,就是这些将士们的感激,她才能勉强逃出皇宫。   安容诧异,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将士感激她了,她没给他们做什么事啊。   安容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在她看来只是帮萧湛,她没想过将士们会感激她。   就拿两万战马来说吧,她只是想萧湛能有一支铁骑。   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可两万匹战马,就会有两万个铁骑兵,比起步兵,铁骑兵要荣耀的多。   那些人对安容感激啊。   还有安容治好裴家少爷的伤疤,裴家送的十万担粮食,还有安容送边关的酒水、盐、药材……   这些东西,萧湛可从不居功,是安容做的,就是安容做的。   安容不知道她在军中的威望,比萧湛都高。   会打仗的将军不少,可会给他们准备好充足粮食药材的将军夫人,他们知道的,就安容一个了。   知道安容被东延绑架,那些将士们都愤愤不平,恨不得踏破东延,救出安容。   正是有了那么多感激之心,安容才能做到从铁笼中消失,然后出现在皇宫外百米处。   一想到一万感激之心只能兑换十丈,安容的心就肉疼不已。   她今儿花掉的感激之心,比之前兑换那么多本书的都多。   也是不经意得来的,用着不心疼啊。   安容身上穿着消失前的衣裳,不过容貌变了很多。   虽然在皇宫里,她一直用自己的容貌的,却没人知道她脸上始终带着易容面具。   她知道她会有逃跑被人追查的一天,易容该貌逃掉的可能性总大一些。   安容看着巍峨的宫门前,侍卫站如松,就有些害怕。   总觉得身上这套衣裳太惹眼了,要换掉。   她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到她,才摸着饿极的了肚子转身离开。   赵成和她说过,京都永安街。飘香楼就是连轩的产业。   不知道永安街在哪儿?   是先去找飘香楼,还是先找吃的?   好像已经饿的快走不动路了。   安容看着路边卖吃的,就忍不住咽口水,她甚至有一种想去抢的冲动。   她摸了摸包袱,除了滑腻的绸缎,根本就找不到半个铜板。   算了,还是先去永安街吧。   她捂着肚子走过去。背着包袱。问小贩道,“永安街怎么走?”   小贩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夫人。你逗我的吗,京都谁不知道永安街啊?”   安容嘴角抽抽,“我真不知道……。”   小贩两眼一翻,“这就是永安街!”   安容。“……。”   “那飘香楼在哪儿?”安容脸红了。   小贩瞥头往前看,安容还吓一跳。以为能看的见,别飘香楼几个大字挂那里,她可真就不长眼了。   小贩伸手一指,道。“一指往前走,这条街第二大酒楼就是飘香楼,走上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小贩说着。有老妪道,“来两个肉包子。”   小贩高兴一笑。“好嘞!”   说着,用油纸包了两个肉包子给老妪。   安容摸了摸头,取下一朵绢花,细细看了看,确定很平常,才递给小贩道,“换一个肉包子。”   实在太香了,扛不住了。   小贩看着珠花就不挪眼了,赶紧伸手要接,又怕手上有油,弄脏了珠花,赶紧擦擦。   等接了珠花,小贩才给安容包肉包子。   安容边吃边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反正也没人认得她。   小贩高兴的合不拢嘴啊,心道,估计是哪个养在深闺的少奶奶,初次出门,什么都不懂,白便宜了她。   这珠花上,还有两个小珍珠啊,要卖钱,怎么也能卖个一两银子了,居然一个肉包子就换到了,回去,媳妇肯定要高兴坏。   再说安容,一个肉包子啃完,意犹未尽。   不过她不打算再吃了,飘香楼是酒楼,还能少了吃的?   她进了酒楼,便有小伙计迎了上来,脸色挂着笑容。   安容要了雅间,随小伙计上了楼,然后吩咐小伙计道,“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小伙计很客气道,“掌柜的不在,客官要吃些什么?”   安容嘴角开始抽了,暗卫不在,那我随便点,会不会被当成吃霸王餐啊?   安容镇定的点菜了,点了八菜一汤,把小伙计惊住了。   “少奶奶,你还有客人未到?”小伙计抽着嘴角问。   言外之意,就是安容点的太多了。   “就我一个人,”安容点头,随即摸着肚子,笑道,“忘了,还有个小的,尽快上吃的。”   小伙计彻底惊住了。   以安容的出手和穿戴,像是世家出身,怎么会上酒楼这等三教九流之地吃饭啊,还独自一人,连个丫鬟都不带?   小伙计退出去,很快就端了两盘子菜来。   等菜上齐了,小伙计委婉的告诉安容,酒楼生意太好,楼上雅间规定客人只有一个时辰的用餐时间,愈时要加钱……   安容,“……。”   好吧,一个时辰,别说吃一顿了,就是两顿也够了。   可是暗卫没回来,她没钱付帐啊。   飘香楼饭菜可口,安容又饿,着实大快朵颐了一顿。   然后就在屋子里遛食,顺带等人了。   小伙计借着添茶,几次进来,见安容离桌,想问问她什么时候走,又不好开口。   毕竟还没到时辰,可要是安容走,那这雅间又能接新客,多挣一笔啊。   安容望着小伙计,道,“你们掌柜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对了,你们掌柜的叫什么名字?”   小伙计,“……。”   不是吧,你都要找我家掌柜的了,居然不知道我家掌柜的姓甚名谁?   “掌柜的姓赵,名山,什么时候回来,小的就不知道了。”   安容稍稍放心,想叫小伙计传话,又怕出纰漏,见屋子里有笔墨纸砚,便亲自写了几个字给小伙计。   小伙计两眼望天,“我不知道我家掌柜的去哪儿了。”   安容无语,“偌大一个酒楼,掌柜的不在,还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小伙计讪笑一声道,“掌柜的经常不在,习惯了。”   安容可笑不出来,“那你们掌柜的不在,酒楼要是出什么事,谁招呼?”   小伙计瞅着安容,上下扫视了,然后很得意的道,“京都谁不知道飘香楼东家和东延世子还有延王世子是兄弟,没人敢在飘香楼撒野。”   好吧,连轩够狠。   然后,安容就惨了。   暗卫不在,时间到了,小伙计就来催安容付账走人了。   安容哪有钱付账啊?   “能用首饰抵账吗?”安容扯了嘴角问。   小伙计脸变了一变,“你没钱啊?!没钱你还点那么多菜,八菜一汤,要两百两银子了!”   彼时,安容已经在楼下了,一堆人吃着菜,就着小酒看热闹。   这女人胆子不小,居然敢在飘香楼吃霸王餐,胆子很肥啊。   偏飘香楼还不收首饰,只要钱。   这不,小伙计要陪着安容去当铺把首饰当掉。   安容只能去当铺了。   结果她前脚刚走,赵山后脚就骑马回来了,还有赵成。   两人翻身下马,进了酒楼。   刚进门,负责柜台的伙计就道,“掌柜的,有你的纸条。”   赵山走了过去,伙计把纸条送上,就是之前安容写的那张。   纸条上就两个字:赵风。   赵山一愣,“赵风大哥来京都了?”   赵成则看着纸条,眉头紧锁,这像是少奶奶的字。   随即,忙问伙计,“这是谁写的?”   伙计吓了一跳,忙道,“是位少奶奶。”   “是不是怀着身孕?”   “是。”   “她现在人在哪里?!”赵成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少奶奶,没错了。   伙计忙回道,“她吃霸王餐,没钱付账,小才陪她去当铺当首饰去了。”   霸王餐?   赵成脸都青了,在自己家酒楼吃饭,算什么霸王餐,居然还被逼着去当首饰。   赵成连掐死伙计的心都有了。   顾不得其他,赵成和赵山赶紧去找安容,生怕安容有什么万一。   幸好,安容没事,在当铺找到了她,不然他们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赵成和赵山跪下来给安容请罪,着实把小伙计吓傻了。   他居然逼着东家少奶奶当首饰?   安容道,“没事了,起来吧,酒楼也是依照规矩办事,我理解。”   说完,安容直接转了话题道,“要是没事的话,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赵成站起来,看着安容,有些为难道,“我们随时能出京,只是少奶奶你……。”   安容敛眉,不解道,“我怎么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嫌弃   安容以为她出了铁笼,就能安然回大周了。   显然,她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   虽然元奕和顾清颜不知道安容会出现在哪里,但是他在御驾亲征前,下了圣旨。   严守东延各个城门,凡是手上戴着玉镯,摘不下来,砸不碎者,通通不许出城。   就这一条,就能把安容卡死了。   玉镯,摘不下来,砸不碎,整个东延,除了安容,还能找到第二个?   就算遇到一两个,会被带回府衙,确定人家是否易容,是否怀有身孕,亦或者刚刚小产不久。   就算这几条,安容都不怕,当初谢明不都把她带出城了吗?   赵成告诉她,躲棺材里,躲马车坐凳下,都不行了。   昨天,京都三品大员亲娘过世,送丧队伍到城门口,都被勒令停了下来,最后开棺检查。   那些人是抱着宁抓错不放过的态度。   因为圣旨上说了,让安容溜走了,守城官通通四十大板,谁也不例外。   若是抓到安容,赏黄金三千两,封容王!   赵成等在城门来回溜达都没事,但是安容就不行。   安容听了,肚子里的火气就跟点了炸药似地,憋不住了,“也就是说我没办法出城了?!”   赵成不想安容失望,可是他不得不摇头,“这几天,凡是能出城的法子我们都试探过了,都有侍卫把守。”   若是硬带安容闯,也闯的出去,只是打草惊蛇,对他们没有好处。   “只要不出城。少奶奶不露出玉镯,在城里可以随意走动,”赵成道。   谁要在城里走了,她要回大周!   安容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气的咬牙。   赵山则好奇道,“少奶奶,你是怎么出宫的?”   安容看了他一眼。从他眸底神情。就知道他想的简单。   他以为她能出宫,就能用同样的法子出京都?   她哪里来那么多的感激之心啊?   安容摸着隆起的肚子,望着赵成。“扮男装骑马可行?”   赵成看着安容的肚子,嘴角抽了下,可能行么?   凡是进出之人,不论王侯公卿。还是寻常百姓,一律要接受检查。很简单的检查……袭胸。   只要确定不是女的,就给过。   少奶奶行么?   安容脸一哏,青红轮换了变。   她气着朝前走了几步,看到有乞丐乞讨。便道,“那我扮乞丐总可以吧?”   赵山无奈摇头,“就算乞丐浑身长满脓疮。不接受检查,也过不了城门……。”   这些天。他们找不到安容,就在琢磨,万一找到了安容,该怎么混出城去。   只要是偷溜出城的法子,他们都想过了,无一可行,除非找到出城的密道,要么只能从天上飞了。   安容无语了,这不是逼她剁手吗?   安容特地去城门前看了看。   她见到一侍卫过来换班,在城门前纸上摁手印,安容眉头一挑,问道,“那是做什么?”   赵成回道,“只要侍卫换班,或者方便回来,都要摁手印确定没有被暗卫假扮……。”   安容,“……。”   要是暗卫能假扮侍卫,安容接受检查,就能蒙混过关了。   安容咬牙,“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简直太狠了吧?”   赵成轻轻一耸肩,“是颜妃想出来的。”   也是安容自作孽,她估计给元奕找事,说有暗卫假扮大臣,弄的元奕和大臣商议军情都神经兮兮的。   这不顾清颜就帮他想了这么个主意。   手指纹唯一,不是暗卫能模仿的。   只要手指纹对的上,就不是暗卫易容的。   只能挥霍感激之心,借着玉镯出城了?   可是从大周来东延,她过了多少城门啊,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了……   一个月两次,她要一年才能回大周。   安容额头黑线成摞的往下掉。   难道要抱着孩子回大周?   安容又想到了那个噩梦,她抱着孩子和萧湛被人追杀。   怎么想怎么觉得会变成真的。   赵成见安容拳头捏紧,很是气愤的样子,心里理解。   城门就在百米开外,想出去,却难比登天啊。   他望着安容道,“少奶奶,我们还是回小院住下,再想办法出城吧。”   也只能这样了。   住在小院的日子,安容就绣针线,侍弄花草。   只是记挂着边关,始终心不在焉。   暗卫还在想办法,可是几天过去,打听到的事,叫安容更是火大。   东延驿站、酒楼,只要人投宿,就和过城门一样,要接受检查。   就是那些酒楼茶室也不例外,没办法,朝廷给的封赏太好了,只要举报就有五百两黄金,抓住就封王啊。   封王啊!   这世上,人很多,可是封王的又有多少?   不过寥寥数人!   除了那些烧了几辈子高香,投胎到皇妃腹中,生下来就是皇子的,就只有那些在战场上厮杀,踩着累累白骨封的王了。   安容迫切想回大周的心,又沉重了三分。   她虽然出了铁笼,出了皇宫,可却被关在了京都的牢笼里。   元奕和顾清颜下这么狠的心要抓她,像是不抓住她就誓不罢休一般,只怕和慧明大师说的逆天改命有关。   安容看着手腕上的玉镯。   黄中带着一丝丝的绿。   昨天还是黄色的,今天就透着一点绿了。   不知道萧湛又借着她的名义做了什么好事,让人感激她。   安容对着玉镯轻叹,“你就不能让我摘下来片刻?哪怕从左手换到右手也行啊。”   被玉镯这么喜欢,死拽着不放,安容欲哭无泪。   求嫌弃啊。   傍晚,安容站在小院湖畔,看着天边的晚霞,被风吹散。   安容下定决心再进玉镯。   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问出摘下玉镯的办法。   为了能在玉镯里多待会儿,安容吃的很饱。   这一回,在玉镯里待了足足十个时辰。   安容出来时,临近傍晚。   见安容脸色不大好,赵成问道,“少奶奶,没法摘下玉镯吗?”   安容撇嘴,再撇嘴,“萧家传家之宝,还真是名副其实,什么都要萧家人来!”   赵成望着安容,眸底微微讶异。   少奶奶这话,虽然泛酸,怎么听着像是有办法摘下玉镯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谁傻   安容之所以在玉镯里待十个时辰。   不是因为找摘下木镯之法很难。   而是因为感激之心差那么一哆嗦,就刚够三万,好问出摘下玉镯之法。   一个月就两次进玉镯的机会,这是第二次了。   要是出来,就得等下一次月圆了。   安容就盯着感激之心,看着它一点点的涨。   等的快心力交瘁了,才够三万。   结果问出来的法子,差点叫她气疯。   摘下玉镯的办法,安容总结了下,有两个。   第一,她死。   第二,萧湛的血。   初看第二条,就觉得摘下玉镯很容易,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不就取萧湛一点点血吗?   让萧湛用飞鸽传一点点过来不就完事了?   要真如此简单,安容就不会瘪嘴愤岔了。   要摘玉镯,要萧湛的血不错,却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拿了萧湛的血就能摘玉镯的,得萧湛亲自来。   沾了血的手摘玉镯,要及时帮她戴上,否则萧湛的手会血流不止。   第一条,确定能摘下玉镯,但确定不能用。   第二条,安容有些迟疑。   说实话,安容也不确定萧湛能不能摘下玉镯。   因为,玉镯不仅要萧家人的血,还要有一颗甘愿为她牺牲的心。   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安容的心有些荒凉。   摘玉镯倒是可以考验萧湛是否真爱她。   可安容从未想过考验他。   前世,她试探了苏君泽一回,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她试探不起。   她无法想象,萧湛若是摘不下玉镯。她能否承担的起那种失望。   安容敛眉不语。   赵成和赵山面面相觑。   对于萧家传家之宝,两人也是无语至极了。   之前破烂不堪,谁都戴不上,萧家人人嫌弃。   后来戴在了少奶奶手里,又怎么都摘不下来。   现在更好,要摘玉镯,还得爷亲自来摘。   一个玉镯。就算奇特了些。可有必要这么傲娇粘人吗?   好像旁人摘玉镯就一定心有不轨,要把它从少奶奶身边丢开似地,你那么厉害。你咋不会断定对你有没有异心呢!   现在东延皇帝御驾亲征,边关正是关键时候,爷根本无暇分身,难道要爷丢了边关战事。来东延都城救少奶奶?   这不可能啊。   这有办法,和没办法有区别吗?   要么爷来东延。要么东延撤掉追查少奶奶的旨意。   否则就少奶奶这怀了孕的身子,还经的起再颠簸一回吗?   想着安容有十个时辰没有吃东西了,赵成忙吩咐丫鬟端饭菜来。   安容深呼一口气道,“算了。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边关战火熏天,还没这里住的舒坦呢。”   赵成和赵山连忙赞同安容的话。   就这样。安容在小院住了下来。   本来安容是六个多月的身子,可是太小了。就跟人家四五个月的一样。   安容想和她进木镯待了一个多月有关,不知道是算五个多月,还是算六个半月?   不管怎么算,在小院住了半个月,安容肚子大了一圈。   月圆之夜,安容没有再进玉镯,因为她能感觉到腹中胎儿在踹她,力道不小,甚至把她踹疼了。   她想腹中孩儿快快长大。   这半个月,赵成他们还在为怎么回大周而努力。   守城侍卫一如既往,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有丝毫的懈怠。   几天前,元奕御驾亲征到了边关。   而萧湛,身在军营,为战事操心之余,亦为她回大周做努力。   还有连轩。   元奕御驾亲征,他又带着兵马回来了。   没有实现临走前对萧湛的承诺,带两万兵马离开,带四万兵马回来,只带了三万兵马回来。   不过却是三万铁骑。   连轩身上有的是银子,带着兵马,所到之处,只要是能用做战马的,通通买了。   他的纨绔之名,驰名遐迩,他看上的马,有几个敢不卖的,只差没双手奉上,只求他赶紧走,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他给得罪了。   连轩给萧湛出主意,提出以假安容迷惑元奕,让他以为安容已经到了边关,到时候肯定会撤掉搜查,赵成就能护送安容回边关了。   他提出这个意见时,萧湛回了他一句,“没用。”   连轩两眼上翻,很是不满道,“大哥,你这样太草率了吧,都没试试就断定我出的主意没用,你把东延皇帝看的太聪明了吧,我看也就那样。”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连轩很鄙视。   他见萧湛忙,便道,“大哥不试一试,那我试。”   连轩说到做到。   安容没在军营里看到假的自己,不过赵风倒是把连轩做的事,一一禀告萧湛知道。   假的她被安置在应城小院,由芍药、海棠还有红绸伺候起居。   为了逼真,连轩还逼着萧湛去小院连住了两夜。   只有两夜。   因为第三天早上,应城城门上,一支利箭裹着一封信。   是东延皇帝的亲笔信,写给萧湛的,上面写着:萧湛,朕给你写这封信,已经是忍无可忍了,管管你弟弟吧,傻了吧唧的,傻的朕都不忍直视了,以假乱真这样的小把戏,朕才是祖宗。   傻了吧唧,四个字。   直接把连轩点炸毛了,呀呲欲裂,把信撕的粉碎。   他掏出袖子里的炸弹,笑的冷风测侧。   看着那炸弹……   安容,“……。”   那是炸弹啊,炸弹!   他居然揣袖子里,安容没喝酒,已然醉了。   而后面发生的事。把安容醉的不省人事了。   萧湛看着那炸弹,若有所思。   他望着连轩,道,“你说东延的粮草都埋在地窖里?”   连轩望着他,无语道,“大哥,你话题不要转太快。我跟不上。”   萧湛看着他。   连轩扯嘴角。点头道,“是啊,在地窖里。”   萧湛点点头。伸手道,“炸弹给我。”   连轩后退几步,摇头道,“不行。从祈王那里打劫来的炸弹,就剩下四个了。颜王不舍得用,藏床底下的,临走前我偷了两个。”   把炸弹藏床底下,安容抚额。   这要是不小心溅了火星。这不是找死吗?   连轩把炸弹看的很重,萧湛要银票他给,炸弹坚决不行。   “大哥。别看你武功超凡脱俗,在一溜烟炸弹跟前。你就是个三岁小毛孩,外祖父和舅舅天天跟我耳提命面学武的重要性,我要给他们证实一下,其实学武真的没那么重要,”连轩坚定道。   萧湛嘴角轻抽,“你要留着炸舅舅,还是炸外祖父?”   “这不是有两个么?”   言外之意,就是一人一个,公平公正。   萧湛也是被连轩的口没遮拦给打败了,他道,“这两个我要,回头等试验出来了,还你二十个。”   “试验?”连轩眉头一紧,忙道,“大哥,你可别胡乱试验啊,这东西危险的很,上回颜王就派人拆了一个,当时两个侍卫当场被炸的血肉横飞……。”   要是能试验,连轩还能错过?   鸡生蛋,蛋生鸡的事,他擅长啊。   萧湛见要不来,只道,“我知道你要去炸东延,我去。”   连轩摇头,“还是我去,我熟啊。”   说着,连轩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大哥,东延皇帝有炸弹给祈王,怎么没用炸弹攻城?”   要是东延用炸弹攻城,大哥不可能还惦记他的炸弹啊。   赵风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用炸弹。”   “难道东延皇帝对祈王信任到有好东西都先紧着他?”连轩说着,还一本正经的点头,“虽然听着很荒谬,不过可能性很大,当初的瘟毒不就是?”   自己傻,还说别人,东延皇帝怎么一点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   萧湛则道,“应该快了。”   外面,有侍卫抓了信鸽来。   赵风解下信鸽脚腕上的信,递给萧湛。   萧湛看了两眼,眉头挑了一下。   连轩凑过去瞄了一眼,嘴角就开始抽抽了,“外祖父要来?”   “大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先告诉我一声啊?”连轩傻眼了。   萧湛失笑,“放心吧,这一回,外祖父不会对你大呼小叫。”   连轩觑着萧湛,眸底带着质疑,“大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外祖父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根本就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我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军威,还不得被他折腾没了?”   一想到,在那么多将士面前,被萧老国公揪耳朵……   算了,揪耳朵勉强忍了,就怕控制不住揣他屁股啊!   想想,连轩就有暴走的冲动。   他根本和外祖父八字不合啊,凑一起,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还不能以下犯上,就算能,也打不过,憋屈。   以前无所谓,现在爱面子了。   不过萧湛拍着他的肩膀,道,“大哥不会骗你,至少人前,外祖父不会落你的面子。”   说着,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连轩眼前一亮。   他搓着双手,笑的跟一朵春风中颤抖的牡丹,拍着萧湛的肩膀,道,“这回,我放心了。”   赵风看了有些担心,“世子爷,你可别胡作非为啊。”   连轩白了他一眼,道,“我是那种胡作非为的人吗?”   赵成黑线,难道不是么?   连轩,“……。”   生怕萧湛改主意了,连轩举手发誓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很爱惜你的羽毛的。”   安容还没弄明白。   就见连轩开始脱衣服了。   吓的她直接醒了过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 合适   彼时,安容正在花园凉亭小榻上小憩。   两个丫鬟在一旁帮着打扇子,很轻。   赵成等暗卫轮流守护安容。   见安容忽然惊醒,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忙过来问,“少奶奶,是不是爷出事了?”   他们知道,安容睡着能看到萧湛,不会是做噩梦。   安容忙摆手,道,“没事,相公很好。”   说着,安容双手捂着脸,有些火辣辣的。   连轩也太孟浪了吧,说脱衣服就脱衣服,还去扯萧湛的衣裳,简直……安容都找不到词形容了,就那么猴急?   不过从连轩和萧湛话里来看,安容又忍不住高兴,心里像被洒了蜜似地。   萧湛要替连轩去炸东延,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萧湛想炸的是地窖。   地窖有通风口,人进不去,丢炸弹进去却很简单。   若是只炸东延,用不着易容成连轩的模样,他肯定是要来东延接她。   连轩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加上他对萧湛很了解,军营他又熟悉,有他易容成萧湛的模样,连军营众将军都蒙混的过去,何况是元奕和顾清颜?   现在萧老国公又快到边关了,有他坐镇,萧湛来接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想着,安容的眸底就透出喜悦来。   浓如远山青黛。   安容的高兴太明显了。   从搬来小院,赵成还从未见安容这么高兴过。   他心中隐隐有猜测。   正要问呢,安容的问话便证实了。   “从大周到东延京都,快马加鞭需要多少天?”安容笑问道。   赵成忙回道,“八天。”   这个回答很保守了。要是萧湛真的要来接安容,七天足矣。   赵成是想给安容一个惊喜。   说完,然后赵成就抚额了。   他真是高兴坏了,居然把少奶奶能看到爷的事都给忘记了,爷在哪儿,少奶奶比他清楚的多啊。   八天?   还有八天她就看见到萧湛了,她就能回大周了。   安容摸着肚子。轻声呢喃。“你爹快来接我们回家了。”   边关,敌营。   深夜,天气闷热。有蛙虫鸣叫,   吵的人烦躁不敢,也还算宁静。   然而,这宁静却被一声震天响给打破。   睡的很浅的元奕忽然惊醒。他翻身下床,外面官兵便报。“皇上,不好了!地窖被炸了!”   官兵话音刚落,不远处,又传来一声震天响。   感觉大地都颤抖了一下。   两个最大的地窖被炸。   元奕气的杀气毕露。   尤其见那么多官兵把连轩团团围住。可是连轩一脚好几个,简直是一群废物!   连连轩都抵挡不住,难怪被萧湛千军万马之中劫持了大将军。还刀架在了脖子上!   元奕要亲自上阵。   却被柳公公拦下了,“皇上。龙体咬紧,有暗卫在呢。”   一群黑衣暗卫提剑杀过去。   元奕冷着脸看着。   见连轩武功又高了三分,他的心沉了沉。   他到底练的是什么武功,怎么长进这么的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见暗卫抵挡不住,元奕忍不住了,拳头一握,就冲了上去。   在东延,他压根就没有和连轩交手的机会,否则怎么可能让连轩溜走?   今天倒是交上手了。   萧湛和他过了十招,便纵身一跃,逃了。   不是打不过他。   而是不能打。   因为连轩不是元奕的对手,他要是赢了元奕,亦或者和元奕打成平手,那不就露陷了?   看着连轩逃走,几个侍卫追了上去。   元奕要亲自去追,但是被人拦下了。   谢明道,“皇上,靖北侯世子诡计多端,他不可能轻易逃走,只怕前面设有埋伏,皇上九五之尊,岂能去追穷寇,还是让属下们去吧。”   柳公公连连点头,“皇上,谢统领说的对啊,靖北侯世子不能追啊。”   元奕点头,吩咐谢明道,“找颜妃拿毒药,一定把靖北侯世子的人头给朕带回来!”   谢明领命,又带了十个暗卫去追萧湛。   这些人追萧湛,那不是纯粹找死么?   不过萧湛没有立即杀他们,而是带着他们跑了三天三夜。   在一片竹林处,萧湛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不到一口茶的功夫,谢明等人就追了上来。   远远的,谢明就见到骑在马背上,风姿卓越的连轩。   他眉头敛了敛,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没有说话,身边的暗卫就忍不住了,“跑啊,怎么不跑了,还是身上没带干粮,饿的跑不动了?”   萧湛嘴角上扬,一股若有似无的笑划过。   “这里合适杀人。”   冰凉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谢明背脊一凉。   他没有多想,都追到这里了,再多想也没用了。   他挥手道,“杀!”   十几个暗卫便抽出明晃晃的刀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朝萧湛冲杀过来。   这些暗卫武功不凡,杀人无数,可是在萧湛眼里,还不够看。   杀他们,如烹小菜。   半盏茶的功夫,十几个暗卫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皆是一剑封喉。   谢明坐在马背上,他脸色惨白,“你不是靖北侯世子!”   靖北侯世子的武功和祈王不相上下,他们这么多人,诛杀祈王绰绰有余。   心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可他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是萧湛呢,他怎么可能会离开军营,来东延腹地?   “你到底是谁,赵烈?”谢明猜测道。   他只听元奕提过赵烈,能让皇上记住的人,武功绝对不低。   萧湛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   谢明苦笑。   他何其有幸,居然追萧湛追了三天三夜,追不上,也追不丢。   以萧湛的本事,甩掉他那是小菜一碟。   他根本就没想甩他,只是挑个地方杀他们。   这地方不错,环境清幽雅致,有竹林风,是块埋葬人的风水宝地。   他不能死!   萧湛离开军营的事,必须告诉皇上!   谢明武功不弱,虽然不是萧湛的对手,但是他当初能从定亲王妃手底下逃掉,就不容人小觑了。   再加上有两个暗卫断后,还有烟雾弹。   谢明终究是逃了。   带着一身的伤,骑马逃了。   萧湛没有追上去,因为没那个必要。   等谢明逃回边关,元奕差不多也能猜到他离开边关了。   他翻身上马,继续往前走。   只余下一地的血,无数的竹叶。   风一吹,便将血迹掩盖。   若不是那么多横七竖八的尸体,真叫人怀疑,方才的杀戮只是一场虚幻。   边关,敌营。   大帐内,元奕在看奏折。   顾清颜掀开帐帘走进来,问道,“还没有谢明的消息吗?”   柳公公忙回道,“谢统领还没有传信回来。”   顾清颜眉头皱紧,语气失望道,“他还有那么多暗卫,都没能追上靖北侯世子?”   元奕脸色很冷,“靖北侯世子太狡猾,我担心谢明会中计。”   顾清颜点头,她望着元奕,“那天,靖北侯世子都没有开口说话,太不对劲了。”   以连轩的性子,就算打不过元奕,嘴上也不会服软的。   他肯定会气的元奕自乱阵脚。   元奕看着顾清颜,他眸底晦暗不明。   此时,外面一官兵来报,“皇上,大周有密信传来。”   官兵跪在地上。   不用元奕吩咐,柳公公赶紧拿了递给元奕。   元奕看了一眼,就气的拍桌子了。   一张花梨木桌子,在他手里被砸的粉碎。   顾清颜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元奕捏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萧老国公来边关了!”   顾清颜一愣,“他怎么会来边关?”   到不是怕了萧老国公,只是觉得不对劲。   阵前易帅,兵之大忌啊。   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极少有人这么做的。   想着,她脸色一变,两个字呼之欲出,“萧湛!”   “谢明去追的人是萧湛?!”顾清颜又补充了一句。   柳公公脸色也变了,“那谢统领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元奕气的想捶桌子,但是没桌子给他捶了。   他早觉察出了不对劲,可就是没有往萧湛身上想。   谁能想到萧湛会易容成连轩来炸军营?   他去东延,定是去找安容的!   “真想不到,我东延绑架了沈安容那么久,他稳坐军营,毫不在意,朕还当他压根就没把沈安容的死活放在心上,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去救沈安容了!”元奕一口银牙没差点咬碎了。   萧湛离开军营。   连轩坐镇,他居然没有趁机攻城!   白白错失良机!         第六百四十四章 搜查   傍晚,天边的晚霞像火一样燃烧。   丹霞似锦。   院子里,有小厮清扫落叶。   这些小厮,都是暗卫。   如此大材小用,真是难为他们了,不过见他们把扫落叶当练武,也是小院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安容扶着门出来,身后有丫鬟小心翼翼的跟着,生怕她不小心摔着了。   见安容下来,小厮们赶紧拿了扫把站一旁,看着她。   赵成是不赞同安容出房门的,看着安容高耸的肚子,他就头皮发胀。   总觉得安容躺床上最安全。   只要安容出门,他就有些紧张。   这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小少爷不得跳脚,提前出来踹他们啊?   见暗卫一个个盯着她,安容失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赵成笑道,“过不了多会儿,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有爷在,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容轻轻一叹,道,“相公今儿怕是进不了城门了。”   赵成愕然,“为什么?”   “城门已经关了,他在城门外,”安容有些憋闷。   她等萧湛等的快不耐烦了,方才特地眯了片刻。   正好瞧见萧湛赶着进城,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被挡在了城门外,她能说萧湛是瞧见城门被合上的么?   一想到萧湛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没能及时进城不说,还被关在了城外。   最近的驿站在三十里外,她都不知道今晚萧湛睡在哪里。   一想到前儿,萧湛星夜兼程。最后累极了,就睡在了树上。   早上醒来,一条毒蛇冲他吐舌信子,被萧湛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就给砍了脑袋。   萧湛若无其事的骑马继续赶路,倒是把安容给呕心吐了。   便是这会儿想起来,安容还忍不住毛骨悚然。   这是萧湛浅眠,被蛇吐信子声给吵醒了。要是睡熟一点。那可真就……不敢想象了。   赵成还以为萧湛在百里开外呢,没想到都到城门口了,那这会儿肯定已经进城了。   正要说话呢。赵成耳朵一动。   那边,便有小厮跑过来道,“赵总管,有官兵搜查!”   赵成眉头一皱。“搜查什么?”   这院子虽然只是三进,但还是分了内外院。外院是真小厮。   小厮道,“还是搜查大周萧国公府表少奶奶。”   安容脸色微变,“怎么今天忽然开始搜查了?”   小厮摇头,这他就不知道了。也不好奇,只要他们没有窝藏萧表少奶奶,怕什么?   赵成看了安容一眼。道,“我去看看。”   说完。他赶紧去前院。   不管怎么样,也要把人拦到萧湛回来啊,不然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不过赵成晚了一步,他走到二门时,官兵已经进来了。   他笑脸迎上去,结果贴了冷屁股,被官兵一掌推开,“别挡道!”   赵成被推远了好几步,险些跌倒,不过他面不改色,又走了上来道,“官爷,我家少奶奶胆小,你们别吓着她了。”   官兵面色冷毅,道,“奉旨搜查,便是皇亲国戚亦不例外!”   言外之意,就是吓着了,那也只能怪安容胆小了,怨不得旁人。   官兵走到安容跟前不远,方才停下,下令道,“府中男眷女眷各有多少人?!”   赵成回道,“男眷十三人,女眷六人。”   官兵眉头轻挑了下,“男眷比女眷多?”   赵成心咯噔一下跳了。   除非小门小户,否者都是女眷多与男眷,像小院这样男多女少的,还真是不多。   安容笑道,“小门小户,比不得世家望族,人手够用就成了,不讲排场。”   官兵也没有纠结,只吩咐道,“让他们都到这里来,我要检查!”   安容手攒紧,不知道怎么办好,玉镯摘不下来啊!   安容努力保持镇定,问官兵道,“不是只在城门口搜查吗,怎么又开始挨家挨户的查了?”   来的太迅速,都没给她一点躲藏的机会。   官兵也不隐瞒,因为问这话的不止安容一个,“上头刚传的密令,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说完,又大声催道,“人到齐了没有,我们没有时间和你们耽搁!快点儿!”   六个女眷,倒是很快就来齐了。   除了两个伺候安容的丫鬟,就四个婆子,都在厨房忙活。   看着那几个婆子,几个官兵眉头皱紧了,不过还是吩咐道,“把袖子撸起来!”   赵成无语了,不仅仅是婆子要撸衣袖,他们也要。   他们大男人,难道还戴手镯不成?   赵成一边撸衣袖,一边看着安容,眸底有担忧之色。   丫鬟婆子都接受了检查,官兵朝安容走去,催道,“撸袖子,没听见吗?!”   安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没有动手。   官兵就沉了脸了,这条街搜查过来,还没遇到这么不给面子的人。   正要发脾气,赵成就拿了两个十两银锭子过来道,“官爷消消气,有话慢慢说,我家少奶奶脸皮薄,不敢随便露胳膊。”   官兵看到银子,脸色好了许多,伸手接了,随手揣兜里,然后道,“不就检查下手腕,这是圣旨,也别让我们为难。”   这些人,蛮横惯了,给银子就收,但是人照查不误。   而且越是这样,越觉得可以。   大家闺秀,便是郡主都查了,她一个怀了身孕的少奶奶有什么看不得的?   还有,萧表少奶奶也正是怀了身孕的人!   官兵呼吸猛然一粗,他觉得皇上的封王圣旨在跟他招手。   再见赵成挡路,官兵又开始推人了。   走到安容跟前,官兵催道。“把云袖撸上去,不然我们就亲自动手了!”   安容没辄,只能把云袖撸上去。   撸的是没带手镯的那只。   在官兵的催促下,又换了一只。   看着安容手腕上的玉镯,官兵眉头挑了一下,指着玉镯道,“把玉镯摘下来!”   官兵身后。赵成几个拳头捏紧。要动手了。   见安容迟迟不动,官兵又催了一次,“摘下来!”   声音明显不耐烦了。   安容快崩溃了。催什么催,要是能摘下来,她还用磨蹭吗?!   安容缓缓抬起手,可是被嫌弃慢了。官兵上前一步,要抓安容的手。   他的手。刚伸过来,就被远处飞来的一石子给打了一下。   安容一惊。   瞥头望去。   之间远处有一男子走过来。   男子长身立玉,修长挺拔的身躯像是山峦之颠,一柄锋利的宝剑。顶天立地,睥睨天下。   他面色冷峻,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像是在月色下泛着粼粼光泽。   只看了一眼。便叫人寒了半边身子。   安容惊呆了,萧湛怎么进城了?   惊讶之余,又抑制不住的喜悦了。   官兵脸色极差,他看着自己被石子打中的手腕,青如破旧茅屋上长的青苔。   萧湛走到安容身边,很自然的扶着安容,然后才望着官兵道,“摘手镯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烦官爷了。”   说着,萧湛抓起安容的手,要将玉镯摘了下来。   碰触的瞬间,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像是有了闷闷之气。   好像顷刻间多了些浓云,像是随时要下雨一般。   安容心底一动,多看了萧湛一眼。   总觉得这闷气来的太突然了些,别是与摘下玉镯有关。   那些官兵也在望天,他们这些奉命办差的,最怕下雨了,浑身湿透,难受啊。   见安容看着自己,萧湛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安容注意到他食指有血。   玉镯在萧湛手里,轻而易举就被摘了下来。   萧湛举着玉镯,问官兵,“这样可以了吗?”   官兵捂着手腕,他知道不是萧湛的对手,他们奉命搜查摘不下玉镯之人,不是她。   想着,方才收了二十两银子,被砸一下,也不算什么了。   “去下一家!”官兵吩咐道。   等官兵转身,萧湛的手滴了不少的血了,安容忙低声道,“快戴上,不然你会血流不止的。”   安容的声音,喜悦中透着浓浓的柔情。   萧湛能摘下玉镯,就足矣说明一切了。   其实,萧湛能丢下千军万马来接她回去,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萧湛轻点了下头,帮安容把玉镯戴上。   可就是戴上的瞬间。   天空忽然电闪雷鸣。   狂风阵阵。   这一幕,好像很熟悉,似是什么时候见过?   想着,萧湛的脸,阴沉如冰。   他扶着安容肩膀,替安容挡风沙的手,倏然松开,像是抓了烫手山芋一般,急不可耐的丢开。   安容主意到了。   就在萧湛松手的瞬间。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直接劈在了萧湛身上。   一院子的人都惊呆了。   只见原本风度翩翩的萧湛……   此刻,面色漆黑,像是从煤炭堆里爬出来一般。   他的头发,像是炸毛了一般,根根倒立。   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走出院子的官兵回头,就见萧湛砰的一声倒下。   从来只听说坏事做多了,会遭到雷劈,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这人要不是今生坏事做多了,就是前世做多了坏事啊。   这样的倒霉煞星,谁靠近谁倒霉啊!   那些官兵,赶紧跑。   赵成等暗卫也惊的回不过神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萧湛会被雷劈中啊。   “天谴……,”赵成呢喃了一句。   安容也吓傻了,呆呆的看着倒地不起,生死不知的萧湛,玉镯没说过,摘玉镯会被雷劈啊!   要是说了,她就是在东延呆一辈子,也不会要萧湛摘玉镯的。   安容要蹲下,去看萧湛。   可是隆起的肚皮让她动弹不得。   她小心弯腰下去,赵成拦住了她,“少奶奶,你别碰爷。”   安容看着他,赵成道,“这一幕,八年前我曾经见过,瞎眼神算就是给爷算命,出了国公爷的书房,就被雷电劈中……当初国公爷要扶瞎眼神算起来,被电的胳膊发麻……。”   安容脸一白。   她听说过瞎眼神算替萧湛逆天改命,最后遭了天谴,没了一只眼睛的事。   可萧湛怎么会遭天谴呢?   他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   要说战场杀敌,双手沾染血腥,就会遭天谴,那得有多少的将军会遭遇天谴了?!   安容就那么看着萧湛,看着他躺在地上。   安容庆幸,那些官兵胆小如鼠,早早的就逃了。   不然萧湛易容面具被雷打成了碎片,就算脸漆黑如炭,也瞒不住他们。   想到瞎眼神算遭遇天谴,没了一只眼睛。   安容就盯着萧湛的眼睛看了,她没法接受萧湛没了一只眼睛的可能,萧湛更接受不了。   赵成劝安容别担心,当初瞎眼神算的眼睛被闪电劈中后,是流了血的。   萧湛没有,应该没事。   赵山俯身,探了探萧湛的鼻息,放心道,“还有鼻息,爷还活着。”   赵成就看着安容手腕上的玉镯了,嘴动了动道,“爷被雷劈中是因为玉镯吗?”   安容看着玉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确定是不是。   但是要说不是,连她自己都不信,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呢?   “要是摘一次玉镯,就被雷劈一回,铁人也坚持不住,何况爷是肉体凡胎?”赵成眸底有担忧之色。   少奶奶还生气,说萧家木镯向着萧家人,把爷给劈的,这哪里向着了?   安容握着玉镯,恨不得将它捏碎了。   赵成俯身,轻轻碰了萧湛一下,确定没事,才和赵山两个把不省人事的萧湛扶起来。   安容身后两个丫鬟,吓傻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她们被买来小院也有两个多月了,从来没见过爷是什么样的。   方才一见,虽然容貌俊朗,但远比不上那股叫人胆怯的气质。   可他扶着少奶奶时,那种温柔,让他们觉得少奶奶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一转眼。   爷就被雷劈了。   两丫鬟傻站在那里,被暗卫给吼了,“还不赶紧进屋伺候!”   两丫鬟这才跑进屋。   赵成和赵山把萧湛扶着睡在了床上,那一身脏,也顾不得了。   亏得早早的安容就吩咐丫鬟准备好了热水和衣裳,等萧湛回来,就能美美的泡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一觉。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也幸好今儿官兵来查院子,不然要是出城时,萧湛摘玉镯被雷劈中……   安容头疼,难保出城还会被雷劈啊。   安容坐下来帮萧湛把脉。   赵成在一旁看着,等安容收回手,方才问道,“爷没大碍吧?”   安容摇头,“没什么事,脉象强劲平稳。”   要不是亲眼见到他被雷劈了,真怀疑萧湛是装晕的。   “那爷什么时候醒?”赵山问道。   安容摇头,“我不知道,脉象没事,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第六百四十五章 嫌弃   安容说着,丫鬟把铜盆端过来。   安容用帕子湿了水,帮萧湛擦脸。   等瞧见萧湛俊美绝伦的脸,丫鬟的呼吸一滞。   眼睛像是定在了萧湛脸上,挪不开了一般。   赵成瞥了两丫鬟一眼,丫鬟又缩了脖子不敢再多看一眼。   赵成上前一步,对安容道,“少奶奶,还是属下来吧。”   此时,萧湛的脸和脖子已经擦干净了。   她大着肚子,也没法做更多,便吩咐丫鬟拿了衣裳来,让赵成帮萧湛换上,好让他睡的舒服些。   安容知道萧湛赶来边关很累,她不怕赵成弄醒他。   甚至,安容心里还有一些期盼,希望萧湛能醒。   只有他醒了,她和赵成他们才安心啊。   可不论赵成怎么摆弄,萧湛都睡的死死的,让人心中担忧。   这一忧,便是三天。   一夜没醒,赵成就担心了,见安容把脉始终说没事,赵成斗胆道,“少奶奶,要不属下去找个大夫来吧?”   安容能反对吗?   赵成请了大夫来。   一个又一个。   便是东延皇宫里的御医,也花了重金请了三个来。   回答和安容一样,都是脉象沉稳,一点事都没有。   可是听说萧湛被雷劈中了,又一个个惊呆了,常人被雷劈中,能安然无恙吗?   这不,又是煎药,又是施针,竭尽所能。   可萧湛就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安容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赵成怕安容思虑成疾。劝道,“少奶奶,爷是因为萧家传家木镯才会被雷劈中,萧家之物,不会害萧家人的,你且放宽心,好好养身子。爷睡了三天。你衣不解带的伺候,也没好好吃东西,你和腹中小少爷都受不住。我让丫鬟准备了吃的,你多吃些,再好好睡一觉。”   安容摸着肚子,看着熟睡的萧湛。总是轻点了下头。   安容食欲不佳,但为了腹中胎儿。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不少,还喝了一碗鸡汤。   不知道萧湛会怎么样,赵成吩咐另外在屋子里摆了一张床给安容歇息。   夜,清冷有风。   微微敞开的窗柩。有徐徐清风吹来。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海棠木雕镂百合大床上。熟睡的男子,眉头动了下。   眼睛。缓缓睁开。   屋外伺候的赵成见他起来,轻轻推开窗户,纵身一跃就进了屋。   他欣喜道,“爷,你总算是醒了。”   萧湛轻点了下头,他想起自己被雷劈中的事了,问道,“我睡了几天了?”   说着,萧湛要起身下床。   赵成赶紧扶他,却被萧湛止住了。   他还没有虚弱到需要人扶的地步。   他望着安容,赵成回道,“爷睡了三天,少奶奶也差不多三天没合眼,这会儿估计累极了。”   萧湛点点头,手轻轻一动。   赵成便放心的跳窗离开,还小心的把窗户关好。   萧湛望着安容。   她仰卧在床榻上,身上搭着块绣着鸳鸯戏水的云锦毯子,却掩不住隆起的腹部。   便是睡着了,她的手也是护着小腹的。   她面容精致如羊脂玉,泛着光泽,唇若点朱,清澈明净的双眸紧闭,只是忽然一双好看的眉头皱紧了下。   想翻个身子,可是努力了两下,没有成功。   倒是那锦毯掉了大半。   萧湛走过去,帮安容把锦毯盖好,握着安容的手,轻轻的磨着,像是摸着一块上等玉石一般。   萧湛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有注意到他手上有重茧,摸在安容娇嫩的皮肤上,有轻微的刺疼。   安容虽然很累很困,可是心里记挂着萧湛,睡的很浅。   萧湛摸了几下,安容就睡不着了。   她努力把手抽回来,无果后,就把眼睛睁开了。   睡眼朦胧中,看到一人坐在她床边,安容先是一怔,困意瞬间消退待尽。   等看清楚是萧湛,安容就想喊出声,可是见萧湛摸着她的手,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发呆。   她极少看到萧湛发呆,连她醒了都没察觉。   不会是被雷劈的反应迟钝了吧?   安容有些后怕,伸手在萧湛跟前来回晃了两晃。   见萧湛没反应,她要把手收回来,却不期然被萧湛握紧了。   握的很紧,好像一松手,安容就会消失一般。   安容有些吃疼,道,“相公,你握疼我了。”   萧湛赶紧松手,复又抓紧了,只是力道小了许多。   安容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大着肚子就挪动不方便,还霸占她一只手,她没法起来啊。   算了,不起来就不起来吧,只是他怎么看着不对劲啊。   “相公,你没事吧?”安容反握紧了萧湛的手,纯澈明净的眸底写满了担忧。   萧湛看着安容在帮他把脉,扶她起来道,“我没事。”   安容点点头,脉象平稳,确实没事。   她望着萧湛,问道,“相公,你为什么会被雷劈中,赵成说八年前,瞎眼神算帮你改命,遭天谴也被雷劈了,你怎么会跟他一样?”   好像也不一样,至少瞎眼神算瞎了一只眼睛,而萧湛没有。   不过萧湛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被雷劈。   总是有缘由的。   萧湛瞥了玉镯道,“玉镯嫌弃我,给我一点教训。”   听到这话,安容的眼珠子猛然睁大,不敢置信,“嫌弃你?怎么会呢?”   她眯了眼睛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努了努嘴,一脸的嫌弃。   敢嫌弃我夫君,我也嫌弃你,很嫌弃很嫌弃!   萧湛被安容那样子给逗笑了。刹那间,安容只觉得万物都为之黯然失色。   萧湛摸着安容的脸,深邃的眸底,透着一股叫人面红耳赤的深情,从所未有。   安容微微讶异,眼睛直眨,不明就里。越看越觉得萧湛怪怪的。就听萧湛举起她的手道,“虽然玉镯嫌弃我,我依然感激它将你送回我身边。”   闻言。安容眼睛眨的更厉害了。   这话怎么听的不明不白的,什么叫感谢木镯把她送回他身边?   她知道,她之所以会嫁给她,和木镯有脱不了的干系。可是那不是他故意耍计谋,她一不留神中了计吗?   可是送回……?   她去哪儿了。要木镯送回来?   安容拧眉琢磨,猛然抬头,惊看着萧湛,有些急切道。“慧明大师说过,我能重生,是因为我有逆天改命之能。当时我就猜测是因为木镯,不会真的是木镯帮我逆天改命的吧?”   萧湛点点头。   确实是木镯。   不过。还有一个他。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前世最终是拜了瞎眼神算为师,虽然早前连轩曾偷听东延太子说过这事,不过他并不相信。   听萧湛说这话,安容就确定萧湛也梦到前世了,她的心有些慌乱不安。   没人比她清楚,萧湛前世有多宠溺清颜了。   他梦到前世,肯定知道前世的清颜有多好,没有前世的记忆,他对她能做到坦然,现在呢?   安容低下眉头,见到手腕上的玉镯。   她的心又雀跃了三分,木镯说过,要摘下它,除了萧家人的血外,还要有一颗甘愿为她牺牲的心。   安容情绪逆转的太快,让萧湛见了直蹙眉,问道,“怎么了?”   安容连忙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做了什么事,惹的木镯会嫌弃你?”   怕萧湛不回答,安容还拽着他手腕,央求道,“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要是不小心也得罪它了,它也引雷电劈我怎么办?”   说着,安容还在心底为之前嫌弃木镯而赔礼道歉。   萧湛见了失笑,“木镯不会嫌弃你的。”   “那可说不一定,”安容还是有些怕。   现在木镯喜欢她,不代表一直喜欢啊。   安容拽着萧湛的胳膊摇晃,一定要萧湛回答她,萧湛奈何不得安容,只好道,“木镯嫌弃我前世没有娶你为妻。”   安容,“……。”   无语了有没有,萧湛要娶谁,那是他自己的事啊,关木镯屁事啊,它还不乐意了?   也太傲娇,管的也太宽了吧?   安容斜视萧湛,道,“木镯怎么会这么霸道呢,你肯定是逗我玩的对不对?”   她不相信手腕上的玉镯会这么的霸道不讲理。   萧湛哑然一笑,捏着安容的琼鼻道,“木镯是萧家之物,霸道些有什么奇怪的?”   说的也是。   可也霸道的过了火吧,不听话就天打雷劈?   不过安容又心中感动,她何德何能,让木镯如此偏向她?   萧湛松了捏着安容鼻子的手,摸着玉镯道,“其实,它对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想到前世,萧湛感慨诸多。   他被雷电劈中,睡了三天。   短短三天,看尽了前世。   他怎么也想不到,前世诸多悲剧,皆因他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   这句话,他这一世也说过。   现在想想,萧湛还有些后怕。   他自打出娘胎,就命理极硬极苦,外祖父求了瞎眼神算十年,才求的他答应帮他改命。   瞎眼神算搭上了一只眼睛,才勉强窥的一丝天机。   就凭着这一丝天机,外祖父就把帮他娶嫡妻的事交给了他。   安容最合适。   可惜,安容退亲了。   他一直以为安容退亲是因为流言蜚语,觉得他可怕,便是被雷劈晕之前,他也一直这么认为的,谁想到是因为苏君泽?         第六百四十六章 满足   以萧国公府在大周的权势地位,还从未想过会有人敢退亲。   偏偏安容就有这胆量。   萧老国公又是欣赏,又是愤怒,以国公爷的性子,他下定决心要把安容娶进门,哪怕是一具尸体,那也必须是萧国公府的。   那时候的萧湛,对儿女之事看的极淡。   娶谁为妻,他并不在意。   娶谁不是娶?只是他需要嫡子继承家业,需要嫡妻帮他打点内务,仅此而已。   可以说,在萧国公府定下安容之前,那两庄亲事,他连关心都不曾关心过。   是安容的退亲,让他饱受非议。   也是安容的退亲,让萧老国公大怒,他古井无波的心,才起了一丝波澜。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恼怒安容。   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大丈夫何患无妻?   萧老国公听他这么说,想想也是,不嫁就不嫁,那是她没那个福气,他堂堂国公爷,难道要逼婚一个小姑娘?   强扭的瓜不甜,他就不信这世上就这么一个合适之人。   就这样,瞎眼神算好不容易挑到的合适人选就不合适了,得重新选。   瞎眼神算又找了许久,那时候他夜观星象,恰好看到一颗黯了瞬间的命辰星点亮了。   这样的现象,从萧太夫人过世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他找了许久,才算出那是顾清颜的命辰星。   他给顾清颜算命,居然算不出来,总觉得她的命辰星透着诡异。   他把这事跟萧老国公一提,萧老国公想都没多想,就上门提亲了。   萧湛知道。就冲顾清颜命辰星跟萧太夫人有些许相似,就足够说服萧老国公让萧湛娶她了。   原本瞎眼神算觉得安容和萧湛是天作之合,现在萧老国公定下了顾清颜。   然后他就发现顾清颜的命格朝安容靠近,渐渐相似。   此消彼长,安容的命格就弱了许多。   这些事,都很正常。   本来顾清颜的命早该陨落,但是没有。   她的改变。势必会引起她人命数的变化。   这些事。瞎眼神算都和萧老国公说了,有连轩偷听,然后告诉萧湛。   萧湛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只知道他没有跟传闻中的那样,把顾家大姑娘给克死。   在迎娶顾清颜之前,他倒是见过安容两面。   一次是在大昭寺。   他还记得那日情形。   她和武安侯府几位姑娘去大昭寺上香。   路上有两个乞丐,可怜兮兮的。   她看着她们。目露同情。   她的那些姐妹就道,“四妹妹。你不是素来有同情心吗,怎么今儿不慷慨解囊了?”   她扭着绣帕道,“今儿出门的急,我忘记带银子了。你们借我点儿,回头我双倍还你们。”   沈安玉扑哧一笑,“你居然没带银子?”   安容脸皮薄的很。轻点了点头。   沈安芸就笑道,“这施舍给乞丐的钱。哪有借的,还不如算是我们捐的呢,四妹妹你头上的金簪,倒是可以当银子用。”   说着,要伸手去拿。   安容护着金簪道,“不行,喻妈妈说过,这是娘亲最喜欢的金簪。”   沈安芸点头道,“越是这样,才越显的你心善啊,做好事,太太在九泉之下也能有福报。”   然后,他便瞧见安容拿着金簪不舍,又看着乞丐婆可怜乞讨,一脸的犹豫不决。   最终,她还是把金簪让丫鬟捐给那乞丐。   不过可惜,丫鬟并没有把金簪给乞丐婆,而是从怀里掏了三个铜板丢乞丐的破碗里。   当时,萧湛看的直摇头,尤其是见安容一脸高兴模样,当时他心底对安容就两个字形容:够傻。   这样的女人要是娶回家,被卖了估计还要帮别人数钱。   第二次是在皇宫御花园。   不知道什么缘故,沈安玉和她打闹,不小心撞掉了一盆珍贵异常的雪牡丹。   当时御花园,就有公公过来询问。   沈安玉想都没想,就指着安容,“是她打翻的。”   安容当时惊呆了,“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沈安玉就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一旁道,“好姐姐,你救过太后,太后喜欢你,你打翻一盆花,太后不会责罚你的,要是让人知道是我打翻的,宫里流言蜚语多,指不定就传我毛手毛脚,我名声就坏了,你我一家姐妹,就帮我背了这个黑锅吧。”   “可花是你打坏的,我不能骗太后,”安容摇头道。   “哎呀,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骗太后了,你今儿不帮我忙,往后也别想我帮你了,哼,天天把姐妹情深挂嘴边,到头来不过是说说而已!”   然后,沈安玉就生气了。   安容就承认雪牡丹是她打碎的了。   当时,萧湛都看呆了。   不懂怎么没替人背黑锅就成有错了。   他当时都不忍看她呆成那样,手中一片花瓣一动。   就打在了沈安玉的脚腕上。   当着公公的面,沈安玉扑倒了郑贵妃最爱的十八学士。   之后,便是她求太后赐婚她和苏君泽。   他知道苏君泽不爱她,赐婚那天,还找他喝酒,道,“何德何能,她居然退你的亲,要嫁给我?”   连轩怂恿他退亲,苏君泽苦笑,“太后赐婚,如何退婚?”   他迎娶顾清颜为妻。   之后没一个月,她也嫁给了苏君泽。   那时候,她和顾清颜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因为她落水,顾清颜把她救了起来。   那一天,她碰到顾清颜的手腕,镯子碎成了两半。成了玉簪。   从那天起,他看待安容的态度不同了。   当年萧太夫人取下木镯给萧老国公时,曾说了四个字:至纯至善。   萧老国公一直在找这样的人,一直都找不到。   顾清颜能戴上玉镯,可她却能让玉镯碎裂成玉簪。   再后来,顾清颜过生辰,她来道贺。   那一天。他在小院锻炼筋骨。   小厮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更不知道她跑了进来。   他随口吩咐一句,添柴。   她就添柴,还差点将他煮熟了。   从始至终。在安容身上,他就见到一个字:呆。   和顾清颜的精明聪慧截然不同。   玉簪一分为二,每见她一次,就丢一次。   顾清颜就把玉簪送给了她。让她日日佩戴,她还真就日日佩戴。从不离身了。   很听话。   安容以为顾清颜对她掏心掏肺,只要她想要的,只要顾清颜有,都会给。   却不知道。顾清颜是不得不给。   一只玉簪在安容手里,她虽然进不去,但是顾清颜想要什么。必须安容同意。   她教她医书,是激起安容的兴趣。只有安容心底有渴望,玉簪才能感觉到。   起先,他们都不知道顾清颜从玉镯里拿什么得安容同意。   顾清颜拿了很多医书,药方。   萧老国公问她要看看能不能拿兵书。   那一天,正好安容来国公府,他本来是要出门的,落了东西在屋子里,回头拿。   她们在凉亭里聊天,他耳目聪明,听的见。   顾清颜问她,“安容,你想看兵书吗?”   安容在喝茶,闻言,看了她一眼道,“我看兵书做什么?”   顾清颜被问的愣了一下,笑道,“君泽喜欢,我以为你也喜欢。”   安容笑着摇头,“我倒是翻过几页,看不懂,还看的头晕。”   然后顾清颜就笑道,“其实,用兵之道,不仅仅是用在战场上,还可以用于内宅,我没事会翻翻兵书,上回君泽见我拿兵书,还说我巾帼不让须眉,我见你眉宇间有英气,想你应该喜欢才是。”   安容心动了一动,道,“那我回去也看看。”   顾清颜就给安容介绍几本兵书名字。   本来萧湛心底就有些怀疑了,后来在见顾清颜把那几本兵书交给萧老国公。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后来在他追问下,顾清颜坦白了。   安容和她都是木镯主人。   仅她一人,根本无法从木镯里拿东西。   非但如此,还要安容不断的做好事,滋养木镯,也就是所谓的感激之心。   做好事,得用银子啊。   这也是为什么顾清颜做生意,会有安容股份的缘故。   安容会拿着这些钱,去救济那些穷苦百姓。   这些事,萧湛一直看着。   顾清颜利用她,她还感激不尽,她好像根本就察觉不到他人的别有用心。   别人对她好一分,她恨不得倾其所有来回报。   别人对她不好,她好像转过脸就能忘记。   就拿武安侯府大夫人来说,她们欺她骗她,她都察觉不到,被她们教育的,觉得那都是应该的。   有一回,她跟顾清颜诉苦,说及沈安北之死。   安容的呆,他是领教过的,实在不忍心她被蒙在鼓里,还认贼做母,就随口说了一句,“他确实死的蹊跷。”   安容就呆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极少和她说话,她很怕他。   她甚至都没察觉到,他是在和她说话,她还望着顾清颜。   顾清颜及时把话题岔了过去,说起其他。   之后,还格外叮嘱他道,“至纯至善,心中就不能有恨,手上不能沾上鲜血,她父兄被人害死,她若是知道了,必定心中生恨,武安侯府的仇,等到机会合适,你帮她报就是了。”   是的,武安侯府的仇,她死后,他帮着报的。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喜欢她。   听到顾清颜的死讯,他很平静。   因为他有那个心理准备,他克妻,他的嫡妻活不过七年。   所以,寻常时候,不论顾清颜求什么,只要他有,只要他能做到,都会满足。   但是听到安容以死谢罪时,他的心好像忽然间空了。   他根本不信安容会杀顾清颜。   他回京第一件事,不是回萧国公府,而是去东钦侯府。   别人都当他是去替顾清颜报仇,找东钦侯府算账。   其实,他只是去看她最后一眼,让她好入土为安。   他不了结此事,东钦侯府根本不敢将她下葬。   见她平静的躺在棺材里,跟睡着了一样,根本不像个死人。   他控制不住,将她抱了起来。   苏君泽拦住了他,拉扯间,她别与发间的玉簪掉了下来。   他说了一句,“我要带走她,挡路者,死!”   那是他第一次对苏君泽出手,直接踹飞了他。         第六百四十七章 颠簸   那时候的他,是战功赫赫的湛王。   朝中,没人敢惹他。   东钦侯夫人怕他对苏君泽怎么样,赶紧拦下了他。   就这样,他把安容带走了。   玉簪落地的瞬间,她就有了腐败之气,但是玉簪戴上,她整个人又像是活过来,只是困极了睡着了一般。   玉簪乃萧家木镯所变,他却是第一次知道玉簪有此威力。   他没有把安容带回湛王府,哪怕她戴着玉簪像活人,可终究不是。   他把她带到了他在京都的一处宅院,然后回了湛王府。   安容有玉簪,顾清颜也有。   他以为顾清颜也和安容一样,尸身不腐。   可惜,终究没法再验证了。   她死后,丫鬟给她梳洗打扮,戴的是她最喜欢的头饰,玉簪不在其内。   玉簪在梳妆匣里静静躺着呢。   不过就算真戴着,这玉簪也是要取下来的,萧家传家之物,代代相传,萧太夫人临死前都取了下来,何况其他?   接下来,便是顾清颜下葬。   她是湛王妃,她的葬礼空前浩大。   等她下葬完,苏君泽又上门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言四起,说他带走安容的尸体,是替湛王妃报仇,要将安容千刀万剐。   苏君泽登门,要带安容的尸身回去。   那时候的他,早查清楚安容是怎么死的了,虽然不是他害的,却因他而死。   如果在栖霞院死的不是湛王妃,而是其他寻常贵夫人,东钦侯府会怕的要怀了身孕的世子夫人以死谢罪吗?   如果不是萧家传家之宝。顾清颜哪来那心思整天往东钦侯府跑,又怎么会被人钻了空子?   萧家欠安容的太多!   想到苏君泽对她的薄情,萧湛就替安容不值。   他一直以为她过的很幸福,除了面对自己时,躲闪害怕,其他时候始终笑容灿烂,无忧无虑。   就算被人骗了。她还有些惶恐。这样是不是太麻烦别人了。   傻的叫人心疼。   傻的叫人觉得其实这样一直傻,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至少活的快乐。   他看着苏君泽。冷然一笑,“活人东钦侯府都不要,如今倒要一个死人了?”   那一瞬,苏君泽的脸色变了。   其实。萧湛一直知道有许多人爱慕他的王妃。   她什么都好,什么都会。有精致的容颜,傲人的才华,为人和善,人前人后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能娶到这样一位王妃。   除了他和萧老国公还有萧大将军。没人知道顾清颜的光芒背后,有安容一半的功劳。   顾清颜备受瞩目,而安容呢。   人家羡慕她。有顾清颜这样一个闺中好友,无话不谈。有求必应。   有人羡慕,就有人吃味。   不少人在她跟前泛酸,说顾清颜大方,就凭她当初退掉萧湛的亲事,顾清颜就不应该和她交好,世上有几个女人会和看不起自己夫君的女人交好的?   没整的你死去活来算不错的了,还教你医术,让你入股日进都进的铺子,让你坐在家里什么都不收钱?   听的多了,她也羞愧。   越羞愧,越不敢看他。   萧湛倒是问过顾清颜,“她那么呆,是不是病?”   极少有人呆成安容那样的,只有傻子了。   顾清颜摇头笑道,“不是病,只是从小教育问题,武安侯府大夫人是她姨母,又是继母,从小教她要乖巧懂事,做人要懂得感恩,别人给她一根针,她就应该还别人一斛珠……。”   当然了,这些话,不是从大夫人口里说的,是身边的丫鬟婆子说的。   不过丫鬟婆子都是大夫人的人,肯定是她授意的。   这世上,填房和正室区别很大。   大夫人虽然是填房,是武安侯府夫人,到底是继室。   婆子在安容耳边耳提面命,大夫人当初一个清白女儿家,嫁给侯爷做填房,全是为了照顾她和沈安北,这份恩情,重比天高。   不论安容怎么孝顺大夫人,也不是不够的。   还有,她是武安侯府嫡女,除了孝顺长辈之外,还要和府中姐妹和睦相处,做嫡女的就要有嫡女的样子,爱护庶女,能帮忙的就该尽量帮忙。   尤其是在钱的问题上,更是教成了一个白痴。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为了钱伤感情的事那是断断不能做的,俗气!   堂堂武安侯府嫡女,怎么能俗气呢?   只有安容不看重钱财,其他人才好骗啊。   其实,世上大多数问题都和钱有关。   没有利益纠纷,矛盾就少了。   还有安容脾气温和,不会责怪别人,那也是武安侯府一堆人的杰作,一个巴掌拍不响,能吵起来,肯定她也有错啊,有错就该反省……   反省多了,就成了习惯。   便是重活一世,安容也不擅长责怪别人。   不过在萧湛看来,比前世长进太多了。   不过他也理解,为什么安容不被东钦侯夫人喜欢。   谁喜欢自己的儿媳妇手太宽,抓不住钱,一个劲的往外流?   旁的庶媳都一个劲的往怀里捞银子,独独她,嫌钱多了,往外送。   萧湛想,要不是安容和顾清颜关系好,有顾清颜给她的股份,指不定东钦侯夫人怎么嫌弃她了。   安容和顾清颜在一起,根本就没人看的到她的光芒。   苏君泽也不例外。   便是他,看到安容的不也是她的傻吗?   其实傻的不只她一个,还有他。   要不是安容死了,他都不知道心里有她。   有时候,行军打仗,翻着兵书。他就会想起她。   他以为是这些兵书的缘故,毕竟没有安容,他就不会有这些兵书,看到兵书想起她,很正常。   而且,每每想到安容,他就会在心底加一句。“肯定又被人给骗了。”   他只当是萧家利用了她。他有愧疚,并未做过他想。   谁知道,曾几何时。她已经在他心里了?   看到安容枉死,萧湛看着苏君泽,就想揍他。   但是安容毕竟是苏君泽的嫡妻,他有什么立场替安容向苏君泽讨公道?   只怕人家都要以为他疯了!   但是苏君泽口口声声要带安容走。萧湛不舒坦,要是当年我没有松口。哪有你娶安容的份?   这么多年,她为萧家也做了很多事,虽然她不知道,但他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萧家木镯。从来只有萧家人能戴,她是个例外。   但她可以不例外!   萧湛也冷情的很,苏君泽多提几句。他就控制不住脾气了,“王妃死因不明。但是安容是你的嫡妻,她有多傻你不知道?她能害王妃?就算她真的害了,东钦侯府就认定我会要她一命抵一命?!左右不过是怕我不会杀她,会给东钦侯府难看罢了!既然东钦侯府认定她的命是我的,我带走她的尸体又有何妨?!”   萧湛杀戮战场,那种气势,远非温文尔雅的苏君泽可比。   苏君泽一下子就被怔住了。   其实萧湛极少发脾气,他喜怒不形于色,要是真气极了,谁有闲工夫和你啰嗦耍嘴皮子,直接要你命!   苏君泽也很后悔,当时他完全被顾清颜的死给怔住了,心痛难耐。   安容早产,他也没管,因为生气,也因为愧疚。   她为什么要找顾清颜来,就算人不是她杀的,她却有脱不了的干系。   要不是顾清颜出事,他心急之下,又怎么会推开她,让她撞到桌子,导致动了胎气早产?   他在书房买醉,谁知道东钦侯夫人会送砒霜给安容喝?   等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但是安容是他的嫡妻,他怎么能允许她落在萧湛手里,受他鞭笞?   “我鞭笞她?”萧湛听的笑了,“鞭笞她,我还不如鞭笞你!”   说完,萧湛的脸一冷,道,“写下休书,从此,你和她再无瓜葛。”   当时,萧湛说这句话,就跟晴天霹雳一般。   不仅劈住了苏君泽,还有萧湛身后的赵烈等人。   可是萧湛要做什么,根本没人劝,他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不过休书,苏君泽怎么可能写?   安容的死,他也愧疚。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相濡以沫,想起她,他也会心痛,心如刀绞。   他甚至都分不清,是顾清颜的死,他心痛一些,还是安容的死,更让他痛心。   总归是生不如死。   但是他不写,萧湛有的是办法让他屈服。   安容是东钦侯夫人用砒霜毒死的,安容是没娘家人给她撑腰,所以东钦侯夫人才有恃无恐。   要是真深究起来,就算不能要了东钦侯夫人的命,刑部死牢也能关她一辈子。   是写休书,还是送东钦侯夫人去刑部,让苏君泽选。   苏君泽写了休书。   后来,苏君泽还找过武安侯府,要二老爷登门要回安容的尸体。   可是二老爷怎么可能为安容得罪萧湛呢?   不过就算不得罪,该死的也都死了。   对于萧湛逼苏君泽写休书这事,知道的人不多,萧湛不说,苏君泽更不会提,是以外人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这人,不包括连轩。   他听到这事,都惊呆了。   “大哥,你疯了吗,你要她尸体做什么,还逼苏君泽写休书,大哥,你可别告诉我你要娶她,”连轩是混不吝惯了,口没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   也不怪连轩这么想,萧湛要是不娶安容,他要苏君泽休她做什么?   别说,萧湛还真动过这样的念头。   不过,也只是瞬间。   安容怕他,她不会愿意嫁给他的。   但是他敢肯定,她不愿意留在东钦侯府。   柳雪茹是最后见到安容的人,萧湛审问过她。她不敢隐瞒,该说的都说了。   安容不反抗,就喝了添了砒霜的毒药,那是生无可恋,心灰意冷。   他倒是想把安容和顾清颜一起葬在萧太夫人身边。   不过这事也只是想想,提都没提出来,不用想也知道萧家不会同意。这不是瞎胡闹吗?   他找瞎眼神算。给安容找块风水宝地埋葬。   瞎眼神算看着他,笑了一声道,“风水宝地?嗯。后山倒是极好。”   萧湛当时还要打仗,安容的陵墓,是瞎眼神算帮着修的。   修的很奢华,用的是寒玉水晶棺。躺在里面,透过棺盖都能看的见。   瞎眼神算还在陵墓旁建了个小屋。   这一切。瞎眼神算都是有预谋的,他想收萧湛为徒啊。   人要是埋在地下,最多烧些纸钱,可要是什么时候来都能看的见。那来的次数不就多了?   一来二去,他再开导开导,指不定人家脑袋一抽。就跟着他混了?   瞎眼神算想的极好,可架不住萧湛要打仗啊。   不过他倒是有事没事就来陵墓里看看。   好吧。他来看看,是怕遇到盗墓贼,把安容脑袋上,萧家传家之宝给偷去了。   那样,萧老国公不剥他两层皮才怪了。   可是,有一天。   玉簪不见了。   瞎眼神算吓了一跳,赶紧打开寒玉棺要找。   可是玉簪没有找到,却发现安容手腕上多了只玉镯。   他不小心碰了一下。   那一瞬间,竟窥的一丝天机。   这一丝天机,就成了三天前萧湛摘下木镯会被雷劈的缘故。   木镯也舍不得安容死啊。   后来,萧湛再来看安容时,他就开始在人家心口上捅刀子,叹息道,“当初你和萧老儿听我的话娶了她,不就万事大吉了,哪有今日之事啊?不听大师言,吃亏在眼前。”   萧湛皱眉,道,“现在再说这些有用吗?”   瞎眼神算等的就是这话,他笑道,“没用的废话,我会说吗?”   “当初萧老国公求我给你改命,我道行不够,没成功还搭上一只眼,但是我不行,不代表你不行啊,”瞎眼神算道。   萧湛眉头一凝,看着瞎眼神算。   瞎眼神算笑道,“天机不可泄露,等到一定时候,你自会领悟的。”   萧湛没理他,他以为瞎眼神算是框他的。   瞎眼神算无趣,一把掀开棺材盖,抓了萧湛的手,去碰玉镯。   萧湛眼前一闪,脑中便闪现一幕。   他和安容拜堂成亲!   不过只是闪了一幕,他的手便被玉镯灼伤,疼的他赶紧收回来。   萧湛惊怔,“怎么会这样?”   瞎眼神算嫌弃他道,“身上杀戮之气太重,被木镯嫌弃了,不过天机不可泄露,你问我,我是不会说的,自己领悟吧。”   说着,瞎眼神算便走,走出去时,望天呢喃了一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放弃也是拥有,就我这强求来强求去,终究是空啊。”   最终,萧湛拜了瞎眼神算为师。   他也窥的天机,寻得重生之法。   其实,萧湛是想自己重生的,只要他重生了,不就能娶安容了?   可是玉镯选择了安容,他控制不了。   就这点纰漏,让东延太子钻了空子,他也重生了。   而安容的重生,是他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还有玉镯,从光泽润滑被劈的破旧不堪,就像是被打回原形了一般。   玉镯太喜欢安容,才不惜付出惨重代价,也要帮安容重生。   他要从安容手腕上摘下玉镯,玉镯没劈死他,已经算他命大了。   还有安容重生后,居然一个劲的撮合他和顾清颜。   现在想想,萧湛看安容的眼神很不善。   彼时的他,正将安容搂在怀里,搂的紧紧的。   安容有些吃疼,她听着萧湛的心跳,脸微微红道,“你抱的太紧了。”   萧湛没有松手,而是问道,“前世的我,难道真就那么可怕,你重生之后,不愿意再嫁给苏君泽,也不考虑我?”   萧湛心口堵着一团气,捋不顺了。   前世的他,大权在握。   纵然是皇位,只要他想要,就是他的。   前世,她就没有后悔退婚。   重活一世,她不但没后悔,她居然还要把他推给顾清颜。   人家骗她,她不但前世信,还信到了今生。   傻到这样程度,萧湛也是服了她了。   安容抬眸,望着萧湛的眼睛,见他脸上有怨气,安容眼睛轻眨了一眨,不懂他怎么忽然就吃醋了,莫名其妙啊。   她没有解释,这事早说过很多遍了,他很不耐烦听她提顾清颜的。   安容抓了他的手,摸在她隆起的小腹处,然后在他怀里拱了拱,软嚅声道,“我和孩子都是你的,还不够么?”   “你觉得够了吗?”萧湛的声音无奈中透着一股沙哑。   呼吸粗重。   他又把安容抱紧了一些。   只是怎么抱都觉得不够,好像要把安容嵌进他身体里才安心。   想到安容这几个月来所受的苦楚,他就有将东延皇帝剥皮卸骨的冲动。   还敢把安容关在铁笼子里,让她淋雨。   前世不过是关他两年,今生,要关到他咽气为止!   安容脸大红,只觉得小腹处被一块烧的炙热的铁顶着,几乎要被灼伤,很难受。   安容往后动了动,可是整个人被抱着,哪里动的了?   倒是脑袋上,有闷哼声传来,“别乱动,你再动一下,我不一定忍得住了……。”   说着,安容肚子一疼。   被腹中孩子踹了一脚。   好巧不巧的那位置,正好被萧湛顶着……   萧湛脸都黑了,这混小子,还没出世就翻天了,居然敢踹他?   只有安容在偷偷笑。   只是笑了一笑,安容就脸红脖子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湛把手伸到她衣襟里去了,捏着她胸前的柔软。   安容拿禁得住这般撩拨,只觉得浑身瘫软,她抓着萧湛的手道,“别动,小心孩子。”   萧湛摸着安容的肚子,呢喃道,“从大周颠簸到东延,他都经受住了,我还能比马车更颠簸……?”   安容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萧湛重重一捏,安容惊叫一声。   萧湛笑了一下,把手收了回来,把安容又搂紧了些。   “睡觉吧,明天还要启程回大周。”         第六百四十八章 气息   盛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掩藏在树叶间的蝉虫欢叫不停。   闷热,烦躁。   一条宽敞的官道上。   四匹油光顺滑的马开路,中间是一驾宽敞低调却掩不住奢华的马车,其后有八匹骏马护送。   马车内,铺着厚实的呢绒,呢绒之上铺着一层褪凉的冰蚕丝,冰蚕丝之上,还铺着一层锦缎,又不会觉得太凉。   这驾马车,是赵成等暗卫为了安全护送安容回大周,精心打造的。   坐在里面,便是路再颠簸,也不会感觉到不适。   而且,行车的速度并不快。   至少比当初安容来的时候要慢了一倍不止。   便是如此,萧湛还担心安容会颠簸坏了,一定要搂在怀里才安心。   可安容挺着个大肚子,被他抱着,还不如自己坐着舒坦。   总之,萧湛被嫌弃的缩在一旁,看着偌大一个马车被安容霸占了一大半。   其实,这马车原就给安容一个人准备的,里面一半是个贵妃软榻,便是睡觉也够了。   另外小半是给丫鬟坐的,安容要喝茶吃水果,有个丫鬟照顾,方便些。   萧湛坐的就是丫鬟的位置,不拥挤,但远没有安容来的舒坦惬意。   安容兴致勃勃的靠着马车,掀开车帘看窗外。   萧湛见她手举着,怕她酸,见窗户旁有小竹夹,就帮她把车帘给夹了起来。   马车外,青山滴翠。绿草如茵。   离开东延都城已经三天了。   开始安容还忐忑,怕萧湛每摘一次玉镯,都会被雷劈一回,好在没有。   不过也很惊险,幸亏他们早一步离开小院。   他们启程后,她落了件新绣的小肚兜在小院,让暗卫回去取。   谁想到慧明大师会亲自带了侍卫把小院团团围住。要抓萧湛和她。   萧湛摘玉镯。引得电闪雷鸣,还直接被击晕过去的事,慧明大师肯定是有所耳闻了。   可惜。他消息太迟钝,晚了三天才去抓她和萧湛,注定要扑一空。   马车汩汩朝前。   安容的心情甚好。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驿站停下。   驿站小厮赶紧迎了上来。赵成随手丢给小厮一五钱小银锭子,道。“给马喂好料。”   小厮接了银锭子,瞬间喜笑颜逐,虽然驿站接待的都是官宦人家,可极少有人这么大方。不过就是上前行礼,就给打赏的。   “客官放心,一定喂好料!”拿了好处。小厮办事就尽心尽力了。   小厮在驿站伺候,见惯了世面。越是出手大方,越是官居显赫,得罪不起啊。   萧湛先下马车,然后扶着安容下来。   两人朝驿站走去。   才上台阶,还未进驿站,就见门口张贴着告示。   里面的小厮迎接上来道,“不好意思,凡是进驿站歇脚住宿的客人都要检查手腕,这是朝廷旨意,还请两人露出手腕。”   安容瞥了那告示两眼,嘴角撇了撇。   真是有够讨厌的,从京都出来,她进了七间驿站,七间驿站都要检查手腕!   害得萧湛破了七次手指,虽然他说一点小伤并不在意,可在安容看来很疼。   她就是绣针线戳破手指,都疼的呲牙。   这一次,也不例外。   萧湛掳了胳膊给小厮看,然后才举安容的手腕。   见安容手腕上有玉镯,小厮为难道,“还请少奶奶摘下来。”   萧湛就帮安容摘了下来,然后帮忙戴上去。   小厮这才恭请两人进屋,然后检查后面的赵成等人。   赵成不满了,他道,“我们这些七尺男儿也要检查?有几个姑娘有我们这等身高?”   小厮讪笑两声,“客官见谅,这事朝廷的规定,我们也没办法,不过就是撸下手腕的事,也不费多大事不是?不过要说到姑娘家的个子,别说,就在十里外的清风镇,首富吴家大姑娘,那身高,嗯,比客官你还要略高三分,因为个子太高,至今没人上门求亲……。”   小厮说着,赵成的脸尴尬一红。   他轻咳一声,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小厮摇头,请他进驿站。   一旁坐着饮酒的青衫男子,便笑道,“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吴家大姑娘不但个子奇高,还力气很大,一般的寻常男子根本就比不过她,更稀罕的是,吴老爷和吴太太,甚至她两位兄长,个子都比她矮一个头。”   他说着,一旁有人笑道,“这不就是所谓的鹤立鸡群吗?”   那男子正饮酒,闻言一呛喉,却直笑道,“说的还真是,非鹤立鸡群不能形容。”   安容坐下,听着他们的谈话,脑子想了想吴家大姑娘的身高,嘴角抽了一抽。   难怪没人敢上门求亲了,哪有做妻子的个子高过丈夫的?   两人站着说话,丈夫还得仰视媳妇?   大丈夫顶天立地,让他们平白在媳妇跟前矮一个头,谁能接受的了?   不过因此就嫁不出去,对吴家大姑娘来说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毕竟长的高又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想使劲的长个子,还高过男子的。   想着,那边又有人道,“吴家大姑娘是嫁不出,不过吴家二姑娘却是清风镇第一美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听说今儿上午她抛绣球招亲,谁要是娶了她,那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萧湛给安容倒茶,安容端起来轻啜一口,笑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只怕门槛都要被人踏破,怎么还抛绣球招亲呢?”   安容随口一问。那边有男子笑道,“这位少奶奶还真问对了,这吴家二姑娘太好,贤良淑德,模样俏丽,上门求亲的人太多,吴家老爷性情敦厚。素来不喜欢做得罪人的事。一个女儿又不能   许多家,这不就抛绣球,把女儿的婚事交给老天爷决定了。”   闻言。安容淡然一笑。   为了不得罪人,就把女儿的亲事交给老天决定,也太过儿戏了吧?   比武招亲,比文招亲好歹还能排除掉一部分人。抛绣球,完全看运气了啊。   正想着。就听到驿站外,一阵动静传来。   安容坐的位置,抬头正好看到窗户。   只见有好些官兵下马,走过来。问道,“今日可见到手腕上有取不下玉镯之人?”   驿站管事的忙道,“大人。今儿没有。”   为首的官兵,眉头皱紧了紧。道,“京都派人传了话来,说萧国公府表少奶奶已经离京回大周了,这里是必经之路,务必要将他们拦下,只要抓到他们,大家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官兵说完,驿站管事的就问道,“大人,不是说大周萧国公府表少奶奶手腕上的玉镯摘不下来吗,一路过来,必定夜宿客栈,怎么会没人发现?”   官兵有些不耐烦,道,“谁知道,总之务必查仔细了,要是放跑了她,小心你们的脑袋!”   官兵说完,外面又进来一个官兵,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官兵眉头一皱,“能摘下来了?”   后来的官兵点头,“说是能了,只是摘下玉镯,就会引来电闪雷鸣。”   为首的官兵啐了一口,“一个玉镯子,有这么邪乎吗,又是灼伤人,又是摘不下来,现在摘玉镯,还引来电闪雷鸣?”   后面的官兵摇头,这他就不知道。   京都发了文书下来,大人也为难呢。   之前玉镯摘不下来,就派人把守驿站和各个进出口,查一下也不费事。   现在玉镯能摘下来了,这难度可就大多了。   谁知道人家摘下来了还戴不戴上去?   “大人有何吩咐?”官兵敛眉道。   后面的官兵回道,“大人已经下令,清风镇管辖之内,不论是谁外出都不得戴玉镯,一经查到,当场摔碎。”   安容眉头皱紧了,她生气道,“玉镯是祖传之物,我们只是从清风镇路过,戴着玉镯也要摔碎?”   官兵看了安容一眼,见她穿戴奢贵,又稳稳当当的坐在驿站里喝茶,明显是把玉镯摘下来了,不是他们惹的起的。   他也觉得大人这个吩咐有些不近人情,玉镯可不是豆腐。   豆腐碎了不过几文钱的事,怎么砸都不心疼,有些人家,一只玉镯,世代相传,能轻易砸碎吗?   可大人就是这么吩咐的,他们只能照做。   几个官兵互看一眼,都不敢轻举妄动。   想着一会儿进清风镇得查,那不关他们的事,便告辞了。   等他们走后,安容望着萧湛,撅了嘴问道,“该怎么办?”   慧明大师肯定猜到点端倪了。   玉镯只有萧湛才能摘下来,要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行,她这会儿早回大周了,还要萧湛丢了边关战事亲自来接她?   而且摘玉镯会引来电闪雷鸣,显然玉镯离不得她啊。   安容头疼的紧。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笑道,“先吃饭。”   等吃了饭,准备好路上的吃食,又启程上路了。   十里路,很快就到了。   在城门前,安容举了手腕,唇瓣轻咬。   玉镯离不得她,要是现在就摘下手镯,还要检查马车,萧湛得失去多少的血啊?   这要一路回大周,萧湛还不得血流而亡?   安容盯着玉镯,心里犯嘀咕。   前世不都可以变成玉簪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你倒是给我变一个啊啊啊!   可惜,不论安容在心底怎么呐喊,玉镯始终都没反应。   萧湛捏着安容的手,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安容就放心了。   因为要检查包袱,所以城门前排了老长的队伍。   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安容。   有官兵负责搜查马车,有官兵负责查安容的手腕。   见安容手腕上有玉镯,要取下来。   萧湛拦下了他,然后帮安容摘下玉镯,交给官兵。   官兵看了眼玉镯,眸底露出一抹惋惜之色,安容求官兵通融一二,这镯子她很喜欢。   官兵摇头,然后把玉镯往地上一砸。   一只上等玉镯砸在地上,瞬间碎成了好几瓣。   安容惊呆了。   萧湛摸着安容的脸道,“这一只摔碎了,等回到玉州,我再给你买新的。”   说着,萧湛牵起安容的手,将原本的玉镯给安容戴了上去。   神不知鬼不觉。   赵成把碎的玉镯捡起来,安容用帕子小心包裹好。   马车也检查妥当了,安容又坐上马车。   马车汩汩朝前行去。   然后,半道上又停了下来。   赵成看着前面一堆人,眉头不期然跳了一跳,道,“爷,前面在打架,把路给堵了。”   安容掀开车帘,往前看了一眼。   前面还真的在打架,好像还打的很凶。   打架的原因,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之前在驿站,就听说吴家二姑娘今儿抛绣球招亲,来抢绣球的是人山人海。   谁想不是二姑娘招婿,她是替大姑娘招亲。   当时红纸黑字写的清楚,偏偏没人注意到。   吴家也是铁了心,要把大姑娘嫁出去,还请了县太爷坐镇。   绣球一被郑家少爷接住,县太爷就宣布了亲事,这一下,抢到绣球的郑家少爷,从天堂掉到地狱啊。   他不同意娶吴大姑娘,可县太爷在,由不得他放肆。   郑家不甘心,这不就上门退亲。   谈不妥,就开打了。   真真是一桩闹剧。   前面打的不可开交,赵成只好绕道走了。   出清风镇时,又遇到要检查玉镯的,安容一肚子邪火。   掀开车帘,她把之前的玉镯重重的丢在官兵的身上,怒道,“已经砸碎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要说这些官兵真是怂,安容一发火,他们就不敢说什么了。   这一招,断断续续用了几天,帮萧湛节约了不少血。   这一天,暮色低垂,天空乌云密布,有大雨之势。   赵成看了看天色,回头道,“少奶奶,怕是要下大雨了,驿站还在十里外,属下要加快速度了。”   安容回道,“我没事。”   赵成赶马车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等赶到驿站,豆大的雨已经下来了。   萧湛抱着安容进驿站。   安容脚还没沾地,就感觉到一股杀气迎面冲出来。   她回头望去,只见驿站里坐着一群男子。   面色冷峻,不苟言笑。   身上有一股暗卫的气息,很明显。   安容嘴角抽了一抽。   完了,和东延暗卫撞上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别哭   萧湛抱着安容,从容迈步进去,好像没看见那些暗卫似地。   身后是大雨,退无可退,只能进了。   萧湛抱着安容进去,身后还有赵成等人。   那些暗卫扫视着萧湛和安容。   虽然两人都易容改貌,可有许多东西都是改变不了的。   比如身高,体型,还有那股掩盖不了的气质。   比如安容眉间温婉,萧湛深邃的眸底,睥睨天下的霸气。   最最重要的是,安容的肚子啊。   暗卫很确定,这就是他们要奉命追杀的大周萧国公府表少爷和表少奶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全仰仗这场入秋的雨了。   暗卫含笑饮酒,眸底一股杀气毕露无疑。   赵成眼角乱跳,这场雨来的太突然,他们都没有事先派人打探,就急急忙找了落脚之地,否则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驿站小厮倒是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上前检查众人的手腕。   等检查完,便要了上等客房。   楼下的暗卫倒是不动声色。   可是,小厮端上楼的茶水却有了迷药。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是被发现了。   正想着,便听到打斗声传来。   刚被小厮关上的门,被一脚踹开。   进来四个暗卫,二话不说,提剑便砍杀过来。   招招凌厉,直取要害。   萧湛没法做到一击必杀。   不是暗卫的武功高到他秒杀不了,而是他必须保护安容。   这些暗卫很清楚,安容是萧湛的弱点。   所以他们在杀萧湛的同时,剑是指着安容的。   安容几乎被萧湛护在身后。   赵成他们被人牵制。根本没机会过来帮忙。   非但如此,她还听见有吹骨哨声。   安容头皮发麻,只怕一会儿会有更多的暗卫来了。   窗外,雨下的很大。   可即便是如此,雨中屋顶上,依然有黑衣暗卫冒雨埋伏,他手里拿着弓弩。瞄准安容。   他扣动机关。   一前一后。两支短箭向前射去。   锋利的箭头,冲破冲天而降的雨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窗柩。   萧湛挡住了第一支。   暗卫的剑已经刺了过来。   萧湛若是抵挡。那箭就会射伤安容。   他选择了打掉短箭,结果胳膊被暗卫划伤。   安容吓了一跳,她急忙后退,谁想后面是脚踏。她身子不稳,跌倒在床。   肚子在床沿上撞了一下。那一瞬间,疼的她牙关咬紧。   安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惊吓之余,又撞了肚子,她怕是要早产了。   安容心凉了半截。   七活八不活……   当初那孩子。就是不到九个月,撞了桌子早产的。   安容疼的额头冷汗直冒。   所幸外面,赵成过来了。   萧湛吩咐道。“带少奶奶走!”   赵成没有迟疑,扶起安容。便跳窗离开。   安容不在,萧湛无所顾忌。   那四个暗卫,哪怕加上追杀赵成的两个暗卫,都注定没命。   可安容呢,本来就心惊胆颤了,又从高处跳下,虽然没受伤,可是那种忽然失重带来的心悸,让她背脊发凉。   窗户下,就是马厩。   赵成送安容上马车,有暗卫刺杀过来。   赵成拼命抵挡。   所幸萧湛很快就赶到了。   雨中厮杀,血和在泥里,被雨水冲刷,安容想到一个词,血流成河。   赵成要赶马车离开。   可是远处,有一堆侍卫。   手里拿着弓箭,为首一人喊道,“束手就擒,留你们一命!”   赵成眼角跳的厉害,他掉转马头。   可是刚一动,便下令放箭了。   赵成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着剑,抵挡箭矢。   车身上,被箭矢射中。   到这时,安容才发现,箭是射不到车身来的。   因为她要离开,厮杀的场地从驿站里,到了马厩处。   在萧湛和暗卫的掩护下,赵成总算是架着马车离开了。   追兵被拦下了。   也不知道逃了多久,赵成才发觉不对劲,因为安容在叫。   他不敢停,只问道,“少奶奶,你怎么了?”   安容咬了牙,捂着肚子道,“我怕是要生了……。”   赵成先是一愣,又惊慌失措。   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去找稳婆给少奶奶接生啊?   “少奶奶,你先忍着,我们先去找稳婆,”赵成急道。   赵成记得来时,有个小村落,只好驾了马车去那里了。   找了村口第一家,赵成使劲的敲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他看见赵成,有些害怕道,“有事?”   赵成忙道,“我家少奶奶要生孩子了,让你家女眷帮个忙。”   说着,塞了五两银子过去。   那男子一喜,忙喊道,“孩子她娘,过来帮忙!”   很快,就出来一个妇人,年约三十五六的模样。   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孩子,有大有小。   赵成放心了,帮着把安容抱进屋,然后道,“少奶奶,属下要离开一会儿,很快回来。”   安容点点头,她知道赵成去哪儿。   马车太扎眼了,他不能让人知道她在这里。   赵成走之前,又放下十两银子,不过男子拿了银子之后。   赵成手中的剑一闪。   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就成了两半。   上面摆着的茶碗,更是碎了一地。   恩威并施,若是他们不尽力,让安容有什么好歹,后果便同桌子一样。   做完这些。赵成不敢耽误。   跳上马车,便甩了鞭子离开。   屋子里,妇人见安容脸色苍白,又摸了摸安容的肚子,道,“怕是早产,孩子他爹。赶紧烧热水。”   男子赶紧出去。妇人把几个缩在门口的孩子轰走了。   然后回来安慰安容,道,“别担心。生孩子很简单的,你看我都生了五个孩子了,四个女孩一个男儿。”   安容疼的满头是汗,头发粘在脸上。难受。   可是疼比不上她心里的痛。   她害怕。   她不敢想象,万一腹中孩子跟前世一样。她该怎么办。   妇人拿了最干净的帕子帮安容擦汗,一边宽慰她,“没事的,我家二丫就是早产。生出来多调养些时日,和足月的一样。”   安容心稍定,她点点头。   窗外的雨。下的很大。   安容的叫疼声,比雨声更大。   这一疼。便是一夜。   第二天早上,赵成才回来。   他远远的就听见安容的叫声,额头跳了跳,“孩子还没生下来?”   中年男子笑道,“哪有那么快,生的早的一两个时辰就生了,生的晚的就是生三天三夜的都有。”   赵成连媳妇都没娶,哪知道生孩子要多久啊?   他只知道安容生孩子生了一夜了!   安容每叫一声,他额头就跳几下,恨不得把东延暗卫剥皮抽筋,要不是他们,少奶奶怎么会忽然早产?!   里面妇人叫安容用力,赵成盯着门,恨不得帮安容用力。   外面的天,从麻麻亮到大亮。   安容的叫疼声,越来越弱。   赵成在屋里来回走,中年男子喊他吃早饭,他也没听见。   反倒是远处的马蹄声,叫他耳朵动了一动。   他面色凝重,出去看了一眼。   远处,萧湛骑马过来,马背上的他,风姿绝伦。   赵成不期然的想到被雷劈过的萧湛,嘴角抽的连着耳根子都疼。   萧湛翻身下马,问道,“少奶奶在屋里?”   赵成点点头,正要说话。   却见萧湛身后的山峦,有一道霞光,凝聚才彩虹。   长这么大,赵成还没见过彩虹呢。   见赵成不回话,赵礼又问了一句,“少奶奶呢?”   赵成回过神来,忙回道,“少奶奶在生孩子……。”   话音未落,他便听到一洪亮的啼哭声。   屋内,那妇人抱着孩子出来,道喜道,“生了,生了,是个小少爷!”   妇人抱着孩子,喜不自胜啊,这孩子伴着彩虹出生,将来必大富大贵啊。   萧湛站在那里,看着妇人抱着孩子哄着,脚步挪不动。   那是他儿子?   不是才八个多月吗,就生了?   想到安容前世也是动了胎气,八个月早产,最后孩子夭折,她心灰意冷。   萧湛就心疼她,迈步便朝前走。   妇人还以为他要抱孩子,要把孩子给他。   谁想萧湛只是看了孩子一样,便进了屋。   妇人悻悻,难道她猜错了?   这人不是孩子的爹爹?   赵成几个暗卫对他们未来的小主子好奇啊,一呼啦的围了上去,把小少爷围的是水泄不通。   然后评头论足。   “这鼻子像爷……。”   “嘴巴像少奶奶……。”   “眉毛像国公爷……。”   那妇人有些害怕,赶紧把孩子抱进屋了。   几个暗卫跟着进去了,赵成道,“要是国公爷知道少奶奶生了小少爷,肯定要高兴坏!”   屋内,安容产后脱力,昏睡在床。   萧湛坐在床边,看着安容累倒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他握着安容的手,一边帮安容擦拭脸上的汗珠。   门,吱嘎一声打开。   妇人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进来,把孩子放在安容身边。   然后出去,吩咐男人道,“你去老刘家,买两只猪蹄来,我要煮猪蹄汤下奶,要快些。”   男人应了一声,赶紧出门。   安容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   朦朦胧胧间,就听到萧湛小声说话,“你别哭,别吵你娘睡觉。”   安容睁开眼睛,就见萧湛在那里手足无措。   想抱孩子起来哄一哄,又把弄疼了他,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叫他别哭。   那样子,看的安容哑然失笑,她嗔了萧湛一眼道,“他才出生,能听得懂你的话吗?”         第六百五十章 野兔   萧湛脸微微红,他也是关心则乱。   他抬眸,看着安容那带着笑意的双眸,里面夹了温柔和捉狭。   他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下她的脸,道,“我说话他听不懂,不说,他就更不懂了。”   难道他还能指望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乖巧懂事到会看人脸色?   萧湛揪了安容鼻子一下,便松了手。   安容要抱孩子到她怀里去,想到萧湛之前为了救他,胳膊被剑划伤,又担心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萧湛动了动胳膊道,“剑上没毒,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外面,妇人端了碗猪蹄汤进来,正好听到安容和萧湛说话。   孩子一直哭,哄也不行,安容在帮他把脉。   妇人进来,笑道,“少奶奶怕是头一胎吧,孩子哭是饿了,这是猪蹄汤,最是下奶,你快些喝了,一会儿就能喂奶了,我叫大丫去柳嫂家了,一会儿让她来先给小少爷喂回奶。”   安容向她道谢。   萧湛则纳闷,不是有奶娘吗,还要安容亲自喂奶?   说着,大丫就站在门外喊,“娘,柳婶子来了。”   妇人站在那里,看着安容。   安容又道了声谢,然后让妇人把孩子抱去喂奶。   走之前,她还叮嘱安容一定要喝猪蹄汤。   萧湛把碗端给安容,看着碗有一角磕破了,他眉头皱了一皱,把碗挪了个角度才递给安容。   看着那猪蹄汤上的油,安容眼角颤抖了一下。   还是伸手接了碗,一股脑全喝了。   等她喝完。萧湛接了碗放小几上,然后道,“你再睡会儿?”   安容摇头,“不睡了。”   说完,她望着萧湛道,“你给孩子取名字了没有?”   怎么可能不取呢?   从知道安容怀了身孕,取名字就是萧湛能做的最大的事了。   萧家有传统。   做父亲的负责取名字。至少是十个。然后由萧老国公选几个,最终用哪个给孩子做名字,听孩子他娘的。   怀胎需十月。原本是不急的,但是萧湛要打仗啊,难保一年半载的不回去。   孩子的名字,他早取给萧老国公过目了。   萧老国公从中挑了几个。比较满意的,也就是这几个中。不论萧湛和安容选哪个给孩子,他都不反对。   那几个被留下来的名字是:萧瑞、萧然、萧昂、萧扬、萧绰、萧玖、萧逸。   这几个名字,安容都喜欢极了。   她巴巴的看着萧湛,“你觉得哪个更好一些?”   萧湛一笑。“都好。”   他想了几天才取了十个名字,能不好么?   都好,你让我怎么选?   安容陷入了选择困难。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笑道,“这些名字你都喜欢。以后再生,就用这些便是了。”   安容脸腾的一红。   方才疼的死去活来,她还想着这辈子就生这一个了呢,不过现在疼过了,心里除了甜蜜,再无其他。   一个小孩,太过孤单,怎么也要一两个兄弟才是。   还有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怎么也不能少的。   安容挑来挑去,始终下不定决心,找萧湛,萧湛只摇头,说让安容选。   安容一赌气,就抓阄给孩子定名字了。   萧扬。   “就叫萧扬了,”安容声音欢快。   她晃动手腕上的玉镯道,“原先我还担心扬儿八个多月,其实他才七个多月大。”   要是没有玉镯,她没有浸泡纯善泉,就以她的身子骨,如何护的住腹中孩儿?   只怕十个都给折腾没了。   而且,她不止一次生孩子,前世她也是动了胎气早产,可是那感觉远没有现在舒坦。   可能和心境有些关系,毕竟前世孩子夭折了,她对苏君泽又失望透顶。   但是身体上的感觉,可是截然不同。   妇人抱了孩子喂过奶,然后进来,轻声笑道,“孩子吃饱了,睡着了。”   妇人帮着把孩子小心搁安容身边,看着扬儿熟睡的小模样,妇人是喜欢的不得了。   安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扬儿的小脑袋,想到什么,她望着萧湛,道,“那些东延暗卫不会再挡我们的去路了吧?”   提到这事,萧湛就神情凝重,“只怕回大周的路,不会顺畅了。”   原先多一个安容,就够他束手束脚了,现在还多一个孩子,难度增大了一倍不止。   东延皇帝似乎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之前赵成带走安容,萧湛就想将那些暗卫全部击毙。   可是敌人太多,而且暗处还有人帮忙,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看着安容,还有襁褓中的孩子,萧湛深邃的眸底有满足的笑。   可是等他站起身来时,眸底笑意散去,转而是凌厉的杀意。   萧湛出去了,帮安容把门带上。   赵成几个迎了上来,道贺完,又有些担忧道,“少奶奶才生了小少爷,无法启程回大周,这个地方太靠近官道,迟早会被人发现……。”   言外之意,就是这里不安全。   他是赶了马车往前走,甚至还雇了人,一直驾着马车离开。   可马车到底比不上马啊,迟早会被追上。   他带着少奶奶,不可能风餐露宿,肯定会借宿农家,到时候一打听,不就知道了。   萧湛眉头紧锁。   他素来沉稳,杀伐决断。   但是这一次,他脸上写满了犹豫不决。   他不能拿安容和孩子开玩笑。   可现在问题是带安容走,她身体吃不消。   不带她走,被敌人追上来,更是有性命之虞。   除了安容之外,还有边关。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在半个月之内,把安容带回大周!   屋内,安容靠着半旧不新的枕头。   外面赵成和其他暗卫说的话,她都听的见,而且是一字不落。   没办法,这屋子太破旧了。几乎就没什么隔音效果。   她敛了敛眉。要下床。   可是动了一下,下体便感觉到一阵湿润,还有血腥味。很浓。   正常情况下,产后有恶露,要干净需二到四周。   安容有一种预感,她不需要那么久。或许三天就够了。   她下不了床,只好唤道。“相公,三天后我就可以启程了。”   萧湛推门进来,凝眉望着她,“你确定三天可以?”   安容点头道。“我浸泡过纯善泉,体质与一般人不同,要强的多。我可以。”   萧湛看了安容好一会儿,才点头。   为了给安容争取三天的时间。暗卫可是做了不少的努力。   这三天,不能让东延暗卫发现她在这里。   等到三天后,安容发现原就不多的暗卫,又折损了三名,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严重的,甚至无法下床。   萧湛让他留在村子里养伤,因为他跟着,不但帮不了忙,还会送掉性命,这是无谓的牺牲,没有那个必要。   走之前,为了答谢妇人的收留之恩,安容要给她五千两银票和一支东珠簪。   其实五千两银子根本不足以表达安容的感激,可妇人和他男人生活贫苦,之前的十两银子已经震住他们了。   他们一辈子,就没碰过银票,拿着不踏实,不敢收。   安容没辄,只好搜刮暗卫身上的零碎银子,勉强够二百两,一股脑全给了他们。   临走前,还叮嘱他们财不露白的道理,免得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之前的马车,被用来引敌人了。   只给安容找了驾寻常马车,不过里面多垫了几床被子,倒也没那么颠簸。   一路朝前走,走的不快,而且不敢住驿站。   因着安容怀里有小孩,马车也普通,倒也蒙混住了人。   一连七天,都相安无事。   安容身上的恶露除尽,在野外露宿时,她还进了趟玉镯。   出来后,就基本好全了。   就在安容觉得,他们能安然回大周,而高兴的松了口气时。   敌人又追了上来!   这一次的追杀,陌生又熟悉。   它和安容梦见的一模一样!   在梦里,他们被人追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萧湛背着她走了一路。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杀他们,也不记得萧湛杀了多少人。   只是那箭从扬儿的眼前嗖的一下蹿过去,安容的心都差点跳停了。   要说安容还真是命大。   寻常人挖陷阱,都小心避开,却从没想过,陷阱也能救命。   萧湛发现有猎人挖的陷阱,他没有片刻犹豫,脚下泥土一踢,就将陷阱里的尖竹子给打碎,把安容和孩子丢了下去。   他就在陷阱四周对敌。   没有了安容和孩子桎梏住他,那些刺客根本就讨不了好。   倒是安容抱着孩子缩在陷阱里,感觉到有血溅下来,心颤抖的要命。   孩子在啼哭,安容知道,不是吓的,是饿的。   她倒是想喂奶,可实在没那个心情,只好抱着哄着。   很快,外面的打斗声就停了。   萧湛跳下来,等安容给孩子喂奶过后,便伸手在安容腰间一揽,便抱着她一跃从陷阱里跳了上来。   一地的尸体,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人闻着犯呕。   萧湛从安容手里接过孩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背,让安容趴上去。   安容走不了路,半个时辰前逃命,她把脚给我崴了,走路便疼。   就这样,萧湛一手抱着孩子,背上还背着安容,还得小心四周有没有刺客追来。   安容趴在萧湛的背上,鼻子泛酸,眼眶红的厉害。   更不争气的是,她居然饿的肚子咕咕叫。   要不是被萧湛背着,她估计要捶自己肚子两下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吃!   可安容要喂奶,她不吃饱,就没有奶水喂孩子。   安容默不吭声,可是萧湛记着呢。   在主意刺客的时候,他还要关注有没有野物。   见远处有野兔飞过,萧湛随脚一踢,一粒石子飞出去,将野兔打晕。   萧湛笑道,“我给你烤兔肉吃。”   安容心中一阵暖流穿过,从心底直达眸底,眼睛轻轻一眨,泪水就流了下来。   半晌之后,她才道,“万一敌人追上来怎么办?”   萧湛放下安容道,“他们要追,肯定能追的上,多走一段路并没有什么用,还不如保存体力。”   安容这才反应过来。   萧湛和她一样,从昨晚起,就没有吃东西了。   萧湛的消耗比她,只多不少。   安容点点头。   把安容放下之后,萧湛去摘了几个野果子来给安容先垫垫肚子。   果子泛酸,吃在嘴里,反倒刺激的人更饿了。   萧湛纵身一跃,走远了些,然后才捡柴火回来。   安容看着他,好奇道,“这里就有柴火,你为什么要去别处捡?”   萧湛笑道,“多生两处火,就算敌人要追来,也要多绕两圈,好歹让我们吃完一只野兔。”   安容点点头,然后看着萧湛忙活。   很快,一堆火就生了出来。   安容知道萧湛会厨艺,但是她从未见过,她一边看着,一边和萧湛聊天。   她很好奇为什么萧湛会这么熟练,好像不止一次做过?   萧湛翻着野兔,笑道,“萧家男儿,从十一岁起到十四岁,每隔三个月,就会被送到荒无人烟的林子里锻炼七天,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要想不饿肚子,只能自己找吃的。”   安容听得一愣,她看了眼怀里的儿子,问道,“将来扬儿也要这样?”   萧湛点点头。   安容有些担心,“万一他找不到吃的怎么办?”   萧湛瞥了安容一眼,眸底就一个意思,你想多了,扬儿不可能找不到吃的,知道安容担心,他解释道,“便是锻炼,暗处也是有人保护的,要是扬儿真饿晕了,暗卫会带他出去的。”   至于吃的,暗卫是不会给的。   真严格。   安容在心中嘀咕了两句,不过又觉得这样做很对。   要是萧湛不会,那这会儿,他们一家三口只能面对西北,张开嘴喝西北风了。   纯烤肉,不可能好吃。   萧湛将那些酸果的汁挤在野兔上。   一刻钟后,野兔总算是烤好了。   酸酸甜甜的,还有野兔的鲜味儿,竟是安容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等他们吃完,野兔骨头还在手里,没有丢地上。   远处,有好几个暗影闪过来。   为首一人,冰冷着脸,眸底杀意流窜,他咬牙道,“好惬意的一家三口!”   他们这么多人追杀萧湛,他们人多不说,萧湛还有拖累。   便是这样,萧湛依然活的好好的,该吃吃该喝喝。   反倒是他们损兵折将,死伤大半!   简直奇耻大辱!   “享受完最后一顿,该上路了!”   话音一落,暗卫便冲杀上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 猪跑   又是一场激战。   只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不同,暗卫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铁链,似乎要把萧湛困住。   双管齐下,萧湛的难度就增加了许多,而且还要护着安容和扬儿。   安容抱着孩子,靠着一棵百年古树,紧张的看着。   那铁链有她胳膊粗,裹着萧湛的臂膀和腿,还被东延暗卫拉着。   那些暗卫手中铁绳一举,要将萧湛拉起来。   可是萧湛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见有人朝安容过来,他额头一紧,那胳膊粗的链子就被他给震成了碎片。   这一点,安容并不意外。   当初连轩在瀑布下习武,不也挣脱了铁链吗?   除非是玄铁打造的铁链,否则想困住萧湛,极难。   可挣脱是挣脱了,萧湛似乎有些脱力了。   看着他的胳膊被人用剑划伤,安容的心都跳到了喉咙处。   这时,暗处有人放箭。   开始,安容还以为是帮萧湛的。   因为那只箭伤了一暗卫,帮了萧湛一把。   安容心上一喜,觉得援兵到了。   谁想下一秒,一只箭射向萧湛。   之前那暗卫是倒霉,跑上来给萧湛做了箭靶,暗处的敌人要杀的是萧湛!   非但如此,还要杀她!   安容眼睁睁的看着一支箭朝她射过来,就是动弹不得,她原就崴了脚,谁想到裙裳还刮到衣裳上,她扯不动。   就在那箭到眼前时,远处一支箭射过来,将这支箭给打落在地。   安容瞥头望去。   就见到一丰神俊朗的男子。密林之中,灿烂的阳光被分碎成点点光芒,洒落在他身上,更添俊朗。   不是连轩,又是何人?   他如同鬼魅一般,几乎是安容眨眼间,他就到了跟前。   他睁大眼睛看着安容怀里抱着的扬儿。   扬儿没有睡。也没有哭。就那么看着他,一双如墨玉般的眼珠子看着连轩,小小的手动着。分外可爱。   好吧,连轩本来只打算先看一眼扬儿,就去帮萧湛的。   这会儿,看了扬儿就不挪眼了。早把萧湛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手往背后一伸,就掏出一羊脂玉的波浪鼓来。他手轻轻晃动,一股清脆声就传扬了开来。   安容,“……。”   不是吧,他来援救。还随身带着波浪鼓?   更让那人凌乱的还在后面。   这波浪鼓可不是连轩要带的,是萧老国公听说安容给他生了曾外孙,当时就高兴坏了。   暗卫的飞鸽传书里。还明言了安容之所以会早产,是东延暗卫刺杀动了胎气的缘故。   连轩就坐不住了。那时候的他早恢复自己的容貌了,是被东延皇帝戳破的。   在军营里待着,不舒坦啊,没少被外祖父骂。   这不,一听说了这事,当即就坐不住了,要去接应萧湛。   萧老国公没有反对,反倒是陪着他一起出了军营,当时连轩还很感动来着。   他长这么大,去国公府无数次,没哪一回国公府送过他,就这一次啊。   谁想到,到了应城。   萧老国公挑了个波浪鼓,丢给他道,“替外祖父送给扬儿,不得有丝毫损坏。”   当时,连轩的小心肝就碎成了七八瓣。   不过这会儿看到扬儿,连轩睁大眼睛看着。   “鼻子像大哥……。”   “嘴巴像大嫂……。”   “眉毛像外祖父……。”   一通细数下来,连轩眉头陇紧,怎么没一点点点点地方像他啊?   他又扫了扬儿一遍,最后把扬儿的小脑袋挪了挪,露出一双耳朵。   连轩圆满了,“耳朵像我。”   厚厚的耳垂,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啊。   安容已经无语了,见连轩一双眼睛在扬儿身上不错看,安容索性把扬儿往连轩怀里一送。   远处,打斗依旧。   不止连轩来了,还带了好些个暗卫。   有暗卫的帮忙,萧湛轻松多了。   很快,东延暗卫就被杀了个干净,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反倒是远处的打斗声,还没有消停。   又过去了几个暗卫。   萧湛迈步走过来,连轩抱着扬儿迎上去,道,“大哥,你没事吧?”   萧湛摇头,把剑送回腰间,道,“我没事。”   说完,抬眸就见到连轩白皙俊朗的脸在抽抽,他眉头一皱,道,“怎么了?”   连轩抽着张脸道,“大哥,我要嫌弃扬儿了。”   说着,他把扬儿往萧湛怀里一送。   萧湛赶紧接了,不明就里的看着连轩。   就见他胸前一片湿润。   连轩整个人跟炸了毛一样,赶紧跑了。   安容看着他,问萧湛道,“连轩去哪儿?”   萧湛抱着扬儿道,“应该是洗澡去了。”   安容愣了片刻,直到萧湛让她给扬儿换尿布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安容囧了。   初次见面,就这么待连轩,往后是别想连轩再抱他了。   安容找了个大石块坐下,给扬儿换尿布。   当时顾着逃命,哪还有尿布啊,不是她的衣裳,就是萧湛的衣裳。   这不,安容又把自己的中衣撕下来一块帮扬儿垫着。   等做好这些,远处走过来七八个暗卫。   他们身上的衣裳和赵成略有不同,但是很熟悉。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些暗卫上前请安,道,“四姑奶奶。”   武安侯府的暗卫?   难怪这么眼熟了。   安容望着他们道,“你们怎么来了?”   暗卫回道,“是侯爷派我们来的……。”   安容被绑架的那一天,侯爷得到消息,就去了国公府。国公府让侯爷放心,他们肯定会救出安容的。   有国公府信誓旦旦的保证,再加上侯府的暗卫比起国公府还差的远,侯爷就没管了,只过几天就派人去国公府问两句。   得知安容被绑架去了北烈,萧湛还在军营,没有搭救。   侯爷赞赏萧湛之余。又有些恼怒。人都被绑架几个月了,还没有救出来。   这不,实在心急。侯爷就派了十名暗卫出来。   只是东延守备森严,一边派人追杀萧湛,一边拦截他们,不许他们接应。   他们混进来时。正巧碰到东延暗卫和连轩一伙人厮杀。   他认得连轩,这不就帮了忙。然后跟着连轩后面一起找安容。   之前在远处,他们看到密林有好几处炊烟。   他们都没看明白,倒是连轩高兴道,“是大哥!”   他们追来。还真的见到了安容和萧湛。   萧国公府这样告之消息的方式,实在是大胆。   要知道,他们还在被人追杀啊。   在密林放炊烟。他们能看得见,敌人自然也看得见了。   不过他们没有走冤枉路。敌人就说不一定了。   总归是有惊无险了。   很快,连轩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方向和走之前正好相反。   只是他从头到脚都是湿的,有些狼狈。   安容嘴扯了一下,这样子还不如洗之前干净呢,好像在地上滚过?   连轩走过来,胡咧咧骂道,“北烈那群小人,居然挖陷阱!”   要不是躲避陷阱,他会这样狼狈吗?   安容唇瓣抿的紧紧的。   要是萧湛断后,她抱着孩子逃命,肯定会朝前走,北烈在前面设伏,她和扬儿还能有命?   萧湛看着他,又望了眼之前北烈背后放冷箭的方向,深邃的眸底,有抹寒芒一闪而逝。   “北烈给我挖的只是小陷阱,给东延挖的陷阱才是致命的,”他冷声道。   连轩赫然一笑,“没办法,人家东延皇帝信任顾清颜,便是在陷阱里也甘之如饴。”   东延的延王和平王,手握重兵。   一个盯着大周,一个盯着东延。   东延皇帝居然为了夺兵权,把两人害的死的死,瘫痪的瘫痪。   如今倒好,东延皇帝一心要夺下大周,一双眼睛像是盯着大哥一般,他以为娶了北烈朝倾公主,北烈就无所顾忌了?   现在他御驾亲征到边关,外祖父和大哥都在了。   他肯定会被牵制,到时候北烈偷袭东延,那可真是一场好戏了。   连轩笑着,眼睛又瞄着扬儿挪不开了。   离的远,看不见,这不又凑了上来。   安容胳膊酸的厉害,他一凑上来,安容又把扬儿给他了。   然后扬儿又到连轩怀里了。   自然而然的,连轩都凌乱了,说好的嫌弃啊,怎么又到他怀里来了?   “大嫂,扬儿不会又尿我一身吧?”连轩很担心。   安容笑道,“不会,扬儿差不多两盏茶尿一回。”   那就放心了,等他要尿了,就给大哥。   赵成见连轩抱孩子抱的有模有样的,有些惊叹,“世子爷,你好像比爷还熟呢。”   连轩窘了,他能说颜王说晗月郡主怀孕了,就丢给他一个枕头,逼着他练习怎么抱孩子么?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连轩气定神闲道。   赵成点头,这倒也是,不过看别人做容易,自己倒是不敢了,他想起来晗月郡主也怀孕的事,笑道,“回头等晗月郡主生了小世子,就……。”   连轩两眼一翻,“怀个屁的孕啊,骗我的。”   四天就怀孕,当他是傻子骗呢?   虽然连轩因为欺骗很生气,但是语气中透着一些失望。   安容失笑,要是今儿之前,连轩估计还不想要孩子,现在萧湛有了,就冲他喜欢孩子的份上,也希望晗月郡主怀孕是真的。   连轩抱着扬儿往前走,很小心,生怕摔了他。   萧湛见了,难得一笑道,“希望晗月郡主早些给他生个孩子,他也能收收心。”   安容,“……。”   相公,你绝对是想多了。   连轩是三分钟热度啊,你还真当真了?   前世晗月给他生了三个,也没见他收心啊。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安容很意外,她望着萧湛,笑道,“连轩性子傲的很,不喜被人逼迫,颜王爷逼迫他娶晗月郡主,他好像就认命了?”   这一点,萧湛也纳闷,确实不是连轩的性子。   连轩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认命。   萧湛不喜猜测连轩,因为根本就猜不到。   他直接就问了。   连轩迟疑了几秒,绵长的叹息一声,方才开口,而且声音很是惆怅。   “我估计是中邪了,新婚第二天,醒来我就想给颜王爷点颜色瞧瞧,可是我被晗月郡主一玉枕给敲蒙了过去。”   “昏迷之中,我居然梦到了颜王爷,在梦里,他还替我挡了一箭,那箭再深上一点点,他就会当场丧命……。”   平常做梦,都是他欺负人啊,他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他居然梦到颜王爷救他,简直不可思议。   后来再见到颜王爷,他就想到他脸色苍白的躺在病榻上的模样,还有叮嘱他好好照顾晗月郡主的事,心好像就软了许多。   不过就是软了点,也是差点把颜王爷给气晕过去……         第六百五十二章 适应   出了密林,便是官道。   不远处,有十几户人家,现在几近黄昏,家家户户都炊烟袅袅。   连轩望着萧湛道,“大哥,我们一路过来,都困难重重,只怕东延皇帝会派大军挡住我们的去路,仅靠易容怕是难混过去,要是硬碰硬……。”   几乎没有胜算。   萧湛眸光深邃而宁静,“我们绕道去棉城,再回应城。”   连轩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萧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从之前东延另辟的蹊径回大周。   晾东延也想不到,他们之所以能回安然无恙的回大周,还多亏了他们。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有暗卫从原定路线回大周,有时甚至不惜硬闯。   四天后,萧湛等人到了棉城天险下面。   这条路,自从上回东延暗卫摔下来惨死之后,棉城就派了官兵驻守,以防敌人再次偷袭。   东延也知道这条路走不通,所以没有再走。   那些被连轩取下来的铁棍,就丢在下面,都生了锈了。   不过不妨碍使用。   看着那高耸的悬崖峭壁,连轩眉头动了一动,望着萧湛道,“大哥,上面有官兵把守,要是有人上去,他们会先丢石块……。”   没被敌人伤了,要是被大周官兵丢石头伤了,那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东延凿壁借路,他们走。   大周下令封路,不让他们上去。   这叫什么事啊?   赵成笑道,“世子爷,爷早飞鸽传书回大周。告之从天险回去。”   连轩两眼一翻,“不早说。”   说完,扛着铁棍就走。   他得把之前拔出来的铁棍再插回去,真是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这事得连轩来做,他记性极好,铁棍插哪儿。他最清楚。   安容抱着孩子。萧湛搂着她踩着铁棍往上跃。   暗卫一个个接着上。   最后一个暗卫就比较可怜了,他得负责把铁棍再拔出来……   天险之上,有人等候。   这人还不是别人。是萧迁。   看见他,连轩有些愣,“你怎么来棉城了?”   萧迁笑道,“父亲有事。让我去应城找祖父,祖父让我来接应你和大哥。”   说着。便见萧湛搂着安容跃上来。   安容脸有些白,虽然被萧湛抱着,还是挺害怕的。   萧迁上前请安,然后就跟连轩一样看着扬儿不挪眼了。   然后。孩子又到他怀里去了。   鉴于萧迁有些笨手笨脚的,连轩还以过来人的身份教他怎么抱孩子。   萧迁见了好笑,然后道。“忘记说了,晗月郡主也来边关了。”   连轩愕然。“她来做什么?”   萧迁耸肩一笑,“来之前是为了给大嫂作伴,现在么……。”   说着,萧迁就停了。   没办法,扬儿在他身上撒尿了。   萧迁忙把扬儿丢给了萧湛,看着胸前一团湿润,萧迁额头颤抖的厉害。   连轩瞥了安容好几眼,他有些怀疑安容是不是故意的了。   哪就那么凑巧了,安容把扬儿给他,扬儿尿他一身。   安容把扬儿给萧迁,扬儿尿了萧迁一身。   安容觉得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不是故意的啊,方才从天险上来,她吓的腿软,怕抱不住扬儿。   正好萧迁想抱,她就顺势给他抱了,谁知道扬儿这么不给面子啊,谁抱尿谁?   不过话说回来,扬儿好像没有尿萧湛身上过,这不应该啊。   连轩拍着萧迁的肩膀,憋笑道,“别嫌弃,童子尿解毒的。”   萧迁瞅着连轩,“你真这么认为?”   连轩点头,“必须的。”   萧迁笑了,然后胳膊一揽,就给连轩来了一熊抱。   抱得紧紧的。   等萧迁松开,连轩胸前也有了尿迹。   连轩,“……。”   一群暗卫笑的肩膀直抖。   连轩眼睛很扫过去,他不乐意了。   胳膊张开,“来来来,兄弟情深,抱一个。”   一群暗卫赶紧翻身上马。   萧迁掩嘴轻笑了两声。   难得摆了连轩一道,托扬儿的福了。   时值正屋,天气还很热。   几阵暖风吹过,两人身上就干了。   安容抱着孩子坐上马车。   萧湛没有再陪着了,在大周境内,没有在东延时的诸多担忧,而且他离京许久,也不知道边关怎么样了。   第二天傍晚,安容总算是到了应城。   因着萧老国公想看曾外孙,还有应城,到底比不得军营来的安全,恐有东延暗卫,所以还是把安容带军营去比较妥当。   然而,谁都没想到。   小小的扬儿,尚在襁褓之中,在军中的威望,就越过了萧湛。   没办法,谁叫扬儿拿萧老国公立威了。   一见面,萧老国公就抱着扬儿不撒手。   扬儿却很不给面子的在萧老国公身上洒了一堆的黄金……   连轩和萧迁心里舒坦多了。   尤其是连轩,脸差点笑抽筋。   本来以为够倒霉的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倒霉的。   安容也晕了,她这儿子怎么这么的没有眼色啊,这不是招人嫌弃么?   萧老国公嘴角的笑,从闻到一股子臭味,就崩不住了。   他不着痕迹的瞥了连轩一眼。   幸灾乐祸的人总是比较倒霉的。   这不,萧老国公把扬儿丢给了他。   连轩,“……。”   连轩抱着扬儿,不知道丢给谁好。   一堆人啊,都不敢看他。   然后,有一个倒霉的过来了。   晗月郡主走了过来,连轩想都没想就把扬儿给了她。   晗月郡主还很高兴。可是等反应过来,一张脸都涨紫了。   安容囧了,赶紧过去接过扬儿。   芍药和海棠也在军营里,她们不嫌弃扬儿拉了粑粑,身上臭烘烘的,围着安容看扬儿。   萧湛看着安容道,“你抱孩子去我的军帐。”   海棠就道。“少奶奶。奴婢去打热水给小少爷清洗一下。”   安容就抱着扬儿走了。   萧老国公还顶着一身臭,看了眼快要哭的晗月郡主,狠狠的拍了连轩脑门一下。“有你这么欺负自己媳妇的吗?!”   连轩咕噜一句,“是你先欺负我的。”   萧老国公气的胡子一瞪,“你以后离晗月远一点,免得她怀了身孕跟你待久了。生出来孩子像你。”   说完,萧老国公就转身进大帐沐浴去了。   连轩无语了。“亏得外祖父还生了一堆儿子,儿子还生了一堆孙子,连真怀孕还是假怀孕都不知道……。”   卜达凑过来,拽了连轩袖子一下。道,“爷,郡主是真怀孕。”   连轩斜了他一眼。“我会信?”   卜达有些无力,“是真的怀孕。比珍珠还真。”   不论卜达怎么说,连轩就是不信。   萧迁笑道,“是真的,晗月郡主骑马来应城,翻身下马时,有些晕,祖父让军医给她把脉,确有一月身孕了。”   连轩怔了一下,扭眉看着萧迁,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可是萧迁嘴角微微上扬,有笑,看不出来什么。   连轩看了眼他的帐篷,道,“你发誓没骗我。”   萧迁举了手,但是没发誓,“你还是自己请大夫来诊脉吧。”   萧迁这么说,连轩就信了。   真的怀身孕了?   连轩二话不说,就去了晗月住的帐篷。   进去的时候,晗月正沐浴,见连轩进去。   当即惊叫,连轩听得耳膜生疼,“别叫了,霸王硬上弓的时候也没见你叫,现在叫个屁啊叫?”   晗月郡主的脸腾的一红,哪里还叫的出来?   “那你也不能把扬儿就那么丢给我!”晗月郡主很生气。   害她要洗澡更衣!   连轩两眼一翻,“你不是也怀了身孕吗,生了孩子能不拉屎?有什么好嫌弃的,回头你还得给他洗澡呢,就算是先提前适应了。”   说完,又问了,“你怀的是男是女?”   晗月郡主脸大红,“才一个月,我哪里知道是男是女?!”   连轩皱眉,“才四天你就知道怀孕了,一个月知道是男是女奇怪吗?”   晗月郡主无言以对。   大帐内。   安容帮扬儿洗澡。   小小的人儿在水里,竟咯咯的笑。   芍药小心的帮他擦身子,道,“少奶奶,小少爷长的真像爷呢。”   海棠点头,表示认同芍药说的。   安容一笑,道,“怎么你们也在军营里?”   军营里不容女子进出,这是萧湛说的,怎么全破例了?   芍药嘴快道,“晗月郡主有皇上给的令牌,可以以女子身份进出军营,以往我们肯定进不来,但是郡主怀了身孕,得有人伺候,所以我们也能在军营里住了。”   现在安容和扬儿也在了,她们不用担心被轰出军营了。   晗月郡主在军中,也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去,她们要伺候的地方也不多,就是传个话,要茶要水,都是官兵拎来,只是官兵不能进帐篷罢了。   为了能留下来,两个丫鬟可是想尽了办法。   军中一打仗,死伤的将士很多。   她们两个别的不会,但是帮忙裹纱布,煎药喂药还是会的。   而且,芍药还立了一功呢。   军中药物短缺,尤其是金疮药,有多少都不够用。   芍药和海棠帮安容调制过几回金疮药,药方子她记得。   这不和海棠一商议,擅自做主调制了些。   效果可比买来的强多了。   就连军中将军用了都说好。   只是两个丫鬟还很忐忑,怕安容责罚。   安容哪里会罚她们,点头夸赞道,“做的不错。”         第六百五十三章 谋逆   等安容帮扬儿喜欢澡,穿好衣裳。   芍药就给安容跪下来磕头。   安容帮她找到姐姐红绸的恩情,她这辈子就是当牛做马都报答不了。   更重要的是,她没想到安容逃命途中,还不忘记她一心寻找姐姐的事,每每想起来,便热泪盈眶。   安容抱着扬儿坐在她大腿上,一边逗着他,一边笑道,“别跪着了,起来吧,你和红绸破镜重圆,我也替你高兴,她没跟着你在军营,她在哪儿?”   海棠帮忙扶芍药起来,芍药抹着眼角道,“原本奴婢和海棠两个伺候晗月郡主就多了,姐姐就没来军营了,她跟在定亲王妃身边,帮忙伺候小郡主。”   安容微微一愣,“定亲王妃还没有回京?”   芍药摇头,“没有呢。”   说着,芍药顿了顿,有些迟疑道,“王妃她……。”   然后有不说了。   安容眉头拧的没边了,这么支支吾吾,可不是芍药的性子,别是出了什么事,忙问道,“王妃怎么了?”   芍药看了安容两眼,凑前一步道,“这些日子,王爷和皇上有事没事就切磋武艺,打的是不可开交,有好几次皇上脸上都有淤青,不过定亲王爷也没好到哪里去……。”   芍药不敢说,是因为这是皇上的八卦,不敢乱说啊。   一个说不好,传到皇上耳朵里,那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可不敢掉以轻心。   其实以少奶奶的聪慧,她说这么两句就足够了。   安容皱紧的眉头松了三分,王爷和皇上的争斗。她早知道,并不诧异。   她诧异的是皇上来边关多久了,还不回京呢。   虽然瑞亲王和长驸马很可靠,可他才是大周皇帝啊,这样一直待在边关,和王爷斗个不休,合适吗?   身为皇帝。哪能这么任性啊?   任性。怕是要付出惨重的后果的。   安容抱着扬儿,扬儿正抓着她的衣服,嘴瘪瘪的。怕是要哭。   安容就知道他是饿了要吃奶了。   海棠瞧了就道,“奴婢去帐篷外守着。”   说着,转身便走。   安容解了衣裳,给扬儿喂了奶。   扬儿吃着就睡着了。睡的很香。   芍药就道,“少奶奶。你怎么自己喂奶,没给小少爷找奶娘吗?”   安容抱着扬儿,小心的把他放在萧湛的床上,给他搭上块薄被子。道,“一路逃回来,哪里顾得上找奶娘。我自己喂三个月,回头再让奶娘喂。”   说着。又道,“一会儿我画张图纸,你拿去镇子上让木匠师傅做了。”   芍药就道,“军营里就有木匠。”   安容摇头,“不可,军营里的木匠要做弓弩,我吩咐他们做无关战事的事,是以权谋私,会相公给人以话柄。”   芍药轻吐了下舌头,连连点头。   萧湛的军帐里什么都有,芍药帮着研磨。   安容很快就画了张摇摇床,还有给扬儿专用的小浴桶,和一张四面都被围着的小木床,扬儿可以在里面爬来爬去。   虽然现在用不到,但是迟早用到,有备无患。   芍药从安容手里接了画纸,便出去了。   安容揉了揉脖子,有些困意。   她看了眼扬儿睡的床,不大,够她和扬儿睡了,可是加一个萧湛却是不够了,那萧湛晚上睡哪儿?   安容站起身来,动了动身子骨,让自己清醒些。   她得去看看晗月郡主,她是真怀了身孕。   安容出了帐篷,海棠留下来照看扬儿,她则去找晗月郡主。   连轩住的帐篷和萧湛的正好在军中大帐左右边。   安容要去找晗月郡主,要经过军中大帐。   军中大帐,是整个军营把守最严密的地方。   除了帐帘处有官兵外,军帐四周还有官兵把守,甚是严密。   见安容过来,官兵都盯着她看。   那样子,看的安容嘴角撇了撇,好像在等她靠近,然后告诉她军帐重地,不许她靠近。   安容准备绕着走,可是凑巧萧迁出来,见到她,忙喊了一声,“大嫂?”   萧迁一喊完,就传来萧老国公中气十足声,“让她进来。”   安容抬手抚额,她只是路过而已……   可是萧老国公让她进去,她能不进去么,就是不知道找她有什么事?   安容迈步朝前走,可是走了两步,好了,远处有一官兵飞奔过来,一阵风刮过去似地道,“报告将军,有急报!”   “呈上来!”   是萧湛的说话声。   守帐官兵忙开了帐帘。   安容随后进去。   军帐内,官兵跪呈急报。   萧湛拿了信,没有先看,而是递给了萧老国公。   萧老国公看了两眼之后,脸漆黑如炭。   他冷声骂道,“简直是胡闹!”   连轩也在军帐内,他凑上去瞄了一眼,眼珠子瞬间睁大了,“不是吧,已经内忧外患了,这不是火上浇油了吗?”   萧老国公拳头捏紧,一甩云袖,就迈步出了军帐。   安容想喊他,又怕耽误了国公爷的事,只得忍着了。   萧迁望着连轩,道,“祖父怎么这么恼火,谁火上浇油?”   连轩坐下,道,“内忧是祈王,外患是东延,还能有谁火上浇油?”   萧迁眉头敛紧,随即一抬,“你是说三皇子?”   连轩重重的点了点头,“就是他。”   说完,他又笑了,有些幸灾乐祸道,“一会儿皇上要惨了。”   瑞亲王写了急报,告之皇上三皇子有谋反之意,让他火速回宫。   连催了四五封信,皇上都像不知情似地,压着不处理。就是不回去。   瑞亲王没辄,只好送信去给萧老国公,偏萧老国公到应城了。   瑞亲王是急的火烧眉头,又巴巴的写了信派人送来。   几经周折,总算是到了国公爷手里。   费这么一番波折,只为托国公爷请皇上早日回京,主持大局。   连轩兴致高昂。他对国公爷怎么请皇上回京很感兴趣。决定去凑热闹。   连轩走后,安容望着萧湛道,“相公。方才外祖父喊我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萧湛轻点了下头,道,“确实有事,火药研制出来了。但是威力比起从祈王手里拿到的要小很多,外祖父想问问你有没有改进之法。另外就是金疮药了。”   安容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道,“金疮药倒是好办,只要有药材。我和海棠她们可以帮着调制,只是改进火药,我没有办法。要进玉镯,还得等到月圆之夜才行。”   萧湛点头。他也是这么回萧老国公的。   萧迁站在一旁,好奇道,“祈王举兵造反,好歹筹谋多年,有自己的兵马,还有东延帮他谋划,三皇子手里并没有什么兵力,他怎么谋反?”   若仅仅只是掌握了禁卫军,就逼宫的话,根本没用啊,皇上都不在宫里,他怎么逼宫?   而且他逼宫,祖父肯定不会放过他,就凭祖父手里握着的兵力,再加上大哥的,他三皇子都不够瞧的。   他想三皇子应该不至于愚蠢到如此地步吧?   别说,萧迁这么一提,安容也觉得有些不对。   她望着萧湛,问道,“祈王谋逆,现在战况如何了,还有徐太后,她是怎么处置的?”   萧湛眸底深邃,道,“早在祈王举兵前,徐太后就要回云州,皇上没有准许她回去,祈王一反,她就被禁足了。”   “至于祈王,之前连轩用炸弹重创了他,已不足为虑。”   说到炸弹,这功劳还是安容的。   要不是安容提醒他,连轩又怎么会劫持东延送给祈王的炸弹,那时候损失惨重的就不是祈王,而是连轩和颜王爷了。   安容微微怔住,她没想到祈王会全然不顾徐太后的死活,就举兵造反了。   祈王靠不住,徐太后还可以依靠三皇子,不会三皇子谋逆是她怂恿的吧?   可三皇子又不傻,徐太后怂恿他就会听。   安容望着萧湛道,“三皇子要谋逆,就是弑君夺位,皇上都不在,他怎么谋逆啊?”   萧湛笑了,“不是有瑞亲王请皇上回去吗?”   安容愕然,她看着萧湛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信……是假的?”   萧湛摇头,“不确定真假,皇子谋逆,这事可不小,瑞亲王难以抉择,请皇上回去处理也不意外。”   不过要是三皇子真谋逆,皇上回去,那不就是送去给三皇子宰吗?   皇上离京前,把朝堂大事交给瑞亲王和长驸马处理,他写信催皇上回去。   皇上就算再儿女情长,也不至于连回信的时间都没有。   难道说让瑞亲王以律法处置的时间都没有吗?   那连着送来的信,只怕是三皇子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送。   不过三皇子要真谋逆,也难怪。   他虽然不是长子,却是皇上的嫡子。   这皇位,他从来都笃定是他的囊中之物,却偏偏杀出来一个萧湛。   萧湛是皇上私生子之事,满朝文武心里都有杆子秤,就差捅破窗户纸了。   现在皇上又和定亲王爷追着定亲王妃出了宫,只怕在应城发生的事,三皇子都知道。   他能不心急吗?   一旦萧湛认祖归宗了,这皇位他还有指望吗?   与其失败,还不如破釜沉舟拼一把。   只要皇上死了,他又没有认萧湛,萧湛就无名无分。   他三皇子是嫡子,由他继承大统,也应当应分。   只是安容很好奇,凭什么三皇子笃定他就能做的天衣无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他不懂么?   萧湛想了想道,“除非有人帮他。”   “谁会帮他?”安容不解。   “祈王。”   安容眼珠子睁大,“祈王?他不是自己想当皇帝吗,他会帮三皇子?”   萧湛轻敲桌案道,“经过连轩那一战,祈王已经输的差不多了,他想成功,断然没有可能,再打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祈王大可以帮三皇子杀了皇上,然后三皇子继位。   等三皇子继位之后,肯定会削弱萧国公府的兵力。   祈王和三皇子同流合污,谋朝纂位,三皇子也不敢将他怎么样。   祈王可以休养生息,他日再卷土重来。   至于以后的事,就看他和三皇子谁更狠了。   萧湛想,他们要是能谈判成功,应该是有自信能除掉对方。   萧湛分析的头头是道,安容反驳了一句,“可是皇上不回去,他们也没辄啊。”   皇上和定亲王还有定亲王妃在一起,仅仅派几十个暗卫来,绝对杀不掉他的。   “他们肯定有办法逼皇上回宫的,”萧湛笃定道。   安容不信,“能有什么办法,皇上要是不回去,还能敲晕了带回去吗?”   萧湛没有说话。   外面,赵风抓了只信鸽进来。   他把信递到萧湛手里。   萧湛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安容。   安容接过,瞄了一眼,眼睛便睁圆了。   信上只有五个字:徐太后病逝。         第六百五十四章 私印   看着信上的字,安容微微汗。   前脚才说皇上不回去,谁也没辄。   后脚就有辄了。   虽然徐太后的养子祈王谋反了,可徐太后早在祈王谋反时,她便去太庙跪求列祖列宗,说她识人不明,没有把祈王交好,当初先太子过世,先皇可怜她膝下孤单,才将祈王过继给了她,这些年,她抚育祈王是尽心尽力,谁想到竟是养了只白眼狼,在大周和东延交战之际,高举反旗,给大周雪上添霜,求列祖列宗原谅。   这一番话,虽然是认错,可更多的还是诉苦,说自己的无辜。   让她抚育祈王是先皇的吩咐,她敬重先皇,不敢有辱先皇重托。   可俗话说的好,儿大不由娘。   祈王长大了,不听她这个太后的话了,居然行那谋逆之事。   徐太后甚至请求皇上,削掉祈王的封号,贬为庶民。   虽然这在安容看来很可笑。   祈王都谋逆了,他志在称王,还会在乎一个祈王的封号?   还有当年抚育祈王,是徐太后自己要求的好么,怎么就成先皇怜她膝下孤单了?   可徐太后要这么说,也没人能反驳,毕竟她要过继祈王,得先皇同意啊。   徐太后一番诉苦,又在太庙跪到晕眩,虽然只跪了两个多时辰就晕了,可还是引起不少文武大臣的同情。   生在皇家,有多少男人能坦然面对皇位的诱惑?   尤其是徐太后晕倒后醒来,说要去给先皇守陵,以赎罪孽。   皇上能答应吗?   且不说皇陵清苦,徐太后又认罪态度良好。他要真让她去,还不得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说,毕竟徐太后也是太后,他得喊一声母后。   还有徐太后心机深沉,祈王没有接回她便谋逆了,她除了撇清自己以自保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吗?   她要去守皇陵。难保是想借机逃回云州。   所以皇上就以徐太后身子骨弱为由。留她在皇宫颐养天年了。   既然祈王谋反时,皇上没有迁怒徐太后,降罪于她。   那她就还是太后。是皇上名义上的母后。   母后过世,皇上身为儿子能不回去吗?   要说他御驾亲征了,还可以以此为由不回京。   徐太后的丧事,大可以让礼部办理。等他凯旋而归了,再去徐太后陵前焚香告罪。   可谁都知道。皇上是和定亲王追着定亲王妃出的京,为的是立太子的事,为的是萧湛的身世,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小事。可晚个一年半载的根本不妨事,事情轻重缓急嘛。   一句话,皇上是不回宫不行了。   而且。徐太后都死了,皇上还不回去。难保敌人丧心病狂,会对郑太后下手……   正想着呢,便听外面官兵道,“给皇上请安。”   安容愣了一下。   皇上已经掀了帐帘进来了。   进门第一句话,便是问扬儿,“扬儿回大周了,怎么不先抱去见见朕?”   语气里夹带了些责怪。   安容看着皇上嘴角有一抹淤青,身上穿的衣裳奢华的很低调,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   萧湛便问道,“外祖父找皇上去了,皇上没碰到他?”   皇上转身坐下,徐公公便忧心道,“国公爷找皇上,别是有什么大事才是啊,先前皇上听侍卫禀告表少爷你回来了,还带了扬儿少爷,就去街上给小少爷挑见面礼去了,未曾和国公爷碰上……。”   安容,“……。”   见安容站在那里不动,皇上眼神滞了滞,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进门就说要见扬儿了,她怎么还不赶紧抱来给他瞧瞧?   说来也奇怪,湛儿娶了她,连扬儿都生了,为什么他还梦见湛儿娶了顾家大姑娘?   他对安容并无不满,她也帮了湛儿许多,就单说她从池家坑来的两万战马,就非同一般了。   难道是因为她太聪慧,抢了湛儿在军中的威望,以至于他从心里生出些许不满,宁愿当初湛儿娶的是顾家大姑娘,而非她?   他未曾这样想过啊。   想到梦里他要认回萧湛,结果被萧湛拒绝了,皇上心底就憋闷。   算了,从儿子这里着手不易,还是从孙子身上下手好了。   不过一想到扬儿姓萧,皇上心底就不舒坦了。   虽然扬儿是跟着萧湛姓的,可萧湛是跟着萧老国公姓的啊!   他要不要给扬儿赐姓莫?   皇上端茶轻啜,甚是纠结。   大帐里,静悄悄的。   徐公公见皇上走神,两眼翻了翻,也不知皇上最近是怎么了,越发容易走神了,别是病了才好啊,皇上没说不适,他又不敢随意请大夫,赶明儿一定要以请平安脉为由,给皇上搭个脉。   想着,徐公公轻咳了两声,唤道,“皇上?”   喊了好几声,皇上才回过神来,道,“扬儿呢,抱来了?”   徐公公脸上有黑线,“皇上,扬儿小少爷睡着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没醒?”皇上怔了一下,瞥头看安容。   安容便福身道,“我去抱扬儿来。”   皇上摆手道,“扬儿既然睡着了,就让他睡吧,等他醒了,朕再看不迟。”   就这么一句话,扬儿在军中的威严又蹭蹭的往上涨了。   有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让皇上巴巴的赶来见他?   他睡着了,皇上还忍着耐性等他睡醒的?   他们听说的,也就扬儿小少爷这么一个了。   东延,军营。   大帐内。   元奕正在批阅奏折。   顾清颜打了帘子进去,问道,“还没有萧湛等人的消息?”   元奕摇头,“没有,朕在他回大周的路上设了重重埋伏。一直没见他出现。”   柳公公知道元奕心急,忙道,“肯定是他知道皇上设了埋伏,所以怕了不敢出现。”   元奕脸色冷的厉害,他对萧湛了解的很,就凭他敢闯千军万马的胆量,会害怕?   不过顾清颜则道。“确有这种可能。他一个人不怕,可还有沈安容和他的孩子……。”   她话音未落,外面便有官兵进来道。“皇上,有探子来报,说萧湛已经回大周军营了!”   元奕手里端着茶盏,听到官兵的禀告。他惊站起来。   手里的茶盏倾斜,直接掉在了桌案上。   将几本奏折给浸湿了。   顾清颜脸色也青的厉害。“这怎么可能呢,只是他一个人回军营了?”   若是这样的话,倒也不足为奇了。   官兵有些害怕,还是回道。“不止是他,还有萧表少奶奶……。”   闻言,顾清颜的脸黑沉如炭。   柳公公也惊呆了。“他是从哪里回的大周,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   “……从棉城天险。”   才说了几个字。   元奕跟前的桌案已经被他一掌拍的粉碎。   官兵瑟瑟颤抖。嘴边的话没敢说出来,他要是说大周军营将士们感激东延掘路之恩,只怕会把皇上气疯了。   “好一个萧湛!”元奕拳头攒紧,眸光杀意肆掠。   顾清颜也有些颓败,派了那么多暗卫追杀,还有上官昊的暗卫,居然还让萧湛和安容逃回了大周,他们的命当真是够硬!   早前元奕太看重萧湛,她还不以为然。   如今,却是见识到他的本事了。   谁会想到他们会从棉城天险回去?!   那条路是东延凿出来,偷袭大周,被大周给拆掉的路啊!   他们千防万防,却还是叫他钻了空子!   “现在他们逃回大周,再想暗杀他们,怕是不可能了,”顾清颜有些认命道。   元奕冷笑一声,“暗杀不了,就明杀!”   前世在战场上的耻辱,他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这边东延怒火滔天,恨不得将萧湛千刀万剐以泄愤。   大周这边,却是热闹非常。   皇上等了片刻,扬儿就尿床哭醒了。   安容帮他换了衣裳,抱到军中大帐给皇上看。   皇上抱着扬儿就不撒手了,他虽然有很多皇子,可那些皇子也才刚娶妻,虽然没有认回萧湛,但是在皇上心里,扬儿是他的长孙。   在皇家,长子长孙总是特别受宠一些。   皇上亲自去应城给扬儿挑见面礼,可是挑来挑去都不满意。   应城是边关小城,如何跟膏粱锦绣的京都相提并论?   而且皇上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就拿玉来说,除非是羊脂玉,其他根本不入眼。   第一次见长孙,给的东西怎么能随意了?   可是安容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给的见面礼会如此的重。   皇上把他的私印给了扬儿!   看到萧湛敛眉,安容错愕的眼神,还有那些大将军倒抽气声。   皇上心里舒坦了。   送私印的可不止他萧老国公一个,虽然那私印是先皇亲手雕的。   可这枚私印,是他登基之时,亲手雕刻,又代表着他,可比萧老国公的私印贵重的多。   恩,硬生生的压了萧老国公一筹。   皇上毛骨舒畅。   那些将军看着皇上,又看看手里拿着私印的扬儿,背脊都发麻。   虽然这只是一方私印,堪比立太子的圣旨了啊。   皇上的私印,虽然不是玉玺,却和玉玺一样代表着皇上。   皇上的话,就是圣旨。   扬儿小少爷要是写下什么,再盖上皇上的私印,就跟皇上说的并无区别了。   皇上把私印给了扬儿小少爷,这和把大周江山交给他也没什么两样了……   那些将军们面面相觑。   他们心里清楚,皇上把私印给扬儿小少爷只是个幌子,他才多大点,还没满月呢,能用私印吗?   皇上这是想要认回大将军,立他为太子啊!         第六百五十五章 翁婿   看着扬儿手腕上的私印,安容头疼的厉害。   皇上,您能不能别这么任性啊?   因为立储,三皇子都快谋逆了,你还把私印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扬儿。   军中人多口杂,肯定有三皇子的心腹在,这事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去……   安容轻抚额头,看向萧湛,希望他能阻止。   可是萧湛没有动,而且皱紧的眉头松开了,深邃的眸底有抹光亮一闪而过。   &n≈wan≈shu≈ba,★ansh■uba.bsp;安容怔了一下,完全没听见皇上叫她把又睡着的扬儿抱下去。   才出生的孩子就是爱睡,哪怕军营吵闹,他也睡的香甜。   安容抱着扬儿走,他的小手上私印晃荡甚是惹眼。   安容前脚一走,后脚萧老国公又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两条尾巴,连轩和萧迁。   只是他才进大帐,还未说话呢,皇上就道,“行了,朕知道国公爷急着找朕所为何事,朕回京便是。”   说着,他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让定亲王护送朕回京。”   免的他不在了,定亲王可劲的在瑜儿跟前献殷勤。   徐太后病逝,现在虽然是入秋的天气,可也要尽快发丧。   所以皇上耽误不得,第二天便启程回京了。   定亲王不乐意陪皇上回去,却也陪着了。   至于定亲王妃,还是住在应城小院。   安容抱着扬儿去给皇上送行,看着马车汩汩朝前。后面有百来名官兵护送,她依然眉头紧锁。   晗月郡主站在她身边,看着她道,“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安容摇头道,“我没事。”   萧湛瞥头看着她,知道她担心什么,他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他话音一落。便听到战鼓敲响声。   连轩有些愤岔道。“消停了两天,东延又攻城了!”   萧湛眉头拧紧,叮嘱赵成照顾好安容,便翻身上马。赶回军营。   连轩也跟着翻身上了马。他望了晗月郡主一眼。道,“照顾好大嫂和扬儿。”   说完,马鞭一甩。绝尘而去。   晗月郡主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没差点喷出来。   她神情愤愤,粉拳攒紧了。   她现在身怀有孕,安容要被人照顾,她也要好不好!   人家夫君走之前,会叮嘱暗卫照顾好她,她的夫君叮嘱她照顾好别人。   晗月郡主心塞的厉害。   安容见她脸色不好,望着她,正要说话呢,就听晗月郡主憋气道,“我不想生孩子了,万一生的孩子像他,将来我还不得被他们两个活活气死啊?”   安容哑然失笑。   芍药就道,“不会啊,靖北侯世子多爽朗,有一个像他那样的小世子,肯定热闹极了。”   晗月郡主就嘴角抽抽了。   热闹,那是肯定的。   可就怕热闹过火了啊。   她轻摸了摸还没有隆起的小腹,想到昨晚做的梦,她就想哭。   她梦到生儿子了,和安容说的一样,取名叫连昊。   可他调皮的在梦里,晗月郡主都想抽他。   连昊顽劣,不爱读书,她给他请了好多个先生,教不了几天就把先生气跑了。   有一次,她去看他。   刚进院子,就见他被罚扎马步。   小小年纪,才五岁,就扎的稳稳当当的,她看了还很高兴,以为是先生教他扎马步,还算听话。   谁想到,先生在屋子里嚎叫。   她进去一看。   先生头上,身上全是那小球刺,先生正扯头发。   她赶紧叫丫鬟帮忙。   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收拾好,不知道害的先生拽掉了多少头发。   到这时,丫鬟才道,“郡主,小少爷年纪还小,不懂事,他哪里站的了那么久的马步啊,别累坏了身子。”   她虽然恼了连昊,可儿子辛苦,她也心疼啊。   这不就求情,先生在收拾书,道,“恕老夫无能,教不好小世子,郡主还是另请高明吧,告辞。”   晗月郡主哪里肯放他走啊,赶紧拦下来,又去拽连昊给先生赔礼道歉。   结果,晗月郡主一拽连昊。   先生当即气的吹胡子瞪眼。   连昊哪里是扎马步啊,他屁股底下有一根棍子顶着呢,棍子底端插在地里,上面嵌了木板,有锦袍挡着,旁人根本就看不见,就是扎两个时辰,也不会太难受。   这回,晗月郡主是怎么劝,怎么说好话,先生也要走了。   晗月郡主管不住连昊,就去找连轩来。   结果不找还好,一找来,连轩惊讶了,“不是吧,儿子,你爹我七岁才想到这么好的主意,你五岁就会了?”   连昊脸上有得意,“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然后父子俩个勾肩搭背的走了,一路上连昊都敬仰的看着连轩,道,“爹,祖父说你五岁就拉破了一张弓,当时他还以为你天生神力,结果后来发现你事先把弓锯断了,然后粘起来的,最后被打的皮开肉绽,上蹿下跳,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了,你祖父看我不顺眼,存心毁我名声……。”   “可是太老爷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是翁婿一家亲……。”   梦里的事,晗月郡主记得清楚,现在想起来,就头疼欲裂。   她望着安容,嘴角瘪着,“丫鬟说梦是反的,可万一是真的可怎么办啊?”   安容嘴角轻扯。   没有万一。   因为前世,连昊几乎就是连轩的翻版……   连昊又喜欢粘着连轩,两人模样又酷似。走在一起,那就是大小纨绔。   后来,又多了一个连辰……   不过这两小屁孩,见了萧湛就跟猫见了老鼠似地,听话的不得了。   安容有些怀疑,萧湛对纨绔是不是天生有一种震慑力了。   安容没有说话,晗月郡主就坚定道,“我肯定生女儿!”   丫鬟嘴快道,“男孩子像世子爷还好一些,要是小小姐像他……。”   会没有婆家敢要好么!   晗月郡主脸一哏。然后巴巴的望着安容。   安容被她看的脚底发毛。“看我做什么?”   晗月郡主扭着绣帕道,“要是连玥像我就算了,要是像连轩,你让扬儿娶她行不行?”   晗月郡主话音刚落。扬儿就哭了起来。   安容。“……。”   晗月郡主。“……。”   安容抱着扬儿,轻轻哄着,也没有回晗月郡主的话。   没法回答啊。要是玥儿像晗月郡主,估计她还能叫扬儿娶她,要是真像连轩,谁能叫的了?   晗月郡主心塞的厉害,她觉得扬儿肯定是嫌弃她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生的女儿了。   “……我也不想生女儿了。”   这一回,安容再不肯接话了。   听着远方战鼓一声比一声急,安容看了晗月郡主一眼,道,“我们回军营吧,要不了多久,受伤的将士就会被抬回来,我们多少也能帮点忙。”   晗月郡主点点头。   一行人便回了军营。   回到军营,安容把扬儿放摇摇床上,吩咐海棠照顾他,便去帮忙了。   远远的,便瞧见军医帐外,有好多将士倒在地上,   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裹着纱布,有些甚至都没有包扎。   安容快步走过去帮忙。   军帐里,有叫疼声传来。   安容进去一看,就见军医帮一个官兵取箭。   那官兵疼的满头大汗。   安容眉头一紧,“怎么没用麻药?”   军医道,“没有麻药了。”   没有麻药,那不是要把人生生疼死吗?   可是现在去制麻药要来不及了,安容吩咐道,“拿银针来!”   便有官兵取了银针给安容。   安容没有犹豫,取了银针,对官兵道,“忍着点,我现在用施针帮你麻醉。”   官兵眼眶湿润,连连点头。   安容帮他银针麻醉,军医在一旁看的很仔细。   他从未见过银针给人麻醉的,只听说过将军夫人会医术,却从未见过。   其实,就凭将军夫人能丢了嗷嗷待哺的小少爷来这里,不嫌弃这浓厚的血腥味,他们就很感激了。   安容帮着麻醉之后,军医帮着把箭取出来。   包裹了伤口之后,那官兵就被抬了下去。   一个新的伤兵被抬了上来。   军医看着安容道,“有劳将军夫人了。”   安容摇头,道,“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就帮忙施针。   等施针完,安容便吩咐芍药道,“去弄些盐糖水来,让这些受伤的将士们一人喝一碗。”   安容在军帐中奔波,而且不止一个军帐里忙。   忙的是脚不沾地。   要不是扬儿要吃奶,她估计都没时间歇会儿。   “不行,得调制麻醉散,”安容一边喂奶,一边吩咐海棠记下药名,还有怎么调制麻药。   至于照顾扬儿的事,只能交给官兵了。   喂饱了扬儿,安容继续去帮忙。   直到海棠把麻醉散送来,安容才得以喘口气。   军医见她累极了,忙请她去歇息,军医也知道他们的将军夫人才生下扬儿没多久,按理是该躺在床上做月子的。   在月子里落了毛病,那可不是小事。   安容哪里歇的住,扬儿睡着了,她难道要坐在一旁看书吗?   她去了药房,帮着抓药煎药。   这一仗,打了多久。   她就忙了多久。   萧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摸着安容消瘦的脸,道,“让你受累了。”   安容摇头,“比起那些将士们,我这点累算什么?我想等空闲了,多找些人调制些常用的药丸,免得一急起来,十双手都不够用,还有药材不够用了,得赶紧送一批来……。”   安容一股脑说了一堆缺的,然后道,“好像什么都不够用。”   萧湛轻叹一声,“军营极少有不缺东西的时候,习惯就好了。”   “这怎么能习惯了,那是人命啊!”安容咬了唇瓣道,“要是能不打仗就好了。”   外面,连轩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他问道,“大嫂,你不会想求和吧?”   安容耷拉了眼神,求和,可能吗?   东延犯我边境,大周若是求和,那就是俯首称臣。   东延求和还差不多。   不过以元奕的性子来看,求和,更不可能。   萧湛望着连轩,道,“有事?”   连轩两眼一翻,“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侄儿啊?”   说着,他顿了顿道,“皇上遇到第一拨刺客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逼宫   皇上遇刺,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真听到,安容还是心慌了下,毕竟皇上安危,关乎社稷。   不过从连轩嬉笑态度来看,皇上应该没事,但还是不放心多问了一句,“皇上是在哪儿遇刺的?”   连轩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在邕州和并州的交界,大嫂放心,皇上没事。”   放心?   安容抚额,哪里放心的下啊。   皇上在邕州和并州交界处遇刺,就算刺客一走,便飞鸽传书回来,算算时间,这会儿皇上也要坐船回怀城了。   水路刺杀,可比路上刺杀更惊险。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更容易出事。   安容祈祷,皇上最好别坐船,可她知道,她来的时候是逆水行舟。   回去是顺水行舟,速度不比骑马慢多少,甚至更快一些,因为骑马夜行会慢许多,但是行船不会,更重要的是不用在马背上颠簸,舒坦啊一品武神。   想着,安容的眼角跳了两下,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官船上,正发生骚乱。   船底被人凿破了!   第二拨刺客来袭,比之前一次刺杀更凶险。   两艘官船,大多是侍卫,这些人并不大会凫水,被暗卫踹下湖,除了叫救命,就是被湍流之水冲走。   皇上武功不弱,但是刺客刺杀,只为杀他,被五六名暗卫围杀,皇上也招架不住。   最终,被一脚踹下了水。   定亲王要去救他,但是被刺客拖住。   反倒是有两名刺客跳进了水里。   皇上,凶多吉少。   七天后。皇上被人刺杀,跌落湖里,尸骨无存的消息传到京都。   举朝震惊。   郑太后痛心不已,病倒在床,奄奄一息。   可就是如此,还是有一群文武大臣跪倒在她宫殿前,请她出来主持大局。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虽然皇上离京之前。把朝政交给长驸马和瑞亲王打点,可现在皇上尸骨无存,必须尽快立新君。以稳固朝纲。   皇上有许多皇子,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一个是长,一个是嫡。   以前还有不少大臣抱着观望的态度,看谁更有希望立储。所以不急着站队,生怕站错了。惹祸上身。   但现在不是立储了,而是立君。   一旦扶持的皇子登位,就是从龙之功了啊。   到这会儿了,二皇子、三皇子登门求助。你还能不帮忙,不表态?   你现在不帮忙,他日皇子登基。别说前途了,你命都不一定有了。   所以。大臣十之八九都站了队。   一半是上杆子巴结的,一半是被逼无奈。   不站队的倒也有,这些人都后台硬的很,比如周太傅府,比如武安侯府,比如瑞亲王、长公主……   饶是如此,大多都还抱恙在身,不便见客,不过无一例外,都表示不论谁登基为帝,他们都会尽心竭力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皇上的灵堂设在褚元殿,除了太监跪在那里烧纸钱外,冷清的很。   而朝堂,则热火朝天。   殿内群臣,为立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吵的不可开交,激愤之时,恨不得要大打出手。   郑太后一脸哀痛的坐在龙椅之上,住持大局。   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能说服的了才怪了,除非脑袋秀逗了,被门来回夹了半个时辰,估计才会认输。   要知道,一旦认输,没的可不是几万两银子,几间商铺,没的是大周的锦绣江山   是千万人的生杀大权!   朝堂、后宫乱成一锅粥。   吵了两天,都没有结果。   二皇子和三皇子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因为主持立储一事的是郑太后,整个大周,只有她最合适。   郑贵妃是她娘家侄女,二皇子也算是郑家人了,太后不向着二皇子,难道要向着三皇子吗?   只是郑太后身子骨差,沉浸在皇上过世的悲伤中,哪怕坐在那里,也心不在焉。   有时候议论着,就会发现郑太后晕了过去。   这不,又急急忙被送回永宁宫了。   太医帮着把脉,等太医全部退出去了。   郑太后的心腹嬷嬷道,“太后,朝堂上主张立三皇子为新帝的大臣越来越多了,太后要当机立断才是啊。”   郑太后脸色苍白,靠在松鹤延年的大迎枕上,有气无力道,“你当哀家愿意拖着吗,哀家一时大意,让皇后拉拢了禁卫军,哀家要是立二皇子为帝,只怕后宫会掀起腥风血雨来。”   到时候出事的可就不止二皇子了,还有郑家。   她想立二皇子为皇帝,她无所谓了,她是太后,该享受的荣华富贵,谁也不敢少了,可是郑家呢?   要是让三皇子登基,郑家的荣华不复存在,只怕还有灭门之祸。   郑太后被逼的左右为难。   相比郑太后的愁云惨淡,皇后倒是气定神闲。   因为皇上过世,她穿戴素朴了些,但是精神很好。   虽然她丧夫了,可后宫妃嫔,对皇上有几个是真感情,对皇上殷勤不过是想更好的谋权夺利罢了,更何况,三皇子谋逆,皇后能不知道?   以前皇上是后宫所有人的,等三皇子登基,她可就是太后了,整个后宫,她最大。   三皇子坐在下首,望着皇后道,“母后,你不是一直急着我立太子一事吗,怎么这会儿反倒不急了?”   皇后端茶轻笑,道,“以前太子之位是锅里的肉,你不夹,就会有别人夹,现在皇位是你碗里的肉,什么时候吃,还不随皇儿高兴?”   三皇子嘴角带笑,“母后说的是,只是儿臣心里一直不安,二皇子不足为虑,可萧湛呢?”   提到萧湛,皇后鼻子一哼,冷笑一声,“他一个孽种,都没有上皇家玉蝶,皇位轮到谁也轮不到他!”   要是皇上死之前,认了萧湛,皇后估计会坐立不安。   可皇上没认他啊。   就算认了,他也只是一个庶子,凭什么跟三皇子争?   皇后啜了两口茶,将茶盏搁下道,“估计明儿,太后就该宣旨了。”   三皇子点点头,他是等不及了。   正要说话,外面进来一小公公道,“皇后,二皇子遇刺了!”   皇后一愣,随即看了三皇子一眼,正巧和三皇子看她的眼神对上。   皇后眉头一紧,问道,“皇儿,你……?”   三皇子轻摇了下头。   皇后的眸光就阴冷了下来。   皇后以为刺杀二皇子是三皇子派人去做的,三皇子以为是皇后派去的,谁想到都不是。   三皇子眉头紧锁,道,“母后,会是谁派人去刺杀二皇子的,难道是……?”   他怀疑是祈王。   皇后手抓紧凤椅,道,“祈王心机深沉,哪怕快穷途末路了,也不至于愚蠢到画蛇添足。”   现在三皇子胜券在握,都不用做什么,就足矣逼的太后表态了,没必要刺杀二皇子。   要知道,现在三皇子和二皇子争的不可开交,二皇子一出事,嫌疑最大的肯定是三皇子。   这不是在帮忙,而是在拖三皇子的后腿。   祈王盼着三皇子登基,所以绝对不会是他做的。   想着,皇后冷笑一声,“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三皇子也反应过来了,他拳头捏紧,眸底冰冷,泛着狠毒光芒。   “好一招苦肉计!”他牙齿上下撞击,一字一顿道。   本来皇后握着禁卫军,皇位唾手可得。   可二皇子上演一桩苦肉计,一支利箭穿胸而过,险些丧命。   而且二皇子中箭之后,射箭之人被抓到了,但是却咬牙自尽了。   刺客穿着黑衣,但是脚上的靴子却是三皇子府下人惯常穿的,就连三皇子府下人都能作证,那人就是三皇子府上的。   三皇子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为了皇位,不惜手足相残,这等心狠手辣之徒,尚且不能为人,如何为君?   大殿之上,太后呵斥三皇子,宣读懿旨立重伤的二皇子为新帝。   但是三皇子能同意吗?   这不,大殿之上,上演了一出逼宫。   三皇子有禁卫军,被人污蔑,他怎么忍的了这口恶气?   要让二皇子登基了,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三皇子是宁可玉碎不肯瓦全了。   太后坐在龙椅上,玉玺就摆在她跟前的龙案上。   有禁卫军在,没人敢轻举妄动。   三皇子走过去,把玉玺抓在手里。   这时候,三皇子一党赶紧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   大殿外传来一声,“平身。”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为难   这一声,气势滔天,带着雄浑霸气。   满朝文武皆是一愣。   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更重要的是,这声音怎么是从大殿门口传来的?   他们第一次跟三皇子请安,都聚精会神着呢,当然了,有一部分心大,因为太高兴,这不一听平身,也不分辨是谁喊的,就赶紧道,“谢皇上。”   声音透着无限的谄媚。   是以皇上进去的时候,大殿里有人跪着,有人站着,有人半跪半蹲,层次不齐。   可是一回头,瞧见进来的人是皇上,当即吓的又跪了下去。   这一回是满朝文武全跪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皇子站在龙椅前,手里举着玉玺,看见皇上回来,就跟见了鬼似的,脸色刷白。   “父……父皇……?”   他舌头打结,赶紧下了台阶给皇上下跪。   因为害怕,双腿发软,手中的玉玺险些摔地上去,幸好右相眼疾手快,赶紧接着了。   皇上只是瞥了一眼,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锦袍,偏暗色,样式和龙袍一般无二,他宽袖一抖,嘴角溢出一抹笑来。   “来大殿之前,朕去灵堂看了一眼,想不到朕活着还能看见死后的光景,”皇上笑道。   笑容温和,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要不是一双眼睛像是冰块,真怀疑他是在打趣说笑。   当初从船上掉下水,被人杀的了,根本就不是皇上,而是暗卫假扮的。   他就带了一个暗卫,骑马回来的。   他悄悄回宫。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知道大殿在闹,但是他先去了灵堂。   除了太监和丫鬟外,只有年幼的七皇子披麻戴孝跪在那里给他烧纸钱。   他儿子多,女儿更不少。   居然只有一个以前从未放在心上的七皇子心里还记着他!   想想,皇上就忍不住讥笑自己,以前在宫里,这些个皇子一个比一个孝顺。哪怕他要天上的月亮。他们也能想法子摘下来给他。   如今死了,倒是不闻不问了。   皇上迈步上台阶,坐在龙椅上。   郑太后早在三皇子拿了玉玺时。就气的嘴皮哆嗦,三皇子叫人送她回永宁宫歇着了。   皇上坐下,文武百官再一次跪请圣安。   裴右相则小心的捧着玉玺送到皇上跟前。   徐公公回到皇上身边伺候。   有小公公端茶过来,徐公公亲自送到皇上跟前。   徐公公知道皇上生气。道,“皇上。您先喝口茶,润润喉咙。”   皇上骑马回宫,也有许久没喝茶了,有些口渴。   没有多想。他便端了茶盏,用茶盏盖轻轻的拨弄着。   正要喝茶呢,有大臣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皇上掀了下眼皮。扫了那大臣一眼。   “什么事?”皇上随口一问,又要继续喝茶。   那大臣怕是惊坏了,忙道,“皇上,你别喝茶!”   彼时,茶盏都端到嘴边了。   闻言,皇上心底一凉。   徐公公忙碰过皇上手里的茶盏,叫小公公拿了银针过来。   往茶盏里一探,在拿出来时,黑的发亮。   剧毒!   见血封喉!   皇上的脸冰冷如霜。   三皇子跪在地上,背脊一阵阵寒流划过。   满朝文武唏嘘不已。   那茶里居然有毒!   一想到皇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京都,居然差点点就死在了龙椅之上,想想,都衣襟湿透。   还有郑大人是怎么知道茶里有猫腻的?   一群大臣都望着郑大人,见他脸色刷白,满头冷汗,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茶,毒杀的是三皇子啊。   虽然太后宣旨,让二皇子继承皇位,可太后清楚,三皇子手里有禁卫军,她就是宣旨了,也于事无补,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要杀三皇子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三皇子坐上龙椅,太监不可能不给他端茶。   只要他喝了,必丧命!   只是谁能想到,皇上会忽然回来,郑大人敢让皇上喝下那杯毒茶吗?   皇上可是太后的亲儿子啊,二皇子再亲,在太后心里地位再重,能重的过皇上?   要是他不在大殿之内,皇上喝了茶,死了就算了,可问题是他在啊!   而且这主意是他出的,太后要是知道他没有及时拦住皇上,导致皇上毒死,会对他有好脸色?   只怕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卸骨,郑家还有未来可言?   估计二皇子登基了,都会杀他灭口。   弑君夺位和杀三皇子可不是一回事。   他是逼不得已,不得不阻止。   感觉到四下投过来的视线,郑大人扑腾一声跪地上道,“皇上,臣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啊,臣也不敢笃定茶盏里就有毒,只是臣等都不知道您平安无事,只听信了谣言误以为您被刺客杀害了,皇上没有留下遗照,诸位皇子谁都有继承皇位的可能,皇上,您也瞧见了,为了皇位,可都动用了禁卫军,刀都快架到太后的脖子上了,臣只是本着小心不出错,谁想到真的有人在茶水里下毒?”   郑大人的心思转的也够麻溜。   他直接把茶水里有毒推到皇子夺皇位身上了,三皇子都动用禁卫军逼宫了,往茶水里下毒有什么稀罕的?   没有证据的事,最好别胡乱猜测。   他这样的才是忠心,在关键时候提醒皇上,也算是救了皇上一命了,他要是有私心,这会儿皇上早去阎王跟前诉委屈去了。   明知道说出来会招人质疑,但他还是做了,这就是忠心。   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郑大人跪在地上,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就算郑大人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有些疲惫,摆手道,“此事交给刑部彻查。”   刑部被点了名,刑部尚书眼角抽搐的厉害,满朝文武都在,怎么就他遇到这倒霉差事,天知道皇上是要他真查,还是囫囵过去就算了?   不过就算心里打鼓,刑部尚书也很镇定的接了此事,并表示一定会竭尽全力彻查这事。   到此,茶水里有毒的事就算过去了。   满朝文武屏气凝神,坐等皇上发飙。   不过皇上没说话,三皇子跪在地上先告状了,他方才抢玉玺,出动禁卫军,完全是被逼无奈,二皇子使用苦肉计,他若是不反抗,就只能任由二皇子污蔑了。   出来状告二皇子,三皇子还把定亲王给告了,他明知道皇上平安无事,却不吭一声,只告病在家,任由皇上驾崩的消息传遍大周,引起民心动荡,他甚至连太后都不告诉,要是说了,至少这么些天,太后不会伤心欲绝,悲痛的晕过去无数次。   一番话,还真的挑起了皇上对定亲王的不满。   他当即吩咐人去传召定亲王。   结果公公回来禀告道,“皇上,定亲王府下人说,昨儿王爷就出城了,像是去边关了。”   皇上的脸色,当即青红紫轮换了变,拳头重重的砸在了龙案上。   一时大意,竟被他钻了空子!   可是定亲王府的事,他又管不到,这是大周建朝之初,和定亲王府约定好的,上不上朝,定亲王府随便,不可强制要求。   他这么急巴巴的赶回边关,不就是想找瑜儿跟前献殷勤吗!   裴右相见皇上生气,站出来道,“皇上,经此一事,臣觉得,太子还是应该尽早立,以免生出许多不必要的祸端。”   虽然就算立了太子,也杜绝不了那些皇子的心,不过好歹出事了,他们这些大臣不必左右为难不是?   皇上动了动龙袍,瞥了满朝文武一眼。   皇上目光所及之处,诸大臣纷纷低头,生怕一个表情不合适,惹怒了皇上。   大殿,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才有说话声传来。   “是该立太子了。”   话音一落,诸大臣纷纷抬头看着皇上。   只见皇上道,“在立储之前,有件陈年往事,需要宣布一下。”   闻言,诸位大臣面面相觑。   陈年往事?   还是和立储有关的陈年往事……   不就是那一件了么?         第六百五十八章 往事   满朝文武静气凝神,双目凝视皇上,等他开口。   皇上眉眼低敛,看着袖口上绣着的祥云愣了片刻。   徐公公端了茶过来,这一次,他小心谨慎的多,用银针试了毒,方才送到龙案上。   皇上端茶啜了两口,像是借着这空档琢磨怎么开口说比较好,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啊。   满朝文武等的心焦,皇上,您倒是赶紧说啊,说啊,臣等小心肝承受不住了。   千等万盼中,皇上开口了,说及二十年前的往事。   定亲王妃,闺名萧瑜。   萧国公府嫡次女,身份就不说了,比之郡主公主都不差,容貌大家有目共睹,绰约多姿,当年引得多少男儿思慕纷纷,多少人望着萧国公府的门第,连上门求亲的胆量都没有?   皇上一番话,引得多少人回想起二十年前的事来,不由得感慨一声,当年娶的媳妇如今都快成黄脸婆了,可定亲王妃却容貌依旧,除了性子越来越冷,好像岁月这把不近人情的杀猪刀全然将她遗忘了一般,也难怪皇上这么多年还对她心心念念。   再一听,当年皇上想娶萧瑜为皇子妃,不少大臣面面相觑,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就算知道,也不敢胡言乱语,久而久之就给遗忘了。   萧瑜身份容貌,不论是哪位皇子都想娶她。   先太子身子骨差,他知道不少人觊觎他的太子之位,若是有萧国公府扶住,他的太子之位就会稳如磐石。   当然了,先太子也的确是倾心于萧瑜。   可他身子骨太差,萧家男儿可还没有这么弱不禁风的。加上她还醉心学武,仰慕的叱咤疆场的将军,是像他父亲萧老国公那样的人物,当时年少,又天真烂漫,太子表白,她虽然羞怯。却也如实说了。   太子伤心。又想娶她,这不,就想着学武。想着他要是能成一名将军,她就不会拒绝自己了。   可是他的身子骨,能学吗?   徐太后见他太累,恐他病情恶化。就劝他,可是太子不听。徐太后就觉得有不对劲之处。   这不就哄的太子吐露了实情,也为日后埋下祸根。   徐太后拗不过太子,就随了他,可是太子坚持了几日。就病倒了。   虽然是治好了,可是太子有了心病,从此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病逝了。   徐太后丧子悲痛,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将过错强摁在萧瑜头上。   要不是萧瑜心狠,直言拒绝了太子,太子又怎么会伤心欲绝,以至于不治身亡?   当年太子可是深得先皇的喜欢,虽然身子骨太差,他明白把皇位交给他始终是祸患,但是却迟迟没有废掉他,生怕太子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徐太后又擅长吹枕边风,吹的先皇对萧国公府心生不满,对皇上求娶萧瑜更是心头大怒。   徐太后一边挑拨先皇,又从郑太后那边下手,生生拆散了皇上和萧瑜。   为了断绝皇上将来夺人妻女,败坏皇室名声的事,更是直接把萧瑜赐婚给了当时的定亲王世子。   其实萧瑜怀有身孕的事,定亲王世子是知情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娶她。   至于萧湛,皇上知道萧瑜有身孕的事,只是萧瑜说孩子没了,再加上当时他愧对于她,甚至不敢看她,也就信了。   说到这事,皇上就得提一下永宁侯府的破事了。   皇上苦笑一声道,“当年的永宁侯夫人,如今的靖北侯夫人,身怀六甲还选择回国公府,为的就是顺带抚养瑜儿生下的孩子……。”   在永宁侯府生孩子,永宁侯府的人必然知情,靖北侯夫人是姐姐,她心疼自己的妹妹,这事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泄密的危险。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想到永宁侯会和自己的表妹勾搭到一起,以至于靖北侯夫人怒火攻心,动了胎气,早产下一名女婴,没有敖过三天,便去世了。   若是那女孩还活着,靖北侯夫人或许还不一定和永宁侯和离。   当年靖北侯夫人萧瑾,对永宁侯还存了三分依恋,她没想到生下的是个女孩,更没想到还夭折了。   若是个男孩,萧湛就是次子,可以给他宠溺,有父母怜爱,却不会霸占永宁侯府爵位,让自己心愧难安。   而且,萧湛只是记名在她膝下,由国公府抚养长大,这是事先商议好的事情。   谁想到,永宁侯府老夫人对萧瑾不满,得知她生下男孩,派了车驾来迎接他。   只是迎接永宁侯府嫡孙,没想过迎接萧瑾。   萧瑾性子烈,又有萧国公府撑腰,永宁侯老夫人在侯府没地位啊,当家做主的权利在萧瑾手里,儿子也很听她的话,尤其是自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儿子,在萧老国公面前就跟孙子似的,她是怎么想怎么气,是以很不喜欢萧瑾这个媳妇,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尤其是不许纳妾这事上,她更是无法忍受,整天想着怎么往永宁侯身边塞人。   永宁侯府如此待萧瑾,以萧老国公的脾气能忍的了?   永宁侯府以为媳妇娶进门了,想拿捏就拿捏,离了永宁侯府就屁都不是了,也未免太小看萧国公府了!   萧老国公当即就道,“出言反尔,把许诺当放屁的女婿,他再登门,老夫打断他狗腿!”   当年,永宁侯迎娶萧瑾,萧瑾要求永不纳妾,永宁侯满口答应。   萧瑾也寒心,就提出了和离。   至于萧湛,当时他命硬的事,永宁侯府也知道,起先只当是萧国公府为了不给孩子,故意胡诌骗人的,他们拿了萧湛的八字去找人算,找了好几个,都说萧湛的命很硬。不宜养在身边。   永宁侯老夫人倒是想把孙子接过来,养在庄子上。   可拿这理由去跟萧老国公说,萧老国公只怕能当场揭掉永宁侯两层皮。   堂堂萧国公府,萧湛的外祖家,还能比永宁侯府的庄子差了,他永宁侯府的庄子是皇宫呢?!   萧国公府不给孙子,加上又克父。永宁侯府强求不来。就没有强求了,而且萧瑾和他说了,孩子不是他的。   可是永宁侯府没人信。   萧国公府也没有再多的解释。和离了,孩子随母亲有何不可?   萧瑾在国公府修养了一年,靖北侯对她痴心不改,在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怂恿和祸害下。总算是抱得美人归了。   从萧瑾上花轿起,永宁侯就一直后悔到现在。   他一直在等萧瑾回心转意。登门认错。   可惜,他太小看萧国公府了。   往事已矣,他就是再后悔,在萧国公府眼里也是不屑一顾。   而且。萧老国公明言了,他不会对永宁侯府如何,这是看在永宁侯府过世的老侯爷面子上。   但两府情分已断。再无往来。   但是这么些年,靖北侯的意气风发。靖北侯夫人的音容笑貌,连轩的纨绔,萧湛的沉稳,就像是一把把利刃插在永宁侯的心头。   为什么同样是被萧老国公训斥,靖北侯能做到甘之如饴,他却心有不满?   每每深夜,辗转反侧,终只有四个字:悔不当初。   现在听皇上说及这桩陈年往事,永宁侯心口二十年没有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揭开,鲜血淋漓。   要不是身后的大臣扶了他一把,估计他会跌倒在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萧瑾肚子里的孩子因为他要纳表妹为妾而夭折了。   他比谁都清楚萧瑾有多期盼那孩子能早日生下来,为了那孩子,她精心准备了多少的玩具,只要能给的,她都准备了……   当初和离之后,他还送那些东西去给萧湛,最后被萧瑾全部丢了出来。   她说了一句,“这些东西,你烧了吧!”   烧了……   他当时还很生气,因为只有给死人送东西,才用烧的,她做娘的怎么能如此狠心咒自己的孩子。   到今日,他才知道她话外之音!   永宁侯眸底有泪,他不知道,他在不经意之间,伤人之深。   他更不知道,他和萧瑾越走越远,还有皇上和定亲王妃的功劳在!   就为了维护萧瑜的闺誉,就要隐瞒他这些事?!   永宁侯心底对皇上有恨,对定亲王妃有怨,可他始终是自作自受。   本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为什么要纳妾?!   为什么要堵一口气,最后娶了表妹?!   一口气提不上来,永宁侯一口血喷了出去。   “皇上,永宁侯晕了!”大臣扶着永宁侯道。   皇上瞥了他一眼,其实男人纳妾,不是什么大事,谁叫他做不到还随口许诺,倒霉遇到的又是萧国公府,只能悔恨终身了。   想到当年他也是许诺没有做到,皇上就叹息一声,摆摆手道,“找太医给他医治吧。”   然后就有侍卫把永宁侯抬了出去。   再然后,皇上道,“萧国公府瞒朕瞒的好苦,若非湛儿那张酷似先皇,几乎和先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朕还从未怀疑过他不是靖北侯夫人所出。”   皇上一脸对萧老国公不满,有夹了三分有儿如此,与有荣焉的感觉。   诸位大臣连连点头,其实他们看到萧湛的脸时,也很震惊。   就凭萧湛那张脸,谁会怀疑他不是皇室中人?   都不用滴血认亲了。   孙子肖似祖父,太可能了。   因为都有心理准备,所以皇上说,他们一点都不诧异。   他们更清楚,只要皇上认了萧湛,这太子之位铁定是他的。   这几日的闹剧,不是因为皇上没认萧湛么?   想着,就听皇上吩咐裴右相道,“选个良辰吉日,把湛儿的名字加到皇家玉蝶上。”   裴右相愣了一下,这么大的事,就这样决定了?   皇上,你都没说萧老国公同意没同意这事啊。   还有好几个问题,你都没说明白……   谁说男人不爱八卦的,现在这群大臣心里就跟猫挠了似地,有好几个问题想知道。   比如,当初皇上和定亲王妃怎么就两情相悦,还未婚先孕的?   以定亲王妃那性子,做不出来这么冲动的事吧,皇上你肿么做到的?   还有,定亲王明明知道定亲王妃都怀过皇上的孩子了,怎么还娶她,别说圣命难违,定亲王府不怕好么?   还有,定亲王和定亲王妃生的小郡主又是怎么回事,好像定亲王妃对定亲王也冷冰冰的啊,不会也是皇上的吧?   还有,皇上,你是不是对定亲王妃还存了念头,接下来你会怎么做?会不会把她再抢回来?   还有……   想知道的事一堆,想知道的人也一堆,就是不敢问啊。   还有最最重要的事,要是真立萧湛为太子了,他的身世可是大污点啊,历朝历代,可没还有过这样的先例呢。   可是反对的话,又不敢说,那不是闲的没事找霉头触么?   裴右相轻咳一声道,“皇上,明儿就是黄道吉日呢。”   “明天?”皇上笑了,“就明天吧,想来钦天监挑出来给朕下葬的日子,应该不会差。”   大臣们,“……。”         第六百五十九章 接旨   皇上可以打趣自己,满朝文武可不敢。   再者,好像皇上一点都不避讳,要知道身在皇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命,方才那盏茶不就是极好的例子?   难保明天真的就出什么事了。   有大臣腹诽道,不过嘴上谁都不敢说。   倒是瑞亲王道,“皇上,以萧湛将军的年纪,应该是皇上的大皇子了,可两个大皇子似乎不妥,还有萧湛将军的名字,除了改姓之外,需不需要改名字?”   满朝文武瞪大眼睛看着瑞亲王。   胆子太大啊,改姓萧老国公都不一定同意,你还想改名?   瑞亲王瞥了他们一眼,“排训字辈。”   训湛……殉葬……   这样的名字,谁敢写在皇家玉蝶上?   大臣们,“……。”   是啊,这名字得改才行。   皇上也才想起来,这名字不妥。   不过好像湛儿字寻之,还是荀止来着?   “就叫训止吧,”皇上一锤定音。   大臣囧了。   训止……殉职啊……   不过他要做太子,将来做皇上,殉职也没事。   以身殉职,是好事呢。   就这样,萧湛的名字就这么被确定了,虽然用的不多,可还是够难听的,至少安容知道了,着实嫌弃了一番。   萧湛的名字就这样定下了,他是大皇子,所以其他皇子都得往后挪一位。   七皇子就成了八皇子了。   就这事,还差点把四皇子吓破胆。   因为三皇子勾结禁卫军逼宫,虽然未酿成大祸,但也不是小罪了,尤其是他还和祈王勾结。有弑君夺位的嫌疑,皇上能饶了他才怪了。   只是证据不明,加上又是皇室丑闻,皇上也不愿意深查下去,到时候皇室颜面无存。   什么样的皇帝,无德到什么程度,才会被自己儿子谋逆?   是以皇上下诏让四皇子去守皇陵。   四皇子也是有耳目在宫里的。乍一听这事。耳目赶紧去禀告他。   四皇子当场吓尿。   后来才知道他是五皇子……那种从天堂掉到地狱,最后又从地狱回到天堂的感觉,用四皇子的话来说。真是大白天见了鬼了,不是一般的倒霉啊。   三皇子被罚去守皇陵三年,撇去他和祈王勾结,单单算他动用禁卫军。罚的太重,可是谁求情也没有用。   皇上只冷了眼看着三皇子。问道,“朕罚的重吗?”   皇上的眼睛清明,三皇子看了一眼,就心悸害怕。   父皇什么都知道。他那点小把戏根本就瞒不过他。   他要是觉得重,皇上会交给刑部去查,到时候……只怕被贬为民都是轻的了。   三皇子俯首认错。   二皇子。他现在因为伤重躺在床上,但是怎么伤的。皇上一清二楚。   为了皇位自残,太叫人失望!   尤其是在茶水里下毒的事,现在想起来,皇上也后怕不已。   对二皇子的惩罚,在皇上见过郑太后之后,才做的决定。   郑太后承认二皇子的伤不是三皇子害的,那盏茶也是他们的主意,但他们也是逼不得已。   郑家扶持三皇子和二皇子为敌多年,要是三皇子登基了,郑家别说荣华富贵了,只怕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全。   郑太后求皇上念在郑家忠心耿耿的的份上,从轻发落。   皇上是念旧情的,当年他能登基,郑家功不可没,方才又及时阻止了他喝毒茶。   皇上罚了郑家十万两银子,用于战事,罪罚就免了。   但是二皇子,皇上罚他关一年的紧闭。   郑太后听到皇上的惩罚,在心底叹息一声,道,“皇上,你打定主意要立湛儿为太子了?”   皇上看着她,没有说话。   但不说话,就代表了默认。   郑太后苦笑一声,也没有说话。   倒是外面郑贵妃和皇后进来,扑通一声跪下,要替二皇子和三皇子求情。   皇上见了她们就烦躁,“你以为你们做的那点子事,能瞒得过朕?你要真觉得罚重了,就交给刑部彻查吧,到时候禀公办理,谁也不许吭半句!”   皇后和郑贵妃的脸唰的一下苍白无血。   紧咬唇瓣,再不说话。   第二天,黄道吉日。   上午给徐太后送葬,她的丧礼办的不算隆重,是郑太后的意思,边关在打仗,朝廷国库空虚,能不铺张就别铺张浪费了。   话说的好听,其实是郑太后恼了徐太后,徐太后把祈王养出一身反骨来,要夺她儿子的江山,要不是她是先皇册封的皇后,郑太后都恨不得贬了她,还想风光大葬?做梦!   下午,就是给萧湛正名,让他认祖归宗的事。   按理萧湛不在,有些操之过急了。   不过事急从权,难道要萧湛丢了边关战事回京吗?   给列祖列宗磕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等将萧湛的名字记在皇家玉蝶上,皇上方才松一口气。   他怕啊,幸亏萧老国公不在,不然这事能这样顺坦的办完?   明明他才是皇帝,却偏偏有一种山高皇帝远的感觉来。   翌日,依旧早朝。   不过文武百官等了半天,也不见皇上来。   瑞亲王亲自去请,谁想到带回来两道圣旨。   一道是立萧湛为太子的圣旨。   另外一道,是皇上御驾亲征,朝政和以前一样交给瑞亲王和长驸马打点的圣旨。   看着圣旨,瑞亲王是哭笑不得,“皇上这甩手掌柜,不会是当上瘾了吧?”   长驸马也是一脸无奈,“太得皇上信任,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要他们是奸臣,巴不得能帮皇上监国,以权谋私。   可他们除了正儿八经的帮忙处理政务,尽心竭力之外,能做什么啊?   养兵谋逆?   萧湛是太子了,想想他和萧国公府的兵力……   就是有了那心思也熄了,何况他们压根就没有。   “不处理朝政,不知道当皇帝的辛苦啊,”长驸马抚额道。   边关。   皇上将萧湛的身世昭告天下,并立他为太子的消息一阵风传遍大周。   东延、北烈亦有所耳闻。   元奕眉头拧紧了。   他以为重生一世,他会过的比前世顺畅。   没想到,萧湛比他更顺畅。   前世,他倒是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说萧湛是皇上的私生子,但流言始终是流言,并没有相认,如今倒好,不但将他的身世昭告天下了,还直接立为太子了!   想想,元奕都忍不住嫉妒萧湛了。   好像什么好事都是他的,抢都抢不来!   前世,清颜好,是他的!   这一世,拥有萧家传家玉镯的安容是他的!   元奕心底一怒,手中的茶盏瞬间碎裂开来。   顾清颜在一旁,端茶轻啜,笑道,“就凭萧国公府和萧湛手里的兵权,人家不一定稀罕一个太子之位。”   元奕没有说话。   他知道顾清颜说的是对的,兵权高于皇权。   他抬眸看着她道,“炸弹还没有制好?”   顾清颜点头道,“足够攻破应城了。”   元奕脸色一沉,道,“这一回,别再出岔子了!”   听到元奕不满的话,顾清颜眉头皱紧。   她只是帮他,可不是他的谋臣!   不过一想到之前的事,顾清颜也一肚子火气。   其实炸弹一直再制,只是出岔子了。   不是东延不用炸弹攻城,而是没办法。   引线太短!   用投石机攻城,炸弹还没有投到应城就爆炸了!   这批炸弹和送给祈王的一般无二。   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   应城的城墙要比大周其他城门高一些。   应城的弓弩射的距离要远一些。   离近了,炸弹还没投出去,投炸弹的人就先被弓箭射杀了!   要是弓箭上带了火球……用炸弹,那不是杀敌,而是自杀了。   “吩咐下去,明日攻城!”   大帐内。   萧老国公得到这消息,是气的吹胡子瞪眼。   “这是先斩后奏!”萧老国公拍着桌子道。   将军们囧了,先斩后奏这词用在皇上身上不合适吧?   看着萧老国公愤岔的模样,大家都识时务的不说话。   可是大家不说,有人说啊。   有官兵进来禀告道,“传旨公公到了,要萧将军前去接旨。”         第六百六十章 玉簪   闻言,众将军们面面相觑。   彼此脸上都写了几个字: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   可是皇上到底是皇上啊,圣旨不可不接。   萧湛拧了眉头出去接旨了。   当然了,还有安容。   萧老国公也出去了,当着众多将士的面,他也不能不跪,不过公公识时务,见他要下跪,赶紧道,“国公爷就免跪了。”   萧老国公就站稳了。   公公瞅着国公爷漆黑阴沉的脸色,心底直打鼓,不过一堆人跪着,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上啊。   本来这么大的圣旨,该徐公公亲自来宣读才是,偏他会躲,他们这些小公公没人权啊。   清了清嗓子,公公看了圣旨两眼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得知萧国公府表少奶奶为东延所掳,不卑不亢,乃女中豪杰……。”   乌拉拉宣读一堆。   安容傻眼了。   怎么是赏赐她和扬儿的?   良田千亩,金银宝物无数……这好像不对劲吧?   公公宣读完,又咳了两声,安容都没回过神来,反倒是身旁跪着的晗月郡主推了她一下,道,“快接旨啊。”   安容连连点头,赶紧起身去接旨。   公公瞅着她,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就几个字,“拿人家的手短。”   安容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公公把圣旨交到安容手里,让公公把赏赐之物放下,就告辞了。   连安容想给他们打赏都不要了,活像身后有恶狗追他们似的。   安容一头雾水,连轩就郁闷道。“还从没见过哪个公公宣旨宣成这副德行的。”   晗月郡主就道,“难道箱子里有鬼?”   连轩身子哆嗦了一下,随即呲牙道,“有没有鬼,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走了过去,随手打开一箱子。   彼时。阳光灿烂。   箱子一打开。里面的金银玉饰被阳光一反射,闪人眼睛。   连轩在箱子里翻了两下,看到一锦盒。赶紧拿了出来。   锦盒上了锁,连轩随手一掰,锁就裂开了。   轻轻一打开,然后一沓银票出现在眼前。   连轩嘴角抽抽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郑家上缴的十万两银票了吧?”   不用猜。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啊。   一堆人都围着那大箱子看。   一箱子的东西啊,全是皇上赏赐的,这也太受宠了些吧?   尤其是那些将军,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们驰骋沙场一辈子,也不见得就有这箱子一半,只要得皇上喜欢。就什么都有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啊。   不过想到安容为了萧湛。坑了池家两万多匹战马来,还以将军夫人之尊,帮将士们看病治伤,那些不舒坦也烟消云散了。   这些东西,她当之无愧。   安容看了那箱子几眼,脑子里一直想着公公说的话。   拿人家的手短啊。   她默默的打开手里的圣旨。   才瞄了一眼,安容就在风中凌乱的石化了。   这哪里是赏赐她的圣旨啊,分明就是立萧湛为太子的圣旨!   安容欲哭无泪。   不知道说皇上太阴险,还是宣旨公公太阴险了。   你们为难,不能这样待我。   安容握着圣旨,就跟握了烫手山芋似地。   拿人家的手短……   她拿了皇上的赏赐,就得为皇上办事,帮她说服萧湛接了这圣旨?   不带这样的吧?   安容望着圣旨走神。   晗月郡主喊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不由嘟嘟嘴。   圣旨有什么好看的,公公都宣读过了啊。   好吧,没人想过宣旨公公宣的圣旨是假的。   要知道,假传圣旨那是要诛九族的!   而且,一堆赏赐也不是假的。   等看清圣旨上写的,晗月郡主也傻眼了,“这也太离谱了点吧?”   安容哭笑不得,见萧湛走过来,安容把圣旨递给他道,“圣旨是给你的。”   萧湛看了安容一眼,见安容脸色有无奈之色,方才接了圣旨。   萧湛打开圣旨,萧迁站在一旁读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于二十年前有负萧国公府次嫡女萧瑜,深感有愧,萧国公府独自养大朕之长子,虽对朕有所欺瞒,朕愤怒之余,亦心怀感激,   大皇子德才兼备,英勇……,今,册封皇长子为太子!”   恩,这还没完呢。   后面还有一句,“今太子在边关奋勇抗敌,立太子之诏书先昭告天下,以免再出意外,致使朝纲混乱,另择良辰吉日,重拟奏折,再去边关宣旨。”   萧迁读完,在心底骂了一声狐狸。   连轩早派人把宣旨公公给堵回来了。   连轩指着圣旨道,“胆子很肥啊,敢在十万大军前假传圣旨。”   宣旨公公跪倒在地,欲哭无泪道,“世子爷,您就是借奴才千儿八百个虎胆,也没胆量假传圣旨啊,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说着,宣旨公公恨不得站起来骂了。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行么,这是立太子的圣旨,又不是灭人满门的圣旨,上面玉玺千真万确,要换成旁人,估计都高兴的昏厥过去了,就萧国公府事多,还不高兴了!   要是立旁人为太子,他这一趟宣旨,怎么也会赏他几千两银子,就他倒霉催的,只有一身冷汗。   “奉命行事?”连轩两眼一翻,“奉谁的命?!”   宣旨公公忙道,“这圣旨是皇上亲笔写的,是瑞亲王宣读的,皇上御驾亲征之后,瑞亲王和长驸马商议了许久。终是无法落笔,文武百官都不敢写,也没人敢送……。”   说到这里,宣旨公公内心是咆哮的。   因为这倒霉差事落到他头上了。   “……最后长公主和瑞亲王妃帮着出了这么个主意。”   要怪就怪长公主和瑞亲王妃啊,这馊主意是她们出的。   要是他们信才怪了!   安容无奈,这明显是长驸马和瑞亲王怕萧老国公找他们麻烦,拿长公主和瑞亲王妃出来做挡箭牌呢。   萧老国公总不至于找她们算账吧?   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找垫背的。   可怜安容被压在最底下。爬都爬不起来。   安容巴巴的望着萧湛。“相公,你别为难我啊……。”   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传来一阵震响。   连轩一喜。迫不及待道,“成功了!”   说着,率先跑出了大帐。   萧迁随后,最后萧老国公也出去了。   只留下安容和宣旨公公。   不是安容不想走。是宣旨公公不让。   他道,“太子妃。四皇子侧妃托奴才给你带了封信和一些东西来。”   说着,他从怀里拿了信和一个小锦盒出来。   锦盒不大,小巧玲珑,精致盎然。   方才他就想给安容了。实在是怕耽误时间,所以只能顾自己先逃了,打算去镇子上再托人送来。   这会儿。倒是不必了。   沈安玉给她的信?   看着信,安容怔了片刻。还是接了。   宣旨公公赶紧道,“太子妃,军营重地奴才实在不方面久留,还得赶着回去复命,免得瑞亲王他们等的心急,就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安容回答,赶紧溜。   安容,“……。”   芍药见了好笑,但是瞧见安容手里的信,芍药又笑不出来了。   安容没有拆锦盒,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坐到一旁,把信打开。   信写了不少字,足足有四张。   总结起来,有四件。   其中两件安容中芍药和海棠那里就知道了。   沈安北和沈安闵在今年春闱中,都中了进士,名次不算好,不过榜上有名就不错了。   发榜之后,武安侯府就送了请期礼去周太傅府,定下了沈安北和周婉儿的婚期。   芍药和海棠离京前,沈安北就把周婉儿迎进门了,甚是得老太太的欢心。   第二件,就是沈安闵和弋阳郡主的亲事了。   沈安闵,沈二少爷豪爽之名远播,年纪轻轻就高中进士,前途不可限量,这不,上门说亲的媒婆差点踏破三房的门槛。   三太太是知道沈安闵和弋阳郡主的事的,这不舔着脸面求了长公主,去瑞亲王府提亲,成了。   不过弋阳郡主年纪还小,瑞亲王妃打算多留一年。   三太太当然是同意的。   这门亲事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当时听芍药和海棠说起,安容还很惋惜。   她唯一的亲大哥迎娶大嫂,她都没能参加。   不过芍药宽慰她道,“少奶奶虽然没有去,但是贺礼是早早的就备下了,您又是被绑架离京的,他们担心还来不及呢。”   安容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看信上说及的另外两件事,安容嘴角缓缓上扬。   第一件,就是三太太给她添了个小堂弟,不过这孩子可没让三太太少受罪,早产了十天,还差点难产,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   第二件,就是武安侯府二夫人怀孕了,两个月的身孕,她又要添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信上,说了一堆,上面还回忆起她们少时在侯府打闹的场景。   到末尾,才祝贺萧湛被册封为太子,她成了太子妃。   再然后,才道明写这封信的目的。   三皇子,现在的四皇子被皇上罚去守皇陵三年,她不认为三皇子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时的情形,不争就是眼睁睁的看着皇位落到二皇子手里,可因为被罚,实在太重。   她求安容看在多年的姐妹情分上,帮她一把。   就算不能免了守皇陵之苦,好歹别守三年啊,她受不住。   尤其是三皇子,这些日子,更是借酒消愁,神情萎靡,有时候还把气撒在她身上,责怪她武安侯府没有给过他任何助力,不然何至于一败涂地自此?   她心中委屈……   看到这里,安容赫然笑了。   委屈?   安享荣华富贵的时候怎么不委屈了?   三皇子夺嫡失败就委屈了?   跟她叫委屈也没有用,这委屈可不是她给的。   是大夫人和二老爷帮她算计来的。   安容把信折好,放在茶几上。   眸光落到小锦盒上。   她拿起锦盒,轻轻掀开。   才一眼。   安容脸色一变,惊站了起来。   手里的锦盒哐当一声掉地上去,锦盒里滚出来一只玉簪。   玉簪精致,看一眼便挪不开了。   只是摔在地上成了两半。   芍药见了可惜,不懂安容怎么就这么失态了。   就听海棠低呼道,“玉簪有毒!”   玉簪断裂处,有液体流出来,腐蚀军帐地毯。   安容心冰凉一片。   手紧紧的攒着,手背青筋暴起。   这玉簪,和前世她送给清颜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前世,就是这支玉簪,杀了清颜,害死了她腹中孩子!   这一世,她又想故技重施,来祸害她!   玉簪是她亲手设计,要是她没有重生,这样精美的玉簪,谁能抗拒的了诱惑?   只要戴在头上,势必会触动机关,里面的毒药会滴落在她发间,纵然她百毒不侵,谁知道会不会和前世清颜一样被活活毒死?!   出了这么大的事,芍药赶紧去禀告萧湛。   等萧湛回来,瞧见地上的玉簪。   他眸光冰冷。         第六百六十一章 暴毙   芍药不知道这玉簪,他却是比谁都清楚。   就是这只精致玲珑的玉簪,害的湛王妃中毒身亡,安容被毒死,到他心怀遗憾,拜瞎眼神算为师。   却没想到,这支玉簪还会重现。   萧湛望着安容,“三皇子妃送的?”   安容点点头,她知道萧湛说的是沈安玉,她前世就是三皇子妃。   安容摆摆手,让芍药和海棠出去,然后才道,“我想她应该是梦到了前世。”   除了这个解释,安容想不到其他。   她猜的很对。   沈安玉就是梦到了前世!   她很恨,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轮到了安容,她从来就不比安容差什么,为什么上苍总是眷顾她!   愤恨极了,沈安玉做梦了。   她梦到了前世,安容倾心东钦侯世子苏君泽,想方设法嫁给了他。   安容退了萧湛的亲,萧国公府向顾家提亲了,若不是安容搅局,萧湛迎娶了顾清颜。   这一切合乎情理,在梦里沈安玉笑的肆意。   她梦到,自己在安容定制的玉簪里动了手脚,借着她的手毒杀了顾清颜,然后安容逃不了罪责,为了付出了性命。   这样的结局,是最叫她满意的!   梦醒之后,沈安玉看到醉酒的三皇子,想到萧条的皇陵,心底的恨意涌动。   她得不到的,安容也别想得到。   只是安容远在边关,身处十万大军中,她派人去杀她,可能吗?   人家被东延掳劫,被关在铁笼子里都能逃脱了。   但就此饶过她。让她享受荣华富贵,母仪天下,她做不到!   哪怕是死了,也死不瞑目!   是她害死了娘亲,害的她落魄自此!   沈安玉觉得那个梦就是给她的预示,那玉簪她记得很清楚,在梦里。她能杀了沈安容。现实中也一样。   只是平白送安容东西,显然不正常。   她和安容关系没那么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以她写了一封信,表面上是求安容帮她说情,送玉簪是贿赂她。   她清楚安容是不会帮她求情的,安容会把玉簪还回来。所以最后她还说了一句,若是安容真心不愿意帮她。也别将玉簪还回来,她宁愿相信安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她还存了三分姐妹之情。   看着地上的玉簪,萧湛的脸冷的厉害。   他以前对前世不感兴趣。只当安容是在敷衍他。   自打被雷劈,他便有了前世记忆,而且这些天过去。他把前世都记起来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尽快制好炸弹。   这一世。沈安玉没有伤害安容,安容对她也没有什么报复之心,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有人想要安容的命。   那就是要他的命。   萧湛能姑息她才怪了。   萧湛吩咐芍药道,“把地毯拿出去烧了。”   说完,萧湛便转身出去了。   等出了军帐,萧湛手一摆,便有一暗卫出现了。   萧湛吩咐了两句。   暗卫点点头,便离开了。   芍药站在军帐前,竖起耳朵偷听,嘴微微上扬,眸底闪亮,像是水洗珠玉。   她就知道是自己多心了,有人要杀少奶奶,爷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五姑奶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活该!   见芍药在捂嘴咯咯笑,安容走过来,问道,“笑什么呢?”   芍药忙站直了身子,道,“没什么啊。”   安容凝视着她,“说实话。”   芍药就乖乖说实话了,“爷要杀了三皇子侧妃。”   听到杀这个字,安容心抖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心软,只问道,“怎么杀?”   芍药摇头,“没听见。”   安容怎么也没想到,萧湛没有叫暗卫直截了当的杀沈安玉。   而是迂回了一下。   安容手里有一封能要沈安玉命的信,信上沈安玉承认她和二老爷勾结刺杀三皇子,谋一份救命之恩。   萧湛让暗卫把那封信交给了三皇子。   原本三皇子对沈安玉就有诸多的不满,要是知道他被沈安玉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一个月后,沈安玉暴毙身亡的消息才传到她耳朵里来。   沈安玉是死在皇陵的。   那一天,三皇子喝了不少的酒,看到这封信,就去质问沈安玉。   沈安玉死都不承认有这回事,只说是有人污蔑她。   三皇子知道她脸皮厚,后宫里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狡辩,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们死都不会承认的。   三皇子把信甩在她脸上,沈安玉看到信,当即睁圆了眼睛。   这不可能!   碧玉已经死好几个月了,信怎么会在三皇子手里?!   碧玉没少要挟沈安玉,沈安玉前前后后给了她不少绫罗绸缎和首饰,碧玉的野心越来越大,沈安玉什么性子,如何忍得了被碧玉威胁,没过多久,就找人把她杀了。   信,她去碧玉房间翻过,没有找到。   碧玉死后,她一直忐忑不安,生怕碧玉把信交给了谁。   可是几个月过去,始终没人找她麻烦,她渐渐放下心来。   谁想到,信会出现在三皇子手里?!   她能承认吗?   沈安玉矢口否认,只说是有人模仿了她的笔迹,蓄谋陷害她。   这样的狡辩,三皇子会信?   他们都落魄到皇陵来了,谁吃饱了撑得慌要害他?!   沈安玉指证二皇子。   三皇子笑了,要是二皇子有这证据,还会留到现在?   沈安玉跪在地上,拽着三皇子的衣袖要他相信她。   三皇子不厌其烦,要甩胳膊。   可是胳膊被沈安玉抱的死死的。   三皇子怒了,一怒之下,抬脚一踢。   直接把沈安玉踢飞,撞到屏风上,最后脑袋磕在了柱子上。   当即咽气,死时,眼睛都没有合上。   死不瞑目。   三皇子杀了沈安玉,这可不是小事。   毕竟沈安玉是皇子侧妃,不是一般的妾室通房,是上了皇家玉蝶的,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的。   而且,当时屋子里争吵,外面有侍卫看守。   守皇陵,其实就是变了法的幽禁。   三皇子做什么,瑞亲王和长驸马都知道。   最后,三皇子被罚守皇陵,从三年变成了五年。   三皇子有苦说不出,因为那封信不翼而飞了,他没法证明沈安玉是自找的。   至于沈安玉的死,对外宣称暴毙身亡,完全是为了顾及皇家颜面。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刻的安容,正抱着孩子,在军帐里踱步呢。   “有娘亲在,扬儿不怕,”安容拍着扬儿的后背道。   外面,是震天响。   东延和大周又开战了。   这一次打仗和以往不同,以前是弓箭,这一次用的是炸弹。   扬儿睡的好好的,是被炸弹爆炸声给吵醒的。   然后就一直哭,一直哭。   喂奶都哄不歇。   肯定是吓着了。   原本炸弹声此起彼伏就够安容担惊受怕了。   现在扬儿又哭的厉害,害怕加心烦,安容觉得她能跟炸弹一样炸开了。   海棠见扬儿哭,心都揪了起来道,“少奶奶,这炸弹爆炸声太吓人了,要不用棉花帮小少爷塞了耳朵,好歹听的不那么吓人?”   安容忙不迭的点头,道,“快点拿来。”   那边,芍药就拿了棉花过来了。   有了棉花之后,扬儿就乖多了,哄了半盏茶的功夫,就不哭了。   不过棉花塞久了,容易伤着小孩柔嫩的外耳道。   等把扬儿哄睡着了,安容就拿了绣篓子给他做一个耳捂子。   等做好了这些,找了官兵来照看扬儿。   然后安容便带着丫鬟去帮忙了。   看着那些被炸弹炸的血肉模糊的官兵。   听着耳畔震天响声。   安容双手攒紧了。   这一仗,大周和东延都用了炸弹。   不知道会有多少家庭因为这一天而支离破碎……         第六百六十二章 熟悉   从炸弹声响起,到炸弹声停歇,整整经历了三个时辰。   被炸弹炸伤的官兵至少有三千人,这还不算上那些在城门上直接被炸死,连抬回来医治的必要都没有的将士们。   炸弹的伤害,可比弓箭要强的多。   那些受伤的将士们中,少说也有五六十人被炸弹炸坏了耳朵,损了听力。   战事太残酷,安容无力阻止。   她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尽量让那些将士们少受些痛苦。   军帐后不远处,安容在帮着熬药。   这熬药的罐子可不是那种小药罐子,而是大缸。   芍药帮着添柴火,安容拿了锅铲搅拌药材,道,“不用添柴了,等柴火熄灭,药就熬好了。”   这样煎药,简直是浪费药材,药性能有寻常的六成就不错了。   可是没办法啊,那么多将士受伤,哪有那么多人熬药,就算人手够了,可还要抓药呢,熬药罐子也不够用啊,只能一锅煮了。   好在那些将士们伤都差不多,这药的目的就是为了止血补身。   等药敖好了,便有官兵把药抬走,给那些失血过多的将士们服用。   海棠见安容眉间有疲色,端了碗茶水过来道,“少奶奶,你回大帐歇会儿吧,这里有奴婢们看着呢。”   虽然萧湛被封了太子,安容是太子妃。   不过在军中,萧湛习惯别人喊他将军,安容习惯别人喊她少奶奶。   安容喝了茶,把茶盏递给海棠,正要摇头呢。那边官兵来报,“少奶奶,小少爷醒了,再哭。”   芍药就心疼道,“肯定是饿了。”   然后便是催安容去给她们的小少爷喂奶。   安容也舍不得扬儿哭,这不就回了军帐。   帐内,晗月郡主正摇着摇摇床。哄扬儿道。“扬儿乖,别哭了,娘亲一会儿就回来给你喂奶。乖啊。”   听到账外,有请安声传来。   晗月郡主便站了起来,正好瞧见安容打了帘子进来。   晗月郡主瞧着她的衣裳,上面沾染了不少血迹。还有药汁,道。“从打仗起,都三天了,你都没好好睡个安生觉。”   安容走过去,要抱起扬儿。结果被晗月郡主一手拍了,道,“一身的血腥味。扬儿嫌弃你呢。”   安容没辄,只好净了手。把外衣换了,方才把扬儿从摇摇床里抱起来喂奶。   扬儿还小,只能凭味道认人,昨儿安容从医帐回来,一身的血腥味,就是抱着扬儿哄,他照样哭。   她换了衣裳,扬儿才没嫌弃她,安心的吃奶。   看着扬儿吃的欢,晗月郡主就在一旁看着。   安容都习惯了,左右都是女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扬儿吃饱了,然后又眯了眼睛睡着了。   安容小心的把扬儿抱在摇摇床里,给他换了尿布,又用耳捂子把耳朵捂上。   才起身来,外面芍药就进来道,“少奶奶,敌人退兵了!”   安容听得一喜,“我们赢了?”   芍药眨眼道,“肯定是!”   晗月郡主就欣喜若狂,“有国公爷和萧将军还有连轩在,东延怎么可能攻破应城?”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说完,她拉着安容去迎接萧湛和连轩。   安容也有三天没见萧湛了,心中担忧他,再加上晗月郡主身怀有孕,她得看着点才放心。   军营大门前,两人翘首以盼。   安容往前走两步,守门官兵就看着她,一脸少奶奶,您别叫小的们为难行么,将军有令,不许你们出军营半步啊。   那可怜巴巴的神情,安容看了都心有不忍迈出去的步子,又给挪了回来。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萧湛就回来了。   远远的就瞧见他还有连轩几个骑在马背上,背脊挺拔,风姿傲人。   等近了……   安容和晗月郡主囧了。   这几个人脸上胡子拉碴的,把远观的风度翩翩感破坏殆尽。   见两人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连轩皱眉道,“怎么了,见鬼了啊?”   晗月郡主翻白眼,你才见鬼了呢,“你几天没洗脸了?”   连轩耳根不期然有抹红晕,他瞥了萧湛一眼,道,“大哥好像三天没洗脸了吧?”   萧迁在一旁,嘴角直抽,说的好像这三天他就洗脸了似地。   萧迁实诚多了,他摸着脸,笑道,“起床才洗脸,三天没睡,也就三天没洗脸了。”   萧迁这么说,晗月郡主不好意思了,一脸通红。   安容笑道,“我让人准备热水,一会儿沐浴完,好好睡一觉。”   萧迁忙翻身下马,笑着道谢道,“多谢大嫂和表弟妹了。”   然后一群人进了军营,回到大帐。   到这时候,安容才知道,他们除了没洗脸,这三天也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他们脱了铠甲,洗了脸,净了手。   官兵就端了饭菜来。   连轩无形无状的趴在桌子上,嗅着饭菜香,直咽口水道,“太香了,我以前都认为这是猪食的,不饿不知道这才是人间美味。”   猪食……   这两个字,让安容嘴角抽搐了下。   晗月郡主伸手把连轩推开,“这是我和大嫂两个去厨房做的!”   她自认色香味俱全了,没想到在连轩眼里,就是猪食!   连轩囧了,忙道,“我还纳闷怎么饭菜香了许多,老远就勾了肚子里的馋虫乱撞,原来是大嫂做的。”   晗月郡主脸臭的厉害,还有我的份呢,就直接把她忽略了!   虽然她没有掌勺,但是菜是她洗的,也是她切的!   正要发飙。就听连轩道,“也不能怪我没看出来啊,你看这菜切的,一看就没走心,一块大一块小,大嫂的厨艺我见过,这绝对不是大嫂切的。”   安容捂嘴笑。道。“方才急的很,就随便做了两个小菜,我催的急。郡主来不及慢慢切。”   晗月郡主呲牙,“我是切的不好,你要嫌弃,就别吃啊!”   连轩觑着她。拧眉道,“做的不好。还不许人说了,我要是不说,你就不知道改,不改怎么进步啊。做人要谦虚知道么?”   晗月郡主气的胸口直起伏,安容忙劝她别生气,又对连轩道。“晗月怀了身孕呢,不许惹她生气。”   连轩嘴角一抽。拍了脑门道,“不好意思啊,我把这事给忘了。”   安容,“……。”   怎么这么的欠揍呢,这么大的事也能忘记了?   不过好像当初她刚怀孕那会儿,也是常忘记这事。   连轩瞥了晗月郡主肚子好几眼,叮嘱她道,“别胡乱发脾气,不然生的孩子会脾气暴躁。”   晗月郡主恨不得吼道,“你离我远点儿,我脾气会很好!”   安容摇摇头,拉着晗月郡主坐下,道,“怎么一见面就吵起来了,真是一对冤家。”   晗月郡主撅嘴,“谁跟她是冤家啊,就他喜欢挑三拣四。”   说完,还重重哼了一声。   安容笑道,“他性子爽直,咱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就算这菜是靖北侯夫人做的,他也照样嫌弃。”   晗月郡主想想也是,也就不生气了。   就算她气死了,连轩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倒是安容觉得有些不对劲,半晌才想起来,“国公爷呢?”   萧湛吃着豆芽,道,“外祖父昨儿就走了。”   安容愣了一下,“还打仗呢,就走了?”   连轩笑道,“大哥打仗的本事出神入化,连外祖父都自叹不如了,他没有留下的必要,就走了。”   说起这事,萧迁就惊叹道,“大哥,你用兵的本事越来越诡异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连轩也点头,“的确,就跟我当初学武似地,只能用突飞猛进四个字来形容。”   说完,连轩两眼就盯着萧湛,道,“大哥,你从实招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极品兵书藏私了?”   萧迁也看着萧湛,大哥用兵之道,进步太快,实在太惹人好奇了。   可要说兵书,大哥从来不对他们藏私啊。   听连轩和萧迁这么说,萧湛看了安容一眼。   安容清澈明净的双眸闪亮如夏夜星辰,透着璀璨光芒。   瞧她样子,萧湛就知道安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不知道如何跟连轩还有萧迁解释。   他被雷劈了一回后,就有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他在战场待了将近八年。   那些兵书,他早烂熟于心,以前不明白的地方,他现在都懂了。   前世,他身经百战。   用兵如神。   东延,军帐。   元奕阴着脸坐在那里,脸色暴戾,透着杀气。   顾清颜坐在下首,她烟眉陇紧道,“萧湛会有炸弹,我不奇怪,可你说他是前世那个萧湛,我怎么也不相信。”   元奕浑身冰冷,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不会感觉错的,他就是前世那个萧湛,我和他在战场厮杀了三年,被他幽禁了两年,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了!”   他有足够的把握赢这一世的萧湛。   但是对上前世的萧湛,元奕没有多少自信。   萧湛用兵太诡,根本没人能琢磨到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见元奕如此笃定,顾清颜不信也信了三分了,“难道他也重生了?”   元奕摇头,方才的笃定神情,又有了三分动摇,“单从之前交战来看,他不是,但是这一次,他分明就是。”         第六百六十三章 浴桶   萧湛几个打仗,饿了三天。   安容和晗月郡主炒了六个小菜,根本就不够吃。   这不,又到伙房,准备再添几个小菜。   安容炒菜,晗月郡主切菜,分工明确。   这一回,晗月郡主很仔细,切的菜比之前要上相的多。   只是一仔细,速度就慢了下来。   一旁的火头军几次瞥眼,恨不得过来抢切菜刀了。   好在她们出来的时候,桌子上还剩有菜,慢点也不急。   安容烧好一个,便有官兵端去大帐。   伙房总管过来,安容问他道,“那写将士们可吃了?”   伙房总管忙回道,“都吃上了,将军下城门就说过,接下来三天管饱了吃,只是……。”   见他支支吾吾,晗月郡主问道,“只是什么?”   伙房总管看了安容两眼,安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粮草不够了?”   伙房总管点点头,“粮草不多了,要是寻常时候,还能管七八天,将军让大家管饱了吃,只够三天的。”   虽然少奶奶说了,粮草会在五日之内送到,三天在五天之内,四天也在啊,而且送粮草来,路上要是遇到什么事耽搁了,指不定就晚十天半个月,到时候……   他不得不来禀告一声,以防万一。   安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和将军说。”   伙房总管忙点头,道,“那少奶奶继续忙,我去别处看看。”   等伙房总管一走,晗月郡主就庆幸道。“还好,连轩没有大哥能干,要是国公爷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我,我可办不到。”   要她管十几万大军的衣食住行,估计只能叫他们张嘴喝西北风了。   安容耸肩一笑,确实有些累,不过她能坚持。   再说了。现在萧湛被封太子。天下人尽皆知,这大周的江山迟早是他的,她能不尽心竭力吗?   她只希望战事能早日平息。让百姓能安享太平。   安容继续翻炒。   又端了一盘子菜走。   有官兵过来道,“少奶奶,小将军醒了,再哭。”   安容囧。能别叫扬儿小将军么,尤其更哭在一起。战场之上,将军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好吧。   晗月郡主也在笑,她催道,“你快去吧。别让扬儿等久了。”   安容看着锅里的菜,晗月郡主过来接手道,“你放心去吧。我在火头军里混了很久,也会炒菜的。”   安容就放心的走了。   等安容一走。晗月郡主就望着锅里的菜不知所措了。   她方才吹牛了,她是在火头军里待了很久,可是她只负责切菜啊。   不过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人家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就是了。   晗月郡主翻炒了两下,然后往锅里倒水,把各种调料加一遍,用火煮。   等水差不多干了,翻炒两下,装盘子。   官兵过来,把菜端走。   大帐内,几人在大快朵颐。   见官兵进去,连轩就迫不及待道,“快点端上来。”   官兵走到桌子旁,桌子上摆满了盘子,他拿了一空盘子起来,才把菜放下。   连轩拿了筷子,迫不及待的就夹了一块肉,往嘴里一塞。   他神情陶醉的嚼了一下。   萧迁望着他,问道,“味道怎么样?”   连轩嘴角一笑,“大嫂做的菜,有差的吗?”   萧迁想也是,不过这盘子菜,卖相好像有点奇怪,鼻尖也没有闻到香味,不过大嫂做的,肯定差不了。   萧迁也夹了一块,往嘴里一塞。   才嚼了一下,他就看着连轩了。   连轩眼神耷拉,望着萧湛。   两人二话不说,一人给萧湛夹了一筷子。   可是萧湛眼明手快,将两人的筷子挡下了。   就这样,连轩和萧迁以一敌二,也没能把菜送到萧湛碗里。   倒是两人憋的脸红,往地上一吐。   “娘啊,这谁烧的菜啊,是不是放了砒霜啊,这么难吃?!”连轩大口灌茶。   一盏茶喝完,连轩才望着萧湛道,“大哥,你是不是知道这菜不好吃?”   萧湛夹着豆腐,道,“回锅肉,我吃过一回。”   那一天,他在密林做了吃食,等安全之后,安容也给他做了几个小菜。   其中,就有一道回锅肉。   安容烧的回锅肉味道极好,老远就闻到香味,这个明显不是。   一会儿,安容还会做了菜端来,他不想吃别人做的。   萧迁也觉得这菜绝对不可能是安容的水准,就算失望,也不会失误到这份上来,便问传菜官兵道,“谁做的?”   官兵在一旁,早憋红了脸,“应该是晗月郡主做的。”   话音一落,连轩就道,“我就知道是她,这样的菜,旁人做不出来。”   官兵抖着肩膀出去了。   晗月郡主见了官兵,迫不及待的问,“他们吃了菜,说什么了没有?”   看着晗月郡主那高兴模样,想到连轩和萧迁憋紫的脸,他选择了隐瞒,道,“小的没仔细看,但是几个将军为了这菜争的打起来了。”   他还形象的描述了一下,晗月郡主高兴的直哼,“炒菜也没那么难嘛。”   说着,她又继续炒。   官兵嘴角抽抽,在心里替连轩等人默哀,祈求安容早些回来接手。   官兵不动声色的给一旁的火头军使眼色,让他做菜。   然后端了晗月郡主做的菜走,半道上,把晗月郡主做的菜端给火头军,换了火头军做的菜端上去。   连送了两个菜,安容才回来。   刚回来,安容就一脑门子黑线。因为有火头军跟她说,“少奶奶,你劝着点郡主,军营粮草不够,不能浪费。”   等安容见到晗月郡主是怎么烧菜的,她觉得火头军说的对。   安容轻咳了两嗓子,问道。“晗月。谁教你这么烧菜的?”   晗月郡主望着安容,道,“厨房的伙计都是这么烧的。”   她话音一落。一群人都看着她。   安容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子怒气。   虽然他们的厨艺不怎么样,可晗月郡主这样实在是太侮辱他们了。   可没有谁炒一盘菜,放几大勺子盐,几大勺子糖。几大勺子醋的……   安容能猜出来怎么回事。   之前晗月郡主在厨房待着,人家烧的可不是一盘子菜。是一锅。   晗月郡主把一盘子菜,放一锅菜的盐,那味道……安容不敢想。   安容赶紧过去接手道,“还是我来吧。你去切菜。”   晗月郡主就乖乖去切菜了。   安容又做了三个小菜。   等萧湛说够了,安容才停手。   等两人回到大帐,一桌子光光的。唯独晗月郡主烧的一盘子菜放在一旁,端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晗月郡主凝眉了,问连轩道,“为什么不吃?”   “我还不想死。”   连轩的回答,从来干净利落。   晗月郡主没明白,“什么意思?”   连轩抚额了,三天没睡了,加上又美美的吃了一顿,现在困的厉害,不想和晗月郡主吵架,便吩咐传菜官兵道,“拿双筷子给她。”   传菜官兵就取了筷子来,晗月郡主臭了一张脸。   “你试试,”连轩催她道。   “试就试!”   说着,晗月郡主夹了一筷子,往嘴里一塞。   然后,晗月郡主满脸通红。   她可没有连轩和萧迁的忍耐力,当即吐了出来,“怎么会这么的难吃?”   连轩揉着肩膀道,“也别太灰心,虽然味道是差了些,但是好歹做到了入口即化。”   萧迁嘴角开始抽了,这到底是安慰人呢,还是损人呢。   入口即化形容的可是那些不容易熟的菜,可不是用来形容煮烂了的白菜的……   不过,他还是点头,道,“连轩说的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足之处,可以慢慢改进。”   晗月郡主点点头,想着连轩第一次没太损她,她看着连轩感动道,“那我以后还做给你吃。”   连轩,“……。”   “能不要对我太好么,我怕我脆弱的胃承会受不起,”连轩有些泪奔。   晗月郡主初听,还很感动,可是慢慢的,就听出不对劲来了。   搞了半天,连轩是在损她,她还傻乎乎的感动!   晗月郡主气的跺脚走了。   安容望着连轩,瞪了他道,“让着点晗月郡主。”   连轩很无辜,“我已经让了啊。”   要不是看在晗月郡主怀孕的份上,他使劲憋着,不然能说话这么和颜悦色?   好吧,晗月郡主怀了身孕,她最大。   他去哄她行了吧。   连轩从凳子上起来,打着饱嗝出去了。   军帐里,晗月郡主坐在那里哭,很伤心。   连轩有些蒙了,他没想到晗月郡主会哭,他凑过去道,“不是吧,这么点小事就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晗月郡主气煞了,“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连轩吼的脑袋嗡嗡叫,“越惹你生气,你越斗志昂扬不服输啊。”   晗月郡主气站起来,叉腰道,“谁说我哭了,我是被风沙迷了眼!”   连轩点头失笑,“我猜也是,好没好?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说着,就死皮赖脸的凑了上来。   晗月郡主脸一红,嫌弃的将他推开了,“一身的汗臭味。”   “哪臭了?”连轩使劲的嗅了嗅。   然后就有些晕眩了。   晗月郡主就笑了,不过她脸还是崩的紧紧的。   官兵拎了热水来,连轩赶紧脱衣裳。   晗月郡主脸腾的一红,骂道,“你注意点形象。”   她还在呢,他就敢当着外人的面胡乱脱衣服了。   连轩两眼一翻,“你是我媳妇,军营上下谁不知道?”   说完,他往水桶里一跳,道,“高抬贵手,帮个小忙呗?”   “什么忙?”晗月郡主睁大眼睛看着他。   连轩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搓背。”   晗月郡主白了他一眼,“自己搓!”   说完,起身就要走。   连轩也没阻拦她,只逼着眼睛道,“你去找大嫂也没用,这会儿大哥肯定在沐浴,大嫂得照顾扬儿……。”   晗月郡主的脚步就停了,瞪了连轩道,“就你知道的多。”   “帮不帮忙?”连轩望着她,道。   晗月郡主呲了呲牙,正要拒绝,可眸底闪过一抹光亮。   她朝浴桶走了过去,拿了毛巾。   帮连轩搓澡。   然后,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穿破军帐,引得无数官兵注目。   这一声穿破力太强,传到安容的耳朵里来了。   安容站起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问完,见没人回答她。   她看着浴桶,见萧湛闭着眼睛。   睡着了?   安容放下绣篓子,走了过去。   她怕水凉了,要喊萧湛起来到床上歇息去。   可是刚伸手试了试水温,手就被萧湛抓住了。   他一用力,就把安容也抱进了浴桶来。   触不及防之下,安容吓的一声尖叫。   一群官兵,“……。”   帐门口,赵风手里拿着信鸽,正要喊出声呢。   闻言,脸红了一下,转身走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嫌弃   赵风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瞥了一眼,对守帐官兵道,“距离帐篷十步远!”   官兵身子一正,朝前走了十步。   赵风这才满意点点头,说来,他对自家主子是同情的。   被国公爷算计,和少奶奶春风一度,洞房花烛夜第二天,就知道少奶奶怀了身孕。   虽然柳大夫说少奶奶身子骨极好,就是行房也不碍事,可是怕啊,小心又小心。   不过从少奶奶被绑架到东延,一路上受尽颠簸,吃尽苦头,加上早产生下小少爷,都极其健康,可见柳大夫说的不错。   而且小少爷的筋骨,少奶奶帮将士们看病,他进去帮爷拿东西时,偷偷检查过。   小少爷筋骨绝佳,比爷还要好上三分,将来在武功上的成就绝对在爷之上。   不过就是这样,对于萧湛,赵风等暗卫也还是同情的。   有哪个男人跟他们主子似地,从洞房花烛夜之后就禁欲的?   不过现在是苦尽甘来了……一丝。   帐内,娇喘嘤嘤。   官兵就是离大帐十步远,也还是能听到几分动静,不由的脸大红。   萧湛禁欲几个月,每日又和安容睡在一起,早按捺不住了。   可是安容身上还没干净,葵水还没来,不能行房。   本来打仗那天晚上,他就可以了。   一开战,就是三天。   这会儿瞧见安容在哄孩子,他心痒难耐,闭上眼睛,是怕看多了,把持不住。   谁想安容会唤他。他没应,她就走了过来。   一番颠鸾倒凤之后,整个军帐都是水了。   安容承受不住,在他怀里晕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一时辰之后了。   好吧,是被萧湛折腾睡的,也是被他和扬儿给闹醒的。   安容睡的沉。扬儿哭。把萧湛吵醒了,萧湛哄他,可是哄不住啊。   芍药说扬儿饿了。萧湛舍不得喊醒安容,他知道安容这几天也没怎么合眼,这不解了安容的衣裳,把拎着扬儿凑过去。   打算不声不响的把扬儿喂饱。不耽误安容休息。   可安容能不醒么,看着萧湛眸底的关心。心底暖阳一片。   一大片雪白肌肤露在外面,扬儿吃的欢,萧湛看的火热。   这不,等扬儿睡着了。   他又搂着安容睡了过去。   安容脸红了。怎么就跟喂不饱的狼似地,尤其这里是军帐啊,不是在国公府里啊。这还叫她怎么出去见人啊?   安容推他道,“你三天没睡了。好好休息。”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道,“方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困了。”   他呼吸粗重,声音沙哑,眸底跳着一窜火苗。   他手伸进安容的衣襟,抚摸的她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她往床内挪了挪道,“还有军务呢。”   萧湛笑道,“东延才退兵,这两日会休养生息,不会进攻。”   “万一呢?”安容还是不放心。   萧湛手重重一捏,道,“明着交战,东延没有讨到便宜,接下来会来暗的,白日里反倒安全。”   可这也不能成为你白日宣淫的理由啊。   安容咬着唇瓣,忍着想轻吟的冲动。   萧湛见了好笑,俯身亲了上去。   安容在他怀中醉倒,不知道多少次绽放自己。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他在说话,听不真切,不记得说了什么了。   再醒来,安容是被饿醒的。   肚子咕咕叫。   大帐里,芍药在摇摇床,海棠在收拾东西。   安容见了纳闷,“收拾东西做什么?”   海棠回头道,“爷说军营不安全,让少奶奶你带着少爷去镇子上和定亲王妃一起住。”   安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萧湛和她说的好像就是去镇子上住的事。   她赶紧要下床,可是感觉到某处不适,她的脸腾的一红,怕出丑,就把要下床的想法给打消了。   她望着海棠道,“军营里不安全,镇子上就安全了?”   海棠还没回答,芍药嘴快道,“爷说了,皇上在那里,会派官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芍药说完,萧湛就打了帐帘进来。   安容望着他道,“军营十几万大军呢,还比不上一个小院?”   萧湛点头,他说话声醇洌如酒,让人沉醉,他道,“军营虽然将士们多,可人越多,越容易出差错,反倒是皇上那里,东延不会关注他的。”   要是太子未立,皇上遇害,朝堂动荡,与东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可皇上立了太子了啊,皇上一死,太子就会继位。   萧湛笃定,东延皇帝绝对不会希望他继位的,所以皇上是安全的。   而且安容被东延绑架过一回,在谢明手里逃了一次,第二次更是被他关在玄铁牢笼里,凭空消失。   东延皇帝不会傻到还抓安容,但是不敢保证他不会直接杀了安容和扬儿。   为了以防万一,萧湛决定送走安容和扬儿。   怕东延偷袭,只是其一。   其二就是安容太心软了,他打了三天仗,她就奔波了三天,又要照顾扬儿,又要照顾那些伤兵,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承受不住啊。   照顾将士们,有军医们,多她一个是能帮不少忙,但是不是少了她就不行了。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肯定会受到影响,要是做出一个坐误的决定,死的可比安容救回来的将士们要多的多。   他不能让安容冒这个险。   萧湛决心已定,不论安容来硬的还是来软的,都还是要去镇子上。   安容憋屈啊,镇子上住的都是谁啊。   皇上、定亲王还有定亲王妃。   没一个是她能惹的起的好么,又都是长辈。   她和皇上还有定亲王。她没话可聊。   定亲王妃,远远的看着她的美就好了,闲聊估计是妄想啊。   安容使出浑身解数要全服萧湛,让她留下,萧湛只回道,“晗月郡主和你一起离开。”   安容,“……。”   好吧。有人陪她聊天了。   “可是。我还要调制药丸呢,”安容撅了嘴道。   萧湛想抚额,这理由方才已经用过了。他索性不回答,转了话题道,“祈王举兵失败了。”   安容眼睛一睁,随即大喜。“逮到了?”   萧湛点头,“颜王爷已经抓到他了。不日便送达京都。”   安容眉眼皆笑,“逮到就好,只是没人会救他了吧?”   安容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萧湛很确定的告诉他。没有担心的必要。   三皇子被罚守皇陵,他自身都难保,如何救祈王。   东延倒是有那本事。不过东延没那闲心去救一个没有用废棋。   而且,颜王爷抓到他。直接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祈王就如同一个废人,而且用铁笼关着,钥匙有两把,一把在颜王爷手里,当着祈王的面扔进了火炉里,另外一把在连轩手里。   就连挑断祈王手筋脚筋,颜王爷这是帮连轩报仇呢。   等着祈王的无非是两个下场。   要么永远被关在刑部死牢,要么游街,斩首示众。   惩罚很重,可比起祈王挑起战事,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安容又觉得这惩罚轻了。   想到云州百姓,安容望着萧湛道,“被祈王这么折腾,云州附近几个州郡,百姓吃了不少苦头,朝廷会安抚他们吧?”   萧湛没有说话,这事不归他管。   不过云州权贵,凡是和祈王有些瓜葛的,十有八九都会受到牵连。   对于谋逆,朝廷向来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   他没有说话,安容说了,“要是能免了那些州郡赋税就好了,好歹让他们能休养生息。”   知道安容心软,萧湛道,“明儿见到皇上,你可以直接求情。”   安容嗓子一噎,再说不去镇子上住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不由得一怒,往床上一倒,瞥过头去。   萧湛坐在床边,芍药和海棠识时务的捂嘴笑走了。   萧湛轻咳一声道,“一有空,我就会去看你和扬儿。”   安容动了动,翻了个身,面对着萧湛,“我有空能来军营吗?”   萧湛失笑,反问道,“你什么时候没空?”   她每天都有空。   说服不了萧湛,安容就认命了。   萧湛见说服了安容,就出去了。   丫鬟端了饭菜来,安容吃了一顿,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早的安容就醒了。   醒来时,萧湛已经不在了,晗月郡主过来找她,问道,“你真答应搬去镇子上住了?”   安容望着她,轻点了下头。   晗月郡主叹息一声,“都不要你待军营了,他们怎么可能许我留下来。”   吃了早饭后,萧湛和连轩护送安容她们去镇子上。   经过一场大战,应城街道冷清萧条了许多。   东延用炸弹攻城,应城城门塌了一半,虽然东延撤兵了,但城门必须尽快修好。   很快,就到了小院。   院子不大,就三进。   地方清幽雅致,门前有小桥流水,还养了十几只鸭子。   安容他们过桥时,小郡主正端着食篓,嘴里嘎嘎嘎的叫,给鸭子喂吃的,笑容灿烂,银铃般的笑声传的老远。   红绸在一旁照看她,很小心,眼睛就不敢离开小郡主半步。   红绸瞧见芍药和安容,忙对小郡主道,“小郡主,你看谁来了?”   小郡主一见萧湛和安容,把食篓放下,摇摇晃晃的就过来了。   她抱着萧湛的脚,要萧湛抱她。   萧湛就将她抱了起来。   安容笑道,“宁儿,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玩,父王和母妃呢?”   小郡主抱着萧湛,看着熟睡的扬儿,一双漂亮眼睛就跟水洗的葡萄似地,听了安容问话,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母妃给我做衣裳,父王……要么和皇上打架,要么和皇上一起给母妃还有宁儿做难吃的东西。”   提到定亲王和皇上的厨艺,小郡主就吐舌头,一脸的嫌弃。         第六百六十五章 味觉   看着小郡主皱陇成一团,嫌弃又嫌弃的模样,安容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定亲王和皇上下厨给王妃还有小郡主做吃的?   还被嫌弃了?   安容扭头看着萧湛了,“要不我还是回军营住吧?”   晗月郡主也点头,不能更赞同安容的提议了,皇上和定亲王做的食物,不给她们吃还好,要是难吃,还必须得咽下去啊,想到她昨天做的菜,晗月郡主自信,她比皇上做的好,都没差点吐了,要是吃皇上做的菜,会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她不敢想。   两人的祈求,萧湛没看见,他抱着小郡主朝前走。   连轩倒是看见了,不过这货最喜欢看人倒霉了,哪怕那人是安容和他媳妇。   天性如此,改不掉的。   这不,他笑了,“能天天吃皇上和定亲王爷做的菜,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荣幸你个大头鬼!   晗月郡主咒骂两句,拦着安容的胳膊,往前走。   连轩跟着身后,极其欠揍的还哼了曲子,怎么听怎么叫人想回头给他一记横扫。   小院不大,但是精致。   迈过垂花门,便进了内院。   主屋定亲王妃和小郡主住。   东厢房是皇上的,西厢房是定亲王的。   迈步进去,便问道一股刺鼻的烧焦味。   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徐公公坐在院子中间的石桌前,眼睛左瞄瞄皇上,右瞄瞄定亲王,嘴角抽一抽。   皇上和王爷在烧菜,那烧焦味就是两人制造的。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徐公公抬眸见到萧湛几个过来,忙站起来,迎了上来。   来不及行礼,便问道,“几位吃过没有?”   安容摇头,“还没有。”   徐公公赶紧道,“那赶紧出去。吃饱了再……。”   那个来字。还没有说出口。   好了,皇上和定亲王几乎异口同声,以一种万分热情好客的语气开口了。   “过来。尝尝朕的手艺。”   “过来,尝尝本王的手艺。”   闻着一院子的味道,萧湛眼角颤了两下,他有些后悔没先来瞧瞧。就直接把安容送来了,他应该在隔壁买个小院才对。   连轩一听。当即要跑。   可惜了,方才他太嘚瑟了,晗月郡主拽了他衣袖,生怕他跑了。赶紧道,“皇上、王爷,连轩说你们做的菜好香。他一会儿要多吃两碗饭呢。”   连轩,“……。”   听晗月郡主这么说。皇上回头看了一眼,道,“朕没煮饭,只熬了粥。”   连轩瞬间大喜,果然上天是厚爱他的,他得意的瞥了晗月郡主一眼,那边定亲王道,“我煮饭了。”   晗月郡主笑咧了嘴,朝连轩白眼一翻,很是贤惠道,“一会儿我给你盛饭。”   徐公公一脸同情的看了几人一眼。   皇上就道,“你们先进屋坐着,还差最后一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连轩没辄,对晗月郡主道,“咱们内斗,让旁人看笑话。”   晗月郡主哼鼻子,“得了吧,你还怕被人笑话,这本身就是个笑话。”   一句话,把连轩堵的死死的。   他竟然无法反驳。   这还不算,晗月郡主知道他会溜走,便威胁他道,“你要走,我就跟皇上说,你说他做的菜难吃,我看以后皇上还让不让你来小院了。”   连轩瞪着她,咬牙蹦出来三个字,“算你狠!”   几人进了屋,坐上了桌。   扬儿睡着了,海棠把他抱下去睡了。   安容轻咳了两声道,“咱们就这样坐着,等皇上和王爷端菜上来?”   抛开两人的身份不说了,他们还是长辈呢,安容有些不自在。   萧湛看了门口一眼道,“帮谁端都会惹人不满意,不如不做。”   安容就乖乖坐着了。   很快,皇上和王爷就端菜进来了。   安容算是见识到两人是怎么相处的了。   有必要谁先进门都争吗?   有必要你推我攘,到动上手,最后直接把菜丢上了桌吗?   你们这是斗呢,还是炫武功呢?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服两粒止泻药。”   兀的,连轩的话凭空响起,带着浓浓的无奈。   徐公公一听,就从袖子里掏出来一瓷瓶,递给连轩道,“世子爷,这是太医配置的泻药,效果还不错。”   连轩嘴角抽抽了,他看着徐公公,伸手接了,“多谢了。”   徐公公笑道,“世子爷见外了。”   其实,该说谢谢的是他才对。   今儿忽然来这么多人,这些菜就算剩也剩不了多少,他能少吃一口,就感激涕零了。   菜,一个个送上来。   一人做了六菜一汤,没一个是重样的。   皇上和王爷洗脸净手,便过来了。   红绸去请了定亲王妃过来用饭。   定亲王妃坐的主位,右手边是皇上的菜,左手边是王爷做的菜。   等定亲王妃一落座,两人就赶紧给她夹菜。   几乎是眨眼间,定亲王妃跟前的碗就堆的小山高了。   安容咽了下口水,这两人到底是献殷勤呢,还是存心的讨打啊?   更叫安容诧异的是,定亲王妃不说话,给小郡主剥了两个鸡蛋,对她道,“到一旁吃去。”   小郡主一手握着一个鸡蛋,一边啃着,一边屁颠屁颠的走了。   然后,拿起筷子就吃饭。   她吃饭很优雅,那些看着就不咋地的菜,吃在她嘴里就跟什么美味似地。   晗月郡主瞧了有些好奇了,难道这些菜只是其貌不扬,其实是人间美味?   皇上见定亲王妃吃了,他也拿筷子吃起来,还特地给萧湛还有安容夹了两筷子。   那边。连轩早吃上了。   才进嘴,整个人就跟炸了毛似地,眼睛都直了。   “味道怎么样?”皇上问他。   “……极好。”   连轩快咸哭了,他从未昧着良心说话过,这是第一次。   安容也吃了一口,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皇上和王爷吃的欢,他们也得跟着吃。   安容发现。这些菜是有规律的。   酸甜苦辣咸。只有一种味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菜?   安容静静的吃饭,偶尔看一眼萧湛。   晗月郡主和连轩两个就跟一对冤家似地,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好像损了对方,就心情好似地。   两刻钟后,定亲王妃歇了筷子。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了,皇上把筷子放下。望着安容道,“饭菜怎么样?”   安容被问的一愣,想说好吃,可实在是说不出口啊。只能道,“我不大喜欢味道单一菜。”   萧湛就道,“王妃丧失了味觉?多久了?”   王爷轻点了下头。“差不多五六日。”   安容怔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怎么会丧失味觉呢?”   萧湛看了安容一眼,道,“是习武的缘故。”   安容眼睛眨了两下,想起那天在皇宫,萧老国公问定亲王,什么时候能废掉王妃武功的事。   “什么武功会这么的霸道?”安容问道。   人生在世,吃占了很大一部分,为了习武,丧失味觉,这也太狠心了些吧?   王爷轻叹道,“王妃修炼的武功倒是极好,越练到后面,武功越高,六识越敏感,夜能视物,耳能听风,只是王妃走火入魔过两次,导致性子越来越冷,现在是味觉,回头嗅觉,听觉,甚至视觉都会……。”   说到这里,王爷就说不下去了。   等听不见,看不见的时候,就是王妃没命的时候了。   徐公公愣住了,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却是不知道王妃没了味觉。   他还以为王妃冷冷淡淡的性子,对吃食不在意,所以吃什么并不在乎呢。   连轩也惊住了,“为什么没人说起过这事?”   皇上摇头,“说了没用,除非强行废掉瑜儿的武功。”   连轩嘴角抽了,他没有和定亲王妃交过手。   但是他听外祖父说过,萧家所有人中,根骨最好的就属姨母了,再加上她学武又很勤奋……   他根骨够好了,学武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这么厉害了,姨母的武功可想而知了。   就凭皇上和王爷想废掉姨母的武功,那是痴人说梦好么?   安容坐在那里,见王爷和皇上都看着她,那是一种指望的眼神,她心下一凛,瞥头看着萧湛。   见萧湛也望着她,安容脱口便道,“别看着我啊,我打不过王妃。”   连轩,“……。”   大嫂,咱能不往脸上贴金么?   说完,安容就脸红了,她好像想多了,不由得瞪了萧湛一眼,有话就说,只看不说,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想什么。   萧湛就道,“你医术不错,看有没有办法帮王妃恢复味觉,或者帮王妃废掉武功。”   王爷则道,“废掉王妃的武功估计很难,抑制住王妃武功精进也行,只要给我和皇上两年时间,我们联手应该能打得过现在的王妃。”   两年……两人联手,还只是可能打的过王妃?   晗月郡主眸底有一抹狂热的崇拜之色。   那么多人看着她,安容有些担心,她医术没他们想的那么高,不一定能帮的上忙啊。   但是想到王妃那么倾国倾城的人没了味觉嗅觉,还有可能从此香消玉殒,她怎么也不忍心。   不过,前世她从未听说定亲王妃有恙,死的时候,定亲王妃还活的好好的啊?   安容多问了一句,“王妃还能活多久?”   “最多不超过三年。”   安容神情一变,道,“我一定尽力。”         第六百六十六章 得意   桌子上的饭菜撤走了,皇上把萧湛叫到他住的东厢房商议军情去了。   安容则回了她住的地方。   晗月郡主和她住一个小院,取名悠然居。   还没进屋,便听到小郡主咯咯的欢笑声。   “扬儿弟弟好好玩,”小郡主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海棠笑道,“扬儿小少爷不是弟弟,是侄儿。”   小郡主望着海棠,摇头,“他比我小,是弟弟。”   安容迈步进去,就见扬儿在摇篮里依依哦哦说不停,一双小手在空中乱舞。   小郡主就坐在小凳子上,握着扬儿的小手,把她新买的风车给扬儿玩。   海棠就在一旁纠正小郡主。   见安容过来,小郡主赶紧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歪着脑袋看着扬儿,问道,“扬儿到底是我弟弟,还是我侄儿?”   安容走过去,笑道,“扬儿是宁儿的小侄儿,宁儿是扬儿的小姑姑。”   小郡主睁大眼睛,指着自己道,“我是姑姑?”   小郡主年纪小,还不懂这些关系,有些分不清,不过不妨碍她逗扬儿玩。   尤其是小郡主见扬儿,特别想抱他起来,可是她力气小,使了两回劲,都没把扬儿抱起来。   “好沉,”小郡主嘟着娇唇道。   安容失笑,“宁儿没乖乖吃饭,不然怎么没力气抱扬儿?”   小郡主脸红了一红,道,“我吃了。”   她一说,红绸就道,“方才只吃了半碗饭。两筷子菜。”   安容捏了她小鼻子道,“不吃饭,怎么抱的起扬儿?”   小郡主撅了撅嘴,抓了红绸的手道,“宁儿现在就去吃饭。”   小郡主走后,晗月郡主坐了会儿,便哈欠连天。回自己屋子歇息了。   安容喂了扬儿吃奶。哄他睡下,萧湛就来了。   没说一会儿话,赵风便来催。让萧湛回军营。   安容送萧湛到院门口,见他骑马离开,恨不得跟着一起走了好。   如萧湛说的,小院被官兵层层包围。暗处还有暗卫,大可以放心。   等看不见萧湛了。安容才转身回去。   她没有回悠然居,而是去找定亲王妃。   她既然答应尽力医治她,就不能掉以轻心啊,只是她并没有什么把握。   后花园。定亲王妃在练武。   皇上和王爷在一旁看着,神情凝重。   安容走过去,正好听皇上说话。“好像武功又精进了。”   声音沉重。   安容站在一旁,她只觉得定亲王妃很美。练武犹如行云流水,其他就看不出来了。   她正要说话,结果还没等她开口。   皇上和王爷纵身一跃,就朝定亲王妃飞了过来。   三人在空中交手。   芍药跟着安容身后,看的是眼花缭乱,双眼冒光。   不过皇上和王爷联手,还是拿王妃没辄,这不,王妃一掌,就把皇上给打飞了。   扑通一声,皇上落水了。   安容嘴角抽抽了,她是不是不应该来这里?   徐公公走了过来,对安容道,“太子妃别在意,皇上已经习惯了,回头您也会习惯的。”   话音未落,好了,王爷也落水了。   徐公公轻轻一耸肩,“王爷也一样。”   安容囧了,她轻咳一声道,“公公还是叫我少奶奶吧,太子妃听着别扭。”   徐公公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听久了,就习惯了。”   后花园,没什么人来,徐公公也没叫人救皇上和王爷。   两人自己爬了上来。   王妃依然在练武,好像根本就没受什么影响,徐公公看了心疼道,“王妃也苦……。”   安容看着他,道,“方才皇上和王爷也没有多说,公公知道什么?”   徐公公道,“王妃练的什么武功,奴才说不是名儿,只知道王妃每日要是不练上几回,就会癫狂,可要是练了,就性子冰冷……有时候,就是半夜王妃也会练武。”   “癫狂?”安容惊呆。   没人跟她说过这事啊。   徐公公点头,“之前有两日,王爷和皇上捆了王妃,不让她练武,王妃癫狂起来,很可怕,差点杀了皇上,可是她练了一遍武后,又虚脱了。”   其实之前说王妃还能活三年,是最乐观的估计,要依照王妃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一年就会香消玉殒。   要是再走火入魔一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安容听得心疼,双手握紧。   王妃练了好一会儿,方才罢手。   她看了湿透的皇上和王爷一眼,转身离开。   皇上和王爷苦笑,“我们两个大男人,连手还打不过一个女人,简直丢人。”   安容看着王妃走的方向,迈步走了过去。   王妃练武之后,必做的一件事就是沐浴,这一次也不例外。   丫鬟早将水准备了,王妃知道安容跟着她,进门时,回头道,“有事?”   安容忙走过去道,“相公让我帮王妃请平安脉。”   王妃便伸了胳膊,递给安容。   安容帮着把脉。   可是越把迈,安容眉头越皱。   脉搏沉稳,强劲有力,一点事都没有啊。   安容望着王妃,王妃收回手,便进了屋。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爷和皇上也过来了,问道,“怎么样?”   安容摇头,“王妃的脉象一点都没有问题。”   她连王妃味觉问题都没把出来。   徐公公就道,“太医把脉后也是这么说的。”   可要是王妃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就不会一定要练武才能平复自己了。   安容想了想道,“难道王妃不正常的时候就是她要练武的时候?”   要真是如此,那可就难办了。   王妃练武,她有什么本事能帮王妃把脉啊?   皇上和王爷面面相觑。面露愁容。   想了想,王爷道,“王妃差不多三个时辰就会练武一次,你没半个时辰给王妃把一次脉。”   安容点点头。   王妃沐浴,王爷和皇上也回屋洗澡换衣裳去了。   她没事,就回了悠然居。   依照吩咐,她没半个时辰给王妃把脉一次。   前六次还好。王妃的脉象和寻常人无异。   之后脉搏就有了变换。   一次比一次紊乱。   到第五次之后。王妃心跳的厉害,她有些信徐公公说的,王妃不练武会癫狂了。   这根本就不是常人有的心跳。太快了。   可是王妃练一次武功之后,脉搏又沉稳了,跟没事人一样。   如此,循环往复。   这样离奇的病症。安容闻所未闻,拿它束手无策。   没办法。安容只好求助玉镯了。   打算等月圆之夜,进玉镯找找,看有没有办法救治王妃。   只是她现在还要喂养扬儿,她进了玉镯。扬儿可就没奶水吃了。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先给扬儿找奶娘。   还有就是她进玉镯。会消失一段时间,住在小院。肯定瞒不过他们。   安容得问了萧湛的意思才行。   再者,月圆之夜还要几天,所以不急。   安容使了侍卫给萧湛传了口信去。   当天夜里,安容睡的正香,萧湛就来了。   屋子里,远远的,留了一盏灯,烛火摇曳。   安容睡在外面,扬儿睡在里面。   她被子半搭在身上,露出雪白的颈脖,还有衣襟半开。   萧湛看了一眼,呼吸就粗重三分。   然后,做着美梦的安容就感觉到有人抚摸她的脸颊。   有些熟悉,但是她还是下意识的要尖叫。   不过还没叫出声,就被萧湛捂了嘴巴,道,“是我。”   安容便放下心来,道,“你怎么今儿就来了,军营不忙?”   萧湛摇头,“军营没事。”   说着,示意安容往里睡一点。   安容道,“就这样说话啊,别挤了扬儿。”   萧湛浴火难耐,让他坐在床边看着她说话,这是折磨他。   他手一拎,就把扬儿拎了起来,放他自己的小摇篮里睡了。   安容怕扬儿睡的不舒服,瞪了萧湛两眼,就爬了起来。   萧湛觉得,他的地位受到了影响。   在安容心底,他明显不及扬儿重要啊。   等安容帮扬儿掖好被子,他胳膊一揽,就把安容抱在了怀里,铺天盖地的吻亲了上去。   屋内,风光旖旎,羞的窗外的月儿都躲进了云里。   除了窗外的月儿,还有一人,羞的是满脸通红。   这人,正是睡在隔壁的晗月郡主。   在军营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她睡的就浅了,动静稍微大一点,她就会醒过来。   听着隔壁的动静,她是躲在被子里,面红耳赤。   更让她不好意思的还在后面了。   有人拽她的被子,晗月郡主惊坏了,正要喊呢,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压的低低的,“我就知道你没睡,你居然偷听!”   晗月郡主脸瞬间又红了三分,一把掀开被子道,“谁偷听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便是生气,也把声音压的很低,生怕被隔壁听到。   连轩坐在床边,双臂张开。   晗月郡主一脸古怪的看着他,连轩也古怪的看着她。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最后还是晗月郡主无语道,“有毛病啊,傻站着,给我倒杯茶,我口渴。”   连轩瞪眼,“快点给我更衣。”   晗月郡主呲牙,“一边去,谁给你更衣,没长手啊。”   连轩磨牙,“不给我更衣,你怎么霸王硬上弓?”   这回,晗月郡主脸红的滴血了。   霸王硬上弓是她的黑历史,绝对是她的死穴,连轩一提,她就有种抬不起头做人的感觉。   可是,有人送上门来给她霸王硬上弓吗?   “送上门来的,不稀罕。”   连轩脸黑如炭,牙关紧咬,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不要太得意!”         第六百六十七章 扫地   一番软玉温香之后,萧湛将安容搂在怀里,下颚抵着她的头发,鼻尖是一抹清香。   安容在他怀里动了一动,声音柔弱无骨,透着一丝慵懒道,“王妃的病太奇怪,我束手无策,我要进玉镯找一找,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只是我进了玉镯,把扬儿交给奶娘,我不放心,还有玉镯,我就在小院里进去吗?”   虽然有芍药和海棠看着,外面一堆侍卫在,扬儿肯定安全。   可是一想到好几天见不到扬儿,她的心就空落落的。   萧湛听着安容的话,眸底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倒是想安容去军营,可是苏君泽在那里,他没料到他会和崔尧一起送粮草来。   虽然知道安容和苏君泽没有什么,可是他被雷劈了之后,前世的事,印象深刻。   前世,他和安容就见的不多,见她和苏君泽一起的时候就更少了,屈指可数。   但是心里总归不大舒服,尤其是安容还记得苏君泽。   更重要的是,见到苏君泽,他会抑制不住的想揍他。   他从来没有那样冲动过。   萧湛打定主意,不让安容见苏君泽,只道,“玉镯的事,连东延都知道了,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安容想想也是,“那我就月圆之夜进玉镯了。”   萧湛抚着安容手,安容对上他的眼睛,脸红了三分。   萧湛要亲上来,忽然,他眉头一皱。   下一秒,他便起来了。   安容看着他,有些不解道。“怎么了?”   萧湛下了床,穿衣道,“有号角声,军营有事,我得回军营一趟。”   安容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她什么也没听见。   萧湛穿好衣裳。走过来。摸了安容的脸,道,“得空了。我就来看你和扬儿。”   安容轻点了下头,道,“那你快回军营吧。”   萧湛走到窗户处,纵身一跃。便离开了。   萧湛是打定主意,不让安容和苏君泽碰面。   可事事并不能如他所料啊。   第二天一早。皇上带着徐公公出去买菜,苏君泽骑在马背上瞧见了。   当时,他都惊呆了。   若是单独看见皇上,或者徐公公。他会以为看花了眼,可一起看见两人,那断然不会有错了。   苏君泽翻身下马。过来给皇上请安。   当然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会傻到跪下来。   皇上正陷入选择困难呢,犹豫中午做什么菜好,他一边挑菜,一边问苏君泽,“从京都来的?”   苏君泽忙点头,“是。”   皇上就道,“一会儿随我去小院一趟,给我说说京都发生的事。”   就这样,皇上挑了菜,然后给扬儿和小郡主挑了些小玩意,便回了小院。   他们进内院的时候,安容正抱着扬儿晒太阳,小郡主在教扬儿说话,一本正经的,颇有点长辈的样子,“扬儿乖,叫姑姑,姑姑给你买糖吃。”   说着,她还看了红绸一眼。   红绸笑着点点头,小郡主就笑的见牙不见眼了。   她不知道怎么做姑姑,所以特地求红绸教她。   晗月郡主就拆台了,她摸着小郡主的小刘海,笑问道,“宁儿哪来的银子买糖啊?能给我吃一块吗?”   宁儿站在那里,一双似琉璃似墨玉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什么是银子?”宁儿歪着脑袋问安容。   这话,把安容问的哑然失笑。   宁儿还小,怕是还没见过银子呢。   安容就问道,“宁儿打算怎么买糖啊?”   宁儿被问倒了,她望着红绸,“我用什么买糖?”   红绸忙从怀里掏了两个铜板出来,“买东西要用银子,这个是铜钱,有它就能买糖。”   宁儿看着红绸手里的铜钱,伸手拿了,看的很仔细,然后摇头道,“母妃没有这个,我也没有。”   然后小郡主就伤心了,“那我是不是没法买糖给扬儿吃了?”   说完,小郡主就看着红绸,问她,“这个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红绸笑道,“我干活挣来的啊。”   小郡主就高兴了,“那我也干活。”   红绸,“……。”   然后就见小郡主走过去,拿起靠在假山上的扫把,要扫地。   那扫把比她大许多,她拿着,学红绸扫地,很吃力,很可爱。   皇上和苏君泽进来,就见小郡主拖着扫把走。   皇上眉头一皱,道,“怎么把扫把给宁儿玩?”   说着,走过去把宁儿抱了起来。   宁儿挣扎着不让,“别抱着我,我要干活。”   宁儿要下来,皇上就放下她,道,“有丫鬟在,你用你干活。”   宁儿摇头,“那不行,我答应给扬儿买糖吃,我没有银子,干活才有。”   皇上有些蒙,安容赶紧抱着扬儿起来,要跟皇上解释。   坐着,她没看到站在皇上身后的苏君泽。   一站起来,便瞧见了,她愣了一瞬。   想跟皇上解释的话,也给愣没了。   芍药赶紧上前一步,帮着解释了。   苏君泽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怀中抱着的扬儿,眸底有一抹化不开的痛。   安容愣了一瞬之后,就抱着扬儿,坐了下来。   皇上听了宁儿要扫地的原委,只觉得好笑,捏着宁儿的鼻子道,“宁儿有银子的,只是你父王母妃给你收着,你不知道,宁儿要银子,我给你。”   徐公公赶紧拿了银子出来,还用帕子擦干净了才给小郡主。   小郡主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拿着银子,漂亮眼睛里有迷茫。   没办法,银子和铜钱长的不一样。   “这能买糖吗?”宁儿回头问红绸。   红绸连连点头,“能买许多许多了。”   宁儿就高兴了。徐公公要过来把扫把拿走。   宁儿不让,堵着嘴道,“别抢我的。”   徐公公嘴角有些抽抽,赶紧松了手。   小郡主指着远处道,“那里还有。”   红绸赶紧过来劝小郡主,小郡主不让,“我要扫地。”   红绸快哭了。“扫地是大人干的活。”   小郡主嘟着嘴。“我是姑姑,我是长辈,我要是不会扫地。以后怎么教扬儿?”   红绸,“……。”   她没说教扬儿小少爷扫地啊,她是说教扬儿读书写字,教他练武功……   怎么就教扫地了啊?   小郡主要扫地。谁也拦不住。   一堆人围着那里,看小郡主拖着扫把来回折腾。愣是没把一片树叶给扫走。   那气呼呼跟树叶较劲的样子,倒是把一群人给逗乐了。   安容抱着孩子,坐在石墩上,笑容温和。   那笑容。刺伤了苏君泽的眼睛。   赵成在暗处,见苏君泽一直看着安容,眉头皱紧了。他怎么来小院了,还一直盯着少奶奶看!   这事要不要告诉爷?   赵成打定主意。苏君泽要是一会儿就走,他就不禀告萧湛,免得分他的心。   芍药见小郡主拗的很,走过去道,“小郡主,你先歇一会儿,这扫把太大了,一会儿奴婢给你做一个小的。”   小郡主看了芍药两眼,这才点点头。   红绸从芍药手里接了扫把,小郡主就拽着芍药给她拿小扫把。   芍药没辄,只能赶紧去给她做一个新的。   她拿了一个干净的扫把,拆了,取了一小部分,用锦线捆解释了,避免伤了小郡主。   拿了新扫把,小郡主是高兴的不得了,“比红绸姐姐的扫把漂亮。”   然后,继续扫地,忙的是不亦乐乎。   她还抽空对扬儿道,“你看,姑姑我的地扫的干净吧。”   说着,她回头一指。   地上又多了几片枯黄的落叶。   她撅了撅嘴,过去把落叶扫开。   又跑过来道,“这一回,是真干净了,你看。”   然后,她就碰着扬儿的小手道,“等你会走路了,我就教你扫地。”   安容囧了。   晗月郡主在一旁咕噜,“我错了,我不应该提银子。”   小郡主对扬儿道,“我还教你养小鸭子,小鸭子长大了会生鸭蛋给我们吃……。”   说着,小郡主想起来,扬儿还没见过她养的小鸭子呢,赶紧拽了红绸道,“我今天还没喂小鸭子呢,一会儿抓了来给扬儿看。”   看着小郡主拉着红绸走,晗月郡主抚了抚额头,“哪一天回京,宁儿不会把她养的两百只鸭子也一并带回京都吧?”   “很有可能。”   大家笑笑。   扬儿抓着安容的衣服,要往她怀里钻。   安容就知道扬儿饿了,便抱着他回悠然居喂奶。   然后便在屋子里绣针线。   晗月郡主进来道,“吃午饭了,你怎么还绣针线啊?”   安容抬眸看着她,道,“东钦侯世子也在?”   晗月郡主点点头,“在啊,方才他在院外陪小郡主玩,小郡主喜欢他,听说他要走,不许呢,皇上就让他多留几日。”   说完,见安容神情怪怪的,便问道,“怎么了?”   安容摇头,说没什么,然后道,“他们估计有话要说,我就在屋子里吃好了。”   她不想见到苏君泽。   晗月郡主就道,“和皇上王爷他们吃饭是无趣,我和你一起在屋子里吃。”   芍药就道,“那奴婢去厨房吩咐做几个小菜端来。”   两人就在屋子里的用的饭。   下午,要不是人牙子带了几个奶娘来,估计安容也不出去。   人牙子带了三个奶娘来,道,“少奶奶见谅,我找了好几天,也才找到三个奶娘,都是做娘的,要不是逼于无奈,实在不忍心丢了嗷嗷待哺的孩子出来谋生计。”   因着人牙子这句话,安容挑了个合眼缘的奶娘之后,另外两个一人给了三两银子,喜的那两个奶娘当即跪下来磕头道谢。   留下的奶娘,年纪不大,才二十出头,模样白净,别看她年纪不大,已经生了两个了,一儿一女。   而且为人孝顺,婆母病重,家里的钱都给婆母买药了,穷的揭不开锅,不得已出来给人当奶娘。   安容给她十两银子的月钱,高兴的奶娘眼眶一红,跪下来就道谢。   芍药带奶娘下去,要给她量体裁衣,一身补丁衣裳,哪怕洗的干净,也看着不顺眼。   怎么说也是小少爷的奶娘的,身份摆在那里呢。   海棠留下照顾扬儿,所以安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   苏君泽走了过去。   安容看见是他,便要起来。   苏君泽见她脸上的疏离,有些心痛,“就一定要避着我吗,是不是我不走,你就一直躲着我?”   安容眉头低敛。   她是习惯了,不想见的人,就避着。   只是她越躲避,人家越凑上来,如此,躲避还有什么意义。   安容抬眸,问道,“你有没有梦到过清颜?”   苏君泽眉头一陇,“你是说顾家大姑娘,东延的颜妃?”   安容轻点了下头。   “我为什么要梦到她?”苏君泽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在军营,萧湛看他的眼神带着梳理,还透着些冷意。   他也问过他有没有梦到过顾清颜!   他们就一定要用这样的默契,来伤害他吗?!   为什么?   “哪一天你梦到她,我便不再避着你。”         第六百六十八章 直觉   阳光和煦,微风徐徐。   深秋的天气,风一阵,落叶一阵。   安容的话,在风中,在满院枯黄的落叶中,一字一顿落在苏君泽的心头,很沉重。   他凝望着安容,看着她纯澈的双眸,白皙精致的脸,和梦中一般无二。   他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对自己这般疏离。   “为什么我梦到她,你就不再避着我?”   终是忍不住,他将疑惑问了出来。   安容抬起头来,她笑了,“因为,你会避着我。”   寥寥几个字,让苏君泽瞳孔猛然一缩。   安容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不走和他聊什么?   聊前世,她的傻,她的愚蠢吗?   至于今生,哪怕苏君泽在怀城替她挡了一箭,她对他也提不起多少感激来。   但她说过的话,不会忘记,苏君泽那一箭,东钦侯府若有困难,她会尽力相帮。   至于其他,她已经习惯,将关于他的一切选择淡忘。   安容觉得有些烦。   这一世,原本她和苏君泽可以做到再无交集。   偏偏元奕和顾清颜非要在他面前提起前世,提及前世她嫁给他的事。   让苏君泽以为她贪慕虚荣,选择前途不可限量的萧湛,放弃了他!   这也就罢了,他还偏偏梦到前世她和他之间的点滴。   安容承认,那些点滴在前世的她看来,是幸福甜蜜的,何况是在旁人瞧来?   她只是傻,可她从不昧着良心做事。她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安容只希望他能梦到全部,别只是她一个。   经过这一段并不愉快的谈话之后,安容坦然多了。   晚饭是在一起用的。   吃了晚饭之后,安容就抱着扬儿,和小郡主在院门口喂鸭子。   夜,宁静深远。   萧湛又来了。   安容猜到萧湛为什么来,不等他开口。安容先发制人道。“他来小院,与我无关。”   萧湛敛了眉头,道。“我知道。”   安容便松了口气,对自己的胆小有些好笑,赵成几乎不离开的守着她,有什么事瞒的过萧湛的。她解不解释,并不重要。   她抬眸望着萧湛。转了话题道,“今儿皇上对我有意见了,还挺大。”   萧湛在安容身侧坐下,问道。“什么意见?”   安容两眼一翻,“我还以为赵成什么事都禀告你呢。”   “小事,能免则免。”   萧湛端茶轻啜。望着安容,等她回答。   安容停了手里的针线活。道,“皇上让我喊他父皇。”   这事小事吗,这是让她很为难很难的事了。   要不是海棠禀告说扬儿醒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虽然皇上认萧湛的事昭告天下了,也封了他为太子,她是太子妃。   可她从未听萧湛喊过他一声父皇啊,之前瑞亲王和长驸马已经摆了她一道了,皇上又想故技重施,这不是欺负人吗?   萧湛这大柿子硬得很,皇上捏不动,可也不能捏她这个软柿子啊。   安容表态了,“你先喊,我再喊,不然你就带我去军营,皇上总不能追着我去军营要我喊他父皇吧?”   萧湛眉头拧的厉害,“我喊不出口。”   “……我也喊不出口。”   出嫁从夫啊,萧湛喊什么,她跟着喊什么。   不然她喊皇上为父皇,萧湛喊皇上,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公主,萧湛是驸马了。   嗯,下次皇上再这么说,她就这么回他。   只是好像有些伤人了,当年的事,她知道的并不全,不知道怎么评断,但从知道的来看,并不全是皇上的错,而且皇上认错的态度,单从他把萧湛的身世昭告天下,就看的出来了,皇上认错了,当着天下人的面认的错,他承认是他辜负了定亲王妃。   人生在世,孰而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安容觉得萧老国公是原谅皇上了。   虽然之前,萧老国公来应城,萧湛腾了时间去东延接她回来。   但安容知道,接她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因为皇上和定亲王妃还有定亲王三人之间的事。   安容分析着,问萧湛,“我说的对不对?”   萧湛点头,“你说的都对,外祖父走之前说过,不再管皇上他们的事了,将来如何,全看他们自己的。”   “只是这样?”安容眸光带了质疑。   萧湛看着她,笑道,“不这样,还怎样?”   安容要说话,那边扬儿在闹了,她赶紧去抱他起来。   关顾着和萧湛说话,忘记给扬儿把尿了。   安容喊了海棠进来帮忙,帮扬儿换了被褥,又换了裤子,洗了小屁屁,然后把扬儿放摇摇床里,轻轻摇着。   这才得空道,“外祖父什么样的人,他脾气是粗暴了些,但是心思也细腻,连皇上和王爷都知道要我帮忙医治王妃,外祖父会不知道?他是王妃的父亲,他比谁都疼王妃呢,早说一日,不定早一日就医治好了。”   萧湛眉头敛紧,他不否认安容说的有道理,但是,“外祖父说过,要王爷废掉王妃的武功。”   这事,萧国公府谁都知道。   只是有些人并不知道内情,只当是王妃武功高,王爷耐何不了她,外祖父是在鞭策他。   安容把扬儿摇着的小手放被子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身子哄他入睡,道,“外祖父会不知道王爷不是王妃的对手?”   就冲王爷和皇上联手都打不过王妃,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萧湛望着安容,“你是说还有别的办法?”   “肯定有。”   安容语气笃定。   她不相信王妃真的会死。   萧湛食指轻敲桌子,半晌之后,方才开口,“若是有,那为什么不用?”   安容摇头,这她就不清楚了,但直觉告诉她肯定有。   而且,有些话,她连萧湛都没好意思说。   她给王妃把脉,王妃的脉象从开始的沉稳,慢慢的变的紊乱,心跳加快……   这有点儿像是中了媚药的症状啊。   别问她为什么这么清楚,她会忍不住想起花灯会,花船上的事。   其实安容也不敢笃定,只是觉得有些像,但又觉得不像。   中了媚药,怎么能忍啊,那是会爆体而亡的,怎么会练一遍武功就与常人无异了呢?   还有,王妃为什么没有嫁给皇上,就有了萧湛?   一个大家闺秀,不可能这样随意吧?   如她,不就因为中了春药的缘故?   还有小郡主,王妃和王爷的关系好像一直淡漠的很,以王妃的性子和武功,她要是不同意,王爷能爬上她的床?只怕一脚就能把王爷踹出房门外了。   可偏偏这样一个王妃,未婚先孕有了萧湛,还有了小郡主。   安容在神游,萧湛手在她跟前晃了两晃,“有什么事想不明白就直说。”   安容脸一红,“是你先问的。”   “……是我问的,”萧湛觉得好笑,他没问什么离谱的话吧?   安容清了清嗓子,问道,“王妃走火入魔过两次,是哪两次?”   萧湛诧异,“你不知道?”   安容呲牙,“我要知道,我还问你?”   “我也不知道。”   萧湛回的干脆利落,安容有些凌乱了。   大哥,那是你亲娘啊,你好意思不知道?!         第六百六十九章 许诺   安容狠狠的白了萧湛两眼,你自己都不知道,我说不知道,你还一脸诧异,好像很不应该似地。   萧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   他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安容既然帮王妃看病,关于病症,该知道的都应该知道才对。   萧国公府极少有人提及王妃走火入魔的事,他倒是问过萧老国公,只是萧老国公不愿意回答,只叮嘱他学武要用心,其他的事并不要他多问,所以他不知道并不奇怪,他没有管长辈事的习惯。   安容有些失望,那么大的事萧湛怎么能不知道呢,不死心,安容又问了一句,“第二次走火入魔,大约是什么时候?”   萧湛摇头,见安容很想知道,萧湛便道,“我去问问王爷。”   安容愣了一下,想说不知道就算了,她明天问王爷也一样,结果萧湛已经站了起来。   安容索性就不阻止了,或许萧湛能问出来点别的什么呢。   萧湛出去了,安容继续摇了会儿摇椅,扬儿就睡着了。   她喝了杯茶,继续绣针线。   绣了好几朵梅花,安容哈欠连天,萧湛都还没回来。   安容就有些急了,问个话而已,需要这么久吗?   安容等不及,便将绣篓子搁下,起了身。   打开门,见到的是一轮明月。   清冷的月华,倾泻而下,整个小院像是笼着一层薄纱。   小院静谧的,只听见风吹树叶飒飒声。   安容朝院门走去,刚要迈步出去,便见萧湛走了过来。   看见她出来,萧湛眉头一皱道。“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安容停了脚步,道,“不是见你半天没回来吗,问清楚了吗?”   萧湛点头,“问清楚了,是宁儿出生那一年。”   “然后呢?”安容迫不及待的问。   她觉得她猜想的是对的。   “然后。皇上和王爷就打了起来。”萧湛声音里透着些无奈。   安容无语,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王爷和皇上两个没毛病吧。   想到萧湛去了半天,她等了半天。就问出来这么个结果,安容心底郁的慌。   萧湛在悠然居睡了一宿。   第二天,天麻麻亮,他便回军营了。   安容是睡到天大亮才起床。   芍药端了铜盆进来道。“少奶奶,今儿不用去正堂用早饭了。”   安容揉着肩膀。道,“怎么今儿不用了?”   芍药摇头,“奴婢不知道呢,徐公公一早来传话的。他还让奴婢给他拿了两瓶子祛瘀药膏。”   安容嘴角就开始抽抽了,别是打的鼻青脸肿,不好见人吧?   别说。安容猜的还真准。   皇上和王爷昨儿夜里打的厉害,以前两人是约定了。打人不打脸,这一回,全然不管不顾了。   偏萧湛坐在那里,端茶轻啜,好整以暇的看着,就是不拉架,他还指望两人拳脚相加的时候,能说些有用的事,谁想到两人只打架,就是一字不提。   等两人打的精疲力竭,萧湛才皱着眉头厉害。   萧湛不知道,他一走。   身后两人就吵了起来。   当年定亲王是知道皇上和定亲王妃的事的。   他和皇上打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徐太后当年,也是存了挑拨离间之心,要两人反目成仇。   徐太后怂恿先皇赐婚之后,定亲王妃把话和定亲王说白了,她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让他选择退婚。   定亲王当时很震惊,甚至很伤心。   定亲王妃的容貌才情,冠绝京都,谁不想娶她?   他也不例外。   听到圣旨赐婚,没人知道他有多高兴,可定亲王妃的话,就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可圣旨赐婚,是能轻易退亲的吗?   且不说老定亲王和定亲王妃对这门亲事有多满意了,他要退亲,指不定要打断他双腿。   他也狠不下心将定亲王妃生过孩子的事说出来。   他当时还很愤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渣居然忍心辜负她。   他查了一下,就查到皇上头上来了。   定亲王当时气愤的揪着皇上的衣领,问他为什么要选择江山不选择王妃。   皇上挨了定亲王两拳,没有回答他。   定亲王松开了他,问他道,“现在该怎么办?她,你还娶不娶了?!”   “我想娶她。”   “但是我给不了她唯一。”   “她……不会嫁给我的。”   当时,皇上是这样回答的。   定亲王猛灌一口酒,“她性子孤傲,你既然做不到,又何必答应她,你们两个的破事,连累我夹在中间受累,现在皇上下旨赐婚了,她不会嫁给你,也不反对嫁给我,我娶还是不娶了?!”   定亲王很看重和皇上的兄弟之情。   他也不愿意强求要娶王妃,得不到一个人的心,把她强留在身边也无趣。   可皇上能怎么回答?   他能叫定亲王退亲吗,圣旨赐婚,没有足够说服先皇的理由,先皇不会收回圣旨的。   而且,先皇那么做明显就是断了他对王妃的念头,定亲王退婚了,先皇还是会继续赐婚的。   皇上望着定亲王,问他,“让你娶了她,你会不会委屈?”   言外之意,是不许定亲王碰王妃。   定亲王当即冷哼一声,“我若真娶了她,她就是定亲王世子妃,将来的定亲王妃,和你,大周太子,未来的大周皇帝再无半点关系,你想好了,再答复我。”   未免皇上当他是说笑的,他话说的很重,“那样一个女子,连你都动心,甚至有过为她放弃江山的念头,若是真嫁给了我,朝夕相处,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动心。”   “可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她心里有我!”   皇上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就更气大了,“那又如何,本世子比你差了?她连你都看上了,会看不上我?她是没早点遇上我,不然能有你事?”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丢下这一句,他便走了。   回想当年,定亲王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强迫定亲王妃。   那时候的他,还打的过王妃,只是身为男子,总不愿意强迫女子,要是王妃不愿意,他不会勉强她。   想到自己的承诺,再想着王妃姐妹,还有萧国公府对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之人的决然,他还敢轻举妄动吗?   做不到,就不要许诺啊。   有时候想想,他挺羡慕靖北侯的,春风一度,有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帮着,他把靖北侯夫人迎娶了回去,还生了连轩。   当年老定亲王和王妃催他赶快生个嫡子的时候,他总说不急不急。   要是他急了,指不定现在嫡子都快娶媳妇了。   那一年,那一日。   他打算豁出去,不要脸了。   他去找王妃,正巧王妃练武走火入魔。   他当时要桎梏住王妃,可是王妃像变了个人一般,从冷冰冰变的热情似火。   那一夜,有了宁儿。   可是醒来之后,王妃还是那个性情冰冷,不苟言笑的王妃。   对于他,她也只说了一句,“谢谢你救我。”   夫妻之间言谢,太见外,也太伤人。   他倒是想捏着王妃的下颚,问她有没有良心。   可惜,打不过她。         第六百六十九章 栽倒   皇上和定亲王打架,脸上有淤青,两人都没好意思出门。   安容和晗月郡主也没出悠然居,免得碰到了皇上他们尴尬。   一整天,安容就和奶娘照顾扬儿,见奶娘照看的很用心,她便放心了。   不过饶是如此,安容还是不放心的反复的交代奶娘和芍药她们照顾扬儿要留心的地方。   入夜之后,天上月如玉盘。   满月之下,只有寥寥几个星辰。   萧湛已经和皇上知会过了,她会消失几日。   推开窗户,将挡在窗外的月华放进来。   屋子里闪耀的灯烛,在皓月之下,显得昏黄黯淡。   安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在摇篮里的扬儿,抬起手来,露出皓腕上的玉镯。   玉镯碧绿,莹润清澈。   染了月华之后,泛着淡淡的光泽,甚是耀眼。   远处,屋顶上,苏君泽坐在那里,心情抑郁的对月畅饮。   安容打开窗柩,他就看见了她。   当他看见安容手腕上泛着碧绿光泽时。   那一瞬间,天际划过一道闪电。   没有像劈中萧湛那样,劈中苏君泽。   但是苏君泽脑袋一晕,直接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他直接摔到了悠然居的小院内,但是安容不知道,因为她已经进了玉镯了。   赵成负责保护安容,悠然居外的事,他都知道。   苏君泽在屋顶饮酒,虽然对着悠然居,但是窗户紧闭,他也看不到什么,就由着他去了。   只是苏君泽忽然从屋顶上摔下来。还真是叫赵成大吃一惊。   他纵身一跃,便出现在苏君泽的身边。   看着他晕倒在地,赵成眸底皱紧了。   他怀疑苏君泽是故意栽下来,惹安容同情,替他医治的。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小院有太医在,当然是太医给他医治了。轮不到安容来。   赵成抬眸望天。他想到方才那道闪电了。   莫非他和爷一样,遭雷劈了?   可瞧他的样子,不像啊。   赵成有些怨老天不长眼。连爷都劈,咋不劈他呢!   赵成俯身,喊了苏君泽好几声,苏君泽都没有醒过来。   倒是海棠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问道,“方才是什么声音?”   赵成道。“没事儿。”   说完,他就把苏君泽扛了起来,在海棠注视中,扛着苏君泽走了。   赵成将苏君泽扛回他的屋内。找了太医来给他医治。   太医把过脉后,道,“东钦侯世子无碍。只是醉酒睡的沉了些。”   太医这样说,可是心底还有些打鼓。   他还从没见过醉酒醉成死猪一样的。便是死猪,多少也有点反应。   可脉搏平稳,他就是想找点毛病,也找不出来啊。   第二天,日上三竿。   所有人都起了,苏君泽还睡着。   歇养了一天一夜,皇上和王爷嘴角的淤青也褪的七七八八了,这不又到正堂吃饭了。   除了皇上、王爷、王妃之外,还有小郡主。   一般早饭,都是一起吃的。   想皇上和王爷一大清早,天麻麻亮就起来给王妃做吃的,这显然不可能啊。   小郡主坐到桌子上后,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然后瞥头问红绸,为什么安容没来。   红绸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知道安容去哪儿了,问芍药,芍药只说,这是国公府的秘密,不能随便吐露,还担心她误会她不信任她,甚至举手发誓。   小郡主要去喊安容,皇上拦下她道,“她去军营住几天就回来。”   小郡主就嚷嚷着要去军营找安容。   红绸赶紧劝她道,“少奶奶不在,还有扬儿小少爷陪小郡主玩呢。”   小郡主脸一耸,“我是姑姑,是我陪扬儿玩。”   红绸连连称是,“是小郡主陪扬儿小少爷玩。”   王妃拉着小郡主坐下,给她拿包子吃。   小郡主啃着包子,继续问,“那苏哥哥呢,他也去军营了?”   小郡主不提,皇上还没想起苏君泽来。   徐公公赶紧道,“皇上,东钦侯世子昨夜多饮了两杯酒,这会儿还睡着呢。”   皇上眉头一皱,“喝酒也不叫上朕。”   徐公公囧了,谁敢叫皇上你一起喝酒啊。   既然苏君泽没醒,大家就各吃各的。   等吃完了,小郡主就去找晗月郡主还有扬儿玩。   可是扬儿大多数时间还是睡着,小郡主无聊,又去喂鸭子。   不过去之前,她还是去找苏君泽了。   趴在床上,要喊苏君泽起来,可是怎么喊,苏君泽就是不起来。   小郡主伸手捏住苏君泽的鼻子,捏了半天,手都酸了。   她望着红绸道,“父王喝醉时,我捏他鼻子,他每次都会醒,苏哥哥为什么不醒?”   红绸笑道,“每个人喝醉酒都不一样,还有人喝醉酒撒酒疯,又唱又跳呢。”   小郡主喊不醒苏君泽,就自己去喂鸭子了。   一天过去了,苏君泽还睡着。   小院里,个忙个的,没人管他,除了赵成和太医。   赵成是好奇,他觉得苏君泽这样和萧湛当初简直一模一样。   太医是担心苏君泽出什么事,到时候没法给东钦侯府交代。   等到傍晚,太医就断定苏君泽出事了。   苏君泽出事,可不是小事啊。   小院被官兵团团围住,苏君泽住在小院里,最多就陪小郡主去喂鸭子,其他时间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居然被人暗算,昏迷不醒。   这不是意味着小院危险,那些酒水吃食被人动了手脚吗?   太医赶紧想法子救治苏君泽。   赵成则回了一趟军营,把苏君泽昏迷的事禀告萧湛知道。   萧湛听苏君泽是在安容进玉镯时,从屋顶上摔下来的,眸光冷凝,透着寒气。   “不管是不是,等他醒来,送他回京。”   说完,又加了一句,“让他带着皇上给他的赐婚圣旨回京。”   赵成领命离开。   萧湛看着安容带回来的半张东延布防图,心情显得有些烦躁。   一想到前世,安容求太后赐婚,让苏君泽娶了她。   苏君泽照样惦记他的湛王妃。   给他娶妻,想以此绝了他的念头,简直是妄想。   萧湛嘴角微扬,勾起一抹杀意来。   要是苏君泽梦到了前世,还对安容存了念头。   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路人   和萧湛一样,苏君泽昏睡了三天,也梦了三天的前世。   苏君泽的梦从断落的风筝开始。   那一天,天晴得很好,蔚蓝如玉,干净得几乎没有一丝云彩。   有几只五彩蝴蝶风筝在空中翩翩飞舞。   他见到一只风筝断了线,掉落在树上。   他心中一动,便一跃而上,将风筝捡了下来。   远处,有一姑娘过来,看着他,笑的有些拘谨,脸有些窘红。   他知道自己容貌俊朗,极少有女孩子看到他不害羞的,她也不例外。   他举了举手里的风筝,问她,“是你的?”   她连忙点头,“是我的。”   他把风筝往前一递,她走过来。   越靠越近,脸也越来越红。   像是天边一朵火烧云。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安容,也是第一次和她说话。   他知道,安容有些胆小,和他说话总是很紧张,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随即,梦境一转。   青玉轩,二楼。   那一天,他去青玉轩买笔墨纸砚。   楼上哄闹嬉笑,他因好奇,也上了楼。   楼上,有女子题诗。   有人摇头吟诵: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试问闲愁都几许!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诗词,极美。   听着诗。脑中是飘飞的云彩舒卷自如,城郊日色将暮。   一望无垠的烟草,满城翻飞的柳絮,梅子黄时的绵绵细雨。   景,更美。   他当即就动了心,朝那边走了过去。   正巧,那姑娘搁笔轻笑。“献丑了。”   声音婉转。犹如深谷莺啼。   她穿着一身天蓝色裙裳,裙摆上绣着几片竹叶。   容貌端丽冠绝,冰肌玉肤。滑腻似酥,天生丽质难自弃,气韵天成。   蛾眉淡扫,脸上浅浅的抹了一层胭脂。殊色惊人。   她眉梢上扬,流露三分浅笑。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一朵期盼已久的牡丹,悄然绽放。   也是那一瞬间,好像整个青玉轩都因她黯然失色。   他的一颗心,从此遗落。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谁。   等他打听到她是谁府上的姑娘时,她已经和萧湛定亲了。   萧湛迎娶了她没多久,他也被太后赐婚给了安容。   想娶的娶不到。不想娶的硬塞过来,太后赐婚。又多少人不得不认命?   那一天,他在路上遇到了萧湛,他拉着他在酒楼痛饮几杯。   酒过三巡,他问他,“萧老国公逼你迎娶顾家大姑娘,你喜欢她吗?”   “喜欢?”萧湛微微蹙眉。   显然,从来没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苏君泽笑了,“你不会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吧?”   萧湛没有说话。   苏君泽继续问他,“若是几天不见她,你会不会想她,想她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心情好不好。”   萧湛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会照顾自己,就算不会,还有丫鬟。”   若是一个人,弱到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就是饿死病逝,也是活该。   从小萧老国公就是这样教他的,他不认为这不对。   “无趣!”苏君泽拍了桌子道,“你不喜欢她,你为什么要娶她?!”   那一天,苏君泽被赐婚。   就凭他这样喝酒,也知道他心情不好。   萧湛知道他和安容赐婚,想到安容那呆呆的,被人骗的团团转还傻的乐不可支,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太笨,以苏君泽才华洋溢的性子,确实不大讨他喜欢。   他给自己斟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理由去反对。”   他需要一个嫡妻,他退掉这个,还会有另外一个,何必来回折腾?   苏君泽苦笑两声,“你看的真开,可我做不到。”   说完,又是痛饮一杯。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武安侯府四姑娘退了你的亲,现在又要嫁给我,你不生气吗?”   “若是你顾忌我,大可不必,我若真生气,她也活不到现在。”   说完这一句,萧湛便走了。   苏君泽虽然心底抵触,但是太后赐婚,他不得不迎娶安容,还得高高兴兴的迎娶。   大婚那一天,他骑在油毛顺滑的马背上,在一阵热闹中,用八抬大轿把安容迎娶了回来。   他和萧湛算是从小就认识,他大婚,萧湛和顾清颜都来道喜,祝贺他和安容夫妻和顺,白头偕老。   在新房中,他挑开安容的红盖头,露出她那张绝美的脸。   不得不说,安容的容貌比之顾清颜也不差。   两人在喜婆的催促下,饮下交杯酒。   许是喝多了酒,他看着安容,四目相对。   安容的眸底带着羞涩倾慕。   但是在他眼里渐渐的变成另外一张脸,含娇带嗔,嬉笑怒骂,无一不牵动他的心。   就这样,他和安容圆了房。   安容成了东钦侯世子夫人。   安容和顾清颜关系极好,几乎无话不谈,顾清颜甚至将一对玉簪中的一支大方的送给了安容。   每每看到那支玉簪,他总会想起她来。   安容很傻,只要对她好,她能对你掏心掏废。   她没有心机,你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两人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她甚至为了能与他红袖添香,努力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她很聪明。一学就会。   就这样过了六年。   当然,安容也不是一直这么快乐。   她也伤心过。   第一,就是武安侯府出事,侯爷、沈安北还有老夫人相继过世,对她打击很大。   第二,就是她迟迟没有怀孕,东钦侯夫人想抱孙子。频频施压。将她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最终她给她纳了妾,而她。在不知情时,骑马摔没了一个孩子。   其他时候,她都是没心没肺的,喜欢将人往好处想。哪怕吃亏,总有一句。吃亏是福。   他原想,就这样过一辈也挺好。   可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顾清颜来东钦侯府给安容诊平安脉。安容送她一支玉簪。   他在书房看书,频频看着窗外。   可是,顾清颜忽然就吐血了。吓的他当即从书房冲了出来。   安容也吓坏了,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顾清颜七窍流血。几乎昏厥。   他想都没想,一把推开了安容,然后抱着她大步出了栖霞院……   顾清颜是死在他怀里的。   他伤痛欲绝,借酒压制心底的痛苦,满心都是对安容的恨意。   哪怕安容在生孩子,他也没有去看一眼。   再然后,便是安容和孩子的死讯。   原本伤痛的心,彻底被碾成了粉末。   顾清颜被毒杀,萧湛闻讯归来。   他大闹安容的灵堂,将安容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他以为他要替顾清颜报仇,要将安容怎么样。   他没有怀疑顾清颜不是安容杀的,因为柳雪茹告诉她,安容知道他心底喜欢的是顾清颜,她是因爱生恨,所以动手杀了她。   安容杀了顾清颜,他很生气。   但安容是他的嫡妻,他怎么能允许萧湛带走她。   可他不是萧湛的对手,萧湛在战场厮杀,身上的戾气很重,哪怕一个眼神都能让他身子凉半截。   萧湛把安容带走了。   后来,他去找萧湛要回安容的尸体,葬入苏家祖坟。   可萧湛不给,非但没给,还逼着他写了休书,从此和安容一刀两断。   他不知道萧湛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知道。   写了休书之后,他整个人都像是空了。   他甚至不敢进栖霞院,不论哪个角落,他都能看到安容在对他笑,笑容那样纯真,一如初见。   每每看到,他就心如刀绞。   等失去了,才知道弥足珍贵。   他从没想过安容在他心底会那么重要。   一个人,怎么可能全然像另外一个人?   她就是她。   世上唯一。   安容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没有孩子,甚至连她的陪嫁,武安侯府也要了回去。   就在武安侯府要回安容陪嫁的第二天,就遭了横祸。   之后,他一直找萧湛要回他写的休书,想接安容回来。   找的次数久了,就会发现,萧湛喜欢往大昭寺跑。   有时候甚至会夜宿大昭寺。   他发现了陵墓。   他一直以为那是顾清颜的。   萧湛和瞎眼大师不在时,他偷偷潜进陵墓,想祭拜一二,才发现,那是给安容的。   寒玉棺上刻有字,清晰入骨:萧湛之妻,沈氏安容。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湛喜欢安容,钟情于她,才会逼他写下休书!   醒来后的苏君泽,望着纱帐,嘴角一抹苦笑。   若是那孩子活着,她也会像抱着扬儿一样,笑的开心吧。   前世他欺她骗她,她为他努力再三,也抵不过顾清颜在他心底的地位。   他甚至为了顾清颜,无意中害死了她腹中孩子。   他无法想象,她撞到在桌子上时,该是有多么的伤心欲绝。   她重活一世,竟然没有想杀了自己。   那么善良的女子,他竟也忍心伤害。   从此萧郎是路人。   当初在瑞亲王府,她说这句话时的决绝……   就注定了,这一世,他只是个路人。         第六百七十二章 吐血   想着他再三问安容为什么躲避他,甚至心底还责怪她贪慕权势,选择了萧湛,放弃了前世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自己。   他前世所作种种,她愿意再看他一眼,已是恩赐。   他凭什么指责她凉薄?   想着,苏君泽心中一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门吱嘎一声打开,太医和丫鬟进来。   正巧看到苏君泽吐血,丫鬟脸色一变。   太医赶紧上前,扶着苏君泽躺下,一边道,“怎么好端端的就吐血了呢?”   说着,一边给苏君泽把脉。   越把脉,太医越皱眉,真是太奇怪了,没醒之前,脉象极好,沉稳有劲,一点事都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却悲痛欲绝,急怒攻心。   太医忍不住劝道,“世子爷心中有什么事,不妨看开些,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苏君泽靠在枕头上,温朗如玉的脸苍白无血,眼神浸着悲痛和后悔。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这道坎,如何过去?   前世,等他知道安容入了他的心时,安容已经死了,更被他休了,哪怕他不愿意,可他就是休了!   最后,安容没有葬在苏家祖坟,更没有和他合葬!   这一世,他从一开始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安容嫁给了萧湛,如今还生了扬儿,她很幸福,他就是想弥补前世的过错,都没人给他机会。   前世的仇,她选择了逃避。   他宁愿她对他狠心,哪怕折磨他。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愧疚。   “哪一天你梦到她,我便不再避着你。”   “因为,你会避着我。”   想到他苦苦纠缠,换回来让他愤怒的两句话。   如今,却成了心痛。   她说的对,他会避着她。   闭上眼睛,苏君泽问太医。“萧表少奶奶回小院了吗?”   太医正开药方。让丫鬟赶紧去抓了药,煎了给他服用。   听他问话,太医摇头道。“没有回来。”   三天后,安容出现在屋子里。   出现时,耳边就听到一阵哇哇哭声。   海棠在哄扬儿,道。“小少爷乖乖吃奶,娘亲很快就回来了。乖。”   可惜,扬儿笑,海棠再如何轻声软语的哄着,他也听不明白。   听到扬儿哭。安容就心疼不已,忙走了过来,一边问道。“扬儿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只有奶娘和海棠。还有扬儿。   门窗紧闭,也没听到有开门声。   安容的声音就那么凭空响起,吓了奶娘和海棠一大跳。   幸好是坐着喂奶,不然这一吓,非得出事不可。   海棠见了安容,脸上一喜道,“少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   安容轻点了下头,便伸手要抱扬儿,一边问道,“扬儿怎么哭的这么凶?”   海棠有些心疼扬儿道,“少奶奶走了六天,小少爷就有六天没好好吃奶了,都消瘦了一圈了。”   原本哭的伤心的扬儿,被安容抱在怀里,竟然就不哭了。   奶娘诧异道,“到底是亲生的骨肉,只认少奶奶你呢。”   扬儿不哭了,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安容,一个劲的往她怀里头钻,找奶吃。   安容走之前喂了扬儿一回,也是吃的饱饱的进的玉镯,但是涨奶时,她把奶水挤了,这会儿哪还有什么奶水啊。   安容一边喂着扬儿,一边吩咐海棠拿吃的来。   奶娘在一旁看着,有些茫然。   她以为安容是爬窗户进来的,可那样子又不像,太奇怪了,就像是忽然出现在屋子里头一般。   安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喂扬儿。   安容虽然很饿,但只吃了两块糕点,算是垫垫肚子,不然她连抱扬儿的力气都没了。   因为奶水不多,扬儿吃的有些不尽兴。   他已经六天没正儿八经的吃奶了,一吃奶就哭,要不是肚子饿极了,他都不会吃奶娘的奶。   看着扬儿,安容有些自责,是她疏忽了,她以为奶水都一样,她在的时候,没有让奶娘喂扬儿试一试,谁想到她一走,扬儿会不吃奶娘的奶啊。   扬儿吃了半饱,安容抱着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十几圈,他才眯眼睡着。   安容将他放在摇摇床里,然后吃饭。   海棠在一旁,道,“少奶奶打算喂小少爷四个月,就让奶娘喂,如今瞧来,怕是不成的。”   安容瞥头看了扬儿两眼,她也没想到扬儿会这么粘她,难道她的奶水和别人的不一样?   安容看着自己莹润的皮肤,想着她的血百毒不侵,应该是不同的。   “那我就自己喂,”安容笑道。   奶娘一听,赶紧跪了下来,求安容别赶她走。   安容看着她,半晌没反应过来,她没打算赶她走啊。   知道奶娘多心了,安容让海棠扶她起来道,“不赶你走。”   奶娘这才放心的起来。   安容继续吃饭,随口问道,“我走几天,小院没出什么事吧?”   海棠在一旁,回道,“皇上和王爷他们和以往一样,该吵吵,该动手动手,并无异常,只是少奶奶走的那天夜里,东钦侯世子从屋顶上滚了下来,昏睡了三天,三天前才醒……。”   昏睡了三天?   安容咬着筷子,抬头看着海棠,“好好的他怎么会昏睡三天?”   海棠摇头,“不知道呢,太医检查了,他什么事也没有,不过他醒来时,伤心欲绝,急怒攻心,吐了好几口血,神情有些萎靡。”   安容一边听着,一边吃菜,速度越来越慢。   当初萧湛也是昏迷了三天,脉搏沉稳。什么事都没有,难道他和萧湛一样,都梦到前世了?   只是伤心欲绝,急怒攻心,她又有些不明白了。   安容晃了晃脑袋,把其他事抛开。   等吃了一半,晗月郡主就来了。   她在安容对面坐下。问道。“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我等你等的快急死了。对了,他们都说你去给王妃找治病的法子了,你去哪儿找的,找到没有?”   其实晗月郡主有些不满的。小院有那么多人,还有太医在。谁去不行,非得安容去。   这些天,她有些担心安容的安危,因为安容没带赵成去。   要知道。安容走到哪儿,赵成都寸步不离的看着的。   说完,晗月郡主还郑重的表示了不高兴。“你都不带我一起去。”   安容脸微微红,不知道怎么解释好。   晗月郡主就心急了。“你倒是快说啊,找到法子没有?”   安容脸又红了三分,摇了摇头,“没有找到。”   门外,皇上和王爷正迈步上台阶,听安容这么说,两人眉头齐齐一皱。   这里是安容和扬儿的住处,按理皇上和王爷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可是屋子里有人,他们又堂堂正正,就直接进去了,问道,“当真没有医治王妃的办法?”   安容赶紧站起来,福身见礼。   皇上摆手,道,“据实禀告,不得有半句欺瞒。”   安容就为难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皇上和王爷,只好道,“皇上,其实王妃是知道怎么医治自己的,只是她自己不愿意。”   听安容这么说,皇上和王爷互望一眼,眉头更拧。   王妃既然知道怎么救自己,为什么不用?   两人又望着安容。   这一回,安容干脆把脑袋低着了。   皇上就知道安容不愿意回答,既然王妃知道,也就不逼迫安容了。   两人转身去找王妃去了。   安容低呼一口气,晗月郡主好奇道,“王妃为什么不救自己?”   安容轻咳了一咳,“长辈的事,我们小辈还是别管的好。”   晗月郡主点点头。   安容继续吃饭。   等她吃完半碗饭,红绸就火急火燎的进来道,“少奶奶,王妃打伤了王爷和皇上,抱着小郡主从屋顶走了,小郡主让你帮忙照顾好她的小鸭子。”   安容,“……。”   晗月郡主,“……。”   至于吗,皇上和王爷好心帮王妃治病,她怎么打人啊。   安容赶紧吩咐海棠道,“抱着扬儿,我们去军营住。”   安容前脚出院子,那边徐公公就过来道,“太子妃,皇上传召你。”   安容瞬间有些头重脚轻。   她不想去,只能硬着头皮去见皇上。   迈步上台阶,正要进屋。   却和出屋子的苏君泽迎面碰上。   安容面色红润,眸带纠结之色。   苏君泽脸色苍白,眸底写满了沉痛和伤心。   他脚下生风,想逃开,但是他忍住了。   安容避开他,进屋见皇上。   太医正在给皇上把脉,见安容进来,皇上一把将太医推开,问道,“为什么朕问她怎么医治,她就疯了似地揍朕?”   安容没有说话,皇上眉头拧紧,摆摆手让其他人退出去。   等人走光了,皇上才问道,“说实话。”   安容清了清嗓子,没有回答,先问道,“皇上,王妃当年是不是被人下过媚药?”   皇上眉头一冷,“王妃中过媚药?什么时候?!”   安容嗓子一噎。   敢情皇上你不知道呢。   这事,皇上还真不知道。   当年王妃拒绝了先太子,先太子为了她学武强身,只是他那身子骨,根本熬不住。   徐太后心疼儿子,就把王妃传召了去。   王妃去了,她态度坚决,不答应嫁给太子。   当时,萧国公府就兵权在握了,徐太后不敢轻举妄动,就只能动歪心思了。   她让人在王妃身上撒了催情粉,然后借口让王妃去劝劝太子,别再习武。   王妃当时年少,太子确实因为她才学武的,于情于理,都该去劝劝他。   王妃就跟丫鬟去了。   一路上,丫鬟走的极快,而且离她远远的。   萧国公府有纯善泉,王妃虽然是女儿家,但也是常泡的。   她虽然不及安容那样,能百毒不侵,但是还是能抵抗一会儿的,加上她又经常习武,就更能扛了。   她劝了会儿太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便失手将茶水打泼在身,赶紧跑了。   皇宫那么大,没丫鬟带着,哪那么容易走啊。   王妃迷迷糊糊中走到了冷宫。   她跳进冷宫莲花池,可莲花池的水根本解不了她身体里的媚药。   她就一遍一遍的习武,让自己精疲力尽。   等觉得差不多了,她才出了宫。   坐在马车里,那股燥热她压制不住,她不敢回国公府,因为她知道,若是萧老国公知道徐太后对她做的事,肯定会大发雷霆,后果不堪设想,她觉得,只要给她时间,她能压制媚药。   王妃去了经常和靖北侯夫人玩耍的小溪边。   她浸泡在水中,一遍一遍练习武功心法。   彼时,皇上去了。   皇上不是去玩的,他和王妃第一次遇见,就是在小溪边。   为了能遇到王妃,他隔三差五的就来一趟。   前两天,王妃在水里捉鱼,不小心滑倒,丢了一只耳坠。   那是她最喜欢的耳坠。   皇上打算帮她找到。   谁想到竟遇上王妃练功走火入魔?   他想也没想,就过去帮忙……   然后,就有了萧湛。   皇上一直以为王妃是走火入魔,却从没想过王妃是中媚药在前,走火入魔在后。   皇上问安容,“王妃的病和中媚药有关?”   安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她能说,那一次,皇上你根本就没能帮王妃把媚药给全解了么?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王妃体质异于常人。   但媚药不解,就会爆体而亡。   王妃不得不练功压制毒性。   可毒药,越压制越厉害啊。   这些年,隐隐有些控制不住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真心   话说到这份上,皇上也不好再问。   除非是傻子,否则都知道中了媚药该怎么解。   难怪瑜儿明知道怎么救自己,却偏偏不说了。   安容站在那里,生怕皇上再问,赶紧道,“皇上,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皇上摆摆手。   安容还没转身,门吱嘎一声打开。   徐公公进急急忙来道,“皇上,王爷骑马走了。”   皇上一听,当即坐不住了,低骂一声,竟是先安容一步出了屋子。   安容,“……。”   这是去找王妃和小郡主去了?   你们都走了,她留在这里做什么啊,帮小郡主照顾那些小鸭子?   安容无奈抚额,迈步出房门,抬眸便见到苏君泽站在那里,看着她。   安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就听苏君泽道,“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安容站着没动。   苏君泽又加了一句,“最后几句话。”   听到最后两个字,安容这才有了些松动,看着苏君泽沉痛的双眸,安容告诉自己,就这最后几句话了。   若是知道前世的那个人不是苏君泽,或许她还有心情问问前世她死后的事,谁叫她问萧湛,萧湛怎么也不肯说了。   见安容答应了,苏君泽先转了身。   在小院中间的石桌旁坐下。   那位置极好,院中守护的暗卫都能看的见,但不会出来打扰,他和安容能静静的说几句话。   安容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吩咐芍药道,“沏壶茶来。”   芍药便转身沏茶去了。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芍药把茶端来。   芍药给两人斟茶,然后退后五步,睁大眼睛看着两人,耳朵竖的尖尖的,想听听他们聊什么。   可耳畔听到的只是风吹树叶飒飒声。   又是半天。   一盏茶喝尽。苏君泽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道,“我梦到前世了。”   安容微微抬眸。“我知道。”   若非梦到前世,他看她的眼神,始终带了些指责。   如今,指责没有了。只剩下沉痛和后悔。   又是一阵寂静。   半晌之后,苏君泽说了第二句话。   “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安容鼻子一酸。   前世,她嫁给苏君泽六年,直到临死前,也未曾听他说过这三个字。   如今。他却要为前世跟她道歉。   他有错,她又何尝没有?   当年若非她退了萧湛的亲,执意要嫁给他。又怎么会有后面那么多事。   如今能重活一世,不重蹈前世覆辙便好。又何必揪着前世种种不放。   而且,前世,她不知道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她越是深究,越会发现自己有多愚蠢,有多好骗。   她所有以为的美好,都只是她以为。   她以为苏君泽爱她,对她情真意切,终究不过是一场欺骗。   她以为顾清颜真心待她,和她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可结果呢。   想到这一次在玉镯里看到的,安容怎么也不敢相信,顾清颜会骗她。   她在玉镯里待了六个时辰,有一半的时间是用来哭的。   玉镯里,那幅模糊不清的画,如今清明了。   上面画的是当初她第三次捡到清颜的玉簪,清颜亲手替她簪在发髻上的场景。   前世,她就是萧家木镯主人之一。   清颜从未告诉过她这事。   玉镯里,还记载着她的好事,和有违德行的坏事。   清颜做了许多的好事,给人治病,救治灾民,排解瘟疫等等。   可有违德行的事也有。   第一件,便是治病。   前世,容妃被人下毒,一夜之间白头,和这一世,三姨娘白发之症一模一样。   清颜明明能救她,却没有出手相救。   安容想不到什么时候容妃和清颜结过仇。   只有那一次。   她还得那一次是皇宫设宴,容妃和皇后、郑贵妃她们唇枪舌剑,一把火烧到清颜身上。   清颜太闪耀,不论谁和她比,总会落了下乘。   皇上让清颜跳舞助兴。   清颜跳了,只是一时不注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萧湛当时也在,他速度极快,在清颜跌倒之际,将她抱紧了,才免了清颜摔倒出丑。   当时容妃及时道歉了,虽然不排除有些幸灾乐祸,但清颜说是她自己大意了,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又是比诗词。   有位大家闺秀作诗,诗词里竟然涵了她的名字,辞藻优美,意境深远。   刚巧她的对手是容妃的嫡妹,自己妹妹出了丑,她面子上就过意不去了,见不得她得瑟,这不又把清颜拉出来,要打压别人。   皇上对作诗含自己名字也很感兴趣,清颜这两个字,又清新脱俗,想必做出来的诗极好听。   清颜不得不忍着腿疼站起来,可是她半天也没做出来。   萧湛再次站起来,替她解围。   然后,一把火烧到她身上来。   那时候,她还有些生气,你维护自己的媳妇,也不能坑我啊,万一我做不出来,岂不是丢脸至极?   安容被赶鸭子上架,从来低调的她,被萧湛拽着,高调了一回。   安容那个憋屈,人家都是大家闺秀之间你掐我掐的,她倒好,被一个大男人拽着作诗。   安容那时候也是有些脾气的,这不在诗词里把萧湛骂了一回。   一朵幽兰,在空谷中悄然绽放,与清风明月为伴。   偏偏有人把它挖出来栽花盆里,和百花争奇斗艳,失了神韵。   连皇上都说她看着温婉柔顺,竟没想到会借着作诗数落萧湛的不是。害的她大窘,忙说没有这样想过。   除了那一次,安容不知道容妃什么时候得罪过清颜。   玉镯里明明有医治容妃的药方,清颜没有救她,过了不多久,容妃就香消玉殒了。   因为没有救容妃,后来京都其他人得这种病。她也不好再出手相救。   第二件事。便是对她。   前世,她嫁给苏君泽一年,都没有怀孕。请了大夫都说没事,清颜替她诊脉,说有宫寒之症。   她感激她,求她帮忙医治。   她对她也不遗余力的照顾。调养了一年,几乎每次见到。她都会求她帮着把脉。   就在她负气骑马,身子不稳,小产的前三天,她还让清颜帮着把过脉。   那时候。她什么都没说。   后来她小产,清颜还自责说她没能把出她怀了身孕,不然提醒一二。她也不会这样大意。   她对清颜信任有加,从未怀疑过她。当时清颜还安慰她,这个孩子和她有缘,还会回来的。   要不是玉镯上有记载,就是两世,她也没往她身上想过。   就算她把不出来,还有玉镯呢!   那时候,她已经是玉镯的半个主人。   这一世,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就是从木镯中知道的。   还有武安侯府,清颜比她聪慧百倍,她明知道她父亲兄弟是被大夫人所害,她却瞒着她,什么也不说。   萧湛也知道,他也不说!   前世,她和萧湛不熟,他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他要真贸贸然告诉她,她估计会以为他疯了。   可清颜为什么不告诉她?!   原本在玉镯中,她就伤心了半天,如今再回想起来,心依然疼的厉害。   前世,除了父母兄弟,这些至亲血脉,她最爱的就是苏君泽,最信任的是顾清颜。   她从未想过,他们对她都不是真心!   哪怕这一世,她和顾清颜已经撕破了脸皮,可在安容心中,她始终坚信,前世清颜是好人。   这一世,是顾家的凉薄和北烈公主的身份改变了她。   原来,大家都没有变过。   包括她。   前世今生,一样的愚蠢。   安容抬眸,望着苏君泽,自嘲一笑,问道,“欺骗我,是不是很好玩?!”   看着安容嘴角的嘲弄,苏君泽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捏紧,狠狠的蹂躏着,鲜血淋漓。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杀了前世的自己。   安容的眼神,他承受不起。   他攒紧了手,除了对不起三个字,他再说不出来其他。   前世他的所作所为,又岂是道歉能弥补的。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递到安容面前。   这是他早前就写好的,想托丫鬟转交,然后悄然离开,又担心信会落到萧湛手里,安容会见不到,所以他住到安容回来,然后亲口道歉。   他不奢望安容原谅他,但求以后再见到他,别避着他,别漠视他。   纵然这一世做不成夫妻,他也希望能做朋友。   只是朋友,他不再有任何旖念。   苏君泽走了,带着一身的落寞出了小院。   安容看着信,她没忍心看他的背影。   芍药目送他离开。   可是在月形拱门处,他停了下来。   芍药眨了眨眼,惊呆了。   因为萧湛就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苏君泽回头看了一眼,就走了。   萧湛迈步进来,芍药见安容看信看的认真,想提醒安容一二,可是萧湛摆手止住了她。   等萧湛走过来,坐下时,安容抬眸望着他,“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前世娶了我?”   萧湛望着安容,道,“我说了,你会信?”   安容摇头。   她不信,因为这太匪夷所思了。   萧湛脸有些黑,“我说不信,他说你就信了?”   萧湛的醋意来的太莫名其妙,安容听了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许多,前世,还是有人待她真心的。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萧湛。   看安容嘴角划过一抹笑意,萧湛紧捏了安容手一下。   安容有些吃疼,不由气呼道,“那要看说什么了,你说前世厌恶我,鞭尸,我会信。”   鞭尸……   芍药哆嗦的打了个寒颤。   萧湛脸黑如锅底。         第六百七十四章 烤肉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萧湛有些咬牙切齿。   安容眉眼一斜,一脸你本来就是这样,还不许我想的表情。   萧湛拿她没辄。   要说安容心善,当真是善良到叫人心疼。   可要说心狠,估计这世上也难有人比她更心狠了。   前世那么深的怨恨,她都能忘掉,叫萧湛钦佩。   比起鲜血淋漓的报复,漠视带来的伤害更大,它从骨子里灼伤人。   苏君泽知道前世,他也没脸再纠缠不休,他也省了一桩糟心事。   萧湛和安容不知道。   苏君泽浑浑噩噩一路回京。   半道上,路过一寺庙时,他借宿了一宿。   在寺中路过时,他居然碰到了柳雪茹。   她居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若是没有梦到前世,他或许会很诧异的问,姑娘认得我?   但是,现在,他觉得厌烦。   前世的他,糊涂至极,被顾清颜的离世蒙蔽了双眼,柳雪茹说什么,他信什么,当真以为是安容因妒生恨,毒杀顾清颜。   在安容生孩子时,他竟也不去看一眼,由着她劝说母亲毒死安容。   他不是安容,不会善良到将心底的委屈全部压下,选择将仇恨淡忘。   他忘不掉!   她亲口喂安容喝下加了砒霜的药,安容竟然还容的下她。   柳雪茹不知道苏君泽心里对她厌恶至极。   她只知道,她梦到过苏君泽,虽然在梦里,她只是一个姨娘,但是她有儿有女。过的很舒坦。   现在她要嫁人了,父亲死了之后,她们母女就无依无靠,因为二舅舅的错,武安侯府根本就不许她们进门。   柳家看见她们没了靠山,平日里没少欺凌她们,现在。更是为了贪慕她的陪嫁。要将她嫁人!   虽然不是做妾,可对方长的肥头大耳,嫡妻才死了不到半年。后院女子不知道有多少,看着就觉得恶心。   她宁愿给苏君泽做妾!   柳雪茹是恨不得粘上来才好,但苏君泽冰冷刺骨的眼神,吓的她不敢近前一步。   为什么跟梦里的不一样。他一点都不温柔,就跟那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看一眼,都觉得身子凉了半截。   柳雪茹站在不敢动,不远处,有一男子抖着一身的肥膘。带着七八个小厮过来,气汹汹道,“你个贱人!爷愿意娶你。是你上辈子积了德,你还敢拒嫁!爷今儿要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睛!”   说着,几个小厮就过来抓住了她。   柳雪茹一个劲的叫苏君泽救命。   苏君泽撇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男子将柳雪茹拖进了后院厢房,七八个小厮守在门外。   耳朵竖的尖尖的,听屋子里的动静,不由得捂嘴笑,柳姑娘越闹,爷越早做新郎。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这会儿,安容正拉着萧湛,撒娇耍赖,用尽办法,要萧湛跟她说前世的事。   萧湛一句话,就把安容堵死了,“你要听我鞭尸,我一时间还真没法张口就道来,容我仔细想想,过几天再和你说。”   安容涨红了一张脸,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   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记仇!   看见安容生气,偏还无法反驳,萧湛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远处,战鼓声传来。   萧湛眉头一紧,道,“我要回军营了。”   说着,便站了起来。   安容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回军营。”   萧湛摇头,还未开口,安容就先道,“王妃带着小郡主,不知道去哪儿了,皇上和王爷追去了,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我和晗月郡主待在这里,多无趣啊,我们要回军营。”   说完,不等萧湛答应,安容又道,“反正你不带我们去,我们自己也能去。”   阳光下,安容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因为激动,带了些红晕,像是蜿蜒雪山上,映着夕阳余晖。   一时间,萧湛竟不忍心拒绝。   不过他提了个要求,不论战事多么紧急,安容每天必须休息三个时辰,若是做不到,他会送她回小院来。   等安容答应了,萧湛才吩咐道,“连轩,你护送她们回军营。”   安容回头,便见连轩走过来。   晗月郡主跟在他身后。   连轩两眼一翻,有些鄙视道,“大哥,你怎么能夫纲不振呢,大嫂说两句,你就心软了。”   安容望着他,“你不同意晗月去军营?”   连轩轻咳,“我同意啊,一直就不反对,才不像大哥,立场不坚定。”   安容囧,那是你没立场好吧。   战鼓越敲越响,萧湛径直走了。   安容和晗月郡主回去收拾包袱,两刻钟后,有连轩护送,又回了军营。   看见她和晗月郡主回来,将士们都很高兴。   住进帐篷,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离开时的模样。   只是,这一回,战事越加的激烈。   安容遵照吩咐,每天睡三个时辰。   其他时间,她帮忙医治伤兵的时候比较少,大多在看账册。   战争损耗太大,她必须想法子保证源源不断的钱来供应战争。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   这几个月,大大小小的战争,打了不下二十回。   有胜有败,但多数时候还是胜利居多。   萧湛带着十几万大军攻破了东延四座城池。   如今的军中大帐,是建立在原本东延的疆土上。   大周士气正胜,东延有些心浮气躁了。   这一天,军中大帐里。   安容和晗月郡主围着炭炉烤火。   几个月过去,晗月郡主的身子大了好几圈,站久了坐久了,都会身子泛酸。   “好想出去走走,我都窝在军帐里好几天了,”晗月郡主抚着肚子,撅了嘴道。   安容哄着手,摸了脸,笑道,“等天放晴了,雪停了,就能出去了。”   晗月郡主戳着炭,“都下了三天了,一个冬天下了三回雪,要是没炭火,还不知道得冻死多少人呢。”   说着,晗月郡主凑近了些,道,“大将军简直料事如神,他说下雪,果真就下雪了。”   安容失笑,不是萧湛神,而是萧湛有前世的记忆。   他记性又好,哪一天发生过什么事,他记得清楚着呢。   前世,这一场雪下了好像有四五天。   这样的天气,要行军打仗,当真是不易。   可萧湛偏偏就反其道而行,在敌人松懈时,他忍着寒冷,带着将士们去偷袭敌营。   那一仗,最终是赢了。   可赢的危险,叫人胆战心惊。   因为行军途中,发生了雪崩。   据说将九成的将士们都埋在了雪里,包括萧湛。   大将军出事,边关告急,军心涣散。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萧湛还是带着仅存的几百将士,攻向敌营,火烧了敌人的粮草库,俘虏了敌军大将。   但是这一世,萧湛好像没有偷袭的想法?   早上,连轩和萧迁还找厨房要了牛肉,说是要烤肉吃。   说着,安容就闻到了一股子烤肉香。   军帐被打开,蹿进来一股子寒风,刮在脸上,脸皮都揪疼。   芍药拎了食盒进来,跺着脚,抖落头上的积雪。   安容见了就到,“快喝口姜茶暖暖身子,别冻坏了。”   芍药就笑道,“哪里就那么精贵了,外面将士们玩的可欢了,在打雪仗呢,奴婢走来,倒霉的挨了一脑袋。”   晗月郡主耸了鼻子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芍药举了手里的食盒道,“是烤肉呢,是爷亲手烤的。”   晗月郡主嗅着鼻子,“世子爷没给我烤吗?”   芍药摇头,“世子爷不在呢。”   晗月郡主愣了一下,“他不在?那他去哪儿了?”   芍药想了想道,“奴婢一直没瞧见他啊,军中大帐,只有大将军和其他五位将军。”   安容也好奇了,以连轩的性子,烤肉这么热闹的事,怎么也不会少了他啊。   不过不管他了,这肉烤的真香,闻着就食欲大振。   安容拿了烤串,就着火又烤了一遍,然后分一半给晗月郡主。   安容才吃了一串,外面就有官兵禀告道,“少奶奶,出事了!”   安容听得一愣,海棠赶紧打了帘子出去。   没一会儿,海棠就进来道,“少奶奶,有好几个帐篷的将士们,好端端的忽然抽搐,呕心,甚至昏迷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雪崩   军中有七八个帐篷,一百多名将士忽然抽搐呕心,这可不是小事。   安容赶紧放下手里的烤肉,迈步便要去看看。   帐篷里,烧了炭炉,都觉得冷。   外面冰天雪地,一出帐篷,便冻的安容直打寒颤。   鹅毛大的雪花飘着脸上,融化成水,直往脖子里蹿。   海棠赶紧拿了斗篷过来帮安容系上,这才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前走。   在军帐前,安容见到了萧湛。   最近两日没有打仗,萧湛没有穿战袍,就穿了两件单衣,在这漫天的雪花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安容原就冷了,一见他穿成这样,就更冷了。   但是萧湛握着安容的手,安容就翻白眼了,就穿两件单衣,手还暖的跟火炉似地,她都快裹成熊了,还冻的发抖,还让不让人好好的过冬了?   萧湛见安容手冻的厉害,拽着她就钻进了帐篷。   进了帐篷,萧湛就松了手。   那些将士们赶紧行礼,“见过将军。”   萧湛点点头,问道,“可查出病因了?”   军医站起来道,“像是中毒,又有些不像。”   萧迁就问道,“怎么这么说?”   军医就道,“帐篷里住了二十个人,有十七人中毒,另外三人和他们同吃同住,却安然无恙,其他帐篷也一样,总有那么一两个没事。”   要是下毒的话,不可能有人幸免。   他们不确定,所以让人去禀告安容,让她过来瞧瞧。   安容走过去,看着那些昏睡在床上的将士们。鼻子皱了一皱,有些想捂鼻子。   她极想问一句,他们这是多久没洗澡了啊,这味道大的,能把人熏晕过去了。   安容看了两个人,萧湛站在一旁,问。“是不是中毒?”   安容点点头。“是中毒。”   萧迁就皱眉了,“难道是东延下的?”   安容摇头,“应该不是。”   萧湛眉头轻皱。望着安容。   安容回头,指着炭火道,“医书上有记载,说炭火燃烧。屋子里要通风,否则会中毒。连日下雪,他们都不曾出去操练,一直待在帐篷里,所以才会中毒。”   军医一听。恍然大悟,“是了,那几个没中毒的。今儿都出去过两趟。”   安容点头,叮嘱道。“在帐篷里烧炭炉,一定要注意通风,这些人中毒还算轻,要是再晚一些发现,可真的要出事的。”   等出了军帐,萧湛就吩咐官兵道,“传令下去,凡是烧炭的帐篷,务必留通风口,这是军令!”   官兵领了吩咐,行礼,转身便要跑去传令。   安容拦下他,在萧湛耳边低语了两句。   萧湛眉头拧了下,又对官兵加了一句,“让那些一两个月没洗澡的,都给我洗澡去!”   那官兵站在那里,脸腾地一红。   虽然安容没有明说,但是官兵不傻啊,这明显是将军夫人的主意啊。   想到他也一个月没洗澡了,就浑身不自在。   在军中,大冬天的,一两个月不洗澡再正常不过了,行军途中,席地而眠,有张床安眠就不错了,哪顾得上干净啊?   官兵领了吩咐,赶紧去禀告了。   萧湛帮安容拍掉斗篷上的雪,道,“外面太冷,你回军帐待着,别冻着了。”   安容点点头,就带着海棠走了。   等萧湛走远了,海棠方才道,“以前没进过将士们住的帐篷,原来脏成那样子,简直跟……。”   猪窝两个字,海棠实在没好意思说出来。   安容轻叹,“行军打仗,不比在家中。”   就是她,这大雪天,也不能天天泡澡,两三天泡一次,她都觉得身上脏,都是灰,那些将士们,一两月不洗澡,安容是绝对忍受不了的。   你就算不洗澡,你好歹也擦拭下吧,以前军中冷,没那个条件,怕擦冷水澡,冻着了。   可现在有炭火了啊,应城十里开外就有煤矿,为了过冬,萧湛有了前世记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筹备过冬,煤炭是准备的足足的。   帐篷里熏着炭炉,用铜壶烧些水能是难事?   说到底,是懒散惯了,非得逼着才行。   安容以为萧湛下令了,军中将士就会听。   她不知道,等萧湛巡视一趟军营回到军中大帐,好些将军都在那里等他了。   他们也一两个月没洗澡了,河里的水都结了冰,能洗吗,要是烧水洗澡,十几万大军啊,挨个的洗一遍,都差不多要春暖花开了。   可大将军下了军令,不照做,就是违反军规的事,那是要挨军棍的。   底下的将士一步步向上反映,希望萧湛能收回这个军令。   有将军粗狂,道,“大将军,你也不能太由着将军夫人了,咱们大老爷们不洗澡,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最多咱们见了将军夫人,离的远远地就是了,没必要这么折腾我们吧?要是军中有条件,老陈我就泡热水里,泡上一天一夜,这不是没那个条件么。”   对于安容,这些将军是敬重的,且不说,安容为了军中将士们做了多少努力了,单说身份,她现在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谁敢对她有意见?   萧湛坐下,还未说话,萧迁就道,“人人洗澡,难度是大了些,可是擦个澡还是可行的吧?”   陈将军望着他,萧迁继续道,“我大嫂来军营这么久,就提了这么一个小要求,还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大家好,身上太脏,容易得病,你们要是不听,闹到她耳朵里,回头我大嫂回京了,这军中的供应可是会差许多。就单说这菜了,不说顿顿清汤寡水,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隔三差五能有个肉菜,还有那炭火,要是也不供应了……。”   陈将军一听,瞬间焉了。   军中的命脉。掐在将军夫人的手里啊。她要是一怒,可比大将军发怒更加的可怕。   陈将军瞬间一怒,道。“那般兔崽子,懒散惯了,就是懒的,不想洗澡。我这就去揍他们。”   说完,就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其他将军也是义愤填膺的出去了。   等他们一走。萧迁就失笑道,“今儿要不是搬出大嫂来,还真不容易打发他们。”   有将军大笑,“可不是。来来来,方才烤肉才吃了一半,一会儿吃完了。回去洗个热水澡,舒服一下。”   几位将军落座。烤着肉,吃的满嘴是油,然后用袖子一擦。   萧迁见了,嘴角就抽了,难怪大嫂嫌弃他们了,以前不在意,这会儿他也要嫌弃了。   正吃着呢,外面有官兵进来道,“大将军,少奶奶和郡主商议,这连日下雪,大家都待在军帐,也不活动,难免有些想家了,晚上要不办个篝火会,学着异族那样载歌载舞,一来能缓解大家思乡情切,二来能鼓舞士气。”   “这提议甚好!”官兵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赞赏声。   官兵把路让开,连轩一边进来,一边解身上的披风。   萧迁忙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连轩大声一笑,“我出马,有办不成的事吗?”   萧迁朝他呲牙,“还不是大哥料事如神,算准了东延会夜袭咱们军营,所以让你去截断他们。”   连轩也不生气,坐下来,把萧迁手里的烤肉拿了,一边啃,一边道,“本世子以一人之力,力战三千精兵,将他们全部斩杀,这等事迹,怎么也要传遍大周吧?”   东延,大帐。   朝倾公主躺在小榻上,她肚皮高耸,显然是怀了身孕。   忽然,她啊的一声叫疼。   在一旁看兵书的元奕,忙过来道,“怎么了?”   朝倾公主摇头,“没事,孩子踹了我一下。”   元奕沿着小榻坐下,伸手摸着朝清公主的肚皮,笑道,“一天要踹你七八回,这要不是个皇子,朕都不信。”   朝倾公主摸着肚子,“母后说,我在她肚子里时,比皇兄还能闹呢。”   元奕知道朝倾公主想生女儿,正要说话,外面有官兵高呼,“皇上,有军情!”   柳公公赶紧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一张脸很是苍白,急急忙凑到元奕耳边道,“皇上,出大事了,您派去偷袭大周的三千精兵,遇到了雪崩,全军覆没,只留了十几个活口逃回来……。”   元奕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僵硬。   他起身便走。   等出了大帐,他一甩龙袍道,“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可能发生雪崩?!”   前世,发生雪崩根本就不是今儿!   逃过一劫的官兵就跪在地上,冰冷的雪水还不及他心中寒冷。   那么多的将士啊,一眨眼的功夫,就全没了,只看见茫茫白雪。   官兵哭着道,“当时我们正在行军,忽然炸弹爆炸声传来,然后就发生了雪崩……。”   炸弹!   大周居然仅用了一颗炸弹,就灭了东延三千精兵!   元奕拳头攒紧,眸光前所未有的阴冷。   萧湛!   朝倾公主走过来,听到这事,她眉头也皱紧了紧。   原以为会给萧湛沉痛一击,却怎么也没想到拳头才伸出去,还没打到他身上,整个胳膊就被他给折了。   东延接连惨败,绝非萧湛的对手。   朝倾公主转身回了军帐,进门时,她顿了下脚步,低语了一句,“是时候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铁骑   这几日,军营热闹的厉害。   每天夜里,天才擦黑,将士们就自动自觉地在训练场升起大火堆,大家载歌载舞,欢笑不断。   要说遗憾,就是没有姑娘一起跳舞。   军营里,女人只有安容、晗月郡主还有芍药海棠四个,多一个都找不到。   晗月郡主身怀六甲,别说载歌载舞了,就是行动都困难。   安容是将军夫人,自持身份也不可能跳,海棠和芍药是不会,再加上脸皮薄,跳的不漂亮,就更不跳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军营的热闹。   要说军营,能人异士还真是不少,吹箫、吹埙、拉二胡、甚至还有杂耍的。   这些将士们,在征召入伍前,干过各行各业,单说干过杂耍的,都有七八人。   这几个争相上去表演,交流杂耍心得,甚至约好了,等将来不打仗了,若是还活着,就一起去街头卖艺。   几人笑的高兴,结果被连轩一脚踹的直翻跟头,骂道,“没出息,就不能有点志气,奋勇杀敌,将来做将军,甚至封侯拜将,居然想着回去干老本行?!”   几人被训的头低低的,恨不得钻地洞好,一群将士们笑的前俯后仰,眼泪差点飚出来。   没人知道,连轩这一脚,居然踹出了位三品将军。   把这几人踹下去了之后,连轩捋了袖子,道,“还有谁有绝技的,拿出来溜溜!”   有官兵大叫,“我有,我会用石子打鸟,一打一个准!”   连轩白眼一翻。“鸟是没有,有箭靶,百箭穿杨会吗?”   那官兵瞬间脸红,“不,不会……。”   “这个可以会!”   “是!”一群将士们齐齐呐喊。   然后一群将士们纷纷说自己最擅长什么。   让安容印象深刻的有几个。   第一个,是绣花。   那个小官兵还很腼腆,他是被一个营帐的损友推出来的。   当时连轩也笑了。有些岔气道。“你还会绣花啊?神技能了。”   那小官兵才十六岁,听着四周的笑声,脸红成猴屁股了。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来一个字。   他也觉得丢脸,十几万大军中,估计就他一个会绣花了。   老实说,安容也惊呆了。她还从未听说过男子会绣花的。   可是那小官兵真的会,而且绣的极好呢。他家是蜀绣世家,最近三代,人丁没落……别人家人丁没落是男儿少,他们家是女儿少。蜀绣向来传女不传男,到他这一代,他娘就生了他一个男儿。而且生他的时候伤了身子,怕熬不到他娶妻生女。就撒手人寰,所以把家传绣技传给了他,让他将来在传给他女儿。   军中,大多都是男子,衣裳破了,要么将就着穿,要么等一个月有那么几天,会请几个镇子上的大娘在军营不远处的小凉棚,帮他们缝补。   那小官兵习惯自己身上带针线,有一次偷偷缝补衣裳,叫人发现了,当时整个军营都起哄了起来。   打那以后,附近几个军营,谁衣裳破了都会送来,让他帮着缝补,有心细的发现他缝补的比他娘的还要好,就多问了一句,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绣花!   当时,大家就要他绣了一朵。   栩栩如生,都能羞煞一群女人了。   连轩不信,拉着他起来,要他展示一下,道,“上马能杀敌血溅三尺,下马能捻针绣牡丹国色芳华,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要不,以后不打仗了,你教我绣花?”   听连轩这么说,那小官兵就不羞愧了。   芍药端了绣棚子来,小官兵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那拿刀饮血的手,绣了一朵牡丹花。   芍药看了之后,就说了一句话,“小哥,你收徒弟么?”   小官兵丢了绣篓子,撒丫子跑回去坐了。   小官兵绣牡丹之后,另外一个神技能,那是真神了。   烙饼。   不是一般的烙饼,端了桌子来,错峰揉面。   一堆官兵搬了石头来,放火里头烧,烧的发红时,官兵将面团做成薄饼,像耍飞镖似地,丢在石头上,片刻之后,面团就好了。   安容有幸和萧湛分食一块,味道极好。   恩,连轩要将那官兵送到伙房去,那官兵连连摇头,“连将军,我要上战场杀敌!”   之后玩摔跤,两个营帐比拔河,输的营帐要给赢的那个,或洗一个月的衣裳,或唰一个月的马桶,或拎三天的水……   这个是玩的最久,也是士气最高涨的。   玩了几天,越玩越起劲,就跟赌博一样,简直是上了瘾,从早盼到晚,就等天黑。   不但底下的将士们玩,将军也玩。   这不,连轩和萧迁在拔河。   安容和晗月郡主围着一小火堆坐着。   晗月郡主披着厚实的斗篷,看的津津有味,问安容道,“你说,他们谁会赢?”   安容看着,笑道,“你觉得谁会赢?”   晗月郡主扑哧一笑,“这还用说,当然是萧迁了,我感觉不到连轩的厉害。”   安容捂嘴笑,连轩太吊儿郎当了,容易迷糊对手,让对手轻敌。   但萧迁熟悉连轩,他不会掉以轻心的。   两人拽着绳子,稳稳的站在那里,暗暗使劲。   这一比,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最后,生生将拔河用的绳子给拉断了。   一群将士们拍手叫好。   然后又有将军起哄了,“大将军,你也来一个!”   有人带头,几乎是所有人都跟着起哄,包括晗月郡主和安容。   这么多天了,一直没见萧湛上场,太失望了。   连轩和萧迁就道,“要不我们两个和大哥比?”   不等萧湛答应。连轩就道,“换铁链来,要粗的!”   一会儿后,三个官兵拖着一条胳膊粗的铁链来。   萧湛走了过去,连轩拉起铁链,像甩鞭子那样朝萧湛甩过去。   萧湛伸手接了,脚下一盘。就站稳了。   萧迁帮忙。和连轩一起,使劲了拉。   以二对一,竟然拉不动萧湛分毫。可见萧湛臂力惊人。   晗月郡主看呆了,咋巴舌头道,“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不过一想到萧湛于千军万马中,制服了东延大将军。就不可能是一般人。   两方又僵持不下了。   许久之后,一只雪白的鸽子在滑过上空。在军中大帐上停下。   它才停下,一道黑影闪过,将它抓了下来,取下脚腕上的竹筒。又将它放飞了。   赵风打开竹筒,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   他拿了竹筒。朝篝火走去。   萧湛和连轩、萧迁,依然僵持不下。   赵风老远喊道。“爷,有紧急军情!”   赵风话音一落,萧湛嘴角上扬,手中铁链一动,竟生生的把连轩和萧迁给提了起来。   两人在空中晃荡。   连轩囧了,“大哥,就算军情紧急,你不能这样子啊,这是拔河!拔河!咱讲点规矩行不行?”   萧湛往后退两步,然后松了手,连轩和萧迁就过了线,输了。   赵风上前一步,把手中的信递了上去。   萧湛打开,连轩已经凑了过来。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却看得连轩嘴角直抽,“东延皇帝傻了吧,居然向北烈借了三万铁骑?”   萧迁摇头,“我看未必,东延皇帝不可能傻到这种程度。”   连轩笑了,笑的是花枝乱颤,“我想也是,北烈坐山观虎斗了这么久,总算是忍不住出手了,却没想到北烈一来,就给东延送了这么大一份礼,够东延喝好几壶了。”   东延倒霉,他就高兴。   萧湛转身回了军营,几位议事将军也都跟着回去了。   连轩走之前,笑对众将士道,“虽然是紧急军营,但对我大周来说,是好事,大家继续玩!”   玩了许久,连轩他们都走了,安容和晗月郡主好奇出了什么事,就跟着去瞧瞧。   等听说北烈借兵给东延,而且进了东延边关,安容嘴角也抽抽了。   这么明显的引狼入室,东延居然也答应了?   脑袋被门夹了吧?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北烈打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算盘,可现在开战了,朝倾公主怎么办?   安容知道她身怀六甲,过不多久就要生了。   北烈和东延要撕破脸皮,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   安容替朝倾公主忧心。   东延,军营。   元奕听到边关传来这消息时,正和朝倾公主用饭。   当时,他就惊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谁借了北烈三万铁骑?!”   官兵禀告道,“青玉关莫大将军说是皇后写信向北烈皇帝借的兵,有书信为证,还有皇上您的玉玺……。”   朝倾公主有些蒙,“我是写过信回北烈,但是我没有借过兵啊。”   而且,她写的信,还给元奕看过,是他找人送北烈去的,怎么可能借兵呢?   不过,现在东延吃了好几次亏,北烈出兵相助,应该不是坏事吧?   元奕穿着龙袍,手攒紧了,手背有青筋跳动。   但是他忍着没有发怒,反而笑道,“朕没想到皇后对战事如此关心,求北烈借三万铁骑相助于朕,朕高兴之至。”   说完,又对朝倾公主道,“你乖乖吃饭,我去一趟议事大帐。”   大帐内,诸位将军也听闻了此事,脸色都难看的跟便秘了十几天一般。   “皇上,皇后这哪是为我东延考虑,这是引狼入室啊!”   元奕额头有青筋,但是他一忍再忍,笑道,“皇后对朕忠心耿耿,我东延和北烈联姻结盟,北烈不会对我东延有异心,既然皇后借来三万铁骑,朕欢迎至极,刘将军,你带三百铁骑,前去迎接!”   “皇上!这不是儿戏啊,你不能……。”   将军们跪下来相求。   元奕站起来,一字一顿道,“朕相信北烈,主意已定,速去办!”   刘将军领命,然后点起兵马,就启程迎接北烈铁骑了。   等刘将军带兵一走,元奕就拉下了脸,丢给暗卫一令牌,吩咐暗卫道,“你带二十暗卫,带了炸弹,调动地方兵力,务必将三万铁骑给朕灭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偷袭   暗卫领了密令,刚从议事大帐离开,后脚顾清颜就到了。   她是带着冲冲怒气来的,掀开帐帘就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向都北烈借兵了,我怎么从未听过此事?”   元奕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来,但是顾清颜脸上只有怒气,不见半分慌张。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道,“那一次,朕派三千精兵欲偷袭大周,结果遇上雪崩,几乎全军覆没,士气受损,朝倾提起向北烈借兵,朕当时估计是气糊涂了,就答应了。”   顾清颜眉头轻挑,嘴角有一抹笑转瞬忽逝,她走近两步,道,“朝倾公主心思简单,只是单纯的为你考虑,可北烈就不一样了,其心叵测,你不该让陈将军去迎接他们。”   她语气轻柔,一脸事先毫不知情的模样。   元奕轻呷两口茶,缓缓道,“朝倾心思确实简单,她都帮朕借了三万铁骑,还嘴硬不承认,她身怀有孕,朕不好和她争辩,但东延和北烈结盟,北烈又好心帮朕,朕若是这时候与北烈撕破脸面,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管怎么说,北烈应该知道,朕不是傻子,会任由北烈三万铁骑驰骋我东延,它既然是借着朕的,上了战场,就只能听朕指挥,否则……朕定叫他们又来无回!”   说着,元奕眸底一抹寒芒毕露无遗。   看到元奕这神情,顾清颜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怀疑她,虽然朝倾公主没有承认,但元奕认定是她向北烈借的兵就行了。   而且,他对北烈也不是全然否定。他是打定主意要借着北烈铁骑去削弱大周兵力,让人去打前锋。   如此一来,她倒是不怀疑他派陈将军前去迎接的诚意了。   她坐下来,道,“虽然你派了陈将军前去迎接,但是军中将士可忧心不已,尤其是现在朝倾公主身怀有孕。不久就要生了。要是生下个皇子……。”   元奕抬手,打断她后面的话,“北烈不是傻子。历朝历代,还从未有过和亲公主生下的孩子做太子,继承皇位的,北烈若真杀朕。扶皇子登基,东延会乖乖的忍了?”   说着。他顿了一顿,又道,“朕既然让朝倾公主生下孩子,就不会留后顾之忧!”   元奕都这么说了。顾清颜还说什么呢,她只说一句,“将来你别后悔才好。”   元奕笑着。俊朗的脸上带着温和笑容道,“朕知道你一心为朕。现在有北烈助我,定能灭了萧湛。”   顾清颜笑道,“你倒是信心很足呢。”   元奕坐下,道,“北烈出兵助我,就算是和大周撕破脸皮了,北烈和大周接壤的边关,就不可能太平。”   就算他想太平,他也不会允许他太平!   是的,北烈不但出兵相助东延,还和大周宣战了。   东延和北烈,齐齐进攻大周,对大周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北烈借了东延三万铁骑,如今还在东延腹地,暂时无用武之地。   大周,军营。   连轩无形无状的歪坐在椅子上,一边啃着果子,一边笑道,“不知道是北烈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认为东延皇帝脑袋被门挤了,一边攻打我大周,一边借兵给东延,借兵干嘛,不还是攻打我大周,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的绕上一圈?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连轩说完,有大将军问了,“谁是司马昭?”   连轩嗓子一噎,三言两语解释道,“一个阴谋家,野心明显到走过路过的人都知道。”   那些大将军听得似懂非懂,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阴谋家啊。   萧迁笑道,“我想北烈应该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北烈把手伸到东延了,东延怎么可能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连轩点头一笑,“虽然北烈不会傻到这种程度,但也够傻的了。”   虽然北烈借兵给东延,对大周来说,算是敌人。   但大周不会主动挑事,把事情闹的更大,至少现在不会,但东延从中挑拨嫁祸,北烈就沉不住气,对大周宣战了,有些太急功近利。   都坐山观虎斗了那么久,再忍上几天,又怎么了?   而且,北烈一开战,东延的后顾之忧就小了很多,东延要真坑杀了北烈三万铁骑,对北烈是一沉重的打击,而且有的大周帮着牵制北烈,东延不怕北烈报复。   不知道北烈和大周边关是谁负责的,蠢的跟猪一样。   别说,北烈墨王尚在北烈皇城,听边关传来的消息,当时脸就拉的跟马脸似地了,一张桌子拍的粉碎。   “谁让他宣战的?!”墨王近乎咆哮道。   墨王世子上官昊站在下面,眉头也拧的很紧,他望着墨王道,“父王,事已至此,生气已经没用了。”   生气能有什么用,能让时间倒流吗?   能修书给大周,说北烈弄错了,咱们息战不打了吗?   打仗不是儿戏,拳头打了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北烈借东延三万铁骑在前!   可墨王怎么能不生气?   好好的盘算,全被毁了,以前他有自信能一举拿下东延和大周,如今,只能和东延平分大周了。   这是隐患,预示着将来纷纷不休的战争,或许会打上三五年,或许会打上三五十年。   他想统一的愿望,会落空!   要是他在边关,估计这会儿都忍不住给那下令攻打大周的将士一刀了。   而且,他把三万铁骑借了出去……   想着,墨王眼皮子连跳了好几下,他脸色大变。   东延,一山坳处,万马奔腾,气势恢宏。马蹄踏踏,似是要将山川塌碎。   山坳四面环山,两边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   马蹄声太大,把悬崖上石块给震了不少下来。   石头落地声,淹没在马蹄声中。   忽而,一狭处。   从天而降两块巨石。将路阻断。甚至巨石之下,还压着两匹战马。   骑在马背上的将士,一个被压成了肉泥。一个被压着了腿,他嘶叫一声,便疼晕了过去。   只看得见那将士的头盔,竟是位将军。   有巨石挡路。将士们勒紧缰绳,不知道怎么办好。   看着周围易守难攻的地势。傻子也知道这两块挡路巨石不是意外,是蓄意而为。   他们心中腾起一抹不安来。   然后,就看到头顶上有人丢炸弹下来。   当时,将士们就慌了。赶紧道,“掉头回去!”   原本训练有素的队伍,几乎是瞬息间。就乱成了一团。   可他们有退路吗?   东延会给他们留退路吗?   之前,连轩仅仅用了一颗炸弹。就引得雪崩,坑杀了东延三千精兵。   这一次,东延就用了百颗炸弹,就将北烈三万战马杀的七七八八。   那些将士们死在炸弹上的少之又少,更多的还是死在马蹄之下。   炸弹一想,战马受惊,就横冲直撞了起来。   马背上的将士们摔倒在地,马蹄一踩,就踩的将士们口吐鲜血,甚至被踩成了肉泥,这丝毫不夸张。   悬崖峭壁处,有黑衣暗卫俯瞰而下。   阳光之下,他们甚至看见了有鲜血在沸腾。   他们没有丝毫的怜悯,因为这些人不死,死的就是东延的将士和百姓。   北烈包藏祸心,死不足惜。   可怜北烈好好的算计,全毁了。   三万战马死伤无数,山坳处,死伤累累,却连最基本的还击都做不到!   北烈惨败,败的一塌涂地。   而东延更是将祸事嫁祸在大周头上。   这根本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显而易见的事。   但元奕做的出来,因为领路的将军是东延将军,是陈将军!   马蹄之下,他也没能幸免,身体被踏成了肉泥,但脸还完好,能辨别是他。   陈将军带去的三百精兵,无一生还。   元奕只心疼那三百精兵,但是陈将军,他并不心疼。   因为,陈将军是北烈安插在东延军营的心腹!   也多亏了有他,不然换另外一个将军去迎接,还不一定能带着他们走这一条路,给了东延最佳的伏击机会。   很快,北烈三万铁骑出事的事就传到了军营。   朝倾公主一听,当时就惊动了胎气,早产了几日。   顾清颜面如死灰,但是她努力忍着,只是身子有些颤抖不安。   元奕就更是了,不过他担心的不是北烈的怒气,他担心的是朝倾公主。   他正守在军帐外,听着朝倾公主的叫疼声,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在军帐外,守了一个时辰,这才被将士们跪请离开。   元奕忧心道,“朝倾公主为了朕,苦求北烈借兵于朕,北烈待朕恩重如山,如今三万铁骑命丧我东延国土,这份情,朕铭记于心!”   然后,元奕就下令派人抓捕大周奸细。   没办法,除了东延有炸弹,就只有大周有了。   一边吩咐人去替那三万铁骑收尸,再派人去通知北烈。   那些尸骨是葬在东延,还是带回北烈。   再就是,报喜了。   朝倾公主生了个小皇子,东延皇帝很高兴,出生即封王。   赐名烈王。   看在北烈的份上,另外赏赐黄金万两,良田万亩……   这在东延史上,无人可出小烈王其右,就是他,都比不得小烈王十分之一。   若说东延派人去询问北烈是赢回尸骨,还是就地埋葬,是一把捅向北烈的刀。   那元奕对小烈王的封赏和宠爱,就是撒在北烈心口上的盐。   上官昊捏紧拳头,呀呲欲裂。   “元奕!”         第六百七十八章 马屁   转眼,数日过去了。   这一天,风轻云淡,天上的云像是棉絮一般,风一吹就散了。   军帐内,安容在看账册,她烟眉紧锁,越翻账册眉头越皱。   芍药端了糕点茶水过来,见安容蹙眉,问道,“少奶奶,怎么了?”   安容没有回答,一旁帮着看账册的海棠,回道,“上个月,各大铺子的盈利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芍药愣了一下,“不是吧,少了三分之一,怎么会少这么多?”   海棠点头,“少奶奶说,这还只是开始,往后估计会更少。”   安容翻了几遍账册,确定盈利是少了三分之一。   她叹息一声,“这一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等不打仗了,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恢复到打仗之前的光景。”   几天前,朝廷已经颁布了圣旨,为了抵抗东延和北烈的进攻,招募新兵。   以前招募将士,全凭大家自愿,现在是下旨要大家入伍。   凡是家中有三个以上男丁的,必须有一个要征召入伍,上战场保家卫国。   这还是开始,等边关的将士损失到一定程度,朝廷会重新颁旨,让两丁之家,抽一人食军饷,打到最后,估计只要年满十五,都要上战场与敌人厮杀。   历史上,不乏因为战乱,造成十室九空的惨剧。   在这样的情况下,铺子的生意怎么可能好的了?   虽然她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可有钱人做的大多都是寻常百姓的生意啊,有钱人手里的钱少了,谁还有事没事就买玉环金钗,胭脂水粉?   偏偏还国库空虚。没准儿哪一天,朝廷就会颁旨加赋税了。   见安容有一下没一下的叹息,海棠宽慰她道,“少奶奶,你也别想太多了,东延和北烈也不比咱们好到哪里去,咱们困难。指不定她们比咱们更困难。”   芍药连连点头。赞同海棠之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宽安容的心,外面,有官兵喊道。“芍药姑娘,你家夫君来了!”   芍药怔怔的,半晌没反应过来。   外面官兵又喊了一句,“你家夫君李将军来军营了。你还不快去迎接他!”   芍药脸腾地一红,尤其是海棠捂嘴笑。笑的芍药恨不得钻了狗洞好。   她转身便走,要去找拿她开唰的官兵算账,只是等她掀开帐篷,哪里还见到那官兵啊。人早溜了。   海棠也钻了出来,道,“难道李良将军真的来军营了?”   芍药鼓着通红的腮帮子。哼了鼻子道,“他来不来。管我屁事啊?”   海棠失笑,“真不关你的事?”   “就是不关我的事!”芍药重声道。   海棠见她皮薄还嘴硬,不与她争辩,笑道,“你不去前面瞧瞧,那我去。”   说着,就往前面走。   芍药朝她背影呲牙,然后进了军帐。   彼时,扬儿已经醒了,安容正抱着他喂奶呢。   芍药在忙自己的事,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是谁嘴快,把她是李良未婚妻的事捅了出去,她性子又爽朗,时不时的就去军医那里帮忙,在那些将士们眼里,芍药和海棠是贤惠的不能更贤惠了,谁能娶到她们两个,那是祖上积德的好事。   然后,芍药名花有主的事就传开了,没少有人打趣她也是将军夫人,还打趣海棠,说她也要嫁个将军才好。   前些时候,芍药和海棠就满十五岁了,女儿家及笄是大事,虽然在军营里,条件简陋,安容还是派人去镇子上,打造了一根金簪送给她和海棠。   芍药的金簪,是芍药花。   海棠的金簪,是海棠花。   两丫鬟是喜欢的夜里睡觉都要看上十几回才能安心入睡。   一般女儿家,都是及笄之前定亲,等及笄了就出嫁。   那些将士们就打趣芍药了,说她该嫁人了,将来也生个小将军,只是她在军营,李良将军在京都,这相隔千里,怎么嫁啊。   不知道是芍药回京都嫁人呢,还是李良将军来军营呢,貌似李良将军来军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些将士们就盼着李良早些来军营,芍药都听腻味了。   芍药笃定今儿也是恶作剧,是有人故意打趣捉狭她的。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李良真的来军营了……   海棠前去迎接,她也是逗芍药玩的,她是去看看晗月郡主,谁想赵风告诉她,李良真的来了。   海棠扭了眉头看着赵风,有些不信,“你没骗我?”   赵风笑道,“好好的,我骗你做什么?”   海棠脸兀的一红,也是,李良将军又不是她的夫婿,骗她做什么?   海棠想回去告诉芍药,可是不用想也知道,芍药不会相信,索性就继续去找晗月郡主了。   赵风告诉她道,“颜王爷也来了。”   这是让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晗月郡主,让她也高兴。   海棠赶紧去把这消息告诉晗月郡主。   晗月郡主一听,就要下床迎接颜王爷。   她腹中胎儿已经满九个月,这几日就要生产了,肚子耸着,多走一会儿,就浑身难受,所以大多时候,还是卧床休息。   只是她心情激动,起猛了些,肚子一疼,她就惊叫了起来。   海棠还以为她叫,是因为孩子踹她,谁想晗月郡主道,“海棠,我好像要生了。”   海棠一时有些慌了神,等镇定下来,赶紧出了军帐,告诉守帐官兵道,“快去告诉少奶奶和世子爷,就说郡主要生了。”   两官兵互望一眼,赶紧去禀告。   安容得了消息,把扬儿交给芍药照顾,就过来了。   虽然安容会医术,也生了扬儿。甚至在京都街道,还救过一对母子,可接生,她真的不大会啊。   半个月前,她就传了信去镇子上,让红绸帮忙找两个稳婆,只是军营重地。等闲之人不能来。所以稳婆住在小院里。   这会儿晗月郡主才刚刚阵痛,要生还早。   安容赶紧吩咐官兵去接稳婆来。   晗月郡主疼的满头大汗,安容帮她擦拭额头。   外面。颜王爷来了,他要进来看看晗月郡主,但是被海棠拦下了。   颜王爷也就不进了,只是他火气全转到连轩头上了。   “靖北侯世子呢。晗月在生孩子,他跑哪去了?!”颜王爷很不高兴。   做女婿的。岳丈来军营,大将军都亲自迎接,偏他不在,连萧湛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这怎么做副帅的?!   可连轩不在,找不到他人,颜王爷也拿他没辄。   安容抽空出来说了几句话。大体就是生孩子还早,外面天还冷。不用在外面守着。   颜王爷就去了议事大帐。   半个时候后,连轩才回来。   他是手拿了两串糖葫芦进的议事大帐,当时颜王爷就差点气晕过去,忍着一腔怒气问,“你去哪儿了?”   连轩是那种前一秒能把你气的半死不活,但下一秒能生生把你憋死过去。   他举了举手里的糖葫芦道,“晗月嘴馋,正好今儿我没事,就去镇子上给她买几串糖葫芦回来。”   听听,他可不是故意不迎接颜王爷的。   他是一心记挂着晗月郡主呢,身为将军,不好以权谋私,就亲自跑镇子上买糖葫芦,这也算是违逆军规的事了,对晗月郡主够好了吧,你这个做爹的,总不至于和怀了身孕的女儿争宠吧?   颜王爷一口气憋胸口,差点没憋死过去。   连轩觉得还不够,坐下来,拿了两串糖葫芦不知道怎么办好,最后问颜王爷,“晗月在生孩子,没法吃糖葫芦,我一直拿着也不是个事,岳父,你要不要来一串?”   颜王爷脸黑如炭。   萧迁抚额,他绝对相信自家表弟有受虐的倾向。   这不是存心的撩拨颜王爷的怒气吗,糖葫芦那是女儿家喜欢的,就是他吃都觉得丢脸,何况是颜王爷了。   颜王爷深呼两口气,瞥了头,不看连轩,和萧湛商议军情。   颜王爷押送祈王去了京都,之前受了些伤,在京都修养了些时日,等伤一好,就来军营相助萧湛。   萧湛传了五六位大将军前来,一起商议。   以前,萧湛都是被动防御,现在要主动出击了。   两个时辰后,定下作战方案。   颜王爷带五万兵马,连轩和萧迁带六万兵马,再加上萧湛有八万兵马,兵分三路进攻东延。   刚商议完,外面就有官兵进来道,“郡主生了,是个小少爷!”   官兵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一闪,那股风劲差点将他撞飞。   连轩一阵风从议事大帐刮到自己住的军帐,好么,差点又把海棠撞飞。   海棠惊魂未定,连轩已经从稳婆手里把孩子抱怀里了。   然后说了一句话,差点把晗月郡主气死过去。   “有点丑……。”   晗月郡主体格不错,又生的快,没吃太多的苦头,所以还算清醒,听了连轩的话,再想困也睡不着了,脱口便骂,“嫌难看,你还我!”   连轩瞅着她,道,“这是我儿子,我说说他怎么了,难不成我还要拍他马屁?再说了,说他长得丑是夸他,小时候长得越丑,长大才越俊朗。”   一句话,叫晗月郡主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靖北侯夫人跟她说过不少连轩小时候的事,连轩生下来,丑的他娘恨不得扔了他好。   连轩抱了孩子坐到床边,问她,“你看,是不是长的丑。”   晗月郡主那个咬牙啊,“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丑的厉害!”   安容,“……。”   军帐外,颜王爷,“……。”   不行了,她的出去透透气,不然非得笑死不可。   她不敢想象,让连轩和晗月郡主带孩子,会把孩子带成什么样子。   安容才出军帐,就有官兵过来道,“少奶奶,小将军哭半天了。”   安容一听,赶紧迈步回军帐。   远远的,就听到扬儿的哭声。   安容进了军帐,从芍药怀里接了扬儿,轻轻的哄着。   外面,海棠拎了个包袱进来,递给芍药。   芍药看着她,“给我做什么?”   海棠笑道,“这是李良将军托我转交给你的,还有一些别人托他带的信。”   芍药脸腾地一红,海棠把包袱一塞,芍药就顺势接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贱名   李良这回带了不少信来,足足十几封。   单武安侯府就有好几封了,沈安溪给她写了两份,老夫人写了一份,还有侯爷和二夫人,沈安北和周婉儿,还有沈安闵,以及定了亲还未过门的弋阳郡主,就连沈安淮都给她写了。   事情说了一堆,有闲话家常,也有京都发生了什么事,热闹的有,悲伤的也有。   无一例外的都是抱怨她人已经平安了,为什么不回京,虽然安容是女儿身,可在军营重地,就叫人不放心啊。   尤其是扬儿,出生都好几个月了,他们都没看过一眼,这像话么?   沈安溪的抱怨最重,她给扬儿准备的见面礼都快蒙尘了,她又实在不好意思叫李良帮着带来,要是他娶了芍药,她估计就理直气壮的求他帮忙了。   她还在信中提到周婉儿,安容才知道周婉儿有了身孕,快三个月了。   沈安溪给安容写五页信,到最后一页,才提到冯风,乍一看,安容还没想起来冯风是谁,看了两行,安容才想起来,这不是沈安溪的未婚夫么。   在信中,沈安溪给他取了绰号就冯混蛋,说他走了狗屎运,跟着三老爷在蕲州当差,有一回办事,居然让他救了三老爷的顶头上司的夫人,正巧那顶头上司两年前死了儿子,倒是有两个女,都出嫁了,就留下一个小孙女,不但是庶出,还身体孱弱,和她小时候差不多,她爹可怜她,把她的药方抄了一份送给那大人。让他找大夫看能不能用,三老爷和他顶头上司关系极好,称兄道弟,更好玩的在后面,冯风虽然跟着三老爷后面,但是没人知道他是三老爷的未来女婿,只知道三老爷很赏识他。   那位大人看中冯风。知道冯风家中无人。就想着他能娶了他那寡居的媳妇,入赘到他家,给他当儿子。   那位大人是跟三老爷提的。三老爷当时就笑了,“你来晚了,他早有婚约在身。”   那位大人当时就惊诧了,从未听过这事。到这时候,三老爷才笑道。“小女与他有婚约。”   那位大人这才恍然,难怪三老爷对他教导再三,原来是在教女婿啊,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以武安侯府的权势地位,居然把嫡女许给冯风,那入赘的事便做了罢。但还是认了冯风为义子。   也就说,现在冯风成了三老爷顶头上司的义子了。冯风家境贫苦,紧靠那点俸禄就想娶沈安溪,还真的很难。   这不一认了义父,好了,聘礼什么的有岳父帮他,不过冯风改了那位大人的姓,如今叫赵风了……   安容囧,她有幸认识两个叫赵风的。   那位赵大人怕三老爷膈应,毕竟他提过让冯风娶了他媳妇入赘他家,便把嫁进门,未有所出的媳妇认作干女儿,准备了一份丰厚的陪嫁,当成女儿给嫁了,沈安溪还送了一份添妆去。   现在赵家天天忽悠三老爷,让他早些让沈安溪出嫁,蕲州不远,他这个做爹的又在蕲州,想看女儿那还不是一盏茶的功夫,总比天天想着好。   沈安溪很无奈,她爹好像被说服了。   看到这里,安容就知道,沈安溪的婚期快了,安容真心的替她高兴。   原本沈安溪是低嫁又低嫁,以武安侯府如今在京都的权势地位,沈安溪完全可以嫁进公侯之家了,要是换成寻常人,指不定都萌生退亲的念头,三老爷和三太太只希望沈安溪过的平顺无忧,可以护她一辈子。   如今一来,冯风虽然是赵家义子,可赵家膝下无人,会被冯风当成亲儿子,沈安溪出嫁,就是赵家媳妇。   赵大人和三老爷关系好,又有武安侯府撑腰,赵家待沈安溪会很好。   看完了沈安溪的,安容就看了弋阳郡主的。   弋阳郡主的信不比沈安溪的薄,上面别的事没说,就说了两件。   第一,她大哥要娶媳妇了。   她告诉安容,是谢谢她,谢的有些莫名其妙。   往后看才知道,事情和她虽然关系不大,但也不是没有。   那一次,在怀州,苏君泽为了救她受了伤,没法送瑞亲王回京,萧迁又有事,最后还是瑞亲王世子送的。   就在半道上,瑞亲王世子被他爹给坑了。   他们一路骑马回京,路过一镇子上时,有比武打擂的,打擂台的是个姑娘,模样俊俏,性子洒脱。   他们就停下来,多看了两眼,那姑娘武功不错,上去十来个男子,都被她踹了下来。   那姑娘的老爹就惋惜,“怎么就没一个武功高的呢,堂堂男儿,怎么能弱成这样?”   瑞亲王一听,当时就皱眉了,对瑞亲王世子道,“你去。”   父王发话了,瑞亲王世子能不听么?   这不踩着马背,就跃上了比试台,和那姑娘交上了手。   以瑞亲王世子的武功,制服那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后,出问题了。   那老爹一见莫翌尘就两眼放光,上口就来了一句贤婿,直接把莫翌尘给喊懵了。   到这时,瑞亲王世子才知道那姑娘是比武招亲……   瑞亲王世子脸腾地一红,回头看着瑞亲王。   瑞亲王囧了,他不是故意坑儿子的,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啊。   好吧,那对父女没挂幌子说比武招亲,可他们父女在镇子上住了六天了,镇子上谁不知道这是摆擂台招亲啊,挂不挂的没必要。   既然比武赢了那姑娘,依照规矩,就得娶她。   莫翌尘当时没差点疯了。   瑞亲王嘴角一抽一抽的,看着下面一堆起哄的,就道,“要不就娶了?”   瑞亲王赶着回京,就偷了这么一小会儿的闲。就给儿子闯了祸,可他们父子总不至于欺负人家父女,这不,瑞亲王就把他们父女两个一并带回京都了。   弋阳郡主在信中道,“我未来大嫂走南闯北,性子豪放的吓人,尤其是酒量。直接把我大哥给喝趴下了。母妃起先对她有些意见,因为她不识字,堂堂瑞亲王世子妃。大字不识,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估计都能笑掉一箩筐的大牙,她努力在学了。不过几个月过去,那字还是跟狗爬的似地。我不是贬低她,是真的啊,信的最后一页,我让她写了个字。你瞅瞅吧,不过现在母妃喜欢她了,上次。我和母妃带她去大昭寺上香,有蛇游窜。差点咬到母妃,丫鬟眼尖瞧见了,她一把抓了蛇尾,把蛇往地上一砸,直接砸死了过去,好吧,这是丫鬟说的,当时我也在场,我和母妃两个直接吓晕了……。”   安容看着信,还看了一下她未来大嫂的字,安容多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字。   渐渐的往后看,弋阳郡主才道,“本来母妃是打算大哥回来,问问他的意见,给他求娶清和,谁想到出了这事,不过我也不惋惜,我知道大哥不会娶清和的,大哥待清和就跟待我一样,现在清和嫁人了,嫁给了裴少族长,是太后赐婚的,皇上离京许久,也立了太子,后宫安静了,太后身子骨是日渐硬朗,没事做的她,就想着给小辈做媒,她的主意都打到八皇子身上了,要是八皇子订了亲,再往下,就该轮到小扬儿了……。”   安容囧,给扬儿定亲,扬儿将来的小媳妇这会儿应该还没影呢。   “嗯,给你透个信,不是我大哥未来的女儿,就是清和未来的女儿,跑不掉其他了……。”   最后,弋阳郡主还不高兴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算上我?虽然我还没出嫁,可清和也没怀身孕啊。”   看到这里,扬儿醒了。   安容抱他入怀,点了他的小鼻子道,“要是太后真给扬儿定亲了,咱们就把小媳妇接过来,咱们自己养。”   扬儿扭了头,往安容怀里钻。   安容继续看信,看的是萧国公府的,是大太太写的。   上面言简意赅,但是很惊人,“湛儿生了扬儿,晗月郡主也快生了,纤柔都进门快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我问了瑞亲王,他说这一仗,怎么也要打两年,我是等不及了,我选个良辰吉日把纤柔送边关去,给你和晗月搭个伴,你要不忙,就抽点空帮着她调理一二,老夫人想抱重孙子都快想疯了,这事你知道就好,暂时别告诉迁儿……。”   安容,“……。”   这边大太太想孙子,那边连轩在萧迁跟前得瑟,“我和大哥都有儿子了,你得加把劲了,不然以后你儿子打不过我儿子,你别找我算账。”   萧迁那个郁闷,“你教我怎么加把劲?”   连轩重重咳嗽了两声,道,“那是你洞房花烛夜没加把劲,后悔了吧。”   萧迁脸腾的一红,他确实没怎么用力,宁纤柔太疼,他没好意思继续,不然指不定现在早做爹了,比连轩还早!   他无法想象,以后连轩得在他跟前得瑟多久。   而且他说的也对,年纪太小了,回头打架吃亏啊。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连轩点头,道,“取了,叫连昊。”   说着,他顿了一顿,道,“方才叫昊儿,我就想到了上官昊,想改个名字,晗月不许,就凑合着用了。”   萧迁失笑,“你要当着上官昊的面叫昊儿,他指不定以为你叫他。”   连轩两眼上翻,道,“对了,卜达说小孩子取贱名,越贱越好养活,扬儿取了没有,你们觉得胖虎和狗蛋哪个好?”   噗!   萧迁正喝茶。   闻言,一口茶喷老远。   就是萧湛嘴角也不自主的抽了两下,“你别祸害昊儿。”         第六百八十章 粮草   这一天,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安容在晗月郡主的大帐内,陪她聊天。   晗月郡主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望着安容道,“我躺不下去了,背都躺硬了,当初你生扬儿那会儿还在逃命呢,我都坐半个月的月子了,能不能不坐了?”   安容坐在一旁,端茶轻啜,笑道,“你我不同,我那时候是没机会,不然我会坐满一个月。”   而且,她和晗月郡主到底不同,她在玉镯里泡过纯善泉,体质极好,就算不坐月子,也不会落下什么月子病,但是晗月郡主就不能马虎了。   看晗月郡主委屈的样子,安容好笑,“你下床做什么呢,外面风大,又不能出去。”   晗月郡主忙道,“我就下床走两步,然后继续躺着行不行?”   要不是她才小解过,她都要撒谎说要方便了。   安容拿她没辄,点头许了,“就走几步,不许靠近帐门。”   晗月郡主点头如捣蒜,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只是脚还没碰到地,小昊儿就哭鼻子了。   晗月郡主嘴撅高了,海棠笑道,“小世子肯定是饿了。”   安容也笑了,“等喂了奶,再走不迟。”   海棠抱了小世子给晗月郡主,晗月郡主瞪了小昊儿,道,“他一点不比扬儿乖,扬儿多好,吃奶就睡着了,偏他还一直哭,饿了还不吃。”   芍药打了帘子,端着糕点进来,闻言笑道,“郡主不会又想换了我家小少爷吧?”   晗月郡主抱着小昊儿。望着扬儿道,“你家少奶奶不愿意换呢,不然早换了。”   小昊儿不爱吃奶,爱哭,能折腾。   出生第二天,就把连轩哭出了帐篷,跑去和萧迁一起睡了。   然后就吵着要和萧湛换儿子。萧湛没搭理他。   不止连轩嫌弃自家儿子。晗月郡主也嫌弃啊,人家扬儿多乖,饿了就哭。喂奶就不哭了。   为此,晗月郡主还和连轩大吵了一架,觉得小昊儿是遗传了连轩,不然绝对不会这样闹腾。   这不。晗月郡主喂奶,小昊儿根本就不吃。扯着嗓子哭。   晗月郡主一脸头疼的望着安容,“昊儿是不是嫌弃我?”   安容无奈,伸了手道,“把昊儿给我吧。我喂他。”   晗月郡主就把昊儿抱给安容了。   别说,还真是奇了怪了,安容喂小昊儿。他就乖,一双小嘴吃的那个欢。连晗月郡主都妒忌不已,“他一点都不像我生的。”   自己娘的奶水不吃,非要吃安容的。   小昊儿吃的欢,扬儿也醒了,晗月郡主就道,“我喂扬儿好了。”   海棠又把扬儿抱给了晗月郡主。   这一回,晗月郡主的心都碎了。   扬儿也嫌弃她,不要她喂。   安容奶水足,喂了小昊儿,就喂扬儿,她凝了凝眉头,“难道我两的奶水不同?”   晗月郡主不信,“都是奶水,能有什么不同啊?”   可看两个孩子,都只要安容喂,她又动摇了,“肯定有不同。”   她和安容一人挤了一点,两人不用尝,就轻轻嗅了嗅,就觉察出区别来了。   安容的比晗月郡主的清香的多,别说孩子了,她自己都喜欢。   晗月郡主撅嘴了,“难怪我被嫌弃了,你的奶水香些,我们吃的东西也一样啊,为什么你的奶水香些?”   安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晗月郡主则望着安容道,“昊儿不喜欢吃我的奶,你要帮我喂昊儿,扬儿就不够吃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当初她要是没怜惜昊儿饿哭,喂了他一回,他肯定会吃晗月郡主的奶水。   她喂昊儿不是不行,只是两个孩子,有些吃不消。   安容望着晗月郡主道,“以后我挤些奶水,混着你的喂他,渐渐减少,他察觉不出来的。”   晗月郡主点点头,“就这样办。”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官兵道,“少奶奶,萧大少奶奶来了!”   “萧大少奶奶?”晗月郡主眨了下眼,“纤柔?”   安容轻笑点头。   晗月郡主见安容一点都不诧异,她就诧异了,“你不会早知道她会来军营吧?”   安容点了点头,道,“大太太写的信上说纤柔会来,但没说哪一天,只叮嘱不许让萧迁知道,我就谁也没说了,你好好躺着,我去迎迎她。”   安容出了大帐,走了没百步,就见到宁纤柔了。   她满脸羞红,有些拘谨。   见了安容,她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来,跟安容见礼。   安容扶起她道,“一路颠簸,累了吧。”   宁纤柔摇头,“我不累。”   就算有些累,她哪好意思在安容面前说啊,当初安容被绑架,怀着身孕还颠簸,不都好好的。   安容领着她进了晗月郡主的大帐。   等见到扬儿和小昊儿,宁纤柔就羡慕道,“好可爱。”   晗月郡主就笑道,“你来的正好呢,连轩那混蛋没少抱着昊儿在萧迁面前得瑟,偏他拿昊儿做挡箭牌,萧迁还不敢揍他,我都替萧迁抱屈,你尽快怀一个,灭了连轩的嚣张气焰。”   宁纤柔脸腾地一红,“我待几天就回去……。”   晗月郡主瞪大眼睛,“千里迢迢的来了,怎么待几天就走啊,军营里就我们几个女的,都找不到其他说话的人,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还赶着走。”   说着,晗月郡主又是一阵惋惜,“你要昨儿来就好了。”   宁纤柔茫然,“昨天怎么了?”   晗月郡主望着她道,“昨天,连轩和萧迁带兵攻打东延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着。她又问安容道,“你问大将军了没有?”   安容在端茶轻啜,闻言,抬眸道,“问过了,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   好不容易从京都来边关了。却又岔开了。这样下去,大太太的孙子什么时候有啊?   听说萧迁不在,宁纤柔反倒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都嫁给萧迁一年多了。可他们只见过几面。   就这样,军营里又多了两个女人,一个宁纤柔,一个她的贴身丫鬟琥珀。   宁纤柔来军营。带了五万担粮草来,虽然有晗月郡主和安容在军营。但是大太太也不好塞一个宁纤柔来。   毕竟晗月郡主有皇上的首肯,安容更是萧湛的左膀右臂,军营少不得她。   宁纤柔不会医术,又没有皇上的首肯。怕将士们有意见,那五万担粮草算是堵将士们口的。   宁纤柔被安容安排住萧迁的营帐。   约莫七八天后,萧迁回来了一趟。是被连轩忽悠回来的。   宁纤柔到了军营的事,连轩比萧迁早知道。还不许别人告诉萧迁,然后就琢磨着抽个空让萧迁回来一趟。   这不,打了个胜仗之后,连轩摆酒庆功,让萧迁回军营告诉萧湛一声,再问问萧湛可有新的任务。   当时萧迁还推让,毕竟晗月郡主才生了孩子,让连轩回来看看他们。   连轩当时就道,“我们才离开几天,我还不想昊儿,等下一回,我再回去就是了。”   萧迁想想也是,这不带了两个暗卫,快马加鞭回了军营。   彼时天已经黑了,他禀告了萧湛,然后就回军帐歇息。   他一靠近军帐,守军帐的官兵就自动自觉的告退了,临走前,还捂嘴笑。   萧迁当时还皱眉,“笑什么?”   两官兵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说完,赶紧跑了。   萧迁累的紧,进屋就脱衣裳,往床上钻。   然后,他就悲剧了。   宁纤柔睡的正香,忽然被人摸了两把,她吓了一跳,脚一抬,就踹了过去。   幸好萧迁反应及时,不然要被宁纤柔踹了脸了。   宁纤柔惊叫,萧迁赶紧捂着她的嘴,“别叫!你是谁?怎么在我的军帐里!”   可怜,连自家媳妇的声音都没听出来,真的分别太久了。   他的军帐?   “萧迁?”宁纤柔的声音还打颤。   萧迁皱眉,走过去点了灯烛。   转身,便看见宁纤柔裹着被子看着他。   萧迁头晕的厉害,但难掩一抹惊喜,“你怎么来军营了?”   宁纤柔红了脸道,“是太太让我来的。”   “娘让你来的?”萧迁拧眉。   军营重地,怎么能允许女人……   罢了,娘肯定是见晗月郡主和大嫂在军营,又急着抱孙子,就把她给使唤来了。   想着,萧迁就觉得身子一凉,他这才想起来,他方才脱了衣裳,只剩下一条亵裤,不由得有些尴尬了。   再一看,昏暗的灯烛下,宁纤柔泛着莹润光泽的皮肤,不由得又心猿意马了起来。   他转身,吹了灯烛。   窸窸窣窣就爬上了床,闲聊了会儿萧国公府的事,就开始了造人大业。   第二天一早,宁纤柔醒来时,已经不见萧迁人影了。   只有枕头下一张纸条。   他得赶回去帮助连轩,不能久留,望她谅解。   萧迁一走,一个月都没有再回来,连轩也没有。   又过了半个月,宁纤柔在吃饭时,忽然作呕。   安容一把脉,当时就笑了,“我得写信回去告诉大太太一声,她就要做祖母了。”   宁纤柔羞的不敢抬头看安容。   安容看了桌子一眼,道,“军营饭菜一般,可能不合你胃口,咱们不好使唤军中将士,但是你带了暗卫来,想吃什么,可以让暗卫去镇子上买,万不能亏待了自己和腹中孩子。”   宁纤柔点点头。   安容回了军帐,想了想,又去了议事大帐,这事得告诉萧迁一声。   议事大帐,旁人不许随意进,甚至不许靠近,但是安容可以。   她靠近大帐,正好听到有官兵禀告,“大将军,东延知道咱们会攻破城池,早早的将城中粮食搜刮了个干净,不少东延百姓都饿死了……。”   安容听得脸一沉。   东延这是想做什么,宁愿饿死东延百姓,也不愿意留一粒粮草给我大周?!   安容站在外面听着,对于那些百姓,那些将军并没有多少怜悯,虽然那些百姓无辜,可他们的父亲兄弟都曾上过战场,屠杀我大周将士,对东延人,大周将士只有恨。   将军们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都是愤怒,鲜少有赞同的,但是萧湛没有说话。   安容听不下去了,掀开帐帘进去道,“诸位将军之言,安容不敢苟同。”   那些将军看着安容,有些诧异,因为安容从来不管他们打仗的事的,这是第一次。   有将军道,“少奶奶,你不同意我们什么?”   安容胆子很大,和这些将军,她也熟的很,她踩了踩脚下的地,问道,“这地是属于东延,还是属于我们大周?”   将军们异口同声,“当然是我们大周的!”   安容就笑道,“既然这地是我们大周的,那那些世代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难道就不是我大周子民了?”   一句话,竟是叫那些将军们哑口无言。   半晌之后,有将军道,“那不同,地不曾杀过我们大周将士,可那些人杀过,将军仁慈,才没对那些东延百姓施暴,但救济他们,我不赞同!”   安容走到萧湛身边,看着他,没从萧湛眼里看到不赞同,安容就放心了,然后对将军们道,“地虽然没杀过将士们,可哪一次杀戮,不是为了它?它根本就是罪魁祸首,你们连罪魁祸首都原谅了,那些百姓怎么就不能原谅?难道我大周攻破东延,只承认地是我们大周的,那些人不是?”   “将来整个东延都会被我们踩在脚底下,甚至不复存在,那些人,难道还是东延人?我们不接纳他们,他们如何融入我大周,难道我大周还想他们奋起复国?”   “东延狠心,但我大周宽厚,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做我大周臣民,我们对他们越好,他们对东延才越痛心。”   “百姓所求不多,不过是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东延给不了,我大周能给!”   安容说完,就有将军高呼,“好一个东延给不了,我大周能给!我赞同少奶奶之言!”   其他将军还是不说话,摆明着是不赞同。   安容望着萧湛,“相公,你呢?”   萧湛端茶轻啜,笑道,“我只管打仗,粮草的事,一直是你在管,你可全权做主。”   安容听得愕然,她没想到萧湛居然把这么大的事交给她了。   不过这也说明了,萧湛是赞同的。   只是那些将军们不好说服。   但有他这一句,就能堵上所有人的嘴。   连大将军都不管了,说自己没权利,那些将军还管个毛线啊?         第六百八十一章 气数   现在不管安容是否救济东延百姓,那些将军也不好过问什么,但在安容出军帐之前,将军们对安容说了一句话,“请少奶奶万事以军中将士为先。”   也就是在不委屈了军中将士,节省军中将士们的口粮的情况下,量力相助。   这一点,安容还真不敢保证,只道,“我一定尽力。”   等出了军帐,安容就去粮仓寻问还有多少存粮了。   安容算了算,和崔家约定送粮的日子还有半个月,粮库中的存粮勉强够吃十三天,也就是还有两天是饿肚子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容要想匀一些粮食出来,还真不容易。   但是救人如救火,现在送一碗粥,哪怕稀薄的没有几粒米,对那些百姓来说,就是救他们一命。   安容当机立断,吩咐人扛了五十担大米,去城中熬粥,分发给那些饥民。   然后吩咐赵成道,“你去镇子上看看,大约需要多少粮食才能帮他们度过难关。”   赵成领命,带着二十几个官兵拉了粮食离开。   约莫两个时辰后,赵成方才回来,禀告安容道,“起先,咱们施粥救济他们,东延百姓还有两分傲骨,说宁可饿死,也不肯吃咱们大周的粮食,还当真有人饿死了,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寻常人,很快粥就没了。”   赵成禀告时,正好萧湛打了帐帘进来。   安容挑眉一笑,“想不到东延百姓还有如此傲骨,当真是不容小觑,看来他们对东延还没有死心。”   萧湛坐下,海棠赶紧上前倒茶。   水雾氤氲中。萧湛开口了,声音醇厚如酒,他望着安容,问道,“你想做什么?”   安容也望着萧湛,道,“我怕说了。你不会同意。”   萧湛捏了安容鼻尖一下。“你不说,怎么就确定我不会同意?”   “就算你同意,那些将军也不会同意。”安容扒拉下萧湛的手道。   萧湛凝视着安容,安容犹豫再三,方才道,“我想给镇子上的百姓留七八天的粮食。然后东延攻城时,咱们假装输了。退兵十里……。”   安容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疯狂了些,毕竟萧湛和军中那么多的将士们洒了多少热血,才攻破的城池。怎么能就这样拱手送人,回头再攻破回来,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啊。   要是被那些将士们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看她了。   安容不说了,萧湛端茶轻啜。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不说了,我觉得这主意甚好。”   安容猛然抬头,“你赞同?”   萧湛嘴角上扬,反问道,“为什么不赞同?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东延抢一次粮食,失不了民心,毕竟打着不让我大周占便宜的名头,再抢一次可就难保了,我大周失去的不过是一座城池,和一群不服我大周的百姓,他东延损失的可是民心,怎么想,都是我大周划算。”   安容连忙点头,她就是这样想的。   从内心瓦解东延百姓的信念,让他们对东延失望,对我大周充满热血。   萧湛同意安容这么做,只是,“七八日的粮草,余下的军中将士们够吃吗?”   安容眼神乱飘了,“有些难,不过等到月圆之夜,我就能进木镯里,我可以把所有的感激之心兑换成包子馒头等充饥之物,应该能挨几天。”   之前,哪怕军中再饥饿,安容也没有动用玉镯。   一来是没有充分的准备,毕竟太玄乎了,而且那些将士们不知情,要是误以为她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她也没地方变去啊。   二来,安容是想留到最后,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虽然饿了点,但不是挨不过去。   这事,萧湛也知道,他和安容的意见一样。   一个帐篷里,忽然多了一堆的馒头,怎么解释?   要是不小心下成了馒头雨,又该怎么糊弄?   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动用玉镯。   就是这一回,萧湛也不打算用。   他放下茶盏,道,“你怎么想的,可尽管去办,不必有诸多顾虑。”   有萧湛这话,安容就放心大胆的去办了。   第二天,安容就让人去镇子上发放粮食了。   因为太多,军中将士们都堵到军帐前了,让安容改主意。   安容是不敢出去,还是萧湛出来替安容解了围,那些将士们才离开,安容方才松了一口气。   安容大肆赈粮的事,东延留在镇子上的耳目,偷偷禀告东延。   东延缺粮草啊,想大周都有粮食救济东延百姓了,粮仓里肯定堆满了粮食。   那些将士们磨拳擦掌,请命道,“皇上,请准许末将带兵攻打大周,抢他们的粮草,就算抢不到,也要将他们的粮草给烧了!”   元奕也正愁粮草,听到有将军请命,还接二连三的,跪求他答应,他能不答应?   当天夜里,就有将军带着兵马偷袭。   当时大周守备懈怠,竟然叫他们得手了。   东延将士们冲进大周粮仓,看着满满几大粮仓的粮食,当时眼睛都直了。   二话不说,赶紧派人禀告元奕。   东延缺粮,他们都没敢敞开了吃,现在粮食有了,还不好好祭奠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当时,就叫了火头军生火做饭,大鱼大肉往好了吃。   等吃饱喝足,事就来了。   有官兵搬粮食的时候发现,粮仓里的粮食就外面是粮食,里面都是沙子!   不知道是糊弄东延的,还是大周稳固军心用的。   他们方才是白高兴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没弄清楚,就禀告了元奕。这会儿皇上估计都知道了。   现在再派兵回去说,他们中计了,不是存心惹怒皇上吗?   萧湛用兵如神,居然松懈的被他们偷袭成功,显然是计谋啊!   这座城根本就守不住。   当时,东延将军就心慌了,有官兵出主意道。“粮仓里没有粮食。可百姓手里有啊,虽然不算多,可积少成多。咱们拿回去,好歹能撑些时日……。”   东延将军点头,“速去征粮!”   就这样,东延将士收回失去的城池。东延百姓正欢呼雀跃,上门征粮的东延官兵就来了。   粗暴至极。他们不给,就用脚踹,扇巴掌。   那是他们舍不得吃的救命粮啊!   等东延将士把粮食征收的差不多,大周就攻城了。   嗯。那些从大周军营流出去的粮食,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萧湛手中。   粮食损失不多。东延百姓的心却凉差不多了。   再加上有官兵打扮成东延百姓模样,在街头大哭。“我们是东延百姓,心心念念盼着将军们打退大周,咱们不用看大周的脸色过日子,好不容易盼到了,可结果呢!大周可怜我们,给我们粮食,我们的将军却狠心从我们的老父老母妻儿幼子口中抢走粮食!”   此言一出,那些被抢了粮食,还挨了打的百姓,当时就愤恨不已。   他们是东延百姓,东延却不给他们活路,大周却给了!   民心,就此倒向了大周。   等元奕听到这事时,当时就气的将桌案给掀翻了,那抢人粮食的将军也被当场杀了。   可是民心一旦失去,就很难再挽回了。   而且,萧湛虽然占领了东延城池,却不阻止百姓进出。   东延和大周的所作所为,不胫而走。   得到消息的东延百姓,把粮食藏的严严实实的,不让东延征粮官兵得逞。   但也有藏着,被人找到的,当时就是一顿毒打。   鞭子打在东延百姓身上,鞭痕累累,“将士们保家卫国,保你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你们贡献点粮食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吗,藏的这么严实,是想留给大周是不是?!”   官兵在街上施暴,打的那百姓叫苦不迭,其他人就那么看着。   不是他们凉薄,实在是民不与官斗,他们上去说情,那是找打。   等官兵打累了,这才带了粮食去下一户人家。   到这时,围观的人才敢上去扶他。   这时候,东延百姓就盼着大周能攻城了……   这些消息,传到大周军营,将军们直呼高明,“将军夫人,军师之才。”   喊的很大声,军营里抱扬儿的安容,听得脸都红了。   海棠笑道,“奴婢也觉得少奶奶没生做男儿身,可惜了。”   安容脸又红了三分,“我也是闲来无聊,就翻翻相公的兵书,看的多了,依葫芦画瓢而已。”   只是有些事,她去做,比萧湛去做更合适。   将军,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芍药就不解了,“东延将军们怎么就那么笨呢,要去抢百姓的粮食?”   安容轻叹一声,“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人要是饿极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东延败象已现,不足为惧了。   彼时,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军营中。   萧老国公和瞎眼神算对弈一局。   暗卫拿了飞鸽传书进去,萧老国公看了两眼,便大笑不止。   瞎眼神算瞥了他道,“别笑岔气了。”   “就是笑岔了气,我也乐意,”萧老国公笑声不止。   等笑完了,他才道,“虽然你搭上了一只眼睛,换来安容嫁给湛儿,乃大周福泽啊!”   要没有安容,如今的大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或许和东延也差不多了。   东延败,就败在军饷和粮草上。   东延只顾着从贫苦百姓口中夺粮,才导致民心大失。   安容不同,她舍不得百姓吃苦,她挣的钱大多是商贾富户,这些人手里有钱有粮,他们挣百姓的钱,百姓怨恨的是他们,不是朝廷。   说到底,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可换个方式,结果可大不相同了。   萧老国公高兴完,问道,“你夜夜观天象,东延气数尽了没有?”   瞎眼神算笑道,“不出一月,东延必败。”         第六百八十二章 俘虏   东延缺粮,缺的厉害。   元奕就盼着秋收了,可在秋收前,一场蝗灾,打的他措手不及。   铺天盖地的蝗虫,遮天蔽日,别说粮食,就连树叶都被啃的精光。   元奕站在军帐前,看着那些蝗虫,脸沉如墨,背脊一阵阵发凉。   为什么会发生蝗灾?!   前世,根本就没有这场蝗灾!   原本他就招架不住大周的三路攻势,他无将可用!   当初听信顾清颜的建议,才用雷霆手段,从王叔延王和东王手中夺回了兵权。   又派人追杀东王世子和延王世子,他们两个命丧的消息传回京都,东王受不住打击,中风在床。   延王爷骑马坠落,摔倒了一条腿。   两个东延大将军,就被他给铲除了!   若是有他们两个在……何至于一败涂地到如此境地?!   他被顾清颜说服的自断双臂!   如今再后悔,已经没用了。   这场蝗灾无疑是雪上加霜。   如今的他,就像入秋的树叶,经过寒霜一打,扛不过几日,便会凋零。   蝗灾一过,大周就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有蝗灾打掩护,萧湛率兵攻打元奕,连轩、萧迁以及颜王爷左右包抄。   元奕只有一条去路,就是退兵。   可后退,却被一条大河给堵住了。   很不幸,过河的船只被连轩带着的五百精兵给砸沉了。   元奕一路后退,退到河边就无路可退了。   萧湛、连轩几个骑在马背上,冷眼看着元奕,看着他挣扎。   元奕呀呲欲裂。手中的剑泛着冰冷光泽。   连轩看着他,眸光落到朝倾公主身上,笑道,“来之前,大嫂叮嘱过我,朝倾公主对她有恩,若是可以。放她一条生路。更不得怠慢北烈朝倾公主和她的孩子,元奕,你若不想朝倾公主陪你一起死。就放她过来。”   朝倾公主抱着孩子,就站在元奕身边。   她眼眶通红,紧咬唇瓣。   她知道,他们今天是必败无疑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日在东延皇宫,她维护安容。今日双方交战,血流成河,她还愿意放她一马,甚至是她怀中的孩子。   她生在皇家。知道什么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可孩子是无辜的,哪怕只有一丝生的希望。她也要争取,何况。安容待她真心,她相信她。   她望着元奕,元奕在迟疑。   他不想唯一的儿子死,可大周不可能会好好待他。   这边,大周将士不赞同安容的做法,觉得是养虎为患。   顾清颜站在一旁,攒紧拳头道,“绝不能让烈儿落入大周之手!”   朝倾公主当时气上心头,“你什么意思?你是要烈儿死?!”   顾清颜看着她,道,“死,总比生不如死好!”   连轩看见顾清颜说话,就不耐烦,想到当初他还差点撮合了她和萧湛,他就呕心的要死,这女人差点成了他大嫂啊!   他无法想象,要真是那样的话,大周会被她祸害成什么样子。   东延会惨败至此,有一半的责任在她。   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明摆着就是北烈细作啊,帮着东延打大周,彼此削弱兵力,好让北烈坐收渔翁之利。   也只有元奕蠢的跟猪一样,全心全意的相信她。   连轩都懒得看元奕,免得多看两眼,也会被他感染了。   只是她为北烈做了那么多,也没瞧见上官昊来救她啊。   “生死关头,还磨磨唧唧的,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考虑,到时候乱箭无眼,我也好和大嫂有个交代!”连轩耐性差,脾气更差。   他时间宝贵的很,他要回去看儿子!   连轩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马的鬃毛。   元奕和朝倾公主两两相望,没有说话,但眸底写满了不舍和怜惜。   朝倾公主在哭,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过脸颊,被元奕抬手抹去。   “好好照顾烈儿,”元奕声音沙哑。   这是,同意送朝倾公主到大周这边,让她活着。   朝倾公主不愿意过去,最后还是被元奕推了一把。   一旁的官兵伸手扶着朝倾公主。   然后,情况瞬息万变。   那官兵一把匕首抵在朝倾公主脖子处。   竟是北烈的奸细暗卫!   朝倾公主抱着孩子,那冰冷的匕首,就低着脖子,她都能感觉到刀刃传来的冰冷寒气。   “我是北烈公主!”朝倾公主咬了牙道,“你敢挟持我,父皇母后不会饶了你们的!”   暗卫冷冷一笑,手一伸,就将朝倾公主脸上的容易面具撕了下来。   他将面具丢在地上,“你根本就不是我北烈公主!”   “你!”朝倾公主气的说不出来话。   暗卫伸手一点,就将朝倾公主的哑穴点了,然后道,“给我几匹马,我要带我们公主回北烈!”   言外之意,就是带顾清颜离开。   连轩坐在冷眼看着,嘴角噙着一抹笑。   “真是奇葩啊,他脑袋进水了吧,我说的是带朝倾公主走,他居然拿顾清颜做要挟,”连轩笑着,随即大声喊道,“北烈暗卫,你脑袋被门挤了吧?你以为逃回北烈就行了?东延败了,下一个就是你们北烈!”   北烈暗卫不说话,只是手中的匕首刺破朝倾公主的皮肤,有血流下来。   元奕眼睛猛地一缩,看着那血,心像是被针刺了一般。   他要上前,暗卫就带着朝倾公主后退。   顾清颜站在暗卫身后,她也撕下了面具,露出原有的容貌,指着朝倾公主道,“当初在东延皇宫。她可是帮了沈安容无数次,若非有她,沈安容绝对没法活着走出东延皇宫,若是她死了,沈安容必定心中有愧!以她的性子,她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当中!”   “这女人皮真够厚的!”连轩火大。   萧迁把弓箭丢给连轩,连轩伸手接住了。   就在他搭弓射箭时。萧湛拦下了他。“给他们马,放他们离开。”   “大哥!”连轩拔高了声音道。   萧湛难得重复了一遍,“放他们离开。”   萧迁就吩咐身后的官兵。“牵两匹马给他们!”   “两匹不够!要六匹!”有暗卫道。   萧迁嘴角上扬,“给他们!”   等官兵牵马过去后,暗卫扶着顾清颜上马,先行离开。   骑在马背上。顾清颜回头看了元奕一眼,“别怪我。本来这一切于我无关,是你,将我从花轿上劫持了下来!”   元奕脸阴沉沉着,顾清颜瞥头离开前说了一句。“看在你没有为难过我的份上,清明寒食,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噗!”连轩不厚道的笑了。火上浇油道,“东延皇帝宠了她这么久。人家到底没忘本哈。”   萧迁肩膀直抖,“不要太损。”   顾清颜骑马离开,身后有四名暗卫跟着。   另外一名暗卫刀依然架在朝倾公主脖子上,等顾清颜他们走远了。   他才抓着朝倾公主上马,只是朝倾公主怀中还抱着个孩子。   被这样一抓,竟脱手飞了出去。   元奕心一提,脚一踩地面,就冲了上去。   可是萧湛的速度比他更快。   萧湛从马背上起来,直接抓住了孩子,丢给了连轩,就和元奕交上了手。   大周这边,有弓箭手瞄准了东延,只待一声令下,就射杀出去。   东延那边几百将士,个个脸上带血,警惕的看着大周,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决心。   大周,军营。   安容抱着孩子还议事大帐前来回踱步,翘首以盼。   从太阳高升,盼到日落西山。   海棠催安容道,“少奶奶,外面风大,咱们进帐篷等吧?”   安容摇头,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号角声传来。   晗月郡主就高兴道,“是他们回来了!”   安容把熟睡的扬儿抱给了海棠,就往前迎去。   等她走到军营门口,便瞧见萧湛骑在马背上,神采飞扬的模样,只是他胳膊上有些血迹,像是受了伤。   安容朝前走,就听到一阵哭声,她往后看,便见卜达怀里抱着个孩子。   卜达一脸的欲哭无泪,这孩子真爱哭,一路哭回来,他耳朵都哭出老茧来了。   见了安容,卜达赶紧翻身下马,把孩子抱给安容。   安容伸手接了。   那边,连轩骑在马背上,手里一根绳线,往前一拽。   元奕一个踉跄。   连轩笑道,“大嫂,当初他派人绑架了你,大哥把他抓了回来,你说该怎么处置他?是活埋了还是五马分尸?”   安容嘴角轻抽了一下,没看元奕,转而看朝倾公主,没见到她,问道,“朝倾公主呢?”   “被顾清颜和北烈暗卫挟持带走了,已经派人去追了,”连轩回道。   萧湛翻身下马,道,“带他回军营,关起来。”   然后,便迈步进军营,回议事大帐,商议军情,给朝廷写奏折。   安容把烈儿抱回了军帐,她没有给烈儿喂奶,让奶娘喂的。   等奶娘喂了奶,哄的烈儿睡着,芍药就打了帐帘进来,把打听到的事,跟安容禀告。   安容听的一愣,“相公把今儿抓回来的两百东延将士都给放了?”   芍药连连点头,“是啊,那些将军没一个同意的,不过爷坚持,最后还是放了。”   “为什么要放了他们?”安容想不通。   以往抓的俘虏,要么用作交换被东延俘虏的大周将士,要么等东延拿钱来赎。   就这样放了,还是第一次呢。         第六百八十三章 弑君   安容从来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这是第一次憋不住,主动去议事大帐询问萧湛。   她走到议事大帐前,正要掀开帐帘钻进去,萧湛却先她一步出来了。   “怎么来了?”萧湛问道。   安容看着他,扭了扭眉头,道,“我听丫鬟说,你把将士们辛苦俘虏的东延将士全部放了?”   萧湛没有回答,他肩膀上搭上一脑袋,是连轩的,他贼笑道,“大嫂,你要相信,在战场上,我大哥对待敌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呲……。”   连轩还没说完,萧湛肩膀上勾,连轩就叫疼起来,“大哥,我完美诱人的下颚快给你顶碎了!”   安容脑门有黑线往下掉,但不可否认,连轩说的挺有道理的?   有风吹过,吹乱安容一缕青丝。   萧湛将青丝帮安容整理好,笑道,“外面风大,进大帐说话。”   安容就钻进了大帐里,她好奇的望着萧湛,不解的问道,“那些将士们放了他们做什么,尤其是跟着元奕身边的大将军,连你都在他手里吃过亏。”   她还记得,当时连轩大叫,等逮到他,必定剥去他两层皮。   她还真担心连轩会说到做到,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萧湛把人给放了。   萧湛坐下,道,“那些人放了,比留在大周更有用处,北烈朝倾公主和亲,却易容成颜妃,帮元奕出谋划策,那些计谋。阴毒狠辣,连我一个将军都觉得残忍,何况是东延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听到这里,安容清澈明媚的双眸闪出光来。   东延臣子不知道顾清颜和朝倾公主身躯互换的事,更不知道元奕对这些一清二楚。   他们只知道,他们东延皇帝宠爱的颜妃是真正的北烈朝倾公主。   而真正被他们忌惮,元奕只宠着,却不许她插手过问朝政的是大周顾家女儿。   就冲朝倾公主隐瞒身份,插手东延朝政。就足够东延百姓把她往歪了想了,指不定还会送她一个祸水之名。   可知道这些事的将士,很不幸,都被大周俘虏了。   东延群臣和百姓无从得知,萧湛将他们放了,这些消息自然而然就会传遍东延。而且这些事有东延大将军作证,不存在有被大周收买污蔑的嫌疑。   到那时候,安容相信,整个东延都会怨恨北烈朝倾公主。   那股怨恨,会化成战乱,东延会攻打北烈。   而且。萧湛爽快的就放了东延大将军,这对东延来说。是好事。   东延肯定以为,大周也会放了元奕。   东延不敢贸然进攻,会竭尽全力求和。   大周和东延打了许久,将士们受伤众多,需要时间来恢复元气。   而且,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延皇帝被俘虏。生死不明,朝政需要人来处理。   皇帝宝座。谁不想坐上去,从而君临天下,掌握千千万万人的生死大权?   东延内战,必定会损耗国力,这对大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安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萧湛前世要囚禁元奕两年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关于小烈儿的。   他的生母从北烈朝倾公主变成了大周顾家女儿,他身上流着大周的血。   就算将来大周杀了元奕,北烈也不会找小烈儿,挑起他复仇之心。   想明白,安容就放心了,转而问道,“你们把元奕关哪儿的?”   萧湛正端茶轻啜,闻言,他将茶盏搁下,道,“就在议事大帐后面的军帐里,你想去看看?”   安容是无所谓的,不过萧湛都这样问了,她当然点头了。   萧湛就起身,带着安容去了关押元奕的军帐。   军帐只有赵风把守,见萧湛和安容来,忙见礼,然后帮着把军帐打开。   安容钻进军帐,抬眸就惊呆了。   只见元奕被关在一偌大的铁笼里,看萧湛的眼神,恨不得将萧湛千刀万剐了好。   安容瞥头望着萧湛,问道,“军营里什么时候多了个铁笼,我怎么都不知道?”   连轩摸着铁笼,笑道,“这是玄铁牢笼,大小样式是仿造东延皇宫里的铁笼做的,大哥还没去东延救大嫂你回来,就派人去寻找玄铁了,半个月前才打造了这座牢笼,很结实。”   说着,连轩笑看着元奕道,“你费尽心思打造玄铁牢笼,如今自己也用上了,也不算白费了一番心思。”   元奕睚眦欲裂,阴沉的眸底是火山喷发般的怒气。   他努力忍着,瞥头望着安容,问她,“朝倾怎么样了?”   安容望着他,哼了鼻子道,“朝倾被你一心爱慕,要以江山为聘的真顾清颜,假朝倾公主挟持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看着安容那轻蔑鄙视的眼神,元奕攒紧拳头,安容在笑话他纵容一个奸细伤害朝倾公主,却还有脸问她朝倾公主怎么样了?   元奕心有愤岔,却无话可说。   他双手握着玄铁牢笼,咬紧牙关看着萧湛,“你关着朕,想以此要挟东延,朕告诉你,你是在做梦!”   萧湛和安容并肩而立,看着牢笼中的元奕,他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你在被俘之前,已经传了密旨,让东王世子或者延王世子继任皇位。”   安容听得一怔,抬眸看着萧湛,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还放东延将士们离开?   元奕心有些乱,尤其看萧湛镇定,胸有成竹的脸色,他眼皮跳的厉害。   萧湛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安容又带着新的问题,跟了出去。“东王和延王在东延颇具威望,虽然一个中风在床,一个摔断了腿,可他们都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略。”   萧湛就说了一句话,“周御史已经查到他弑君夺位的证据了。”   弑君夺位,是死罪。   就算元奕是东延皇帝,可弑君夺位,也是要被废除君位的。   他留下的圣旨根本就不管用。他退位之后,也该有东延先帝留下的儿子继位,轮不到东王世子和延王世子。   东延,元奕的那些亲兄弟,没一个成气候的,唯一跟元奕争的。早被他铲除了。   据周御史送来的密信称,最有希望继承东延皇位的是东延先皇的五皇子,为人骄奢淫逸,好大喜功,容易被人左右,极好控制。   当然了。不是大周控制他,而是东延权臣控制。   这样的皇帝好伺候啊。给他美女,供他奢靡,其他朝政,全交给大臣处置,那些有野心的臣子,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皇帝的。   周御史笃定,只要元奕下马。五王爷定能继位。   他继位,要做的就一件事。替父报仇。   第一,就是找元奕了,揪着他到列祖列宗跟前赔罪。   第二,就是找北烈朝倾公主报仇,元奕会那么狠心弑君夺位,就是受了北烈朝倾公主的蛊惑,不杀她不足以平民愤。   萧湛放掉东延大将军,主要目的不是散播消息,更主要的是让他带兵去攻打北烈。   几天后,东延皇帝被俘虏的消息就传遍了东延。   东延朝堂,动荡不安。   满朝文武都在为怎么营救他们的皇帝而绞尽脑汁。   打,打不过去。   求和,定必会奉上大笔的钱财和城池,而且大周士气正胜,怎么可能会接受求和?   朝堂上争论不休,东延大将军带着元奕的密旨回了京都。   他正在大殿上宣读密旨,才宣读完,五王爷就上殿了,控诉元奕弑君夺位,为女色所迷,丧尽天良。   他是带着周御史找到的人证物证,满朝文武听的唏嘘不已。   尤其五王爷指出太后是知情的。   满朝文武不敢置信,这不赶紧去找太后问清楚。   太后怎么可能会承认,虽然儿子犯了大错,可她做娘的怎么忍心儿子身败名裂?   太后不承认,可周御史有的是办法让她认。   夜深人静时分,太后熟睡之际,“先皇”显灵了,质问太后为什么他有死得瞑目的机会,她为什么不让他死的瞑目,那样的逆子,有何面目喊他父皇?!   太后当时就吓坏了,替元奕辩驳,说他都是被朝倾公主蒙蔽,是被她给蛊惑了。   太后不知道,她说的话,被好几名大臣听见了。   元奕弑君夺位的事,就这样昭然天下。   第二天,五王爷登基为帝。   他派人来大周求和,顺带要回元奕。   萧湛就一个条件:求和可以,拿北烈朝倾公主或者上官昊的人头来换,三个月为期,逾时不候。   彼时,东延和北烈已经交战了。   为了和大周求和,东延是倾尽全力攻打北烈。   若说顾清颜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估计就是当着东延将士的面摘下易容面具,承认自己是北烈公主。   北烈坐山观虎斗的许久,一开战,就惹得东延和大周双刃夹击。   加上又折损了三万铁骑,北烈的日子用焦头烂额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些,都是今后不多久就会发生的事。   而此时,安容才从关押元奕的军帐出来,要回自己的营帐。   远处,有官兵来报,朝倾公主救回来了,只是她从马背上摔下来,胳膊折了。   官兵禀告完,就有将军抱着朝倾公主过来。   朝倾公主伤的不轻,额头有血流下来,脸上有淤青,她已经疼晕了过去。   将军抱着朝倾公主进军帐,安容跟过去帮着医治。   军中将士,对朝倾公主很关心。   他们只知道,朝倾公主是顾家大姑娘,在东延皇宫时,她救过将军夫人!         第六百八十四章 大结局   朝倾公主在东延皇宫对安容多有照拂,以安容有恩必报的性子,必定会护她周全。   顾清颜很了解安容,挟持朝倾公主,逼大周放他们离开。   如他们所愿,萧湛放他们走了,只在后面派了暗卫,务必带回朝倾公主。   被东延暗卫丢在马背上,任由马儿颠簸,朝倾公主五脏六腑都颠倒了位。   可所有的痛加起来,都抵不过一颗碎成粉末的心。   她对北烈来说,只是他们畅通无阻回北烈的通关文牒!   她在北烈生活了十五年,还比不过一个在北烈只生活了几个月的陌生人,为了保护她,不惜颠倒是非黑白,身子伤害她!   若说她和亲东延之前,在北烈受到的是委屈心酸,但对北烈还存了三分念想,觉得父皇母后只是被人蒙蔽,他们还是疼爱自己的。   可是这一回,朝倾公主的心冷了。   在马背上颠簸,满头金簪玉钗掉落一地,头发凌乱中,她抓着暗卫,道,“你们如此待我,父皇母后不会饶了你们的!”   暗卫冷冷一笑,“皇上?你以为皇上不知道这一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都和亲嫁到东延来了,你还想皇上待你如何,东延坑杀我北烈三万铁骑,尸骨累累,你从未想过帮他们报仇,有事没事就和东延皇帝争吵,几时帮着打听过点滴消息?!皇上对你失望透顶!”   因为她和亲,没有帮北烈打听消息,就要被放弃?!   就因为顾清颜帮着北烈,她就能取代自己在父皇母后心中的地位?!   朝倾公主一直以为东延皇帝和皇后对她的宠爱很纯粹,就跟寻常百姓家那般。捧在手心里疼的,与政治无关,哪怕她出嫁和亲,也是她赌气,为了争一口气选择了出嫁,她告诉自己,如果她坚持不嫁。父皇和母后最终会怜惜她。舍不得她。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任是她怎么忍着,终还是流了下来。   泪眼朦胧间。她看见马镫上嵌着她的金簪。   她还记得那根金簪怎么来的。   那一年,她十三岁。   她站在皇宫最高处,眺目远望,看着宫外的屋宇人群。她心生向往。   她央求父皇母后让她出宫去玩,可是他们都不许。   因为受宠。她素来骄纵任性,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撒娇,可以耍赖。甚至铤而走险闯祸,她总相信就算她将天捅破了,也有父皇母后帮她补起来。所以她活的很简单,也很恣意。   父皇母后越是不许她出去。她就越是想出去玩。   皇宫那么大,其实想混出去也不是件难事,尤其她可以随时靠近父皇母后,偷令牌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带着丫鬟出宫了,玩了大半天。   宫外和皇宫差别太大,尤其那些小玩意,她恨不得通通搬回皇宫才好。   她是带着大把银票出的宫,遇到喜欢的就买。   她初次出宫,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因此遭了贼惦记。   贼偷了她的钱袋,被她发现了,就在大街上,她和丫鬟追贼。   贼跑的很快,她和丫鬟追不上,却被皇叔发现了。   把她和丫鬟带回了宫。   父皇和母后勃然大怒,那一次,是她第一次挨板子。   十大板子,打的屁股都肿了。   她赌气好几天没有理父皇和母后。   这根金簪,是她伤愈那天,父皇来看她,送给她的。   是父皇亲手设计,命御造监打造的,整个后宫,除了她母后那里有一根,就只有这一只了。   这是无上的恩宠,她再大的怒气也消了。   收了金簪,抱着父皇的胳膊亲昵的喊父皇。   父皇见她消气了,才跟她讲道理,父皇说宫里公主不少,若是她太过任性,偷溜出宫,还在街上抓贼,公主形象全无,若是不罚,不足以震慑后宫。   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想出宫,是父皇母后不许在前,她控制不住。   为什么那些大家闺秀都能出府玩,她一个公主却不行?   整个天下都是父皇的,可她身为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却只能关在皇宫里。   皇宫再好,再富丽堂皇,看了十几年也看腻了吧。   她只是想偶尔能出宫走走,哪怕一两个月一次也行。   父皇答应了,每两个月,她能出宫一次。   那时候的父皇,对她多好,她再怎么胡搅蛮缠,父皇也会原谅她。   就连她绝食要嫁给上官昊,和父皇拗了几天,最后父皇都答应了。   可为什么,就这样一个宠她爱她的父皇,在她和顾清颜换了身躯后,再回宫时,就不见了。   以前是对她包容,后来是觉得她任性不懂事,到现在,已经不再关心她的生死了。   这一切,都是顾清颜害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失望。   父皇和母后喜欢顾清颜的懂事乖巧,可世上懂事乖巧的女儿何其多,父皇和母后怎么不喜欢她们,独独喜欢顾清颜,甚至超过了她!   那三万铁骑,她从未写信回去借过!   是顾清颜一人所为,可父皇却把过错算在自己头上,她顾清颜在父皇心中一心为北烈,她却什么都不做。   她是什么都没做,可她至少没有坑过北烈,没有让北烈遭受无法挽回的损失!   暗卫拿她做人质,去救她的仇人,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他们如愿!   朝倾公主一时想不开,抓了金簪,狠狠的扎在了马身上。   马当时就受了惊,扬起马蹄,要将她和暗卫掀下马。   暗卫紧紧的抓着缰绳,可是没用,他们还是被甩了下来。   她在地上滚了两圈。磕着了额头,晕了过去。   在她睁开眼睛前,眼角流了半天的眼泪。   她虽然没有看,但是她能听,她知道自己身边坐着,帮她擦眼泪的是谁。   是安容。   她和安容相交不多,甚至最开始。还争吵过。可她从来没想过,她一生所遇到的所有人中,只有安容对她最真心。   安容越好。她就越觉得心中悲凉。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安容坐在床榻边,拿了帕子帮她擦着,她知道朝倾公主醒了。   只是朝倾公主不睁开眼睛。她也就随她了。   北烈的所作所为,别说朝倾公主了。就是她听了都替她委屈   这伤口太深,不是劝说就能愈合的,只能交给时间了。   只是安容怕她会想不开,让海棠把烈儿抱过来。就放在她身边。   哪怕为了烈儿,她相信朝倾公主也会坚强的活着。   走之前,安容说了一句话。“骨头才接好,胳膊不能乱动。有什么事,尽可吩咐丫鬟。”   说完,安容便转了身。   等她饶过屏风要出去时。   朝倾公主说话了,“帮我取个名字吧,我不再是朝倾公主,也不想叫顾清颜。”   从今以后,这两个名字她再也不想听到了。   安容理解她。   其实,她也不想叫她顾清颜,总觉得是在侮辱她。   北烈都不承认她,她说自己是北烈公主,那是自取其辱。   只是她现在这副身子是顾清颜的,这是没法更改的事实了,不认也得认。   只是取名字,还真叫安容为难了。   她静静的看着朝倾公主。   就好像见到清晨的阳光穿过云雾,有一种朦胧的美。   “叫云曦吧。”   安容出了军帐,晗月郡主走过来,问道,“她醒了?”   “醒了,”安容点头道。   晗月郡主对朝倾公主是同情的。   她希望朝倾公主能忘掉所有,不然将来大周灭了北烈,安容和萧湛他们可就是朝倾公主杀父仇人。   她心中对安容能没有芥蒂?   只怕再好的感情也没了吧?   晗月郡主是带着任务来的,她望着安容道,“当初朝倾公主为了救你,不惜偷取东延皇帝随身佩戴的钥匙,你不会为了偿还她旧日恩情,也这样吧?”   连轩真担心,安容会这样做,所以派晗月郡主来敲敲边鼓。   安容望着晗月郡主,道,“你放心吧,朝倾公主或许会求我让她见见元奕,但她不会求我放了元奕的。”   再说了,放了元奕又能怎么样?   他弑君夺位的事,天下皆知。   东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东延他回不去了。   他坑杀北烈三万铁骑,她还担心他被囚禁在铁笼里,北烈会派人来刺杀他。   天下之大,还真只有大周,只有那方寸囚笼才是他安身之处。   安容不会心软,意气用事,大家就放心了。   至于放朝倾公主去见元奕,还不是随她高兴。   对朝倾公主,萧湛要宽容的多,因为她帮过安容。   朝倾公主在军帐里养伤,安容给烈儿找了个奶娘,顺带照顾她。   大约七八天后,朝倾公主才忍不住向安容祈求,让她能见元奕一面。   安容很明确的告诉她,她想什么时候去见元奕都行,她还可以抱着烈儿一起去。   朝倾公主也不多见元奕,上午一回,下午一回。   大多都是吃饭的时候去,算是陪元奕用饭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朝倾公主的伤,养了三个月才养好。   除了她养伤之外,军中将士们也将伤养的七七八八了。   三个月时间过去,东延没能将朝倾公主或者上官昊的人头送来。   时间一到,萧湛就带兵攻打东延了。   彼时,东延已经将元奕从皇家玉蝶上除名,元奕不再是东延皇室中人,而是罪民。   一边是北烈,一边是大周,再加上空虚的国库,四起的民怨。   东延拼死抵抗了十个月,最后萧湛带兵直取京都。   东延新帝双手奉上东延玉玺。跪求归顺大周。   当然了,东延原本的疆土,只有三分之二归大周,另外三分之一在北烈手里。   攻下东延后,萧湛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瑞亲王和靖北侯调来东延皇宫,处理东延政务。   减免赋税。安抚民心。劝课农桑,使百姓能够休养生息。   原本,东延百姓就对我大周怀着敬畏之心。加上这一系列利国利民之举,很快俘获了东延民心,他们诚心归顺大周,以大周百姓自居。   东延灭亡。北烈还对我大周虎视眈眈。   但是一场仗打下来,北烈也吃不消。有了息战求和的念头。   尤其是朝中,主和的人越来越多。   大周士气正盛,若是再打下去,东延就是前车之鉴啊。   求和。虽然难听,可亡国之臣,亡国之君。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北烈想求和,大周也同意他们求和。但还是那个条件。   拿朝倾公主和上官昊的人头来求和。   不是一个,而是缺一不可。   顾清颜从大周逃回北烈,大周并没有像当初东延搜查安容那般仔细。   只要她易容,想逮住她,当真不容易,她和安容不同,安容手腕上的玉镯摘不下来是硬伤。   再者,萧湛也没打算抓到她。   大周士气正盛,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错过这样的机会,将来不一定再有了。   北烈求和,若是大周答应了,接下来五年,或者是十年都不会再打仗。   再掀起战乱,必定意味着北烈休养生息够了,就算没有足够的把握赢了大周,至少也有四五分的胜算。   朝廷是主战的,求和的寥寥无几。   但百姓希望求和啊,打仗劳民伤财,他们提心吊胆,而且离家的夫君和儿子,已经几年未见了,他们想一家团圆。   大周需要一个不得不继续打仗的理由,来说服大周百姓,不是朝廷恋战,是北烈求和的诚心不够。   朝倾公主迷惑东延皇帝,侵犯我大周,大周要她的命,无话可说。   上官昊是墨王世子,墨王是北烈主帅,他是少帅,多少人死在他们父子手中,要上官昊的命,也是应该的。   可墨王就上官昊一个儿子,他能舍得把上官昊交出来平息大周的愤怒,让自己断了后?   这不可能。   而且,顾清颜已经嫁给了上官昊,此时腹中还怀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墨王不喜欢顾清颜,他知道她不是真的朝倾公主,比起顾清颜,他更喜欢那个骄纵一些,什么都不管的真朝倾公主。   他不喜欢女子干政,更不喜欢女子对怎么用兵打仗指手画脚。   尤其三万铁骑,那是他一手培养的,十数年心血,就因为顾清颜一个建议而付诸东流。   他知道,这不全是顾清颜的错,毕竟没有他的首肯,三万铁骑谁也吩咐不动,哪怕是他儿子上官昊。   只是他膝下只有上官昊这么一个儿子,上官昊非顾清颜不娶,他拗不过他。   但顾清颜以朝倾公主的身份嫁给上官昊,别说江山为聘了,什么都没有,就那么住进了墨王府。   朝廷打仗,正是国库空虚的时候,哪里有那么多银子铺张浪费?   再说了,当初她嫁给上官昊时,已经穿上嫁衣,出了皇宫大门了,只是被元奕绑架了而已。   后来,又和亲东延,那场面更是前所未有的隆重。   难道还要给她准备第三次?   再说了,北烈皇后心里也膈应,她哪里不清楚,顾清颜不是她亲生女儿朝倾公主。   她更知道她真正的女儿从马背上摔下来,折了胳膊,在病榻上躺了许久许久。   她明明知道一切,却不得不装做不知道。   在北烈,墨王权势滔天,有时候说话比皇上还管用。   要是墨王世子愿意娶朝倾,她怎么会认顾清颜,待她如亲生女儿?   实在是逼不得已,不得不拿她去讨墨王世子的欢心。   墨王觉得没有大办的必要,她吃饱了撑着把这事往身上揽,只是话得说漂亮点,不是慢待她。而是国库实在空虚,怕再出意外,只要墨王世子疼她爱她,其他的都是虚的。   墨王不愿意,皇上皇后不愿意,顾清颜还能强求什么?   她能说自己没有十里红妆就不出嫁吗?   只怕上官昊都该恼了她了。   就这样,顾清颜住进了墨王府。   这一切。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她祸害东延。挑起战乱,怂恿东延太子弑君夺位,还怂恿他绑架大周萧国公府表少奶奶。   要不是有她。百姓安居乐业,哪来的战乱纷争?   这些话,她不胜其扰。   尤其是大周,吞了三分之二的东延。北烈求和,大周提出要她和上官昊的命。   她庆幸。没有只要她的命。   否则北烈会毫不犹豫的把她交出去。   在墨王府的日子,她过的很忐忑,墨王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她。她几乎被禁足在墨王府,哪里都去不得。   大周给了北烈一个月考虑的时间,是否求和。全看北烈的诚心。   时间越过去,墨王在北烈积攒的威望就越低。   那么多百姓。都舍得让自己的父亲、兄弟、丈夫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换来太平。   如今只要朝倾公主和上官昊的人头,就能换回来太平,他为什么就不愿意!   他墨王的儿子是儿子,他们的儿子就不是了?!   不仅仅是百姓有怨言,就连军中将士也颇有微词。   墨王压力不小,可要他狠心,他又做不到。   犹犹豫豫,迟疑不决,一拖再拖。   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大周开战了。   这一战,打的时间不短。   足足三年。   安容三年怀了两胎,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后,又生了一个儿子。   如今,扬儿都五岁大了。   这三年,萧湛在外打仗。   安容依旧帮着筹备粮草饷银。   除了这事之外,还有一件很重大的事,那就是建造新的皇宫。   按理,在战乱期间,国库正是空虚的时候,不应该这样浪费人力物力。   可建造新的皇宫是刻不容缓的事。   大周皇宫离东延和北烈都很远。   现在东延已经归顺大周,成了大周的领土,北烈在不久的将来也是了。   若是京都依旧的话,未免有头重脚轻,对东延和北烈的管理有一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   迟早要修新都城,早修建,早完事。   安容想的很简单,把东延皇宫里那些宝贝卖了换银子,拿来修建新皇宫。   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不心疼。   新皇宫修了整整四年。   搬进皇宫之日,便是萧湛登基之时。   很不巧,那一天,黄道吉日啊。   安容身为皇后,哪怕身怀六甲,也必须在场。   一通繁复礼仪下来,累的她胎动,早产了,又生了个儿子……   举国同庆。   唯有萧湛和安容不开心。   又是儿子。   他们儿子不少了,已经有四个了,儿子以后再生也行,现在迫切的想要个女儿。   锦绣宫。   皇后的寝宫。   安容靠在大迎枕上,看着才出生的儿子,眼神很哀怨。   “晗月生了玥儿,纤柔生了黎儿,就连清和和弋阳都生了女儿,为什么我就生不了女儿?”安容不服气。   她们每回来,都是一手牵着儿子,怀里抱着女儿。   独独她,屁股后面跟着好几个,都是儿子。   萧湛无话可说,一连生了五个,全是儿子的,当真是不多见。   可他前世碰到玉镯时,看到安容生了七个儿子。   当时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是男是女,尚未可知……   就算那一胎是女儿,也就是说还得再生两儿子?   以前打仗,只觉得安容怀着身孕很辛苦。   一旦不打仗了,他觉得辛苦的是他。   憋的辛苦。   外面,萧扬带着三个弟弟进来。   六岁的他,今天刚册封为太子,一身太子衣装,分外惹眼。   可是安容一眼看见的不是他。也不是四岁大的萧然和萧逸,更不是两岁大的萧瑞,而是海棠怀里抱着的女儿,灵儿。   安容怀第二胎的时候,李良不知道动了什么法子,居然煽动军中将士,让他们起哄。让萧湛破例在军中给他和芍药办喜事。   当时。整个军营都轰了起来,请萧湛答应。   所谓军心,不可违逆。   但萧湛没有立即答应。只道,“等攻破廉城,喜宴和庆功宴一起办!”   当时士气高涨,恨不得立刻破了廉城。   赵风那厮。平常不吭声不吭气的,居然在一旁加了一句。那把属下跟海棠的亲事一并办了吧?   当时,安容都不知道他跟海棠看对眼了。   海棠自己也不知道,偏萧湛还当赵风和海棠已经私下定情,就准了。   左右成一对也是成。两对也一样。   大将军都答应了,海棠还能不答应?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了。   赵成一听,两兄弟都娶媳妇了。他也不能落单了啊,赶紧把自己加上。他要娶红绸。   在贺城的衙门,他扶了红绸一把,就看中了她了。   就这样,在军营里,破天荒第一次办了喜宴。   红绸和芍药生的都是儿子,海棠生的是女儿。   丫鬟没安容这么能生,生了一胎之后,目前只有红绸怀了二胎,才四个月大。   几个丫鬟虽然嫁了人,之前打仗,都住在军营里,并没有分开。   现在,安容给她们赐了府邸,挨的很近,许她们一个月进宫伺候她半个月。   海棠伺候安容的时候,会把灵儿带在身边。   灵儿很乖,安容很喜欢她。   只是这会儿,安容看灵儿的眼神,让海棠有些犯怵,怎么看怎么举得皇后想将灵儿据为己有。   正巧这时候几个皇子围上去看小皇子,海棠麻溜的抱着灵儿走了。   皇后想生女儿快想疯了,偏生一个是少爷,再生还是,简直邪了门了。   萧扬几个趴在床边,看新出生的弟弟。   他有些抱怨,“母后,说好的生妹妹,怎么又是弟弟?”   萧湛在一旁道,“别往你母后心口上撒盐,弟弟也很好。”   萧扬瞥了萧湛一眼,自家老爹,他还是怕的,他看了萧然几个一眼,道,“弟弟是好,可是我都有三个了。”   萧然看了萧逸和萧瑞一眼,接口道,“弟弟是好,我有两个了!”   萧逸瞅着萧瑞,道,“弟弟是好,我有一个了!”   萧瑞最小,他也随着他们往一旁看,可惜没有。   萧瑞高兴了,“我喜欢弟弟!”   说着,他又道,“我有哥哥,有弟弟,就差姐姐和妹妹了,母后,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姐姐和妹妹?”   萧逸瞅着萧瑞道,“别想了,你是不可能有姐姐了。”   “为什么?”两岁大的萧瑞,有些不解。   萧逸很有耐性,道,“母后再生,只可能是妹妹和弟弟。”   萧瑞似懂非懂,不过不妨碍他高兴,他也有弟弟了。   看着这么多儿子,安容也高兴啊。   可是她还是想要女儿……   她希望儿女双全,就算不一样多,也不用一边倒吧?   安容深呼两口气道,“我一定会生女儿的!”   等她说完,萧扬把手伸开,道,“母后,你快抽签给弟弟取名字。”   安容随手拿了一张。   萧玖。   刚定下名字,小玖儿就醒了。   儿子生多了,有经验,是饿醒的。   萧湛吩咐嬷嬷带萧扬他们下去。   安容抱起小玖儿喂奶,没有让奶娘喂。   安容发现,她亲自喂养的孩子,身体都强壮些,尤其是扬儿,越长大越像萧湛,冬天不喜欢穿厚厚的衣服,喜欢穿的很淡薄。   萧然和萧逸也是,丫鬟一个不留神,就把外袍脱了。   安容喂饱小玖儿,他又睡着了。   外面,有丫鬟进来,丫鬟手上裹着纱布。   这是安容新买的丫鬟木槿,她敛眉问道,“她又摔了碗?”   这个她。指的是顾清颜。   丫鬟点点头。   安容脸色不变,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顾清颜被俘虏大半年了,从她和上官昊被押解回京,连轩就把怎么处置他们两个揽在了身上。   连轩整治人,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连轩对待他们没有像对待元奕那样,只关在铁笼子里。关到死为止。   他把他们关在皇宫。最脏最臭的地方,皇宫刷马桶的地方。   连轩让他们两个在那里刷马桶。   未免上官昊逃走,在他脚上绑了玄铁球。很沉很沉。   本来顾清颜也要绑的,安容心软,求了句情,这才改成了普通铁球。三斤重。   他们两个,不干活。   每天一人一个包子。一个馒头。   干活,才能吃饱饭。   开始,两人还很倔强。   最近,越来越老实了。只是顾清颜偶尔还会发脾气,摔碗砸盘子,以泄心头怒气。   今儿。顾清颜发脾气,是因为安容又生了个儿子。   当初。她腹中怀的也是个儿子。   因为战乱,她随着上官昊颠簸,坐马车时,马车跑太快,踩了石块,侧翻动了胎气,最终小产。   六个月大的孩子,纵使她医术超群,也回天乏术。   他们两个被俘虏了,墨王则在战场之上,被萧湛一箭射死。   两人都很隐忍,觉得会有人来救他们。   的确,有暗卫偷偷潜进宫,试图搭救他们。   连轩贼坏,他故意放暗卫到他们跟前,当着他们的面活捉了暗卫。   一次又一次的将上官昊和顾清颜的希望碾得粉碎。   渐渐的,上官昊的心死了。   在上一波营救他们的暗卫被活捉之后,半年再没人搭救他们。   一天夜里,下着瓢泼大雨。   第二天,丫鬟送饭时,发现两人双双毙命。   死前墙上留了四个字,用血写的:若有来生。   没人知道他们,若真的有来生会怎么样,是悔改了,还是会报复。   从被俘虏,到自尽身亡。   上官昊和顾清颜忍了两年。   元奕就不同了,他被俘虏了十五年,关了十五年,才过世。   他也是自尽的,不过是朝倾公主病逝,他生无可恋才去的。   萧湛也没有将他一直关在铁笼子里,关了四年后,就把他放了出来,当时朝倾公主知道北烈国破人亡,北烈皇帝皇后纵火焚身,思亲心切,伤心欲绝,元奕几天没见到她,求安容和萧湛,让他去见朝倾公主。   从那天起,他就和上官昊一样,脚上绑着玄铁球,走动可以,想逃走,断然不可能。   对朝倾公主,对他。   安容能做的都做了。   不过,朝倾公主把小烈儿教养的很好,没有教给他仇恨,元奕也没有给唯一的儿子太多的负担,只愿他活的快乐。   天下一统,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后宫只有安容一人。   倒是有大臣提过让萧湛选秀。   那提选秀的大臣,萧湛面无表情的听他说完,然后直接贬官了。   贬官理由是故意制造帝后矛盾。   打那以后,再没人提选秀的事。   再加上,安容够能生的,五个皇子……   多少皇上,穷奇一生,也才生了五个?   而且,据说皇后又怀上?   据说有大臣在赌,这回皇后是生皇子还是公主了。   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御书房前,安容系着大红斗篷,看着几个孩子在雪地里打滚嬉笑。   她嘴角一抹笑,怎么也掩不住。   不知何时,萧湛站在她身边,将她拥在怀里。   又不知站了多久,赵风走过来道,“皇上,有太上皇他们的消息了。”   当初,萧湛攻破北烈,凯旋之际。   皇上送了一道圣旨来。   禅位的圣旨。   这么多年,萧湛一直派人找他们,一直没有音讯。   萧湛瞥头望着赵风,问道,“在哪儿?”   赵风回道,“在六百里外的清风亭,当时王爷怀里还抱着个小少爷,喊他大爹爹……。”   安容愕然,“大爹爹?”   这是说还有二爹爹了?   赵风继续道,“太上皇说皇上把大周治理的很好,不必找他,闲云野鹤的日子悠闲自在,比做皇上舒坦。”   闲云野鹤当然舒坦了。   比起做皇帝,他更喜欢打仗那几年。   只是扬儿还小……还担不起重任。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道,“等扬儿满十三岁,我就禅位给他,带你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安容依偎在他胸前,笑的心满意足。   若说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就差一个女儿了。   这个遗憾,在安容生了个儿子后,又生了个儿子,彻底变成了绝望。   安容生儿子,生出了郁抑症。   萧湛提前一年禅位,带安容游山玩水去了。   偏巧,安容又怀上了。   站在船头,看水波潋滟。   安容摸着肚子道,“已经生七个儿子了,万一这回又是个儿子怎么办?”   “应该不会了吧?”   “你总是说不会!”   “这一回肯定不会了!”   “万一呢?”   “没有万一。”   “……万一呢,万一呢。”   “要真是儿子,为夫就去给你抢个女儿回来!”   “……。”   八个月后,安容总算如愿诞下一女儿。   她盼女儿,盼了十年。   来的太晚。   故取名,萧晚。 书香门第【柔雨拂肩】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