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图书由（落樱倾卿）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侍卫大人，娶我好吗》 作者：易五 文案： 本文又名《侍卫家的小娘子》，《宠妻侍卫》， 《从陪嫁丫鬟到一品夫人的成长史》 官家贵女沦为陪嫁丫鬟，最后悲惨死去。 重生后，肖文卿踏上努力改变自己悲惨命运的道路。 肖文卿：侍卫大人，娶我好吗？ 男主：（默）她眼睛瞎了吗？ 肖文卿：夫君，你为何让我成为弃妇？ 男主：我重新娶你。 一句话简介： 陪嫁丫鬟重生求嫁丑男，最后变成一品国公夫人。 PS:本文架空，读者请勿考据。 本文先期小虐，后期绝对甜宠。 小包子们可爱得让大家都想抱一个回家。 男主是个带着面具的人，性格会精分，不喜莫入。 内容标签：重生 女强 主角：肖文卿（春喜）、凌宇轩（假赵明堂） ┃ 配角：赵干娘，诸位贵妇贵女，潇潇…… ┃ 其它：忠犬、苦尽甘来、包子可爱…… ================== ☆、第1章 一去母留子 深秋的雨淅沥沥地下着，天阴沉沉的，大庆皇朝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嫡长子鸿胪寺右少卿何俊华的偏院中，妾室肖氏痛苦地呻-吟着，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床褥。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密密的汗珠如外面的雨水一样不住流淌。 两名中年稳婆都撸起袖管，一名站在床边不断搓洗热毛巾，另一名跪在床尾，弯腰观察她的腿间。丫鬟们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又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偏院正厅里，一老一少的两名贵气的妇人端坐着，脸上都有些着急。 “玉芝，你已经决定好了？”五十岁上下的老妇问道，慈善的眼中藏不住精明锐利。 “婆婆，儿媳已经决定好了。”被称作玉芝的年轻妇人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这是你院中的事情，我不便插手。”老妇说道，吩咐身边的老仆，“去我那边拿一支百年人参来，给肖姨娘用。” “是。老夫人。”站在她身后的管事媳妇福福身，走了出去。 产房中，肖文卿还在痛苦呻-吟。她从清晨开始作痛，到现在已经阵痛大半天，人都精疲力尽了，可是孩子好像还留恋母体，不愿出来。 “肖姨娘，这是老夫人的百年人参熬成的汤，你喝下养养精神。”穿着蓝色衣裳的稳婆说道，拿着碗和汤匙过来，小心翼翼地喂临产妇喝参汤。 苦中带着一点甘甜的人参汤进入嘴里一会儿，肖文卿便感觉有了一些气力。 “夫人，和老夫人都在外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趁着阵痛间隙间，肖文卿虚弱地询问道。 “是呀，你肚子里的这个可是何大人的第一个孩子，老夫人和夫人当然重视了。你若是能生个小公子，肯定能母凭子贵获得很多赏赐。大人看你能生儿子，也一定会多到你房中来。已经有人通知大人了，只是外面下着雨，他未必赶得回来。现在是未时两刻。” 蓝衣稳婆鼓励道，肖姨娘已经是妾了，她能获得的也只有赏赐和何大人以后的恩宠。 肖文卿听了，苦涩地抿了抿嘴。 妾生的孩子，天生就低人一等，她若是生了个儿子，将来也是辅助嫡子。她的孩子，她不能给他高贵的身世，不能给他荣华富贵，唯一能给的只有生命。 何大人……她只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为了不让何大人不被哪个狐媚子迷住跟他争抢宠爱，便把她送给他做了妾。 他嫌弃她美丽有余在床上却如个木头，对她新鲜感过了之后便是想到了才过来，这也是她一直希望的，她怎么可能甘心当一个玩物一样的妾室。后来她怀了他第一个孩子，但他也许讨厌长子是从妾的肚子里生出来，对她怀孕一事表现得非常冷淡。此刻，她突然又有些期待他的宠爱了，有一个不受宠爱的母亲，她的孩子，将会很苦吧。 肖文卿心中叹气，努力休息，积攒体力。阵痛过去不久，又一波阵痛开始了，她再次痛苦地低声呻-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还刮起了风。天越开越阴沉，产房里很黑了，丫鬟们点上几盏灯，保持产房光明。 “肖姨娘，用力，再用力向下推，我都看到孩子的头了。”跪在床尾接生的稳婆急切地叫道。 ”嗯，嗯，啊~~啊——”肖文卿呼呼吸气，咬着牙猛地向下用力。瞬间，她感觉腿间热液涌动，一个软软的东西从自己体内滑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小心脐带……”接生的稳婆紧张地叫道，小心翼翼用剪刀贴着婴儿的肚子剪断脐带，然后迅速把脐带缠绕在剪刀上，开始慢慢往外拉胎盘。 蓝衣稳婆伸手将婴儿抱过来，一看，马上笑道：“肖姨娘，恭喜恭喜，是个男孩。”说着，她开始清理婴儿口中的羊水。 因为胎盘还没有下来，接生稳婆不敢有丝毫大意，一手拖着缠绕剪刀的脐带，一手按住肖文卿瘪下去的肚子，一点点把胎盘引出来。 婴儿口中的羊水清理掉后，蓝衣稳婆拎起他的两条腿，一打他的小屁股，他顿时哇哇嚎啕大哭。 肖文卿听得精神振奋，感觉又一股血液混着柔软的异物滑出体内。 “终于出来了。” 看到完整的胎盘从肖姨娘的体内滑出来，接生的稳婆松了一口气，这才举起胳膊擦擦脸上的汗水，开始命令丫鬟给她干净的热毛巾，她要开始清洗肖姨娘的下-身污血。 “哇~~哇~~哇~~”婴儿哭个不停，蓝衣稳婆麻利地给他扎襁褓。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孩子。”已经筋疲力尽的肖文卿身声音虚弱地说道。 “呶，看看，这就是你的儿子。”蓝衣稳婆道，抱着襁褓来到肖文卿床边，让她看襁褓里的小婴儿。 借着有些昏暗的烛火，肖文卿贪婪地看着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儿子。他皮肤红通通的，还皱着，脸好小，眼睛闭着，头发很黑，眉毛却淡得看不见。 “肖姨娘，老夫人和夫人还在外面等着看小公子呢。你先休息，我把小公子抱过去。”蓝衣稳婆兴冲冲地说道，抱着襁褓转身向外走。大户人家生儿子，赏钱一般都会很多。 产房的门“吱呀”打开，一股冷风刚进来，门边又被严密关上了。 帮着肖文卿清理下-身污秽的稳婆也下床起手，道：“肖姨娘，你一切顺利，好好坐月子吧。” “大娘辛苦了。”虚弱的肖文卿打起精神彬彬有礼道。 “还好，生孩子是喜事。”接生稳婆回答道，叮嘱端水的丫鬟一些注意之后，便出去领赏了。 好困，浑身都在出汗。 肖文卿询问正在整理产房杂物的丫鬟：“雪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姨娘，现在大概是刚到酉时吧？奴婢不是很清楚。”雪玲说道，她是肖姨娘房中的丫鬟。 等孩子被抱过来，我再休息。 肖文卿心中暗想着，道：“雪玲，我口渴了，你给我倒杯水来，顺便给我拿一套干净衣物来，我浑身都湿透了。”产妇生孩子大量流汗失血，都会感觉异常口渴。 “是，姨娘。”雪玲连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走出产房。 雪玲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倒是夫人抱着襁褓和她的奶娘薛氏进来了。 “小姐。”躺在床上的肖文卿惊讶道，产房血腥气重，小姐怎么会进来？ “春喜，谢谢你为我生了个儿子。”知府小姐、鸿胪寺右少卿的正妻刘玉芝叫着肖文卿做丫鬟时的名字，语气听不说喜悦还是妒忌。 “小姐，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肖文卿咬咬失血的唇瓣，无奈地说道。 妾通买卖，妾的孩子都属于正妻。正妻如果愿意抚养，甚至记在名下，那是妾的荣幸、庶子的好运气。 “春喜，我不能怀孕，所以，你的儿子将是我的嫡子。”刘玉芝说道，眼中却充满怨愤。 “小姐，别这样说，你这样好心，将来一定能生孩子的。你不是一直都在吃夏大夫帮你配制的药吗？你说不定明年就会怀孕。”肖文卿赶紧安慰刘夫人。 刘夫人摇摇头，头上赤金喜鹊登枝金步摇也随着晃动。烛光轻轻摇曳，喜鹊嘴里衔着的三串金珠在她美丽的脸庞上映下了三串珠影。 “春喜，我自初潮便一直月事不顺，几年药吃下来，虽然症状有所减轻，但怀孕的几率不大。”她惆怅地说道。春喜是个文静坚毅的人，在生孩子的时候都痛得不断呻-吟，自己还敢生孩子吗？春喜是生得顺利，若是不顺利，弄不好要一尸两命！ “小姐若是真的无法生育……”肖文卿很艰难地说道，“这个孩子便是小姐生的，春喜不会有半点怨言。若是小姐吩咐，春喜誓死也不会说出真相。” “母子连心，就算你不说，就算我将府中的下人全部发卖掉，你们母子见面，总会产生感情。这样，孩子还是不能完全属于我。”刘夫人冷冷地说道，眸中闪过一抹杀气。 肖文卿顿时产生不详的预感，小姐要发卖自己，还是……去母留子？ “春喜你放心，你的儿子我会视如亲生，请鸿儒教导他。他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嫡长孙，还有我这个出生名门的母亲，一生官运亨通，荣华富贵少不了。” 刘夫人冷漠道：“奶娘。” 薛奶娘点点头，转身走出去，然后端了一盆水进来。走到床边，她猛地将肖文卿身上的棉被扯掉，将那已经凉透了的水尽数倒在产妇肖文卿的身上。 “小姐……”肖文卿努力忍耐住浑身的疼痛，眼中迸出愤恨、绝望、遗憾……唯独没有吃惊。 刘夫人被她的表情激怒了，“你的容貌不逊于我，我心里一直都是厌恶你的，你却偏偏是祖母送与我的，我又不好过于责罚你。” “俊华说你骨子里有一种文人的傲气，我却觉得你是天生的贱婢！”刘夫人冷冷道，“奶娘，把窗户打开。”说完，她抱着襁褓快步离开了。 “春喜，谁叫你我都是下人呢？死了，到阎王爷那边可别怪我。” 薛奶娘摇着头说道，却迅速将产房两个紧闭的窗户打开，然后卷起沾了血的棉被走出门，把门关上，再从外面反锁上。 窗户一下子全打开了，外边寒冷的秋风携着湿气冲进产房，产房里的几盏烛火顿时全熄灭了。“嘶~~”肖文卿浑身湿透，被寒风吹到顿时浑身打颤。 偏院里的人仿佛一下子都走光了，没有半点人声。 肖文卿撑着虚弱的身子艰难地下床，走到窗边探头向外张望，然后绝望地将窗户关上，再努力走到另一扇窗户前把窗户关上。产房里黑漆漆的，她摸索着走到床边，慢慢躺下，她知道她再无生机，不如死得坦然些。 爹爹……爹爹……你来接我了吗？ 文卿没用，没能和母亲一起护送你的棺木回家；文卿不孝，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 希望……弟弟……继承家业……重振肖氏门楣…… ○○○ 何氏第七代嫡长媳刘氏，生嫡长孙。 何少卿大人一名小妾半夜突发急病死了。为了不冲撞了小公子，当天上午便从后门抬出去埋了。 ☆、第2章 二一场噩梦 “春喜，春喜，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快些醒醒。” 耳边听到春丽的叫声，春喜陡然睁开眼，猛地坐起来急速喘息。 “春喜，你终于醒了。你做了什么噩梦？看你，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春丽惊讶地说道。她和春喜睡同一个屋子，春喜突然痛苦的呻-吟声惊醒了她。 “我……我……”春喜咬咬下唇，略迟疑道，“我梦见我爹了。我爹咳嗽咳出了血，我急坏了，偏偏又无能为力。” 她若说自己在梦中是姑爷的妾室，还为姑爷生了个儿子，春丽一定会说她这是痴心妄想吧？ “是吗？我看你不时皱紧眉头的。”春丽说完，催促道，“快点，我们要准备伺候小姐和姑爷起床了。”她们是黄林知府千金刘玉芝的陪嫁丫鬟。 春喜赶忙伸手擦擦脸上的汗水，道：“嗯。”说完，她迅速掀开被子起床，穿上青衣丫鬟服，由春丽帮忙着快速将头发梳理好。 这里是大庆皇朝的京城永安，主人就是小姐的公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何彦清， 小姐的婆婆是县主，和皇族沾亲带故，夫婿是鸿胪寺右少卿，她一嫁过来成了从五品的官夫人，别人都说她好命。 春喜也感叹小姐的命是真好，因为小姐自幼受祖母、父母宠爱，出嫁后受到夫婿宠爱，婆婆也对她颇为满意。 在那梦中，小姐嫁过来一年，何家老夫人便给嫡长子、小姐的夫婿纳妾，理由是这个通房丫鬟伺候她儿子很多年了，现在还怀有身孕，孩子不管男女都是何家的，必须有个明面上的身份。 姑爷和小姐才成亲一年，还如胶似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同意纳妾了？ 春喜觉得这个绝对是噩梦！ ○○○ 御史府左花园隔壁的撷芳院中，天还未大亮，春喜和春丽便捧着盥洗用具站在小姐和姑爷的寝室外等候了。 昨晚负责守夜的老婆子笑道：“两位姑娘早啊。” “春喜姐，春丽姐，你们好早。”也一同守夜的丫鬟雪玲笑着说道，捂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 另一名丫鬟雪晴朝着她们道早安。 “赵妈妈早安，雪晴姐早雪玲早，你们昨晚辛苦了。”春丽笑道。春喜在后面附和。赵妈妈是姑爷院子里的老人了，雪晴雪玲是院子里的一等丫鬟，她们初来御史府，多亏她们多有提点，才没有出差错。 早上伺候的人来了，昨晚守夜赵妈妈便回去了，雪晴雪玲也回丫鬟房去了。 寝室的门还没有开，春喜和春丽便站在房门外的走廊上低声说话，看着院子里一直开得正艳的桃花树。不一会儿，专门伺候她们姑爷的仆人青书也端着盥洗用具赶过来了。 春三月，桃花盛开，彩蝶缠绵，他们三人站在外面很久，鸿胪寺右少卿何俊华才从拉开了房门。 “奴婢给姑爷请安。”春喜春丽朝着开门的年轻儒雅男子躬身施礼。 “公子安好。”青书道。 “都进去吧。”何俊华微微颔首。他现在只是个鸿胪寺的从五品官，不需要天天上朝的。 丫鬟仆人鱼贯而入，春喜和春丽走入里间。刘夫人刘玉芝已经起床了，正径自坐在梳妆铜镜前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 “奴婢给小姐请安。” 春丽进来里屋之后便和往常一样微微福身，然后赶紧往洗脸盆中倒热水，调水温。 春喜看到小姐的侧影，心中陡然无来由地涌现一抹绝望和恨意。察觉自己异常，她赶紧压制住，随着春丽一起朝她请安万福，然后准备帮小姐梳洗。噩梦居然影响到她白天的正常情绪了，她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忘掉。 “嗯。”刘玉芝淡淡地应了一声，缓缓走过来。 春丽春喜连忙把盥洗用具递给刘玉芝。刘玉芝先拿杨柳枝和中草药研制成的揩齿粉末刷牙漱口，然后拿起毛巾洗脸，洗完脸便坐在回到梳妆台前。 春丽站在她身后开始帮她梳发。 “小姐，你今日想梳什么髻？”春丽询问道。她擅长梳很多种繁琐美观的发髻。 “随你。”刘玉芝优雅地说道。 “是，小姐。”春丽道，开始帮小姐盘如意髻。 春丽在梳发盘髻时，春喜走进红木拔步床内，开始整理床铺。看到床上一片凌乱，她脸上微微一红，又平静下来。 春喜仔细检查被子，确定被子没有弄脏才折叠起来。她检查床褥，发现床床褥一处地方有污渍，便立刻抽掉，走出拔步床打开大衣柜，从里面翻出一条干净的床单，回到拔步床内铺上，然后再检查了一一遍，这才放心地拿起那弄脏的床单走出来，暂时搁在一边，等一下带出去让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送到洗衣妇那边去清洗。 刘玉芝梳妆打扮好后，走出寝室，去堂屋用早膳。 何俊华虽然不用上朝，但每天都要去鸿胪寺办公，所以他提前用早膳走了，而不是等要花很多时间打扮的刘玉芝。 用完早膳，刘玉芝回房补了一下妆，道：“你们跟我去老夫人那儿请安。” “是。”春喜春丽立刻道。御史府规矩很严，小姐嫁过来第三天便开始晨昏定省了。 老夫人的天禧院位于御史府的右边偏中的位置，而撷芳院的就在它的后面，刘玉芝主仆只要沿着抄手游廊过去，就到那里了。 天禧院比较安静，后院还有一座小小的庵堂。当刘玉芝带着两个丫鬟进入天禧院堂屋，何老夫人——三品淑人已经坐在罗汉椅上和两个管事婆子聊天了。 “儿媳拜见婆婆，婆婆万福。”刘玉芝走上前款款施礼。春喜和春燕也随着她深深行福礼。 原本坐在何老夫人左右下手的管事婆子赶紧站起来避开。 “玉芝，你今日稍微来迟了一些。”看到儿媳眼梢带春双颊桃红，过来人何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起来吧，坐。” “谢婆婆。”刘玉芝这才起身。 “给大夫人请安。”两位管事婆子等她起身后赶紧朝她道万福。何御史有五个儿子，嫡长子何俊华成亲后半年，庶出的二公子也成亲了。 “钱妈妈赵妈妈请起。”刘玉芝一脸含笑道。这两位管事婆子跟随老夫人二十多年了，一直是老夫人的心腹，所以老夫人才会在无人的时候让她们坐下说话。 刘玉芝坐在何老夫人面前的腰鼓凳上，开始和她寒暄。春喜和春丽便站在她的身后眼观鼻口观心，默默听着。 婆媳两人喝茶聊天了一会儿，何老夫人和善地问道：“玉芝，你来我何家已满一年，过得可还习惯？黄林虽距离永安不远，但两地有些生活习惯迥然不同。” 刘玉芝端庄淑仪地点点头，“儿媳还好，谢谢婆婆关心儿媳。”说完，她优美的嘴唇弯起一道精准完美的弯弧。 “这就好。”何老夫人点点头，稍微迟疑了一下，问道，“玉芝，你和俊华成亲已有一年，为何还没有好消息传来？” 刘玉芝微微一愣，赶紧低头躬身道：“婆婆，儿媳可能还未完全习惯京城的水土。”传宗接代是每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任务。 何老夫人望望身边的一个管事婆婆，便道：“玉芝，我要和你说件事情。” 刘玉芝顿时愣住了，这说话语气颇有些商量的意味在其中。 “婆婆请说，儿媳理当为婆婆分忧。”她微微欠身道。 “玉芝，你也是官宦世家出身，应该知道我等人家，男子十六七岁的时候，房中便会有通房丫鬟。俊华有两个通房丫鬟，一个在你进门之前已经配给别院的小厮了，还有一个……” 何老夫人顿了顿，道：“那一个原本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目前还有身孕，所以我打算抬她为俊华的妾。” 刘玉芝在听到通房丫鬟的时候脸色已经微微变了，等听到其中一个还怀了孕，婆婆要将之抬为小妾，顿时脸色煞白，双手死死抓住手中的粉蓝色绣帕。她还没有生出嫡长子，她的夫婿就有庶长子了。 她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比她更震惊，那就是春喜，因为这是她噩梦中的一个片段！ 春喜的震惊让站在身边的春丽察觉，春丽不动神色地用肘拱了春喜一下。她们是丫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牢牢站在小姐身边。 “玉芝，你熟读女戒，通情达理，应该如何如理这种事情。” 何老夫人道，“紫嫣七岁进入我府，一直在我院中伺候着，我颇为中意。她聪明懂事知道分寸，俊华对她也极为满意。她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儿的血脉。”对于一直养在面前的乖巧丫鬟，何老夫人还是有些真感情的。 婆婆先是询问她为何还没有好消息，然后再说抬怀孕的通房做妾一事，分明是用怀孕压制她！ 刘玉芝脸色煞白，嫣红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正经人家如果遇到这种事情，绝对会用打胎药把孽种打掉，因为这是对亲家不尊重！难道何家认为她堂堂知府之女远嫁到京城，娘家对她就鞭长莫及，不能替她做主了吗？ 噩梦片段在现实中出现了！ 春喜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微微低着头望着她家小姐。 大庆皇朝律法，平民不得纳妾，官员按照品阶可纳妾室数量不等。 王公一级可纳妾八人，郡一级的公侯可纳妾六人，一品、二品官员纳妾四人，三品、四品官员纳妾三人，五品、六品纳妾两人，七品、八品、九品纳妾一人。 大庆皇朝对嫡庶严格区分，妻生子是嫡子，是家族的继承人，妾生子可以少量继承父亲的遗产，而婢生子奸生子是没有任何权利的，母亲是什么身份孩子还是什么身份。 何俊华是从五品官，拥有纳两妾的权利。现在他的母亲要给他纳妾，不过按照规矩，他的正妻如果不同意的话，他还是不能纳妾的。 “婆婆。儿媳才进门一年，夫婿就马上纳妾，儿媳的面子……”她不同意的话，一顶妒妇的大帽子就此落下来了，而且从此会失去公婆和夫婿的欢心。 良久，刘玉芝很艰难地说道，“婆婆可不可以暂缓半年，等儿媳入门一年半后再让紫嫣姑娘进来？”进门刚一年夫婿就急不可待地纳妾，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很不得夫婿的心。 “这……六个月？”何老夫人顿时犹豫了起来。 半个月！ 春喜努力控制自己心中的惊骇。如果噩梦是真的，小姐只能拖半个月，半个月后，紫嫣姨娘就会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进门了，之后…… ☆、第3章 三噩梦为真 　　紫嫣毕竟是在面前长大的小丫鬟，何府仆人对她的感情上不是初来乍到的大夫人小恩小惠所能比的！ 　　管事婆婆赵妈妈站在不远处朝着何老夫人比划肚子，示意她别忘记紫嫣的妊娠月份。 　　何老夫人见了，皱了皱眉头对刘玉芝道：“恐怕来不及了。紫嫣那丫头已经怀孕六个月，等不起。”如果生的是女儿，身份高低，是主是仆就无所谓了；如果是男孩，庶长子，唉，有些麻烦呀…… 　　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这不是说她新婚夫婿和她鸳鸯交颈的时候，还和那贱婢偷情缠绵？ 　　刘玉芝绞着手中的蓝色绣帕，微微低头，片刻之后便强颜欢笑道：“儿媳听凭婆婆做主。”如果不想失去婆婆和夫婿的欢心，她就必须让步。至于那贱婢落到她的手中…… 　　“娶妻当娶贤。玉芝，你的贤孝婆婆都记在心里呢。” 　　何老夫人颔首，转脸道,“桂香，去我房里把赤金红宝扣环手镯拿来，就在第二个珠宝盒的第三层中。” 　　她的贴身丫鬟桂香连忙应声“是”，去里屋拿手镯。 　　“半个月后怎么样？”何老夫人和蔼地询问道，面容一脸慈祥，语气中却隐藏着不容拒绝。她儿子宠爱紫嫣，在娶妻之后还允许紫嫣生庶子，没想到媳妇肚子没消息，紫嫣倒是先怀上了，这能怪谁？怪媳妇肚子不争气！ 　　“好。”刘玉芝恭顺垂眸，听了便微微颔首。 　　微微低头的春喜镇定地看着，心中暗道：老夫人等一下会说，那副手镯是皇后御赐，她年纪大不适合带了，小姐年轻正合适。 　　不一会儿，桂香拿着一块红布包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何老夫人。 　　何老夫人接过红布包慢慢打来，和悦地说道：“玉芝，这是十七年前当今皇后赏赐给我的。我年纪大，早就不带这种式样的手镯了，你年轻，真适合。”她现在佩戴各种玉镯。 　　皇后御赐的？婆婆为了安抚她心中的委屈还是下了点血本。 　　“婆婆，这是当今皇后娘娘赐予您的，儿媳怎么敢戴？”刘玉芝赶紧道。宫里的赏赐普通人大多只能供着，用了就是僭越。 　　“没有关系，这是皇后赐给高品阶朝廷命妇的，上面只有皇家尚衣局的印记，没有皇家专用印记。来，你收着，以后可以当作传家宝给你的儿媳。”何老夫人慈祥地说道。金子倒也罢了，富贵人家都会有些，那几颗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倒是上等纯净好货，更重要的时候这手镯款式精美做工精湛，出自皇宫工匠之手。 　　“婆婆如此厚爱儿媳，儿媳就却之不恭了。”刘玉芝再不敢迟疑，上前躬身领受。 　　何老夫人将两只赤金红宝扣环手镯重新包好交给刘玉芝。 　　看着时辰差不多，刘玉芝便起身告辞，说要去花园走走。 　　何老夫人知道她此刻心中肯定很不痛快，很理解地说道：“去吧。” 　　每一个成为官夫人的女人都会有过一两回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因为正妻是女主人，妾永远低她一等，庶子除了会继承到一些父亲的钱财，只要正妻有嫡子，其他的任何都抢占不去。 　　按照本朝律法，若是正妻只生嫡女，正妻的嫁妆也只能有她的嫡女继承；正妻如无子无女，又没有指定谁继承，嫁妆只会被娘家收回，庶子贪不到半点！ 　　○○○ 　　花园中，桃花盛开，远远望去宛如天空的粉红粉白云彩飘落到了地面上。淡淡的桃花香弥漫着花园中，蝴蝶成双成对翩翩起舞，人们充分地感受到春天万物繁盛的神奇。 　　刘玉芝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桃花树下，目光阴冷地望着眼前的桃花。前几日，她和夫婿逛桃花林，夫婿还说人比花娇；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夫婿早就桃花两三枝地养在花瓶中了。 　　她出身官宦世家，祖父伯父父亲他们都纳妾，有好几个通房丫鬟，她知道自己的夫婿肯定有通房丫鬟，迟早也还会纳妾，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过门才一年，夫家就急不可待给她夫婿纳妾，一点也不尊重她，而那妾已身怀六甲，她夫婿即将有长子了。夫婿的长子不是由她所生，她脸面何在？ 　　“春丽春喜，我该怎么办？”她失神地问道，罕见地向自己的陪嫁丫鬟寻找安慰。在这个府中，她除了奶娘、两个贴身丫鬟，就只有两个帮着管理嫁妆的管事媳妇。 　　“小姐，你是正妻，女主人，妾要伺候你，生下孩子也还是你的。”春丽鼓励她道。在知府府中，小姐的母亲、知府夫人就将那三个姨娘和庶出的少爷小姐们管治得服服帖帖。 　　“小姐，奴婢不知，谨听小姐吩咐。”春喜很平静地说道。 　　刘玉芝回首望望她们，愤怒道：“你们两个蠢货，一点也不能替主人分忧！” 　　她就知道丫鬟们是没有主见的，刚才鬼迷心窍了才询问她们。那紫嫣贱婢估计是和她夫婿一起长大了，他们有青梅竹马之情，她必须想办法把夫婿拉回到自己身边才行。 　　陡然间，她想到了照顾自己多年的奶娘。奶娘人老经验丰富，也一直都维护着她，必定也会替她想法子。 　　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民间泼妇所为，她堂堂知府千金岂能用之？ 　　想到奶娘的精明，她便朝自己的撷芳院走去。她嫁到何府一年，薛奶娘每天都在后院走动，忙着认识后院的大小婆子媳妇们，帮她拉拢人心。 　　春丽见小姐走了便跟上。发现春喜有些心不在焉，她赶忙伸手拉了她一下。 　　春喜此刻面容依然镇定，其实心中充满惊骇，因为她目前看到的和她噩梦中发生的一个小片段几乎完全一样。 　　噩梦如果是个预知梦，那么在紫嫣姨娘抬进府为妾的前两天，小姐会告诉她，她决定让她成为姑爷的第二房妾，和紫嫣姨娘进府的那一天开脸，和姑爷圆房。 　　她不是自愿为婢的，她是被拐卖的。 　　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虽然家道中落，但父亲也曾当过知县。她怎么可以做别人的妾，给祖宗丢脸？ 　　她不愿意做妾，她跪在小姐面前委婉拒绝。可是小姐说，陪嫁丫鬟本来就是在小姐不方便时代替小姐伺候姑爷的，她让她做姑爷的妾是抬举她，她别不识好歹；她如果不愿做妾就算了，反正她还是要做通房丫鬟的，否则就去死。 　　她还期盼有一天能获自由，遵循记忆寻找家人，怎么可以就此死去？ 　　她被逼无奈，只能恳请当她年老色衰、姑爷不再要她的时候，小姐能放掉她，让她返乡落叶归根（大庆皇朝有着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奴仆逃跑只要家主拿着卖身契到官府告状，那逃奴便是通缉犯，抓住了要严惩）。 　　小姐那时候居然同意了，也许在她考虑将她抬为妾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去母留子的想法。 　　小姐去和姑爷、何老夫人说，她要喜上加喜双喜临门，把文静漂亮的陪嫁丫鬟送给姑爷做妾。 　　何老夫人有些为难，姑爷却是默默接受，在她和紫嫣姨娘一同立为妾的当晚就进入她的房中，完全不考虑身怀六甲的紫嫣姨娘心中感受。姑爷性情凉薄，绝非良人！ 　　她既然知道了未来的悲惨命运，一定要想法子逃掉才行。 　　○○○ 　　傍晚，鸿胪寺右少卿何俊华从官署回来，先回自己屋里换下官服穿上常服，然后来到妻子屋内，便看到自己的美丽娇妻手托香腮面带忧愁，便知道她为了什么。 　　他刚进入屋内，站在一边的春丽春喜便朝他躬身道：“姑爷回来了。” 　　刘玉芝听到丫鬟的声音，便赶紧拿起绣帕擦了擦眼角，起身迎接道：“大人。”她朝他微微福身。 　　“你我夫妻在房中就不必这般多礼了。”何俊华快步上前将她搀扶起来，看到她潮湿的泪眼，便柔声道：“玉芝，你有心事？谁给你气受了？”说着，他领着她坐下，夫妻俩开始谈话。 　　春喜朝着春丽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走了出去。 　　“大人，今日妾身给婆婆请安，婆婆说要给你纳妾。”刘玉芝幽怨地说道，粉脸泫然欲泣。 　　怜惜地轻抚她的粉脸，何俊华温柔地询问道，“你怎么回答？”这件事情他一开始就知道。这能怪他吗？谁叫她身体不好怀不上？她偷偷吃药调理身子当他不知道？如果她将来依然怀不上，他岂不要断子绝孙？没种的男人如何在外面立足？ 　　“妾身还能怎么回答？妾身只能允许了。” 　　刘玉芝委屈地说道，“妾身思量着那紫嫣必定是大人的青梅竹马，大人对她感情必定深厚，打算将她安排在最近的院子里，大人经常过去探望，妾身也好就近照顾着她，毕竟她怀了大人第一个孩子。” 　　端着热茶进来的春喜听到这里，暗道：留香院。 　　她端着茶往何俊华和刘玉芝面前走去，春丽快步上前端茶，恭敬道：“姑爷请喝茶。小姐请喝茶。”她将一杯茶端到何俊华面前，然后将刘玉芝面前的冷茶撤下来换上刚沏好的茶。 　　何俊华抬眼看看春丽和春喜，等她们退到一边便询问刘玉芝道，“你打算将她安排在哪里？” 　　“妾身撷芳院左后边的小院子。那院子虽然小了些，胜在距离书房比较近。”刘玉芝说道。撷芳院旁边后面的几个小院子本来就是安排给嫡长子妾室和孩子们用的！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这样办吧。”何俊华抓起刘玉芝保养得如幼儿般嫩滑的小手，深情地说道，“一个妾而已，为夫的心还是在你身上。” 　　“大人……”刘玉芝顿时笑颜如花，如窗外开得灿烂的桃花。 　　是啊，一个妾而已，怎么样也不可能动摇到她的地位！ ☆、第4章 四某个侍卫 还有十二天。 春喜面容平静，心湖却激烈震荡着。 如果她不在十二天里脱离小姐掌控，就会被小姐告知做妾“喜讯”。 她八岁被拐卖，一年半期间经过七八次转手，卖身文书变得合法有效，她已经无法说清自己的身份了。她被卖到黄林知府府上做丫鬟，当时人伢子和知府家签的是死契，卖身价十五两。 自从她在知府府中正式得用之后，每个月可以得到一些月钱，过年过节时老爷太太还都有赏钱。她吃穿用度都在知府府中，自己很少有花销，目前已经积攒了十九两银子，可以给自己赎身了。死契变活契还是有可能的，只看掌握卖身死契的主人愿不愿意。 不过在噩梦中，表面贤惠温雅的小姐心中其实一直很厌恶她，她既然能做出去母留子的残忍决定，肯定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让她好过。她要是主动请求赎身，还可能连小姐她那虚假的承诺——当她年老色衰、姑爷不再要她的时候，她允许她离开的承诺都得不到。 必须找个有能力的人帮助自己，而且还要快。 事关自己性命，春喜心中发愁，连续两天都有些走神。她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很少能离开小姐身边，而小姐基本只在御史府后院走动，她根本无法结识有能力的人。而且就算她结识了，没有好处别人也不会帮她。 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春丽察觉了她的异常，专门将她拉到一边说话。 “春喜，你这两天神色异常，是为小姐担忧，还是为你自己？”她单刀直入道。 “春丽姐，你想说什么？”春喜微微惊愕道。春丽九岁卖到知府府后，经过管事媳妇调-教就直接拨到十一岁小姐房中伺候，而她先在老太太面前伺候，两年前老太太看到小姐身边一等丫鬟因故走了一个，便将谨言慎行、签了死契的她拨过去伺候小姐。 她们两个虽然都是陪嫁丫鬟，但小姐更喜欢春丽近身伺候。 “陪嫁丫鬟自古以来便是随着小姐一起伺候姑爷的。可是我看你自从得知姑爷要纳妾就有时魂不守舍，你该不会喜欢上姑爷，想做他的妾了？” 春丽苦口婆心道，“小姐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能背叛小姐。在这府上，只有我们是小姐的人，无论如何都要站在小姐的一边。” 姑爷身份高贵、容貌儒雅俊秀、又颇有些才情，还会说些甜言蜜语，确实很容易迷倒不谙世事的少女，难怪春丽会认为她有这种心思。春喜只好苦笑道：“春丽姐，你看我春喜是个会爬姑爷床的丫鬟吗？”春丽一直是小姐身边最贴身贴心的丫鬟，自从随着小姐进入京城，自己也和往常一样辅佐着她伺候小姐姑爷，和在知府府上一样。 “不像，可你这两天失神好几次了，让我很担心。”春丽道，“小姐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容易找碴发火，你要当心点。” 这两天要不是她暗中注意春喜，关键时刻帮春喜隐瞒，小姐说不定已经发现春喜的异常了。 小姐正在苦恼姑爷要纳妾，如果知道身边的陪嫁丫鬟隐藏着过分的心思，怕是会大动肝火。她们是卖断终身的奴婢，小姐随时可以将她们发卖出去，惨的话也许会直接卖进青楼。 “春丽姐，谢谢你这两天帮我。”春喜感激地说道。春丽是个心思单纯、虽然有些胆小但也有份热心的人，自己和她相处都感觉很舒服。 “春喜，我们卖断终身之后，我们就永远是任人摆布的贱婢，兴起不该有的妄想反而会招来大祸。”春丽警告道。 “我知道。”春喜颔首道。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春喜虽然和以往一样冷静自持，但面容迅速憔悴下去。自从做了那个噩梦后，她每天遇到的事情，看到的情景都仿佛自己曾经经历过。面对小姐，她心中总是会涌现一股怨恨，愤怒、绝望、无奈，还有无法说清楚的情绪，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情绪越来越强烈，仿佛这就是她自己的感情。 有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抚摸平坦的肚子，脑中幻想着红通通皱巴巴的婴儿，心中漾起温柔、爱恋和不舍，仿佛她孕育过一个孩子，她将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在这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身上。她成为姑爷妾的唯一获得就是一个孩子。孩子啊……对不起，既然娘无法保护你，你还是去别处投胎吧，希望你将来能有个可以保护你的娘。 春喜竭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过春丽和她居住在一个屋子里，两人又经常在一起伺候小姐，敏锐地察觉到她在恐慌。 春丽觉得春喜绝对不肖想姑爷。因为她总是尽可能地远离姑爷，有时候把给姑爷端茶送水的任务让给院子里的其他丫鬟。 春喜到底怎么了？ 春丽没有办法，因为春喜一向文静内敛，不肯和别人多说心思，尽管她们一同伺候小姐已经两年了。 ○○○ “春喜，你回房给我拿把扇子来，我要扑蝶。”在花园散步的刘玉芝看到双双对对翩翩起舞的蝴蝶，心头陡然升起一团怒气。 世人常把夫妻比作蝴蝶鸳鸯，蝴蝶鸳鸯历来成双成对，人何曾这样？她的夫婿背着她和别的女人成双成对风流快活，抛下她孤孤单单！ “是，小姐。”春喜浅浅福身，快速往撷芳院走去，寻找小姐以前用的扇子。 桃花林中，蝴蝶翩翩上下翻飞，极力追逐同伴，刘玉芝看得心头怒火越来越大，举手用劲折断一根桃枝，朝着面前的蝴蝶打去。 左边两对，右边一对，前面一对，后面又是三对，全是奸夫淫妇！ 刘玉芝眼红了，一会儿驱赶这边的蝴蝶，一会儿追着那边蝴蝶。她手中桃枝飞舞，有时狠狠打在桃树枝上，桃树枝摇晃着，如雨般撒落无数桃花瓣。 看小姐像个发疯一样驱赶蝴蝶，春丽很是担心。 发现小姐情绪越来越不对劲，她只好鼓起勇气扑上前抱住她的腰颤声道：“小姐，小姐，你消消气。你不能这样，你是知府千金大家闺秀，绝对不能做这种失仪态丢颜面的事情。” 幸好刘玉芝对九岁就跟着自己的春丽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听了便立刻将手中桃枝扔得远远的，慌张地抚摸自己的发髻，急切询问道，“春丽，我的头发没有乱吧？”她是高贵的知府小姐，从五品的右少卿夫人，绝对不能做出有*份的事情。 拿出放在袖袋里的小梳子，春丽小心翼翼地帮着小姐将散乱的发丝梳上去，整理珠翠钗冠，然后道：“小姐，温婉端庄，完美无瑕。” 爱面子的刘玉芝被她这一哄，情绪缓和了许多，看看四周被自己打蝴蝶时散落的桃花瓣，立刻道：“春丽，我们去姑爷书房看看，他也许现在已经回府了。”鸿胪寺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只要不在节日或者没有人来朝贡，时间都很清闲的，有官员就提前回府。 ○○○ 春喜拿了小姐的描金扇之后又拿了两把白折扇，然后才走出撷芳院，去花园回复小姐。 她穿过鹅卵石花间小道，绕过水榭长廊，来到桃花林中，却发现小姐和春丽已经不在这里了，地上是一大片桃花瓣。 她们去哪儿了？小姐这些天的脾气易怒，情绪多变，希望春丽别被她折腾，希望自己找到她们后小姐不要怪她行动迟缓，她们等得不耐烦了。 “小姐，你在哪儿？春丽姐，你在哪儿？” 春喜四处张望，在桃花林中寻找。在桃花林中找了一会儿，她只好去小姐最近喜欢去的几处地方寻找。 请问这位大姐，你看到大夫人了吗？ 请问花匠伯伯，大夫人有没有从这边经过？ 请问大娘，你看到大夫人了吗？我，哦，我是大夫人的丫鬟春喜。 春喜寻找着，有人指点她方向，有人则摇头不知道。走了好些路的她有些累了。 寻找到距离御史妾室赵姨娘的院子附近，春丽突然看到了一个侍卫双手捧着一个盒子过来。 这个……她认识也不认识。 她是御史府嫡长子长媳身边的丫鬟，这个侍卫是御史身边的一个侍卫，她只在小姐进入御史府和姑爷拜堂成亲那一天见过他一面。此人面上有疤痕，别人只要看到过他便不会轻易忘记。 但是在预知梦中，她还看过他两回，从别人那里听过一次他的消息。 十二月大雪纷飞的某一天，已经是姑爷妾室的她陪着小姐去老夫人那边请安，看到不远处一名扫雪的老仆突然滑到，路过的他赶忙上前搀扶起老仆，帮老仆拍打身上的雪。 被扶起的老仆称呼他赵侍卫，谢谢。 当时她就在想，这个侍卫人丑心热。 第二年春二月，何府祭祀祖先，怀孕的她陪着小姐站在祠堂外，听到何御史叫他赵明堂，指使他做事。 隔了几天，何府后院几个媳妇婆子在一起聊天，她经过时听到她们提起赵明堂，忍不住停下脚步听她们在说什么。 她们说他脸上刀疤太狰狞，尽管是御史大人的侍卫，每月的侍卫月钱很多，可是快三十了连个媳妇都说不上，估计再过几年要去人伢子那里去买个媳妇回来。 他人丑心热，他没有娶妻，她也许可以…… ☆、第5章 五孤注一掷 春喜走在九曲长廊上，赵明堂走在一条南北向贯穿长廊的青砖小道上。她朝着他即将穿过的长廊道口走去，脚步却越来越慢。他行路的步伐好像是用尺量过的，两步之间的跨度几乎长。 四目无意间相交，赵明堂迅速望向前方，她临时萌生的决定却随即便坚定了下来。 赵明堂脚步快，踏上两台石阶穿过长廊下石阶，继续向前走。春喜小跑两步，朝着他的背景嘴唇翕动了几下，然后道：“喂。”她微微颤抖的声音隐藏不住她此刻的紧张。 赵明堂身体顿了顿，明显是听到了。他微微转头疑惑地望着她。 春喜看到他黝黑沉默的双眸，顿时很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能够实现。 见她并没有再说话，赵明堂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向前走。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机会稍纵即逝，她必须试一试！ 春喜紧紧抓住手中的三把扇子，不疾不徐地叫道：“这位大人，请停一停好吗？” 她叫他一声大人也没有错，因为大庆皇朝允许四品以上的官员合法地拥有名额有限制的侍卫保护自身。这些侍卫不是普通的家丁护院，皇帝也忌惮手下趁机蓄养私兵，于是由官员支付月钱的侍卫必须在当地官府登记，算作没有品级的编外官员。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是正三品官员，可以招揽六名侍卫保护自身安全，从五品的鸿胪寺右少卿何俊华如果有事外出，还要向父亲借两个侍卫当保镖。 赵明堂确定这个好似见过一面的漂亮丫鬟有事相求，望望四周便回转身来，礼貌地问道：“姑娘有事？”他声音有些沙哑。 “这位大人，小女子冒昧地问一下，你现在是否有家小？”春喜微微仰着脸询问道。两人相距三步，他比她高很多的健硕身型让她很有一种压迫感。 你现在是否有家小？ 赵明堂顿时愣住了，这种话应该是上了年纪的大妈大婶询问年轻男子的话吧？她一未出阁的丫头怎么可以当面询问陌生男子？ 见他不说话，春喜深吸一口气，不吭不卑地说道：“小女子对大人早有仰慕之心，自愿和大人结两家之好，大人可否愿意？” 赵明堂顿时目光如炬，将她整个人都仔细端详了一遍，才道：“姑娘是大夫人的两个陪嫁丫鬟之一吧？姑娘可有难言之隐？婚姻大事非同儿戏！” 谁都知道他左额角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不规则暗紫红色胎记，右脸颊有一条一指长的狰狞肉色刀疤。他容貌丑陋，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这明白是戏弄他！ 他的声音很冷，如北风刮过，冷得让春喜感觉衣裳下的肌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大人莫要多心，小女子只是今年已过二八年华，想找个可靠的男子依靠终身。就如大人所知，小女子是陪嫁丫鬟。大人应该知道陪嫁丫鬟的苦恼。小女子不想如其他陪嫁丫鬟那般，所以想自己谋个夫婿。” 她大着胆子凝望着他的眼眸道，“小女子自知身份卑微如蒲柳，不敢奢望太多，只求个知冷知热的夫婿。小女子觉得大人会是小女子想要的，便厚颜自荐。” 赵明堂顿时完全了解她的想法了，便道：“鄙人容貌丑陋，并非姑娘所想之人。姑娘厚爱，鄙人无福消受。姑娘容姿上佳，必然可以觅得佳婿。”说完，他微微顿首，转身离去。 “等等。”春喜早就防备着他要离开，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上衣下摆，“小女子对大人一见钟情。今日偶然撞见大人，自觉不主动，大人便永远不知道有人心中仰慕大人，夜夜难眠。” “大人莫非怀疑小女主早就没了清白？小女子还是玉洁之身，只是以后……” 春喜苦涩勾了勾嘴角，随即语气坚决道，“如是大人接受小女子的情意，小女子可以向天发誓，此生身心绝不背叛大人！” 赵明堂顿时动容了，只是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让她仰慕了。他一丑八怪，连女人第一次见到他就恐惧！ “姑娘请亲放手，拉拉扯扯不成体统。”他语气已经不再那么冷硬了。 春喜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拉拉扯扯不雅，听他语气稍有松动便连忙放了手。 赵明堂转过身来，望着眼前这位面容虽然憔悴但也异常秀美的少女，叹气道：“姑娘勇敢热情，难能可贵。只是鄙人粗俗，也自觉和姑娘无缘。所以，请恕鄙人不敢接受姑娘情意。”说着，他疾步向前，迅速离开。 望着他恍如逃跑的背影，春喜的心宛如沉到水底，感觉又冷又黑。 她不顾尊严的求嫁，自以为挑选一个外在条件非常差的男子一定能求嫁成功，没想她失败了。 她低估了赵明堂的自制能力，更低估了他自知之明。只要是个男人，没有几个会愿意娶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吧？赵明堂干脆利落地拒绝她了。 此人沉默寡言，她倒是不担心他会乱说话，可是距离小姐提到她做妾的时间只有七天了，她再想不出办法，七天后她就算想到了办法也不能实施了，因为那代表着拒绝小姐的决定，小姐会感觉丢脸。小姐最在意面子了，她绝对不会轻饶让她丢脸的人。 掌嘴、针刺、鞭挞都是小事，万一小姐决定将她发卖，她的下场…… 小姐绝不会把她发卖给普通人伢子，因为那也许会有好人家将她买去。小姐也许会托人将她卖给年老的男人做妾做婢，也许会将她直接卖入青楼。 不管哪一种下场，都不会比她噩梦中的死亡好。 她宁可死，也不能让她的祖先、她的家族、她的姓氏蒙上耻辱！ 春喜思考了良久，努力将自己绝望沮丧的心情调整好，继续去寻找她的小姐。 ○○○ 春喜和赵明堂交谈位置的远处高楼上，一名穿着鹅黄色牡丹绣襦裙的美艳少妇看到着一些，捂嘴轻笑道：“你们都看到了？大嫂的陪嫁丫鬟思春，开始勾引男人了。”虽然距离得有些远了，但她还是看出那丫鬟是伺候大夫人的丫鬟春喜了。 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噤如寒蝉，站在美艳少妇身边的中年妇女尖酸刻薄地说道：“呀呀呀，大夫人出生名门，父亲还是个知府，怎么身边的丫鬟如此鲜廉寡耻？啧啧啧，知府的家风呀。” “我要不要去告诉大嫂，让她好好管教自己的丫鬟呢？”美艳少妇笑道。她是何家庶出二公子的妻子，京城一崔姓官员之嫡幼女。父亲看中何家二公子的才华，将她低嫁过来。她原本是不乐意地，婚后发现夫婿容貌才华一等一的好，做事精明，还被太子殿下赏识，心中便满意了。只是公婆太偏袒嫡长子，四处打通关系为嫡长子谋了一个官缺，而她那比大公子优秀很多的夫婿还在文华阁中当一个七品主薄。 “奶娘，你看清楚那男人是谁了吗？”何二夫人崔氏问道，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崔氏的奶妈贾氏自从来到御史府后院便和御史府中有些资历的管事媳妇管事婆子攀谈，认识了很多人，对御史府的了解比她知道得还要多。只是刚才由于角度原因，她看清楚了春喜看不出那男人是谁。 “小姐，那男人穿着青衣劲装，腰间好像挂着一把刀。御史府会有这样装扮的只有御史大人的侍卫。” 贾奶娘说道。护院家丁什么的，他们只能挥舞木棍铁棍，不能使用开锋的武器。只是真奇怪，春喜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什么时候认识基本只在前院走动的侍卫了？大户人家规矩严，后院的女眷女仆大多不会去前院。 “侍卫？”刘二夫人微微一愣，“春喜眼界好真高，居然看中了一个侍卫。哼，她也太不自量力了，自古良贱不通婚，她是贱婢，人家侍卫岂能看上她？”皇家御用侍卫都是王公贵族子弟，朝廷允许配备的高官侍卫则属于良民。 “呵呵，小姐，说到侍卫，奶娘我想到了一个人。”贾奶娘突然桀桀笑了起来，脸上的横肉也微微抖动。 好可怕！ 刘二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顿时感觉吹进高楼的和煦春风变成了凌厉寒风。 “御史大人身边有六名侍卫，其中有一位非常有名。”贾奶娘说道，圆胖的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刘二夫人顿时被她勾起了兴致，问道：“如何出名法？” “小姐，此人姓赵，脸上天生就长着一块凹凸不平的紫红色胎记，后来为了保护大人，脸上又被划伤了。”贾奶娘道，“我听说府中最小的两位公子都害怕他，有时候御史大人便吩咐他监督淘气的小公子们读书。”御史大人有三名妾室，除了正妻生的嫡长子外还有三名小姐五个公子。 “脸上长着凹凸不平的紫红色胎记，还破了相？那不是丑上加丑吗？”刘二夫人奚落道。她沉吟了一会儿，道：“春喜不可能挑中这个男人的。不过……” 她冷冷一笑道，“奶娘，你……”她低声吩咐起贾奶娘来。 贾奶娘微微一怔，道：“小姐，这事如果被你婆婆知道……”她口中提到的婆婆只能是御史正妻何老夫人。 “你小心行事，别露出破绽。”刘二夫人淡定地说道。大夫人自恃夫婿是嫡长子，处处表现得高她一等。哼，不过是个外省的知府之女罢了，敢鄙视她？夫荣妻贵，将来谁的身份更高贵些还要看夫婿的能耐！ 伸手轻轻抚摸一下自己的腹部，刘二夫人脸上露出微笑。她的月信迟了二十多天，懂得一点医术的奶娘确定她是有了，她也许应该在适当的时候找大夫号个脉，宣布一下。 ☆、第6章 六春喜忧愁 不会再遇到一个自由身的年轻男子了，因为这里是后院，外男不得随意进入的地方。 春喜的心一片灰色，看得周围景色也仿佛没有了色彩。没有五彩缤纷的色彩，她仿佛走进了寒冷冬季。 她在小姐祖母将她拨给小姐当贴身丫鬟的时候如果哄骗这位老夫人说舍不得离开，也许便不会被拨给小姐了。可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陪嫁丫鬟和贴身丫鬟有什么不同。等到知府大公子娶妻，大夫人带着两个陪嫁丫鬟进府，在怀孕时间将一个丫鬟送给大公子当通房，她才知道陪嫁丫鬟会有这样的命运。 她不想陪嫁，她便去找知府夫人（老夫人已经过世），说自己容易水土不服，希望别随小姐去京城。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她非要她陪嫁，把她和春丽的卖身契一并当作小姐的嫁妆，由小姐随身携带着进入御史府了。 她恐惧被小姐送给姑爷当通房，更渴望像某些陪嫁丫鬟，既不做姑爷的通房丫鬟也不被配给小厮家仆，而是保持清白一生。她是肖家女儿，她不能辱没祖先名声，她不能让弟弟有一个做妾的姐姐。 边走边想，走到一处拐弯处，春喜看到小姐坐在花亭当中，春丽在她身边垂手而立。 “小姐，这是您要的扇子。”她迅速冷静地收起自己杂七杂八的情绪，恭谨地将手中的扇子递上。 “春喜，太晚了，我已经不想扑蝶了。”刘玉芝冷冷地说道，眼角瞥一眼春喜手中的扇子。 春喜拿了三把扇子，一把她夏天常用的描金彩画扇子，两把白纸折扇。她真是聪明剔透善解人意呀，猜到她扑碟是为了拆散蝴蝶，猜到她可能要叫丫鬟帮忙。这个贱婢难道不知道，主人被下人冷静地旁观，经常被下人猜中心思，心中有多恼火？ “小姐，请恕奴婢找您迟了。”春喜躬着身子的。虽然这是因为小姐离开桃花林乱走动，她不能迅速找到她，但她不能那么说，因为小姐是主人。 “我已经累了。”刘玉芝不接春喜手中的描金扇子，也不看她，径自起身从她身边走过去。 春喜知道这些天小姐喜怒无常，便收起描金扇子追上春丽，和她肩并肩跟在小姐身后。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春喜依然没有想到改变未来的方法。 夜晚，她和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坐在小姐姑爷的寝室外守夜，双眼凝望着脚前的地面。 其实，改变未来也并非只在这几天，因为成为姑爷的妾之后，她只要一直不怀孕，便不会出现被去母留子的未来。只是她不甘心成为男人的妾室，然后慢慢煎熬到老，才有可能获得自由身。 她渴望自己给自己赎身，她渴望返乡探望母亲和弟弟，她不能在这里继续蹉跎岁月。 肖家是官宦世家，虽然她祖父因为体弱多病没能做官，但她太祖父当过御史、高祖父当过吏部郎中、曾祖父当过知府、父亲当过知县。 她还有弟弟，记得他今年应该十岁了。在肖家原籍只剩下孤儿寡母老弱病残的情况下，她必须要想法子帮助他重振肖氏门楣。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容貌只能算是小家碧玉，不过能让明艳动人的小姐都心中不喜，也许真有几分姿色，可使她怎么就不能让娶不到妻子的赵明堂动心呢？ （现在想想，夫人也许是因为她有几分姿色，能帮助小姐拉住姑爷的心，所以非要她陪嫁不可。毕竟面对姑爷的其他妾，陪嫁丫鬟抬上来的妾和小姐是天然同盟。） 赵明堂，他是见色不乱，还是因为良贱不通婚，又不想惹麻烦帮助签卖断死契的她赎身，所以坚定拒绝了她？其实她只要赎了身，和亲人相认，便是“士农工商”里的士，是良家女子。 轻不可闻地叹口气，她仰望天空挂在暗蓝天空的橙色残月。几缕乌云飘过，将残月遮挡得忽明忽暗，仿佛预示着她的未来也是这般，即使她想扭转命运，命运也是这般忽明忽暗。 ○○○ 春日的余晖落在御史府的青砖绿瓦上，给御史府增添了几分红光。撷芳院中，刘玉芝坐在餐桌边一脸忧郁地等待着，身边是也焦急等待的众丫鬟。傍晚时分这个院子的男主人就该回来了，可是他到现在也不会来，连个消息也不通知一声。 “小姐，兴许姑爷今日官署事务繁多，他需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你饿了，还是先吃吧，派人去厨房通知一下，让厨房给姑爷专门留些晚膳。”奶娘看到刘玉芝不肯开饭，心里有些担心她饿坏了。 春丽也道：“小姐，您先吃吧，只要通知一下厨房，厨房会给姑爷留饭的。”近身伺候主人的奴婢们都要等到主人用过饭之后才能用饭，她的肚子现在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站在一边垂手而立的春喜平静地旁观着。今夜是姑爷成亲后第一次和同僚去青楼寻欢，很晚才会带着一点醉意和一身脂粉气回来。小姐本来就恼怒他这么快就要抬通房丫鬟为妾，现在居然还带着酒气脂粉气味回家，心头怒火高涨，便趁着他有些醉意套他口风。 小姐一向表现得的温婉贤淑，姑爷以为自己的妻子和其他官夫人一样大方，为了贤惠名声可以容忍一切，便说自己和同僚一起喝花酒了。 小姐和她也是在那时候起才知道姑爷是秦楼楚馆的常客。现在想想，再对照预知梦，她更加不能接受小姐即将到来的决定了。 等得饥肠辘辘的刘玉芝看到暮色降临，便叹了口气道：“摆膳吧。春喜，你叫人去厨房一下，让厨房里给大公子保留一份晚膳。”她希望夫婿回来晚不是她想到的那样。 听到她叫摆膳，站在一边的几个二等丫鬟立刻将提着的保温食盒拿过来，一样一样将重新烧的菜端上桌子。 御史府后院厨房每次做完了饭菜后，去替主人去领饭菜的丫鬟便将饭菜放进保温的食盒内带回来。今日大夫人迟迟不开饭，专门负责传菜的两个丫鬟急死了，等饭菜冷了便只好请春喜帮忙说一下，她们将冷掉的饭菜端回去，让厨房重新做了热菜带过来。大夫人这次再不吃，她们又要去换了。 传菜丫鬟们盛饭布菜，春喜朝着刘玉芝一福身，退出堂屋四处看看。看到一等丫鬟雪玲站在回廊上给鸟喂夜食，便朝着她招招手。 如果按照预知梦的发展，在她成为妾之后，一等丫鬟雪玲会变成她的贴身丫鬟。 雪玲是个性情跳跃又胆小的丫鬟，只是梦中的她也不知道雪玲对自己是否忠心，有几分忠心。在她怀孕期间，雪玲一直伺候着她，可是在她最后的时刻，雪玲一去不复返。雪玲也许是被正房夫人（刘玉芝）控制住了，也许直接听从正房夫人的吩咐不管她了。 “春喜姐，你有什么吩咐？”雪玲听到春喜的叫唤，便将手中的盆子一放，快步走过来。 “雪玲，你去后院厨房一趟，告诉大厨我家姑爷还没有回来，让他留一些晚餐。”春喜道，心中则有另一个说法，雪玲会说，后院厨房每晚都会有人留守，专门伺候晚归的老爷公子们。 “春喜姐，后院厨房每晚都会有人留守，专门伺候晚归的老爷公子们。”雪玲毫不在意地说道。 “哦，我知道了。”春喜微微颔首，转身走进去回禀道，”小姐，厨房晚上有专人守着。” 刘玉芝才刚开始吃两口饭，闻言略一思索，脸色顿时变了。她出生官宦世家，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公公御史大人在外面应酬喝酒、甚至喝花酒晚归那是婆婆的事情，她的夫婿怎么可以经常很晚回家呢？ “小姐别动气，有几个钱的男人都是这样。你这样只会气坏身子。”薛奶娘赶紧安慰刘玉芝，“只要他不把外面的野女人往家里带，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这是男人的通病呀！知府夫人那样厉害，也只能忍，为了博贤惠之名，明面上还要对那些庶子庶女好。 “何家是官宦人家，家规严谨，他自然是不敢将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家。我担心的是，他会把身子玩坏了，甚至会染上一些脏病回来祸害我。”刘玉芝平静地说道。她父亲兄长偶然也会狎-妓，她虽然养在深闺，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上次才劝你，别为那紫嫣贱婢抬妾一事耿耿于怀，与其让姑爷在外面玩脏女人，不如弄几个年轻漂亮的干净女孩，让他安心在府中。”薛奶娘趁机劝说道。 春喜心顿时被刺痛了。就是薛奶娘的这个建议，五天后小姐会通知她，她决定将她送给姑爷当妾室。 噩梦般的未来越来越接近了，她该怎么办？ ☆、第7章 七流言纷飞 御史府下人纷纷传言，说大夫人的陪嫁丫鬟春喜对侍卫赵明堂情有独钟，曾经拉着赵侍卫表达情意。 不到两天，这个传言便传到了赵侍卫赵明堂的耳中，他冷漠地反问特意将这个传言说给他听到同僚。“你相信？”他阴沉着脸，周身散发嗖嗖寒气。 “觉得不可信。”这个被问的侍卫摸摸头，想了想道，“赵哥，要是真这样其实也不错，你可以想法子帮她赎身，然后娶她。这样你赵家好歹也会有后了。” 练武场上中另一名也听到这个流言的侍卫道：“我听说花园扫地的刘二娘说，大夫人的那个陪嫁丫鬟容貌挺不错，你不如真娶她吧，说不定能生个像她一样漂亮，像你一样武艺高强的儿子。” “荒唐！”赵明堂沉声道，坐到一边拿一块布，抽出他的制式佩刀，开始擦拭刀身，顺着刀刃保养刀刃的锋利。这里毕竟是京城，御史大人遇到危险的机会很小，侍卫们的刀要是常常不用就会生锈。 “荒唐吗？”练功场上的另一名侍卫好奇道，“因为你觉得她是奴籍婢女吗？我认为你托人出十倍赎身价，她就算签了卖身死契，大夫人也会松口放她回归原良籍的。” “因为我不想。”赵明堂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个流言是她放出来的吧？一方面可以逼着他将流言变成事实，另一方面她名声已坏，连做大公子通房丫鬟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是个有勇气，有计谋的丫鬟，就是心机太深了，他不要！ ○○○ 春喜觉得这两天，看她的人眼神都有些怪怪的。有时候她借机回头，还能看到仆妇丫鬟们对着她指指点点，发现她看到便立刻装模作样地低声说话。他们不知道欲盖弥彰只会让她更起疑心？ 她自省最近几日言行，觉得除了走廊那一幕没有任何出格言行。难道她预知梦还是有些地方是错误的，赵明堂是个嘴巴不牢，会向别人吐露心事人？ 他应该知道这样的事情给说出来，她的清誉就全毁了。 相比清誉，她现在宁愿希望清誉毁掉，小姐放弃将她做姑爷的妾，只恐惧小姐心狠，索性将她买入青楼。被一个男人合法的染指和被一群男人玷污，那是绝对不一样的！ 撷芳院中，大夫人寝室隔壁的琴房中传来单调而缓慢的古琴声，在院中伺候的奴仆们便知道大夫人在练习古琴。 捧着小姐昨夜指名要的鲜嫩月季花，春喜走进琴房角落的花瓶架边，将花瓶里不再新鲜的粉红桃花取下来，将几朵含苞欲放的红色月季花插-入花瓶，退后几步看妥不妥，然后上前细心调整了月季花的角度和高低。 觉得月季花插得很有层次和美感，春喜便走到春丽身边站好， 刘玉芝坐在琴台边，左手拿着一本琴谱，右手套着义甲按照琴谱铮铮铮地拨动琴弦。 后院女人的生活安逸而单调，刘玉芝不是京城人，在京城没有认识的贵妇人，如果何老夫人不带她参加贵妇们的各种聚会，她便无法进入京城贵妇圈子。 刘玉芝有些急，只是何老夫人不动声色，她也只有耐心等待，多看一些书培养自己的气质，多学一些乐曲增加自己的才艺，等到将来正式进入贵妇圈中，好不让人小瞧。 等她停了下来，一副不想继续弹的时候，春丽上前道：“小姐，你练了快半个时辰了，快歇一歇。”春喜赶紧去倒茶。 刘玉芝微微颔首。春丽便将她将套在手指上的义甲取下来，轻柔地帮她搓揉手指和手腕。 春丽端着托盘上前，一只手托着托盘一只手将精致的白釉茶杯放在刘玉芝的面前，“小姐，请喝茶。你要的月季花已经插进花瓶了。”小姐很少让她接触她的肢体，她也知道春丽比她会伺候小姐，就是没有想到小姐心中厌恶她。 “嗯。”刘玉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上好的毛尖春茶，然后冷冷地问道，“你去外面听到什么了没有？那些丫鬟媳妇婆子们有没有议论紫嫣贱婢？她可是她们的熟人。”作为一名宽宏大度贤良淑德的正妻，她不得不派人整理留香院，派人准备酒宴，好等四天后把紫嫣贱婢抬进来做夫婿的小妾。不仅如此，她将来还要容忍贱婢的孽种称呼自己母亲。 “小姐，奴婢没有听到。”春喜低着头道，她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多嘴，因为君子不唱流言，不折辞，不陈人以其所能，背后乱嚼舌头是一种罪过。 “哦，你怎么什么都没有听到？”刘玉芝淡淡地说道。她唯一喜欢春喜的地方就春喜低头做份内的事情，不管闲事，不搬弄是非。 ○○○ 午膳时间，何俊华没有回来用餐，只派了一个小厮回来，说同僚相约上酒楼，他不会来用午膳了，请夫人自用。 上酒楼，应该有歌女娼-妓陪伴吧？ 刘玉玉心中一沉。这是第二次了。 自从那一夜他晚归，身上更有酒气和脂粉气，刘玉芝就明白自己的夫婿不是洁身自好的人，对他微微失望了，今日这一回，她希望自己猜错，他只是逢场作戏，毕竟官场人人际交往很重要。 “小姐，现在是白天，姑爷只是和其他官员一起上酒楼而已，你别想太多了。你身子要紧，让奴婢们伺候你用膳好不好？”春丽小心谨慎地问道。 赵玉芝心中一叹气，春丽自幼就在自己身边伺候，知道的事情很少，她根本不知道只要男人有心，白天也百无禁忌。 “摆膳吧。”刘玉芝说道。这种事情有一有二就有三，她应该心放宽些，别气坏了自己。 看着传菜丫鬟端菜捧饭，刘玉芝突然道：“奶娘也许说得没错。” 她应该索性积极给夫婿纳妾收通房，把夫婿尽可能地拖在家中。外面的女人不干不净，说不定还有脏病，而她一手安排的女人会很干净，而且她身为正妻完全能掌控她们的命运。 奶娘…… 春喜心中一沉，小姐对自己的奶娘有信任和依赖，很多时候都听奶娘的，也许奶娘出主意让她做妾，甚至出去母留子的主意。 说起奶娘，薛奶娘就到了。她一脸怒气道：“小姐，你知道外面都传些什么了吗？” 刘玉芝顿时惊愕道：“奶娘，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薛奶娘狠狠地瞪一眼微微低头的春喜，道，“春喜贱婢勾引御史大人的一名侍卫。人家侍卫可是平民，岂是她能高攀的？那赵侍卫当众说他不想娶一个贱婢。春喜，你真是丢尽了小姐的脸！”她这两天有些头疼，没有出去转，结果今日上午出去找后院的婆子媳妇们说话，她们一个个对她有些冷嘲热讽，暗指她家小姐家风不好。 刘玉芝闻言大怒，将面前的碗筷猛地扔到地上。“啪。”精致的瓷碗瞬间四分五裂，雪白的米饭洒了一地。 “春喜，可有此事？”刘玉芝怒视着春喜，“说！”她刘家历来清誉，绝不能让一个丫鬟坏了名声！ 春喜心中微微一惊，随即上前跪倒道：“几日前，就是小姐一开始决定扑蝶，遣奴婢回撷芳院取扇子的那一天，奴婢取了扇子在花园四处寻找小姐，因为心中焦急，又四处张望，无意间和一个侍卫撞上了，身上的玉佩被对方的刀柄挂住，不得不拖住他解开细绳。奴婢不认识他，和他只彼此说些道歉的话便分开了。” 她记得当时四下无人，就算有人从远处看到她和赵侍卫拉拉扯扯，也不会知道他们说什么，所以，除非赵侍卫自己说，否则他们的谈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刘玉芝很意外地望了望春喜腰间挂着的一块普通的椭圆形镂空白玉佩。这是她祖母以前赏给春喜的，由于春喜也没有几件饰物，便流苏和玉佩轮流佩戴。 “呸，你走路不长眼吗？”薛奶娘厉声道。其实不管真相如何，那侍卫是谁不重要，春喜的名声坏了，可能会连累到小姐。 春喜无奈地低头不吭声。 见她不吭声，刘玉芝警告道，“春喜，别做出有辱我名声的事情来，否则……”如果真是这样，她也许会让春喜以死明志！ 春喜立刻仰着脸道：“小姐放心，奴婢绝不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以前她就知道了，小姐很喜欢看她屈服的样子。 很痛快地看着春喜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刘玉芝微微一笑，道：“起来吧，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又随我嫁入何御史府，我不会太责罚你。只要你对我忠心，我也不会太亏待你。”在何御史府，春喜是她船上的人，若非必要她不想舍弃掉。 春喜立刻道：“谢谢小姐宽恕。”她在赌，赌沉默寡言的赵侍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有人凑巧看到她和赵侍卫说话，然后添油加醋地乱说话。 ☆、第8章 八姑爷之怒 刘玉芝觉得春喜是自己带过来的丫鬟，用起来总比夫家的丫鬟省事，而且春喜也解释说那只是一场误会，便让薛奶娘把春喜的话传播出去。 第二天，同一事件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于是后院吃闲饭闷得慌的仆人们更是激烈议论，于是…… “赵哥，后院说那春喜丫头只是走路没注意撞上你，其实根本没有私相授受。这是不是真的？”往日和赵明堂很熟的衣领侍卫勾着赵明堂的肩膀问道，他的妻子就在后院的厨房帮工，所以后院的消息他比较灵通。 赵明堂冷峻地说道：“嗯。”他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疤痕。 “好可惜呀，内宅那群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娘们天天闲着没事乱嚼舌头坏人家小姑娘清白。” 那侍卫有些叹气道，“我婆娘说春喜丫头长得比大夫人还要漂亮，气质高雅文静。要是她真看中你，你其实可以考虑替她赎身，娶回来做婆娘。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不要女人你老娘总要个媳妇伺候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怎么也得给你赵家留个一男半女呀。” 赵明堂一脸沉默，谁也猜不到他心中想什么。 ○○○ 大庆律：吏五日得一休沐。刘玉芝的夫婿夫婿何俊华今日休假，午后便在后花园游玩，至于他为什么没有邀请妻子刘玉芝同游，他对妻子说很久没有和兄弟们促膝长谈了，他要和他们聚一聚。其实，他去打算探望两天后就要成为自己妾室的紫嫣。紫嫣不仅是他的发小，还是他第一个女人，现在又怀了他第一个孩子，所以虽然她身份地位但在感情上有着正妻刘玉芝没有的地位。 看着花园中五颜六色的百花，何俊华俊脸含笑，春风得意：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人生大乐。 穿过游廊时，何俊华隐隐听到一墙之隔有人议论自己的妻子，不由得走到游廊墙壁上的八边形镂空花窗边，侧耳倾听。跟在他身后的小厮青书青砚微微惊讶，不敢多听。 “有人说大夫人家风不太严，所以陪嫁丫鬟都敢诱引男人。” “春喜丫头长得秀美水灵，看起来文文静静，怎么可能看中御史大人身边破了相的侍卫呢？我听说那是误会。那一天，春喜丫头不是拿着扇子到处找寻大夫人吗？我可是亲眼看到的。肯定是她找大夫人心急，不小心和赵侍卫撞上了。” “是大夫人的奶娘说的吧？她自从跟着大夫人来到我们御史府，就在后院老姐姐老妹妹地联络感情，套取消息，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人，她的话只能相信一半。” “不过我认为，春喜那丫头如果真的看上赵侍卫，那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哎呀哎呀，那侍卫破相归破相，也还是个平民，看不上做丫头的。” …… 听到这里，何俊华怒气冲冲地转身往撷芳院疾步而行。小厮青书和青砚面面相觑，跟在他身后面露担忧。 回到撷芳院，何俊华厉声问道：“春喜在哪里？” 坐在院子角落里绣花做女工的丫鬟婆子们立刻放下手中活计匆匆起身道：“大公子，春喜和春丽在大夫人房中。”虽然大公子已经成家还是朝廷命官，但他没有另立门户，所以御史府的下人们还是称呼他大公子。 何俊华快步走进堂屋进入东边寝室，就看到妻子刘玉芝侧身躺在美人榻上，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坐在桌边画绣花图样一个绣荷包，很是安静。 “春喜，贱婢，还不跪下！”何俊华朝着正在画绣花图案的春喜厉声喝道，眼睛怒视着她。一年前，春喜和春丽一左一右扶着新娘子拜堂，在他心中，这两个陪嫁丫鬟就是他预定的通房。春丽姿色只算中上，可有可无，春喜却是容貌秀丽端庄，让他有时候想入非非。只是她们都是刘玉芝的丫鬟，为了尊重正妻，没有她的同意他不能随便碰。 “啊！”春丽被突然的喝声吓得绣花针戳到手指上 春喜一惊，扭头望去，就看到姑爷一脸怒容地望着自己，立刻放下笔，提起裙子跪下，道：“姑爷，奴婢犯了何事，让你这样动怒？” 睡熟的刘玉芝被何俊华的声音惊醒，匆匆起身，问道，“大人，你回来了，出了什么事？”用过午膳后，她本想请何俊华一起小睡一会儿，没想到何俊华说很久没有去兄弟们那儿，要去看看他们的功课。 何俊华冷怒道：“黄林知府家丫鬟就是如此的不知廉耻，随意勾搭男人？”在他看来，他院子里的丫鬟只要是被他看中的就都是他的，哪一个和外男多说话，就是给他戴绿帽子。 刘玉芝立刻知道流言传到夫婿耳中了，马上躬身解释道：“大人，那只是一场误会。春喜是个文静稳重的丫鬟，不会做那种事情。” 何俊华怒斥道：“你派人查了？你让你奶娘到处给春喜说好话是不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春喜贱婢肯定做了不检点的事情，才会有人传这样的流言。” 他微微警告道：“我何家门楣高贵，又有姑娘在宫中当嫔妃，最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春喜既然进入我何家，就要遵守我何家的规矩。” 他冷冷地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面露平静的春喜，大声道：“无耻贱婢。赵妈，杜妈，你们立刻把这贱婢给我关进柴房，等候发落。”和妻子成亲后不久，他发现春喜丫头识字，能写会画，对妻子旁敲侧击，得知春喜原来是妻子祖母身边的小丫鬟，有些得祖母的心，可能受到过祖母的教导，认识一些字读过几本书。红-袖添香最是男人的风-流雅事，他打算等妻子怀孕身子不便的时候把春喜要过来，可是妻子迟迟不怀孕，他没有借口，只能耐心等待。。 “是，大公子。”撷芳院的婆子赵妈妈杜妈妈听到叫唤赶紧跑了进来里屋，先朝着何君华和刘玉芝福身，然后就去拉春喜的手臂。春喜姑娘平日里规规矩矩文文静静的，她们也不想如狼如虎地把她拽起来。 “……”春喜垂着眸抿着唇，就着赵妈妈杜妈妈的手劲起身，由她们拉着出去。 春丽忍不住上前求情道：“姑爷，小姐，春喜不是那种人。”春喜虽然最近经常神情恍惚，但她绝对不会和一个侍卫拉拉扯扯的。 “哼！”何俊华道，“玉芝，你连自己的小院子都管理不了，以后我怎么敢让你管理我府里的中馈？”说完，他拂袖而走。 刘玉芝被夫婿这样一说，顿时恨起春喜来。御史府老夫人年纪一年大于一年，她迟早要把中馈交给嫡长媳管理，何俊华这样说她，分明是泼她冷水。 “小姐，这事关春喜的闺名，请小姐派人查清楚。”春丽鼓起勇气哀求刘玉芝道。 “这事情我自会查清楚。”刘玉芝沉着脸道。就算查不清楚，她也要把自己撇干净。 薛奶娘也听到了何俊华的声音，等他走后立刻进来，担忧道：“小姐，春喜怎么说也是你的陪嫁丫鬟，她名声坏了，少不得让别人以为你管理不严。”小姐进入何府一年尚未怀孕，何老夫人因此不满才要把怀孕的紫嫣贱婢抬妾，以证明他儿子身体健康。现在小姐的人出现这种不名誉的事情，何老夫人肯定会更不满。 刘玉芝冷笑道：“龙生十子尚且子子不同，她一个下贱丫鬟能连累到我什么？贱婢，天生下贱！”春喜不求饶不哭泣，仿佛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似的，她看着就来气。这事不管能不能查清楚，春喜她是不能留了。 ○○○ 竹清院中，何二夫人悠闲地喝着午后茶，欣赏面前的一丛粉红色蔷薇，白皙美艳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站在她身边的贾奶娘笑着向她汇报道：“昨天，我看到大夫人的奶娘薛氏在府中后院四处走动。”她和那薛奶娘性格倒是相似，可惜各为其主。 何二夫人轻笑道：“不知道老夫人那儿有没有人传话。” 贾奶娘摇头道：“不知道，老夫人的院中都是些严谨的婆子媳妇，知道老夫人规律严，不敢乱传话。”所以流言还暂时只在丫鬟婆子之间传播。 “这件事情，我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说。”何二夫人优雅端庄地说道。媳妇搬弄是非只会让公婆和夫婿厌恶。 “我知道。”贾奶娘低声道，“赵姨娘院子里的几个婆子已经知道了，就是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能传到赵姨娘的耳中。”赵姨娘是何御史的第三房妾室，现年二十五六岁，生有五公子和三小姐，平日最得御史大人的宠，有些恃宠而骄，连何老夫人有时候也奈何不了她。 “我等只需耐心得看热闹好了。”何二夫人笑吟吟道。虽然她在春喜这件事情中捞不到什么好处，但只要能让大夫人难堪，她就开心。 贾奶娘会心低笑了。大夫人也就是个外省知府之女，居然敢在语言上怠慢四品大理寺右少卿崔大人的嫡女，少不得要吃一些亏才长记性。 ☆、第9章 九纳妾消息 堆满柴火的柴房中，春喜双手抱膝地坐在一堆柴火上，垂眸凝视。“咕噜噜，咕噜噜~~”此时也是深夜，她又饥又渴，肚子发出清脆的叫声。 在她古怪的预知梦中，侍卫赵明堂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难道他表里不一，她则被古怪噩梦误导？抑或是那天，在她没有注意的地方，有人看到了她向赵明堂侍卫表白了，偷偷宣扬出去，要坏她的名声？ 她一个陪嫁丫鬟值得有人这样做吗？除非有人知道小姐要把她送给姑爷做妾，占下姑爷目前最后一个妾室的名额。难道是春丽？只有春丽最有可能提前知道小姐的决定。不过，那一天春丽是和小姐在一起的，春丽如果看到她向赵侍卫表白，小姐也一定看到了，小姐岂能一字不提？ 还有一种可能，有人看到她向赵侍卫表白，借这事攻击她的主人何家大夫人。 想到这里，春喜心中暗叹：内宅之事呀。她不由得想起她的父母了。她父母青梅竹马，情深意笃。在她记忆中父亲不仅没有妾室也还没有通房丫鬟，即使是她母亲生病了，父亲也没有离开过她母亲的屋子。倒是在刘知府府上，她看到了知府妻妾明争暗斗，儿女相互倾轧。 她不要做妾！即使能凭着一点预知梦，将来避开被去母留子的命运。她想要一个举案齐眉的夫婿，即使粗茶淡饭也无不可。 今晚，在噩梦般的预知梦中，小姐会把她单独留下，告诉她她决定把她送给姑爷，并和紫嫣贱婢一同做个抬妾仪式。现在她名声坏了，小姐还会有这样的决定吗？ 春喜感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人诚不我欺也。 “春喜，春喜。”柴房外传来很低很低的叫声。 听出是春丽的叫声，春喜赶紧起身走到门后，从门缝里往外看，应声道：“春丽姐。”春丽是个胆小又热心的人。 春丽努力将一个纸包和一个扁形茶壶从破旧木门和门框的缝隙里塞进来，低声道：“你饿了吧？先吃一点。” 春喜伸手接过来，感激道：“春丽姐，谢谢你。”春丽是个好人，只是胆子小了一些，她不该怀疑她的。 春丽催促道：“你快点吃吧。小姐已经让薛奶娘去查流言的源头了。” 春喜嘴对着茶壶嘴喝了几口凉水，道：“春丽姐，薛奶娘之前肯定查了，这事过去了三天，她未必能查得到。相反，这些流言蜚语可能会传到老夫人耳中。”她想了想，道：“春丽姐，你可以暗示小姐，有人可能借着我的流言对付她。” 春丽立刻紧张起来，“谁要对付小姐？我们小姐是御史大人嫡长媳？” 春喜吃了一口冷的菜包子，淡定地说道：“内宅无所事事的妇人太多。”所以，她将来宁可孤身一人，也好过成为别人的妾，被动卷进后院纷争中。 春丽听了，安慰道：“你慢慢吃，我明早再想法子送些吃的过来。姑爷正在火头上，小姐也不敢替你说情，你先委屈在柴房呆两天。过两天，姑爷纳妾，心里高兴，也许就放你出来了。“ 姑爷纳妾姑爷心里高兴，小姐心里窝火呀！春喜皱皱眉头，道：“春丽姐，你别替我求情了，小心小姐迁怒你，她现在心里难受。”眼看着自己的夫婿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经过过很多次的女人会心如死灰，年轻的女人则心中痛苦绝望。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春喜道。 两人一个在柴房外一个在柴房内，等春丽吃了两个菜包子，喝完一壶水，春丽从门缝中接过那扁形的茶壶，道：“春喜，你多多忍耐些，我明天再偷偷过来看你。”姑爷怒气冲冲地走了，去前院书房不回来，小姐迁怒春喜不许人送饭，撷芳院的人不敢送，她只好半夜偷偷来。 “春丽姐，你要小心些。”春喜关切道，双眸流露真情。春丽是个好人，希望她好人有好运。 “嗯。”春丽匆匆道，快速离开。 看着她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春喜为她的命运担忧，因为她刚才突然想到，她的名声坏了，小姐也许不再考虑将她送给姑爷做妾。小姐从娘家带来了两个陪嫁丫鬟，去掉她就只剩下春丽了。 春丽会成为姑爷的妾吗？还是只能做通房丫鬟？春丽知道陪嫁丫鬟的命运，即没有勇气反抗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因为姑爷是御史大人的嫡长子，还是一名从五品的朝廷命官，容貌气质也算上佳，没有几个年轻姑娘能不为他动心。 春丽十岁就伺候同龄的小姐，主仆之间颇有些感情。如果春丽怀孕生子，小姐未必会去母留子。如果姑爷不愿意抬春丽为妾室，只让她做个通房丫鬟，不能生育的小姐也许还会收养春丽的儿子，保住她在夫家的地位。正妻名下没有嫡子，其他庶子和庶子的生母就会蠢蠢欲动，小姐与其被夫家强行安排一个儿子，还不如主动收一个放在身边培养母子情。 如此想着，春喜心中升起的愧疚逐渐消失了。不同人的不同的命运，在噩梦中，小姐一直看她不顺眼，所以容不得她，而在这个现实中，小姐应该会努力把春丽抬为妾室，一起拉拢姑爷的心，压制紫嫣姨娘，以及未来可能增加的妾室。 ○○○ 距离收紫嫣姑娘为妾的日子还有一天，被关在柴房的春喜度日如年，等待春丽给她传递消息。 午后，春丽伺候刘玉芝午睡后匆匆过来，将预先藏着的包子和水从门缝中塞给春喜，急切道：“春喜，早上姑爷向小姐提出，要收你做通房，以此证明你的清白。小姐说要考虑。”春喜只要有处-子落红，再有大公子主持公道，没有人再敢非议春喜。 春喜脸色陡变。虽然和她有关的事情发生了一些小变化，可她还是无法逃脱噩梦中的命运吗？ “春喜，小姐晚些时候可能会把你放出来，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呀。”春丽认真叮嘱道。自古以来，陪嫁丫鬟只要是漂亮点的，无不成为姑爷的通房，运气最好的可以成为姑爷的妾，运气差点的也可以一直伺候小姐，最后成为小姐身边的管事大丫鬟，运气再差的，姑爷不要了转配给小厮或者发卖掉。 “春丽，我……”春喜面露苦涩。春丽没有她复杂的心思，没有她的自命清高，春丽知足常乐。 “别想得太多，你我都是丫鬟的命，如果你能得姑爷和小姐的欢心，将来说不定能成为妾，成为府中的半个主子，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春丽苦口婆心道，这也是她对未来的期待。 唉…… 春喜默然低头，慢慢吃着已经凉透的包子。她不想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可是春丽要的从来就不是她要的。她肖文卿是长林肖氏之女，家族即使落魄了，女儿做人妾室也是有辱祖宗门楣的事情。 喝完扁形茶壶里的水，春喜将茶壶还给春丽，咬咬唇道，“春丽，谢谢你一直热情照顾我。” “哪里的话，你我侍奉小姐两年多，从来没有红脸过，姐妹情深。”春丽笑嘻嘻道，接过春喜递过来的茶壶。春喜这人很好说话，从来就不搬弄是非，也不和她抢着伺候小姐争功劳，比她以前共事的那个暗地里会妒忌人的春林丫鬟好多了。 “你以后若是做了姑爷的妾，我还要称呼你姨娘呢。”春丽促狭道。她贴身伺候小姐，小姐的身子和月事她最清楚不过了。在知府府中的时候她听调理小姐身子的夏大夫说，小姐宫寒，月事不顺，受孕可能艰难，所以万一小姐一直都无法受孕替姑爷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任务就必须有妾室们替她完成。 春丽有些羡慕春喜了。妇人七去中，无子可以被夫家休掉，小姐如无子必定要收养庶子。紫嫣姑娘虽然怀孕了，但生男生女还是个未知数，小姐现在心中厌恶死了紫嫣姑娘，紫嫣姑娘就算生出庶长子，小姐也不会要。春喜是小姐的人，春喜将来若是能生出儿子，小姐也许会收在自己名下充当嫡子，所以，春喜是走运了。 姨娘？ 春喜苦笑道：“春喜姐，你想多了。”她如真做了姨娘，也就一年多姨娘的命，然后被葬进乱葬岗。 看得出比自己聪明的春喜并不想做姑爷的妾，春丽很是疑惑。她想不明白，姑爷除了风-流多情外哪一点不好？这世间，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没个通房丫鬟？说实话，春喜的容貌气质不逊于小姐，只要耍些手段，说不定能哄得小姐请姑爷收她为妾室，和即将过来的紫嫣姨娘平起平坐。 春喜望见春丽眼中的疑惑，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如果她不是做了个预知噩梦，也许会接受小姐的安排，然后求得一个不可能的离开承诺吧？可是她既然知道未来一定是悲剧，就岂能按照悲剧命运走下去？ ☆、第10章 十毁容之举 春丽走后，春喜双手抱膝坐在堆在墙角的木头上，苦思冥想，如果小姐如噩梦中那样下定决心等她产子后灭掉她，她现在该如何改变小姐将她送给姑爷的决定？因为前几天的事态发展变得和噩梦中不一样，于是变成姑爷主动向小姐索要她。原来姑爷早就觊觎她了，真真无耻！ 如何拒绝才不触怒小姐？ 春喜垂眸，在噩梦中，她也曾向小姐恳求，别把她送给姑爷，可是小姐说，要么做妾要么做通房丫鬟，总之她一定要去伺候姑爷，所以梦中的她才会无奈恳求，等她年华逝去姑爷对她没了兴趣，放她返回家乡。现实中，她面临这个问题，该如何拒绝？难道真要在成为姑爷的女人后偷偷吃小姐派人下在紫嫣姨娘食物中的那种绝子药，永不生子？ “唉……”春喜深深叹口气，起身在堆着树枝木柴的柴房中走来走去。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男人没有兴趣？容貌丑陋的女人！ 容貌丑陋？ 春喜陡然想起了侍卫赵明堂的脸。他的脸型方正，粗眉大眼唇红齿白，却因为额头有胎记脸上有疤痕，被归为丑陋的人，变得沉默寡言外冷内热。 不丑，那就变丑吧。与其身子被姑爷糟蹋，她不如毁掉吸引姑爷的脸，保住清白的身子。 想到这里，春喜开始沉思。她自然不能在小姐告诉决定之后才毁容，因为那拒绝的意思太明显，反而会触怒小姐和姑爷，她的下场也许会更惨。 按照噩梦中的时间，昨天晚上小姐就告诉她的决定了，明天就是何老夫人拟定给小姐为姑爷纳妾的日子，小姐说不定等一下就要派人把她放出来领过去告诉她的决定，所以，她必须快！ 如何做得自然而然？ 春喜望着堆了大半屋子的高高柴火堆，心生萌生一个想法，便开始在柴火堆中寻找，奋力搬运柴火。 ○○○ 春喜抓着一根自己精心挑选的树枝站在柴门后的缝隙了观看外面，耐心地等待着。差不多到申时，撷芳院的赵妈妈和一个中年女仆说着话地走过来。 春喜立刻转身，深吸一口气，奋力将柴火堆里的一根粗木棍抽掉。 “哗啦哗啦。”堆得高高的树枝木柴立刻往下倒，站在柴火堆边的春喜马上举起手中一尺长的树枝，将其中尖锐的一端对准自己的右脸颊狠狠划了下去，随即扔掉那树枝抱着头摔倒尖叫：“啊——”她倒在地上，任由高处的树枝木柴砸向自己，将自己大半个身子掩埋住。 奉刘大夫人之命前来提春喜的赵妈妈听到柴房突然发出柴火堆倒塌的声音，然后听到里面的春喜发出惨叫，马上叫道：“刘二娘，快把门打开。” 管理柴房钥匙的刘二娘马上取出钥匙把柴门打开，顿时吓了一大跳：堆得高高的树枝木柴倒了，将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春喜压在下面。 “春喜姑娘，你没事吧。”刘二娘急忙忙道，冲进去搬动树枝木柴。赵妈妈不敢迟疑，马上开始帮着从里往外搬运。 春喜发出痛苦的呻-吟，道：“我没事。”她努力弓起身，希望从树枝木柴堆里爬出来。 刘二娘和赵妈妈一起把春喜从树枝木柴堆里扒出来。春喜捂住右脸颊颤声道：“好痛。”她将手放开递到面前看，立刻看到了鲜血。 “哎呀，我的姑娘，你的脸受伤了。”赵二娘一看，立刻吓坏了。春喜姑娘半张脸都是鲜血，看样子受伤很重。 “快快快，春喜，你先和我去撷芳院，我找人帮你去药房要些金疮药去。”赵妈妈很是为春喜着急。好好一个姑娘要是破相了，这一辈就晚了。只是春喜是丫鬟，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特地为她请大夫过来看伤。 春喜捞起衣袖用劲按住伤口，惊白着一张脸道：“姑爷小姐关我柴房，我不能离开。”脸上火辣辣地痛，她能感觉到热血正往外流。 赵妈妈赶紧道：“我就是奉大夫人之命前来领你回去的，只是没想到……别说了，你快点去见大夫人，求她开恩帮你请个大夫上药包扎。” “嗯。”春喜也不迟疑，立刻跟着赵妈妈走出柴房。 赵二娘看着凌乱的柴房，有一些摸不着头脑。柴房中堆得好好的树枝木柴怎么会突然间倒塌了呢？希望春喜不要告状，然后上面的管事媳妇说她这边管理不善伤了人。 “赵妈妈，春喜姐姐。”撷芳院的小丫鬟看到赵妈妈领着春喜进来，纷纷打招呼。 “雪玲雪雁，你们马上给我打热水，拿干净的白布来。田老二家的，你马上去药房老甘那儿要点金疮药和止痛药来，春喜姑娘的脸受伤了。”撷芳院的老人赵妈妈吩咐道，被她叫到的人立刻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进入堂屋，赵妈妈对坐在罗汉椅上的何大夫人刘玉芝躬身道，“大夫人，我把春喜带来了。” 春喜上前跪下，低着头道：“春喜拜见小姐。” 刘玉芝已经听到赵妈妈在外面说的话了，打量春喜道：“怎么回事？”她看到春喜右手捂住脸，青色的衣袖上沾染了不少血。 赵妈妈赶紧道：“大夫人，柴房的柴火堆突然倒了，把春喜姑娘压在下面，尖锐的树枝还伤了她的脸。你看，要不要请个大夫给她看看？姑娘家破相可就不好了。” “破相？”刘玉芝惊愕起来，她是高贵的小姐和夫人，从不去柴房那种地方，更不知道柴火堆倒了会把一个人的脸毁了。 “小姐，你还是让人出去请个大夫进来好不好？”春丽惊颤道。春喜压着脸的衣袖上满是血，她脸上的伤口肯定很深。 “春喜，你放开手让我瞧瞧。”刘玉芝半信半疑道。 “是，小姐。”春喜艰难地放下手。她放下用劲压住伤口的手，伤口马上就又开始流血了。 “嘶~~”刘玉芝轻不可闻的地抽了一口气。春喜右边脸颊从颧骨处向下酒窝处有一道伤口，还在流血。这伤口看起来不浅，可能真会毁了她容。 叫不叫大夫？ 刘玉芝天人交战了一会儿，道：“赵妈，你马上去老夫人那儿说一声，就说我的丫鬟不小心受了重伤，急需治疗，请她老人家允许我叫个大夫进来。”官宦人家规矩最多，后宅外男莫入，出现找大夫这种事情还需要管家的何老夫人同意才能找。 “是，老奴这就去。”赵妈妈说着，朝刘玉芝一福身，快步走了出去。 看到春喜直挺挺地跪着，等候自己发落，看着她还在流血的脸颊，刘玉芝突然心头升起莫名的快-感，道：“看你这幅脏，简直是丢我刘知府家的脸！春丽，你带她下去洗漱一下，等大夫过来帮她看伤。” 春丽赶紧道：“是，小姐。”说着，她快步走到春喜面前伸手扶她。 春喜深深叩头道，“谢谢小姐。”说完，她才由春丽扶着，右手压住流血的脸颊退出去。 看着两个陪嫁丫鬟退出去，刘玉芝马上想到，春喜如果破相了，夫婿还想要她吗？ 想起早上夫婿过来向她开口要春喜，她心中就怒火腾腾。春喜确实是她母亲为了帮她圈住夫婿心准备的，可是她给是一回事，夫婿开口要是另一回事。春喜贱婢，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勾引姑爷了？ 想起春喜的平素行为，刘玉芝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还是自己夫婿狗改不了吃-屎，看到漂亮的女人就起-淫-心。如果他知道春喜的脸毁了，他还会要春喜吗？ 春喜如果破相了，夫婿不想要，她上午才做的决定岂不是要修改？ 刘玉芝踌躇了。 ○○○ 天禧院何老夫人的堂屋内，御史大人的爱妾赵姨娘过来请安。她画着淡妆，头戴红宝珊瑚簪，身穿锦绣双蝶钿花衫翡翠烟罗绮云裙，青春洋溢，硬是把梳着堕马髻戴着翡翠头饰，穿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和马面裙的何老夫人衬得十分老气。何老夫人很不待见她，可人家是规规矩矩地过来请安，她又不能冷落人家，显得自己气量小，只能不冷不热地应付着。 撷芳院的赵妈妈求见，何老夫人便马上让她进来，询问何事。赵妈妈就把大夫人的话说了一遍。 “你这就去吩咐前院的人，找个大夫过来。”何老夫人听完后便道。这是小事情，又花不了几个钱，主人主动请大夫只会显得主人仁慈，让其他下人对主人更忠心。 赵姨娘笑吟吟道：“等一下，赵妈，大夫人哪个丫鬟受伤了？”呵呵，有热闹看了。 赵妈妈立刻道：“是春喜姑娘。” “原来是春喜呀，我听说她勾搭侍卫，被大夫人关进柴房好几天了。”赵姨娘捂嘴道，“莫非……”她顿了顿，道：“被人打成重伤了？” 何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变，厉声道：“赵姨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她对赵妈妈道，“你还不快去做事？”虽然主人可以打骂仆人，但不能弄出人命。主人对仆人过于苛刻，名声会非常不好，甚至还会影响家中男子的前程。 等赵妈妈退出去，何老夫人威严地环视周围的媳妇婆子们，然后冷厉地询问赵姨娘：”你知道些什么？春喜勾搭侍卫？这里是后院，她哪有什么机会勾搭侍卫？”大媳妇身边的春喜是签了卖身死契的丫鬟，大媳妇可以打骂、发卖，可要是弄死她，少不得背负上一条人命，她那在朝为官的儿子可能要被言官御史弹劾说他治家不严。 ☆、第11章 十一春喜破相 “呵呵呵呵。”赵姨娘捂嘴轻笑道，“老夫人，我估计春喜丫头受伤这件事情，会这样猜想的不止我一个。” “嗯？”何老夫人沉着脸，威严地望着赵姨娘，道，“难道我已经老了，后院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了吗？你说，春喜丫头受伤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赵姨娘笑道，“春喜丫头和一个侍卫勾缠不清这件事情现在整个后院都知晓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呢。我听说大公子动怒，让大夫人把春喜丫头关进柴房。她突然受重伤，大家会怎么想？” “这个后院都知道了，偏偏我不知道？”何老夫人那虽然保养很好皮肤光滑，但额头眼角还是有细小皱纹的脸顿时乌云密布。别人怎么想？别人只会想，大夫人为正家风，对自己的丫鬟动私刑，然后为了避免丫鬟重伤死掉，找大夫给丫鬟治伤。 “老夫人，你别生气。”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桂香赶紧道，“有人说那只是谣言，春喜那一天急着找大夫人，走路不下心撞上了正好进后院找老爷的赵侍卫。赵侍卫跟着老爷进出过后院好几回，你也看到过他。奴婢不认为春喜会和他勾缠不清。” “老夫人，后院人多嘴杂，有些谣言传到您耳中只会污了您的耳朵。” “是啊，老夫人。赵侍卫那容貌，没有姑娘看得上他的。” “春喜丫头漂亮水灵，气质又好，说不定有人妒忌她，借机坏她名声。 在这里陪着何老夫人的几个媳妇婆子纷纷说道。她们都是后院的老人，后院妻妾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事情看得多了，甚至也被卷进去过，所以这谣言一传到她们这边，她们就表示可信度极低。 何老夫人听着，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赵侍卫是何人？他是一个毁容的粗汉子，胆小的女孩们看到他都会站到远处去，所以老爷有时候才会允许他进入后院帮他传话送信或者送取东西。 “看来春喜这丫头做事有时候还毛毛躁躁的。”何老夫人慈祥地地说道，她心中有些叹气，知府家就教导出这样考虑事情不周全的小姐来？丫鬟作风不好，小惩一下发卖掉不就得了？打伤丫鬟虐待下人，平白污了自己名声！ 何老夫人转脸对管事媳妇钱妈妈道：“荷香，你过去看看春喜丫头的伤情，然后告诉大夫人，丫鬟不好可以骂可以小打可以发卖，不能把人家打成重伤。”她记得大媳妇有两个陪嫁丫鬟，她当时看着，觉得容貌差一点的安分老实、容貌姣好的文静内敛，认为儿子以后收了也很不错。 “是，老夫人。”管事媳妇钱妈妈立刻躬身行礼，然后退出去。 “我累了，要躺一躺。”何老夫人冷冷地下追客令。 赵姨娘立刻道：“老夫人，再过两个月是老爷五十大寿，老爷喜欢看武戏，你要记得哟。” 何老夫人的脸顿时阴沉沉起来，“老爷的事情我自然放在心上，轮不到你操心。”一个妾室姨娘而已，竟敢在她面前炫耀老爷对她的宠信。 赵姨娘躬身道：“老夫人，我想提前支取这个月的月钱，你看行不行？天就快热起来了，我和五公子三小姐都需要裁制新衣裳。” 何老夫人冷冷道：“府中主仆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有定数的，不需要你操心。下去。” “是，老夫人。”赵姨娘看何老夫人动怒，只好福身退下。呸，就靠老夫人分配给姨娘们的胭脂水粉钱和米粮布料，姨娘们能光鲜得起来？ ○○○ 撷芳院左边丫鬟房中，春喜坐在窗边，一名五十来岁的老大夫站在她面前仔细检查她脸上的伤口。在大夫来之前，春丽已经用赵妈妈的办法，帮助春喜止血了。血止住后，她们用干净的白布和热水帮她把脸上的血擦去，就等大夫过来看伤开药方。 听春喜说完脸受伤的过程，老大夫仔细检查伤口上是否有残余的木刺或者木屑，然后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一个木盒子，道：“姑娘伤口还算干净，就用我春福堂自己熬制的刀伤膏药好了。”说着，他把木盒子递给站在春喜边上的丫鬟。 春丽赶紧接过来，打开，立刻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这黑色油腻的膏药气味再难闻也要抹呀！她用手指勾出一点，小心地抹在春喜左脸的伤口上。 春喜突然眉头微蹙。春丽马上道：“我是不是手势太重弄疼你了？我轻一点，轻一点。”说着，她给春喜涂抹药膏的手更轻了更温柔了。 老大夫坐下来，示意春喜先把左手放上来让他号脉。号完左手，他又让春喜伸出右手。两边的脉都号过之后，他说道：“姑娘血气平和，没有大碍。只是姑娘最近是不是有心事？从脉象上看，姑娘忧思过度，有些心力憔悴。” 春喜知道老大夫医术高明，便道：“最近几日我特别思念已经过世的父亲，思念家乡的母亲和弟弟。” “哦。”老大夫怜悯地点点头。思念父母亲人乃人之常情。 春丽急切地问道，“大夫，春喜的脸涂了你的药膏之后能不能完全恢复？”她和赵妈妈都非常担忧，因为春喜脸颊上的伤口有一指多长，伤口还有些深。 “春丽姑娘，普通的刀伤药只是止血，促进伤口愈合。”老大夫叹气道，“春喜姑娘的伤口很长，而且还不浅，留下疤痕是肯定的。” 春喜垂眸不语，仿佛很是难过。 春丽急切道，“大夫，你有没有消除疤痕的灵药？” 赵妈妈也焦急道：“大夫，姑娘家留下这么长的伤疤以后可怎么说人家呀？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她脸上的疤变很淡，第一眼看不出来。” 老大夫摇头道：“春喜姑娘脸上的伤疤太长，一般大夫根本没办法帮她把伤疤弄浅。我听说宫里的御药房有去除老皮长新皮的药膏，涂抹一段时间就能把伤疤去掉。可那是宫里娘娘们使用的，平常人不可能得到。” “春丽姐，赵妈妈，你们不用替我着急了。破相也许是我的命吧。我一丫鬟，脸没那么重要。”春喜安慰春丽和赵妈妈道。她要的就是破相，如果真把伤疤治好，她的痛苦就白吃了。 赵妈妈立刻叹气道，“傻丫头……”没有一张好脸蛋，这个签了卖身死契的姑娘连翻身做姨娘的好事都捞不到，以后也只能配一些年老的或者丧妻的家仆，儿孙也都是奴才命。 “春喜，太可惜了，你为什么偏偏伤到脸？”春丽叹气道，真心为春喜惋惜。春喜做了姑爷的通房丫鬟之后，如是得了姑爷的心，说不定还能抬作妾。只要做了正式的妾，春喜之前签的卖身死契就会作废。春喜这次运气实在太差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春丽姐，赵妈妈，你们别为我担心。”春喜平静地说道。 老大夫很惊讶地望了望春喜，他给大户人家女眷，很少遇到这样冷静乐观的。 老大夫起身，叮嘱道：“春喜姑娘，你就是受了一些外伤，不需要另外开药方。这盒的油状刀伤药膏你每天早中晚涂抹，涂完了找人出府去春福堂药铺再购买一盒来用。这几天你少说话，吃东西也最好用左边牙齿，少牵动右脸的肌肉和皮肤，让它们快点长好。” 春喜听着，起身，微微福身道：“谢谢大夫了。” 老大夫对这个冷静礼貌的丫鬟点点头，然后由赵妈妈送出后宅。 春喜春丽将老大夫送出撷芳院，然后回头。春丽道：“春喜，你就回房休息吧，小姐那边有我伺候着。等一下我托人去厨房关照一下，给你熬些稀粥喝。” 春喜低声道：“我去见见小姐。” 春丽微微一愣，随即道：“你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被小姐看到，怕是不好。”小姐讨厌丑陋的东西，如果春喜现在这副模样，小姐说不定会把春喜从一等丫鬟降为二等丫鬟。一等丫鬟贴身伺候主人，端茶送水铺床叠被，只要小姐心情好，她们过得非常轻松舒服；二三等丫鬟就需要做清扫洗涤的事情了，手会变粗糙。 春喜摇摇头，往堂屋走去。春丽见状，只好跟上。 何大夫人刘玉芝在堂屋西侧的屋子里看书，身边站立着雪玲。雪玲看到春喜春丽进来，赶紧低声道：“春丽姐，春喜姐。” 刘玉芝抬头仔细打量春喜，问道：“大夫怎么说？这药膏的气味好难闻。”春喜脸上的血都擦掉了，脸颊伤口上涂抹着厚厚一层黑色膏药。 春喜福身，刚要开口，春丽便抢着道：“小姐，大夫要她别多说话，让脸上的肌肉皮肤尽快长好。小姐，大夫说春喜的伤口太长太深，虽然能愈合，但肯定要留下伤疤了。” “破相了？”刘玉芝惊讶道，不知道自己该幸灾乐祸，还是该为自己夫婿如意算盘被打掉而高兴。 春喜低头不语。 刘玉芝想了想，道：“这膏药气味太难为了，你没事就下去休息。傍晚你再过来伺候我和姑爷用膳。” 春喜立刻福身，退了出去。小姐的意思她明白，小姐要让姑爷看看她现在的脸，看姑爷还能对她产生兴趣否。她也是这样谋划的，只希望晚膳时候，姑爷看了她破了相的脸，从此打消对她的贪念。 ☆、第12章 十二破相之后 傍晚，何俊华回来后，刘玉芝立刻告诉他春喜破相这个“不幸”的消息。何俊华惊愕了一下，道：“这么巧？”真的是柴房柴火突然倒掉，有一根尖锐的树枝划伤春喜的脸？ 听得出夫婿话中的疑惑，刘玉芝凉凉道：“春喜是我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对我有用处，你认为我不想把她给你，特地划伤她的脸？要不，你自己派小厮去柴房那边问问好了。”只要愚蠢的主人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呢！ 何俊华立刻笑了起来，温柔地说道，“我的夫人，你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怀疑是你下的手呢？”他出生官宦世家，后院是什么样的他心里有数。他以后会防着玉芝对紫嫣不利，不觉得玉芝会对不触动她利益的陪嫁丫鬟动手。 “春喜的脸我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刘玉芝道，一脸贤惠模样。春喜看脸买药的的六两银子她出了。 “大夫怎么说？”何俊华关心道，希望别真的破相。 刘玉芝惋惜道：“她脸上的伤疤肯定会留下，而且会很明显。大夫还说，宫里御药房可能有去死皮长新皮的灵药。”笑了笑，她促狭道，“要不，你请老夫人进宫求容嫔娘娘，求她赐一盒给你中意的通房丫鬟用。”容嫔是何御史的嫡妹，是何俊华的姑母。 何俊华哑然失笑，“求娘娘赐药给一个丫鬟用？你真会说笑。”何家姑娘在宫里只是个嫔，就算老夫人自己脸上受伤，也不敢进宫求药。 春丽低头听着，为春喜失去这个机会而难过，也为姑爷的凉薄心寒。 她有过小姐不送春丽可能会把她送给姑爷的想法，不过很有自知之明，她容貌只算中上，姑爷不会太喜欢她，她终其一生也就是个通房丫鬟，一直伺候小姐。姑爷性情凉薄，早上还说要提前收春喜做通房，用春喜的清白身子破除流言，晚上听说春喜破相，连说请个好一点的大夫重新看看的话都没有。一向聪明的春喜肯定是因为早就看出姑爷的本性，所以才会不愿意。可惜她们两个都是签了卖身死契的陪嫁丫鬟，没有任何自由。 “大人，今天早上我们说的事……”刘玉芝问道。 “再缓一缓。”何俊华道，他总要看看春喜的伤情以及她之后恢复情况而定。再说了，春喜除了面容秀美，身段也很婀娜，晚上灯火一熄……一个通房丫头而已。 “还是由大人做主。”刘玉芝红润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玉芝，紫嫣抬妾之事是由你操持的。”何俊华道，“这是你在我何家经手的第一件内事，希望你别出错。” “大人放心。”刘玉芝温良恭顺地说道，“留香院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一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有过生养经验的媳妇婆子都已经住进院子了，就等紫嫣姑娘进门。” 从前朝开始，纳妾就有了正式的仪式。纳妾第一要有媒人从中说和，第二要订立纳妾契约书。她夫婿纳妾这种事情公公婆婆是不会亲自过来庆贺的，公公的那三个妾室，没有资格让她这个大夫人请，三个小姑不适合参加内宅纳妾仪式，所以她们夫妻可以请的只有妯娌二夫人和已经成年的兄弟二公子三公子。 夫妻俩在房中说了一会儿话，外面的一等丫鬟雪晴悄悄走进来对春丽通报了一下。春丽立刻道：“小姐，姑爷，晚膳已经领来了，你们可以用膳了。” 何俊华微微颔首，率先走出房门来到外面的厅房。刘玉芝伸手拢了拢发髻，抚了抚髻上的金玉钗环，有春喜陪着走出房门。 “姑爷，小姐。”站在外面等候的春喜等他们出来，立刻福身。 何俊华特地扫她一眼，发现她和往常一样，微微低头。由于他个高她个矮，她只要微微低头，他便无法看到她整个面容。 “大公子，大夫人。”外面的丫鬟婆子看到大公子大夫人出来，立刻行礼，然后各就各位开始摆膳。 春喜等两个二等丫鬟端来热水和毛巾，马上上前帮忙。 何俊华是大家公子朝廷命官，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打量春喜的脸，不过非常巧，春喜半转身，正好把受伤的右脸正面对他。 何俊华飞快而仔细地端详春喜的脸，发现她的脸颊有一道一指多长的伤口，伤口上涂着一层黑色油膏，还隐隐可以看到裂开的伤口。这么大的伤口他只在一些武夫脸上手上看到过，看来，春喜伤口愈合后，会留下一道很明显的疤痕。 她漂亮白嫩的脸只能看半个，红袖添香…… 何俊华心中有些叹气，就算以后他心血来潮要收她做通房丫鬟，也只能黑灯瞎火。 刘玉芝从探出房门就关注着何俊华的神色，立刻看出他暂时对春喜没有兴趣了。 春喜虽然低头伺候着小姐姑爷，但眼角余光关注着小姐的表情，看到小姐表情由些微紧张变得如释重负，知道姑爷暂时打消了收她做通房丫鬟的念头。她噩梦中的命运暂时改变了。 “春喜，你脸上的药膏气味混到饭菜香气里了。”刘玉芝不悦地说道。 春喜立刻一福身，道：“小姐见谅。”说着，她快速退出厅房，站到外面去。 春丽心中有些难受，但不敢多迟疑，立刻开始伺候小姐姑爷用膳。 之后，春喜端茶送水都在门内，由春丽和雪玲接过去伺候小姐姑爷。 用过晚膳之后，何俊华喝着茶，道：“春喜，你的事情老夫人那边已经知晓了。老夫人身边的人替你说好话，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你以后要严守规矩，不得和外男有半点牵扯。”等这丫鬟脸上的伤好了他再看看，然后选个日子给她开脸，收进房中。书房红袖添香不成，夜晚软玉温香还是可以的。 站在门边的春喜立刻躬身道：“是。”只要不成为姑爷小妾或者通房，她便不会被小姐去母留子，她就此在后院伺候小姐，等待过个十来年，她年华老去，在小姐高兴的时候提出自我赎身，也许就会被允许离开返家寻亲。 ○○○ “喂喂喂，你们知道吗？”御史府前院专门供侍卫们休息的耳房中，那个婆娘在后院厨房帮工的林侍卫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向周围的同伴招手叫道。 “知道什么了？” “你又听到什么新鲜事情了？说出来让大伙解解闷。” “快说，快说。” 侍卫们喝茶的、擦刀的、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还有正在掰手腕较劲的两个侍卫，纷纷转头望向他，等待他说话。。 林侍卫摇着头道：“后院传消息，那个春喜丫鬟先是被关进柴房挨饿，然后毁容了。后院好多娘们都为她可惜。” “春喜丫鬟？不就是前几天和赵哥闹出流言的丫鬟吗？她怎么毁容了？”手中拿着茶杯的侍卫惊讶道。 掰手腕的两个侍卫相互望望，其中一个道：“这还用说，被毁容了。”春喜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敢毁她容的只能是大夫人。这婆娘们狠毒起来，大老爷们也要甘拜下风。 “啧啧啧。我有一次陪着御史大夫，隔着老远看到过大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她们都很年轻，毁容的话这辈子彻底完了。”喝茶的侍卫摇着头道。毁容的丫鬟这辈子别想配人了，估计会在大夫人的院子中做个二三等下人，然后熬成管家姑姑或者粗使老婆子。 擦刀的赵明堂面上表情不变，双眸流露几丝愕然。 那有勇有谋的丫鬟在向他表白的时候是否考虑过后果？他第一次听到流言觉得自己被算计，心中生气，一时忘了考虑流言未必能逼他生米煮成熟饭，反而使她的闺誉没了。 她的脸真的是大夫人下的手？不对。官家夫人个个要名声，不敢在丫鬟还在风头浪尖的时候对丫鬟下狠手。估计，还是那丫鬟不想成为姑爷的通房，被逼急了，自行毁容。做事果断！ 赵明堂敬佩起春喜来。可惜是个丫鬟，命比纸薄，虽然一开始想到的办法可行性很高，可惜遇上的是他。 唉，他考虑不周，害惨了一个姑娘…… 赵明堂心中升起微微歉意。 ○○○ 第二日，风和日丽，喜鹊在指头喳喳叫唤。上午，何御史府后院南侧响起炮竹声，一台桃红色的花轿从何老夫人天禧院后面的小院中抬出，抬进何大夫人撷芳院左后面的留香院。 留香院堂屋厅房一对榆木红漆喜鹊登枝雕花椅上端坐着何大公子和何大夫人，新进门的小妾在红衣媒婆的指引下，挺着快七个月的肚子跪在何大夫人面前，高高托起托盘，谦卑的说道：“大夫人，请喝茶。” 穿着牡丹绣衣红衣装的何大夫人刘玉芝充分表现了大家闺秀气度，没有为难新妾，端起白釉茶碗喝了一口茶，温和地说教了她几句，便从春丽托着的木盘中取出自己预先准备的一对金镶玉如意手镯放到新妾的托盘里。不过可能她的心中压抑，或者心存比较，她贴身的春丽丫鬟今天居然套着一对赤金缠丝蔓藤纹手镯，虽然细了些，但看价值还在那金镶玉手镯之上。 “谢谢大夫人宽容。”紫嫣姨娘感激地说完，才由老夫人赐予，自己带过来的丫鬟青梅扶起身来。 今天突然被小姐赏赐金手镯并要求戴上的春丽默默地望着，眼中透着一丝羡慕。官员纳妾大多是纳良家女子，很少会直接把通房丫鬟抬上来做妾的。做了妾，还有了身孕，这个紫嫣姨娘好福气。 春喜今天也站在刘玉芝身后。她很冷静地望着，为自己暂时逃脱命运高兴，看到紫薇姨娘有时候右手抚着腰，她有些同情她。紫嫣姨娘腹中的男胎注定要流掉呀…… ☆、第13章 十三命运稍改 大公子纳妾是喜事，何家三个成年的公子在外面一桌席面，何大夫人和何二夫人便在里面对坐着吃喜酒。何二夫人夹了一筷子鱼刚要放进嘴里，突然立刻放下筷子捂嘴“呕，呕~~”地干呕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站在她身后的贴身丫鬟黄莺急切地问道，立刻命别的丫鬟快去替二夫人端杯水来。 “我没事。”刘二夫人摆摆手道，又干呕了两下。 “小姐，你该不会是有了吧？”她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喜鹊惊喜道，“在崔府，大公子成亲三个月后，大夫人就这样反胃，要吐，然后大夫号脉就发现喜脉了。” “真的吗？二弟妹，要真是这样，愚嫂就要恭喜你和二弟了。”刘玉芝迅速说道，脸上充满惊喜，心中阴云密布。 春喜嘴角微抿。二夫人身体很好，怀孕大约一个月，这个时候突然做出害喜反应，就是为了气气提前半年嫁进府的大夫人。 如果她预知梦没有错，二夫人这一胎是龙凤胎。这对龙凤胎出生那一天，恰逢二公子升官，又逢宫中太子妃生下第三位嫡皇孙。得知太子属臣的妻子和自己同日同时生，还生了一对龙凤胎，渴望有女儿的太子妃便把预定个小郡主的名字赐给龙凤胎中幸运的小女孩。初为祖父的御史大人立刻把自己第一个孙女视为祥瑞，命何老夫人按照嫡孙女的规格给小小姐拨丫鬟奶妈婆子。 由于庶出的二公子官场得意，又一次儿女双全，女儿还得到太子妃的赐名和赏赐，何老夫人立刻急了，催促大夫人快些生子，生出嫡孙。也许就是小姐受到压力，才会做出去母留子的决定。 “大嫂，我想……我应该是怀孕了，因为我那个迟了好些天了。”何二夫人捂着嘴含羞道，眉眼间流露十分欢喜。 这边的好消息立刻传到了外面的酒席上，大公子何俊华和三公子何清华立刻向二公子何彦华恭喜。何彦华初听好消息非常兴奋，连喝了好几杯。稍晚一些时候，何彦华的生母，何御史贵妾派丫鬟送来了一副自己画的娃娃抱鲤鱼图。 二媳妇怀孕，等到大夫进府号脉确定，何老夫人马上派人将一堆补品和几匹布料送到二夫人院中，叮嘱二夫人要好好养胎。随即，何老夫人把自己院中的一个管事姑姑派到新妾紫嫣院中，说紫嫣太年轻，怕压不住院中的丫鬟婆子，让那个管事姑姑暂时帮着怀孕的她管理院子。 何老夫人为什么突然派管事姑姑过来帮助紫嫣姨娘，何大夫人刘玉芝清楚，春喜即使没有预知梦也看得明白。 ○○○ 新妾进门，按理，何俊华会留在紫嫣姨娘的留香院中。不过他当晚还是回到了正妻的撷芳院中，还说紫嫣怀有身孕，他应该让她好好休息。 何大夫人刘玉芝受了一天的委屈，立刻被他的过来抚慰了，对他分外热情起来。 当夜在寝室外守夜的春丽听到房中传来熟悉的喘息声，心中直摇头：紫嫣姨娘刚进门，重欲的姑爷就因为她怀孕身子不便就离开她房中，实在有些不厚道。 撷芳院东边的丫鬟房中，春喜躺在床上睡不着。姑爷觊觎她之心已经昭然，虽然她用破相暂时打消了姑爷的念头，但难保姑爷以后不对她的身子产生贪念。在无法赎身的前提下，小姐直接把她配给小厮是最好的办法了。可是小姐愿意吗？姑爷只要不完全断掉对她的念头，她伺候姑爷的事情还是逃不掉的。 要是有人伸出援助之手，把她带离撷芳院多好呀，可惜，她是小姐带过来的丫鬟，不是御史府的丫鬟，除了小姐把她转手，否则别人没有权利把她要过去。 ○○○ 何大公子纳妾风波过去，撷芳院貌似恢复了平静。妾室紫姨娘每日都要过来给正室刘大夫人请安，给正室夫人端茶送水。 何大夫人口里说着，你正怀着大人的孩子，要多休息，行动上却完全把她当丫鬟用，让紫姨娘给她端茶送水布菜捧饭，晚上还要紫姨娘蹲下帮她洗脚，有时候还说花瓶里的花不新鲜了，要紫姨娘亲手采摘某某鲜花。 紫姨娘的到来让春丽春喜一时间成了大小姐，大部分时间都闲闲地坐在一边绣花，缝制新衣。春喜春丽都过意不去，只是在小姐的积威下，她们也不敢多帮紫姨娘。 紫嫣姨娘胎儿坐得很牢，在母体身心受到折磨的时候愣是茁壮成长。紫嫣姨娘也在熬，只要她能生出儿子而正房生不出，她便可母凭子贵。 春喜看得都替紫嫣姨娘心酸。做妾真是被人作践。 春丽虽然知道做妾的都要伺候正房夫人，在知府府中也看到过这种场景，但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心中害怕不已。有一次在丫鬟房中，她忍不住向春喜吐露心愿，希望小姐别把她送给姑爷做通房，最好能给她配个忠厚老实的小厮。 那要看小姐的意思了。 春喜苦笑。在她那如噩梦一般的预知梦中，在她死前春丽还没有被姑爷收房，也许那是姑爷看不上春丽的容貌，也许小姐舍不得春丽这个单纯胆小又忠心的丫鬟成为自己的敌人不愿把她送给姑爷。 对了，在那个预知梦中，小姐去母留子这个阴谋春丽知不知道？还是小姐觉得春丽心太软，所以只和薛奶娘商量，根本不在春丽面前提起？ 春喜望向春丽逐渐消失稚嫩，慢慢产生忧思的脸庞，觉得没有必要去想那些，因为春丽一直都是个善良胆小的丫鬟。 四月，紫嫣姨娘怀孕七个半月，肚子越发的大了起来，何俊华见她每天一大早过来给他和大夫人请安，便道：一切要以何家的子孙为上，以后不要过来请安了，回去多休息。 他这小家的一家之主都开口了，刘玉芝便不再要求紫嫣姨娘天天过来请安。 春丽春喜坐在堂屋角落边绣荷包，刘玉芝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看书。薛奶娘走了进来。薛奶娘也不避开春喜春丽，对刘玉芝道：“小姐，老夫人放在紫姨娘院中的刘姑姑非常精明，紫姨娘的吃食她都亲自去厨房领取。那青梅丫头也很机灵，伺候紫姨娘从不假别人之手。”何老夫人还是县主呢，难道不知道家中出现庶长子是一种丑事吗？在正经人家，正妻还没有生下嫡长子之前，所有的妾室通房都要喝避子汤的！ 手中拿着书的刘玉芝阴沉着脸，道：“难道我就非要接受那个孽种不成？”她安排进留香院的丫鬟婆子分别被何俊华和刘姑姑严厉敲打过，想来也不敢随意听她的了。儿子，何家母子就想着先要一个儿子！ “小姐，产妇难产的事情经常发生，孩子养不活的更是稀疏平常。”薛奶娘暗示道。 春丽脸色苍白，紧张地望望春喜。原来小姐一直想把紫姨娘的胎儿弄掉，目前却因为紫姨娘被何家老夫人保护着，帮着行事的薛奶娘找不到下手机会。 春喜听了，浑身猛地一哆嗦。难道因为她没有成为姑爷的妾，小姐和薛奶娘把去母留子的主意打到紫姨娘身上了？紫姨娘怀的确实是男胎。 “一尸两命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刘玉芝阴狠地说道，眼中闪烁诡异光芒。 “小姐，老夫人明摆着想要一个孙子压压二房的气焰。”薛奶娘道。刘姑姑是何老夫人在得知二媳妇怀孕后暂时拨到紫姨娘那边听差的，为的就是镇住小姐，保住孙子。 “唉……”刘玉芝当然也知道，所以她以正房的威严命令紫嫣姨娘过来伺候自己，苛刻对她，希望的是紫嫣姨娘胎坐不牢，自己掉了，没敢明目张胆地动手。 “小姐，耐心等到紫姨娘生产吧。”薛奶娘劝说道。 刘玉芝狠狠地拧着手中的绢帕，一脸寒霜。 坐在角落里的春丽紧张地望着她伺候了七八年的小姐，心中发悚。小姐自从嫁人后，变好多，变得很可怕了 春喜心中天人交战。预知梦中的她生子之后，在寒冷、黑暗和绝望中死去，因为她的刻意改变，这样的命运要落到紫姨娘身上了。她天然属于小姐阵营，预知梦中并没有和紫姨娘有什么交往，平日里见了面，也就姐姐妹妹地称呼一下。她怀孕后马上就以身子不便，不希望姑爷到她的院子来，所以几乎没有和紫姨娘结怨过。 她能提醒紫姨娘小心被去母留子吗？她提醒后紫姨娘有能力避开吗？何老夫人允许儿子出现庶长子，其实已经得罪了大媳妇和大媳妇的娘家，她会不会默许大媳妇去母留子缓和和大媳妇之间的关系？ 春喜心中暗叹，虽然何老夫人对紫姨娘有主仆之情，但面对和大媳妇的矛盾，她未必会出手保护紫嫣；姑爷看起来对青梅竹马的紫姨娘很是维护，可是他风流好色，对紫姨娘未必有长情，也许现在只是看在紫姨娘怀有身孕的份上，才维护她的，等孩子生下来……希望姑爷好色归好色，还能有一点男人的担当。 ○○○ 一个月时间，春喜脸上的伤口完全愈合，留下一道一指长的疤痕，远看看不出来，近看就很让人遗憾。春喜对着镜子看，感觉还不错，春丽则为春喜叹息。 “春喜，姑爷看来是对你没有兴致了，我只怕你以后连小厮都嫌弃你。”春丽道，拿着淡粉红色的胭脂，试图把春喜脸上的疤痕掩盖掉。 姑爷未必真的死心了。 这个月被姑爷何俊华暗中打量好几回的春喜摇头道：“不用抹胭脂了，我觉得看多了也蛮顺眼的。”她希望自己的这条疤能让姑爷放过她，自然不能掩盖起来。她自幼受到父母宠爱，由他们亲自教导，也看不上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厮，更不想儿女一出生就是家生子，所以做个老姑姑也是很好的结果。 “唉……”春丽深深叹气，春喜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就这样毁掉了。 ☆、第14章 十四针刺之刑 春喜对紫姨娘有一些愧疚，她开始纠结自己是不是该暗中提醒紫姨娘，有人可能要去母留子，可是这样做的话，她就是背叛小姐，万一紫姨娘把自己供出来，自己不管是不是正义，都是背叛主子的小人。 也许，她该找个机会，晚上偷偷往紫姨娘的留香院中扔一块包着砖头的纸了。 春喜决定了，于是某个夜晚之后，紫姨娘院子清扫的婆子发现有人从院墙外扔进一个包裹石块泥土的巴掌大旧蓝粗布包。婆子捡起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有一张纸，纸上写着字，觉得奇怪，便把这些交给早起出来散步养胎的紫姨娘。 紫姨娘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时，由老夫人教导过，粗略认识几个字，看出那几个歪歪扭扭如同涂鸦的字是：小心被去母留子。她顿时脸色大变，连早膳都没有吃得下去。 春喜默默关注留香院，她不知道紫姨娘是否会找何老夫人和何大公子求助，只知道三天后，紫姨娘获得何老夫人允许，把她的母亲接到留香院暂住，就近照顾她。 还是有亲人在身边安全些呀。 春喜羡慕紫姨娘。 为了表示尊重主母，紫姨娘带着自己的母亲过来拜见正房刘玉芝。刘玉芝看着紫嫣之母顿时眉头微蹙，因为她觉得此妇人面相很横，是个会撒泼骂街的主儿。 两个中年妇人，紫嫣之母和薛奶娘寒暄，唇枪舌剑指东说西，乡间俚语都出来了，看得从未见过此番情景的刘玉芝和基本没有出门上街的几个丫鬟目瞪口呆。 五月中旬一个休沐日，何俊华来到撷芳院，让刘玉芝帮他准备沐浴。刘玉芝笑道：“知道大人今日要沐浴，我早就让厨房烧好了热水。”说完，她开始分派院中的丫鬟婆子们布置浴房，抬热水。 寝室外间，何俊华的小厮青书刚要上前替他拔掉发簪取下发冠，何俊华摆手道：“你去青砚那边看看浴桶干不干净，水温合不合适。” 青书微微一愣，立刻躬身道：“是，大公子。”说着，他快步退了出去。 刘玉芝笑吟吟道：“大人，还是为妻帮你梳发吧。”这也是情调。 何俊华温和道：“玉芝，这些事情怎么能让你动手呢。春喜，过来替我梳发。” 他这话一出口，在房中的刘玉芝主仆顿时都变了脸色。何俊华的日常有青书青砚两个小厮伺候，春喜和春丽主要伺候刘玉芝，在他们的寝室中铺床叠被整理房间，顶多给他端茶送水，有时候听他吩咐跑个腿传个话，并不接触他身子。 刘玉芝明白何俊华这样说的意思了，苦涩地说道：“春喜，你还不快过来给姑爷梳发？”春喜破相了，他还没有放下对她的念头。 春喜脸色苍白，贝齿轻咬唇瓣，无奈道：“是，小姐。”她走到何俊华的身后，微微颤抖着手拔掉何俊华发簪，取下他带着戴的白玉发冠，解掉发绳，拿过梳妆台上的黄杨雕花木梳，慢慢梳理他披到背部的长发。 何俊华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直口方，是个俊美的男子，只是春喜看透他了，对他心生厌恶。 “春喜，等一下你伺候我入浴。”何俊华貌似不经意地说道。 春喜手一颤，艰难道：“姑爷，男女有别，请莫要为难奴婢。” “玉芝，等一下让你的丫鬟伺候我如何？”何俊华面对镜子说道。 刘玉芝立刻强笑道：“春喜，既然是姑爷让你伺候，你就伺候吧。”她嘴角微微抽了几下，交握的双手指尖捏得紧白。 “ 春喜呆着了，用力抓在梳子，仿佛要把梳子抓断掉，不一会儿，她毅然退后三步，向刘玉芝和何俊华跪下，坚定道：“小姐姑爷，请恕春喜不从。” 陪嫁丫鬟居然拒绝小姐姑爷的命令？ 春喜顿时惊呆了，环视众人，畏缩着不敢出声。 见她公然违抗自己的命定，刘玉芝顿时勃然大怒，“贱婢，姑爷看得起你，才让你伺候他，你别不识好歹！” “小姐，请恕奴婢抗命不遵。”春喜说着，深深叩头，将头压在地面上。 何俊华陡然起身，冷冷地对刘玉芝道：“这就是你的陪嫁丫鬟！”说完，他拂袖而出，叫外面的青书青砚伺候他沐浴。 等何俊华走出房门，心中窝火的刘玉芝猛地上前对着春喜的肩膀就是一脚。 春喜蜷曲着身子跪地，被她这一脚踢得顿时翻倒在地。她迅速爬起来，继续跪着。 “贱婢，你是卖断终身的丫鬟，主子叫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刘玉芝恼怒道，“等一下，你捧着姑爷的衣物进去伺候姑爷更衣！” 春喜低着头，坚决道：“小姐，请恕奴婢不从。” 见她再次违抗自己的命令，刘玉芝立刻道：“春喜，把缝衣针拿来。” 春丽惊魂未定，闻言立刻哀求道：“小姐，别这样，春喜只是一时糊涂，她很快会想明白的。” “拿来！”刘玉芝怒叱道，凶狠地瞪了春丽一样。 春丽顿时惊惧起来，不得不去针线箩中取来一枚干净的缝衣针。 刘玉芝拿起缝衣针直直地扎进春喜的肩膀，然后迅速拔出再扎。 “啊！嗯……”春喜蜷曲着身子忍耐针刺之痛。 “贱婢，贱婢！”见春喜不求饶不哀叫，刘玉芝更加愤怒了，对着春喜的手臂大腿臀部这些肉多的地方一针又一针地猛扎。 鲜血迅速从针眼冒出来，在春喜青色的丫鬟服上晕开。 “小姐，小姐，不要再扎了，春喜会死了。”春丽看着残忍，终于冲过来抓住刘玉芝的手跪下哭求。 “放手！”刘玉芝怒道。 春丽哭道：“小姐，春喜已经浑身是血了，你就饶过她这回吧。”春喜已经痛得浑身哆嗦了，只是她性子倔强，死不肯开口求饶。 刘玉芝冷厉道：“她当她是夫人小姐吗？一个贱婢而已，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春丽哭道：“小姐，春喜除了伺候姑爷这事情，她哪一次违背你的命令了？小姐，你饶了她吧。” 刘玉芝被自己信赖忠心的丫鬟哭着劝说，又看到春喜匍匐在地上满头大汗，手臂上肩膀上不断有血污出现，便恨恨道：“看在春丽帮你说情的份上，我饶你这一回。下一次你再拒绝姑爷，我就把你卖进青楼，让你伺候几百几千个男人！” 她把满是鲜血的缝衣针往地上一扔，命令道：“到院子里跪着去。” 春喜手臂大腿臀部都在疼，疼得浑身直冒冷汗。闻言，她挣扎着起身，颤声道：“谢谢小姐开恩。春丽姐，谢谢。”说完，她佝偻着身子慢慢走出寝室，来到院子里，跪在青砖地面上。 寝室里的春丽的求饶哭诉外面的丫鬟婆子都听到了，看到春喜蹒跚走出来，手臂肩膀臀部的衣裳上晕开一朵朵红色的血花，知道她被大夫人体罚了，各个噤如寒蝉。饿饭、关柴房、掌嘴、针刺、打板子，这些是内宅妇人最常见的惩罚手段。 何俊华沐浴完从耳房中出来，望见春喜跪在院中，便对站在周围角落里围观的丫鬟婆子们道：“告诉大夫人，我去紫姨娘那儿了。我何家向来贤孝仁慈传家，春喜再跪半个时辰就可以了。”如果她把腿跪废了，就变得又丑又残，他以后就少了很多乐趣。 “是，大公子。”围观的丫鬟婆子们立刻道，很快有人去屋里给何大夫人刘玉芝报信。 刘玉芝得知何俊华去紫姨娘那边，对春喜愈加憎恶起来。 半个时辰后，春丽急匆匆跑出来，招呼一名婆子和她一起把摇摇欲坠的春喜扶了起来。“春喜，小姐不想见你，我扶你回房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春丽说着，让那婆子和她一起扶着春喜蹒跚走进她和春喜的房中。 那婆子出去打热水，房中，春丽帮着春喜一点点把衣服脱去。 “嘶……”因为血干了黏在皮肤上，拉下来是有些牵动深深的针眼，春喜忍不住低声抽气。 “春喜，你是何必呢？你和我都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要怎么做呀。”春喜含着眼泪道。春喜雪白的肩膀和手臂上全是红肿流血的的针眼，膝盖一片青紫色血瘀。 “春喜姑娘，你是不是心中有人了？”打水的婆子进进来，听到春丽这样问，便忍不住询问道。撷芳院里的人现在都知道，姑爷想收春喜做通房丫鬟，春喜不愿意，当着姑爷的面拒绝，让她的小姐大发雷霆。只有心中有人的丫鬟才会不想成为年轻英俊主子的通房丫鬟，所以她和其他婆子媳妇窃窃私语时都说春喜可能心中有男人了。 “春喜，是不是这样？你我日益相处，我都不知道你心中有喜欢的男子了。“春丽不敢置信地说道。 “春丽姐，杜妈妈，我不管是在黄林知府府上还是在京城何御史府上，都一直在后宅走动，很少单独，哪有机会认识男子？”春喜虚弱地解释道。 “你说的对。”春丽道，接过杜妈妈绞得半干的毛巾替春喜一点点擦拭血迹，然后涂抹春喜脸受伤是用得剩下来的刀伤药。 春丽不明白，春喜既然没有喜欢的男子，这般拒绝是何苦呢？姑爷又不是丑得让人恶心。顺从小姐和姑爷，混得好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一生衣食无忧。 ☆、第15章 十五谁心悸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春喜遭到何大夫人针刺惩戒后还在院中跪了一个多时辰，这事很快就在后院传开了。后院传开，前院逐渐就知道了。 后院中，何老夫人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说道：“怎么又是那个春喜？玉芝是怎么管治丫鬟的？关于春喜这人的事情我不想再听到了。” 当刘玉芝带着春丽和雪玲过来给何老夫人请安，何老夫人很直接地说道：“既然那丫鬟不知好歹，你不如早点把她发卖或者配给小厮算了，省的她把俊华的后院闹得不得安宁。”儿子后院内如果惹出什么事情来，传到外面会影响他前程。 刘玉芝听了心中暗自高兴，赶紧道：“婆婆说的是。”她回去会告诉何俊华，老夫人生气了，他最好断了收春喜做通房的念头。至于春喜是发卖还是配小厮，她要想想，毕竟春喜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 何老夫人屏退左右，很和蔼地说道：“玉芝，我打算过几日进宫的时候，请御医过来给你号号脉，开些药给你吃。作为正房夫人，你必须早些生嫡子才行。” “婆婆，媳妇的身子还行，不用劳驾御医的。”刘玉芝心中一怔，迟疑道。 “身子还行？你的奶娘每个月从后院偏门出去，到济民堂做什么？”何老夫人叹气道，“讳疾忌医可不好。”刘家主仆把御史府的人当瞎子吗？她只要派人去济民堂问问，自然就知道薛奶娘配得是什么药丸，何人所需。 刘玉芝脸色微微一变，立刻起身朝何老夫人跪下，道：“婆婆，媳妇身子微恙受孕艰难，还请婆婆宽恕。”断夫家子嗣是人-妻大罪，夫家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把媳妇休回娘家。 何老夫人伸伸手，慈祥道：“你且起来。”等刘玉芝起身，她委婉地道：“我儿俊华已经年过二十五，名下该有孩子了。” 刘玉芝立刻听明白何老夫人话语中的警告了，低着头弱弱道：“媳妇知道了。” ○○○ “喂，赵哥，你确定那个春喜丫鬟不是对你一见钟情，要为你守身？”和赵明堂关系很好，婆娘在后院厨房帮工的侍卫许浅拉住白日没事就爱擦刀的赵明堂询问道。 赵明堂抬头望向他，黝黑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后院传闻，大公子要收春喜做通房丫鬟，春喜跪地拒绝，大夫人大发雷霆，拿着缝衣针将春喜扎得遍体鳞伤，还威胁下一次再拒绝，就把她发卖到妓院去。”许浅啰嗦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就找个媒婆去和大夫人说说，给那春喜丫鬟赎身，娶过来当婆娘算了。你不想要老婆你娘想要儿媳妇呀！” “许兄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赵明堂闷声道。 “为什么不可能？”侍卫许浅惊讶道。他婆娘都替他打听清楚了，春喜是大夫人娘家从普通人伢子手中买过来的，不是朝廷的官奴，可以被赎身。 赵明堂低头不语，一心一意地擦他的佩刀，仿佛这刀才是他一生至爱。 在耳房中休息的其他两个侍卫听着摇头，赵哥只是脸受伤，下面没有受伤，为什么对女人就没有兴趣呢？郎心似铁，辜负了人家姑娘一片情。 ○○○ 刘玉芝现在见到春喜就是满肚子气，不想春喜在夫婿面前出现，她把雪玲调到自己身边和春丽一起伺候自己，让春喜去做雪玲的事情——喂鸟遛鸟，擦房中地板，清洗主人贴身衣物。 春喜也乐得不在姑爷面前出现，开心地接受这个安排了。只是这样，她就能摆脱姑爷的觊觎之心吗？看到姑爷偶尔从自己面前经过，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春喜就知道，姑爷现在是对她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心理，很可能玩她几次就抛弃她，连通房这个卑微低贱的名分都没有。 她还有什么办法打消姑爷的色心呢？ 春喜越来越清瘦，宛如一阵风便能吹倒。在别人眼中，她如扶风弱柳更添几分我见犹怜。 夜晚，春喜烦躁得睡不着，就偷偷起身，将撷芳院的门打开一条缝侧身钻出去，到夜晚的花园散心。 初夏的风轻轻吹着，小湖边的垂柳随风摇曳，宛如夜晚妩媚的妖精。春喜沿着花间小道走到河边，便在那白石雕栏边站立，仰望天空如钩新月，光芒闪烁的星子。 爹，你在天有灵，请保佑女儿早日脱离苦海返回家乡；娘，女儿好想你，你还好吗，弟弟怎么样了，进学堂读书没？肖家子嗣单薄，从曾祖父开始便代代单传，弟弟是肖家唯一的希望了；弟弟，你可要好好读书呀，肖家能不能延续就全看你了。 原名肖文卿的春喜思念亲人心中悲伤，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呜呜呜呜……”回忆父母在世时自己的幸福，想起自己的悲凉处境，极少哭泣的她终于低声抽泣起来。 泪眼蒙蒙，她低头望向湖面。湖面倒映着星月，风乍起，湖面荡漾，星月也随之闪烁。曾经，她和爹娘在自家的小花园中欣赏月色，她趴在围栏上寻找湖中的小鱼，吓得爹双手紧紧抱住她。她双手扶着白石雕栏微微向湖面倾身…… “姑娘，不可！”陡然间，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迅速向后拉。 沉浸在过去温馨记忆中的春喜“啊”的一声，一个踉跄往后面倒去，然后被一只铁臂搂住了腰。 这双手很是规矩，等把春喜拉得离开湖边便迅速放开。 春喜站稳，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自己面前。 他是谁！ 春喜忍住尖叫，迅速后退几步警惕地打量黑衣人。此人蒙头遮脸，一身黑衣，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他行装简单利索，身上背着一把漆黑长剑。 “你……”春喜心中战栗，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着，“你是谁？” 黑衣蒙面人放开春喜的手臂，劝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姑娘切不可寻短见。”朦胧的月光下，他看到了她右脸颊一指长的疤痕，心一悸动。她真的破相了！ 她只是站在湖边而已，他怎么认定她要寻短见？车到山前必有路？难道他知道她是谁，还认定她要寻短见？春喜一双晶莹妙目认真打量黑衣蒙面人，渐渐对他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身高，肩宽，身形、站姿……她陡然觉得他像某个人，或许说很可能就是某个人。 “我生不如死。”春喜立刻忧郁地说道，“也许死了，我就不会再这样痛苦了。”说着，她两行泪水又涌了眼眶。 “父母赐你生命，你岂能随意抛弃？”黑衣蒙面人再次出声劝说道，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娇小的身上。她比他第一次见到时瘦了很多，仿佛即将随风而去。 “你不是我，岂知我的痛苦？”春喜低声痛苦道，“我是一个陪嫁丫鬟，可是我不想成为姑爷的玩物。”面前的人可会怜悯她？ 难道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他总不能劝人家姑娘接受成为男人玩物的事实。 “我本是良家女，父亲早亡，我随母扶棺返乡，不料途中遇到流寇，和母亲弟弟失散，被人伢子连续拐卖，最后不得不成为奴婢。我想母亲弟弟，我想回家，我攒了银两，我想赎身，可是，没有人给我机会。” 春喜有些绝望地望着黑衣蒙面男子，“姑爷不可托终身，我想逃，可是我逃不了。”此人若是愿意施以援手，她一生感恩戴德。 黑衣蒙面男子沉默着，眼中流露一丝怜惜。 “好色姑爷日日紧逼，手握我卖身契的小姐冷冷威胁，我生死两难。”春喜凄凉道，“小小陪嫁丫鬟有自己的想法，可惜无一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所有的人都认为，陪嫁丫鬟成为姑爷的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通房丫鬟被抬妾应该对主人感激涕零。 面前的纤弱少女容貌秀美，娇颜带泪如梨花带雨；她头脑明晰，沉稳细致，不同于普通丫鬟…… 黑衣蒙面人望向春喜，眼神不禁流露几分欣赏。 “姑娘还是想开些。命是你自己的，没了，除了你亲人谁也不心疼。你如果想回家见母亲弟弟，还是要活着才行。”黑衣蒙面人想到自己的事情，顿了顿，道，“姑娘，好自为之，还请莫告诉别人你遇到过我。”说完，他飞一般走了，颀长健硕的身影迅速融入黑暗中。 春喜望着黑衣蒙面人消失的背影，眼中充满疑惑。虽然声音不同，但她有一个强烈的感觉，此人就是赵明堂赵侍卫。他为什么蒙脸黑衣，深夜在御史府后宅花园走动？小时候她爹说故事给她听，里面就有黑衣蒙面人故事。这类人可能是小偷，可能是刺客，可能是上位者的暗卫，总之都是见不得光的。 难道赵明堂除了是御史大人雇用的侍卫，还另有身份？ 春喜猜测，随即心中摇头，不管赵明堂还有什么身份，他不愿和她纠缠是真的。 不是同一类人呀，就算她容貌完好，他都拒绝他，她破相了……唉……春喜暗叹了许久，然后返回撷芳院了。 ☆、第16章 十六伺候姑爷 撷芳院东屋寝室内，何俊华和刘玉芝夫妻说话，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到外面了。 “大人，婆婆再三叮嘱我，春喜是个红颜祸水，希望我快些处置她。”刘玉芝道，表示处理春喜的决定主要还是何老夫人的意思。 何俊华一挑眉，问道：“老夫人真这样说？她应该不会管你院子里的事情。”老夫人只会旁观儿媳如何治家、管理下人。 刘玉芝赶紧道：“婆婆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想把她发卖掉。”春喜名声已经坏了，还连累到她，她不能再留她了。 何俊华犹豫了一下，道：“等过一阵子再发卖。”虽然春喜面容破相人也憔悴，但更添了几分清韵。每次看到她，他的心就像被羽毛搔挠着，身子流窜热意，让他忍不住想将她压在身下肆意□□一番。明媒正娶回来的正房妻子需要被尊重，包括在房中，所以面对刘玉芝他总觉得不能尽兴。 刘玉芝明白夫婿还不死心，便委婉道：“再过几日，我身子可能不方便，紫嫣又怀有身孕，所以，我让春喜伺候你，可好？” 讨好夫婿是妻子必须做的，所以她索性大方点，把春喜送入他房中几回再发卖。男人，也就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罢了，真要是得到了反而会抛之脑后。春丽是她信任的丫鬟，在外面伺候的雪玲雪晴容貌也不差，等这事过了，她再陆续让她们伺候他。 听到妻子终于亲口答应让春喜伺候自己，何俊华伸手握住刘玉芝的白嫩的小手，深情地说道：“玉芝，你真是我的贤妻。”得到妻子的同意，他便能随心所欲地染指她的陪嫁丫鬟了。 刘玉芝温婉地笑道：“大人，你可满意？”她美丽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贤妻，她的贤是她用隐忍委屈换来的！ “满意。”何俊华柔声道，起身搂住她的身子，拥着她走进那贴金雕花梨花拨步床内。一夜，被翻红浪…… ○○○ 七分圆的皓月悬挂在如天鹅绒般的暗蓝夜空中，大地笼罩着一层淡淡银霜。撷芳院屋檐下挂着几盏灯火朦胧的灯笼，春喜和春丽在东屋寝室内，一个帮小姐卸妆梳头，一个打水过来给她盥洗，然后走进拨步床内铺床。 “春喜，姑爷今晚在西屋书房歇息，我不放心，你过去问问，他那边是不是缺少什么。”刘玉芝吩咐道。 “小姐，姑爷那边有青书青砚伺候着，有什么缺的他们自会和房外的婆子们说。”春喜愣了一下，赶紧道。 面对梳妆台坐着的刘玉芝缓缓转过身来，语气冰冷地说道：“我要你过去问问。”她美艳的脸庞带着薄怒和无奈。 春喜的脸顿时“唰”得一下变白了，立刻“噗通”跪下，道：“小姐，请饶了奴婢。” 刘玉芝望着睿智机警的陪嫁丫鬟，冷漠道：“你对姑爷有什么不满意吗？”她以为自己愿意让夫婿碰她吗？自己如果不愿意，夫婿心存芥蒂，自己便失去夫婿欢心。 “奴婢身份卑微，不配伺候姑爷。”春喜赶紧说着，深深给刘玉芝叩头，希望小姐能放过她。 “你配不配伺候姑爷不由你说着算。”刘玉芝冷厉地威吓道，“你不去，明日我让人把你发卖到青楼去。” 春喜猛地一哆嗦，半晌，虚弱地说道：“奴婢遵命。”被姑爷一个人糟蹋总比被一群人糟蹋好。 春喜艰难地起身，在春丽的担忧目光中慢慢退了出去，走出寝室走出堂屋，来到西边的屋前。入夜，青书青砚就会伺候好主人离开，明早清晨再过来。 犹豫了良久，春喜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脚步沉重地走进去。反手轻轻把门关上，她对坐在房内红漆小圆桌边看书的何大公子道：“姑爷，小姐命奴婢前来问问，你需要什么。”姑爷穿着雪白的中衣长裤，明亮的烛光下倒是透着几分儒雅飘逸。 见春喜主动走进房间，还反手把门关上，何俊华知道春喜屈服了，便笑道：“过来伺候我宽衣。”说着，他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悬挂青绸帷幕的六柱床边。 “是，姑爷。”春喜低声道，慢慢走到何俊华身边，颤抖着手去解他中衣上的系带。在噩梦般的预知梦中，她不止一次替他宽衣解带过，可是在现实中，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个男子。 何俊华低头看着垂眸颤手替自己脱衣的春喜。她白嫩脸庞清瘦秀美，一双柳眉漆黑细长，眼眉毛纤长浓密宛如小扇，在眼下留下两排阴影，鼻子挺翘……一股淡雅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体香逐渐在他鼻端萦绕，他顿时呼吸急促，身子燥热起来。 “春喜，你当丫鬟太可惜了。跟了我，我保证你穿金戴银。”何俊华说着，一把将动作慢得还没有将自己中衣脱下的春喜猛地搂进怀中，热唇在她白嫩的脸上吻来吻去。 “不，不要！”春喜被何俊华搂住，立刻本能地躲闪挣扎起来。 “春喜，好春喜，让姑爷疼你。”何俊华用劲搂住她，双唇不断捉她的唇，呼出来的炽热气体尽数喷在她脸上。 “不要，姑爷，不要……”春喜绝望地喊着，拼命躲避，双手用劲吃奶地力气将何俊华推了出去，跪下哭道，“姑爷，求放过奴婢，求你放过奴婢。” “春喜！”何俊华被一个陪嫁丫鬟两次拒绝，顿时感觉颜面无存，怒叱道，“你家小姐怎么教你的？你眼中可有主人？” “姑爷，求你放过奴婢。”春喜不住叩头。她不能做有辱家门和祖先的事情，如果逃不掉，她只能以死保清白。 何俊华一向被丫鬟们倾慕着，只要勾勾小指，那些丫鬟便迫不及待地上他的床。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丫鬟费心过，见春喜死活不愿意，便愤怒道：“滚出去！”此女身上隐隐有着读书人的清傲，头脑睿智冷静，很可能原本出身不差，他曾打算在确定刘玉芝真不能生育后，让她生个冰雪聪明的漂亮儿子放到刘玉芝名下好好养。可惜，此女榆木疙瘩，辜负他的心。 听他松口，春喜立刻道：“奴婢叩谢姑爷。”说着，她迅速起身逃了出去，站在外面的走廊上。 姑爷暂时放过她，小姐会放过她吗？如果明天…… 春喜脸色苍白如纸，她原本决定伺候姑爷的，可是被他拉进怀中又碰又亲她又本能地排斥他，无法接受他的触碰。现在被姑爷赶出来，她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夜晚静悄悄的，何俊华一声怒叱顿时让半个撷芳院都听到了。东屋寝室还没有睡的刘玉芝带着春丽匆匆过来，就看到春喜站在西屋下的走廊上徘徊。 “贱婢，你连累我了。”刘玉芝气急败坏道，“跪下！” 春丽立刻跪下。她逼着自己接受要伺候姑爷的现实，可是身子本能地拒绝了。 刘玉芝快速推开门走进去，要安抚何俊华。 屋里，何俊华冷冷道：“你过来做什么？”他心里窝着一团火，可惜他是斯文书生大家公子，不能像武夫那样把人捆绑起来挥鞭泄愤。 “大人，一个小小丫鬟而已，你犯不着为她气坏身子。”刘玉芝柔声道，伸出手抚摸他的肩膀。 “为妻之道便是要伺候好夫婿。”何俊华大马金刀地坐到床边，嘲笑道，“可怜我一妻一妾，妾怀孕妻不便，夜晚只能孤单入眠。” 刘玉芝犹豫了半响，道：“春丽，你来伺候姑爷。” 站在他身后的春丽顿时脸色陡变。她虽然早就有了伺候姑爷的觉悟，但不要成为别人的替补。 何俊华正在火头上，闻言打量了一下春丽，道：“春丽，你过来伺候我。” 春丽紧张地望向刘玉芝，“小姐……”她语中隐隐带着畏惧和哭意。 刘玉芝急着安抚夫婿，急道：“春丽，你也像春喜一样不听话了？还不快过来伺候姑爷？伺候好姑爷，我绝不会亏待你。”说着，她朝何俊华微微一欠身，主动退出去，并把房门关好。 跪在外面的春喜看到刘玉芝一个人出来，立刻急切道：“小姐，春丽姐……” “贱婢！”刘玉芝愤怒地对跪在门前的春喜道，“要不是你，我如何会陷入如此困境？春丽也不用在这种时候伺候姑爷。”她绝不宽恕这个贱婢！ “小姐，让奴婢进去伺候姑爷，你快些让春丽姐出来。”春喜立刻起身要往屋内冲。她不能连累春丽的。 刘玉芝岂能让春喜坏了夫婿大人的兴致，眼疾手快地抓住春喜的手臂，叫道：“来人，来人。” “大夫人，大夫人。”今晚负责守夜的两个婆子和一个丫鬟立刻跑过来帮助刘玉芝拖住春喜。她们今晚在院子里守夜，自然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春喜真是不识好歹，春丽也真可怜。 刘玉芝怒道：“把这贱婢给我押到院子里跪下！”两个婆子立刻把春喜拖走，拖到院子后把她强压着跪下。 “小姐，小姐，奴婢愿意伺候姑爷，请你让春丽姐出来好不好？”春喜挣扎着哭求道。两个婆子压住她的双臂，她根本无法起身去救春丽。 刘玉芝冷冷地忘了春喜一眼，转身就走。 “啊——”西屋房内突然传出春丽一声惨叫，然后惨叫声马上被什么东西捂住了。还在院子里的两个婆子一个丫鬟以及刘玉芝顿时怔住了。大公子（大人）拿春丽撒气了吗？ 春喜浑身一僵，顿时泪如雨下。春丽姐，对不起，对不起……她错了，她害惨真心对她好的春丽姐了。 ☆、第17章 十七发卖春喜 天蒙蒙亮，西屋的房门开了，春丽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地出来，脚步蹒跚地往她居住的丫鬟房走去。 “春丽姐，春丽姐。”在院中跪了一夜的春喜急切地叫道，语中充满悔恨。 春丽望了春喜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她这一眼，里面饱含怨恨，无奈和痛苦。 “春丽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春喜呜咽道，奋力挪动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的双腿，朝春丽的方向连续叩头。 “你们就是陪嫁丫鬟啊！”守夜的婆子之一叹气道，“早知如此，你何必自命清高拒绝大公子？你害惨了春丽。”处-子初-夜本来就痛，如果男子不温柔，那更是痛不欲生。 跪着的春喜额头贴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抽泣。如果她不试图改变噩梦般的未来，春丽在未来一年内都不会被姑爷染指，就算她死后，姑爷将春丽收为通房丫鬟，也不会给她一个如此痛苦的初-夜。 她错了，她不该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结果害得别人替她遭受更大的痛苦，还将自己的命该修改到更加不堪的未来上。 ○○○ 大清晨，撷芳院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陆续过来，看到春喜跪在院中很是惊讶。 春丽没有过来伺候刘玉芝，雪玲带着雪晴端热水进入东屋大夫人的寝室。青书青砚带着盥洗工具进来伺候大公子。早膳后，何俊华神清气爽地去鸿胪寺，走过春喜时他看也不看春喜，仿佛眼前根本没有这个人。 薛奶娘过来拜见刘玉芝，然后匆匆离开。 上午，一直跪着的春喜又饿又痛，神智恍惚地瘫倒在地。由于刘玉芝的命令，没有一个人过来理睬她，就由着她瘫在院子里。 薛奶娘回来了，带来了两个穿着皂色衣服的中年妇人。她们一起进屋拜见赵玉芝，在屋里说话，其中一个中年妇女还特地出来蹲下身检查春喜脸上的疤痕。 春喜心中有数，这两个就是人伢子，是薛奶娘叫进来了，因为小姐决定转卖她了。 “春喜，你的卖身死契已经转到这两个牙婆手中，你从此不再是我家小姐的丫鬟了。”薛奶娘走出来冷冷地说道，“以后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她对两个牙婆道，“你们将她带走。记住小姐的话。” “是。”两个牙婆应声道，一人一边扶起瘫软无力的春喜就往走。 “等等，请你们让我和春丽姐道个别好不好？”春喜急切地说道，她已经顾不上考虑小姐是否叮嘱牙婆将她卖进青楼了。 薛奶娘冷笑着挖苦道：“春喜，你认为春丽还想见到你吗？”春丽这次被春喜害惨了。 春丽姐…… 春喜绝望地垂下头，仿佛失了魂落了魄，任由那两个牙婆拖着她走。她每走一步，膝盖小腿就像被无数钢针戳刺一样疼痛。 “等一下。”院中突然响起女子沙哑的声音，众人立刻望向声音的方向。 春喜立刻抬头叫道：“春丽姐。” 春丽已经梳妆整齐，换上干净的衣物了。一脸苍白的她双手捧着一个青布包裹慢慢走到春喜面前，沙哑着嗓音道：“我们姐妹一场，我把你的换洗内衣打了个包，你带上吧。”穿在外面的丫鬟服是不适合带走的。 “春丽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春喜失声哭道。 “我们只是丫鬟，命不由己。”眼睛红肿、眼角还有泪痕的春丽道，“春喜，拿着吧，以后希望你别这样倔强了。”做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性子，这一回，春喜的性子害惨了她们两个。 春喜泪眼婆娑地望着春丽，道：“春丽姐，对不起，来生，我给你做牛做马向你赔罪。”要不是她的不认命，春丽就不会被姑爷这样糟蹋了。 春丽虚弱地笑笑，什么也不说，只把包裹递到春喜面前。 春喜努力站稳身子，双手接过。接过包裹的瞬间，她察觉到了包裹的分量，顿时面容一呆。春丽姐她……她们住在同一间屋子，彼此间还真没有多少秘密。 “你总和我不同，我希望你能如愿。”春喜说完，转身慢慢走回屋子。她行走迟缓艰难，知情人可以想象得到她现在某个部位有多痛。 “走吧。”左边的牙婆拉着春喜的手臂道。 春喜立刻将包裹背在身上，挪动脚步跟她走。只是她走得很慢很艰难，两个牙婆看着不耐烦，依然一左一右地拖着她走。 牙婆这种三姑六婆当然是不可能从御史府大门进来了，她们走的是厨房人员专门进出的偏门。 “哟，这不是大夫人的丫鬟春喜吗？原来今天她要被发卖呀。” “春喜被发卖了？不知道她的卖身价是多少。” “大夫人为什么要发卖她？她是她的陪嫁丫鬟，配给小厮继续放在院子里用好了。” “她已经破相了，转卖价应该不高。” …… 一路走来，御史府看到的仆人议论纷纷。有人认识这两个长年做人口买卖的牙婆，便询问春喜的卖身价。 一个牙婆道：“这个丫鬟十六岁，处-女身，签的又是死契，按行价钱出售要四十纹银，不过她破了相，所以只值三十几两银子。” 三十几两 春喜眼神顿时黯淡了。春丽姐给她的包裹很沉，里面肯定藏了银两，可是绝对没有三十几两。 被两个婆子拖着踏出厨房附近的偏门，春丽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泪眼朦胧。一年前，她随着小姐进入御史府便再也没有踏出御史府半步，现在出来了，居然是被转卖，而且卖身价比她七岁时的高出了十多两纹银。 定定神，春喜文质彬彬地问道：“两位大婶好，请问我家小姐在转卖我的时候是不是另外有吩咐了？” 春喜右手边的牙婆淡淡道：“到了地头你就知道了。”说着，她和另一个牙婆拖着春喜走，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 需要特地提到地头吗？ 春喜绝望地问道：“是不是青楼？我已经破相了，青楼老鸨是不会买我的。”她不介意再找个东西在脸上划一道口子的。 “我们自有卖你的地方。”春喜左手边的牙婆道，“快点走，做完你这桩买卖，我们还要去别处。” 走到人来人往的街上，春喜用力拖住两个牙婆试探道：“两位大婶，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可不可以可怜我，将我买到别处去？卖给人家做丫鬟做续弦都行。”千万别把她推入火坑！ 春喜右手边的牙婆道：“卖你的人是官家夫人，她指名要把你卖进青楼，我们也不好违背她的意思。” 春喜立刻道：“官家夫人以后又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把我卖进青楼呢？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别将我卖进青楼。” 春喜右手边的牙婆摇头叹气道：“我们吃的就是这行饭，哪能违背主顾的意思。姑娘，你死心吧。” 春喜破釜沉舟地赌博道：“两位大婶，如果除了你们之前开口的三十几两银钱，我另外给你们一些，你们愿不愿意将我买到青楼之外的地方去？” 两位牙婆很是意外，问道：“你有钱？”签了卖身死契的丫鬟是没有月钱的，她们唯一的体己钱就是主人过年过节给的一些赏钱。 “你们愿不愿意？愿意，等你们把我卖给普通人，我另外送你们钱。”春喜急切道，眼睛看看四周，这里车水马龙。 两个牙婆放开手仔细打量春喜，然后道：“你的钱在哪儿？” 春喜道：“你们把我卖给普通人，我就告诉你钱在哪儿。” 两个牙婆四目相望，一使眼色。其中一个立刻伸手道：“把你的包裹递过来给我看看。” 春喜的脸微变，强自镇定道：“钱我放在别处了。” “撒谎，你是个后院的丫鬟，你一年半载也出不了御史府，如果放在你丫鬟房中就不可能再拿出来了。”那牙婆道，立刻动手抢春喜身上的包袱。 这是春丽给春喜的最后一点心意，也是春喜目前唯一的财产，春喜哪里肯放手，立刻道：“不要抢我的东西。”她拼命保护自己包袱。 另一个牙婆见状立刻上前帮忙抢。她们比平日里只做端茶送水铺床叠被工作的春喜力气大很多，而且春喜膝盖小腿还痛着，根本抢不过她们。 “哗啦”，她的包袱被抢散，里面几件抹胸亵裤、一些散碎银两和一只缠枝纹银手镯掉了出来。 “抢钱啦，抢钱啦~~”春喜见抢不过两个牙婆，立刻不够颜面大声喊叫。 “闭嘴，贱人。”第一个动手的牙婆举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打去，“啪”一声响后，春喜被打得踉跄两步摔倒在地，白皙的左脸颊立刻红肿起来。 她们这边情景，立刻有人围了上来。他们中亲眼看到牙婆抢少女包袱的立刻叫起来，“强盗呀，两个老妈子抢人家小姑娘的钱。”地上散了几件颜色比较青嫩的抹胸，一件嫩黄色抹胸里还裹着两角碎银子，谁看都知道这些都是少女的。 “看什么看？这个丫头是签了卖身死契的，她哪有资格拥有钱财？”第二个牙婆气势汹汹道，第一个动手的牙婆忙不迭地弯腰捡银子。 倒地的春喜咬着牙，一脸的绝望。 “咦，你不是春喜丫头吗？大夫人把你发卖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春喜猛地抬头，就看到一个见过两三回面的年轻妇人和一个有点印象的男子快步走过来。 ☆、第18章 十八峰回路转 “许大嫂，求你救救我，她们要把我转卖到青楼去。”春喜立刻向那年轻妇人哀求，努力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她昨天晚膳之后就滴水未进，从晚上一直跪倒今日上午，小腿肿痛，膝盖刺痛，一时间爬不起来。 “春喜！”被她称为许大嫂的二十来岁妇人赶紧把手中的篮子放下，上前把春喜扶了起来。 “许大嫂，这些钱都是我攒的，我现在的卖身价是三十几两，我求求你，再添点钱将我买下做丫鬟好不好？我会好好伺候你的。”脸色苍白如纸，半边高高肿起的春喜一把抓住许大嫂的手臂求道，宛如溺水者抓到了一根稻草。 “春喜，你别急，有话慢慢说。”许大嫂道。她在御史府后院厨房做帮工，春喜到过厨房两三回，每次对厨房上下的人都客客气气，所以她对春喜一直印象不错。 “这不行，她原来的主人转卖她时特地关照，要将她卖进青楼。”打春喜嘴巴子的牙婆道。将地上碎银子和缠枝纹银手镯全部捡起来的牙婆也点着头，表示春喜前任主人是有特别要求的。 “把一个清清白白的丫鬟卖进妓院？春喜，你到底怎么得罪大夫人了？”许大嫂惊愕道。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大夫人的心肠好歹毒！ “我不愿伺候姑爷，小姐感觉丢脸。”春喜贴着许大嫂的耳朵低声道。 “哦。”许大嫂为难地望向随同自己一起过来的男子，“浅哥，我们能不能帮助春喜丫头？”今日她小姑要带着姑爷回娘家探亲，她和夫婿请假回家帮忙婆婆做事。 春喜立刻把希望寄托在还站在人群中的二十七八岁男子。她隐约记得此人是御史大人的六侍卫之一，就是不知道他和厨房帮工的许大嫂有什么关系。 御史侍卫许浅走过来，一拍腰间的佩刀，朗声道：“牙婆，我们去前面茶水铺子坐下谈谈如何？”何大夫人是后院妇人，前院的御史侍卫未必会在意她。更何况将清白姑娘卖入妓院是缺德事，那大夫人自己也不敢声张。 两个牙婆见到穿一身黑衣侍卫劲装的许浅立刻一脸谄笑，“大人，别为难我们好不好？这个丫鬟前主人是御史府何大夫人，她特地叮嘱我们，要把这个触怒主人的贱婢买入青楼。” 从古到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用开过锋的武器的。大庆皇朝，除了军士、官员贵族，只有保护高官的侍卫才有资格佩戴刀剑。为了防止官员借招收侍卫之名蓄养私兵，朝廷统一从军队中招收侍卫，并规定每一级官员的侍卫名额，侍卫在官府和军部都有备案，拿着官员的月钱平日里保护官员，特殊时刻接受官府调令，算是朝廷的预备武将。 许浅再上前一步，道：“两位，跟我去那边喝茶怎么样？还有，把春喜姑娘的钱物还给春喜姑娘。”他身高马大，站到两个牙婆面前宛如一棵大树。 两个牙婆只好乖乖地把捡起来的一堆碎银子和银手镯还给春喜。许大嫂快速弯腰捡起地上用来包衣服的蓝布和春喜的贴身衣物，然后道，“春喜，你拿好了。” 春喜没接衣物，而是将双手捧着的碎银子和那缠枝纹银手镯递到许浅面前，哀求道：“大人，求你救救我。” 说着，她不顾腿疼地跪倒在许浅的面前。这些银子比她原本积攒十五两银子要多，一定是春丽姐把她自己积攒下来的银子也给她了；缠枝纹银手镯是春丽姐以前有机会出门时在银楼购买的，前一阵有了小姐赠与的一对金手镯便不戴了。春丽姐在发生昨晚那事后还帮她，心肠真是太善良了。 许浅接过春喜的碎银子和银手镯，道：“虽然有些麻烦，但我可以试试。”他估量春喜手中的碎银子大约有二十一二两的样子，银手镯很细，也就二三两。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春喜急切道，留下感激的泪水。担心钱不够，她又把自己耳朵上的一对珍珠挂钩银耳环摘下来放到许浅的手中。珍珠耳环是她在黄林知府府上时老夫人赐予的，虽然珍珠有些黄了，但比较大，且圆润饱满，应该值几个钱。 许大嫂将春喜扶起来，道，“走，我们到边上坐坐，让我男人和牙婆们说去。”说完，她扶着跪来跪去、可能膝盖已经受伤的春喜走到路边上，向路边的一户人家要了一张凳子让春喜坐下。 许浅领着两个牙婆走到远处的茶水铺子坐下，开始和她们“协商”。 “许大嫂，我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幸运了。”春喜感激地说道，手轻轻揉自己疼痛的双腿。她的左脸也是火辣辣地疼，可是膝盖小腿那边更疼。 “也许真是你的运气。”许大嫂笑道，“今天我家小姑和姑爷正好要回娘家探亲，我特地请假上街买卤肉等熟菜，遇到请假早点回家的浅哥。春喜，没有浅哥，我对你也是爱莫能助。” “我想老天爷这是在可怜我，给我一条生路。”春喜望望远处的许侍卫和两个牙婆道。她已经下定决心，进入青楼就自尽。人只要死心坚定，别人看管再严也没有用。 “咕噜咕噜”，她的肚子发出清晰的肠鸣声。 “大夫人又不许你吃饭了？”许大嫂问道，左右望望。 “昨晚，我违逆了小姐的意思，在院子里跪了今天上午。”春喜低声道。 “唉……”许大嫂摇着头走开，不一会儿拿着两个还有些热的包子过来，道，“吃吧。” “谢谢大嫂。”饥饿的春喜感激道，接过包子很斯文地吃起来。 “昨晚你家小姐叫你伺候姑爷了？”许大嫂问道。 春喜轻轻点头，面露悲哀。春丽姐因为她受苦了。 “你这丫头好奇怪，别的丫头想方设法往主子床上爬，你却要拒绝。”许大嫂道。 “人各有志吧。姑爷表面斯文，绝非良人，不可托付终身。”春喜低声道。 “哦？”许大嫂顿时来了兴致，问道，“春喜，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春喜摇摇头。 许大嫂问道：“那么你想嫁什么样的男人？” 春喜轻轻回答道：“我想自己赎身回家乡寻亲。” “哎，那事以后再说。我来问你，如果你要嫁人，想嫁哪种人？”许大嫂兴致勃勃地问道。 春喜还指望许大嫂和许大嫂的夫婿救自己，不敢不回答。她想了想道：“忠厚老实就行。大姐，我已经破相，不指望嫁人了。” 许大嫂仔细端看春喜右脸颊上的拿到伤疤，道：“是明显了些，不过也不算太难看，应该可以嫁得出去。”可惜呀，她好好一张脸破相了，抹上厚厚的胭脂估计也难完全遮盖住那伤疤。 春喜低头不语，默默地吃着包子，心中焦急地等待许大嫂夫婿许侍卫的消息。 良久，许浅回来了，从怀中拿出一张契约书道：“春喜，这是你的卖身契。”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牙婆。 春喜起身激动地望着关系自己命运的契约书，深吸一口气道：“奴婢见过许大人。”说着，她朝着许浅深深施礼。 许浅顿时大笑起来，“春喜姑娘不要这样。你本名叫什么？” 春喜顿时愣住了，想了想道：“回大人的话，奴婢本名肖文卿。十二生肖的肖，文人雅士的文，爱卿的卿。” “肖文卿，好，我记住了。”许浅道，“慧珠，你带春喜姑娘先回去，我去赵大娘那边一下，顺便去一趟官府衙门，把春喜姑娘的卖身契改一下。”他带着职业牙婆和春喜的卖身契，到官府就能改变契约主人和契约内容。 “赵大娘？”许大嫂听了顿时眼睛一亮。 许浅朝着自己的婆娘挤挤眼，哈哈笑道：“这不是缘分吗？慧珠，你别先说了，让某些人惊喜一下。” 许大嫂立刻点点头。 春喜不知道这对夫妻打什么哑谜，她关心自己的卖身契，急切问道：“许大人，奴婢斗胆，请问您花了多少钱买我这张死契的？” “两个牙婆最后咬死三十六两，你的碎银是二十二两，我花了十四银子。”许浅道，从怀中掏出银手镯和珍珠耳环道，“这是姑娘家的玩意，对你可能有意义，所以我没有放进去凑数。”说完，他把银手镯和珍珠耳环还给春喜。 春喜颤抖着手接过春丽的缠枝纹银手镯和自己唯一比较值钱的珍珠耳环，鼓起勇气道：“许大人，我们可以重新定契约吗？死契变活契，等我以后有二十两银子，请你允许我赎身。”在攒银子的那些年中，她就在许家当丫鬟伺候许家人。 从签了卖身死契的丫鬟能攒二十几两银子，许浅就知道春喜是个坚毅自强聪明伶俐的丫头。闻言，他笑道：“你的契约我另有用处，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害你。你先和我婆娘走，我去官府将你的契约改一下。” “是，许大人。”春喜恭恭敬敬地福身道，等许浅和牙婆离开便伸手去拿许大嫂手中的菜篮子。她的卖身契约已经到了许侍卫手中，从此她便是许家的丫鬟了。 许大嫂赶紧道，“春喜，你腿脚不便，身子虚弱，还是我拿吧。”说着，她伸手搀扶春喜。 春喜连忙道：“夫人，我现在是你家的丫鬟，应该做事的。” 许大嫂愣了愣，立刻道：“那也要等你身子好了。好了，我们都别客气了，先回去吧。我家今天有客人。” 将她如此爽直，春喜便没有再较真，由她扶着行走。 许大人会把她的卖身死契变成雇佣活契吗？她的契约他另有用处，有什么用处？ 春喜忧心忡忡。 ☆、第19章 十九官府婚书 许家在京城永安的北边居民区，是一座小巧的四合院，许父是个武夫，好几年前就退下来了，许母负责家中烧煮洗刷，偶尔做点针线活。许家长子因为幼年发高烧烧成了痴呆儿，所以次子许浅现在是家中的顶梁柱。父母衰老，长兄痴呆，膝下还有一儿一女，所以尽管许浅做为御史侍卫每月有六两月银，他的妻子也要到御史府厨房当个帮工，每月赚二两四钱银子供养一家老小。 春喜了解许家的现况后很是不安，因为这家人也不富裕，在她身上花了夫妻俩一个半月的月钱。 “老夫人，夫人，让我来帮忙吧。”春喜艰难地走出厢房来到院中，要帮蹲在井边的婆媳做事。 “春喜，你膝盖肿得老高，行动不便，你就别走动了，快去床上躺着休息。”许大嫂将刚洗好的菜放到一边，用*的手推了推春喜。回来之后，她帮春喜检查了一下，从自己屋里取出消肿化瘀的药酒拿出来给春喜擦脸上的红肿巴掌印和膝盖上的青紫色淤青。 “夫人，我是丫鬟，我不能看着你们做事自己歇着。”春喜道。 “别叫夫人，你还是叫我许大嫂吧。”许大嫂笑着说道，“谁说我家浅哥买下你就是为了让你做丫鬟的？你还是进屋歇息，等他回来给你好消息。”说着，她把春喜强行扶进西边厢房，让她躺下休息。 “许大嫂，许大人会有什么好消息给我？”春喜听了，急切地问道。许侍卫之前还特地询问她的本名，莫非他要消去她的奴籍，让她回归良籍？若是那样，许家夫妻真是她的大恩人。 “等他回来再告诉你。”许大嫂神秘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是什么好消息呢？是让她回归良籍吗？ 春喜焦急地想知道。 ○○○ 许家出嫁女儿离京城有些远，直到下午时分才带着夫婿和两儿一女，还有顺便到京城游玩的两个小叔子回到娘家。由于春喜还是外人，又被许大嫂强迫着修养，便没有出去以丫鬟的身份伺候许家上下。 到官府修改一个文书需要很长时间吗？ 春喜等得惴惴不安。 下午时分，许浅回来了，还带来两个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妇人。 “春喜，不，文卿姑娘。”许大嫂带着那两个中老年妇人走进原名为肖文卿的春喜房中。 肖文卿一直听着外面的声音，听到有人走来就已经从斜躺在床上变成坐在床边，等人走到房门前立刻起身上前迎接。 “文卿，你的契约文书已经改好了。”许大嫂高兴地说道，朝肖文卿晃晃手中的一纸文书。两名中老年妇女进来后打量肖文卿，其中一个还不住点头，甚至露出激动喜悦的笑容。 “许大嫂，我可以看看吗？”肖文卿急切地问道，紧张得心跳如擂鼓。这两个妇人面带和善，看起来自己并不是又被转手发卖掉。 “你认识字？”许大嫂顿时惊讶了。她以为肖文卿和绝大多数女人一样不识字，顶多会依葫芦画瓢绣花绣几个字。 肖文卿点点头，道：“小时候父母亲自教导我读书识字，这些年来我都没有忘记。” “那么你就看看吧。”不识字的许大嫂将一份新的文书递给肖文卿。 肖文卿强自冷静地接过那还散发油墨香的契约文书，一看，顿时不敢置信了，“许大嫂，怎么……怎么会这样？ 新文书上最左边第一竖行写着婚书，第二竖行写着赵明堂，生于丙寅年九月廿八日巳时，京城永安人士，御史侍卫，曾祖父赵甲，祖父赵二郎，父赵志远……之后另起一行写着肖文卿，生于戊寅年五月四日申时，京城永安人士，孤女……康庆三十四年六月二十八日。立婚约者赵明堂之母赵林氏，媒人钱刘氏，证人许浅、李文才。 肖文卿颤声问道：“许大嫂，你们，你们把我嫁人了？”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许侍卫把她嫁给了赵明堂侍卫，还从官府弄到了正规合法的婚书。 “是啊，文卿姑娘，你孤苦无依，就算变成平民也要找个依靠不是？你既然在御史府和赵侍卫有缘，你们又男未婚女未嫁，结为夫妻不是正好？” 许大嫂笑眯眯道，“来，过来拜见你婆婆。”说着，她对看着肖文卿就激动到脸红的四十五六岁妇人道，“赵大娘，这就是肖文卿姑娘，你的儿媳妇。” 肖文卿双手捧着婚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睛缓缓转向那赵大娘，然后…… “儿媳……”她拿着婚书，如牵线的木偶那样朝对方行福礼，“儿媳拜见婆婆，婆婆万福。”婚书已出具，她不管愿不愿意，已经是赵家的媳妇了。 “文卿，你快快起来。”赵母立刻伸出双手把肖文卿扶起来，欢喜地说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今日上午，儿子的好友许浅突然过来找她，把自己儿子和春喜姑娘的流言说一遍，然后大力夸赞春喜姑娘如何美丽聪慧坚贞勇敢不贪富贵，说春喜姑娘虽然赎身变良民但孤苦无依，不如就嫁给她儿子好了，反正他们两人有缘份。 许浅的人品她信得过，在得知那漂亮姑娘很自爱，宁愿被小姐责罚也不愿伺候姑爷就对那姑娘的品性非常满意，而自己儿子快二十八了都还没找到媳妇，便马上同意了。 考虑到赵明堂那冷硬性子，他们直接带上赵明堂的生辰八字找了个媒婆和牙婆一起去官府，先将春喜的卖身死契作废掉，还她良籍，然后立婚书，找证人签字，将这两个完全不知情的未婚男女配成婚。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官府主薄看他们人书证齐全，便出具了官方合法的婚书。 “赵大娘，恭喜你终于有儿媳妇了。”陪同赵大娘一起过来的媒婆笑道，“你挑个日子办桌酒席向街坊邻居宣布一下吧。”小门小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也就是两人抬的小花轿将新娘接进门，放一串鞭炮摆上几桌酒席招待一下周围亲友邻居。像肖文卿这样的孤女，只需由媒婆领到男方就可以了。 赵母喜悦地说道：“是的，是的。”新儿媳妇虽然右脸有道疤痕，左边被人打得红肿一片，但五官秀美气质娴静，还认识字，她那性格如榆木疙瘩的丑儿子算是捡到宝了。 “文卿姑娘，花轿已经抬来了，我帮你梳洗一下你就过门吧。”许大嫂道，“你先委屈点，以后让赵侍卫给你风风光光地办婚宴。”她家今天小姑一家上门，家里没有多余的的睡房了。 赵母听了马上道：“我这就回去收拾一下，等文卿过来。许家二娘子，刘媒婆，我儿媳妇就请你们多照顾了。” 许大嫂立刻道：“大娘你放心。晚些时候，我家浅哥会找人把赵侍卫替回家的。”御史府每晚要有四个侍卫分上下半夜轮班，其他两名侍卫回家。基本上，侍卫们相互协商，有家室的夜晚就少轮班些，孤身的，譬如赵明堂，他吃住都在御史府，七八天才回家一次，照看一下还很健康的老娘。 手中拎着一个大包裹的媒婆钱刘氏点点头，道：“这里有我，你回去准备吧。”赵大娘回去还有事情忙，虽然赵家酒席是来不及了，但轿子上门总要放鞭炮和发糖果。 赵母收起婚书，再看一眼垂眸低头努力保持镇定的肖文卿，很满意地走了。 “走，文卿姑娘，我已经让我婆婆和小姑在隔壁帮你准备热水了。你今天是新娘子，要干干净净地过去。”许大嫂笑道，朝着肖文卿伸出手。 肖文卿知道木已成舟，便道：“文卿给大嫂添麻烦了。”说完，她由着许大嫂扶着她出去到隔壁沐浴。 还是赵明堂，看来他们缘分不浅。任何一个男人对陌生女子的突然主动求亲决定拒绝是合情合理的，既然她已经和他签有了婚书，她会好好经营她的新生活。 ○○○ 肖文卿沐浴时，媒婆钱刘氏进来替她开脸——用棉线绞去脸上细细的绒毛；等她沐浴好了，身上重新涂抹消肿化瘀的药膏，穿好干净的内衣，媒婆钱刘氏打开她带来的大包裹，取出里面半新不旧的新娘嫁衣。 “姑娘莫要嫌弃这是别人穿过的。”她骄傲道，“前六位穿过这嫁衣的新娘现在都过得很幸福，上一位新娘过门两个月就怀孕了。”一套完整的嫁衣做起来耗时耗力，有些突然成亲或者穷人家嫁女儿就会直接从媒婆这里租借嫁衣。 可惜成亲太匆忙了，否则她自己就能做一套美丽的嫁衣。 肖文卿在媒婆和许大嫂的帮助下穿嫁衣，心中无不遗憾。 许大嫂拿来了自己的梳妆盒，媒婆取出木梳开始帮肖文卿梳发盘髻。 “一梳梳到尾，二梳……三梳姑娘儿孙满地……九梳九子连环……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充当全福娘子的媒婆唱着，一下又一下地梳理肖文卿半干的黑绸长发，然后用自己带来的不值钱木头簪子把肖文卿的长发盘起来，戴上两朵大红色的绢花。 她改变命运了，终于成为一个男人的正妻，而不是任人亵玩的妾室通房。春丽姐，谢谢你的宽恕。 肖文卿看着梳妆铜镜中盘成妇人发髻的自己，即使再怎么克制自己的感情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新娘哭嫁是京城的习俗，见到肖文卿哭了，许大嫂和媒婆都很高兴。 “文卿，你成亲匆忙，大嫂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你准备的，这个你收好，晚上和赵侍卫一起看。”许大嫂一脸羞赧地说道，把手中捏着的一个红色的锦囊递给肖文卿。 这是…… 肖文卿做过预知梦，所以对女子新婚夜要做什么十分了解。她看到许大嫂的表情就猜到，这个锦囊里可能藏着辟火图。 收还是不收？肖文卿还在犹豫，许大嫂就把红色锦囊硬塞进了肖文卿的手中。 媒婆自然了解这些，她笑着道：“新娘子就收下吧。好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新娘可以上花轿了。”说着，她把一块红盖头盖到肖文卿的头上，然后扶她起来。 许大嫂立刻道：“我让人放一串鞭炮。”说完，她快速走出去。 很快，许家四合院外响起了鞭炮声，媒婆听了便搀扶着依然有些行走不便的肖文卿上了两人抬的红色花轿。 花轿中，肖文卿忐忑不安。这个由朋友牵线母亲做主的婚姻，赵明堂接受吗？ ☆、第20章 二十明堂之心 御史府门前，四名看门的家丁看到骑马而来的许浅，立刻迎上来躬身道：“许大人，你今天不是请假招待亲戚吗？”高官雇佣的侍卫全是从军队中选拔出来的，在官府有记录，他们虽然没有官阶，但普通人看到他们还是要称呼一声大人。 “我回来有些事情。”许浅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缰绳递给一个家丁，笑道，“管三，御史大人回府没？”御史大人上朝或者外出的话，侍卫们是要跟从的。 “御史大人已经回府了。”家丁管三回答道，将马拴在府门外的拴马石上。许侍卫大人是临时归来有事的，可能马上就走，他就不把马签到马厩里。 许浅听了立刻进入府中，朝御史府前院书房快步走去。只要御史大人在府中，侍卫们不是在他书房外面的侍卫休息室就是在练武场。 今天值班的五名侍卫都在，他们看到许浅突然回来有些奇怪，和许浅最说得来的侍卫立刻笑着问道：“许大哥真是的，家里来亲戚了还不放心这里。” “去去去，我找赵哥。”许浅道，走到休息时候除了擦刀还是擦刀的赵明堂面前，道，“赵哥，你娘让我关照你一声，她有急事，你傍晚之前必须回家。”怎么着也都赶回家引接新娘子。 “何事？”赵明堂抬头问道，有些惊讶，今晚他要值上半夜，他不能回去。许浅家和他家不住在一个居民片区，他娘有事可以直接到御史府找他，不需要特地让休假在家的许浅传话。 “你娘知道你要轮值，如果不是紧急事也不会托我传话。”许浅笑呵呵道，“我是在街上遇到你老娘的。我骑马速度快，就帮她传个口信。” 赵明堂想了想，转脸对一个侍卫道：“刘华兄弟，今晚你替我值夜怎么样？我请你喝酒。” 被他拜托的刘华侍卫立刻大笑，“你我兄弟谁是谁呀，顶个班也需要请喝酒？太见外了。”最近两个多月，赵哥经常主动替别人顶班值夜，他们还欠着他的情呢。 许浅顿时笑了，“酒是一定要喝的。”过阵子大家一起喝喜酒。 “走吧，这个时辰估计大人也不会外出了。”许浅道。 “我去禀报大人一下。”赵明堂说着，将擦得明晃晃的刀插回刀鞘，起身走出休息室，来到书房外，向站在书房门外的一位家丁说了一下。 那家丁立刻进书房传话，稍后便出来道：“大人知道了。这里没事，你回家吧。” 赵明堂微微颔首，回到休息室门外，拱手道：“诸位兄弟，我这就回去了，你们多辛苦。” 侍卫们朝他挥挥手，道：“赵哥，你家有什么事情，别客气，向我们开口就是。”赵哥老娘突然找赵哥回去，还不能等到明天肯定有很急很重要的事情。 “嗯。”赵明堂点着头，去马厩带出御史配给他的马，和等待他的许浅一起离开御史府。许浅一直满脸笑容，赵明堂看着也觉得自己老娘突然找自己回去应该不是出大事情。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街上的行人陆续回家，商铺也开始清点货物，等再晚些就打烊。途中，许浅试探道：“赵哥，你知道春喜姑娘吗？” 赵明堂微微一愣，问道：“她又出事了？”她都破相了，何大公子对她还没有死心？富贵男人劣性！ “今天上午我和我婆娘看到她了，她一身是伤，被两个牙婆拖着走。”许浅道，“她被她的主人转卖了。唉，不知道被转卖到哪儿去了。” “怎么会一身是伤？你知道她被哪两个牙婆拖走了？”赵明堂猛地勒住了马，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急切起来。买卖奴婢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觉得春喜在这种时候离开御史府未必不是好事。如果知道那两个牙婆是谁，他可以暗暗插手，让她们把春喜卖给好人家当丫鬟。 “我听说，昨晚她家姑爷要收她房，她拒绝，被她家小姐责罚了。”许浅发现春喜的消息能打乱一向沉默冷静的赵明堂的心，顿时对自己当时的突发奇想很是满意。 黄林知府刘瑜之嫡长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何长青之嫡长儿媳，鸿胪寺右少卿何俊华之妻…… 赵明堂的脑中立刻闪过何大夫人的身份资料。 转脸望向许浅，眉头微皱的赵明堂沉声问道：“你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顺手帮她一把？”他话语中隐隐藏了一丝不满。 许浅立刻叫屈，“赵哥，我和春喜姑娘素未谋面，我婆娘也只见过春喜姑娘两三回，我凭什么帮她？买下她？且不说她买断终身的银两是多少，我家用不起丫鬟呀。”他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一个痴傻兄长，他堂堂侍卫还需要委屈自己婆娘到御史府厨房做帮佣呢。 赵明堂知道平民百姓的生活都比较艰辛，闻言只能叹了口气，继续驾驭着马往家走。他心中有些矛盾，要不要动用关系帮助她呢？他有能力的，可是可以那样做吗？他要是以权谋私，少不得会被某些人关注一下。 “赵哥，你是不是喜欢春喜姑娘了？”许浅催马追上赵明堂急切地问道，他看得出来，赵哥有些被那姑娘牵动心了。 “你会对只见过一次面，说过两句话的姑娘喜欢？”赵明堂很冷静地反问道。 “赵哥，你该不会从来就不知道世上有一见钟情这个词吧？”许浅立刻洋洋得意道，“我第一眼见到我婆娘，心中立刻产生一个念头，就是她了。于是我第二天就找媒婆说亲，一个半月后就和我婆娘成亲了。你看，我和我婆娘多恩爱？”他们夫妻一个是御史大人的侍卫，一个是御史府后院的厨房帮佣，两人经常同进同出。 一见钟情？难道不是身体的欲-望？ 赵明堂一脸木然，脑中回想自己和春喜第一次见面说话的场景。 小女子自知身份卑微如蒲柳，不敢奢望太多，只求个知冷知热的夫婿。小女子觉得大人会是小女子想要的，便厚颜自荐。 小女子对大人一见钟情。今日偶然撞见大人，自觉不主动，大人便永远不知道有人心中仰慕大人。 春喜丫鬟除了想利用他摆脱成为姑爷通房丫鬟的命运，难道真对他一见钟情？她对一个丑脸粗汉一见钟情？ 赵明堂回忆着，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赵哥，你是不是喜欢上春喜姑娘了？”许浅看到他沉思，立刻凑到他面前再次询问。 “门不当户不对，徒增烦恼。”赵明堂冷漠地说道，继续骑马往家走。 “怎么门不当户不对了？春喜只要赎了身就是良民。”许浅怂恿道，“要不，我们去找那两个牙婆，把她买下来怎么样？给你当婆娘。” 赵明堂身子一震，嘴唇紧抿。 许浅唠唠叨叨道：“我看过她的脸了，破相得很难看，估计就算以后换个慈善的主人，主人给她配小厮小厮也不要她。可怜的姑娘，她这辈子已经晚了，老来孤苦伶仃，然后孤寂地死在又脏又臭的床上，最后被人用席子裹裹扔进乱葬岗。” 赵明堂听了，立刻狠狠地瞪了许浅一眼。此人的眼睛有问题？春喜的右脸虽然破相了，但也就是一条一指长的疤痕，哪里难看了？ “可怜啊，可怜。”许浅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赵明堂冷冷道：“你可怜春喜姑娘为什么当时不帮她？你没钱可以向兄弟们借。一个破相丫鬟而已，转手价又不会很高，我们几个人甚至可以无偿地帮助春喜姑娘赎身。现在可好，京城职业牙婆有一二百个，你去哪儿找那两个牙婆，又去哪儿给她赎身？”据他所知，十四以上十八以下的未婚少女卖身价一般在三十到四十两之间，买断终身的虽然贵一些，但也不会超过六十两。 许浅被赵明堂说的目瞪口呆，惊讶了半天道：“赵哥，你今天话好多。” 赵明堂立刻察觉自己情绪波动太厉害，马上克制自己，闭嘴不说了。 许浅心中暗自高兴，因为这表示赵哥对那春喜并不是无动于衷，现在好了，一切水到渠成，赵大娘准备明年抱孙子吧。 许家四合院在何御史府的北边，赵明堂的家在何御史府的东边，走到半道上，赵明堂发现许浅还和自己走一个道，便问道：“天色将晚，你回家吧。” 许浅赶忙道：“我担心你老娘有事，一起过去看看。”这会儿功夫，花轿已经抬到赵家了吧？ “林老弟，你不用担心，回去吧。”赵明堂道，隐隐觉得许浅找自己之后有些不对劲，可是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我不放心，还是去看看。”许浅说道，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意。他今天促成了一桩好姻缘哦。 眼角余光扫到他嘴角的笑意，赵明堂心中的警钟开始敲响。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许浅安抚自己胯-下容易被惊吓的马，笑道，“今天有人成亲。” 成亲，婚也，成亲之礼都是在傍晚举行。 赵明堂望着鞭炮响声之处有些疑惑，他家左右邻居有人在今天成亲吗？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因为他是御史侍卫，周围平民邻居都把他当大人物看待，虽然他不一定出席，但举凡做大事，都会请他一下。 骑马拐了一个弯，赵明堂第一眼就看到一台红色花轿停在自家门口，好几个邻居小孩在地上捡没有点燃的鞭炮玩。 “新郎官回来了，新郎官回来了。新郎官快点发喜糖。”孩童们看到赵明堂回来，立刻围上来，朝着他要喜糖吃。 “回来了，新郎官回来了。”赵家院子里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然后他们走出来，朝赵明堂贺喜。 “怎么回事？”赵明堂陡然转脸询问许浅，脸上黑沉沉的。很明显，许浅不仅是知情者参与者，还是始作俑者！ ☆、第21章 二十一新人拜堂 “哈哈，赵哥，恭喜你今天当新郎。”许浅抱拳拱手，大笑道，“春喜姑娘已经被我赎身了，她无家可归，想起她和你的缘分，我就建议你娘收她做媳妇。你娘一口就答应了。”说着，他翻身下马。 “荒唐！”赵明堂厉声道，“男女婚事岂能如此儿戏？”花轿都把新娘接过来了，所以这婚已经退不了了。他怎么办？ “荒唐吗？”许浅把赵明堂拉下马拖进赵家院子，道，“父母做主媒妁之言，你和小嫂子已经是夫妻了。来吧，高高兴兴地做新郎，明年让你老娘抱个胖孙子。”他们的马都很温驯，就由热心的邻居带到赵家小院的角落草棚里去。 赵明堂无言以对，被许浅和一个邻居家的少年推拉着进自家的门。 “明堂呀，恭喜恭喜。” “明堂呀，黄婶已经替你看过新娘子了，是个很水灵的姑娘，你小子真有福气。” “赵叔叔，小婶婶很漂亮哦。我娘说将来的小弟弟小妹妹一定也很漂亮。” …… 赵明堂僵硬着脸，对熟悉他的街坊邻居们道谢。 赵家院子比较大，主屋一明两暗，东边副房是厨房、杂物房和草棚，西边有葡萄架和井台。赵母回来之后迅速把儿子住的西屋整理好，换上干净的被褥，等新娘子过来之后就接到西屋里去坐，就等儿子回来拜堂成亲。 看到儿子回来，满脸兴奋的赵母立刻道，“明堂，你可回来了，来，快进来。霞妹子，你把新娘领出来拜天地。” “娘，这事，你询问过人家姑娘没？”赵明堂沉声道。主屋客堂的桌椅都放到了一边，最里面靠墙的长条桌上摆着几盘有吉祥意义的干果糕点，点着两支红蜡烛。屋子正中放着一张太师椅，想来就是他唯一在世长辈的座位。 “文卿同意啦，已经改口叫我娘了。”赵大娘喜气洋洋地说道，“我等了二十多年，终于做婆婆了。” 媒婆拿出一件红色长袍递到赵明堂面前道，“新郎官，今天要穿红袍喜气洋洋的。” “文卿？”赵明堂惊讶道。这应该春喜的本名了。 见赵明堂没有接新郎袍，许浅帮他接过来一抖，披到他的肩膀上。 “媳妇姓肖，名文卿，听名字就知道原本是好人家出身的孩子。”赵大娘朝着西边招手道，“你看，你媳妇来了。” 赵明堂转脸去看，就见邻居方大婶扶着走路慢、有些蹒跚的新娘子走过来。对了，春喜，不，文卿被何大夫人打伤，行走有些不便。 “快穿好。”许浅催促道。 “好啦好啦，新郎新娘开始拜天地吧。”媒婆兼职喜娘，拿出中间系着红绸花的红喜带，一端放到新娘子手中，一段递给新郎。一位充当司仪的老者嗯嗯了两声，扯开喉咙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接还是不接？真的要拜堂成亲吗？ 赵明堂心中犹豫不决。 媒婆见状，把红喜带的另一端强行塞进他手中。赵明堂见状，只好伸手由许浅帮他将新郎袍套在侍卫劲装外面。 方大婶和兼职喜娘的媒婆扶着新娘子面对门外慢慢跪下，许浅推了推还有些迟疑的赵明堂，“赵哥，快拜天地呀。你们的婚书都已经签好了，官府也有备案了。” 赵明堂深深皱眉，然后毅然走到身形削瘦的新娘子身边转身面对门外跪下，和新娘子一起对着天地叩头。木已成舟，他不拜堂难道还能把新娘子退掉不成？新娘在京城无依无靠，甚至连个晚上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见他同意，知道之前完全不知情的他认可这桩婚事了，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赵大娘高兴得合不拢嘴。 “二拜高堂。”充当司仪的老者叫声更加响亮了。赵明堂是他们几个老一辈人看着长大的，因为脸上有铜钱大小的疤痕，后来脸又破相，一直都说不上媳妇，他们都替他担心着。今日新娘子从天而降，赵大娘看过人后赞不绝口，他们都替这母子高兴。 方大婶和媒婆扶起据说膝盖有些受伤的新娘子起身，调转方向，面对坐在太师椅上的赵大娘跪下叩头。赵明堂随着新娘子一起拜高堂。 “夫妻对拜。” 赵明堂微微迟疑，看到面对自己的新娘子一点也不犹豫地朝他跪下，他马上也跪下，和对方夫妻对拜。新娘现在可知道她嫁为何人？还是，只要有人娶她为妻，她都会嫁？赵明堂表面平静，心湖如煮开的沸水在翻腾。 “礼成，送入洞房。”充当司仪的老者高兴地叫道。赵明堂牵着红喜带走进他的寝室，媒婆兴高采烈地和方大婶扶着新娘子跟着他进房。 临时布置的洞房中，两支花烛将周围照得亮堂堂，充满喜气。 跟着进来的众人起哄道：“快点揭盖头，快点揭开盖头。”见过新娘脸的两个大娘都说，新娘子人很漂亮，虽然脸上有些伤，但养养就能恢复。 媒婆递给赵明堂一杆裹着红绸布的秤杆道：“新郎，接新娘盖头吧。” 事已至此，赵明堂也不犹豫了，接过秤杆轻轻挑起新娘子的红盖头。 红盖头下，垂眸低头的新娘子非常朴素，盘起来的乌云发髻上只有一根木头簪子和两朵红色绢花，双耳挂着一对乳黄色的珍珠耳环。她抹了一些脂粉，右脸上的疤痕变浅了很多，左脸有些浮肿，不过五官精致秀美，端是个美人儿。 赵明堂第一眼打量新娘子就看清楚了，新娘左边有些浮肿的脸是被人打的，再加上新娘刚才拜堂行走下跪都有些不利索，他相信她真的被人狠狠虐待过。 鸿胪寺右少卿何俊华的妻子…… 赵明堂眼神逐渐变阴沉森冷起来。 “新娘子好漂亮。”兼职喜娘的媒婆大声说道，让人端来两杯酒，道，“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同甘共苦，情意长长。” 赵明堂拿起一杯递给新娘子。新娘子肖文卿微微抬头，飞快地望了赵明堂一眼，接过交杯酒。 她一点也不意外看到他，她已经知道是嫁给他了吗？她是心甘情愿的吗？赵明堂心绪如潮，拿起另一杯酒，按照媒婆的指导和新娘子肖文卿手腕相勾，额头抵着额头喝下交杯酒。 交杯酒一喝完，媒婆便让他们肩并肩坐在一起，众人拿起预先准备的花生红枣让他们身上撒，一边撒还一边说吉利话，枣子枣子早生贵子，花生花生生生不息…… 一些民间传统婚俗做完，赵母笑着对众人道：“各位街坊领居，大叔，大婶，今日我儿仓促成婚，未来得及宴请大家，明日，我家备下喜宴请大家过来庆贺一下。各位，天色不早了，我们就让新人早些安歇吧。” 众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明堂呀，*一刻值千金，你可要努力哦。”“明堂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在外面要小心保护自己。”“赵母，明年你肯定能抱个胖孙子。”…… 赵明堂起身和母亲一起恭送客人，许浅笑着说道：“你突然成亲，我们兄弟中除了我谁都不知道呢。我明天替你向御史大人请假说明情况，你过几日再回去当差。” “好，有劳林兄弟了。”赵明堂很淡定地说道。 许浅朝着赵明堂挤挤眼，告辞走了。他替出肖文琴赎身垫付的十四银子，赵母在决定收肖文卿做儿媳的时候就还给他了。他打算等明日兄弟们都知情了，一起送礼金过来。 ○○○ 将客人们送走后，赵明堂收拾屋子，赵母去厨房。肖文卿起身慢慢走出房，要帮赵明堂整理，赵明堂立刻拦住，道：“你身上有伤，还是回房休息去。” “大人，我只是膝盖有些肿，别处没事。”肖文卿低声道。 “你别乱动，还是我来。”赵明堂顿了顿，毅然伸手强行把肖文卿扶到一边坐下，然后自己整理屋子。 “大人，我去帮娘做晚饭。”肖文卿不安地说道，打算起身。她刚进赵家的门，不能让婆婆和夫婿觉得自己娇弱懒惰。 “别动，你受伤了。”赵明堂一个箭步上前，再次将肖文卿强行按在椅子上。 “厨房的活你以前估计没有做过，你暂时别去，等娘教你之后你再进厨房做事。”赵明堂沉声道。肖文卿原本是知府小姐的贴身丫鬟，只会贴身伺候主人日常，厨房里的事情她肯定一窍不通。 他手掌的热力透过薄薄的衣裳熨烫着肖文卿，肖文卿顿时脸红了，第一次有了新娘子的羞涩。 赵母快速做了两个菜，把中午烧的饭热一下，端过来和儿子媳妇一起用。当她过来时，看到儿子和儿媳正在说话，顿时满心欢喜。他们果然情投意合，还很有缘分。 “文卿呀，我们家一向日子过得简单，你不要介意。等你熟悉周围了，我给你钱，你自己上街买菜，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你身上有伤，不方便出行，我明天上街给你剪几块布料来给你做几件衣裳。”赵母慈祥地说道，招呼肖文卿多吃点。 低头用饭的赵明堂想起来了，肖文卿是被主人惩罚之后直接发卖的，估计没有带衣物出门，便道：“娘，你给文卿多扯几种布料，她需要从里到外多做几套。”既然文卿已经是他的妻了，他以后会让她过上符合她气质的生活。 “娘，儿媳过得惯。儿媳粗通女红，娘如果不介意可以多剪一些布料来，儿媳给你和大人做新衣。”肖文卿低着头道，虽然粗茶淡饭她有些吃不惯，但她相信自己能适应。她现在是一个男人的妻子了，她要努力开始新生活。 “好好好。”听着儿媳贴心的话，赵母心花怒放。 ☆、第22章 二十二洞房花烛 用过晚膳，肖文卿不顾赵家母子的反对，端着碗筷盆子去井边打水清洗，赵明堂给自己的马喂粮草，赵母见状边便督促儿子洗浴。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怎么可以不把自己清洗干净？ 肖文卿梳洗过后磨磨蹭蹭地回到西屋。赵明堂已经背对着她坐在床头的长桌边，对着一面大铜镜弄自己的脸。肖文琴见了微微一愣，这沉默寡言的武夫居然有这种小癖好？ “大人，你在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肖文卿彬彬有礼地问道。 “不用。”赵明堂沉声道，“你先上-床吧。”他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通过明晃晃的铜镜查看肖文卿。 “是，大人。”肖文卿轻轻走到床边坐下，忐忑不安地等待自己的新婚夜。由于预知梦的原因，她知道今晚自己马上要面临什么事情了。要让还很陌生的夫婿抚摸自己的身子进入里面吗？会不会很疼？昨夜春丽姐叫得好惨，赵明堂的身形也比姑爷何俊华壮硕一些，她会不会更痛苦？预知梦中的一个小片段里，她也是疼得落泪了。 对着镜子弄了一会儿，赵明堂快速把桌子上的一些东西放进下面的抽屉里，顺手锁上，转身道：“文卿，这一切都是我兄弟和我娘的主意，委屈了你，我代他们对你说对不起。” 肖文卿赶紧起身上前两步微微躬身，道：“大人别这样说，要不是许大人许大嫂和娘救了我，我已经被卖进青楼了。” 卖进青楼？ 赵明堂顿时眉头深皱，刘知府千金、何家大夫人好残忍的手段！ “你身上的伤可涂了药？需不需要请个大夫看看？”赵明堂道，仔细打量他的新婚妻子。她取下了髻上的木簪和绢花，光可鉴人的乌黑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她脸色苍白，左边脸颊的红肿依然还未褪尽，右脸颊那一指长的细疤痕很显眼，看得他感觉刺眼；她双肩削瘦，身形窈窕，换下租借来的新娘嫁衣穿上一件半旧不新看起来就有些宽大的蓝布交领襦裙；纤腰束着深蓝色的腰带，她双手交握在腰部，显得很是紧张。 “回大人，我除了膝盖别处都没事了。许大嫂给了我一瓶跌打损伤消肿止痛的药酒，我已经擦了。”肖文卿恭恭敬敬地说道，把赵明堂当作自己的主人对待。虽然他已经是她的夫婿了，可是除了知道他沉默寡言外冷内热外，她对他别无知晓，譬如那天半夜，他穿着黑衣蒙着脸，背着长剑在御史府后花园突然出现。 赵明堂皱皱眉，道：“既然你我已是夫妻，你说话别这样恭恭敬敬。” “是，大人。”肖文卿道，大胆地抬起头打量赵明堂。他五官还算端正，眉粗，大眼，鼻直口方，左额角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不规则暗紫红色胎记，右脸颊有一条一指长的肉色狰狞刀疤，他身形颀长矫健，并非五大三粗。 发现被肖文卿认真打量，赵明堂转过身去，道：“天色不早了，你上-床安歇吧。”这个少女冷静睿智，观察入微，他不想被她有所发现。只是他们已经成为夫妻，以后每隔几晚就会同处一室，他的秘密能守住多久？ 肖文卿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大人也该歇息了。”说着，她走到床边，熟练地把叠好的被子铺开。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可是…… 赵明堂走出去搬回来一张长板凳，道：“文卿，你上-床睡。”说着，他和衣侧身躺在长板凳上，头枕在胳膊上，曲起双腿就此睡了。 肖文卿望着他背对自己的身影，不知道是要松一口气还是要郁闷。犹豫了一会儿，她低声道：“大人，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小姐洞房花烛夜第二天，何老夫人的一个贴身管事妈妈就过来取落红帕，不知道许家是否有这个规矩。 “文卿，你我还不了解，不急着洞房。”良久，赵明堂闷声说道。 肖文卿感觉膝盖有些胀痛，便走到床边坐下，她迟疑了一下，羞赧地提醒道：“娘可能要验看新娘落红。”她想，年轻处-子价格高，牙婆肯定在买卖她的时候表明她是处-子了，婆婆也必然在意这个。 屈身躺在长板凳上的赵明堂顿时身子一僵，沉思之后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尽管上-床安歇。”还不是行夫妻之礼的时候！ 肖文卿闻言，便道：“一切有大人决定。”她抱起床上另一条干净的薄被缓缓走到赵明堂身后。 赵明堂听到她轻缓的脚步声，不由得浑身肌肉紧绷起来。习武之人不轻易让人从背后接近自己。 “大人，虽然已经入夏，但夜晚还是有些凉，大人还是盖条被子吧。”说着，肖文卿将手中的被子慢慢盖到赵明堂的身上。 赵明堂看到今天床上有两条被子，便接受了肖文卿的好意。“文卿，你惊吓了一天，快些休息。”他说道。肖文卿是一个大意外，他需要好好考虑她和自己的可能性。 “是，大人。”肖文卿说着，返回床边，脱去外面许大嫂借给她的一套衣裳，钻进被窝里。 洞房花烛夜的红蜡烛是不能吹的，只能让它烧到尽头。红烛爆出几朵火花，肖文卿和赵明堂夫妻俩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睡在长板凳上，谁也不说话。 房中静悄悄的，肖文卿隐隐听得见赵明堂的呼吸声，他的呼吸绵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她翻了一个身，侧躺着面对他，隔着床帐观察他的身影。这个男人可以托付终身，可是能够托付所有的感情吗？她从小就渴望有一个男人如自己父亲宠爱母亲一样宠爱自己，这个男人做得到吗？ 肖文卿轻轻叹口气，自己得陇望蜀变贪心了。她原本是一个签了卖身死契的丫鬟，能够变回平民并有幸嫁给一个男人为妻，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不该多想，要安安静静做个孝顺媳妇，贤妻良母，等到将来有机会回家乡寻亲。 “文卿，你还没有睡？”肖文卿以为已经睡着的赵明堂突然问道。 “大人，对不起，文卿让你受罪了。床很大，你还是上来睡吧。”肖文卿赶紧道，裹着被子往里床挪动。一个大男人蜷曲着睡在长板凳上一定浑身都不舒服。 “不用。”赵明堂道。作为一个习武之人，他这点睡功还是有的。 “大人……”肖文卿认真道，“你我已经是夫妻，请不要有所忌讳。你上-床休息吧，让夫君睡得不安稳是为妻的错。” “文卿，你也睡不着？”躺在长板凳上的赵明堂很平静地说道，“文卿，你原籍哪里？父亲何人？” 肖文卿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本是西陵长河镇肖家村人士。父亲名讳肖逸云，早年亡故，家中还有母亲和差我六岁的弟弟。”她现在成为一个男人明媒正娶的妻，应该没有辱没祖先在意的名声。 西陵郡长河镇肖家村肖逸云…… 赵明堂默默记下，继续问道：“你为何成为丫鬟？” “先父……”肖文卿顿了顿，悲伤道，“先父是康庆十八年的进士，被皇上放到昌兴为知县，我和母亲随同前往，昌兴山穷水穷，公务繁忙，先父积劳成疾不幸病故。我和母亲还有弟弟扶棺返乡。途中遇到流寇，我和母亲弟弟失散，被人伢子发现，从此被连续转卖，最后成了合法的奴婢。” 难怪她有着丫鬟所没有的文雅气质，原来她父亲是进士出身的知县。 赵明堂听得精神一振奋，心中快速为肖文卿谋划未来。 “你很想回乡寻亲是不是？”赵明堂问道。 “是。”肖文卿语气略微呜咽呜咽起来，“我无数次在梦中回到家乡，看到我的母亲和弟弟。” “以后我陪你去长河镇肖家村寻亲。”赵明堂道。如果他要让肖文卿成为他真正的妻子，肖家村是必须走一趟的了。 “真的？”肖文卿顿时又惊又喜，她已嫁为人妇，如果没有婆婆和夫婿的同意她不能回乡寻亲。 “嗯，只是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赵明堂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 肖文卿伸手擦去眼角情不自禁流落的泪水，感激道：“只要大人同意，什么时候都行。”她只记得家乡的名字，完全不记得家乡在哪里了。 肖文卿对赵明堂的贴心有了一些认识，便真诚道：“大人，长板凳无法安睡的，你还是上-床来吧。”两条被子，两人一人一条，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赵明堂沉默了良久，道，“暂时就这样睡吧。”这个妻子他需要多相处才能信任。 肖文卿无奈，只好道：“既然大人意已决，我就不多劝了，你请早点安歇。”说着，她又翻了一个身，清空自己的头脑努力让自己安睡。 从昨晚她就忧虑悲伤悔恨绝望，今日又萌生死意到绝处逢生忽然嫁人为妻，她情绪激烈波动，身心都疲惫到了极致，夫婿虽然有秘密，但人很厚道，可以托付终身，于是她放宽了心，迷迷糊糊就此睡去。 ☆、第23章 二十三新婚翌日 “喔喔喔~~”许家院子角落里养的公鸡报晓了，躺在长板凳上的赵明堂缓缓睁开眼，然后站起身来伸展四肢。蜷曲在长板凳上一夜，再加上房中突然有了一个陌生的妻子，他睡得很浅，稍微有一些声响就醒来了。 西屋里两支红蜡烛已经烧到尽头熄灭了，屋里很黑，只有糊着白纸的窗户透进一点朦胧的月光。借着这点光，赵明堂清楚地看到他那四柱床中躺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她也被鸡叫声吵醒了，动了动，翻身过来。 他屋里的女人…… 赵明堂心里有些感叹。 “大人？”肖文卿被鸡叫叫醒，迷迷糊糊地问道。随即，她神智清醒过来，立刻坐起身来，“大人，你起床了？请稍等，等我伺候你洗漱。”她居然睡得很沉，连夫婿起身都不知道。 “天还没有亮，你再睡一会儿。”赵明堂道。 肖文卿摸索着穿上昨晚脱下来的衣裳，掀开床帏下床道：“世上哪有妻子起身比夫婿晚的？” “文卿，真的不需要，我这是要到院子里练功。”赵明堂赶紧阻止道。肖文卿早早起床也没有事情可以做，不如多躺下休息，把身子养好。 肖文卿顿时愣住了，她不需要早起伺候婆婆和夫婿吗？今早她应该给婆婆敬媳妇茶的。书上说，民间新媳妇第一天还要上灶头给夫家做早膳。 “你躺一会儿再起身，然后跟娘学着如何做早饭。”赵明堂道，“厨房有灶头，你可以先学烧火。”贴身伺候主人的丫鬟应该不会厨房的活。 肖文卿想了想，道，“那就请恕我失礼了。”她还是把赵明堂送出了西屋才回来躺下。 听到院子里传来呼呼呼地声音，好像是有人拿着棍棒挥舞划过空气的声响。肖文卿起身走到朝向院子的窗边，推开窗子看外面，就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在院中跳跃腾挪，一把大刀舞得呼呼作响。 比起姑爷来，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多高的地位，但应该是个会保护妻子的好男人。 肖文卿靠着窗户看了一会儿，等待天光亮了，赶紧草草地把长发盘起来出门，去井边准备打水洗漱。 在院子里练功的赵明堂见状立刻歇手，道：“文卿，井水凉，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烧热水。”说着，他把井边的拎桶放到井里打上一桶水，然后拎着往厨房去。 东屋的窗户被推开一条缝，其实已经醒来的赵母从窗户缝中看向外面。虽然她很不满意儿子天还不亮就起身练功，一点也不留恋床笫，但看到他维护媳妇还是很高兴。贴心的男人才容易获得女人的心，只要儿子对媳妇好，媳妇会真心留在这个家里给许家开枝散叶的。 肖文卿哪里敢站着等候夫婿给自己烧热水？她赶紧跟上去，道：“大人，请教我烧火。”她还真没有做过厨房的活。还在父母身边的时候，她母亲认为她年纪还小，不用急着学厨艺，只教导她读书写字绘画绣花，之后她被拐卖到黄林知府府上，从此便学着如何伺候主人，做的是相对轻松的细活。 “你不用急，还是等娘教你。”赵明堂说道，将井水倒进灶头的大锅里，盖上锅盖，走到灶头后坐下，将放在灶头小格子里的火折子取出来，吹出火来点柴火，把点燃的干树枝塞进灶膛里，然后就往灶膛里连续塞干树枝。 他塞得太多了，干树枝一时间无法烧起来，开始向外冒出很多呛人的白烟。 “咳咳咳。”坐在灶膛前的赵明堂不得起身，用手扇着走到门口，不断眨被烟熏得落泪的眼睛。 这就是君子远庖厨吗？他其实连自家的灶头都不会烧。 肖文卿忍着呛人的烟和辣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飞快走到灶头后蹲下，取出炉膛里过多的树枝，然后用力往里面吹气。 她的法子有效了，白烟不再往外面冒，炉膛里干树枝烧起来了。 赵明堂快步走到厨房窗户边，将窗户打开散烟，转头对坐到灶头后的肖文卿道：“还是你烧火吧。”看来女人天生就适合在厨房里做事。 “是，大人。”肖文卿道，全神贯注地望着炉膛，感觉需要添柴火才往炉膛里加一把干树枝。 “水烧热了你自己洗漱。”赵明堂叮嘱道，拎着空的水桶走了出去，给自己的马喂水喂粮草。 从院子的葡萄架下取过一块悬挂在晾衣绳上的毛巾，赵明堂开始打井水擦洗自己。赵母从主屋里出来，走到井边，问道：“明堂，你今早怎么还练功？”难道没有腰酸腿软？ 稍微转个身子背对自己的老娘，赵明堂沉声道：“娘，我每日都要练功的。” “你这孩子。”赵母摇着头道，“今天你休假，给我在家好好陪你媳妇。”想了想，她道，“我去给你们把屋子整理一下。”说着，她便回屋去。 “娘。”赵明堂心中一凛，赶紧阻止道，“让文卿去整理。” “不用，今天我先替她整理。”赵母笑呵呵道。 赵明堂只好道，“娘，昨晚，我没有上-床睡。”她是要去看处女落红吗？ “什么？”赵母立刻转身小跑两步来到儿子面前，震惊道，“你没有和你媳妇洞房？” 赵明堂低着头道：“娘，我和文卿之前几乎不认识。洞房，还是等过一阵子吧。” 赵母顿时傻眼了，“你……你这是什么话？有多少新郎新娘成亲前不认识，成亲当晚就洞房的？你从哪里学来的别扭？” 她绕着自己沉默的儿子走圈，上下打量他。 赵明堂低着头，很尴尬地绷紧身子。 赵母突然忧心忡忡起来，“明堂，为娘粗心，好久没有仔细看你了，今天一看发现你身子不如以前壮硕了。你是不是在御史府辛苦了？” 赵明堂低头保持沉默。 ”明堂，你最近身体好吗，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赵母担忧道，脸上露出快要哭的表情。几年前儿子受过伤，虽然只是脸上和胸口受伤，但也许伤了腰子，对女人兴致缺缺起来。老天爷呀，莫非她赵家要绝后不成？ “娘，我没事，我回房换衣服。”赵明堂说着，快步往屋里走。 赵母紧追上去，急切道：“明堂，要不，你今天就找个大夫看看？” 赵明堂快步走进西屋反手把门关上，道：“不用。”他昨晚做新郎，今天找大夫，岂不让人浮想翩翩，笑掉大牙？ 被关在门外的赵母推推房门，嘀咕道：“你这孩子，换衣裳还要特地关门？现在又不是大冬天的天冷换衣裳要关门。你该不会是娶了媳妇和娘见外起来了？”儿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进房随手关门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赵母想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大概、好像是一个半月前吧。唉，最近儿子隔个七八天八-九天才回家住一晚，她都和儿子生分了。 好一会儿，赵明堂开门出来，已经换上了黑色侍卫劲装。“娘，我饿了。”他说道。 “哎呀，我忘了，我这就去烧早饭。”赵母这才想起儿媳妇还在厨房里捣鼓着，赶紧过去。她之前出房门时还看到厨房冒出一些白烟，估计儿媳妇以前一直贴身伺候贵夫人，从来不曾下过厨房。 ○○○ 厨房中，肖文卿已经将米洗干净下锅，估量着放一些水后盖上锅盖，往炉膛里塞了一些干树枝，开始打水洗漱。 “文卿，你起得好早。”赵母快步走进厨房。 “娘。”正在梳头盘发的肖文卿赶紧放下手，对着赵母屈膝行礼，“儿媳给娘请安。” 赵母笑容满面地把肖文卿扶起来，道：“我们不是大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 她借着清晨的亮光打量肖文卿，怜爱地问道：“文卿，你昨晚睡得好吗？膝盖还疼吗？不错，你脸上的手掌印基本褪了。”虽然肖文卿左脸颊有一道一指长的疤痕，但她面容白皙秀气，端是一个娴静文雅的美丽女子，如不是她落难，自己儿子还未必娶得到她。只是，若儿子真有什么隐疾，她家留得住这个媳妇？ 肖文卿低着头，道：“儿媳让娘担心了。儿媳睡得很好，膝盖已经不疼了。” “哦。”赵母慈爱地点点头，走到灶头便打开锅盖看看锅里的水，然后拿起水瓢又舀了半瓢子水，然后取来一个“井”字木格放进大锅里，再放入一个扁平小竹筛。 “文卿，明堂是个大男人，早上只喝粥熬不住，需要加两个馒头。”她说着，走到一边，伸手从悬挂在房梁下的有盖竹编篮子里取出三四个馒头放入那扁平小竹箩里，再盖上锅盖。 赵母走到灶头后面检查炉膛里的火，道：“文卿，你以前没有做过厨房的活吗？” “没有。”肖文卿道，默默记住赵母的一举一动。 “文卿，你做得很好，看来以后我家明堂有福了。”赵母笑眯眯道，儿媳第一次进厨房，就知道烧火煮粥了。 “这里暂时不用管，文卿，你和我去屋里，我帮你梳头。”赵母说着，拖着肖文卿走。来到屋里，她对西屋里的人道：“明堂，你去厨房看一下火，我给你媳妇梳头。”她把肖文卿拉到自己屋内。 赵明堂不会烧火呀，娘怎么放心让他进厨房？ 肖文卿心生疑惑起来。 ☆、第24章 二十四娘的红包 东屋的窗户开着,一缕晨光照射进来,将窗前照得一片明亮,赵母把肖文卿带进自己屋内，按住她削瘦的双肩坐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面盖着陈旧红布的圆形铜镜，左侧放着一个红漆有些脱落的梳妆盒。这些，应该是她使用了多年的梳妆物品了。 “文卿，我来帮你梳头。”赵母说着，轻轻打开她有些年头的梳妆盒，取出里面的木梳轻轻梳理肖文卿的长发。 “娘，儿媳给你添麻烦了。”肖文卿难为情地说道。 “哪里，明堂常年在外做侍卫，好几天才回来一次，你嫁过来我正好有个伴。”赵母说着，手指划过肖文卿那黑绸般丝滑柔顺的长发。年轻的女孩乌发如云，而她的黑发中已经有了白发。 将肖文卿的长发梳理通顺之后，她从自己的梳妆盒里取出一支银色镂空花鸟钗把肖文卿的长发盘成民间妇女常梳的堕马髻，又取出一根镶嵌两粒绿宝石的飞燕衔绿珠银步摇插进发髻中。 “娘，这些太贵重了，还是你留着使用吧。”肖文卿见状赶紧道，要从头上把步摇拔下来。 赵母立刻压住肖文卿的手笑道：“你是我儿媳，我的不就是你的？这些都太花俏了，不适合我这个年纪的人戴。你别嫌这两个太老旧就行。” 说着，她把左手腕套着的金手镯摘下来。她日常花销不大，还接一些绣活回来做，儿子明堂长年在主顾御史家吃住，一年四季都有侍卫衣裳，所以她赵家也算是小有积蓄，替媳妇买几样黄金首饰也是买得起的，只是她要确定媳妇的心完全定下来，最好能怀上孩子，才愿意为她另外购买。 “不，娘，不用了。我真的不能收你的礼物。”肖文卿立刻道。婆婆双手套着两只颜色暗沉，一看就知道有些年份的老金手镯。这也许是她的陪嫁，也许是公公在世时替她买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贪夫家的财物。 “什么不用了？这是婆婆给媳妇的礼物。”赵母抓住肖文卿的左手腕，将那老金手镯套进她纤细白嫩手腕上。 “嗯，看着就不般配。”赵母看看肖文卿的手腕，道，“你以后找金匠熔掉重新打造你喜欢的首饰吧。” 她端详了一下肖文卿，道：“你是个漂亮的姑娘，配我家明堂可惜了些。你放心，我家明堂面冷心热，会是个关心妻子的好丈夫。” 肖文卿含羞地低下头。她知道赵明堂面冷心热，她当初孤注一掷也是因为偶然遇到进御史府后院的他。几经周折，她还是嫁给他了，这说明他们之间很有缘。 ○○○ 他们婆媳在房中说着话，赵明堂在厨房灶头后面看着火。他第一次烧火失败之后看到肖文卿是如何添柴火的，便学着她看炉膛里的火，适时添加干树枝。 他居然娶妻了，这完全是他想不到的意外。他这个婚姻会得到某些人的承认吗？肯定不会！ 赵明堂深邃黝黑的双眸映照着炉膛里的火焰，陷入沉思。肖文卿，病故任上的昌兴知县肖逸云嫡长女，这个身份还是…… 听到轻巧的脚步声，赵明堂立刻收回心绪，转头去看，就看到肖文卿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大人，你知道茶叶在哪儿吗？早饭还没有准备好，我们打算先去给娘敬媳妇茶。”肖文卿说道。 “茶叶？”赵明堂愣了一下，道，“你等等，我找找。”说着，他起身开始在厨房里到处寻找，翻找出茶壶和茶杯。 肖文卿也开始寻找，两人找了一会儿只好放弃。肖文卿道：“我还是去问一下娘。”看来赵明堂对自己的家也不是很熟悉。 肖文卿走进主屋，不好意思地问拿着抹布擦长条桌的赵母，“娘，家里的茶叶放在哪儿，我找不到。” “茶叶？”赵母立刻道，“在这里。”说着，她拉开长条桌下面最左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用红布包紧紧封住口的小瓷罐。 “这是去年的红茶，还是明堂请客时买来的。”赵母道，“我没有喝茶的习惯。”普通人家都是喝白开水，不讲究的直接喝河水井水，只有家中来客人或者做大事才会买一些茶叶回来用。 “娘，我去泡茶。”说着，肖文卿接过装茶叶的小瓷罐走了出去，来到厨房间。 赵明堂已经查明了灶头各处的用处了，道：“文卿，大锅边上的小圆筒水锅里面是热水。”只要有人烧大锅，大锅边上的直径大约四五寸的圆柱状锅就会一起被烧到，里面的水会烧热烧开。 “我知道了。”肖文卿道，小心打开茶叶瓷罐，从里面抓出几个深红褐色茶叶拈在手指上看看，确定茶叶老嫩。 赵明堂买的红茶比较粗老，是相当便宜的那种，于是肖文卿抓起一簇放进茶壶中，用小的铜勺子从水锅里舀出沸水开始泡茶。将茶泡开后她也不急着去敬茶，而是检查了一些大锅里的粥。看到米粒已经被煮得开花，粥很粘稠，便道，“大人，粥已经煮好了，炉膛不要再添柴火了。” 赵明堂点点头，起身拍拍身上的树枝木屑。 肖文卿在厨房竹编的碗柜里找了三个大碗，先把放在锅里的“井”字木格里放馒头的扁竹箩和“井”字木格取出来，盛了三碗粥，然后开始找托盘。 赵明堂知道她在找什么，道：“文卿，平民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他停了停，道：“我来端，你别烫着。”说着，他端了两个盛着热粥的碗快步走了出去。 “别烫着。”肖文卿紧张道，立刻从厨房里又取出一只大碗，将盛了热粥的碗放到空碗中再端起来，然后一手端着热粥一手端着馒头往主屋客堂里送。 “找不到托盘，你就不会用布包着送过来？”客堂上，也许赵明堂烫着手了，他老娘赵母正说他，看到肖文卿端热粥和馒头过来赶紧上前接。她是看过肖文卿手的，那是一双白嫩到几乎看不到茧子的手，如何做得了厨房粗活？ “娘，我这样不烫手。”肖文卿道，把叠在一起的两个碗放到桌上，然后再把两个碗分开。 赵母望了，立刻赞道：“到底是个读过书的人，就比粗人聪明。” 赵明堂望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果然是很聪明的。 赵母从客堂角落里拿出一个木盘子道，“昨晚有些乱，我忘记把托盘放回厨房了。文卿，厨房还有几种腌制的小菜，我告诉你位置。”说着，她便走出客堂。 肖文卿不敢迟疑，拿着空碗快步跟上。 不一会儿，她们婆媳二人拿着筷子端着茶壶茶杯还有两盘腌制小菜回来了。 将桌上饭菜摆好，等赵家母子坐好，肖文卿拿起茶壶倒茶，然后朝着赵母跪下，高高举起茶杯恭敬道，“娘，请喝茶。” 赵母笑眯眯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不烫嘴的热茶，然后把肖文卿扶起来让坐到自己对面，道：“好了，你们忙了一早上，也饿了，快些吃早餐吧。” 八仙桌上，赵明堂，赵家之主坐在首座，赵母坐在他的左手边，肖文卿便坐在了赵明堂的右手边。赵母看着，心花怒放，要是过两年空着的座位上能坐一个胖小子，她就更高兴了。 ○○○ 用完早饭，肖文卿立刻抢着收拾桌子，把碗筷拿到井边去，然后把茶壶拿到厨房添加热水，再拿回来，很娴熟地给还坐在桌边的赵明堂倒了一杯茶，“大人，请喝茶。”她熟练地说道。 赵明堂嘴角抽抽，道：“文卿，在家里别这样客气。”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打算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 “是，大人。”肖文卿点点头，道，“我去帮娘洗碗筷去。”说着，她转身走出堂屋。 文卿对陌生环境适应力很强，将来她也必定能适应更加复杂的环境。 赵明堂望着肖文卿的背影，眼中升起一抹激赏。 “文卿，还是我来吧，你回屋去整理一下，待会儿我们全家要出门。”已经坐在井边小木凳上洗碗的赵母道，她都舍不得肖文卿那白白嫩嫩的小手变粗糙了。做大户人家的丫鬟都应该会做女红吧，赵家现在有明堂赚钱养家，文卿以后没事可以做些针线活。 “娘，我来帮你。”肖文卿道，拿着拎桶的绳子把拎桶放到井中，等拎桶装满水便开始双手交替着向上拉绳子。 好重。 肖文卿暗道，用劲往上来。 突然间，一双大手拿过她手中的绳子，三两下将拎桶拎上来。 肖文卿很难为情地说道，“对不起，我……” 洗碗的赵母看着抿嘴直笑。 抢过绳子帮肖文卿拉拎桶的赵明堂沉声道：“你没有干过粗活，以后少做些。”看她很吃力的样子，他都担心她被装满水的拎桶带着掉到井里去。 “嗯。”肖文卿低声道，双颊飞起红霞。 “文卿，这里有我和明堂，你回房收拾一下。”赵母催促道。今天他们需要购买很多东西，还需要到另一个媒人许浅家谢媒。明堂估计只会休假一天，所以他们时间有些紧。 肖文卿见他们母子都在井边，便离开这里回房整理床铺去。 ☆、第25章 入v四章 合一 二十五赵家购物 清晨，赵明堂、赵母带着肖文卿出门上街，购买今日所需物品。 知道赵明堂昨晚成亲的街坊邻居看到他们一家，纷纷上前庆贺，恭喜赵明堂成家了，争取明年抱个大胖小子。赵明堂抱拳向庆贺他的人道谢，挎着竹篮的赵母笑容满面对街坊邻居介绍道，这就是她的儿媳妇，以后大家可要多照顾些。 肖文卿微微低头，听着赵母的介绍一一向他们行礼。众人见了，纷纷说，不愧是官宦人家教养出来的丫鬟，谈吐举止文静优雅，看着就比平民丫头们懂规矩。他们虽然都看到了肖文卿右脸上不深不浅的疤痕，但都认为，若不是这点瑕疵，赵明堂岂能娶得到她？ 来到大街上，肖文卿轻轻吐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以良民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走在人群当中了。 “明堂，文卿，我们先去布行扯些布料。”赵母道，领着小夫妻往东街走去。她遇到熟人就打招呼，然后热情地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儿媳妇。 恭喜恭喜…… 那些熟人也知道赵母的儿子赵明堂虽然有个体面的工作，但人长得丑还破相，一直找不到媳妇，现在得知赵明堂成亲纷纷向他们母子祝贺。打量新媳妇，他们也暗赞丑人有福，新媳妇脸上稍有瑕疵但真的很漂亮，也很有气质。 赵明堂跟在母亲赵母的身后，肖文卿谨守妇道落后他半步。京城非常繁华，主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赵明堂很小心地保护着纤弱的肖文卿，防止她被人撞到或者挤到。 贺家铁器铺，陈记金银店……万兴隆米行，千丝布行，富贵绣坊……客再来酒楼，千里香茶楼…… 跟着出嫁小姐刘玉芝一起到京城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御史府后宅的肖文卿看得目不暇接，惊赞京城的繁华，觉得当今皇上英明，统治坚如磐石。 赵母领着儿子儿媳来到徐记百年布行门前。布行的伙计眼尖，立刻笑着迎上来，道：“赵大娘，你可是要扯料子？快里面请。我家布行最近新到了一批夏布，你们一起进来看看，扯几块回去做夏衣。” 赵母笑道：“李二，这是我儿子和媳妇，我今天要扯几块料子给我儿媳做新衣裳。”从御史府穿出来的丫鬟服不能再穿，今天肖文卿穿的外衣都还是昨天从许大嫂那儿借来的。 “哟，你儿子娶妻来，恭喜恭喜。”李二立刻对赵明堂躬身道，“赵侍卫大人，久仰你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武。快，你们快里面请。”说着，他忙不迭地把客人们迎进店里。 在店里，赵母少不得向认识的掌柜介绍自己的儿子媳妇，然后道：“我需要给我儿媳多做几套衣裳，你把适合年轻小媳妇的布料多拿出几匹来给我挑。” 布行掌柜快速打量一下肖文卿，马上取来了几种颜色淡雅的布料来。在大庆皇朝，帝王的赤黄、四品以上官员的紫色，六品以上官员朱红，七*品官员的绿色，这几种颜色是平民不可僭越的，其他的没有硬性规定。不过平民基本只用蓝白黑等冷色调的布料做衣裳，只有年轻女子才会穿一些颜色比较鲜嫩的衣裳。 扯开布料披到肖文卿身上比划，赵母为肖文卿一口气扯了五块布料。因为肖文卿嫁入赵家时基本身无一物，衣裳从里到外都需要新做。 另外买了两块白色布料、一块藏青色布料，还有六尺青布，赵母开始讨价还价。 “掌柜的，我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你应该客气点，少算几个钱。” “二十八两四钱银子，抹去零头，我算你二十八两好了。” “掌柜的，最后两块白布是零头布，藏青的也是，一起二十七两怎么样？” “算了，大娘你也是我店里的老主顾了，就二十七两吧。” “掌柜的，你这里有碎布不，给我几块。” “在后院裁缝那边，你自己去挑几块好了。” 肖文卿在边上认真学习着。零头布可以大幅还价，布店裁缝裁制衣服时剪下来的碎布可以拿回家纳鞋底做鞋面绣荷包缝补旧衣裳。 赵明堂无所事事地环顾布行，看到高档布料区顿时眼睛一亮。文卿如果穿上用轻柔的丝绸锦缎裁制的衣裳，该是如何的美丽高雅？文卿这样有气质的年轻女子，就该穿上柔软舒适的衣裳坐在家中看书绣花弹琴、到花园中赏花看风景。 赵母用讨价还价磨叽来的一块靛蓝布将除了六尺青布之外所有的布料都包起来，递给赵明堂道：“拿着，我们去饭馆看看，看能不能订席面。”赵家曾祖父从合阳乡下搬到京城之后世代单传，赵家在京城没有堂房亲戚，明堂又不能经常回家，所以她打算订席面回家，请街坊邻居庆贺一下明堂成亲。 “娘，我来拿。”肖文卿赶紧上前道。赵明堂直接把包裹拿过来，望一眼肖文卿，表示不用她拿。 赵母笑道，“文卿，一个大老爷们在身边，重东西难道还让我们妇人拿不成？”她把卷起来用小布条系好的六尺青布放在自己的竹篮中。 肖文卿无语地望望赵明堂手中的包裹，也就八块布料，十几块大点的碎布而已，这也算重物？ 定了席面约定时间，赵母又带着儿子儿媳去糖铺买了两斤红糖，去肉铺买了一个猪头。买完东西，她把红糖猪头还有那六尺青布分别递给赵明堂和肖文卿，道：“明堂，你带着文卿去许侍卫家谢媒，我先回家做午饭。”官媒那边昨晚上就奉上红包了，不用另外谢，许浅夫妻俩可是肖文卿的救命恩人和媒人，她儿子和儿媳必须去谢媒。 “娘，我知道了。”肖文卿立刻伸手接过放着青布和红糖的竹篮挎在自己臂弯上。 穿着侍卫衣裳的赵明堂接过用草绳扎好的猪头，带着肖文卿和赵母分手，朝许浅家走去。 “大人，你明日就要回御史府吗？”两人走在一起，肖文卿主动找话说。 “嗯。”赵明堂点头道，“侍卫平日里虽然清闲，但也不能经常休假。” 肖文卿有些受宠若惊。这是因为她已经成为他的妻子，所以他好颜对她了吗？犹豫了一下，肖文卿试探道：“大人，你喜欢吃什么？我学着做给你吃？”她母亲中馈好，虽然她还没有学过，但都吃过，知道如何配菜，可以尝试做出来。 赵明堂也想和妻子了解彼此，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只好道：“你去问娘吧，她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哦。”肖文卿又问道，“大人可介意我的脸？我破相了。”她认为同样破相的赵明堂不会以貌取人。 “我不介意，不过女人不比男人，破相了不好。我想法子找个好大夫给你看看，看能不能把这条疤去掉。”赵明堂道。如果他一开始就答应她的求亲，也许她就不会破相了。不过那时候，他有什么资格和义务去帮助一个后宅的陪嫁丫鬟？ “去掉疤痕？”肖文卿愣了一下，道，“帮我治伤的老大夫说，我当时的伤口很深，肯定会留下很明显的疤痕。一般大夫没能力，只有宫里的御医才会配制药膏，帮助受外伤的娘娘们去掉疤痕。” 宫里的御医吗？ 赵明堂眸光暗闪了一下，道，“京城乃天子脚下，历来藏龙卧虎，民间大夫的医术未必比宫里的御医差。” “也许吧，想要遇上那种深藏不露的大夫，也需要看机缘。”肖文卿很平静地说道。破相在她算计中，她在决定划伤脸的那一刻就接受自己要破相的事实了。也就一道一指长的肉色疤痕罢了，算不上毁容，赵明堂不在意她的容貌就行了。小姐对她的厌恶让她知道，身份卑微的女子还是容貌平凡点比较好。 “大人最擅长哪一种武器，刀还是剑？”肖文卿突然问道。那天半夜，他黑衣蒙面，身后背着一把长剑，看情况他更擅长使剑。 赵明堂心头一震，警惕道：“我用刀。”她什么时候看到他用剑了？除非…… “哦。”肖文卿哦了一声。他没有说实话，除非那天半夜她看错人了。不过……虽然声音不像，但身材、眼睛，还有她的感觉，都确定那黑衣蒙面人就是他。 他为什么对妻子还要保密？ 他是传说中的飞天大盗、刺客、暗卫，还是其他？ 肖文卿满腹疑惑。不过她知道，夫婿赵明堂还不信任她，不会告诉她真相。她也没有好奇到想要知道夫婿的所有秘密。只是，不管是飞天大盗、刺客、暗卫，都是见不得光的，她只能期盼他一辈子平平安安，不要哪一天整个人永远消失不见，让她和娘陷入绝望中。 二十六婚后日常 赵明堂和肖文卿来到许家，许家二老热情地接待他们。许浅去当差了，许大嫂也到御史府厨房帮佣了。许浅晚上不会回来，许大嫂要到傍晚御史府府上晚膳准备齐全才会回家。 赵明堂和肖文卿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把谢媒礼放在许家离开。赵家傍晚补办的喜宴，许家夫妻是无法参加了，肖文卿估计着，赵明堂回御史当差时，会另外请侍卫兄弟们吃上一桌。 回家的路上，肖文卿道：“大人，你明日见到许大爷，能不能请他转告许大嫂，让她打听一下何大夫人的陪嫁丫鬟春丽的事情？” 肖文卿顿了顿，忧伤道：“前天晚上，小姐命我伺候姑爷，我不从，姑爷发怒，小姐为了安抚姑爷，让春丽姐去伺候姑爷了。我对不起春丽姐，希望知道她的近况。”春丽初夜很痛苦，小姐是否会安慰她？小姐会把春丽安排为姑爷的第二房妾？姑爷肯吗？如果不是她拒绝，春丽绝对不会遭受那么大的罪。她现在安稳的生活是春丽遭罪换来的，她不能忘记春丽。 “嗯。”赵明堂颔首。 两人回到家中，赵母已经买了菜在厨房间忙碌，她还买来了晚上喜宴要用的美酒。肖文卿立刻走进厨房帮忙，一家之主的赵明堂就回屋里去等待。 午后，赵母对赵明堂道：“明堂，你的衣服都旧了，我给你做两件。” “娘，不用了，侍卫有专门的衣裳。”赵明堂委婉谢绝。官员侍卫有官员掏钱养，朝廷随时可以征用，朝廷唯一在官员侍卫身上的花费就是春夏两季四套定制的黑色侍卫服。 “我是要给你做中衣亵裤。”赵母笑道，“来吧，站起身来，让我给你量量尺寸。”她打量赵明堂，道，“好久没给你量尺寸，我发现你瘦了，人也变高了一些。” 赵明堂立刻道：“娘，我已经有妻子了，你就不再给我做衣裳了。”说着，他起身快步走进自己西屋。 “哈哈哈哈，有媳妇了，不用娘操心了。”赵母顿时笑出声来，然后问肖文卿，“文卿呀，你可会做衣裳？”女红是每一个女人必须掌握的本领。 “会一些，娘。”肖文卿道。她在父母身边的时候，母亲就教她绣花，拿出零头布让她按比例缩小着做衣裳。她在父亲床前伺候生病父亲的时候，就专门给他做了一套衣裳，后来那套衣裳被父亲指定为他入殓寿衣之一，贴身穿在他的身上。伺候刘老夫人和刘小姐时，她和春丽闲暇之余绣荷包做抹胸中衣，连小姐也指定图案让她们做衣裳给她穿。 “好，既然这样，明堂以后的衣裳就有你做了。如果有不会的，问娘就是。”赵母道。她有了媳妇之后，日子可以更加清闲了。 “是，娘。”肖文卿点头道，她对自己的女红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赵母回东屋把自己的针线箩拿过来递给肖文卿道，“你暂时先用着，用过两天我和你上街买个大点的针线箩，再买剪刀尺子和针线。” “谢谢娘。”肖文卿双手接过赵母的针线箩。 赵母道：“我去邻居家串串门，请他们傍晚过来吃喜宴，顺便向他们借桌子板凳和碗筷。”普通平民家的桌椅碗筷都是刚刚够用，办大事的时候都要从邻居借。 “娘，等一会儿我和大人一起过去帮你搬桌椅碗筷。”肖文卿道。 “不用，下午的时候邻居们会自己带桌椅碗筷过来帮忙布置。”赵母停了停，惊讶道，“你怎么还称呼自己夫婿大人？平头老百姓家哪来那么多规矩？叫大人太见外了，你直接叫他明堂。” 肖文卿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娘说的是。”她母亲当年也直呼父亲的名讳，而不是大人或者老爷。 赵母去邻居家串门了，肖文卿拿着针线箩走进西屋，就看到赵明堂侧身面对床里躺着，穿着鞋子的双脚搁在床沿边。 肖文卿低声试探道：“明堂，你休息了吗？” “没。”赵明堂坐起身来，问道，“娘出去了？”其实他躺在西屋里，能够听到堂屋里婆媳两人的谈话。 “嗯，娘去邻居家串门，商借桌椅碗筷，邀请他们傍晚来我们家吃喜酒。”肖文卿道，把手中的针线箩放在靠墙的桌子上，开始翻看里面的工具。 “哦。”赵明堂应了一声。 肖文卿找到尺子，来到赵明堂面前，柔声道：“明堂，你站起身来好不好，让我给你量尺寸，好做新衣。” “文卿，我不需要，你给自己做好了。”赵明堂道，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肖文卿是如何被何大夫人发卖的，估计她肯定是穿着随身衣物直接被发卖，连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有。肖文卿现在身上穿的外衣，不是他老娘年轻时候的就是别处借来的，所以最急需衣物的是肖文卿而不是他。 “明堂，我会先给自己做的。我听说你好些天才会回来一趟，想要先把你的尺寸量下来，等有时间就给你做。“肖文卿温柔地解释道。她有心经营自己的家，所以努力接近赵明堂，让他真心接受自己。 赵明堂听着有理，便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站在肖文卿的面前让她量尺寸。 赵明堂的个子比较高，肖文卿在同龄丫鬟中个子算是中等，头顶也直到他下巴上面一点。拿着木尺量他的肩宽臂长腿长，她惊讶于他完美的身形。姑爷的身形在年轻男子中还算是好的，赵明堂比起姑爷身形来更修长匀称，而且强健有力，静立时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可惜世人爱以貌取人，看到赵明堂的面容就直接把他归类为丑陋粗俗武夫。 用心记下赵明堂的尺寸，肖文卿问道：“明堂，除了固定的侍卫黑衣，你自己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圆领还是交领？”他不当值的时候总可以穿一些便服吧？ “随便。”赵明堂道，坐回床沿边望着肖文卿，“文卿，你还过得惯赵家的生活？我娘虽然还很健康，可以做家事，但她总会老，你将要承担所有家务。” 她才进赵家第二天呀，他这就问过得惯不惯了？ 肖文卿微微一愣，微笑道：“明堂，你放心，我吃得了苦。”做贵妇人们的贴身丫鬟，除了会受气受辱受罚外，只要用心伺候，生活真的比平民家主妇轻松安逸。别人的贴身丫鬟是否这样她不知道，她和春丽就伺候小姐梳头穿衣端茶送水铺床叠被，陪着她走动；小姐的薛奶娘基本游手好闲，每个月拿三两月钱，还能指使小姐身边的小丫鬟们替她做事。 “我是一个侍卫，说得难听点，是替人卖命的武夫，也许哪一天……你可守得住赵家？”赵明堂问道，目光炯炯地凝望这肖文卿的双眼。 肖文卿很平静地说道，“明堂，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就说过，只要你接受我，我对天发誓，此生身心绝不背叛你。”从古到今，人们并不反对寡妇再嫁，只是高门世家之间出于利益，不赞成自家寡妇再嫁。 这是个冷静执着的女子，有着绝大多数女人没有的想法。 赵明堂对肖文卿很是满意，道：“文卿，你以后凡事听我的安排，我不会辜负你的情。”虽然肖文卿一开始有利用他的想法，但既然他们已经成为夫妻，他自然是要好好对待她，保护她。 “谢谢。”肖文卿笑了起来，双眼勇敢地平视对方。她不需要白话本中激烈火热的爱情，她需要的是贴心的夫婿安稳的家，还有涓涓细流般的长情。 ○○○ 下午时分，赵母回家了，叫赵明堂把家中桌椅一一搬到院子，自己和肖文卿一起把家中平常时候不怎么用的锅碗瓢盆全部拿到井边清洗一下。 再晚一些时候，邻居们络绎上门了，他们有人带着桌子有人搬来凳子，还有人带来了自家的碗筷。“恭喜，恭喜。”他们向赵母和赵明堂恭喜，并送上人情礼金。 赵母领着重新梳洗过的肖文卿过来认识她今天上午还没有见到过的邻居，并笑着对那些邻居道：她家媳妇很年轻，以后大家要多照顾着。 大家都是邻居，平日里相互照应着呢。 众邻居说着笑着，等赵家定的席面送上门。 傍晚时分，万福酒楼一个伙计和一个厨师挑着担子来了，一进来，他们便直奔厨房。只要多给钱，酒楼还是愿意把席面送到客人指定地方的。 四桌客人们坐下来，赵明堂开坛倒酒，感谢他们往日里对他们母子的照顾，今日他家补办酒宴，希望大家吃得开心。 民间没有多少讲究，四桌席面全部摆在院子了，大老爷们三桌，妇人们挤挤也坐满了一桌。店小二回酒楼做事，中年厨师在厨房里做菜烧汤，肖文卿便在灶头后面烧火，赵母负责上菜。 “文卿，你饿了吧，来吃两口。”赵母将一碗放了鸡肉和素菜的饭递给肖文卿，笑着说道，“明堂低声跟我说，别让你饿着。” 肖文卿脸上顿时感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自己的心。他果然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婿呢。 二十七文卿疑心 喜宴散去，妇人们帮着赵家婆媳收拾桌子，将残羹并一并，将碗筷一起拿到井边清洗，大老爷们就开始扛桌子搬凳子和赵明堂告别后各自回家。邻居伯母婶婶们帮着把碗筷盆子都洗干净，把自家的都带走。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赵明堂赵母和肖文卿又开始烧水梳洗，忙到深夜才歇息。堂屋中，赵母手拿着小油灯道：“明堂，文卿，你们也忙了一天，早些安歇吧。”说完，她拿着散发弱光的油灯回东屋，反手把门关上。蜡烛比灯油贵，所以大部分平民家还是使用光线比较暗的油灯。 “娘，你也好好多休息。”肖文卿道，转身回有亮光的西屋，也反手把门关上。 见肖文卿进来，穿着这白色中衣的赵明堂道：“你快睡吧。”他已经拿来了一张长板凳。 肖文卿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道：“明堂，睡在长板凳上不舒服。床很大，你我可以各睡一头。”她这不是鸠占鹊巢吗？ “不用了。”赵明堂道，“我一介武夫，怎么样都可以睡。” 肖文卿立刻正色道：“明堂，妻子独占大床却让夫婿受苦，成何体统？妻要与夫同甘共苦。”说着，她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赵明堂问道。 “我去搬一张长板凳，和你一样睡在长板凳上。”肖文卿道，脚步稍微放缓下来。 赵明堂黝黑深邃的眸光涌出几分笑意，道：“我明白了，你别出去。” 肖文卿听了立刻转身回来，走到床边整理床铺，分别铺了两床被子，然后将其中一个枕头放到床的另一头。她主动要求他上-床，他会不会觉得她轻浮，会不会碰她？ “你先上-床。”赵明堂道，“我习惯睡外面。”作为武者，睡里床的话很多时候会拖慢自己的动作。 肖文卿立刻坐到床边脱下绣花鞋翻身到里床，钻进被窝之后再在被窝里把外衣裙脱下放在枕头边。她感觉脸上发热，不敢面对他就面对里床侧卧。 赵明堂吹熄小油灯，走到床边坐下，脱鞋脱衣，掀开被子躺进去。生平，他第一次和女子同床。睡在另一头的是他的妻，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一张床上，躺在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出于某种目的不愿合体，妻子虽然接受了丈夫，也愿意和丈夫鸳鸯交颈，只是丈夫不主动，她也不好主动。 相对封闭的房屋里，小夫妻各有各的心思，只是都是第一次和异性同床，不敢乱动。他们保持一个睡姿僵硬着身子，心梆梆跳，呼吸时轻时重。良久，良久，肖文卿迷迷糊糊睡去，好像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鸡叫声，然后躺在床外侧的人动了，起身下床。 因为昨天鸡叫时赵明堂也起床练功，让肖文卿继续睡一会儿，所以今早肖文卿就没有起身，而是翻过身子微微撑起身，关切道：“明堂，你休息够了？要不，今早就别练了。”她估计他没有睡好。 赵明堂道：“我习惯每天早起练功了。你再睡个回笼觉，别急着起床。”他的嗓音有些糯哑。 肖文卿听了，顿时一激灵，这嗓音……虽然有些初睡醒时的沙哑，但听得很耳熟，很像那晚上，他蒙着脸在花园出现时和她说话的声音。 “你今早想吃些什么？我起床后给你做。”肖文卿心中一动，不动神色地问道。 “昨晚还有很多剩菜剩饭，你自己看着办。”赵明堂说着，走到左边桌上，去拿他的侍卫佩刀。 他此时的声音慵懒糯哑，和白天的他那略带沙哑的沉声不同，很明显可以让人察觉出这是不同人发出来的。 “那就烧烫饭怎么样？早上不适合吃太油腻的，就热三个蔬菜一个鱼片。”肖文卿继续问道，希望听到他声带恢复正常湿润后的声音。 “你决定好了。”走到门口的赵明堂道，伸手拉开门走出去，然后再将门细心关好。 果然，这有些浑厚的声音和那一夜他蒙脸时的声音时一样的，没有沙哑感。 肖文卿躺回床上，闭目思索。人刚刚睡醒时最没有防备，难道，他睡醒时和蒙脸时使用原来的嗓音说话，而平时，他都是用假嗓子和别人交流吗？他有侍卫这个光明正当的职业，应该不是飞天大盗和刺客，莫非他是何御史大人的秘密暗卫，一直混在普通侍卫当中保护何御史？ 他隐藏得好深，居然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声音。 肖文卿做出如此推测后很是敬佩赵明堂，但又有一想觉得不对。赵明堂父亲早亡，他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他为什么要在自己母亲面前隐藏真实的自己？他完全可以用真实的嗓音和侍卫们说话，在黑衣蒙面时使用假嗓子。 肖文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夫婿身上有很多秘密。 ○○○ 一大清早，赵明堂用完早膳去御史府，肖文卿将他送到赵家小院大门口，叮嘱道：“明堂，你要记得拜托许大人，请他的妻子许大嫂打听一下我春丽姐的消息。”她现在最感觉对不起的人就是春丽了。 “嗯。”赵明堂颔首，翻身上马走了。 目送赵明堂离开，拐弯不见，肖文卿才进家门，把两扇大门关上，走到坐在井边的赵母面前，道：“娘，你歇息去，这里我来。” 赵母笑着摇头道，“碗筷我快洗完了，你不用再把手弄湿了。你回房裁制衣裳去吧。你不能总算穿许侍卫媳妇的旧衣裳。”她年轻时候的旧衣裳因为她不需要了，家里又没有女儿，就裁了陆续纳鞋底用掉了，现在衣箱里没有适合儿媳妇穿的衣裳。 肖文卿听了便道：“娘，那我这就回屋里去做。”她确实需要赶工给自己做衣裳。 堂屋中，肖文卿把榆木八仙方桌上的东西全部拿走，反复擦两遍，把赵母给她的靛蓝粗布包袱取出来打开，翻看里面的布料。她需要先做一件样式简单的，因为她身上外衣长裙已经穿了两天，这两天做家务有些沾到污渍，最多两三天就必须换下来清洗。 将一块秋香色的布料打开，她拿起木尺量一下尺寸，做下标记，心中计算，反复确定，才拿起剪刀裁剪。 将边角料整理起来放到针线箩中，她坐下来穿针引线缝制上衣。第一套衣裳式样不需要繁琐，也不需要刺绣，如果速度快，她今天晚上就能做出来。 肖文卿在裁制衣裳的时候，赵母便站在房门口望着，看到肖文卿胸有成竹地拿起剪刀裁布，她就知道肖文卿做过衣裳，而且很娴熟。媳妇擅长女红，家里以后的衣裳就都可以由媳妇做了。如果媳妇手艺出众绣活好，甚至还可以去绣坊接活做，赚一点私房钱。 等肖文卿穿针引线缝合布料，且缝合了一小段后，赵母上前检查。 “娘。”肖文卿见状，谦逊道：“儿媳如果做得不对，请娘多指点。” 赵母仔细检查，发现儿媳在缝合布料时将一幅布料的边缘全部包裹进另一布料边缘内，使得布料边缘不露半点布头丝线，十分美观牢固。将两条布边卷起来缝合会很慢，只有细心耐心的女子才会这样做。赵母看着点头，上衣边线美观，针脚也很细密均匀，看得出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文卿，你的女红是你在做丫鬟时，身边姑姑婆婆们教的？”赵母笑着询问道，把布还给肖文卿，让她继续缝合。 “是儿媳还在父母身边时，母亲手把手教的。儿媳后来做了丫鬟，又跟着周围女红好的大嫂大婶们学习，和她们一起绣花裁制衣裳。”肖文卿道，低头继续缝合布料。 “哦，我都没有问过亲家公亲家母的事情呢。”赵母道，“文卿，你原本是哪里人氏，为何成了丫鬟，家中可还有人？”她问着，把桌子稍微收拾一下，取出白布对折好放在桌子上，打算给儿子做中衣中裤。 “娘，儿媳原是西陵长河镇肖家村人，自幼随父母在昌兴县城居住，七岁那年父亲病故。儿媳和母亲弟弟一起扶棺返乡，途中遇到流寇不幸和他们失散。儿媳年幼，又遇上人贩子，被连续转卖之后进入黄林知府府中做了丫鬟。”肖文卿说道，平静的语气中隐藏一丝悲伤。 “可怜的孩子。”赵母怜惜道，“过几年，等明堂休长假，让他送你回家乡寻亲去。”她拿起剪刀，在白布上比划比划，问肖文卿，“文卿，你昨天给明堂量尺寸了没有，是多少？” 肖文卿马上报出赵明堂的身体尺寸。 赵母想了想，有些惊讶道：“没有量错？” 肖文卿不敢大意，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道：“儿媳没有量错。” 赵母觉得以肖文卿的女红和细心，应该不会量错，便摇着头道：“唉，人啊，一上年纪，眼睛也花了，脑子也糊涂了。我居然把明堂的衣服尺寸忘记了。” 肖文卿有些愣住了。她觉得母亲再怎么大意，也不会把自己儿女的衣服尺寸忘记。也许，她裁制衣裳的手法和审美观和婆婆的不同，所以两人量下来的尺寸有些出入。 赵母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突然怜惜道：“这孩子最近两个月肯定吃苦了。难怪我觉得他比以前高了一些，原来是人变瘦了。”做侍卫看着骑马过街很威风，可要用身子保护雇佣他们的主人，心里肯定有压力。这孩子就是个闷葫芦，什么话都不愿和别人说。 肖文卿顿时惊愕了，明堂出于某种原因改变嗓音可以理解，只是他怎么做到身形也稍微变掉一些？他为什么在自己母亲面前也伪装自己？难道真的是婆婆猜测的那样，他因为最近吃苦人变瘦了，于是人显得高了一些？ 二十八独自出门 赵母按照肖文卿报的尺寸开始裁剪布料，剪出中衣，抠出领子，然后也坐下来和肖文卿一起缝制。她年纪大了，眼睛有些不行了，缝制得比肖文卿慢。 接近中午的时候，赵母起身道，“我去厨房烧饭热菜，你自己慢慢做。”因为昨夜定席面到家里，客人吃完后还有些剩菜剩饭，不能吃得拿去喂家里养的几只鸡了，好点的，她会留着吃几顿。 “娘，我去帮你烧火。”肖文卿放下手中的活道，起身站起来。 赵母立刻道：“今天厨房也没什么事，我自己烧火就行，你忙吧，快些把衣裳做出来，把身上的换下来洗一下，还给许家娘子。”肖文卿身上穿的是借来的，虽然她另外买了六尺青布谢媒，但这衣裳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娘，那儿媳就不过去了。”肖文卿微微躬身道。 “嗯嗯，文卿呀，你也别老是鞠躬行礼了，都是自家人，不是在外面。”赵母说着，往厨房走去。 “是，娘。”肖文卿微笑着坐下，继续缝制上衣。上衣做好了，她还需要做件裙子。明天她把借来的衣裳换下来洗掉，过几天亲自送到许大嫂家，顺便问问春丽姐的事情。 ○○○ 赵明堂第二天没有回来，赵母说六个侍卫正常轮值夜的话，隔两天他就能回来，肖文卿不用替他担心。 第四天，赵母傍晚时分就翘首以盼，结果赵明堂还是没有回来。她很是不满，对肖文卿道：这混账小子也不想想，他现在是有家室的男人了，没必要老替别的侍卫顶班，让人家晚上抱着老婆儿子睡觉。 肖文卿抿嘴浅笑。赵明堂有特别的隐秘身份，其他侍卫不能和他比。 “娘，儿媳担心春丽姐，想明日下午去一躺许大嫂家，行吗？”肖文卿问道。许大嫂要在御史府后院厨房帮工，傍晚时分才能到家。从赵家所在的燕子街到许家所在的梧桐巷有很一段路，所以她必须提前去许家等待，然后赶在天黑前回赵家。 赵母已经知道春丽的事情了，闻言点头道：“嗯，明日傍晚早些回来就行。”文卿倔强不遵主人命令，春丽丫鬟被迁怒被姑爷糟蹋，文卿多少是欠了春丽的。 隔天下午，肖文卿将自己收拾整齐，把许大嫂借给她的衣裳包起来。她准备出门，赵母拿出两包今早自己上街买的糕点递给她道：“文卿，许侍卫和明堂是同事好兄弟，他和许大嫂又是你的大恩，所以你上门不能空手，这红豆酥和桂花糕你带上。” 赵母又拿出一个蓝布小荷包，道：“这里面有几块碎银子和十几个铜板，你在街上要是看中了什么就买好了。” 她望了望肖文卿的如云发髻，道：“年轻人不要太素，你要是看到卖绢花卖发簪的货郎，买两个换着戴。胭脂水粉什么的，你也要买一些。”肖文卿发髻上插了一根镂空花鸟银钗和一支飞燕衔绿珠银步摇，还有就是她一直戴着的、那有些发黄的珍珠耳环。她送给肖文卿的金手镯，肖文卿说太贵重，脱下来包好放在明堂屋里的衣箱底下了。 “娘，儿媳不需要买东西，你还是把银子收好。”肖文卿婉言谢绝，不接小荷包。她现在吃穿住用都是赵家的，她不能再花赵家的钱。前两日婆婆说，她可以尝试绣一些手帕做一些小抹胸送到绣坊，如果人家愿意收，她多少都能赚个手工钱。 “你这孩子，又见外了不是？”赵母佯怒道，“你是我的媳妇，我给你钱你就理直气壮地花。”这些天她一直暗中观察肖文卿，觉得她文静贤惠知书达理，对她也有几分信任了。而且，肖文卿在京城无依无靠，家乡又在千里之外，不可能逃离赵家。只要她用心拉拢肖文卿的心，肖文卿会安分守己地留在赵家给她儿子生儿育女。 肖文卿也知道赵母是佯怒，便恭谨地接过小荷包，道：“儿媳遵命就是。”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小荷包塞进自己怀中。 赵母把肖文卿送出门，叮嘱道：“年轻小媳妇独自出门要处处当心，尽量走大街，别钻小巷子。早些回来。” 肖文卿颔首道：“娘你放心，儿媳会好好回来的。”她的脸都破相了，还梳着妇人发髻，应该不会发生登徒子当街戏弄的事情。 ○○○ 肖文卿不了解京城，她走上大街之后，回忆坐花轿时的路线和新婚第二日赵明堂带她许家谢媒的路线，摸索到了许家。许大嫂还没有回来，许家老太太和许家姑娘招待了她，和她拉家常。 许家姑娘回娘家时把儿女都带来了，三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一个一岁。许大嫂也有两个不满五岁的儿女。五个孩子看到肖文卿带来了糕点，围着糕点留口水，不断吵着要吃。 许家老太太笑呵呵地做主将糕点纸包打开，让孩子们吃，还拿给肖文卿和自己闺女尝尝。 “文卿呀，到了明年说不定你就有孩子了。”手中抱着最小外孙女的许家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不住端详肖文卿的面容。赵明堂的脸除了胎记和刀疤外，还是可以看的，这赵家小娘子容颜秀美皮肤白净水嫩，若是生个女孩说不定像她。 肖文卿羞涩地一下，微微低下头，小心地陪许家母女说话。 见肖文卿羞涩，过来人许家母女莞尔，赵老太太更是一个劲地打趣她。 肖文卿被她们逗得面红耳赤坐立不安，要不是等许大嫂，她都要起身告辞了。幸好，没有多久，许大嫂回来了。 “许大嫂，你回来了。”肖文卿立刻起身迎接，轻吐了一口气。许家老太太和姑娘都是爱逗人的人，有些话更有些荤，让她因为预知梦多少了解房事却又没有经历过的人脸颊通红耳朵滚烫。 “文卿，你过来玩啦。”许大嫂惊喜地打量肖文卿，“看来你在赵家过得很不错。”肖文卿比被发卖那一天胖了一些，肌肤白嫩双颊透着红霞，晶莹双眸流转生辉，小巧的双唇饱满水润。果然，她有让何大夫人厌恶的资本。 “许大嫂，我是过来还你衣裳的。”肖文卿道，指指放在桌上的布包。 “那是旧衣裳，你不用还的。”许大嫂道，和婆婆小姑见礼，然后拉着肖文卿坐下。 许家老太太和许家姑娘见她们要说话，便找个借口出去了，还约束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不许进去打扰她们。 “许大嫂。”肖文卿急切地问道，“我托明堂请许大人转告你，请你帮我打听何大夫人贴身丫鬟春丽的事情。你有消息吗？” 许大嫂知道肖文卿的急切，点着头道：“后院厨房距离大夫人的撷芳院比较近，有些事情确实容易传到厨房来。我听撷芳院里的赵妈妈说，大夫人要把春丽立为大公子的妾室，大公子不同意，只愿收春丽为通房丫鬟。大夫人没法子，只好给春丽开脸，带到老夫人那边说一声，然后继续留在身边使唤。大夫人对春丽还是不错的，赏赐她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给她提高月钱，还让她单独居住一间屋子。” 许大嫂笑道：“春丽虽然是个通房丫鬟，但只要大夫人喜欢她，她下半辈子估计不用愁了。”有些陪嫁丫鬟被姑爷收房之后一辈子伺候小姐，和小姐拧成一股绳，被小姐视为心腹。 “春丽姐十岁的时候就伺候小姐了，和小姐一起长大，主仆情不浅。”肖文卿说着，微微放心了。春丽和她不同，春丽一向得小姐喜欢。小姐不能或者不想怀孕生养的话，说不定会让春丽代替她怀孕生养。小姐对春丽，估计就做不到去母留子了。 “个人命不同呀。”许大嫂感慨道。同时陪嫁丫鬟，大夫人对文卿就是厌恶残忍，对春丽却有几分真心和信任。 “是的。”肖文卿道。春丽一开始就接受陪嫁丫鬟成为姑爷通房丫鬟这样的现实，现在被姑爷收了她也不会太难受，她唯一受到的委屈就是初-夜姑爷对她太粗暴，她吃足苦头了。 “大嫂，如果春丽进厨房，你能不能帮我传给话给她，就说我嫁人了，目前过得很好。”肖文卿恳请道。等她手头有了钱，她会想法子准备些礼物再托许大嫂送给春丽，算作她的赔罪。 “好。”许大嫂道。春丽是在那种时候被匆忙送进大公子房中，肖文卿如果对春丽不管不顾，她就会觉得自己帮错了人。 肖文卿得到春丽的消息之后便起身告辞。许家众人也知道年轻女子太晚回家不太好，也不留客，让她回去了。 来时心中紧张牵挂，回去是心里少了一些负罪感，肖文卿感觉轻松，便在大街上边走边看。 看到墨香阁，她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墨香阁里的文士书生们看到一个年轻小媳妇走进来，纷纷一愣。店小二立刻上前询问道：“这位娘子，你是要买笔墨纸砚给你相公吗？”进来的这位小娘子看起来十六七岁，她就算有儿子，儿子也没有到启蒙的时候。 肖文卿轻轻点头，问道：“小二，我想买一套文房四宝，有没有便宜点的？”她解释道，“是个启蒙不久的孩童用的，不需要多好。” 店小二闻言，点头道：“我明白了，小娘子请稍等。” 他快手快脚地走进柜台后，搭配着取来笔墨砚，道：“这些都是便宜又实用的，一共四两四钱银子。宣纸，你需要多少刀？我们这里按刀计算，不同质量的宣纸价钱不一样。各种不同宣纸的疵品用来给孩童启蒙比较好，也是最便宜的。” 肖文卿道：“一刀疵品宣纸多少钱？” “疵品宣纸都是混在一起买的，一刀疵品宣纸一两三钱银子。”店小二道。 肖文卿知道文人傲气，最不屑讨价还价，便直接从怀中掏出小荷包，将里面的碎银子和铜板全部倒出来。 店小二马上让掌柜的拿来小秤秤碎银子分量，然后取下五两七钱银子。 拿着用无用旧纸包好的笔墨纸砚和一道疵品宣纸，肖文卿满心欢喜地回家了。 ☆、第26章 二十九文卿之心 肖文卿回家得不晚，她回来时赵母还在厨房做晚饭。将笔墨纸砚放回房中，肖文卿赶紧到厨房帮忙。 “文卿呀，见到许侍卫媳妇没？春丽姑娘现在过得好不好？”赵母问道。她不让肖文卿烧火，肖文卿一时无事可做，便坐在她边上陪她。 肖文卿道：“娘，春丽姐被姑爷收房了，小姐对她还算不错。” “这就好。”赵母笑道。儿媳妇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心事重重，她估计她对春丽姑娘心怀愧疚。 “嗯，我希望小姐永远不会亏待她。”肖文卿道。春丽是个善良热心又胆小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她不会惹事，所以小姐应该会容忍她伺候姑爷。 “文卿，你出去好久了，有没有看中什么？买了没有？”赵母亲切地问道。 “娘，我没有买胭脂水粉和发饰，我买了笔墨纸砚。”肖文卿小心翼翼地说道，偷窥赵母的脸色。 “买笔墨纸砚？”赵母微微一怔，道，“你是认识字读过书的人，既然你喜欢那些就买吧。我家明堂自幼好武，没上过几天学堂，不识几个字，以后如果有什么文书上的事情，你帮着他看看，免得上了别人的当。”她是个胸襟宽大的婆婆，不认为儿媳妇要处处都不如丈夫。 “谢谢娘。”肖文卿说道，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她何德何能，遇到一个貌丑心善的夫婿，又有了一个宽宏大度的婆婆？感谢预知梦，让她从此脱离那可怕的未来，拥有一个幸福温馨的家。 ○○○ 赵明堂真的是尽心尽责的侍卫，尽管自己娶妻，且还正处于新婚，其他侍卫也愿意代他晚上值夜，他还是七天之后的傍晚才回家。 赵明堂一回家，赵母立刻唠叨他道，侍卫每天晚上不是四个人值夜，其他两人可以回家休息吗？为什么他总要七八天才回家一趟？别再替其他侍卫顶班了，他现在也是有家室的男人了，不比从前。 赵明堂耐心地听着，将马牵到屋后的草棚中，拿来赵母准备的粮草黄豆喂马，打水给它喝，自己也稍微洗了一把脸。 赵母追着他唠叨：他也该为她考虑了，她年纪大了，虽然现在还挺精神，但不知道哪一天就倒了，他应该快点让她抱孙子。 “趁着我还能动，我可以替你们带孩子。”赵母急切道，“你看，我赵家院子挺大的，可就是冷冷清清，连个小孩子的哭闹声都没有。你就当可怜你老娘行不行，早点和你媳妇洞房。”她就想不通，别人家夫妻成亲前也不认识，成亲当晚还不是顺顺当当地洞房了？偏偏她儿子作怪，要和媳妇多了解。 “娘。”赵明堂沉声打断她道，“晚饭烧好没？我饿了。” 赵母立刻道：“文卿早就烧好了，就是在等你。明堂啊，你还不知道，文卿的厨艺不比娘差，这几天都是她在做菜。”如果儿子回家，都会在天黑之前回到家，所以她每次都要等到天黑，确定儿子不回家才会用晚饭。以前都是她一个人等，现在有媳妇和她一起等了。 肖文卿在赵明堂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将晚饭往堂屋里端了，看到他们母子过来，立刻笑道：“娘，明堂，可以用晚膳了。”唉，早知道明堂今晚会回来，她应该再炒个醋溜鱼片什么的。 赵明堂特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妻子。但见她脸色红润，双眸精神，菱唇娇艳，看来这些天在家过得很好。她穿着淡绿色的对襟襦裙，腰间系着一条蓝粗布荷叶边绣花围腰，勒出盈盈一握的柳腰，既有居家妇人的朴素，又显身姿婀娜娉婷。 没有主人的压迫，她过得很自在舒坦。 赵明堂黝黑的双眸流动淡淡的激赏，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笑意。 三人坐下用晚膳，晚膳过后赵明堂在院中的葡萄悠闲地打拳活动筋骨，赵母和肖文卿收拾碗筷清理厨房，然后烧水，再喊他洗漱。 ○○○ 西边屋里，肖文卿坐在靠墙的长桌子上，打开婆婆给她买的红漆龙凤图纹的梳妆盒，摘下头上的发钗步摇、取下耳环一一放进去，拿起梳子轻轻梳理自己的长发。 赵明堂在屋子里转悠，看到桌子角落边摆放着笔墨纸砚，便上前翻看。 “文卿，你买的？”赵明堂询问道。赵家从来没有这些。 “嗯，娘给我钱买胭脂水粉，我没买，买了文房四宝。”肖文卿停下手说道，心中有些忐忑。他可允许她继续读书练字？婆婆说他大字不识几个，会不会觉得妻子有些学问就衬托他的无知无能？ “哦。”赵明堂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翻看宣纸。 他发现这些宣纸都有些瑕疵的，不过正好适合初学者练字。已经有宣纸上写了字，他拿起来看，觉得字体工整娟秀，外行人看了觉得漂亮，行家一看就觉得字体骨架有形，基础很好，但缺少练习，笔力不够。 “文卿，是你父母给你启蒙的？”赵明堂问道，只要给这个女子时间和环境，她能够成长为高雅的贵妇人。 “嗯。”肖文卿道，“我娘说，我一岁半的时候她和我爹就开始教导我认字了，敲我两岁多的时候就拿着毛笔描红，练习她写给我的字帖。”她外祖父是个教书先生，母亲也熟读诗书，她小时候父亲和母亲说笑时还说，母亲要是男子，说不定也能考个进士。 一岁半开始认字，两岁多开始描红？ 赵明堂立刻知道，肖文卿不仅有一个进士父亲，母亲也还饱读诗书，肖文卿如果不是父亲病故，和母亲失散，完全可以被他们培养成一代才女。可惜家中出变故，她被人贩子转卖成丫鬟，从此伺候别人，失去了最容易学进知识的孩童和少女时代。。 赵明堂建议道：“你凭着记忆临摹岳母的字总会有写偏差，不如买一本字帖认真练字。” “明堂，你不介意我买书练字？”肖文卿转身喜悦地问道，一双眼眸闪烁着熠熠辉光。她本想买些书看，可是一来银两不够，二来担心已婚妇女买这些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会让婆婆和夫婿不高兴，所以就没有买。 “你喜欢就好。”赵明堂走到右边角落，把一个衣箱搬开，从被挡住的墙洞里取出一个陶罐放到桌上，“文卿，家里的银钱，一部分有母亲保管，一部分有我存放。这个陶罐里放了一些银两，你要用就自己拿。”说着，他从那小陶罐里取出四个小银锭放在桌上，再把陶罐放回原位，把衣箱搬过来挡住。 肖文卿凝望着赵明堂，迟疑道，“明堂，你不担心我席卷家中的钱财逃走？”他都告诉她存放银两的地方了。 赵明堂一挑眉，问道：“你会吗？” 肖文卿顿时露出如春花绽放的笑容，“不会，我已经是你赵家的媳妇了。”她最初看中的就是他隐藏在冷漠严峻面容下的热心。现在都已经成了他的妻，她干嘛要逃？再说了，她和他之间有婚书，她逃就是违法，被抓回来要被丈夫责骂甚至休掉。 赵家媳妇？ 赵明堂某种闪过一抹隐晦的光。将四个小银锭拿到肖文卿面前放进她的梳妆盒中，他顺便检查了一下她的梳妆盒里的物品。 肖文卿的梳妆盒空荡荡的，只有一对发黄的珍珠耳环，一只细细的缠枝纹银手镯，一根银钗，一支银步摇，连个稍微贵重的首饰都没有。现在，她就这样吧；以后，他会把荣华富贵捧到她面前。 肖文卿把长发梳理通顺之后，将梳妆盒关上起身道：“明堂，我们安歇吧。”说着，她走到床边把被子铺好。两个枕头，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放在了一头。 虽然今晚是他们夫妻第二次同睡一张床，但是肖文卿已经接受了赵家，心中做好了成为赵家真正媳妇的准备。 赵明堂看到肖文卿把两个枕头放在一起，心中顿时一震。他明白肖文卿此刻的心意了，只是…… 等肖文卿羞涩地上-床，钻进被窝再把中衣脱下放到枕头边，赵明堂吹熄了油灯，走到床边，把枕头拿到另一头，躺下。 肖文卿一愣，只是不好直接问，只能沉默。 “文卿，还不到时候。”赵明堂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室内响起。 还不到时候？ 肖文卿听了很纳闷，只是女人的矜持让她无法追问。他说不到时候，这表示他身体是健康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暂时不想或者不能和她洞房。 良久，肖文卿低声道：“明堂，我会忠诚于你，请你不要负我。”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找个男人脱离苦海，可现在默默地开始对他用情了。 赵明堂沉声道：“你是我的妻。”他认定她了。 说完这些话，两人默默无语，各自休息。也许是第二次不像第一次那样疏离戒备，肖文卿睡得很沉，直到被报晓的公鸡叫醒。 躺在被窝里的肖文卿微微起身，拉开床帏探出头来问道：“明堂，你每天都这么早起练功吗？”因为起身，她那如玉般润滑的削瘦香肩便从滑落的被子下露了出来。 正在穿衣的赵明堂回答道：“这是一个习惯。”扭头望了一下，他立刻又把头扭转过来。黑暗中，她的雪肤仿佛氤氲微弱的白光。他不由得粗喘了一声。清晨，年轻男子特有的生理现象突然更明显了，让他感觉燥热难受。 肖文卿继续问道：“下雨下雪也不间断？”果然，他现在的声音和昨晚临睡前的声音不同了。这个声音才是他真正的声音，只是他为什么在自己亲娘面前也用假声音？娘知道自己儿子一直用假嗓子和她说话吗？ “不，那时候会休息。”赵明堂说道，拿着他的侍卫腰刀匆忙走了出去。 ☆、第27章 三十芳心萌动 他走得好快，更好像是逃出去的。 心细如发的肖文卿望着赵明堂匆忙“冲”出屋子的背影，疑惑了，莫非他发现她猜想他另一个身份了？她如果知道了，他会怎么样对她？如她小时候听到的故事里那样被杀掉灭口吗？ 肖文卿想着，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便躺下睡个回笼觉。 “呼呼呼”，院子里，刀劈砍空气的声音特别大，好像握刀的主人用了很大的力气。 赵明堂很精神强健呢，这个武夫……真不错。 肖文卿听着，逐渐心跳急促起来，脸儿也发烧起来。那预知梦中，有一些是她夜晚伺候姑爷的场景，以前因为恐惧如预知梦预言的那样伺候姑爷，然后怀孕，被小姐去母留子，所以那些*片段只是一闪而过，对她没有任何影响。现在，她改变了预知梦中的命运，有了夫婿，年轻的身子就有某种渴望了。 “啪啪啪”，肖文卿轻轻打了几下自己的滚烫的脸，让自己从旖旎春情中清醒过来。正经的女孩不能乱想那些的，更不能主动，否则会被夫婿视为荡-妇。 只是，她侧耳倾听窗外院中的声音，听到他跳跃落地的脚步，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她的心便又忍不住荡漾起来。明堂，他到底为了什么，不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呢？她愿意成为他的妻子呀。婆婆对她那么好，她很愿意为婆婆生个孙子。 在房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感觉天光有些亮了，肖文卿赶紧起身，用力揉揉自己的脸，打开梳妆盒取出梳子和发钗，把长到臀部的长发稍微梳理一下盘起来，快步走出院子。赵明堂还在练刀，跳跃挪腾间已是满头大汗，身上的中衣被汗水打湿紧贴在前胸后背。 “明堂，你稍微休息一下，我去烧些热水让你擦身子。”肖文卿努力平静地说道，往井边走去。她需要用清冷的井水先洗一把脸。 “我来打水。”赵明堂把刀往地上一插，快步走到井边，抢先打了一桶井水往厨房去。 声音变回假的了。 肖文卿心中暗道，小跑着走在他身后。由于她急着追赵明堂，不防备赵明堂走到灶头边停下，身子往他身上撞，脸撞到了他后背上。 男人炽热的体温带着汗水味瞬间扑向肖文卿，肖文卿站稳之后一脸羞赧道：“对不起。”她的脸宛如朝霞一般红艳娇美。 “文卿，我来烧火，你准备做早饭。”赵明堂沉声道，走到灶头后面坐下，从边上抽出一把树枝用火折子点燃，然后伸进炉膛中。他第一次带肖文卿进自家厨房时，烧火烧出浓浓白烟来，后来学到了，倒是没有再出现那种事情。 肖文卿面红耳赤，幸好厨房里比较暗，别人看不清。她定定神，打开大锅看了一下。大锅里还有昨晚吃剩下的白粥，只是涨干了，她就稍微添加了一些水进去，然后拿来“井”字木格架在大锅里，取出竹编扁箩放上去，再抓了六个馒头进去，最后盖上锅盖。 赵母喜欢早上白粥馒头，再配两个腌菜。馒头，只要家里吃完了她就做几蒸笼。肖文卿打算等赵母同意她做馒头的时候，做一些包子，让赵氏母子和自己改改口味。 “明堂，水很快就热了，你让我来烧火，你准备打水擦身子，小心着凉。”肖文卿温柔地说道，如水的目光落在赵明堂的身上。 赵明堂知道自己身上全是汗，便起身让开。肖文卿坐到灶头后面烧火，炉膛里跳跃的火光映照得她面容红通通。从今早开始，赵明堂很容易就让她心跳耳热了。 赵明堂站在灶头便等热水，闲着无事便大刺刺地观察他的妻子。她五官秀美，眉眼如画，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小扇子一般，琼鼻微翘，粉嫩的樱唇小巧。她很美，进入赵家之后受到婆婆的关心照顾，少了两分卑微多了两分温婉大方。 察觉赵明堂在看自己，肖文卿抬头凝望他，很快便羞得将头垂到了胸前。她紧张起来，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不敢抬头，便努力专注炉火。 看到她少有的女儿羞态，赵明堂觉得她是真的为自己动心了，而不是仅仅找个男人依靠，凑合着跟男人过日子。 估计着火力，肖文卿道：“明堂，水锅里的水热了，你快舀去擦洗身子。”现在虽然已是夏季，但清晨一身汗水也还是有可能着凉的。 “嗯。”赵明堂拿来了他专用的木盆，打了热水，然后将水锅里放满水，端着热水去井边打冷水，再端着回房间了。 肖文卿发现，赵明堂和她见过的小厮男仆们不同，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袒露身子，擦身子时都还避开他母亲。 谁教导他这些男女之防的？ 平民邻居不会教他，莫非是已经过世的公公这样教导他的？ 肖文卿觉得，自己这个夫婿虽然是个武夫，但对生活细节很注意。 水烧好了，锅里隔夜的白粥和放进去热的馒头也差不多要好了，肖文卿往炉膛里添加了两根树枝后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木屑灰尘，然后打热水，到井边兑换冷水洗脸。洗完脸，她将做好的早餐和碗筷一一端到堂屋里，然后敲敲西屋的房门，问道：“明堂，我可以进来吗？”她的头发是起床时临时盘的，需要重新梳理，然后再去给还没有起床的婆婆请个安。 “进来。”里面的赵明堂道，快速把身子擦干，换干净的侍卫劲装。 肖文卿进来，道：“我要梳妆。”赵明堂打水进屋子有好一会儿了，居然到现在才擦好身子穿衣裳。 她走到靠窗的长桌子边，看到梳妆铜镜移了位置，木梳也不在原来的地方，知道赵明堂用过。她有时候觉得奇怪，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女人一样，喜欢照镜子？姑爷由青书青砚梳发之后要照照镜子，赵明堂把头发束好之后也要照镜子？她以前曾听说，丑人和破相的人都讨厌照镜子，因为那会让他知道他很丑。赵明堂，他真特别。 肖文卿背对着赵明堂梳发盘髻，赵明堂就站在她身后望着，等她开始往发髻上插飞燕衔绿珠银步摇，他上前接过步摇看了一下才帮着她插进发髻中。 “文卿，这个银步摇太旧，表面花纹都发黑了。”赵明堂道。他的妻子完全可以拥有更好的首饰。 “我下次上街时记得找金银匠洗一洗。”肖文卿微微害羞地道。他居然开始对她温情脉脉了。 赵明堂默不作声。 ○○○ 一家人坐下用膳，赵母一个劲地唠叨赵明堂，一定要按时回来，不许再给其他侍卫顶班，他有老母和妻子，家里不能老是没有男人在。 赵明堂低着头吃早膳，任由母亲唠叨，临走时他道：“娘，我都记住了，只是我有时候会有其他事情要做，回来会很晚。” 赵母突然恍然大悟，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有事情晚回来，所以就干脆不会来了。” 赵明堂微微颔首。 赵母笑着摇头道，“你再晚回家，只要敲门，娘都会给你开门。”入夜之后，赵家院子的大门就会拴上门闩，再用一根粗木棍顶住。 “娘，还是不用了，我再忙一阵就会和往常一样正常回家了。”赵明堂道，去屋后草棚把马拉出来出门。 将他送出门后，肖文卿回来帮赵母清洗碗筷，试探道：“娘，明堂什么时候不正常回家的。” 赵母想了想，道，“大概两个多月前吧，他突然说有事情要忙，可能无法经常回家。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家不懂，我问了一下，他不说我就没有再问。” 她摇着头道：“他当何御史的侍卫，另外还要做其他事情，难怪这两个月人变瘦了。” 他夜晚黑衣蒙面地在御史府巡夜吗？他本来就是何御史的侍卫，夜晚巡夜是他的工作，他需要神神秘秘的吗？ 肖文卿听着迷惑不解，只是就如赵母说的，男人的事情如果他不愿说，女人不要多问。 ○○○ 日子一天天地再过，肖文卿心中始终牵挂着春丽，每隔一阵子就去许大嫂那边拜访。许大嫂知道她的心，经常关注何御史府中撷芳院。她告诉肖文卿，紫嫣姨娘怀胎足足十个月，终于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小公子；大夫人的奶娘到厨房转悠过好几回，貌似有不轨之心；紫嫣姨娘由她母亲照顾着坐月子，她母亲甚至要求在留香院中弄个炉子，她亲自炖食物给她女儿补身子； 一个庶出的孩子，何御史和何大公子都没脸公开庆祝，何老夫人也只是赏赐了一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让紫姨娘在留香院中给孩子做满月酒； 妾生的孩子名义上都是正妻的，只是何大夫人对这个儿子不屑一顾，没有半点要抱到自己院中抚养的意思，于是儿子便由紫姨娘留在身边养。 关于肖文卿最关心的春丽，许大嫂的消息不多。由于春丽不进入厨房，许大嫂托心地还算好的赵妈妈悄悄传话，于是春丽已经知道肖文卿被人赎身回归良籍并嫁给了曾经和肖文卿闹出流言的赵侍卫。在得知肖文卿的消息是厨房许大嫂传来时，春丽特地找借口进厨房找到许大嫂，请许大嫂也给她传个话，说她祝福她。 肖文卿听了，眼眶当时就潮湿起来。春丽也许羡慕她能够堂堂正正地嫁人，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只是春丽她已经被姑爷收用，除非姑爷和小姐放人，把她配给小厮，否则她永远都是姑爷的人。唉，她希望春丽的生活能够平安顺当。 ☆、第28章 三十一神奇药膏 这一次，赵明堂五天后就回来了，赵母很是欢喜，趁着肖文卿去厨房端晚饭，赵明堂在井边打水洗脸，拿来一件蓝色圆领长袍走到井边抖开，献宝似地问道：“好不好看？这是文卿专门替你做的。”只是还没有做好。 拿着毛巾轻轻擦脸上水珠的赵明堂摇着头道：“娘，我没空穿。”他是侍卫，一天到头都是穿侍卫黑衣劲装。【晋-江原创】 “你这傻孩子，这是文卿对你的情意呀。保护御史大人的时候不能穿，你在家的时候可以穿，休假的时候也可以穿出去。” 赵母捞起衣领袖口，赞道，“文卿知道你平日都穿侍卫服，所以做这件长袍时不赶时间，做得很是细致。你看，这衣领袖口上和布料同色的祥云图案，绣得精美而不奢华。这衣袍针脚细密，边角的滚边滚得好，手工一点也不必霓裳衣坊专业裁缝绣娘们的差。”霓裳衣坊是京城最大的制衣工坊，专门为达官贵人命妇小姐裁制衣裳，据说普通一袍子手工钱就相当于赵明堂半年的薪金。 赵明堂就着母亲的手望了望男式蓝色长袍，颔首道：“文卿心灵手巧。”文卿身上的衣裳就是她自己做的，最初一件款式比较简单，也没有绣花，之后几件便细致很多，虽然保持着平民女子衣裳的朴素，但又有稍微不一样的精美小刺绣。 听他夸赞肖文卿，赵母立刻暗示道：“你和文卿成亲快半个月了。”彼此了解的时间不少了，他们可以真正洞房了。 赵明堂立刻道：“娘，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操心了。”说着，他往堂屋走去。 赵母追着他骂道：“不孝子，你打算等你老娘咽气也抱不到孙子？” 赵明堂很有耐心道：“娘，你身子骨健康得很。”无病无痛地再活三十年也不成问题。 赵母差点被他气死。 夜晚，肖文卿坐到梳妆台前卸妆，赵明堂从怀中取出一个胭脂盒差不多大小的圆形瓷盒，道：“这是祛疤的膏药，你每天早中晚洗干净脸后抹上。” 肖文卿顿时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明堂，你从哪儿弄来的？”在御史府撷芳院的时候，请来给她看脸伤的老大夫坦言，她脸上的伤口太深太长，愈合后肯定会留下明显的伤疤，那伤疤无法消去，除非宫里御医专门配给娘娘们使用的祛疤药膏才有可能消去。 “京城藏龙卧虎，有的是世外高人。”赵明堂很淡定地说道，“我找人弄来的，据说很有效，基本可以把伤疤淡化得看不见。” 肖文卿迟疑了一会儿，仰着脸问道：“明堂，你可是希望我去掉脸上的疤痕？” “女人家留上有疤会有很多影响。”赵明堂道，打开白底蓝牡丹花纹的小瓷盒，手指勾出一点墨绿色的药膏，轻轻涂抹到肖文卿右边脸颊上，缓缓摩擦了一会儿。 “涂上后多按摩，尽量让药力渗透进肌肤里。”他如此解释道。 肖文卿白皙娇颜泛起两团红晕。她垂眸含羞，两排如扇般的纤长睫毛就像受惊的蝴蝶急速拍打翅膀。 美丽的女子…… 指尖肌肤滑嫩，眼前少女面带醉人娇羞，赵明堂的眸色逐渐变得黝黑深邃，呼吸禁不住急促起来。察觉自己的变化，他迅速放下手，将白底蓝牡丹花纹纹小瓷盒放到梳妆盒边上，道：“以后每天早中晚涂抹，你脸上的疤痕会很快消退的。” 肖文卿羞赧了一会儿恢复冷静，平静地问道：“明堂，既然你能弄到这种药膏，为何不把自己脸上的疤痕去掉？”赵明堂脸上的疤去掉之后，再留一些刘海将右边额角的铜钱大紫色胎记遮挡起来，绝对不会被人说是丑男。 赵明堂转身背对这肖文卿道：“男人不在乎脸。” 肖文卿沉思了一下，问道：“明堂，这药是不是很贵？”宫里御医配制的药膏肯定用了很多珍惜药材，这盒能够和宫里御医制作的祛疤药膏相媲美，必然也用了不少特殊药材。也许是因为很贵，赵明堂才不愿意购买来自用。 赵明堂走到床边铺床，闻言回答道，“不用钱，一个人情而已。”他替某人作事，只开口要一盒药，某人随即便答应了。 人情债？ 肖文卿顿时皱起了眉头，道：“明堂，人情债最难还。我的脸恢不恢复不重要，我不希望你为我欠别人人情。”一盒珍贵的药膏，这需要还多大的人情？ 赵明堂很淡定道：“你不用担心，这药对某些人来说是平常之物。” 民间神医随手做的，很多？ 肖文卿疑惑了。卸妆梳发之后，她将梳妆盒盖上转身，就见赵明堂坐在床沿边，前两次睡的那一头，而自己的枕头依然在原来的那一头。 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都已经是夫妻了，他也愿意为她的脸上寻找神医求药，为什么就不愿意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赵家媳妇？ 肖文卿心中疑问重重，只是赵明堂不愿和他说说，她也不便问，就此上-床休息。 睡在另一头的赵明堂虽然闭上了双眼，但心思如潮。他为肖文卿担心，为他们的将来担心，很显然，肖文卿喜欢他，喜欢当赵家媳妇，喜欢普通温馨的生活，她可愿意接受另一种生活？还是，为了她好，他什么都不说，让她一直蒙在鼓里？ ○○○ 肖文卿很珍惜那盒药膏，按照赵明堂说的，每天早中晚洗脸，小心地涂抹药膏，慢慢搓揉，让药力渗透肌理。 赵母看到肖文卿涂抹膏药很是惊讶，询问是什么药。肖文卿便告诉她，这是明堂求来的神药，可以消除她脸上的疤痕。 “这小子从哪里求来的神药，他当年受伤怎么没有去求？”赵母惊奇地说道。儿媳妇面容白璧无瑕的话，会不会……她稍微有些担忧了，决定催促儿子早早办事，用感情和孩子牵制住年轻美丽的媳妇。 “明堂说男人不在乎脸。”肖文卿微笑道，对着梳妆镜，沾着药膏的手指轻轻地反复搓揉右脸上的疤痕。这药气味清凉馥郁，涂抹在疤痕上确实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谁说男人不在乎脸的？”赵母道，“破相的男人在民间是无所谓了，只是男人若想要是做官什么的，面容有瑕疵、身体不健全就不行。” 她拿起已经盖好盖子的白底蓝牡丹花纹圆形瓷盒看看，道：“这瓷器做得小巧精致，釉面湿润光滑，颜色鲜艳，牡丹花栩栩如生很有韵味，普通人用不起。” “娘，我只觉得这个瓷盒子小巧精致，没有多想。”肖文卿道，“普通人家没有这种瓷器吗？”她在黄林知府府和何御史府做丫鬟时，所接触过的瓷器基本都是这般精美的。 “这种瓷器很贵的，平民可舍不得用。而且这么小，也不实用。”赵母道。平民用的瓷器都是粗瓷，即使是这样，打碎了也还要把瓷片收集起来，看能不能请瓷器匠修补起来继续用。 肖文卿从赵母手中拿过那胭脂盒大小的瓷盒，举高了看底部，辨认蓝色小圆圈里的字。“洛州德清。”她转脸对赵母说道，“娘，这个瓷盒子是洛州德清窑烧出来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普通人买瓷器只管便宜好用，不管哪里出产的。”赵母道，“依我看来，这个盒子不便宜，比买四五个大瓷碗还要贵。用这个好的瓷盒子装药，这药肯定是好药，说不定更贵。” 肖文卿沉吟了一会儿，道：“娘是京城人，可听说京城有什么神医？” “京城大夫郎中多得是，只是，要被很多人尊称为神医的我没有听说过。”赵母道。 肖文卿心中猜想，这盒药膏也许不是赵明堂直接从某某神医那边获得的，而是他通过朋友或者某种关系获得到。一个普通侍卫，跟着所保护的官员进进出出，他有什么机会认得有门道的朋友？这个膏药，莫不是他另一个身份——黑衣蒙面人获得的？ 她觉得自己的夫婿浑身都是谜团，而夫婿的母亲，对亲生儿子也不甚了解。 ○○○ 赵明堂弄来的药膏真的很神奇，肖文卿右脸上的疤痕越来越浅，边缘越缩越小，不到半个月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赵母对媳妇白嫩无暇的秀美面容，心中越来越打鼓。她有一种预感，这个媳妇可能会飞掉。 当儿子回家，她趁着儿媳妇不在面前，对着儿子耳提面命道：“今晚，你无论如何都要……”上两次儿子回家，第二天早上她都暗中关注儿媳妇的神态举止，确定儿媳还是处-子之身。 “娘，这是我的私事，你就别老惦记着。”赵明堂立刻打断她。 赵母立刻道：“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身子不行，所以一直不愿讨媳妇，讨了媳妇也不和媳妇亲热？”她都快急死了。 赵明堂立刻道：“不是。”这个关系他男人的尊严，他不能不回答。 “你不喜欢文卿？”赵母继续问道。 “不是。”赵明堂道，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和肖文卿同睡一床，他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自己骚动心燥热的身子。 “那你为什么不和她亲热？”赵母急切地追问。 赵明堂依旧道：“这是私事，你不用操心。” 赵母顿时被气得要死，猛地伸手去揪赵明堂的耳朵。 赵明堂身子一闪，避开母亲的两指钳工。 赵母更加气恼了，怒叱道：“你这混账东西，居然忤逆起你老娘来。”她如老鹰抓小鸡一样扑向儿子。 赵明堂赶紧再躲开，还转到赵母后面抓一把她的的肩膀，免得她扑过头摔倒或者闪了腰。 他们母子一追一逃，肖文卿端着晚饭过来，看到了十分惊讶。他们母子好活泼…… 赵母毕竟年纪大了，捉不到年轻力壮又武艺高超的儿子，累得呼呼喘气。她心中有气，吃饭的时候都是板着脸的，吃完饭就去厨房打水，到隔壁的洗浴间沐浴。京城永安的夏夜虽然不是特别炎热，但人们天天沐浴是必须的了。 ☆、第29章 三十二文卿挑情 “你怎么把娘惹生气了？”肖文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询问赵明堂，婆婆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平时不容易生气。 “……”赵明堂低着头，无法告诉她原因。 肖文卿见状，道：“你待会儿去给她道个歉，请她老人家别生气了。” 赵明堂闷着头一言不发。 肖文卿无奈，拿着碗筷去井边洗，洗干净后放进厨房里，便去婆婆的东屋，陪她说话，试图了解他们母子突然闹矛盾的原因。 天色已经黑了，赵母在房中点了一盏油灯，人还没有睡。见到肖文卿进来，她有些高兴。 “娘，明堂什么都不说，儿媳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可以肯定你是因为他生气，我替他向你赔不是。”肖文卿温婉地说道，朝着赵母福身。 赵母一把把肖文卿扶起来，长吁短叹道：“文卿啊，这事情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我看着烦躁。” “娘，你说，儿媳听着，如果儿媳有能力，一定帮助你。”肖文卿温顺地说道。 赵母把肖文卿拉着坐到自己床沿边，摸着她白皙的小手道：“你嫁到我们赵家快有一个月了，可是呢，那混账小子居然到现在也不和你圆房，你说我心中急不急？” 肖文卿顿时脸红了，羞得微微低下头。 赵母道，“实不相瞒，明堂脸上受伤那一回，身上也受了点伤。他迟迟不愿讨媳妇，现在有了媳妇又不愿圆房，我担心他那时候是不是伤了腰子或者命根子，不能了。他要是不能，岂不是要害你守活寡？他不能，我赵家就绝后了呀。”说道后面，她语气哽咽起来，还伸手压了压眼角。文卿年轻不懂闺房之事，可她也不能一直欺骗她，浪费她的青春害她终身呀。 肖文卿立刻安抚赵母道：“娘，不会的，明堂身体应该没有问题。”虽然她没有和赵明堂圆房，但她能感觉到他有时候呼吸急促。他对她是有身体欲-望的，只是因为她不知道的原因他在克制。 赵母摇着头道：“明堂和以前一样闻鸡起舞，身体看起来很强健，可是有没有隐疾谁知道呢？我上次还说让他找个大夫看看，他硬是不肯。” 她一把抓住肖文卿的手，急切道：“文卿，明堂身子到底有没有隐疾，只有你能确定了。娘求你，今晚引诱他和你圆房。” 肖文卿手一颤，顿时感觉一股热流只冲脑门。 以为她不知道如何圆房，赵母从床褥下面取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绣帕塞到肖文卿手中，道：“这是辟火图，我出嫁的时候我娘放在我梳妆盒里的，我现在传给你，你拿回去和明堂一起看，按照上面的去做。”儿子那边说不通，她只能从儿媳妇这边下手了。 “娘……”肖文卿羞答答地捏着婆婆塞进自己手心的辟火图。 “别害羞，是女人都有这一回。”赵母哄道，“别怕，明堂这人虽然木讷，但很温柔，不会伤害你的。”说完，她拉起肖文卿，把她推出自己的房间。 肖文卿抓着辟火图，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将之塞进自己怀中，回房拿等一下要换的干净衣裳。 走到院子洗浴间外，她敲了敲门，问道：“明堂，你水够吗，要不要我给你添点水？” 在洗浴间沐浴的赵明堂道：“不用了，你再等一下，我这就出来。” 肖文卿走开去厨房，看热水还有多少，然后又打了半桶井水倒进还有一点热水的锅中，点火烧水。 一会儿，赵明堂穿着短袖中衣和长到膝盖下的白亵裤过来，道：“我洗好了。浴桶也洗干净了，我还打了一些冷水进去。” “嗯，热水马上就好了。你累了，先回房歇息去。”肖文卿道，起身走到灶头前，打开锅盖。发现锅中水热气腾腾，她便拿来打水的铜勺和盛水的木盆。 赵明堂见状便过来，让肖文卿多打些热水，帮着她把盛着热水的木盆端到隔壁一点浴桶中，并测试水温。 肖文卿看在眼中，感动于赵明堂的体贴温柔。她当初的眼光很不错，之后的运气也很好，有此夫婿，妇复何求？ ○○○ 肖文卿将自己洗干净后回到寝室，就见赵明堂弓着身子在垂下床帐的床上慢慢走动。 “明堂，帐子里挂着两个驱蚊香囊，应该没有几个蚊子。”肖文卿道，打开梳妆盒开始梳理头发。 “放着香料的香囊并不能完全驱赶蚊子。”赵明堂道，“对了，娘那边你帮忙捉蚊子没？” “娘最近每隔三天就熏一下艾叶，所以家里蚊子不多。床帐内挂香囊基本就没有蚊子了。”肖文卿道，“娘那边也一样，不用捉蚊子。” 赵明堂确实没有捉到蚊子，闻言便放弃了，躺下休息。 肖文卿将长发梳理通顺之后很随意地盘起来，将油灯拿着走到床边。她把油灯放在四柱床边的小桌子上，面对着床缓缓脱下身上单薄的白色夏衣，穿着水红色的刺绣抹胸和白色短亵裤，快速钻进床帐内，将床帐关严实。 夏季的床上已经铺上了竹席，赵明堂穿着中衣躺在床外。察觉肖文卿要上-床，他闭上了眼睛，所以并不知道肖文卿穿着抹胸亵裤上了床。 “明堂，你……”肖文卿鼓起勇气坐到赵明堂身侧，从水红色刺绣抹胸里掏出赵母给的红色绣帕，三指捏着绣帕一角拎着往赵明堂脸上摇摆，让绣帕在赵明堂的脸上拂来拂去。 赵明堂伸手抓住绣帕睁开眼，就看到肖文卿侧身坐在自己身侧。昏暗的油灯下，她双眼水润晶亮，秀美的小脸如抹了胭脂一般娇艳动人…… 他心中咯噔一响，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 “明堂，看看这个，娘给的。”肖文卿低声道，羞涩得别开双眸，不敢和赵明堂的双眼对视。 娘给的？她进去安慰娘，然后娘给她一块绣帕，然后她不吹熄油灯就进入床内，要求他看？ 赵明堂隐隐知道绣帕里的乾坤了，干哑着嗓音道：“文卿，天气炎热，我们不适合看这个。”此时，他的嗓音和他刚睡醒时差不多，是他的本来嗓音。 “明堂，娘担心你，我也……”肖文卿羞答答道，“明堂，我们别让娘担心好不好？”她的身心都做好了被他拥抱的准备了。 赵明堂喉结滚动了两下，感觉小腹快速升起一股热流。 “明堂……”肖文卿娇婉地叫道，双手缓缓展开那绣了四五种男女合体姿势，自己看了一遍的红色绣帕。 赵明堂借着昏暗的油灯，飞快地扫了一遍绣帕，顿时感觉腿间器官热流涌动膨胀欲裂。他迅速抽过她手中的绣帕往枕头下一塞，手掌对外一挥，用掌风把油灯吹熄灭。 房中一片漆黑，赵明堂猛地伸手把肖文卿拉进自己怀中，搂着她的娇软香滑的身子道，微微喘息地说道：“文卿，以后，我们以后会成为真正的夫妻。为了你好，我们暂且忍耐。”他要她堂堂正正成为他的妻。 “明堂，为什么？”肖文卿惊讶道，立刻被他身体的高温和干爽的男人气息笼罩住，脑袋有些眩晕，气息忍不住乱了。 赵明堂迟疑了一下，道：“到时候你就懂了，总之，我这是为你好。”为了文卿将来无可挑剔，他必须忍耐。 肖文卿伏在他隔了一层中衣也猛烈散发热力的怀中，聆听到他强健有力的急促心跳。他明明动情了，为什么要忍耐？ 脑子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肖文卿低声试探道：“和你的秘密有关？” 赵明堂身子一僵，良久，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文卿是个心思敏捷的聪明女人。 肖文卿贝齿咬着粉嫩的唇瓣，心中犹豫，不知道可不可以把自己的察觉说出来，不知道如果他发现她看出他的破绽，他对怎么对她。 赵明堂得不到肖文卿的回答，迟疑了一下，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眸凝望她那在黑暗中隐隐闪烁眸光的眼睛，罕见温柔地问道：“文卿，告诉我你的发现。”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些沙哑性-感。 他这是色-诱吗？肖文卿微微一愣，便低声问道：“明堂，你是不是五月上旬一个夜晚，认为我要跳水自尽，出手拉我的那个黑衣蒙面人？你穿着黑衣侍卫衣裳，我感觉只要把你的脸遮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完全就是那黑衣蒙面人。”婆婆有些急性子，而且也等得焦急了，今晚给她辟火图，说不定还会跑到儿子媳妇窗外偷听，她必须小心些说话。 原来他的破绽在这里吗？莫非那时候她就有所发现，才会对他哀诉，希望他帮助她逃开何大公子的染指？ 赵明堂嘴角抽抽，低声问道：“你的观察很细致。只是，天下身材相似的男人多得是，你凭什么就确定是我？”认为要跳水自尽？原来她并不是要跳水自尽，是他误会了，跑出去拉她，被她看出来了。她看出是他后，试图再次向他求助，可惜，他再次无声拒绝了。 “我也不知道，可那时我就觉得那黑衣蒙面人就是你。”肖文卿很老实地承认道。她看人也不是特别准的，可见到黑衣蒙面人，便立刻感觉他是赵明堂。 女人的直觉吗？赵明堂苦笑了一下，道：“文卿，我的秘密，你不可以对任何人说。” “嗯。”肖文卿抬起头，低声道：“明堂，你的秘密和我们圆不圆房没有关系。娘很着急，你就别让她着急了。” 赵明堂缓缓低头，双唇试探着研磨她的菱唇，感受她的美好。这一试探，他男性的侵略性被勾引出来，他遵循本能地狂吻她，吻得彼此气喘吁吁。 “文卿，暂时替我保密。”在肖文卿几乎要窒息的时候，赵明堂放开她，压抑着身子的叫嚣，声音粗哑地说道，“很快，我们会成为真正的夫妻。”她身子娇嫩柔软，散发迷人的少女气息，引诱着他得身子燥热，某个部位胀痛难忍。要不是强大的意志，他就要和她圆房了。 “嗯……”肖文卿被他吻得双眼迷蒙意乱神迷，稀里糊涂便答应了。 ☆、第30章 三十三风云突变 封闭的寝床上混合着年轻男女的气息，肖文卿是女子，倒也把持得住，赵明堂辗转反则，不得不狼狈地离开寝室，去井边。脱下衣裳，他打了一桶水从头浇下来，用冰冷的井水浇熄自己火热的身心。他心中警告自己，暂时不能，他现在必须克制，保护她。 在外面良久，赵明堂确定自己已经平静下来，才穿上衣裳回房，静静地钻进床帐内躺下。肖文卿也没有睡着，她隐隐听到了他打井水浇水的水声，知道他的情况。她左思右想，始终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忍耐。 他是好人，他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肖文卿如此想着，不敢再惹他，而是努力缩在床里，尽量减少自己对他的影响。 拂晓时分，公鸡刚打鸣，赵明堂便立刻起身出去练功。肖文卿迷迷糊糊地望着他匆忙的身形，怀疑他一直都没有睡着。 肖文卿起床进厨房做早餐，赵母也起来了，她在打量了肖文卿后，唉声叹气。 “娘，你别担心，明堂身子没有问题。”肖文卿看着不忍，低声安慰她。 赵母听了顿时眼睛一亮，再次打量肖文卿。她也许看错了，儿子和儿媳已经圆房，只是他们伪装得好，她完全看不出了。 肖文卿羞红着脸，呐呐道：“娘，再过一阵子，一切都会好的。”她感觉得到赵明堂对她产生感情了，迟早会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赵家媳妇。 “哎？唉……”赵母长叹一声，嘀咕道，“真不知道明堂在想些什么。”未经人事的儿媳妇真的能确定她儿子的身子是健康的？可是，如果儿子身体不健康，难道她还要告诉儿媳妇，让儿媳妇有理由和离，让她儿子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赵母始终不放心儿子，她挎着菜篮子上街买菜，琢磨着该如何给儿子补身子壮阳。现在是夏天，饭菜放不了多久，可是有些补汤，需要熬煮半天才行。儿子回来时间不确定，她想给儿子补身子也不行。 连续琢磨了好几天，赵母觉得，还是想法子找个大夫开一些壮阳的药丸劝儿子吃。她家住京城东边片区，她去西边片区找大夫配药好了，就算她被人认出来，她老人家一个，不需要脸皮了。 赵母越想越觉得可行。翌日就带上银两，先去菜场买菜，然后穿过半个京城，去西边街区找药铺。半路上，赵母听到有人在议论京城时政。平民不管时政的，可是当她听到有人提到何御史，不由得停下来聆听，因为她儿子赵明堂是何御史的侍卫。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何大人被人弹劾，说五年前他奉旨巡查东南沿海十二府，包庇贪官，伙同当时那边的知府、参将*盐民，造成六名无辜百姓惨死。皇上大怒，停了何御史职，让他闭门思过，等待审查。” “何御史的大舅子是皇上的族弟安乐伯，不知道他会不会求情。” “这种事情安乐伯怎么可能插手？他还害怕自己会被牵连进去呢。我听说已经有官员被牵扯进去了。” “何御史和当时任职东南沿海的一些官员现在都要被审查，官官相护，估计这些人没有干净的。” “安乐伯的夫人是皇后娘娘的族妹……” “何御史的亲妹妹还是皇上的嫔妃呢。” 赵母知道世家贵族之间是相互联姻的，她没有兴趣继续听，只知道她儿子目前保护的雇主出事了，她儿子也许会牵扯进去。 急忙忙回家，赵母冲到坐在井边洗衣服的肖文卿面前，气喘吁吁道：“文卿，出大事了，何御史被皇上问罪，在家闭门思过，等待审查。” 何家的家长御史大人被问罪，在家闭门思过，等待审查？ 肖文卿赶紧起身把赵母扶着进屋里，倒一杯放了些盐的凉开水递给她，冷静地安抚道：“娘，你歇口气，慢慢说话。”她预知梦中，在她死之前，御史府还是很繁盛的，二公子升官，二夫人生下一对龙凤胎，其中的女婴获得了太子妃的赐名和赏赐。 赵母咕咚咕咚将有淡淡咸味的凉开水灌下去，歇了一口气，急切道：“我刚才上街，听别人说，前天，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何大人被人弹劾，被皇上停了职，闭门思过等待审核。我担心，明堂会被牵扯进去。” 摇着蒲扇给赵母扇风的肖文卿皱着眉头飞快地思索了一下，问道：“娘，明堂是什么时候成为御史大人侍卫的？” “四年前。”赵母紧张道，“明堂十八岁被招进军队，二十三岁的时候因为武艺高强被军队推举，担任官府指定为官员可以雇佣的侍卫。二十四岁那年春，何御史挑选新侍卫，把明堂选去了。” 肖文卿立刻放心了，道：“娘，明堂不是参与者，不会被牵连进去。”从许大嫂那边她知道，赵明堂许浅这种侍卫是一群特殊的人，他们拿着官员的钱保护官员，却随时可以被官府和兵部征召，所以很少能被官员视为的心腹，还不如官员身边的师爷和伺候多年的小厮被信任。 被肖文卿这一安慰，赵母稍微有些放心了，看着自己买来的茄子、冬瓜和大骨头，她道：“我把菜洗一下，准备先熬汤。” “娘，你别进厨房了，等我把衣服洗完去厨房。”肖文卿道。夏天，厨房做饭的时候非常热，婆婆虽然很精神但毕竟是老人了，很容易中暑。 “没事。我家最近买的柴火是很耐烧的木头，烧火时不需要一直看着。”赵母道，进厨房拿来两个竹编篮子，开始打水洗菜。 婆媳俩就和平时一样做家务，只是用完午饭之后，她们顾不得天气炎热，带上斗笠去御史府打探消息。 御史府门前站在四名士兵，原本看守大门的府中家丁都畏缩地躲在门后。 肖文卿和赵母一起踏上御史府大门前的台阶。一名士兵见她们过来立刻大声喝道：“你们是谁，前来何事？” 赵母被吓得一哆嗦，肖文卿赶紧道：“这位军爷，我们是何御史大人侍卫赵明堂的家眷，我们有事情前来找他，请军爷行个方便。” 四名士兵上下打量肖文卿婆媳两位，那出声的士兵道，“御史大人有事，他的侍卫们全部被兵部叫问话了。”由于保护官员的侍卫们是全都是从军队提拔出来的，战争时候还会被兵部招回去充当武将，所以这名士兵说话的语气和悦了不少。 “军爷，我儿子能够平安回来吗？”肖赵母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说话的士兵道。 “娘，我们不如先去兵部所在的地方看看，然后去许侍卫家问问情况。”肖文卿安慰婆婆道，“我想，过不了多久，明堂就会回家的。” 她朝着和她们婆媳搭话的士兵点头致礼，然后扶着赵母离开何御史府。 婆媳俩人一边走一边打听兵部官署地点，摸索着来到了京城中心区域的兵部官署。兵部重地，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她们婆媳便向站在外面守卫的士兵们打听，得到的全是“不知道”。无奈，她们两人只好去许家。 许家也接到了消息，许家老太太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到赵家婆媳两人，便向她们打听。 赵母沮丧着脸道：“我也是来问你们的。”许浅是个很热情的人，不在意赵明堂的沉默寡言主动找赵明堂说话，所以六个侍卫当中，他们关系是最好的，家属之间也有往来。 许家老太太端来了凉茶，三人坐下来说话。 许家老太太道：“我家老头子出门打探消息了。他也是行伍出身，多少认识几个朋友。”老头子安慰她，说主人都还没有事情，保护主人的侍卫更加不会有事的。侍卫们被兵部叫去只是问一些话而已。 肖文卿问道：“大娘，大嫂昨晚回来没？”许大嫂在何御史府后院厨房帮佣。 “昨晚她回来了，只说前院御史大人的办公书房被抄了，里面的公文全部被取走；后院里大人的小书房也被抄了，大公子二公子的书房都被抄了。御史府门各个出入口都有士兵把守，进出的人要接受盘查。”许家老太太道，“慧珠在家也帮不上忙，我让她继续去御史府后院厨房打探消息。” “大娘，许大人什么时候成为御史大人侍卫的？”肖文卿问道，只要不是五年前，就算何御史最后被定罪，许侍卫也不会有事。 “四年前呀，我记得是和明堂一起被御史挑去做侍卫的。”许家老太太道。因为许浅和赵明堂是同一个军营里的兵，又一起被御史选去做侍卫，所以他们两个关系才会好得如同兄弟。 肖文卿立刻放心了，道：“大娘你别担心，何御史大人是因为五年前东南沿海巡查事情被弹劾的，那时候许大人和明堂都还不是何御史大人的侍卫，他们没有参与，也不知情，所以，只要兵部问清楚了就会让他们回来。” “我家老头子也是这样说的。”许家老太太说道，“可是只要人不回来，我的心就揪着。”说着，她拿起手帕擦擦自己的潮湿的眼角。 赵母和肖文卿相互望着，她们又何尝不是？ ☆、第31章 三十四明堂宇轩 在焦急中等待了两天，赵明堂和一个陌生男子回来了。他推开自己家虚掩的大门，高声叫道：“娘，娘。”粗哑的声音里满是急切。 下午时分，婆媳二人在郁郁葱葱的葡萄架下纳凉做女工，闻言抬头惊喜地望向来者。 “明堂，你可回来了，娘快急死了。”赵母把手中的针线绣布一扔，起身往赵明堂那边跑。 “娘，你起身慢点。”肖文卿担忧地说着，起身快步走向赵明堂，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让她牵肠挂肚的人终于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赵明堂激动地跪在赵母的面前，仰脸看着自己的母亲，眼角潮湿，嘴唇颤动。【晋-江原创】 肖文卿走到赵明堂母子身边，柔声劝道：“娘，明堂，你们别激动，快些坐下来说话。明堂，你还带着客人呢。”她望着跪在赵母面前的冷硬男子，心中一愣。她隐隐觉得不对，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了。 赵母激动地抓住赵明堂的双臂，语气带着哭意道：“明堂，你这是怎么了，快些起来说话，快些起来说话。”他们母子也就五天没有见面而已，他没必要激动得行大礼，仿佛好久没有见到自己了。嗯，也许进入兵部被审查，如同与世隔绝，现在出来恍如重见天日。 赵明堂由赵母搀扶着起身，肖文卿便趁机打量他。六天没见，他魁梧了不少，皮肤也变黑了一些。他被带到兵部去询问，难道被好吃好喝得供着，同时还被逼着晒太阳不成？好古怪。 赵明堂将目光转到肖文卿面上，显得有些惊讶，嘴唇轻蠕，欲言又止。 眼睛，眼睛不对劲！ 肖文卿顿时怔住了，眼前的男人虽然是明堂，但她感觉有些陌生。 “几天没有见你媳妇，想啦？”赵母发现儿子的眼睛盯着肖文卿看，马上兴奋起来。经过这番小风波，儿子应该会和儿媳圆房了。 “娘。”赵明堂突然紧张起来，眼睛飞快地往一眼自己带回来的陌生青年。 “明堂，这位是……”肖文卿定定神，朝着赵明堂微微一笑，躬了躬身道，“天气炎热，大家不如先回屋里去坐坐，喝杯凉茶，然后说话。” “大人……”赵明堂迟疑地询问那陌生青年。 穿着淡蓝色斜襟长衫，腰束深蓝云纹腰带，腰间挂着一把朴素长剑的青年朝着赵明堂儒雅地颔首，道：“赵兄，大家不如坐下来喝茶叙旧。”他的声音浑厚优雅，宛如古琴的低音调。 肖文卿顺着赵明堂的眼神望去，立刻感觉此人似曾相识，听到声音顿时心头一震。这声音……分明是明堂每日初醒之后的声音。她不顾男女有别，仔细端详此人。就见他五官异常英俊，剑眉斜飞丹凤眼，鼻梁英挺，唇形优美，坚毅的眉宇间透着从容和自信。他脸色白皙，可是让肖文卿感觉这白有些不自然，仿佛是多日不见阳光一般。 他是身形……肖文卿心头疑云大增，此人个子和此刻的明堂差不多，不过身型瘦了一些，倒是和五天前清晨出门的明堂一般无二。 替赵明堂量过尺寸做过衣裳的肖文卿紧张地望着此人，脑中设想他穿黑色劲装面上蒙着蒙面巾，身后背一把长剑，于是她赫然发现，此人眼睛身形和她脑中那个黑衣蒙面人完全吻合。 她不敢置信地打量赵明堂，震惊地察觉，这个赵明堂让她感觉陌生。而这个赵明堂发现她面带疑惑地望他，脸上立刻露出很古怪的表情。 他，他们…… 她呼吸急促，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淡蓝斜襟长衫青年也在关注肖文卿的神色，发现她脸色陡变，眼神在他和赵明堂之间移动，知道她发现端倪了，低声赞道：“冰雪聪明之人。” 肖文卿顿时呼吸一窒，他是对她说的吗？他是承认她此刻的察觉？他和赵明堂联手欺骗她和婆婆吗？ 赵母欢喜儿子归来，发现儿子变壮硕了，抓着儿子手臂不住地看。她转头要和肖文卿说话，发现肖文卿和儿子带回来的年轻英俊客人四目相望，立刻不悦起来，用力咳了两声，道：“文卿，你去街上买个大西瓜回来。有客人上门，我们不能招待不周。”奇怪，文卿平日里从不关注年轻男子的，难道看到眼前这位英俊男子，便见异思迁了？ 肖文卿闻言，立刻低头道：“娘，我这就去。”说完，她朝客人躬一下身，转身快步回屋，取了钱之后再朝赵明堂母子和客人点头致意，挎着菜篮子出门买西瓜。她心里紧张心乱如麻，需要到外面冷静冷静才行。 目光沉凝地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淡蓝斜襟长衫青年朝着赵母拱手躬身，风度翩翩地说道：“在下凌宇轩，见过大娘。” 赵母对此人不顾廉耻地看自己儿媳，心中不满，淡淡道：“哦。”这人看着很儒雅高贵，怎么不知道男女之防的道理，盯着人家小媳妇看？ 赵明堂好似很意外祁轩向自己母亲行礼，赶紧介绍道：“娘，这位是凌丞相之子，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凌大人。” 虽然平民不太了解朝廷官职的具体称谓，但丞相、御史、尚书、翰林学士之类的还是知道的。赵母一听面前的青年是丞相之子，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福身还礼，道：“民妇拜见大人。” “大娘莫要多礼。”凌宇轩赶紧起身伸手示意赵母起身。 赵母心中嘀咕儿子怎么带回一个当大官的朋友回来？以往她也没有听他说过认识大官呀。 “娘，我们进去说话。”赵明堂伸手扶着赵母，然后对凌宇轩道，“大人请，寒舍简陋无以招待，还请大人见谅。” 凌宇轩笑笑，环顾四周道：“民宅虽陋但温馨平静。”语气中带着淡淡思念。 通风的堂屋中，主客坐下，赵母提着装有凉茶的大茶壶给众人倒茶。 贵客凌宇轩双手接过表示谢意，赵母顿时对他又有好感起来。原来达官贵人也不是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 赵母坐到赵明堂身边，问道：“明堂，你在兵部官署可受到责罚？何大人被皇上责罚闭门思过，我和文卿日夜为你担心，只是我们都没有门路打听消息，只能在家等待。文卿说你不会被牵连进去，我觉得很有道理。谢天谢地，你完好无损地回家了。” “娘。”赵明堂望了凌宇轩一眼，道，“我最近三个月一直在京城外凤凰山军营中训练。” “啊？”赵母顿时糊涂里，道，“你在说什么？你六天前还回家过呢。” 坐在对面的凌宇轩一拱手，道：“娘，那是我。”他此刻的声音变得和赵明堂一模一样了。 赵母顿时嘴巴大张，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赵明堂也是第二次听他用和自己相同的声音说话，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凌宇轩继续道：“东南有人密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何长青五年前奉旨巡查东南沿海十二府的民情和盐税，被当时十二府中的官员买通，不顾皇上期望渎职了。为了拿到证据，我化妆成赵兄贴身接近御史，伺机盗取他的渎职证据。”本来这种小事情用不着他一个指挥同知大人出马的，只是正巧那时候他被某人纠缠，就主动接了这个任务隐身了，权当休假散心。 凌宇轩说话事使用了赵明堂的声音，赵母尽管听得眼睛越瞪越大，可还是相信了。 “你，你们……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赵母结结巴巴道，难怪从三个月前开始，明堂就借替其他侍卫顶班不怎么回家呢，原来那时候她真正的儿子去了凤凰山军营，凌丞相的儿子乔装打扮成她儿子潜伏在何御史大人身边收集罪证。 想起儿媳妇肖文卿，赵母紧张地问道，“凌大人，你还来我家做什么？” 凌宇轩清晰冷静地说道：“我要赵兄放妻。”他坚毅深邃的双眸中透着不容拒绝。 “不行！”赵母立刻道，“文卿是我的儿媳妇。”她好不容易有个聪明漂亮的儿媳妇，怎么可以让给别人？ “大娘，和文卿拜天地的是我。”凌宇轩严肃道。如果不是对文卿有情，他就不会把自己易容顶替赵明堂的事情告诉给赵母。 “文卿拜得是我赵家的祖先。”赵母急切道，既然凌宇轩和文卿没有圆房，只要当事人保守秘密，文卿就还是她赵家媳妇。 凌宇轩启齿微笑，“大娘，视妇体者夫也。” 赵母惊得目瞪口呆，然后气得眼睛都要鼓起来了。 ○○○ 肖文卿走出赵家院子后思想看看，发现不远处的大树树荫下有数名腰佩长剑的年轻男子，他们坐在树下的石凳子上聊天。一辆小巧的马车和几匹骏马就停在树下。 这里是平民区，罕见佩武器的人，这些人莫非和赵明堂一样，也是侍卫，只是现在穿着便衣？这些人是不是那个很可疑的男子带来的？那人来赵家做什么了？ 肖文卿走过时刻意多打量这几个男子。他们虽然神态悠闲，但目光敏锐，发现肖文卿打量他们立刻警惕起来，脸上露出闲人莫要多看的严厉表情。 那陌生的男子和赵明堂……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是怎么变成赵明堂的？传说中的易容？一定是了，难怪他的脸白得不正常。 肖文卿皱眉思索着。此人上门来，为了什么？为她吗？她该怎么办？ ☆、第32章 三十五忽成弃妇 肖文卿不敢在外面时间太久，走出巷子之后就四处寻找卖西瓜的，然后在卖西瓜的人的帮助下挑了一个大西瓜。拎着放一个大西瓜的菜篮子回家，肖文卿进门之后就招呼道：“娘，明堂，我回来了。”她说着，来到井边放下菜篮子，准备打水清洗还黏着干泥巴的绿皮黑纹大西瓜。 听到肖文卿的声音，在屋里谈话的赵明堂、赵母，还有凌宇轩立刻走了出来。“还是我来。”赵明堂一个箭步上前，抢先拿起拎桶打水。虽然他不认识肖文卿，但不能看着一个纤细的女子做打水这种粗活。 明堂…… 肖文卿怔了怔，犹豫道：“谢谢。”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因为她不知道她现在该不该算赵明堂的妻子了。这个赵明堂，还是她最初记忆中的那个沉默寡言面冷心热的男子，也和这一个月和她相处的“赵明堂”有相似之处。要是……唉，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赵母表情复杂地走过来，摇着蒲扇给肖文卿扇风，语气无奈地道：“文卿，你累了，去屋里歇一歇。”唉，世上怎么会有那种事情发生呢？阴差阳错，她无缘有这么个聪明漂亮温柔贤惠的儿媳妇了。该死，真该死！ 肖文卿敏锐地察觉出赵母语气中的无奈与不舍，立刻道：“娘，我不累，你进去歇着，这边我来。”她还可以叫婆婆一声娘吧？在真假赵明堂都不在家的这些天里，她和婆婆产生了深厚的婆媳之情。 “文卿……”赵母声音颤抖，语气有些哽咽。她舍不得这个聪明温柔又贤惠的孩子啊…… 赵明堂打上水来，把水倒进井边的木盆中。肖文卿便马上蹲下-身来清洗。赵明堂继续打水，和肖文卿一起将大西瓜清洗干净。 凌宇轩站在他们的身后一言不发，因为他看着感觉刺眼，仿佛他是破坏他们温馨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 “明堂，你把西瓜捧到屋里用刀切一下，好招待客人。”肖文卿紧张地说道，佯装自己还不知情。 “凌大人，外面太阳晒人，请随我回屋。”赵明堂捧着干净的绿皮黑纹大西瓜道。 “好。”凌宇轩望向肖文卿。 肖文卿发现让她处于尴尬境地的男子看自己，立刻将眼睛转开。她猜此人前来肯定是说明真相的。赵明堂母子和他，会如何处置她呢？她应该算是谁的妻？抑或，谁的妻子都不是。 肖文卿忐忑不安地跟着有些愁眉苦脸的赵母走进堂屋。赵明堂已经直接用他的刀把西瓜劈成一片一片的，邀请凌宇轩吃西瓜了。 “娘……你们也吃西瓜。”赵明堂招呼母亲和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的肖文卿。 “文卿，你也吃西瓜消消暑气。”赵母道，拿起一块西瓜放到肖文卿手中。 “娘，你快坐下，别累着了。”肖文卿说着，接过西瓜，等赵母坐下之后自己便坐在她的旁边。 凌宇轩在赵家母子的热情招待下很客气地吃了两片西瓜，又顺手地拿起赵母特地拿过来的湿毛巾擦嘴擦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道：“文卿，这是赵兄给你的放妻书，已经在官府备案了。”他仿效许浅和赵母先斩后奏，先把赵明堂带去京县衙门那里找主薄捉刀写放妻书，让赵明堂按手印，然后再和赵明堂一起过来说明情况。 放妻书？此人居然只呼她的闺名，在她妾身不明的时候太霸道孟浪了…… 肖文卿樱花般粉嫩的唇瓣颤抖着，不接凌宇轩手中的文书，转脸急切地问赵母，“娘，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三人商议后的决定就是让真赵明堂写下放妻子书吗？他们为什么不先问问她的意见？ 赵母疼惜地说道：“文卿，你先看看放妻书再说。我去打热水，帮你梳洗一下。”她无可奈何地起身快步往厨房走去。这件事情，她毫无插手的权力！ 肖文卿咬咬嘴唇，垂眸伸手接过凌宇轩手中。“放妻书。盖闻夫妻之缘，乃前世注定，缘深缘浅，各有不一……心不合，难白首……夫再娶，妻再嫁，各祝良缘。于时嘉庆三十四年八月初二，赵明堂谨立此书。”文书上尾部，按了一枚鲜红的指印。 放妻书，看起来很是平等，实际上她还是成了弃妇，她不得不离开这个温馨的家。 肖文卿艰难地抬头望向自己连真名都还不知道的男子，“你为什么要让我成为弃妇？”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破坏我平静温馨的生活？ “文卿。”凌宇轩不舍地望着肖文卿，柔声道，“我名凌宇轩，因为公务替代赵兄进入何御史府，因为意外我和你拜堂成亲了。你是我的妻，我要明媒正娶你。所以赵兄必须立下放妻书。”他不想顶着赵明堂的名字和她圆房，而且她还需要有个纯洁的身子应对他家族可能会出现的刁难，所以他才迟迟不和她圆房。 肖文卿顿时百感交集。许浅大人先斩后奏将她嫁给赵明堂，现在出现真假赵明堂，真赵明堂如法炮制立下放妻书让她离开，假赵明堂马上声称要娶她。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能决定她的命运，偏偏她自己不能决定？ 拿着放妻书，肖文卿环顾身边的人，然后起身询问打完热水站在门口的赵母道：“娘，我真的必须离开吗？”她眼中滚动着晶莹的泪珠。 赵母很舍不得肖文卿，不顾一切地说道：“好孩子，如果你不愿意，重新嫁给我家明堂好了。我家明堂心肠好，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肖文卿做过丫鬟，还嫁过一次，即使凌大人对她情深意重执意娶她为正妻，她必定会受到凌家长辈亲眷的各种挑剔。 “娘……”肖文卿也舍不得慈祥热情的婆婆，可她的心中已经…… 凌宇轩见她眼中含泪，心中顿时充满怜惜，道，“文卿，我带来了马车，你梳洗一下这就跟我走吧。我不会负你。”虽然他的家族复杂，但他自信能保护好文卿。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从三品官，可不是他依赖父亲和家族才得到的！ 肖文卿有些伤心遗憾地望望端坐在主人位置上一脸沉默的赵明堂，转眼凝望英俊贵气的男子，谨慎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文卿，我父是当朝左丞相凌钰，我是他的幼子，皇宫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凌宇轩道。 肖文卿听到他是丞相之子，皇宫侍卫指挥使之一，立刻觉得两人身份如云泥之别。低头将放妻书慢慢折叠起来，她勇敢地抬起头，语气清晰地说道：“凌大人，我不会跟你走。既然我已经是自由身，我要回家，回西陵长河镇肖家村。”她要回家，哪怕一路乞讨她都要回家！ 凌宇轩猜到她会这样说，莞尔道：“文卿，你知道西陵距离京城多远？你知道西陵在哪个方向？你又准备了多少盘缠？你一年轻女子孤身在外，会遇到多少人拐子、多少心怀不轨的人？你不可能每次都能遇到许侍卫夫妻那样的好人！你被粗汉莽夫强娶做妻还算你运气好，如是被人捆绑着卖进青楼，你还想有清白之身，还敢回家认祖归宗？”他知道肖文卿很在意肖家的名声。 赵母听着，顿时急了，叮嘱道：“文卿，你一定要听凌大人的安排。”文卿不再选择她儿子，她能理解文卿此刻的心，因为文卿喜欢上和她相处了一个月的假明堂了。 单独返乡危险重重吗？ 经历过人贩子数次转手，亲眼看到其中黑暗残酷的肖文卿心中迟疑了，犹豫着问道：“你让我以什么身份跟你走？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虽然自小离开母亲，但她还是通过知府后院妇人们的议论知道奔为妾聘为妻的道理。 深情地凝望脸色苍白如纸的肖文卿，凌宇轩很冷静地说道：“文卿，你是落难的昌兴前知县肖逸云之女，我偶遇你，对你一见钟情。我将陪你回故乡寻亲，同时向你肖家求亲。” 求亲？他……对她可是真心？ 肖文卿听他许诺陪她回故乡寻亲，还会向她的家族求亲，心中一暖，望向他的眼神也流转柔情。这一个月中，和她数次相伴的是他呀，站在婆婆身边的赵明堂，虽然面容让她非常熟悉，但让她完全感觉陌生。 她当初是因为预知梦中的赵明堂面冷心热才主动求亲，目的只是为了摆脱将来被去母留子的命运，对赵明堂根本谈不上有感情。和她拜堂成亲的是顶着赵明堂容貌和身份的凌宇轩，和她同睡一床的是凌宇轩，和她肌肤相接热情深吻的是凌宇轩，为她求药治脸的是凌宇轩，对她默默关爱的是凌宇轩…… 凌宇轩和她……可以吗？肖文卿望着凌宇轩沉吟起来。 凌宇轩默默望着肖文卿，等待她的答复。 “凌大人……”肖文卿一咬牙，语气坚定地说道，“凌大人既然是丞相之子，想必房中已经有美婢了，文卿原本处境凌大人也知道，所以，文卿既不愿做人妾室通房，也不愿成为何大夫人那样的官夫人。返乡之路虽然遥遥而艰难，但，是人总会想出办法的。” 她渴望的是父母那样的深情和忠诚，说她贪心也罢说她离经叛道也罢，在有选择余地的时候，她不愿委屈自己。她宁可嫁给一个没有资格纳妾的平民，也好做夫婿会纳妾的官夫人。何大夫人心中的苦，曾经身为其贴身丫鬟的她看得最明白不过了。 肖文卿的话一出口，凌宇轩赵明堂和赵母都露出惊愕的表情，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眼中，纳妾收婢是权贵男子的特权，权贵男子的正妻虽然有拒绝让夫婿纳妾的权力，但十有八-九都会忍气吞声地接受（至于通房，只要不是正妻带过来的丫鬟，可以随意收用）。 看到凌宇轩脸上的惊愕，肖文卿心冷了下来，明澈的双眸变得如井水一般清冷平静。凌宇轩不是赵明堂…… “我十五岁进军营，二十岁加入龙鳞卫，之后一直忙于公务。”凌宇轩回忆了一下肖文卿的品性，很平静地说道，“你当初对我许诺身心忠诚，我向你承诺，此生不纳妾蓄婢。”他承诺，他便做得到。 ☆、第33章 三十六离开赵家 向你承诺，此生不纳妾蓄婢？ 肖文卿听着，双眸陡然明亮起来，宛如黑夜中两颗最灿烂的星星。“凌大人，美人如玉，而红颜易老。”她善意地提醒道。女人的青春年华也就短短十几年，他是官，不像平民无纳妾的资格，他真能守得住诺言？ “红颜白骨，粉黛骷髅，唯有真情难变。”凌宇轩用和赵明堂很相似的沉声道，“只要我不想，父母不会给我塞女人。”就算强塞给他，他也会打发走。 父亲最宠爱他这个幼子了，几乎到了从不反对他决定的地步。他说想读书，他父亲立刻请来了京畿最有名的鸿儒做他先生；他说学武，父亲马上用尽办法聘请皇宫隐藏的高手教他武艺；他说想去严厉的将军手下当小兵历练自己，父亲马上把他送进当朝最铁血的黑衫军里当小兵；母亲把几个表妹接到府中游玩，暗示二十岁的他该成亲了，他对父亲说暂时不想成亲，父亲马上便叮嘱母亲，儿子的婚事她别插手。他现在要娶妻，父亲也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唯有真情难变吗？他的真情经得起考验？他们之间身份如云泥之别，来自他家族的阻拦是非常强的。 肖文卿犹豫着，因为她一旦接受凌宇轩的安排，就预示着她的未来要经历重重磨难。世人婚姻大多要门当户对，官宦世家的联姻更是代表着家族利益的交换和结合。丞相和丞相夫人会接受一个身份地位低微，娘家毫无势力的女子为儿媳？丞相夫人不是赵母，她就算真能嫁给凌宇轩，丞相家儿媳妇的日子也不好过。 察觉肖文卿并不太愿意和自己走，凌宇轩立刻皱起眉头道：“你御史府花园拦截陌生男子表白，主动求亲的勇气去哪儿了？你为了逃避被姑爷收房，主动划伤脸的勇气去哪儿？你推开姑爷拒绝伺候他的勇气去哪儿了？文卿，你是个冷静聪慧，很有勇气的女子，难道你就害怕成为我妻子后要面对的挑剔和刁难？”他都已经动情，并为之开始努力了，她岂能打退堂鼓？ 拦住陌生男子表白，主动求亲？ 赵母听得瞠目结舌，原来许浅侍卫提到的明堂和文卿的流言有一部分是真的。文卿主动向她儿子，不，向乔装打扮成她儿子的凌宇轩表白，主动求亲了。 赵母想到，如果不是凌宇轩在那段时间里取代了她儿子，文卿应该会是她名副其实的儿媳妇。她望着面容有些苍白的凌宇轩，心中忍不住埋怨起来：坏人姻缘的混蛋，抢走了她的儿媳妇。 “凌大人，你在使用激将法吗？”肖文卿语气很无奈地说道，“你我身份相差太悬殊，我害怕我最后连累你。”后宅无止境的明争暗斗也许还消磨掉他们之间已经产生的爱情。 “文卿，虽然我知道我们家世有差距，未来也会出现很多波折，但我已经下决心面对了。我对你动心，难道你不愿意为我努力？”凌宇轩深情地问道，凝望肖文卿的双眸不敢眨一眨，深怕遗漏她的一丝心里变化。 凌宇轩…… 肖文卿望着他流露紧张和真情的俊颜，心湖瞬间荡漾阵阵涟漪，脸上逐渐展露微笑。这个男人，对她是真心的。上天太厚爱她了，利用噩梦给她示警，让她摆脱悲惨命运，然后又让她遇到一个世间罕见的奇男子。为了他，她愿意努力成为配得上他的高雅夫人。 看到肖文卿脸上逐渐露出笑容，赵母知道自己当初的预感没有错，这个媳妇飞了，便唉声叹气道：“文卿，凌大人，你们双宿双飞了，我家明堂怎么办？”她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容貌气质出众，品性温良贤惠的好儿媳，最后却不得不失去。 赵明堂赶紧阻拦道：“娘，你别说了。”他从未见过肖文卿，在突然知道自己有个名义上的妻子，而且还需要立放妻书让她自由，便毫不在意地按下指印同意了。 “大娘，赵兄最近三个多月在凤凰山军营表现上佳，我估计不久就会被提拔为武将了。”看到肖文卿眼中的决定，凌宇轩放下心来，道，“赵兄面冷心善，自然有慧眼识珠之女自愿嫁他，大娘你不用担心。”肖文卿就是第一个慧眼识珠的女子，不过阴差阳错，她和赵明堂无缘。 凌宇轩从怀中掏出一个肖文卿和赵母都眼熟的白底蓝牡丹花纹的圆形瓷盒，道：“这是宫中御医亲手熬制的珍珠雪蛤祛斑膏，赵兄可以尝试把脸上的疤痕去掉。”他会派人找几个官媒专门为赵明堂留意贤妻人选，争取今年让赵明堂成亲，明年让赵母抱孙子，满足她多年的心愿。 是宫里的药膏？ 肖文卿恍然大悟，丞相之子，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应该有门路获得皇宫里御医制作的药物。 赵母忙不迭地接过肖文卿用着很有效，脸上已经白嫩无瑕的神奇药膏，连声道谢。 凌宇轩一脸和悦地说道：“大娘，别客气。这算是我欺骗你的一些补偿吧。”何御史停职，闭门思过，他的六个侍卫全部被招进兵部，另行安排。作为补偿，凌宇轩动用关系让赵明堂在军中升职。 赵母顿时面容变得尴尬起来，讪讪道：“凌大人真是奇人，居然能把自己的脸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声音谈吐举止也极其相似，连那人的母亲都分别不出来。”她这个做母亲的太马虎了，连儿子被人家替换了好几个月都不知道。 凌宇轩自信地笑笑，道：“一点江湖流传的易容术而已，我和赵兄身材相仿，他又比较得何长青的信任，能够进出何府后院，所以我才挑选他作为顶替对象。”如果他没有易容成赵明堂进入何御史的后院，肖文卿遇到的便会是真正的赵明堂，他们之间也许会真的缔结良缘。肖文卿，可以说是他半道劫来的。 赵母再次打量身形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凌宇轩，然后对赵明堂道，“你好好招待凌大人，我给文卿梳洗打扮一下，让她离开。”说完，她拉着肖文卿回屋里去。 “文卿，我现在帮你好好梳洗一下。”东屋里，赵母慈祥地说道，“然后我帮把你的衣裳收拾一下。虽然那些料子不是绫罗绸缎，但也是你一针一线缝制的。” “娘……”肖文卿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难过，道，“我自六岁和母亲失散，近十年中没有一个人如此关心照顾我。娘如果不弃，请收我做女儿。”赵母对她一直都很热情慈祥。 赵母又惊又喜，“文卿，你愿意认我做干娘？你都要做丞相大人的儿媳妇了，还愿意认我这个平民老婆子做干娘？”她这辈子就生了一个儿子，文卿到她家后，她享受了有媳妇和女儿的双重幸福。 “娘！”肖文卿立刻跪下，激动道，“女儿拜见娘。”丞相大人的儿媳妇？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一入侯门深似海，那丞相府中，她真的能生存吗？如果凌宇轩处处护着她，为此和他母亲起冲突，她就是害他背负不孝之名的人。 赵母立刻把肖文卿扶起来，连声道：“乖女儿，乖女儿。”她儿子没福气，和文卿没缘分，可她和文卿还是有母女缘分的。虽然她不算计不市侩，但她若有一个丞相之子做女婿，就是件可以向周围邻居炫耀的事情。明堂若有一个达官贵人做妹夫，将来不说做大官，前途也还是有一些的。 ○○○ 帮助肖文卿净身后，赵母拿来梳妆盒替肖文卿打扮。 “文卿，凌大人想得真是周到，连女子的首饰都帮你准备了几样。”赵母道，将一个红色小布包打来让肖文卿看。这是肖文卿不在家时，凌宇轩拿给她的。 两支镶大颗乳白色珍珠的金发簪，一朵鹅黄色堆纱宫花，一对乳白色的珍珠耳环，一串同色的珍珠项链和一串珍珠手串，都是精致而不奢华的首饰。 肖文卿望了，心中感激凌宇轩的贴心。 赵母开始帮肖文卿梳发。这一次没有替她梳妇人发髻，而是梳了一个少女垂鬟分肖髻。凌宇轩大人为了防止别人说文卿二嫁，所以他在伪装明堂的时候才迟迟不肯圆房吧？真难为他如此深谋远虑了。 用上镶嵌珍珠的金发簪，戴上鹅黄色堆纱宫花、珍珠耳坠和乳白色的珍珠项链，赵母赞道：“文卿，凌大人的眼光不错，簪子发钗和项链都非常符合你目前的身份气质。” 对着清晰的铜镜，肖文卿觉得此刻自己有些像母亲年轻的时候，可是少了几分成熟优雅和书卷清气。她真的可以和凌宇轩结为连理吗？她父亲早逝去，家道中落，她和他门不当户不对，通过凌宇轩的努力，丞相府就能接纳她？ 凌宇轩对她有情，可是长情？这份情能支持她在丞相府生活？ 肖文卿虽然相信凌宇轩的真情和决定，但还是忧心忡忡。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先返乡寻亲，然后再考虑她和凌宇轩的可能。 ☆、第34章 三十七翰林夫人 肖文卿换了一身浅蓝色对襟襦裙，手中挎着放了换洗衣物的包袱，由赵母陪同着走出了正屋，来到院中。 挪到葡萄架下吃西瓜说话的凌宇轩和赵明堂看到她们出来，立刻起身走过来。 “大哥，凌大人，我准备好了。”肖文卿平静地说道，目光沉凝如水，右手却用力抓着右臂弯挎着的小包袱。 大哥？ 凌宇轩和赵明堂顿时被她的称呼吃了一惊。 赵母立刻解释道：“我喜欢文卿，既然我们无缘做婆媳，那就做母女好了。”她望向凌宇轩，“凌大人没有意见吧？”如果凌宇轩看不起她这个平民，她只能担心丞相府门槛太高，文卿就算能够嫁过去，以后还是要吃很多苦。 凌宇轩莞尔，“大娘和文卿一向情同母女，文卿在京城有个干娘，也会安心一些。”和赵母相处的日子里，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母爱，所以文卿认赵母为干娘，他没有任何意见。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赵母高兴地说道，轻轻拍拍肖文卿的手臂，示意她可以和凌宇轩走了。 肖文卿亭亭玉立地站在屋檐阴影下，面容带着微笑，好似去郊游，只有稍微了解的凌宇轩才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忐忑和对未来的不安。“文卿。”他一脸温柔地对肖文卿道，“我既然决定将你带走，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肖文卿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她会谦顺恭敬，努力让凌宇轩的父母接受他们的婚事。 “马车就在外面，你跟我走吧。”凌宇轩道，朝赵母拱手，“大娘，往日多劳你照顾，你若有什么难事，请到丞相府或者去皇宫左边的龙鳞卫营地找我。” 凌宇轩又朝赵明堂拱手，“赵兄，小弟预祝赵兄鹏程似锦，愿你早日娶妻，让大娘抱上孙子。” 肖文卿朝着赵家母子深深福身，道：“大哥，娘，文卿走了，以后一定回来探望你们。”感激和告别的话，她在屋里的时候已经和干娘说过了。 赵母赶紧把肖文卿扶起来，怜惜道：“文卿，若是被人太过刁难你就回来，娘和你大哥会照顾你。”赵明堂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妹妹点点头，表示母亲说的没错。 “谢谢娘，谢谢大哥。”肖文卿感激道。 凌宇轩先出门，朝着左边方向招招手。很快，远处大树下的几名年轻佩剑男子拉着马匹，带着马车一起过来了。“大人。”马车停在赵家院子门前，中年马车夫对凌宇轩一躬身，快速放下踏脚凳。 “文卿，我送你去我六姐府上。”祁轩道，“我已经和我六姐说过了，她愿意照顾你。”说着，他朝着肖文卿伸手。 “娘，大哥，我走了。天外面热，你们快进去吧。”肖文卿说完，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提着裙摆踩着踏脚凳钻进了马车内。 凌宇轩微微一笑，很儒雅地放下手，再次朝送别他们的赵家母子拱手，“大娘，赵兄，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他接过属下递过来的马缰绳，轻快地翻身骑上他雪白的骏马“飞雪”。 马车缓缓行驶，肖文卿从车厢窗户里探出头，朝着赵家母子挥挥手。她现在是弃妇，既然周围邻居都在家中纳凉，她还是别大声喊叫，免得丢脸，也让赵家母子尴尬。不过，一户人家突然少了一个人，街坊邻居肯定会询问，干娘少不得要向他们解释了。 骑马走在车窗边，凌宇轩对肖文卿道：“我六姐夫是翰林学士，通今博古，性格平易近人；我六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你在他们家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肖文卿缺失了十年大家闺秀教育，他希望她在他六姐那边能够快速掌握京城淑女的基本学识，经得起他母亲丞相夫人的挑剔。 肖文卿听着凌宇轩的话，深知他用心良苦，便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努力。” “文卿，叫我宇轩。”凌宇轩柔声道，英俊坚毅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肖文卿喜欢的是他假扮的赵明堂，而他在假扮赵明堂时刻意模仿了赵明堂的沉闷，所以他现在希望肖文卿快点喜欢上他凌宇轩本人。 “大人，你我非亲非故，我还是叫你大人比较好。”肖文卿柔声道。她即将进入京城官宦人家，不能有明显失礼之处。 凌宇轩最是聪明，也明白肖文卿的顾虑，便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等他们定下婚约之后，他再让她直呼他的名字。 炎热的下午时分，路上罕见行人。车轮咕噜噜地转动，穿过两条主街道，经过一条两边是红瓦高墙的宽敞青石板路，停在了一座中型府邸前。 看到有马车停在自家府门前，领头骑白马的英俊男子翻身下马，打着盹的看门家丁迅速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四舅老爷，您来了，快些请进。”来人是他们老爷的小舅子，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凌大人，一个不可得罪的实权人物。 “我来拜见你家夫人，顺便送个人过来和她作伴。”凌宇轩朗声道，将手中的马缰绳递给一位门房。 “肖小姐，当心点。”马车夫停稳马车之后立刻下车，拿出踏脚凳放在马车边。 肖文卿淡定从容地从马车上慢慢下来，站在马车边抬头看这座府邸。这座府邸左右两边摆放着半人高的石狮子，威严又不张狂，高高黑底红字门匾上写着刘府，黑漆大门黄铜门环。 叮嘱门房家丁好生招待自己带来的便衣侍卫，凌宇轩彬彬有礼地说道：“肖姑娘，请跟我来。”说着，他领着肖文卿走进踏上石阶，跨进门槛，绕过影壁，进入翰林府中。 翰林刘府的管家得知贵客拜访，立刻迎接过来。 “四舅老爷，我家夫人等你好久了。”唇上留着一小簇胡须的管家恭敬地说道。昨日这位舅老爷就来拜访过夫人，和夫人说了很久的话。 凌宇轩微微颔首，转脸对肖文卿道：“肖姑娘，这位是翰林府夏管家。夏管家，这位姑娘姓肖，父亲是康庆十八年的进士，曾任昌兴知县。” 夏管家立刻朝肖文卿拱手，道：“肖小姐。”四舅老爷一向公务繁忙，所以这位小姐能被慎重介绍，还被拜托给他家夫人照顾，必定是他的红颜。 肖文卿欠欠身，脸上保持优雅娴静的微笑。 由于凌宇轩是翰林夫人的弟弟，夏管家一边派人快速进后院通报，一边请凌宇轩进后院。 外客止步的垂花门后，花园花木扶疏，长廊蜿蜒曲折，池塘青青锦鲤嬉戏，几座小巧精致的亭台在假山和绿树间若隐若现，端是个美丽安静的宅子。 “四舅老爷来了，四舅老爷来了。”翰林夫人院中的几个丫鬟坐在阴凉通风的回廊上做女工，看到凌宇轩肖文卿和两个后院管事婆子进来，纷纷起身迎接，然后进去禀告夫人。 “四舅老爷请进。”一个丫鬟挑开竹门帘让凌宇轩和肖文卿进去。“四舅老爷，里面凉快。”里面的丫鬟躬身迎接，又领着他们进入隔壁一个封闭的堂屋中。 一股凉爽之气迎面而来，肖文卿马上看到堂屋的左右角落边各放着一个大铜盆，铜盆中的水里飘着一些冰块。 “轩宇，你来了。”坐在罗汉椅上摇着团扇的三十七八岁明显是丹凤眼的贵妇人起身迎接，上下打量肖文卿，笑道，“果然秀美清丽，恬静可人。”昨日下午，她这个弟弟冒着炎热过来拜访她，求她帮忙照顾一个姑娘，她就知道这姑娘在他心中很重要。 凌宇轩立刻介绍道：“六姐，这位就是肖文卿肖姑娘，父亲是康庆十八年的进士，曾任昌兴知县。” 他又对肖文卿道：“肖姑娘，这位是我六姐，翰林刘学士的夫人。 “刘夫人万福。”肖文卿上前两步，盈盈福身。刘夫人盘着如云高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白玉蝴蝶簪，右边插一只珍珠步摇，上身着一袭淡绿色轻罗衣，下身套着一条月白色百褶裙。她面如满月，体态圆润，看着就让人感觉温和宽容。 翰林夫人刘凌氏立刻把肖文卿扶起来，笑着道：“肖姑娘不要客气。”说着，她请凌宇轩和肖文卿坐下，让丫鬟们给舅老爷和舅老爷带来的小姐上冰镇的酸梅茶。 “六姐，肖姑娘父亲早亡，她和母亲弟弟扶棺返乡之际不幸和他们失散，被人拐卖成别人家的丫鬟。”凌宇轩道。这个他没有瞒他六姐。 刘夫人笑道：“你昨日就和我说过了。我昨日就派人将我西边的桂香小院收拾干净，肖姑娘一过来就可以住进去。” 翰林夫人刘凌氏是凌相国庶出第六女，是翰林院学士刘少涵的续弦。夫婿元妻难产而亡，留下一子，她为人忠厚贤惠，在自己生下一个嫡子后，依然请鸿儒教导嫡长子，每日叫到面前询问学业，生活上细心照顾。翰林嫡长子长大成人后对继母也十分敬重，有些家事都还来询问继母。因为她贤惠善良，且家中书香氛围很重，所以凌宇轩才特地拜托平日里其实并不怎么往来的她照顾肖文卿。 刘夫人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肖文卿感慨自己又遇到一个善良的贵人，同时起身朝刘夫人俯身，“文卿给夫人添麻烦了。” 刘夫人立刻笑道：“不麻烦。”她仔细端详肖文卿，但见她梳着垂鬟分肖髻，发髻上插着两支镶珍珠金簪，一朵鹅黄色堆纱宫花，嫩嫩的耳珠上戴着一对乳白色的珍珠耳环，纤细的粉颈和手腕上套着同色的珍珠项链和珍珠手串；她鹅蛋脸庞白皙水嫩，柳眉如黛，睫毛纤长，双瞳翦水，琼鼻挺直，菱唇粉润，端是个秀美的少女。此女举止文雅，气度娴静，不像是做过好些年丫鬟的人，而是有些教养的读书人家女儿。 “六姐，有劳你了，等过阵子，我有时间，就亲自护送肖姑娘返乡寻亲。”凌宇轩拱着手道。 刘夫人抿嘴一笑，道：“肖姑娘在我这边，你尽可放心。”她基本已经猜到小弟的心思了。这肖姑娘做了别人家好几年丫鬟，官宦人家大家闺秀该了解的她都未必了解，如果她就这样被他们的母亲丞相夫人知道，绝对是不可能进凌家大门的。 ☆、第35章 三十八文卿读书 凌宇轩在六姐这边呆了很久才离开，他叮嘱肖文卿，在他六姐这边要多学习，争取把荒废多年的闺秀教育捡回来。 肖文卿明白凌宇轩的苦心，怎么可能放弃让自己成长的机会？她自然是答应了，只是问他，什么时候他可以休长假，能陪她返乡寻亲？她知道，只有她母亲的承认，她才可能真正恢复身份，也只有双方家长的承认，她才能和凌宇轩缔结姻缘。 傍晚不再特别炎热的时候，刘夫人亲自带着肖文卿去她院子西边的桂香小院。桂香小院小巧精致，前面是一池莲花的碧水，后面是五六棵郁郁葱葱的桂花树，里面有一栋两层高的飞檐木楼，木楼边也种着两棵桂花树。 “文卿，这是我长女出嫁前居住的绣楼，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居住过。”刘夫人说道，“仓促之间整理这个小院，可能有些地方还没有整理好，你先住下，有什么需要就让院子里的下人们做。”这个长女是妾生的庶女。 身无分文，离开赵家就连个栖息地都没有的肖文卿怎么可能有意见？她连忙道：“夫人太客气了。文卿在京城孤苦无依，夫人愿意收留已是感激不尽。” 刘夫人道：“你是我四弟领来的人，我自是要用心照顾的。”说着，她还朝着肖文卿温柔地笑笑。 肖文卿顿时被她豪不遮掩的话语弄得双颊飞霞，羞得微微低下了头。 “这院中我已经安排了两个丫鬟四个媳妇婆子，你就放心住下，用心学习。”刘夫人道，她四弟把这位姑娘送过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她能在短时间里把这姑娘培养成上得了台面的大家闺秀。 “夫人，文卿愚钝，若有错处还请多多指点。”肖文卿道，朝刘夫人一福礼。她会很用心地学，希望能够追回失去的时间。 刘夫人颔首笑道：“只要你用心，必然能成为端庄高雅的小姐，绝对不输于那些世家千金。” 凌宇轩是她父亲凌丞相最小的孩子，还是嫡子，只是因为她也不知道的原因，婚事一直拖着。现在他自己挑了个中意的少女，还决意要娶为正妻。官宦人家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他和这个身世坎坷，身份不高的已故知县之女要想修成正果，不容易。 肖文卿谦卑地微微低头，聆听刘夫人的话。 刘夫人带着肖文卿看了一下绣楼，便在后宅的花园中散步。“文卿，我刘翰林府别的不多，就是书多。前院大书房是老爷少爷们的，我们不便去；后院有文澜书阁，里面藏了不少名家诗词、民间杂记，还有各种书画字帖，你喜欢看的话就去拿几本过来看。” “文卿，宇轩说你还在父母身边时被他们亲身教导，知书达理，女红精湛，那么，你琴、棋、书、画可还会？中馈呢？可学过治家？”刘夫人边走边问。琴棋书画可以差一点，中馈和治家却是世家嫡女们都必须掌握的。 肖文卿犹豫了一下，坦言道：“琴棋书画文卿六岁之前都稍微学过，可是自从被拐卖，便很少接触了，现在最擅长的还是画绣花图样。文卿以前伺候黄林知府小姐时，偷看过小姐房中的几本《中馈录》，陪着小姐进过厨房，打过下手；知府夫人传授小姐治家心得时，文卿经常站在一旁听着。”她不确定刘夫人是否了解自己的真实情况，不敢说自己在做赵家媳妇的那一个多月中，有了一些下厨经验，做的菜干娘经常赞不绝口。 刘夫人听了颔首道：“虽然你是我的客人，但既然你是来学习的，从明日开始，你每日下厨做一个菜给我尝尝。琴、棋这两种你不用着急，以后有时间慢慢学习；书你要多读，否则你和其他世家小姐无法交流；还有字，你至少要有一手可以给人看的字。每日上午，我教你世家女子必须掌握的礼仪。至于治家，你跟在我身边，自然能学到点。”虽然知道肖文卿的一些底子了，但具体什么程度，她还需要从教导她的过程中了解。不过从目前来看，肖文卿是个可造之材。 肖文卿感激地说道，“文卿多些夫人倾心相授，此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 刘夫人笑道：“你是让我四弟动心的姑娘，我岂能不帮？”她四弟是父亲凌丞相的嫡幼子，在嫡长子病逝之后，他是唯一的嫡系继承人。父亲凌丞相倾尽心力把他培养成文武全才。他被当今皇上看中选为龙鳞卫，凭着自己的能力一路升迁，将来也前途无量。虽然她帮助四弟照顾落难孤女肖文卿，而且完全不给嫡母透个消息，得罪了嫡母，但能和四弟交好，对她的夫家和儿子们绝对有利。 肖文卿虽然不知道猜不到刘夫人的心思，但知道刘夫人是因为凌宇轩才对自己这般用心，还是很感激她，在之后的时间了，完全把刘夫人当作自己的女先生，凡事多问多了解，处处模仿高雅端庄的刘夫人。 ○○○ 镰刀般的月亮在暗蓝色的天空中氤氲橙色的辉光，桂香小院绣楼的二楼东侧寝室中穿着白绸寝衣的肖文卿还在烛光下努力练字，纤细的身影在薄纱窗上映下一个优美的剪影。 “肖小姐，你还是早些安歇吧？”被派过来伺候肖文卿的一等丫鬟水晶说道，拿起剪刀将蜡烛上过长的灯芯剪去一部分。 “水晶，我再练一会儿字。等一下你打些水进来，然后就去安歇好了，我不需要人守夜。”肖文卿道，她知道做丫鬟的苦，而且她现在也是寄人篱下，不想麻烦别人。只是刘夫人还要培养她做主子的气势，白日里她少不得有些小姐仪态。 “肖小姐，夫人说你不要太焦急，一切都慢慢来。”水晶劝道，她和另一个丫鬟玛瑙每天入夜之后轮流伺候肖文卿。肖小姐十分温柔，对派到她身边的丫鬟媳妇都很和气。 “嗯，我知道了，等我再练一张就睡。”肖文卿道，认真对照刘夫人精心为她选的字帖练字。她脚边的鎏金喜鹊桃花香薰炉飘着袅袅青烟，驱赶着夏夜的蚊虫。 水晶没有多劝，按照肖文卿的吩咐去楼下打水。 写完最后一张字，肖文卿放下狼毫，仔细检查自己写的字，觉得自己最近的字大有进步。 “肖小姐，水打来了。”水晶端着温水上来。 肖文卿便过去洗手洗脸，然后走进已经放下的重重白纱帷幕后，进入挂了两个驱虫香囊的梨花海棠拔步床。 “肖小姐，你好好安歇。”水晶道，“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就叫我。”她说着，将白纱床帐小心地压在湘妃竹席下，然后拿着蜡烛慢慢离开。 凉爽的床上弥漫着清凉的薄荷香气，肖文卿闭眼躺着，脑中却在回忆今日一整天所学到的知识，连续回忆两遍才放空脑子安睡。 赵夫人在教导肖文卿的时候发现，肖文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给她一篇文章，她看了两遍马上能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第二天抽背，依然一字补漏。遇到聪明的徒弟，师父总会开心，然后更加努力的教导，所以赵夫人把琴棋课也安排上了，力求将肖文卿教导成十全十美的女子，将来让她的嫡母也挑不出肖文卿的错来。 清晨，丫鬟还没有进来伺候，肖文卿已经醒来了，躺在床上再次回忆昨天学过的东西，然后决定今天要为赵夫人做的一道菜。厨艺，虽然富贵人家的妇人未必要亲自下厨，但依然还是要掌握的。 “肖小姐，我们进来了。”丫鬟水晶玛瑙在房门外先禀报一声，得到里面肖文卿的同意后端着洗漱物品进来。 肖文卿由着她们伺候，用过早膳之后便去刘夫人院中请安。 刘翰林府人口不算多，正四品官阶的翰林刘少涵一妻一妾，生有三子三女。过世的元妻生有嫡长子，继妻生有一子两女，妾室是他的青梅竹马，生有次子和长女。小妾柳氏性格温顺，非常安分守己，和做事公正的刘夫人很少发生矛盾。由于她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和刘夫人有些惺惺相惜，所以刘翰林府后宅有京城后宅极少见的妻妾和睦。 “柳姨娘，早安。”当柳姨娘过来给刘夫人请安，正回答刘夫人考题的肖文卿给柳姨娘点头致礼。这些天里，柳姨娘也过来点拨她诗书文章。柳姨娘擅长古琴，还教导她古琴弹奏技巧。 “肖姑娘。”柳姨娘颔首谢礼，然后给端坐在罗汉椅上的刘夫人福身请安。她的女儿是刘翰林的长女，已经出嫁了。刘夫人给庶出的长女寻了个家世很不错的年轻俊杰，还置办了相当于嫁嫡女的丰厚嫁妆，所以她对刘夫人感激不尽。 “佩兰，坐下喝茶，等文卿解说完礼记就弹琴。”刘夫人和悦地说道，指指自己右边下面的位置。 “谢夫人赐座。”柳姨娘道，起身走到高背座椅上坐下，仔细聆听刘夫人和刘夫人的一问一答。世家闺秀不需要学习四书五经，但稍微涉猎一些也是很好的。肖文卿的女红经过她和刘夫人的验看后认为，非常不错，肖文卿只需要再学几种京城最新款式的衣服裁制就可以了。 刘夫人对今日肖文卿的答题很是满意，叫人把自己的梧桐古琴搬过来，让肖文卿弹奏。 琴声悠扬古朴，时而清如溅玉，时而缠如龙吟，柳姨娘侧耳倾听，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这位肖姑娘记忆力惊人，一首曲子自己只要弹奏三遍，她就能把曲子记下来。只要自己把弹奏技巧教给她，她基本三四遍就完全掌握。夫人从哪儿找来的一个绝世聪明的姑娘？可惜呀，已经名花有主了，否则可以配给翰林府的两个嫡少爷。 ☆、第36章 三十九宇轩安排 因为肖文卿寄住在刘翰林府，凌宇轩只要有空就往六姐夫家跑。刘翰林在肖文卿到来的第三天就见过肖文卿了。男女有别，他只和她寒暄了几句便不再问话了。他对肖文卿的了解都来自于妻妾二人，得知肖文卿的聪慧和勤奋，觉得她如果只是为妾，岳父岳母不会反对，只要小舅子执拗要娶她为正妻，岳父岳母也未必不依着他。 “宇轩，你六姐也算是肖姑娘的老师了，你和肖姑娘成亲之后别忘了感谢你六姐。”刘翰林笑着打趣道。两天前小舅子刚拜访过，今日就又带着一些礼物过来了。 “六姐夫你说的是。”凌宇轩一脸微笑道。这个姐夫性情温和坦率，公事上兢兢业业，在皇上眼中是个可用的人才兼忠臣，龙鳞卫密报处在调查朝臣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明显德性有亏的地方。 “宇轩，你过了年就二十有五了吧？你准备何时向岳父岳母说肖姑娘的事情？”刘翰林问道。肖文卿住在他府上已经有三个月了，听妻子说，她现在的才情、言谈举止完全不输给世家培养十六年的千金小姐，打算最近带她参加一些贵妇贵女们的聚会。 凌宇轩喝了一口香茗，胸有成竹道：“等明年四月童试之后。” “哦，为什么？”刘翰林好奇道。他不在意自家后宅多养一个人，而且妻子和妾室也很喜欢那肖文卿，只是好奇小舅子为什么要等到明年四月之后。一介女子和童子科考有什么关系。 “六姐夫，我已经查清楚了。曾经病故在任上的昌兴知县肖逸云的遗孀和幼子目前就居住在西陵长河镇肖家村中，他家的长女确实在扶棺返乡的时候失散了。肖夫人回乡守寡抚养幼子之时，收养了同族的孤儿肖文桦、肖文枫俩兄弟。肖文桦现年十六岁，肖文枫十四岁，肖文卿的幼弟名肖文聪，现年十岁，他们兄弟三个打算明年参加童试。”凌宇轩道，他得到这些资料的时候心花怒放。 “肖姑娘的胞弟才十岁就参加童试，你确定不是胡闹？肖姑娘的母亲居然能把收养来的两个儿子也培养成童生？”四旬有余的刘翰林忍不住抹了一把胡须。他夫人说肖文卿有过目不忘之能，莫非肖家姐弟天纵奇才，而且这天赋还遗传自母亲？ “我属下收集回来的情报上说，肖文聪是长河镇远近威名的天才，三岁能诗，五岁能画，九岁时和书塾先生辩论，问得先生甘拜下风。” 凌宇轩笑道，“我打算过年之后请公假，送肖姑娘返乡寻亲。等她有兄弟考中秀才，回来就找父母说肖姑娘的事情，请他们派媒婆去说亲。” 肖家只要有肖文聪，就有复兴的机会；加上两个收养来的同族少年才华也不差，肖家东山再起机会很大。肖文卿有一个有些声望和实力的娘家，他们的婚事才有成的几率。不过，即使肖家没有肖文聪，或者肖文聪不成材，肖家两个养子也不成器，他娶肖文卿的决心也不会改变，只是那样波折会比较多比较大罢了。 刘翰林看到了凌宇轩的心思，捏着胡须道：“希望岳母大人不要太刁难你和肖姑娘。” 丞相夫人出生大世家，生有嫡长子嫡长女和嫡幼子，在失去嫡长子后，她原本应该和嫡幼子关系更亲密些才对，不知道什么原因，丞相夫人对嫡幼子一直冷淡，嫡长子病逝之后更是对嫡幼子横眉冷目百般挑剔，好似仇人一般。虽然丞相夫人和凌宇轩这对母子不亲，但她始终是凌宇轩的母亲，她坚决反对肖姑娘和凌宇轩的婚事，凌宇轩就无法娶肖姑娘进门。 听六姐夫提起自己的母亲，凌宇轩面容微微一沉，淡漠道：“我的婚事，她未必能掌控！”如果母亲能掌控他的婚事，他岂能到现在还是单身未婚？ “你还是哄着点你母亲比较好，毕竟肖姑娘过门之后，还要侍奉婆婆的。”刘翰林好言劝道。他始终想不明白，岳母为何始终对未来继承家业支撑凌氏门户的嫡幼子如此不和善。 想起母亲，凌宇轩轻轻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哥是生病过世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母亲为什么非要认为他是不吉利的人，他的到来才让她的长子死的呢？ “宇轩，你去后面探望你六姐和肖姑娘吧，我还有事要做，就不陪你后面去了。”刘翰林道。最近朝廷官员有些变动，需要起草各种文书，他是翰林院学士，做的就是这种事情。 “六姐夫，前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何长青皇上决定怎么处置？”凌宇轩立刻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最近关注肖文卿和其他事情，忘了何长青渎职案的后续处理。 “何长青严重渎职，不过虽然证据确凿，但皇上念起多年前的从龙之功，从轻发落，调户部任司务厅郎中。”刘翰林道。皇上近年老体衰，十分念旧，对一些多年老臣颇为照顾。 凌宇轩剑眉微蹙，道：“明明渎职罪证充分，皇上为何不治他的罪，还要继续用他？”户部司务厅郎中是个正五品官，皇上用他难道不担心他再次渎职？ 刘翰林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君心难测，你是龙鳞卫，你只需要听命皇上就行。”皇上老了……太子…… 凌宇轩舒展眉头，颔首道：“聪明不过帝王家，我等下臣只需听命就是。”这肯定牵涉到帝王的制衡之术了。 刘翰林知道凌宇轩了悟了，便起身道：“宇轩，我去书房，你去后院找你六姐。” 凌宇轩立刻起身拱手，道：“六姐夫辛苦了。我先去后院，让六姐和肖姑娘做些下酒的菜，晚上和你喝一杯。”六姐夫一家对文卿有好感，这些在不久的将来都会成为文卿进入京城贵妇圈的资本。 “好。”刘翰林拱手笑笑，和凌宇轩各自分开，去书房了。 ○○○ “四舅老爷来了。”在屋外的丫鬟看到披着蓝色锦缎披风腰佩朴素长剑的凌宇轩快步过来，马上向里面禀报。 正在和肖文卿对弈的刘夫人立刻笑了起来，道：“文卿啊，我这个弟弟还从来没有这么勤快地拜访过我呢。”这三个月他频繁出入她府上，不知道母亲丞相夫人有没有起疑心。不过母亲对小弟一向疏忽，就算知道小弟经常往她这边跑，也会以为是找翰林女婿有公务。 坐在刘夫人对面的肖文卿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扭头看到凌宇轩英姿飒爽的身影立刻起身，站在罗汉椅边迎接他。“凌大人。”她微微福身。她的两个丫鬟，水晶和玛瑙随着翰林府的其他丫鬟行礼，则称呼凌宇轩“四舅老爷”。 “六姐，小弟又过来探望你了。文卿。”凌宇轩朝着刘夫人和肖文卿笑笑，抽掉蓝绸披风的系带脱去披风，把披风交给一位上前的丫鬟，将手中三个捆扎在一起的纸包递上，“这是百味斋今日出炉玫瑰酥、梅花香饼、翠玉豆糕，我买来给你们品尝品尝。”百味斋的糕点是京城很有名的，每天每一种供应量都不大，人们想吃就需要提前排队买。不过嘛，他是从不需要自己排队的。 刘夫人接过糕点转手递给丫环，打趣道，“四弟，自从文卿来和我作伴，我家的紫苑、紫绫都变胖了，还一个劲地说四舅舅真好，三天两头送吃的过来。”她生有一子两女，紫苑紫绫便是她两个嫡女，一个十岁一个六岁。 肖文卿顿时抿嘴直笑。凌宇轩每次过来都不空手，知道她还不愿意接受他太多的馈赠，便经常送些水果糕点蜜饯过来。 “哦，紫苑紫绫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我下次来的时候专门买给她们。”凌宇轩笑呵呵道，自从经常和这位庶姐来往，他了解以前连话都不怎么说的庶姐了。 刘夫人立刻道：“女孩子喜欢吃的她们都想尝尝，你多买些过来。” “六姐有令，小弟一定遵从。”凌宇轩装模作样地拱手道。 在房中伺候的丫鬟们快速取来糕点盘子，把凌宇轩带来的糕点放心去，然后把罗汉椅中间矮几上的棋盘稍微往里面挪一挪，把装着糕点的盘子放上去，同时将肖文卿和刘夫人面前的冷茶收掉，端来了三杯新茶。 “宇轩，坐吧。文卿，你也坐。”刘夫人道，让凌宇轩坐到她对面，另外让丫环搬来黄梨木圆腿凳，叫肖文卿坐到自己面前。 凌宇轩和肖文卿坐下后，刘夫人分糕点，三人各吃了一块。 喝了一口茶将满嘴的甜味冲淡，凌宇轩望向只和自己彬彬有礼打招呼的肖文卿道：“肖姑娘，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你写的信也送到了。”他派属下去肖家村打探消息之时，就让肖文卿写了一份家书让属下带过去。 肖文卿一听，立刻欠身问道：“谢谢凌大人帮我寻亲。凌大人，我母亲可好，弟弟可好？”大家闺秀荣宠不惊端庄稳重，在刘夫人和房中四五名丫鬟媳妇面前，她努力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宇轩，你有他们的消息了？”刘夫人也很高兴。 凌宇轩颔首道：“肖姑娘，你母亲肖宁氏和弟弟肖文聪现在居住在西陵长河镇肖家村，还收养了肖氏同族的孤儿肖文桦、肖文枫。你家祖产有一百六十亩良田，你母亲嫁妆中也有八亩良田和四间商铺，所以一家四口日子还过得去。你三个兄弟打算明年二月一起参加童子试，照他们目前的学业水平估计，至少有一个人可以中秀才。” “太好了，我娘和弟弟平安回到家乡生活了。”肖文卿低语道，激动得双手紧紧抓着她腿上裙摆。她在写家书的时候，在家书中写了一些小时候和母亲单独在一起的事情，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真假。 “我派人询问过你母亲，你母亲得知你还活着十分激动，看过你写给她的家书确认你的身份了。她给你写了回信。信使还在路上，等信送到我就拿来给你看。”凌宇轩道。传信的信鸽只能传一些字条，大件物品还是需要信使。 “这真是个好消息。”刘夫人温柔地伸手拍拍肖文卿的肩膀。女人的娘家越是兴盛，女人在夫家就越站得住脚。对年轻的女人而言，娘家才是她们所能依仗的，娘家的兴盛也许比夫家兴盛更重要。既然宇轩用心打探肖文卿亲人，估计也会帮扶他们一把。 “是的，是个好消息。”肖文卿说道，感激地望向凌宇轩，纤长的眼睫毛挂起来水汽，双眸闪烁晶莹的泪光。西陵在京城西南千里之外，山高水远，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她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得知亲人的消息，更不要说有机会返乡寻亲了。 ☆、第37章 四十花园相会 刘夫人真心为弟弟和肖文卿的未来高兴，等吃了点心喝了茶，便道：“文卿啊，你去花园采些红梅来插花瓶。”她顿了顿，促狭道，“四弟，你去帮着文卿挑选好看的红梅枝。唔，文卿最好画一副红梅图来给大家欣赏欣赏。” 凌宇轩立刻满脸笑容朝着刘夫人拱手躬身道：“知我者，六姐也。”六姐每次都会找借口让他和肖文卿单独相处。 肖文卿起身朝着刘夫人微微福身，稳重端庄地说道：“刘夫人，文卿这就去采摘红梅，然后作画。”她也渴望和凌宇轩单独说些话，而不是经常一堆人在一起聊天。 “文卿，四弟，记得把斗篷披风带上，外面天冷。”刘夫人慈祥地说道，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微笑。十一月份，京城虽然还没有冰天雪地，但已经北风呼呼刮了。 她们说话时，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之一，水晶立刻去外间拿来了红绸面镶白狐毛斗篷。刘夫人让家中针线房的绣娘婆子们为肖文卿做了一些衣裳，凌宇轩则在外面的霓裳衣坊为肖文卿定做了好多衣裳，这件红绸面镶白狐毛的斗篷就是他最近为肖文卿精心挑选的。 帮着凌宇轩保管蓝色锦缎披风的丫鬟又把那披风拿来递给凌宇轩，凌宇轩穿上披风，精神抖擞朝着肖文卿一伸手，彬彬有礼道：“肖姑娘请。”在人多的时候，他总要和肖文卿保持一定距离，免得肖文卿被人说闲话 “刘夫人，我去花园了。凌大人，麻烦你了。”肖文卿柔声道，充满深情的明眸望一眼凌宇轩，转身走出刘夫人的堂屋。水晶和玛瑙立刻跟上。她们都知道四舅老爷和肖姑娘互许终身了，老爷和夫人也都持赞同态度，就等着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同意呢。 “六姐，我陪肖姑娘采红梅去了。”凌宇轩朝着端坐在罗汉椅上的刘夫人说道，转身追出去。 多么般配的一对！ 刘夫人笑眯眯地喝完茶，让丫鬟把没有动过的糕点都收起来，去探望住在南边小院子里的女儿们了。 ○○○ 刘翰林府的花园不大，东边种植了十几株红梅树。十一月冬，红梅陆续开放，东边花园飘散着清冷的梅香。 “文卿，明年二月，我打算请长假，陪你去一趟西陵。”凌宇轩道。他父亲凌丞相和皇上除了是君臣关系，还是多年好友。自从他成为龙鳞卫，皇上就对他很信任，他要请长假，皇上自是会允许。 “宇轩，这是真的？”肖文卿芳心一震，停下脚步，转脸望向他的双眸中流动着激动。经过三个月的相处，私下里，她已经亲昵地叫他的名字了。 “是真的。”凌宇轩道。他长期不回家，很少主动关心他的母亲也不会多问，他只需要告诉担心他的父亲，他要为公事出趟远门。 “宇轩，你总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肖文卿感激地说道。正如他还冒充赵明堂的时候说的，一切听他安排就行了。 凌宇轩自信地微笑道：“因为我是男人。”他不仅是丞相之子，还是皇上给予信任和权力的龙鳞卫指挥使指挥同知。 肖文卿抿唇笑了笑，道：“大人说的没错。” 丞相之子凌宇轩是从三品实权官员，有权势有人脉，做得到的事情远比生活在后宅的她多得多。她每天都在努力，希望自己配得上他，可有时候会神情恍惚，怀疑自己是否能成功嫁给他，因为即使她是官宦世家之女，高祖父、曾祖父和父亲都当过官，但家族衰败凋零，她曾祖父这一嫡系传到她这一代只有一个未成年男孩了，能否复兴全系他一身。 “文卿，你近日学业如何？《礼记》上说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你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凌宇轩怜惜道。六姐经常夸文卿，连六姐夫偶尔也会夸她一两句，他经常过来，几乎能看得见她的成长。她要在短短的三个月里追赶上京城贵族千金十年内所学的学识礼仪，不容易！ “宇轩，我又不需要像男子那样熟背四书五经赶科考，学习并不如你想象得辛苦。”肖文卿笑道。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女红和中馈她都拿得出手，琴棋书画贵族礼仪也有涉猎，刘夫人也把她带在身边教导她如何管家。以刘夫人的评价，她走出去，只要谨言慎行，别人看到的就是一个标准的名门贵族千金。 “你聪慧过人，要是在你母亲身边，必然已经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女才子了。”凌宇轩为肖文卿遗憾，不过又想到，如果肖文卿顺利地随着其母返乡，他岂能和她相遇？京城距离西陵有千里之遥，他们不可能有交集。 “女才子？”肖文卿微笑着摇头道，“女子名声太大只会招惹是非。”她母亲就是父亲口中的女才子，不过外面的人只知道肖夫人知书达理进退有度温柔贤惠。 “嗯，你说得对。”凌宇轩颔首道。韬光养晦的人才会更容易保护自己。 “刘夫人说，过几日兵部尚书夫人六十大寿，她打算带我去拜寿。”肖文卿道，“她安排给我的身份是刘大人故友之女。我不知道妥当不妥当。万一被人揭穿，刘夫人会不会难堪。” “这个身份是我安排的，我六姐和六姐夫都认可。”凌宇轩很淡定地安抚肖文卿道，“你父亲是康庆十八年的进士，那时候我六姐夫正是翰林院的普通小官员，他们有相识的机会。”刘翰林只要说，和肖文卿之父肖逸云一见如故，促膝长谈了几回，这个谎言就圆住了。至于其他的疑惑，只要等去西陵肖家村查探消息的下属带着肖夫人的信件回来，文卿的身份就获得证实了。 听说是凌宇轩安排的身份，肖文卿顿时放心了。 凌宇轩问道：“文卿，你有没有准备什么寿礼？”像这种贵妇贵女云集的场合，攀比是少不了的。文卿作为一个被别人带去交际的未婚孤女，礼物档次太低或者太高或者太俗或者太彰显都不好。 “一个月半前刘夫人就让我设计祝寿图，我画了一幅青松仙鹤图，并按照她的吩咐日夜赶工绣好了。”肖文卿道，“刘夫人告诉我会带我去给兵部尚书夫人祝寿，我才知道那绣品是夫人让我准备的祝寿贺礼。”她有些庆幸，自己在设计图样和刺绣的时候追求完美，没有一丝马虎。那青松仙鹤绣品未必尽善尽美，但也是她自从学会刺绣以来绣得最好的，夫人也称赞拿得出手。 “这就好。”凌宇轩叮嘱肖文卿道，“你跟在我六姐身后，多看多学，只要经历过几次，你就不会怯场了。” 怯场？ 肖文卿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怯场，因为她在父母身边的时候年纪还小，母亲不带她出席昌兴贵夫人们的社交，她能够被带上的只有各种贺寿、节日活动，而且那时候她是知县之女，一直被昌兴同龄女孩们恭敬和羡慕的。 “宇轩。”肖文卿犹豫了一下，问道，“何家老夫人、何大夫人、何二夫人她们也会去给兵部尚书夫人贺寿的吧？我做过何大夫人的陪嫁丫鬟，还嫁过一次。”如果她被她们揭穿原来做过丫鬟？刘夫人会不会丢了颜面？她做丫鬟惯了，被曾经的主人呵斥过很多回，就算被人当众揭穿丫鬟身份，也能承受，只是不想连累刘夫人。 凌宇轩很平静地说道，“我正准备找个人敲打她们一下，免得她们胡说八道。” 只要文卿进入京城贵妇贵女的圈子，她的过去迟早会被有心人拿出来说。如果他能压下就压下去，如果不能，他会公开自己曾经乔装打扮成另一个男人和肖文卿成亲的事实，虽然那样必然暴露了自己的一个特殊本领，不方便自己以后行事，但为了文卿的名声，值得。他在赵家时不和她圆房除了不愿用赵明堂的身份成为她的夫婿外，也是为了让她保有处女之身来证明她和真正赵明堂之间没有一丝一缕的瓜葛。 “宇轩。”肖文卿望见了凌宇轩眼中的冷静和自信，柔声道，“我都听你的安排。”说这话时，她眼中充满信赖和喜悦。这三个月，她充分了解了他要娶她为妻的决心。 “文卿，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得到家人的同意和祝福。”凌宇轩安慰肖文卿道。父亲一向宠他，可以说宠到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程度，至于看到他，连脸上厌恶表情都不掩饰的母亲，不管她同意与否，他都能让她“同意”。 肖文卿没有再说话，只是凝望他的双眸流转柔情，嘴角勾着恬静迷人的笑意。凌宇轩看得心醉了，心痒了，只是身后两丈远外还跟着水晶玛瑙两个丫鬟，更远处还有整理花园的园丁，他只能发乎情，止乎礼。 红梅在寒冷的冬季静悄悄地绽放着，吐着幽雅的清香，仿佛预示着他们即使遭受一些波折，必定会苦尽甘来。 ☆、第38章 四十一刘家后宅 刘翰林府的红梅还未完全盛开，许多还是小花苞。肖文卿穿梭在十几株树枝向外伸展的梅树下寻找，凌宇轩跟在她身边也帮着寻找。 “这一枝不错。”肖文卿踮起脚尖抓住一根茶盅口粗的梅树枝就往下拉，同时还要注意不能把树枝掰断了。 “文卿，你放手，我来。”凌宇轩立刻说道。文卿白嫩的手指岂能让粗糙的树枝磨粗糙了？要不是她需要练习厨艺，他都不想她去厨房。文卿，只需要看书写字作画下棋做女红就行了。 肖文卿立刻放手退后，指着自己挑中的梅花枝道：“这根梅枝蜿蜒横斜宛如虬龙，开放的红梅也比其他梅枝多，我觉得很好看。你看怎么样？” “嗯。”凌宇轩伸手抓住肖文卿看中的红梅枝，手指微微一用力，便将之折断。将红梅递到肖文卿面前，他笑吟吟道：“人比花娇。”说着话时，他那黝黑深邃的双眸流转着深不见底的柔情。 “宇轩……”肖文卿接过凌宇轩递过来的红梅，白如凝脂的双颊迅速晕起了两团桃红色，那对纤长的睫毛半掩住充满情意的双眸，粉嫩的红唇勾起了优美的弧度。 站在三四米外的贴身丫鬟水晶和玛瑙听着，相视而笑。她们伺候肖文卿三个月了，对肖文清孜孜不倦的学习很是敬佩，也盼望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流落京城的已故某知县之女和位高权重的丞相之子，这是多么浪漫的故事？比京城流传的才子佳人白话文和戏曲精彩多了。 凌宇轩在梅花树林中转来转去，肖文卿便跟在他身边一起寻找，看中了就让他动手。凌宇轩身高比肖文卿高许多，而且他还随身佩戴长剑，很顺利地帮着肖文卿折下来五枝红梅。 “宇轩，养在花瓶里的红梅开不了几天，我们折了五枝，够了。”肖文卿叫道。善者只取所需，不无节制毁坏他物。 凌宇轩快步返回到她身边，道：“你房中不需要？”这五枝梅花只够插一个花瓶。 “人们欣赏的是梅的清傲和暗香，花瓶中插两三根足矣。一大簇，反而不美。”肖文卿道，“我们回去吧。” 对于这些文人雅士的风花雪月，习武的凌宇轩只稍微涉猎一些，并不精通，闻言便回到拿着红梅枝的肖文卿身边。“我敢说，我六姐现在不在她院中。”他说道。六姐是个很识趣的妙人儿，她经常想法子让他们俩有机会单独在一起。 “我也觉得。”肖文卿左右望望，笑吟吟地指着南边远处的一栋小院子道，“我们去探望紫苑小姐紫绫小姐怎么样？这些红梅正好送给她们欣赏。她们也会作画，大家一起来画红梅。”刘夫人要的不是红梅，而是找借口让她和宇轩相处。 她的决定凌宇轩无不遵从，闻言便笑道：“我好些天没见到她们了，去瞧瞧她们是不是真的被我喂成了小猪。”知道买来的美食文卿都会分享给刘府后院的其他人，他每次都买不少，结果文卿没有胖起来，两个外甥女可能被他养胖了。 肖文卿顿时轻笑起来，“宇轩，刘夫人那是说笑呢，紫苑和紫绫还是那样可爱白嫩。”官家小姐处处有人伺候，儿童时期确实有些馋嘴，然后就长得稍微圆润了一些。 “嗯，顺便去了解一下她们的学业。”凌宇轩立刻道。他的两个外甥女聪慧过人，容貌也上佳，七八年后会是个京城贵妇贵女中的翘楚。刘翰林府的门槛说不定会被媒婆踏破。 两人肩并肩慢慢朝着南边的雪兰小院散步，丫鬟水晶玛瑙很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尽可能地缩小她们的存在感。 肖文卿手中抓着那五枝美丽的红梅花，轻嗅红梅的淡雅幽香，感慨道：“宇轩，要不是今年四月的时候遇到你，我已经不知身在何地，又是何种身份了。”凌宇轩在易容成赵明堂的时候也在模仿赵明堂的性格和行事，所以如果她遇到的是真正的赵明堂，可能已经成了一名虽然普通但生活温馨安定的平民小妇人。 “你我有缘。”凌宇轩语气坚定地说道。自从了解文卿家中的近况，他坚信他们之间的波折会少很多。只要文卿的那三个兄弟能成才，他再暗中给他们创造一些机会，文卿会有一个有实力的娘家，能够在丞相府站住脚。 肖文卿心湖荡漾着阵阵暖流，勇敢地望向他低声道：“是的，我们有缘。”他们有缘，他们目前齐心协力间争取“分”，让他们之间有缘有分，白头偕老。 ○○○ 刘翰林府的两位嫡小姐居住在后院南边，因为她们都还小，就没有分院而居。刘夫人还专门在院子里开了一间书房，每日过去亲自教导她们，然后让管事的仆妇督促她们温习功课。 肖文卿和凌宇轩刚走进紫苑的雪兰小院，在里面屋檐下的两名仆妇就朝着他们躬身施礼，道：“四舅老爷好，肖姑娘好。”说完，她们大声向屋里的人通报道：“夫人，四舅老爷和肖姑娘过来了。” 屋里的人听见外面的声音，很快有一个丫鬟掀起门上垂挂的厚重布帘从里面走出来，朝着凌宇轩和肖文卿躬身道：“四舅老爷，肖姑娘，夫人也在这边，请你们进去。” 肖文卿和凌宇轩相视而笑，一前一后进入温暖的堂屋里。 堂屋稍微有些暗，不过由于烧着两个炭盆，屋内非常暖和。肖文卿和夏凌云各自脱下身上的披风交给跟着他们进来的水晶玛瑙。水晶玛瑙接过后，和这屋里的一个丫鬟暂时退下去。 “六姐。”“刘夫人。”凌宇轩和肖文卿向坐在屋内正座上的刘夫人施礼。原本坐在她身边的两个小少女立刻稍微离开一些，等他们行完里，立刻上前分别给凌宇轩和肖文卿福身。 “你们两个怎么想起过来这边了？”刘夫人笑道，指指自己旁边的两张垫了锦缎坐垫的雕花梨木座椅上。 “六姐，我顺道过来看看两个外甥女，看她们是不是真的长胖了。”凌宇轩笑着一拱手，坐上左边第一张座椅上，望望两个外甥女，便道：“紫苑紫绫，你们还是老样子，看来四舅我带来的糕点还不够多。下次，我多带点过来，争取把你们两个养成白白胖胖的小猪仔。” “四舅。”已经懂得美丽为何物的刘紫苑立刻跺脚害羞地说道，“娘，你看四舅，他居然希望我和妹妹胖成猪。”十岁的她长得和刘夫人颇为相似，丹凤眼，偏圆的鹅蛋脸。 站在刘夫人面前的五岁女童立刻道：“四舅真好。娘，我可不可以让四舅多带点鸡蛋酥皮肉饼来？”她梳着两个包包头，圆脸胖嘟嘟白嫩嫩，眉眼如画，嘴唇嫣红，穿着红绸衣裳，脖子上套着黄金璎珞圈，就像年画中的福娃娃。 刘夫人还没有说，凌宇轩立刻道：“鸡蛋酥皮肉饼？要不要在带点糖年糕，红豆酥……”他一口气报出七八个美味糕点来，顿时馋得只有六岁的紫绫小嘴一动一动的，开始流口水了。 肖文卿笑道：“凌大人，你就别勾引小孩子了。夫人，我和凌大人采来了红梅，看着雪兰小院离得近，便过来探望紫苑和紫绫。”她询问刘夫人，“这些红梅美不美？要不，就插在这边的花瓶里好了。 “紫苑。”刘夫人立刻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嫡长女紫苑。她时刻培养女儿们的独立管理能力，女儿们院子里的事情，她尽可能不插手。 刘紫苑马上道：“肖阿姨，这些红梅是花园东边采来的吧，好漂亮，没想到我和紫绫四五天没去那边，红梅已经开了。”她转脸对房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道：“杜鹃，你去拿个漂亮的花瓶来。” 那十一二岁的圆脸小丫鬟立刻道：“是，二姑娘。”刘紫苑上面还有一个柳姨娘生的大姑娘，所以刘紫苑尽管是嫡长女，姐妹排行在第二。 刘夫人道：“紫苑，为娘很久没有看你画画了，不如你和文卿每人画一幅红梅图出来。” 刘紫苑便道：“娘，你不是让我出丑吗？” 她妹妹刘紫绫立刻道：“二姐画画很好看，不丑。” 刘紫苑立刻道：“妹妹，肖阿姨画得更好看呀。我和她比试绘画不是献丑吗？”肖阿姨已经是大人了呀。 肖文卿微微一笑，道：“紫苑你过谦了。”由于她在黄林知府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时候，老夫人让她学习画绣花图样，所以她的绘画还算可以，不过也只是可以，谈不上意境不意境，哄哄外行人行，在高手眼中顶多算个画匠。 “只是让你们绘画，图个风雅，又不是让你们比试？”刘夫人风趣地说道，“就算有输赢，我也没有奖品。” 刘紫苑听着，开始吩咐她院中的丫鬟婆子们，去书房把笔墨纸砚一并拿过来。天气寒冷，她们要是去书房的话，书房那边又要点烧炭盆了，而且一时半会书房也温暖不起来。 刘紫苑的丫鬟杜鹃拿来了一个大肚卷口花瓶，还拿来了剪刀。肖文卿走到放着花瓶和剪刀的桌前，开始修剪红梅枝，然后顺着感觉插花瓶，调整梅花枝之间的高低位置。凌宇轩刘夫人和刘家两位小姐便安静地旁观着，等待欣赏插好的红梅花。 丫鬟婆子们轻手轻脚地端来了两张书案，放在房中光线最亮的地方，把笔墨纸砚放在书案上，然后悄悄地退到一边。 将挑选好的红梅遵循一定的美感插入花瓶，调整好位置，肖文卿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再小心捧到两张靠在一起的书案上，请大家欣赏。 刘夫人点头道：“可圈可点，你的插花手艺在我所见过的夫人姑娘当中，可以排在前列。”虽然她不是最好的，但也是比较优秀的。 凌宇轩很悠然自得地说道：“六姐，她这样已经足够了。以后，她有的是时间练习这些。”官夫人除了其他官夫人往来交流外，平日里都待在后宅。他的后宅会因为只有一个女人而非常安静，文卿有大把的时间读书练字绘画绣花。 刘夫人并不知道自己四弟对肖文卿的承诺，闻言颔首道：“女人家最重要的还是相夫教子，擅长持家，其他的，稍微涉猎一些就够了。”肖文卿只要再经历过几此贵妇贵女们的应酬，气质再高雅自信些，便可以出师了。 ☆、第39章 四十二文卿祝寿（上） 腊月初三，一大早，肖文卿就起床了，先用过早膳，然后去刘夫人那边请安，再回房重新梳妆打扮。今日，刘夫人就要带她和刘紫苑刘紫绫一起参加兵部尚书夫人的流失十大寿。 面对明晃晃的梳妆铜镜，肖文卿再次打量自己，看自己妆容是否合体。她梳着少女的垂鬟分肖髻，发髻上斜插着累丝红宝三尾翎金凤衔红珠步摇，点缀了两朵精致的多瓣金花，小巧柔软的耳垂上缀着红色珊瑚珠，颈项上套着黄金璎珞圈，左手腕套了一只赤金红宝扣环手镯；刘海遮住她雪白额头，她柳眉画黛，睫毛纤长浓密如两把小扇子，杏眼秋水盈盈流转生辉，琼鼻如悬胆，抹了粉红口脂的菱唇水润饱满，编贝玉齿洁白无垢。 替她梳发的水晶夸赞道：“肖姑娘，你今天格外漂亮。”她见过府中大小姐，大小姐也是因为美貌和才情，很容易就被婆家接纳了，据说姑爷现在非常宠她。 肖文卿对着铜镜浅浅一笑，缓缓起身道：“水晶、玛瑙，我们去刘夫人那边。” “是，肖姑娘。”水晶说着，快速整理梳妆台。玛瑙取来了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小心地替肖文卿披上。 肖文卿系好披风带子，带着两个丫鬟前往刘夫人院中。今日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京城诸多贵妇千金面前，她要步步小心，不能让恩人刘夫人丢脸，也不能让自己和肖家丢脸。 刘夫人这边，刘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刘紫苑和刘紫绫也已经到刘夫人面前了。 刘紫苑梳着双丫平髻，左右点缀了粉红色堆纱宫花，双耳订了一对绿豆大的金耳钉，左手腕套着一只和肖文卿手腕上一模一样的赤金红宝扣环手镯，穿着浅红色的交领襦衫和百褶桃花裙。刘紫绫两边梳着包包头，包包头上各戴了一只金蝴蝶发钿，未打耳洞。她上穿粉红斜襟衣裳，下穿裤管绣金线蝴蝶的长裤。姐妹俩都戴着黄金璎珞圈，璎珞圈下还都悬挂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 “哇，肖姨好漂亮。”看到肖文卿进来，刘紫绫叫了起来。 肖文卿笑道，“紫绫你今日又可爱又漂亮。”刘紫绫白白胖胖，皮肤嫩得几乎能掐水。她还小，不用胭脂水粉，照顾她的奶娘就给她在眉形点了一个朱砂红，衬得圆润喜气，想来兵部尚书夫人看到她也感到喜气洋洋。 “肖姨。”刘紫苑向肖文卿打招呼，双眼透着羡慕。何时，她才能长大，如肖姨一样美丽淑雅？ 刘夫人嘴角含笑地望着肖文卿，微微颔首。肖文卿上穿湖蓝色的缎织掐花对襟外裳，下穿绣蝴蝶牡丹的曳地长裙，纤细的柳腰上束着宝蓝色的蝴蝶腰带，腰间系了一块羊脂镂空玉佩，含蓄高雅柔美青春。肖文卿身上这套是她挑选的，当时就觉得适合，现在看着感觉简直是根据肖文卿气质量身定做的。肖文卿身上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是凌宇轩送的。他对女装不太了解，不会挑布料，进入冬季后就连续送了几件高档披风和斗篷。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刘夫人吩咐道，“今日兵部尚书府人多，我们仆人就不需要多带了。我带两个丫鬟两个媳妇，她们可以照顾紫苑紫绫，你就带上一个丫鬟好了。大家祝寿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有丫鬟媳妇和家丁们拿着。”今天尚书府客人多，客人都带着一堆仆人的话，尚书府会更加乱糟糟。 肖文卿闻言，便对水晶玛瑙道：“玛瑙，你留下帮忙秦妈她们清理屋子，水晶跟着我去兵部尚书府。”玛瑙性格跳跃无主张，水晶性格沉稳机智些，所以水晶适合带着出门伺候。 对肖文卿的安排，水晶玛瑙自然听从。刘夫人看着肖文卿选人，心中暗自点头，寸有所短尺有所长，主人要是善于用人，会省力很多。 刘夫人准备了三乘轿子，身为正四品恭人的她带着小女儿乘坐四人抬蓝呢官轿，二女儿和肖文卿乘坐两人抬的绿呢小轿。五个丫鬟媳妇和六个家丁走在轿子的前后左右。 （虽然大家口头上都尊称官夫人们某夫人，但在书信往来或者进后宫拜见皇后时，还是会严格使用她们的封号和身份等级。大庆皇朝对官员之母和正妻的封号等级是：一品二品官员的妻母封夫人，三品官员的妻母封淑人，四品的封恭人，五品的封宜人、六品的封安人，七品以及一品以下的封孺人，平民则是某某氏，某妇人。原何御史夫人是三品淑人，现在何御史降职为户部司务厅郎中，是个正五品官，所以何老夫人也就降为五品宜人了。） 肖文卿端坐在最后一乘小轿内，神情严肃，心中不断给自己鼓劲。今日会有很多官夫人和世家千金出现，她会被刘夫人介绍给一些人认识。那些人也许不会在意她，也许会拿她当话题，她该如何应付？虽然宇轩说会“敲打”一下何老夫人何大夫人她们，万一何大夫人心中恼怒她，当众说出她做过丫鬟的事情，她该如何应对？希望今日能看到春丽姐。春丽姐是何大夫人的贴身丫鬟，这种时候应该会伺候在何大夫人身边吧？ 小轿轻轻摇晃着穿街走巷，最后停放了下来，坐在里面的肖文卿听到了外面异常热闹的声音。 “肖姑娘，兵部尚书府到了。”一直走在肖文卿轿子边的水晶说道，伸手掀开厚厚的轿帘，朝肖文卿伸手。 肖文卿伸手搭住水晶的手臂平静优雅地走出轿子，走到也走出轿子的刘夫人身边。她微微抬头小心地张望，就看见两尊一人多高的石狮子，石狮子颈部扎着红绸绣球，尚书府大门比翰林府大门高大了不少，高高的黑牌匾上写着金色大字：展府。展府门前已经车水马龙，光官轿就停了七八乘，一群青衣家丁和一个中年精干貌似管家的男子正不断热情招呼上门的客人。 “刘夫人，你来了。好久不见你家二姑娘三姑娘，她们越来越白嫩水灵了。咦，这位姑娘是谁？长得好标致。”一名从尚书府另一边下轿子的中年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过来，看到刘夫人马上过来见礼。 “刘夫人安好。”那中年夫人带过来的两个女儿上前两步，朝着刘夫人盈盈福身。 “宁大姑娘宁二姑娘免礼。宁夫人，最近不见，你气色很不错。”刘夫人叫宁家的两位姑娘免礼，然后对着那中年夫人微微还半礼，再叮嘱刘紫苑刘紫绫道，“还不拜见宁夫人和宁家两位姐姐。”对方身份等级比她低两个品阶，她就算不还半礼，也没有人说她失礼，顶多说气度不够。 刘紫苑认识这位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立刻上前福身道，“紫苑见过宁夫人，见过两位姐姐。”刘紫绫毕竟年纪小，很少被母亲带出来，对这三位都不怎么认识，看自己姐姐如何做自己便学着做。 “妹妹们无需多礼。”宁家两位姑娘一边还礼一边说道。贵族世家礼仪繁琐，她们做得不全或者做错，回去之后都会被母亲批评。 刘夫人示意肖文卿走近自己一些，笑着介绍道：“宁夫人，这位姑娘姓肖，是我家老爷故友之女，暂住我府上。”她又对肖文卿道：“文卿，这位是兵部主事宁大人的夫人，那是她的大女儿二女儿。”夫人们的正式社交，只会把嫡女带在身边。至于庶女们，嫡母心善一些的，会在她们说了人家后带在身边一年半载。那个带，也就是在家中让庶女跟着自己学习管家和礼仪，不会带进贵妇贵女圈的。带庶女出门会客交际，别人会觉得那人看低了自己，会生气。 “文卿拜见宁夫人。”肖文卿立刻清婉地说道，向宁夫人行万福礼。 宁夫人伸手将肖文卿扶起来，打量之后赞道：“真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啧啧啧，这容貌，这气质，看着就知道是好人家出身。”既然是刘翰林夫人带在身边的姑娘，必然也是官宦世家的千金嫡女。 “宁夫人你太夸赞了，文卿受之有愧。”肖文卿微微低头，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羞涩。 “这是我大女儿秋月，这是我二女儿馨月。”宁夫人热情地问道，“文卿姑娘今年多大了？” 肖文卿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文卿今年十六。” 宁夫人立刻道，“我家秋月十七岁，馨月十五岁。” “肖妹妹（姐姐）。”鹅黄衣的宁秋月和粉蓝衣的宁馨月马上给肖文卿福身。 肖文卿马上福身还礼，道：“宁姐姐，宁妹妹。” 刘紫苑听了，小嘴立刻不满地撅了起来。她和妹妹被母亲叮嘱要称呼肖文卿“姨”，现在宁家两个姐姐和肖姨平辈称呼，她们姐妹岂不要称呼宁家两个姐姐“姨”了？母亲啊，辈分乱了呀。 赵夫人等她们都见过礼之后便道，“我们进去吧，想来老寿星已经在后堂陪着众家夫人说话了。” “对对对，我们快去见见今日的老寿星。”宁夫人立刻笑道，伸出手，微微躬身请赵夫人先行。翰林学士刘少涵是正四品官，刘夫人便是朝廷封的四品恭人，她夫婿只是六品的兵部主事，所以她这个六品安人处处要礼让刘夫人。 赵夫人颔首致谢，然后领着紫苑紫绫和肖文卿先踏上了兵部尚书府家的台阶。 ☆、第40章 四十三文卿祝寿（下） “赵夫人安好，宁夫人安好，几位姑娘安好。”兵部尚书的管家认识刘翰林的夫人和自家老爷下属官员的夫人，见她们停止交谈走上台阶，立刻迎上去行礼。 “林管家，你家夫人六十大寿，恭喜恭喜了。”赵夫人笑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你先替你家夫人收下。”她说着话时，刘翰林府的四个家丁抬着两台盖着红布的礼物过来，两名年轻媳妇手中也捧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锦匣子。 “刘夫人您太客气了，请和小姐们去后堂，我家夫人正在那边招待贵客。”林管家拱手躬身道，一挥手，让其他家丁领着刘翰林府的家丁和两个媳妇到府中的账房先生那边。今日前来祝寿的人非常多，客人送的寿礼每一笔都要登记入册，最后等待主人验收。 刘夫人微微颔首，领着紫苑紫绫和肖文卿跨进兵部尚书府的大门，绕过日出东海影壁进入前院。送上礼物的宁夫人母女跟在她们的身后，也进入了兵部尚书府。 兵部尚书府前院有兵部尚书的儿媳妇孙媳妇们接待贵客，然后领着贵客们去后院正厅拜见老寿星。虽然今日是自己妻子六十大寿，但由于不在休沐日，兵部尚书也还是要上朝的。他要等上完早朝之后向皇上请假早日回家，其他的男宾客大多也如他这样，所以目前前院的正厅还没有几个男宾，都由兵部尚书没有官职的儿子孙子出面招待。 一路之上，刘夫人遇到了好几位熟悉的夫人，便停下来和她们寒暄，向她们介绍自己的女儿和肖文卿。对方大多也带着未婚的女儿或者自己的儿媳，她们也是如此将自己女儿和儿媳介绍给其他夫人们。年轻的嫡女贵妇，就是这样被母亲或者婆婆带着进入贵妇贵女的圈，逐渐拥有自己的交际圈。而母亲们，也通过这种社交应酬为儿子相媳妇。 后宅正厅里，老寿星展夫人头戴正二品夫人黄金钗冠，镶翠玉棕绸额帕，外罩金寿字暗纹棕色锦缎外裳正襟危坐，身边围绕着一群少女，下面左右两排座椅上坐了很多满头珠翠身穿华服的贵夫人，她们身后身侧大多站在一两位衣裳华丽的年轻女孩。主宾们笑语盈盈，青衣丫鬟们如蝴蝶般穿梭，不断端茶送水上糕点。 “翰林院刘学士之妻凌氏拜见展夫人，祝展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由展夫人三儿媳迎进来的刘夫人进入正厅之后，便领着两个女儿和肖文卿向坐在上位的展夫人福身行礼。展夫人是真正夫人，朝廷敕封的正二品夫人，她年长，今日又是她大寿，除了比她高贵的一品夫人前来，否则她都可以端坐着接受别人的祝贺。 肖文卿行不动裙，螓首微微低着，看起来和其她世家闺秀一样端庄淑仪。她在踏进正厅的瞬间飞快地望了正厅的众人一眼，看到这里并没有她认识的人，便暂时放下心来。 展夫人立刻笑道：“刘夫人免礼。你今日把小女儿也带来啦，难得。你身后那位少女我看着很眼生呀。” 刘夫人温雅地起身，柔声介绍道：“展夫人，次女刘紫苑，三女刘紫绫。”她那庶出的长女嫁给一个七品小官为正妻，品阶是七品孺人，目前还没有资格前来给兵部尚书夫人拜寿。 刘紫苑刘紫绫立刻上前重新拜见展夫人，“紫苑（紫绫），祝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因为平日在家练习，她们行礼动作娴熟标准。 “好好好。刘夫人，你的两个女儿就像画里的玉女龙女，看着就是有福气的人。”展夫人笑着点头，朝六岁的紫绫招手道，“我记得上次看到紫绫小丫头还是她两岁的时候吧？几年没见，她越发的可爱了。紫绫，过来，让奶奶瞧瞧。”刘翰林家的两个，尤其是小的，胖嘟嘟白嫩嫩，看着就让人手痒。 “是，奶奶。”刘紫绫望望母亲，很乖巧地走上前去。 展夫人伸手摸摸刘紫绫的白里透红的嫩颊，笑道，“真是乖孩子，奶奶喜欢。”说完，她朝身后招招手，“荷香。” “夫人。”她身后的一个丫鬟立刻端着托盘走到她们面前。这托盘里摆放这十几个色彩缤纷的荷包，想来就是为小客人们准备的。 展夫人拿起一个荷包递给刘紫绫，慈祥地说道，“小小玩意儿，你拿去玩吧。” 快速望一眼母亲，看到母亲微微颔首，刘紫绫便接过来，嘴甜地说道：“谢谢奶奶。” 展夫人把刘紫苑也叫到面前，拿了一个荷包赏给她。 刘夫人等展夫人和自己女儿们说完话，笑着介绍道：“展夫人，这位姑娘姓肖，名文卿，是我家老爷故友之女，暂住我府上。”她又对肖文卿道：“文卿，你快拜见展夫人。” 肖文卿上前两步，朝着兵部尚书夫人屈膝行万福礼，道：“文卿拜见展夫人，祝夫人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她听凌宇轩提到过，兵部尚书夫人和前何御史的夫人是同族姐妹，何老夫人是老夏阳候嫡长女，受封县主，兵部尚书夫人是夏阳候族兄嫡女，没有封号。前何御史犯了渎职罪，不知道何老夫人会不会得到族姐的六十大寿请柬。 展夫人仔细端详肖文卿，颔首道：“是个秀美温婉的姑娘。刘夫人，你也别站着，坐下说话。”眼前的少女极为秀美，妆容得体，举止从容，看得出是经过严格教养的好人家女儿。 刘夫人微微点头致谢，走到众家夫人看到她来之后马上让出来的一个座椅上。刘紫苑和刘紫绫便走到她的身后站立着。 “文卿姑娘，你是哪家的女儿？”展夫人笑容慈祥地问道。京城就这么大，官员和世家的夫人小姐们就那么多，几十年下来，除非不够资格出现在她面前的，她大多都见过。今日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美丽少女，她忍不住要多问两句。 “夫人，文卿是西陵长河镇人士，父亲名讳肖逸云，曾经任昌兴知县，现已经过世。”肖文卿说着，再次朝展夫人施礼，“今日是夫人六十大寿，文卿说话如是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原谅。” 展夫人一边笑着摇头表示不介意，一边努力回忆肖逸云为何人。她没有想出来，料定肖家是小门小户，便问道：“你祖上可还有做官的？” 肖文卿答道：“文卿幼时听母亲讲述家谱，提到文卿先祖当过御史、高祖父当过吏部郎中、曾祖父当过知府，只是祖父体弱多病，未能继承家业。” 有完整的家谱，祖上连续三代做官，估计现在是家道中落了。 正厅的众人认真打量肖文卿，年纪大些的努力回忆本朝百年前几十年前是否有姓肖的。既然肖文卿敢当众说她祖上做过的官职，那必然是真的，因为这很容易查到。假冒官亲，查出来是要严惩的 一名年纪和展夫人差不多的老夫人迟疑道：“肖御史？我家老爷曾经提起过，太-祖当年有一位秉性刚硬清傲的御史，敢当面提出太-祖的不是。” “秦夫人，你家老爷就是右副都御史，想来对督查院的前辈有些了解。”另外一名五十来岁的夫人说道，望向肖文卿的目光有些和蔼起来。五代男子有四代任官职，也算得是官宦世家了，不过子嗣稀少无以持续，现在中落了。 “文卿姑娘，你家可有兄弟？”展夫人笑容满面地询问道。只要有兄弟，只要兄弟有才，肖家不是没有复兴的机会。。 “夫人，文卿有个弟弟，母亲又收养了两个同姓的孤儿。”肖文卿微笑道，“他们都在认真读书。” 众人听了，知道肖家正在努力复兴。他们还想询问什么，展家的一个儿媳妇领着数名贵妇人进来了。 “桂香。”展夫人道。她身后另一名托着盘子的丫鬟立刻应声过来。展夫人拿起一个红色荷包递给肖文卿，道，“姑娘，以后让赵夫人多带你出来走动。这荷包里是根簪子，年轻姑娘们戴着挺合适的。”给小女孩的荷包里是两个刻着吉祥字小金锞子，给年轻少女们的荷包里装着展家为这次寿宴送人而专门打造的精美簪子。 肖文卿接过展夫人递过来的荷包，福身道：“文卿谢过展夫人。”等展夫人点头，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刘夫人身后，和刘紫苑刘紫绫站在一起。 展夫人招待前来拜寿的新客人，刘夫人左右的贵夫人们纷纷低声询问刘夫人肖文卿的事情，还让自己的女儿或者儿媳和肖文卿以及刘家小姐妹认识。 正厅的人越来越多，而冬季时候门窗都管得比较严实，有夫人便提议，让年轻人出去走走。这里年纪大的贵夫人们也嫌这里人多气闷了，听到建议立刻赞成，让自己身边的年轻妇人或者姑娘们出去走动，自由说话。 “文卿，你带紫苑和紫绫出去走走。紫苑，好好帮衬着你肖姨。”刘夫人认真叮嘱道。 肖文卿立刻道：“刘夫人放心好了，我会带好紫绫和紫苑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带的，兵部尚书府现在到处都是人，人们都在等待吉利时辰一起去前面正厅正式给寿星祝寿，不会去偏僻的地方；在这种场合，出身高贵的女孩子们都努力保持自己最优雅的一面，绝对不会出现吵嘴的事情。 刘紫苑朝着母亲挤挤眼，低声道：“我照顾肖姨，你要告诉四舅，以后别忘记谢我。”她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大致知道四舅突然很勤快往自己家跑的原因了。 肖文卿顿时脸上微微一红，有些尴尬。 刘夫人低声笑道：“小机灵鬼。我知道了，一定让你四舅找机会谢你。” 只要肖文卿今日表现不差，很快会被京城贵妇贵女接纳。就算肖文卿当过丫鬟，别人只会说她遭遇坎坷，不忘祖先风骨，逆境成长。肖文卿唯一让人觉得棘手的是嫁过人。虽然肖文卿不仅是清白之身还是自由身，但毕竟是嫁过人了。不过这和她没有关系，四弟会处理，她只需要接受四弟的请求培养肖文卿，把肖文卿带进贵妇贵女的圈子就行。 ☆、第41章 四十四京城四俊 “肖姑娘，你今年多大了，看起来比我小呢？”一名裹着白狐斗篷的清丽少女问道。她身边还有四个裹着各色华贵斗篷的美丽少女，再后面还有六个青衣丫鬟。 “崔三姑娘，我今年十六了。”肖文卿道，她本来记性就好，此刻又努力认识周围的人，所以别人介绍给她认识的贵妇千金，她马上记得清清楚楚，一个都不认错。 “肖姑娘，你什么时候到京城的，你的京城话说得真好，一点也听不出有外地口音。”穿着红缎斗篷的美艳少女惊讶地问道。 “崔六姑娘，我一年多前到京城的。京城话听着清脆利索，我感觉很好听，就认真学了。”肖文卿道。崔家三小姐和六小姐一个属于崔老太爷的长房，一个属于三房，而且都是嫡出。至于跟在她们身后两个有些低眉顺眼的，那是她们的堂姐堂妹，是崔家旁系的嫡女，不如她们根正苗红。 “肖姑娘到京城一年多了，一直住在刘翰林府上吗？刘夫人怎么到现在才带你出来走动呢？”崔三小姐笑道。 “早知道刘翰林府藏着个绝代佳人，我们早该去拜访了。”脖子上围着狐狸围脖，双手拢在袖管中的少女笑嘻嘻地说道。她十五六岁模样，双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肖文卿摇摇头，实事求是道：“我三个月前才到刘府的。”脖子上围着白狐狸围脖的少女姓管，其父是通政使，其母是崔家女，所以她和崔家小姐们走得很近。 崔三小姐刚要追问，刘紫苑拉拉她的斗篷，仰着脸问道：“崔三姐姐，我听我母亲说，你说人家了，是真的吗？那人英俊不英俊？和京城四俊比起来如何？” 崔三小姐立刻双颊泛起红晕，扯回自己的斗篷，娇嗔道：“你这小丫头，人还未及笄，就打听这些，羞不羞？” 刘紫苑眨眨眼睛，转脸对别人道：“崔三姐姐害羞了，各位姐姐不如说说，那个公子英俊吗？比起我四舅，比起齐家大公子、展家小四公子，还有龙家大公子，如何？” 京城四俊是，丞相之子凌宇轩、文华阁大学士之子齐云深、兵部尚书之孙展飞扬、镇国将军之子龙少陵。 嘉庆三十二年元春，皇上带着太子在皇宫凌霄殿大宴众朝臣。高谈阔论之际，有人心血来潮，将众朝臣的儿子一个个提出来让大家评论，看谁有能力子承父业。众人议论纷纷，最后认为，虽然那些儿子们未必都能子承父业，但丞相之子凌宇轩、文华阁大学士之子齐云深、兵部尚书之孙展飞扬、镇国将军之子龙少陵，此四人十年之后必定是朝中的栋梁。 皇上当时也喝多了，真的命人把他们四个传到大殿上来让众人瞧瞧。那四位年轻人往大殿上一站，容貌俊美，各有风采，于是皇上大笑着说道，他们乃京城四俊也。于是，京城四俊的名声就传开了。 “京城四俊呀。”崔六小姐想着，眼神越来越亮，仿佛是两颗黑色的璀璨宝石。 “刘二姑娘，四俊可是皇上亲封的，凡夫俗子岂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崔家五小姐夸张地叹口气，“普通女子岂能配得上他们？” 肖文卿听了，心中很是震惊。她还不知道凌宇轩是京城四俊之一。她何德何能，竟得到四俊之一的宇轩钟情？如果这里的未婚小姐们知道凌宇轩已经对她承诺忠诚，会不会妒忌得发狂？她成了其他女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只有出生高贵，容貌绝美，才华出众的女子，才配得上他们。”管家小姐热切道。她父亲通政使生有三子一女，她是唯一的嫡出，也是唯一的女儿，在家中甚是被娇惯着。 “齐家大公子今年四月和平南王家雪怡郡主订亲了。凌四公子、展小四公子，龙家大公子，他们的婚事应该也快近了，不知道谁家千金小姐有福气嫁给他们。”崔三小姐遗憾地说道。她订亲了，那人是世家嫡长子，她从未见过，但看到过此人的同母妹妹，还说过话。据那妹妹说，她长兄容貌也俊美，性情很温柔。 肖文卿顿时感觉有些沉重，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自己的心口。 “四俊中，现在凌四公子最有出息，已经是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了，是从三品大官，假以时日，也许能成为统领京畿的大将军。”崔三小姐继续道。她年纪是这些人中最大的，随着母亲出席的各种茶会游乐次数最多，所以了解的事情比妹妹们多些。 崔六小姐从幻想中回过神来，急切道：“有传闻说景宁公主和景阳公主都喜欢凌四公子，求自己的母妃找皇上皇后做主。” 两位公主选中的驸马爷？ 肖文卿顿时觉得，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都配不上凌宇轩；就算凌宇轩拒绝公主们，自己和凌宇轩要在一起也非常艰难，弄不好自己还可能会把性命搭上。凌宇轩对自己有情，自己也对他动情，在预知梦中已经死过一次的自己不害怕死亡，可自己不能连累凌宇轩和自己那卧薪尝胆期待东山再起的家族。 宇轩，宇轩…… 肖文卿双手握拳，紧紧的，修剪圆润的指甲刺进了掌心里，而她感觉不到疼。突然感觉带有人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她低头，便看到了刘紫苑关心的眼神。 刘紫苑听到崔家小姐们和管家小姐的议论，发现肖文卿脸色有些发白，有些后悔自己拿京城四俊岔开话题了，可是她不能出声提醒肖文卿别失态，只好拉拉肖文卿的斗篷。 被刘紫苑提醒，肖文卿也发现自己心神乱了，立刻不动神色地微微点头，收拾好自己烦乱的心情，平静地聆听别人议论，做出一副比较感兴趣的样子。 “不知道皇上是不是不想她们姐妹反目，还是不太满意凌四公子，居然一个都没答应。”崔六小姐说道，“听说，皇上已经为景宁公主挑选好了驸马人选，正询问皇后娘娘娘家是否有适龄的未婚男子，要挑一个做景阳公主的驸马。”她这个消息是从经常进宫的母亲那边得来的。她的母亲和皇上的淑妃不仅是表姐妹，还是闺蜜，每月初一十五进宫拜见皇后娘娘，都会去陪伴淑妃娘娘半天。 “真的？皇上居然看不中凌四公子？”管家小姐禁不住瞪圆了杏眼。 这个消息太意外了，听到的少女们纷纷吃惊地望着崔六小姐。 崔六小姐想了想，道：“我母亲向我父亲提起这件事情，父亲说，尚了公主，凌指挥同知的官途就快到头了。” 众少女听了，立刻恍然大悟：前朝公主驸马爷都有实权，闹出争权夺势的祸事来，所以本朝驸马爷是个很威风但不会有实权的皇亲国戚，皇上打算重用凌四公子，宁可不收他做驸马。 肖文卿的心仿佛如在风浪上颠簸起伏，她现在知道了，即使公主因为政治原因无法嫁给凌宇轩，一些世家之女会因为自己家族要避开皇上猜疑不和丞相之子联姻，凌宇轩还是很多世家的乘龙快婿人选。宇轩，你为什么是宇轩，不是赵明堂？ 肖文卿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询问看起来知道很多事情的崔六小姐：“凌四公子难道到目前还没有定亲？他是丞相之子，想必家中的门槛已经被媒婆踏平了。众家姑娘倾慕他，他也许已经看中哪一位了。”刘夫人在她面前不怎么提丞相府的事情，也很少提凌宇轩的私事，她除了知道凌宇轩是丞相之子，是龙鳞卫指挥同知，易容起来惟妙惟肖，足以骗住被易容者的亲友外，其他都不了解。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皇上亲口封的京城四俊，估计他们的父母也不敢随意给他们定亲，要先禀报一下皇上，等皇上允许了才定亲。”崔六小姐道，“你们看，被皇上随口封个雅号，京城四俊的婚事连父母都无法做主了。”雨露雷霆皆是皇恩浩荡。 凌宇轩的婚事掌握在皇上手中？ 肖文卿的心立刻彻底沉到了湖底。凌宇轩难道不知道他没有资格承诺她婚约和忠诚吗？ “这就未必了。”崔三小姐突然反驳道，“齐家大公子看中了平南王家雪怡郡主。雪怡郡主刚及笄，齐大公子就请父母找媒婆去说媒。齐大公子自己求见皇上，皇上马上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崔三小姐微抬下巴，道：“皇上是世上少有的英明君王，才不会乱点鸳鸯的。” 崔六小姐立刻应和道：“你说得对，我好像记得淑妃娘娘提到过一句，人家凌四公主对景宁公主景阳公主每次都有礼地保持君臣距离，她们两个还不顾皇家尊严缠着凌四公子。”淑妃娘娘的女儿景福公主才十一岁，估计再过几年，也许也会追着因为直接受命于皇上而有事会进出后宫的凌家四公子跑。 刘紫苑立刻笑了，“我母亲说，我四舅对年轻女子都是敬而远之呢，就是怕被缠上。”她这样说，肖姨心里一定很高兴。 宇轩…… 肖文卿被崔家两位小姐和刘紫苑的话说得对她和凌宇轩的未来有了一些期盼。她自认不是犹犹豫豫的人，可是现在牵涉到皇族、丞相家族、自己家族，宇轩的前途，她的性命，她要三思而行。 ☆、第42章 四十五遇到旧主（上） “咦，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突然，肖文卿的左边传来了一个她很熟悉的声音，肖文卿听得顿时身子一震，马上抛弃一起烦恼，挺直了腰背转脸望过去。 一名年青贵妇人带着一个媳妇一个丫鬟腰肢款款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说看着眼熟呢，果然是你。”年轻贵妇人上下打量肖文卿，说话的语气很是惊讶，还让很了解她的肖文卿听出了里面隐藏的嫉恨。 “何大夫人，你来了。你认识这位肖姑娘？”崔三小姐很惊讶地问道。其他小姐们也纷纷望向年轻贵妇人。她们中有的认识她有的不认识，不过能进入兵部尚书府后宅的外女，应该是夫家或娘家有些身份的，所以她们中不认识她的也不敢太小瞧她。 年青贵妇人何大夫人刘玉芝尖酸地说道：“肖姑娘？哦，认识，曾经很熟悉。”说着话时，她斜插云髻的喜鹊登枝衔珠金步摇激烈摇摆着。春喜……春喜居然穿金戴银，披着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和一群出身高贵的官宦之女交谈，仿佛她是她们中的一员。一个被卖进妓院的肮脏卑贱之人，怎么有资格和高贵的千金小姐们站在一起说话？肖姑娘，对了，她一定是改名换姓了。 生活在官宦世家后宅，多少都知道后宅事情的少女们听了何大夫人的话纷纷皱起眉头。何大夫人和肖姑娘有宿怨？说这种话时，一定要注意语气呀，瞧她，因为语气不好，温婉的气质都被破坏了不少。她们要引以为戒。 望着眼前优雅端庄，气定神闲的秀美少女，何大夫人心中窝着一团火。由于紫姨娘怀孕生子，她的婆婆出于补偿心理，带她参加官夫人的社交，可是才去了五六家，公公就出事，被罚闭门思过，她们后宅的女人们不得不安分守已地待在府中，而那一阵子，她们府上也没有收到别人家的请柬。一时间，何府门可罗雀。 半个月前皇上下旨，将她公公降职为户部任司务厅郎中，这阵风波算是过去了。婆婆逐渐开始去别人府上走动，同时还带着她，而不仅仅是带着她在家里招待外客。 不过由于公公出过那种事情，她和婆婆在别人家被不冷不热地招待着，自家发出去的邀请函更是常常被人“遗漏”而少有人前来。这次兵部尚书夫人的六十大寿，她们婆媳精心准备了寿礼，才得到婆婆的族姐、兵部尚书夫人的和悦脸色。她父亲为一府之主，原本在黄林府的时候，身为知府之女的她被其他闺秀众星捧月，现在这种遭遇，是她从没有遇到过的，她郁闷烦躁着。 “何大夫人，肖姑娘，原来你们认识呢。”管家小姐笑嘻嘻地说道。大家都还以为，肖文卿是第一次出现在京城贵妇千金们面前。 “管姑娘，原来你也在呢。”何大夫人认识管家小姐，立刻满脸笑容道，“四个月没见，你更漂亮了。”在公公出事之前婆婆带着她拜访过通政使夫人，她认识了通政使唯一嫡女，还和她说过几句话。 管家小姐淡淡道，“谢谢夫人夸赞。” 肖文卿微微颔首，淡定地回答管家小姐的话道：“认识。”说完，她朝着何大夫人微微一俯身，道：“何大夫人，好久不见，你近日可好？”何大夫人披着一件蓝缎云纹的披风，梳着云髻，发髻上戴着其最喜欢的金步摇，插着精美的华胜，点缀了两根梅花金簪，佩戴镶嵌蓝宝石的耳坠，端是华贵逼人。 “肖姑娘，我还以为，你会说不认识呢。”何大夫人倨傲地说道，缓缓走近肖文卿。 她妆容美丽，艳而不俗，下巴微微抬着，双眼望着春喜（肖文卿），隐藏深深的憎恨和满满的妒忌。憎恨，是的，自从春喜（肖文卿）拒绝伺候她夫婿，她即使立刻送上春丽，夫婿对她也冷淡了不少，她每每想起春喜，便憎恨春喜。今日看到春喜精心妆点过的精致娇颜，看到春喜身上那价值不菲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嫉妒和憎恨立刻如火焰般腾腾燃烧，目光逐渐凌厉凶狠起来。 “何大夫人，谎言总会有被揭穿的时候。”肖文卿从容淡定地说道，她牢记自己已经不再是何大夫人的丫鬟了，虽然身份远不如何大夫人高贵，但也不用卑躬屈膝了。何大夫人名下有一个庶长子，本身到现在还没有传出喜讯，她可以想象得到，何大夫人的日子过得有多憋屈。何大夫人要在言语上讥讽她几句，她就随便她好了，因为只有何大夫人心情好，伺候在她身边的人日子才会好过些。 飞快地望一眼何大夫人身后的那盘着如意髻的十七岁小妇人，肖文卿心中升起满满愧疚。 不知道何大夫人对自己贴身丫鬟春丽一直都不算差，还是因为春丽今天伺候着何大夫人参加兵部尚书夫人的寿宴，春丽如意发髻插着金钗金簪，左边戴着金丝串起来的珍珠花，耳珠上戴着一对圆润晶莹的珍珠耳坠。穿着青绸襦裙的她化了淡妆，看起来气色很不错，看到肖文卿时面上闪过淡淡激动，眼睛流露一丝喜悦。 站在这里的几个少女看肖文卿何大夫人的对话有些蹊跷，都在默默旁观。知道何大夫人是谁的少女，低声向不认识何大夫人的同伴介绍她。 “春喜……”何大夫人冷漠道，眼中闪烁浓浓恶意。 肖文卿望着她，心中一沉。 “小姐，你有什么吩咐？老夫人叮嘱，你如果身子不舒服，可以早些回家。”站在何大夫人身后的春丽立刻搭话，走上前一步，朝着何大夫人微微躬身，等待吩咐。她可以说是最了解小姐的人了，知道小姐要揭穿春喜的身份。她现在即使不明白已经嫁人的春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一副少女装扮，也还是不希望小姐破坏春喜现有的幸福。 春丽“老夫人”三个字说的很重，何大夫人嘴唇翕动，目光游移闪烁。她想起来了，婆婆今早出门前叮嘱她，今日尚书夫人府上若是遇到意想不到的熟人，千万别惹事，因为那人现在正被贵人庇护着，得罪不起。 连婆婆都说得罪不起，那庇护她意想不到熟人的人绝对是个大人物。春喜……肖文卿攀上高枝了？她叮嘱那两个领走春喜（肖文卿）的牙婆，一定要把春喜卖进青楼，难道春喜在青楼里认识了悄悄去玩的贵人，被贵人接回家了？ “小姐，我们出来有一会儿了，不如回老夫人那边去。时间不早了，也许夫人们就要跟着尚书夫人去前院正厅。”春丽委婉地说道，伸手去扶何大夫人。小姐的京城话还带有一些黄林地方口音，“春喜春丽”的发音有时候听起来会混淆，她希望那几位贵族千金以为小姐刚才叫的是“春丽”而不是“春喜”。 “嗯，快到中午了。”何大夫人定定神，脸上突然露出温和的笑容，“肖姑娘，不如，我们同行吧。”她把春喜贱婢带去给婆婆看，婆婆会有什么表情？还是婆婆已经知道春喜贱婢会出现，还故意不直说，让她吃惊献丑？ “何大夫人盛情邀请，文卿怎么敢推却？”肖文卿微微颔首，低头问刘紫苑和刘紫绫，“紫苑紫绫，我们回去如何？”有些事情是迟早要面对的，早些面对省得自己一直提心吊胆。 刘紫苑不知道肖文卿和何大夫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见肖文卿问自己，便道：“好。” 六岁的刘紫绫在家中的时候已经被母亲叮嘱，在外面不可以乱说话，事事要听大人的，大人不在身边就听姐姐的，所以她看肖文卿和刘紫绫都说回去，便道：“我也回去。” 得到她们的同意，肖文卿又问进入花园后便主动搭讪自己、然后就一直说话的崔家姐妹和管家小姐，“崔三姑娘，六姑娘……管姑娘，我和紫苑紫绫去夫人们那边了，你们去吗？” 崔家三姑娘望望何大夫人，摇头道，“我打算再在花园里赏赏梅花。” 何家三个月前出事，虽然皇恩浩荡，皇上只把何大人降为户部司务厅郎中，但何家很可能逐渐失了圣心就此衰败，所以有些人已经慢慢疏远何家了。何老夫人来往多年的夫人们一时间不能太冷落何老夫人，不过她们这些未婚的女子，在何家没有新发展之前就没必要和何家第二代夫人多交往。 崔家六小姐笑道：“要是下雪，梅花就更有看头了。” 两位嫡系小姐都婉言拒绝了，充当背景的崔家旁系两位小姐也纷纷说她们是一道了，会一起回去。 通政使之女（管家小姐）微微侧头想了想，道：“我还是和表姐们一起赏梅花好了。”鸿胪寺右少卿的夫人，朝廷敕封的五品宜人，因为公公的获罪降职，已经暂时没有资格进入一二等的贵妇贵女圈子了。更何况之前她们也没有和何大夫人说过几句话，何大夫人算不得她们中的人。 崔家小姐们和管家小姐说完话，纷纷点头向肖文卿和刘家姐妹道别，然后再朝何大夫人点点头，便离开了。 看得出贵女们眼中隐藏的疏离，肖文卿心中感叹，现实很残酷。 何大夫人再次被人冷落，粉脸上布满怒意，对着她们的背影低声狠狠道：“狗眼看人低！” ☆、第43章 四十六遇到旧主（下） 听见何大夫人不顾身份的骂人，春丽赶紧提醒道：“小姐，你是知府千金，鸿胪寺右少卿夫人。”春喜（肖文卿）是知道小姐性格的，被春喜看到也不所谓，可是面前还有两个出身看起来不低的女童，还有对方的丫鬟，小姐失了风度，传出去印象不好。 肖文卿听着立刻微微皱眉，这种话粗俗俚语岂能是大家闺秀可以说的，还是在别人府中？ 刘翰林家教养好，刘紫苑从来没有听说过“狗眼看人低”这句话，不过顾名思义，猜得到这是骂人的话。刘紫绫拉拉姐姐的手臂，声音娇软地问道：“姐姐，什么叫狗眼看人低？” 肖文卿赶紧道：“紫绫，你不能学这个，以后也不能说。”刘夫人会不高兴的。 刘紫苑回答道：“这应该是骂人的话，淑女不能说，你快点把这个忘掉。”说着，出身书香世家的她不禁鄙夷起何大夫人来。 何大夫人也知道自家目前的处境，被她们说得迅速收起怒意，端起优雅微笑，问道：“肖姑娘，这两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能被带到尚书府参加尚书夫人寿宴的，绝对不是低品阶官员的女儿。 肖文卿很客气地介绍道：“何大夫人，这两位是翰林院学士刘大人之女。” 何大夫人迅速回忆了一下京城高官大官的名录，想起了刘翰林是谁，也想起了刘翰林的继妻是丞相庶女。 不管那继妻是不是庶女，出嫁女以因夫而贵的。 何大夫人立刻笑容满面，柔声道：“两位刘姑娘好。” 刘紫苑因为她在肖文卿面前有着气势汹汹的感觉，所以不喜欢她，见她变脸迅速，对她印象更是糟糕透顶。虽然她不知道何大夫人夫家是谁，但已经不想了解此人了，闻言便道：“何大夫人好。肖姨，妹妹，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说完，她碰碰肖文卿，然后拉着妹妹的手快步往尚书府后院的正厅走去。 肖文卿浅浅一笑，对何大夫人道：“抱歉，何大夫人，紫苑紫绫还小，出来久就有些想母亲了。”说着，她飞快地望一眼春丽，带着安静地跟在自己身后的水晶去追刘家小姐妹。 “哼。”何大夫人被一个小孩冷落，气得够呛，可是她不敢在别人府中发作，只好重重地哼一声，然后带着春丽和雪晴跟上。 “肖姑娘。”何大夫人追上肖文卿，冷冷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刘翰林勾搭上的？”男人都是这样，见到漂亮的女人就想弄到手。她笃定肖文卿被卖进了青楼，所以只有男人才有可能将她赎出来。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放心让肖文卿带他两个女儿出来的刘翰林了。 肖文卿立刻转脸望向何大夫人，语气凝重道：“何大夫人，说话要有分寸。刘大人品行端正，岂能容你污蔑？”她的眼中凌厉，充斥怒意。 何大夫人没想到肖文卿现在居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而肖文卿斥责她时，眉宇间透着正气和凛然，顿时气得面容扭曲起来，冷斥道：“春喜，你怎么可以这样和曾经的主人说话？”肖文卿经过一番奇遇，如脱胎换骨，看起来就像是贵族世家精心培养的嫡女。 “肖姑娘，我家小姐有时候会突然脾气变暴躁，还请你多多谅解。”春丽突然求情起来。春喜看起来现在过得很好，她希望春喜能体谅小姐的情绪不稳定。 见春丽主动和自己说话，肖文卿立刻道：“我知道。”她伺候何大夫人两年多，对她的性格多有了解。 看到她们开始说话，何大夫人娇艳的脸上立刻布满阴郁之气。她冷冷道：“春丽，不许乱说话。”春丽是从小伺候她的丫鬟，也是她唯一算得上忠心的丫鬟，她不希望春丽再一次为了春喜惹自己不高兴。 发现小姐对自己不满起来，春丽赶紧道：“是，小姐。”小姐对春喜（肖文卿）是严厉苛刻了点，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她不能当面违背小姐的话。 知道春丽幸福与否都掌握在何大夫人手中，肖文卿对春丽爱莫能助，只好深深望着她，用眼神述说自己对她的歉意。 春丽和肖文卿在一起伺候小姐两年多，知道肖文卿秉性，在何大夫人不注意的时候朝着肖文卿摇摇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再提起。事后小姐觉得有些亏待她，想把她抬妾，是她不争气，不能让姑爷欢喜，辜负了小姐的美意。抬妾不成，小姐将她的月钱提高到和紫姨娘一样，经常赏赐她金银丝绸，让她随意使唤撷芳院的丫鬟婆子们。她成了没有妾室名分的妾室。小姐承诺，等再过两年，如果自己还是无法怀孕，就不让她喝避子汤，让她怀孕生子，生下的孩子就放在自己名下当嫡子嫡女养。小姐如此待她，她满足了。 ○○○ 尚书府后宅最大的正厅里，一众贵妇人们还在喝茶闲聊，等待男人们下朝赶过来，然后正式拜寿、开宴席。正厅周围除了丫鬟媳妇婆子，就是一些感觉无力气闷，走出来说话散步的各家姑娘和她们带在身边的丫鬟。 “紫绫，紫苑，你们两个过来这边说话。”一名站在正厅西侧一颗青松下说话的华服少女朝着肖文卿这边招手，她的身边有三名衣裳华贵的年轻姑娘。 刘紫苑立刻低声道：“肖姨，那个说话的是我大姨妈的女儿，蔡家大小姐蔡佳玉，我大表姐。她身边的那三个姑娘我只认识一个，就是她的堂妹蔡雨晴，那个穿着浅绿色衣裳的。”贵族世家之间相互联姻，很多人家彼此间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 肖文卿一边跟着刘紫苑姐妹走过去，一边用心记住蔡佳玉蔡雨晴的名字很容貌，基本上，只要她这样用心记一回，下次看到一定能想起。 “小姐，我们进去找老夫人吧。”春丽道，小姐看着春喜就容易生气，还是和春喜分开比较好。 何大夫人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她必须主动地结识贵族夫人小姐，开拓自己的社交圈子。 “大表姐，我好想你。”迅速跑过去的刘紫绫甜甜地说道，连礼仪都省去了。 蔡佳玉弯腰捏捏刘紫绫的小脸蛋，笑道：“紫绫表妹，半年没有见到你，你变得更圆了。”说着，她两只手都去捏刘紫绫胖嘟嘟的脸。 蔡佳玉的堂妹蔡雨晴笑着对身边的同伴介绍道：“这位就是刘翰林的小女儿，可爱的紫绫姑娘，今年六岁。” “大表姐，好讨厌，不要捏我的脸啦。”刘紫绫叫道，努力挣脱大表姐的魔爪，伸手搓揉自己的脸，然后脸就被她搓揉得红扑扑的了。 “大表姐，雪晴姐姐。”走过来的刘紫苑像个小大人，朝着她认识的两位少女福身行礼。 “紫苑，你身边的这位姑娘就是六姨妈说的肖文卿肖姑娘吧？”蔡佳玉放过刘紫苑，朝着刘紫苑道，“我刚才在屋里的时候，六姨妈就跟我说，肖姑娘带着你和紫绫出去了。”她的母亲是外祖母丞相夫人的嫡长女，向来看不起庶出的姨妈们，所以姐妹情很淡，出嫁之后很少和姨妈们来往。她和刘家的两个小表妹已经半年多没有见面了，要不是这次在兵部尚书府见面，大概需要等到春节去丞相府拜年才能遇到。 “是的。”刘紫苑介绍道：“肖姨，这位是我的大表姐，蔡家的大小姐蔡佳玉，那位是我大表姐的堂妹蔡雨晴，在蔡家同辈姐妹中排行第四。” “蔡大姑娘，蔡四姑娘。”肖文卿彬彬有礼地朝着她们浅浅福身。 “肖姑娘。”蔡佳玉、蔡雨晴福身还礼。蔡佳玉惊讶道：“你叫她肖姨？”那不是长她们一个辈分了？六姨妈明明说，肖姑娘是六姨夫故友之女，应该算是她们的同辈呀。 “母亲让我们这样称呼的。”刘紫苑笑嘻嘻地说道，眼中闪速着“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的淘气。肖姨是四舅看中的女子，将来要做她四舅妈的。大表姐今年十七岁，比肖姨还大一岁，最后还必须叫肖姨一声“四舅妈”。 肖姨…… 蔡佳玉才雨晴面面相觑，马上产生一个联想：六姨夫要把故友之女纳为妾？额，长辈的*，晚辈别乱猜。 蔡佳玉马上很冷静地说道：“紫苑紫绫，肖姑娘，这两位是我的手帕交，镇国将军三女龙雪玲，平南王之长女雪怡郡主慕容如玉。” “龙三姑娘，郡主娘娘。”肖文卿和刘家姐妹一起朝那两位行礼。她们毫无架子地还礼。 这时候，蔡佳玉好像才看到何大夫人，惊讶道：“紫苑紫绫，肖姑娘，这位夫人是你们的朋友？”她没见过这位面容艳而不俗的年轻夫人，她堂妹和雪灵、如玉肯定也不认识，否则她们会主动介绍。 “不认识。”刘紫绫撅撅嘴道，“这人会骂人。” “妹妹！”刘紫苑赶紧阻拦道，“你不可以乱传话，母亲会生气的。”虽然人家死皮赖脸地跟过来，但她们不能说人坏话。 小孩子不会说谎呢。 蔡家姐妹、龙雪玲，雪怡郡主顿时鄙夷地望向何大夫人。她们也许在自己的院子里骂丫鬟下人，可绝对不会在外面说一句带脏字的话。 何大夫人被她们鄙夷的目光望得面红耳赤，呐呐着，不知道要不要介绍自己，或者一言不发，很尴尬地走开。 春丽虽然心中叹气，为她小姐担忧，但一来小姐确实骂人了，二来她人微言轻，在贵族小姐们面前乱说话只会被别人说小姐治下不严。她把请求的目光投向肖文卿，希望她看在主仆曾经的一些情分上，帮一帮小姐。 肖文卿见状，只好解围道：“紫绫，何大夫人性子比较直，因为我的事情说话心中烦躁，一时说错话了，你就别记载心上了。” ☆、第44章 四十七贵女圈子 因为她的事情？ 众人疑惑地望向她，春丽顿时面露感激，何大夫人虽然心中有怒有恨，但不敢面对这些出身高贵的小姐们发作。 “我和何大夫人认识，因为有一些小纠纷，所以她看到我心情就不太好。“肖文卿道，转身望向何大夫人，微微点头，“何大夫人，你身体不太好，还是回里屋歇息去吧。” 肖文卿给了梯子，春丽便连忙道：“小姐，外面有些冷，我们进里屋去。” 何大夫人连续两次被贵族千金们冷落，心中压着一大团火，不过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闻言便道：“肖姑娘，我们距离上次见面有四个多月了，不如，我们找个时间聊聊。”肖文卿现在混得不错，还结识好几位贵族千金了…… 肖文卿听着，微微一笑，道：“何大夫人，真对不起，我离家很久了，十分思念家中的母亲和弟弟们，最近准备回家乡，无法和夫人约时间了。”由于她急着回家，宇轩说等过了年就带她返乡寻亲。西陵在京城千里之外，需要跋山涉水，老天可怜一路顺风顺水的话，估计也要走上一个两个月，也许正赶上她兄弟们参加童试。 “哦，你家在何方？”何大夫人陡然好奇起来，据她所知，肖文卿五六岁的时候就被人转卖了，卖到她父亲府中时是七岁，肖文卿还记得自己的家乡和亲人？不过肖文卿一向聪明，也许记得。 “西陵长河镇肖家村。”肖文卿道。虽然她二岁时和母亲一起随父亲去昌兴，但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乡，更何况她父母担心她忘记家乡，经常和她提起家乡种种呢？ “那很远吧？”蔡家大小姐蔡佳玉关切地问道，在场的小姐夫人大多也就知道琴棋书画，对地理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西陵在那边。 “很远，据说乘船坐车顺风顺水最少也还需要一个半月时间。”肖文卿道，宇轩说，穷人家书生步行进京赶考，都要提前半年才行。 “好远啊。”刘紫苑道。京城和西陵之间一来一去，岂不是最快也要三个月？ “要好久都看不到肖姨了。”刘紫绫仰着脸道，“肖姨，我会想你的，你要早些回来。”我知道，肖姨是一定会再回来的。 肖文卿微微一笑。她能不能回来，那也要看宇轩的努力和宇轩家族是否接受她了。 最好永远别回来，最好死在路上！ 何大夫人阴狠狠地想道。 “小姐，我们回里屋去。”看得见眼前这些贵族千金都无声地排斥自家小姐，春喜便提醒何大夫人。她不希望何大夫人被人奚落，甚至自取其辱。 何大夫人闻言便道：“肖姑娘，那么我期待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说完，她朝着诸位千金小姐微微颔首，由春丽扶着，姿态优雅地离开了。 一个让大家都不太想交流的夫人走了，蔡家姐妹立刻对肖文卿热情起来。龙家小姐出生将门，性格豪爽，在了解肖文卿是已故昌兴知县之女，目前寄住在刘翰林府，立刻热情邀请肖文卿到她家住两天再离开京城。雪怡郡主刚满十五岁，性格活泼，和刘家小姐妹很有话说，在和肖文卿稍微熟悉后，也变得多话了。 几个少女站在清松下说话，胖嘟嘟的可爱小紫绫成了她们共同的玩偶，甚至被她们抱起来玩耍。她们这里说得开心，逐渐吸引了其他少女们过来凑热闹。少女们相互介绍自己认识的，结识新朋友，很高兴地通过这种方式开拓自己的交友圈。 肖文卿在这里认识了京城三分之一高官的嫡女千金，而她们对肖文卿的印象都很错。由于其中一人询问肖文卿是如何被亡父故友刘翰林收留的，肖文卿回答，她六岁拐卖，在一贵人府上做丫鬟，三个多月前幸运地被刘翰林夫妇发现，脱了贱籍回归良籍；她已经和远在西陵的母亲联系上了，打算年后返乡。 关于自己的经历，肖文卿认为迟早会被人问起，与其精心编织谎言，不如实话实说。凌宇轩也认为，京城就这么大，贵族世家手中都有各自的情报网，有心想知道一件事情，多少都会查到一点，所以欺骗反而会让他们心生芥蒂，对以后肖文卿进入贵妇阶层不利，赞成有人问起就含糊回答。贵族千金们大多八面玲珑，对这类事情虽然非常好奇，但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做丫鬟？”蔡雨晴脑筋动得快，立刻问道，“莫非你原来是何大夫人的丫鬟？”要不然何大夫人怎么会认识第一次出现在贵妇贵女社交圈的肖文卿，还对肖文卿态度恶劣？ “正是。”肖文卿点头道，尽管心中很紧张，但努力保持不吭不卑的平静神态。 做过丫鬟？ 有贵女不愿接受当过卑贱丫鬟的肖文卿，皱眉头了，不过也有贵女对能在短短几个月内拥有不输于她们气质的肖文卿更加感兴趣。所谓英雄不论出身，当朝太-祖还做过别人家马夫呢，更何况肖文卿原本出身官宦世家，先祖高祖父曾祖父和父亲都当过官？ “肖姑娘，你六岁被拐卖，怎么还清楚得记得自己的身世和家乡的？”蔡佳玉关切地问道。肖文卿是她六姨妈带进来的人，两个小表妹看起来对肖文卿很亲昵，她多少要给些面子。 蔡家嫡系大小姐、刑部尚书孙女一开口，原本打算不理睬肖文卿的贵女又变犹豫起来。 “蔡大姑娘，文卿不敢忘记祖先。”肖文卿恭谨地说道。 “肖姑娘天资聪慧，想来幼年时便受过父母教导；刘翰林家不愧是书香世家，非常善于教导学生。”蔡佳玉夸赞道，顺便把六姨夫家也夸赞一下。 “是呀，是呀。” 众贵女纷纷点头。如果肖文卿天赋平庸，估计刘翰林夫人再怎么调-教，也不可能在短短三个月里把做过丫鬟的肖文卿调-教成大家闺秀。刘翰林之父生前就担任国子监祭酒，京城不少官员都是他的学生。 刘紫苑仰着头得意道：“肖姨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我背书每次都输给她；肖姨学弹琴，一首曲子只要听过两三回就能完整地弹奏出来；刚学会下围棋没几天，肖姨就能一个人复盘。”柳姨娘也教导她谈琴，可是到现在，她的弹琴水平已经比不上肖姨了。 真的？ 众家千金贵女顿时震惊地望向肖文卿。六岁被拐卖，十年后，只花了短短三个月时间就追上了她们学业的平均水平？若是她没有被拐卖，原本家境又可以让她机会学习，她岂不是可以媲美古代闻名的才女们？ 肖文卿微微羞赧地笑笑，道：“紫苑，你太夸赞我了，小心把牛皮吹破。”她也有些纳闷，自己原本是聪明没错，但并没有这么好的记忆，可是自从做过那个噩梦般的预言梦，自己的记忆力比原来好了很多，真的接近传说中的过目不忘了。 “十二月初八，我家腊梅盛开了，我打算请客。肖姑娘也来吧。”崔家大小姐笑道，“各位姐妹，等我的帖子哦。”她和姐妹们在花园里歇了一会儿就过来，然后就被吸引到青松树下来了。 “要有梅酒。”和崔家大小姐很熟悉的一位千金贵女笑着说道。蔡家大小姐和崔家大小姐都表示接受肖文卿，她们这些家世不如她的当然要随同了。 “希望不要作诗。”不会作诗的少女叫道。 “紫苑，肖姑娘可会作画？”蔡佳玉笑着询问刘紫苑道，问肖文卿本人的话，肖文卿肯定会谦虚地说不擅长。 “我母亲说，肖姨花最擅长作画，画作很有意境和神韵。”刘紫苑回答道，她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不过自从遇到肖姨，她才知道世上真的有天才，而且还是很勤奋的天才。 刘紫绫立刻添油加醋道：“肖姨绣的青松仙鹤图，好漂亮。我娘说，她自愧不如。” 肖文卿被这对姐妹俩夸得微微低下头，脸上泛起了两朵红晕。她有些怀疑刘夫人叮嘱刘紫苑刘紫绫，要在别人面前适当地替她说好话，看准机会宣传她的优点。 “青松仙鹤图？莫非是特地为了兵部尚书夫人六十大寿绣的？”崔大小姐惊讶地问道。夫人们的庆生做寿，貌似有一半的小姐送到寿礼都是自己的绣品。 肖文卿微微颔首，道：“是的，文卿暂住刘翰林府，身无长物，也不能让刘大人刘夫人再为文卿破费置办礼物，所以文卿就绣了一幅绣品充当寿礼。” “好想欣赏一下肖姑娘的绣品。”崔四小姐立刻走到一名红衣少女面前，涎着脸道，“晚霞，你去和你祖母说说，把肖姑娘的寿礼拿过来让我们大伙欣赏欣赏。”肖文卿是新人，她们对她好奇，也想多了解她一些。 展夫人的嫡孙女，展家二小姐展晚霞立刻道：“我这就问祖母要去，你们等我。”说完，她笑着轻快地往正厅那边走去。 “这……”肖文卿急切道，“文卿女红拙劣，不敢污了大家的眼。” 崔四小姐笑道：“连刘夫人都说自愧不如，你的绣工绝对在我们绝大多数人之上，拿出来让大家欣赏不丢脸。” 蔡家大小姐蔡佳玉笑着安慰肖文卿道：“其实，我们的女红也都是平平，远不如府中的针线娘子。”大家闺秀有几个是真正精通女红中馈的？她们擅长的是治家和社交。不会这两样的，无法成为夫婿的贤内助。 展家二小姐进去不一会儿，一个婆子匆匆往前院去，一会儿就拿着一个方形锦盒返回来。她没有直接拿给众家小姐看，而是进去里面。良久，展二小姐捧着那方形锦盒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 “肖姑娘，你的青松仙鹤图里面的夫人们都欣赏过了，都说是难得的精品。”展二小姐说道。 肖文卿听了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听说里面见多识广的夫人们都说这是精品绣，众家小姐更是兴致勃勃了。蔡佳玉打开展二小姐手中的方形锦盒，将里面折叠起来的绣品拿出来打开，展示给众人看。 “不错，真漂亮。” “青松苍郁象征青春不老，两只仙鹤翩翩起舞，一只的左翅搭着另一只的右翅，莫非象征展尚书和展夫人？” “文卿姑娘，是你自己设计绣花图样？你太厉害了。” “文卿姑娘，我也喜欢刺绣，哪天你到我家来，我们一起研究刺绣。” “文卿姑娘，你绣得真好看，能不能教教我？” …… 看着一众贵门千金夸赞自己的绣品，还有人热情邀请自己，肖文卿知道，她们暂时接纳她了。 ☆、第45章 四十八丞相一家 贵女们在院中快乐地交谈着，前院快步走来几个婆子，到正厅拜见老寿星和众家夫人，说老爷公子们已经陆续下朝了，很快，其他和老爷公子交好的官员们会过来给老寿星拜寿。老寿星需要准备准备，去前堂接受众人的正式祝寿了。 坐在里面交谈的夫人们纷纷走出了正厅，少女们也陆续返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兵部尚书夫人展氏右手拄着杖端雕刻寿星托桃的红木拐杖，朗声笑道，“各位夫人们，请随我去前堂坐坐。”她的嫡孙女展二小姐展晚霞扶着她的左手臂。 “老寿星先请。”众贵妇贵女齐声说道，簇拥着老寿星，如众星捧月。在后院附近的一些夫人和贵女得到通知，也陆续赶过来了。 人生难得有此风光的展老夫人开怀大笑，领着一众人去前院，接受客人和儿孙们的祝寿。 前院的仆人看到后院走来了一大波妇女，马上敲锣打鼓，吹走欢快的祝寿曲，府门外更是噼里啪啦地响起鞭炮声。 前院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大厅正面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红底泥金黑“寿”字，左右对联是：松峰批岁月开筵依北极如梅花挺秀，鹤语寄春秋祝寿颂南山似松柏长青。大厅上首位摆放着一张紫檀木长方桌，左右两边各放了铺着锦绣紫檀木太师椅，下面两边摆放着二十几张高背紫檀木座椅，座椅之间隔着紫檀卷草纹茶几。 展尚书已经换下了朝服换上紫色锦袍，带着儿子孙子们站在正厅之上了。儿孙们见到展老夫人过来，纷纷见礼；展尚书见到妻子过来，笑着祝她六十大寿安康如意，领着她坐上左边的太师椅，然后和同辈的、品阶高的夫人们寒暄，请她们左边坐下，最后自己坐到了右边太师椅上。展家的几个儿子媳妇热情得招待着来到大厅的男客和女客，丫鬟们鱼贯而入，给老爷夫人和有资格坐下来的客人们上茶。 同辈的夫人们在后院正厅已经给展老夫人拜过寿了，便不再拜了，各自坐在下面的椅子上，望着晚辈们给老寿星拜寿，对她们品头评足。年轻的夫人和贵女们依次上前给老寿星拜寿，同时拜见展尚书，然后或者留在大厅里看热闹，或者去后院等待酒宴开席。更多的客人（大部分是因为上朝而来迟的官员）带着儿子前来拜寿，兵部尚书府的前院大厅中顿时人头攒动。 左边坐着站着女客，右边坐着站着男客，不过也有夫妻肩并肩站到了男客一边或者女客一边。年轻未婚的公子小姐们趁机望向对面，大致，只要看对眼，只要双方家世般配，他们向父母提出，父母们会考虑结亲。 欢快的鼓乐声中，外面的家丁每隔一会儿就开始向内通报，谁谁谁来了。兵部尚书是个正二品的实权高官，夫人做六十大寿，前来拜寿的非常多。很多需要等到下朝才能来的男客们单身或者带着儿子到了，早一步到的夫人们又带着女儿过来和他们汇合，大厅里热闹非凡。身份地辈分低的客人，因为大厅挤不下不得不被请到旁边小客厅等待酒宴开席了。 在前来祝寿的男客中，肖文卿看到了何俊华，她曾经的姑爷。何俊华拜过寿之后走到女客当中，和他的妻子何大夫人站在一起。何大夫人低声和他说了两句话，他立刻抬头望向肖文卿这边，面露惊讶。肖文卿发现这个虽然谈不上衣冠禽兽，但风流好色、随意践踏丫鬟的男人望向自己，冷冷地别开脸。她已经公开承认她做过丫鬟了，谁也不能利用这个伤害她。至于她曾经嫁过人，后来又被夫家放掉这种不名誉的事情，她相信凌宇轩早就考虑好对策了。 “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凌大人到，翰林院侍读学士齐大人到，黑衫军参将龙大人到。”站在大厅外的一名家丁大声通告道。 大厅众人的眼睛纷纷转向了那边，站在兵部尚书身边的展飞扬（四俊之一）立刻快步走出大厅迎接。今日真是大喜的日子呀，皇上亲封的京城四俊齐聚兵部尚书府了。 四名相貌英俊、身姿英挺神采飞扬的青年一起走进了大厅，一时间，仿佛日月辉光都凝聚在他们的身上。 “宇轩祝老夫人青春常在，笑口常开。”最右边的凌宇轩笑着向兵部尚书夫人拱手躬身。兵器为不祥之物，他今日没有佩戴他的长剑。他头戴束发金冠，身穿领口袖口绣着蔓藤缠枝的紫红色锦袍，腰间束着扣玉环的紫色锦带，系了一块羊脂镂空玉佩，看起来温润高贵，富贵逼人。 “少陵拜见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凌宇轩左手边的黑衣青年说道，抱拳躬身，英姿飒爽。 “云深祝老夫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凌宇轩左手第二位的月白锦袍男子温文尔雅地拱手作揖。 “好好好，你们都起来吧。”兵部尚书夫人大笑着，伸手示意他们直起身来说话。 混在人群中的肖文卿立刻认识了京城四俊除凌宇轩之外的其他三人。看他们四人一字排开地站在大厅上，她觉得京城四俊名副其实。凌宇轩，如此光鲜英俊前途无量的人，执意要娶她，给她承诺，并开始步步筹谋，对她该是如何的情深意重？她此生无以为报，唯有努力成为他的妻，相夫教子，爱他，陪伴他一生一世。 京城四俊杰中，凌宇轩是升迁最快的，目前已经是从三品的高官了。三品官，在京城前来拜寿的人中应该有座位。凌宇轩有座位，同来的齐云深和龙少陵总不能站着吧？兵部尚书为难地望着右边那近七八张还空着的位置，不知道怎么才能挪三个出来给四俊中的三俊坐。 凌宇轩看出尚兵部尚书的心思，马上笑道：“我兄弟们年轻，应该尊老爱幼。”说着，他拉拉和自己相约一起过来拜寿的齐云深龙少陵退到了右边男客当中。同为四俊的展飞扬立刻和他们站到了一起。 兵部尚书闻言，顿时轻舒一口气。大厅上摆放的那些个座椅，大多已经预先安排好了客人，而且今天客人多，已经基本无法再增加座位了。 客人们陆续前来，只是因为某些人还没有赶来，而且还未过正午，大家便在大厅聊天。 镇国将军大人到。 礼部尚书大人到。 太子少师大人到。 詹事府詹事大人到…… 除了和兵部尚书政见不和的，或者私下结怨的，或者没有资格的，或者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来的，收到帖子的客人基本都到了，没收到帖子的也走关系，通过有帖子的一起混进来了。 丞相大人和夫人到…… 接近正午，兵部尚书大人和夫人准备请客人入席，大厅外传来了他们等待的最后一对贵客。 “凌大人，凌夫人，你们两位可是姗姗来迟呀。”兵部尚书满脸笑容地快步迎了上去。 “丞相大人，丞相夫人大驾光临，令鄙府蓬荜生辉。”兵部尚书夫人也站起来迎接一品丞相夫人。 丞相凌钰六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清矍削瘦，上眼皮有些耷拉，看起来眼睛是三角的；他的鼻端微微下勾，是俗称的鹰钩鼻；他的唇形很薄，上唇胡须很短，下巴留着五六寸长的花白清须。他身穿宽袖紫色锦袍，脚上穿着紫色闪银云纹的布靴，整个人看起来就比别人高贵了不少。 肖文卿扎在人群中悄悄端详丞相大人，试图想象凌宇轩到了六十岁之后的模样，她觉得，那时候的凌宇轩和此时的丞相不相像，尤其是鼻子形状完全不同。 肖文卿再望向丞相夫人。丞相夫人也是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了，她保养得好，肌肤白皙，虽然有皱纹但皮肤水润有光泽；她面容圆润很有福态，上眼皮也有些耷拉，不过远不如丞相大人，可以看得出是明显的杏眼，想来年轻时也是个很标准的美人。 岁月不饶人呀，大庆皇朝一对相当尊贵的夫妻，现在容貌已经无法让人回忆起他们年轻的风采了。宇轩长得不像他父亲，也不像他母亲，难道像第三个人？ 去母留子…… 肖文卿在暗暗打量丞相夫妻，越打量越起疑心，尤其是想起了去母留子这种事情。 大厅里，丞相夫妻和兵部尚书夫妻已经寒暄完了，其他身份高的老夫妻也过来和他们寒暄。 刘翰林已经拜过寿了，和自己的妻子女儿们站在女客的一边，看到岳父岳母差不多要寒暄结束，便道：“雅静，我们过去拜见二老。” 翰林夫人刘凌氏雅静低声道：“文卿，我要过去拜见父亲和母亲了。”说完，她带着刘紫苑和刘紫绫跟在刘翰林身后过去。差不多是同一时刻，凌宇轩从男客中走出来，另外三对夫妻带着儿女，纷纷来到丞相夫妻面前了。 “父亲，母亲。” 围上去的三对夫妻和唯一的单身者凌宇轩对着丞相夫妻躬身施礼。 “外公，外婆。”五个年龄从二十到六岁的少年少女向外祖父外祖母行礼。 丞相凌钰生有四子八女，嫡长子二十三岁那年病故，没有留下一男半女，次子三岁时夭折，八个女儿没了三个，膝下现有两子五女，其中长女和幼子是嫡生，其他的全是庶出。 “哈哈哈哈，你们统统免礼。”凌丞相大笑道，“往日里不容易同时看到你们，今日托老寿星的福，我们一家团聚了。”他大笑起来，倒是多了几份和蔼慈祥。 丞相夫人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望向女儿女婿们，颔首道：“你们都起身吧。”说完，她对蔡佳玉之母，自己的嫡亲女儿道，“雅芬，佳玉越来越漂亮了。”然后，她又一脸慈祥地对其他庶出的女儿们道：“你们的孩子也都很不错。”越是大家主母，在公开场合越要坐到公平慈祥。 “各位，寿宴可以开始了，请大家去隔壁花厅入座吧。” 兵部尚书大笑着，和夫人老寿星一起邀请客人们入席吃寿宴。 觥筹交错，主宾尽欢。 ☆、第46章 四十九丞相夫人 目前，暂时被京城的世家夫人小姐们接纳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肖文卿坐在回去的轿子上，紧绷了大半天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了。晚上梳洗过后，她让水晶把刘夫人借给她的古琴拿来，开始铮铮铮地弹奏。和贵妇贵女们交流，写诗作词绘画弹琴下棋这些都是免不了的，她必须多练习才行。 “肖姑娘，你早些歇息吧。四舅老爷都说了，要你张弛有道，别把自己绷得太紧。”等肖文卿弹奏完一首曲子，丫鬟水晶便上前劝说。丫鬟玛瑙已经给床铺好了。肖文卿不需要丫鬟守夜，只要她睡下，她们两个丫鬟便可以去隔壁歇息了。 “我知道了。”肖文卿道，将手指上的义甲一枚枚取下来，然后自己稍微搓揉一下手指。 水晶上前把弹琴用的义甲收起来，然后取来一块红包把梧桐古琴盖上。梧桐古琴是她家老爷祖上传下来，夫人因为肖姑娘学琴有所成暂借给肖姑娘用的。 起身走进梨花海棠拔步床，肖文卿由两个丫鬟伺候着躺在床上。水晶道：“肖姑娘，奴婢和玛瑙就睡在隔壁，有事情一定要叫我们。”她这也是每天临走前的说说，肖姑娘从来没有半夜叫她们起来做事过。 ”嗯。“肖文卿应声道，看着床帏内的烛光转移，逐渐变得黑暗。 按照习惯，肖文卿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回思今日一整天发生过的事情，反省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 京城四俊，她没有想到宇轩居然非常有名，虽然不沾惹女子，还是被好多女子倾慕着。他戴金冠束玉带穿紫红锦袍非常适合，英俊中透着贵气，儒雅中透着英气。宇轩，宇轩…… 想到凌宇轩为自己所做的安排，肖文卿坚信他们一定能克服两家之间巨大的门第差距，缔结为夫妻，拥有美好的未来。 男人很少管后宅的事情，她若是成功嫁进丞相府，相处时间最长的应该是丞相夫人了。 肖文卿开始回忆除刘夫人凌宇轩之外的凌丞相一家。 凌丞相已经位极人臣，再利用儿女婚事谋取权益，皇上怕会很不高兴。他官海沉浮几十年，不可不为老奸巨猾，应该会把媳妇人选定为普通世家之女，拥有清誉，无实权的那种人家最好。 丞相夫人……从面相上看，丞相夫人不是好相处的人，就刘夫人今日和往日的只字片语，肖文卿知道丞相夫人不会有刘夫人对待柳姨娘女儿的心善和宽容。 丞相有五个女儿，除了嫡长女嫁得好，庶出六女儿因为是续弦，其他的三个女儿全都嫁出了京城，据说夫婿家世都还可以，但夫婿人品都不怎么样。已婚的庶出儿子，岳家懦弱妻子胆小，她会如何安排唯一嫡子的婚事？虽然宇轩的婚事要看皇上的，但那应该也就是禀报一声，皇上不会故意反驳丞相夫妇的决定。 嫡子…… 想起今日看到的丞相、丞相夫人以及他们的儿女，肖文卿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宇轩的身上看不到丞相和丞相夫人的影子；宇轩不像他庶出的三哥，只有眼睛和庶出的六姐（刘夫人）一样都是丹凤眼。 作为一个擅长绘画的人，肖文卿很容易辨识人、物，她就是依靠这种辨识能力，在第一眼的时候就发现前何御史花园出现的黑衣蒙面人和凌宇轩假扮的赵明堂是同一个人。她这种辨别能力，在凌宇轩恢复真容和真的赵明堂一起回赵家，瞬间也发挥了作用。 ○○○ 次日清晨，肖文卿给刘翰林夫人请安。刘夫人笑着对肖文卿道：“文卿，你天生就属于贵人。昨日，你知道有多少夫人向我询问你的事情吗？”当贵妇贵女们对某个原本身份不算特别低的少女感兴趣，那少女就有可能被她们接纳。文卿被京城贵妇贵女圈子接纳，她娘家再复兴成功，她嫁入丞相府的几率就有一半了。剩下的另一半，就要看凌宇轩的决心和魄力了。 肖文卿恭谨地起身给刘夫人再施一礼，感激道：“文卿初来刘府，诸多无知，全赖夫人照顾。文卿能有今日，也都是夫人热心周旋之古，请夫人受文卿一拜。” 刘夫人立刻笑着伸手把肖文卿扶起来，道：“我给你的帮助只是稍微的教导和机会，你能成功全是你的聪明才智和勤奋好学。只要你家兄弟们能够崛起，我家四弟娶你进门应该不会有太多周折。” 刘夫人虽然是生活在后院的妇道人家，出嫁前也没有见过权贵们的明争暗斗，但多少知道，父亲凌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树大招风，知道除了嫡子嫡女外，其他的儿女都只能和三流的世家子女联姻。她出嫁时，夫婿还是个翰林院的小主薄，她成为四品夫人全是她夫婿后来的努力和机缘。四弟宇轩，如果主动找一个娘家势弱的官宦世家之女，她相信首先皇上会允许，四弟坚持的话，父亲也会允许，只要父亲允许，嫡母哪怕有再多意见也没有用。 “文卿，将来你回到京城和宇轩成亲，就把我刘府当作出嫁的地方吧。”刘夫人道，“我知道你在京城有干娘，可是从我府中出嫁，更有利于你在京城贵妇中站住脚。”肖文卿将来远嫁到京城，拜堂成亲前总要有个地方落脚。赵家是平民，根本招待不下，也招待不起客人。 “好。不过文卿不敢忘恩忘本，如果文卿真能如愿嫁给凌大人，请夫人允许我把干娘和大哥请来参加文卿的婚宴。”肖文卿脸上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微微低下了螓首。 “嗯。”刘夫人笑着颔首。四弟宇轩为了让她配合他的计划，把他和肖文卿结缘的事情和盘托出。她这才知道肖文卿嫁过人，嫁得还是四弟。四弟自幼得不到母亲的关怀，顶着赵家儿子的脸获得赵母的关爱，心中一直对那赵家母子羡慕着，她请赵家母子，不太在意世人眼光的四弟会高兴。 喝了一口热茶，刘夫人谆谆教导道：“文卿。媳妇侍奉公婆是孝道，是天职，你若嫁丞相府，就要伺候我母亲了。她那人其实不好相处，你要为了四弟多忍受一些。不过，如果她太过分了，你也别一味忍受，可以告诉四弟。” 肖文卿惊讶地眨眨眼，这样不好吧？ 刘夫人看看左右，低声道：“我四弟从小聪明，很多事情别人不说，他也能察觉得出来，更何况他现在是龙鳞侍指挥同知，有自己的属下和亲信。所以，如果母亲和妻子发生冲突，只要确实是母亲的不是，他不会愚孝。”母亲讨厌，不，应该说憎恨这个儿子，所以身为儿子的四弟应该会有所防备才是。 肖文卿顿时听得糊涂了。 “文卿，你也是聪明的人，也许你在丞相府生活几个月，就会有所发现了。”刘夫人微笑道，“我这出嫁女，就不掺合丞相府的事情了。”她转脸对自己贴身丫鬟道：“胭脂，去把棋盘拿来，我要和文卿姑娘下一盘棋。” 肖文卿心中一动，便道：“夫人，文卿擅长作画，观察事物。凌大人和我大哥第一次同时出现在文卿面前，文卿就发现其中端倪了。” “哦？”刘夫人有些惊愕地望向肖文卿。肖文卿虽然无疑是聪明绝顶的，但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丞相府的某个秘密。 肖文卿犹豫了一下，道：“昨日，凌丞相一家人相聚在兵部尚书府上，文卿斗胆观察你们。凌大人和夫人一样长着丹凤眼，丞相夫人却是杏眼，丞相大人的眼型我看不出来，凌寺正大人的眼型是柳叶眼。”（凌寺正，即丞相庶出三子，大理寺寺正，六品官员） 由于肖文卿看到的是凌宇轩和刘夫人走得很近、感情深厚，所以她现在怀疑，凌宇轩和刘夫人是同父同母的姐弟，丞相可能因为嫡长子体弱多病，抑或是感觉只有一个嫡子对家业和嫡系宗祧的传承都不太安全，所以把幼子凌宇轩放到丞相夫人名下充当嫡子抚养。 现在看来，丞相大人当初的决定是很睿智的，他的嫡长子病故，嫡幼子文武双全才华出众完全能继承嫡系门楣。至于刘夫人现在的暗示，肖文卿更加确定，凌宇轩可能已经知道他的身世了，加上嫡母气量不大，对他不好，他对嫡母的感情就不怎么样了，顶多保持门面上的孝顺。 刘夫人震惊地右掌按住自己的胸口。她没有想到肖文卿观察入微，从细小之处发现了端倪。如此冰雪聪明的人，配自己四弟、皇上亲封的四俊之一，真的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夫人，肖姑娘，棋盘奴婢拿来了。”出去隔壁那棋盘的丫鬟拿来了棋盘和装着妻子的棋罐。另一名丫鬟小心地坐上的茶盅糕点挪到一边，让那丫鬟把棋盘棋子放在罗汉椅中央的矮脚茶几上。 刘夫人打开两个棋罐望望，从其中一个里抓了一把棋子问道：“单，双？” 肖文卿道：“我猜双。”说着，她从另一个棋罐里从中取出两枚黑子。 刘夫人把手掌开，一数白棋子，道：“七子，单，我执黑。”说着，她白棋子有全部放回棋罐中，伸手把装黑棋子的棋罐拿到自己面前。 肖文卿笑道：“夫人请。”她把装着白棋子的棋罐拿到自己面前。 “啪啪啪。”两人下了几个回合。刘夫人这才道：“上一辈人的事情和你无关，你猜到了也别说。你只要知道，丞相夫人要是过分刁难你，而你又无法自保，你要可以直接向我四弟求助，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最后还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说不好。” “嗯，谢谢夫人指点。”肖文卿道，对自己将来的生活又多了一份信心。 ☆、第47章 五十美好未来 “肖姑娘，崔家大小姐派人送赏梅诗会的请柬来。” “肖姑娘，蔡家大小姐派人送来一对五彩云鹤纹花瓶，说让你插花用。” “肖姑娘，蔡家四小姐派人送来请柬，请你去她那边做客。” “文卿，展夫人的嫡孙女晚霞姑娘很佩服你的刺绣手艺，送来帖子，说打算十二月二日过来拜访求教。” …… “文卿，雪怡郡主居然也派人送信，请你过去做客。”刘夫人笑眯眯地说道，将一张粉红色泥金请柬递给从蔡家四小姐那边回来就过来给自己请安的肖文卿。肖文卿在兵部尚书夫人的六十大寿那天，给众家夫人和小姐们留了个好印象，所以那次之后，陆续有世家千金和肖文卿交往了。礼尚往来，她四弟凌宇轩立刻送来一笔钱和一些精美礼物，供肖文卿和别人礼尚往来用。只是肖文卿一下子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他本人倒是不方便三天两头过来了，只能派便衣属下送信给肖文卿，聊表相思意。 肖文卿一愣，道：“刘夫人，我和雪怡郡主只见过一次面，说过三句话。”雪怡郡主慕容如玉的母亲是当今皇上的长女景康公主，父亲是安南将军。如此尊贵的郡主娘娘怎么可能邀请她做客？ 刘夫人笑道：“文卿呀，其实，圈子外的人想要被圈子里的人接受非常不容易，你目前还没有吸引世家小姐们兴趣的家世。不过呢，由于你是我带进来的，紫苑紫绫又强烈表示喜欢你，所以蔡家两位姑娘多少会帮衬你，和她们交好的一些姑娘们看得出来她们想把你接纳进她们的圈子，而且你也确实有才情很容貌，也会帮你一把。” 她低头看看肖文卿手中那份散发香气的粉红色泥金请柬，猜测道：“雪怡郡主手帕交很少，也不是很喜欢和世家女们走动，她突然邀请你我怀疑是四弟托齐公子帮忙了。”她四弟为了能顺利娶文卿为妻，为了文卿将来能适应丞相府的生活，大费周章，文卿也在努力，她希望他们最后能如愿以偿。 肖文卿秀美的脸上顿时漾起甜蜜的微笑，如水般的双眸流转万千柔情。“齐公子是雪怡郡主的未婚夫，凌大人和齐大人同为京城四俊之一，私下里可能有交情。”她说道。宇轩一直在帮她进入京城贵族世家的夫人小姐圈子，让她能适应将来贵妇人的生活。宇轩，总是未雨绸缪，她只要按照他的安排一步一步往下走就行了。 “不错，你惊人的记忆力让你很容易就猜到其中的关节了。”刘夫人颔首道，“等到半数以上的世家小姐们接纳你，你嫁给我四弟之后才能很快融入到官夫人的圈子中来。” 顿了顿，她继续道：“丞相府虽然不需要媳妇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需要有个能被其他夫人小姐接纳，关键时刻能通过夫人们之间的关系帮助自己儿子的媳妇。”永远不要小瞧了裙带关系和枕头风，后院夫人们在自己丈夫面前关键时候提起，会让其他夫人的夫婿获得升迁、被重用的机会。 “文卿明白。”肖文卿道。她知道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会被现实消磨掉，她既然想嫁给凌宇轩，就要努力适应他那个阶层的生活，做好他的贤内助。 “你回房歇息吧，午后过来。我让人叫了霓裳衣坊的罗师傅，让她给你量尺寸，给你一套新衣裳。”刘夫人吩咐道。 由于肖文卿逐渐开始和世家千金小姐交往，需要更多得体的衣裳和配套的首饰，她四弟送过来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请她照顾肖文卿。银两不够的话通知他一声，他派人再送些过来。五千两白银，对四弟这个当了几年黑衫军小兵，然后才加入龙鳞卫，一步一步升迁到从三品龙鳞卫指挥同知的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 “夫人，文卿觉得文卿冬季穿的衣裳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做。年后开春，文卿就要返乡寻亲，那些衣裳也用不上。”肖文卿很委婉地说道。她在赵家做女红的时候，干娘就说过，霓裳衣坊是京城最大的制衣工坊，专门为达官贵人命妇小姐们裁制衣裳，普通一件男式袍子手工钱就相当于赵大哥半年的薪金。那时赵大哥半年的薪金是三十两，做一套繁琐的女装，那得需要多少工钱？太浪费了。有些衣裳的式样，她仔细看过一遍就能做出来，相信手艺未必比霓裳衣坊的绣娘裁缝差。 “文卿，这次做的是过年的新衣裳。我府中人的衣裳，针线房的娘子们已经在做了，只是你的，还需要另外做一套全京城最新款的。在京城，只有霓裳衣坊的裁缝师傅才能根据主顾的身形气质设计全新的衣裳。” 刘夫人劝说道，“我知道你女红好，看着别人的衣裳款式就能做出来，只是距离新年不到二十天了，你一个人赶不出那种华贵的衣裳。你现在还需要参加其他世家千金举办的棋会、诗会、赏花、小宴等等，也没有时间做。”衣裳缝合很简单，可是衣裳上的各种繁琐刺绣绝非十天半月之功。文卿现在是世家小姐们很感兴趣的人，各种社交活动很频繁，她还是个新人，找理由推托不去不好，也违背她和她家四弟的初衷。 肖文卿想想也对，便只好答应。她做了十年丫鬟，省吃俭用也就攒了不到二十银子，最是知道钱财积攒的不容易，做不到像京城贵妇贵女那样为了面子大把花钱。更何况她目前所用钱财都是宇轩送过来的，她使用的时候总是有些惭愧。 下午时分，估计着刘夫人已经午睡醒来，肖文卿将正在阅读的书收起来，让水晶把自己的妆容重新弄一遍，然后过去刘夫人那边。 霓裳衣坊最好的裁缝师傅罗师傅带着一名裁缝娘子过来。裁缝娘子替肖文卿量尺寸，罗师傅观察肖文卿的举止言谈和气质，最后和刘夫人商议衣裳所用布料，大致款式，衣裳刺绣，各种细枝末节，良久才离开。 ○○○ 十二月下旬，肖文卿终于收到了一份她翘首以盼很久的书信。这份书信是她母亲肖宁氏亲手写的，厚厚的一大叠，数数有二十几张，里面除了写满对女儿的思念，还有家中的近况。 肖宁氏带儿女扶棺回乡，不慎把女儿弄丢了，日夜痛苦悲伤。她一妇道人家，也没有办法出远门找女儿，只好把找回女儿的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儿子和女儿一样天资聪慧，她很努力地培养教导儿子，希望他能子承父业，科考入仕，将来做大官，有能力寻找失散的姐姐。 肖家嫡系有不少房产田地，在肖文卿父亲带着妻女去昌兴赴任的时候委托家中一名老管家和肖姓家族两位长辈代为管理。肖宁氏扶棺回乡，还带着一个刚满一岁的幼子，于是有人起了贪恋，制造阴谋试图抢占嫡系房产田地。肖宁氏虽然夫婿病故，但她依然是朝廷敕封的从六品安人，不是普通寡妇可以任由夫家欺负。她请来镇长族长，还有西陵县知县，堂堂正正地揭露某些人的阴谋，把自家的房契地契全部索要回来。 肖氏远支有一对父死母亡的孤儿兄弟，肖宁氏看着可怜，而那对孤儿也有几分聪明，便收为螟蛉义子，一并培养，为找回女儿增加人手，也为自己肖家嫡系增加复兴的几率。 她收养的长子肖文桦，今年十六，九月出生，次子肖文枫十四岁，所以今年十六岁，七月份出生的女儿肖文卿是弟弟们的姐姐。 三兄弟都在隔壁村子的私塾读书，准备来年参加童子试。嫡子肖文聪过年才十一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肖宁氏很担心小儿子太过聪慧会被天妒，建议他十四岁之后再参加。可是肖文聪倔强，执意要参加，而且私塾东家的一名禀生（秀才中成绩最好的）也推荐他了，所以她只能允许他参加童子试。肖宁氏在信上说，肖文聪在学业上太过顺风顺水，她个人希望这今年才十岁的孩子能落榜，受一些挫折。 肖宁氏在信尾上很急切地询问肖文卿，什么时候回家？ 家里一切都好呀…… 看着家信，泪如雨下的肖文卿时而呜咽时而微笑。 “真是太好了。”陪着肖文卿的刘夫人在大致了解肖家近况后，很是高兴，因为只有娘家兴旺，女人出嫁后才能在夫家站住脚。 ○○○ 年尾，商家忙，官府忙，平民忙，家家户户都忙，年味越来越浓了。凌宇轩好像也很忙，已经连续七天没有过来探望肖文卿了。刘翰林每天清晨上朝，要到傍晚时分才能回家。刘翰林府上下事务都有刘夫人操劳，柳姨娘有时候会做她的下手。不过今年，刘夫人没有找柳姨娘，而是把自己府中一些事情交由肖文卿管理，让她熟悉使唤前院后院诸多仆人，了解京城官员家是如何过年的。 购置年货、全府大扫除、画一些年画，写一些对联…… 肖文卿在忙碌之余，派一个婆子去赵家联系自己干娘，约定时间见面，母女两个在京城的徐记百年布行相见。 肖文卿是被写了放妻书的女人，周围邻居都认识她，所以她不便再上赵家了，每次相见干娘就只能用这个办法。赵大娘体谅她的处境，每次都很愉快地赴约。 肖文卿以前只和赵母来过徐记百年布行一次，那时候还是新媳妇打扮，现在则是千金小姐少女装扮，所以布行的掌故和伙计只觉得肖文卿有些面熟，绝对想不出肖文卿做过赵大娘的一个多月的媳妇。他们不明白这位肖小姐为什么每次都要和赵大娘在布行里说很久的话而不买布，不过在肖文卿让丫环水晶送二十几文钱请他们喝茶钱后，就特地让她们母女到后面坐下说话。 “文卿啊，你大嫂怀孕了。”赵母见到肖文卿就喜滋滋地告诉肖文卿赵家的喜事。 “娘，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大哥最近好吗，大嫂身子骨怎么样？邻居们不再用怜惜的眼神看大哥了吧？”肖文卿很高兴地说道。她离开赵家不到一个月，干娘就到翰林府找她，告诉她赵大哥要娶真媳妇了，媳妇是京城内一私塾先生的女儿，知书达理勤快老实，在家很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姐妹。她相过了，虽然很多地方都不如肖文卿，但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不在意未来夫婿面丑，性格沉默。肖文卿那时候得知大哥成亲的日子，便在那一天备了一份礼物过去。 “你大哥一切都好，正式做凤凰山京营的把总了。你大嫂前几日因为头晕犯恶心，找大夫号脉说是喜脉。”赵母笑呵呵地说道，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赵家娶媳妇才一个多月，媳妇在某个下午突然失踪，她给邻居们的回答是，她那总是在御史府上当值的儿子和媳妇相处了几个晚上，一直规规矩矩地，只有兄妹情，没有夫妻缘，她便索性认媳妇为女儿，让这干女儿清清白白地回家乡了。 有人怀疑肖文卿自己跑了，有人怀疑肖文卿出意外了，赵母便把赵家保存的一份有官府盖着大红印的放妻书给邻居们看，邻居们才相信肖文卿真的走了，然后开始怀疑赵明堂因为早年受伤身子不行了，所以才把温柔贤惠漂亮媳妇放掉，为赵明堂可惜。赵明堂再次成亲，现在他新媳妇进门两个多月就传出喜讯，别人才真的相信赵明堂和被人联手用计娶进门的肖文卿没有夫妻缘，纷纷祝贺赵母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可以抱孙子了。 “真是太好了，我回去和给未来的侄女侄子做两套小衣裳。”得知大嫂怀孕，肖文卿很高兴。她虽然和赵明堂没有夫妻缘，但和赵母有母女情缘，也成了赵明堂的干妹妹，自然要亲手作些礼物送给将来的小宝宝。 “不急不急，你最近应该很忙，就别为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操心了。“赵母怜惜道，肖文卿从她家离开的时候，脸颊还是有些圆润的，三个月过去了，她生活在大官家中，面容反而清减了不少。 “娘，宇轩打算在年后送我返乡寻亲，我可能一年半载也不回京城了，所以一定要在离开进城之前给未来的侄女侄子做两套小衣裳。”肖文卿道，趁机把宇轩和自己的返乡计划告诉给赵母。 “你真的要回家乡了？我听说西陵距离京城很远很远。”赵母担心道，“路途遥远，你可吃得消？凌大人说过要送你回去的，他家人可同意了？”这个出门不是十天半个月，家人不担心，出去要一年半载呀，谁家父母随便同意子女远行？ “宇轩说时间他会安排好的，丞相和丞相夫人那边他也会说明的。”肖文卿道，她估计凌宇轩会找借口说出公差，让他父母同意，因为她和他的事情还没有公开，他父母也被蒙在鼓里。 “既然这样，等你们决定还离开的日子就先通知一下我，我好给你们准备写干粮点心。”赵母听罢，点着头道。在她心中，凌宇轩这样的大官简直手眼通天，只要不谋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知道了，娘。”肖文卿道，开始和赵母拉家常，感受母亲的关怀。 ☆、第48章 五十一如隔三秋 大年三十，朝廷绝大部分官员都封印了，开始准备吃年夜饭。凌宇轩却因为是皇上直属的龙鳞卫官员，还是没有放假，只好继续写信派人送过来。 “做官也很辛苦。”肖文卿看完凌宇轩写的信，轻轻摇着头道，把信折起来放进自己袖口暗袋里。 坐在罗汉床上嗑瓜子的刘夫人笑道，“我四弟除了保护皇宫保护皇上，还要替皇上办其他公差，比一般的官员忙，你要习惯。”今年有肖文卿帮助她筹办过年事宜，翰林府的大小事情基本都做完了，就等着前院的翰林老爷和两个儿子说完话，回后院吃年夜饭。 坐在下面铺厚锦缎椅垫座椅上喝茶嗑瓜子的柳姨娘道：“今日除夕夜，不知道凌大人会不会在回丞相府之前先过来一趟翰林府。他已经十天没有过来了。” 肖文卿双颊微热，呐呐道：“凌大人公务繁忙，估计会很晚才能放年假，他应该回丞相府吃年夜饭、守岁。” “四舅好久不来了，我好想他。”坐在母亲身边，和坐在对面的姐姐玩翻花绳游戏的刘紫绫道，嘴里还含着一颗花生糖。她最喜欢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爹娘会带她出去走亲戚，认识很多和自己同龄的小伙伴。 “年初二，娘会带你去外公外婆家，你肯定能在那里看到你四舅。在外公外婆面前，你不能说四舅经常到我家来，更不能说四舅认识肖姨。紫苑也是。”刘夫人突然想到嫡母的势利和刻薄，赶紧叮嘱还不太懂事的小女儿。 “娘，我记住了。”刘紫苑温顺地点点头。 刘紫绫看到姐姐点头，马上道：“娘，我也记住了。” 柳姨娘虽然连在丞相夫人面前露面的资格都没有，但多少也听说丞相夫人的为人，心中为肖文卿将来肯定要受委屈担忧。 肖文卿知道自己家族无权无势，丞相夫人基本不会接受她，觉得凌宇轩姐弟都暂时对丞相夫人保密是对的。等她兄弟开始崛起，等她肖家开始复兴，只要宇轩对她情真，他们必定能克服一切困难结为夫妻。 “夫人，老爷过来了，大公子、二公子过来了，四舅老爷也过来了。”突然间，屋外传来丫鬟的禀报。 坐在屋里喝茶闲聊的众人赶紧起身迎接。坐在罗汉床上里面玩耍的刘紫绫弯腰穿鞋下床，刘紫绫也由她的奶娘伺候着穿鞋下罗汉椅。 “老爷。”刘夫人领着女眷们给进门的刘翰林福身。 “刘大人。”肖文卿对着刘翰林福身道，然后又对面容有些清瘦的凌宇轩福身，“凌大人”，再和刘翰林的两个儿子打声招呼。按照刘夫人对外宣布的关系，她应该称呼和自己父亲是故友的刘翰林为伯父，只是凌宇轩的原因，她一直称呼刘翰林为大人。 “母亲。”刘翰林的两个嫡子给刘夫人行礼，然后又称呼肖文卿“肖姨”，再对父亲的妾室柳姨娘点点头，叫一声柳姨娘。 刘紫绫刘紫苑很乖巧给父亲、舅舅和兄长们行礼。 “六姐。”凌宇轩拱拱手，笑吟吟道，“外面天冷，小弟回家路过六姐府上，过来讨一杯酒暖暖身子。” 刘夫人立刻笑道：“这样呀。赵四婶，你马上去厨房吩咐一下，今年的年夜饭提前开席。”刘翰林府可不在四弟回丞相府的路线上，他分明是好久不见文卿，思念得紧，抓住时间过来探望一下。 站在屋子角落里的一名中年媳妇立刻应声，走出了屋子。 刘夫人迎着刘翰林坐上罗汉床，自己坐在他的对面。等刘家两位嫡公子坐到罗汉床右边下面的座椅上，肖文卿便领着刘家小姐妹坐在了左边的座椅上，妾室柳姨娘便在末座陪坐。 知道在这种时候凌宇轩和肖文卿无法自由说话，刘夫人便替肖文卿问道：“四弟，最近你公务繁忙是不是？我家紫绫已经念叨你整整十天了。” 肖文卿微微低下头，白嫩如脂的脸上泛起一抹羞涩。 众人莞尔。紫绫是个六岁的孩子，她怎么可能连续念叨舅舅十天？刘夫人分明是借着紫绫说肖文卿呢。 凌宇轩深深望一眼肖文卿，回答刘夫人道：“六姐，最近我有些密报要处理，所以忙了些。等年后，我决定请假半年。”他最近的忙不仅仅是日常公务，还因为他要把一些事情提前处理掉，好放心送肖文卿返乡寻亲。因为他的忙和消瘦，连皇上都关心了一句：朕布置给你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 见他不顾刘翰林一家在面前如此看自己，肖文卿知道他思念自己得紧，心中欢喜，忍不住抬头飞快地望了他一眼。 刘翰林夫妇知道小儿女们的心思，相视而笑。刘夫人道：“文卿，你昨日不是说给我家众人做了荷包。呵呵，不好意思，我先开口索取了。” 肖文卿心领神会，立刻起身道：“夫人，文卿已经全部做好了，这就拿来送给你们。”她多蒙刘翰林一家照顾，而自身目前所用的钱财全是刘家和凌宇轩提供的，所以她只能做些女红小物件送给他们表示感谢。 等肖文卿起身要出去，刘夫人立刻道：“四弟呀，外面天寒地冻地上打滑，六姐我不放心，你护送文卿去桂香院一趟。”男女大防，她不应该这样吩咐的，不过肖文卿和自己四弟已经郎有情妾有意，她不忍心看着他们难得见一面，还要被很多人隔开。反正她以前经常做这件事情，现在当着夫婿的面继续做也无所谓了。 凌宇轩立刻起身，抱拳道：“六姐，我绝不辱使命。”他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不明白的还以为他要上战场呢。 看着有心上人却不能时时相见的男子被逼得…… 除了还不懂相思苦的刘家两位小女孩，屋里的人都暗笑不已；肖文卿白皙的娇颜更是红得如充了血一般。 “你们去吧，年夜饭摆在隔壁花厅，你们回来就直接过去。”刘夫人笑着叮嘱道。 “我们知道了。”凌宇轩说着，朝端坐着的六姐夫拱拱手，然后和肖文卿一起走出屋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日不见呢？ 肖文卿心中欢喜，凌宇轩走在她身边，顾不得身后还跟着水晶和玛瑙两个丫鬟，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 肖文卿害羞，不过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因为言谈举止要处处小心，他们两个自从离开赵家后，连手都只抓过两三回。 “文卿，我最近忙公务，希望年后能放心地和你去西陵。”凌宇轩深情地说道，“我决定年后先和父亲说你的事情，获得他老人家的同意，去西陵时直接求亲下聘。”有心爱之人，却不能经常见面，见面了还要遵守各种礼仪，这让他过了年就二十五的青壮男子有多痛苦？ “宇轩，你母亲不会同意的。”肖文卿很高兴凌宇轩如此决定，可是非常担心丞相夫人。由于庶女们对丞相夫人这个嫡母都是敬而远之，刘夫人没有把肖文卿领到丞相夫人介绍一下。就这一举动，肖文卿也知道丞相夫人在丞相府中绝对是个严厉苛刻的人。 “只要我父亲同意了，我母亲就不能不同意。”凌宇轩平静地说道，“丞相府很大，我们住在西边，父母住在东边，除了晨昏定省，平日里都是各过各的。” 肖文卿低声道：“哦。”宇轩把后宅想得太简单了。婆婆管治媳妇有的是办法，冷言冷语，讽刺嘲讽，要求媳妇做各种不可能做的事情，等等。何大夫人在黄林知府是千金大小姐，高嫁到京城前御史何家，面对婆婆还要垂眸恭听，伏低做小，接受婆婆强行安排给夫婿的小妾。她一平民之女，丞相夫人若是讨厌她，岂能让她好过？ 凌宇轩听得出肖文卿“哦”里的担心，安慰道：“一切有我，你不用担心。”他和母亲形同路人，只维持着表面的母子关系。母亲如果做得太过分伤害了文卿，他也不是好说话的。 “嗯。”肖文卿转眸凝望他沉着自信的英俊脸庞，相信他会保护自己不被未来的婆婆欺负太多。 ○○○ 刘夫人院子隔壁的花厅中，肖文卿谦虚道：“大人，夫人，大公子二公子，紫苑紫绫，柳姨娘，新年到了，文卿特地做了几个荷包，让大家带在身上放零散小物件。文卿绣工拙劣，还请诸位不要嫌弃。”她说着，水晶和玛瑙各托着一个托盘走到刘家众人面前，每个托盘里放着五六个精美的荷包。 “文卿的手艺很不错。”凌宇轩赞道，右手把玩着已经悬挂到自己腰间的一个深蓝锦缎绣花荷包。这个荷包是肖文卿给他做的第四个荷包了，上面三个，他都没有舍得用，放在自己的寝室里夜夜睹物思人。 刘夫人拿起水晶手上的红绸荷包，端详上面的刺绣，赞道：“做得很精美。如果这也叫绣工拙劣，我想京城没有几个大家小姐的绣工可以拿得出手。紫苑紫绫，你们以后要多找肖姨，向肖姨学习女红。”嫡母老了，父亲也在衰老，将来凌家都由四弟做主…… “是，娘。”刘紫苑立刻道。 刘紫绫一边望着水晶手中托盘里那几个精美漂亮的小荷包，一边道：“是，娘。明天荷包里可以放很多压岁钱。” “哈哈，是的，紫绫。”凌宇轩笑道，“今年四舅要给你很多压岁钱。”未成年的侄女侄子们上门拜年，他这个做舅舅的都要发放压岁钱。往年他都一视同仁，今年嘛，紫苑紫绫的压岁钱要多一些。 刘夫人掩嘴笑道：“我家紫绫这样可爱，将来做你婚礼上的童女可好？”紫苑紫绫多得四舅舅喜爱，将来在亲事上、出嫁之后在娘家，都能获得四舅的庇护。 凌宇轩立刻点头道：“好。”他有近十个侄女外甥女，现在因为文卿的缘故对六姐家的两个最有好感了。将来她们出嫁，他这个做舅舅的少不得要出一些添箱。 众人大笑。刘翰林请妻弟入座，刘夫人把肖文卿安排在自己身边，其他人按照身份年龄入座，开始用年夜饭。 凌宇轩酒过三巡，便起身告辞，大家都知道他是匆忙过来探望肖文卿的，现在要赶回丞相府吃年夜饭，也不多留客。刘夫人叮嘱肖文卿送送凌宇轩。 “文卿，大年初一，我休假，下午，我过来找你。”在将翰林府分成前院后院的垂花门下，凌宇轩说道，一双炽热深邃的眼神凝视眼前清美温雅的少女。 肖文卿笑着点头。大年初一，刘夫人要带着刘家姐妹出门拜年，有的人家她会带她去，有的则不会。她应该很清闲的。 “到了你家乡寻到你母亲兄弟，我就求亲下聘，可好？”喝了几杯酒感觉身子很热的凌宇轩深情地问道。 “好。”肖文卿望着言情深情到急不可待的英俊男子，脸上漾起醉人的甜蜜微笑。 ☆、第49章 五十二大年初一 “噼里啪啦”嘭——啪——”守岁守到凌晨才睡的肖文卿被外面的炮竹声弄醒，便走起身来，下床。拨步床第二道帷幕内的铜炭盆里还烧着银丝炭，里面很温暖。肖文卿披上一件厚外衣走出拔步床，走出内室，就看到丫鬟水晶和玛瑙已经在外室等自己了，边上的方桌上摆放着盥洗用具。 “肖姑娘，新年吉祥如意。”水晶玛瑙见到肖文卿出来了，很高兴地迎上去拜年。 “水晶玛瑙，你们也新年好，万事如意。”肖文卿笑道，“等一下发红包。”即使是签了卖身死契的下人，也会在过年过节地时候获得主人的赏赐。她在做丫鬟是能积攒下十几两银子，也都是来自主人过年过节时候的赏赐。 “谢谢肖姑娘。”水晶和玛瑙很开心地说道，开始伺候肖文卿洗漱，然后跟着她去梳妆台前，帮她梳理发。 “姑娘，今日是大年初一，你应该穿戴得华贵喜气一些。“水晶很利索地把肖文卿如瀑般的黑绸长发梳成垂鬟分肖髻，取出梳妆盒里的几只精致华丽的花簪步摇拿到肖文卿的头上比划，要搭配出青春华丽风范。 “水晶，用双蝶红宝珠流苏金步摇，配两只蝴蝶金簪。”肖文卿吩咐道。这套首饰是凌宇轩在兵部尚书夫人六十大寿之后送给她佩戴的，说她首饰太少，和其他千金小姐交往时会被看不起。黄金打造的蝴蝶身上镶嵌流转红光的纯净宝石，步摇下面垂挂的两串珠子也是红玉石打磨而成，非常适合过年过节喜气洋洋的时候佩戴。 水晶听了，立刻高兴道：“我怎么忘了，新年佩戴这套首饰是最适合不过了。”说着，她把手上簪子步摇全部放进梳妆盒里，拉开最下面一层梳妆盒，把里面成套的蝴蝶头面取出来，一一给肖文卿戴上。 一只双蝶红宝珠流苏金步摇，两支蝴蝶金簪，一对蝴蝶链珠耳环，一串悬挂着拇指大小红宝石的金项链，两个镂空蝴蝶镶嵌红宝石的金手镯，精美华贵的全套首饰将秀美清婉的肖文卿衬得高贵华丽。 “肖姑娘，今日的你看起来，就算世家大贵族的千金小姐也未必比你华美高雅。”水晶惊赞道。往日，肖文卿只会佩戴其中一两样，不会全套戴上。 “这个……”肖文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别带项链和手镯了，换两个朴素点的。”这样太华丽了彰显了，不符合她的性格。在别人府中，她还是谨言慎行地好。 “肖姑娘，这本来就是一整套的呀，新年不戴你什么时候戴？”水晶马上道。肖姑娘虽然有了一些首饰，但全套的贵重的只有这一种。 将拔步床内整理好的玛瑙走过来端详肖文卿，热情地劝说道：”肖姑娘，这些是四舅爷送你的，你一定要全戴上让他瞧瞧。” “对呀对呀，这是四舅爷特地送给你的，你今日一定要全戴上，让他瞧瞧。”水晶赶紧劝道。昨晚她陪着肖姑娘送四舅爷的时候，虽然站得远了些，但还是听到四舅爷说，今日下午他会过来探望肖姑娘。 女卫悦己者容，被玛瑙水晶这一劝说，一向小心翼翼的肖文卿顿时决定今日稍微宽容自己一些。 穿上刘夫人专门为她从霓裳衣坊定制的华美衣裳，肖文卿从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取出六十文钱，赏给水晶玛瑙，然后走到院子里，接受院子里其他媳妇婆子的拜年，赏给她们铜钱。刘夫人是朝廷正四品命妇，初一十五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大年初一就早早穿戴整齐，和同样需要给皇上拜年的刘翰林一起去皇宫了。 肖文卿在桂香园中吃了早膳，然后就去刘夫人的院中等待。等待的时候，刘家兄弟和姐妹还有柳姨娘陆续到来了，他们相互拜年，然后分开。刘家兄弟去前院，代替父亲招待可能上门拜年的低品阶官员，刘家姐妹和肖文卿就在刘夫人的院子中喝茶聊天，等待刘夫人回来。 上午时候，刘夫人先回来了。肖文卿柳姨娘和刘家姐妹赶紧走出屋子迎接，给她拜年。穿着朝廷四品命妇朝服的刘夫人端详肖文卿今日的妆容，啧啧赞叹，“我家四弟真是好福气，在外面卧底当差还能发现一个有才有貌的好姑娘。不错不错，我就知道四弟送来的首饰和我让人订做的这套衣裳很搭配。” 她没有告诉肖文卿，她四弟送过来的这套精美华贵头面是京城最有名的金银珠宝工匠打造的，光材料就价值七八千两银子，加上工匠的工钱，这套头面怎么说要上万两白银。从三品龙鳞卫指挥同知一年的俸禄折合银两不到一千八百两银子，看来她四弟是有额外收入的。 “夫人，我这样装扮，是不是太奢华了？”肖文卿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做丫鬟时虽然不伺候何大夫人梳头，不怎么碰何大夫人的首饰盒，但看过何大夫人的首饰。她不懂金银行情，不懂宝石成色，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她这套精美的首饰总价值超过何大夫人任何一套首饰。 “奢华？不，年轻姑娘就是要青春靓丽些才好。大过年的，你要穿的华丽精致，不让人瞧不起。”坐在梳妆台前由丫鬟卸去沉重钗冠的刘夫人道，“贵夫人们可以从一个姑娘穿戴了解那姑娘家的家境，从而判断那户人家的底子。你不能总是戴那几根簪子步摇，让那些夫人认为你肖家很寒酸。这不利于将来你兄弟到京城发展。”说白了，绝大多数贵妇人都是势利眼，捧高踩低。 提到家族和兄弟，肖文卿立刻明白了，自己以后在和贵族小姐们来往时，要多加注意自己外在穿着。 卸去钗冠重新梳发，换下华丽繁琐的命妇朝服，刘夫人坐到她的罗汉床上，笑道：“文卿，虽然你已经成年，但毕竟未婚，所以今年的压岁红包也还是要收的。图个吉利。”她吩咐丫鬟拿来三个荷包，亲手接过来递给肖文卿一个，其他两个递给她的两个女儿。 “谢谢夫人。”肖文卿很尴尬地福身谢过，接过刘夫人递给自己的红绸荷包。小小的荷包有些沉，捏在手中感觉里面不仅有两根钗子或者簪子，还有两个小元宝。 “谢谢母亲赏赐。”十一岁的紫苑和七岁的紫绫兴奋地接过刘夫人赏给她们的压岁荷包。由于今日大年三十，她们两个也打扮得十分华贵，双手还都套了一对赤金扣环。 刘夫人没有亏待柳姨娘，送了她一副精美的翡翠耳环。 刘夫人因为进宫觐见皇后，起得非常早，肖文卿早就让厨房预备了汤圆和红枣红豆汤，得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让跟厨房送。用完早膳，刘夫人领着后院的女眷去前院，和回来的刘大人一起接受府中众仆人的拜年，然后赏他们每人五十文钱。至于亲信仆人，主人们会在自己的月钱中另外再赏一些铜钱。 自家人相互拜过年后，开始各自的社交。刘韩翰林带着他两个儿子出门去拜见上司和好友，刘夫人也待着肖文卿和刘家小姐妹出门，去给往日里和自己走动频繁、同时年纪比自己大，品阶比自己高的夫人们拜年。娘家，那要轮到第二天的。 下午时分，刘夫人继续出去拜年，肖文卿便待在刘府，等待和她有约的凌宇轩过来找自己。 等待中，她让水晶拿来了自己最近的看到书，有些心焦地熬时间。 “肖姑娘，四舅爷在花园东边的红梅树那边，请你披一件朴素的斗篷过去。”一名媳妇兴冲冲地跑过来禀报道。 他终于来了。 肖文卿“唰”地放下书，吩咐道：“玛瑙，把我青缎面的斗篷拿来。”那件应该是她现有几件斗篷最朴素的了。 管理肖文卿衣箱的玛瑙立刻把青色素缎面的长斗篷取来。肖文卿披上之后道：“我们去花园。” 水晶玛瑙很开心地将自己也收拾一下，跟着肖文卿走了。作为后院的丫鬟，他们除了陪主人出门外，很少有自由出门游玩的机会。今日托肖姑娘的福，他们可以外面走动了。 红梅花已经完全盛开了，一簇簇散发淡雅的幽香，身上披着黑色斗篷手中拎着一个青色花布包裹的英挺俊秀男子望着快步走来的肖文卿，优美的嘴角漾起了温柔的笑。 “凌大人，新年好，祝你万事如意。”肖文卿微微气喘地走到凌宇轩面前，朝着他浅浅施礼。 “文卿，我带你出去玩玩。”凌宇轩立刻伸手把她福下去的身子拦住。多礼就是疏离，他其实不喜欢肖文卿看到他就行礼，可是这是大家闺秀面对外男必须有的礼节，肖文卿不遵守，会让别人觉得她礼仪没有学好。 “凌大人，你要带我去哪儿玩？”肖文卿兴奋地问道，努力压抑自己的狂喜。 “你跟着我走就行了，反正我不会把你卖掉。”凌宇轩笑道，“我们不走大门，走翰林毒的花园偏门。” “嗯。”肖文卿知道花园东边有个小偏门。 “水晶玛瑙，你们回去吧，我带肖姑娘出去游玩，傍晚会回来。”凌宇轩转脸对站在两丈外的丫鬟们说道，虽然她们两个很知趣，但总隔在他和肖文卿之间，他忍耐她们很久了，今日绝不让她们继续跟着肖文卿。 “肖姑娘……”玛瑙很焦急叫道，希望肖文卿能说说情，让四舅老爷允许她们跟着，让她们出门透透气。 “四舅爷，肖姑娘还是未婚女子，没有丫鬟陪伴着，和一年轻男子出门很不妥。”水晶鼓起勇气说道。 凌宇轩冷漠道：“你家肖姑娘在房中午睡，你们还不过去陪着她。”说完，他伸手将肖文卿身上的斗篷帽子拉起来盖住肖文卿的头，温柔道：“有我陪着你，不会出事的。” 在房中午睡？这不是闭着眼睛说瞎话吗？ 肖文卿见状，只好安慰水晶和玛瑙道：“天冷，你们两个还是回屋里烤火喝茶嗑瓜子吧，我和凌大人出去一会儿。”水晶玛瑙虽然都不会乱嚼舌头，但有时候，她真的很渴望和凌宇轩单独在一起说说话。 水晶和玛瑙无奈，只好朝着凌宇轩和肖文卿躬身，道：“四舅爷，你可以保护好肖姑娘。”姑娘家的闺誉很重要，他们虽然都情根深种互许终身，但千万别再节骨眼上做越轨之事。 凌宇轩颔首，伸手扶住肖文卿的后背，柔声道：“我们走。”这天的行程，他半个月之前就准备好了。 “嗯。”肖文卿任由他扶住自己的后背不撒手，和他肩并肩走向花园的偏僻小门。 ☆、第50章 五十三街头游玩 凌宇轩早就和拥有偏僻小门的老仆人联系好了，很顺利地就把裹着青色素缎斗篷的肖文卿带出了刘翰林府。 “文卿，我们走着去赵大娘家，给她老人家拜年。”凌宇轩道，一举手中的包裹，“这是我和你送给赵大娘和赵大哥赵大嫂的礼物。”为了给肖文卿惊喜，他只告诉肖文卿今日下午带她出门游玩。 肖文卿惊喜地望向凌宇轩，他果然做事面面俱到，连这个对他来言无足轻重的小事情都记着。她上次和干娘在许家布行会面时，和干娘约定年后年初五迎财神那一天，到许家布行买布料给人家做两笔开门红生意，她同时给干娘拜年。 “赵大娘热情善良，我也很喜欢做她的儿子。”凌宇轩说道，领着肖文卿往前走。 “宇轩，我干娘已经不怪你了，上次我和他在许家布行见面时，她还提到你，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肖文卿道，她猜凌宇轩在赵家感受到不同的母爱，对赵母有些感情了。 “我知道她老人家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就算生气也不会生气很久。我一直想去探望她，只是我是官员，有时候被很多眼睛盯着，不便去赵家。”因为那也许会给赵家母子带来麻烦。 凌宇轩笑道，“今日大年初一，我正好带你一起过去给她老人家拜年。”只有丞相府的人才知道，他这个嫡幼子多不被自己的母亲待见。不过这其中的原因他多少知道了一些，所以也不在意母亲对自己的冷漠。他感谢的是父亲，是父亲为他创造了让他能立足于朝廷的优渥条件。 “可是，宇轩，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肖文卿指指自己的脸道，“我是干娘原来的儿媳妇呀。”街坊邻居才四个多月没见到她，见到她肯定能认出她来。 “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现在舍不得将你的脸隐藏起来。”凌宇轩笑着说道，环顾四周，确定这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没有路人，便大胆地伸手抚摸肖文卿白嫩细滑的脸庞，眼中充满思念。 宇轩…… 肖文卿凝望着他流溢绵绵情思的黝黑双眸，心中充满激动和柔情，忍不住微微扬起脸，如猫咪被主人抚摸一般依恋他对自己的深情。 “文卿。”不满足于抚摸的凌宇轩突然猛地将肖文卿搂进怀中，紧紧拥抱住她，急切道：“真想明日就娶你进门！”在没有爱恋的女子时，他只认为女人只是家族联姻对象，生孩子的工具，等爱上肖文卿他才知道何为相思。入我相思门，才知相思苦，相思日益侵蚀着他的心，让他极度渴望和肖文卿在一起，做比去年某个夏夜他们做过的事情更进一步的事情。 “宇轩。”肖文卿用力环抱住他的劲腰，偎依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中，心中默默道：你早些娶我好吗？我一定能克服进入你家族的种种困难。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就这样在僻静的后巷里拥抱着，心与心的交融。 “哇，哥哥，你看。”突然后方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肖文卿吓得回过神来，赶紧推开凌宇轩，用力向下拉拉头上戴着的斗篷帽子。 凌宇轩心情极好，虽然被人打扰了，但还是朝突然也从某家后院偏门走出来的一对兄妹笑笑。翰林府隔壁居住着一户从外省搬到京城发展的富人，身份稀疏平常。 那对兄妹中的兄长知道自己妹妹打扰了一对有情人，尴尬地笑笑，拱手作揖道歉道：“抱歉，兄台。” 那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妹妹好奇地望着凌宇轩和肖文卿，一双晶亮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着。 “宇轩，我们去吧，从这里走到赵家还有一段路。”肖文卿感觉双颊火辣辣的，便催促凌宇轩快走。 凌宇轩朝着那兄长拱手还礼，带着肖文卿快速离开这个僻静狭窄的巷子，走到了大街上。 京城的主街道上，很多商铺都上着门板，门板上贴着福字或者春联。屋檐下悬挂红灯笼的酒楼茶楼还开着，不过客人不多，街上主要都是走亲访友的和在上街游玩的。过年的街上卖艺人特别多，咚咚咚锵锵锵，热情激烈的锣鼓声中，这边围着一圈人，那边围着一圈人。 一直生活在后院的肖文卿基本看不到这些，她虽然很想保持端庄矜持，但没有多久就和街上的孩童一样四处张望了。毕竟，她过了年才十七岁。 “文卿，想进去看看吗？”凌宇轩问道，在一个貌似里面在耍杂技的人圈外停下脚步。 “人太挤了。”肖文卿遗憾道，这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很多人，看起来里面的表演很精彩，可是她是年轻女子，不适合到人堆里挤来挤去。 “我带你进去。”凌宇轩愉快地笑道，展开自己的黑色斗篷将肖文卿整个裹进怀中，然后往人群中挤，嘴里还说道，“各位兄台让一让，让我娘子进去看稀奇。”肖文卿头上戴着斗篷帽子，谁知道她梳着少女发型？他不许那两个丫鬟跟着，多少有这方面的心思呢。 肖文卿唯恐自己触碰到别的男人，只好努力贴紧凌宇轩的身子。别人听到凌宇轩如此招呼别人，侧脸看到他把身形纤细的小娘子搂在怀中，纷纷笑着往两边让，让年轻小夫妻挤到里面去。 挤到最里面，凌宇轩这才放开肖文卿，道，“我们不就挤进来了？”他那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里透着得意和笑意。一举多得，他既讨好了心上人，又和心上人耳鬓厮磨了一下。 “坏家伙，这是你真实性格？”肖文卿低声娇嗔道。他是故意带她挤进来的吧？她貌似看到这个人圈外左边就是一座茶楼，他要真心带她看杂耍，应该带她上茶楼。茶楼的长廊下虽然已经站着三四个人了，但完全还可以再站十来个人。 “文卿，你难得上街一趟，要多玩玩。看，精彩的来了。”凌宇轩笑着提醒肖文卿道。 凌宇轩擅长易容并模仿别人的性格，当这类的任务做久了，那模仿的性格多少会影响他的性格。他的一个忠心属下曾问他，大人假冒别人久了，会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性格弄没了？ 凌宇轩自己也不确定，因为面对不同的人，他表现出来的性格都稍微有些不同。面对皇上，他冷静忠诚；面对下属，他沉着严厉；面对父亲，他孺慕信任，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就习惯地请老谋深算的父亲指点迷津；面对母亲，他心冷情淡，那感情和卑微庶子对尊贵嫡母差不多，以后他成为一家之主后会照顾母亲安度晚年，不过再多的就要抱歉了；面对肖文卿，他便多出了他七八岁时就是失去的“活泼调皮”。也许，这些都是他的真性子，只是面对不同的人展现罢了。 肖文卿就看到有妙龄少女站在一块一人多高的长方形木板前，两个同伴将她的双手双脚扣在木板上。三丈开外，一名三十七八岁的青衣劲装男子手中抓着几把刀柄系红绸带的雪亮小飞刀在把玩，他腰间腿上也都绑着系红绸带的飞小刀。 要扔飞刀吗？太危险了。 肖文卿胆颤心惊，低声问凌宇轩，“会不会出事？”这些江湖艺人简直是用生命在赚取糊口的钱。 “练熟了，基本不会出人命。”凌宇轩低声回答道。卖艺人表演的就是惊险刺激，否则赚不到钱。 “五湖四海皆兄弟……我们洪家班初来宝地……父老乡亲们，有钱的请捧个钱场，没钱的请捧个人场，下面是飞刀表演……”一个拿着铜锣和棒槌白发老者大声说道，举起铜锣敲打起来。 “铛铛铛”的锣声中，两个孩童还是翻跟头，两名年轻姑娘一个从左到右边一个从右到左，拿着圆形木盘向群众讨要赏钱。很多人为了催着飞刀表演，纷纷掏出铜板放在木盘里。 肖文卿捏捏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因为知道今日会出门，她在荷包里放了三十几枚铜钱和两块很小的碎银子。第一次看街头艺人表演的她不知道需要给多少铜板，她觉得艺人们生活艰苦，打算稍微多给一些，但又不会显得突出。 “我给就行。”凌宇轩道，从肖文卿做给他的荷包里去掏出十二三枚铜钱放在过来求打赏的姑娘木盘中。 “谢谢大爷赏钱。”接道赏钱的年轻姑娘高兴地说道，别人大多给个两三枚铜板，这位看着就阔绰的大爷一下就赏了十几枚。 肖文卿还是从荷包里取了十枚铜板放到那姑娘的木盘中，卖艺人风餐露宿地，用命挣钱不容易。 收了一次赏钱后，飞刀表演开始了。众人就见那扔飞刀的三十七八岁男子朝着扣在长方形木板上的妙龄少女扔飞刀，飞刀“啪”地一下就扎在少女的手腕边。 “哇——”围观的众人惊讶地叫了起来，太危险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扎在那妙龄少女的手腕了。 “啪”，又一把飞刀甩出去，精准地扎在那被扣少女的另一只手腕边缘。众人顿时又发出刺激的叫声。 肖文卿紧紧抓住凌宇轩的手，低声问道：“不会失手吧？”这太危险了。 “人家已经训练了几年十几年了，正常情况下不会失手。”凌宇轩低声安慰道，很享受手被她紧紧抓住的感觉。 当最后一把飞刀“啪”地扎进妙龄少女的头顶上方两寸不到地方，肖文卿紧张得手指紧紧掐进了凌宇轩的手，这一把飞刀万一失手，那就要出人命了。 ☆、第51章 五十四小惩恶霸 “文卿，你别这样紧张，他们往日里都训练好了，不会出事的。”凌宇轩柔声安慰肖文卿。她紧张过头，死命地抓住他的手，手指甲都掐进他手上的肉里了。 看到甩飞刀的男子朝周围观众抱拳施礼，求打赏，肖文卿知道飞刀表演结束了，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开凌宇轩的手。她打有记忆开始就没有看过这样精彩刺激的杂耍表演，简直快吓死了。 因为飞刀表演确实精彩刺激，周围的观众纷纷掏出铜钱往圈子中央扔，肖文卿掏出荷包里所有的铜板全部扔了进去。 “文卿，下面还有精彩的。”凌宇轩看肖文卿把荷包里的钱全部倒出来，把铜板全部扔出去，便提醒她道。 “你不是有钱吗？”肖文卿很自然地说道，“你给打赏些。”打赏用的小钱对凌宇轩来说应该不是很多，他打赏得起。 凌宇轩顿时笑了，笑得非常温馨。文卿是个善良的姑娘，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 飞刀表演之后，两名身高差不多的青衣汉子和一名红衣俊俏少女走到场中央。敲锣的老者介绍道，下一个节目是跳绳表演。 左边的青衣汉子手中拎着红色的绳子，他将绳子一端递给同伴，两人一人抓住绳子一端向两边走，将绳子拉得笔直。 红衣俊俏少女在场中翻了一个花哨的跟头，然后走到红色绳子边。两名拉着绳子的青衣汉子，将绳子放低。那红衣少女便右脚踩到绳子上。她深吸一口气，道：“起！”两名青衣汉子立刻同时将拉紧的绳子举高高，举到肩膀高处。 “哇——”观看的群众顿时又惊叫起来。 那少女稳稳地站在绳子上，做出一个金鸡独立姿势，然后开始在拉紧的红色绳子上跳跃，左右分腿跳跃，前后分腿跳跃，连续跳跃、前翻滚，后翻滚、旋转跳跃…… 两个拉绳子的青衣汉子们盯好了少女的落脚点小心调整位置，让少女每次都准确地踩在绳子上。 空手翻滚跳跃之后，有人将一根系着流苏和串着很多小铜片的竹棍扔向红衣少女。红衣少女接过，举起来一抖动。竹棍上的小铜片立刻发出啪啪啪的清脆响声。红衣少女甩着特制的竹棍，抖出有节奏的声音翻腾跳跃。她每做出一个惊险优美的动作，观众就大声叫好，然后便有人往场中央撒铜钱。 “文卿，好看吗？喜不喜欢？”凌宇轩微微低头，贴着肖文卿的耳朵柔声问道。 “嗯，很精彩，我喜欢。”肖文卿立刻回答道，悄悄向身边挪了小半步，离开他的身子，因为他贴得他太近了…… “只要有机会，我会经常带你出来游玩，增长见识。”凌宇轩说着，不动神色地往肖文卿身上靠靠。他所见过的贵族夫人千金，半数都呆在后宅里，千金小姐们还好些，会去学习琴棋书画充实自己增加气质，那些妇人，整日就在后宅里勾心斗角，和夫婿的妾室通房争风吃醋。后宅的明争暗斗也许还能给枯燥无味的生活增加乐趣，只是他的后宅只有文卿一个，文卿或许会感觉寂寞。 “宇轩，你是个细心体贴的人。”肖文卿道，眼睛从表演跳绳的红衣少女身上挪到凌宇轩那英俊温和的脸上，秋水眸光流转脉脉深情。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两人四目相望，无声地感应对方的缱绻柔情，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存在。 陡然间，有人喊道：“让开让开，滚一边去。”还有人道：“二公子，这边人最多，想必这里的表演最精彩。”然后，凌宇轩和肖文卿左边的人群立刻混乱起来，被四五个青衣家丁用力推开一条通道。 肖文卿疑惑地望向那边，京城之地天子脚下，普通人不敢这样嚣张的。 凌宇轩有些恼火地望向打扰自己和文卿交流感情逐渐心心相印的那群人，优美嘴唇轻启，吐出低不可闻地话语：混蛋。从去年七月把文卿送到翰林府，他就基本没有和文卿单独相处过，好不容易在大年初一拐着她出翰林府，居然有人打扰文卿和他的兴致。 “二公子，这边在表演杂耍呢。”一尖嘴猴腮的青衣家丁躬身哈腰道，穿着蓝色如意云纹束腰锦袍的贵公子在众青衣家丁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人圈里。 看到在身子上做出大鹏展翅姿势的红衣少女，蓝衣锦袍贵公子眼睛一亮陡然鼓掌，大声道：“好一个小巧玲珑凹凸有致的小娘子。”那红衣少女长期练杂技，身形婀娜，身姿矫健，有着普通少女没有的英气。 肖文卿顿时眉头紧皱，低声道：“宇轩，这种当众调戏女子的男子，你们龙鳞卫不管吗？”看起来是京城的贵公子，普通人肯定管不了。 凌宇轩摇着头道：“这种事情应该是京兆尹下面衙门管的。”龙鳞卫保护皇宫和皇上，可不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过，在文卿面前，他可不能无视。 凌宇轩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把铜钱，右手拿了一个垫垫分量，猛地就甩了出去。 “啊！”那贵公子看着红衣少女漂亮，想要上前调戏两句，陡然感觉左脸颊一阵剧痛，顿时惨叫起来。他条件反手地伸手抹向左脸颊，便感觉到一个很坚硬的东西。将那坚硬的东西摸下来一看，他发现这是一枚铜钱。 “公子，你怎么了？”贵公子的家丁紧张地问道，有人便看到贵公子左脸颊出现了一个很深的外圆内方铜钱红印。 “谁，敢袭击你家二公子？给我出来！”贵公子愤怒地咆哮道。 周围的人纷纷向左右逃避，连场上的表演也停止了，洪家班好多人冲过来，将红衣少女挡在身后，一脸警惕地望着贵公子。被人欺负的事情他们经历过很多次，他们能忍则忍，不能忍则逃，如果这时候有人愿意帮他们出头就再好不过了。 “我家二公子是当朝太子太师的孙子，谁敢袭击他，不要命了？”家丁们张牙舞爪地吼叫道，眼睛朝左边搜寻。 凌宇轩伸手安抚一下肖文卿，一个箭步瞬间跃到贵公子面前，冷冷道：“太子太师李岩李大人的二孙子？你叫李锦源，今年十八岁是不是？不肖子孙，你玷污了李大人几十年的正直清廉之名！”他不想肖文卿一下子被对方注意到，所以才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对方的面前。李锦源，因为是太子太师的孙子，所以龙鳞卫情报处有他的资料。 “你……你是谁？”贵公子李锦源发现对方连自己的底细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而对方几乎是眨眼功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胆怯了。 凌宇轩冷厉地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反正你祖父会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这件事情如果传开了李岩大人脸上无光，所以他绝对狠狠教训这个孙子，禁足这个孙子一阵子。 “这位大侠，不，大人，我只是随口说着玩，我又没有伤害到那个姑娘，你就别告诉我祖父了。”李锦源急切地说道，连连朝凌宇轩作揖求饶。他也是官宦世家出身，知道京城官员多如牛毛，不过眼前武艺高强的人在知道他是谁后还义正言辞地教训他，说会告诉他祖父，绝对是官场中人，很可能还能直接和他祖父说话。 “口头调戏女子也是大错，我想你祖父决不轻饶你。”凌宇轩威吓道，“快些回家去，不许在外毁坏你祖父名声。”李锦源还未弱冠，平日里被狐朋狗党和身边的家丁小厮捧着恭维着，爱玩爱赌，因为已经收了三个通房丫鬟，所以目前对外面的漂亮姑娘真的还是口头占便宜，没有做出抢回家糟蹋的事情。他如果被严加管教，还是会变规矩的。 “大，大人，你可不可以别告诉我祖父？”李锦源吞吞吐吐地哀求道，急得额头都冒出密密汗珠了。他家规矩很严，他都是偷偷跑出来玩的。 “我告诉你祖父也是为你好。”凌宇轩沉声道，“你无所长，你祖父祖父无法庇护你一辈子。”等老一辈死了，小一辈的分了家各过各的，不学无术的子弟就会逐渐败落。 “大人，你就绕我这一次吧，别告诉我祖父。”李锦源苦苦哀求道，要不是顾及脸面，他都要给这个斗篷帽檐拉得很下，只露出下半张脸的男子下跪了。 “马上离开！”凌宇轩冷斥道，周身立刻充斥一股上位强者才有的威仪。 感觉到这带有震慑力的强硬威压，李锦源立刻不敢多停留，马上拱手道：“谢谢大人指教。”说完，他匆忙离开。会武功，不畏惧他，可以向他祖父太子太师传话，这样的朝中年轻官员不多，而且很可能都是高门嫡系子弟，他惹不起，还是乖乖回府等待祖父的责问吧。 “谢谢大人搭救之恩，敢问大人尊姓大名。”看到纨绔子弟离开，洪家班的老班主领着几个同伴过来感谢凌宇轩。 凌宇轩拱拱手，道：“见路不平拔刀相助，请诸位不用谢。”说完，他走到肖文卿身边，道：“我们走吧。”在这里闹出这等事情来，他们已经引起别人的关注，不能好好地看杂耍了，还不如离开去赵家拜年。 “嗯。”裹着青色素缎大斗篷的肖文卿微微颔首，裹裹身上的大斗篷，由凌宇轩搀扶这离开。 众人恭送这神秘的大人和他的妻子离开，然后议论纷纷。 肖文卿抬头望着凌宇轩，柔声道：“宇轩，你好厉害。”连身份都不需要亮出来就把那纨绔子弟吓跑了。 凌宇轩被她这样崇拜地望着，被她夸赞，即使很想谦虚一下，但嘴角还是微微地翘了起来。 ☆、第52章 五十五易容拜年 走过两条主街，凌宇轩领着肖文卿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 “宇轩，你记错路了？”肖文卿疑惑道。凌宇轩假冒赵明堂的时候，每隔几天就回赵家一次，按理是不可能不认识去赵家的路，他怎么带她拐进小巷子了？ “文卿，你的脸容易让赵家街坊们认出来，我稍微帮你改一改脸。”凌宇轩道，将手中领着的青色花布包裹递给肖文卿，然后将肖文卿头上的斗篷帽子脱下来。 肖文卿伸手接过包裹，好奇地望着凌宇轩。他会易容，难道他要帮她易容？ 凌宇轩伸出左手展开黑色斗篷，从斗篷的内袋里取出一块肉色的软绵绵物件，然后贴到肖文卿的左右脸颊和下巴处细细地挤压了，让那软软的凉凉的东西紧紧贴合在肖文卿的下半张脸上，再取出一个脂粉盒，拿出粉拍开始帮肖文卿抹颜色很淡的胭脂，将之涂匀称，最后又取出一盒螺子黛帮肖文卿重新画眉毛和眼线。 “好了，即使是你干娘也认不出你。”凌宇轩完工后，一边收拾易容小工具一边端详肖文卿此刻的容颜。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十*岁，面如满月，眉毛略粗浓，眼尾略狭长，整体看起来珠圆玉润，颇有富态。 肖文卿伸手轻轻摸摸脸颊下巴处贴着的物件，问道：“这是什么？”摸上起很软很滑，脸颊那边，下巴两边有些厚。 “是江湖秘传的人-皮面具。”凌宇轩道，等肖文卿花容失色才解释道，“不是真的人-皮。这是南疆一种无名树的树干缝隙里流淌出来的胶状物体揉捏出来的，经过精心制作，可以和皮肤紧贴贴合。”文卿的脸就只做那一点点改变，眉毛和眼型则利用眉笔和脂粉稍微修改一下，让人感觉和原来不一样。 “宇轩，你越来越会戏弄我了。”肖文卿娇嗔道，将斗篷帽子重新戴好。 凌宇轩笑着将肖文卿手中的包裹拿过来，领着她走出巷子，朝远处另一条巷子里的赵家走去。 走在熟悉的街道和箱子里，肖文卿逐渐激动起来。为了避免赵家以后的生活，也避免自己将来会有小麻烦，她已经不能用真容进入赵家了。 ○○○ 赵家所在的春燕巷里，孩子们有的还在挨家挨户的拜年，讨要大人们的糖果糕点，有的捡地上还没有点着的鞭炮，然后拿着火折子点，有的则拿着父母特地买来给他们玩的散鞭，一个一个地放。大人们在边上看管着，磕着瓜子聊天。当他们看到两个穿着大斗篷，斗篷帽子深深压下的陌生人经过，好奇地望着。 钱大嫂，刘家二媳妇、齐大妈、齐大伯…… 肖文卿心中默默叫着，沉稳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这位大爷，请问赵明堂赵大人家在哪儿？”明明了解这里的凌宇轩故意走到齐大伯面前询问。赵明堂现在已经是个把总了，虽然品阶很低，但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官老爷了。 “你找赵大人呀，呶，你再往前走，四五十步，那有很高院子，大门上帖着春联的就是。”齐大伯说道。 “哦，谢谢大爷了，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凌宇轩拱拱手笑道，领着停下来等他的肖文卿继续向前走，然后低声解释道，“和熟人大爷说句话。”在冒充赵明堂的那些日子里，他认识了这些淳朴的邻居，恢复自己本来身份在朝廷上走动，有时候又忍不住想念这些没有心机的普通人。 肖文卿听着，望着他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两人走到赵家门前。赵家的大门开着，里面传来欢快的孩童笑声。 “赵大娘，赵大哥，你们在家吗？我们过来给你们拜年了。”凌宇轩大声说道，领着肖文卿进入他们都很熟悉的院子。 赵家院子里有四个孩童在奔跑着玩耍，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妇正一脸笑容地看他们。闻言，她抬头望望凌宇轩和肖文卿，然后转头道：“娘，明堂，来客人了。”说着，她又转过头来，朝着凌宇轩和肖文卿微微一福身，然后对那四个孩童道：“大宝二宝三宝小梅，你们安静些，别吵闹了客人。”这些孩子都是左右邻居家的。 这是赵大哥的媳妇？ 肖文卿望着熟悉的院子、水井、葡萄架，心中很是有些伤感，见此女眉清目秀，面容姣好，举止言谈颇有礼数，顿时又为干娘和大哥高兴起来。 “谁来了？”屋内的人问道，一前一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大哥，小弟凌宇轩。”凌宇轩笑着道，“小弟带朋友过来给你和大娘拜年。”说着，一手拎着包裹的他伸手将自己的斗篷帽子脱下。 赵明堂微微一愣，立刻上前抱拳道：“凌大人你太客气了，请里面坐。”他没有想到，尊贵的龙鳞卫指挥同知大人还会再到自己家来，而且还是过来拜年的。 “凌大人，稀客稀客。”赵大娘目光滑向肖文卿，顿时脸都拉长了，“这位是……”这位姑娘也脱下了斗篷帽子。她满头珠翠，妆容华贵，但不是文卿。凌宇轩带一个不是文卿的姑娘到他家是什么意思？是要告诉他们他移情别恋了？他果然不是好东西！ “干娘，文卿给你拜年，祝你老人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肖文卿叫道，有些尴尬地朝赵大娘行礼。 “啊……你是，你是……”赵大娘瞠目结舌，她只有一个干女儿，那就是文卿。她十几天前才见过文卿，文卿不可能一过年突然长大两三岁，而且也不会变得她认不出来。 凌宇轩笑着解释道：“大娘，是我帮文卿画的妆。” 眼前的人是易容高手呢。 赵明堂顿时明白了，朝着肖文卿一抱拳，道：“妹子也过来啦。”他对管着四个孩童的少妇道：“秋娘，这是文卿妹子。” 赵大娘也回过神来，猜到肖文卿不方便过来的原因，立刻上前两步把肖文卿扶起来，怜惜道，“你这孩子真是不容易呀。来，过来拜见你嫂嫂。” 她拉着肖文卿对自己的儿媳妇道：“秋娘，这是你文卿妹子。” 肖文卿立刻朝赵家媳妇福身，低着头道：“嫂嫂好，文卿有事，直到今日才过来拜见嫂嫂，请嫂嫂原谅。”她听赵大娘提过，赵家向新儿媳妇稍微解释过原来儿媳妇突然走掉的原因，并透露了一些没有告诉街坊邻居的事情，所以这位嫂嫂知道她在京城，只是不知道凌宇轩曾经假冒过赵明堂。 “妹妹。”赵家媳妇立刻还礼，道：“愚嫂祝妹妹身体健康事事如意。”她听夫婿说过，虽然和这位妹妹拜堂成亲过，但从来没有圆房过，只有兄妹缘分。 “大娘，我祝你老人家身体安康万事如意。”凌宇轩说着，双手将包裹奉上，“一点小意思，请大娘大哥莫要嫌弃。” “凌大人何须这般客气？你把文卿带过来和我们聚一聚，已经算是送我们大礼了呢。”赵大娘笑着说道，双手接过包裹递给儿媳妇，示意她先拿着放回里屋。 “凌大人，请里面喝茶。妹子，你也里面请。”赵明堂道，拱手邀请他们进屋里。 凌宇轩被和赵明堂一起进屋里，肖文卿扶着赵母，一边低声说话一边往屋里走。赵家媳妇将包裹放回里屋之后快步往厨房走去。 赵家堂屋里还坐着两名客人，凌宇轩一见，都是熟人，顿时朗声笑道：“赵大哥，你家有客人。”客人是一对夫妻，男的是他曾经共事过三个月许浅侍卫，女的是许浅侍卫的妻子许大嫂，目前还在何府后院的厨房做帮工。 许浅夫妻不认识凌宇轩，也不认识稍微易了容的肖文卿，见有客人进来立刻起身迎接。 赵明堂知道凌宇轩和肖文卿认识许浅夫妻，但现在许浅夫妻不认识凌宇轩和肖文卿，只好介绍道：“凌大人，这位是我兄弟许浅，凤凰山军营的把总，这位是他的妻子。”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配上带刀侍卫，原来的何御史现在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已经失去被带刀侍卫保护的资格了。目前又没有高官需要补充侍卫，于是许浅回了军队，然后和赵明堂一样被提拔为把总。 赵明堂又对许氏夫妇道：“这位是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凌大人，他身边的这位……”他犹豫了，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的前妻、现在的干妹妹。 赵大娘嘴唇轻蠕，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肖文卿很想和许大嫂询问春丽的近况，可是如果自己表明身份，这就会暴露凌宇轩的擅长易容的秘密。 “文卿，肖文卿。”凌宇轩看到许氏夫妇面露震惊，他坦然道，“文卿曾经是赵家媳妇，所以回来很不方便，我给她稍微易容了一下，让她可以过来给赵大娘赵大哥拜年。”文卿看到许家大嫂，肯定会又想打听春丽近况。 见他如此解释自己的身份，肖文卿欣慰地望一眼他，然后给自己的两位恩人行礼，请他们原谅自己的隐瞒。 许家夫妇非常惊讶肖文卿的到来，而且赵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守卫皇宫和皇上的龙鳞卫高官搭上线，更不知道文卿为什么和这位凌大人在一起，还是很高兴肖文卿一切平安，而且看样子过得很好。 “明堂，快请大家坐下说话吧。”赵家现任媳妇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为客人们奉上京城平民过年招待客人的红枣茶和白煮蛋。 “对，大家快些坐下好好说话。”赵大娘马上吆喝道，叫晚辈们坐下。 大家都有很多话要说，便纷纷落座，开始喝茶聊天。男人的谈话女人不感兴趣，女人们也有一些不适合让男人听的话题要聊，于是赵大娘把许大嫂肖文卿，还有自己媳妇一起叫到她的东屋，拿出花生瓜子继续说话。 肖文卿询问许大嫂春丽近况。许大嫂道，何大夫人并不亏待春丽，春丽过得很好；何大公子妾室紫嫣仗着生有儿子，而何大夫人至今还无喜讯，有些嚣张了；春丽因为是何大夫人的人，有时候会被紫姨娘言语欺负。 肖文卿听了许大嫂的话，叹了一口气。她对春丽始终有一份深深的愧疚，可是春丽现在在别人的后宅，而且已经是一个男人的通房丫鬟，她没有能力帮助春丽，只能默默为春丽担心。 ☆、第53章 五十六出发返乡 肖文卿是满心欢喜地离开赵家的。等离开赵家很长一段距离，凌宇轩才带着她躲进一条小巷，帮她卸去易容物品，用提前准备好的湿手帕帮她把脸上的妆容全部擦去，然后重新给她花了一个适合她的淡雅妆容。 “宇轩，你非常善于化妆。”肖文卿浅浅笑道。 “学习易容时，这是最先掌握的。”凌宇轩闻音知雅意，立刻道，“等将来，我经常给你画妆。”房中趣事，画眉之乐。 肖文卿双颊不知道是被他手重擦红了肌肤还是害羞了，如白嫩的双颊泛起了两团桃红色。 “文卿，过几日等我父亲空闲些，我就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老人家，先获得他老人家的首肯。不过不管他老人家同不同意，我都会向皇上请长假，送你会西陵寻亲。”凌宇轩道。他恨不得能在今年上半年把他和肖文卿的亲事定下来，下半年就成亲。 “一切听你安排。”肖文卿柔顺地说道。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地嫁给凌宇轩。 “你最近妆容行为都要正式一些，因为我父亲肯定会派人调查你。”凌宇轩叮嘱道。父亲再怎么宠他，婚姻大事上一定会多考虑，观察未来儿媳妇的容貌才华和品性。 “嗯。”肖文卿颔首道。从凌宇轩和刘夫人的态度上看，真正决定她和凌宇轩婚事成否的是凌丞相，丞相夫人无法过多干涉。 凌宇轩领着肖文卿从原路返回，来到刘翰林府平后院偏门，然后用力敲门。 “四舅老爷，肖姑娘，你们可回来了。”在里面等待了很久的老仆人赶紧开门请他们进去。 “你家老爷夫人可回来了？”凌宇轩问道，随手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赏给这个老仆人。 “我一直在这边等待，没有听说什么。”老仆人恭谨地回答着，很高兴地接过四舅老爷的赏钱。 “嗯。”凌宇轩点点头，带着肖文卿快速去桂香楼，然后堂而皇之走入她的绣楼。 久久等不到肖文卿回来，水晶玛瑙都快着急了，看见他们平安回来才放下心。 “水晶玛瑙，我外出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过来找过我？”肖文卿问道，有些担忧这段时间有人找自己。 水晶躬身道：“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回来了，夫人派人过来问了一下你。我和玛瑙……”她犹豫了一下，道：“担心夫人叫你过去，所以我们两人只好说四舅老爷把你带出去玩了。” “哦。”肖文卿道，“我这就过去夫人那边。”这事情还是要和刘夫人报备一下比较好。 “我陪你过去。“始作俑者凌宇轩笑吟吟道。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六姐才不会觉得他们两个有违男女之防，对他们有意见呢。 于是两人连坐下歇息都没有，直奔刘夫人那边。 刘夫人院中，刘夫人正在招待几名外客。凌宇轩得到院中一名管事媳妇的提醒，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让肖文卿一个人进院子。临走前，他对她道：”文卿，一切有我，你什么都可以放心。“ 肖文卿知道他的能耐，对他充满信心，很高兴地目送他离开，端正姿态走入刘夫人的正屋里。 ○○○ 由于凌宇轩的提醒，肖文卿在随着刘夫人外出或者自己单独拜访其他世家小姐时，格外注意自己的妆容和谈吐，于是别人觉得，她年后长了一岁，比以前成熟稳重了。 肖文卿原本认为凌宇轩很快就陪同自己返乡寻亲，但出现了她不知道的原因，凌宇轩一直叫她耐心等待。没有凌宇轩，肖文卿一个年轻姑娘寸步难行，而且刘夫人也不会允许她孤身上路，所以肖文卿只能耐心等待。 元宵节赏灯……二月踏青，三月游春……四月……肖文卿努力充实自己，而凌宇轩只要逮到机会就把肖文卿带出去游玩。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家小姐妹羡慕极了，经常缠着四舅也带她们出去玩玩。 ○○○ “文卿，这是西陵县今年童子考的通过名单，我抄录了一份，你看看。”凌宇轩前来拜访六姐刘夫人，递给肖文卿一张叠起来的纸，英俊的脸上流露兴奋。因为有了这份名单，他父亲终于同意他陪同肖文卿返乡寻亲，同时带上聘礼，并亲自手写书信，请当地知县当媒人说亲。 “我弟弟们是不是有考中的了？”肖文卿急切地问道，接过凌宇轩递过来的纸张打开她后来多少猜到凌家人在等什么了，只能暗中期盼三个弟弟中有人考中秀才。 第一名，肖文聪…… 肖文卿不敢置信地眨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或者上面写错了。虽然她小弟参加了童子试，但没有人认为他能考出好成绩。他毕竟才十一岁，书读得好不代表文章和答题就好。 “西陵县今年秀才第一名叫肖文聪。西陵今年出了一名十一岁的天才案首，皇上都知道了，还说，如果秋闱的时候这小秀才考中举人，明年春闱又考中进士，他岂不是有了一个十二岁的臣子？要是这孩子能连中三元，他就加封这孩子的父母。”凌宇轩笑道，俊脸神采飞扬。文卿的这个弟弟简直是文卿的大福星，他们的及时雨，他将来一定要帮助这个小舅子在仕途发展。 “西陵县童子试的案首是文卿的弟弟？十一岁？”刘夫人倾身问道，一脸震惊。肖家的复兴太快了，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是。”凌宇轩道。本来皇上是不会对地方童子试上心的，可是他父亲和皇上私交不错，他央求父亲的事情皇上也知道了。皇上和丞相都通过不同渠道询问西陵县今年童子试的结果，西陵县那边自然是结果一出来马上快马飞报京城。 知道西陵今年新晋秀才名单，又有凌宇轩在一边的解说，皇上又让吏部查找一下开国以来几位肖姓官员的资料，然后知道了肖家近况。凌宇轩趁机述说自己和肖文聪姐姐肖文卿的事情，请皇上允许他送肖文卿回乡，并向肖家求亲。皇上沉吟了一会儿，便同意了，并让人取来一对巴掌大的黄金大雁，说是赏赐给他的，让他拿去下聘。 “文卿，祝贺你。四弟，大喜呀。”刘夫人喜悦地说道。皇上恩准，凌宇轩和肖文卿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肖文卿嫁入丞相府，丞相夫人也不敢欺负她，因为肖文卿是皇上赐了黄金大雁的人。 肖文卿激动得左手颤抖着拿着名单，右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庞。肖家终于要复兴了，她也太幸运了。 “文卿，你再看看后面。”凌宇轩提醒道，“西陵今年录取的秀才，第三十五名是肖文桦，第四十二名是肖文枫。”一门三秀才，其中一位还是案首，肖家这一回在当地名声大作。连皇上和他父亲丞相看了名单，都惊讶肖家，认为肖家守寡的宁氏善于教子。 “天啊，文卿，你肖家真的要兴旺了。”刘夫人捂着心口，一门三秀才，而且还是同一年中的，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十一岁，只要这三人不出意外，肖家肯定能复兴。 “宇轩，宇轩，我们可以去西陵了是不是，是不是？”肖文卿急切地问道。宇轩迟迟无法成行，估计就是他的父亲丞相大人还在评估她的家世和她家族的未来。 “是，皇上已经准了我半年假，我会带上聘礼护送你返乡寻亲。”凌宇轩道，“我那边都基本准备好了，你这边只要收拾一下行李就行。” 肖文卿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刘夫人敲了敲桌子，提醒两个兴奋的年轻人，“四弟，孤男寡女同行有伤风化，文卿是要嫁入丞相夫的，婚前的清誉非常重要。” 凌宇轩和肖文卿被她提醒，顿时冷静了下来。 刘夫人道：“大家闺秀出远门需要有人伺候，丫鬟婆子不能少，还必须安排两个以上的忠心老仆。文卿，你桂香院的两个丫鬟四个媳妇婆子，你都带上，我让老爷在帮你找两个有出门经验的稳重老仆。” 她伸手阻止肖文卿说话，继续道：“长途跋涉，主人下人携带的衣物用具很多，再怎么精简也还是需要四五辆马车，我会派夏管家去京城马车行订马车。”载人的至少需要三辆，载物的至少要准备四五辆。” “六姐，这太多了。”凌宇轩无奈道，加上他准备的聘礼，那岂不是要组成一个车队？去西陵的路途很遥远，有些地方陆路不通必须走水路，换车换船非常不方便。 经历过黄林知府之女远嫁的肖文卿知道刘夫人说的在理，还是问道：“夫人，我只带上水晶和玛瑙就够了，带上的人越多，需要携带的行李就越多。男仆吧，我相信凌大人会带上一些的，夫人不用担心我的闺誉。” 凌宇轩立刻道：“文卿说的对，六姐，她就只带水晶和玛瑙吧。我会另外安排两个女卫保护文卿。” “这样啊……”刘夫人踌躇了一下，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反正到了西陵长河镇肖家，肖家夫人会再为文卿添置丫鬟婆子的。 凌宇轩见她同意，便对肖文卿道，“你快回院子收拾，我们后天一早就出发。” “嗯。”肖文卿颔首。她回到院子之后要吩咐丫鬟婆子帮她打包行李，她还要写信给一些已经和她很熟悉的世家千金们，告诉她们她返乡寻亲了，请她们勿要牵挂；她最好明天能和干娘见一面，也把自己返乡的事情告诉她。 刘夫人掩嘴轻笑，四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急着要去下聘定亲，然后赶回来准备婚礼，好早点把肖文卿娶回家。 ☆、第54章 五十七返乡寻亲 坐车乘船，一路向西南，日夜兼程，肖文卿和凌宇轩转眼离开京城已经有一个月。一辆大客船上，他们坐在船舱里对弈消磨旅途的寂寞，丫鬟水晶站在角落里听候主人吩咐，玛瑙因为晕船在底层船舱里休息。 “西九北五路，宇轩，你又输了。”肖文卿拈着一枚黑棋子落在棋盘的西九北五路上，顿时围死凌宇轩一大片白棋。 “我又输了。”凌宇轩坦然地认输。他少年时因为花大量的时间练武，“文”这一面就落下了。琴棋画这些消遣之类的才艺，他就是稍有涉猎，不甚精通，现在和文卿对弈都是输多赢少。 肖文卿意兴阑珊地开始收拾棋子，问道：“我们还有多少天才能到长河镇。”这些天他们一直呆在船上，两岸的风景都看腻了。 “船老大说了，照目前行船速度，还有四天就能到长河镇码头。到了那边，我们另外包马车，估计半天功夫就能到肖家村。”凌宇轩很愉悦地道，“我们这一路来，真是顺风顺水，比平常人脚程快了半个多月。” “嗯。”肖文卿温柔地浅笑道。丞相之子、龙鳞卫指挥同知，出了京城依然非常有权势，不管是去马车行包长途马车，去官府驿馆调用马，还是到码头包长途客船，加上行李的搬卸，基本都只要停留大半天就能再次出发。 “文卿，等你全家团聚，我下聘成功，我就要回京城了。”凌宇轩不舍地说道，“我返回京城，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婚礼，再过来迎娶你。”远距离婚姻嫁娶真的很麻烦，他恨不得把下聘定亲和成亲一并在长河镇肖家村完成，直接把新娘子带回京城。 肖文卿抬头凝望着，深情道：“我在家等你。”这来来回回应该有半年时间，足够她把自己的嫁衣绣出来。 凌宇轩抓住肖文卿收拾棋子的白皙小手，拉到面前轻轻抚摸，深邃的双眸凝望着肖文卿，无声地传达他此刻的爱恋和不舍。 水晶缩在角落里，低眉垂眼宛如木头人。 宇轩…… 肖文卿望着眼前深情无限的英俊男子，满心柔情，心湖荡漾着一圈圈缱绻涟漪。他对她情深似海，为了让她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妻子，用尽手段和心思，她如何能感不感动，不爱他？ 在见识过京城很多官夫人和贵族千金小姐，见过雪怡郡主的父亲在尚了雪怡郡主母亲景康公主之后还有两个通房，肖文卿怀疑凌宇轩是否真能守得住对她只有一个女人的承诺。 妾室和通房是贵族男子的权力，也是他们身份地位的象征，好像不纳妾不收通房就是异类。婚姻是结两家之好，当她嫁给凌宇轩就只能永远是他的妻子了。和离和放妻都是不可能的，如果她被休，她娘家就会遭到很大的名誉损失。如果凌宇轩最后必须用妾室来证明自身的尊严和地位，她该如何？ 肖文卿对未来充满了渴望，可是凌宇轩无法守住承诺是她心中隐藏最深的担忧。 ○○○ 长河镇就位于香草河岸边，是个繁华的大镇，西陵县的县衙门就设立在此地。凌宇轩包的客船停泊之后，他的管事立刻带着两名带刀侍卫上岸寻找当地的马车行，联系马车。凌宇轩是从三品高官，本身就能使用六名带刀侍卫，再加上他又带上了四名腰佩长剑的属下，所以尽管他们携带大量行李，半道上也没有不长眼的劫匪出现在他们面前。 码头上本来就有很多等待生意上门的马车和搬运工人，那管事很快进联系好了马车行和搬运工。凌宇轩带着肖文卿和丫鬟侍卫们上岸，找了码头附近一家饭庄打尖用餐，等待行李搬上马车后就出发去肖家村。 二楼和雅间已经客满，肖文卿和凌宇轩一行人便在饭庄一楼客堂里寻找了几张桌子，按照身份依次落座。 掌柜的看到一下子有十来个人到自己饭庄用饭，而且这一拨人主人高贵端庄，丫鬟仆人训练有素，还有五六人佩戴着刀剑，立刻知道这些人是很有身份的贵客，亲自过来接待。 凌宇轩听着店小二竹筒倒豆子似地报出一长串菜名，而且说的是西陵地方语，便笑着对和自己同桌的肖文卿，“你点菜吧，这是你家乡。” 肖文卿轻笑道：“我二岁不到便和爹娘离开家乡了，哪里还记得家乡的特色菜？我都不确定我是否吃得惯家乡菜了。”她转脸对店小二和掌柜道：“汤一定要鲫鱼豆腐汤，那豆腐要镇上百年豆腐坊的。其他的你们看情况给我们每一桌上两个大菜四个小菜。”她上岸之后入耳的便都是西陵乡音，现在和店小二和掌柜的说话，京城语音逐渐变掉，最后一句听起来便有些偏向西陵乡音了。 她对凌宇轩道，“我记得我母亲做鲫鱼豆腐汤的时候经常提到，西陵镇上有个百年豆腐店，那家的豆腐细白如玉，滑如凝脂，没有半点苦味，最是好吃不过了。” 肖文卿和凌宇轩说话时，口音又变成了标准的京城口音。凌宇轩听着，心中惊赞她的适应能力和超强记忆力。 “这位小姐说的是。”多少听得懂京城口音的掌柜点着头道，“我们镇上百年刘记豆腐坊做的豆腐最是地道，这十里八乡的百姓进城都要带些豆腐回家吃。”他吩咐店小二马上去厨房通知厨房的师傅们，赶快做菜。 肖文卿想起在码头上看管脚夫装卸行李的赵管事和几名侍卫兄弟，又道：“掌柜，我们还有五个同伴在码头上看管行李，你派人送些饭菜过去。” 掌柜连忙笑着答应了。 五桌丰盛的菜肴，这可不是普通平民吃得起的。厨房的师傅们立刻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用最快底速度出菜。 “宇轩，你尝尝我的家乡菜。”肖文卿笑道，亲手夹了一筷鱼香肉丝放到凌宇轩碗中。大庆很多地方都有鱼香肉丝这道菜，不过不同的地方配料不同，吃着味道也不同。 凌宇轩夹起那一筷鱼香肉丝放到嘴里，嚼了几下，评价道，“还可以，就是有些酸。”开在码头边的饭庄客人很多，现在也还没有到酷暑季节，而掌柜店小二也知道他们身份尊贵，自然是不敢把变味的菜卖给他们的。 “西陵的鱼香肉丝就是这个味道。”肖文卿加了一筷子细细品尝，道，“我觉得不错，酸得正合适。”她吃着，觉得自己好久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地道的鱼香肉丝了。 “你喜欢就多吃点。”凌宇轩立刻替肖文卿夹了一大筷子。 他们如此亲昵，坐在其他桌子上的水晶玛瑙低头扒饭，一个劲地告诉自己，我没有看到。其他侍卫属下最是训练有素，眼睛瞟都不往这边瞟一下，严肃沉默地用饭，男女大防什么的，只要他家上司高兴就行，反正他们基本上算是未婚夫妻了。 ○○○ “肖家三个儿子全都中了秀才，现在正是春风得意呀，肖家夫人居然婉言拒绝了我们镇上大户杜老爷的说亲。”此时正好是午膳时间，紧靠码头的这家饭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一边用餐一边大声说话。 坐在不远处桌子上的肖文卿顿时眉头微蹙，杜家老爷向她母亲说亲？鳏夫想娶寡妇？ “你怎么说话呢？是杜老爷看中肖家的大儿子，想把女儿许配肖家。肖家夫人认为大儿子还小，不想为他早早定下婚事。” “我倒是觉得呀，肖夫人这是待价而沽，想将来让她三个儿子都攀上更好的岳家。” “这个肖家以前就是做官的，那三个儿子将来也必定是做官的料，肖夫人当然要为儿子们寻找更适合的岳父大人。” …… 肖文卿默默听着，心中有些生气。也许母亲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母亲会更多的考虑孩子们的感受。 “别理会这些。”凌宇轩很淡定地安慰肖文卿道，“你三个弟弟都少年得志，被有女儿的人家觊觎是很正常的。”等文卿嫁给他之后，她娘家弟弟的行情会水涨船高，将来可以选择的婚姻对象会更多、家世更高更好。 “我想弟弟们将来都能有个和他们情投意合的妻子，而不是为了前途仕途高攀贵族千金小姐。”肖文卿低声道。如果有岳家帮衬扶持，她的弟弟们入仕途会更顺利一些，可是那样，不免就把婚姻当作交易了。 “你放心，能教导出你这样的女儿和优秀儿子的母亲不会是个目光短浅的人。将来你弟弟们的婚事，我会帮着看看。”肖凌云道，毫不在意自己手伸得太长，还未和肖文卿成亲就想插手未来小舅子们的婚事。 想到凌宇轩惊人的调查能力和强大的权势，肖文卿觉得未来弟妹们的家世和品性可以拜托他暗中调查清楚，便微笑着点头了。 凌宇轩和肖文卿一行人用完午膳，正打算起身回码头等行李装完车就出发，就听到外面喧闹起来，有人叫道：“快看，肖家大秀才和三秀才来了。” 肖家大秀才三秀才？ 肖文卿一震，顾不得男尊女卑传统，越过凌宇轩快步走到街上。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很多人都扭头望向一个方向。肖文卿朝那个方向寻找，就看到一名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书生和一名十一岁左右、头发扎成不符合年龄的发束、戴着秀才头巾的小少年肩并肩走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中年随从。 这样装扮的小少年，在西陵县除了她亲弟弟还有谁？ 肖文卿激动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弟。他面容俊美如白玉精雕而成，双眸灿若繁星，红唇紧抿，好似不是很高兴。经常被人当成猴子一样围观着，任谁都不会高兴呢。 肖家两兄弟越走越近，肖文卿甚至还听到肖家大哥对肖家小弟道，“我过来码头看看就行，你不喜欢被人围着看稀奇就在马车上等着。” “是娘说的，死读书不好，要行万里路。”肖家小弟嘟囔道，双颊有些鼓起来。尽管他天资聪慧，一考成名，但毕竟是个孩子，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们来码头看看是为了等人吗？难道是为了等她？ 肖文卿激动了。 ☆、第55章 五十八姐弟相逢 肖文卿此刻心湖如激起了阵阵波浪，上前两步颤声问道：“聪聪，你是聪聪吗？”她记得小时候，六岁的她都叫蹒跚学步的弟弟聪聪。 一个饱含激动的女声叫着聪聪这个名字，肖文聪陡然停住了脚步，清澄透彻的眼睛“唰”地一下就转到了声音源处。客再来饭庄门前站着一名穿湖蓝襦裙少女。此少女十七八岁，五官秀美姣好，气质高贵文静，正惊喜地望着自己，双眸隐隐闪烁着水光。她看他就好像看失散多年的亲人，而她的面容和他的母亲有七分相似。 肖文聪不敢置信地小跑到肖文卿面前，仰着脸急切地问道：“你是肖文卿，我姐姐？”叫他聪聪小名的，只有母亲和姐姐。 肖文卿蹲下-身，双手紧紧抱住肖文聪，哽咽道：“是的，我是你姐姐，我回来了。聪聪弟弟，我回来了。”她的弟弟啊，他们失散时，他还牙牙学语，会姐姐姐姐的叫她。转眼十一年，弟弟已经长成了秀气漂亮的小少年。 肖文聪反手抱住肖文卿，激动道：“姐姐，母亲一直都在想念你，自从知道你还活着，在京城，就天天盼望你回来。”京城距离西陵太遥远了，送信的使者说他姐姐做好准备就会返乡寻亲，所以他和母亲才耐心地在家等待。 “我知道，我知道。”肖文卿抱着肖文聪颤声道：“我一直都渴望返乡寻找你们，可是我不得自由，无法返乡；好不容易自由了，又因为种种原因，直到今日才回来。”说着，她热泪潸然，连身子都轻轻颤抖起来。 西陵码头上的行人惊讶地看着姐弟相见的惊喜事情，议论纷纷。有人稍微知道一点肖家长女走失的事情，也为他们姐弟能够团聚高兴。看肖家长女的穿戴和身后站在的一些仆从，他们都认为，肖家长女可能被富贵人家收养了（因为肖文卿梳着很明显的少女发型）。 看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凌宇轩上前劝说道：“文卿，肖兄弟，你们别太激动了，到饭庄里坐下说话。”肖家兄弟是因为别的事情来码头的吗？他怀疑肖家兄弟近期肯定经常到码头来看看，看失散的姐姐何日回来。 情绪激动的肖文卿知道自己失态了，伸手擦去脸上滚滚而下的泪水，抽噎道：“聪聪，他说的对，我们进去说话。” 肖文卿说着，站起身来。目光转向跟着肖文聪过来的清秀少年，她微微一笑，和悦道：“你是文桦弟弟吧？我看过母亲的家信，知道你和文枫弟弟。谢谢你们代替我照顾母亲。”这面容清秀，目光有些沉凝内敛的少年和她姐弟是出了五服的兄弟，现在被她母亲收养，便是她的弟弟了。 肖文聪抬头打量凌宇轩，眉头微皱了一下，问道：“你就是好心派人送信给我家的那个人吗？谢谢你把我姐姐送回家。”这人如此年轻英俊，器宇不凡，难道是他姐夫？姐姐的家信里没有提到她嫁人，而且姐姐还梳着少女发型。 肖文桦大方沉着地朝肖文卿拱手作揖，“小弟文桦欢迎大姐回家。”他看到了站在肖文卿身后的英俊男子，察觉到他对肖文卿的保护和温和，觉得这个大姐回来后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只要大姐出嫁幸福，说到大姐便自责自己粗心大意的母亲就终于可以放下那深深的愧疚心了。 凌宇轩低头看看面前身高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少年，微笑道：“我是。送你姐姐回来也是我应该做的。”他又朝着肖文桦拱拱手，介绍道：“我姓凌，名宇轩，京城人士。”在肖文聪还没有成年之前，肖家能做主的便是肖家夫人宁氏和这个已经成年的十七岁少年。 “小生肖文桦多谢凌公子千里送孤女。凌公子热心助人，当真今世义士，请受小生一拜。”肖文桦说着，伸手正正头上的秀才头巾，朝着凌宇轩慎重作揖。 “肖大兄弟请勿多礼。”凌宇轩马上拱手还礼。肖家太夸赞他了，他绝不是热血善人，他如此帮助肖文卿是因为爱上她，要娶她回去做妻子。 肖文卿搭着肖文聪单挑的肩膀，柔声道：“文桦，聪聪，我们进去说话。”码头那边还在装载行李，他们还是现在这里坐着等等。 “是，大姐。”肖文桦拱着手道，然后吩咐身后的两个中年长随，让他们中的一个马上回家报信，就说大小姐今日到家，现在正在码头。 肖文聪很乖巧地贴着肖文卿，和她一起走进饭庄。 围观的众人看着肖家姐弟一行人返回饭庄，纷纷议论着。肖家失散了十一年的大小姐回来了，看这装扮和身边的仆人，还有陪同她回来的男子和带刀侍卫佩剑侍卫，她在外面过得非常好。 ○○○ 掌柜看贵客结账出门，随即发生姐弟相认的好事，然后返回饭庄，立刻吩咐店里的两个店小二，马上收拾出一个干净的桌子，泡一壶好茶上去。 肖家兄弟和肖文卿凌宇轩坐在桌边，肖文卿抓着弟弟的手柔声问道：“聪聪，你和文桦来码头做什么？” 肖文聪道：“姐姐，自从送信人离开西陵回京城，母亲就计算时间等你回家。她认为不出意外的话，你接到信动身回家，最迟会在二三月份回到家。等到四月份你还没有回来的消息，母亲就焦急了。母亲一女子出门不便，我就经常到码头来探望。”长河镇水路比陆路好走很多，他确定姐姐返乡一定是坐船，所以没事就过来看看。 “弟弟，这岂不是耽误了学习？”肖文卿急切道，“八月份你还要参加乡试呢。” 肖文聪摇头道：“姐姐，母亲不许我考，说我一来阅历太浅，只会纸上谈兵；二来年纪太小，经不起长时间的考试。”他参加童子试那些天里，人整整瘦了一大圈，吓坏母亲了。 “你是该长大些再参加科考的。”肖文卿怜惜地抚摸肖文聪有些清瘦的脸庞，道：“我听说开考那些天里，参加科考的人吃喝拉扯都在一个小号房里，生病都不许治。” “嗯，母亲就是担心这个，要我过了十四岁之后再考虑参加科考。”肖文聪道。 他执意要参加童子试的原因是为了尽快成名，为了能参加乡试，参加会试，参加殿试，扬名天下，让可能活着、不知道在哪里的姐姐知道他，能够打听到他的下落。母亲很心疼他，不过知道他的用意后没有反对。去年九月，京城突然有人到肖家村寻找母亲和他，找到他们便说明来意，并递上姐姐写的家信。 既然姐姐已经有下落了，而且不久就会回来，母亲便不希望他成名太早。可那时候他已经获得村民和私塾先生的联名推荐，可以参加童子试了，他便不想放弃。他很认真地参加童子试，因为没有必须考中的压力，因为抱着增加经验的心态，他居然超常发挥，成了西陵县童子试的案首（第一名）。于是，他成了十里八乡议论赞美的对象，每次进镇子都要被围观，有时候还要被邀请去参加诗会答辩会什么的，烦死了。 听肖文聪说起母亲的决定，肖文卿连连点头，道：“母亲说的没错，你的健康更重要。”人家十一岁的孩童还在摇头晃脑地跟着先生读书，课余时间玩耍，她的弟弟因为太过聪慧，早早就告别童年了，这样不好。 “不乘胜追击吗？”凌宇轩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然你不打算再考，不如在读书之余出去走走，多了解世事。” 他思索了一下，道：“西陵虽然大庆西南不很有名的县城，但还是太偏远了一些，读书人的学问可能落后东南平原和京畿的读书人。大庆皇朝有八个很有名的书院，凤凰、青云、白鹿、鹏程排在前四、文桦、文聪，你们三兄弟如果想进修深造，最好还是去这些书院读两三年书。”尤其是凤凰和青云，里面的学生一半以上都可以考中进士。肖文聪如果在那里结识一些同窗，对将来仕途有帮助。 全国有名的大书院…… 老成内敛的肖文桦禁不住露出向往之色，道：“凌公子，我们兄弟都听说过凤凰、青云、白鹿、鹏程，打算乡试落榜或者会试落榜就去求学。”母亲最是深谋远虑，虽然舍不得他们兄弟，但会赞成他们兄弟走出去增加阅历。 肖文聪道：“凌公子，姐姐，我们私塾的赵先生就是鹏程书院出来的。他说如果我们想去鹏程书院求学，会给我们写推荐信。”他听说那些书院不轻易收学生，需要有命人或者熟人的推荐信，还要通过严格的考试。 “唔，我个人认为，凤凰书院和青云书院是最好的，里面的先生个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当世有名的鸿儒们也会经常过去讲学。” 凌宇轩道。凤凰书院和青云书院的先生除了自身才华横溢，还出身各个世家，学生们要么特别优秀，要么拥有不错的家世，自身也不太差，所以皇上和皇太子都在这两家书院里物色人才，暗中提前培养。 “赵先生说，凤凰书院和青云书院里面的人太复杂了，不适合单纯地求学。”肖文桦冷静说道。他稍微能明白先生口中的复杂是什么意思。 “你先生说得对，不过你们想要早点出人头地复兴肖家，还是去这两家书院比较好。”凌宇轩很诚恳地说道，“你们要相信我的话。”那赵先生说的复杂不外乎里面的学生为自己家族拉人才，过早地涉足争斗。不过进入官场的人，要还是纯粹的读书人，那是做不好官的，在官途更是没有前途。肖家三兄弟是肖文卿将来立足丞相府的依仗，他们必须快速成长起来！ 他的话顿时让肖文桦肖文聪面面相觑，这位送姐姐回乡的公子也太热心了吧？连他们三兄弟的前途他都在谋划了吧？ 莫非……他是未来姐夫！ 肖文桦肖文聪大眼瞪小眼了。姐姐刚回家，难道就要出嫁？母亲很伤心的。 ☆、第56章 五十九爱姐之心 肖文卿姐弟坐在客再来饭庄里喝茶聊天，凌宇轩说有事情要出去一趟，请他们多坐坐，然后带着两名带刀侍卫和两名属下出去了，留下两名女卫和两个属下保护肖文卿。 小半个时辰后，凌宇轩特地带在身边的管事丁伯带着一名侍卫归来，拱手道，“肖姑娘，我们的行李全都搬上马车了。”他带着几个带刀侍卫看着码头工人将他们的行李从客船上一件件搬上岸，放到载物马车上。 肖文卿颔首，柔声道：“丁伯你辛苦了，请坐下喝口茶。你家公子出去有事，很快就会回来。” “老奴谢过肖姑娘。”丁伯快步走到饭庄角落里坐下喝茶，和大家一起等四公子回来。 “姐姐，凌公子去哪儿了，他不是要送你回家吗？”肖文聪问道。姐姐的行李都装上马车了，她还是早些回家和母亲相聚才好。 肖文卿微笑道：“凌公子有事要去拜访一下西陵县知县，过一会儿他就会回来。”说着，她微微低下了头，那白皙如玉的脸上晕开了两朵桃花红。凌宇轩告诉过她，他父亲写给一份信给西陵县知县。信中，他父亲拜托知县替他说媒下聘，完成纳礼、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之礼。 肖文卿知道，京城距离西陵实在太远了，如果媒人奔波两地帮助两家一一完成三媒六聘，顺利地话也要一年多时间。 姐姐说着说着为什么突然脸红了？那人果然是要做他们姐夫的。 心细的肖文聪敏锐地察觉到了，和看过来的肖文桦一对眼，同时很有默契地点了一下头。既然凌公子身边的随从都正大光明地佩戴刀剑，说明凌公子不是父亲当大官就是他本人是做官的。他一身份尊贵的人千里迢迢送无血缘的少女返乡寻亲，而他对他们又颇为热情，和姐姐说话态度也很亲昵，说他俩之间没有私情他们就白长着一双眼睛了。只是，凌公子这个时候找知县做什么？给他们刚刚回到家乡的姐姐落籍？这事情肖家人自己过来做更合情合理。 肖文聪和肖文桦心中思忖着，就是没有想到，人家亲自送他们姐姐返乡寻亲，就是要过来求婚下聘的。 ○○○ 下午时分，凌宇轩带着两个带刀侍卫回来了，肖家姐弟和仆人侍卫以及他的属下纷纷起身迎接。 凌宇轩坐下后询问说话行事都很稳重的肖文桦，“文桦兄弟，你们是如何来镇上的？肖家村距离长河镇上远不远？” 肖文桦答道：“我和小弟是坐自家马车进镇子的。码头太挤，我家马车就停在码头远处的一处空地上。肖家村距离长河镇大约二十里地，坐马车小半天便能返回肖家村。”小弟经常到码头来等待姐姐，他和二弟文枫都不放心只有仆人陪着小弟，所会轮着陪小弟过来。母亲不希望儿子们因为整日坐在书房读书，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经常鼓励他们出门走动。 “唔，如果你们兄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如领着我们去肖家村。”凌宇轩道，“希望我们天黑之前能赶到肖家村。” “好，我们现在就走。”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肖文聪立刻说道，站起身来。 肖文卿也很焦急，闻言便随着肖文聪一起起身。肖文桦想了想，道：“凌公子，你们行李多车身重，不如你和姐姐坐我家的马车，先行一步回家。” 凌宇轩笑道：“不用担心，丁伯将部分行李暂放在县衙门了，我还向知县老爷调了十几匹马。”他的侍卫下属岂能像妇孺一样坐马车？不过京城遥远，来西陵的途中京城要弃陆登船，他们不可能把自己的马带过来，只能征用沿途官府驿馆的马匹。 向知县老爷调用十几匹马？果然权力很大。 肖家兄弟很有默契弟望望对方。 一众人起身，肖文桦带着一名长随去自家停在码头外的马车，肖文聪舍不得姐姐，便跟着姐姐肖文卿一起去码头。码头那边，凌宇轩雇佣的马车已经整装待发了，还有两载人马车。肖文卿拉着肖文聪，带着丫鬟水晶玛瑙去第二辆载人马车，凌宇轩便和他的管事丁伯和伺候他的小厮上了第一辆马车。六名佩刀侍卫和四名凌宇轩的龙鳞卫属下，还有两名几乎不开口说话的女侍卫便骑着马保护在马车周围。 “驾，驾……”车队驶出码头，和肖家的马车汇合后朝长河镇东边的肖家村驶去。 马车上，肖文聪坐在肖文卿的身边，仰脸道：“姐姐，娘非常想念你，我小时候经常看她偷偷落泪，自从知道你的下落，她天天都念叨你。” 肖文卿伸手揽住肖文聪的肩膀将他搂进自己怀中，柔声道：“聪聪，我也日夜思念你和母亲。我一直都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回家的。”多谢那个预知梦，让她得以逃脱死亡返回家乡。 “姐姐，娘说你做过丫鬟，吃了很多苦，等你回家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肖文聪抓住肖文卿的衣袖，一脸期盼道，“姐姐这次回来不要很快就走好不好？娘舍不得你再离开。”虽然他已经猜到姐姐和那凌公子有了情缘，但是还是希望姐姐能在家里多呆一段时间，让娘和他好好照顾她。 “嗯，我会留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的。”肖文卿抚摸着弟弟的头安抚他。她遇到和弟弟相同年龄的紫苑和更小的紫绫，和她们相处了很久才产生感情，一遇到这个弟弟，她心中的姐弟情便如泉水般喷涌而出。这就是血缘亲情呀…… “姐姐，凌公子为什么要亲自送你返乡寻亲？”肖文聪趁机问道。 肖文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弟弟，他是我的恩人，我们，我们……情投意合，互许终身了，他这次亲自送我回来了，就是要亲自提亲下聘。”既然弟弟非常聪明，她说这些他一定会明白。 “凌公子是我未来的姐夫？” 肖文聪微蹙眉头，问了一句让肖文卿很吃惊很感动的话，“姐姐，你是被迫决定嫁给他的吗？你说实话，娘和我都会保护你，不让你随便嫁人。”虽然他世事了解得很少，但也知道女人如果被男人占了便宜，要么出家要么寻死，要么就嫁给那个欺负过她的男人。 肖文卿很感动地用劲搂住肖文聪，柔声道：“你想得太多了。我是自愿的。凌公子是正人君子，从来不欺暗室。”就算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凌宇轩愿意负起责任来娶她为正妻，他也是绝大多数人眼中的诚实君子大丈夫。 唔，千里迢迢过来求亲下聘，这个凌公子确实有担当。 肖文聪觉得这个未来姐夫人品还不错，便又问道：“姐姐，这位凌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身边能够有带刀带剑的侍卫？”大庆皇朝对铁器武具管理很严，他只见过县衙捕快佩戴腰刀，杀猪的屠夫带着杀猪刀上街都要被人注意着。 “凌公子是京城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他拥有使用带刀侍卫的权力。”肖文卿回答弟弟的问话。 肖文聪还小，他现在只听说过知县知府御史尚书丞相将军这些大多数人知道的官职，不过从姐姐说的官名上，他也猜出未来姐夫的官职不小，便问道：“他是大官，真的愿意娶姐姐为妻？”他上学的私塾里有几个富家公子，他们有的还成了亲，然后尽管没有资格纳妾，还是收有通房丫鬟。他大哥自从考中秀才，就有不少媒婆给大哥说亲，有一次他偷听到，有一户富人家愿意送两个陪嫁丫鬟过来给大哥当通房。 肖文卿轻笑道：“聪聪，如果凌公子只是要纳我为妾，他不需要求婚下聘，也不会等我到现在。”凌宇轩要是只给她妾的名分，就不会大费周章地把她送到他六姐那边接受世家小姐的教育了。 “看来未来姐夫是个很好的人。”肖文聪很高兴地说道。姐姐这个做过别人家丫鬟的人，能获得未来姐夫的尊重要娶为妻子，必然就如母亲经常说的，你姐姐冰雪聪明丝毫不输于你。 “不错，凌公子是世上难得的好男人。”肖文卿见肖文聪夸赞凌宇轩，忍不住也跟着赞了一句。她非常庆幸做过一个噩梦般的预知梦，靠着那预知梦改变了自己的未来，遇到了一个关爱自己的男人。 坐在马车里的水晶玛瑙一直都笑着看他们姐弟说话，看到自家四舅老爷获得他未来小舅子的认同，十分为他高兴。 马车咕噜噜地急速行驶着，肖文卿隔着马车的窗纱看向外面，极力保持冷静的脸上还是流露悲伤和激动，两行泪水又无声地流出。 宽敞的夯土道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青色麦子，远处是如墨水画成起伏山峦和村庄。她不到两岁时和母亲从这条路道镇上的码头，然后乘船离开家乡，再和父亲汇合，跟着他到任职的昌兴县，在那里生活直到父亲染病过世。父亲过世，母亲便带着她和弟弟扶棺返乡，然后在她已经忘了的某个地段遇到一伙流寇。家里雇佣的镖师和流寇打起来，场景一片混乱，她和母亲弟弟就此失散。 一转眼，十一年过去了，她返乡回家了，十一年不见，母亲可还好？是否还是自己记忆中那温柔如水端庄大方的美丽女子？还是因思念女儿、含辛茹苦抚养儿子，努力图谋家族复兴，两鬓出现了白发？ ☆、第57章 六十一家团聚 马车在夯土路上行驶了很久，然后拐上一条比较小的土路又行驶了一阵，路边开始出现了房屋。 肖家村到了。 肖文卿赶紧掏出丝帕擦拭自己眼中的泪水，问水晶，“我现在妆容如何？我头发散乱了没有？”她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女子不可以妆容不雅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肖姑娘，你这样很好，不需要重新梳妆。”水晶道。因为是旅行在外，肖姑娘出了京城便没有再擦胭脂水粉。 肖文卿强压住心中的急切，正襟危坐等待马车停下来。 “肖家长女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肖家伯母牵挂了十一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哇，好多骑大马的人，他们还佩刀兵器呢。” ”他们是军队士兵吗？” “肖家大小姐做将军夫人吗？” “哇，肖家该不会有个将军女婿了吧。” …… 一队人马往村子里来，肖家村在家的，在农地里干活的，纷纷聚过来看热闹，有人提前知道肖家长女回来了，便对别人说，别人听了更是好奇万分。 侍卫是一个特殊职业的人，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肖家村的人看到守护在载人马车前后左右的骑马佩武器侍卫，便认为肖文卿做了领兵打仗的将军的妻子，非常开心。肖家村中“肖”是大姓，，二分之一的人姓肖，向上追溯，可以追到同一位祖宗。一笔写不出两个“肖”字，肖家长房嫡系那一支突然出了将军女婿，整个肖氏家族都与有荣焉。 马车终于在一座青砖绿瓦大宅子前停了下来，不等马车夫放下踏脚凳，肖文聪飞快地从马车里跳出来，兴奋地叫道：“娘，姐姐回来了。” 肖夫人肖宁氏接到肖文桦长随送回来的口信，得知女儿今日到家，已经不够尊卑站到肖府门前的石阶上翘首等待了。看到马车队进村，她便激动得泪水涟涟。 第一辆马车上的人都下了马车，肖文桦立刻给母亲介绍凌宇轩。 肖文卿的母亲肖宁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看那些佩刀男子就知道他们是专门保护高官的带刀侍卫，而且从侍卫看凌宇轩的目光中猜到他们的主人是凌宇轩而不是凌宇轩的父亲，凌宇轩只借用他们，便快步走下门前石阶，朝着凌宇轩福身，道：“六品安人肖宁氏拜见凌大人。”能用得起带刀侍卫的，最低的也是四品官职。她夫君当年是从六品知县，身边能用得上的武夫也只有护院家丁。 “肖夫人请勿多礼。”见到居中的中年美妇带着丫鬟婆子下台阶给自己行礼，凌宇轩赶紧躬身还礼。未来岳母的大礼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肖夫人发现对方对自己持晚辈之礼，心中顿时一愣，随即便认真打量对方。此人五官英俊坚毅，身形修长矫健，既有习武者的英气又有文人的儒雅。他必然出自京城世家贵族。他不远千里亲自护送她女儿回家，莫非…… 肖夫人顿时笑得很温婉慈祥：女儿好有福气，有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年青人为她用情，忙前忙后地张罗一切。 第二辆马车的马车夫夫放下踏脚凳，水晶和玛瑙两个丫鬟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扶着肖文卿下马车。 “娘，女儿回来了。”肖文卿不等站定，快步冲到肖府门前，朝着肖府的大门和母亲跪下，颤声地说道。 “文卿，我的女儿。”肖宁氏迅速上前弯腰搂住女儿哽咽着落泪。她朝思暮想的女儿终于平安回来了，她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给夫君一个交代了。 “娘，姐姐回来了，这是喜事，你就别伤心了。”肖文桦赶紧上前劝道。他虽然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孩子，但他是肖家户籍上的义子、长子，在肖家嫡子文聪成年之前暂时主持肖家对外事务。 “娘，姐姐，你们快些回府说话。凌大人原来是客，我们肖家不能让他在外站着。”一直陪在肖宁氏身边十五岁少年秀才说道。 “文桦，你说的是。”肖宁氏立刻说道，擦擦眼泪，伸手把肖文卿扶起来，然后介绍道，“文卿，这是你弟弟文枫。”她在给女儿的家信中提到过肖文桦肖文枫兄弟两个的事情。 肖文枫一拱手作揖，道：“小弟文枫欢迎大姐回家。”大姐面容秀美精致，和母亲十分相像；大姐气质高雅端庄，也仿佛是母亲亲自教养大的。 “桦弟。”肖文卿擦掉眼泪对肖文枫道，点头致礼。二弟和大弟面容很相似，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弟。二弟比大弟稍微胖一些，估计因为是弟弟，不如长兄担心思。 “凌大人，请进寒舍歇息。”肖文桦拱手请凌宇轩进府，同时吩咐老管家，让他带人招待凌宇轩带来的侍卫，把凌宇轩肖文卿一行人的行李搬进肖府上，另外吩咐家中众仆人，快些去布置客房。凌宇轩等人是贵客、远客，他们暂时没有落脚之处，自然是要在肖府住下的。 “娘，我们进去说话。”说着，肖文卿扶着母亲，和弟弟一左一右陪着她踏进自己离开了十五年的家。 肖府没有男主人，遗孀肖宁氏独立执掌家业抚养三个儿子，而且她还是朝廷敕封六品安人，在女人不许进入的家族祠堂里都有座位，所以她便没有像平常妇人一样带着女儿退到后宅，把前面的事情扔给儿子们处理。 肖家正厅上，肖宁氏坐在女主人的榆木太师椅上，招呼众人坐下喝茶，温和地询问凌宇轩和肖文卿的旅途。 凌宇轩坐在右边下面的椅子上，朝着肖宁氏拱拱手，很客气地向未来的岳母汇报了一遍旅途情况。 “凌大人，你一路辛苦了。你的大恩大德我肖氏无以为报，请多住些时日，让我儿文桦文枫文聪好好招待你。”肖宁氏说道。她已经多少猜到这位大人对自己女儿动了真情，只是人心隔肚皮，她要多了解这位京城世家公子才行。 “肖夫人，在下有公职在身，不敢久留，估计过些时日就要走了。”凌宇轩道。 “哦，凌大人年纪轻轻，已在朝中任官了？请恕我斗胆，大人现任何官职，官居几品？”肖夫人道。 “在下目前是京城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为从三品官。”凌宇轩很谦虚地说道。 “指挥同知？”肖夫人顿时吓了一大跳。朝廷官员是有定数的，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阶，是绝大多数人出生官宦世家的人也可望而不可即的。眼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居然已经是三品高官了，看来此人不仅出身权贵，自身能力也非同小可，所以才会被皇上重用。 三品官？ 在下面陪坐的肖家三兄弟都是都不敢说话了。他们还是白衣呢。 “妾身冒昧，敢问令尊何人？”肖夫人问道，为女儿的未来深深担忧。两家家世太悬殊了，即使他们已经情投意合，她家的女儿怕也只能成为对方的贵妾。 凌宇轩朝着京城方向一拱手，道：“家父凌钰，官居右丞相一职。” “右丞相……”肖夫人心头大震，心中很是沮丧，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小女身份卑微，承蒙大人怜悯护送返乡……” 说着，她叫肖文卿起身过来自己面前，然后拉着肖文卿一起朝朝凌宇轩屈膝福身，“大人千里送落难女返乡，义薄云天，妾身现携小女再次感谢大人救难之恩。”她如此这般，肖家三兄弟立刻起身，同时向凌宇轩行大礼。 凌宇轩看到肖夫人带着肖文卿过来，便连忙站起身来，看到她领着一家给他行礼，迅速让开，深深作揖还礼。他明白了，肖夫人这是不希望她女儿和他有什么特殊情缘，她希望她的女儿能堂堂正正地嫁给别人为正妻。 见凌宇轩执意还大礼，肖夫人确定了他对自己女儿有情，只好道：“凌大人远途而来，一定很疲惫了，不如让我儿送你去客房休息。晚上，再让我儿给凌大人接风洗尘。”说完，她拉着肖文卿的手，打算回后院仔细询问肖文卿的事情。如果对方只是一厢情愿，她愿意用其他方法感谢对方的善举，同时劝对方死心；如果是两厢情愿，她会给女儿剖析官夫人的后宅生活，劝她三思而行。 “肖夫人。”凌宇轩在肖夫人拉着肖文卿快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时，突然亮出他的撒手锏，“家父写了一份信给西陵知县，请他帮在下向肖姑娘说亲；在下此行带来了聘礼，那聘礼里还是皇上得知在下要向肖姑娘提亲御赐的黄金大雁。”他知道只要给文卿正妻之位，肖夫人必然会允婚。 丞相请西陵知县说亲？只有娶正妻才需要三媒六聘；他和文卿的婚事皇上知道而且同意？ 肖夫人迈出去的脚顿时停住了，陡然转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凌宇轩。此人性格果决动作雷厉风行，而且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几无懈可击。他抬出皇上，即使文卿不喜欢他，肖家也不能拒绝他的求亲。 肖家三兄弟和在正厅里伺候的肖家众仆人个个呆如木鸡。皇上在获悉凌大人要去肖家姑娘的时候还御赐黄金大雁，分明就是支持丞相之子去家道中落的肖家之女结亲。姐姐（小姐）有了皇上的首肯，必定是丞相之子的正妻，连婆婆也不能随意欺压她。 肖家众人顿时对凌宇轩好感陡增。肖夫人笑容满脸地转身对凌宇轩说道，“凌大人旅途劳顿，先回客房歇息吧。文桦，你好好招待凌大人。”说完，她还是带着面露羞赧的女儿离开了。这一回，她要好好询问女儿和这凌大人的事情，了解他们之间究竟到哪一步了。 ☆、第58章 六十一母女谈心 “文枫，你去外面看看，管家有没有把凌大人的侍卫们安顿好。” 等母亲和姐姐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开，肖文桦一脸笑意吩咐自己的弟弟，然后朝凌宇轩拱手，“凌大人，请，小生带你去春云院歇息。”凌大人不仅是他家的贵客，马上就要成为他家的娇客了。 肖文聪左右看看，道：“大哥，凌大人有你招待着，我去看看母亲和姐姐。凌大人，请恕小生失礼。”他朝凌宇轩拱手。 肖文枫点头对自己兄长道：“大哥，我知道了，凌大人，少陪了。”说着，他朝着凌宇轩拱手之后离开正厅。 凌宇轩低下头对肖文聪道，“你母亲和姐姐都是女人，母女相聚说不定会情绪失控哭坏身子，你快些去劝劝她们。”肖文聪这小少年喜形于色，脸上露出急着飞回母亲姐姐身边的神色，他看着都羡慕他们一家人的感情。 “嗯嗯。”肖文聪立刻点头，然后飞快地走出正厅追赶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去。 “凌大人，请。”肖文桦再次邀请道。 凌宇轩颔首，便带着丁伯随肖文桦去客院。 肖文桦将凌宇轩送到春云院，叮嘱拨到这个院子伺候客人的仆人，要好生招待贵客，然后请凌宇轩主仆歇息。 凌宇轩洗脸打尖之后躺在屋里的寝床上稍事休息，脑中回想肖家三兄弟的资料，和自己亲眼看到他们之后的印象。 肖文枫和肖文桦是亲兄弟，他们两岁父死，七岁母亡，偏偏他们那一肖姓旁支已经彻底衰落，有血缘的亲戚又儿女成群自顾不暇，两兄弟只能靠村人族人的接济艰难生活。 肖夫人返乡之后看到他们兄弟有上顿没有下顿，很是怜悯，便向族长说要收他们兄弟做义子。族长一开始不同意，认为肖夫人可怜他们可以将他们带回家照顾，不必特地收养，因为寡妇肖夫人名下有嫡子，没有必要收养同族其他人家的儿子，而断了那一脉的香火。 肖宁氏为了肖家的复兴，为了给寻找女儿增加帮手，也为了预防唯一的儿子有三长两短，便和老族长协商，她收养肖文桦肖文枫兄弟后全力培养他们；等她嫡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肖家兄弟可以选择回去传承他们一脉的香火。族长觉得这样合情合理，同样也寄希望颇有才华的肖夫人帮助肖家培养可复兴家族的孩子，便同意了，开祠堂祭拜祖先，暂时把肖家兄弟过继到已故肖逸云名下。 既是肖夫人教导有方，也是肖家两兄弟争气，这两兄弟飞快成长，成为肖家村屈指可数的有才少年，族长笑得合不拢嘴，村里有些孩童的父母都忍不住动了把儿子送给肖夫人当义子的念头。 肖文聪，文卿的亲弟弟，他确实如资料上说的聪明绝顶读书过目不忘，心思敏捷遇事举一反三，他目前的缺点是性格急躁，不懂藏拙，如得不到良师益友的小心呵护扶正，可能会被现实挫伤、钻牛角尖，从此失去信心，最后自暴自弃。 “文桦，文枫、文聪……”凌宇轩心中念着。肖家三兄弟，尤其是最小的，是肖家复兴的关键，是文卿能顺顺当当成为丞相家儿媳妇的关键，文卿能不能在京城命妇贵女当中完全站住脚，一半要看他们的，他要小心看顾才是。 “四公子，西陵知县说哪一天过来帮你提亲？”管事丁伯出去看了一下行李卸车和安放情况后，回到凌宇轩身边躬身问道。四公子准备的聘礼目前全都放在县衙们里，那边只留了两名侍卫。 “桂知县原本说要选个吉利日子。我让他尽快，他的师爷马上翻看黄历，说后天就是个好日子，所以我们约定后天，桂知县带着当地的官媒和专门合八字的道士过来提亲下聘。”凌宇轩道，“今晚接风洗尘宴上，我会和肖家兄弟说，让他们做准备。”这边把纳礼、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迅速完成，他就赶回京城筹备婚礼。 其实，按照他本人的意思，最好连婚礼也在这边请知县大人帮忙着操办掉，他好直接把新婚妻子带回京城，省得再跑个来回。京城和西陵之间不是京城的东头到京城的西头呀，跑一趟最快也要一个半月。结果他父亲丞相大人严厉拒绝，说他是他嫡子，婚事绝对不能草率匆忙，其他的可以马虎点，最后成亲这一步一定要按部就班。父亲已经不介意文卿的过去接纳她为儿媳，他只能退步让父亲满意。 返回京城一个半月，到京城后布置新房筹备婚礼，估计父亲已经让给母亲准备了，反正他出发迎亲需要一个半月，在肖家村迎接新娘再返回京城，至少又是一个半月…… 凌宇轩深深痛恨起西陵和京城的距离了，他今年为了娶妻这一事，要来回跑两趟，每趟顺风顺水的话，在路上也要耗去半年到七个月时间，如果有什么额外事情岔出来……也许他需要向皇上请假一年。 ○○○ 肖府后宅萱草院，肖夫人居住的庭院中，肖氏母女一左一右地坐在罗汉床上，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打发站到外面取来，连肖文聪想进来听他们说话也被赶到了隔壁。 听完女儿这些年的经历，肖夫人哭湿了一条丝帕。擦擦泪水，她嗓音有些沙哑地问道：“文卿，这里没有旁人，你和娘说实话，你和凌大人是否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肖文卿立刻摇摇头，“娘，凌大人意志坚定，为了让我以后不被人非议，他从来不越雷池一步。”至于在赵家的那一次亲吻，至于在船上他们独处时的几次缠绵亲吻，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你在当丫鬟时，可被主子占了便宜？”肖夫人不够害羞地再次问道。 她担心文卿在做丫鬟的时候被男主子碰了，然后等嫁给凌大人，凌大人洞房花烛夜发现文卿早已不是清白身……凌大人心中肯定产生芥蒂，然后又因为文卿是他执意要娶的，便只能隐忍，最后……文卿可能被“生病”或者被其他“意外”死。如果这样，她宁愿背负拆散鸳鸯的罪名，也要拒绝凌大人家的提亲，将文卿永远留在家中。 听母亲问得的如此详细，肖文卿涨红着脸，头摇得像拨浪鼓。 肖夫人虽然知道女儿聪慧，但又担心她不明白“占便宜”是什么意思，便又问道：“你真的明白娘想问的什么吗？” 肖文卿羞得头都快垂到胸前了。“娘，我做过何大夫人的贴身丫鬟，许大嫂和干娘也给我看过辟火图。”她说着，声音低得肖夫人如果不是侧耳倾听还听不到。 明白就好。 肖夫人顿时十分喜悦，颔首道：“既然这样，等凌大人提亲，我便应允了便是。”她遗憾地抓住肖文卿的手道：“你刚回家就要出嫁，娘舍不得你。”虽然她话是这样说，但在去年八月得知女儿的下落后，就开始替女儿准备嫁妆了。女儿十七岁，已经到了花嫁的年龄，她再怎么舍不得女儿，也不能让女拖成为老姑娘。 “娘……”肖文卿握住母亲的手，孺慕的眼中闪烁碎钻般的水光。她是舍不得母亲和弟弟，可她也深深爱恋着凌宇轩，所以她说不出“女儿不嫁，女儿要永远陪在母亲身边”那种用来哄母亲开心的话。 母女俩都哭得双眼通红，脸上泪痕斑斑。因为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肖夫人把赶到外面的丫鬟婆子们叫进来，叫她们打水给她们母女洗脸。 “娘，姐姐，你们别太伤心了，小心身子。”得到通知的肖文聪急匆匆进来，看到姐姐和母亲都哭得眼泪通红，立刻劝道。 “聪儿，娘知道了，娘不哭。”肖夫人怜惜地安慰最是关心自己的小儿子。文桦文枫也关心孝顺她，只是他们毕竟是义子，被过继时一个七岁一个五岁，都记事了，所以始终无法像文聪这样表达关心孝顺。 “文卿，娘带你去你的闺房。”肖夫人起身道，“聪儿，你也一起吧。”那建造在花园池塘边的小巧庭院是肖文卿父亲在世时就决定给长女居住的，女儿不到两岁便和他们夫妻赴任，后来和家人失散，那庭院便一直空着。肖夫人得到女儿的下落，且知道她过阵子就回来，便立刻将那清兰小院布置起来，等女儿回家居住。 “嗯。”肖文卿立刻起身，跟着母亲认识自己的后院。她启智得早，尽管两岁不到便离开这个家里，但还依稀记得自己的家，沿途回忆，和母亲述说过去的事情。 肖夫人很是欣慰，左手牵着女儿右手牵着儿子，回忆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幸福美满。“要是你爹还在的话，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她感叹道。 “是的，如果爹还在世的话，娘你也不用独立支撑肖家，聪聪也不用这么早就崭露头角。”肖文卿道。如果爹还在世，爹娘会保护幼子，让他藏拙，让他只稍微优秀于同龄人，而不是让他早早地成为被普通人妒忌羡慕的天才孩童。 “文卿，你回来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祭拜肖家祖坟，告诉他们你回来了。”肖夫人道。因为昌兴距离西陵长河只有不到半个月的路程，而夫君病故的时间是冬季，所以她才得以将夫君的遗体顺当地带回家乡埋入祖坟。 “这是一定要的。”肖文卿道。想起父亲，她忍不住又落泪了。 ☆、第59章 六十二三书六礼 晚上，前院的接风洗尘宴席有肖家三兄弟主持，由于村长和肖家族长亲自过来祝贺肖家长女回家，他们也邀请村长和族长一起赴宴。后院，肖家母女坐在一起，母亲怜惜女儿，还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女儿爱吃的菜（当然，这两个菜也都送了一份给前院）。 前院推杯换盏之际，凌宇轩向肖家兄弟、肖家村村长和肖家族长提到，后日，他会向肖家提亲下聘，还请肖家同意这门亲。 肖家三兄弟已经知道母亲的意思了，自然不会不同意；肖家村长和肖家族长有些怀疑返乡的肖家大小姐已经不清白了，不过既然送人回家的男子愿意明媒正娶她，这事情是再好不过的了，更何况肖夫人是朝廷敕封的六品安人，女流之辈的她在肖氏家族说话是有些分量的，村长族长没有正当理由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愿，便立刻举杯向凌宇轩和肖家兄弟祝贺。肖文聪看着嘴角撇撇，如果这两个风吹两边倒的势利老头知道凌大人是当朝丞相嫡子，还有三品官职，一定会更加拍马屁。 第二日，肖家带足了香烟和烧纸，全家去肖家祖坟祭拜祖先。人家祭祖，外人凌宇轩不便前往，和肖家说了一声便去长河镇上了，等明日上午和说亲的桂知县一起过来下聘。 第三日，西陵县桂知县带上自己的夫人和夫人的好友、两名官媒，一名合八字的道人，和凌宇轩一起带着两大马车的礼物来到肖家。今日，凌宇轩将头面整理得干干净净，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紫色墨竹华服，腰束云锦玉带，英姿飒爽，器宇不凡。 盛装打扮的肖夫人端坐在高堂之上，面前站在小儿子肖文聪，左边下面依次坐着村长和族长、长子肖文枫次子肖文枫，右边依次坐着凌宇轩和桂知县、知县夫人和知县夫人的好友。 穿着花枝招展的男方官媒口如悬河地说着男方凌宇轩的家世和身份，夸赞他的诸多优点，众人面带笑容地听着官媒那千篇一律的说亲词，村长和族长这才知道凌宇轩是当朝丞相之子，顿时惊喜得合不拢嘴，兴奋肖家嫡系一脉终于要复兴了，也许还连带着他们这些旁系支脉也一并繁荣起来。 男方官媒说完，肖夫人笑容满面地点头，表示很满意男方的家世和人品。被丞相父子拜托的媒人桂知县便起身将带来的说亲礼物奉上。这其中，最贵重的便是皇上赐予的那一对巴掌大黄金大雁（因为有了这一对大雁，凌宇轩便没有去捉活的大雁来）。 御赐黄金大雁放在一个铺着红锦缎的托盘上，被一仆人端到众人面前。因为皇恩浩荡，肖家众人跪地接受。肖夫人亲自接过那一对黄金大雁，然后起身交给身边最信任的贴身管事媳妇，让她送到后院给大小姐，最后让长子肖文桦代替全家收下知县命人抬到正厅的其他几抬礼物。 知县大人指着一仆人手中的托盘对肖夫人道，“这是凌公子的庚帖，丞相大人亲笔所写，请夫人察看。”说着，他示意那仆人走到肖夫人面前。 肖夫人拿过凌宇轩的庚帖看了一下又放回去，让一托着红托盘的丫鬟过来，指着那盘子里的一张陈旧帖子道：“这是我家女儿的庚帖，先夫当年亲笔所写。” 代表的女方的官媒领着那端着肖文卿庚帖的丫鬟走到端着凌宇轩庚帖的仆人身边站定。随着知县一同前来的中年道士一甩拂尘，念了一句道号，开始给今天即将定亲的男子女子合八字。这位道人在西陵县很有名，因为他的名字很吉利，叫“红云”，而且他很会算命批八字。 众人平静地观望着。凌宇轩和肖文卿已经情投意合，互许终身，今日合八字只是走走过场。这红云道人已经被提醒过了，不管他合八字合出什么结果来，总之只能合得上，不许出现冲撞。 面容清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道人先拿去凌宇轩的生辰八字看了一下，嘴唇轻蠕，左手掐指计算，然后道：“……出生于此生辰的男子旺家、克母，母子缘浅，其命格贵不可言。” 打开肖文卿的庚帖掐指算了一下，红云道人面露惊愕，然后又算了一遍，才道：“此女子少小多难，父母缘浅，芳龄十七命犯阴人，有大劫难，若能遇贵人便能死转生，命格便改变，以后虽有磨难，但旺母家、兴夫家，宜家宜室。” 红云道人瞧着手指算两张生辰八字的金木水火土和相克相生等等，良久眉头舒展，道：“此对男女八字居然罕见的般配。”随即，他拿起仆人准备好的笔墨，在一张红纸上写道：妻凭夫贵，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众人看着红云道人合八字批命，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今日要结亲的男女的事情，但听他算这两人的命，又惊又喜，因为红云道人以前给人算命，虽然不能十分精准，但也中了七成。 凌宇轩是丞相之子，现在还已经是三品高官，自然命格高贵。想来他以后官运亨通，会位极人臣，所以红云道人才说他贵不可言。他克母虽然不好，但和此婚事无关；他旺家，这很好。 肖文卿少时命运乖蹇，虽然红云道人说她今年有死劫，但遇到贵人便能死转生。她现在不是已经遇到凌宇轩这样的大贵人了吗？她将来会旺母家、兴夫家，会妻凭夫贵，而且她还能和跟她合八字的凌宇轩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这个八字合得好。”肖夫人很高兴地说道，“桂大人，凌大人，妾身代替先夫答应这门亲了。”她希望红云道人给她女儿算得下半生命运能灵验。 女方答应男方求婚，凌宇轩立刻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来，正正衣冠，上前对着肖夫人跪下，朗声道：“小婿凌宇轩拜见岳母大人。”说完，他慎重地三叩九拜。 肖夫人兴高采烈地说道：“贤婿，快快起身。”此人是她女儿命中的贵人呀！ 这里，肖夫人一答应男方的求婚，外面接到消息，马上敲锣打鼓，点燃准备好的鞭炮。“噼里啪啦，嘭——啪——”、“咚咚咚”、锵锵锵”，喜庆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中，凌宇轩从京城带来的聘礼开始往肖家送。由于路途遥远，他准备的都是金银细软，酒果糕点和鸡鸭鱼肉等物是桂知县接受凌家父子委托紧急置办的。 “嘉庆二十六年铸十两金元宝二十八个，嘉庆二十六年铸十两银元宝六十四个。赤金红宝头面一套，赤金翡翠头面一套、赤金镶猫儿眼累丝长簪一对、祖母绿项链一副，黄金璎珞两个，羊脂玉手镯两副、龙凤呈现玉佩一对、万福万寿玛瑙戒指一对……花开富贵锦缎十匹匹，各色贡缎二十匹……” 桂知县的夫人和她的好友代表男方请来的全福妇人以及男方官媒一起奉上聘礼单子和通婚书，让仆人们把礼物抬到正厅里给女方家长亲眷过目。 肖文桦肖文枫兄弟两人和女方官媒验收聘礼。他们验收无误后，肖夫人亲笔写了回执，表示女方确实收到了这些聘礼，然后又写答婚书，答应将长女肖文卿嫁于京城凌钰丞相第四子凌宇轩。 半天时间，三书中的聘书、礼书完成，六礼中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徵完成。 请期。桂知县验看了肖夫人写的礼书和婚书，将之交给凌宇轩，询问肖夫人，男方决定八月到女方迎亲，夫人可来得及准备？（注：本文时间全部是农历） 肖夫人很舍不得失而复得的女儿很快出嫁，可是一来女儿年纪不小了，再拖就老姑娘了，二来刚才红云道长的那“女子十七命犯阴人有死劫，男子是女子的贵人”批命吓住她了，她决定还是让女儿早些和能够保护女儿的贵人成亲，便颔首问道：“知县大人，红云道长，八月份可以易嫁娶的好日子？” 红云道长作揖礼道：“肖夫人，贫道看过黄历，八月十八，八月二十六都易嫁娶。” 肖夫人想了想，问凌宇轩，“贤婿，八月二十六可好？”她担心时间太紧，凌宇轩赶不过来。 “岳母大人决定。”凌宇轩拱手道。十八二十六也就相差八天而已。 “那就八月二十六日吧。”肖夫人道。 在座的主客都记下了这个迎亲日子。完成这些大礼之后，午时将止，肖夫人热情地请众人用餐，肖家，也开始向聚在肖府门前的村人发红喜钱，求祝福。 ○○○ 儿女婚事，媒妁之言父母做主，肖府前院正厅在有条不紊地举行三书六礼仪式，当事人肖文卿只能呆在后宅自己的闺房中等待消息。 水晶和玛瑙都还不熟悉肖府，不敢乱跑。被凌宇轩特意调来保护肖文卿的女侍卫谨守上司的命令，安静地、坚定不移地守在肖文卿身边的角落里。肖夫人拨过来的两个丫鬟红梅绿萼心知小姐心中焦急，自告奋勇跑到前院打听情况，然后轮流回到报告给肖文卿听。 ”小姐，知县大老爷亲自过来说媒了。 “小姐，姑爷好英俊呀。他带来了两大马车和一长排的聘礼。” “小姐，夫人让人把姑爷送来的黄金大雁送你这里。哇，这黄金大雁是皇上御赐的呢。” “小姐，红云道长批命，说你和姑爷能够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小姐，夫人允婚了。姑爷开始下聘。” “哦，来了，来了，夫人让人把姑爷的部分聘礼往你这边送了。” …… 红梅绿萼前院后院跑着，极力把前院正厅最新情况传回来。肖文卿坐在闺房中微微低着头，心中充满激动、喜悦，还有满腔的幸福。 ☆、第60章 六十三道观相会 婚事已定，凌宇轩反而不方便再住在肖府，便带着自己管事丁伯和小厮，还有一半的侍卫属下离开肖府暂住到长河镇上的客栈中。既然婚事已定，他便要回京城准备婚礼了，他很舍不得离开肖文卿，可是为了能早些娶她进门，他要出发了。 按规矩，即使订婚前年轻男女认识，订婚后也不能见面了。凌宇轩思念肖文卿，在拜访肖家三兄弟时暗示，他马上要离开西陵返回京城了，希望能在离开之前再见见未婚妻。他决定，如果肖家人要一直死守规矩的话，他不介意黑衣蒙面夜入香闺，做一回探花郎。 肖家三兄弟哪敢做主，纷纷推倒母亲身上。肖夫人得知凌宇轩的渴望，便笑道：“过两日，我打算带文卿去附近青阳道观烧香祈福。”女婿对她女儿的感情越深，她对女儿出嫁后的生活就越安心。京城太远了，丞相门第太高了，女儿的娘家太弱势，女儿唯一能依赖的只有女婿的爱。 肖家三兄弟得到母亲的暗示，便立刻传话给凌宇轩。凌宇轩非常高兴岳母大人通情达理。 ○○○ 西陵县周围多山多水，长河镇附近的栖云山古木葱郁风景秀丽、山峰陡峭，山脚下有一座三百年的小道馆，香火颇为旺盛。 清晨，六七个男子快马轻骑来到青阳观。他们一开始在青阳观附近转悠，欣赏自然风景，等山门开了便进去烧头柱香，然后捐了一些香火钱。 香客捐了不小的香火钱，观主便派了一名知客道人陪同下这位香客游玩整个青阳观。 “施主，栖云山很高，清晨傍晚，经常有云雾笼罩山顶，所以被人命名为栖云山。” 知客道人热情地介绍道，“栖云山西南山坡上有一个仙人洞，一直被树和蔓藤遮掩着，传说曾经有仙人在那里白日飞升。有大胆者进洞探查过，那洞进去二三十丈，便是一个巨大的洞窟，那洞窟大洞套小洞，还有很多通道，宛如迷宫，所以虽然听说那里面隐藏着仙人飞升前遗留给后世有缘人很多宝贝，但进去之后出不来的人太多，那洞已经没有人进去了。”这个香客捐了五十两香火钱呢。 手中拿着一把白纸扇的年青客人凌宇轩嘴角含笑地四处眺望。他对仙人洞没有兴趣，更不会浪费时间进去探索，寻找传说中的宝贝。他今日来青阳观的目的就是和好几日没见的未婚妻见个面，解解蚀骨相思苦。 “大人，肖夫人和肖小姐的马车快要到了。”一名带刀侍卫快步走进来，朝主人禀报道。 凌宇轩“唰”的一下打开增加自己风雅气质的白纸扇轻摇了两下，慢条斯理地点头道，“我知道了。”说完，他便继续和那知客道人闲聊。 “你家道观有什么出名的？”凌宇轩摇着扇子很挑剔地道。这个道观很普通，也就是周围的风景比较秀美而已，香火能旺盛到哪里去？当他侍卫出去打听青阳观，那指点青阳观位置的路人居然说这家道观很有名，香火很旺盛。 人过中年的知客道人回答道：“我家观主的师叔青河道长最善相面，西陵县远近闻名。只是他老人家已经不见外客了，只偶尔给有缘人相面。”前来烧香的香客很多人都希望是青河道长的有缘人，被他相面，预知人生。 “哦？”凌宇轩很平淡地哦了一下。 知客道人热情地介绍道：“西陵县专门替人批命的红云道人是青河道长的徒弟。据说，他也只得到他师父六成真传。” 想起红云道人对自己和文卿的批命，凌宇轩突然有些兴趣了。那红云道人是桂知县安排的，他还亲自叮嘱他，合八字时一定要合得上，还要挑好话说。在回来的路上，那红云道人对他坦言，他没有说谎，他当时给他们姻缘的批命就是他推算出来的结果。 “道长，青河道长已经不见外客，别人如何成为他的有缘人？”凌宇轩笑着问道。 “不知道。”知客道人摇头道。青河道长已经隐居了，没有机缘的人岂能见到他？ 这时，又一名带刀侍卫快步走到凌宇轩面前，躬身禀报道：“大人，肖夫人和肖小姐已经进山门了，正往大殿而去。” 凌宇轩听了便道，“道长请便，我去大殿那边转转。”说着话时，他英俊的脸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他要和岳母未婚妻“不期而遇”。 “是，大人。”知客道长已经知道眼前的贵客只是借着青阳观好和某人家女眷相见，闻言遍躬身退下。 快步走往道观玄武大殿前，带着两名带刀侍卫的凌宇轩开始闲庭信步，手中的白纸扇优雅地扇着风。 上午时分，玄武大殿里除了肖家主仆还有四五个香客。当肖母带着肖文卿肖文聪姐弟和丫鬟婆子上过香走出玄武大殿，便看到一白衣潇洒的英俊书生面带笑容地走了过来。 “咦，好巧，岳母大人今日也来上香。”凌宇轩笑着说道，快走几步上前，朝肖夫人躬身施礼，“小婿拜见岳母。” 果然如文卿说的，很会演戏呢。 肖夫人面露惊喜地道：“宇轩，我没想到你也会到道观上香呢。好巧。”人长得英俊，衣裳怎么穿得好看。她的女婿今日头上束着月白色书生巾，身穿月白色儒衫，少了两分英气多了两分书卷清气，冷毅精锐的双眸看起来也柔和了很多。 “姐夫。”陪同母亲姐姐一同来上香的肖文聪朝凌宇轩拱手作揖。姐姐和眼前人已经定亲，现在就叫姐夫无妨。 “聪弟。”凌宇轩拱手还礼。这个小妻弟今日打扮得倒是很附合他的年龄：头发梳成总角，上穿衣下穿裤。 目光转向肖夫人左边的美丽少女，凌宇轩的目光便再也转不开了。文卿今日梳着望仙髻，戴着他聘礼中的赤金绿翡翠步摇和簪子，穿着月白色刺绣对襟襦裙，未施脂粉，面容清秀婉约，优美嘴角噙着淡淡羞意的微笑。 “咳咳。”发现女儿女婿的目光好像要凝在对方脸上，肖夫人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这道观了除了他们两家的仆人侍卫，还有道人和其他香客呢。 肖文卿害羞地立刻低下头，白皙的双颊疑似染上了红霜。 “既然巧遇，我们不如去一边坐坐，说说体己话。”肖妇人笑道。女婿女儿情深似海，她这做母亲再高兴不过了。 “是，岳母。”凌宇轩马上走到肖夫人右边，和小妻弟走在一起。 一行人在玄武大殿旁边的客房中坐了一会儿，肖夫人便道，“难得到栖云山来游玩，你们干坐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意思？都出去玩吧。聪儿，你姐姐上一次来栖云山时才一岁，早就不记得了，你带她到处看看。宇轩，你也是，让聪儿带你走动走动，看看栖云山的风景。”儿子们如果和这大舅子搞好关系，未来必然会受到他一些庇护照顾。 肖文聪知道母亲的用意，便道：“好的，娘。” “那就有劳聪弟了。”凌宇轩笑吟吟道。 脸上桃红色还未褪去的肖文卿低声道：“娘，我和弟弟，凌大人出去转转，你等我们回来。”她和凌宇轩这次见面之后，要一直等待他上门迎亲才能再见面了。 肖夫人朝着他们摆摆手，让他们出去。她是个很通情达理的母亲。 被带在身边的水晶玛瑙跟着肖文卿一起出去，然后便很习惯地落后文卿凌宇轩他们三丈。两个专门被调来保护肖文卿的女侍卫更是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肖文聪领着肖文卿和凌宇轩走出道观，然后沿着左边一条石阶绕着山体蜿蜒向山上去。他笑着对肖文卿和凌宇轩道：“姐姐，姐夫，我带你们去栖云山山脚附近几处美景看看。栖云山，山高崖峭，上山的路山脚下的那几段还好走,往上走不到两刻钟时间,便没有现成的路了。只有采药人才会冒险继续向上爬。” 凌宇轩走在肖文卿的身边，耳边听着肖文聪的介绍，眼里心里都是肖文卿。 走在前头的肖文聪回头便发现这个姐夫很是心不在焉，眼珠子一转，突然捂住肚子道：“哎哟哟，姐夫，姐姐，我肚子突然疼了。” 肖文卿被吓了一跳，赶紧道：“我们快回去。道观里也许有懂得医术的道人。” 肖文聪马上道：“姐姐，不是那种肚子疼，是，是……我要如厕。”说着，他不顾脸面地往后面跑，边跑还边说，“水晶姐姐，玛瑙姐姐，你们有没有带纸？你们过来帮我看着，别让人靠近我。” 凌宇轩肖文卿立刻明白，这小子是在找借口让他们独处呢。水晶玛瑙虽然慢了一拍，但很快明白了，一前一后去追。两名女侍卫面面相觑，很安静地消失在凌宇轩和肖文卿面前。 闲杂人等全都识趣地消失了，凌宇轩便立刻伸手挽住肖文卿的手，道：“我们到处走走。”说着，他便拉着肖文卿拐进一条隐藏在郁郁葱葱绿树中的小道上。 “你呀。”肖文卿掩嘴轻笑，一双明眸流转着深情的柔光。 乡下民宅的护院家丁只是力气大、会几招把式，他若像在前何侍御史府那样夜入肖府，没人能知晓。他为了她的名声不敢冒一丝险，弄得要见她一面还要花心思。真是苦了他了。 ☆、第61章 六十四夫妻面相 将肖文卿带到阴暗的树林深处，凌宇轩一把将她紧紧搂抱在怀中，呢哝道：“我们已经四天没有见面了。”他回京城的行李前天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了，就等这今日见她一面，明早出发。 “宇轩……”肖文卿温柔地偎依在凌宇轩的怀中，低声道，“我昨晚又梦到你了。”她经常梦到他…… “你要天天梦到我。”凌宇轩很霸道地说道，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心中瞬间充满了激动和幸福。 “嗯。”肖文卿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让鼻端充斥他独有的男性气息。做梦这事岂是人能控制的？不过她会努力梦到他，在美好的梦中感受他的温柔和爱护。 情意绵绵的未婚夫妻，旁人都识趣地避开，身边只有被凉爽山风吹得摇曳的树枝藤萝，拥抱在一起的他们情动心动，凌宇轩心猿意马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伸手捧住肖文卿的脸庞，低头含住她那樱花般粉嫩的菱唇，热切地研磨、舔舐、吮-吸…… “嗯……”第二次被他如此热吻的肖文卿菱唇轻启，闭上双眸，温顺地迎合他强压了很久很久的渴望。 山风吹来树枝摇曳，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将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完全隐藏了起来。 一会儿，凌宇轩陡然放开肖文卿，将她狠狠压在怀中。肖文卿被他的热情和急切吻得差点窒息。她眼神迷茫，瘫软的身子要不是因为他双手紧紧抱着，几乎要瘫下去了。 气息急促而沉重的凌宇轩懊恼道：“我真应该向你干娘求亲，把你娶回家之后再带你到西陵寻亲。”如果那样，他何必要承受相思苦，何必要压制身体的本能？可是，为了让她有更好的身份嫁入他家，将来不被其他官夫人轻看，他必须忍耐。 肖文卿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肩膀上，耳朵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急速的心跳声，同时也感受到他透过衣服散发的热力。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肖文卿柔声说道，沉浸在他的热情和温柔中。 “嗯……”凌宇轩用劲搂着她的后背纤腰，努力将自己的身体热潮压制下去。 良久，凌宇轩放开肖文卿，牵着她的手沿着这条有些隐蔽的小道往回走。山中蛇虫较多，他一个人是无所谓，带着文卿自然还是走现成的石头台阶好。 拾阶而上，他们肩并肩欣赏栖云山周围的景致。正如肖文聪说道，这路越往上越难走。凌宇轩不放心肖文卿，便道：“我们别再往上了，回去吧。岳母也许等得心焦了。” “嗯嗯，我们慢慢走回去，也许能赶上青阳观的素斋。”肖文卿道。母亲在来时的路上说过，会请青阳观的道人做一桌素斋给他们用。 凌宇轩点点头。他听知客道人说过，青阳观的素斋采用的是栖云山中的食材，味道特别鲜美，只要香客提前打招呼，并多留些香火钱就可以吃到。他预定了一桌。 两人刚要转身，便看到一名背着暗褐色藤背篓、手中抓着一把小药锄的白发老道士沿着蜿蜒的石阶迎面走来。 “老道长，山上的路很不好走，你怎么还去采药呢？”肖文卿惊讶地问道。青阳观的道士们也真是，这位道长偌大年纪了他们还让他上山采药。 凌宇轩仔细打量这个白发老道士。此老年纪虽大，但面容红润光滑，双眼精光熠熠，腰板笔挺，腿脚利索不亚于年轻人。 见到一对年轻男女，越走越近的白发老道长露出惊讶之色，然后便停在这对年轻人之前。 他对凌宇轩道：“你天庭饱满，印堂润泽，必然少年得志，将来官封王侯；你双眉有斩子纹路，克子克女，无儿女送终；你额前隆起稍稍偏左，乃克母之命；你两颧丰隆，骨肉匀称，双唇饱满，对君对家都忠心忠诚。” 凌宇轩：…… 白发老道长仔细端详肖文卿的面相，惊诧道：“老道生平相面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姑娘这般奇特的。初看，你面相清秀单薄，父母兄弟儿女情缘都极浅，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口薄棺一处浅坑是你的最后归属。” 父母兄弟儿女情缘极浅，一口薄棺一处浅坑，这不就是她去年四月某一晚突然做的噩梦里的下场吗？ 肖文卿被老道长相面相得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颤，后背心一片冰凉。 白发老道长盯着肖文卿的脸继续道：“可是细看，我却又得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你面容偏瘦，但双颊不肥不瘦恰到好处，额头平满宽广，鼻梁正直，鼻翼匀称，人中清晰，下巴椭圆，耳垂圆润柔软，是一品贵妇之相，儿孙多且聪慧。只是……” 他对着肖文卿的脸看了又看，“你今年有死劫，过得去，儿孙满堂，一生享尽荣华富贵；过不去，秋风秋雨哭香魂。” 秋风秋雨哭香魂……梦中的那个她在秋风秋雨中孤寂地死去…… 肖文卿的手指不断颤抖。 “妖道，你这是胡说八道！”凌宇轩怒叱道，英俊的脸上充斥阴狠狂暴之气。他怀疑这位老道人就是知客道人提到的青河道长，红云道人的师父，那个相面很准的人。 “怪哉，像是帝王之怒呢，不过还是差多了。”老道长惊奇地望着凌宇轩的脸，道，“你命贵不可言，你的贵能护她一生。我看你二人手牵手便知道你们是一对儿，特地从你们的面相上推算一下你们的夫妻运。你们是天作之合呢，一个命贵却克子克母，一个只要度过死劫难便能儿孙满堂。” 他这一句话顿时让凌宇轩息怒了。凌宇轩紧紧抓住肖文卿颤抖着的冰凉小手，沉声问道，“我真能护她一生？” “你若愿意，便能护她一生，而且她会让你儿孙满堂。”老道人铁口直断道。 凌宇轩顿时转怒为喜。只要文卿一生平安即可，他确实克母，将来可能真的克子，所以儿女有就有，没有也不强求。凌家还有他庶出的三哥，三哥目前有四个儿子，他来时，三哥的妻妾都怀着孕，凌家不会绝后。 宇轩可以庇护她一生吗？ 肖文卿紧张地望向凌宇轩。 凌宇轩斩钉截铁道：“你是我的妻，夫妻同体，我的命便是你的命。” 肖文卿感激地反握住凌宇轩的手，他们夫妻同体，如果她能儿孙满堂，他必然也儿孙满堂。 “哈哈哈哈……”老道人大笑着抚这雪白的山羊胡须，“你们能配成夫妻真的很有缘份。”说着，他便从他们身边走过。 “等一下，道长，你可是红云道长的师父青河道长？”凌宇轩握着肖文卿的手，追上两步问道。 “老道便是青河，莫非你们最近叫我徒儿合过八字？”他那徒弟不安心修道，跑到俗世算命批八字，过富裕生活去了。 “真是。红云道人替我二人合八字时也说，我们妻凭夫贵，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凌宇轩道，两位道长都这样算，文卿就不会害怕那个死劫了。 “唔，我看面相，他算八字，既然结果都一样，那么恭喜两位了。”青河道人笑道。没有哪个算命的敢对自己说，我算命绝对准确。 “道长这是要回青阳道观吗？请允许我二人随行。”凌宇轩放开肖文卿的手拱手道。 青河道长无所谓地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凌宇轩便牵着肖文卿的手跟上青河道长。他现在记住了，他要尽可能地陪伴在文卿身边，用他的“贵”保护她，解除她的死劫。 ○○○ 快步赶路，肖文卿虽然被凌宇轩牵（拉？）着走，但还是走得气喘吁吁。反观满头白发的青河道长，他脚步轻快，不见半点气喘；凌宇轩气定神闲，仿佛只是散步，没有话半点气力。 接近山脚下，坐在路边石头上聊天的水晶玛瑙起身迎接单独相处了很久的凌大人和肖姑娘。两个女侍卫如幽灵一般出现，非常安静地站在了水晶玛瑙身后。 “四舅老爷，肖姑娘，肖夫人刚才派人过来，请你们回去。”水晶道，拿出一块绣帕递给肖文卿，“肖姑娘，你的脸上全是汗水，快擦擦。” 玛瑙也道：“凌大人肖姑娘，你们不用赶着回来的，快坐下歇歇。”肖姑娘面庞通红，额头鼻尖沁出秘密的汗珠。爬山游玩很辛苦，肖姑娘是千金小姐，经不得累。 肖文卿接过水晶递过来的绣帕将脸上的汗水擦掉。凌宇轩立刻朝着青河道长一拱手，歉意道：“道长，请恕我们失陪。” 青河道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姑娘，要多活动身子骨呀。”生孩子不仅是体力活，还是生死关，多少孕妇因为体力不支，最后生不下孩子而死。不过现在已经是六月了，这位姑娘还是在室女，应该不会在今年秋季遭遇生产死劫的。 青河道人长笑着走了。玛瑙扶着肖文卿坐到她刚才和水晶坐着的干净石头上。 凌宇轩觉得长河道长最后的一句话很可能是某种提醒，心中马上考虑，该如何让文卿多活动，增强体质。 肖文卿坐在石头上些了好一会儿，才呼吸平顺下来。她不好意思地起身道：“宇轩，我娘在等我们呢。”看着时间，应该是用午膳了。 凌宇轩朝着肖文卿伸出手。肖文卿羞赧地摇摇头，朝远处的青阳观走去。她再累，也不能当着丫鬟和女卫们的面由他扶着走呀。 ☆、第62章 六十五丞相夫妻 青阳观相会的第二天，凌宇轩带着侍卫家仆人和肖家一名管事两名仆人回京城了。他担心肖文卿的安全，便把女卫们继续留在肖文卿的身边。这两个女卫是他从龙鳞卫影组中调来了，算是公器私用了。 凌宇轩记得青河道长给文卿相面时说过，文卿今年有死劫，过不去，秋风秋雨哭香魂，相信那死劫会发生在今年秋季，所以他决定赶快回京筹办婚礼，然后快速赶回来，提前把肖文卿接到自己身边来。青河道长说，他的“贵”可以帮她挡风遮雨。 凌宇轩日夜兼行马不停蹄，六月十九日便赶回了京城。他将礼书、答婚书，以及肖家的部分还礼单子交给父亲查看，恳请父亲帮忙筹备婚礼，他要赶过去迎亲。 对于儿子的急切，凌丞相笑着直摇头：“轩儿，为父知道你急着要成亲，也同意你娶那肖家小姐了，你就不能耐心点，将迎亲之日定在年底之前或者明年三四月份？西陵和京城之间太远，正常一个来回就需要近三个月。现在都六月十九日了，你刚回京城就又去西陵，简直是找罪受。”如果他实在憋不住，那就收个通房丫鬟好了。 “父亲。”凌宇轩对父亲的信任是无以复加的，便把青河道长和红云道人这对师徒的相面和批命结果说了一边。 “贵……不可言，官封王侯，克母……”凌丞相捏着胡须沉吟了良久，道，“那青河道长确实有些真本事。看来，你和肖家小姐的婚事还真是天作之合。”一个贵不可言却克母克子，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却老来膝下空虚无子送终，一个虽然有死劫，但只要有贵人庇护，度过死劫后就能成为一品贵妇人儿孙满堂。 凌宇轩有些伤感地低下了头。母亲…… “你急着赶回来，又急匆匆回去，简直要成了别人的笑话。你是保护皇宫和皇上的龙鳞卫指挥同知，皇上再对你青眼有加你也不能长期不去拜见他。你明日就去复职，处理公务，七月初再向皇上请婚假。” 凌丞相道，“你母亲不赞成你的婚事，也很恼火你不提前询问她的意思，不过她既然是你母亲，你的婚事就需要她操持。你我都是男人，婚庆习俗各种细节一概不懂。你母亲却操办过你兄长姐姐们的婚事，帮你筹备是轻车熟路。” “是，父亲。”凌宇轩点着头道，“等一下我就去给母亲请安，请她老人家帮我布置新房操办婚事。”母亲讨厌见到他，所以他尽量不出现在母亲面前，免得让她看到他就想起他大哥。 “嗯。”凌丞相点点头，继续道，“你在肖家看到了肖家三兄弟，觉得他们怎么样？”只要儿子喜欢，就算肖文卿真的是京城平民老妇的干女儿他也不在意，只是，为了儿子的婚事让某些人满意，他还是要挑剔一下女方的家世。 “父亲，肖家三兄弟现在都还太年轻，未经世事，如果太早涉入仕途，不是被我们捧得从此不知天高地厚，便是被别人打压得一蹶不振。” 凌宇轩道，“我们需要好好培养才行。”适当地人为地给他们制造挫折，再耐心地引导他们培养他们的信心。 “唔。”凌丞相能做到丞相，除了靠早年和皇上培养的“兄弟友情”，自身也老谋深算，很有看人目光，儿子这样一说他便知道肖家兄弟只要有人小心栽培，可成栋梁之才。丞相府有这一门亲，未来几十年来可以维持一定繁盛。 “我岳母睿智冷静目光深远，今年秋闱只让长子文桦次子文枫参加，同时也不求他们必中；文聪才十一岁，岳母要他五六年之后再考虑参加科考，这期间最好能经常出门走动，见见世面。” 凌宇轩道，“文桦文枫已经决定，秋闱落榜后就去考鹏程书院。” 大庆皇朝的八大书院不是读书人、有钱人想进去就能进去的，想进去进修的学生不仅需要有名人熟人推荐还要经过严格考试。凤凰书院青云书院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凌宇轩后来考虑过，觉得文桦文枫兄弟进去容易产生自卑，就放弃劝他们进那两个书院，而去进平民书生比较多的鹏程书院。至于肖文聪，他还未定型，可塑性很强。 “哦，肖家自己已经打算好了。”凌丞相满意地点着头。看来肖夫人是个非常冷静的人，不在意一时间的得失名利。 “轩儿，你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为父已经替你压下去了，只是，后续的事情，还是需要你和那肖姑娘自己证明。”凌丞相道，起身从书架上抽一封案卷递给凌宇轩。 凌宇轩打开迅速看完，英俊的脸上寒得宛如千年玄冰雕成，双眼充斥着杀气。他是一名龙鳞卫，替皇上做过些不见光的事情，他的手岂能不沾染血腥？ 这案卷里记录的事情和凌宇轩和肖文卿有关。 京城四俊之一的凌宇轩要送肖家姑娘返乡寻亲，这岂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别人议论纷纷。半个月后，突然京城有传言，肖家姑娘和一个面容丑陋的侍卫做了一个多月的妻子，然后冒充未婚纯洁少女勾引丞相之子。 这件丑闻很快在京城传开，凌丞相雷霆大怒，严厉镇压此事，只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继续传言，前何御史的赵明堂侍卫被人扒出来，他就是肖家姑娘肖文卿曾经的丈夫，街坊邻居可以作证。 事情越传越糟糕。赵母不得不出面澄清，是有这事，不过那短时间她儿子赵明堂基本不回家，和媳妇只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他们两个不投缘，于是她认文卿为干女儿，两个孩子兄妹相称；赵家已经写了放妻书，文卿是干干净净从他赵家离开的。 凌丞相派人追查流言之源，查到是从何长青郎中后宅传出来的，肖家姑娘原本是何长青儿媳妇的陪嫁丫鬟。何长青已经收到警告，正责令自己的夫人严加管理后宅。 “轩儿，肖家姑娘的流言暂时是压下来了，只是以后她能不能被京城贵妇人们接受，还要看她自己。”凌丞相道。他一开始不同意儿子的决定，劝儿子将那肖家姑娘纳为妾，可是儿子执意要明媒正娶，他才不得不同意。儿子自己选择的妻子，妻子带来的麻烦应该有他自己处理。 “父亲请放心，这事，我会好好处理的，绝对不让我凌家丢脸。”凌宇轩寒着脸沉声道。何家…… “轩儿，你长途跋涉累了，先回院子梳洗一下，然后给你母亲请安去。”凌丞相怜惜道，“明日你就去龙鳞卫复职。”虽然他从不担心儿子会因为长期不在职，职位就被人顶替掉，但给皇上当差的人，还是要经常在皇上面前露露脸，让皇上熟悉，以便以后的升迁才是。 “是，父亲，孩儿告退。”凌宇轩说着，拱拱手，转身离开父亲的书房，朝后院走去。 看着儿子英挺矫健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凌丞相面露惆怅。宇轩是他强行安排在妻子名下的孩子，所以妻子很不喜欢宇轩。自从他们的嫡长子宇堂病故之后，他的妻子便认为宇轩是个丧门星，害死了她亲生儿子，抢走了原本属于她亲生儿子的一切。这妇人，他们的宇堂从小身子骨就不太好，确实是病故的，和宇轩没有关系呀。 ○○○ 凌宇轩住在丞相府西边的福寿院，这里地势比较高，周围有小山和莲湖，景致也非常优美。这院子原本是他祖母颐养天年的院子，祖母八十八驾鹤西去后两年，父亲就把这丞相府地理位置最好的院子全部翻修，重新布置，院名都不改地让才两岁的他搬进去。 根据一风水先生的说法，地养人，人养地，这里风水极好，居住在这里的主人会运道好；这里曾经居住过一位福禄寿三全的一品贵妇，她的好命也增加了这块地的灵气、宝气。 就是因为有这种说法，母亲对父亲将这院子翻修后不让她或者体弱多病的嫡长兄入住养身子，而让健健康康的两岁幼子入住极度不满。他长兄病故之后，母亲那不满更是到了极点。她对他恶言恶言，要不是父亲阻拦，她差点把福寿园烧掉，包括住在里面的他和仆人。 父亲隐瞒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并封了部分嘴巴，不过他当时隐约有这个印象，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渐回忆起来。他再派人调查，便就知道母亲并不是自己的生母，她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对他不仁了。 母亲，她如果安分地做个母亲做个丞相夫人，他自然会做她的孝顺儿子；如果她对他恶意依然不减，他会离她远远的，继续做对名义母子。 凌宇轩回到自己院中，吩咐管事丁伯把肖家派过来的管事安排住下，自己由小厮伺候着沐浴更衣，然后便去了母亲的馨怡院。 “四公子。”馨怡院长廊里的丫鬟媳妇婆子见到凌宇轩归来，纷纷朝他行礼，同时向里面通报。 堂屋里传来铮铮铮的琴声，凌宇轩便问道：“何人在弹琴？”他母亲早就没了这些雅兴。 “四公子，大姑娘和孙姑娘在里面陪着夫人。”一名丫鬟躬身道，“孙姑娘在弹琴。”她说着话时，另一名丫鬟掀开竹帘亲凌宇轩进去。 “哦。”凌宇轩跨过门槛进入里面。 堂屋里有些清凉，里面流动着驱蚊虫的淡雅檀香。丞相夫人和她的唯一嫡女（凌家大小姐，蔡家大夫人）坐在罗汉床边喝茶，聆听蔡佳玉蔡家大小姐弹琴。她们身侧都站着一个丫鬟，手持芭蕉扇给她们母女扇风。穿着水青色雪纺襦裙的蔡佳玉坐在她们面前弹琴，身后也有一个丫鬟拿着扇子给她扇风。罗汉床左右各放着两个铜盆，铜盆里放这一些已经半融化的冰块。还未到酷暑，丞相夫人的屋里就开始使用冰降暑了。 看到凌宇轩进来，蔡佳玉停止弹琴起身给凌宇轩福身，道：“外甥女见过四舅。四舅万福。” 凌宇轩笑着点头，道：“佳玉，好久没听你弹琴，你琴技大有长进。” 说完，他朝端坐罗汉床的丞相夫人躬身拱手，道：“母亲，孩儿回来了，特来给母亲请安。”然后，他又朝母亲旁边的中年美妇拱手，“大姐，你比小弟上次见你时清减了不少，莫非有什么烦心事？如果有需要，请和小弟说。” 望着自己名下的嫡幼子，丞相夫人保养得当的脸上展露一丝笑容，道：“嗯，坐吧，你的亲事可定下了？“她转脸对身边的一个丫鬟道，“给四公子端碗酸梅汤来。”她讨厌这个儿子，可有时候不能不认清一个事实：丈夫如果在她之前走了，一年老于一年的她就需要依靠这个儿子。 “托母亲的福，孩儿定亲之事一切顺利。”凌宇轩道，坐到了右边的一张放了竹编坐垫的高背椅子上。 被丞相夫人吩咐的丫鬟立刻走出了堂屋。一名丫鬟拿了一把芭蕉扇走到凌宇轩身后帮他扇风。 ☆、第63章 六十六相府后宅 凌宇轩坐定后，蔡大夫人轻笑道：“四弟，愚姐一定要有烦心事才能瘦下吗？”她四弟突然间向父母提出要娶一家道中落还做过丫鬟的肖家姑娘，然后雷厉风行地准备聘礼，向皇上请假，送那肖文卿返乡寻亲。 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的母亲雷霆暴怒，坚决反对，还把四弟的同伙刘翰林夫人叫到丞相府痛骂了一顿。只是这婚事父亲同意了，皇上还特地赐下黄金大雁，母亲只好保持沉默。即使前些日子出了肖家姑娘嫁过人，其实是个破鞋的流言，母亲也一言不发。 凌宇轩闻言立刻拱手赔罪，道：“大姐，小弟说错话了，请大姐原谅。”大姐是个聪明人，虽然看不起庶出的弟弟妹妹们，但对他这个弟弟还算友好。 蔡大夫人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我是为你外甥女的亲事忙的。”相对于母亲的不甘心，她在嫡亲弟弟死后不久就想明白了，不管四弟的亲娘是谁，他都是她父亲的儿子，她娘家未来的顶梁柱，她不能像以前那样和母亲一起厌恶这个弟弟。相反，她还要处处讨好这颇受皇上喜爱的四弟，保证自己在夫家的地位。 “佳玉说人家了？大姐，对方是哪家，那男子品性如何？请告诉小弟，小弟帮你查查。”凌宇轩笑着问道。 “这外甥女婿你一定见过，就是太子太师李岩的嫡长孙李子源。四弟呀，你外甥女出嫁，你这个做舅舅的不能小气。母亲，你说是不是？” 蔡大夫人边说边笑道。其实她最近几年一直都在劝母亲对四弟好些，四弟是父亲的继承人，她们母女将来都要依靠四弟。她生有一子一女，唯一的嫡子十岁那年夭折，她已经不能再生，她现在都在考虑要不要从庶子里挑一个放到自己面前养了。母亲，怎么还是想不开呢？ “李子源？”凌宇轩想了想，道，“倒是门当户对。他容貌俊秀，性情温柔，佳玉嫁过去不会吃亏。”性情温柔的另一面是有些懦弱，性格稍微强势的蔡家大小姐嫁过去可以管治得住夫婿。 听四舅也夸赞自己未来的夫婿，知道四舅能力的蔡佳玉再一次满意了。 明白唯一嫡女多问一下自己的用意，丞相夫人微笑着点点头，叮嘱道：“宇轩，佳玉是你第一个出嫁的外甥女，你不能亏待了她。”她虽然有九个孙女外孙女，但只有佳玉是她嫡亲的。佳玉，也是她唯一的血脉了。 见母亲一改自己离家时的暴怒对自己和善，凌宇轩略一思索，道：“母亲，我有一对翡翠麒麟，是西域波尔国进贡给皇上，皇上又赐予我的，就送与佳玉做添箱好了。”大概是他英俊有才能，又在皇上跟前听差，皇上看着他赏心悦目，经常赏赐他物品。 那对翡翠麒麟丞相夫人是知道的、也亲眼看过的，闻言，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脸对蔡佳玉道：“你还不快谢谢你四舅？”翡翠麒麟价值连城，这份添箱的价值不低于蔡家给蔡佳玉置办的全套嫁妆。还有，舅舅送这么一份厚礼就是告诉佳玉的夫家，他庇护这个外甥女。这外甥女如果受到什么委屈，舅舅会站出来说话。 蔡佳玉又惊又喜，立刻给凌宇轩行大礼。 那对翡翠麒麟足够做传家宝，凌宇轩送出也有一些惋惜，不过他送这份特别大礼是有用意的。 第一、他大姐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夭折，名下嫡亲的孩子只有蔡佳玉一个。蔡佳玉也就是他母亲唯一的嫡亲后代。他送如此厚礼给蔡佳玉做添箱，就能稍微缓和他和母亲的矛盾。他和母亲的关系改善了，文卿嫁过来便不会太被欺负。文卿就算被母亲欺负，大姐过来时多少会劝阻些。 第二、佳玉在文卿进入京城官家千金小姐圈子出了不少气力，他要感谢她。他送她厚礼让她在夫家地位稳定，她必然投桃报李，将来更加帮助文卿。 “四公子，请。”一名丫鬟端来一杯冰凉凉的酸梅茶过来放到凌宇轩的面前。 凌宇轩喝了一口，顿时感觉到舒心凉爽，浑身暑气全消。 “我家佳玉六月行过文定之礼，婚礼定在九月初六，四弟，你这个舅舅可不能再缺席了。”蔡家大夫人道。她家女儿文定时，小舅舅出远门了，连礼物也是外祖父替他准备、用他的名义送的。 “对不起，大姐，小弟也在为自己的婚事奔波着。”说到这里，凌宇轩开始说自己过来的主要目的。 起身朝着丞相夫人一拱手，凌宇轩道：“母亲，孩儿把迎亲之日定在八月二十六日，成亲之日还请父亲和你商议决定。” 八月二十六日？京城和西陵之间的旅程一般需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时间，他要是去西陵迎亲，肯定是赶不回外甥女出嫁的喜事。 “四弟，你也太急躁了？迎亲和婚礼要是放到年底或者第二年，你和肖家姑娘不是可以准备充分些？这么短的时间，我估计肖家连嫁妆都准备不齐全。”蔡家大夫人说道。她在女儿十岁的时候就逐渐准备嫁妆了。 “大姐，小弟今年二十五了，不小了。”凌宇轩道，“西陵距离京城太远，大件的嫁妆运输不方便，肖家决定找人帮忙在京城选购。”他不想多说相面和批八字的事情。至于女方必备的床、桌椅等大件的沉重嫁妆，既然六姐一开始就说要让文卿在他家落脚，从她家出嫁，他明日就过去找六姐，请她帮忙准备。 “八月二十六，这日子太近了。”丞相夫人微微皱眉，迟疑地问道，“莫非，你和那肖姑娘已经……”这会让丞相府丢脸！ 凌宇轩立刻摇头，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母亲。” “哦。”丞相夫人点点头。媳妇娶进门，如果未满十月就生下足月的孩子，别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不是怀疑孩子的血统，就是怀疑两家的门风。 “现在急了，你早年干什么了？”蔡家大夫人掩嘴笑道，“你是不是打算找你六姐帮忙选购千工拔步床之类的大件嫁妆？这个人情呀，你是送给你六姐做的。”刘翰林夫人替庶出长女置办过嫁妆，她还有两个再过几年就会出嫁的嫡女，家里肯定已经在准备嫁妆了。有些已经准备好的嫁妆她完全可以先转给肖家，自家重新选料再做。 凌宇轩勾勾嘴角陪笑。肖夫人在提到嫁妆的时候也表示，她家肯定来不及打造大件家具并运送到京城了，她派了个忠心管事带上银两随着他一起到京城，请他安顿这位管事，再派人带这位管事在京城寻找已经完工、人家短期用不上、且愿意转让的家具。 “宇轩，你何必把迎亲日订得这么近？这来回奔波，你吃得消，肖家姑娘可吃得消？”丞相夫人无奈道，“既然已经定了迎亲日便无法更改了，你去迎亲吧。我会在十月里给你挑个好日子。”信使五百里加急，翻山越岭地到西陵也要七八天左右吧？ “母亲，孩儿的婚房和婚宴、请客诸多事宜还请您老人家多费心了。”凌宇轩道。 因为外孙女收到一份大厚礼，又被亲生女儿劝了多日的丞相夫人心情不错，闻言便点头道：“我知道了。”她做这些事情是轻车熟路了。 见母亲这一回难得和悦，凌宇轩很高兴，便道：“母亲，孩儿过来匆忙，没来得把您老人家的礼物带过来。晚些时候我再亲自送过来。”只要你对我好，我对你就不会差！ “四弟真是孝顺。”蔡家大夫人道，“不知道你这趟西陵之行，有没有带什么礼物给大姐。”京城的糟糕事情会有人告诉四弟的，她就不做长舌妇了。 “小弟都有准备，只是刚回到家，行李还没有整理好，等明日，小弟派人送给你和佳玉。”凌宇轩道，“一些当地特产，希望母亲大姐你们不要嫌弃。”礼物不是他准备的。他很忙，他吩咐管事丁伯找知县的师爷，根据他的亲戚人数亲疏关系商量着购买的，他就看了一下礼单，随口做一些补充。 凌宇轩该有的礼数都做到了，蔡家大夫人很满意，丞相夫人也挑不出毛病来。蔡家大夫人和蔡佳玉插科打诨，努力调和丞相夫人和凌宇轩的关系，说话间不由得便提到了肖家。 “四舅，我听说肖姑娘的弟弟是个天才，他是什么样子的？明年会到京城赶考吗？” 坐在母亲下面的蔡佳玉好奇地问道。因为肖文卿和凌宇轩的关系突然挑明，很多人都很好奇，丞相大人怎么会允许嫡子娶一个家道中落、不知道能不能复兴的小家族的落难孤女？更何况这个孤女还做过丫鬟，嫁过人，身子纯洁还是个谜。没过多久，肖家的现状便被人知晓了。皇上都惊讶的十一岁童子试案首，一门三秀才，这个肖家也许真要复兴了呢。 “文聪？”凌宇轩笑道，“因为他年纪小，又是读书人，男孩子气质不是很强，面容和肖姑娘有五分相似，所以漂亮得难分男女。他冰雪聪明，和他姐姐一样过目不忘强记博学。学业的话，他已经学完了普通书生大约二十年的课程。他写诗作词都不错，做文章大多书本知识，缺少世事历练。鉴于他的实际情况，肖家不许他在成年之前参加科考了。” “不参加科考吗？好可惜。姐妹都在猜，肖姑娘的天才弟弟会不会成为自举办科考以来最年轻的状元。”蔡佳玉遗憾地说道。肖文卿嫁过人的消息一传开，千金小姐们议论纷纷，有些人表示流言不相信，有些人则说肖文卿心机叵测，和这种人结交简直辱没她们的名声，有些人则默默地静观其变。 “拔苗助长会适得其反。”凌宇轩道，“肖家十年磨剑，总有大放光明的时候。文聪稚龄参加科考就是想扬名天下，让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姐姐知道他，想办法联系他。既然他姐姐已经回家了，他就没有冒着‘木秀于林’的危险提前参加乡试会试了。” “肖家弟弟是为了姐姐提前参加科考的吗？这姐弟感情真好。”蔡佳玉羡慕道。她曾经有个亲弟弟，可是不幸夭折了，她是嫡女，她母亲担心庶出的弟弟经常出现在她面前会取代她心中亲弟弟的地位，不许她理睬那些弟弟。 “嗯，肖家三兄弟都很不错。”凌宇轩道。都是可造之材！ 丞相夫人喝了一口酸梅茶问道：“肖家其他两个养子怎么样？”他们都是在懂事之后才被收养的，他们对养母能贴心？ “肖文桦和肖文枫受养母抚养大恩，对她十分孝顺。三兄弟兄友弟恭，将来必能齐心协力复兴肖家昔日的繁盛。”凌宇轩道，“今年文桦十七岁，文枫十五岁，他们都会参加今年的乡试。如果不中，他们会参加鹏程书院的考试，如果中了就进京赶考。他们都还非常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肖家很有前途。丞相（父亲、外祖父）允婚就是看到了肖家的未来。 丞相夫人祖孙三人六目向望。 ☆、第64章 六十七筹备嫁妆 凌宇轩从母亲那边回来后，不辞辛劳地带上肖家派来的管事仆人和准备的礼物直奔刘翰林府。刘夫人没有外出拜访别家夫人，在女儿们的院中督促女儿们练字。 得知四弟过来拜访自己，她立刻让人把他领到后宅来，问道，“四弟，你和文卿离开京城后，京城传了一些不好的流言，你可知道了？”她一直有这个担心，不过想到何大夫人将丫鬟买入青楼本身也是很不名誉的事情，可能会对此保持沉默，并放下面子拉拢文卿，利用文卿搭上夫家和丞相府的人脉，没想到那何大夫人简直愚蠢至极，触怒同时丞相和龙鳞卫指挥同知，给夫家招惹敌人。 凌宇轩洒然一笑，道：“谢谢六姐关心，这事父亲已经告诉小弟了。小弟知道以后要怎么做。” 刘夫人这才放心，笑着促狭道：“你都舍得把文卿留在肖家独自回来？”四弟回来得比预计时间快了一个多月，他是如何地在赶路呀。 “四舅，四舅，肖姨什么时候再回京城？”七岁的刘紫绫急切地问道。和肖姨相处了大半年，她都已经把温柔美丽的肖姨当作自己的亲人了。 “紫绫，你要改口称肖姨为四舅妈了。”凌宇轩笑呵呵道，“六姐，紫苑紫绫，我从西陵带给你们的礼物呢。”他向外面一招手，三名粗使健妇挑着六个竹编大篓筐进来，随行的还有一名中年男仆。 “哇，四舅送我们这么多礼物呀。”刘紫绫惊讶地说道。 刘紫苑一脸惊愕：这是厨房用来运水果的篓筐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来送礼物呢。 “四弟你太客气。”刘夫人笑着道。他送她这么多，住在京城的大姐要是知道心里会有些不高兴吧？ “基本都是肖家送的，很多，我不好意思铺开了，全都包好了堆在篓筐里让人挑过来。”凌宇轩道，如果按照富贵人家场面似地一件礼物派一个仆人托着送，一长排的送礼队伍会让他母亲和大姐心里不痛快。 “六姐，这是我岳母派来的管事田二。”凌宇轩向刘夫人介绍随着礼物进来的中年管事。 “小人田二，见过刘夫人，刘二小姐，刘三小姐。”肖家管事田二朝着端坐在罗汉床上的刘夫人鞠躬、给两位小姐见礼，然后将拎在手中的小包袱双手递向刘夫人道，“刘夫人，这是我家夫人和小姐写给夫人小姐们的信，还有礼单。”为了感谢刘翰林一家的帮助，肖家准备了很多礼物，既有金银细软也有当地的山货特产。 “你家夫人太客气了，还让你专程过来厚礼。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地收下了。你回去后记得转告你家夫人，你家姑娘温和贤惠，她在我府中陪我的那段日子，我很开心，希望你家姑娘早日回京城与我作伴。”刘夫人示意丫鬟把放着书信的包袱取过来，然后吩咐一名管事媳妇，领挑着礼物的粗使健妇去隔壁厢房。 “六姐，田二管事除了过来送谢礼，还奉他家夫人之命给文卿置办一些大件嫁妆。”坐在一边的凌宇轩道，“你曾经说过，要文卿到京城后从你这边出嫁，我打算让田二置办的嫁妆就先放你家。” “哦？”刘夫人闻言便问道，“田二管事，你家夫人可说都要置办哪些嫁妆？”她在肖文卿离开京城时就想到，肖文卿的嫁妆她娘家肯定来不及凑足，而且长途跋涉，沉重的大件嫁妆运输非常麻烦。 “刘夫人，我家夫人给了小人一份家具单子，让小人想办法在京城置办齐。”田二管事说道，从衣袖内袋里取出一份单子递向刘夫人。 刘夫人的丫鬟将那份单子接过来转递给刘夫人。刘夫人打开仔细看了一遍，笑道，“千工拔步床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定做，而且做工繁琐，没有三五年做不出来，哪里有什么全新的购买？” 凌宇轩立刻道：“所以我把田二带过来找你了。六姐，你认识很多贵妇人，你可知谁家有做好的，但女儿还小暂时排不上用场的大件家具？我可以另外出大价钱。” “人家辛苦为女儿准备的上好家具岂是用钱财就能买到的？”刘夫人心中盘算了一下，笑道，“看在你和文卿的面子上，肖家付给我材料钱，我就把给紫苑准备的那套黄梨木家具转给你们。” 她马上安慰刘紫苑道：“紫苑你别急，娘让工匠选更好的木料给你打造更漂亮更气派的家具。”紫苑今年才十一岁，等到出嫁还需要三五年时间，不急。 刘紫苑还小，哪里在乎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她毫不在意道：“娘做主就行。”能够帮到肖姨，她很高兴。 听过大姐的话，凌宇轩就在算计六姐给外甥女准备的全新家具，见顺利得到很是开心，便道：“六姐，你的恩情小弟记着呢。将来紫苑说了人家，小弟一定帮着准备嫁妆。”添箱是一定要的，而且还要加倍，虽然无法像送蔡佳玉那样送一对翡翠麒麟，但也会送些很有分量的礼物。 刘夫人顿时笑得心中直乐呵。人情总是有来有往的，她今日割舍，小弟会在将来回报给她和她的女儿。 “六姐，小弟还有一事相求。”凌宇轩拱手道，“还请六姐恕我要求过多。” “哦，你说。”刘夫人笑道，她不介意帮小弟做事情的。 “是水晶玛瑙。”凌宇轩道，“我要她们两个。” 刘夫人先是惊愕了一下，略一思索，便知道小弟用意了，颔首道：“她们一个是家生子，一个是被父母签了死契的，四弟你用得着，我就把她们的契约转给你好了。”她后宅不缺这两个丫鬟。 “小弟替文卿谢过六姐了。”凌宇轩喜悦道。丞相府后宅除了他用的人，其他全是母亲的，他深受父亲宠爱，没有仆人敢欺负，可是奴大欺主，文卿嫁过来，那些母亲拨过来的丫鬟媳妇婆子未必会听她使唤。 “文卿绝对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有你处处保护她。”刘夫人感慨地说着，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 凌宇轩微微一笑，他认为自己遇上了文卿，才知道何为动情，何为相思。 ○○○ 既然要转卖一整套全新家具，刘夫人便派人通知账房，把登记这些家具的各种费用账册拿过来。 “七年前我派人从南方一家木材店购置一批上等黄花梨木，一共花了四千九百两，运到京城的路费人工是八十两。京城一等一的两位木匠老师傅细心计算，小心开料解板，粗略分出两张千工拔步床，两张梳妆台，两张八仙桌，若干成双配对的椅子、凳子、衣柜、屏风……” “一套家具至少要包括一张千工拔步床，一套梳妆台，一套桌椅，如果再加上罗汉椅、美人榻、条桌、茶桌、屏风……” “我府中包了四名工匠两个漆匠，包吃包住，工钱是计件。到目前，工匠们做了两年零五个月工，领了一百九十二两银子。” “……” 刘夫人七七八八计算下来，道：“我把目前大致完工的一套黄花梨木家具转给肖家，就算两千五百两白银好了。”因为考虑到紫苑比紫绫大四岁，所以她催着工匠先做一整套的家具，而不是按照家具类型一批一批的做。 “四弟，田二管事，如果你们有时间，不妨随我去花园角落的工房去看看，看看那边已经完工的家具。”刘夫人邀请道。 母亲替女儿们特地打造的家具当然是竭尽所能使用好料，请手艺精湛的工匠了，不过既然这以后便是肖家的嫁妆，凌宇轩怎么也要去瞧瞧式样和做工。田二管事也是如此，他要亲眼看看这批家具的材料和手艺。于是刘夫人便亲自领着凌宇轩和田二管事去花园角落的工房。刘家小姐妹闲着无事，便也跟着过去了。 刘家这个工房其实原本是个放杂物的仓库，因为买了木料给女儿们打造做嫁妆的家具，这里便成了工房。工房里外都放置着很多刨花和木板木条，稍大一点的木块都还堆放在一边，以便最后拼起来做小物件。 下午天气炎热，工匠师傅们依然还在敲敲打打地干活，不远处的一棵阴凉树影下，还有三名木匠师父在雕花。打造家具，工匠有一半的时间花在雕刻当中。由于工钱是按成品数量和工艺算的，而且上等黄花梨木非常昂贵，所以工匠们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做工，谁也没有注意东家和客人们过来了。 专门管理这边并负责记账的管事快步走到工房近前，轻轻咳了一声，小心吸引工匠们的注意力。工匠们被打扰便抬起头，发现是刘府夫人小姐，还有客人过来了，纷纷停下手，拍拍身上的木屑，起身迎接。 刘夫人一脸和悦地询问木工老师傅，他们目前的做工情况。田二向刘夫人告罪后，去检查已经锯开的木料。 被询问的木工老师傅便道，“二小姐的家具做好了，也漆过好几回，都放在东屋里通风散味。三小姐的拔步床已经开始雕花了。”千工拔步床做工最是繁琐了。 “好，师傅辛苦了。”刘夫人道，招呼凌宇轩和田二跟着她去东屋看已经完工的家具。 富贵家女儿嫁妆中最重要也是最大的陪嫁就是千工拔步床了。刘夫人家的描金彩漆拨步床三面开间四进式，形态庞大气派，做工精美，雕工繁琐。田二既然被肖夫人派来采购家具，说明他对这个颇有了解。但见他围着拔步床转了两圈，不断伸手拍打床体聆听声音，从细微之处查看木纹，用手指抚摸床上的各种雕花。两位陪着进来的工匠立刻知道这位是个行家。 “夫人，这确实是海南最上等的黄花梨木，看木纹这批原木的树龄大约在三四百年以上。拨步床的整体设计不错，木匠漆匠的手艺也超过西陵地区绝大部分工匠师傅的。” 田二又大致检查其他家具，赞道：“夫人对我家小姐真是仁善。这整套全新家具要是在西陵购置的话，三千两白银也买不下来。” 凌宇轩听着，很是感激六姐的慷慨和成全。 刘夫人含笑道：“田管事真是识货之人。不知你家夫人是否来得及给床配上子孙帐、喜帐，给座椅配上坐褥、靠背。” 田二拱手道：“夫人叮嘱，如果可以也在京城备上一套，免得她那边备下的和这边购置的床椅不搭配。” “唔，田管事，如果你们夫人不介意，不如还是让我来吧。怎么说文卿也在我这边住了九个多月，我给她备上一份嫁妆也是应该的。”刘夫人温和地说道。 田二稍微怔了怔，立刻恭敬地躬身道，“那就有劳夫人了。”这位夫人对他家小姐一直很友善，又是姑爷的姐姐，小姐的部分嫁妆委托她置办不会出错。 对于六姐的热心，凌宇轩默默地记着。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六姐如此照顾他和文卿，他必然会回报她和刘府。 ☆、第65章 六十八大庆皇帝 凌宇轩在外地订了亲，他又急切地想回去迎亲，先把肖文卿纳入自己的“贵气”庇护范围内。他不想在京城浪费时间，不过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嫡子，定亲还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凌丞相领着妻子儿子一起将肖文卿的庚贴、肖家的答婚书放到自家祠堂后，便吩咐妻子选个靠近的好日子，把女儿女婿们全部叫回家喝最小弟弟的定亲喜酒。至于他官场上的一些老友，这次他家就不叫了，当他家嫡子成亲那日，大家不醉不归。 丞相夫人这一次异常配合夫婿和儿子，满口应允了，回房后便翻黄历确定时间，然后分别给六个女儿写信，要她们七月初二带夫婿儿女回娘家，庆祝幼弟定亲。 将书信发出去后，她马上派人把丞相府的大总管二总管三总管，各级管事和管事媳妇全部叫到面前，开始分配任务。 丞相嫡子成亲，这是京城难得一见的大喜事，估计文武百官都会来庆贺，所以丞相府一定要办得风光体面。 丞相夫人知道，这次小儿子的婚事绝对是她和小儿子扭转冰冷关系的关键，她不能有一丝马虎。她把凌宇轩暂时调到秋兰水榭居住，招来工匠修缮福寿园，将里面全部重新布置，并增加了许多平日里难得见到的摆饰。 对于母亲这一次的热情，凌宇轩觉得母亲被大姐经常劝说后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父亲老了，凌家未来要靠他传承，大姐以及大姐的女儿需要他的帮衬；她百年之后，会供奉祭司她的只能是他。 六月二十一日，凌宇轩进宫复职，处理留个他处理的公务，去皇上面前禀报一声。 “宇轩，西陵那边情况这样？那边的百姓脸色如何，可安居乐业？”皇宫御书房中，年过六旬头发花白的大庆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砂红笔问道，三句不离本行。 “回禀皇上，微臣从京城一路向西南方的西陵，所经城乡基本安定祥和，百姓大多富足健康，虽然城中乞丐，但数量都在合理范围内。”凌宇轩回答道，因为是赶路，所以他在经过集镇乡村时也是走马观花看个大概。看百姓要看其气色，他所看到的百姓极少出现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这说明那些地方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这就好。西南区域距离京城太远，地方官员只手遮天，朕鞭长莫及。”皇上抚着花白胡须道，狭长的丹凤眼中流露一丝得意。只要不出现天灾，*又在掌控之中，百姓们就不会造反，他的统治便稳如磐石。 “皇上英明，百姓之福也。”凌宇轩拱手说严肃道。皇上有九位皇子，十一位公主。元后生四公主、二皇子，继后生六公主、七皇子。当今太子是二皇子。太子和当今皇后所生的七皇子……皇上有皇上的思量，他只希望宫廷内斗不要殃及无辜。 “宇轩，你送已故昌兴知县遗孤返乡，可顺利和她家结亲。”皇上询问道。他知道他决意要娶一个落魄小官宦世家的孤女，一开始不太满意，不过看他很固执的份上，他还是给他一对黄金大雁当聘礼了。 “托皇上鸿福，微臣定亲顺利，已经决定八月二十六再去西陵迎亲。”凌宇轩回答道。 “宇轩，你回到京城之后，凌丞相可告诉肖家姑娘嫁人的事情？”皇上问道。 凌宇轩很淡定地回答道：“皇上，家父已经告诉微臣了。在赵家和肖姑娘成亲的是微臣。皇上，那个时候微臣正假扮那个赵明堂侍卫调查前御史何长青的渎职问题。” “这件事情朕知道，凌丞相也知道，所以也没有反对你要娶肖家姑娘。”皇上抚着胡须问道，“凌丞相说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就交给你了，你打算怎么做？一个后宅愚蠢妇人兴风作浪罢了，何家父子顶多就是个治家不严的罪过。”因为要躲避景宁和景阳两位公主对他的爱意，凌宇轩这一堂堂指挥同知跑出去做卧底调查案子，三个多月不进宫。 “皇上放心，微臣会妥善处理的。”凌宇轩拱手道。皇上暂时还用得着何家，他是不会动的，只会让他们…… 皇上点着头道：“你明白就好。” “今年八月二十六你要到达西陵迎亲？宇轩，你太急切了些。”皇上摇着头道，“西陵京城相隔万里，你有重要官职在身，还是派迎亲使者去吧。”说着，他看着凌宇轩的脸露出慈祥的笑容。这个孩子，他可是从小看到大的。近三个月没见，虽然这孩子皮肤被晒黑了不少，人也清减了些，但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了。 “皇上，迎亲仪式是男子一生中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微臣不想请别人代劳。”凌宇轩道，“西陵京城相隔万里，微臣也不放心未婚妻旅途安全。” “还是你血气方刚，不舍得和那肖家姑娘分别太久吧？”皇上笑着道，“朕也曾经年轻过。”凌丞相不错，把这孩子培养得文武全才，睿智机灵。 凌宇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皇上和他父亲政治上很合拍，私底下友情深厚，所以皇上把他当作子侄辈爱护培养。 皇上突然问道：“宇轩呀，你身边可以其他女子？”他好像没有听丞相提到，凌宇轩房中有通房丫鬟。 “回禀皇上，微臣没有。”凌宇轩拱手道。 “没有？”皇上顿时深深皱起了眉头，“难道丞相夫人忘了给你安排通房丫鬟？朕知道她一向对你冷漠，可没有想到她连做母亲的责任都忘了。”权贵人家男孩子到了十六岁，母亲都会安排几个容貌秀丽的丫鬟伺候儿子。 “皇上。”凌宇轩赶紧道，“微臣的母亲派人送过丫鬟，那时候微臣跑去黑衫军当兵了，回来之后便把她们退回给母亲了。”皇上怎么询问臣子的家事了？皇上询问他父亲凌丞相还差不多。 “那些丫鬟容貌丑陋？”皇上不悦道，“丞相夫人居然因为不喜欢小儿子，给小儿子安排丑丫鬟当通房？” “不是，皇上，是微臣没有兴趣，不想收。”凌宇轩道，母亲始终是他的母亲，丞相府的夫人，他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伤俱伤。 “后来呢，她便没有再管？”皇上皱着眉问道。 “是微臣让她别管的，因为微臣不重女色。”凌宇轩赶紧道。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吩咐身边的一个太监道：“尚明，你去见皇后，让她找两个温顺貌美的年轻宫女。”他笑着对凌宇轩道：“既然你母亲不负责任，你父亲也没管，朕赐你两个通房。”凌宇轩正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平日里怎么可以没有女子纾解身子？是他太自律还是……身体有不可告人的隐疾？他可是八个月就出生的早产儿呀。 赐宫女做通房？ “尚公公且慢。”凌宇轩立刻跪下，拱手道：“皇上不可。”他承诺文卿只有她一人。 皇上龙眉一挑，凤目闪过一抹疑云。 凌宇轩急切道：“微臣叩谢皇上好意，微臣不重女色，而且已经和所爱女子订婚，所以不想纳妾收通房。” 皇上顿时吃了一惊，坐在龙椅上的身子微微前倾一些，急切道：“宇轩，大丈夫岂能只有一妻？”莫非他身子有些问题，所以他在假扮赵明堂和肖家姑娘成亲，还让那肖家姑娘保有清白之身？sk “皇上，大丈夫只有一妻也没有什么。古代齐国上大夫夏侯明只娶孟氏一妻，前朝征西大将军刘志唐只有一妻，本朝太-祖皇帝的赵丞相也只有唐氏这一妻。”凌宇轩回答道。 皇上皱着眉头道：“齐国上大夫夏侯明只娶孟氏一妻是因为孟氏是母老虎，他畏妻；前朝镇西大将军刘志唐只有一位夫人是因为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本朝太-祖皇帝的赵丞相只有唐氏一妻是因为唐氏是她糟糠之妻，对他有三次救命之恩，他承诺终身不负她。你看中的肖姑娘，哪里值得你不纳妾不收通房？” “皇上，肖姑娘不爱荣华富贵，不在乎人的美丑。”凌宇轩道，“更主要的是，微臣不想自己的后宅被几个女儿弄得一团糟糕。” ”唔……“皇上想着，摇头问道，“赵丞相只娶一妻，虽生两儿，但长子夭折，次子病故，从此绝了嗣。” 凌宇轩马上道：“皇上，两位很有名的算命道长分别给微臣和肖姑娘算过命。微臣觉得他们说得非常灵验。” “哦？”皇上顿时兴趣盎然起来，问道：“他们怎么说？” 凌宇轩便把红云道长的批命和青河道长的相面详细说了一遍。 “母子缘浅，命格贵不可言，少年得志，将来官封王侯；克子克女……”皇上低声呢喃着这些，面露惊愕，因为除了最后的克子克女，前面都被那两位道士说中了。 “皇上，微臣和肖家姑娘是天作之合，娶了她便能儿孙满堂。”凌宇轩道。 “唔，既然这样，朕就不多管闲事了。”皇上道，“你起来说话。”子不语怪力乱神，第一位算命的拿人钱财会拣好听的说，第二位算命的道人只是和两个陌生年轻人在山中偶遇，有缘才给他们相面的，没有必要说谎，而且两位道长都把宇轩的前半生算得精准，不由得他不相信道长们算出来的下半身命运了。 “谢皇上。”凌宇轩舒了一口气，这次起身。皇上硬要赏赐他两个宫女，他强硬地拒绝就是抗旨不遵，皇上即使念着他父亲不怪罪于他，心中也留下了不满。 “宇轩，你可见到那个十一岁的案首？”皇上开始询问那肖家让他感兴趣的小天才，同时决定，暗中派人把那两个道士带到进城来，给他和皇子们算面相面。 凌宇轩得知皇上还惦记这肖家小弟，便认真而详细地把肖家小弟的事情说给皇上听。皇上记住了肖家的天才，四五年后，肖家小弟如果能参加殿试，皇上必定会对他多加关注。 ☆、第66章 六十九轩宇迎亲 六月底前，肖家四个嫁出京城的女儿带着夫婿儿女陆续来到丞相府，七月初二，丞相府鞭炮齐鸣，给在府前经过的人发喜糖，告诉他们这是庆贺丞相之子、龙鳞卫指挥同知凌大人订婚之喜。 第二日凌丞相上朝，在朝房时有官员向他祝贺。京城大部分官员都知道凌宇轩和那肖家姑娘的事情，既然凌宇轩回来之后丞相还宣布儿子已经定亲，那么不管和那肖家姑娘的传言是真是假，丞相认了这个媳妇，流言便就是诽谤。得知昨日丞相府中宴请自家人，给丞相庆贺的官员纷纷要求丞相要另外请客庆贺。 凌丞相笑呵呵道：他儿子决定七月初八出发去西陵迎亲，成亲日定在八月二十八，丞相府非常忙碌，无法再招待诸位了，八月二十八，诸位去他家和喜酒吧。 八月二十六的迎亲日，怎么可能八月二十八成亲呢？因为凌宇轩始终不放心算命相面中那一句“秋风秋雨哭香魂”的话，急着要在肖文卿放到自己身边，用自己的贵气庇护她度过这个死劫，而凌丞相和皇上对这个也有些介意，决定按照他的意思，提前迎亲，提前成亲。肖家派了田二和两个仆人到京城，现在，那田二带着一个仆人日夜兼程往西陵肖家村赶了。他们要回去报信，肖大小姐的家具类嫁妆已经备齐，凌家会提前过来迎亲。 ○○○ 凌宇轩再次带上人马和礼物往西陵去，这一次他和管事丁伯熟门熟路，到了西陵的长河镇上时，比第一次来时还提前了六天。 八月份，肖文桦和肖文枫都要参加乡试，他们自肖文卿定亲之后便闭门读书了。肖夫人为了锻炼肖文聪的办事能力，在给女儿准备嫁妆的时候，特地安排一些事情给他做。得到凌家那边要提前迎亲的消息，虽然有肖家村肖姓诸多族人帮忙，肖夫人还是忙得连轴转，肖文聪只能硬着头皮和布匹行、首饰行的掌柜谈买卖，不知不觉间，他待人处事娴熟稳重了不少。 肖文卿所在的院子里，几间空房都摆满了嫁妆。肖文卿在凌宇轩决定带上聘礼送她返乡寻亲的时候就向凌宇轩索要了他、丞相、丞相夫人的衣服尺寸和鞋袜尺度，并在返乡的路上有空的时候便开始动手了。幸好提前做，否则她就没有时间给自己绣嫁衣了。被面枕头巾这些就由肖文卿制定花样和尺寸，再由镇子请来的绣娘和家中绣工不错的女仆一起赶工。至于要给还住在丞相府的三公子三少夫人以及他们的孩子的部分绣品，她决定在出嫁的路上赶着做出来。 “肖姑娘，四舅爷也太急了些。”丫鬟水晶说道，比起肖夫人拨给肖姑娘的两个丫鬟红梅绿萼，肖姑娘更熟悉她和玛瑙，和她们说话时有几分朋友的感觉。 肖文卿抬起头揉揉眼睛，道：“你家四舅老爷担心的是两位道长算的命。” “姑娘十七命犯阴人，四舅老爷的命格贵不可言，可以庇护姑娘吗？”水晶道，也放下了手中正在扎的鞋底。一出生便是丞相之子，年纪轻轻就升到了三品高官，四舅老爷的命确实贵不可言。 “嗯。”肖文卿点点头，伸手向后揉揉有些酸痛的脖子，为了赶绣嫁衣，她已经连续熬夜了。 “肖姑娘，四舅老爷对你真是痴心一片呀。”水晶羡慕地说道。她和玛瑙一个是被父母卖断终身的丫鬟一个是家生子，以后会有刘夫人配给小厮，然后再生家生子。 她的话让肖文卿想到了凌宇轩的温柔深情。肖文卿浅浅笑着，手指抚摸面前嫁衣裳绣了一半的凤凰图。两只凤凰四目相望，深情就凝在它们的眼中。她和宇轩就如这对凤凰，会比翼双飞，恩爱一生。 ○○○ 肖家村可以说整村的人都在帮着肖夫人家准备嫁妆，住在镇子里的知县夫人也三天两头地过来帮忙，因为肖文卿要嫁到京城做丞相家的儿媳妇，她的夫婿的是三品高官，她一成亲就是诰命夫人。诰命夫人，整个西陵县四百年都没有出现一位呀。她的夫婿还年轻，她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品诰命夫人呢。 七月二十五日，日夜兼程的凌宇轩带着他的迎亲队伍到达西陵长河镇上了。这一次，他乘坐的船比上一次乘坐的客船大了一倍还不止，船上张灯结彩，别人一看就知道是迎亲的船只，只是，为什么船夫都穿着士兵服，莫非这是军用船只？ 接到消息带着两位管事前来迎接凌宇轩的肖文聪看到这与众不同的大船，惊讶地问，这船好大，以前他怎么没有在长河镇码头看到过。 凌宇轩便告诉肖文聪，这是战船，他从香草河下游千波府水城调来的，速度比民间客船快了三四倍。 姐夫权力好大，还能调动军队的船。 肖文聪第一次看到了京城官员的特权。 凌宇轩当时笑笑。因为他赶时间，于是他父亲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从皇上那边弄来了一块小令牌，让他可以临时“商借”地方官府的马车战船赶路。皇上和他父亲的友谊非同一般呀。 凌宇轩赶到了西陵长河镇，可是肖家还没有把嫁妆备齐，酒宴所用的菜也没有购买，他只能耐心等待，并把催妆礼派媒婆送到肖家。他本想夜入肖府探望一下未婚妻，可听肖文聪讲，肖府现在日夜都有人在做工，他家后宅住了二十几个裁缝绣娘，便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肖家知道凌宇轩急，也很想快些把在秋季可能会遭遇死劫的肖文卿送到他身边，得知他的迎亲队伍已在长河镇上等待，便加速制作嫁妆，准备喜宴用的菜肴。 这次丞相之子的迎亲喜事，西陵有头有脸乡绅土豪商人纷纷努力和肖家搭上关系，作为以后自家的一条人脉。万众一心地结果便是，七月二十七日，肖家派女方媒婆给凌宇轩从京城带过来的媒婆说，一切准备妥当，明日吉时过来迎亲。 七月二十八日，凌宇轩到西陵长河镇上的第三天，长河镇万人空巷，大家都跑到街上看丞相之子迎亲。 码头上，鞭炮齐鸣鼓乐齐奏。巨大的战船上，一队队训练有素的仆人捧着抬着扛着礼物走下来。锣鼓队伍和仪仗队开道，新郎头戴金冠身穿红袍，骑着头顶系着红绸绣球的白马，新郎身后，便是一辆八人抬的大红花轿。这花轿不是凌宇轩从京城带过来的，因为那很不方便，这是西陵知县准备的，只用于把新娘接到新郎的迎亲船上。 长河镇距离肖家村有近三十里路，庞大的迎亲队伍上午出发，来到肖家村已经是下午了。众人早就知道迎亲是无法在一天内完成的，便在肖家村村长和族长地安排下用餐歇息。第二日清晨继续仪式。 七月二十九日清晨，肖府大门大开。大门前已经一字排开了十几辆贴着红喜字的马车，肖家大小姐的嫁妆已经装上了马车，等着和新娘子一道出发。 肖家后宅肖文卿的院子中，天还未亮，媒婆喜娘还有全福娘子们便过来替肖文卿沐浴更衣，绞脸梳头上妆，每一个步骤，都有讲究，还有喜娘、全福娘子说吉利话，唱吉利歌，吃红枣桂圆汤…… 前院，迎亲队伍整理一下后，由新郎带着来到肖府。肖府大门反而紧闭了。按照习俗，新郎打来的乐队开始吹奏催妆曲，放响炮催妆。肖府门开了一条缝，男方的媒婆立刻笑呵呵地塞进去一个上大红包，意为开门封。 肖府大门开了，几个腰束红腰带的仆人开始放炮鸣鞭，肖文桦肖文枫肖文聪三兄弟在村长和族长的陪同下迎接新郎，请新郎喝红糖水吃红壳鸡蛋。催妆诗，凌宇轩在从京城到西陵的路上就想好了，虽然在专攻“文”的肖家兄弟面前逊色了些，不过毕竟是自己作的，诗句情真意切，让别人听了感动。 后宅中，肖文卿母女手抓着手，泪眼对着泪眼。肖夫人舍不得刚回家不久的女儿远嫁，肖文卿舍不得重逢才三个月的母亲和弟弟。两人说着话时都是低声呜咽。肖夫人一再叮嘱肖文卿，要孝敬公婆友爱妯娌尊重夫婿，肖文卿低泣诉说自己的不孝，无法在母亲面前尽孝。 媒婆喜娘不断劝说，催促，最后拿出红盖头，把盛装的肖文卿盖住。 “吉时到，新娘出阁——”媒婆叫道，喜娘和绿萼一左一右扶起肖文卿。肖文卿起身后给母亲三叩九拜，然后再有喜娘和绿萼扶着悲悲戚戚地离开自己的闺房，往前院去了。 水晶和玛瑙是刘翰林夫人派到肖文卿身边伺候的，她们回到京城后是要回刘翰林府的。肖夫人按照富人家的习惯给女儿备了陪嫁丫鬟。她一开始就拨到肖文卿身边伺候的红梅绿萼就是她府中年龄适合，脾气温顺，容貌不错的丫鬟。红梅心中有暗恋的人了，鼓足勇气求肖夫人，肖夫人便只好让绿萼一人陪嫁。 前院正厅里，肖文卿再次对着和她一起到前院的肖夫人跪拜，和兄弟们拜别，然后有大弟小弟陪同着，上了大红花轿。 “噼里啪啦，嘭——啪——”“嘀哩哒啦，嘀嘀嘀……哒哒哒……”鞭炮声和鼓乐声中，迎亲队伍返回，新郎翻身上马，领着大红花轿走了，身后是送嫁的肖家小弟、侍卫、仆人，和十几辆装载嫁妆的马车。 因为迎亲队伍后面跟着马车，所以速度慢了很多，上午从肖家村出发，到了长河镇码头已经是傍晚了。新郎，新郎，媒婆喜娘，一众丫鬟仆人，还有决定送嫁，顺便去京城见见世面的肖家小弟肖文聪一起上迎亲的战船用餐歇息，其他人用完晚膳后开始搬运新娘的嫁妆。夜晚不开船，第二日清晨，迎亲船上放了一阵鞭炮，开船了。 ☆、第67章 七十迎亲路上 迎亲船乘风破浪往下游的千波府水城劲风。迎亲船大，颠簸小，再加上有人预备了防晕车晕船的汤药，这一回玛瑙没有晕船，而是和水晶绿萼一起伺候肖文卿。 夏日，烈阳高照，宽畅的香草河面上除了赶路的商船客串，几乎看不到其他船只了。沿途的村庄埠头，阴凉的树荫底下，停靠着很多渔船。水牛泡在水中，时不时哞哞叫，一群孩童们在河边戏水。 “夫人，你看，那边好多渔船。哇，我看到了几个光屁-股。”玛瑙惊讶地说道。五月份她随着四舅老爷和肖姑娘乘船时，晕船厉害，基本就是躺在下面船舱里休息。 “玛瑙，上一回我和夫人看多了渔船，”绝口不提自己也看到几个光屁-股的水晶笑呵呵道。四舅老爷送催妆礼的时候托媒婆给她们传口信，她们已经被他从刘翰林夫人手中买了过去，她们已经是丞相府的丫鬟，以后要称呼肖家姑娘“夫人”。 “我上回没有看到。”玛瑙道，上次怎么就没有人想到熬煮晕船汤药呢。 家生子和签了契约的仆人本来就是可以随意买卖的，得知被转卖，她们两个丫鬟惊讶了一下，便很高兴地接受了，穿上了丞相府丫鬟那种料子很好、外罩一层短裙的青色对襟襦裙，以丞相府的丫鬟伺候肖文卿。在刘翰林府做普通丫鬟的她们成为三品官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地位变高了不说，连月钱都涨了不少呢。 “玛瑙，等你看上三五天的两岸风景和河上船只，就没有这么有兴趣了。”肖文卿轻笑道。她已经换下了簇新的嫁衣，穿上了大红色丝质罗衫长裙。嫁衣，那是要等到京城之后，正式坐上丞相府的花轿才穿的，不能弄脏弄皱。 “嘘，姑爷和三公子过来了。”站在肖文卿身边吹凉风的绿萼道。天气好热，女眷们穿得比较薄，只适合呆在室内。 水晶和玛瑙立刻走到她们这一船舱的舱门口，一左一右地站在那悬挂着的红色纱帘之后，等凌宇轩和肖文聪过来，朝着他们屈膝行礼，道：“大人请止步，三舅爷亲止步。”虽然新娘子已经被新郎迎接了，但还没有进新郎家的门，没有拜堂成亲，按照规矩就是不能见面。三舅爷虽然还未成年，但十一岁也不小了，不适合随便进女眷集中的室内。 “水晶，玛瑙，天气炎热，夫人身子可吃得消？”穿着白绢长衫的凌宇轩站在船舱外，隔着雾蒙蒙的红色纱帘望里面那美丽曼妙的倩影。盛夏不是个嫁娶的好季节，不过她坐在没有阳光直射的一边窗边，吹着河面的风，应该不会中暑。 “大人，今日虽然天气炎热，但大人经常派人送凉茶送水果，夫人感觉很凉爽。”水晶口齿伶俐地说道。这条迎亲船上，就属夫人这边最凉爽舒服了。再炎热一些，大人便想法子弄来冰块给夫人降暑。 “唔，你们好生伺候夫人，回到京城有赏。”凌宇轩道，深深望一眼里面好像也正望向自己的倩影，转身离开。虽然同在一条船上，但是他们还是相见难呀。 “是，大人。”水晶玛瑙齐齐躬身道，她们的卖身契在凌大人手中，凌大人就是他们的主人，所以，她们虽然属于丞相府，丞相夫人却不能过分指使她们做事情，就是绿萼这陪嫁丫鬟，丞相夫人不能使唤一样。 隔着红色纱帘目送凌宇轩和小弟离开，肖文卿美丽的脸上一直展露幸福的微笑。 “绿萼，把琴摆上，我要弹琴。”肖文卿吩咐绿萼道。 “是，小姐。”绿萼放下手中的蒲扇，去搬夫人特地买来给小姐做嫁妆的瑶琴。 肖文卿放下手中的白绢团扇，走到瑶琴前坐下，套上义甲“铮铮铮”地调了一下琴弦，开始弹奏清心琴曲。天气炎热，人心烦躁，这种轻缓婉转的琴曲可以听着心静下。心静自然凉。 凌宇轩坐在另一个船舱中，聆听着肖文卿那边传来的清心曲，微微闭上眼打着节拍。他身后的小厮福安摇着蒲扇，也默默听着。肖文聪盘腿坐在一张竹凉席上，手中拿着一本棋谱，却是一副被琴声催得昏昏欲睡的样子。 “姐夫，京城的七八月是不是也这样热？”肖文聪打起精神问道。他不用参加科考，就恳请母亲允许他送嫁，顺便去京城看看眼界。母亲想了想便同意了，等到姐夫过来一说，姐夫当即答应：他想回家乡的时候他一定派侍卫护送，保证他的安全。 “文聪，京城永安地理位置稍微偏北，夏季比南方气温稍微低一些。七月很热，但到了八月，早上晚上就很凉爽了。”凌宇轩道。 “哦，这就好。”肖文聪无力地说道。夏天赶路真的很辛苦。 ○○○ 迎亲战船在香草河上快速行驶，四天后便到了千波水城。千波水城那边有凌宇轩迎亲前就安排在这里的小管事。小管事看到披红挂绿的迎亲船过来，马上把预定的马车队调派到水城码头。迎亲船靠岸，新郎带人下船，领着盖上红盖的新娘去码头附近最好的客栈下榻。丫鬟们轮流打伞的大伞，不让穿了几层薄绢衣的新娘被太阳晒到一点。 新郎新娘离开后，码头上开始忙碌起来，脚夫们上船小心地把新娘的嫁妆和别人的行礼一一装上马车。由于嫁妆里有不少金银细软，水城的知县帮忙调派了一队士兵过来帮忙看管。 第二日，新郎新娘一行人洗漱完毕，开始乘坐马车沿着官道往东北面的一座集镇去。乘船坐车几次后，这支迎亲队伍终于平安地到了京城。队伍人困马乏，虽然每个人都表现得精神奕奕，但脸色还是看得出疲倦了，幸好，丞相府刘翰林早就派人在路上接应了，把新娘子接到刘翰林府中歇息，然后让凌宇轩带着新娘从娘家带来的嫁妆，还有“寄放”在刘翰林府的大件家具，敲锣打鼓返回丞相府。 刘翰林府，刘夫人还是把肖文卿安排在桂香院中。 “文卿，这一路你辛苦了，快吃些西瓜，然后去后面的浴池里泡泡。”刘夫人道。八月的京城早上晚上都很凉爽。 “刘夫人，文卿又给你添麻烦了。”肖文卿不好意思地说道。 “要叫六姐了。”刘夫人笑道，“这怎么是麻烦呢？你从我这边出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丞相之子，三品官凌同知从刘翰林府接新娘回丞相府成亲，这就让外人知道，刘家和凌家的关系很亲密。 “四舅妈，你好漂亮。”刘紫绫仰着头夸赞道。她四五个月没有见到肖姨，感觉肖姨更漂亮了。 肖文卿被刘紫绫一声四舅妈叫得很是羞赧，脸上泛起两团红晕。 “哈哈哈哈……”刘夫人笑着揉揉小女儿的脑袋，道，“真乖，后天你要做压轿童女，嘴巴要更甜哦。” “嗯，我知道了，娘。”刘紫绫重重地点头。 说到童女，刘夫人便又笑了。“文卿呀，要不是你弟弟是送嫁的小舅子，做童男倒是不错。” 文卿的弟弟小小年纪一表人才，而且还戴着秀才头巾。他在刘翰林府前从马车里出来，站在府门前和凌宇轩一起刘府人员说话时，围在刘翰林府门前看热闹的人惊讶。谁家小小郎头上戴只有秀才才能戴的秀才头巾？哦，新娘那个十一岁就成了秀才的天才弟弟呀，了不起，了不起。她想，肖夫人让小儿子送嫁，多多少少有让小儿子给大姐撑腰的想法。娘家有兄弟，兄弟大有前途，夫家岂能轻视新娘？ “夫人，我弟弟这两天也要麻烦夫人了。”肖文卿说道，朝着刘夫人行礼。等她成亲那天，送嫁的娘家人就会由新郎家的人安排住宿。 “我家地方多，住几个人有什么关系？一直住下好了。丞相府规矩多，不方便。我家有两个儿子，他们正好陪陪你小弟。”长子已经为官做事了，次子今年才十四岁，应该是十一岁的肖文聪很聊得来。 “嗯，谢谢夫人，这事还是让宇轩安排吧。”肖文卿道，贵族人家规矩多，她要步步小心，不能随便给别人承诺。 “嗯。”刘夫人知道肖文卿的谨慎，没有再说，而是提到了肖文卿的干娘赵大娘。她告诉肖文卿，她已经派人通知赵大娘了，赵大娘会过来探望肖文卿。只是赵大娘身份太卑微，让她去贵宾云集的丞相府观礼喝酒是不现实的。 肖文卿知道贵族和平民的差距，虽然遗憾干娘无法观看自己的婚礼，但因为早就猜到，也没有显得太过难过。只要宇轩同意和帮忙，他们还是可以亲自去赵家拜访干娘和大哥大嫂的。 ☆、第68章 七十一拜堂成亲 八月二十六日，下午，丞相府前车水马龙，京城大半官员都携带家眷抬着贺礼前来参加丞相嫡子龙鳞卫指挥同知凌宇轩的婚礼。一时间丞相府前院后院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凌丞相带着两个儿子，三子凌宇楼，新郎凌宇轩，两个孙子在前面招待前来祝贺的官员，丞相夫人带着媳妇崔氏，长女蔡大夫人一起招待各家的夫人小姐。 “恭喜恭喜呀，亲家母，你最小的儿子成亲了，你也终于了了一桩心事。”丞相夫人杜氏的老姐妹笑着恭喜道。虽然大家是姐妹淘，也知道丞相夫人这个嫡子不是丞相夫人生的，但只要是夫婿的孩子，都属于正室，更何况这个生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还记在丞相夫人的名下。 “呵呵呵呵，亲家母，听说你二孙女开始说人家了，有没有看中的，要不要我给你家说媒？”丞相夫人杜氏说道，满脸笑容。不管怎么样，她名下最小的孩子今日成亲，她把婚礼办得如此热闹隆重，非常尽责了。 “小丫头挑三拣四，暗示对京城四俊剩下的两位有好感。她也不想想，皇上亲口封的四俊是好说话的吗？需要机缘呀，就像你小儿媳遇到你小儿子那样。”被丞相夫人称为亲家母的老年贵妇说道。她的大儿媳就是丞相夫人的嫡长女，她们两人不仅是姐妹淘还是儿女亲家，说有时候说话没有忌讳。 丞相夫人嘴角抽抽，苦笑道：“是机缘呀。”上几个月京城的流言她也有耳闻，可是丞相说，这事情是真的，宇轩会有应对之策，她不要插手。这件事情她才不想插手，尽管这有损于丞相府的名声。丞相本人都不在乎，她还在乎什么？ “亲家母，你有没有准备那个？”蔡老夫人贴近丞相夫人问道。能够被丞相夫人招待的，只有和她同龄段的高阶品诰命夫人，所以在这里就座的只有五六位老妇人。 “什么？”丞相夫人问道。 “元帕呀。”蔡夫人道，“前阵子不是有那个流言吗？你准备两块元帕，一块干净的，一块沾染上鸡血鸭血的元帕，不管怎么样，只要有染血的元帕，那些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唔，这等*之事不适合公开，不过为了丞相府的名声，我该准备元帕了。”丞相夫人笑着点头道。 见提醒到丞相夫人，蔡夫人也不多说了。虽然本朝比风气开放的前朝在意女子的贞洁，但也没有在意到非要看处女落红不可的地步，不过既然京城出现过新娘子身子不洁的流言，丞相府还是出示落红元帕证明一下比较好。 ○○○ 傍晚时分，重新洗浴更衣的新郎凌宇轩带着奢华的八人抬大红花轿和迎亲队伍出发去刘翰林府，一路放炮，吹吹打打，吸引街上行人菲菲围过来看热闹。 刘翰林府前院张灯结彩，大门打开，新郎过来迎亲也没有收到任何刁难，因为新郎迎过亲，只是因为两家距离太远，新娘暂住在刘翰林府中休整，等待成亲。 新郎到来后不久，新娘盖着红盖头被丫鬟喜娘媒婆，一群媳妇婆子簇拥着来到前院。 “文卿，上花轿吧，我们祝你和四弟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刘夫人热情地说道。 “刘大人，刘夫人，这一年来多些你们全家关心照顾，文卿无意为报，请受文卿一拜。”说完，肖文卿轻轻福身下拜。 刘夫人等肖文卿拜下之后立刻伸手把她扶起来，柔声道：“叫六姐，六姐夫。你是我的弟媳，我们是一家人，哪里来这么多见外的礼节。去吧，上花轿。我和你六姐夫，还有紫苑随后就到。”今日紫绫是压轿童女，一大早就被人送到外公家，刚才和压轿童男一起坐着大红花轿过来了。 “是，六姐。六姐夫。”盖着红盖头的肖文卿点头道，然后有喜娘和丫鬟扶着，跟在新郎和自己弟弟肖文聪的身后走出刘府。 刘府门前锣鼓震天。喜娘拉开轿帘，就看到一对七八岁左右的童男童女坐在轿子里。他们一身绣着金线的红衣红裤，画眉涂脂，眉心点着朱砂圆印，颈项套着黄金璎珞圈。 压轿童女笑着对外面的人说道：“四舅、四舅妈，紫绫祝你们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她的同伴也道：“叔叔，婶婶，景渊祝你们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一般人家压轿用男孩，不过“女”“子”成好，代表儿女双全，所以富贵人家既要压轿童子也要压轿童女。 喜娘立刻笑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早就得到暗示的肖文聪立刻从一名仆人的手中托盘里取出两个很有分量的红绸荷包，探头进去道，“小弟弟小妹妹们，乖，下来，我这边有好玩的东西给你们哦。”说着，他扬扬手中绣工精致的荷包。 压轿童女刘紫绫这两天见过肖文聪，见他诱哄自己下轿，便一本正经道：“你作一首和夏季有关的诗给我，我就下轿子。” 压轿的孩童不是收到新娘家的红包，再被人夸赞几句就会让出花轿，让新娘子上轿的吗？现场作诗？谁叮嘱她这样做的？丞相外公？这分明是要考肖文聪嘛。他虽然有些才气，但也只十一岁呀。 众人顿时很担忧地望向肖文聪。 肖文聪皱眉想了一会儿，念头道：“半池粉藕半池香，倒影茅亭入小塘。珠帘卷动微风起，漾漾青波叶似裳。” “好。” 他刚念罢，刘翰林便大声称赞。他一称赞，别人马上跟着鼓掌迎和。 肖文聪拿着一个荷包递给刘紫绫。刘紫绫笑着接过来，道：“肖家小叔叔，你好聪明。”说完，她跑出了大红花轿。 被留在花轿里的童男，新郎凌宇轩哥哥的小儿子有些惊慌了，连忙道：“你再做一首夏诗我就下来。” 肖文聪只好努力再想。别人都等着他，现场静悄悄的。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围观，但如此有压力，肖文聪还是第一次。他紧张了，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新郎凌宇轩见状，便道：“景渊，下来，让你婶婶上花轿。” 肖文聪立刻道：“姐夫，你等等，我再斟酌一下诗句。”还差一些。 听他这样说，别人知道他心里已经有谱了，便继续等待，一会儿后，肖文聪念道：“芳菲尽处何须恨，茉莉墙头正养人。黄梅杏子轻风雨，满架蔷薇暗暗芬。” “不愧是西陵县今年的童子试天才案首。”刘翰林惊赞道，对花轿里的男童道：“景渊，下来吧。以后有机会你要向婶婶的弟弟学习。” “是，六姑父。”凌景渊连连点头，接过肖文聪递过来的锦囊，快速跑出花轿。 压轿童女和童男都让出了花嫁，锣鼓立刻敲起来，喇叭唢呐滴滴答答吹起来。喜娘大声道：“新娘子上轿啦——”说着，她和陪嫁丫鬟绿萼一左一右扶着新娘子坐进花轿，然后放下轿帘，吆喝道：“起轿——” 刘府门前发生的小插曲马上有人飞报丞相府的众人。在那边等待新郎把新娘子接过来的宾客们对此议论纷纷。古时候很多名人少年是聪颖过人，被人为之天才，这位肖家少年天才，将来可有机会名留青史？ 远处隐隐传来鼓乐身，有人开始往丞相府门口聚拢，一名丞相府的家仆从人群挤过，快步跑到坐在花堂前的丞相面前，向丞相传了新郎的话。 丞相听了，扶着花白胡须道：“我知道了。” 和丞相一起端坐在花堂上的几位官员笑着说道：“丞相，凌同知还是爱护他的小舅子呀。”刚才那家仆是跟着新郎过去迎亲的，现在赶回来传新郎的话：他小舅子生长在西陵乡下，年龄太小没有经历过大场面，请诸位大人不要再考验他了。 “幼苗嘛，要小心呵护才是。”丞相笑道，派人给后院传信，新郎新娘就要拜堂成亲了，请在后院唠嗑看嫁妆的众家夫人到前院花堂来观礼。 ○○○ 落轿……引赞，新郎踢轿门，新郎躬身拱手请新娘下轿，喜娘和陪嫁丫鬟扶着新娘从大红花轿里出来。新郎在前新娘在后，一起进丞相府前院的家族小祠堂。丞相和三儿子，两个孙子已经站在祠堂里了，身后是府中的多年老仆。 丞相烧香祭拜祖先，告诉祖先，他的幼子凌宇轩今日娶西陵肖氏之女为妻，祈求祖先保佑他们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丞相跪拜之后，凌宇轩领着肖文卿跪在凌家历代祖先的灵位前。一名老仆将点燃的檀香分别递给凌宇轩和肖文卿。凌宇轩将三炷香高举过头，告诉祖先他今日娶妻，祈求他们保佑他们夫妻恩爱，家宅平安。然后恭恭敬敬地磕头。 凌宇轩叩头，肖文卿便随着他叩头。祠堂是女人的禁地，女人唯一能进入祠堂的那一次就是成亲那一天到夫家的祠堂里祭拜祖先，让祖先认认自己。 新娘祭拜过夫家祖先后，被新郎领着出来，再有喜娘和陪嫁丫鬟扶着，跟新郎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古老的拜天地之礼后，新郎牵着喜带另一端的新娘缓缓走入他的新房。 ☆、第69章 七十二喜闹洞房 格外容光焕发的新郎拿着裹了红绸的秤杆，轻轻挑开新娘的红盖头。柔软的新娘红盖头被挑开，露出新娘美丽的面容。新娘头戴赤宝孔雀百花金钗冠，身穿绣工精美无暇的新娘嫁衣。她缓缓抬起头来，那张秀美到极致的精致脸庞肌肤白嫩吹弹得破，双颊晕着醉人的酡红。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如颤抖的蝶翼，隐隐遮住晶莹水润的双眸；她俏鼻小巧，如樱花般娇嫩的菱唇抹了一点嫣红。 “新娘子好漂亮。”有人赞道，挤到洞房里看新娘的众人边纷纷说道。 喜娘请新郎坐到新娘身边，喜娘让丫鬟们拿来交杯酒，说唱古老的祝福歌，然后请新娘新郎手腕勾住手腕和喝酒。新郎新娘喝下交杯酒，喜娘拿起一名丫鬟手中的红色簸箕，抓了一把里面盛放的花生红枣桂圆莲子，一边向床内，向新娘新郎身上撒，一边唱道：撒帐东，…… 观礼的年轻人也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里面的花生形金豆子，一颗一颗地往新郎新娘身上砸。有恶作剧的，故意往新郎脸上砸。砸金豆是京城富贵人家的闹新房游戏，刻着如意吉利字眼的金豆豆都是送给新娘新郎未来孩子玩的，新郎不可以翻脸不可以动气，只能左躲右闪。 一道金光往新娘脸上扔去，新郎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接住。小指肚大小的金豆豆用劲砸人也是很疼的。别人看他维护新娘，便大笑着纷纷朝新娘的脸上扔去。 新娘努力往新郎身后躲，武艺高超的新郎我接我接我接接接。幸好金豆豆不是红枣桂圆花生莲子，闹新房的年轻人们都带得不多，很快就都砸光了。 金豆豆砸完了，闹新房的众人意犹未尽，不过喜娘和两名丞相府管事妇人一起连哄带劝地把观礼的年轻人们推出了新房。 喜娘吩咐到请新郎新娘起身去新房的外间坐下吃一些带有吉祥如意早生贵子彩头的汤圆、糕点。新娘身边的三个丫鬟便开始清理床下床上的桂花红枣莲子花生，还有那用黄金铸成的金豆豆，重新铺床。 丫鬟们忙完一切，喜娘便朝着新郎新娘福身道，“恭喜新郎新娘百年好合，子孙满堂。”说完，她招呼房中所有丫鬟媳妇，一起离开新房，把空间留给了新郎新娘。 相爱已久的新郎新娘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文卿，你终于是我的妻了。”凌宇轩说着，轻轻地伸手将肖文卿搂在怀中。 ”宇轩，我也可以公开叫你的名字了。“肖文卿柔声道，温顺地偎依在她怀中。 他们两人在一起不容易呀。 一开始，凌宇轩易容成赵明堂，她在许浅侍卫和许大嫂的热情帮助下脱离奴籍嫁给他。在赵家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她真心爱上了那时候面容丑陋的他，顶着赵大哥面容的他对她也动了真情，所以他在任务完成之后，不是静悄悄地离开，让赵大哥默默地接收她，而是揭开真相，让赵大哥写放妻书放她自由，然后直接将她接走。 宇轩知道普通人要进入京城贵妇人圈子是不可能的，他为她制定了一个很完美的变身计划。他找他嫁入书香世家，本身性格也善良的六姐照顾她，将她培养成一名大家闺秀，然后慢慢将她领入世家千金小姐中间，获得容易接受新人的年轻姑娘们的友情。 有了翰林夫人的认真培养，加上她父亲先祖们确实是做官的，她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世家小姐和年轻夫人们接纳了。她们赞她孤女落难不忘祖先气节。 宇轩高调送她返乡寻亲，又带着大量礼物，只要有些脑子的人都会知道其中原因。宇轩和她离开京城之后，京城上流夫人小姐们，还有权贵大人们，他们肯定议论纷纷。估计有说所天作之合巧姻缘的，估计也会有人说她勾引丞相之子的。她都不在意，她最最担心的是，她曾经做过“赵大哥”妻子的事情会不会别人发现，他们会用什么眼光看宇轩、看明堂？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可是估计除了赵大哥，干娘，连刘翰林夫人也是半信半疑吧？除非别人都知道那个娶她，和她做了一个月假夫妻的是易容的宇轩，她就算不纯洁，纯洁也是给了宇轩。 今晚洞房花烛夜，会有人惦记着吗？ 肖文卿心绪如潮水，凌宇轩心里则激动不已，拥着肖文卿走到梳妆台前，扶着她坐下，开始帮她拆头上的新嫁娘钗冠。 “宇轩，我来。”肖文卿羞涩地。妻子应该伺候丈夫的。 “不，还是我来。”凌宇轩阻止道。 凌宇轩在易容赵明堂的时候，不敢和她有太多亲昵动作，更不敢表现的太温柔，免得她以为赵明堂温柔，深深爱上赵明堂。他那时候是矛盾的，文卿爱上赵明堂，那说明文卿看中人品，不在意皮相；文卿爱赵明堂那种性格的人，就算表明身份带走她，她可会爱上真正的他？她如果爱上赵明堂也爱他，那算什么？他在矛盾中最后决定，那个赵明堂是他易容假扮的，她爱的就是他，一开始爱的是他的一部分，他会在以后的时间里让她爱上全部的他。文卿现在爱他，全心全意地爱他，这就够了。 手指灵活地将固定钗冠的发簪发钗一根根取下来，凌宇轩将那沉重的新娘孔雀百花钗冠取下来，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抽掉肖文卿发髻上的发绳，拿起黄梨木雕花梳子梳理她光可鉴人的黑绸长发。如丝般柔顺的长发从他手指见滑过，他的心如被羽毛划过，痒痒的。 “佳人美如玉。”他低声道，宛如呢哝，嗓音醇厚宛如千年陈酿回味无穷。 肖文卿娇颜酡红如醉，心跳如擂鼓。今晚是他们的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凌宇轩从肖文卿的身后走过来，双手捧住肖文卿的脸庞，亲吻她雪白的额头，紧张得如扇动羽翼的眼皮，娇艳诱人的粉嫩菱唇，舌尖…… “嗯……”第三次被他如此吻着，她学会了迎合，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啪啪啪。”有人敲门，还叫道，“四公子，丞相大人叫你去敬酒。”前面酒过三巡，宾客们催促着要新郎出来敬酒，新郎不能不过去。 丰沛的热情还没有找到宣泄的出口，便被人再次堵住，凌宇轩有些恼火地粗声道：“我知道了，这就来。”说着，他对着肖文卿娇艳欲滴的红润菱唇狠狠吮-吸了几下。 “去吧。”肖文卿气息不稳地说道，双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迷蒙水汽。 “文卿，等我回来。”凌宇轩柔声叮嘱道。 肖文卿点点头，眸光落在凌宇轩的嘴唇上，欲言又止。她今日抹了红色口脂的，而现在那口脂已经被他吻得晕开。他也因为吻她，嘴唇上留着很明显的残红。 “砰砰砰”，外面又有人高声道，“新郎官快些出来。” “咦，莫非已经在洞房了？” “快让我听听。” “去去去，不害臊。” 凌宇轩听到外面的身影，知道同僚和朋友一起过来催他出去敬酒，立刻道：“文卿，你累了就先休息，我让丫鬟们进来伺候你。”说着，他匆匆往外面去。 肖文卿刚刚从袖子里取出丝帕，还没有来得及替他擦去嘴唇的口脂，只好道：“宇轩，这里。”说时，她指指自己的嘴唇。 凌宇轩回头看到肖文卿的动作，一愣之后马上撩起衣袖将嘴唇上沾到的红口脂抹去，放下新房内分割前后两室的红绸帷幕去开门，然后和前来催自己的同僚朋友说话，再吩咐外面伺候的水晶玛瑙绿萼进去伺候新娘。 新郎被人拉到前面给客人们敬酒去了，新娘在三名丫鬟的伺候下重新梳洗了一下，换上红色寝衣回到拔步床内。 新房里燃烧着两只成人手臂长的龙凤描金喜烛，描金彩漆雕花拨步床内的两边条桌上也都点了一根一尺高的龙凤描金喜烛。肖文卿走进拔步床，就看到红色的大红鸳鸯子孙被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朱红色牡丹画案的木匣子。 肖文卿亲自过目过自己的嫁妆，记得没有这个木匣子，便问道：“水晶玛瑙绿萼，这个小匣子是哪儿来的？”之前的一个仪式，喜床上撒满了花生红枣桂圆莲子还有金豆豆，她这三个贴身丫鬟清扫掉那些，将床重新铺了一下。 “夫人，这是老夫人那边的的刘婶送过来的，说让公子和夫人圆房时用。”水晶害羞地回答道，玛瑙和绿萼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羞意。她们一直怀疑这木匣子里放着传说中的辟火图。 没有这样想的肖文卿微微皱起眉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外面候着，等大人回来。” “是，夫人。”水晶和玛玛瑙道，福身之后转身离开。 “是，小姐。”陪嫁丫鬟绿萼福身，跟在水晶和玛瑙身后离开。 等丫鬟们走出去之后，肖文卿坐到床边，将那没有锁的木匣子拿过来打开。 木匣子内板都衬着红绸布，中央放着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雪白帕子。 肖文卿望着，面色很淡定。果然还是要经历这个验证呢，幸好宇轩考虑周全，在易容成赵大哥和她做夫妻时，克制男人的本能欲-望不碰她，保护她的贞洁和名声，否则，她新婚之夜就无法给某些人满意的答复了。 ☆、第70章 七十三两块元帕 肖文卿很耐心地坐在床边等待凌宇轩。今晚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宇轩一定会很温柔地给她一个不痛苦的初-夜。 初-夜，很疼很痛苦。 肖文卿害怕地想着。 第一个记忆。还是何大夫人陪嫁丫鬟的她和春丽在何大夫人新婚第二日进去伺候小姐，小姐脸上泪水还未干，起床艰难，走路迟缓，由她和春丽姐扶着去给何大人和老夫人敬媳妇茶；何大夫人回房休息时换亵裤，换下的亵裤里还有斑斑血迹。 第二个和初-夜有关的印象是她那个噩梦般的预知梦。在梦中，她第一次伺候何姑爷，女人最脆弱的娇嫩的地方仿佛被他撕裂，被钢刀戳刺。梦中的她痛不欲生。即使以后伺候姑爷，也是兴致缺缺，以至于姑爷很少进她的房。 第三次，她亲耳听到了春丽姐的惨叫，亲眼看到春丽姐面容苍白脚步蹒跚地从她面前走过去。 纤手紧紧抓住那雪白的帕子，肖文卿脸色逐渐变苍白，然后她又努力告诉自己，宇轩不是那人面兽心动作粗暴的何俊华，他珍惜她爱护她，他一定会很温柔地陪着她经历那个痛。 “姑爷”“公子”，守在外面的三个丫鬟突然起身叫道，然后肖文卿就听到凌宇轩那低沉温润的声音，“你们只留一个在外面伺候吧，其他人回房休息去。” “是。”丫鬟们应声。然后新房的门被推开，颀长英挺的红色身影走了进来。 凌宇轩将房门反手关上后，脚步平稳地走进内室，穿过几重床幔来到肖文卿身边。 “宇轩。”肖文卿起身迎接，紧张地端详他，发现他脸上没有半点醉意。 凌宇轩看到肖文卿手中的雪白帕子，苦笑道，“原来有很多人在意新娘的贞-操呢。”说着，他把自己手中拿着的红底金漆凤凰花纹檀木盒子递给肖文卿看。 “这是什么？”肖文卿惊讶地问道。男人不管内宅事务，除了婆婆有资格要求验看落红元帕，谁还有资格？ “宫里一个姑姑送来的。”凌宇轩郁闷地走到床边坐下，将手中的檀木盒打开。这木盒里放着一块雪白的丝帕。 “那姑姑是皇后娘娘派来送礼的，祝贺我这龙鳞卫指挥同知新婚大喜。礼物是玉佩首饰布匹，和普通赏赐差不多。只有这个檀木盒子是那姑姑亲手交给我的。她说希望能得到回复，然后便催着我回房。”凌宇轩皱着眉头道，“我觉得可疑，在回来的路上就打开看了。别人新娘的贞-操，皇后娘娘操什么心？” “宇轩，也许是我和‘赵大哥’的事情传得太凶了，有人希望合情合理地解释过去。”肖文卿道。初-夜见血真的能证明贞-洁吗？如果有人用其他血，譬如鸡血鸭血，譬如割破手指滴血在元帕上，岂不是能蒙混过去？ “世人迷信这个。”凌宇轩无奈道。他在外面调查情报的时候，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民间传闻，就听说过处-女没落红的事情，所以也不是太相信这个。 “两块，你打算用哪一块？”肖文卿羞答答地问道，两只拎着婆婆派人送过来的雪白帕子。 “自然是皇后娘娘派人送过来的了。”凌宇轩伸手将肖文卿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怜惜道，“对不起，要让你受委屈了。”说着，他动作轻柔地脱肖文卿身上薄如红雾的撩人寝衣。那宫里的管事姑姑说等他的回复呢…… 肖文卿满脸羞赧地任由凌宇轩脱去自己的寝衣，露出那凤穿牡丹大红绸抹胸…… 凌宇轩热情似火地亲吻她抚慰他的新娘。他的新娘娇羞得闭上逐渐蒙上情-欲的迷蒙水眸。当褪去衣裳的他覆在她的身上，她陡然紧张起来，身子紧绷。 “文卿，别害怕，乖，放松。”也是第一次的凌宇轩只得克制自己的冲动耐心地亲吻她的，抚摸她，温柔地哄她。他父亲派人送了一本春宫图给他，他又利用自己的权力弄来了一些洞房的资料，他知道，男人如果太粗暴会伤害了女人，新婚之夜新郎如果动作粗鲁急躁，会把新娘弄得无比痛苦。 “文卿，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文卿，我是你的夫，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凌宇轩低声说着，努力让她相信自己。 宇轩，宇轩，宇轩…… 耳边听着凌宇轩温柔耐心地诱哄，肖文卿沉浸在他的怜惜爱护中，为他敞开了自己的身心。 …… ○○○ “嗯，好疼。”青丝凌乱，娇颜酡红的肖文卿娇嗔道，清婉的嗓音透着房-事之后的糯哑缱绻。 “文卿，抱歉，我刚才失控了。”凌宇轩声音暗哑地说道，轻轻地拿着一块白帕擦拭肖文卿的腿间。那浓白之物里混着鲜红的血液，将原本就垫在身下的白帕弄得更加狼藉。 将她腿间擦拭干净，凌宇轩便把那白帕快速放进红底金漆凤凰花纹的檀木盒子里，然后拉来刚才踢到床里面的大红鸳鸯子孙喜被盖住她汗湿潮红的赤-裸身子，起身下床。 “宇轩……”肖文卿情意绵绵地望着他，眼中充满对他离开自己的不舍。 “我把这个交给还在外面等待的那个姑姑。”凌宇轩很无奈地说着，将脱去的衣裳穿上。 肖文卿听了，顿时害羞地躲进被子里面去了。 “文卿，我马上就回来。等我。”凌宇轩道，拿着那木盒子走出拔步床，走到外间打开房门。 “水晶，你在。”凌宇轩想了想，高声道，“侍卫在不在，出来一个。” “公子，你有事吩咐？”负责今晚守夜的水晶赶紧道。 “大人。”一个黑影从新房附近的角落里箭步走过来。 “水晶，你把这个木盒子送到前院老夫人那边去。南飞，你护送水晶去。”凌宇轩吩咐道。 “是，公子。”水晶立刻双手接过，微微屈身后离开福寿园。这时候已经很晚了，不过好像前面的喜宴还没有散去。 黑衣侍卫南飞朝着凌宇轩一拱手，快步追上水晶，保护在她的身后。 凌宇轩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才将房门再次关上，回到妻子身边。他在敬酒敬不到五分之一的时候被“赶”回来洞房，不就是某些人想要看证明吗？这时候不知情的人、没有资格的人已经走了，有些人估计还坐在桌边喝茶磨时间。 ○○○ 水晶很好奇手中盒子里是什么东西。这个盒子和之前老夫人的管事妈妈刘婶送来的盒子不一样，公子看来非常重视，还特地叫出一个带刀侍卫护送这盒子到老夫人那边去。 因为嫡子成亲，所以丞相府主要道路上都披红挂绿，很多地方悬挂着点燃蜡烛的红灯笼。只是丞相府大部分仆人都集中到前院伺候主人客人了，后宅显得很是寂静。水晶原本是刘翰林府的丫鬟，今日随着夫人一起过来，对丞相府非常陌生，走在寂静的路上，心中很是害怕。她走着走着，有时候看看身后。身后的黑衣男子一声不响地跟在身后，她感觉怪怪的，又觉得被保护着，有些安心。 水晶走到前院，前院还灯火通明，不过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丞相的三儿子和两个孙子都在帮着送客。喜堂上，龙凤描金巨烛还在燃烧，丞相夫人陪着一名宫装妇人喝茶说话，两边坐在站在丞相的女儿儿媳和一些上了年纪夫人。 “奴婢拜见老夫人。”水晶进入喜堂后，朝丞相夫人福身，将手中的的檀木盒子双手举高递向丞相夫人。 “你脸看着很陌生呀。宇轩院中的新丫鬟？”丞相夫人问道，示意站在自己身边的长女蔡大夫人接过那个红底金漆檀木盒子。 “回禀老夫人，奴婢是大人买了伺候夫人的。”水晶躬身回答道。她的主人是凌宇轩，所以她称呼凌宇轩的妻子夫人，称呼凌宇轩的母亲老夫人。 丞相夫人没有再看水晶，还是对坐在身边的宫装妇人道：“青莲姑姑，这个请你带回宫去吧。”她没有想到皇后会突然很不合常理地派一个姑姑过来索取她儿媳妇的落红元帕。 宫装妇人，皇后宫中的管事姑姑起身叫蔡家大夫人过来，然后打开那盒子，伸出两只翻看那被处-女残红和男人精华弄污的丝帕，然后道：“这是真的。”说着，她双手拿起那丝帕抖开，展示给众家夫人看。 众家夫人都是过来人，一看便知道这是真的落红元帕，面面相觑，然后硬着头皮恭喜丞相夫人。这种事情没有几家会公开验证的，这太让人尴尬了，而且万一要是新娘没有处-女落红，或者落红是假的，女家颜面无存，亲家从此变仇家。 丞相夫人很尴尬地接受别家夫人的庆贺。 那管事姑姑便笑道：“丞相夫人收着吧，这是你家小儿媳妇的贞-洁证明，前一阵的流言已经被证明是诽谤了。”说完，她一拱手道，“我该回宫了。” “青莲姑姑，这个，皇后娘娘……”丞相夫人赶紧问道，这不是皇后要看的吗？ “夫人，皇后娘娘知道你家现在为新娘的流言烦恼，凌大人又是皇上喜欢的年轻人，所以特地如此帮你们一把。” 管事姑姑青莲笑道，“皇后娘娘要这个做什么？”虽然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但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如此做的真正目的。她来时皇后娘娘低声吩咐，就算没有落红或者落红是假的，她还是要宣布是真的，然后将那元帕带回来烧掉；如果是真的，那就当众展示，向京城那些身份高贵的夫人们证明新娘子的清白，让她们和其他夫人们解释新娘的清白去。 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帮助凌同知的妻子被京城贵妇们接纳？是因为凌同知是皇上最近几年很信任很重用的人吗？皇后娘娘想利用这个替七皇子拉拢凌同知吗？这个太不低调了！ 上位者之心，下位者猜不到，只能听命从事。 ☆、第71章 七十四新婚翌日 怀中拥着香软柔滑的娇躯，鼻端尽是娇妻子清晰悠长的呼吸声，凌宇轩热血沸腾，很想再和她恩恩爱爱一回，因为他们的第一次都很紧张，还要弄出那落红元帕应付外面等待的人，做得仓促，他很不满意，而她，估计也没有享受到洞房的欢-愉。 可是，她那娇嫩的里面受伤流血了，需要休息，不能承受他的连番征伐，他只能咬牙忍耐，克制。 “唉……” 身体燥热的凌宇轩重重吐了一口热气，强迫自己的脑子从缠绵的绮丽幻想中出来，转向朝中越来越混乱的明争暗斗中。 尊贵的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插手他家的内事？她当然不会让他家出丑的，不管他洞房之后能不能交出落红元帕，皇后派来的人肯定会宣布新娘是纯洁的。她这很不合常理的举动是为了什么？皇上最近几年确实很重用他，他也明里暗里掌管了皇宫二分之一的龙鳞卫势力，她这样公开地向他示好，皇上会高兴吗？估计太子殿下都会嘲笑皇后这一蠢招吧？ 皇后娘娘从原来的昭仪一点点晋升，直到坐上后座，没有点手段没有点心计是不可能的，这个蠢招不太可能是她会出的，那么，是她在替别人做吗？替别人顶着愚蠢、多管闲事的名声做的吗？能让她这样做的人，只有——皇上！ 如果是皇上在意他亲口封的京城四俊之一娶的新娘的清白，皇后娘娘体察圣心来要落红元帕倒是可以的，只是那样应该是悄悄的，而不是让管事姑姑当着众多客人的面给他一个小匣子，催促他马上洞房。 皇上年纪大了，有时候脑子糊涂湖会胡思乱想会钻牛角尖，只是这次皇后体察圣心，如此公开行事，未必能讨得到皇上的欢心，可能反而会因为太过高调，让皇上龙心不悦。 脑中思考今日的事情，凌宇轩身体的燥热逐渐消退，心里的欲火也暂时熄灭了，便拥着肖文卿逐渐睡去。 天蒙蒙亮，凌宇轩本能的醒来了。拔步床内条桌上的龙凤蜡烛已经全部熄灭，床内一片漆黑，只有飘渺悠远的清香弥漫在床内。 凌宇轩从没有在府中闻到过这种熏香，估计这是府中新进的一批驱蚊虫熏香。这种陌生的香气他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有些不习惯。等过些日子，他让文卿重新布置他们的房间，使用上她喜欢的熏香。 他成亲请了婚假，这十天不用进宫做事。虽然他也有闻鸡起舞的习惯，但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动，只想拥着怀中的软玉温香懒床。 就这样，凌宇轩躺在肖文卿的身边，如抚摸世上最珍贵的物品一一般，长着薄茧的手指在她曼妙的娇躯上慢慢抚摸游移。 “嗯……”熟睡的肖文卿被他骚扰得醒来，虽然睁开眼什么都看不到，但能感受得到他的手越来越热，强健的身子向她辐射男性热力。 “你醒了？”凌宇轩柔声问道，手开始更加不规矩起来。作为一个刚刚开了荤的热血新郎，他面对心爱的妻子定力大减。 “被你弄醒啦。”肖文卿娇嗔道，声音里透着慵懒和妩媚。被窝里的她光-溜溜的，而他的手拥有神奇的力量，滑到哪里，她哪里就热起来，然后整个人都热了，莫名的空虚不知不觉便袭上她的身她的心。 晨间成年男子特有的体征和初为人夫的兴奋让凌宇轩克制不住了，他亲昵地咬着她的耳朵急切地问道，“你还疼吗？”他渴望着…… 肖文卿双颊一热，动了动身子，害羞地回答道：“不疼了。”他真的很温柔，只让她疼了一会儿，然后就让她享受了她不敢置信的美好。 她的一句“不疼了”仿佛是某个信号，凌宇轩立刻开始…… 然后……喘着粗气问道：“可以吗？” 肖文卿双手抱着他宽厚的后背不答话，却温柔地为他打开了身子。于是…… 沉重结实的黄梨木拔步床纹丝不动，只有悬挂在最里面一层的红色垂纱床帏如湖水般轻轻抖动。郎狂妹娇，粗喘和娇吟交织成最古老的天籁之音。 良久，床上*散去，他俯身亲昵地轻啄她汗湿的额头，娇艳欲滴的菱唇，心中充满浓浓缱绻柔情。 “你呀……”她欲言又止，青丝凌乱地贴着汗湿的额头脸颊上，娇颜酡红如醉。 “这次……还好吧？”他低声道，伸手帮她将贴在汗湿额头脸颊上的青丝拨开，用手指梳理她铺满枕间的如瀑长发。虽然他都感觉得到她得到了满足，但还是想亲耳听她说感受。 “……好……”她害羞了好久，才用低得别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凌宇轩听到了，心里瞬间被满足了。他认为让妻子满意的丈夫才是好丈夫，所以他会从各方面都让妻子满意，包括房中。 凌宇轩拥着肖文卿小眯着，当窗外的一线晨光照射进来，他轻轻放开她道：“文卿，我们该起身了。” 被他清晨的火热激-情了两回，肖文卿疲倦得昏昏欲睡，闻言顿时吓得睁开眼睛，急切道：“今早要敬媳妇茶，我们快些起床。”如果起床太晚，丞相府众人对她的印象就不好了。 “你别急，天色还早。你慢慢来。”凌宇轩起身下床，捞起丝质中衣亵裤穿好。肖文卿双手撑着床褥慢慢起身，柳眉微蹙。她感觉浑身疼，腿间更是火辣辣地疼，双腿虚软无力。那起身间，还有一股黏黏的湿液从自己体内滑了出来。 “文卿，让丫鬟过来伺候你。”凌宇轩立刻道，伸手扶着肖文卿坐起来，拿起昨夜她脱下来的红色丝质寝衣替她穿上，看到她白嫩溢香的娇躯到处残留自己的印记，他的眼睛深邃耀眼，嘴角上翘，俊美餍足的脸上流露着男人的得意。 “你去叫她们。这里我来。”肖文卿发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立刻催促他，然后自己快速将寝衣穿好。 很遗憾此刻拔步床内光线太暗，也很遗憾肖文卿动作太快，凌宇轩只好起身走出拔步床，去外间开门。 早就端着大桶热水和毛巾各种盥洗用具的丫鬟和小厮都新房门外等待了，看到凌宇轩开门立刻行礼。 “你们进去好深伺候夫人。”凌宇轩叮嘱道，转身走到外间左边的一处屏风后。 “是大人（姑爷）”水晶玛瑙绿萼道，两人抬着一桶水，一人拿着脸盆毛巾以及其他盥洗用具。 “公子。”专门伺候凌宇轩生活起居的小厮福安福宁给凌宇轩行礼，一个捧着一大盆水，一个捧着盥洗用具。 凌宇轩在两个贴身小厮福安福宁的伺候下擦了个澡，换上一身崭新的紫红色丝质束腰长衫。小厮们带着东西退出去，叫人往这边送早膳。凌宇轩一身清爽地走回里屋。 里屋，肖文卿也在三个丫鬟的伺候下简单地沐浴更衣，已经端坐在梳妆台前有水晶帮忙梳发了。 “不要太华丽，也不要太素雅。”凌宇轩站在一边欣赏妻子梳妆，一边指点水晶。 “大人，你希望夫人今日梳什么头？”水晶无奈地问道。凌大人在边上指手画脚，她反而不知道该给夫人梳什么妇人髻了。 凌宇轩平时哪里注意女人的发型式样？闻言，他顿时哑住了。 肖文卿便笑道：“水晶，你给我梳如意云髻就行了。”贵妇人大多都梳这种发髻，然后戴上各种首饰。 水晶很麻利地使用精美的金发钗金长簪帮肖文卿梳了个如云高髻，然后开始挑选步摇、耳饰、项链等饰物。 凌宇轩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打开，将步摇全部拿出来，一根一根地在肖文卿的发髻上比划。水晶机灵地退到一边打开衣箱挑选衣物，任由大人帮助夫人戴头饰。 绿萼在整理床铺，玛瑙带着两个二等丫鬟进来将水桶抬出去倒掉后，开始整理等一下夫人去给丞相丞相夫人请安敬茶时需要带上的礼物。 “母亲不喜欢张扬华丽浮躁的人。现在你新婚，等过些时日，你给她请安，穿戴要素淡高雅些。不过你也不能太素，因为她会嫌弃那样太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凌宇轩柔声叮嘱道，将自己挑选的赤金镶红宝金凤步摇斜插在肖文卿的发髻上，再点缀了两朵红色堆纱宫花，然后选了配套的耳环戴在她双耳上，璎珞圈套在她的脖颈上，拿出一只金镯子套在她的左手腕上。 拿出画眉用的黛笔，凌宇轩很熟练地替肖文卿画好了双眉，然后让水晶带她屏风后换上新衣裳，再领着她到外面坐下用些早膳。 “往常这个时候我母亲还没有起床呢，你不要着急。今日新媳妇要和家人认识，他们会等你的。”凌宇轩安慰面露担心的肖文卿。他三哥成亲第二日，大家都给他们小夫妻充裕的时间。没道理他新婚翌日，别人要要求他起大早。 “嗯。”被他柔言安抚，肖文卿有些放心了。她因为额外的三场运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水晶给她盛一碗香米粥，凌宇轩给她夹了两只包子，她虽然吃得秀气优雅，但都吃掉了。 肖文卿吃完了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抬眼便看到凌宇轩爱怜的目光。立刻便尴尬地低下头，拿起帕子擦拭嘴唇。 见她吃的比往常多一些，凌宇轩心里倒是高兴。她胃口好身子健康，便能孕育孩子，平安度过怀孕期和生产。 大人（姑爷）对夫人（小姐）真是太好了。 水晶玛瑙很是为肖文卿高兴。她们贴身伺候肖文卿有一年了，最是了解凌宇轩对肖文卿的深情体贴，真心希望凌宇轩永远这样对待肖文卿。陪嫁丫鬟绿萼接触凌宇轩机会极少，被凌宇轩的英俊和温柔迷住了，对自己的陪嫁丫鬟这个身份有了几分憧憬。 ☆、第72章 七十五敬媳妇茶 肖文卿出门前补了一下妆，便跟着凌宇轩，带上手中捧着礼物的三个丫鬟一起去丞相夫人的馨怡院。 凌宇轩瞧见肖文卿走路有些迟缓，略有思索便知道原因了，马上道：“来人，调个轿椅过来。”富贵人家宅子太大，一般会备下小巧的轿椅供千金之躯的女眷乘坐。 肖文卿顿时大羞，连忙道：“不要。”这岂不是人人都知道她身子不适了。 “一定要。”凌宇轩强硬道。一名仆妇便匆匆离开，不一会两名健妇抬着轿椅跟在她身后过来。 “四公子，四少夫人。”放下轿椅后，那两名健妇给凌宇轩和肖文卿行礼。 凌宇轩点着头，伸手扶着肖文卿坐上那轿椅。健妇们等肖文卿坐稳后将轿椅抬起来，朝馨怡院走去。 “宇轩，这样过去……适合吗？”肖文卿羞答答道。她身子骨确实不舒服，尤其是双腿走动起来有些打漂。 “别人会体谅的。”凌宇轩很淡定地安慰肖文卿道。虽然他三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成亲了，他不知道三嫂给公婆敬媳妇茶的时候是不是坐着轿椅前去的，但既然文卿被他折腾得……某些人会知道她不便走路的原因。 丞相府极大，后花园甚至还有一座天然大湖，不过福寿院和馨怡院之间倒是不太远，凌宇轩带着肖文卿走了一盏茶凉的时间便到了。 “公子，夫人，老爷和老夫人用过早膳了。三公子和三夫人一家刚刚进去请安。”凌宇轩的小厮福安给凌宇轩和肖文卿行礼道。他一早就奉公子之名，过来打听这边老爷老夫人起身情况。 “文卿，我们来得恰恰好，都不用特地派人过去催。”凌宇轩笑着对肖文卿说道。母亲的作息时间他基本有数，今日新媳妇认婆家人，三哥一家一定会早些过来。他这边后脚跟着进去时间不早不晚。 肖文卿被搀扶着下了轿椅，面对极为气派的馨怡院深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宇轩，我们进去吧。” 看她已经准备好了，凌宇轩便道：“别紧张，我父亲对家人很和善，母亲虽然有些严厉但也不会为难你这新媳妇。你是嫡媳，三哥一家不敢刁难你。”说着，他领着肖文卿慢慢踏进馨怡院的大门。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和父亲最小的女儿、他的六姐都相差十四岁，所以文卿没有敢闹她的小叔子小姑子。 在院子里打扫的丫鬟仆妇们看到四公子和四少夫人进来，纷纷聚过来行礼，有人快步去里屋禀报丞相和丞相夫人。 “四公子四少夫人，我们这边还没有过去请你们呢，你们就来啦。”从里屋走出了一名穿着蓝色绸衣，头戴碧玉簪，手腕套着翡翠玉镯的老年仆妇满脸笑容地走出来，朝着凌宇轩和肖文卿浅浅福身。 “曹姨，早。”凌宇轩笑着给肖文卿介绍道，“文卿，曹姨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最得母亲信任。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询问她。”曹姨是他母亲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曾经是他父亲的通房，没有生育过，所以一直都是通房。 “曹姨。”肖文卿颔首点头致礼。 曹姨笑道：“不愧是四公子执意要娶的媳妇，近身一看，四少夫人就像那画中的仙女一样漂亮。”眼前的新妇肤白如玉，细眉如柳叶，双眸水润晶莹，双颊晕着淡淡桃红，樱唇小巧娇艳，端是美艳动人。 肖文卿羞赧地说道：“曹姨，你太夸赞了。”说着，她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螓首。 “夫人看到你一定高兴。”曹姨说着，躬身请四公子四少夫人进里屋去。 正屋最里靠墙的檀木八仙桌左右端坐着丞相和丞相夫人，丞相夫人身后站着四名穿金戴玉衣裳华贵的妇人。丫鬟们还在搬动椅子，三公子和三少夫人站在左边，身边是他们的儿女和妾室。 “父亲，母亲，孩儿带着媳妇过来给你们见礼了。”凌宇轩进门之后便对丞相夫妻拱手行礼道。 他没有介绍，肖文卿便落后在他半步，向公公婆婆深深福身。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肖文卿的身上，打量她的容姿评估她的品性。 “宇轩，你起得好早。我们这边还没有准备好你就过来了。”丞相扶着胡须道。为了喝媳妇茶，他今天请假没上朝。 “孩儿不敢起得太晚。”凌宇轩道。 “媳妇，你别一直福身着，起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丞相夫人很和善地说道。 肖文卿立刻道：“是，婆婆。”说着，她缓缓起身，轻移莲步走到丞相夫人面前，螓首微微低着，目光谦卑地落在丞相夫人的脚前。 “果然是个清秀出尘，高雅端庄的孩子。”丞相夫人点着头道。从相貌和今日的妆容上，她这做婆婆真挑不出媳妇的刺来。 她们说着话时，丫鬟端着朱漆托盘快步走来，道：“相爷，夫人，茶来了。” 另有丫鬟拿来两个锦缎蒲团小心地放到丞相和丞相夫人的面前。 “文卿，过来。”凌宇轩说道。 肖文卿便望望丞相夫人，温顺地走到凌宇轩身边。凌宇轩伸出手摸了摸紫砂茶壶，然后朝着肖文卿一点头，拿起茶壶开始倒茶。这茶不烫，想必是泡茶的人机灵，不确定新郎新娘什么时候过来，临时泡得茶太烫，烫了敬茶的四少妇人，也会烫到喝茶人的嘴，隔一段时间就泡一壶，保证新娘子敬茶时，使用的茶水不烫也不冷。 肖文卿拿起那杯茶。凌宇轩领着她走到丞相面前，柔声道：“文卿，快快拜见父亲。” 肖文卿上前一步，单手提起裙摆小心跪下，双手将精致的青釉茶盅居高头顶，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公，请喝茶。”捧着礼物的水晶赶紧走到肖文卿身后。 凌丞相笑着接过茶，轻轻喝了一口放在桌上。 肖文卿从水晶手中的托盘上取过叠好的衣服和鞋袜，道：“儿媳手拙，给公公做了一件长袍一双鞋袜聊表孝心，还请公公收下。” “真是心灵手巧的媳妇。”凌丞相很高兴地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从身边仆人手中的托盘里取出一只小锦盒，打开看看，道，“这是皇上最近赏给老夫的一对极品羊脂玉佩，现在就转赐给你吧。” “父亲，这太贵重了。”凌宇轩惊讶道。羊脂玉在他们这种人家算不得贵重，贵主要贵在是皇上御赐的。 “为父偌大年纪，难道还要佩戴鸳鸯玉佩不成？”凌丞相呵呵笑道。这分明是皇上借他的手送给宇轩小夫妻的。 “既然如此，文卿，你收下吧。”凌宇轩立刻听明白了 肖文卿听了双手接过，恭敬道，“媳妇谢过公公。”说着，她把那小锦盒小心地放在水晶捧着的托盘中。 这是皇上御赐之物呀。 水晶胆颤心惊，一脸紧张。 凌宇轩倒了第二杯茶，领着肖文卿来到丞相夫人面前，道：“文卿，来，给母亲敬茶。”捧着礼物的水晶跟了过来。 肖文卿拿起茶盅跪在丞相夫人面前，柔声道：“婆婆，请喝茶。”说着，她把双手举高茶盅。 丞相夫人便笑着接过茶盅，喝了一口放下。 肖文卿取出水晶托盘里另一套衣裳鞋袜双手捧给丞相夫人，“婆婆，儿媳手拙，还请婆婆莫要嫌弃。”丞相夫妻的衣裳鞋袜都是成套配对的，她做的时候用的心思不比自己的嫁衣少。 丞相夫人拿起一只棕色缎面鞋子，欣赏了一下上面的海棠刺绣，赞道：“你的女红如别家夫人说的，很是不错。你绣了海棠，是用了点心思的。”这个媳妇一定事先打听过，才知道她最喜欢的花卉是海棠。 接过新媳妇的礼物交给身边的曹姨，丞相夫人拿起一名丫鬟手中托盘里的描金盒子，道：“这套绿玉头面很适合年轻女子佩戴，你收着吧。你是丞相家的媳妇，以后出行不能太寒酸。”宇轩是三品武官，他的妻子便是三品淑人，要经常和别家夫人走动，还有机会进宫觐见皇后，穿戴上绝对不能太素淡。衣着首饰，那是贵妇人的颜面！ “谢婆婆赏赐。”肖文卿恭谨地说道，双手接过那描金盒子转手放在水晶捧着托盘中。 接着，凌宇轩把肖文卿领到自己三哥三嫂面前，介绍道：“文卿，他们是我三哥三嫂。”母亲身后站着的四个姨娘没有资格被介绍给文卿认识，同样，三嫂身后的两个妾室也没有资格被介绍。 “弟媳拜见三哥三嫂。”肖文卿给他们行福礼。手中还捧着礼物的玛瑙和绿萼快步走到她身后。 丞相家三公子凌宇楼立刻拱手还礼，道：“弟妹。”他四十五六岁上下，面容和凌丞相有七分相似，胡须留的形状和丞相一样。只要见过他们的人，都能看出他们是父子。 “弟妹。”丞相府三少夫人向肖文卿福身还礼。虽然她是京城崔家旁系的嫡女，但在丞相府，她只是庶出三公子的妻子，论地位还不如嫡出四公子的妻子。 “景泉，景海、景渊，快给婶婶见礼。”三少夫人命令道：她虽然保养得当，面容姣好如三十来岁少妇，但眼角的鱼尾纹已经泄露她的真实年龄了。 “景泉，十八岁；景海，十五岁；景渊，八岁。”凌宇轩笑道。他三哥子女运很好，到目前为止一共生了四子三女，只夭折了一个儿子，其他的都很健康。 三个侄子口称婶婶，给肖文卿见礼。 肖文卿微笑着朝他们点头，眼光迅速从比自己还大一岁的凌景泉脸上滑过，最后落在容貌可爱的凌景渊上。这凌景渊昨天做过压轿童子。 “弟妹，这是我长女晴岚、次女雪岚、三女雨岚。”凌三夫人介绍的。她夫婿所有的孩子都是她的，这种场合也不便表明哪个是嫡出哪个是庶出。 丞相府一直人丁兴旺呢。 肖文卿笑着接受三个少女的行礼，心中暗道。 认识了凌宇轩的三哥一家，肖文卿开始赠送他们礼物。 三哥三嫂是一双鞋袜，袜子是水晶做的，鞋底是玛瑙纳的，她绣了鞋面和上鞋底； 三个侄子不分嫡庶每人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这个最省事，是买来的； 肖文卿送了十六岁的晴岚一支金簪一副金耳坠一块玉环，送了十二岁的雪岚一个黄金璎珞，一对缠丝金手镯；送了七岁的雨岚一个黄金璎珞，一个放了四个金锞子的荷包。基本上，三个女孩的礼物价值是差不多的，不会引起谁的不满。 丞相和丞相夫人望着，都觉得肖文卿待人接物上很算不错。 ☆、第73章 七十六相府儿媳 喝完媳妇茶之后，丞相带着家中男子去他院中的书房说话，让女眷们留在丞相夫人这边喝茶聊天。 在这屋里女人虽然多，但正经主子却只有婆媳三人和三位孙小姐。孙小姐们不敢乱说话，这边便是丞相夫人询问，肖文卿回答，三夫人崔氏插话追问。 丞相夫人询问肖文卿她娘家的事情，途中旅行见闻，一些西陵风俗。肖文卿恭谨温柔地一一回答。丞相夫人对肖家三兄弟很感兴趣，问了很多，觉得亲家母虽然年青守寡但晚年很好运，唯一的女儿高嫁丞相之子，三个儿子入仕途是可以预见的，小儿子天才之名连皇上都知道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母以子贵，诰命夫人的荣耀亲家母肯定是有的。 想到亲家母苦尽甘来，想起自己亲生儿子英年早逝，丞相夫人心中就悲伤，然后难以纾解的郁闷便笼上心头。 如果老爷那阵子不全心全意照顾突然冒出来的宇轩，将宇轩充当嫡子，她的宇堂又怎么会觉得父亲放弃他这个嫡长子开始培养嫡幼子而放弃求生意志，让本来就有些好转的身子彻底坏掉？她的宇堂如果还在，有丞相这个父亲引导庇护，官途顺畅，必然也已经是个三品官了。都是宇轩的出现和老爷的偏心和放弃，才使得她的宇堂失望死去！ “婆婆，儿媳是不是说错话了？”察觉丞相夫人面上笑容变淡，眼中隐隐翻腾阴郁之云，肖文卿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知道宇轩不是丞相夫人的亲生儿子，所以心中对丞相夫人保持戒备。在外人眼中美丽端庄温柔贤惠的何大夫人心里有多阴暗她是亲眼看到的，而在那预知梦中，何大夫人因为一直讨厌她，做出了去母留子残忍事情。人心隔肚皮，看人绝对不能看表象！ “哦，我走神了，你刚才说到哪儿了？”丞相夫人笑着低头揉揉太阳穴，道，“人呀，这年纪一大，记忆就不好了，听着话时还容易走神。” “婆婆，你问儿媳可会做京城口味的菜，问儿媳茄子的几种做法。”肖文卿道，“婆婆喜欢吃茄子？可惜现在过了吃茄子的季节。婆婆你想吃些什么？今日午膳儿媳就下厨给婆婆做几个菜。”平民家的新媳妇第二天上灶头，富贵人家的媳妇会晚一些。据刘夫人讲，她当初是第二天下厨给夫家做饭的。 “文卿，这个你不用急，今日好好休息，明日给我们做一顿午膳好了，老爷会回来用膳。”丞相夫人道。丞相要赶早上朝，宇轩宇楼也要一大早去各自官署，丞相府的早膳都是各吃各的，晚膳则看情况，男人们可能会有应酬，所以一般大家没事也是在各自院子用。 “是，婆婆。”肖文卿答道。 丞相夫人捂嘴打了个小小哈欠，面上露出一丝倦意，道：“文卿，账房先生们都在统计礼物，最近会把一些礼单和礼物送到你院中，你自己看着处理。”宇轩不仅仅是丞相之子，还是三品高官，他有自己的交友圈子，他的客人送来的礼物有他们小夫妻点收，将来的人情也有他们小夫妻还。 “是，婆婆。”肖文卿已经知道这种事情了，起身朝丞相夫人福身，“婆婆，你为宇轩和儿媳忙碌了几个月，儿媳很是感激。婆婆你累了，儿媳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陪坐在一边的三夫人也赶紧起身，请婆婆多休息，注意身子。婆婆这样就是暗示她累了，希望媳妇们离开，她们不能不识趣。见母亲和婶婶都起身告辞，三个孙小姐也纷纷向祖母告辞。 “唔。晴岚，雪岚、雨岚，你们婶婶女红极好，你们三个要好好向她学习。”丞相夫人慈祥地说道，“素兰，文卿，你们也辛苦了，要多多休息。”虽然她一人执掌丞相府内务，但这次因为婚礼时间安排得太紧，丞相府事务繁多，她不得不把住在丞相府的三儿媳妇，其实也是文卿嫁进来之前丞相府唯一一位少夫人拉过来帮助自己做事。 “是，祖母。”三名孙小姐立刻点头。 “是，婆婆。”三少夫人崔素兰赶紧福身。她夫婿只是庶出，既然已经成家立业，拥有嫡子的公公婆婆为什么还不让她夫婿搬出去另立门户？她已经是朝廷诰封的五品宜人，再过两三年都要做婆婆了，却还是寄住在丞相府中做个无权无势的少夫人，连一次管家的机会都没有。 “是，婆婆。”肖文卿朝着丞相夫人福福身。 “芸娘，你送送两位少夫人。“丞相夫人朝着身后摆摆手，道，“你们也退了吧。”她后一句是对着丞相的妾室们说的。 “是，夫人。”曹芸娘立刻领命，躬身送崔氏和肖文卿。 三名孙小小姐和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两名三十几岁妇人跟着崔氏离开。丫鬟们随着各自的主人鱼贯而出。四名年纪六十到四十不等的妇人们朝着丞相夫人福身，然后跟在众人身后。 堂屋中一下子只剩下丞相夫人和她的几个亲信仆妇了，丞相夫人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别人也不敢打扰她。 ○○○ “三嫂，文卿初入丞相府，很多都不懂，以后还请三嫂多多照顾。”肖文卿朝三少夫人崔氏微微福身。 崔氏微笑道：“弟妹太多礼了。愚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弟妹的面相气质都让她看着舒坦。 “三嫂，你和三哥喜欢吃什么？侄子和侄女们呢？公公和婆婆平日里喜欢吃什么菜？”肖文卿笑道，“明日文卿要给全家人做一桌菜，只是现在完全不知道府中各位的口味，无从下手。”她接受过六姐刘夫人的训练，做的菜很符合京城人的口味，丞相府各位应该吃得下她做的菜。 崔氏对这个很坦率、不耻下问的弟媳顿时有了些好感，便道：“我家这边你不用太担心的，你做什么我们吃什么。你只要顾及公公婆婆的口味就行。四弟最了解公公，公公爱吃的你只管问四弟。至于婆婆，你问我还不如问曹姨呢。曹姨伺候婆婆快六十年了。”她和婆婆不亲近，婆婆也只要她逢五逢十过来给她请安，所以她根本不了解婆婆的口味。别人家弟媳嫁进来，其他媳妇会担心这个弟媳会抢自己手中的管家权力，她不会，因为她是庶子之妻，弟媳是嫡子之妻，而她又从来没有被婆婆委以重任过，根本没有权力可以被别人抢。 肖文卿闻言便道，“谢谢三嫂提点。”她又对送她们出来的曹姨笑笑，柔声道，“曹姨，我初来乍到，若有失礼的地方还请你老人家多多帮衬。曹姨，我婆婆平日了饮食如何，她喜欢哪些菜，食物偏甜还是偏咸？” 曹姨看得出这个新媳妇是真心想要做好每一件事情，便道：“四少夫人，夫人年纪大了，非常注重养生，这些年口味都偏清淡。眼下八月，你做一盘蒜香麻油海带，炖一锅蘑菇金针菇山药汤好了，以后要是再下厨的话，就做养身药膳。你不懂，可以去询问后院厨房的春嫂，她擅长做药膳，已经伺候夫人七八年了。” “谢谢曹姨指点。”肖文卿道，对这位热心的老仆妇浅浅行半礼。 曹姨连说不敢当，侧身让开。 肖文卿这时候才快速端详了一下四名上了年纪的丞相妾室。她们保养得不错，穿戴也很华贵，看起来很卑顺。正经主子不介绍她们，她们就如哑巴一样不敢说话。这四名妾室中有一名面容和刘夫人有七分相似，肖文卿估计她就是刘夫人的生母了。 众人走出馨怡院，就看到凌宇轩和他三哥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中下棋。他们看到一众女眷出来便歇手了，起身往这边走来。 崔氏看到旁边的轿椅和两名抬轿椅的健妇立刻打趣道：“四弟真是体贴人儿。”她当年新婚翌日过来拜见公婆敬媳妇茶，她夫婿就没有想到给她准备轿椅。 肖文卿顿时被她说得微微低下了头，耳朵和双颊涨得通红。她新婚翌日乘坐轿椅过来，果然被人取笑了呢。 孙小姐凌晴岚娴静净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羡慕。她今年十六岁，婚事已经被提上日程了。由于丞相府一切都是祖母做主，她不知道和她们几个孙女都不亲近的祖母会给她们挑选什么样的人家。想到四个姑妈所嫁的男人，她对自己未来深深担忧。 凌家两兄弟过来，两对夫妻说了一会儿子话便分开了。肖文卿坐上轿椅，由凌宇轩陪着返回福寿院。 “宇轩，婆婆的意思是让我明日准备午膳，你要帮我。”回到院中，肖文卿便对凌宇轩说道。 “我知道了。”凌宇轩扶着肖文卿坐到美人榻上，开始告诉她府中诸位主子的口味，径自拟定了一份菜单。他知道新媳妇都要替夫家众人展示厨房手艺，一早就找人打听好了。他易容赵明堂时，他在六姐那边，都吃过文卿做的菜，知道她的手艺不错，只要不是故意找茬她可以顺利通过这一关。 “文卿，你别担心太多，在这后宅中，我会护着你。”凌宇轩柔声安慰肖文卿，转脸吩咐面前的丫鬟们，“水晶，你把夫人的礼物先收好。玛瑙，绿萼伺候夫人更衣。” 等丫鬟们走开，凌宇轩道：“昨晚你累坏了，现在换件衣服躺下睡一会儿，午膳我叫你。”昨晚应该只是痛，凌晨那两回他失控了，将她折腾狠了。 肖文卿顿时又脸红了，忍不住捏起拳头轻轻锤了他两下。这个家伙，成了亲开了戒，便孟浪起来了。 任由她打了两下，凌宇轩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起来，凝望着她娇艳欲滴的面容，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他亲自挑选的妻子，他会爱护她一生一世。 ☆、第74章 七十七三朝回门 由于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肖文卿的厨艺在刘翰林夫人的挑剔之后也确实不差，她第二日做的午膳，凌丞相尝了两口便赞道：不错。丞相夫人挑了两根海带丝尝尝，点点头，满脸温和慈祥的笑容。凌宇楼叮嘱他的女儿们，多向婶婶讨教。三少夫人吃着她喜欢的青椒嫩笋炒肉片，赞道：荤素搭配得当，不咸不淡正好。六个晚辈纷纷迎合长辈们的发言。 福寿院中，管事丁伯领着两名中年媳妇和两名中年男子来到凌宇轩和肖文卿面前，拱手道，“大人，夫人，我把他们都带来了。” 坐在凌宇轩身边的肖文卿打量来人。她没有见过这四位穿着打扮和普通仆人不同的人，估计他们就是凌宇轩信得过的管事。 凌宇轩指着四名中年管事向肖文卿介绍道：“文卿，他们是夏惠平、简明、赵婶、田婶、他们四人专门管理我的钱物和你的嫁妆。我们都住在丞相府中，我们生活所需有相府支出，应酬就要我们自己来。他们的账册，文卿你以后要看，隔一阵子还要进行帐物核实。” “嗯。”肖文卿望望，点着头。管理内府和财务是妻子的责任。 “文卿，以后我院中的事情你全权处置，有不懂的可以询问丁伯。丁伯，夫人年纪轻，遇事考虑不周全的时候，你要提出来。”凌宇轩道。他两岁住进福寿院，丁伯就开始替他处理身边的事务了，他的贴身小厮福安福宁是丁伯的两个儿子，可以说丁伯一家人的命运都系在他身上，对他自是不敢有二心。 “丁伯，以后就麻烦你了。”肖文卿微笑着点头致礼。 “不敢当，夫人。”丁伯连忙拱手道。他已经年过四十，自从被老爷拨到四公子身边伺候，便专心伺候四公子，还把两个儿子送到四公子身边伺候。丞相府前七品官，他们父子做前途似锦的四公子仆人，日子过得比外面平民富商还滋润。 介绍完自己的管事，凌宇轩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对肖文卿道，“因为我院中有了女主人，所以母亲便拨了一些丫鬟媳妇婆子过来伺候。你随便用着，如果她们吃里扒外或者奴大欺主，你告诉我，我帮你处理掉。”文卿顾及着婆媳关系，不敢退人，他敢，退掉人后，他可以去外面买些下人来用。虽然新买的下人肯定不如丞相府训练好的下人好用，但绝对不敢藐视目前娘家还很弱势的夫人。文卿用起他们来也会自在些。 “我知道了。”肖文卿点头道，望着凌宇轩的双眸流转辉光。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充满了她的心，她感觉到了幸福。 ○○○ 三日回门，出嫁女要带夫婿回娘家探望父母。肖文卿远嫁京城，无娘家可以回去。她想去拜访干娘，不过就如刘翰林夫人说的，她干娘身份太低了，她想正儿八经地走亲戚不会被贵族世家接受，她的婆婆肯定不会允许她顶着丞相儿媳妇的头衔去公开探望一个平民老妇人。 清晨，婚假中的凌宇轩和肖文卿去给丞相夫人请安。说了一会儿话后，凌宇轩道：“母亲，今日是出嫁女回门的日子，文卿的小弟还在六姐府上，所以我打算带文卿过去和她小弟聚聚，顺便讨论小弟在京城的安排。”他的小舅子肖文聪还住在刘翰林府呢。 “你们去吧。”丞相夫人点点头，脸上笑容淡得不达眼底。她一向不喜欢庶出的女儿们，那个六女儿胆大包天还帮着小儿子欺骗她。要不是小儿子定亲成亲，她都不会再让六女儿回这个娘家了。只是他们姐弟要来往，她没办法阻止。 肖文卿心中一动，宇轩可不可以像上次那样带着她拜访干娘家？ 当回到福寿院，肖文卿便如此询问凌宇轩。凌宇轩笑道：“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丞相小儿媳妇是赵大娘的干女儿了，你不用再偷偷摸摸上门拜访了。你现在去准备些礼物，我们先去六姐家拜访，下午再去你干娘家，傍晚之前回到府中。” “宇轩，你总是考虑得无比周全。”肖文卿心花怒放，脸上笑容格外灿烂温馨。 凌宇轩微笑着。文卿在京城没有任何根基，他必须帮她找一些。六姐虽然好，但费尽心思照顾文卿是看在他的面上，多少有些功利心；赵大娘虽然是平民妇人，但对文卿是真心的爱护，赵明堂是个很有担当的男子，在文卿需要的时候，他们母子会竭尽所能帮助文卿。 肖文卿快速让人准备给刘翰林府和自己干娘的礼物，然后乘坐府中的轿椅带着三个丫鬟和凌宇轩一起走出了丞相府。丞相府门前已经有侍卫牵了凌宇轩的坐骑过来，旁边还有一顶四人抬蓝呢大轿。坐轿也是身份的象征，肖文卿以后出入走会乘坐四人抬大轿。 穿街走巷，平民看到骑马的凌宇轩和身后的四人抬大轿、丫鬟和带刀侍卫，纷纷向两边退让。肖文卿坐在宽敞的轿中，第一次以官夫人的身份俯视别人，看到的是别人、尤其是女人们眼中的羡慕。妻凭夫贵呀，女人依赖的是男人，男人追求的便是封妻荫子。 走了三柱香时间，凌宇轩肖文卿便来到了刘翰林府门前。凌宇轩在来之前就已经派人过来通知了，现在刘翰林府门大开，两名少年孩童站在门前眺望，身边是府中的管家和家丁。 “姐夫。”带着秀才头巾的肖文聪等凌宇轩骑马过来便快步走下台阶迎接。 “四舅。”和肖文卿一起在门口迎接的少年给凌宇轩行礼。他是刘翰林的次子，刘夫人所生的儿子，名紫丹，今年十四岁。他父亲上朝，长兄去官署上班，正巧今日不用上学的他便充当主人招待今天上门的四舅四舅妈。 “文聪，紫丹。”凌宇轩下马，将缰绳抛给了上前来的刘府门房。 轿子停稳后，水晶和玛瑙将肖文卿扶出轿子。 “姐姐。”肖文卿很高兴地叫了一声。两天多没见，姐姐身上多了一股新妇独有的沉稳妩媚，恍如接受雨露滋润之后盛开的牡丹花。 “文聪。”肖文卿笑着走到肖文聪面前。弟弟气色红润，想来这些天在刘翰林府吃住得很好。 “四舅母。”刘紫丹给肖文卿行礼。 肖文卿颔首道，“紫丹，我弟弟这几天麻烦你照顾了。”刘紫丹在京城官学读书，她寄住在翰林府时，男女内外有别，她不经常看到他，不过少数几次的接触她知道这个少年和他父兄一样性格温和善良。 “不，四舅母，文聪小叔叔强记博学，我自愧不如。”刘紫丹连忙道，长了几颗小痘痘的白净脸上是豁达的笑。虽说文人相轻，但父兄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不认为自己很多处不如才十一岁的肖文聪便需要自卑。肖文聪这样的人，几十年几百年才出一两个呢，他这个在官学中成绩优秀的学生有什么好自卑的？ “四舅老爷，四舅夫人，你们里面请。”刘翰林府夏管家朝凌宇轩和肖文卿躬身施礼。 “夏管家。”凌宇轩笑着点头。 “夏管家，我弟弟住在贵府给你添麻烦了。”肖文卿笑道。她住在刘翰林府大半年，跟着刘夫人学习治家，和这位管家还是很熟的。 “四舅夫人太客气了。”夏管家笑着拱手道，侧身恭请诸位入府。 众人在刘翰林府前院正厅喝了杯茶，后院的一个婆子就过来传报，请诸位去后院相聚。 外男凌宇轩是刘夫人的亲弟弟，进入刘夫人后宅不知道多少回了；外男肖文聪还是未成年的小少年，别人家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忌讳。刘夫人这一邀请，大家便一起去了后宅。 刘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在花厅等待，凌宇轩肖文卿进来，她们便起身迎接。 “六姐，小弟今日带着文卿过来探望你了。”凌宇轩拱着手道。现在他和大姐六姐走得比较近，文卿由她们护着，京城其他贵妇人不敢太冷落她。 “今日新媳妇三朝回门，文卿从我府中嫁出去，你带她过来也好比是回门呢。”刘夫人笑吟吟道，“我已经吩咐厨房准备酒席，也派人给老爷紫书传话，没事早些回府。”刘紫书便是刘翰林嫡长子，元妻唯一留下的孩子，现在在国子监任小官。 “弟妹几日不见，人长得更美了。”刘夫人一把扶住又要给自己行礼的肖文卿促狭道，“果然，初为人妇的时候是女人最美的时候。”肖文卿双眸晶莹，双颊红润，白嫩的肌肤隐隐透着微光，就如破茧而出的斑斓蝴蝶。 “六姐你在取笑我。”肖文卿娇羞道。 刘夫人哈哈大笑，招呼凌宇轩和肖文卿坐下。 “四舅，四舅母。”刘紫苑和刘紫绫过来给凌宇轩和肖文卿行礼。 凌宇轩和肖文卿夸赞她们两句，便把准备给刘府众人的礼物奉上。刘夫人一边说着他们太客气了，一边让人收下。 丫鬟们上茶上糕点，众人便坐在花厅里寒暄。凌宇轩提道，下午要带文卿出去一趟。 刘夫人也是聪明人，问道：“是去赵家吗？公开过去？要不要我备两顶软轿送你们过去？”骑马只代表有钱，可要是身边带着带刀侍卫，身后有四人抬大轿，那就是彰显了高贵身份。 “那烦六姐了。”凌宇轩道。平日里他不喜欢带着一堆侍卫家丁和丫鬟招摇过街，而且他们要是这样过去，只会让赵家和赵家的街坊们感觉到等级和疏离。 肖文卿有些不安道：“宇轩，我有些担心，我现在的身份会不会让干娘和大哥有麻烦？”知道赵家因为她和龙鳞卫指挥司使指挥同知搭上线，某些人会不会利用赵家走宇轩的门路？赵家如果不同意，会不会就从此得罪了很多人？ 肖文卿的话一说出来，凌宇轩便明白了她的担忧，立刻安慰她道：“赵大哥是凤凰山黑衫军军营的把总，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压他的。你今日见到干娘便叮嘱她，别随意答应别人找你走关系。丞相府不许。你是女眷，也不管外面的事情。”黑衫军是镇国将军统领的，镇国将军治军最严，军中杜绝走裙带关系。什么将军带什么兵，别人想通过赵明堂走龙鳞卫同知的路，还要考虑赵明堂的性格。 “嗯。”肖文卿点点头。自古有人好办事，通关系走后门是常态，她只希望自己和干娘不给宇轩制造麻烦。 ☆、第75章 七十八探望干娘 上午时分，刘翰林父子先后回到府中。 花厅上，男人们便谈论肖文聪在京城这段时间如何过。 凌宇轩邀请肖文聪去他府中居住，毕竟自己是他大舅子，照顾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姐弟住得近一些，可以经常说说话。 刘翰林抚着胡须道，“宇轩，丞相府规矩太严，外男进出都不太方便。文聪既然已经在我这边住下，就一直住吧，换来换去的不方便。” 刘紫丹拉拉肖文聪的手，道：“肖叔叔，你就留在我家好了。我家书楼珍藏了好多书，你都没有看过。明日我和大哥一起带你去国子监转转。”他舍不得这个辈分算起来比自己高，年龄却还比自己小的朋友离开。 肖文聪住在刘翰林府已经有些熟了，闻言看看大姐和姐夫，道：“姐姐姐夫，我还住在这边行不行？刘大人刘夫人，文聪就继续在贵府打扰了。”刘家是翰林世家，书楼里的书多得出乎他的预料，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囫囵吞枣地全部背下来还需要一个月。 凌宇轩和肖文卿看他自己已经决定了，便不劝他了。 刘翰林长子刘紫书道：“当朝国子监招收七品官员子弟入学。肖公子已故父亲是昌兴知县，他现在又是秀才，不如就此进国子监吧。”大庆朝施行世族推荐制和科考制，国子监的学生都是贵族子弟，学业有成后经推荐入朝为官。 “紫书，我认为四大书院更适合文聪。”凌宇轩道。大庆各家书院的学生都需要通过科考才能入仕途。凤凰书院和青云书院都贵族子弟多，那些人基本都是自恃有才华，不屑被家族推荐为官。凤凰书院和青云书院出来的，大多既有家族势力自身又有真才实学，是朝廷未来的中坚力量，他更希望小舅子考进凤凰书院或者青云书院，读书的同时在里面结交同窗好友，搭建未来的仕途人脉。 女人们都坐在一边听着。肖文卿认为，凌宇轩只需要给她小弟剖析书院和国子监的优缺点就行了，最后还是要小弟自己选择。凤凰书院距离京城很近，小弟如果能考进凤凰书院，她可以近距离照顾他些；如果小弟决定和大弟二弟一起考距离西陵二百多里的鹏程书院，她也很高兴，因为那样母亲会放心些。 午膳之后，刘翰林父子去官署办事，刘夫人带着女儿继续在后宅陪凌宇轩和肖文卿。刘家二公子便陪着肖文聪说话。凌宇轩和肖文卿都知道六姐刘夫人有午睡的习惯，也不打扰她，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请她吩咐下人备下轿子，他们要出去探望干娘赵大娘。 肖文聪决定送嫁姐姐的时候，肖夫人就叮嘱他，既然到京城了，一定要去拜访他姐姐的干娘一家和曾经帮助通过她姐姐的许侍卫夫妻，所以肖文聪得知今日姐姐姐夫要去拜访赵大娘，便要求同去，并吩咐陪着他来的田二，马上把夫人准备好的谢礼带上。 下午，三顶软轿从翰林府抬出，周围跟着三名丫鬟、一名管事、十名抬着礼物的家丁。乘坐软轿是富人家女眷和一些老者的出行方式，三顶软轿走在大街上毫不起眼。 穿街走巷，凌宇轩肖文卿一行人很快到了赵家门前。看到有三顶软轿和一群家丁丫鬟，街坊邻居纷纷朝这边张望，一些胆大的孩童聚过来看热闹。 赵家的两扇大门一边开着一边关着。肖家管事田二拍打的大门，朗声问道：“请问赵大娘在家吗？” 坐在院子葡萄架下做女红的赵大娘一边起身一边道：“在家呢，谁找我？”说着话时，她双手拍打着身上的线头往门口走。看到有客人，坐在赵大娘身边躺椅上的年轻孕妇也艰难地站起身来，挺着高高的肚子走过去。 凌宇轩肖文卿和肖文桦已经下了轿子。凌宇轩抬脚进门便笑道：“干娘，我带文卿过来看你了。”赵大娘是文卿的干娘，也就是他的干娘，他想正大光明叫她“娘”已经很久了。 “凌大人！”赵大娘看到器宇不凡的佩剑贵公子进门就喊自己干娘，顿时吓了一大跳。 “干娘，文卿过来看你了。”跟着凌宇轩进门的肖文卿快步走到赵大娘面前，轻轻福身。 “使不得使不得，你如今可是三品贵夫人，怎么可以给个平民老太婆行礼呢？”赵大娘赶紧双手把肖文卿夫妻，惊喜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们会再来看我，而且这么快。”她拜托刘夫人帮着她和儿子送了一份薄礼过去，不知道文卿收到没。 “干娘，今日出嫁女三朝回门，我娘家远在西陵，我就回干娘你这边了。”肖文卿笑道。看到缓缓走过来的孕妇，她立刻紧张了，迎上去道，“大嫂，你慢点，注意身子。”看到大肚子孕妇，她陡然紧张激动起来，即担心孕妇的安危，也担心孩子的平安。孩子哦……她的母爱瞬间在心头激烈翻腾起来。 身形臃肿步履艰难的赵大嫂笑道：“妹子放心，我身子结实着呢。”她没想到婆婆认的干女儿居然会纡尊降贵再次来她家，心里很是开心。 “大嫂，你别乱走动，快些坐下。” 小心翼翼地把赵大嫂扶到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坐下，肖文卿这才回到赵大娘身边，把肖文聪叫过来道：“干娘，这是我小弟文聪。文聪，这是我干娘。” 肖文聪躬身深深施礼，道：“晚辈肖文聪见过大娘。大姐承蒙大娘热情收留百般保护，我肖家没齿难忘，请受晚辈一拜。” “肖公子快别这样，我老太婆受不起。”赵大娘已经知道肖家小弟虽然年幼，但已经有功名在身，不敢托大受他大礼，立刻伸手扶起他。 “大娘，我母亲感谢你的宽容善良，很想见你，无奈两地相距甚远不能成行，只好让晚辈带些薄礼过来聊表心意。”肖文聪道，让管事田二和四个家丁把自家特地给赵家人准备的礼物抬上来。 “肖公子，你母亲也太客气。哎呀，你们别站着呀，快点里屋坐。”赵大娘有些手忙脚乱了，“文卿，你快请凌大人和肖公子进去坐坐，我去泡茶。”她媳妇的肚子很大，这几天就要生了，她不放心让她做事情。 凌宇轩赶紧摆摆手，道：“干娘你快歇着，这里让我和文卿来。”他们两个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对厨房很是熟悉呢。 肖文卿也道：“文聪，你进去坐坐。我去泡茶。”说着，她卷起有些宽的衣袖。 “夫人，你还是陪大娘和三舅老爷进去歇歇。厨房的事情我们来。”水晶立刻阻拦道。她们三个丫鬟在夫人身边，难道还要夫人进厨房泡茶不成？ 被肖文卿扶着坐下的赵大嫂已经起身过来了，见状道：“文卿，你和凌大人肖公子都是客人，快些进去坐，我去泡茶。”她撑着腰笑道：“我没事的，你们别担心。”因为是第一胎，夫婿和婆婆都很紧张，反倒是她，经历过最初的紧张后反而淡定了。 “不，大嫂，你一定要歇着，不能多劳累。”肖文卿赶紧道。看大嫂这肚子，她再算算时间，觉得大嫂差不多要生了。 “唉，你们统统给我进去坐下。”赵大娘叫道，张开手臂催促他们进屋。 众人见状便笑着一起走进里屋坐下。赵大娘这才带着这三个非要跟上的丫鬟去厨房，一会儿端来茶。 “寒舍简陋，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招待你，你们就喝茶吧。文卿，你那三个丫鬟在葡萄架下挑选葡萄，等一下洗干净送上来。”赵大娘笑道。凌宇轩肖文卿都不在意她家是平民还继续过来拜访她，他们自然也不在意她这边有没有好东西招待他们了。 “干娘，你别总叫我大人，叫我轩宇好了，我是你女婿。你最近身边好吗？大哥怎么样？”凌宇轩柔声问道。他喜欢赵家浓郁的亲情。 “哦，那干娘我就不客气了。我身子和从前一样，硬朗着呢。你大哥现在在军营里，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赵大娘道。她儿子明堂是做官了，可是比以前当侍卫时还要忙。 “干娘，军营不能随便进出。大哥是把总，才能每月回来一趟。”凌宇轩道，“家中现在只有你和大嫂在家，我和文卿都不放心。要不，你雇个人吧。”赵明堂好歹是个武官，俸禄不低，丫鬟或者年青帮佣都雇得起。 肖文卿也道：“干娘，大嫂身子重，你还是雇个人吧。”等大嫂生产了，干娘要伺候大嫂坐月子。 “不用不用，我腿脚利索着呢，还不需要人伺候。”赵大娘笑着摆手道，“你大嫂坐月子的事情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左右邻居大婶大娘都会过来帮忙。”左右邻居谁家不是有事大家帮忙呀，宝宝穿的小衣裳她都已经收到三套了。 “说到大嫂，我带来了不少补品。”肖文卿道，大嫂的脸有些浮肿，只应该是正常现象，等生了孩子就会消退。 “文卿妹妹，这怎么好意思呢？”赵大嫂赶紧道。说到补品，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很贵很贵。 赵大娘也道：“文卿呀，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补品这东西太贵了。” “干娘，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补品，就是一些红枣桂圆银耳莲子，你老人家劳累多年，是该补一补了。大嫂生孩子坐月子，更是要补身子。”肖文卿道。丞相夫人从少女时代就吃各种女人滋补品，快七十岁的人看起来才五十来岁，肌肤光滑宛如年轻女子，所以她婚后第二日，凌宇轩便吩咐厨房按照丞相夫人和三少夫人的食补单子，每天给她也炖一份女人补汤。 “唔，既然女儿你这样孝顺，干娘我就收下了。”赵大娘爽快地说道。文卿真是个品性很好的孩子，她们做不成婆媳，做个女儿也很幸福。 赵大娘没有冷落肖文聪，询问肖夫人安好。肖文聪一一回答。 对于干女婿，赵大娘现在是一百二十个满意。凌宇轩身为丞相之子，三品高官，想要娶公主都能娶得的，要不是真心喜爱文卿，他怎么会愿意费心思和时间娶一个娘家目前还很普通的文卿为妻呢？以他这等身份，纳文卿为妾都可以说是高看了肖家了。 因为男子在面前不便，赵大娘也没有和肖文卿说太多女人们的事情，只叮嘱文卿，平日要注意身子，准备给夫家开枝散叶。 她当时就说的肖文卿含羞地低下了头，说得凌宇轩满脸笑容。 “你要注意呀。秋天了，冷了要记得多加一件衣裳。”赵大娘贴近肖文卿的耳朵低声道，“月事如果迟了就有可能怀孕了，你要记得早点找大夫确定一下。” 她又坐正身姿道，“文卿，那时候你有一些忌口，你记得询问大夫或者身边已婚的年长者。”丞相夫人高贵得无法亲近，未必会和出身卑微的小儿媳说这些。 “嗯，干娘，我知道了。”肖文卿羞答答地说道，耳根都红了。 凌宇轩是习武之人，耳朵最是灵敏，听到之后，嘴角顿时上翘了起来。有孩子，好呀，虽然他父亲已经有了三个孙子，凌家不会出现无后的问题，但他更渴望拥有继承自己血脉的孩子。 ☆、第76章 七十九诰命夫人 夫妻两人在赵家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肖文卿反复叮嘱大嫂，一定要注意身子；叮嘱干娘，大嫂生了快些托人转告她。 离开赵家后，凌宇轩打发走空着手的家丁，带着肖文卿肖文聪拐到许浅许侍卫家，因为他岳母肖夫人也给许浅夫妻准备了谢礼 到了许家，许家只有二老和痴呆长子在家。许浅如今和赵明堂一样也是凤凰山黑衫军军营的一个把总，每月需要排班才能回家。许浅把总大人如今军饷高，许大嫂也不用去何府的后院厨房做帮工了，这次乘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带着儿女们回娘家探亲了。 肖文卿向许家二老介绍自己的夫婿和弟弟，说了一会儿话，把母亲准备的谢礼送上，然后离开。 回到刘府之后少时休息，凌宇轩便带着带刀侍卫护送着四人抬官轿子回府。 夫妻二人在自己院中用晚膳，然后在附近的花园里散步。肖文卿询问凌宇轩，她可不可以给父亲的姨娘们送份薄礼过去。其他姨娘只是顺带，她主要是想感谢一下六姐的生母。 “父亲后宅女人的事情一概由母亲管，她不向给你介绍那些姨娘，你就当不认识姨娘们。”凌宇轩道。妻和妾的身份天差地别。文卿是他的妻，不用和公爹的妾有往来。 “宇轩，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能不能问你。”肖文卿谨慎地说道。宇轩这样聪明机敏的人应该早就知道了，而且他在平日谈话间也隐隐透出和母亲关系很不亲近。只是她问了，他会不会生气？ “你我夫妻，你有什么话不可以问的？”凌宇轩惊愕道。 “宇轩，我擅长画绣花图样，所以对绘画有几分心得，看人看物比较仔细。” 肖文卿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和六姐眼睛很相似，都和公公不一样。府中有位姨娘容貌和六姐有六七分相，尤其是眼睛很像。所以，我想，我既然不能主动过去拜访这位姨娘，总也要送份礼物过去表示一下孝心。” 凌宇轩顿时明白了，笑着抓住肖文卿的手道：“你看得真是观察入微聪明绝顶，不过你还是猜错了。” 他望望走在他们身后四五米远的三个丫鬟，低声道：“我和六姐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我生母是谁父亲不愿告诉我，只说她难产死了。” 因为丞相夫人对凌宇轩的冷淡，凌宇轩很早就怀疑年纪已经很大的丞相夫人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凌宇轩曾经亲口询问丞相自己的怀疑是否正确，丞相告诉凌宇轩他生母难产死了，所以他才把他放在嫡妻名下养。 凌宇轩知道，母亲一直认为他的出现害死了大哥，所以他认为母亲不会为了抢他而杀害他生母。自己生母是谁，凌宇轩后来查过，发现自己出生前丞相府一切正常，没有丫鬟被父亲收为通房，也没有丫鬟怀孕，自己其实是父亲从外面抱回来了。 父辈的风流韵事子女们不好多问，既然父亲始终不愿告诉他他的生母是谁，凌宇轩又查不到线索，只好从此放弃寻找生母。 “难产？”肖文卿听到难产而死就心惊肉跳，有些怀疑凌宇轩的生母是被丞相夫人去母留子了。不过稍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在刘府时刘夫人曾经稍微说了一下丞相府中众人的关系。丞相嫡长子是在宇轩两岁半的时候病逝的。那个时候，丞相夫人应该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唯一的亲生儿子身上，不会想到万一失去这个嫡子，她需要再养一个嫡子。 “是啊，丞相府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生母是谁，我父亲也不肯告诉我生母是谁，只告诉我她难产死了。” 凌宇轩轻轻叹口气，“我也许是父亲在外面和哪个身份见不得光的女人生的。我是父亲的儿子所以被父亲带回来了，而那个女人连做通房都不可以。她就算没有难产死掉，估计也已经被我父亲用钱财打发到远离京城的地方了。为了丞相府和我自己，我也没有必要寻找她。”他无法对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生母产生感情，就当生母是难产死掉好了。 “父亲是好个父亲，却不是好夫婿，年轻时不断辜负女人。”凌宇轩将肖文卿搂进怀中，低声道，“我的父亲负了我生母，我生母如果没有难产而死，现在也许正在哪个角落里孤苦无依，所以我决定对我自己的女人一生负责。”他十六岁后，母亲曾经送他几个漂亮的丫鬟做通房，他不要，因为他没有想过要照顾她们一辈子。文卿，在还顶着赵明堂身份和容貌的他决定和她拜堂的那一刻起，心中便承诺她一辈子了。 “宇轩，对不起，我让你想到伤心的事情了。”肖文卿难过地说道。 “没事，你住在这个家中，迟早会看出端倪的。”凌宇轩温和地笑笑，“有妻妾的家庭，勾心斗角总是数不胜数。我不会让你像某些夫人那样因为夫婿另结新欢伤心绝望，也不会让温柔善良的你为我慢慢变得和某些夫人那样外表端庄和善、心里阴狠歹毒，所以，我只会有你一个人。”他查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查到了一些丞相后宅的过去，譬如大哥其实并不是父亲第一个儿子，丞相府中曾有一个妾室不慎避孕失败，怀胎七个月的时候被丞相夫人指使人强灌打胎药，那妾室产下一个男婴后大出血死去，那打下来的男婴嚎哭了大半天也死了；丞相夫人有四个陪嫁丫鬟，一个是曹姨，还留在她身边，一个被配给小厮，两个死了，全都死于意外…… “宇轩……”肖文卿温柔地偎依在他怀中。这个年轻有为的丞相之子看多了权贵世家的后宅争斗，立志要保护自己的妻子，为了保护妻子放弃了作为官员的纳妾特权。 凌宇轩拥着肖文卿慢慢沿着花园里的蜿蜒长廊散步，心中立志保护自己所爱的妻子，只让她幸福，不让她伤心落泪。 ○○○ 夏末初秋的午后，凌宇轩去他父亲凌丞相的书房，肖文卿躺在寝室外间窗边的美人榻上小休，丫鬟绿萼趴在边上的桌边打盹。 “夫人，大喜事，大人叫你快点梳妆打扮去前院接旨。”水晶玛瑙快步走了进来催促肖文卿起床，一脸喜气洋洋。 “水晶姐，玛瑙姐。”打盹的绿萼迅速揉揉眼睛站起身来。 “什么事情？”肖文卿起身惊愕问道。她面前的三个贴身丫鬟都很懂事，没有事情不会惊扰她的。 “夫人，礼部官员带着朝廷的诰封圣旨过来给你宣读诰书了。大人刚回院子，正在更换官服，请你快些梳妆打扮过去和他一起接旨。”水晶一脸兴奋地说道。 “好快。”肖文卿惊愕道，不敢迟疑，快起穿鞋起身，让三个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水晶玛瑙绿萼，幸福地在屋里如花蝴蝶似地飞来飞去，给肖文卿梳妆更衣。 官员娶妻，自认妻子符合请封条件便会向朝廷申报给妻子请封。朝廷核实情况，翰林院依式撰拟文字,经内阁诰敕房核对无误后，加盖御宝颁发。 肖文卿是从三品武官凌宇轩明媒正娶的妻子，成亲后第三天，凌宇轩便写折子为妻子求封。据凌宇轩说，诰封一事需要核实，京畿附近快的两三个月，慢的大半年，外省边远地区有时候需要两三年。肖文卿说快是因为她和宇轩成亲到今日才五天，等于宇轩的折子递上去，朝廷两天就核实完颁发诰封圣旨了。丞相之子，皇帝近臣，果然和别人不同，他的事情别人不敢有半点拖延。 头戴昂贵华丽的钗环，身穿品红色刺绣对襟丝质襦裙，肖文卿有三名丫鬟跟随着走出了房门，就看到凌宇轩已经一身三品武官朝服，英姿飒爽地站在正屋里等待她。 “文卿，父亲母亲他们差不多也准备好了，我们一起去接你的诰封圣旨。”凌宇轩朗声说道。这世间，男人追求的莫过于封妻荫子。他要尽自己所能给予妻子最好的庇护。请封，从此文卿便是朝廷命妇，任何人要奚落她都是藐视朝廷律法。 “嗯。”肖文卿温柔地点点头，走到凌宇轩身边，和他一起出门。 走到半道上，凌宇轩肖文卿夫妻就看到了丞相夫人。丞相头戴华贵的雉鸟珍珠牡丹黄金翟冠，身穿一品夫人赭色大袖命妇服，披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又两名贴身丫鬟一左一右地扶着。朝廷下圣旨，全家都要跪接圣旨。 “母亲。”凌宇轩拱手作揖道。 “母亲。”肖文卿朝丞相夫人福身。 “宇轩，文卿，恭喜呀。”丞相夫人笑呵呵道，然后儿子儿媳们起身。 “母亲，同喜。”肖文卿道，起身后走到丞相夫人身边，让一名丫鬟让开，自己扶着年老的婆婆走。 走到分前院后宅的垂花门，就看到另一名朝廷命妇带着一群仆妇匆匆往这边赶。 “母亲。”四十五六岁模样的命妇装贵妇朝着丞相夫人福身。她头戴雉鸟珍珠牡丹黄金翟冠，身穿五品夫人大红大袖命妇服，披云霞鸳鸯纹霞帔。 “免礼，我们快些去前面接旨，别让宣旨官等候。”丞相夫人道。 “是，母亲。”三少夫人崔氏立刻起身，对肖文卿说道，“弟妹，恭喜了。”说这话时，她走到丞相夫人的另一面，和肖文卿一左一右扶着丞相夫人。 “三嫂，谢谢”肖文卿朝三嫂颔首致礼。 肖文卿听刘翰林夫人详细说过朝廷命妇的诰封：夫人品阶从夫从子，一到五品为诰命夫人；官员之祖母、母、妻可封；嫡母在，生母不得封；嫡母亡，生母嫡母并封；母尊妻卑，生母不得封，正妻也不得封。 丞相府三少夫人得以诰封夫人，原因是她夫婿凌宇楼是正五品大理寺右寺丞，夫婿生母早亡。如果她夫婿的生母还在的话，她也只是普通夫人了，因为母尊妻卑，嫡母在不封庶母，庶母不封则正妻也不得封。 ○○○ 前院正厅，凌丞相已经换上了一品丞相冠服，命人摆下香案，正和前来传旨的礼部郎中说话。凌宇楼，正五品大理寺右寺丞也穿着冠服陪在老父亲身边。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在国子监念书不在家，一个才八岁，和女儿们一样没有资格接圣旨。 “老爷，三公子，大人，夫人们来了。”站在正厅外等候的大管家看到唯一的男子和一群妇人从后院快步走来，立刻进来禀报。 丞相父子立刻转脸朝向正厅外，蓝衣礼部侍郎双手捧着圣旨起身。 “左大人。”走在最前面的凌宇轩进入大厅就朝前来宣旨的礼部郎中拱手，然后走到父亲面前拱手作揖，“父亲。” “凌大人。”礼部郎中左大人朝凌宇轩颔首，将手中的抹金轴绣芙蓉的黄绸圣旨高高举起，“皇上有旨。”说着，他走向香案之后。 凌丞相立刻带着两个儿子，夫人，两个儿媳跪在事先放好的蒲团上，躬身接旨。 宣旨官礼部侍郎缓缓打开绚丽华贵的诰封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诰曰，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内德以交修，朝廷有疏爵之恩视夫皆而并贵，懿范弥彰崇嘉永……肖氏文卿，从三品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凌宇轩之妻，坚贞贤淑，温良恭顺，今封三品淑人，赐凤冠霞帔命妇朝服。诰命，嘉庆三十五年九月一日。” “臣夫妻接旨。”凌宇轩沉声道，“叩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在丞相夫人身边的肖文卿跟着凌宇轩一起叩首再叩首，然后在凌宇轩的低声提醒下起身走到宣旨官面前，高举双手接过那诰封圣旨。 随着诰封圣旨而来的，还有三品夫人的凤冠霞帔大袖朝服。肖文卿由婆婆和三嫂陪着去隔壁厢房重新梳发更衣，然后一身三品命妇朝服地走到宣旨官面前叩谢皇恩。 礼部郎中左大人完成宣旨任务后高兴地向丞相一家人贺喜。凌宇轩笑着邀请左大人过几日到丞相府和庆贺酒。 诰封文书是要妥善保管的，丞相和凌宇轩便将那圣旨供奉在家族祠堂。家中有妇人被诰封，这是天大的喜事，丞相夫人又开始挑选日子发请柬，请和丞相府来往的官员和夫人们前来府中庆贺。 这个庆贺酒宴主要是为三品淑人肖文卿举办的，这也是她第一次以丞相府四少夫人的身份参加正式社交。有贵妇人私下传开的贞洁说明，在婆婆、三嫂和两位大姑的帮助下，肖文卿很轻松地便进入了在外人看来高不可攀的贵妇人圈子，成为其中一员。 ☆、第77章 八十婆婆好意 凌宇轩是有重要官职在身的官员，十天婚假结束，他起了个大早，穿上龙鳞卫指挥同知的红色劲装官服进宫里。离开前他安慰肖文卿，他会在宫里用午膳，她不用等他，感觉府中无聊的话，给母亲请安之后便在她那边多坐坐。母亲是京城贵妇中很有分量的人，如果她能讨得母亲欢心，母亲也许会传授她一些贵妇人交往的经验和技巧。 起身伺候他更衣的肖文卿颔首，表示明白，丞相府后宅有丞相夫人掌管，儿媳妇们无所事事，除了婆媳妯娌聊天，在自己院中做女红，偶尔出去后其他夫人交际，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凌宇轩走了，肖文卿洗漱一下用早膳，看看时间便去婆婆那边请安。丞相夫人起身得晚，肖文卿过去请安时，她才刚坐下来准备用早膳。 “文卿啊，你用过早膳了？”丞相夫人笑呵呵道。 “母亲，儿媳已经用过了。”肖文卿道，亲自帮丞相夫人盛了一碗薏米仁粥。丞相夫人年纪大了，处处注意养生，厨房有时候一次做好多，就会往她那边送一些。 “唔，你那边早膳和我这边一样吧？”丞相夫人用汤匙舀了一口粥吃下，道，“丞相府就是你家，你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做。” 她转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曹姨道：“芸娘，你派人吩咐一下厨房，以后专门炖一些滋补品给四少夫人吃。” “是，夫人。”曹芸娘点头道。 “母亲，我还年轻，用不着专门吃补品。”肖文卿感激道。她的婆婆对媳妇的态度比起何大夫人的婆婆对何大夫人来，不知道好了多少。 丞相夫人慈祥地笑笑，语重心长地说道：“文卿，补品要长期吃才能见效。像我们这等夫人，银耳燕窝这类补血养颜的东西是长年不断的。女人易老，尤其是生了孩子以后，对丈夫的吸引力便迅速下降了。” 肖文卿默默地低下了头。宇轩在婚后第二天就吩咐厨房，四少夫人一天早晚两顿银耳羹不能少。她刚才来时，先吃了一碗银耳红枣羹，然后吃了半碗薏米仁粥和一小块蒸糕。 “芸娘，我记得我这边还有几根三百年以上的老山参，你等一下拿去厨房，让厨房春嫂做几顿滋补汤给我和四少夫人喝。唔，三少夫人那边也不要忘记。”丞相夫人道。 曹芸娘微微一愣，随即道：“是，夫人。” “母亲，老山参很珍贵，儿媳年轻，身子骨很好，用不着吃人参补身子。母亲让春嫂做你和三嫂的份吧，儿媳不用了。”肖文卿道。人参是珍贵的药材，健康人需要吃吗？她听说人参一般都是用来吊命的，譬如噩梦般的预知梦中，她生孩子艰难，接生婆喂了她几口参汤，结果她便有了些气力。 “文卿，这里是丞相府。”丞相夫人正色道，“人参灵芝什么的只是平常之物。” “对不起，母亲。儿媳愚钝了。”肖文卿赶紧道歉，婆婆这是说她小家子气了吧？ “文卿，听说你会下棋，等一下陪我下两盘如何？”丞相夫人吃了几口薏米仁粥，突然说道。 “是，母亲。”肖文卿应声道。婆婆有命，媳妇不能不从。而且她现在人家儿媳妇，伺候婆婆是分内之事。 ○○○ 丞相夫人的紫檀木罗汉床上放了一张紫檀木雕花小桌几，小桌几上摆放着一副棋具，丞相夫人和肖文卿一左一右坐着开始对弈。 一个四五十公分高的镂空金螭兽熏香炉摆放在肖文卿身后不远处，默默地散发着飘渺悠远的清香。 曹芸娘站在丞相夫人站在身后看着婆媳两人对弈，有时候望向肖文卿，眼神很是复杂。 “母亲，儿媳失礼了。”第一盘棋下到终局，双方计算目数，肖文卿赢了五目般。 “文卿，你的棋力不弱呀。”丞相夫人问道，“谁教你的？”这下棋能力，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学得会的。 “母亲，儿媳小时候，儿媳的父亲曾经教导儿媳下棋，被拐卖之后便只看着别人下棋了。”肖文卿犹豫了一下，道，“在六姐府中时，六姐教过我下棋。” “哦。”丞相夫人淡淡地说道，“刚才我居然把一开始布置在左边角的后手忘了，只顾眼前，结果输棋了。文卿，我们重新下一盘。”说着，她开始收拾棋盘里的黑棋。 肖文卿知道婆婆和庶子庶女们的关系冷淡，便不敢多说，立刻收拾自己刚才下的白棋子。婆媳两人开始下第二盘棋。这一盘，肖文卿不敢再赢了，每下一步棋心中都飞快计算目数，然后因为自身棋力又做不到推算几十步之后，下得有些力不从心，中盘之后被只好弃子认输。 两盘过后，丞相夫人反手敲敲自己的腰道：“唉，真是岁月不饶人呀！我这脑子不好使了，做事丢三落四的；身子骨也不行了，才下了两盘棋就坐不住了。”说着，她连连摇头。 肖文卿赶紧道：“母亲，你躺下休息，让丫鬟给你捶捶腰背。”和婆婆下棋她也有些累，因为她不确定婆婆是不是输得起的人。 “唔，我这有此意。”丞相夫人说着，朝伸手一伸手。 曹芸娘立刻伸手过来扶住她，道，“夫人，你慢慢起身。” 肖文卿赶紧起身，道：“母亲，你小心些。” 丞相夫人下了罗汉床，道：“我这边就不留你用饭了，你回去吧。用完午膳后午睡一会儿，没事就去花园转转。我们相府花园很大，你很多地方都还没有去逛过。” “是，母亲，儿媳知道了。”肖文卿福身道。婆婆这人现在还是比较好相处了，毕竟宇轩是挂在她名下的嫡子，宇轩和她将来会给她养老，披麻戴孝地送终，逢年过节祭祀她。 肖文卿不会特地给厨房点菜，是厨房送上门就吃什么。午膳时厨房送过来的是青椒肉片炒木瓜，黑木耳炒百合，青菜，扁豆，黑木耳笋片鲫鱼汤等五六菜。肖文卿挑了几片肉，吃了一些素菜，喝了几口汤，吃了小半条鱼便饱了，让丫鬟们撤下去。仆人们的伙食一般都比较粗，只要主人动得不多的菜，仆人们会收下留到下一顿自己吃。 “玛瑙，你派人告诉书房，最近换一些别的菜色送过来。”肖文卿吩咐道，好像她嫁进丞相府之后，厨房每天都会做一两个黑木耳为主的菜。她知道黑木耳营养好，但总是吃也吃腻了。 “是，夫人。”玛瑙点头道，出去把这话传给待会儿把碗筷送去厨房的一个中年仆妇。大概是丞相府某位主人特别爱吃黑木耳吧，厨房天天都用这个做主菜或者配菜。 用完午膳，肖文卿起身走出福寿院散步消食。远处的大湖湖面近岸长着茂密的水声植物，莲花已经结籽，红菱即将成熟，湖面已经有仆人去采摘新鲜的莲蓬和嫩红菱，送给主人食用。 秋季，万物丰收的季节，如果按照预知梦中的命运轨迹，她即将生产，在今年九月某个下着大雨的日子里生下一个男婴，然后死去。 孩子啊…… 肖文卿遥望莲湖中挺立在湖面的莲蓬，不由得伸手抚摸自己的腹部。和宇轩成亲已经十一天了，她会不会怀孕了？算算日子，她的月事还有十六天才会到，等月事迟上十来天，她才能有有可能是怀孕了。现在已经是九月五日了，干娘那边还没有消息。大嫂生了没有？是消息传不到丞相府吗？她记得宇轩吩咐过门房，如果她干娘派人来传信，一定要传给她或者他。 希望大嫂母子均安。 肖文卿暗道，走了一会儿后便返回福寿院吗，卸掉发髻上繁琐的华贵的首饰，准备躺下午休。 “夫人，前院有婆子进来福寿院，说是夫人你干娘派人传信，昨儿夜里你赵大嫂生了个女儿。”福寿院的一名二等丫鬟站在门口向肖文卿禀报。 肖文卿大喜，立刻问道，“让那婆子进来说话。” “是。”那二等丫鬟转身离开，一会儿便领着一个粗蓝布的中年婆子进来。 “小人见过四少夫人。”这中年婆子朝肖文卿福身。 肖文卿颔首，问道：“我干娘派来传信的人怎么说的？” 这中年婆子道：“是一个自称许大嫂的年青妇人过来传话的，说你干娘的儿媳妇昨晚生产，平安生下一个女婴。” “许大嫂，她人呢？”肖文卿惊喜道，她和许大嫂失去联系很久了。 “信使已经走了。”中年婆子道。 肖文卿很是遗憾，挥手让这名婆子退下，然后对身边的玛瑙道，“你去赵婶那边，让她准备一些布匹、产妇滋补品、一对婴儿佩戴的如意金锁片，三十两纹银，等我禀报婆婆之后便带着去探望我大嫂和侄子。”虽然婆婆可能不同意她纡尊降贵去干娘家，但她总要试试，希望有机会正大光明地过去给干娘大哥大嫂庆贺。 “是，夫人。”玛瑙福身，转身走出屋子。 这会儿婆婆一定在午休，自己过去不好，等婆婆起身了她再过去说一下这事。 肖文卿想着，便返回拨步床内，轻轻躺下，打算小憩一会儿。悠远清雅的香气萦绕在她鼻端，她这次想起，婆婆那边有时候也用这种熏香呢。婆婆最讲究享受了，这种熏香一定很昂贵。她这边天天使用，一定花销很大，明日她问问旁人，如果这种熏香真的非常贵，她让水晶她们以后少燃烧这种，改换其他的。婆婆对她们夫妻很好，她也不能无止境地浪费钱财。 ☆、第78章 八十一贵人熏香 八十一贵人熏香 果然如肖文卿所料，丞相夫人很不希望肖文卿去平民赵家，只说，心意到就行，你多准备礼物送过去。 肖文卿无奈，只好多准备礼物，然后让贴身的丫鬟水晶和两个院中的仆妇带着丞相府家丁将那份厚礼送过去。她派玛瑙去一趟刘翰林府，请刘夫人邀请她过去说话。她的意思是，刘夫人请她过去说话，她又可以从刘翰林府悄悄去拜见干娘。 玛瑙回来后禀报道：刘夫人知道夫人的意思，可是她有不方便出面的理由，所以这次不能帮她了。 唉…… 肖文卿只能叹气。丞相夫人历来对庶子庶女们不善，六姐刘夫人不希望和嫡母正面起冲突。 要不要向宇轩求助呢？他公务繁忙，这种家事可以麻烦他吗？肖文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凌宇轩晚上回府后问他，因为他也很重视赵家，肯定愿意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去赵家庆贺一下。 “什么，已经生了？哦，是个女儿。女儿也不错。六姐说女儿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凌宇轩得知赵大嫂生了很是高兴，“你准备礼物了没有？干娘是你我的恩人、媒人，你礼物不能少。” “宇轩，我礼物都送过去了。”肖文卿无奈地说道，“我出府要询问一下母亲的意思，可是母亲只让我送礼，不希望我亲自过去庆贺。” “唔，你没做错，多询问婆婆是做儿媳的本分，也是对婆婆的尊重。”凌宇轩起身走了个来回，道，“母亲为了维护丞相府的尊贵，自然是很不希望你和卑微平民继续来往，只是这样做太不近人情了。” 他叹口气道，“难怪三嫂好几次怂恿三哥出府另立门户呢，做儿媳处处都要受婆婆的管束。”他不明白，三哥是庶子，不仅成家立业，还是个正五品官，要求分家的话，拥有可继承家业、养老送终的嫡子的父亲应该同意才是，父亲为什么不同意？三嫂虽然为五品官夫人但处处受到婆婆冷落和压制，心里郁闷死了。 凌宇轩算了算时间，道：“既然礼物送过去了，你就暂时不要过去了。等我有时间，我带你出去郊游。”凌宇轩道。他是成年男子，去哪儿根本不需要向母亲报备；他带妻子出游，不提前告诉一下母亲也无所谓。 “嗯。”肖文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果然，对她来说很棘手的事情到了宇轩手中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晚膳后，小夫妻在房中说着话。凌宇轩询问肖文卿今日一天的生活，今日之前，他们小夫妻几乎是黏在一起，如同光和影。 “我去给母亲请安，和母亲下了两盘棋。一盘赢了五目半，一盘中盘弃子认输。”肖文卿道，“母亲的棋力和我差不多，都是用来消磨时间的。” “丞相府有三大管家，十几个小管家，府中内务几十年来已经形成自己的一套运行方式。平常小事情不需要劳烦母亲，母亲每个月拨出时间听管家们汇报，不定期另外派账房先生核对账目，所以母亲平日里生活很悠闲。她也不是特别爱热闹的人，所以一般人家的红白喜事也请不到她。”凌宇轩道。 “那母亲岂不是很寂寞？”肖文卿叹息道。她看得出来，府中的三名孙小姐都和祖母不亲，想来婆婆平日里也不让那三个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孙女到自己面前来。 “母亲完全可以让自己像别人家祖母那样儿孙绕膝，是她自己不愿意接受庶出子女和孙辈的。”凌宇轩很淡定地说道。心放宽些自己也好过些，母亲，这是何苦呢？大哥早就去世了，她必须接受她夫婿的孩子已经代替了她唯一儿子的地位。 “宇轩，也许老人家会觉得，从小养在面前的孩子贴心些。”肖文卿低声道，“等我们有孩子，让它多亲近亲近祖母。”天真可爱的孩子是缓解大人们矛盾的软化剂。 “好。”凌宇轩立刻抱住肖文卿，兴致勃勃道，“我们两个要多努力，争取让孩子早点出来，让祖母高兴。” 肖文卿立刻放软身子偎依在他怀中，任由他搂着她走进那描金彩漆拨步床。虽然预知噩梦只是一个梦，但在怀孕和孩子方面总刺激得她母性泛滥成灾，她渴望快些拥有孩子，把自己的母爱全都给那孩子。 ○○○ 肖文卿开始每天给婆婆晨昏定省，发现每次都遇不到三嫂，便悄悄询问婆婆身边的曹姨。曹芸娘告诉肖文卿，夫人只让三少夫人逢五逢十带着女儿们过来给她请安。 婆婆这做得…… 肖文卿心中暗叹，从婆婆那边出来后便带上一盒宇轩从外面买了给自己吃的糕点，绕半个圈子去探望住在西边的三嫂。 三少夫人崔氏很惊讶肖文卿会主动过来拜访自己，还带来了并非自家厨房做的糕点，很高兴地接待了她。两人坐在罗汉床上一边喝茶一边说着家常里短。 肖文卿发现三嫂这边也使用熏香，不过与自己和婆婆那边不一样，便随意地问了一下，“三嫂，你这熏香味道芬芳馥郁，是佳楠、檀香还是沉香、麝香？”她以前伺候黄林知府老夫人和何大夫人时，都为她们燃烧过熏香，知道熏香极品为佳楠，其次为沉香，再次为檀香、麝香。熏香的配料多种多样，有一些即使是内行人也分辨不出来。 “是檀香。”崔氏说道，“叫舒心香，主料是来自西域的老山檀，香味浓郁醇厚，久闻不腻。人长期熏这香，心情安定，心境开阔。” “我房中也有熏香，我还不知道是什么香呢。”肖文卿道。她房中的熏香悠远飘渺，闻着很淡却一直萦绕在身边，她觉得更适合修禅居士用。 “富贵人家都有熏香的习惯，女眷们习惯佩戴香囊。”崔氏笑道，她身上就佩戴着一个香囊。 “嗯。”肖文卿点着头，这就是所谓的高雅。平常人家为三餐忙碌，富贵人家，尤其是后宅无所事事地女人会研究香料，甚至亲手制作熏香香粉。 “弟妹懂得香吗？”崔氏询问道。 “不懂。”肖文卿道。她没有看过这方面的书也没有接受过这样的教导。 “香作用很多，除了可以驱除蚊虫、消除异味外，还能提神醒脑，安抚烦躁，激发气血，甚至还能治病防病。”崔氏道，“沐浴时水中撒上一点香精对皮肤有好处；身上衣服熏了恰当的香，穿上后给人的感觉都会有些不用。”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肖文卿，“弟妹，你现在年轻，最好少用熏香，凡是含有麝香的名贵香更是别碰。” “为什么？”肖文卿惊讶道。虽然她本人没有熏香的习惯，但丞相府中习惯熏香，她房中只要有人便点燃熏香，拔步床内更是悬挂着好几个香囊。 “麝香活血化瘀，容易让孕妇流产。熏香配方复杂，多多少少含有活血成分辛香料。你非要熏香，最好使用那些配方简单明确的原态香材。”崔氏道。在宫廷后宅中，看似点缀生活的昂贵熏香往往就是害人的暗招。 肖文卿顿时心中一惊，连忙道：“谢谢三嫂提醒。”她回去后就把房中的香全部撤掉。 “嗯，我这边有亲手制作的玫瑰香、桂花香、栀子香、茉莉香，还有一些干燥花，你不妨拿些去用用。这些都是原态香，里面没有特别功效的辅料。”崔氏微笑着说道。肖文卿进来时她隐隐闻到了她衣服上熏香的味道，既然肖文卿把她当嫂子一样尊重亲近，她不妨稍微提点她一下。 临近午时，崔氏便留下肖文卿用午膳。她三个女儿也过来一起用。这个时候肖文卿才知道，丞相府三公子的长女晴岚次女雪岚三女雨岚都是妾室所生，长子景泉次子景海为嫡出，幼子景渊为妾室所生。 “弟妹可习惯丞相府的饮食？如果吃不惯，自己雇个厨师回来。”崔氏道。 “还好。”肖文卿问道，“三嫂每天都点菜吗？”三嫂这边就没有她最近常吃的几种菜肴。 “这不一定，兴致来时会专门派人去厨房点菜，往常都是由厨房直接送菜。”崔氏道，“你是主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做。如果特别不爱吃某种菜就告诉厨房一声，厨房以后便不会再往你那边送你不爱吃的菜了。” 肖文卿想想，觉得自己嘴不刁，没有什么特别不爱吃的菜。宇轩自小生活在丞相府，厨房早就了解他的口味了，一定不会送来他不爱吃的菜。 崔氏喝了两口汤，又道：“弟妹，四弟俸禄高，你完全可以养一批自己使用得放心的仆人。”仆人除了被威吓被收买，基本是拿谁的月钱对谁忠心。 “谢谢大嫂指点。”肖文卿知道三嫂这是指点自己如何在丞相府后宅生活得自在，心中很是感激她。 用过午膳之后，肖文卿带着三嫂好心赠送的几包香料两大包干燥花和丫鬟们回福寿院，等饥饿的她们也吃过午饭，便和她们一起清理屋子里的熏香。这一搜索，肖文卿才发现，自己的寝室和起居室都摆有香薰炉，四进的彩漆描金拔步床每一重门的左右两边都悬挂着精致小巧的香囊。 “水晶、玛瑙、绿萼，你们谁负责悬挂香囊？”肖文卿询问道，她面前的桌上摆放了八个一模一样的香囊。这么多香囊，如果用来驱蚊虫也太多了。 绿萼玛瑙面面相觑，玛瑙道，“回禀夫人，我们三个和你一起进入丞相府的，那时候你的床上就已经挂了这么多香囊，我们以为这是姑爷的习惯，便没有改变，每天整理屋子时只拿着鸡毛掸子掸掸灰。” “哦。”肖文卿想了想，道，“这些香囊你们给我收起来放到别处去，我屋子里以后不要再熏香了。三夫人赠送了我一些原态香材，等一下我们做香囊挂起来。”她虽然不懂香料，但知道玫瑰、桂花、栀子、茉莉这些都是非常普通的香花，对人体无害。 “是，夫人（小姐）。”水晶玛瑙绿萼齐声道。 玛瑙将八个香囊拿出了屋子，水晶和绿萼一起把屋里所有的门窗都打开通风透气。三个丫鬟商量了一下，顺便把床上的床具全部捧出去拆洗晾晒，再给床上铺上全新的枕头被褥。三夫人和夫人（小姐）说话时她们都在旁边伺候着，知道熏香对孕妇不好。夫人（小姐）正值新婚，说不定就能怀上孩子，她们绝对不能有一丝马虎。这床上的枕头被褥早已被熏香熏得香气扑鼻，一起换掉比较好。 ☆、第79章 八十二暗使绊子 屋里香气突然变得淡不可闻，回来的凌宇轩马上便察觉了，随口问道：“你不喜欢熏香？”他不是说原来的熏香不好，而是闻了这么多天他也习惯了。 “没有不喜欢。”正在做针线的肖文卿道，“我今日去三嫂那边，三嫂送了我几包自制的香和两大包干燥花。我很喜欢那些花香，为了不串味便把原来的熏香撤掉了。我挑了玫瑰花做了香囊里挂在床里了，你喜不喜欢？” “我是男子，没有熏香的习惯，你我的房间你自己布置好了，你爱用什么香就用什么香。”凌宇轩无所谓道。屋里不熏香也好，空气自然新鲜。 “宇轩，我也给你做了玫瑰香囊，你喜欢就带在身上吧。”肖文卿笑吟吟道，从针线箩里取出一个已经做好的香囊递给凌宇轩。她前几天就开始绣香囊了，只是还没有决定塞什么香料在里面。三嫂送给她处理好的干燥花，她正好做个玫瑰香囊。 凌宇轩接过那金棕色的鸡蛋大小香囊，放到鼻端深深嗅了一下，道，“玫瑰香很浓，我明天就挂在身上。”小巧精致的香囊上绣着两枚栩栩如生的桃子和片片祥云，另一面绣了一个“凌”字，上面系着褐色细绳，下面悬挂着同色的流苏。 “总带一种会不会小家子气？我多做几个香囊给你，你轮流使用。”肖文卿高兴道。她居住在丞相府后宅，后宅上面事情轮不到她管理，她有的是时间做女红。虽然说宇轩的衣裳有府中针线房的仆妇们做，她依然可以亲手为他裁制。 “你喜欢做就做好了，注意别伤着眼睛。”凌宇轩柔声道。 “嗯。”肖文卿点点头。她现在好命得很，不可能为了做女红伤了眼睛的。 “九月十八是佳玉出嫁的日子，你准备好贺礼没有？”凌宇轩提醒肖文卿道。今日已经九月十四日了，还有四天，他第一个外甥女就要嫁人。 “咦，蔡家大小姐要出嫁了吗？”肖文卿愣了一下，“母亲和三嫂都没有向我提起，我也没有接到请柬。”宇轩已经成家立业，虽然还居住在父亲府中，但按照常理应该得到一份请柬。 “三嫂估计是认为母亲会告诉你吧。”凌宇轩眉头微微皱起，“母亲怎么会忘了？这是她亲外孙女的大日子，她不可能忘记的。”他的母亲开始算计文卿了吗？母亲很久以前就是个口蜜腹剑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了。 肖文卿听了凌宇轩的话，微微一怔：婆婆真的是忘记了吗？ “文卿，母亲最近出门没？”凌宇轩问道。大姐那边忙着准备置办嫁妆，母亲说不定会过去看看。 肖文卿摇头道，“我每日早上请安，有时候说一会儿话就离开了。没有人告诉我婆婆出门没有，婆婆也没有说带我出门应酬。”她不便主动打听婆婆的行踪，婆婆院子里的丫鬟媳妇婆子们对她客客气气从不多话。 除了带过来的三个丫鬟，文卿在丞相府中没有半个亲信眼线！ 凌宇轩明白了，道：“我让人去问问，大姐家的请柬到了没有，交给府中的谁了。”母亲这是在暗中使绊子让文卿丢人吗？幸好他问了一下，否则到了九月十八日出门赴喜宴，文卿匆忙之间无法把贺礼准备妥当。她礼数不够周到，蔡家不会当面说，不过都会记在心上。 肖文卿这时候也明白了，迟疑了一下，道：“母亲也许认为准备贺礼这件事情不需要花多少时间，提前两日通知我也没有关系。”婆婆难道笑里藏刀？她已经是丞相府的儿媳妇了，她丢了面子丞相府也就丢了面子。 “唔，也许吧。”凌宇轩淡淡地说道。看来他还是要关注一下后宅了。 “前两日我浏览你我成亲时别人送给你的礼物清单，核对过礼物。我只要按照他们的礼单拟定一份礼单就可以了。”肖文卿道，“你是佳玉的嫡亲娘舅，这份礼不能太薄。” 凌宇轩摇摇头道：“我已经送了一对皇上御赐的翡翠麒麟做佳玉的添箱。那翡翠麒麟本身就价值连城，所以我们做舅舅舅妈的心意已经足够了。你去问问三嫂打算送什么礼，你送价值差不多的就行了。”他这边再送得多一些，三哥三嫂会很没有面子。 “价值连城？哦，我明白了。”肖文卿立刻朝着凌宇轩露出感激的笑容。既然是皇上御赐又价值连城，宇轩肯定不会轻易送人，他舍得送必然是为了拉拢和母亲、大姐的关系，让她在他母亲手下好过日子。宇轩，从送她到刘翰林府开始就很有耐心地、一点点地给她铺出通往丞相府少夫人的平坦道路。 ○○○ 凌宇轩派人去查，去查的人很快回来汇报，大人和夫人去刘翰林府那一天，蔡家大夫人亲自过来送请柬。 大姐肯定把请柬直接交给母亲了。果然，母亲没有真正善待文卿。 正在用晚膳的凌宇轩让那人退下去，英俊的面容阴云密布。 “宇轩，也许是母亲一时间忘了。”肖文卿夹了一片青椒墨鱼片放到凌宇轩碗中，柔声劝道，“她曾对我说过几次，她年纪大了，做事情经常丢三落四，需要旁人提醒。也许她以为她已经把请柬给我了，也许这一次她身边的人也忘了提醒她了。” “文卿，母亲今年才六十八岁，还没有老到忘东忘西的地步。”凌宇轩沉声道。因为常年和母亲关系冷淡，他又调查过母亲，不由得他不往不好的方面想。只是母亲那样做有意义吗？文卿已经是上了凌家族谱的嫡媳妇，受封三品淑人，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我明白了，以后我多长几个心眼就是。”肖文卿赶紧道。她只是先入为主，认为宇轩是公公现在唯一的嫡子，公公婆婆的身后事都要有宇轩操持祭祀，婆婆不会为难她，而婆婆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对她做什么，所以她没有防备婆婆。现在知道婆婆依然没什么好心，她自然会警惕。 “嗯。”凌宇轩微微颔首。他决定慢慢找理由将院子里新拨过来的丫鬟仆妇们一个个打发走，到外面买些人来用。卖身契捏着他和文卿手中的下人们才会对他和文卿忠诚。 晚膳之后，两人携手走出福寿院到附近的花园散步。水晶玛瑙去用晚膳，提前用过晚膳的绿萼便跟在小姐姑爷身后伺候着。 “文卿，明日休沐日，可是我已经和少陵约好去黑衫军军营，这次就不能带你出门了。下个休沐日，我再带你出门，去探望干娘大嫂和宝宝。”凌宇轩道。京城四俊之一的龙少陵是黑衫军统领镇国将军之子，也在黑衫军中任参将。 “黑衫军，我听你提到过好几回，好像赵大哥和许大人现在都在黑衫军里当小头目。”肖文卿道。 “是军队把总。把总统领四百八十八名士兵，属于正七品武官。”凌宇轩道，“赵大哥和许大哥大概已经向朝廷为母亲妻子请封了，不知道礼部那边核实下来没有。我明日去问问，如果没有就催催，争取在赵大哥的孩子满月之前把干娘、大嫂，还有许家婆媳的加封敕命弄好，让礼部在赵大哥女儿满月那天派人去赵家宣旨，好喜上加喜。” 凌宇轩之前全部心思都在文卿身上，没有注意赵明堂和许浅他们。如果他们两位给母亲妻子请封得晚，按照礼部那些老头拖拖拉拉的办事速度，也许干娘大嫂她们的加封敕命还没有弄好。 “这就好。宇轩，你明日去黑衫军军营，顺便探望一下赵大哥许大人。”肖文卿叮嘱道。阴差阳错，她从去年契约离开赵家就没有再看到过赵大哥。 “嗯。我既然去了黑衫军，肯定要去看看他们两位的。”凌宇轩道。他从前便在黑衫军里当小兵，认识很多人；他现在是皇上重用的龙鳞卫，平日里也要和黑衫军诸位统领搞好关系。这两天皇上连续打喷嚏，鼻塞，微感风寒，后宫一阵忙乱，明争暗斗更加激烈了。 两人散完步回到房中，水晶端来了一碗参汤，道：“大人，夫人，厨房又送来了一碗参汤，请你们趁热喝了吧。”老夫人怜爱夫人，最近给厨房几根三百年的老山参，让厨房每天切一段熬一碗参汤送过来给夫人补身子。 肖文卿瞧瞧凌宇轩，道：“我不喝了，你喝吧。”她始终认为人参是药，即使是大补品她也不想多喝。再说了，她在后宅无所事事生活安逸，身子没有亏损，不需要补。倒是宇轩在外面做事，需要补。 “参汤虽补气回阳，但喝多了会流鼻血。”已经替肖文卿喝过几次的凌宇轩道，“水晶，你和玛瑙绿萼她们分着喝掉。”母亲虽然是好意，但三百年的老山参太补了，年轻人补过头也不好。陡然想起母亲很可能在算计文卿，凌宇轩心中一凛，三百年的老山参虽然对丞相府来说不金贵，但也是花了不少银两的，母亲为什么非要给年轻健康的文卿吃？这参汤他也喝过，确实很滋补身子。 “是，大人。”水晶很高兴地说道，朝玛瑙和绿萼点头，示意她们过来一起喝掉这碗大补汤。大人和夫人对她们这三个丫鬟不错，连这种三百年的人参汤都赏赐给她们喝。虽然她们每次都只分到两三口，但吃了几回，都感觉身子和精神比以前好多了。 “文卿，这参汤你不喜欢就别再喝了。”凌宇轩顿了顿，道。“厨房再送来，水晶，你们三个都悄悄分着喝掉。”他也许该派人去查查熬煮参汤的人了，最好把参汤滤下来的残渣拿去给太医院找人检查一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母亲坐镇丞相府后宅五十年，没有点手段压制不住父亲的妾室、通房和一堆儿女。 ☆、第80章 八十三如此美意 “母亲，我听宇轩说，佳玉这个月十八号出嫁，是真的吗？”第二日，肖文卿给丞相夫人请安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丞相夫人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我好像告诉过你吧？是九月十八，佳玉出阁。文卿，你可把贺礼准备好了？你可是舅母，礼物不能太寒酸。” “母亲，儿媳没有听你提起过。”肖文卿道。 丞相夫人疑惑了一会儿，转脸询问身边的曹芸娘，“芸娘，我没有把雅敏送来的帖子给文卿？”雅敏是她嫡长女的闺名。 曹芸娘也有些糊涂起来，想了半天才道：“夫人，大小姐送了三份请柬过来。前些天三少夫人给你请安时，你把三公子和她的那张给她了。倒是四少夫人天天过来请安，你反而忘了。” “忘了？我记性不好你怎么也不提醒我？看来你也老了。”丞相夫人摇着头道，“芸娘，你快去把大小姐送给三公子和三少夫人的请柬拿来给三少夫人。这可是大事情，不能马虎。” “是，夫人，我这就去拿。它肯定放在你梳妆台下的抽屉里。”曹芸娘说道，快步走向里屋。 婆婆真的是遗忘了吗？她身边除了曹姨这个多年老仆还有四个年轻的贴身丫鬟，难道她们也不记得提醒一下？ 肖文卿笑容很淡地说道：“幸好宇轩提醒，要是佳玉出阁那天我匆匆忙忙，肯定不能把贺礼准备妥当。” “都是自家人，贺礼稍微不妥当其实也没有关系。“丞相夫人笑着安慰肖文卿道。 “母亲，儿媳是丞相府的儿媳，儿媳如果在外面失礼，丢的是丞相府的脸。“肖文卿微微低着头，道，“儿媳自知出身低微，幼年坎坷缺少了娘亲亲自教养，所以处处小心谨慎，任何事情都不敢擅作主张。母亲，还有三天，我们就要去蔡府庆贺佳玉出阁，儿媳如果那时候有做的不周全的地方，还请母亲维护一二。” 丞相夫人笑道：“你是我儿媳，我岂能不照顾着点你。” 她笑得很是慈祥，“今日午膳你陪我用吧，我老婆子有些寂寞。唔，对了，我听说昨日你去拜访你三嫂，在那边用了午膳。你三嫂送了你很多自制的熏香和干燥花。你懂得熏香？我记得在你嫁进来半个月前，府中进了一批香料，你去挑选自己喜欢的做香囊吧，下人挑的未必和你的心意。出门佩戴个小香囊是绝大多数贵妇人的习惯，你不能免俗。” “谢谢母亲留饭。”肖文卿微笑道，“母亲，儿媳不懂熏香。不过可以绣一些香囊，塞一些三嫂赠送的干燥花。母亲，如果你喜欢，我也做一个这样的香囊给你。”婆婆不愧是掌管丞相府后宅的人，到处都是眼线；三嫂和宇轩说的对，她院中新拨来的丫鬟媳妇婆子，要慢慢都换掉。 婆婆为什么特地提到熏香，熏香有什么问题吗？ 肖文卿决定以后有机会向三嫂了解一下香，再找一些和香有关的书籍来看，免得以后别人谈起熏香，自己一问三不知。 “唔，你们妯娌亲近，我看着也高兴。”丞相夫人一脸慈祥地笑道。 “四少夫人，这是大小姐送给你和四公子的请柬。”曹芸娘拿着一张烫金的请柬走过来，双手递给肖文卿道，“看来我和夫人都犯糊涂了。这请柬还真的放在梳妆台左边的抽屉里忘了拿给你。” 肖文卿接过请柬翻看一看，果然是大姐写给宇轩和她夫妻二人的请柬。 这次是真遗忘也好假遗忘也好，要不是宇轩提起，她就可能因为时间匆忙而礼物准备不足。吃一堑长一智，她以后要对婆婆警惕了。 午膳时，厨房上了六只红通通的大螃蟹，两名丫鬟洗干净手拿着小剪刀小锤子小勺子站在丞相夫人和肖文卿身边帮忙剥螃蟹。蟹盖有成人巴掌大的大螃蟹蟹膏如脂，蟹黄鲜艳，蟹肉洁白晶莹，还有专门配制的蘸酱。 丞相夫人热情道：“文卿，这是凤凰山西边山脚下碧波湖里的大肚蟹，膏满黄肥最是美味，你多吃两个。”说着，她吩咐肖文卿身边的那丫鬟继续给肖文卿剥螃蟹。 肖文卿赶紧道，“谢谢母亲。只是螃蟹性寒多吃伤胃。母亲你也少吃些比较好。”去年秋季她在刘夫人府中吃螃蟹时刘夫人就说过，螃蟹性寒不易多吃，蟹爪破包堕胎，准备怀孕和已经怀孕的女子不可吃，所以她刚才吃时没有吃蟹腿肉。 “螃蟹性寒，不过有姜、醋、黄酒解寒，偶尔馋嘴也不妨事。文卿，蟹黄蟹膏你都要尝尝，这可是难得的美味。”丞相夫人笑道，示意丫鬟再剥一个螃蟹给肖文卿。 肖文卿不能拒绝，只能挑着把蟹黄和蟹膏吃掉，蘸着作料吃了几筷子蟹身肉，然后便放下筷子，打定主意等回去后，让丫鬟吩咐厨房煮一碗浓浓的生姜红糖水给她驱寒。 ○○○ 下午，肖文卿踩着点去找三嫂，说明来意。午睡起身的崔氏得知肖文卿是询问她准备贺礼情况，想要保持两个舅舅送礼分量差不多，心中满意四弟夫妻维护兄嫂颜面，便很坦然地拿出写好的礼单。 肖文卿快速浏览了一下礼单，心中马上有数了。 “弟妹，还有三日佳玉就出阁了，你怎么到今天礼单还没有拟定好？”崔氏喝了一口茶之后很随意地问道。 肖文卿心一动，便回答道，“母亲忘了把大姐送给我和宇轩的请柬交给我了。昨日宇轩问起，我才知道佳玉十八日要出阁，向母亲要了请柬。” “佳玉出阁这么大的喜事，母亲会忘记，还要你去索要？”崔氏微微一愣，随即道，“她明年六十九，按照老人做寿做九不做十的传统，她要做七十大寿了。” “母亲虽然年事已高，但我看着她老人家口味很好，耳聪目明。”肖文卿道，“前日你赠送我熏香和干燥花，母亲第二日便知晓了。” 崔氏撇撇嘴，“她老人家一向喜欢掌控别人，你习惯了就好。” 她都被婆婆掌控二十多年了，整日无所事事，只能种花养鱼。她现在只盼着长子快点成亲生子，让她好含饴弄孙。长子的婚事啊，想起来她心中有些窝火。她家老爷虽然是庶子出身但已经是正五品的大理寺右寺丞了，比某些人家的嫡子强百倍；她的长子是堂堂嫡出，英俊有才学，还曾跟着他小叔叔的老师们学过两年武功，连公公他老人家都只夸有出息，哪里比不过太子太师那绣花枕头般的嫡长孙子了？某些人，真是有眼无珠！ “三嫂，母亲问我懂不懂熏香，我完全不懂，还请三嫂教我。”肖文卿一脸诚恳地说道。 “这个呀，其实我也不擅长，只会按图索骥配制简单的熏香。你以后没事的时候常来我这边，我们一起调制香料，还可以做一些自用的胭脂香粉。”崔氏笑道，迅速将因为婆婆而想起儿子婚事的不愉快隐藏起来。 “好的，三嫂。”肖文卿微微颔首道。她懂得东西太少了，需要多学习才行。 ○○○ 娇喘和粗吼逐渐消失，汗流浃背的小夫妻拥在一起闭目休憩，回味那鱼水之欢后的余韵。 “文卿，母亲怎么说？关于请柬。”凌宇轩问道，拿起事先放在一边的毛巾擦拭肖文卿脸上身上的汗水。 “母亲以为她早就告诉我了，曹姨也不记得了，最后两人都认为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肖文卿无奈道。 “哼，春夏秋冬那四个丫鬟站在她身边是不是？”凌宇轩嘲讽道，”母亲和曹姨相处五六十年了，主仆一向默契。” “宇轩，母亲怎么说我们现在只能怎么听。”肖文卿苦笑道。春香、夏香、秋香、冬香是丞相夫人的四个大丫鬟，除了曹姨就属她们最近身丞相夫人了。 “嗯，你一定要防备她。”凌宇轩犹豫了一下，道，“母亲一直认为，是我害死了大哥，所以一直对我很冷淡。我两三岁的时候，她有一次差点放火烧福寿院，要将我烧死。这么多年来，也许她还是没有改变对我的看法。” 肖文卿顿时一震，急切道：“六姐说你们的大哥一向体弱多病，二十二岁那年病故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刘夫人还说，大哥还有一个买来冲喜的媳妇，只是一直都没有圆房；大哥病逝后，那个有名无实的大嫂便被婆婆送到尼姑庵出家了。 “大哥是嫡长子，父亲对他一直寄予厚望，可是他身子先天不足，从小大病小病不断。我被父亲放到母亲名下充当嫡幼子抚养，于是大哥病情急速恶化，在我两岁半的时候病逝了。母亲认为，如果我不是嫡幼子而只是普通庶子，大哥就不会认为父亲放弃他，从而会坚持地活下来。” 凌宇轩长叹一声，“除了母亲，所有的人都知道大哥身体不好无法继承家业，父亲重新选择一个儿子培养符合家族利益。大哥病逝后母亲就无比憎恨我，曾经和父亲发生激烈争吵，然后便对我冷淡如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认为年纪越来越大的她已经淡忘悲伤，认真考虑现实和将来的身后事，和我恢复母子之情，没想到……” 他用力搂了搂肖文卿，道：“贵妇人大多端庄高雅，老夫人们更是温和宛如慈悲长者，可是你要小心她们口蜜腹剑。”对你发散善心的人往往就是正在算计你的人，这种戏码在皇宫里几乎天天发生，他都看腻了。 “我知道了。”肖文卿踌躇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告诉凌宇轩，婆婆劝她多吃螃蟹的事情了。婆婆注重养生，不可能不知道螃蟹性寒的道理。自己是不是可以这样假设，婆婆认为宇轩的出现害死了她儿子，她现在要报复在宇轩的孩子身上？ 这太可怕了。 肖文卿心中这样假设这，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你冷吗？”凌宇轩立刻将薄被拉高将肖文卿裹得严严实实，“秋天了，你早晚记得多加一件衣裳。” “嗯。”肖文卿静静地偎依在他怀中，心中开始为将来担忧。 ☆、第81章 八十四再遇故人 凌丞相外孙女、刑部尚书蔡泽明嫡长女蔡佳玉和太子太师李岩嫡长孙李子源联姻，门当户对。 大庆皇朝规定，女子的嫁妆完全属于女子，婆家不得动用；如女子被休或者改嫁，嫁妆可以带走；如女子没有亲生儿女，生前又没有指定继承人，死后嫁妆可以被娘家收回，所以有钱的父母总是不吝啬给女儿置办丰厚的嫁妆，去保证女儿在夫家的地位。 九月十六日，蔡府发嫁妆，良田千亩十里红妆，送嫁妆的队伍前头已经到了李府，后头还没有出发，妒煞京城待嫁女。婚房被全福娘子布置好，最显眼的位置摆放了一对三寸多高、通体晶莹剔透的翡翠麒麟。据说，这是皇上赐予新娘的四娘舅，新娘的四娘舅又转赠给新娘的，价值连城。 九月十八日，蔡府李府的府门前车水马龙，应邀前来祝贺的客人络绎不绝。官轿一顶顶地抬过来：各家夫人都早夫婿儿子一步带着女儿孙女和自家的贺礼过来了。蔡府门前，新娘之父刑部尚书蔡泽明请了假带着十六岁的长子（嫡长子夭折，此子为庶出长子）和两个同族兄弟站在府门前迎接客人，再让前院的女眷们把上门的贵妇人迎到后院仔细招待。 因为是亲外孙女出嫁，丞相夫人一大早就起身梳妆打扮了。肖文卿不敢落后，一大早就梳妆打扮前来给她请安。她来了一会儿，三少夫人崔氏领着三个女儿一起过来了。 婆媳祖孙三人一同用过早膳之后，一起乘坐轿子，在丫鬟仆妇家丁的簇拥下前往蔡府。 蔡家老夫人得知亲家母来，亲自到府中垂花门外迎接。她这孙女的嫁妆，丞相夫人这个外祖母也出了不少。 “去看看佳玉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头发花白，戴着极品翡翠首饰的丞相夫人精神抖擞地说道，今日手中拄着一根紫檀木的花鸟纹拐杖。 “亲家母，佳玉那边有好些姐妹陪伴着呢。”手中同样拄着拐杖的花白发蔡老夫人道，陪同丞相夫人一同前往。跟在丞相夫人身后的两位少夫人和三位孙小姐便继续跟着。相府两位少夫人都是新娘子的舅母，相府孙小姐是新娘的表妹，都是近亲，理当过去探望新娘子。 蔡府嫡长女的闺楼很气派，周围花木扶疏莲池幽静。院子里系着红腰带的丫鬟们个喜气洋洋，为小姐出阁忙碌着。 蔡大小姐佳玉已经绞了脸梳了妇人发髻，正满头珠翠一身华丽红装（非嫁衣）地坐在房中。她周围坐着六七名华服女子。看到蔡老夫人和丞相夫人进来，她们纷纷起身行礼。房中一时间莺歌燕语，煞是动人心弦。 “佳玉，来，让外祖母瞧瞧。”丞相夫人把手中的紫檀木拐杖往身后的人那边一送，然后双手捧着蔡佳玉的脸庞，怜惜道，“我的心肝宝贝，想当年你呱呱坠地，外祖母还将你抱在手中哄，转眼十八年，你如今要出嫁了，外祖母舍不得呀。” 说着，她老眼中忍不住闪烁起水光来。这是她唯一的血脉呀。她原本是想把佳玉说给老三的嫡长子景泉，好把佳玉接回自己身边。可是亲家母嫌弃景泉是庶子生的嫡子，身份不够高，而太子太师李岩又恰巧派人给他嫡长孙求亲，偏偏那嫡长孙的母亲又是一位郡主娘娘，于是她的宝贝外孙女就许给李家了。 “外祖母，佳玉也舍不得你呀。佳玉以后还会常常去探望你的。”蔡佳玉很乖巧地说道，扶着外祖母坐下。 “三舅母，四舅母。”她彬彬有礼地朝随着丞相夫人一同前来的崔氏和肖文卿福身行礼。母亲和外祖母讨论她婚事时提到将她嫁回外祖母家。她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过几回比自己大一岁的大表哥凌景泉，对他感觉一般，然后祖母天天对她说太子太师李大人的嫡长孙如何如何好，和皇族连亲带故，比大表哥血统高贵有前途，于是她便让祖母决定自己的终身了。 “佳玉，恭喜你觅得一个好郎君。”崔氏笑道。她曾听婆婆提到要她的长子娶佳玉，心中也很赞成这亲上加亲的，只是没想到丈夫庶子的身份影响了儿子的身份，蔡家选择了身份更高贵的太师嫡长孙、兰馨郡主之嫡长子。她暗怒曹家有眼无珠看不中她优秀的儿子。除了出生地位，她的景泉哪里都比那太师嫡长孙李子源强！ “佳玉，祝你将来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手中拿着婆婆拐杖的肖文卿说道。佳玉帮助过她很多，她是真心希望她能找个爱护珍重她的夫婿。 “谢谢两位舅母的祝福。”蔡佳玉道。她到现在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未婚夫，不过既然四舅说还不错，那她的未婚夫在京城同龄官宦子弟中应该是不差的。 在房中陪伴蔡佳玉的几名华服女子过来给丞相夫人和崔氏、肖文卿一一行礼。她们肖文卿恰巧都认识，是蔡佳玉的堂妹蔡四姑娘雨晴、雪怡郡主慕容如玉、崔家三姑娘，六姑娘、兵部尚书孙女展晚霞、通政使独女管姑娘、镇国将军之女龙雪玲。她们中，慕容如玉和崔家三姑娘都已经梳起了妇人发髻。 芳华正茂的姑娘们呀，去年十一月在兵部尚书府庆贺尚书夫人刘氏大寿，现在不到一年，已经有三位嫁为人妇了。剩下的这几位，估计喜事也快近了。 因为有长辈在场，年轻人们拘谨了很多，彼此间小声说话。慕容如玉嫁给了京城四俊之一的齐云深，如今是齐夫人了，她对同为四俊之一的凌宇轩的妻子有特殊的好感，主动走到肖文卿身边和肖文卿低声攀谈。 “文卿，十月我家决定举办个菊蟹宴，你一定要来。”慕容如玉道。 “好啊，你请我我就去。”肖文卿点头笑道。等她再和京城年轻贵女们熟悉些，她就开一个聚会还礼。 众人在蔡佳玉的闺房中说着话，蔡大夫人走进来，向丞相夫人和蔡老夫人福身，道，“母亲，婆婆，佳玉拜别祖宗的仪式要开始。”新娘在出嫁前要举行拜别祖先仪式，就是由父亲在祖先牌位前焚香祷告祖先今日有女出嫁，新娘跪着聆听父亲的祈祷，接受父亲和祖先的祝福。 一身盛装的蔡佳玉起身，走到蔡大夫人面前，双眼潮湿，眼眶中含着泪珠。虽说夫家也在京城，但她出嫁后便从此是别人家的人了。 “走吧。”蔡大夫人哽咽着说道，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唯一的亲生女儿出嫁了，她的晚景便和母亲丞相夫人一样，尽管面前有儿女，可全都不是自己生的，和自己也不贴心。她也许错了，她该在亲生儿子夭折后，在某个庶子还小的时候就抱到自己面前抚养，培养母子情的，现在，还来得及吗？ 蔡老夫人大声道，“佳玉出嫁是大喜事，你们伤心什么？佳玉，来，祖母带你去前面堂屋祭拜祖先。”说着，她率先拄着拐杖走出房门。 新娘拜别祖先，外人只能站在堂屋外观望。肖文卿混在一众女眷中，悄悄环顾四周。她们来得早，来到蔡家的女客还不到二十位，男客更是不多。飞快地扫了一遍，肖文卿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也认为她想看的人不会来得怎么早，也未必就来蔡府。 用过午膳之后，女客们在蔡家后宅里聊天喝茶或者去花园游玩。肖文卿得到婆婆同意后，和她比较熟的贵女们到花园散步聊天。未时三刻之后，进入花园的女客突然多了起来，肖文卿知道，受女方邀请的客人都往蔡府来了。 肖文卿和一众人闲坐在水亭中，欣赏湖景，遥遥看到一名绿衣少妇往这边走来。 何二夫人，是她，她是不是和何老夫人、何大夫人一起来？何二夫人出身崔氏，有自己的手帕交，不需要像嫁入京城的何大夫人那样，必须有何老夫人带引着进入京城贵妇圈子，所以有时候会独来独往。 “十二姑母。”在水亭中的崔三小姐和崔六小姐起身走出两步，对那走近的绿衣少妇浅浅福身道。 崔氏是京畿最大的世家，十二姑母崔灵珊是旁系嫡女，嫁给户部郎中何长青次子为妻。其夫现在是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被皇太子殿下重用着，将来必定是从龙之臣。 崔灵珊生有龙凤胎，恰巧又和皇太子妃同一日生。第三次生下小皇孙的皇太子妃很想要个女儿，听说崔灵珊生了代表祥瑞的龙凤胎，便把原本给女儿准备的名字和礼物一并赐给了龙凤胎中的女婴。何二公子一家受到皇太子夫妻的恩宠，旁人觉得何家庶子胜过嫡长子，都在议论纷纷，猜何二公子会不会在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分家另立门户。 何二夫人崔灵珊见到崔三小姐和崔六小姐，满脸笑容道：“三姑娘六姑娘，远远看着像你们两位，我就过来瞧瞧，果然是你们。”她是旁系女儿，比不得嫡系的姑娘们尊贵。 “这位是……”她目光转到肖文卿身上，顿时面露惊愕。 曾经的小小陪嫁丫鬟如今是三品诰命夫人了，她简直认不出来了。她眼前的年轻贵妇面容娇润艳丽，气质端庄从容，如意云髻上的拇指大粉红珍珠流光溢彩，赤宝金簪步摇精美华丽，一身丝质华服裁剪合体。变化好大。肖文卿进入京城世家贵女贵妇圈子时，她正在家中养胎，错过了。后来听旁人说，非常惊讶，难怪春喜（肖文卿做丫鬟时的名字）看着和其他丫鬟不同，原来出身落魄官宦小世家，自幼教养好。 “十二姑母，这位是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凌大人的妻子，丞相府四少夫人。”崔三小姐介绍道。她们已经知道肖文卿曾经当过何家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何家二夫人如今遇到肖文卿会是何种心情呢？ “凌四夫人。”何二夫人脸色一正，恭敬地给肖文卿屈膝行万福礼。 说来她也委屈，虽然夫婿如自己父亲看中的那样很有才干，凭着自身努力升官了，可是根据历朝历代妇人诰封要求，她这个从五品官的正妻却不能被诰封，因为夫婿是庶子，“嫡母在，不封庶母；母尊妻卑，生母不封，正妻也不得封”。她想要妻凭夫贵成为诰命夫人，非得熬到嫡母庶母死掉一位才行。同样是旁系嫡女，她的族姐，丞相府三少夫人崔素兰便是好运，嫁过去没有几年庶母就死了，现在是堂堂正正的五品诰命夫人。 ☆、第82章 八十五何家夫人 见昔日主人的妯娌给自己深深行礼，肖文卿很淡定地还了半礼，道：“何二夫人。”一年多没见，曾经窈窕如柳的何二夫人珠圆玉润了不少，面容隐隐散发流露母性辉光。她的龙凤双胞胎出生在今年三月，现在应该五个月大了。五个月大的婴儿是多大呢，可爱不可爱，乖不乖？肖文卿想着，忍不住羡慕何二夫人了。 “十二姑母，你家子宁紫薇可好？”崔六小姐热情地询问道。何二夫人是崔家的女儿，虽然何家因为何大人渎职被贬，被很多人冷落，但何家二公子很有出息，二夫人所生的女儿又被皇太子妃子喜欢，崔家还是派人前去祝贺，和何二公子这个崔家女婿保持了良好关系。 “六姑娘，我家子宁紫薇现在长得白白胖胖，非常可爱。”说到令自己和夫婿都骄傲的儿女们，何二夫人顿时眉飞色舞。因为有了这一对代表祥瑞的龙凤胎，她在夫家吐气扬眉，连婆婆都开始向她示好了。 众人询问了一下龙凤胎后，肖文卿故意望了望何二夫人身后，问道，“何二夫人，何大夫人没有和你一起逛蔡府花园吗？”她渴望见见何大夫人身边的春丽，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何二夫人微微一愣，道：“凌四夫人当真不知道？”肖文卿嫁过丑陋侍卫的事情曝光后，谁是泄密者很多人心中都猜到了。 肖文卿疑惑地问道：“什么事情？” “唔，我大嫂身子不适，正在家中养病。”何二夫人叹着气道。这是何大夫人被关在何府后宅不许出来的借口，谁叫她得罪了不可得罪的人呢？她真是没脑子，不知道今非昔比，野鸡变身金凤凰，有贵人庇护着。 身子不适？何大夫人除了月事不顺，宫寒可能难受孕，情绪容易歇斯底里，没有其他毛病。她不能参加京城热闹隆重的大世家婚礼一定很郁闷。她郁闷，心情就会很差，然后近身伺候她的人就会遭到表面看不出来的体罚。春丽姐…… 肖文卿心急如焚，可是她不能表露出来。 许大嫂已经离开何家不做厨房帮佣了，眼前的何二夫人可以帮她联系春丽姐吗？何二夫人愿意在适当的时候保护春丽姐吗？ 肖文卿秀眉微微蹙起，想着要是能替春丽姐赎身就好了。 “凌四夫人，你我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你可愿和我聊聊？我大堂姐是你的妯娌，说起来，你我还是亲戚。”何二夫人笑吟吟地说道。 大嫂得罪了凌四夫人她没有，风水轮流转，她家夫婿现在正被皇太子重用，将来自立门户有的是风光，比不成器的嫡子强百倍。父亲，果然慧眼识珠，给她挑了个好夫婿。她目前唯一不舒坦的是，嫡母庶母身体都很好，自己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诰命夫人。 “何二夫人原来和我大嫂是堂姐妹呀。”原本就想和何二夫人搭讪的肖文卿立刻微笑道，“你一路走来也累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在水亭里歇歇脚，欣赏蔡府的湖景。”崔氏果然是京畿大世家，转来转去，大家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崔家现在身份最高贵的是在宫里当淑妃娘娘的崔氏了。这位崔娘娘是崔家现任家主的嫡幼妹，可惜进宫多年之后才生了一名小公主，否则正在争斗的皇太子和七皇子一定会很担忧。 崔三小姐和崔六小姐相视而笑，崔六小姐掩嘴笑道，“我到现在才想起，文卿真的是我们姐妹的长辈。”肖文卿是她们姐妹闺蜜佳玉的四舅母，和她们族中大姑母崔素兰的妯娌。 肖文卿顿时笑了起来，“婉珍，婉玲，我们相识在先呀，不如各论各的。” “是的，是的，我觉得还是直接叫文卿亲切呢。”崔六小姐立刻道。虽然大家都沾着亲带着故，但称呼很难定，她们跟着大姑母的称呼也叫肖文卿一声姑母，还是尊称凌四夫人？ 众人走到水亭中坐下继续闲聊，她们带着的丫鬟站在水亭外等候吩咐。何二夫人带来了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已经盘起了发髻，别人一看就知道是被姑爷收了的陪嫁丫鬟。何二夫人的陪嫁丫鬟黄莺喜鹊不断偷窥肖文卿，眼中充满羡慕：大家都是陪嫁丫鬟，偏偏她运气最好，不仅脱了奴籍嫁了人，现在还是三品诰命夫人。 众人在水亭里说了很久的话，然后看看时间觉得该返回去等待新娘出阁吉时了，便纷纷起身离开水亭。 肖文卿刻意走在何二夫人身边，何二夫人也是聪明之人，觉得昔日何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可能有事情询问自己，便脚步放慢，慢慢落后其他人。 “何二夫人，最近何大夫人好吗？可有身孕了？”肖文卿低声问道。何大夫人过得不好，她身边的人怕是度日如年；何大夫人如果有身孕的话，她在何家地位便稳固多了，心情也不会被恶劣，贴身伺候她的人便不会遭罪了。 “凌四夫人，我大嫂过得还算不差吧。她没有身孕。”何二夫人很淡然地说道，脸上看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 何大夫人刘玉芝出身名门。刘家是江中大世家，曾倾全族之力支持太-祖皇帝争夺天下，父亲是一方知府，母亲是江中另一世家的直系嫡女，两个族伯一个是安乡候一个是安乐候，家中男子为官的不少，族中还出过一名皇妃，一名妃子，一名昭仪，两名贵人。所谓柴门对柴门木门对木门，何大夫人能嫁入京城何家为嫡长媳，娘家势力不小。何家当家老爷去年因为渎职罪被降职，目前正多方努力试图重获圣心，所以尽管何大夫人因为长舌得罪了丞相父子，何家也不敢休掉她。 “哦。”肖文卿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认识何大夫人身边的春丽丫鬟吗？”反正大家现在都知道她曾经做过何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了，问昔日共事的丫鬟也不会被人笑话。 何二夫人知道何大夫人院中闹出来的事情，在肖文卿主动接近自己的时候就有些猜到她想询问什么了，便回答道，“认识。” 肖文卿急切道：“春丽她过得好不好？”她很想问，何大夫人是否歇斯底里发作伤害春丽，姑爷是否善待春丽，只是那是别人家内宅之事，她一外人不便询问。 “凌夫人，我知道你和春丽姐妹情深，我就告诉我现在知道的吧。”何二夫人微笑道。她自从得知肖文卿便是春喜，被丞相之子看中，闲着无事便稍微关注了一下和春喜一起随着大嫂陪嫁到何家的春丽。 “谢谢。”肖文卿连忙道，眼中流露感激。 “凌夫人，春丽在我大嫂身边过得很不错，月钱拿的都是妾的份额；她温顺本分，大嫂一直想抬她为妾，我大伯不同意。我大伯去年年底纳了第二房妾，是一位良家女，此女容貌美艳腹中稻草，大伯现在反过来经常去大嫂院中，每每送些小礼物给春丽。” 说到何大公子现在对春丽施展怀柔之策，何二夫人嘴角勾起一抹鄙夷。也许这位大伯想到了春喜（肖文卿）和春丽曾经的姐妹情，想用小恩小惠和感情控制春丽，在春喜（肖文卿）夫婿凌同知为春喜报复时充当保护伞。一个丫鬟而已，凌同知想报复岂能顾及她？ “春丽姐从九岁起就伺候何大夫人了，何大夫人最是信任她。”肖文卿道。春丽一直都是个非常善良本分的人，也许她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如果何大夫人一直没有生育，而春丽能有机会怀孕的话，春丽的孩子也许可以被何大夫人收在名下当嫡子嫡女养，未来都有个好前途。 何二夫人犹豫了一下，道：“我府中养了好多盆名贵秋菊，凌夫人可愿去欣赏？”凌同知的夫人如果答应她的邀请，她们两人的关系在旁人看来就不仅仅是认识了。 肖文卿沉吟了一会儿，道：“还是以后吧。我以前的身份……我想何老夫人和何大夫人都不希望我上门拜访。”她去何府，何二夫人肯定会想法子让春丽出现在她面前，可是她现在是丞相府的少夫人，凌宇轩的妻子，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公公和夫婿的立场。公公和户部司务厅郎中何长青关系怎么样她不知道，宇轩绝对是向皇上提供何长青渎职罪证，致使他贬职的人。 “凌四夫人考虑得真是周详。”何二夫人只好道，心中叹气。果然，公公的贬职和大嫂的行为已经连累到她了。她想结交高贵夫人，只有等夫婿分家出来自立门户了。 ○○○ 肖文卿一行人来到后宅花厅，然后被各自的亲朋好友拉着去结识她们还不认识的人。肖文卿也被崔家三小姐六小姐领着认识了不少人。她记忆极好，从去年到现在，通过听、看、别人介绍，差不多认识了京城一半以上的世家贵族女眷。 何二夫人找到了崔氏女眷最多的地方，然后便看到了大堂姐、凌家的三少夫，就赶紧过去搭讪。她们是同族姐妹，只要彼此夫家没有利益冲突，都愿意保持友好关系。世家与世家之间，就是靠联姻组成一个个盘根错节的利益团体。 “文卿，她是我族中十二妹妹，户部员外郎何彦华之妻，你们认识一下。”凌三夫人笑呵呵道，她知道弟妹和何家的关系，希望弟妹对自己族妹有好感，在四弟想要对付何家时，劝他放过没有干系的何家二公子一家。 “三嫂，我刚才在花园就和何二夫人聊了很久。”肖文卿笑道。她也没有排斥何二夫人。 “哦，我都忘了，你们之前认识。”凌三夫人笑道，“文卿，何二公子何彦华是我们公公旧友之子右通政简真简大人的外甥。” 肖文卿顿时愣住了，疑惑地问道：“三嫂，何老夫人是青阳县主。何二公子的舅舅姓云。”庶子只认嫡母娘家人为亲戚的。 凌三夫人微笑着解释道：“文卿，这其中有特殊情况的，公公旧友简老大人曾经卷进一桩冤案，家产充公。简老大人病死狱中，简家人陷如贫困当中，简家小姐为了给染病的兄长治病，接受媒人劝说成为何大人的妾。几年后简真大人科考高中，简老大人沉冤昭雪，于是何大人便将简氏抬为贵妾。简真大人感恩妹妹，处处照顾妹妹的儿子，所以大家都承认何二公子和简真大人是甥舅。 听着族姐对自己夫婿的身份介绍，何二夫人脸上流露骄傲的笑容。她父亲当初也是看中何二公子有一个很照顾他的亲娘舅，才把她这个嫡女许配给庶出的何二公子的。 肖文卿这才明白，庶出的何二公子会比嫡出的何大公子优秀，升职迅速的原因了，原来他生母本身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他还有一个对他母亲感恩的亲娘舅。唉，大世家妻妻妾妾，儿女成群，相互联姻，亲戚关系混乱得让外人头晕。 ☆、第83章 八十六儿女婚事 八十六儿女婚事 客人越来越多，聚在后院说话的女客逐渐往前院去，等待观看新娘哭嫁、上花轿。由于这是一场两个大家族的联姻，很多人同时接到了两家的请柬，在和蔡家李家协商后，一部分去李家观看拜堂成亲吃喜宴，一部分夫妻分开，夫人到蔡家，夫婿到李家，还有就是和蔡家关系近的都在蔡家喝嫁女酒。蔡佳玉是凌丞相的外孙女，丞相夫妻和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一大堆孙辈一个不少地来到蔡家。 大概是看在凌宇轩的面子，也大概是肖文聪自己在京城也有些名气，寄住在刘翰林府的肖文聪也接到了蔡家发的请柬。他便准备了一份贺礼，和刘翰林一家一起过来喝喜酒了。 肖文聪的天才之名在某些人刻意传播下已经被京城人知晓，他在肖文卿上花轿那一天被压轿的童男童女刁难当众做诗，而他确实做出了两首很贴切的诗，于是很多人对他好奇，只是他被凌宇轩和刘翰林保护着，别人不容易见到他。现在蔡家人和到蔡家的客人见到他，几乎是围观他了。由于他还小，还谈不上男女之防，有些妇人甚至主动走到他身边逗他说话。 “小小秀才，才华横溢，将来不知道哪家女儿有福气。” “长得还真不错。头发乌黑乌黑的，双眼皮，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嘴，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白嫩，就是矮了一些。” “他才十一岁，嗓音都还脆嫩呢，以后会长高。姐姐漂亮，弟弟也如此漂亮，想来他们的父母的容貌也是出类拔萃的。” 男人们看肖文聪的文采估量他的前程，女人们对肖文聪的皮相议论纷纷。 肖文聪脸皮嫩，硬是被一群周身流溢香气的女人们看得小脸红得像关公。他努力昂首挺胸，不让自己怯场。姐夫和刘翰林父子都提醒他，京城这种众多高官和官夫人云集的聚会很少，他在这里给众人留下好影响，有利于他肖家未来的发展。 “诸位夫人诸位姑娘，我家小弟年纪小脸皮薄，请饶过他吧。”肖文卿看到弟弟投过来的求救目光，笑着上前说道，“文聪，到你姐夫那边去。”因为婆婆和蔡家老夫人对文聪感兴趣，叫她把弟弟叫过来，所以文聪现在被一群女人当稀有动物欣赏了。 肖文聪如同得到敕令，赶紧拱手作揖道，“诸位姐姐夫人老夫人，文聪失陪了。”说着，他努力克制自己想跑的欲-望，不紧不慢地走出香气包围圈返回到凌宇轩身边。 丞相府出嫁的女儿们和嫂子弟妹走到一起说话，身边还聚在她们的女儿，她们谈着谈着，便把话题谈到了儿女的婚事上。 凌三夫人崔氏道：“我长子景泉已经十八，我应该开始帮他注意姑娘了。不过我现在更着急我女儿晴岚的婚事。她都十六了，到目前还没有说人家。”这个长女虽然是庶出的，但她这个嫡母总要为她忙碌一番才行。晴岚再不定亲出嫁，就快成老姑娘了，她这个当嫡母的会被别家夫人背后说闲话。 凌三夫人说到长女，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凌晴岚立刻一脸羞赧地低下了头。嫡母没生嫡女，面对三个庶女还算和善，她宁愿嫡母帮她挑选夫婿，也不要严厉冷漠的祖母帮她挑选家世可能更好的夫婿。家世好不代表人品好，姑母们的夫婿除了大姑母和六姑母，其他的全是世家纨绔子弟。 “三嫂，外甥外甥女们的婚事……”刘夫人迟疑道，“估计还需要母亲做主。” 肖文卿听着默然。婆婆丞相夫人有很强的掌控欲，丞相府后宅被她掌控得死死的，嫂嫂做了丞相府三少夫人二十多年，眼看着也快做别人的婆婆和岳母了，一次管家的机会都没有。 “唉……”凌三夫人崔氏叹口气，道，“晴岚是宇楼的女儿，她的亲事做父亲也该过问过问了。”她不甘心无法做主自己儿女的婚事，期望通过长女的婚事敲打敲打夫婿，别愚孝，让心怀恶意的母亲给他们的儿女乱配鸳鸯。 “如果三哥提前给晴岚定人家，母亲也不好反对。”刘夫人笑道。虽然母亲在丞相府后宅一手遮天，但只要父亲和三哥发话，她便只能退让，因为他们是男人，还是做官的男人。 “你三哥从来没有注意儿女的婚事，他一时半会儿哪里有什么人选。四弟成了亲，这相府中就轮到景泉和晴岚开始说亲了。”凌三夫人崔氏愁着眉说道。 “三嫂，你先帮晴岚挑选好人家，然后请三伯出面。”肖文卿谨慎地建议道。 “唔，你说得对。”凌三夫人崔氏立刻点头道，自从凌宇轩不顾婆婆反对娶出生低微的四弟妹进门，她就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可以一起对付婆婆的盟友。 刘夫人转脸望望凌晴岚，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指着不远处男宾们当中，问道，“三嫂，你看我家老爷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怎么样？他是我大姐的嫡子刘紫书，今年二十二岁，现在是国子监助教，从八品官职。他性情温和平易近人，无任何不良嗜好。”她的几个姐夫，有嗜酒的，有爱赌的，还有沉溺女色的。 亲戚往来中，凌三夫人还是知道这个刘紫书的，既然他已经进入国子监当助教，说明自身学识不浅。闻言，她努力眺望那站在刘翰林身边年轻俊朗的年青人，然后回头瞧瞧站在身后的长女晴岚。 “我家长女燕儿也十六岁了呀，可惜我怎么就没想到六妹家呢？”刘夫人的三姐遗憾地说道。 刘夫人其他有适龄女儿的姐姐们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慢了一步。表哥表妹亲上加亲是最好的婚事了，彼此知根知底。刘家是书香世家，家教一向极好，刘翰林就是一名温雅和善之人，他的儿子必然肖父，晴岚要是说给刘家，父亲和三哥（弟）必然同意，母亲心里纵使很不高兴也没办法反对。 “大姐。”凌晴岚身边的凌雪岚乐呵呵地用手臂拱拱凌雪岚。在母亲和姑母们打量那刘紫书表哥时，其实早就认识他的她们姐妹也认真打量了。 凌晴岚羞答答地抬起头，望望母亲，随即又低下头，螓首快要垂到胸前了，小巧的耳朵一片通红。 这是女孩子的害羞呀！ 众夫人们明白凌晴岚是不反对嫁给这个表哥了。刘夫人立刻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们等着，我过去悄悄询问他们父子两个。”只要她夫婿和紫书不反对，他们两家就可以联姻了。 “啊，我想起来了。”丞相第五女，嫁给齐氏旁系嫡子的齐夫人突然道，“我有一个小姑，是我婆婆的老来女，今年十岁。”她笑着询问肖文卿，“弟妹，你小弟可有婚约在身？”她更想说给自己的小女儿，可惜因为四弟妹的原因，她女儿和肖家小弟不同辈。 肖文卿赶紧摇头道：“五姐，我弟弟的婚事有我母亲全权做主，我这个姐姐的不管。”掌管后宅的贵妇人们平日里往来，谈话之间便决定了儿女们的婚事。 刘夫人走到男宾们那边把刘翰林父子叫到一边，低声和他们说话。他们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往肖文卿她们这边看过来。 “晴岚姐姐，快抬起头来让六姑父和紫书表哥瞧瞧。”凌家孙小姐的表姐妹们纷纷打趣道，故意把凌晴岚推到她们外边比较空的位置，让刘翰林父子可以看到凌晴岚。像这样明确双方的相亲可不多哦，很多人家未婚夫妻在成亲前都还没有见过面呢。 那边，刘翰林和儿子刘紫书遥望着女宾这边说着话，一会儿便都对刘夫人点头了。 凌家老姐妹立刻笑着向凌三夫人崔氏低声贺喜。刘翰林只要带着儿子向岳父凌丞相和三舅子凌宇楼表达求亲愿望，凌丞相和凌宇楼不会不答应。 “呵呵呵呵，多亏六妹和四弟妹提醒我。”凌三夫人崔氏笑得非常开心。她终于绕过婆婆给儿女们做主亲事了。 ○○○ 前院正厅内外的众人们说着话等时间，新郎乘坐轿子带着八抬大轿和迎亲队伍来了，蔡府立刻放炮鸣鞭。“快点快点。”一群被提前关照的少年孩童呼啦啦涌上前将大门堵住。肖文聪认为自己和蔡家没有关系，站在姐夫姐姐身边看热闹，结果刘紫丹跑过来把他拉走，扎进那堆少年孩童中间凑热闹，还说这是大喜事，他们要讨要红包。 男方喜娘带着新郎官忙不迭地塞红包求放行。少年孩童们得到放着金银锞子的锦囊这次放行。 新郎进来拜见新娘家长，认识新娘的各路亲戚。后宅中，新娘盖着红盖头，在鞭炮声中下了闺楼，来到前院拜别祖母父母，然后哭泣着由一名族兄背着上了花轿。 新娘上花轿被接走，蔡府将大门关上，表示希望女儿安心在夫家过日子，别被休回家。 鼓乐声逐渐远去，蔡府嫁女喜宴开始了。蔡老夫人觉得没有满足丞相夫人联姻的要求有些对不住丞相夫人，席间提到四孙女蔡雨晴今年十六岁了，还未挑中人家。 丞相夫人听出蔡老夫人的意思，只笑着祝愿蔡家四小姐早日找到好夫婿。丞相夫人希望孙子景泉娶蔡佳玉是因为佳玉是她的嫡亲外孙女，佳玉做她孙媳妇就可以天天陪伴她了。她要蔡雨晴做什么？景泉才十八岁，成亲还早。 蔡雨晴的父亲是蔡老夫人所生，目前是个六品官，薛雨晴的母家情况也上好，凌三夫人望望坐在另一桌上的蔡雨晴，觉得此女容貌秀丽，活泼中透着优雅，心中倒也满意，只是婆婆没答应她只能干着急，再次哀叹夫婿没有分家出去，自己处处受到婆婆钳制。 女子十六七八岁出嫁正合适，男子十□□岁做新郎还是早了一些。 肖文卿静静旁观着长辈们在谈话之间决定儿女们的婚事。 ☆、第84章 八十七子嗣问题 凌家众人回府，各自回房洗漱休息。寝床上，肖文卿告诉凌宇轩六姐长子和三嫂长女可能要定亲的事情。 搂着肖文卿的凌宇轩道：“六姐夫已经和我说了，希望我当媒人帮忙说亲。我答应了，明日有空先和父亲和三哥说一下，让他们有所准备，最后有父亲去和母亲说，晴岚的亲事有眉目，叫母亲别操心。” 女子不比男子，男子如果不满意妻子可以挑选中意的女子当妾或者通房，把正妻供在一边，可女子一旦嫁了人，不管夫婿如何都要守着一辈子，所以他认为女子的亲事要比男子的亲事多慎重考虑。等他的儿女到说亲的年龄，母亲也许已经不在了，文卿绝对不用担心儿女的亲事被别人控制。不过就算那时候母亲还在，他也不会允许她给他的儿女乱配鸳鸯。 “宇轩，你认为这桩亲事适合吗？丞相府和翰林府联姻。”肖文卿有些担忧地询问道。官宦世家联营，更多的要考虑政治。上位者，绝对不允许下面的某个政治、利益集团独大。 “合适。刘家历来都是文臣纯臣，外和内刚，很得皇上信任。父亲老了，丞相一职估计做不了几年了。晴岚将来只是龙鳞卫指挥同知的侄女、大理寺右寺丞之女。” 凌宇轩道，“凌家是从我曾祖父那一代发迹的，前两代子嗣艰难，我父亲连个兄弟都没有，乡下老家亲戚虽然多但基本都是平民。京城凌家，将来也就只有我和三哥撑着。”凌家传到他兄弟一代应该没有问题，以后要看景泉、景海、景渊，以及他儿子的才华和能力了。 说到子嗣，凌宇轩伸手覆住肖文卿的平坦的小腹，柔声道，“文卿，也许我们的孩子已经在这里生长了。”他每晚都很努力地播种，希望十个月后可以有收获。 肖文卿按住他的手背，担心道：“宇轩，万一，我说万一，我无法给你生儿子怎么半？”因为预知梦的原因她相信自己肯定能生育，只是现在命运改变，她拥有名正言顺的夫婿，反而不敢保证一定能生儿子。 “文卿，两位算命的道长都说，你会让我儿孙满堂。”凌宇轩笑道，下巴亲昵地磨蹭肖文卿的头顶。他在确定娶她之前，也还不知道他们未来的命运呢。算命这事，很多算命先生都是说含糊不清、正说反说都有道理的话，他并不似坚信青阳观两位道长的话。 “可是，万一不准呢？我家乡的那位青河道长还说，你双眉有斩子纹路，克子克女，无儿女送终。”肖文卿小心翼翼道。 “如果你不能生儿子，甚至不能生育，那说明我的命硬，你这样儿孙满堂的好命都被我克了。”凌宇轩轻轻抚摸着肖文卿的腹部道，“如果那样，是我对不住你。” 肖文卿背诵青河道长的相面结果是有用心的，听凌宇轩这样说，立刻觉得自己居心不良了，很愧疚地道，“宇轩……”她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导致宇轩纳妾收通房，让其他女人给他开枝散叶。 凌宇轩笑笑，道：“三哥现在有三个儿子呢，而且我前天还听他提到，他的后院又要添人口了。我想，将来我没有儿子，可以从他那边过继一个来。我是嫡系，有偌大的家业，他不会不同意的。”有兄弟就是有好处，至少不用担心家族在自己这一代绝嗣掉，还能捡现成的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 肖文卿仰脸凝望着凌宇轩英俊的脸庞，双眼满是激动和深情。凌宇轩太对得住她了，连她可能生不出儿子的问题都想到了解决办法。 “宇轩，你想要孩子，需要多努力哦。”肖文卿声音柔媚地说道，丝被下，光-裸的小脚轻柔地磨蹭着他小腿。宇轩身体强健，每晚只一次是不肯歇息的。 “你休息够了？”凌宇轩温柔地问道，双手开始在她柔滑的娇躯上游移…… “嗯……”她低声哼着，迎合他的热切。 她想要孩子，尤其赵大嫂生女儿，何二夫人生下龙凤双胞胎，她就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那梦中，那无缘的孩子啊，那落地时的哇哇哭叫让梦中的她激动满足，孩子被夺走就好比割下了她的心头肉，让她心痛绝望。现实中，那个场景绝对不会再出现了，她会把自己所有的母爱都给她和宇轩的孩子。 小夫妻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寝床上充斥着激-情和旖旎…… ○○○ 过了几日，凌宇轩休沐日，清晨，两人用过早膳之后去后院给父亲母亲请安。在丞相夫人的馨怡院中，凌宇轩对丞相夫人道：“母亲，今日我带文卿出门转转，午膳不会回来用，请母亲勿要挂念。” 丞相夫人闻言，“哦”了一声，道：“还是你疼媳妇，你父亲当年远不如你。” 顿了顿，她道：“我知道你们想去哪儿。文卿，不是我阻拦你去探望你干娘，实在是你现在是朝廷诰封的三品夫人，你干娘又曾经是你婆婆，其他夫人会笑话你和干哥哥旧情未了，连累我丞相府被人耻笑。你念着旧情接济你干娘是善良，只是以后还是让你身边的丫鬟代你和你干娘联系吧。”她只知道肖文卿的干娘是下等侍卫之母，并不知道赵明堂已经回到军中，并且升职了。 肖文卿听了，沉默了一下，面容严肃道：“母亲，干娘是我的大恩人，不管我是何等身份，我都不会嫌弃我的干娘。”她这是第一次当面反驳婆婆的话。 “母亲，文卿说得很有道理。” 对赵大娘很有感情的凌宇轩立刻道，“母亲还不知道吧？赵大哥现在是凤凰山黑衫军的一名把总了，是朝廷正七品武官。干娘七品孺人的敕命马上就要发下来。”礼部那边果然拖拖拉拉逐级上报，赵明堂和许浅为妻子母亲请封的文书还没有批下来。他就说了一下，礼部那边马上承诺，一定在十月十日之前处理好，保证在赵明堂女儿满月前把敕封圣旨发到赵家。 丞相夫人顿时愣住了，半响才道：“宇轩，上街逛的时候你带文卿去鑫隆大街的宝福楼转转，给她挑选几样新首饰。年轻贵夫人，总带那几样首饰有失体面。” “是，母亲。”凌宇轩道，“母亲需要什么，孩儿也给你买几个回来。” 丞相夫人笑道：“宇轩你越来越懂得孝顺了。为娘年纪大了，早就不需要什么打扮的。你就给你媳妇多买几样吧。文卿在别家夫人面前出彩，你这做夫婿的也脸上有光。”夫人的穿戴体现夫婿的经济能力。 “孩儿谢谢母亲教诲。”凌宇轩拱手，道，“时辰不早了，孩儿这就带文卿出去逛街。” 丞相夫人点点头，一脸慈祥道：“去吧，早去早回。”唉，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这个儿媳和年长的妇人们往来太过频繁了。 凌宇轩带着肖文卿起身向母亲告辞，然后走出馨怡院。 “文卿，母亲说得对，我该给你添一些新的首饰了。”凌宇轩道，打量今日肖文卿的装扮。她梳着如意髻，簪一根红珊瑚发簪，头顶斜插着一支金累丝丹凤衔珠翠玉步摇，双耳缀着翠玉金耳环，颈项套着一串珍珠项链，手腕套着同色的珍珠手链，淡雅中不失贵气。 “宇轩，我的首饰已经不少了，不用添新的。”肖文卿笑道。 她住在刘翰林府时，刘夫人用宇轩的钱给她置了好些首饰，那些都被算作了她的嫁妆。她在出嫁时母亲耗去半数家产给她置办嫁妆；因为她高嫁丞相之子，整个肖氏家族都凑钱给她办嫁妆，还有西陵各乡绅土豪，他们也慷慨地出份子钱给她这位家乡女添箱。由于她是嫁入京城，田产铺子什么的管理不便，大件嫁妆携带不易，别人给的礼物基本就是金银珠宝首饰。 “文卿，女人不嫌珠宝首饰多。”凌宇轩大笑道，“你应该尽可能地把我的钱财掏空掉，免得让我把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譬如……” 嘴唇贴到肖文卿的耳边，他挪揄道：“小妾，通房。文卿，男人要是没钱了就养不起小妾、通房和多余的孩子了。”他倒是见过因为妻妾儿女太多，一家子开销太大，弄得自己捉襟见肘，甚至干起贪污受贿事情的官员来。 肖文卿双颊飞霞，轻啐道：“亏你想得出来。”宇轩是朝廷命官，有丰厚的俸禄，还有从小到大长辈赏给他的金银地契铺子，他若想要纳妾收通房，她根本没办法反对。她能依凭的，只有他对她的情。 “走吧，我们回房换上外出的衣裳，戴上银两，先去宝福楼。你如果没有中意的，可以挑两样给母亲，这是儿子儿媳妇的孝道；晴岚要开始筹备嫁妆了，你给她挑两套适合的首饰；干娘平日都太素了，你也要给她挑两个；赵大哥的女儿，你给她挑一些小孩子的金花生，金手环脚环。”凌宇轩说着，发现自己还真需要破一下财。 “嗯，我知道了。”肖文卿道，将凌宇轩的话记在心上。 夫妻二人换上外出服，带着三个丫鬟四个将刀收起来的便衣侍卫，乘坐两顶软件出门了。他们现在宝福楼磨蹭了小半天，挑选了一些首饰，然后让一名便衣侍卫将部分送回府，自己带着其余的人直奔赵家。 刚到赵家门前小轿子，凌宇轩就听到了里面婴儿的啼哭声，立刻笑道：“好大的哭声，我在外面都听到了。”这孩子哭声洪亮，便是身体健壮。 “孩子，宇轩，我听到孩子的哭声了。”肖文卿下了轿子后急切地催促道。好熟悉的哭声……哭得她心尖一颤一颤的痛。 凌宇轩快步踏进赵家院子，朗声道：“干娘，我们来探望你了。”哟，院子里新拉起了两条绳子，绳子上挂着好些尿布。风一吹，尿布飘飘荡荡，颇有气势。 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立刻道：“赵大娘，有客人来了。” 肖文卿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道：“宇轩，是许大嫂。”她快步越过凌宇轩来到井边，急切道，“许大嫂，是我。” 蹲在井边洗尿布的妇人闻言抬头，立刻惊喜道，“文卿，是你呀，你怎么来了？凌大人，你怎么也跟来了，这不合适吧？”文卿果然善良，富贵不忘旧人，做了官夫人还三番两次过来探望干娘，送礼走动。 “许大嫂，我是送文卿过来的，我等一下要上街去。”跟在肖文卿后面进来的凌宇轩道。探望月子是女人们的事情，男人们不好过来，他送文卿过来顺便进来打声招呼，等一下就去外面街上转转，晚些时候再过来接文卿回府。 “许大嫂，我来探望大嫂和宝宝，宇轩是送我过来的。”肖文卿道，快速地卷起宽大的衣袖，蹲下身要帮忙搓洗尿布。 许大嫂连连阻止，道：“别，你别洗了。尿布太脏。”文卿没有看到泡着尿布的水浑浊，有些发黄吗？没有做过母亲的人是做不了这种事情的，因为恶心。 “夫人，这东西太脏，你不能脏了手。”水晶玛瑙绿萼三个丫鬟纷纷过来阻止，婴儿的尿布呀，上面有屎有尿，她们这种一等丫鬟都不碰的。 “没关系，你们帮忙打水把尿布多洗几回就行了。”肖文卿毫不在意地说道。因为预知梦的关系，她心中时常浮现一个强烈的愿望，亲手抱抱孩子，给孩子喂奶，给孩子换洗尿布。 凌宇轩看肖文卿毫不介意地将手伸进脏水里拿起尿布，心中一窘。洗尿布，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呀，幸好，这是女人的活，和他一大老爷们没有关系。 “宇轩，文卿，你们来啦。哎呀，文卿，你别洗，快些把手洗干净过来坐。”从正屋走出来到赵大娘看到井边的几个年轻人，立刻小跑过来。 许大嫂抢过肖文卿手中的尿布，催道：“文卿，你别忙乎了，快些把手冲干净。这边还是我来。” 她打趣道：“你想洗尿布，等有了孩子，你给孩子洗好了。”她也是说着玩，堂堂贵妇人，就算想做这种事情，家里的长辈和下人也是不允许的。 ☆、第85章 八十八探望月子 “去去去，这里有我呢，你们都过去坐，等着吃鸡蛋红糖水。对了，凌大人，既然你来了就别走了，也来吃鸡蛋红糖水。”许大嫂抓着绞干了水的尿布朝肖文卿和凌宇轩摇晃，作势要哄他们走。这两位可是贵客，她码字可以让他们事情呢？ “许大嫂，这不符合习俗吧？我是个男人，不能探望妇人月子的。”凌宇轩一边熟练地打井水帮肖文卿冲洗手，一边说道。虽然他没有特地询问过这方面的事情，但听说过，知道妇人禁忌。 三个丫鬟站得远远地不愿靠近。她们做惯了干净轻松的活，主人房中和她们自己房中的的便桶她们也是拎到外面，让二等丫鬟或者下等仆妇端出去倒掉清洗。 “这有什么？你可是大贵人，平时请都请不来。你没有忌讳地上门来，我怎么可能让你走？”赵大娘笑着说道。 许大嫂和赵大娘望见三个小姑娘畏畏缩缩，顿时哈哈大笑，一个说，小姑娘就是小姑娘，爱美嫌臭，另一个说，别觉得臭啊，等你们将来嫁人有孩子，你们就不会嫌弃了。她们两位都是过来人，给儿女把屎把尿，身上不知道被孩子弄脏多少回了。 水晶玛瑙绿萼面面相觑，那是以后的事情，她们还早着呢。 肖文卿冲洗干净手后，赵大娘叫道：“宇轩，你和你的侍卫都是大老爷们，就坐在外面吧，屋里妇人坐月子总有些血气，不适合你们男人。文卿，你带你的丫鬟进去坐下歇歇，顺便看看你嫂子和小侄女。”文卿和宇轩，还有三名侍卫和三个丫鬟，她马上去厨房做糖水荷包蛋去。 知道干娘不会让自己进厨房，肖文卿便道：“干娘，你忙去，我自己去看大嫂。宇轩，你们等着，我去搬几张板凳过来让你们坐下。”说着，她带着三个丫鬟进屋子，从里面搬来了几张长凳子给凌宇轩他们坐，然后再进去探望大嫂。 三个丫鬟也想看宝宝，都好奇地跟着肖文卿一起进去了。 “文卿，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坐在床上的赵大嫂笑着说道。她头上裹着一块蓝布包头，身后靠着一床叠好的被子和一个枕头，一个婴儿襁褓就摆放在床外沿。床脚边的木凳上放着一个盛了半盆水的木盆，木盆边缘搭着一块布巾。地上有些水渍，还有两块刚刚换下来的尿布。 这屋子光线有些暗，窗户只开了一条缝隙，通风不良，有一股淡淡的奶腥味和臭味混合着的古怪味道。 这是女人坐月子时候的气味吗？大嫂奶水好不好，孩子够吃吗？她应该在路上买一些补品过来的。 肖文卿想着，走进了屋子。 这气味…… 水晶玛瑙绿萼面面相觑，慢慢挪步进屋，赵大娘家一向干净呀，屋子里怎么会有这种怪味道。 看到三个丫鬟面有异色，赵大嫂苦笑道：“文卿，娘不许开窗通风，只给我擦澡换衣裳，我都觉得我屋子里味道怪怪的。妞妞刚刚拉屎了，娘才给她换过尿布，还没有来得及清理脏尿布。” 肖文卿笑着快步走到赵大嫂身边坐下，道：“女人坐月子应该都是这样的。”她隐隐记得梦中有人说过，女人做月子有各种禁忌。 “大嫂，恭喜你平安生产。”肖文卿说道。大嫂现在面容丰腻，脸色白嫩，双颊红润，看来被干娘照顾得很好。 “唉，可惜不是儿子。”赵大嫂很遗憾地说道。生儿子是所有女人的希望，只有生了儿子的人，在夫家才能直起腰杆子说话。婆婆和夫婿都表示很喜欢女孩，可是她更希望先生个儿子给赵家延续香火。 “生儿生女是上天安排好的，非女人能决定。”肖文卿安慰她道，“你和大哥都很年轻，将来有的是生儿子的机会。” “嗯。”赵大嫂也点着头。 肖文卿望着红绸小襁褓，激动地问道：“大嫂，我可以抱抱它吗？”小宝宝已经不再哭了，一双眼睛好像在望周围。 “可以呀。”赵大嫂笑道。 肖文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起红绸襁褓，心都有些在颤抖了。这是孩子，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它的头发很茂盛，乌黑发亮。它的脸好小，眉毛淡淡的，皮肤有些红，就和她预知梦中刚出生的男婴很相似。孩子，孩子啊…… 三个丫鬟很好奇，都聚到肖文卿身边端详孩子。她们都是丫鬟，从小都生活在主人的后宅中，主人家没有婴儿，她们便从来没有见过。 婴儿好小，连着襁褓也只有两尺长；它的脸只有她们巴掌那么大，五官好像都挤在一块儿。赵大爷不知道长啥样，赵大娘和赵大嫂看起来都不丑，这婴儿怎么这么丑？ 水晶玛瑙绿萼望着，一直认为，大人（姑爷）和夫人（小姐）将来的宝宝一定比这个宝宝好看。 ”大嫂，她有名字了没有。“肖文卿激动地询问道。 “大名还没有起，小名就叫妞妞。”赵大嫂道，“娘取的，还说这是她小时候外祖母给她取的小名。”妞妞做小名还合适，如果做大名的话……上街叫一声妞妞，估计会一下冒出五六七八个妞妞来。 “妞妞，妞妞。”肖文卿逗着女婴道，眼中充满母性的慈祥。 “文卿，你很喜欢孩子？”赵大嫂察觉肖文卿有些异样，好奇地问道。刚才进屋子的四名女子，只有肖文卿脸上没有半点怪异表情。 “嗯，我很喜欢。”肖文卿毫不犹豫道。 赵大嫂顿时笑道，“那么你快些生一个好了。妹夫英俊你漂亮，你们的孩子男孩英俊女孩漂亮。”她和夫婿都是中人之姿，他们的女儿只是小家碧玉，顶多是稍微好看。 “大嫂，那也要怀上呀。”肖文卿羞道，抱着襁褓，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婴儿的小脸。大概是感觉到自己被人抚摸了，女婴望着肖文卿，小嘴开始动起来。 “文卿，你和妹夫成亲快一个月了。赵大嫂低声问道，“你那个来了没有，是不是推迟了？” 肖文卿计算了一下时间，道：“迟了有九天了，不过这也不准，我有时候那个会不按时来。”她成亲后就渴望怀孕了。 “唔，那再等个十天吧，到时候有没有怀孕基本就能确定了。”赵大嫂道。她有婆婆照顾着，月事迟了十来天，婆婆就开始激动，说可能怀孕了，然后过些日子找大夫号脉，果然是怀孕了。 “嗯。”肖文卿点点头，道，“大嫂，我在来的路上去了一趟宝福楼，给你和孩子买了一两样东西，你收下吧。”说着，她让拿着礼物的绿萼上前，接过特地用红布包着的小布包慢慢打开。 赵大嫂立刻道：“文卿，你的礼物早就送到了，不要再破费了。”前些天肖文卿凌宇轩夫妻已经派人送了一份厚礼过来了。 “都是小物件，不算破费。”肖文卿笑呵呵道，“一只包金嵌红宝石的步摇，做工很是精美，而且不贵，我就买下送给大嫂你了。我给妞妞买了一对悬挂金花生铃铛的小手镯。妞妞小时候可以带着玩，等她长大了，还可以熔成一条金项链戴。” 她将一只包金的蝶恋花步摇递给赵大嫂，然后拿着那对婴儿用金手环在妞妞眼前慢慢摇晃，柔声问道：“妞妞，喜不喜欢？姑母送你的哦。” 还未满月的婴儿怎么可能回答她？只是金晃晃的物件刺激了她的眼睛，她本能地开始跟着金手环移动目光。 “她看得见呀！”肖文卿惊奇道。 “晚上她还会盯着蜡烛光看。”赵大嫂笑道，“娘说，光线太亮会刺激婴儿的眼睛，所以尽可能不让她直接看烛光。”她将肖文卿送到步摇小心地放在枕头边。她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下，佩戴发饰不方便。 “干娘懂得真多。”肖文卿感慨道。 “娘带大了明堂，早些年还专门替人家带孩子，很有经验。”赵大嫂道。 “嗯，我以前听娘提到过。”肖文卿羡慕道。有长辈照顾着，年轻人会少走很多弯路。她的面前没有年长者，分派到她院中的四个仆妇都是做粗活的。她有母亲，可惜相聚时间太短了；她有婆婆，可是身为丞相夫人的高贵婆婆从来没有指点她这些生活常识。 “文卿，你在女人事情方面有什么不懂的，等一下悄悄去问娘和许大嫂，她们都是过来人，懂得比我们多得多。”赵大嫂说道。 “哇~~哇——”抱在肖文卿手中的妞妞突然哭喊了起来。肖文卿顿时慌手慌脚了，急切地问道：“大嫂，她怎么了？” “刚刚喂过奶，她可能尿了，让我看看。”赵大嫂立刻道，朝肖文卿伸手。 肖文卿赶紧把襁褓递给赵大嫂。赵大嫂接过襁褓打开，伸手一摸孩子腿间，“果然是又尿了。文卿，你那一块尿布，呶，就在床脚头。” 肖文卿看到床脚头放着一大堆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尿布，赶紧起身拿过一块递给赵大嫂。赵大嫂熟练地抽掉尿湿了的尿布并用湿尿布干的部位把妞妞腿间擦干净，然后将脏尿布扔在之前的尿布一块儿，给女儿换上干净的尿布，最后重新把襁褓扎起来。 “婴儿吃奶，吃得多拉得多，一天有时候二十块尿布都不够用。娘有先见之明，很早就准备了一百块尿布。”赵大嫂一边换尿布一边说道。 “能吃能睡长得快。”肖文卿笑道。妞妞换上干净的尿布后就不哭了，眼睛开始闭起来，好像要睡了。 “妞妞很爱干净，只要尿布湿了就叫。”赵大嫂亲昵地搂着襁褓，慈爱地看着女儿，脸上满是温柔的笑容。 做了母亲，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呢。 肖文卿羡慕地望着，手掌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的腹部，也许这里面已经有个小宝宝了。 赵大嫂把襁褓放到床上时看到肖文卿的动作，忍不住笑了，道：“文卿，你去问问娘，女人吃什么东西有助于受孕和养胎吧。希望明年你能替妹夫生个大胖儿子。” 肖文卿顿时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不过她打算等一下去问干娘这个问题。 ☆、第86章 八十九食补过头 “文卿，水晶玛瑙绿萼，你们出来吃糖水荷包蛋。”赵大娘在西屋外面叫道。 肖文卿立刻道：“大嫂，我快躺下休息，我们出去了。”产妇生孩子身体大亏损，一定要坐月子把身体养回来。 “嗯，你以后有空就过来探望我们。”赵大嫂叮嘱道。丞相府门槛太高，她婆婆去过一次，报了身份门房也不让进，所以从此便不去了。这事婆婆还叮嘱她别说出去，免得让文卿为难。 肖文卿点点头，转身带着丫鬟们走出了西屋。 堂屋里，赵大娘已经将四碗糖水荷包蛋端来了，见她们出来便笑道：“来来来，你们全都坐下吃吧，我们这边没有太多规矩。” 肖文卿也道：“水晶玛瑙绿萼，你们也坐下吧。”虽然世人等级观念很严重，但她做过丫鬟，只会表面端起主人架子，内心还是把她们当妹妹看待。将来，她会把她们的死契变成活契，让她们堂堂正正嫁人。 水晶玛瑙绿萼相互望望，朝肖文卿福福身才依次坐下。白瓷大碗红糖水，每一只碗里都放了三只完整的雪白荷包蛋。这是京城一代的习俗，探望月子的人都会吃到。 “干娘，宇轩他们都有了？”肖文卿问道，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糖水。 “他们已经在外面吃了。”赵大娘道，坐到肖文卿身边。“许家媳妇今天有空，就过来帮我照顾你大嫂做月子。平日里，隔壁的大婶大娘也过来帮忙。”所以她一个人伺候得了媳妇做月子，照顾好小孙女。 “许大嫂一直都是热心肠的人。”肖文卿赞道。她很喜欢这种一家有事大家帮忙的邻里关系。 “文卿，你嫁入丞相府快满一个月了，过得习惯吗？”赵大娘问道。丞相府门槛太高了，她总担心文卿被欺负。 “文卿，你婆婆待你可好？”许大娘问道。她将洗干净的尿布晾起来后便进来，拉过一张凳子坐到肖文卿母子身边。 “婆婆待我还算好。”肖文卿咬了一个荷包蛋，道，“丞相府生活奢华，婆婆长年滋补品不断，我成亲后她叮嘱厨房也弄一份给我吃。” 许大嫂仔细端详肖文卿，道：“唔，你气色比以前更好了，皮肤白嫩得几乎要掐出水来。我听说贵妇人最喜欢吃银耳燕窝，你可吃？” “我早晚都吃银耳羹，有时候是银耳百合，有时候是银耳红枣，有时候是银耳燕窝。”肖文卿道，“宇轩说银耳是好东西，劝我多吃。” “银耳是滋阴补品，你大嫂怀孕的时候我给她熬了一些吃，这些天也做了几回。”赵大娘笑着点头道，“我还担心你婆婆嫌弃你出身低，会明里暗里冷落你呢。”银耳是很昂贵的滋补品，一匣子需要十几两银子，她虽然很想照顾好怀孕的儿媳妇，但也没有财力让儿媳妇整个孕期和月子期都吃上银耳。 “婆婆给了厨房几支三百年的老山人参，让厨房每晚切一小段煮汤给我喝。”肖文卿继续道。人参太补，她总觉得婆婆的好意过头了。 “人参，这可是昂贵的药材呀。”赵大娘惊讶道，“文卿，难道你身子有什么亏损了？”难道宇轩这个习武的健壮男子如狼似虎，文卿被他需索过度身子虚了？ “文卿，人参不能乱吃的。”在何府厨房帮佣过好些年的许大嫂解释道，“人参是药材，大多用来治病急救。我在何家后宅厨房几年，只知道何老夫人每隔一阵子喝一些参汤，紫嫣姨娘和何二夫人生产时用上了参汤，其他的时候，只有大夫偶尔会在开药方的时候配一点点人参。” “嗯，我知道了，以后不乱吃人参了。”肖文卿低下头道，心中疑惑重重。 赵大娘和许大嫂望望对方，眼中都有疑惑。赵大娘迟疑了一下，道：“文卿，你婆婆是丞相夫人，长年吃滋补品，必然比一般人懂得养身之道，她会给你乱补身子？” “文卿，你平日里还吃什么补品？”许大嫂问道，“我虽然没接触过多少补品，但何家厨房有个厨师专门给何家老爷夫人们做各种补汤。” 肖文卿道：“除了各种银耳羹，婆婆派人做的人参汤，还有婆婆送来她也在吃的食补品。” 银耳是富贵女人长年不断的滋阴补品，连孕妇产妇都能吃，自然是没有问题了。人参嘛…… 赵大娘叮嘱道：“虽然干娘不懂，但也知道人参是药材，你身子健康就别吃。” “我知道了，干娘。”肖文卿点着头道。 许大嫂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丞相夫人给儿媳妇大补有些可疑，便问道：“文卿，你平时一日三餐都吃什么？丞相府的菜可合乎你的口味？” 肖文卿知道许大嫂在厨房帮佣过好些年，对厨房里的事情懂得比自己多，便道：“许大嫂，我每日早晚都会喝一碗银耳羹。早膳大多是薏米粥，和……” “文卿，薏米粥健脾益胃，补肺清热，舒筋除痹，常吃可以延年益寿。何老夫人也经常吃薏米粥，可是我听说薏米虽然很营养，但孕妇不能吃，因为薏米吃多了容易滑胎。总之，我没有看到厨房往何大夫人和何二夫人那边送薏米粥。”许大嫂立刻打断肖文卿的话。 “啪！”肖文卿手中的白瓷汤匙陡然从手中掉下，落到地上。她每天都吃一碗半碗的薏米仁粥，估计是婆婆的厨娘春嫂一锅煮的。 孕妇吃薏米容易流产……人参，大补……螃蟹，性寒……婆婆……是有心还是无意？ 肖文卿的脸陡然变了色。 赵大娘顿时感觉事情很严重，赶紧问道：“文卿，你平日饮食还有什么？” 肖文卿紧抿着唇想了想，道：“黑木耳，百合，木瓜、青椒、猪肉、杏仁、青菜、鲫鱼、人参鸡……”她努力回忆，将自己自嫁入丞相府后经常吃的菜报出来。 “黑木耳养血驻颜祛病延年，可是活血化瘀，刚刚怀孕的孕妇不能吃；木瓜女人吃了丰胸，孕妇吃多了会流产；百合补气，但是孕妇同样不能多吃；杏仁祛痰止咳润肠美容，只是任何人都不能多吃，多吃会中毒。其他的我没有听说孕妇需要忌嘴的。”许大娘皱着眉头道，“你婆婆是不是嫌你出身太低，不配给她生孙子？”这也太愚蠢了吧？文卿是她儿子的正妻，只有文卿的孩子是嫡子嫡女。 肖文卿缓缓低下头，声音虚弱道：“我不知道。”这就是口蜜腹剑，这就是杀人不见血！何大夫人在紫嫣姨娘食物里偷偷放避子药，那手段和丞相夫人的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除了人参，其他的全是正常的菜，只是恰巧孕妇都不能多吃或者吃而已。 水晶玛瑙绿萼都低着头，惊悚自己刚才听到的。她们从来没有想过，害人居然可以用这种办法。 “文卿，这事情你要和宇轩好好说一下。”赵大娘严肃地说道，“女人无子可以被休弃，也许你婆婆想让你生不出孩子，然后逼宇轩休掉你。” 肖文卿嘴唇紧抿，柳眉紧蹙。婆婆不是想宇轩休掉她，而是暗中使用手段让宇轩断子绝孙！也许，如果不是自己改变命运嫁给宇轩又很巧地得到干娘和许大嫂的提醒，宇轩真的会被母亲弄得断子绝孙了。 “文卿，要不要我把宇轩叫进来，你和他到我屋里慢慢说去？”赵大娘问道。 “干娘，许大嫂，丞相府的事情有些复杂，我想，我还是回去和宇轩说。”肖文卿道，“今日我们过来是探望大嫂和妞妞的，不要让这种事情坏了你家的喜气。” “嗯，你要好好和宇轩说，免得让他误会你挑拨他们母子关系。”赵大娘认真叮嘱道。 “我知道的，干娘。”肖文卿道，不打算将宇轩母子淡薄的母子情说出来。 “唉，当初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情呢？”许大嫂摇着头道，“你若是和赵大哥有夫妻情缘，一直留在赵家，怎么也不会发生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何家后院经常议论夫人姨娘小姐们勾心斗角事情，她听着有趣，可真正落到自己身边人头上，她才感觉到其中的阴险邪恶。 “官宦人家就是这样，倒是平头百姓家，简简单单，没有什么可以争的。”肖文卿苦笑道，低头继续吃糖水荷包蛋，这是干娘的好意，也是探望月子的人的习俗，她要吃掉。 肖文卿和三个丫鬟都没有心思吃了，迅速吃完。丫鬟们抢先收拾碗筷，连着外面凌宇轩和三名侍卫的碗筷一并拿到井边去洗。凌宇轩敏锐地察觉三名丫鬟的神态不自然，疑惑地望望堂屋。可惜他是男子，今日特殊情况，他不便进去。 不一会儿，赵大娘许大嫂陪着肖文卿走出了堂屋。凌宇轩快步迎上前询问道，“文卿，大嫂情况可好，宝宝长得怎么样？”许大嫂晾晒尿布的时候说，外面有风，宝宝不方便抱出来给他看。 肖文卿很镇定地说道：“大嫂很好，已经睡下了。妞妞长得很结实，能吃能睡，现在也睡着了。” “文卿，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凌宇轩担心地问道。文卿很会克制自己，所以她遇到事情反而会很镇定。她此刻平静镇定，但脸色和丫鬟们一样都不太好，肯定和干娘大嫂还有许大嫂谈话时出了什么问题。 “宇轩，我们回去说。”肖文卿嘴角面前勾起一抹笑意，“今日我们是来探望大嫂和妞妞的。”别破坏这里的安宁和喜气了。 凌宇轩闻言点点头，问道：“我们这就回去？”天色好早，他原本打算带文卿去京城有名的醉仙楼用午膳，品尝大酒楼厨师手艺的，看情况，他们还是回去吧。 ☆、第87章 九十用心险恶 凌宇轩和肖文卿提前回府，正赶上府中用午膳。两个婆子去厨房给四少爷和四少夫人拎食盒，然后交给水晶玛瑙绿萼她们，让已经洗干净手的她们为主人们盛饭布菜。 黑木耳肉片青椒，鲫鱼汤（有黑木耳和笋片），百合炒杏仁、炒芹菜，酱香排骨，人参炖鸡。 水晶玛瑙绿萼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将菜和汤一盘盘地摆放在桌上。她们以前只觉得丞相府的厨师太死板，不太会翻花样地做菜给主人吃，现在看来，厨房的厨师是也许是受了某人指使，精心地做了一些没有毒，可是准备怀孕和已经怀孕的女人需要忌嘴的美味佳肴给夫人吃。 看着面前桌上经常，甚至天天吃到的菜，肖文卿冷冷地说道，“今日的菜里面又有黑木耳和百合了。”她每天的午膳晚膳，从来没有缺少过黑木耳，百合、杏仁、木瓜有时候是一起出现有时候是轮流出现。【晋-江原创】 “文卿，你不喜欢黑木耳和百合？”凌宇轩沉吟道，“你不喜欢就吩咐厨房别做。你是丞相府少夫人，向厨房点菜是你的权力。”黑木耳质软味鲜、滑而带爽，他倒是每次都会多吃几筷子。文卿现在的语气不善，难道这黑木耳和百合有问题？和她在干娘家时脸色突然不对有关系吗？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顿顿都吃，我真的吃腻了。”肖文卿望望身边，平静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水晶，玛瑙、绿萼，你们三个也站到外面去。”这三个丫鬟可以说是她的心腹了，至于这院中的其他人，她便会有所怀疑，尤其是婆婆在她和宇轩成亲前拨过来的那些丫鬟仆妇。 “是，夫人（小姐）。”原本站在正厅伺候凌宇轩和肖文卿的四名丫鬟仆妇立刻躬身退出，已经知情的水晶玛瑙绿萼最后退出，然后主动站在门前，不许其他人接近。 “文卿……”凌宇轩惊讶道，知道肖文卿有些不适合让下人听到的话和自己说。 肖文卿拿起筷子拨弄面前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宛如背书地说道：“黑木耳养血驻颜祛病延年，可是活血化瘀，刚刚怀孕的孕妇不能吃；百合补气，但是孕妇同样不能多吃；杏仁祛痰止咳润肠美容，只是任何人都不能多吃，多吃会中毒。薏米仁粥孕妇吃了容易滑胎，而我基本上每天早膳都要吃一到半碗；螃蟹性寒伤胃，蟹爪破包堕胎，前些日子婆婆却让丫鬟连续剥了一公一母两只螃蟹给我吃。” 当肖文卿说到刚刚怀孕的孕妇不能吃黑木耳，凌宇轩面露惊愕，在听说百合、杏仁、薏米对孕妇和胎儿的影响，脸色遽变；当肖文卿提到螃蟹，还被劝吃了两只，手指陡然用劲。“啪”的一声响，他手中的精美象牙筷齐齐断掉。 “宇轩，百善孝为先，她是你的母亲我的婆婆，我们不能和她撕破脸皮，就当不知道。”肖文卿冷静地说道，“我们就称吃腻了厨房厨师的手艺，要雇一个新厨师回来。”新厨师不一定非得厨艺好，但一定要懂得食物禁忌和相克道理。 凌宇轩俊脸阴沉，双目怒睁，仿佛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他搁在桌上的双手紧紧捏起拳头，眼眸中爆射煞气，周身仿佛笼罩着黑暗怒云中。 他太大意了，让母亲用食补的方式暗害自己的妻子和可能有的子嗣。 想着，凌宇轩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凌厉起来，嘴角勾起了狞笑。龙鳞卫，保护皇宫和皇上的侍卫，暗中替皇上排除异己，他短短三四年里被皇上委以重任，暗中掌管半数龙鳞卫队，除了因为受皇上宠信，也是做了不少让皇上很满意的任务。鲜血、尸体是他快速晋升的台阶！ “宇轩，我们发现得早，不会有事的。”肖文卿第一次看到他嘴角微微抽搐，双眼露出憎恨杀意，虽然心中害怕，但很勇敢地伸出双手合住他捏得紧紧的拳头柔声道，“我们已经知道她心怀恶意了，自然不会再被她蒙蔽。你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自己不合算。” 凌宇轩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厉道，“我知道了。”这一笔他会记着，就如以前那些笔一样。不管他的生母是谁，身份如何低下，他是凌家族谱上记载的嫡子，父亲苦心培养的继承人，京城凌家的下一任家主。父亲越来越老了，母亲的将来和身后事都会有他管…… 看着眼前的一桌菜，肖文卿道：“你吃这些应该没有问题，我吃些芹菜和排骨就行了。你马上派人尽快雇个厨师回来。”这两种菜应该没有问题。 她转脸对外面道：“来人，大人的筷子断了。” 站在三个丫鬟朝里面望望，面露怯意，相互递眼色，最后水晶进来，拿出来备用的象牙筷子。 “水晶，待会儿你去一下厨房，让厨房管事给我这边准备银筷。象牙筷太滑，还容易断。”凌宇轩冷冷地说道。白银可以测出大部分毒药来。 “是，大人。”水晶战战兢兢地说道。凌大人在夫人和她们面前一向温和儒雅，今天发怒了，整个人都变得森冷威严，让她看着害怕，两腿都有些哆嗦。 “文卿，刚才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凌宇轩反手抓住肖文卿的手，语气温柔地问道，眼中隐藏一丝担忧。他从来没有在肖文卿和家中女眷面前暴露自己那阴冷凶狠的一面。 “没有，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针对我。”肖文卿朝着凌宇轩微笑道，“不管你怎么样，你都是我夫。”人本来就是多面的，宇轩只是更多了几面罢了。他既然能从赵大哥那样的沉默寡言面冷心热变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那么再变得阴狠凶残森冷威严也不奇怪。 凌宇轩顿时心情大好，柔声对肖文卿道：“我们吃吧。”说着，他夹了一块酱香排骨放到肖文卿碗中。 母亲的好心食补太高明了，要不是文卿还和干娘许大嫂她们走动，身边没有有经验妇人提醒的文卿怕是直到流产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日，他“弄了”一小片厨房给文卿服用的老山参送给太医院的药师检查，那药师说这是正宗的野山参，服用此种山参男不遗精女不崩漏，生精壮阳、养颜美容，连皇上和宫妃都吃，所以他很放心，现在觉得还是需要再去问问服用量。 “宇轩，她是你的母亲，你万事要忍。”肖文卿劝道，夹了两片黑木耳放在凌宇轩的碗中。她早就发现宇轩喜欢吃这个了，所以她才没有特地吩咐厨房不要再上这个菜。 凌宇轩瞪着自己喜欢吃的黑木耳，然后夹到了桌子上，道：“我不吃了。” 肖文卿哑然失笑，道：“我不适合吃，你没有这个忌嘴呀，吃吧，免得母亲已经知道她的用意已经被我们识破，开始琢磨其他法子。” 凌宇轩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主动将筷子伸进了青椒肉片黑木耳那盘菜中。其实这菜他一直都偏爱吃的，只是现在想到黑木耳吃过量对孕妇不利，顿时没有什么胃口了。 ○○○ 哄着肖文卿回房午休，凌宇轩走出寝室来到院子，双手负后环视自己院中各处的仆人，厉声道：“丁伯，丁伯在哪儿？” 福寿院伺候凌宇轩的老仆人发现凌宇轩脸色严峻威仪，都知道他此刻心情极差，纷纷畏缩起身子。有人知道管事丁伯在哪儿，飞快地去传话。一会儿，丁伯一路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躬身作揖道：“大人，你找我？” 凌宇轩颔首，道：“我吃腻了府中厨师的手艺，你明日之前一定要给我寻个手艺好的厨师来，不论薪金，一定要懂得多，经验丰富。还有，我觉得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太少，你去找牙婆，给我挑八个十二至十六岁的小丫鬟来，签了死契的那种最好。我还需要雇两个生养过好几个孩子的壮年仆妇。这个，雇佣薪金可以比普通人家的仆妇高出一倍。”他决定尽快把他院子除水晶玛瑙绿萼之外的丫鬟仆妇换掉。 丁伯很惊讶凌宇轩的命令，不过立刻道：“是，大人。” 厨师什么的，他马上亲自去京城各大酒楼挖角。丞相府看中的厨师，酒楼东家敢不放人？做丞相府的厨师身份会比做酒楼的厨师身份高，而且工作清闲薪金多，酒楼里的厨师必然愿意。卖断终身的小丫鬟比较好买，有过生养好几个孩子经验的壮年仆妇……这个只能叮嘱牙婆四处寻找了。 等管事丁伯离开，凌宇轩望了望周围，大声叫道，“南飞。” 很快，一名黑衣佩剑侍卫从院子外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道：“大人。” 凌宇轩和大庆其他官员一样配备带刀侍卫，不过和其他官员不同的是，他的侍卫并非来自军队，而是丞相府自行培养的孤儿，然后弄个士兵身份来到凌宇轩身边担任合法侍卫的。虽然朝廷为了防止官员养私兵，允许四品以上的官员雇佣朝廷登记在册的侍卫保护自身，但实际上真正有权有势、被人揭发也不怕的官员还是会培养只忠心自己的死士，然后弄个士兵身份永远将之“雇佣”为自己的侍卫。 “南飞，到我跟前来。”凌宇轩吩咐道。 年轻的侍卫南飞立刻上前两步，微微躬身地站在凌宇轩面前。凌宇轩低头低声吩咐了他几句。他便道：“是，大人。”说完，他便快速退下。 又见到这个叫南飞的侍卫了。 站在寝室窗户边的水晶望着那道颀长精瘦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好奇。她记得以前在翰林府的时候，刘大人的四个侍卫很少进后宅，没想到在丞相府，凌大人的侍卫经常跟在他身后进入后宅。这是文官和武官的区别吗？武官的侍卫是不是比文官的侍卫厉害？三品官员的侍卫是不是比四品官员的侍卫厉害？ ☆、第88章 九十一食补猫腻 晚膳，肖文卿望望面前的六菜三汤，微微惊愕地问道：“宇轩，你点怎么多菜我们两个吃不完的。”她不意外凌宇轩会点菜，只是点菜点得未免多了些。他们就两人用膳呀。 “这是新厨师做的几样菜。”凌宇轩很淡定地说道，“我们尝尝，如果觉得好，就用他们。”丁伯做事很迅速，下午出去跑了一趟，傍晚就带回来三个厨师。那三个厨师都愿进丞相府，于是他们开始比试厨艺。如果他们的厨艺各有千秋，他不介意雇佣他们三个，然后慢慢把母亲用的厨师替换掉。 “宇轩，你的办事速度如雷霆般迅猛，难怪会被皇上重用。”肖文卿恍然大悟，马上夸赞他。果断迅速，大丈夫呀！ 凌宇轩笑笑，殷勤地夹了一个鱼丸放到肖文卿的碗中。他让丁伯暗中叮嘱那三个厨师，他们必须考虑孕妇的忌嘴。 “文卿，我让丁伯出去买丫鬟仆妇了，等她们到了你就安排她们做事，慢慢把母亲放到这院子的仆妇们晾到一边去。”凌宇轩叮嘱道。 “我知道了。”肖文卿颔首。等新仆人做上手，宇轩便回找机会将那批老仆人打发去别处。她虽然没有兴趣染指婆婆的管家权力，但要保证在她在福寿院中的绝对掌控，免得她这边的事情婆婆那边全知晓。 六菜三汤，三个厨师都做了自己最拿手的两菜一汤，就如丁伯想到的，丞相府厨师事少钱多提供住宿，有家眷的甚至允许把婆娘带进府来做厨房帮佣，没有哪一个厨师不想进来。肖文卿和凌宇轩觉得他们厨艺精湛，难以取舍，连吃剩菜的水晶她们几个丫鬟也说，每一盘菜都色香味俱全。 散步消食回来之后，凌宇轩对丁伯道：“丁伯，这三个厨师都留下，专门负责我福寿院上下的膳食。他们的月钱有我这边出，不走丞相府的账目。”膳食入口要处处小心，他必须有专门伺候、并忠心他和文卿的厨师。 “是。”丁伯拱手道。 “你吩咐厨房，以后夫人吃的补品就不用春嫂做了，让我雇的厨师单独做。”有些惊弓之鸟的凌宇轩说道。他隐隐记得厨房的春嫂是母亲派人找来的，擅长做药膳，府中众多主子日常吃的滋补品都是她做的。 “是，四公子”丁伯道。他是府中的老人，知道老夫人和四公子之间淡漠的母子关系，此刻四公子突然大肆买丫鬟仆妇，特地雇佣新厨师，分明是为了保护夫人，同时将老夫人对福寿院的影响降到最小。 肖文卿穿着月白色的寝衣长裙坐在梳妆台前，玛瑙站在她的身后梳理光可鉴人的黑绸长发。 绿萼端来有盖的白瓷碗和有盖的小茶碗进来，道：“小姐，厨房送来的银耳红枣羹和人参汤。” 肖文卿还没有说话，凌宇轩从外面走进来，冷漠道：“倒掉。”从明早开始，会有新厨师单独做羹汤送过来。 “宇轩，我大嫂怀孕的时候也吃银耳羹呢。”肖文卿道。听干娘的和许大嫂的语气，银耳是很昂贵的滋补品。 “还是倒掉。”凌宇轩走到肖文卿身边道，“我不希望你吃出问题来。”厨房都是母亲的人，天知道送到文卿这边的银耳红枣羹里是不是掺了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宇轩，你有些草木皆兵了。”肖文卿哑然失笑，然后道，“绿萼，我今晚就不吃了，你如果不想倒掉就吃掉吧。人参汤还是你们三个分掉。”就算银耳羹真有对怀孕或者孕妇不利的东西，里面也掺杂得不多，而且绿萼还是姑娘家，吃了不会出问题。 “是，小姐。”绿萼很高兴地说道，将那碗银耳红枣羹和人参汤端了下去。这些都是贵人吃的滋补品，她在肖夫人院中伺候时也没有看到肖夫人经常吃。 出去倒水的水晶进来，向凌宇轩禀报道：“大人，南飞侍卫求见。她出去倒夫人的洗浴用水，就看到南飞侍卫走进院子，请她去夫人房中把大人叫出去。 凌宇轩闻言，朝着肖文卿点了一下头，走出寝室来到堂屋。 “大人。”南飞朝凌宇轩行礼。 “太医院的医师药师们如何说？”凌宇轩问道。他午后派南飞出去帮他了解一些事情。 南飞回答道：“太医院的太医药师都说，人参主治劳伤虚损，妇女崩漏、小儿慢惊，人若长久服用或者过量服用会造成气盛阴耗，阴虚火旺；孕妇如果吃多了人参，会扰动胎儿，致流血死胎。” 凌宇轩听着，面容严峻，内心阴云剧烈翻腾。 “卑职暗中跟着春嫂，在僻静的地方拦住她问夫人膳食问题。她说老夫人这个月几乎天天点名要喝薏米仁粥，而且每天早上都要送一份给四少夫人；老夫人给了她很有年份的上品野山参，要求每晚煮一碗人参汤送给四少夫人补身子。”南飞道。 凌宇轩重重地哼了一声，俊颜冷如冰霜，深邃的双眸凝聚阴郁暴怒之气。 “春嫂说，薏米性寒，利水渗湿、健脾补肺，虽然老少皆宜，但孕妇慎吃。她猜到了老夫人的用意，只是她只是一个下人，不敢乱说话。” 南飞继续道，“厨房最近的菜单都是老夫人点的，她看到有些孕妇忌嘴的原料反复出现。由于府中主人和大小管事都吃，除了她心中有所怀疑，做菜的厨师也没有注意。”他威吓过春嫂，相信春嫂不敢多事地把她被他拦下问话的事情说出去。 除了人参和薏米粥，母亲没有落下其他把柄。母亲可以说她只知道薏米粥的好处不知道坏处，甚至直接把责任推给煮粥的春嫂。而人参……别人只会觉得，婆婆太爱护媳妇，舍得让媳妇吃那么昂贵的老山参 凌宇轩寒着脸，挥手让南飞出去。母亲用心太险恶，可是他身为人子，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能和她翻脸，而且就算翻脸，为了丞相府的颜面，这事情也不能传出去。 眼下，他只用把自己居住的福寿院清查干净，将所有可能为母亲传递消息的仆人踢出去，保证文卿和他可能的孩子在丞相府的安全了。 忍耐！ 凌宇轩这样告诉自己。百善孝为先，自古“孝”字压死人，他必须忍耐，不能让自己家族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也不能让文卿因为他背负不孝媳妇的名声。 第三日傍晚，凌宇轩告诉肖文卿，春嫂突然辞职，说要回老家给媳妇带孙子，现在主人们的滋补品暂时有厨房里的厨师们负责做。 “春嫂怎么突然走了？”肖文卿道，“是她自己要走的吗？”婆婆管理着丞相府后宅，貌似后宅主子们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知道。厨房突然多出三个厨师，原来的厨师不可能不担心自己被抢夺饭碗，厨房的管事也不会不向丞相夫人禀报。春嫂只是奉命做各种滋补品而已，需要畏罪潜逃吗？ “不确定。也许是母亲不放心用她了，让她走；也许她担心内宅争斗波及到她，逃了。”凌宇轩很淡定地说道，这是丞相府的家务事，而且也没有出现严重后果，他就不派人监控那个春嫂了。 “唔。”肖文卿颔首道，“她专门替主人做食补，懂得食补禁忌，你突然雇了三个厨师，还不再需要她替我做补汤，她心里肯定明白原因。” 春嫂远离是非之地也好。她如果继续留在丞相府，说不定会成为丞相夫人的替罪羊。宇轩是丞相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又是皇上重用的武官，行事肯定不全是她看到的光风霁月。如果她因为食补问题出事，他无法公开责问母亲，也许会严惩春嫂这小小厨娘。 ○○○ 外命妇，朝臣受封的妻母也，身份非同寻常。皇室的凶礼、吉礼、嘉礼，五品以上的外命妇都需要参加，每月初一十五的朝谒皇太后皇后更是常礼。 九月二十六日，天阴沉沉的，肖文卿给丞相夫人请安，谈话时丞相夫人说肖文卿受封三品淑人快一个月了，从十月初一开始要履行外命妇的责任——进宫朝谒。 “文卿，外命妇如果在皇宫里失了礼，轻则丢脸，重则连累夫婿儿子。”丞相夫人严肃道，“我现在讲解外命妇进宫觐见皇后、遇到各品级宫妃的宫廷礼仪，你要牢记，不能做错一步。”说完，她开始认真讲解，并由曹姨搀扶着亲自做示范。这是大事，她不敢有半点马虎。 肖文卿知道命妇朝谒的重要性，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用心记住婆婆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然后在婆婆面前反复练习行走、转身、下跪、磕头，起身，行走……福身……起身，让自己的礼仪尽可能正确标准。 “文卿，你回去后别忘了练习，四日之内，你务必把我教给你的宫廷礼仪练得不出半点差错，做到即使分神，身子也要娴熟行礼的地步。九月三十，你戴上翟冠穿上命妇朝服对着我做全套礼仪。如果你礼仪不好，我只能奏请皇后娘娘，暂缓你的朝谒。” 丞相夫人严厉叮嘱道。要不是丞相府已经有两位朝廷命妇，可以教导新媳妇皇宫礼仪，皇宫甚至会派尚仪局的女官过来传授，等新封的诰命夫人熟练掌握宫廷礼仪才允许进宫觐见皇后娘娘。 “是，婆婆。”肖文卿恭谨地说道，连续二三十次的下跪磕头起身，她感觉腰有些酸，腹部隐隐往下坠。看来，自从她不做丫鬟，身子被娇惯得不习惯给人下跪了。 ☆、第89章 九十二身子不适 午后，天开始淅沥沥地下雨。秋风吹，福寿院的芭蕉被雨水打得沙沙响，屋檐下流淌的雨水如珍珠水帘，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肖文卿梳妆后走到窗前望向外面。天空阴沉沉的，雨势比她午睡前还大了一些。 这是肖文卿嫁到丞相府后的第三场秋雨。因为青阳道观青河道长的一句“秋风秋雨断香魂”，肖文卿和凌宇轩对刮风下雨天很紧张。前两次都很巧，凌宇轩留在家中陪肖文卿了，这一次，凌宇轩此刻还在宫中。 这应该是今年秋季京城的最后一场雨了。再过三天便是冬季十月，她那秋风秋雨断香魂的命运便被凌宇轩的强盛贵气改变了。 呆呆地望了一会儿蒙蒙秋雨，肖文卿让丫鬟给自己换了一件袖口和大袖命妇服衣袖口差不多宽的外衣，命人在堂屋中央摆放一张太师椅。 走到堂屋门口，肖文卿端正身子深吸一口气，双手交握在胸前款款行步，走到蒲团前面站立，朝着太师椅深深躬身，然后缓缓跪下，心中默念：臣妾肖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默念完，她身子伏下双手覆地叩首，然后直起身子，眼观鼻口观心，然后心中念道：臣妾叩谢娘娘。她再次叩首，然后缓缓起身。 “水晶玛瑙绿萼，我做得怎么样？”肖文卿询问也看过丞相夫人亲身示范的三个丫鬟。 “夫人做得很优雅，就是还不够自然。”水晶道。丞相夫人虽然老了，但宫廷礼仪自然流畅。 “奴婢没有看出有什么瑕疵。”玛瑙道。在她看来，夫人学什么都快，礼仪做到丞相夫人那样要不了两天。 “小姐，做得很标准了。”绿萼羡慕地说道。诰命夫人呀，可以进宫觐见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我需要做到行宫廷礼如行云流水才行。”肖文卿道，走到堂屋门前，重新开始行走、站立、下跪，叩头，起身，希望做到婆婆说的，即使脑子分神，身体行礼也要做到绝不出错。 反复做了几次，她停下来坐到一边休息。休息一会儿，喝两口水，她再开始练习。练习了半个时辰，她自我感觉已经达到了婆婆的要求，便道，“我练得腰都酸了，先躺一躺。”可能是上午在婆婆那边练得狠了，她现在腰酸背痛很明显，腹部不太舒服。她月事已经过了十一天，也许她真的怀孕了，所以一定要保重身子。 听她说要躺下休息，三个丫鬟马上把堂屋边上的美人榻整理好，扶着肖文卿躺下，在她身上搭一条细软的薄毯。 什么时候找大夫号脉呢？ 肖文卿想着，决定等下个月进宫朝谒过皇后娘娘后禀明婆婆，再请大夫到后宅给她号脉。后宅不许外男进入，她记得她还在何郎中后宅时，何大夫人给她找大夫看脸伤还要向何老夫人请示一下表示尊重婆婆何老夫人。 “外面什么时辰了？”肖文卿靠着柔软的靠垫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问道。 “小姐，现在申时还没有到。”坐在门边打络子的绿萼望望外面的天色道，“外面的风和雨越来越大，不知道姑爷在回府的时候会不会淋到雨。“姑爷是武官，出行基本是骑马。 “水晶，玛瑙，你们把蜡烛点上吧，屋里太黑了。”肖文卿道，外面风雨越来越大，屋里越来越黑，她的心逐渐揪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阴郁快速笼上心头，同时，她感觉肚子越来越不舒服了。 “是，夫人。”也坐在房中做女红的水晶玛瑙立刻将手中的活放下起身，去取蜡烛和火折子。 秋风、秋雨、断香魂……高高挺起的肚子，剧痛一波强过一波，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孩子……去母留子…… 对了，九月二十六日。预知梦中的九月二十六日，京城从下午开始刮风下雨。鸿胪寺右少卿何俊华的妾室肖姨娘阵痛很久，在傍晚差不多酉时的时候生下一个儿子，然后儿子被夺走，“她”被何大夫人的奶娘泼了一大盆冷水，最后在黑暗和寒冷中孤寂地死去。 噩梦到九月二十六结束，梦中的她死了。现实中的九月二十六日，下午开始刮风下雨，现在风和雨都不小，秋风从门外吹来，让她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肖文卿脸色越来越白，忍不住伸手覆住她微微作痛的肚子。这会不会是心理作用？因为预知噩梦是她的恐惧，她一直牢记在心，所以到了这最后一天，她自己都没有想起，身子就开始出现类似的反应了。 水晶和玛瑙在屋里点了三支蜡烛，驱赶走屋里的阴暗。 沉思了一会儿，肖文卿毅然道：“水晶，你去外面叫个仆妇，让她马上冒雨去前院给我传话，请个擅长妇科的大夫来。”不管怎么样，如果她腹中已经有孩子，她就要想法子保住。 “夫人，外面的雨下得不小。”水晶惊讶道。夫人一向体恤下人。 “水晶，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肖文卿顿了顿，道，“你们三个是知道的，我月事迟了十一天。如果没有怀孕，就需要大夫帮我调理身子。”调理月事不顺…… “夫人，你肚子不舒服，你怎么不早说？”水晶吃惊地问道，匆忙走出去，沿着屋子回廊走到隔壁厢房，叫道，“来人，夫人有事吩咐。”这刮风下雨的，下人们都躲进屋子了。 因为下雨便坐在屋子里偷闲的几个丫鬟仆妇面面相觑，拖拖拉拉地走过来，问道：“水晶姑娘，夫人有什么事情吩咐？”这下雨天的，没有人愿意出去做事，可是夫人派身边一等丫鬟过来吩咐，她们不能不做。 水晶望望着屋里的两名丫鬟一个仆妇，便道：“刘二婶子，夫人身子不舒服，你马上去前院找人出去请大夫。”后宅的女人一般不了解外面的情况，除非是个人事情，否则都是后宅传话给前院，让前院的管事派家丁出去办事。 被点名的中年媳妇皱皱眉头，道：“水晶姑娘，外面下着大雨，前院的家丁可能不乐意跑腿。要不，等雨停了吧。”打雨伞，穿高齿木屐，可还是会弄湿鞋子和裙角的。 水晶立刻斥责道：“夫人的事情，做下人的也敢乐意不乐意？”这刘二家的媳妇肯定是自己不愿雨天跑腿了。 刘二家的媳妇被水晶一呵斥，无奈只好道，“我这就去。”说着，她走出屋子，套上高齿木屐，拿起门边摆放的油布伞。 “刘二婶子，这事很急，你叫前院的快点找大夫，不得拖延。”水晶高声叮嘱道。 刘二家的媳妇赶紧道：“我知道了。”她不敢迟疑，踩着高齿木屐“啪啪啪”地迅速走入雨中。 水晶想了想，道：“香藕，你马上去厨房要一碗生姜红糖水。”生姜红糖水驱寒，夫人和她们几个月事前后都会喝个几碗。 小丫鬟香藕望望外面的雨，只好道：“水晶姐，我马上找伞去厨房。”四公子非常宝贝四少夫人，四少夫人要是有什么事情，她们这群伺候的丫鬟仆妇少不得要被责罚。 水晶吩咐完，快步返回堂屋里，急切问道：“夫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夫人身后的靠垫已经拿掉了，正平躺在美人榻上。玛瑙和绿萼站在她身边，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肖文卿皱着眉头，低声问道：“吩咐下去了？”她肚子下坠感越来越强，痛感也越来越明显，就好像她十四岁那年刚来月事的那几回。她当时身边的几位年长媳妇说，这是女人常见的小毛病，等身子长好了，或者以后成亲生孩子月子做好了，这小毛病就自然消失了。 “嗯，我让刘二家的媳妇去前院传话了，顺便还让香藕去厨房端生姜红糖水了。”水晶道。 “嗯。”肖文卿闭上眼，忧心地等待着。丞相府很大，下人前后传话，前院家丁再出去请大夫，这一来二去怕要一个时辰。 水晶玛瑙绿萼不敢惊扰肖文卿，悄悄搬来一张绣屏将美人榻挡住，然后再在周围焦急地等待着。 “嗯……”肖文卿陡然皱起眉头呻-吟了一声。 “夫人（小姐）。”水晶玛瑙绿萼紧张地叫道。 肖文卿皱着眉头道：“情况有些不对。”她犹豫了良久，道：“玛瑙，你马上亲自去桃香院找三夫人，说我身子不适……”她顿了顿，道：“我月事迟了十一天，现在突然腹痛，不知道是月事不顺还是小产，请她过来探望我。”三嫂生过两个孩子，在大夫赶不过来的时候，她也许可以教导她如何保胎。 小产？ 三个丫鬟顿时吓得哆嗦起来。玛瑙不敢迟疑，道：“我马上去。”说完，她冲出了屋子，找到一把油布伞就往外跑。 “夫人，我们怎么办？”水晶和绿萼六神无主地问道，一脸惊慌。 肖文卿深吸一口气，道：“水晶，你去外面看看，找个腿快地帮我给大人传话，请他早点回府。”此刻，她极度希望宇轩陪在自己身边，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贵气”，而是他是她的夫婿，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的心灵支柱。 “是，我这去找找。”水晶急急匆匆地说道，转身往外跑，对着院子大吼，“来人。丁伯，福安、福宁……” 看到被她喊到没被她喊到的人从院子不同的屋子里跑出来，水晶突然想到，这些人都是后宅的，出去也不能直接找凌大人，便试探地问道：“侍卫，有侍卫在不？”自从得知老夫人对夫人心怀恶意，凌大人便每日留下一个侍卫守在福寿院。 “你有事？”一名年轻的黑衣侍卫突然从福寿院院门口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快步走出来。 水晶一看到他，立刻拎起裙摆冒雨跑到他面前，急切道：“南大人，夫人突然身子非常不适，请你马上把大人叫回来。”现在雨势不小，她头上脸上顿时全是雨水，身上的衣服也开始湿了。 今日轮到留在福寿院的南飞怔了怔，道，“你吩咐我一声就行，不必特地跑过来。”说着，他快速返回屋子，取出一只斗笠戴上就冲出福寿院直奔前院马厩。 ☆、第90章 九十三小产之危 看南飞如离线之箭般消失在昏暗的雨中，水晶这才跑到屋檐下长廊中，沿着长廊绕回堂屋。在经过丫鬟仆妇面前时，她停下来吩咐道：“你们马上去厨房打些热水来备用。”夫人也许用得上。 丫鬟仆妇们虽然因为天气都不想走动，但也发现夫人可能真的身子不适，便只能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回到堂屋，水晶急切地跑过去问道：“夫人，你怎么样了？”她还能做什么呢？要是夫人院中有一两个年长且有过生育仆妇就好了，她们多多少少懂得妇人生育的事情。 “我肚子越来越痛了。”肖文卿十指紧白地抓住薄毯，蹙着眉头道，“这绝对不是月事要来的正常前兆反应。”她之前不慎吃了很多不利于怀孕的食物，就算她新婚之夜便怀上孩子，孩子也因为那些孕妇需要忌嘴的食物而流掉。 绿萝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眼巴巴地望着水晶问道：“水晶姐姐，我们怎么办？”她们三个当中，水晶年纪最大，平日里也最得小姐的心。 水晶其实现在也没有主张，因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绿萼，你回寝室，替我拿月事布和亵裤来，我可能需要。”肖文卿沉着冷静地说道。保胎的方式之一就是静躺修养，所以她现在不能乱移动身子，只能静躺着等别人来帮她。 “是，小姐，奴婢马上去。”绿萼忙不迭地跑开。 水晶跪在肖文卿躺着的美人榻边，努力安慰她道：“夫人，你要坚持住。三夫人马上会赶过来，大夫也回来，南飞侍卫已经骑快马去请大人了。” “嗯。”肖文卿望望水晶，柳眉紧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是有了孩子，她一定要保住它。孩子啊，爹娘一直都在期盼你的到来，你一定要坚持住。 良久，外面传来玛瑙和三夫人急切的声音。度日如年的肖文卿听了顿时精神一震。 “四弟妹，你现在怎么样了？”崔氏快步走进来，绕到绣屏后面便急切询问。她来得急，声音有些气喘，由于外面的雨，她半边身子都有些湿了。 “水晶，请三夫人坐。”肖文卿压抑着激动，道，“三嫂，我有急事，心里不安，请你过来看看我。” 崔氏俯身看看肖文卿的脸色，道，“玛瑙都和我说了。你现在脸色很不对劲。不管有没有身子，你先吃一颗保胎药再说。玛瑙，你去端一杯温水来。”说着，她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丝帕打开，露出里面两颗黑褐色小指腹大小的药丸来。 “三嫂，你怎么会有现成的保胎药？”肖文卿惊喜地问道。这是雪中送炭呀，她找三嫂果然是找对人了。 “我那边的赵姨娘怀孕快三个月了，她这一胎坐得不是很牢，一直在吃药保胎。她嘴巴刁吃不得苦药，所以大夫特地给她配了保胎药丸。我听了玛瑙的话，就问赵姨娘要了两颗来救急。”崔氏道。因为要方便男人左拥右抱，姨娘住的院子都会在正妻院子附近，她派人去赵姨娘那边很快就拿来了保胎药。 水晶端了一杯水，绿萼赶紧走到肖文卿身后一侧，帮着肖文卿半撑起身子。崔氏将保胎药递到肖文卿嘴边，肖文卿借着温水服下保胎药，然后再慢慢躺回去。 “希望你没事。”崔氏问道，“你月事迟了十一天了，你应该注意呀。” 肖文卿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三嫂哪里知道，她被婆婆暗算了呢？婆婆一开始就表现得接受她这个媳妇，甚至还比较喜欢，谁料到她老人家其实包藏祸心要害儿子的子嗣呢？利用无毒的食物，利用滋补品，除了可能怀孕的她，谁还能中招？ 哦，对了，三嫂那边的赵姨娘！ 肖文卿立刻闻道：“三嫂，你那边的赵姨娘生过孩子吗？以前怀胎情况怎么样？” “生过。景渊就是她生的。”崔氏道，“她怀景渊的时候好像二十一岁，除了正常的害喜孕吐一直都很顺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正妻维系夫家和娘家，合格的正妻要宽宏大度，包容夫婿的小妾和儿女，所以她基本没有对妾室们做过什么，也没有太冷落妾生的孩子。 “三嫂，赵姨娘怀孕快三个月了，她前两个月身子还好吧？”肖文卿急切地问道。赵姨娘会不会和她一样，吃了厨房送的菜？ 崔氏想了想，道：“她又不住在我院中，我不太了解。不过半个月前，她突然请我给她找大夫，说月事迟了一个半月，现在肚子不舒服。大夫看了，说有小产迹象，开药保胎，让她躺在床上静养。”赵姨娘这人也真是，她年轻时都不在意妾室们生孩子，对她们的孩子也有照顾，她何必要到出现小产迹象才说怀孕了？ 是巧合还是因为婆婆给厨房定的菜单，怀孕两个月的赵姨娘被波及了？ 肖文卿觉得赵姨娘更多的是被婆婆扫了风尾。恰巧，这也证明，婆婆的阴谋是成功的，别人真的能通过正常饮食让孕妇小产滑胎。 “文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下面见红没？”崔氏关切地问道。 “见红？”肖文卿想了想，道，“我现在就是肚子越来越痛，好像月事来之前的那种坠痛感。我没感觉下面湿，估计没有见红。” “四弟妹，我不放心，你让我瞧瞧可好？”崔氏道。 肖文卿也顾不得害羞不害羞了，轻轻点头。 崔氏看看身边围绕的丫鬟们，立刻道，“你们都退出屏风，水晶，你给我掌灯。” “是。”肖文卿的丫鬟和崔氏带来的两个贴身丫鬟立刻应声，快速退出屏风。水晶将放在一边的烛火取过来，站在美人榻的尾端。 “光线不够亮。水晶，把灯罩拿掉。”崔氏吩咐道，伸手轻轻掀掉薄毯，解掉肖文卿的系裙腰带，抽掉亵裤抽绳，从腿部向下脱下亵裤，低头检查。 这一看，她轻抽一口气，低声道：“文卿，已经有一些血出来了，不多。”如果不是月事延期就是小产征兆。 “三嫂，怎么办，你一定要帮帮我。”肖文卿急切道，“我有预感，我真的怀孕了。” “你别激动。情绪激动会增大小产几率。”崔氏赶紧安慰道，“你静静躺着，等保胎药起作用，等大夫赶来。”文卿很聪明，出现小产征兆就马上平躺下保胎，没有乱移动身子，还随即派人冒雨出去找大夫。 肖文卿凝望着崔氏，双眼中溢出晶莹的泪水。她的不慎和无知，可能让她和宇轩的第一个孩子保不住了。 “玛瑙，绿萼，你们给四夫人取些干净的白布巾来。”崔氏转脸对外面吩咐道。如果真小产，等一下文卿会大量出血，现在需要在她下面垫干净的布巾。 站在外面的绿萼说声“是”后马上去寝室取白布巾。 这会儿，厨房熬制的红糖生姜水也送来了，崔氏便坐在肖文卿身边一点点喂她喝。“你别太紧张。”崔氏安慰道，“赵姨娘现在也在保胎，她不是好好的吗？我怀景海的时候，也见红过，差点流掉，现在景海还不是健健康康的？” 肖文卿咬咬下唇，问道：“三嫂，你每日早膳都吃些什么？” 崔氏微微一愣，道：“早起漱口之后吃一碗银耳羹，洗漱之后开始喝粥，吃厨房现做的蒸糕包子什么的。” 肖文卿又问道：“是养生粥还是平常的白粥？” 崔氏道：“是养生粥，厨房每次都会煮一大锅，各个院子都会送到。我今早还喝了五豆粥。” 肖文卿再问道：“三嫂，除了五豆粥，你还喝什么养生粥？”她肚子开始绞痛了…… 崔氏心中生疑，回答道：“赤豆粥、乌米粥、薏米粥，花生红枣粥，基本是这几种，偶尔厨房会翻花样。” “三嫂，我自从嫁入丞相府，每日早膳基本都是薏米粥，偶尔才吃到赤豆粥，花生红枣粥。”肖文卿虚弱地说道，双手按住腹部，一颗泪水从眼角滚落。 薏米粥…… 崔氏顿时一愣，随即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她不敢置信道：“这不太可能吧？” “厨房送什么我吃什么。”肖文卿惨然说道。 崔氏轻叹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怜悯地望着肖文卿。婆婆为什么要这样对小儿媳妇？ 屋里的人大气不敢透，都焦急地等待大夫前来。 突然感到一股热液从小腹汩汩流出，和月事期间流血量大的那种感觉相似，腹痛的肖文卿颤声道：“三嫂，我……出血了。”说着，她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崔氏赶紧掀开肖文卿的长裙查看她腿间，就看到了鲜红淋漓的血液从她体内流出来，迅速将她身下的长裙浸湿。 这样的出血量…… 崔氏赶紧道：“快点给我干净的布巾。” 绿萼赶紧将手中折叠整齐的雪白布巾递给崔氏。崔氏麻利地又折叠了两下才垫在肖文卿的臀部，然后拉下长裙和薄被，安慰道：“也许只是月事晚了十一天，你别想太多了。你和四弟都很年轻，怀孕的机会有的是。” “三嫂，你说的对。”脸色苍白的肖文卿说道，眼中泪水盈盈。腹部疼痛一波接着一波，她清晰地感受到热液一股股从自己体内流出来，孩子啊，她的孩子，因为她的不谨慎和无知，没有了。 唉…… 崔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薏米性寒，富贵人家的姑娘出嫁后，身边的奶娘或者年长者就会提醒。孕妇偶尔不慎吃了一两回薏米也不是一定会滑胎小产，可要是每天都吃，那胎儿就难保了。 “嗯……”又有一大股热液从体内流出，肖文卿忍不住低泣了起来。她的孩子，流掉了。 ☆、第91章 九十四血崩之险（加更） 因为出血量逐渐变大，崔氏卷起衣袖给肖文卿更换身下濡湿的血布巾，用温热的湿毛巾给肖文卿擦洗腿间血污，同时紧急派人取一支上等人参来，切下三四片薄片让肖文卿含在嘴里，还派人泡红糖水。 肖文卿一声不吭地咬牙着痛，只有脸色越来越苍白，鬓角被不断流淌的泪水浸湿。 外面一阵嘈杂，里面的人听到仆人们纷纷叫道，四公子回来。 “大夫到了没有？夫人怎么样了？”凌宇轩严厉急切的声音在雨中格外清晰。 宇轩回来了！ 肖文卿立刻转脸望向绣屏。 “文卿，你怎么样了？”衣服湿透的凌宇轩紧张地问道，要进入绣屏内。南飞快马进宫给他传话，说夫人身子不适，身边丫鬟都急得哭了。能让丫鬟都急到哭，说明文卿出大事了，所以他马上向上司说一声、和副手叮嘱了一番，匆匆出宫，快马加鞭往府中赶。 “大人（四公子，姑爷），你们不能进去。” 站在绣屏外的丫鬟们纷纷伸手阻拦。女人见红不吉利，而且这还是女人的事情，男人不可以撞到的。 “宇轩，我还好。”肖文卿暗哑着嗓音道，“是我大惊小怪了，我月事迟了好些天，今日突然来了。”她月事没来的事情凌宇轩最清楚不过了，他都说她怀孕了，所以近些天虽然也有房事，但他动作非常温柔，而且只做一回。他和她一样期待孩子的降临，没想到她没能保住孩子。宇轩，对不起…… 知道肖文卿想安他的心，凌宇轩径自问里面的崔氏，“三嫂，文卿情况怎么样？”他进入院子之后，院中的仆妇就告诉他三夫人过来探望四夫人了。 崔氏犹豫了一下，道：“四弟，文卿的出血量有些大，我很害怕。你必须快些把大夫找来给她止血。”文卿小产，血流得很多，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减小趋势，她害怕这是最致孕妇死亡的血崩。 “这院中人去找大夫去了多久了？”凌宇轩心急如焚地问道。秋风，秋雨，难道指的就是今天？断香魂，文卿今日会……不，他现在就在她身边，他的贵气一定能帮她熬过这生死关的！ 在里面伺候的水晶和绿萼面面相觑，水晶犹犹豫豫道：“好像很久了。夫人感觉肚子不舒服，让我派人去前院传话找人请大夫的时候大概刚到申时。” 现在差不多快酉时了！ 凌宇轩愤怒道：“快大半个时辰了，大夫怎么还没有请到？”他立刻安慰肖文卿道：“文卿，你忍一忍，我在半道上就吩咐南飞，给我找个大夫来，他们说不定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他当时就考虑到下雨天，大夫未必愿意出诊，而且仆人雨天出门速度慢，让南飞骑马去药堂“请”大夫。 “嗯……”肖文卿低声道，“宇轩，你别为我担心了。”宇轩会伤心，然后愤怒，对母亲愤怒。 “绿萼，再拿一块干净布巾来。”崔氏检查了一下肖文卿腿间情况后，很是惊慌地吩咐道。三块大的干布巾已经被血弄得湿漉漉的，文卿到底流了多少血？她会不会真的血崩了？千万不要！ 绿萼颤抖着手将预备的第四块布巾递给崔氏。崔氏吩咐肖文卿小心地抬起臀部，然后快速将满是鲜血的布巾拿走，垫上干净的布巾。她不是大夫，她只凭着自己的生育经验，所以只能帮肖文卿到这里了。 看到绿萼拿着三块沾满鲜血的布巾走出来，凌宇轩心中充满惊恐。他从来不知道，女人会流这么多血。秋风，秋雨……不，文卿一定不会有事的！ “文卿，文卿。”凌宇轩急切地叫道，生怕自己再也听不到肖文卿的声音。 “宇轩，我感觉冷。”肖文卿声音虚弱地说道。此刻她的腹部已经不那么疼了，只是身体异常虚弱。 “文卿，你怎么不说？”崔氏立刻问道。她疏忽了。 “玛瑙，马上给夫人抱一床被子来。”凌宇轩赶紧道。失血过多的人都会感觉到冷，这个，他有经验。 玛瑙几乎是奔跑着进入寝室，快速抱来一床被子替肖文卿盖上。 这时候，二等丫鬟香藕端着红漆托盘进来，颤声道：“大人，三夫人，四夫人，奴婢把红糖水泡好了。”夫人真的出事了…… “快，把红糖水端来给四夫人喝。”崔氏急忙道。站在里面帮忙的绿萼立刻走出来，将红糖水端进绣屏后面。 “文卿，快喝点红糖水热热身子补补水。”崔氏道，拿起汤匙给肖文卿喂红糖水。她和姨娘们生孩子后，产婆都会让人喂她们喝热热的红糖水，说是红糖性温，散寒止痛、活血化瘀去恶露。 肖文卿因为大量失血正感觉口渴，立刻张开嘴喝红糖水。崔氏一汤匙一汤匙地喂她。一碗散发热气的红糖水喝下去，肖文卿感觉自己胃里暖呼呼地，人也不渴了。 “三嫂，多亏你赶过来，否则我也许……”肖文卿虚弱地说道。 “文卿，你再坚持一会儿，大夫来了马上就能帮你止血。”崔氏道。 绣屏外的凌宇轩在屋子里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屋子里隐隐浮动着血气，让他很是恐惧。文卿肯定是小产了，她现在流了多少血？ “大人，大夫来了。”院中传来侍卫南飞声音，凌宇轩顿时精神大振，一个箭步来到门前，高声道，“快请大夫进来。” 一身是水的南飞连拖带拽地拉着一个瘦弱的大夫快步走到屋檐下，道：“大人，这位是回春堂的医术最好的大夫。” 狼狈地将头上斗笠摘下，将身上的蓑衣脱下，年过半百的老大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病人在哪儿？”他被人强行带上马挟持出诊，心里很窝火，可是救人如救火，他必须先看病人。 “大夫，内子就在里面，请你无论如何救救她。”凌宇轩恳求道，快速让开道请大夫进去。 大夫进屋后便看到好几个丫鬟围在绣屏周围，心中奇怪病人怎么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躺在外面的榻上。他一边走一边询问，“夫人哪里不舒服？” 在里面的崔氏快步走出来，低声对老大夫道：“大夫，我家弟妹月事迟了十一天，今日突然大出血，到现在还出血不止，情况很不对劲。”文卿的眼神和反应都开始迟钝了。 老大夫顿时心中有数了，转脸问凌宇轩道：“贵夫人可能要扎针止血，你可介意小人触碰贵人之体？”妇人小产流产生产时出现血崩就需要止血，止血穴位有一些就分布在腹部和腿间，所以大夫遇上这种事情都需要询问一下妇人的夫婿。 妻子性命危在旦夕，凌宇轩哪里有什么忌讳？他立刻道：“大夫请尽快帮内子止血。”孩子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祈求的是大夫一定要保住文卿的命！ 老大夫点点头走进绣屏风后，借着明亮的烛光快速观看肖文卿的气色，急切道：“快打些水来给我洗手，我要给她扎针止血。”病人的脸蜡黄蜡黄的，需要马上止血。 丫鬟马上端来准备好的热水。老大夫洗完手后取出一个卷起来的深蓝布包，摊开。深蓝布包里面别着两排三四十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银针寒光闪闪。 “这位夫人，医者父母心，请恕小老儿失礼了。”老大夫冷静地说道，起身走到美人榻尾端，让崔氏帮忙掀开肖文卿身上的被子，将长裙从腰部褪到大腿，然后将银针一根根捻动着插在止血对应的穴位上。 看到细长的银针一支支扎进肖文卿的身上，崔氏胆颤心惊。 将银针扎在七八个穴位上后，老大夫借着烛光看了一些下血量，道：“病人血流已经明显变小了。” 他坐到之前崔氏坐的凳子上道：“夫人，请伸出手让小老儿给你号脉诊断。”他需要知道，病人是月事延迟到今日才来，还是小产。 肖文卿艰难地伸出手让老大夫号脉。老大夫凝神号脉了一会儿，道：“是小产了。”说完，他从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子里取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两粒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道，“这是止血丹，请夫人马上服下。”扎针止血加内服止血丹，他希望能大大减小这位夫人的出血量。 崔氏马上让人端来温水，帮助肖文卿服下那止血丹。 老大夫吩咐道，“扎针需要一会儿，为了避免病人着凉，夫人让丫鬟们拉着被子虚盖在她身上吧。小人去开方子。” “大夫，我弟妹不会有事是不是？”崔氏急切地问道，吩咐水晶和绿萼按照老大夫说的去做。 “夫人，病人怀孕大概一个月，早期小产，出现血崩。如果我晚来半炷香时间，病人……”老大夫顿了顿，道，“现在出血量应该已经被控制了，我给病人开一些益母草和补血养气培本固原的药，等明日再派个擅长妇科的女大夫过来复诊。病人好好做小月子吧。” “谢谢大夫了。”崔氏这才呼了一口气。刚才肖文卿血哗哗流，脸色苍白如纸，眼睛都快没神了，差点吓死她了。 站在外面聆听的凌宇轩这才将揪心放下，派人拿来笔墨纸砚，请大夫开方子。 “四公子，大夫来了。“外面一阵喊叫。 凌宇轩快步走出来，怒斥道，“混账东西，请个大夫也要一个多时辰？”他不放心，还是请那个无辜的中年大夫进来，给肖文卿号号脉。 没想到两位大夫是认识的，那中年大夫便道：“既然回春堂的耿老师父在，晚辈就不班门弄斧了。”耿老大夫是京城很有名的大夫，擅长妇科内科，号脉号得很准。 耿老大夫随口谦虚了两句，便坐在桌边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张药方。搁下笔后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抬头对站在身边的凌宇轩道：“大人，请派人去回春堂抓药熬药吧。回春堂伙计会吩叮嘱你家下人如何熬药。”他顿了顿，含蓄道：“大人，贵夫人至少需要静养一个月。” 凌宇轩懂了，轻轻颔首道：“我明白。”大夫这是暗示他，病人一个月内禁房事。 崔氏在绣屏之后安抚肖文卿睡下，挥退要跟着自己的丫鬟，走到耿老大夫面前，低声问道：“耿大夫，我弟妹这次小产，会不会影响以后的生育？”她院中是没有出现这个问题，不过她在别人那边听说过，某些女人小产流产伤了身子，从此再也无法生育了。 “这个……”耿老大夫捻着胡须迟疑了一下，谨慎地回答道，“里面的夫人怀孕时间满打满算顶多一个月，虽然她小产时出现血崩，但估计也流得干净，照理是不会影响生育的。”他如果断言流产的妇人从此无法再受孕，估计这妇人从此就被夫家冷落了。 崔氏顿时稍微放心了。她和弟妹之间没有芥蒂，她不希望她下半辈子过得暗无天日。 “这就好。”凌宇轩点头道。他更在意肖文卿的健康，也曾经考虑自己的断子纹可能克制肖文卿的子孙缘，打算过继儿子，现在亲眼见证青河道长那句“秋风秋雨”，而他的贵气庇护住肖文卿的“断香魂”，便十分相信他和文卿以后会子孙满堂了。 ☆、第92章 九十五小产之后 凌宇轩派人把第二名大夫送回去，借口天黑，雨势又大，不让耿老大夫走了，让人给他安排个客房住下。他这样做主要担心肖文卿病情有反复，要暂扣住连同行大夫都敬佩的耿老大夫。 耿老大夫望望天色，很想回家，可是主人强行留客，和那侍卫强行把他“请”的行为如出一辙，只好无奈地跟着一名小厮去客房休息。 “玛瑙、绿萼，你们进去把床铺好。”凌宇轩吩咐道。 “大人（姑爷），床早就铺好了。”玛瑙绿萼齐声道。 凌宇轩颔首，不顾丫鬟和三嫂崔氏的反对走进绣屏后仔细端详已经睡着的肖文卿，伸手抚摸她微凉的蜡黄脸庞，眼中充满疼惜。都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导致他们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这笔账记着，以后他总有报的时候。 “文卿。”他低声呼唤了一声。 肖文卿失血过多，又紧张恐惧了良久，在老大夫说流血量已经控制，只需开药就行，加之凌宇轩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赶回家，便心情放松地沉睡了。 没有得到肖文卿的回应，凌宇轩知道她沉睡了，便吩咐站在身边的水晶道，“你帮夫人清理一下身子和衣裙，等一下我将她抱回房去。”说着，他走出绣屏来到崔氏面前，拱手深深施礼，“三嫂，小弟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过来帮助文卿，文卿说不定……”说不定真的“秋风秋雨断香魂了。也许，大嫂才是文卿此刻的大贵人。 “四弟你太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崔氏微微欠身还半礼，诚恳地说道，“四弟你要好好照顾弟妹，别让她沉浸在悲伤中太久。你们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在小产过程中，弟妹一直在无声地哭泣，想来她一直期待孩子到来，一下子失去，伤心透了。 “我知道。”凌宇轩沉声道。文卿是怀胎的人，失去孩子她比他更伤心。 崔氏犹豫了一下，含蓄道：“女人在这种时候最是会胡思乱想，你要多陪伴四弟妹。”在女人怀孕生产期间，很多男人都耐不住寂寞收通房丫鬟。正常情况下也就算了，四弟妹和四弟才成亲一个月，现在意外小产，四弟如果这个时候纳妾收通房，四弟妹肯定承受不了。 凌宇轩颔首道：“多谢三嫂提醒。” 崔氏说话点到为止，望望外面，道：“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说着，她往屋外走。陪她过来的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立刻先一步走出堂屋去取油布伞。 “小弟送三嫂。”凌宇轩道。 “不用了，你陪着弟妹去。”崔氏客气地阻拦道，走出堂屋。 凌宇轩站在堂屋外的屋檐下目送三嫂离开，这才转身回屋里。 “大人，夫人已经收拾整洁了。”水晶走出绣屏道。她们三个帮夫人里外衣裳都换上干净舒适的了。 凌宇轩快步走进去，声音低柔地说道：“文卿，我抱你到床上睡去。”说着，他掀开肖文卿身上盖着的被子双手将她抱起，稳稳地朝里屋寝室走去。 寝室的拔步床内已经铺好了床，绿萼将大红子孙贡缎被子掀开一半。凌宇轩如抱着一尊精致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肖文卿放在床上，快速拉过被子轻柔地将她盖好，将被角都掖掖好，最后亲自放下挂在鎏金帐钩上的暗红色薄绡床帐。 “水晶、玛瑙、绿萼，你们每晚两人在床边伺候夫人。夫人身子虚弱，你们一定要好好伺候，不得有一丝半点马虎。”凌宇轩走出拔步床外后吩咐道，声音低而严肃。 “是，大人（姑爷）。”水晶玛瑙绿萼齐声低声道。水晶大胆地问道：“大人晚上在哪儿歇息？让奴婢们给你把床铺收拾好。”大人和夫人一直都同床共枕，夫人现在小产，大人肯定不能再和她一起歇息了。 “你们把外间的罗汉床铺好床具，我就在那里休息。”凌宇轩道，“我会让福安福宁把我书房的床整理一下，过些天我去书房歇息。”文卿身子需要休养，还需要丫鬟不分昼夜的伺候，他和她同床歇息有诸多不便。 “是，大人。”水晶立刻道，心中为凌大人没有马上去书房歇息高兴。夫人刚刚小产，心里最期盼的肯定还是大人能陪在她身边，虽然这不现实，但只要大人在她身边不远处，她的心也会被安慰到。 “四公子，四公子。”寝室外，堂屋通往寝室的门口，有人低声叫道。 听出是自己贴身小厮福安的声音，凌宇轩回首望望拨步床，挥手示意丫鬟们小心伺候夫人，便走出寝室，来到寝室外间的门前，问道，“什么事？”这里是寝室，主人的贴身小厮也不得随意进入，进入也只能站在外间，绝对不能多瞄内室一眼。 福安躬身道：“老夫人派人过来询问夫人的事情了。”他是年轻男子，在所伺候的四公子不在院中的时候，甚至连堂屋也不得随意踏入，所以尽管看到院子里突然忙碌起来，三夫人来了、四公子冒雨回府、南飞侍卫带回一个老大夫，他也只知道夫人突然生病了。 “是谁来了？”凌宇轩问道，走往堂屋。 “是薛姨。”福安道，跟在凌宇轩的身后。 “哼。”凌轩宇冷冷地哼了一声。 薛芸娘，他母亲众多陪嫁丫鬟之一、他父亲年轻时候收用过的通房丫鬟，没有过生育，始终没有任何名分，五十年如一日地伺候在他母亲身边，是他母亲十分信任的管事仆妇，最是了解他母亲的为人品性了。她没有什么明显劣迹，对她的主子忠心耿耿；她不做为虎作伥的事情，一直都是明哲保身冷眼旁观。 她知道她主人最近的所作所为。文卿每天上午都过去给她主人请安，她半点暗示都没有。她如果有暗示，以文卿的玲珑心必然能参悟，从而保护自己保住孩子。 凌宇轩披着一身寒气踏进堂屋。站在堂屋中央的薛芸娘就上前两步福身行礼，道：“见过四公子。” 以往，凌宇轩是不让她行礼的，她行礼他要么侧身让开要么点头还半礼，此刻凌宇轩语气淡漠地问道：“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天黑路也很不好走，薛姨你怎么来我院子了？” 薛芸娘恭谨地说道：“四公子，现在到晚膳的点了，馨怡院的下人去厨房拎食盒时听厨房人说，四少夫人这边出事了，然后老夫人又听说三少夫人过来陪四少夫人很久，四公子你提前回府，还带回一名大夫，觉得事情很严重，便派我过来探望一下，了解个究竟。” 她关切道：“今早四少夫人给夫人请安，夫人还提到十月一日要带她进宫朝谒皇后娘娘，她怎么就一下子身子不适了呢？四公子，四少夫人怎么了，要不要紧？” 凌宇轩漆黑如寒星的双眸猛地一缩，缓缓地问道：“母亲说要让文卿进宫觐见皇后娘娘？薛姨，四少夫人的宫廷礼仪可都掌握了？”外命妇进宫朝谒皇后是大事，在没有熟练掌握宫廷礼仪前都不敢进宫。因为文卿被诰封三品淑人，所以他认为任何人都不敢在文卿进宫朝谒事情上刁难文卿。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男主外女主内，家中的事情交给正妻处理就可以了，男人只管在外面努力，争取功名权势封妻荫子，便没有特地询问文卿是宫里派礼仪女官过来传授她礼仪还是母亲三嫂亲自教导她礼仪。 “夫人今早就把全套宫廷礼仪教给四少夫人了，还亲身连续做示范，手把手地教。四少夫人如传言的一样聪明，跟着夫人做了两遍就基本没有出错。”薛芸娘道，“四少夫人走后，夫人还夸赞她说，四少夫人带得出去，她很放心。” 母亲好心？文卿领受诰封已经二十几天了，她为什么不在前些天教，非要在进宫前四天才教？文卿如果在宫里失礼，丢脸的是整个丞相府！ 凌宇轩现在对名义上的母亲的所有行为都产生怀疑了。 “四公子，四少夫人身子不适，不会耽误十月初一的朝谒吧？被诰封的外命妇迟迟不进宫朝谒皇后娘娘，那会被认为辜负皇恩无视皇后娘娘。”薛芸娘一脸担心地说道。 “薛姨，四少夫人……”凌宇轩顿了顿，道，“不慎小产了。她暂时还不能进宫觐见皇后娘娘，还请母亲代为上奏皇后娘娘。”他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凝着薛芸娘的双眼看。 薛芸娘身子微微一颤，惊愕道：“小产了？怎么会？你们成亲才……才一个月。也许是那个来了。” 从薛芸娘眼中只能看到惊讶，凌宇轩无奈地承认，人老成精，自己如果不使用严厉手段，是不可能从薛姨这里了解母亲对文卿的所有算计的；可是薛姨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他如果公然恐吓或者对她用刑，就是对母亲不恭、不敬、不仁、不孝。 “四少夫人和我都是身体健康之人，新婚便有喜也在常理。”凌宇轩冷着脸淡漠道，“薛姨请回吧，就说四少夫人年轻不懂事，不慎把她嫡亲亲的孙子小产掉了。”他是挂在母亲名下的嫡子，他的孩子当然是丞相府夫人的嫡孙了。 “唉，太可惜了。”薛芸娘很遗憾地说道，“这几年府中没有婴儿哭声，显得很是清冷。夫人还说等你有孩子了，把孩子抱到她面前抚养呢。怎么就没了呢？”她安慰凌宇轩道，“四公子你别太担心了，四少夫人和你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小小公子的。” “希望真如薛姨你说的。”凌宇轩说着，优美的嘴唇勾起一道很冷的笑意。吃一堑长一智，他和文卿绝不会让母亲再得手！ ☆、第93章 九十六宇轩谋划 凄冷孤单地用了晚膳，凌宇轩洗漱过后便回到寝室，悄悄走进拔步床，揭开红绡床帐看肖文卿。昏暗朦胧的烛光下，肖文卿睡得很沉，眼角隐隐闪烁水光。 失去孩子，她很伤心，无意识的时候也在哭。 凌宇轩痛惜地坐在床沿边，手指轻柔擦拭肖文卿的眼角流溢出来的泪水。是他无能，没有保护好她和孩子。 “今晚谁在这里伺候？”他低声问道。 站在床边的水晶低声回答道：“大人，是奴婢和玛瑙。玛瑙现在下去用膳了。奴婢已经吩咐下去，在院中偏僻的耳房中搭建两个简易灶台，有一名厨师和一名老仆值夜，好随时给夫人做膳、熬药，请大人放心。”夫人沉睡了，厨房送来的红枣红糖粥便放在那灶头上热着，等夫人醒来就喂给她吃。 “你想得很周到。”凌宇轩颔首道，“你对夫人的忠心我都看在眼中，以后，我会把你们三个的卖身死契改为活契，让你们自由择婿。”文卿去年六月之前还是别人的陪嫁丫鬟，正因为不愿被姑爷染指而反抗着，所以并不是每个丫鬟都贪图富贵努力往男主子床上爬。 “谢谢大人。”水晶又惊又喜地说道。她们这种签了买断终身契约的丫鬟最渴望地就是主人愿意释放她们，没想到还真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走出拔步床，凌宇轩朝水晶招招手，低声而严肃地问道，“水晶，我今早出门之前，夫人没有说身体不适，她为何毫无预兆地就小产了？你把夫人今日所做的事情跟我说一遍。”虽然那些食物有问题，但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才会导致她突然小产。 走到凌宇轩面前，水晶开始从肖文卿如往日一样给老夫人请安说起，一直说到肖文卿感觉肚子不适，紧急向三夫人求助为止。 反复地下跪弯腰起身…… 凌宇轩明白了，这是肖文卿毫无预兆小产的原因之一。肖文卿在做丫鬟的时候就没有做过重体力活，成为他的妻子后更是事事有人伺候，她的身子被养得娇贵了，在短时间里反复进行大幅度动作，尤其是腰部动作，身子承受不住，本来就没有坐稳的胎儿就此掉落了。 这个时间非常巧，是母亲无意还是精心算好的？如果在之前二十几天里每天练习三四遍宫廷礼仪，文卿的身子绝对不会承受不住，所以，这应该还是母亲的刻意安排了：在文卿的胎儿还没有坐稳，突然教导她宫廷礼仪，并强调宫规森严不容出半点差错，要求她反复练习，增加她小产几率。 凌宇轩的俊脸木然着。他虽然看过后宫女人的一些明争暗斗，但还从来没想过，天下居然有这种暗算方式。姜还是老的辣，后宅是女人的战场，男人不擅长。 唉…… 凌宇轩长叹一声，青河道长明明提醒过他，文卿要多活动身子骨的，他忘记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等文卿身子康复了，他要给她想一些锻炼身体的法子。 返回床边深情地凝望肖文卿一会儿，凌宇轩走到寝室外间，躺在檀木屏风后放好床具的罗汉床上。他睡在外间，只要里间有什么动静他都能立刻知道。文卿醒来需要他，他便能马上到她身边。 躺在罗汉床上一会儿，凌宇轩听到了两个很轻的脚步声，还有一些烛火通过雕花檀木屏风缝隙照射到自己的床上，便问道：“是玛瑙和绿萼吗？” “大人（姑爷）。”脚步的主人立刻停下来。 玛瑙低声道：“对不起，大人，我们吵醒你了。”她们知道凌大人睡在外间的檀木屏风后，所以进来的时候特地蹑手蹑脚地，没想到还是吵到他了。 绿萼低声道：“姑爷，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小姐。”夫人晚上要两人值守，今晚她先歇息，在临睡前过来探望一下小姐的情况。 “嗯，你们进去吧，别吵醒了夫人。”凌宇轩道，闭上双眼。今晚是他成亲后第一次独自歇息，身边没有文卿，他感觉格外孤单。 “是。”玛瑙和绿萼低声回答，然后悄悄地走进寝室内间。 不一会儿，绿萼一个人走了出来。经过檀木屏风时，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姑爷，你有什么需要吗？奴婢帮你去拿。” “不用，你下去吧。”檀木屏风后的凌宇轩道，他睡不着，为文卿担忧，也伤心自己第一个孩子被人算计就此失去了，更在考虑如何保护文卿和将来的孩子。 “是，姑爷，小姐不会有事的，请你不要太担心了。”绿萼安慰凌宇轩道，浅浅福身，然后走出寝室，再转身轻轻把房门关上。 文卿会和他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呢，当然是不会有事的。 凌宇轩俊脸阴沉如水。母亲盘踞丞相府后宅五十年，后宅几乎所有的仆人都听命于她，三嫂嫁入丞相府二十几年，到现在还龟速在她的院中，在丞相府后宅没有半点说话的分量。出身大世家崔氏的三嫂尚且如此，娘家势微的文卿根本斗不过母亲的。他是男人是官员，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后宅守在妻子身边，他怎么才能把文卿保护得滴水不漏？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搬出去住！可是父母在世，儿子要求分家另过是大不孝，父亲身为丞相，百官之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君不见，三嫂渴望脱离婆婆掌控十多年了，身为庶子的三哥都还是没有能搬出去自立门户。 第二个办法是将福寿院完全独立，修建炉灶另外开伙，把好饮食关，同时把可能是母亲的人全部踢出去。可是只要还是在一个府中，文卿就必须晨昏定省侍奉母亲。母亲老谋深算，文卿再聪明，人生经验远不如母亲的她是算计不过母亲的。 第三个办法，他雇佣、购买一批新仆人，然后找借口强行将府中的部分仆人解雇、发卖，帮助文卿蚕食鲸吞掌控后宅，把年老的母亲彻底架空掉。这个，不容易实现，因为府中仆人的雇佣契约卖身契约都掌控在女主人、他的母亲手中，他没办法弄到手，而且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她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添油加醋地说出去，不孝的大帽子就扣死在他和文卿的头上了。 凌宇轩左思右想转辗反侧，最后决定使用第二个办法，让文卿多一些自保能力。 半夜，肖文卿醒来，值夜的水晶和玛瑙马上伺候她，询问她需要。 里面一有大点的动静，凌宇轩立刻醒来，马上来到肖文卿身边探望她。 “对不起。”虚弱的肖文卿看到凌宇轩便如此说道。她没有保护好他的孩子。 “文卿，何来对不起？”凌宇轩抓着肖文卿的手柔声道，“是我考虑不够周全，让你受到了伤害。”他明知道母亲在后宅一手遮天，明知道母亲心中憎恨他，他还自以为是地认定母亲晚年需要他奉养，开始主动和他和好了，结果累得文卿伤身又伤心。 肖文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望着凌宇轩。 “夫人，这是新来到厨师为你煮的阿胶红枣粥，里面还加了红糖，老大夫说这个养血止血，养阴润肺，你喝正合适。”水晶端着一碗粥进来。 “给我。”凌宇轩伸手道，将那碗粥端过来，拿起汤匙舀了两下，自己尝了一口，感觉温度稍微有些烫，便舀了一匙吹吹凉，这才喂到肖文卿嘴边。 肖文卿张嘴喝下那温热的米粥，忍不住落泪了。宇轩对她太好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她那忠于母亲的父亲，还有这样好的男人。 “文卿，别哭了。只要你把身子养好，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凌宇轩柔声道，“这一回，我会不择手段保护你和孩子，即使那样会和母亲彻底翻脸。”反正母亲对他不好父亲是知道的，那么他对母亲不孝父亲也应该宽容才是。 “宇轩，你不能公开和母亲翻脸。”肖文卿柔声阻止道，“我们暗中防着就是了。”自古孝字当先，被指责不孝的人会被世人鄙视，朝廷也不敢用众夫所指的人。宇轩和母亲公开翻脸的话会败坏名声，从此断送前程。 “我知道你的担心。”凌宇轩安慰道，“相信我，我会好好安排的。”这一次，他真的会安排好，不让文卿再受到伤害。 喂肖文卿喝掉粥之后，凌宇轩便让她继续休息，等过一会儿玛瑙将药汤端来，他又将药汤喂她服下，这才在肖文卿的劝说下离开，回到外间的罗汉床上歇息。 ○○○ 翌日上午，三夫人崔氏再度来探望肖文卿，安慰了她一阵子。她们在说话时，外面的丫鬟禀报，老夫人来了。 婆婆来了？ 崔氏赶紧起身走出去迎接。肖文卿眉头微蹙，随即脸上的表情显得几位哀伤。 外面的人寒暄了几句，纷纷来到肖文卿的寝室。 “文卿，我昨晚听说了。唉，可怜的孩子，你吃苦了。”手中拄着紫檀木拐杖的丞相夫人颤巍巍地快步走过来，身边是扶着她的一名丫鬟。薛姨走在她身后，头微微低着。 “母亲，对不起，儿媳不懂事，把凌家的孙子弄没了。”半躺半坐的肖文卿哽咽道，泪水禁不止从眼角滑落。 “是我疏忽了，忘了教导你新妇的一些*事，结果……”丞相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好好养身子，孩子以后会有的。” “谢谢母亲关心，还亲自过来探望。”肖文卿道，“母亲，儿媳身子不好乱动，无法给你行礼，请母亲原谅。” “你这傻孩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乎礼仪？”丞相夫人慈祥怜爱地说道，“小产也是生产，你一定要好好坐月子，把身子养好。” “是，母亲。”肖文卿点头道，苍白的脸上露出感激的微笑。 站在丞相夫人身后的三夫人崔氏旁观着婆婆仁慈儿媳恭顺的戏码，偶尔说几句安慰她们两人的话。 丞相夫人这次带了不少补品，等她和崔氏走后，肖文卿马上让水晶去请被凌宇轩还强留在福寿院的耿老大夫，请他检查那一堆补品。 老夫人看过那堆补品，道：都是产妇需要的上好滋补品。他随手开了一张产妇合理的食补方子，叮嘱站在他身边的水晶，按照上面的步骤给夫人进补就行了，太过反而不妙。 厨房有新厨师的事情母亲已经知道，她肯定知道宇轩有所察觉，都把春嫂辞了，现在也肯定不敢乱送补品。 肖文卿暗暗思忖道。 ☆、第94章 九十七丞相考量（加更） 肖文卿小产的消息传到凌丞相耳中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他很是惊愕，派人传话给自己妻子，要她多多照顾儿媳妇。等傍晚凌宇轩回府，他马上把凌宇轩叫到自己书房中安慰一番。 “父亲，文卿小产心情很不好，孩儿担心她触景生情，希望带她去城西的那栋宅子里小住一阵子，你看可以吗？”凌宇轩拱手试探父亲道。城西的那栋大宅子是他某次立功时，皇上高兴之余赏赐给他的。他去看过一次，那宅子虽然比不得丞相府，但也是个五进带花园的大宅子。京城寸土寸金，普通官员买不起这种宅子。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搬出去住？”凌丞相眸光一闪，面沉如水。【晋-江原创】 “父亲，孩儿只是带着文卿出去暂住一段日子，省得文卿心事重重。”凌宇轩婉言解释道。 “宇轩，你三哥身为庶子都还住在府中，你是我的嫡子，怎么可以搬出去住？这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我们凌家？”凌丞相不悦地说道。如果儿孙们都搬出去住，偌大的丞相府就只剩一对垂垂老矣的夫妻和几个同样衰老的妾室了。府中冷冷清清，死气沉沉！ “父亲，孩儿已经立业成家，可一直都在父亲您的庇护之下，孩儿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真能独立支撑门户。”凌宇轩道。他如果这次也能得到父亲的支持，文卿便能脱离婆婆的掌控。 “这样啊……”凌丞相捻着胡须思量起来。 发现父亲真的在考虑自己的意见，原本只是试探的凌宇轩顿时有了些信心，继续道：“父亲，文卿是我的妻子，我很希望她能成长为合格的当家主母。”而只要母亲不放权，文卿便和三嫂一样，只能做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 “唔，我知道你的想法了，只是……“凌丞相顿了顿，道，“后宅之事一直都是你母亲在操持，她不愿放手我也不便说她。至于你搬出去的注意，那不符合常理，我不能允许。” “父亲，既然孩儿不便搬出去，那就请你允许福寿院以后的日常开销和仆人雇佣全部有孩儿自己来，让文卿能够单独处理福寿院的所有内务。”凌宇轩拱手道，“孩儿很想尝试一下脱离父母羽翼庇护的生活。”他院中的旧人，部分是父亲专门给他配备的，还有一些是卖身相府、契约在他母亲手中的。父亲专门给他配备的他会留着用，其他的，他想乘此机会全部踢还给母亲。 凌丞相想了想，颔首道：“这个可以，我和你母亲说去，以后福寿院的一切开销有你承担，仆人的雇佣买卖也有你和文卿做主。”这是分院不离家，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家人。 “孩儿谢谢父亲支持。”凌宇轩很高兴地说道。有了父亲的准许，他稍微做得过分点，母亲也不能拿“不孝”压他。 凌丞相叹口气道，“你知道你母亲有心病，要多体谅她些。”他虽然不管内宅之事，但对幼子的关注超过他任何一个儿子。他不是不知道妻子憎恨幼子，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 “孩儿知道。”凌宇轩沉着脸道。他不确定父亲是不是知道母亲是致文卿小产的罪魁祸首。如果知道，父亲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顶多就是斥责一顿罢了，难道父亲还能为连形状都没有的孙子罚母亲跪祠堂或者休离她？ “宇轩，我有个想法可以缓解你母亲的心病，一直都想和你说。”凌丞相和悦地说道，话中隐隐带着商量的口气。 “父亲请说。”凌宇轩道。 “宇轩，我这两年常常梦到你大哥。”凌丞相叹息道，“转眼他已经逝去二十四年了。” “父亲……”凌宇轩惊讶道。父亲想说什么？ “你大哥英年早逝，没有留下一男半女，我和你母亲百年之后，估计就无人再记着他了。”凌丞相面露悲哀。男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个儿子有特殊的情感，尤其这还是个可以继承家业的嫡子。当年，他请太子的老师给长子启蒙，亲自给长子写字帖，手把手地教他写字，公务再忙都会给他批改文章。他在长子身上花了无数心血，可惜的是……唉…… “父亲，大哥的灵牌一直都放在我凌家祠堂，以后自然有我和我的后人祭祀他了。”凌宇轩不解道。 “唉，宇轩，为父就直说吧。为父要给你大哥过继个儿子，以延续你大哥一脉的香火，也让你大哥在世间有子孙祭祀。”凌丞相正色道。 凌宇轩听了，顿时愣住了。从古到今，世人最重宗祧继承，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大哥是嫡长子，没有给父亲留下嫡孙，所以凌家的继承人才轮到他这个嫡幼子。如果大哥有儿子，并当作嫡出的话，凌家就出现嫡幼子和嫡长孙争嫡嗣的情况了。 “父亲打算选三哥哪一个孩子过继给大哥？”凌宇轩问道。过继孩子的话，任何家族都是首先在同族兄弟中挑选（而且血缘越近越好），只有同族兄弟自己也缺少儿子才会过继外姓儿子。 “景泉。”凌丞相立刻道。 凌宇轩又是一愣，道：“父亲，景泉是三哥嫡长子，三哥未必舍得。”三哥的嫡长子过继到大哥的名下充当嫡长孙吗？父亲不觉得这样做会乱了京城凌家宗祧的继承序列？父亲这样精于算计的人怎么会忘记这个？ “我提出，你三哥必然会同意。”凌丞相胸有成竹地说道，“只要你大哥有了延续他香火的儿子，你母亲有了嫡孙子，她对你的敌意会少很多。” 父亲这个想法…… 凌宇轩苦笑这，心中摇头。母亲怪罪的是他的出现使得父亲放弃她生的儿子，导致她的儿子失去求生意志而死。父亲现在要是给已经死去的嫡长子过继一个血统高贵的嫡长孙，他这个生母不详的嫡幼子处境会有些尴尬，而母亲，估计会因为他的家族继承权出现动摇而高兴，然后会扶持她的过继孙子。母亲只是不善待父亲除他之外的其他儿女，并不多恨他们，对他，则是完全的憎恨。 “父亲，你是只有这个想法，还是已经决定好了？”凌宇轩很谨慎地说道，“父亲如果已经做出了决定，孩儿不会反对。”说实在的，他现在就有不少财产，还不到三十就已经是龙鳞卫指挥同知，完全能够自立门户。凌家真要出现嫡幼子和嫡长孙竞争继承家业局面，他会分出去另过。 “你不反对？”凌丞相有些惊愕，随即又道，“既然你不反对，我就和宇楼说去。”这是男人和家族香火的大事，不需要询问女人的意见。 “父亲决定就好。”凌宇轩拱手道。 凌丞相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很是满意。 ○○○ 凌宇轩没有将肖文卿小产的事情告诉给六姐刘翰林夫人，更没有告诉给寄住在刘翰林府的肖文聪，不过十月初六，刘夫人带着肖文聪前来丞相府拜访肖文卿。 肖文卿现在虽然身子还很虚弱，但已经可以下床走几步路了。她便让丫鬟们帮她梳妆整齐，扶着她走到堂屋的罗汉床上坐下，请六姐和自己的弟弟进来。 当刘夫人带着肖文聪进来，肖文卿由水晶扶着和六姐见礼。 “文卿，怎么回事？你脸色苍白，看起来身子有恙。你快些坐下。”刘夫人惊讶道，立刻催促肖文卿坐下。 肖文卿苦笑道：“六姐，我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显得虚弱了些。”她还特地吩咐水晶帮她多擦一些红胭脂呢，没想到六姐眼力好，一眼就看出她身子特别虚。 “文卿，六姐不适外人。”刘夫人摇着头道，上次她在蔡府和文卿相见时，文卿还双颊丰腴，才短短不到半个月，她怎么就瘦了，脚步虚浮？ “姐姐，你生病了？”肖文聪担心地问道。半个月前姐姐还是很健康的，姐夫是怎么照顾姐姐的？ 肖文卿伸手摸摸脸颊，只好道：“六姐，我年轻不谨慎，上个月二十六日小产了。”时间已经过去十天，她身子都已经干净了，现在就是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需要休养。 “啊，小产，那你还不回屋里躺着？你不能被风吹到的。”刘夫人赶紧道，“水晶，玛瑙，你们立刻扶夫人进屋躺下。” 水晶望望前主人，转脸恭敬地对肖文卿道：“夫人，还是让奴婢们扶你进去躺着吧。你已经看过三舅爷了，有话可以让刘夫人代传。” 肖文聪急切道：“大姐，西陵来信了，八月秋闱，二哥落榜，大哥位列全省乡试正榜第七十九名，现在是举人了。大哥决定年后动身来京城，参加明年春季的会试。我打算留在京城过年，等大哥会试结果出来，和大哥一起返乡。”他今日过来就是传喜讯的，姐姐听了，可以安心进屋躺下歇息了。 “真的？文桦真有出息，文枫年纪小也不用气馁。”肖文卿惊喜道。 “恭喜夫人，大舅爷高中举人。”水晶玛瑙连忙向肖文卿俯首贺喜。随着肖家舅老爷们的逐步成长，夫人在夫家的地位会越来越稳固。 “小姐，这太好了。”绿萼也为大公子得中举人向肖文卿祝贺。 “好了，文聪的话已经传到了，文卿你赶快回房躺下歇息。”刘夫人再次催促道。女人小产很伤身，一定要注意休养。 “绿萼，你留在这里代我招待三公子。“肖文卿道，“三弟，姐姐身子不适，就不陪你说话了。等你姐夫回来，让他招待你。” “嗯，姐姐。”肖文聪点头道，关切地望着丫鬟们扶着肖文卿回房。 ☆、第95章 九十八嫡嗣之乱 “来，好好躺下，小心。”刘夫人紧张地说道，看着水晶和玛瑙伺候肖文卿半躺半坐在床上。 “六姐，谢谢你带文聪过来给我传喜讯。”肖文卿高兴地说道，这是她这些天里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文聪这几天想过来看望姐姐，正好你们家里派人传来喜报，就央着我带他过来了。”刘夫人坐在床沿边怜惜道，“文卿，我知道你身子骨一向好，怎么会突然小产。别敷衍我。是不是母亲给你太多心理压力了？”她对嫡母的了解胜过肖文卿对婆婆的了解。 肖文卿迟疑了一下，承认道：“母亲老谋深算，我和凌宇轩都没有能防得住她。她让厨房天天做很平常，可是孕妇忌嘴的膳食给我吃；小产那天，她教导我全套宫廷礼仪，叮嘱我万万不能出错。” 她苦笑了道：“我求好心切，在她那边反复练习后回来继续练习。宇轩说，就是这样短时间里大量反复地弯腰下跪，本来就很不稳定的胎儿因此滑掉了。” 前几日三嫂还开导她，说孕妇忌嘴的膳食吃多了，那胎儿肯定已经受到影响了，与其强行保胎最后生下个有缺陷的孩子，还不如就此流掉，把身子养养好重新受孕。虽然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在感情上没有几个妇人接受得了才怀孕就失去的事情。 “唉，我猜到你在丞相府会被人排挤欺负，可没想到会连累到你的孩子、凌家的嫡孙子。”刘夫人摇着头道，“你下次注意了。母亲是个非常顽固阴狠的人，宇轩没有经过她同意就向你家求亲，还拿父亲压她，她心里很不满。你对她，除了必须的晨昏定省，别接触时间太多。人，越老越顽固，她五六十年的性格是没有人能改变的。” “我知道了，六姐。宇轩已经买了八个丫鬟，雇了四个仆人，将福寿院中母亲的人全部换掉了。福寿院西边的四间副房被改成厨房，里面雇了三个厨师四个帮佣。”肖文卿微笑道，“福寿院现在所有开销都有福寿院承担了。”院中的事情有管事丁伯管理，他不敢决定的内事会请她的贴身丫鬟转告给她，有她决定之后再交由他办。 “唔，这样倒也不错。”刘夫人颔首道。虽然他们小夫妻都还住在丞相府中，和父母从一个大门进出，但已经是各过各的了。这样一来福寿院的月开销增加了很多，不过她相信身为三品武官的四弟负担得起。 “我觉得这样很不错。”肖文卿也道，她现在可以在自己院中随意进行人员调派，不用事事向婆婆知会一下。她因为养病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新的丫鬟仆人们，不过听水晶玛瑙绿萼说，这些新人很拘谨恭敬，做事勤快，她们三个都指派得动他们。果然，雇佣契约和卖身契约在谁的手中，签了契约的人便忠心于谁。 “文卿，你小产之后大夫怎么说，身子什么时候能完全康复？”刘夫人关切道，“小产可不是小事，你该给我传个信呀。”在别人眼中，她和文卿的关系非常亲密，属于一个利益团体。而文卿和她相处接近一年，感情确实超过普通大姑和弟妹。 “六姐你放心，回春堂专门派来的妇科女大夫检查过我的身子，说我小产得很干净，除了失血过多没有伤了根本。我今日下面已经干净了，现在只需要慢慢把亏损补回去。”肖文卿道。耿老大夫开的食补方子宇轩又拿到太医院请太医验看，太医都说那方子合理，吃上一两个月保证身子能康复。 “这就好，这就好。”刘夫人高兴道，她也担心文卿小产伤了身子，从此无法生育。 两人亲密地寒暄了一会儿，肖文卿虽然精神有些不济但因为很久没有见到刘夫人，不想就此休息。说完凌宇轩和丞相府众人对自己小产的担忧，肖文卿犹豫了一下，道，“六姐，宇轩告诉我，父亲打算给去世多年的大哥过继儿子继承香火。”她决定还是和六姐说一下。 “呀，我不知道这事情。父亲怎么突然会有这个打算？”刘夫人惊愕道，“是不是母亲出的主意？”大哥病逝已经二十四年了，父亲更有众多儿女、兄弟姐妹们各有各的生活，都已经淡忘他了，只有他的生母会永远思念他。 “不知道。宇轩说这是父亲的打算。父亲的说辞是这样一来可以让大哥有继承香火的后代，二来可以减少母亲对宇轩的恨。大哥的早逝和无后是婆婆永远的心病，如果大哥名下有个儿子，婆婆会好过些。 “唔，母亲始终认为四弟的出现导致大哥失去求生欲-望。”刘夫人关切道，“宇轩有没有提到，父亲什么时候给大哥过继儿子，过继谁的孩子？”如果父亲决定把四弟的儿子先过继给大哥，那么母亲应该不会再算计文卿的生育了。 “景泉。现在只等景泉点头了。”肖文卿道。公公已经和三伯提出这件事情了，三伯只说景泉已经成年，这件事情还需要景泉自己做主。景泉如果过继到大伯名下，以后便是长房一脉，三伯和景泉的关系从此变成叔叔和侄子了。他们做了十八年父子，现在要改成叔侄，别说景泉无法接受，三伯一时间也无法接受。 “景泉？”刘夫人顿时惊愕了，过继的话，世人一般过继未成年的男孩，因为那样能养出感情来，而且世人大多只把长子之外的儿子过继出去，自己的长子还是要延续自己香火的。 “是景泉。”肖文卿道。宇轩在和她提到过继问题的时候说到了宗祧继承。说从家族内部稳定上来说，他的嫡子才是最适合的过继人选。不过在他还没有嫡子的时候，三伯的三儿子，庶出的景渊也是不错的过继人选；如果婆婆嫌弃景渊是妾生子，三伯嫡出的二儿子景海也行。嫡长子，正常情况下绝不会被过继出去。景泉之母出身崔氏，他如果过继到大伯名下，便成了凌家的嫡系长孙，按照古老的宗祧继承序列，他优于宇轩继承凌家。 “文卿，是父亲点名要给大哥过继景泉的吗？”刘夫人疑惑地问道。她还记得，大哥的身子一直时好时坏，所以父亲还寻找鸿儒教导三哥，隐约将他视为大哥的替补；四弟宇轩被父亲从外面抱回来放在嫡母名下养，大哥病逝，父亲就开始用心培养名义上的嫡幼子，不过尽管父亲再次确定继承人，对三哥依然还是重视和严厉，让三哥通过科考入仕途为官。 相较于肖文卿，出生世家自小耳濡目染这些的刘夫人想得更多。她三哥凌宇楼从九品小官一步步做到现在的大理寺右寺丞，除了他自身努力，也有父亲不断给他机会的缘故。父亲如果不是突然多出一个嫡幼子，她三哥凌宇楼才是继承凌家的人！现在父亲要把她三哥的嫡长子弄到她已故大哥的名下，不会是真的只让那孩子给她大哥传承香火吧？对了，景泉这孩子还是她父亲的长孙子，他的几个老师都还是她四弟宇轩的老师。 发现刘夫人脸上疑惑重重，肖文卿微微颔首，道：“是父亲提出来的。”难道这不是简简单单地过继问题吗？难道真如宇轩担心的，父亲对继承人的选择有了新的考量？宇轩一直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如果在最后被父亲放弃，宇轩虽然嘴里说不在意，能凭自己本事能自立门户，心中肯定受伤了。 “唔，父亲有父亲的想法吧。”刘夫人微笑着安慰肖文卿道，“他老人家宦海沉浮四五十年，考虑事情远比我们妇道人家周全。”这是她娘家的事情，她出嫁女没有任何说话的余地，她只能期盼娘家不要因为内部矛盾而衰败掉。 肖文卿很淡然地说道：“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管不了，我只在宇轩的背后支持他，让他永远不用为家中的事情烦恼。”宇轩已经帮她建立了一个很独立的福寿院，她如果再保不住他的第二个孩子，她真没脸面对他了。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刘夫人看肖文卿露出疲惫，赶紧劝肖文卿躺下休息。 “我回娘家，怎么也得去给嫡母请安。”刘夫人道。她肯定是要去生母那边看看的，只是嫡庶尊卑，她必须先去嫡母那边。 “六姐你去吧，我身子不适，宇轩午膳又不会回来用，我就不招待你了。等过些日子，我邀请你和紫绫紫苑过来赏菊花。”肖文卿歉意地说道。 “你我不是外人，哪里那么多礼数？你好好歇息，争取早日给我四弟生个胖小子。”刘夫人道，站起身来点头致礼，然后走出寝室。 水晶和玛瑙跟上，把刘夫人送出寝室。 “水晶。”肖文卿高声道。 水晶迅速回到肖文卿身边，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水晶，刘夫人要去拜见老夫人和杜姨娘，肯定会被杜姨娘留饭。我弟弟一个人留在福寿院会感觉无聊。你去叫福安福宁，让他们陪三舅爷在相府花园转转。”肖文卿叮嘱道，“你再吩咐厨房，午膳时给三舅爷多烧几个菜。”她是没有办法陪弟弟用午膳的了。（杜姨娘：刘夫人生母） “是，夫人。”水晶听了，转身走出寝室去安排。 “夫人，你好好歇息。福安福宁会伺候好三舅爷的。”玛瑙安慰道，拿掉肖文靠着的厚厚靠垫，扶着她小心躺下，盖好锦被，放下红绡床帏，在走出去四进拔步床的每一重床幔。 ☆、第96章 九十九水晶南飞 十月份，齐夫人（雪怡郡主）下帖子邀请肖文卿参加她举办的菊花宴，肖文卿只好歉意地说明自己不能如约赴宴的原因，并备了一份礼物当赔罪礼。齐夫人得知肖文卿不慎小产，虽然没有亲自前来，但亲笔写了一份问候信，并派自己的管事仆妇送了一大堆补品过来， 小产流产这种事情算是不详的，和肖文卿有些熟悉的年轻夫人们听说后，虽然不便亲自来但都派人送礼物过来慰问。肖文卿接到慰问和礼物，在有精神的时候马上置办回礼，派人送去。新雇佣或者买入的仆妇还没有调-教好，也不太熟悉大户人家的规矩和礼数，肖文卿便派了熟悉这方面的水晶和玛瑙去。年轻女子出门有些不便，肖文卿就请凌宇轩留在福寿院保护自己的带刀侍卫护送负责送礼的丫鬟。 “夫人，今日还是我去还礼吧，以前我跟着刘夫人的时候见过何二夫人。”水晶再次主动请缨。何二夫人和丞相府三少夫人同属于崔氏女，刘夫人和三少夫人是姑嫂，所以刘夫人和何二夫人见过好几回。 “水晶，那就你去吧，我不认识何二夫人。”了解她的玛瑙笑着说道，朝水晶挤挤眼。 水晶看了，脸上微微泛起了羞涩。她们是好姐妹，私下会说说心里话。 “好。”躺在窗边美人榻上晒太阳的肖文卿道，“你去拜见何二夫人，然后问问她，春丽姐最近可好。”她是三品诰命夫人、龙鳞卫指挥同知的妻子，和她比较谈得来的年轻夫人送礼慰问她；和她不熟悉的夫人趁此机会送礼，想和她结交。何二夫人，应该算是她不熟悉，却很想和她结交的人之一了。 “我知道了，夫人。”水晶点头道。夫人和世家夫人小姐往来，她跟着去伺候的次数是最多的。她知道夫人在何府当丫鬟时有一个好姐妹，那好姐妹目前还在何府当丫鬟，夫人没法子帮她，只能通过别人了解她的近况。 “哦，对了。”肖文卿道，“绿萼，你去库房找赵婶，叫她把我那对镂空穿枝菊花纹金钗取来。”她过目不忘，对自己拥有却从来没有使用的首饰了如指掌。 “是，小姐。”绿萼说着，快步走出堂屋去库房。 一会儿后，绿萼拿着一只精致的小木匣子进来。“小姐，是不是这一对？”她问道，打开小木匣子，向肖文卿展示放在里面的一对镂空穿枝菊花纹金钗。 肖文卿望望，确定东西没有拿错，便对水晶道：“这个你带上，请何二夫人代替我悄悄转交给那个□□丽的丫鬟，并代我对春丽说我一直都很想念她，她自己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地帮助她。” 上次在蔡府和何二夫人交谈过后她想到，何大公子对春丽姐的态度转变可能有一些她的关系在内，如果她表现得念旧一些，何大公子也许会对春丽姐更好。春丽姐已经是何大公子的通房了，荣宠幸福都系在何大公子身上，她不介意通过这个方法让何大公子对春丽姐更好一些。只是，她只能给予春丽个人帮助，牵涉到宇轩是不行的，因为她不能让何大公子利用春丽和她的姐妹情攀上宇轩这颗树。 “是，夫人。”水晶道，“那么我这就去了。” 肖文卿微微颔首。 水晶退出去屋子，对六名手捧礼物等待她的家丁道，“我们走。” “是，水晶姑娘。”六名青衣家丁齐齐向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水晶躬身道，跟上她。 水晶走到福寿院门口的一间厢房，微微向里探头问道：“南大人，奴婢奉夫人之命去何府还礼，你可愿意护送一下？” 在厢房中静坐修炼内功的侍卫南飞立刻收功，起身取过他的佩剑，笑道：“水晶姑娘，这次又是你跑腿？”最近夫人为了给送礼她的夫人们还礼，连续派丫鬟们出门。好巧，每次他留守福寿院，夫人派出去办事的都是水晶。 水晶笑吟吟道：“是啊，其实我这是借替夫人送回礼的机会出门转转。”眼前的年轻男子最初一看面容沉冷肃然，等熟悉了才知道，他私下里性格活泼开朗，就像邻居大哥。可是他拥有一张天生讨喜的娃娃脸，不得不努力装出冷漠老成的模样。 “水晶姑娘，我去牵马，在府门前等你。”南飞说道，走出福寿院大门，快步去马厩。 “好咧。”水晶开心道，带着家丁出院子。她是奉夫人之名出行，还是一个年轻女子，等走到丞相府垂花门后的大院子，便可以坐丞相府管事仆妇们专用的青布小轿了。 ○○○ 水晶乘坐青布小轿从丞相府偏门出来，转到丞相府大门前，掀开轿子窗帘就看到南飞牵着一匹枣红马在高大的石狮前等候了。他在外面又摆出了一副严肃冷漠的面容，让只有二十岁的他看起来冷峻威严。 “南大人，你可认得去户部司务厅郎中何大人府邸的路？”水晶露出脸来问道。她认识何二夫人，但从来没有去过何二夫人家。 “何郎中居住在京城东片区广宁街。”南飞沉声说道，一踩马镫翻身上马御马领路。凌大人易容成赵明堂时，暗中和他们几个侍卫互通消息，所以凌大人的侍卫们都知道原何御史的府邸位置，甚至还知道里面的建筑布局。 南飞在前面带路，轿夫便抬着青布小轿跟上。青布小轿之后，是六个手捧礼物的家丁。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满是行人，南飞所到之处行人望望，纷纷向两边避让。身上佩戴武器不仅是身份的象征也是职业的区分，南飞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黑色侍卫劲装，腰佩长剑，别人便知道他是高官的侍卫。 坐在青布小轿中的水晶伸手悄悄将轿门帘拨开一条缝，偷偷望着前面矫健英挺的身影，心中芳心乱跳。她知道高官的侍卫不等同于护院家丁，她知道在普通人眼中侍卫是没有官阶的大人，她知道自己是个小丫鬟，她能配的只有小厮，就算被大人夫人释放奴籍，也只能配普通平民，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喜欢他，每天都希望多看他一眼，有机会和他说上一两句话。 京城的主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即使平民有心避让，有时候也没法子避让。京城官员多如狗，女眷更是不计其数。走到一处拥挤狭窄的高高石拱桥上，对面来了四五台大轿子，其中就有四人抬的贵妇专用官轿。对方由两名侍卫护送，牵着马过桥的南飞便朝着对方的侍卫一拱手，然后打手势让自己身后的轿夫抬着青布小轿稍微往边上避让一些。 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雇佣带刀侍卫，这些带刀侍卫也听从官员的吩咐随行保护官员家眷。南飞并非真的出自军营，也没有和同行交流太多，所以他和对面的侍卫彼此都不认识，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稍作交流。 见南飞主动避让，对面牵马过桥的两名侍卫拱手还礼，也示意身后的那些轿夫抬着轿子稍微靠边走。石拱桥又窄又陡，两台轿子并行只能勉强通过。对面过来的四人抬大轿靠边走了，后面的轿夫因为视线原因没有太过靠边，到了第三台大轿子，水晶乘坐的轿子和对方撞上了，轿子连续摇晃了几下。 “啊呀！”坐在青布小轿里的水晶双手抓住轿子两边扶手惊叫起来。 “哪里来的下等平民，居然敢冲撞本姑娘的轿子？来人，给我推倒他。”那青绸大轿里面传出一道女子的怒叱声。透过摇晃的轿帘，她看到和自己对面撞的轿子是青布简陋软轿，乘坐这种轿子的大多是稍微有几个钱的平民女眷。 坐在轿子里面的小姐没有看到刚才牵马过去的黑衣侍卫，轿夫和跟在轿子左右的丫鬟家丁都看到了，不敢真听她的话。 “放肆，停轿！”坐在轿子里的小姐因为自己的事情心中有些火，正想找人出气，见自己发话没人听，立刻用劲跺轿子底板，命令轿夫停轿。 停还是不停？ 抬着那台轿子的轿夫顿时左右为难，站在石拱桥的最高处，他们的身后还有一顶软轿等待过桥。于是，石拱桥堵路了。 南飞听到了，回头望望面容一沉，语气冷漠道：“别理他们，我们走。”他的身后是凌大人，而凌大人是丞相之子，深受皇上宠信；轿子和轿子不小心擦碰摇晃是小事，而且他也提前避让了，现在是对方想刁难他这边，所以就算对方是一二品大官的家眷，他也不会回头去道歉。 他一声令下，丞相府轿夫便不理会对面轿夫的迟疑，抬着青布小轿子下石拱桥。他们虽然不是替主子们抬轿子，现在抬的也是一名丫鬟，但也不是别人家轿夫可以欺负的。 石拱桥最高处，那轿子已经停了下来，不过有一名中年仆妇凑到轿子窗口对着里面说话，那轿子很快便被抬起来下石拱桥了。有眼力的人都知道，高官雇佣的带刀侍卫不是随便保护别人的，能被他们保护的，多半是那高官在意的人。得罪坐那青布小轿的人不是大事情，可是如果得罪了侍卫的主人，他们的主人会有麻烦。 下了石拱桥之后，南飞牵着马缰绳走到青布小轿跟前，柔声问道：“水晶姑娘，你吓着了没？”他安慰里面的水晶道，“你别害怕，凌大人不怕得罪人。对方如果想为这事找茬，我顶着。” 坐下轿子里的水晶双手覆在腿上，闻言便道：“南大人，我没事。”南飞侍卫是个很温柔的人，和面对夫人时候的凌大人一样，可惜呀，她，没有不是夫人，没有夫人那样的好运气。 ☆、第97章 一百夫妻夜话 下午时分，水晶回府，禀告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的肖文卿，还礼送到，何二夫人收下那对镂空穿枝菊花纹金钗，承诺会转交给春丽姑娘。 “水晶，何二夫人有没有提到春丽的近况？”肖文卿急切地问道。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让她内疚的人，那就是春丽了。如果她按照预知梦那样走下去，春丽在她死前都不会被收房，从此成为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通房丫鬟。何大夫人对春丽一向和善，也许她会给春丽挑一个性格很好的小厮做丈夫，赐给一些嫁妆。虽然那样生活未必有现在富足，但至少那个小厮丈夫不敢欺负春丽，春丽还有做母亲的权力。 “夫人，何二夫人说何大公子天天宿在何大夫人的撷芳院，对通房丫鬟春丽多有宠爱。何大夫人没有怎么样。何大公子的紫姨娘仗着生有庶长子，对何大夫人和春丽多有嘲讽。另一个姨娘更是公开骂春丽是浪蹄子，不要脸的贱婢。” 水晶低头回答着，心中同情那个春丽。能被夫人还记着姐妹情的丫鬟应该是品性不错的人，可惜做了主人的通房丫鬟，这辈子只能如丞相夫人身边的薛姨那样无夫、无子、无名、无份。 “唉……”肖文卿只能深深地叹口气。她还能替春丽姐做什么？ 春丽以前就对皮相很好风度翩翩的何大公子有些动心，很坦然欣喜地接受做何大公子通房丫鬟的命运。如果春丽没有成为何大公子的通房丫鬟，她也许可以利用宇轩的权势，请何二夫人从中牵线，为春丽赎身。只是女人对得到自己身子的英俊男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归属感，现在春丽除非被何大夫人虐待、被何大公子抛弃，否则是不会有离开他们的想法。 “水晶，你看到何二夫人的宝宝们没有，他们可爱不可爱？”肖文卿随口问道。她给何二夫人的还礼中就有专门给孩子们的小物件。 水晶立刻笑了起来，道：“夫人，还真巧，我和何二夫人说话时，两个奶娘抱着她家的小公子小小姐进来。我看了，他们六个月，被养得白白胖胖；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要不是身上的小衣裳不同，别人会认错。” “可爱的孩子。”肖文卿羡慕。要不是她小产了，九个月后她就做娘了。 “夫人，你别又伤心了。”水晶赶紧道，“大夫和刘夫人三夫人都说你要心境开朗些，等身子完全养好了，一定会有孩子的。” 肖文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我知道，我没有伤心，只是在羡慕。”秋风秋雨那一天是她的一道生死关，她爱着的孩子代替她死去了。她会再怀孕，让那个孩子重新回到她身边。 “小姐，你该喝药了。”绿萼托着红漆托盘进来说道。 肖文卿望见，朝站在身边的玛瑙伸手。玛瑙立刻小心翼翼地把她扶着坐起来。肖文卿接过有盖的药盅低头轻轻抿了一下，觉得汤药的温度正合适，便一口气将这苦死人的汤药喝下去。喝了这碗汤药，她把药盅放在托盘中，端起另一只茶碗，喝水漱口。 肖文卿现在喝的药不是回春堂耿老大夫开的。凌宇轩觉得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会更高明些，就请了一名专门给后妃们看病的太医到府中给肖文卿号脉开方子调理身子。太医院的太医号脉结果和耿老大夫一样，开的方子也差不多，就是增加了灵芝人参雪莲这些昂贵珍稀药材。 凌宇轩坚信灵芝人参雪莲这些生长年份越久药效越好，求父亲开自家珍宝库，声称愿意付钱购买。 凌丞相久居上位，拍马屁的人非常多，他的私人库房还真有不少世人相信能活死人、生白骨的珍稀药材。儿子说愿意花钱购买，做父亲的难道还真能收钱不成？凌丞相慷慨道，需要什么药材，只要里面有，你尽管拿去用；不够，我去求皇上，看能不能从宫里弄点来。 凌宇轩对父亲感激不尽，受到公公恩惠的肖文卿也很感谢公公。他们两人在房中聊天时说到，父亲对儿女们很好，母亲对儿女们很冷漠残忍，是因为血缘吧？目前生活在丞相府的儿孙们，和母亲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世人常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那又怎么样？ 凌宇轩如此对肖文卿道，我看在父亲的份上尽量忍耐，可要是她再对你和我们的孩子下手，休怪我对她无情。母亲没有抚养过他一天，看在她（被动）给予他嫡子身份的份上，他努力克制对她的报复心。不过人是有底线的，她如果越过底线，他会毫不留情地反击。 肖文卿当时也觉得孝顺可以，不过没必要愚孝。婆婆钻进牛角尖，公公又没有能约束住她，宇轩可以稍微警告她一下，别以为“孝”是万能的，宇轩会因为“孝”不敢对她怎么样。 ○○○ 肖文卿躺在寝床上，向凌宇轩说福寿院和丞相府分开之后，这半个月的仆人的人员调任，院中各项支出情况，表示凌宇轩每月的俸禄和她三品淑人的禄米完全能承担得起福寿院的开销。凌宇轩名下还有来自父亲赠予和皇上赏赐的庄田铺子，那些米粮租金都很客观，福寿院仆奴再增加一倍也不是问题。 凌宇轩坐在她的身边，耳边听着肖文卿的汇报，手中把玩着镂空的鸳鸯玉佩。这是肖文卿敬媳妇茶那天父亲赠予的，是西域某国进贡的极品羊脂玉料，皇上令京城最好的玉匠精心雕琢而成。鸳鸯玉佩虽然比不上他赠送给大侄女薛佳玉的翡翠麒麟，但也是无价之宝，文卿因为这个太过珍贵，都不敢拿出来佩戴，他喜欢这羊脂玉的温润水滑，所以文卿就放在拔步床的抽斗里，让他随时把玩。 “宇轩，我开始还担心你独立承担福寿院开销会有些艰难，没想到你除了朝廷俸禄还有其他钱财来源。”肖文卿道，她都开始打算动用她的嫁妆找丁伯到外面选购经营稳定的商铺，给家中开源，没想到宇轩将福寿院中他看得不顺眼的下人仆妇赶走之后，命令丁伯将他的家产账目也交给她，她才知道他家产万贯，养福寿院的上上下下轻而易举，甚至可以说，宇轩如果现在辞官不做，他们也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 “我五岁生日，父亲把京城西郊外一百亩良田送给我；我十岁生日，父亲送了我一座庄园和庄园上的六十户佃农；我十五岁生日，父亲送了我京城南片区六家商铺；我二十岁，父亲送了我京畿附近杨岗山的一个山头。二十五岁，父亲说我已经立业，不需要他扶持了。” 凌宇轩笑道，“那些都是父亲的私产，母亲从来就不知道。父亲也叮嘱，这些并非他贪赃枉法所得，皇上也是知道的，只是为了避免母亲知道和他争吵，叫我别让母亲、三哥和姐姐们知道。”民间都说老人爱幼子，看来是真的，父亲宠他，提前将部分家产分配给他了。 “父亲真是宠爱你。”肖文卿感慨道。公公如此宠爱宇轩，为什么不责令婆婆善待宇轩？公公有令的话，婆婆肯定会收敛不少。 “文卿，你最近感觉身子好些了吗？”凌宇轩将手中把玩的那鸳鸯玉佩放进抽斗中，侧身躺下，单手撑着脸颊，伸手抚摸文卿的脸。 “除了偶尔头晕，我觉得我没有问题了。”肖文卿回答道，眼神精神奕奕。她因为算是在做小月子，所以水晶玛瑙绿萼她们了解坐月子的禁忌之后，说看书伤眼，不许她看书；说弹琴会伤手指关节，不许她弹琴；说下棋打谱既伤眼睛又伤脑子，也不许。各种不许，她无所事事白天就睡多了，于是晚上便睡不着了。 “这就好。文卿，你的身子要快点好起来。”凌宇轩柔声道，手指爱怜地描绘她的柳眉琼鼻红唇，最后在红唇那里轻柔研磨。他深邃明亮的眼中，流转着缱绻深情。 “宇轩……”肖文卿情意绵绵地叫道，水润的双眸凝望着凌宇轩，淡绯色的菱唇微微开启。 凌宇轩心有灵犀，支起身子微微覆在她身上，手指撩起她散在枕头间的一缕青丝放到唇边轻吻。 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肖文卿深情地望着他，问道：“宇轩，你需要吗？我用手……帮你。”她的夫婿在床上是个热情狂野的男人，半个月不纾解会憋坏的。他们以前激-情欢-爱时，他也让她用过手，所以她觉得自己现在虽然不能伺候他，但可以用手帮他纾解。 “文卿，你真是我的解语花。”凌宇轩轻笑道，缓缓低下头，双唇如蜻蜓点水般轻啄她雪白的额头，薄如蝉翼的眼皮，诱人的小巧菱唇，灵活的舌尖沿着她优美的唇形反复描画。他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他承认自己渴望拥抱文卿，既然文卿主动提出，他欣然接受。 肖文卿双眸微闭，菱唇微启，丁香小舌主动勾缠他的唇舌。 她的主动和顺从激起了他压抑已久的欲-望火焰，他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吻住她的菱唇攻城掠地肆意妄为。 “嗯……”她轻哼着，积极迎合他的热情。 寝床上气氛逐渐暧昧旖旎起来，凌宇轩身上的丝质锦袍松松垮垮地披散着，露出精瘦的身子；腰带被抽掉，他同色的丝质中裤和雪白亵裤被褪到了膝盖…… “文卿，你别起身，我来。”他微微气喘地说道，调整身子，捉住她纤嫩白皙的小手握住…… 肖文卿捂住那滚烫，羞赧地望着他英俊面容。此刻他微微仰头喘息，喉结滚动，脸上表情亢奋。 良久…… 一身压抑的粗吼，男人情动时的雄性麝香味在寝床上弥散…… 宇轩…… 肖文卿痴恋地望着他泛着潮红的俊脸，如水眸光缱绻，万千柔情丝丝缠绵。 平息的凌宇轩吐了一口热气，翻身打开床头的小抽斗，取出里面的干净帕子将自己的手擦干净，再将肖文卿的手擦干净。至于不小心被他弄脏的被子，等明天让丫鬟们换掉吧。 “文卿，你往里面挪一挪。”扔掉脏帕子后，凌宇轩深情道，“今晚我不想去书房睡。”孤枕难眠呀，没有文卿在身边，他感觉床太大了，身边缺少温暖。 “嗯。”肖文卿很高兴地向里床挪挪，让凌宇轩好好躺下。她已经不需要丫鬟彻夜值守了，夜晚不会打扰他休息。 钻进肖文卿的被子，凌宇轩爱恋地细啄她的脸庞。他知道她一直很担心他无法兑现他只娶她一人的承诺，他能做的便是用行动证明。她是聪明绝顶的人，也抛开女人的矜持主动迎合他的需索，不因为身子不方便就“贤惠”地替他安排通房丫鬟。 她的小霸道，他欣然接受。有权势的男人如果见异思迁心怀别恋，妻子真有同意与否的权利吗？她如果像其他贵妇人那样大方，他反而会觉得她落了俗，对他的情不够深不够强。 ☆、第98章 一零一相府家事 大人没有离开寝室，今晚负责值夜的水晶和绿萼站在寝室外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看看，或者稍微提醒大人（姑爷），夫人（小姐）还在休养身子，大人（姑爷）最好还是去书房歇息。 “大人对夫人真是情深意重，天下难得。”水晶羡慕道，她从夫人到刘翰林府开始就伺候夫人了，亲眼看到大人为夫人做得种种。 “小姐的命太好了。”绿萼羡慕道。小姐失落在外十年，然后完好无损地返回家乡，还顺带一个年轻英俊大官，最后被明媒正娶成为诰命夫人。 “夫人这是吃得苦中苦成为人上人。”水晶道，侧转身探头往寝室里间。寝床里间的暗红绸帷幕垂下了左边半幅，隐约可见描金彩漆拨步床内最里面一重床门的红绡床帐也被放下。床帐被大人放下，大人会不会……希望他多为夫人的身子考虑。 “不知道别人能不能有小姐那样的福气。”绿萼低声说道，眼中充满羡慕。 “也许有啊，不过估计不是你我。”水晶轻轻叹气道。她心中藏了一个人，可是她是签了死契的丫鬟，连私下表示爱慕之心的资格都没有。她精心做了个男用蓝绸荷包，可是只能藏在枕头底下，不敢送出去。虽然大人曾说以后将她们三个丫鬟的卖身死契改成雇佣活契，但她还是丫鬟呀。 唉，为什么不能是你我这种丫鬟呢？小姐也当过丫鬟，现在还不是觅得佳婿诰封夫人了吗？ 绿萼低着头。她只敢心里想这些，不敢说出来。 ○○○ 肖文卿在做小月子，虽然她自我感觉精神不错，可以出门走几步透透气，但丫鬟们都听从凌宇轩的叮嘱，不让她出门。她和凌宇轩诉说自己的渴望，凌宇轩劝她，乖乖呆在房中别让初冬的寒风吹到。他说时语气温柔缱绻眼中充满关切，不由得肖文卿不听他的，乖乖闷在寝室里休养，顶多走到堂屋，透过堂屋窗户大门看看院子。 凌宇轩向凌丞相要求福寿院分出来单过，三夫人崔氏得知后立刻催促自己夫婿凌宇楼也这样做。她等着分家等了十多年，现在即使还不能分家可以能完全管理自己全家，不必事事都要向婆婆申请禀报。 凌丞相虽然觉得对待儿子们不能厚此薄彼，但当三儿子试探着提出来要像弟弟宇轩那样分院不分家地单过，他还是没有答应。他要求妻子暂时将管理丞相府的权力转交给三儿媳崔氏，理由是，一、六女婿刘翰林择日要过来下聘，求娶他大孙女晴岚；二、孙女孙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崔氏是他们的母亲，需要全权处理他们的婚姻嫁娶。总体上，凌丞相的意思是，夫人年纪大了，让权给儿媳妇吧。 只生活在后宅，只和其他女眷来往的妇人，她的权力来自于夫婿和儿子。丞相夫人虽然有诸多不愿意，但是当一家之主正式发话，她也不得不遵从。她把三儿媳崔氏叫到面前，把各个库房的钥匙交给她，叮嘱捧着账本的各级管事要听三少夫人的安排，然后便出门探望女儿了。 崔氏在娘家时学过管家，只是二十多年来她只是管着她的小家，对整个凌丞相府不了解，而且丞相夫人的心腹管事们有意无意地刁难她，让她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她的嫡长子经过好些天的考虑和祖父的劝说，终于同意被过继到大伯名下。正经的过继需要公开的仪式，为了筹备祭祖仪式开宴席她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崔氏确实是个善良的人，她自己忙不过来，担心怕肖文卿寂寞就把两个庶女，十二岁的雪岚和七岁的雨岚送到肖文卿面前，说是让她们向婶娘学习弹琴讨教女红。肖文卿的琴技算不上优秀专业，不过比两个学琴不久的小姑娘强多了，做女红倒有几分心得，很高兴她们过来陪她，大家一起听琴弹琴谈论女红。 《凤求凰》琴声婉转殷切，如歌如诉，一曲弹毕，有余音绕梁。 挂着防风门帘的堂屋里，肖文卿靠坐在美人榻上，身上搭着一块毯子，对自己面前的弹琴小少女道，“雪岚，再过两年，你学的凤求凰就派上用场了。”凌雪岚十二岁了，瓜子面容，肌肤如雪，眉眼如画，女童的稚嫩身体隐约出现了少女的曲线。 鹅黄衣小少女凌雪岚立刻害羞道：“婶娘，我只是弹着玩的嘛。”说着，她的手指在琴弦上“仙翁仙翁”地乱拨弄。 “婶娘，两天前六姑父带着两位表哥过来拜访祖父和爹，二姐和大姐一起偷看大表哥，说二表哥不比大表哥差。”坐在边上吃花生酥糖的凌雪岚笑嘻嘻道。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她长着一张胖乎乎白嫩嫩的圆脸，倒是和刘翰林家的三姑娘紫绫有几分相似。 “紫丹？”肖文卿想了想，道，“紫丹是个很不错的少年，今年十五岁，如果你有心，可以悄悄求你母亲想办法。只是如果你母亲觉得不妥，你还是放弃吧。” 大家族联姻都用嫡子嫡女，庶女配嫡子、嫡女配庶子的极少。凌宇楼和崔氏没有嫡女，庶出的长女凌晴岚才勉强充嫡女用于联姻。当初参加蔡府喜宴，刘夫人也是犹豫着提出联姻，得到夫婿刘翰林和嫡长子刘紫书的同意之后才确定联姻了。现在，由于刘府那边得知三舅爷的嫡长子要过继到已经过世的大舅爷名下，立刻过来提出，希望凌晴岚能有个嫡女的名义。 有嫡女的身份，凌晴岚以后可以很容易地和同等身份的夫人们来往，娶了她的刘紫书在同僚面前也不失面子，所以刘家一提出这个希望，丞相父子就同意了，将凌晴岚这个庶女改到崔氏名下，充当相府嫡长孙女。嫡女庶女身份尊卑，嫁妆数量和等级大不一样，崔氏这两天正在拟定嫁妆草稿，等刘府那边正式派媒婆过来下聘，就把嫁妆单子拿出来和家人协商。 庶出次女凌雪岚就没有姐姐的好运气了。儿女婚事是结两姓之好，很少有姐妹同嫁入一家兄弟的。她如果对刘家嫡次子刘紫丹有心，除非刘翰林不介意，刘紫书对她特别好感，非她不娶，刘家和凌家才会再次联姻。 “婶娘，你别听雨岚瞎说。”凌雪岚低着头道，“我只是庶女，将来母亲若能给我寻个家境不差衣食无忧的男子就不错了。”她的话让人忍不住怜惜她的聪慧。 世家贵族嫡庶等级分明呀…… 肖文卿心中暗叹，转脸对还不很懂这些的雨岚道，“雨岚，你弹《开指黄莺吟》给我听听。”黄莺吟是古琴曲开指小曲之一，主要用于散、按等基础指法练习。 凌雪岚立刻起身让位，凌雨岚拿起身边的帕子擦擦沾了花生糖酥屑的手，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古琴边开始操琴。她一边弹奏还一边唱道：“黄莺，黄莺，金衣簇，双双语……恣狂歌舞。”琴声音准，歌声充满了欢欣和可爱。 听完了，肖文卿笑着夸赞道：“雪岚，你回去是不是单独练习了？比昨天弹得熟练多了。”晴岚雨岚以学琴学女红为名每天上午过来陪她，她也稍微点拨一下她们的琴技和女红。 凌雪岚刚要回答，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好些人的声音。 肖文卿也听到了，抬头吩咐身边的丫鬟道：“玛瑙，你出去看看，外面出什么事情了。”外面有管事丁伯的声音，还有福安福宁的声音，更有好几个她没有听过的声音。 “是，夫人。”玛瑙应声道，掀开防风门帘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兴匆匆回来，禀报道：“夫人，丁伯说，大人派下人和工匠在主屋后面东边角落的那块空地上架秋千。”福寿院的格局是，前面一排副房，供单身男仆和轮值的侍卫居住，左右两边的屋子供管事丁伯一家和丫鬟仆妇们居住，另外还有几间做主人的库房；后面一排是主人居住的主屋，包括堂屋寝室书房，还有暂时排不上用场的几间偏房耳房。主屋子后面是练功房和很大的练功场，侍卫们有时候会在那边陪着凌宇轩练功。现在，丁伯正带着几个工人拿着工具和粗木在那里东边挖地打桩架秋千。 主屋后面东边的空地？ 肖文卿惊讶道：“院子东边那块空地一直都是大人和侍卫们练武的场地，怎么架起秋千来了？”不用说，宇轩是为了她架秋千的。 “不知道，丁伯只说是大人吩咐的，说等夫人身体康复了就可以荡秋千，还说希望丫鬟们陪着夫人一起荡秋千。”玛瑙高兴地说道。大人真是太宠夫人了，生怕夫人寂寞，想这法子给她解闷。 “他把练武场改成秋千场，他以后怎么练武？”肖文卿说着，秀美的脸上溢满幸福的笑容。 “婶娘，花园里好几处地方都挂着秋千。”凌雨岚道，“我们院子附近的松树下就有一个，我们姐妹经常去玩。” 肖文卿笑道：“雪岚雨岚，我还是很小的时候荡过秋千呢，现在估计已经不太会荡了。等我身子好了开始重新学习荡秋千，你们要教我哦，和我一起荡秋千。” 她自从被拐卖，就没有再玩过秋千。在刘翰林府的时候她倒是有机会，不过她把全副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根本没有想过要去玩。她现在怎么说也是福寿院的当家主母，处处要表现得稳重端庄，在有众多仆人的院子里荡秋千可以吗？宇轩选架秋千的位置不太好。 真的不好吗？ 肖文卿等凌宇轩回来后提到秋千位置，凌宇轩回答道：丞相府有太多人的忠于他的母亲了，秋千的绳索万一被人磨得要断不断的，荡秋千的人很容易摔伤。他在院中架一个秋千，不用担心有人动手脚；他早上晚上练武，她白天荡秋千，彼此不会受影响；哪天心血来潮，他们可以一起荡秋千。 他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这点小细节都考虑到了。 肖文卿暗忖道。 “文卿，你需要锻炼身子，可是妇女能锻炼身子的法子不多，我只能架个秋千给你了。府中有湖，以后每个休沐日，我陪你摇船荡舟。”凌宇轩坐在肖文卿边上道，青河道长的话现在被他奉为圣旨，既然道长提到要文卿身子骨要注意，那么要承担生育之苦的文卿一定要把身子锻炼好才行。 “好。”肖文卿凝望着她英俊坚毅的脸庞，眸光流转缱绻柔情。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第99章 一零二长房嫡孙 三儿子凌宇楼的嫡长子过继到已过世儿子凌宇堂名下的事情谈妥了，凌丞相才告诉夫人。丞相夫人听了颇有些激动，因为这样一来，她亲生儿子便会有人一直祭祀了。她把三儿媳崔氏叫到面前谈心，恳谈了一下午。崔氏走的时候，面上是满意的笑容。 过继儿子需要开祠堂祷告祖先，那过继人的原父母和过继之后的父母都要出席过继仪式。凌丞相嫡长子凌宇楼已经过世，他有一个名义上的原配妻子，不过那妻子在他过世之后就被丞相夫人送进庵堂削发为尼了，所以凌景泉的过继仪式，长房无人出席。 十一月二日上午，凌丞相亲自选定的日子，相府鞭炮齐鸣，凌家父子三人带着景泉景海景渊三个男孩进入自家祠堂上香祷告，举行过继仪式。丞相夫人、凌家三少夫人崔氏，四少夫人肖文卿，还有晴岚雪岚雨岚三个女孩，全都身着盛装面对祠堂大门，跟着祠堂里男人们一起跪拜、起身，再跪拜。 相府大女婿礼部左侍郎蔡泽明，六女婿刘翰林，丞相的同僚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督御史、刑部尚书……七八名有分量的官员被邀请进入凌家祠堂观礼作证。 两个被叫回来观礼庆贺的女儿、蔡家大夫人和刘夫人都是别人家的媳妇入了别人家的族谱，连跪拜娘家祠堂的资格都没有，就在母亲和嫂子弟妹侄女们的身后垂头肃立。她们的身后远处站着凌丞相和凌宇楼的妾室，这些妾室既没有资格上家谱也没有资格祭拜祠堂，只能和凌家家仆一样站在远处观望。 祠堂内，凌家众男子跪拜过祖先起身后，凌景泉走到亲身父亲凌宇楼面前跪下，三拜父亲生养之恩，流着眼泪最后一次喊父亲，然后起身接过点燃的柱香由祖父领着来到大伯凌宇堂的灵位躬身、上香，庄严肃穆地三叩九拜，口称孩儿景泉拜见父亲大人。 专门管理祠堂的一名老仆捧着托盘过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凌丞相面前，将托盘高举。这托盘上放着凌家的家谱，旁边还摆放了笔墨。凌丞相翻开家谱，拿起狼毫舔墨，开始修改家谱，将凌景泉的名字从他第三子凌宇楼的名下划去，移到已故嫡长子凌宇堂的名下。家谱一修改，凌景泉从此便是长房一脉，和原来的父母是叔侄关系，他成了原来弟弟妹妹们的大堂兄。 借此开祠堂之际，凌丞相还将长孙女凌晴岚名字边上的“葛”字全部涂掉，并上香告诉祖先，凌晴岚是他的三房嫡孙女。那“葛”是凌晴岚生母的姓氏，这一涂黑就表示凌晴岚是正室崔氏所出的嫡女，而非葛姓妾室所生之庶女。 凌丞相修改完家谱。凌景泉起身走到凌宇楼深深拱手作揖，哽咽道：“三叔。”他本来是不愿被过继的，可是祖父和父亲再三说明其中利弊，他同意了。 凌宇楼百感交集，伸手扶起自己曾经的儿子，暗哑着嗓音道：“景泉侄儿。”景泉是他的嫡长子，他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不比父亲当年培养大哥差，可是为了凌家，他不得不让自己的嫡长子过继到大哥名下。 “四叔。”凌景泉朝凌宇轩拱手行礼，俊雅的脸上泛起尴尬的红晕。 凌景泉也认为他庶出弟弟景渊更适合被过继，只是父亲和祖父都要求过继他，他也不好拒绝。凌家现在有了嫡长孙和嫡次子，按照宗祧礼法，嫡长孙优先于嫡次子继承家业，只是他这个嫡长孙原本是庶出二房的嫡长子，他和身为嫡次子的四叔到底哪一个更高贵些，更适合继承家业？祖父凌丞相七十有二，不仅自己犯起糊涂来，还弄晕了一大堆人。 凌宇轩伸手将比自己小八岁的侄子扶起来，和悦道，“景泉，你是长房嫡孙，以后要谨言慎行，做事要三思而行，事事要考虑凌家得失。”他因为文卿遭母亲暗算的事情，悄悄派人威逼利用买通了母亲身边的一个丫鬟。那丫鬟传消息说，夫人前日跟相爷建议，既然有血统高贵的嫡长孙了，那就一定要好好培养。相爷那时候抚须不语。 抚须不语，那就是默认了？ 凌宇轩心中很是疑惑，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父亲萌生换继承人的想法？难道还是因为他生母身份低贱卑微到了他即使放到嫡母名下也还是不够高贵？ 凌宇轩得到这个消息后闷闷不乐地向自己最亲近的人——妻子吐露自己的不满。肖文卿当时便劝他，不继承凌家宗祧有什么关系？父亲不仅把你培养成文武全才的人，还帮扶着你快速升官成为皇上近臣，你现在的大半家产还是父亲瞒着家人给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是堂堂男子，既然京城凌家第一代祖先能在京城白手起家，才二十六岁的你已经超过你那第一代祖先，为什么将来不能做得更好？ 凌宇轩听后立刻释然了，搂着坐满月子、身子已经康复的妻子激-情缠绵一番。只是在那情-欲巅峰的最后一刻，他释放在她体外了。他安抚她，她身子毕竟受过一次亏损，短短一个月不可能完全补回来，所以他们暂时别急着要孩子了，等明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考虑。 过继仪式完整、合乎礼法，凌家众男子和邀请来的宾客一起走出祠堂，外面的女眷纷纷迎上去。凌景泉给祖母重新见礼，丞相夫人弯腰将他扶起，不住地说道，乖孙儿。凌景泉现在不仅是她的嫡孙子，是延续她亲生儿子香火的人，还是她在丞相府的一个大依靠。 “三婶。”凌景泉给崔氏行礼，忍不住眼圈又红了。 “景泉，你以后要好好伺候祖母，记得晨昏定省。”崔氏呜咽着说道。女人在家族大事情上没有说话的权力，她只能听公公和夫婿的安排，让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变成别人的，不过公公为了安抚她，让她暂代婆婆管理丞相府了。这个暂代，期限谁也说不准，毕竟婆婆年近七十了。 “是，三婶。”凌景泉躬身道。 丞相夫人满脸笑容，道：“素兰呀，景泉已经十八岁了，我们该给他候着妻子人选了。”景泉在丞相府的地位、在她心中的地位都不同以往了，亲孙女既然已经嫁人，她要努力为这个孙子挑选一名出身名门大世家的嫡系小姐为妻。 崔氏含笑躬身，道：“母亲做主便是，我这个做婶娘不便过多插手侄儿的婚事。”她心里有痛，可是不得恭顺。 丞相夫人很满意三儿媳的识相，笑着点头。 相府三名孙小姐上前给凌景泉行礼，称呼他大堂兄。凌景泉被过继出去，二房的嫡长子从此便是凌景海了。 凌景泉苦笑着接受妹妹们的称呼。即使他的身份从亲哥哥变成堂哥哥，依然还是他们的哥哥，以后要更照顾这三个妹妹才是。 ○○○ 丞相父子祖孙和男客们在前堂喝酒，女眷们在后宅花厅用宴。宴席过后，女眷们喝茶闲聊，刘夫人坐在崔氏身边，丞相夫人把凌晴岚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肖文卿便跟着近些日子和自己走得比较近的雪岚雨岚坐到了一起。 “雅静啊，我家晴岚要做你媳妇了，你以后要照顾她。”丞相夫人笑呵呵道，脸上尽显老祖母的慈祥。 “母亲，晴岚是我外甥女又是我儿媳妇我怎么可能亏待她呢。”刘夫人笑吟吟道。当父亲承诺将晴岚的身份改成嫡出孙女，她的夫婿很高兴，她的长子很高兴。夫婿叮嘱她，一定要增加聘礼以显示刘家对这桩亲事的满意。 “嗯。”丞相夫人点着头，转脸对崔氏道，“素兰，晴岚是我家嫡长孙女，嫁妆不能少。” “母亲说的是。”崔氏笑道。晴岚是嫡女，代表凌家和刘府联姻，嫁妆自然是大世家嫡孙女的标准筹备了。她作为嫡母，现在又是亲母，少不得要从自己嫁妆挑些给晴岚。按照大庆律法，女人的嫁妆别人无权支配，她可以不分给非己出的儿孙，没有亲生后代的话嫁妆还可以被娘家索要回去。婆婆，丞相府的当家主母，可会从她的嫁妆里取些给孙女？婆婆的嫁妆将来肯定要给她的亲女儿蔡大夫人和亲孙女蔡佳玉，现在可会给一些过继到她儿子名下的景泉？ 肖文卿聆听她们的谈话，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母亲和三嫂因为景泉的过继变成了同一阵营的人，从此宇轩和她在丞相府中被孤立了。六姐刘夫人因为和三嫂成为儿女亲家，估计以后会偏向三嫂，包括三嫂的亲生儿子景泉。 父亲到底是怎么看待他苦心培养二十多年的继承人宇轩的？ 父亲给已经过世的嫡长子继承一个血统高贵的嫡长孙，是不是暗示他并不很满意宇轩？如果不满意，父亲为什么一直悄悄赠予宇轩大笔财产？ 父亲可能知道宇轩强烈要求福寿院独立的原因，明着削去了母亲的管家权力，却又给她安排了一个有继承家业机会的嫡孙子。宇轩和母亲关系已经完全闹僵了，将来可能和母亲反目成仇，母亲有了嫡孙子，未必会被宇轩制约住。父亲其实不希望宇轩伤害母亲！ 三房没有如宇轩那样将自己的小家从丞相府大家中分出来，三嫂却意外得到了整个相府的管家权，真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然父亲对母亲和众人说，是因为三房的孩子们逐渐大了，需要三房的女主人为他们操持婚事，但这应该是父亲给予失去嫡长子的三嫂的一点补偿，也可能是提前帮景泉继承家业做准备。 三房原本的嫡长子过继过长房，将三房和丞相府女主人的部分利益统一了起来，四房顿时成了他们共同的对手。至少，在宇轩和母亲发生争执的时候，三房会为了景泉的利益站在母亲的一边。 父亲在想些什么，为什么防备着宇轩压制母亲？父亲为长房延续血脉弄出了一个嫡长孙。这个嫡长孙从确立的开始就得到了亲生父母和祖母的支持，宇轩的继承宗祧的资格…… 肖文卿望着越来越和睦的母亲、三嫂、即将和三嫂结为亲家的六姐，为宇轩伤心。宇轩，可能被他深深孺慕的父亲摆了一道。 ☆、第100章 一零三进宫朝谒 十月初六，刘翰林府派出媒婆带着活雁和礼物到丞相府求亲。丞相允亲，刘府问名，举行合婚仪式。十月初九，刘府纳吉订盟，送来活雁和绸缎喜饼。十月十二日纳征，刘家的媒婆和刘姓族人送来了整整三十六抬聘礼，凌府写下答婚书和礼书，并送去还礼。 十月十五对诰命夫人们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如果没有意外或者紧急的事情，都要进宫朝谒皇后娘娘。 清晨，肖文卿起了个大早，认真洗漱，梳妆打扮，带上珍珠黄金翟冠，穿上大袖红罗衫，披上蹙金云霞孔雀纹霞帔。 “水晶，你随我进宫。”用完早膳准备妥当的肖文卿说道，宫里有宫女，所以进宫朝谒的命妇不必多带伺候的人。 水晶望望身边的玛瑙和绿萼，紧张地福身道：“是，夫人。”听说皇宫礼仪森严，做错事情轻则斥责重则丧命，她对进宫既好奇又害怕。 玛瑙和绿萼很羡慕夫人（小姐）更倚重水晶，不过想到丞相夫人再三叮嘱夫人（小姐）皇宫里如何如何严厉，她们觉得先等夫人（小姐）和水晶从皇宫里回来，了解里面的具体情况之后再在夫人（小姐）进宫时伺候比较好。 凌家现在有三位诰命夫人，崔氏和肖文卿先去丞相夫人那边请安，然后随着她一起去垂花门，乘坐各自的四人抬大轿，带着贴身丫鬟和一群家丁出丞相府大门前往皇宫。丞相府位于皇宫附近，他们一行人出门后一炷香时间便到了皇宫东侧东华门。东华门外已经停了三四十座女用官轿，凤冠霞帔大袖朝服的众命妇们三三两两低声说话，等待时辰到，宫门开。 看到丞相府的轿子过来，她们有人毫不在意，有人停下说话看望这边，有人开始走过来。丞相府的三座大轿停稳后，丞相夫人的丫鬟春香伸手将丞相夫人搀扶出轿子。后面两座大轿子里，崔氏和肖文卿也被各自的丫鬟扶出了轿子。 “凌夫人，你来了。”和丞相夫人交好的兵部尚书夫人笑着说道，向一品夫人浅浅施礼。 “展夫人，你今日来得比我早呀。”丞相夫人笑着说道，点头还礼。 “展夫人，安好。”崔氏和肖文卿上前给和婆婆同辈的二品夫人行礼。 “素兰、文卿。”兵部尚书夫人点头道，关切地对肖文卿道，“文卿，你身子康复了？”因为自己的嫡孙子展飞扬和凌宇轩同是皇上亲口封的京城四俊，所以她对这个绘画技巧和刺绣手艺相当不错的凌四少夫人很有印象，颇有些关注。 肖文卿感激道：“展夫人，谢谢你的关爱，晚辈身子已经康复了。”这位二品夫人是京城老一辈的贵妇，除了自家晚辈外对别家年轻妇人不多在意。自己小产后在家休养，这位夫人居然还派人送了些补品来，想来是考虑到她孙子和宇轩的朋友关系，出面表示一下关怀。 兵部尚书夫人面露善意的微笑，“年轻人还是要多向长辈讨教生活经验呀。”年轻的孩子们呀，新婚头几日就成功受孕，然后因为过度沉溺男欢女爱，不慎把胎儿滑掉了。 肖文卿谦卑温顺地低下头，道：“晚辈年轻不懂事，以后有事一定多多询问长辈。”外人是不会知道她小产真相的。 距离开宫门还有一段时间，丞相夫人便和相熟的夫人们谈话，崔氏走入熟悉的同辈崔家女当中，肖文卿左右看看，朝一名夫人走去。 “文卿，你终于开始进宫朝谒了。”那年轻夫人看到肖文卿主动朝她走去，立刻高兴地迎上来。 “婉珍，好久不见了。”肖文卿微笑着福了福，道，“你上次开赏菊宴，我答应了却又失约了，很对不起。” “没有关系，大家都知道你病了，需要休养。”慕容夫人，原本的崔家三姑娘崔婉珍柔声说道。她是崔家正枝嫡女，夫家是同样门第高贵的慕容氏族。她成亲比肖文卿早几个月，到现在肚子半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的原因，家里人正在为她着急。听到肖文卿不慎小产，她既同情肖文卿，又羡慕肖文卿至少证明自己能够怀孕。 “婉珍，等十二月飘雪之际，我请大家去相府赏雪梅。”说完，肖文卿转脸对刚才和崔婉珍说话的年轻夫人道，“婉玲，你那时候可方便？” 赵夫人，原本的崔家六姑娘婉玲闻言立刻道，“文卿，你的热情我先心领了，我嘛，到时候再说。”崔家是京城最大的世家，崔家姑娘所嫁之人不是同样古老的大世家便是年轻有为前途可期的年轻俊杰。崔婉玲这个旁系嫡女，顺利地嫁给了一名五品官员。她已经怀孕五个月，像这种朝谒是可以暂停的了，只是她本性喜动不喜静，害喜过后胃口好精神好，便进宫朝谒了。 她们这边说着话，没过多久，沉重的朱红漆大门向里面拉开，一名穿着蓝色太监服的中年太监尖着嗓子报时辰，高呼外命妇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众外命妇纷纷按照品阶排好队伍，等待站在最前排的五位一品夫人带领众人进宫。肖文卿认识了不少朝廷命妇，在众多差不多服饰的命妇中找到两名三品淑人，自觉得走向她们。 “凌四少夫人，这边。”一名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笑着低声道，主动招呼肖文卿站到自己身边。做官也是需要熬资历的，高品阶外命妇大多年过四旬了，像肖文卿这般年轻的三品夫人没有两个。被皇上赞誉的京城四俊，目前还只有肖文卿的夫婿身居高位执掌实权，甚至可以说她的夫婿在年轻官员中一枝独秀。 “管夫人，谢谢。”肖文卿沉稳端庄地走到那夫人身边，点头致谢。这位是通政使管大人的妻子，是和崔家诸位姑娘走得很近的管家姑娘的母亲。管姑娘还待字闺中，如果她未来的夫婿官职不到五品，管家姑娘就和蔡佳玉一样只是敕命夫人，没有资格进宫朝谒皇后娘娘。 在走入三品命妇当中时，肖文卿经过人数最多的五品命妇，望见那人群中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何老夫人。何老夫人出身侯门，在肖文卿离开何府时她还是三品淑人。她的夫婿何长青因为渎职罪，被皇上额外开恩之降为户部司务厅郎中。夫荣妻贵，夫婿被贬，妻子的命妇品阶也会降。如今的何老夫人只是五品宜人，和她大儿媳妇一个品阶。 何老夫人无意间和肖文卿的眼神相撞，老脸立刻露出微微的尴尬。她知道肖文卿就是春喜，被丞相之子娶为妻后，就一直避免和儿媳妇昔日的陪嫁丫鬟相遇。只是京城就这么大，她再怎么逃避还是遇上了肖文卿。她现在庆幸自己以前没有对肖文卿做过什么，肖文卿也没有故意走到她面前炫耀。她是要给这昔日的丫鬟行礼，老脸还能见人？ 肖文卿看到何老夫人，也无意和她说话，心中只叹息世事无常。曾经高高在上，何御史府最尊贵骄奢的女主人，如今也泯然众命妇当中。何老夫人因为夫婿获罪降了品阶，所以虽然是五品诰封夫人，但有时候还要受品阶不如她的六七品敕命夫人们冷眼，日子过得很是不顺心。估计何老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夫婿官途到头了，皇上不追究已经是皇恩浩荡，现在只指望她的儿子能够摆脱他父亲的影响被皇上重用，晋升官职了。女子从夫从子，夫婿和儿子都是朝官的话，女子的诰封从高。 想到何大公子何俊华，肖文卿心中摇头，此人承父辈余荫而已，自身能力不上不下，在普通庶民眼中算得上有才有貌的年轻俊杰，在同辈世家子面前只是平庸之人。 ○○○ 众命妇按照身份品阶排成队列跟着领路的司仪太监经过几重宫门来到昭阳宫。昭阳宫正殿雕栏画栋，朱红柱子明黄色的帷幕，太监垂头躬身，宫女脸色凝重肃穆，铺着红毯的玉石台阶两边半人高的鎏金龙凤熏香炉中，熏香青烟袅袅。凤凰展翅金丝楠木座椅上铺着黄色锦缎软垫，此刻空无一人。 众命妇进入正殿，按照以往序位左右站好，等待皇后娘娘出来。肖文卿紧盯着前后左右的三品淑人们，如她们们一般行走站立，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晋-江原创】 不多时，大殿上后面有太监尖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众命妇立刻转脸面向那声音的方向。一大群太监开道，拿着拂尘、沐盆、唾盂、香盒的众多宫女簇拥着头戴三龙六凤金冠身穿黄色大袖朝服披着金云龙纹霞帔的皇后娘娘缓缓走来。皇后娘娘扶着一名华衣大宫女的手坐上凤凰御座上，双手平放在胸前，雍容华贵至极。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命妇等皇后端坐凤凰御座后，齐齐向皇后娘娘跪拜行礼。 高坐皇后宝座的皇后娘娘净白的面容带着温和亲切的微笑，等众命妇跪拜完后便道：“众夫人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众命妇叩首道，各自起身。年轻的夫人们动作迅速，像丞相夫人兵部尚书夫人这些六七十岁老人就起身艰难了。 “来人，给一品夫人二品夫人们上座。”皇后见状便吩咐道。一二品夫人都是朝中老臣重臣的妻子，极少会出现年轻人。 她话音刚落，在大殿后准备好的宫女们便鱼贯而入，将手中捧着的束腰锦缎圆凳按左右次序放好。 “谢皇后娘娘恩典。”一二品夫人们起身，按照往日的习惯各自坐下。 女人不议朝政，命妇们初一十五朝谒皇后是一种荣耀，聚在一起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丞相夫人起身向皇后上奏，今日她的四媳妇肖氏进宫朝谒皇后娘娘了。由于她前一阵身子不适没有在受封后马上进宫叩谢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开恩免她失礼之罪。 肖文卿刚抬脚，身边的通政使夫人便用手轻轻拱拱肖文卿的手臂，嘴唇轻蠕：快上前大礼跪拜。 肖文卿知道她好意提醒自己，微一点头，从三品命妇中不疾不徐地走出来，拱手对皇后娘娘道：“臣妾，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凌宇轩之妻肖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说时，动作沉稳娴熟到任何人都无法挑剔地跪下叩首。 ☆、第101章 一零四皇后皇孙 “肖氏，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皇后娘娘说道，语气温和慈祥。 肖文卿缓缓抬头，也看到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贵妇人们一样保养得很好，面如满月，身形丰腴，风姿雍容华贵，年近六十看起来只有四十五六岁。她皮肤净白水润，妆容稍浓，狐狸眼依然风情万种，只是眼角鱼尾纹有些深，红唇饱满，嘴角上翘笑纹明显。 “秀美温婉，端庄淑仪，难怪凌同知心仪，舍京城众多名门闺秀而娶之。”皇后俯视着肖文卿，笑道，“你平身吧。本宫听说你前些日子身子微恙，现在可好了？” 肖文卿叩头，“谢娘娘关心，臣妾已经好了。”说完，她徐徐起身。 “肖氏，本宫听说你有三个弟弟，而且还在同一场童子试中考中秀才，可是真的？”皇后娘娘和蔼地问道。 “是的，娘娘。”肖文卿螓首微垂，站姿恭谨谦顺。 “本宫听说，你最小的弟弟今年才十一岁，是西陵长河今年童子试的案首，九月为姐送嫁进京。他现在是否已经回去了？”皇后问道。 肖文卿觉得皇后如果想知道她弟弟的事情，早就知道了，现在问她也只是随口找话说，便道：“娘娘，臣妾的小弟和刘翰林家的两位公子交好，目前就居住在翰林府中。”翰林府长公子是国子监助教，刘翰林本身也饱读诗书，所以她弟弟文聪寄住在翰林府没有拉下功课，比住在丞相府好多了。 “哦，刘夫人，肖家小公子现在居住在你府中？”皇后娘娘说道，目光转向四品命妇中间。 被点名的刘夫人立刻出列走到正殿中央，对皇后娘娘深深福身，等皇后娘娘抬手示意平身，才起身回答道：“娘娘，臣妾四弟妹的三弟肖文聪目前就居住在臣妾府中。”世家贵族彼此联姻，像凌丞相家这样，夫人、两个儿媳、两个女儿同是诰命夫人的还有好几家。 “哦，他可如传言中所说，聪明机灵，才华横溢？”皇后娘娘笑着问道。皇子皇孙们自小就有最好的先生教导，都没有出现这样有读书才能的。 “回禀娘娘，那肖三公子确实聪明绝顶，有过目不忘能，臣妾府中的藏书，已经被他记忆下了一半。他刻苦认真，平日里和臣妾的夫婿、长子讨论学问，不过毕竟才十一岁，缺少经验和历练。”刘夫人很中肯地评价道，“给肖三公子五年时间，他必然成为饱学之士，再让他外出游历十年，他必定能成为一代鸿儒。”如果肖文聪过早做官从政的话，学业方面必然就会荒废不少 “世上果然还是有天才的。”皇后娘娘惊赞道，随即又问其他人，她们可见过那位小秀才。 “肖三公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和凌四少夫人长得很像。他还是孩童，如果不是束发扎秀才巾，穿书生袍，别人很容易把他错认为女孩子。” “肖三公子反应敏捷，凌四少夫人出嫁那天他被压轿童男童女刁难，连续做了两首和夏有关的诗。臣妾的公公夫婿听了两首诗，都说肖三公子有些才华。” “娘娘，刘翰林大人和凌同知大人都很保护肖三公子呢，不许别人太过考他。” …… 在肖文卿婚礼上和蔡佳玉出嫁时看见过肖文聪的命妇们纷纷说道，夸赞小少年种种。 “远在西陵的肖夫人真是有福气，所生一儿一女皆人中龙凤，所养两名义子也都是出类拔萃之人。肖夫人为我大庆培养出三名年轻俊才，将来诰命夫人是少不了的。”皇后娘娘颔首说道。由于有些人关注凌宇轩，一并关注凌宇轩的三个妻弟，她也关注了，所以得知肖家三兄弟中的老大已经通过西陵的会试，明年要参加春闱。大部分读书人一辈子都还是个童生，肖家三兄弟轻而易举地考中秀才，然后其中一个还一路凯歌考到举人。如果明年春闱肖家老大再次考中，肖家更会被别人另眼相看。 肖文卿有些窘，今日是她第一次进宫觐见皇后娘娘，结果大家一起讨论她弟弟了。果然，女人的母家实力是很被别人看重的。 ○○○ 皇后娘娘和众命妇说了一阵子话后，就提到御花园初冬景致不错，不如众人去散步观景。众命妇朝谒皇后制度是男性政体的辅助，除了正礼，平常的朝谒就是拉家常，交流感情，通过女人的阴柔稍微缓和各自夫婿在朝中的尖锐争斗。 御花园中亭台楼阁花木扶疏山水相映，一众命妇三三两两，和自己相熟的命妇跟在皇后和一干高品阶夫人后面游览着风光。 在御花园中游玩的还有宫妃，看到皇后娘娘带领众命妇游园，有的主动避让，有的因为自家亲人也在命妇当中，便派小太监过来请皇后娘娘准她们过来。本来命妇进宫，朝谒后离宫之前可以去探望自己进宫的家人，皇后也没有拒绝宫妃的请求。一会儿工夫，崔贵妃来了，一众命妇又向她行礼，然后诸多崔姓夫人们围在她身边说话。两名妃子前来，和各自的母亲、嫂子弟妹们相见。连何老夫人都上前迎接一名四十五六岁的宫妃，然后聚在一起说话。 做皇上也不容易呀。 肖文卿和几名相熟的夫人站在一边观望着，心中叹息。皇上为了得到大世族的支持，平衡朝廷各方势力，纳了不少大姓妃子。由于过度讲究门第和血统，那些进宫的嫡女们并不是个个貌美如花。 近午，皇后说累了，让各命妇散去。今日朝谒就此结束，除了因为被宫妃邀请留下的命妇，其他人都各自打道回府。 丞相夫人和兵书尚书夫人肩并肩走在前面，她们两家的媳妇女儿便跟在她们身后低声交谈，她们带进宫的丫鬟都默默地跟着。 从玄清宫墙附近的青砖大道经过时，右边走来四名太监和两名华服少年。 丞相夫人和兵部尚书夫人见到了，立刻停下脚步，微微俯身道：“见过十一皇孙殿下，十五皇孙殿下。”后宫成年皇子都搬出去了，只有未成年的皇孙可以随意进出皇宫拜见他们的祖父和祖母。 “凌夫人，展夫人，诸位少夫人。”华服少年中年长的叫道，朝两位年老的夫人拱手表示尊重。他的兄弟也如此行礼。 十一皇孙，十五皇孙。 随着丞相夫人一起行礼的肖文卿迅速回忆凌宇轩给自己的资料。十一皇孙，十四岁，赵王嫡长子，其祖母是德妃娘娘；十五皇孙，十二岁，皇太子嫡次子，其祖母是前皇后。排行第八的赵王坚定追随皇太子，两人的子女往来甚密；当今皇上今年六十八，后宫有品阶的妃子十五人，所生皇子公主，目前存活的有二十三人，皇子八人，公主十五人。众多儿女造成孙辈成群，目前光皇孙就有十九名了。 “好久没有见到两位殿下，殿下们可好？”丞相夫人笑着寒暄道。 “谢谢夫人关心，我们都好。”十一皇孙说道，望望两位老夫人身后的六名命妇，问道，“谁是凌同知的夫人？” 肖文卿一愣，上前两步福身道：“臣妾就是。”她快速端详两位皇孙。他们面容不太相似，一个偏向国字脸，一个是明显的鸭蛋脸，他们眉毛都很浓密，还都拥有一双有些内双的丹凤眼。内双丹凤眼，又称凤眼，眼形细长，眼尾上翘，眼皮呈内双，眼睛内藏不外露，声光照人令人不敢逼视（百度）。 十一皇孙兴致勃勃地问道，“凌少夫人，你弟弟十一岁就考中秀才，真是厉害，连皇爷爷都夸赞。”他打量肖文卿。肖文卿此刻穿着和其他命妇一样华贵端庄，看不出和其他年轻贵妇有什么明显区别。她微微低头，态度谦卑，别人只看得到她面貌娇美，肤色白嫩双颊红润。 “臣妾小弟只是资质稍强于普通人罢了，不敢受皇上夸赞。”肖文卿谦顺地说道。皇宫里的人对她的弟弟很感兴趣。 “我听说他寄住在刘翰林府，好想有机会看到他。”十五皇孙说道。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少年真的有传闻中说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吗？是不是西陵长河那边的读书人普遍才疏学浅，把他衬托成天才了？ “皇孙天潢贵胄，臣妾小弟无缘拜见。”肖文卿道。文聪还小，她可不希望他把大好时间浪费在人情往来上，更不希望他和虽然显贵但麻烦重重的皇子皇孙牵扯在一起。 “唔，十一哥，我们一起去找皇爷爷怎么样？”十五皇孙突然说道，“我上次听皇爷爷向凌同知询问过肖文聪的学业，好像很在意他。” 肖文聪听了心中一惊，皇上为什么这样关注她的弟弟？为他的继任者留意人才吗？ 其他命妇听了，心中羡慕肖文卿有个好弟弟。女人，娘家强盛决定她在夫家的地位。 两位皇孙告辞离开，丞相夫人和兵部尚书夫人继续带着她们的女儿媳妇朝东华门走去。 “所有的皇子中，皇太子容貌最像皇上，十五皇孙又酷似皇太子，所以皇上近些年很宠十五皇孙。”兵部尚书夫人说道。因为皇太子最像皇上，又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子，所以皇太子即使生母早逝，皇后娘娘很努力地为她的嫡子秦王争位，秦王殿下也礼贤下士，皇太子两次被人揭了过错，被皇上责罚过，可依然保有太子之位。 “展夫人，在宫中莫论宫中事。”丞相夫人轻咳一声提醒道。随着皇上的老迈，前朝后宫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了，她们夫婿都拱手站在皇上一边，不介入皇太子和秦王的争位。 “唔，我一时忘了。”兵部尚书夫人马上道，“凌夫人，今年京城出现一种提花面料，你觉得好不好看？我打算选颜色适合的做几件过年的衣裳。” “我觉得还可以，过些天我们不如一起挑面料给府中的年轻女孩子都两件新鲜样式的衣裳。我孙女说了人家，我还要多挑些上等布匹给她做嫁妆。”丞相夫人说着，转脸叫跟在身后的丫鬟春香过来扶她。她年纪大了，在府中的时候都拄拐杖了。今天跪拜行礼，陪着皇后娘娘逛了一阵子，站着和其他夫人们说话，她现在腰酸背痛。 她在□□香的时候，凌三夫人崔氏立刻上前伸手扶住她的一只手臂，柔声道：“母亲，儿媳扶你。” “母亲。”差不多同时上前的肖文卿便扶起丞相夫人的另一只手臂。 丞相夫人见状，笑呵呵地对兵部尚书夫人道：“我的两个儿媳都很孝顺。” “我们年纪大了，是到了享儿孙福的时候了。”兵部尚书夫人笑道，双臂缓缓张开。她身后的儿媳们会意，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搀扶她。 婆婆慈祥儿媳们孝顺，好一副祥和场景。 ☆、第102章 一零五皇族烦恼 东华门前，一名披着大红披风的年轻武官和四名劲装侍卫、七八名披甲侍卫说着话。远远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便立刻迎上去。 “母亲，展夫人，各位夫人，六姐、文卿。”他抱拳行礼，脸上带着笑容。 “哟，是凌同知呀，你今日怎么在东华门值守了？”兵部尚书夫人笑吟吟道，“唔，老身和你母亲常年进出东华门，好像就没有在这里见过你。” “呵呵，也许是四弟正好过来办事。”刘夫人逗笑道。 是呀是呀。 其他人纷纷附和，挪揄的目光望望凌宇轩又望望肖文卿。少年夫妻热情似火如胶似漆，今日他的妻子第一次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他不放心，赶来望望。 “展夫人，卑职只是四处巡视，正巧路过这边，就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凌宇轩一本正经地说道，眼睛却忍不住溜向自己的妻子了。端庄淑雅的她穿着三品命妇朝服果然非常适合，她是他的妻，所以即使混在一群穿着凤冠霞帔的命妇当中他也能一眼就寻到她。 “呵呵，凌同知，皇上是不是罚你做七品武官的事情了？老身从来不知道指挥同知需要亲自过来看守宫门。”兵部尚书夫人笑着戳破他的谎言。凌宇轩是三品武官，龙鳞卫的指挥同知，在宫里的时候要么在皇上附近巡视，要么在宫里的指挥所里办事，跑到东华门巡视不是他的事情。 凌宇轩笑而不语，拱手问道：“夫人们可是要回去了，卑职职务在身恕不奉陪了，告辞。”说着，他带着四名劲装侍卫朝宫里走去。 经过肖文卿时，他朝她笑笑，低声道：“可好？” 肖文卿羞赧地颔首，“好。”宇轩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 凌宇轩从她身边经过。他的四侍卫之一望了望丫鬟群，脸上露出一抹放心 丫鬟们一直低眉垂眼，静穆地跟在夫人们的身后，因为凌宇轩的到来她们都微微抬头窥视。水晶的目光落在侍卫们当中，便看到流露关心的眼神望向自己，心忍不住小鹿乱撞。南大人知道她第一次进宫，也担心她出意外呢。 众夫人走出东华门，各自上轿回府。肖文卿回到福寿院，立刻坐到梳妆台前，让玛瑙和绿萼给自己卸妆，拿掉头上沉重的翟冠，脱掉身上繁琐厚重的命妇大礼服，重新梳洗，发髻上点缀两支簪子，换上冬季的圆领袄裙。 因为水晶陪着自己进宫，所以肖文卿吩咐她下去休息。玛瑙和绿萼无事，便坐在堂屋角落里打络子绣荷包。肖文卿喝了两口参茶之后斜倚在美人榻上休息，习惯性地回忆自己在东华门走出轿子之后的言行举止，看其中有没有出错，出错之后可能产生的影响。 当回忆到两位皇孙，肖文卿为凌宇轩担心。他是皇宫里的龙鳞卫头领之一，还是皇上这几年很宠信的大臣，皇子们在争取支持势力是肯定要拉拢他。他选择一位就得罪另一位；他如果选择错误，可能祸及性命；如果不选，老皇驾崩新帝登基，局势稳定后说不定秋后算账。 轻轻叹口气，肖文卿柳眉紧蹙。宇轩现在看着风光，其实如履薄冰。如果他能求得皇上将他外放出京为官就好了，这样虽然没有以后的从龙之功，但不会有性命危险，还能保得一世荣华。 她要是劝宇轩远走避灾，宇轩肯听吗？富贵险中求，作为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高官，又受皇上信任，手中还掌握一定权力，肯定要为将来争取更多权利。 罢了罢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要如何她都默默支持他。万一他得罪新帝性命堪忧，她生死相随。 ○○○ 午休后起身，肖文卿按照凌宇轩的吩咐，带着三个丫鬟去主屋后面的场地荡秋千。秋千支架很粗，两条彩色布绳很结实，秋千踏板离开大约二尺。肖文卿站在秋千上，用力蹬腿荡秋千。秋千越荡越高，三个丫鬟站在三个不同的位置小心地看着，就担心她不小心掉下来。 肖文卿自从出了小月子便开始荡秋千，已经找到荡秋千的感觉了，越荡越高，当秋千当到最高点时，她都能越过福寿院的院墙看到了外面。 咦…… 荡到一个高点，肖文卿看到了远处，三嫂走在牡丹花田的拼花砖小道上，身边是一名老年蓝衣仆妇，身后跟着一名华服少女和七八个丫鬟仆妇。 那蓝衣仆妇，从她这个角度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她看看身形很像丞相夫人身边的薛芸娘，而且敢和丞相府三少夫人并肩还不躬身走路的，只有丞相夫人信赖重用的人。 三嫂果然因为景泉和晴岚的事情和婆婆走得很近了，利益所趋呀。 肖文卿从秋千高处往下落，心也往下落。 因为景泉成了长房嫡长孙，所以三嫂产生了原本没有的想法了吗？ 婆婆一直憎恨宇轩，她现在有了替她儿子延续香火的孙子，肯定要为这个孙子争抢家族继承权，狠狠打击宇轩。公公虽然百般宠爱宇轩，但是年老犯糊涂，给宇轩制造了继承危机。 在丞相府中，只有她和宇轩的利益是一致的，不需要算计对方也不需要防备对方。 ○○○ 晚膳之后，凌宇轩照例拉着肖文卿去花园散步消食，两夫妻肩并肩走在湖边，欣赏湖面萧瑟孤零的莲茎残叶。 “文卿，今日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可有紧张？”凌宇轩问道。 “有人带着，那些命妇我之前就认识了不少，所以我就没有多紧张。”肖文卿道。婆婆和她同辈的夫人们闲聊，三嫂和崔氏女们说话，后来的大姐跟随在她的婆婆身后、六姐来了之后和她说了几句话便去找三嫂，因为她们两家正在缔结儿女婚约，有很多事情要谈。她要不是从去年十一月份开始参加世家贵族之间的交际，认识了一些小姐夫人，这次会很孤单。 “我听说，皇后娘娘询问了很多文聪的事情。”凌宇轩道。 “宇轩，为什么听说的人总是很多？”肖文卿轻笑道，“皇后娘娘是听说，我和母亲三嫂展夫人她们一起遇到的两位皇孙也是听说。”宇轩也听说了呢，虽然皇后娘娘是当众询问的，但也说明宇轩在皇后娘娘安插了眼线。 凌宇轩听了顿时笑道，“宫里人都喜欢用听说来表示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提到的事情是否是真实的。”还有时候是用于威胁。 “文卿，你遇到皇孙了？今早在宫里的皇孙有五位，你遇上哪两位了？”他问道。在后宫众人关系紧张的时候，他不想文卿被人利用来拉拢他。 “十一皇孙和十五皇孙。”肖文卿道，“当今皇上儿孙满堂，皇族枝繁叶茂。” “唔，十一皇孙和十五皇孙相差两岁，因为父亲们来往甚密，他们就像亲兄弟一样亲昵。”凌宇轩道。 “他们两个对文聪很感兴趣，想见他，说去找皇上想办法。”肖文卿担忧道，“宇轩，这会不会影响文聪的将来？”等文聪成年入仕途，老皇如果还在，身为宇轩小舅子的文聪也许会被迫介入皇位争夺中。 “这事情没人向我提到。”凌宇轩皱眉道，“皇上重用我，将我提拔为龙鳞卫指挥同知，我只管保护他保护皇城。皇太子对我和和气气，秦王对我多有招揽动作。”历史无数次证明，皇太子不一定能登上皇位，笑到最后的还有可能是大家之前根本没有注意的。 “我不懂那些事情。宇轩，我只是担心，皇上百年后，你从前又婉拒新帝，新帝记在心中，等尘埃落定再处置你。”肖文卿担忧道。她想劝宇轩趁皇上还宠信他时讨个外派的官职避开皇族争斗，可是她说不出口，外面的事情都是男人做主，而宇轩，他是不会逃避的。他父亲是百官之首，他三哥大理寺右寺丞，皇权更迭，凌家是不可能脱身的。 “文卿，这些我都知道。”凌宇轩望着肖文卿柔声保证道，“我不会有事的。” 望望习惯站在他们身后远处的两个丫鬟，他凑到肖文卿耳边道：“皇上得知我们遇到青河道长的事情后很好奇，悄悄派密探把青河道长弄到京城来，给他、悄悄给几位皇子相面。” 肖文卿顿时瞪大了眼睛，年老的皇上居然相信这个，让青河道长的相面结果影响他对继承人的最终选择？ “青河道长说只给有缘人相面，绝不破例。”凌宇轩道，“皇上有的是让别人开口的办法，青河道长最后被逼得无奈，就给皇上和其他几位皇子相面。相面结果只有皇上知道。皇上认为青河道长相面很准有神通，担心杀他灭口伤天理折自己寿命，让我派人悄悄把青河道长送回长河镇青阳观，并留人看护他。”看护当然也是监控了。 “皇上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不过吩咐我在皇后和秦王、夏王、睿王身边再多安插探子。”凌宇轩道，“夏王和睿王都在暗中支持秦王。” 继任新皇不是秦王！ 肖文卿顿时明白了，喜悦地望向凌宇轩。既然宇轩多少猜到皇上的决定，他一定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帮助皇上选中的继承人，避免掉错拥皇位继承人。 一双内双的丹凤眼！ 肖文卿望向凌宇轩的瞬间，看到了无比熟悉的丹凤眼。好像！ ☆、第103章 一零六身世谜团 宇轩，难道……公公对宇轩的格外宠爱，公公那可能让家族内部出现争斗的糊涂决定……宇轩继承家业出现不确定…… 皇上一直对宇轩很器重，宇轩升官快速赏赐多多，是朝中极少数未满三十便拥有三品实权官衔的人，难道这仅仅是因为他是丞相的儿子？ 宇轩和上面的兄姐们岁数相差很大…… 凌家出现百官之首丞相、皇宫龙鳞卫指挥同知、大理寺右寺丞三名实权大官，这对上位者皇上来说，应该很不好吧？平衡凌家的是哪一股势力？ 肖文卿惊愕地望着凌宇轩的眼睛，觉得脑中瞬间出现的想法太天马行空了。这不太可能的，世上拥有内双丹凤眼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没有少到罕见，她为了顺利融进贵族圈子，很努力地牢记贵族的名字和容貌身形，以期不弄错。在这过程中，她就看到几双内双丹凤眼，其中包括宇轩六姐和六姐生母杜姨娘那不是很明显的内双丹凤眼。只是，只是……三伯和公公身形容貌相似，十八岁的景泉身上也有和他们明显相似的地方，宇轩的容貌身形却完全和父兄不一样。世人说外甥像娘舅，莫非宇轩继承了过多的生母血统长得像生母的父兄？ “文卿，你想什么呢？好像很惊讶。”凌宇轩心细如发，瞬间便察觉了肖文卿看自己的脸色有些不对，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额头。 宇轩…… 肖文卿欲言又止，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太多了。 “文卿，你现在的眼神让我想起我易容成赵大哥、你发现我和他差别时候的眼神了。”凌宇轩用自己和赵明堂差不多伟岸却瘦了些于是显得矫健颀长的完美身子拥抱住肖文卿，低声道，“你又从我的脸上发现了什么，告诉我。”他相信文卿看人的眼光。 肖文卿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宇轩，你知不知道，你的容貌身形和公公三伯他们都不像？”宇轩会生气吗？ “哦，这个别人一看就知道了。小时候我也问过父亲，父亲说我像母家那边的男子。” 凌宇轩抿了抿嘴，语气淡漠道，“等少年时，母亲的兄弟到京城给皇上贺五十寿，我发现我根本不像他们，于是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了，并为此问父亲。父亲只好告诉我，我其实不是母亲生的，我继承了过多生母的血统。我再追问我生母是谁，他三缄其口，最后被我缠得没有办法，只告诉我我生母是个舞姬，他参加某家晚宴时一夜荒唐，然后那舞娘就有了。我生母难产而死，他草草将她安葬在乱葬岗，将我偷偷抱回来声称是夫人生的，当作家中的嫡幼子抚养。” 宇轩的生母是比丫鬟还卑贱的舞姬？婆婆在憎恨宇轩的时候肯定也很鄙夷他。难产而亡，真的吗？埋进乱葬岗……好可怕，如果她没有因为预知梦想方设法改变梦中的命运，现在也已经被何家埋在乱葬岗了。 心中瞬间升起恐惧的肖文卿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反手拥抱住他颤声安慰道，“对不起，我不该提到这些的。”宇轩肯定对自己的不堪身世感到羞耻。 凌宇轩顿时轻笑了起来，贴着肖文卿的耳朵道：“父亲对我撒谎。我进入龙鳞卫后接触到里面的暗组，便根据父亲说的某家追查过去，结果那个某家确实在我出生前招待过当时任户部尚书的父亲，只是那是我出生前四个月。那个某家是从外省调到京城任职的，之前没有招待过我父亲，所以，我的生母究竟是谁，父亲不肯跟我说实话。”那时候才二十一岁的他颇为纠结，不过经历过几年官场世事后知道生母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他是父亲承认的儿子，父亲悉心将他培养成才，让他有了光明前程。 “父亲宁愿说你生母是舞姬也不愿告诉你她是谁，肯定也是为了你好，甚至也是为她好。”肖文卿柔声道，“我们别谈这些了。” 顿了顿，肖文卿道：“唔，我今日荡秋千时，看到三嫂和母亲身边的薛姨走得很近。可以说，自从母亲得知景泉要被过继到大伯的名下，她就和三嫂和善热络起来宇轩，我害怕你被伤害。”宇轩一直被父亲当做继承人培养，父亲晚年的时候却做出了动摇他继承权的事情，他难免会产生失落和怀疑。 “担心母亲和三嫂联手害我，为景泉争抢家族继承权？”凌宇轩轻笑了一声，“在这个家中，父亲才是一言九鼎的人。如果父亲认为景泉比我更适合继承凌家，那么就让他换继承人好了。” 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他不觉得十八岁的景泉比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优秀，父亲为什么非要把景泉过继成嫡长孙？景泉即使在他生父的扶持下继承凌家，也顶多延续凌家罢了，不能保有祖父时代的繁盛，更谈不上提高凌家的门第，让凌家像崔氏、慕容氏、楚氏那样成为几百年不衰的京城大世家。难道，这还是和母家血统有关？三嫂出身崔氏，而他的生母不详。虽然他挂在丞相夫人名下，但很多人都知道他其实是父亲在外面风流生下来的儿子。父亲如果不太想让他继承凌家，何不一开始就将他放在某一个妾室名下抚养？以最小庶子身份长大的他根本不会有继承凌家的奢想。 听得出凌宇轩最后一句话里面隐藏的自哀和赌气，肖文卿知道他虽然脸上表现得不在乎，心里还是被父亲伤害到了。被父亲放弃的孩子都会这样吧，难怪大伯在父亲同时用心培养三伯的时候身子是时好时坏，在父亲将宇轩抱回来充当嫡子养，病情急速恶化，撑不到一年半就死了。 “宇轩，虽然我们都猜不出父亲最后的决定，但我知道你比景泉优秀得多。景泉可以守家，你却可以将家族发扬光大。”肖文卿仰脸望着凌宇轩英俊轩昂的脸庞道，“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她会做个贤内助，不再让宇轩为家中的事情分心。 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凌宇轩柔声道：“文卿，我会为你争得一品诰命，享受一世荣华富贵，我会为我们的儿子铺平官途，为我们的女儿置办十里红妆。”男人争的就是荣华富贵，就是封妻荫子。 肖文卿秀美姣好的脸庞展露温和的微笑。她真正渴望的是举案齐眉的夫婿，平静幸福的生活，儿孙绕膝的晚年。 两人继续沿着莲湖往前走，做每天晚膳后的散步消食运动。水晶和绿萼很规矩地跟在他们身后很远处，让这对夫妻可以尽情地说甜蜜情语。 “宇轩，两位皇孙对文聪感兴趣，找皇上想办法，你帮我注意一下。”肖文卿道，“文聪还是个孩子，我希望他乖乖呆在翰林府中读书，不要过早涉入大人的世界，更不要和皇子皇孙有牵连。” “嗯。”凌宇轩微微颔首。对丞相府来说，进门的媳妇身世不能太差，所以文卿的弟弟文聪被他父亲还有皇上刻意的关注和宣传，在京城名声大作了。为了弥补这样做对文聪的影响，他让文聪幽居在书香世家刘翰林府，尽可能地不让别人打扰他的求学。 “宇轩，我打算等晴岚文定之后，请一些朋友到丞相府来玩，时间估计会安排在十一月十二月里的雪后的晴好天。”肖文卿又道。 “游园赏雪梅？这个你自己安排，只是母亲是丞相府的女主人，丞相府后宅现在又有三嫂管理，你在安排之前知会她们一声。” 凌宇轩叮嘱道。世家贵女贵妇就是通过各种名义的聚会展开她们的交际，旁敲侧击了解朝中局势，辅佐家族在政局风云变化屹立不倒。文卿以自己的名义邀请客人，不会花丞相府一文钱，母亲和三嫂不会不同意，只是会为了丞相府的面子，会不希望文卿让别人知道他们小夫妻已经和丞相府分开单过了。 “我知道。”肖文卿颔首道。 两人边说边走，觉得散步时间差不多了，便从另一条路返回福寿院。回到福寿院，肖文卿回房梳洗，凌宇轩则换上白色劲装黑色长裤，拿着他的长剑去了正屋后面的练功场。曲不离口拳不离手，凌宇轩即使做了高品阶武官也不敢放下自己的武功，清晨进宫之前后临睡之前都要锻炼一番。 在三个丫鬟的伺候下，肖文卿梳洗完毕。今日她不想看书也不想弹琴，便道：“我们去瞧瞧大人和侍卫们练武。”屋后已经传来了长剑铮然声和男子的清叱声。 “夫人你要出去？外面很冷，你还要重新梳妆。”玛瑙惊愕道，夫人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白色中衣长裤，赤足，穿着一双软底缎面绣花绵鞋。 “我们去堂屋推开后面的窗户看。”肖文卿道，“玛瑙，你给找一件斗篷来。”长发披散，衣衫不整，她怎么可能出去？ “是，夫人。”玛瑙立刻跑到衣箱里，翻找出一件貂裘大斗篷。 肖文卿披上那保暖的大斗篷，将自己的头盖住，道，“我去瞧瞧，你们今晚不轮值的如果没有兴趣就早些回房歇息吧。”虽然她没有半夜唤丫鬟伺候的习惯，但房外总要有一个丫鬟两个婆子守夜，以备需要。 “今晚我轮值，我陪夫人。”玛瑙笑嘻嘻道。因为今晚她轮值，所以午后夫人午睡的时候她也回房午睡，晚膳后水晶和绿萼陪着夫人大人去散步，她回房洗漱。 “夫人，现在歇息好早，我也陪你去看看。”水晶低声道，大人有八个侍卫，每晚有四名守在福寿院附近，正好，某人今晚也在。他此刻应该正陪着大人练功。 绿萼笑道：“大家都去，我自然也要去。”小姐难得有兴致带着大家一起观看姑爷和侍卫们练功呢。 肖文卿见水晶玛瑙绿萼都感兴趣，便道：“我们悄悄地看，别打扰他们练功。”说着，她裹了裹雪白蓬松的大斗篷，带着丫鬟们去堂屋。 ☆、第104章 一零七水晶之恋 因为男主人还没有进屋歇息，堂屋里还点着几盏灯，光线很亮。肖文卿和丫鬟们走到堂屋朝后方的窗户前，推开窗户望向外面。 练功场中央，两对男子正在比武，一名劲装男子手持长剑在观战，还有一名男子站在练武场最边缘，手中没有武器。肖文卿她们看到那站在练武场边缘的男子就知道是凌宇轩的近身小厮，就是不知道是福安还是福宁。 “姑爷和一名侍卫在比武。”绿萼低声道。姑爷白色的上衣非常显眼，而四名侍卫因为身形差不多还都穿着黑色侍卫劲装，别人隔着一段距离很难分清他们谁是谁。 练武场上四人对战激烈，剑招凌厉，他们雪亮的长剑因为月光，时不时折射耀眼的光芒。 “啊！”水晶突然低声惊叫起来，叫到一半发现自己失态立刻捂住嘴巴。 肖文卿和玛瑙绿萼疑惑地转脸望向水晶，她们又不是第一次看凌宇轩和侍卫们比武了，只是这一次是晚上罢了。今晚圆月明亮，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大地，正在交手的他们应该不会失手伤了对方的。 玛瑙眼珠子一转，笑呵呵道：“今晚南大人轮值吧？四个黑漆漆的人影，我看不出谁是南大人。”水晶太在意南飞侍卫了，肯定能把他从其他侍卫当中分辨出来。 南大人？宇轩的八名侍卫之一的南飞？ 肖文卿立刻若有所思起来。水晶玛瑙绿萼虽然都在她面前伺候，但不会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宇轩的侍卫都是丞相精挑细选出来的，除了忠诚、武艺高超外，相貌也很出众，情窦初开的少女们看到他们会动心是难免的。 “水晶，你今年十七了吧？”肖文卿观看着比武，貌似无心地问道。宇轩把水晶玛瑙的买卖契约给她时她看过一遍。水晶和她同年，还大五个月，玛瑙比她小了接近一岁。绿萼是她母亲给她的陪嫁丫鬟，今年十六岁。三个丫鬟，都到花嫁之龄了。一般情况下，主人使用惯了的贴身丫鬟会留用到二十岁，然后再由主人给她们指人家。买断终身的丫鬟生下的孩子就是家生子，生来就是下人。 “是，夫人。”水晶立刻回答道，心中很是紧张。夫人除了在刘翰林府询问过她和玛瑙的岁数后来便没有再问过，现在为什么突然问了？夫人冰雪聪明，一定从她刚才的失态和玛瑙的促狭中猜出她的心思了。夫人也是过来人，应该不会笑她痴心妄想的。 玛瑙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紧张地望向肖文卿。大户人家规矩严，丫鬟私相授受是被禁止了。不过水晶只是暗恋，远谈不上私相授受，而且夫人对她们一向宽容，肯定不会斥责水晶。 “水晶、玛瑙、绿萼，你们都是签了死契的丫鬟，如果你们想改为雇佣活契，我不反对。”肖文卿说道，和善地看着她的三个贴身丫鬟。 水晶和玛瑙是她脱离奴籍后最初拥有的两个丫鬟，她们知道她做过丫鬟也没有轻视怠慢她，忠心本分地伺候她；绿萼是母亲给她的陪嫁丫鬟，从离开家乡跟她到陌生的京城。她们三个想要赎身或者有男人愿意为她们赎身，她不要她们的赎身金，还会贴一份嫁妆。 “谢谢夫人。”水晶玛瑙惊喜地说道，双双朝肖文卿行礼。肖文卿小产第一夜的时候，水晶就听凌宇轩说过会放她们自由的话。玛瑙知道则是水晶悄悄告诉她的。 “谢谢小姐。”绿萼很是吃惊，迟疑了一下才向肖文卿行礼。 她们这边开窗户时，烛火便从窗户口照射出去，将她们的身影照射在地上。在观战的那侍卫朝这边望望，抱拳朝居中的肖文卿行礼，继续观战。两对人跳跃腾挪，身姿矫健，身手凌厉。长剑铮铮，他们往日里对练惯了，对彼此的功夫都了解，在短时间里不会明显谁高谁低。练了一阵子，他们先后歇手。 四名侍卫朝窗户这边抱剑行礼，然后迅速离开练武场。站在角落边等待的小厮上前迎接凌宇轩，接过他手中的长剑。凌宇轩朝肖文卿这边挥了一下手，朝右边走去。 “大人要歇息了，我们回房去。”肖文卿道，转身离开。最后转身的玛瑙迅速把窗户关上。 凌宇轩有福安福宁伺候梳洗，肖文卿跟前的丫鬟除了给他端茶送水传话，基本不和他近身接触。水晶玛瑙绿萼将肖文卿送回寝室，放下描金彩漆拔步床四重床帏，放下里间的深蓝天鹅绒帷幕，便告退了。 凌宇轩洗漱之后回到里间，穿越帷幕和重重床帏来到肖文卿身边，脱鞋上-床，钻进她的被窝里，将她娇软的身子搂进自己怀中，用自己充分运动后散发热量的身子温暖她。冬季，男人是女人的天然火炉。 “宇轩，水晶好像心里有人了。”偎依在凌宇轩怀中的肖文卿道，“我想先放她。”她还记得何大公子和诸多贵族男子对丫鬟的看法：他们身边的丫鬟可以被他们收用，玩腻了可以转卖或者配小厮。 “咦，她看上谁了？”凌宇轩疑惑道，“福安，福宁？”福安福宁是他的近身小厮，水晶是文卿的丫鬟，他们有很多接触的时间。 “刚才你和侍卫们对练的时候，水晶突然惊叫了一声。四名侍卫身形相似，身上的衣服又是统一的黑衣侍卫劲装，玛瑙却说水晶能从四名侍卫中分出南飞。”肖文卿道，“我是夫人她们是丫鬟，她们肯定不会我说是心里话。丫鬟们感情好情同姐妹，多少猜到对方的心思。” “我和父亲所用的侍卫全是自家培训的孤儿，他们没有家世门第的认知。水晶喜欢南飞的话，只要南飞也喜欢她，你可以做媒，把水晶放掉。”凌宇轩道。自古良贱不通婚，水晶要想嫁给南飞，必须是平民才行。水晶嫁人后，能不能以伴妇身份陪在文卿身边，就要看南飞愿不愿意了。 “嗯，这事，我稍微问问水晶，你去试探南飞，看他对水晶的印象怎么样。如果他对水晶有好感，愿意娶她，我马上把水晶的卖身死契当作她的嫁妆之一拿去官府作废掉，另外再备一份嫁妆给她。” 肖文卿仁厚道，心里产生嫁妹妹的感觉。 年轻干净、容貌姣好的丫鬟赎身价钱也就四十几两银子，今非昔比，曾经为赎身金攒钱十年的她现在有丰厚的嫁妆，还有凌宇轩庞大的财富，已经不在意那几十两银子了。 “嗯。”凌宇轩轻轻点头，灵活的双掌钻进她绵软丝滑的寝衣内…… “宇轩。”肖文卿伸手勾住他的颈脖，主动亲吻他的脸颊他的唇…… 得到她的回应，凌宇轩立刻热切起来……他喜欢她的温柔和热情，每到夜晚就热血沸腾，渴望和她交颈缠绵。 文卿…… 嗯，宇轩…… 细碎压抑的呻-吟和暗哑急促的粗喘很快在那寝床内奏响。 ○○○ 清晨洗漱，用过早膳之后，肖文卿便如往常一样带着丫鬟去馨怡院给婆婆请安。 冬雾如薄纱笼罩京城，肖文卿披着红绸披风走在蜿蜒的九曲回廊上，身后跟着水晶和绿萼。玛瑙昨晚守夜，上午便在房中休息。 冬季时候丞相夫人起身较晚，肖文卿早过去也需要在堂屋里等待。她清晨早出门就在花园里多兜几圈，当作锻炼身子。宇轩经过她的小产之后，相当紧张她的身子健康。 “水晶，你十七岁了，还比我大两个月，我不想耽搁你的青春，昨晚和大人商量了一下，打算近期给你配人。”肖文卿停下脚步转脸对身后的水晶说道，“如果你自己有看中的人就和我说一下，免得我乱点鸳鸯谱。”她提醒水晶别蹉跎青春年华了，希望她能和她说说心里话。 水晶听了脸色陡变，颤声道：“夫人，你说过会把奴婢三人的卖身死契改成雇佣活契的，大人也曾经承诺奴婢让奴婢们自由择婿。”福寿院年轻适龄未婚的小厮，能被夫人挑中的说不定就是福安福宁中的一位。大人的贴身小厮福安福宁一个老实一个机灵，都长得眉清目秀，和夫人跟前伺候的她们很熟悉，可是她无法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为夫婿。 “这个不急，以后我让丁伯把你们三个的契约拿去官府那边修改一下，定为三十两银子赎身价好了。大人说过让你们自由择婿吗？” 肖文卿颔首道，“我知道了。不过水晶，你也年纪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虽然水晶玛瑙绿萼是死契丫鬟，按照常理不发月钱，只给一些胭脂水粉钱，但自从她们的卖身契转到她的手中，她每个月就给她们一两二钱银子，比照雇佣的一等丫鬟月钱，过年过节赏钱也不少她们的。三十两赎身钱，吃穿住都有主人提供的她们就算以前没有积蓄以后也能很快积攒出来。 “谢谢夫人仁慈。奴婢知道了。”水晶低着头道。 卖身死契改成雇佣活期后，她只需要攒足赎身银就可以自由了。以往的一些积蓄，陪夫人去西陵寻亲，夫人的母亲给了不少赏钱，大人夫人成亲时候的好几个仪式上也发喜钱，她已经有十七八两纹银了。 她父母生的孩子太多，觉得女儿是赔钱货儿子要留着传宗接代，所以陆续卖掉四个女儿拿着钱养三个儿子。她回家的话可能被父母再卖一次给兄弟攒钱，所以她是不会回家乡的。她无家可归，还不如就继续留在温柔和善的夫人身边。富贵人家的下人只要主人和善，生活过得比自由的平民好！至于婚事，她心中默默喜欢南飞侍卫，可是不敢表白，因为即使她变成平民，身份也还是配不上年轻英俊武艺高强的他。 绿萼听着肖文卿和水晶的话，心中犹豫不决。她想脱离奴籍，可是赎身之后离开丞相府她能去哪儿？回西陵家乡吗？她是家生子，她父母还在肖府做下人，她回家后父母也会找个肖家村的村民当夫婿。与其嫁作村妇，她还不如留在小姐身边等待机会。她是陪嫁丫鬟呀，小姐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 ☆、第105章 一零八婆婆心计 在外面绕了两圈，折了几枝初开的红梅，肖文卿带着水晶和绿萼前往馨怡院。 “三少夫人。”在院子里和屋檐下清扫擦洗的仆人丫鬟见到肖文卿过来，纷纷向她躬身行礼。 “夫人可用过早膳了？”肖文卿走到屋檐下询问站在那边的丫鬟。她好像还是来早了。 “三少夫人，夫人正在用早膳。”这丫鬟回答着，殷勤地拉开挡风厚帘子请肖文卿进去。夫人年纪大了，每年过了十一月份屋里就开始烧炭盆。 今日果然来早了一些。 肖文卿暗道，进入屋内后，将手中采摘来的红梅递给主动迎上来的一名丫鬟，“夏香，你拿去插-入花瓶供夫人欣赏。” “是，三少夫人。”夏香接过肖文卿手中红梅走到屋子一角，找来花剪开始修剪肖文卿刚刚折来的新鲜红梅，然后将隔夜的花束拿掉，将红梅插-入那大肚卷口彩绘花瓶，调整梅枝的角度与层次。 肖文卿将红梅递给夏香之后上前两步对丞相夫人行万福礼，道：“母亲，儿媳给你请安。”她自从出了小月子，每日的请安就没有断过，尽可能地不让婆婆挑出刺来。 “文卿啊，今日很冷，你还过来？”丞相夫人慈祥地说道，“快点坐下来喝一碗热粥暖暖身子。”小儿媳妇妆容穿着清雅得体，谈吐贤淑文雅，每日请安无可挑剔。 “谢谢母亲关怀，只是儿媳刚刚吃饱了。”肖文卿很委婉地说道。她现在不敢在这边乱吃东西，即使知道那食物的明确配料，也是浅尝一两口，绝不多吃。 “三少夫人，请坐。”丞相夫人的丫鬟春香说道，上前伸出手。 肖文卿便将身上的红绸披风脱下来交给她。这屋子烧起了炭盆，比外面温暖多了，只是里面空气不太流通，还点着飘渺悠远的熏香，显得有些气闷。 “文卿，这是厨房新做的核桃花生粥，我觉得不错，你尝两口试试。”丞相夫人笑呵呵地劝说道。 同在一边伺候的秋香马上拿来了一套餐具，帮着肖文卿盛了一碗热粥放到肖文卿面前，道：“三少夫人，请。” 肖文卿无奈，只好道：“那儿媳就尝尝母亲厨师的手艺。”她看到那粥里真的只放了核桃和花生，心中便放心了。因为食补中招，她一出月子就把厨房的三个厨师叫道面前，询问他们食物禁忌。从厨师那里她了解了更多的食物相克，不同人的食物禁忌。核桃健脑益智、治疗头昏失眠、腰膝酸软，花生是任何人都可以吃，吃多了也无妨。 拿起筷子低头慢慢喝香喷喷的热粥，肖文卿很谨慎地夹桌上搭粥吃的小菜，每一种只吃小半筷子。疑邻盗斧，自从了解母亲的恶意，她和宇轩对母亲任何一个善意都抱有疑心。 丞相夫人眼角瞥见，嘴角挂着淡不可见的讥讽。她小儿子和小儿媳妇都聪明心细，她用同样的法子岂不是给他们把柄抓？老爷已经生气了，她暂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用完早膳，丞相夫人漱口擦嘴，肖文卿马上吩咐丫鬟们把桌子收拾干净。她不敢大意，即使那核桃花生粥看得清配料，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掺了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她只吃了小半碗就推辞说实在吃不下了。 丞相夫人坐到铺着厚厚缎面软垫的罗汉床上，招呼肖文卿坐在她身边，道：“文卿呀，你三嫂最近忙得像陀螺，你如果没有事情，不如就帮她打下手。过些日子刘府就会派人来请期定日子，你三嫂现在一边要管理府中的正常内务，一边要筹备晴岚的嫁妆；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府中需要购买大量年货；我凌家在外面的一些产业都开始络绎向府中当家人上交账册回报情况。她只一个人，我担心她会忙坏了身子。” 肖文卿立刻推托道：“母亲，儿媳的经历你是知道的，很多事情儿媳都是半路学习，目前管自己的福寿院都感觉吃力，实在没有能力帮三嫂。府中的事情一直都是母亲你在管理，虽然父亲舍不得母亲继续辛劳，但母亲还是可以指点三嫂一二的。”三嫂虽然很忙，但忙得高兴，如果她插手，三嫂心里肯定认为她在和她抢丞相府的管家权，甚至会联想到她在帮宇轩巩固家族继承权，所以，丞相府内务再忙乱，她都只会旁观，不破坏和三嫂面前建立起来的一点妯娌情。 “我老了，所以你公公才会让我歇息，不让我为琐事烦心。我呀，歇下来才知道颐养天年是如何的舒坦。”丞相夫人笑着将一只胳膊搁在罗汉床上的桌子几上，微微倾身对肖文卿道，“你就帮你三嫂一阵吧，我瞧着她人都变瘦了。” 肖文卿笑道，“母亲你耳聪目明，皮肤白嫩光滑宛如双十岁少女，哪里显老了？三嫂上次还说过了今年就要开始给你老人家做大寿，我瞧着母亲你走出去，别人还以为你是四十来岁的高贵夫人呢。”母亲过年了就六十九了，按照民间过九不过十的习俗，明年要给她做七十大寿。 老年人一边叹息岁月不饶人，一边很想证明自己不老。肖文卿的话让丞相夫人听得很是舒心，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肖文卿夸大其词了。“文卿啊，你的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甜。”丞相夫人笑道，“言归正传，我看着你三嫂真的很忙，你也别偷懒，帮你三嫂忙过这阵子。” 肖文卿摇摇头，热情建议道：“母亲，你忘了你的孙女晴岚不成？她要嫁的是翰林世家的嫡长子，必须懂持家之道，你应该让晴岚分摊三嫂最近的事务。至于所需的绣活，如果晴岚不介意，我可以帮她做。”前几日女眷们聚在一起商谈晴岚嫁妆的事情，三嫂就说到晴岚嫁衣和绣活。 三嫂是个合格的嫡母，三年前就派人给她两名年长的庶女打造最耗时间的家具了，只是没有料到庶女会变成嫡女，原本给晴岚打造的香樟木家具拿不出手，现在正询问有诸多未嫁姑娘的娘家崔氏家族，是否有做好的全套崭新上等木家具，凌家求转让。 “晴岚，她最近忙着绣嫁衣，眼睛都熬红了。”丞相夫人笑着摇头道，“每个新娘子都希望穿自己或者母亲亲手绣的嫁衣出嫁。”三儿媳妇肯定没有替那个女儿绣嫁衣，不过听说晴岚的生母两年前就替女儿绣整套嫁衣了。后宅的妾室不比正室能够经常出门应酬，她们闲着无聊只能自己找事做。 “那我等一会儿去晴岚那边瞧瞧，看能不能帮她做点什么。”肖文卿道，为了避免和三嫂产生隔阂，她不会听着婆婆的话插手丞相府内务。在这座府邸，公公的一句话可以否决别人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公公如果决定景泉继承家业，不管宇轩和她多么努力也没有用，反之，不管三嫂如何帮着景泉经营，公公如果决定宇轩继承家业，景泉就只是帮着长房传承香火的孙子。 “唔，那你就过去看看好了，遇上你三嫂就顺便问问她晴岚嫁妆筹备得怎么样了。”丞相夫人笑着颔首，光滑富态的脸上满是祖母的慈祥。 突然间，外面丫鬟道：“三少夫人安好，孙大姑娘安好。” 三嫂和晴岚来了。 肖文卿立刻起身走到一边面对房门站着。 堂屋的防风布帘被拉开，穿着碧霞圆领云纹锦衣和深青色长裙，披着深青色团花披风的丞相府三少夫人带着身穿水红色圆领衣石榴红百褶裙，披红色披风的灵晴岚进来了，身后跟着她们的贴身丫鬟。 “三嫂。”肖文卿迎上去浅浅一福。几日不见，三嫂看起来确实清减了不少，不过眼神熠熠，精神抖擞，举手投足隐然有了当家主母的意气和自信。 “弟妹也在呀。”崔氏笑着点头还礼，然后脱下身上披风交给身边的丫鬟，走到丞相夫人跟前福身，道：“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安好。”她现在也每日过来请安了。 凌晴岚脱下身上的大红绣金撒花缎面披风递给丫鬟，优雅娉婷地对丞相夫人福身道：“孙女拜见祖母，祖母万福。”她梳着少女垂鬟分肖髻，发髻上簪了两根红玉梅花金簪，两朵粉红色的牡丹小绢花，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她周身流溢喜气。 丞相夫人一颔首，笑道，“你们起身吧。素兰你今日过来得好早。晴岚啊，你快要出嫁了，做女红别天天熬夜，否则出嫁那天就不漂亮了。”她吩咐道，“来人，给三少夫人和孙大姑娘上茶。”说完，她让崔氏和肖文卿，还有凌晴岚坐下。 肖文卿没有再坐到丞相夫人的罗汉床上了，在下面两边的座椅上挑了一张坐下。崔氏和凌晴岚谢坐后，坐在肖文卿的对面。 “素兰，再过几日刘府就要派人过来请期了，你准备得如何了？”丞相夫人慈爱地望望凌晴岚，道，“晴岚是丞相府的嫡长孙女，嫁妆一定要体面。” 崔氏立刻道：“母亲请放心，儿媳一定把晴岚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不让她夫家挑出任何瑕疵来。” 凌晴岚听到母亲和祖母讨论自己的嫁妆，害羞得微微垂下螓首。 “我库房里有不少各地运到京城出售的上等面料，还有宫里娘娘赏赐的各种绫罗绸缎，我挑一些颜色鲜艳活泼的给晴岚。我年轻时候攒了一些珍稀玉石，过几天我挑出翠玉、红玉，黄玉给晴岚打造三套款式新颖的头面。”丞相夫人很慷慨地说道。虽然这些远比不上她给亲外孙女蔡佳玉的，但也是大手笔了，非常符合她当祖母的身份。 崔氏立刻激动道：“晴岚，还不快谢谢祖母？”黄金对他们这等人家来说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些美丽的宝石。 凌晴岚惊喜祖母的慷慨，立刻起身给丞相夫人福身，道：“孙女谢过祖母。” 肖文卿见婆婆出手阔绰，立刻盘算她和宇轩的库房珍藏。她不能比婆婆给得多，可也不能太寒酸，让三伯一家觉得她和宇轩小气。 “晴岚，你四叔是个很大方的人，给你表姐佳玉的添箱分量很重，你是他嫡亲侄女，添箱应该不会比给佳玉的少。“丞相夫人笑眯眯道。 肖文卿顿时一怔。婆婆这是要逼得宇轩破财吗？宇轩送给佳玉的是皇上御赐的一对价值连城的翡翠麒麟。宇轩送那个是为了缓和他和母亲大姐的关系，让她嫁入丞相府后好过些。佳玉是外姓外甥女，晴岚是自家侄女，宇轩出的添箱还真不能厚此薄彼。 ☆、第106章 一零九相府宅斗 “母亲，三嫂，晴岚是我和宇轩的亲侄女，送她的添箱肯定不会轻。”肖文卿欠欠身，柔声说道，“宇轩倒是还有两件皇上御赐的赏玩之物，只是都比不上皇上御赐、宇轩又转送给佳玉的翡翠麒麟，所以具体要送什么，我们两个会商量商量，尽可能做到不厚此薄彼。”她不会为了在婆婆和三嫂面前争口气而随意将宇轩交由她保管的东西送人。 皇上御赐的珍贵物品朝臣家能有几件？皇上赏赐之物随意送人也不太好。 崔氏和凌晴岚都理解肖文卿的话，也不指望宇轩和文卿能送出等价于翡翠麒麟的添箱。不过既然承认侄女比外甥女亲，他们夫妻给的添箱就不会太少于送给佳玉的。 被婆婆用三套花钱就能置办的首饰敲去一个不小的承诺，肖文卿心中不悦，嘴角勾起浅浅笑意，道：“三嫂，母亲瞧你最近忙得人都清减了许多，很是担心你的身子，劝我帮着你度过年前这段忙碌日子。”她和宇轩原本也是准备给家族嫡女晴岚厚礼的，只是自愿给和被迫给，意义完全不同。弄不好三伯三嫂还认为婆婆发了话，她和宇轩才舍得出那份厚礼。看来婆婆对宇轩的恨永远都无法消散，一有机会就折腾。 崔氏顿时微微一愣，立刻满脸笑容道：“母亲关心儿媳，儿媳感激不尽。如果弟妹愿意帮助愚嫂的话，愚嫂再高兴不过了。”婆婆是觉得她能力不足管家不善吗？ 丞相夫人听着他们妯娌谈话，神情自若地说道：“素兰呀，我凌家家大业大，每年年底都忙得人仰马翻，大家都说文卿聪明，所以我想让她暂时帮你一下。” 崔氏立刻温婉地说道：“谢谢母亲关心。弟妹，如果你有空，不如就过来帮帮愚嫂。”年底不是还没有到吗？往年母亲忙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到找人帮忙？母亲这是不甘心让出管家权吧？她想挑拨妯娌争斗把丞相府内务弄成一团糟糕，最后再出面收拾，表示这个家不能没有她？ “三嫂，母亲太抬举我了。我的经历你也知道，我只跟六姐学过几天，哪里真懂得管家和驭下？现在我连福寿院的事情还没有理顺，经常给管事的丁伯增加麻烦呢。” 肖文卿难为情地笑笑，道：“三嫂，你是崔氏嫡女，管家驭下是自小就学的，丞相府的内务你可以管得很好。如果你目前真觉得忙，我建议你把晴岚带在身边做帮手。女儿帮助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转脸对凌晴岚道：“晴岚，婶娘最擅长的也就只有女红了。如果你那边赶不及，不如让婶娘帮你怎么样？你也好挪出时间跟着你母亲学习管家之术、驭下之道。” 凌晴岚听了，转眼望向她的母亲。母亲可愿意？管着三房小家的母亲以往只偶尔说一些，并没有认真教导她那些。 听出肖文卿目前没有分权的意思，崔氏笑着点头道：“文卿说得很有理。晴岚，你暂缓绣被面了，先跟着我在府中学习处理内务。”被面枕套完全可以交由府中针线房和外面的绣坊做。 “是，母亲。”凌晴岚立刻起身给母亲行礼，心中感激婶娘提醒了母亲，给她创造了学习机会。 丞相夫人观望着，脸上一直流露娴静慈祥的笑容。 想起自己的前些日子的决定，肖文卿道：“三嫂，十一月下旬或者十二月中上旬的时候，如果下雪，我要邀请一些客人到相府游园赏雪梅。到时候我要给三嫂增添麻烦了，还请三嫂见谅。”客人的招待肯定都是福寿院来了，只是福寿院毕竟是居住的院子，招待不了一批客人，所以她必须用到府中的花厅客厅花园。 “弟妹，你第一次正式邀请客人到府中做客，我怎么会嫌麻烦呢？”崔氏笑道，“不知道你要邀请哪些客人，我好有个准备。对了，弟妹，到时候你别忘了把晴岚带在身边。”由于四弟和刘夫人的精心安排，弟妹在嫁入丞相府之前就结识了一些世家贵女贵妇。婚后的诰封喜宴和蔡府嫁女，她和那些贵女贵妇的关系更亲密了，现在发帖子请客，那些人不会不赏光亲自来。这个时间很巧，鲜少应酬的晴岚正好结识一下那些贵女贵妇。 “三嫂放心，那一天，我肯定会请晴岚帮着我招待客人的。”肖文卿道，“具体请客单子我还没有拟定好，不过佳玉、雪怡郡主，出生崔家的慕容夫人、赵夫人，蔡家四姑娘、展家二姑娘、管通政使家之女、龙家三姑娘，我肯定会发帖子去请的。” 这几位都是从最初开始就帮助她的贵女。六姐家的两个女儿太小了，还不适合被邀请，否则这一次也请了。贵女贵妇之间相互攀比，某些人如果不被请就会觉得自己被疏忽冷落了，以后也会有意无意地疏离那疏忽冷落她的人，所以请客是一门很深的学问，需要处处兼顾。 崔氏满意地点头道：“弟妹放心地邀请吧，她们只要有空肯定会来。”虽然她现在和弟妹有些立场不同了，但还是为文卿交到一些身份差不多的朋友高兴。 “谢谢四婶。”凌晴岚起身朝肖文卿行礼，白嫩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嫡贵庶卑，她以前是庶女，母亲从不带她出门应酬，她几个有来往的也是亲戚家的庶女。她的蔡家表姐，到了丞相府也对庶出的表妹们不冷不热的客套着，觉得和庶女们深交有辱自己嫡女身份。 “不用谢，晴岚，你是相府的嫡孙女，出嫁后是刘翰林府的嫡长媳，以后有的是结交朋友的机会。”肖文卿笑吟吟道，她筹办踏雪赏梅是为了增深和贵女贵妇们的友谊，晴岚是顺带。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六姐去年热情引导她，她现在帮助她的儿媳妇是应该的。 好像想起她们谈得太热乎，疏忽了婆婆，肖文卿对丞相夫人道：“母亲，儿媳以前也和佳玉提到要在冬季筹备个赏雪赏梅会的，她接到儿媳的帖子一定回来。你老人家正好和佳玉多说说话。 丞相夫人颔首道：“唔，佳玉出嫁两个月了，我怪想念她的。”她担忧道，“太师府的生活不知道她过得惯不惯，我听说她的婆婆脾气不是很好。”女孩子出嫁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即使娘家距离夫家很近也不能三天两头回娘家。她上一次看到外孙女还是一个月前，转眼又过了一个月，不知道这孩子新婚过得快不快乐。 “母亲，太师府家规严谨，那李子源性情温和恭顺，对佳玉肯定很好。”肖文卿道，“李子源之母虽说身体不好，佳玉需要到她面前伺候，但郡主娘娘身边伺候的人还会少？佳玉其实不需要做什么的，母亲放心好了。”那位郡主娘娘很少出门应酬，所以肖文卿到现在也没有看到过她。 “唔，希望这样。”丞相夫人道。李太师夫人前些年过世了，李太师没有续弦也没有扶正一个妾室，太师府少夫人郡主娘娘又身子骨弱，京城贵妇人就很少和太师府女眷往来，她现在都没有去太师府看孙女的借口。一品夫人主动上门探望出嫁的外孙女，一次可以，经常的话有*份。 看到丞相夫人脸上隐藏不住的担忧，肖文卿和崔氏心中都暗叹。婆婆关心亲生女儿和亲外孙女是真心，可是对没有血缘的儿孙们就冷淡寡情了。她的媳妇也是人家的女儿呀，媳妇们的母亲也如她一般为自己的女儿担忧着。 ○○○ 官员的休沐日又到了，凌宇轩拥着肖文卿一起懒床，不如平日那样早起练功。深蓝色天鹅绒遮挡的寝床上，充斥男-欢-女-爱后独有的馥郁女香和男子淫-靡麝香。 肖文卿偎依在他怀中，等气息平稳之后道：“宇轩，今日我们出门怎么样？我好久没有见干娘了。” “好。”闭着眼睛休憩的凌宇轩道，低沉的嗓音里还残留着情-事之后的暗哑。 肖文卿建议道：“我们上午去干娘家，午膳上酒楼，午后逛逛，再去刘府看望六姐和我弟弟。”干娘的孙女有两个多月大，眉眼应该长开了，她希望她长得更多地像她大嫂而不是她大哥。 “嗯，我跟着你。”凌宇轩柔声道，手掌在她纤细的柳腰出爱怜地揉捏着。文卿每天早晚散步、荡秋千，和丫鬟们蹴鞠，纤腰比以前柔韧了些。春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她正好开始孕育他们的孩子。 “我们从花园小门出去逛街怎么样？走累了在路上雇轿子。”肖文卿道。出门带上一堆下人讲排场就没有自由，而她想的是能和宇轩如平民夫妻那样自由地走动。 “一切由夫人做主，为夫会把银子带足。”凌宇轩戏谑道，手掌用劲抓了一把她的纤腰。 “哎呀，轻点。”肖文卿娇嗔道，用光洁的小脚狠狠蹭了几下他的小腿肚。 对她的“以牙还牙”，凌宇轩心花怒放，立刻毛手毛脚起来。他是强健武者，体力相当好，稍事休息就可以再战；既然她都可以挑-逗了他，说明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么他可在起床前再索要一次那销-魂滋味。 “啊，宇轩，你……贪吃的……”肖文卿娇笑道，半推半就。虽然拥有一个精力充沛的热血夫婿，她有些疲于应付，但她绝对让其他女人分担她这甜蜜的负担。 “猛虎，豹子。”凌宇轩激切地动手开吃，嘴里如此回答自己的小娇妻。 ☆、第107章 一一零藏红花香 日上三竿，凌宇轩才起身穿上衣裳出去开门，让在外面等待很久的小厮和丫鬟们进门。 小厮福安福宁和丫鬟水晶玛瑙绿萼习以为常，进来后给主人们行礼，立刻开始伺候他们洗漱更衣。 肖文卿双腿虚软地由丫鬟们伺候自己洗漱更衣，最后急不可待地坐到梳妆台前由水晶帮她梳发盘髻。她很怀疑自己今日上午的逛街计划是否能实行，会不会走不到几步路就需要雇佣软轿。 “夫人，你越来越美丽了。”水晶促狭道，拿着紫檀木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理肖文卿那丝般柔顺光可鉴人的乌黑长发。比起成亲前，肖文卿如今肌肤雪嫩吹弹得破，双颊白里透红红里透粉，双眸秋水盈盈，眼梢荡漾旖旎风情，身型纤浓合度，举手投足隐隐散发少妇妩媚，如被雨露精心浇灌而盛开的牡丹花。 “贫嘴。”肖文卿娇羞道，立刻看到黄橙橙铜镜中的年轻少妇娇美的脸庞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 “是，奴婢说错话了。”水晶笑嘻嘻道，“夫人今日梳个倾髻好不好？戴金凤步摇很好看。” “今日不用了，你挑个小点的银凤步摇就行，我和大人要素装出门。”肖文卿道。凤凰为皇族专用图案，不过高官女眷使用偏凤首饰不算逾制。能戴在正面的凤凰首饰只有皇族女眷，凤凰尾翎的个数代表她们在皇族中的身份后地位。皇后戴的是朝阳九凤挂珠钗冠。 水晶娴熟地替肖文卿梳好倾髻，挑了一支三尾翎嵌大颗珍珠凤凰步摇斜插-入她的右边发髻中，左边便点缀了一支古朴的素银蝴蝶流苏簪子，脑后压了一把小巧的雕花银发梳。因为肖文卿戴得素，站在一边的玛瑙便从梳妆台下的抽斗去取出一个首饰盒打开，从里面挑选出一对珍珠银耳环和配套的珍珠项链手链。 “小姐，姑爷又要带你出门玩吗？请带上奴婢们好不好？”绿萼经过梳妆台时说道。她负责整理床铺，手中捧着的时刚刚换下来的床单和被子。姑爷和小姐太过恩爱了，他们即使用了擦巾，寝床上的床单和被子差不多三四天就要拆洗一次。 “嗯，如果你们手头没有事情，就和我一起出去透透气好了。”肖文卿笑道，“你们可是我的贴身丫鬟。”宇轩说了，他会带上一个便衣侍卫。她当时就提到，希望他把南飞带上。宇轩回答她，他没有问南飞对水晶的感觉，今日出行正好先观察一下他们两个。 “谢谢小姐。”绿萼高兴地说道，兴匆匆地把手中的脏被单被子捧出去交给一个二等丫鬟，让她送到洗衣妇那边清洗。 “玛瑙，我们陪着夫人逛街的话，也许会破财。”水晶笑道。她们三个丫鬟都开始攒赎身银两了。 肖文卿拉开梳妆台下的一个抽斗，从里面取出一把碎银子，笑吟吟道：“这些给你们逛街用，不许偷偷攒起来。今日用不掉，回府之后我要收回。”对这三个丫鬟，她有特殊的情感。她现在手头很宽裕，也不在意那十几两碎银子。 “谢谢夫人赏赐。”水晶玛瑙开心地说道。 回来的绿萼看到立刻一头雾水，因为视线正好被玛瑙挡住她不知道肖文卿赏赐给谁了，赏了什么东西。 “绿萼，夫人赏给我们三个碎银子，让我们今日逛街用，用不完就收回去。”玛瑙兴奋地说道。夫人是担心她们偷偷攒起来所以才这样说的，不过她既然这样说，她们一定会很努力地把这些大约十二三两碎银子全部花掉。 ○○○ 凌宇轩带着肖文卿和一名侍卫三个丫鬟从花园一处偏僻小门出丞相府，从小巷子拐到大街上。 “我们一路逛过去。”凌宇轩道，再次询问披着普通青缎面披风的肖文卿，她穿着可暖和。 朴素外衣里面穿着上等狐裘的肖文卿轻笑道，她穿得很暖和，倒是看着他只穿一件圆领刺绣的银灰□□素袍为他感觉冷。 头戴蓝色秀才头巾的凌宇轩立刻道，他武功内外兼修，哪怕是腊月寒冬也敢赤膊。 “这条大街向东走就是德昌街，商铺林立。我们向东，可以逛卖胭脂水粉的宝香斋、专门定做首饰的巧心楼、万卷书斋，张记百味蜜饯铺……”肖文卿一一介绍道。她出门坐轿子，有时候会从轿子窗帘缝隙里看外面，从而记住了这些。 “今日小生专门陪娘子游玩。”凌宇轩文质彬彬地拱手给肖文卿作揖，就好像他是一名书生。不过他确实是书生，而且还是一名秀才。他十六岁参加过京城的童子试，是那一届的第十二名，只是他得了秀才功名之后便从军进凤凰山黑衫军军营，从此走武官之路了。 肖文卿嫣然一下，轻轻福身还礼，道：“妾身就多谢相公了。”官家夫人喜欢叫夫婿大人，民间妇人则叫夫婿名字或者相公、或孩子他爹。 水晶玛瑙见他们夫妻相敬如宾，情深意重，大人对夫人从来不摆夹子，很是羡慕夫人。 绿萼望着，眼中流露几分惆怅。 “娘子请。”凌宇轩伸手指路，转脸对身后的南飞道，“南飞，你保护三位姑娘。” “是，大人。”南飞抱拳行礼，然后走到三名丫鬟身后。因为凌宇轩要求他便服，他今日穿上了圆领束腰蓝色长袍，腰间佩一把长剑，于是那年轻的娃娃脸显得颇有朝气，而非穿黑衣侍卫劲装时的冷硬。 “相公请。”肖文卿道，和凌宇轩肩并肩一起朝赵家所在的京城东片平民区走去。 十一月的京城很冷了，没有事情的人便纷纷躲在家中，只有那些为生计奔波的人顶着寒冷辛苦着。不过毕竟是京城，主街上依然熙熙攘攘。穿着朴素的衣袍质地上等的凌宇轩肖文卿带着丫鬟仆人走在街上，丝毫不引起别人过多的注目。 “我们四个进去看看胭脂水粉，你们进去还是在外面等？”走到专门卖高级胭脂水粉的宝香楼前，肖文卿问凌宇轩道。她觉得和陪女人们挑选胭脂水粉，宇轩更愿意站在门外观察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今日我陪你，自然也要陪你到底。”凌宇轩笑道。他是男人，对胭脂水粉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文卿要进去，他就陪她好了。 站在门口吹寒风的店小二看到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丫鬟和身份难辨的年轻男子停在自己店铺，立刻请上来，道：“客人们要买胭脂水粉？我们宝香斋的胭脂水粉是全京城最好最全的。” 凌宇轩不理睬他，领着肖文卿等人进入宝香斋。宝香斋掌柜见客人进来，立刻热络地问道：“公子要给小娘子买胭脂水粉？”宝香斋卖的是高级胭脂水粉，往日只有小姐夫人们会来买。这几日天冷，小姐夫人们都懒得出门了，于是宝香斋这些天生意很是清淡。 凌宇轩微微点头，主动让开位置，让肖文卿和三个丫鬟站到柜台边。 宝香斋掌柜见状立刻问肖文卿，“这位小娘子，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胭脂水粉？”眼前的少妇打扮穿着都很素雅，不过首饰做工精美，衣服质地上佳，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有修养的人家出身。 肖文卿摇摇头，道：“没有。掌柜的，麻烦你拿一些其他女子喜欢的胭脂和水粉出来让我瞧瞧。”她对胭脂水粉不太感兴趣，今日特地进来是为了让水晶玛瑙绿萼她们买这些的。 “小娘子请稍等。”掌柜听了，立刻利索地从货架上柜台下拿来七八个小盒子来。这些大小不同形状不一的盒子有的是烧瓷盒，有些是包锦缎的木盒。 肖文卿伸手拿过一个蓝瓷小圆盒，轻轻打开，看里面胭脂的颜色、气味，然后递给身边的水晶，道，“你们三个也挑挑，喜欢就都买两盒回去。”她在做丫鬟的时候基本不使用胭脂水粉，被人伺候之后都是下面送什么胭脂水粉过来她便用什么，反正管事媳妇买来送到她那边的都是上等货。 水晶接过来低头看，玛瑙和绿萼便凑过来等待。肖文卿笑道，“掌柜的，你再多拿几盒胭脂水粉出来。”年轻女孩子哪个不喜欢这个？她是少有的例外吧？ 掌柜的见这位少妇身边的丫鬟也要买，立刻高兴得又取出几种胭脂和水粉，热情地介绍道：“小娘子，这些都是上个月新进的，胭脂颜色多样，水粉细腻洁白，都香气宜人。” 他主动打开一个小锦盒，道：“这是玉女桃花粉，里面用了益母草、蚌粉、壳麝，敷在脸上肌肤净白细腻。” 他又打开一盒水粉，道：“这是茉莉珍珠粉，里面加了白色茉莉花和珍贵的东海珍珠。” 肖文卿接过他介绍的茉莉珍珠粉，闻了闻，道，“是有淡淡的茉莉花香。不错，你拿四盒来。”说完，她又递给了身边的水晶，让她也闻闻。 掌柜见肖文卿连价钱也不问，连忙又拿出三盒茉莉珍珠粉，然后更加热情地介绍胭脂和水粉。 当闻到一股飘渺悠远的香气，肖文卿问道：“这胭脂的香气有些独特。”这和她新婚时房中的熏香气味有些相似，婆婆屋里到现在也经常使用这种熏香。 掌柜看看肖文卿手中的胭脂盒，解说道：“这是藏红花的香气，闻着解郁安神。” “藏红花？”站在肖文卿身后的凌宇轩听了顿时一愣，“我记得藏红花会致妇人流产，怎么能掺在胭脂里让妇人用？”他在宫中就听说过藏红花的事情，只是从来没有接触过。 “公子，藏红花原产于西域，可做药材，主治心忧郁积、活血通经，孕妇用量过多确实会流产。”掌柜连忙解释道，“藏红花的花一直都用来做胭脂的。胭脂里面的藏红花汁液不多，而且经过反复处理，孕妇经常使用、被不小心吃进嘴里也不会流产。”不过正常情况下，在家养胎的孕妇都画淡妆，胭脂水粉很少用。 肖文卿若有所思，问道：“掌柜，藏红花既然有香气，那么就可以做香料了。如果年轻女子长期使用藏红花熏香，可会流产？” “这个……我只是卖胭脂水粉的，对香料了解很不全。不过我曾经听说，某些熏香里掺了麝香、藏红花之类的辛香料，女子长期使用后会无法受孕，受孕后也会很快小产。”掌柜很谨慎地回答道。 水晶玛瑙和绿萼呆呆地望着肖文卿手中的那盒胭脂，心里很紧张。那盒胭脂用上了藏红花，虽然掌柜说不会导致孕妇流产，夫人还是别碰了。 肖文卿刚想放下那盒颜色稍微偏紫色的红胭脂，凌宇轩伸手拿过，放到鼻端闻闻。 虽然很淡，但气味确实很像。 凌宇轩面容冷峻，双肩紧绷。母亲，好狠毒隐秘的手段！ “宇轩，别想太多了。”肖文卿转身柔声道，“我们不懂香料，不能分别出复杂的香味来。这盒胭脂的香气只是稍微有些像那种熏香，不能就此说那熏香里就有藏红花。掌柜说藏红花主治心忧郁积，那么加了藏红花的熏香应该有散忧宁神功效，是多数人常用的熏香。”婆婆屋子还在使用这种熏香呀。 “唔。”凌宇轩低声道，什么也没有说。 ☆、第108章 一一一再见明堂 不管他们新婚之初房中使用的熏香里面是否掺有藏红花，凌宇轩和肖文卿心情都不好了。水晶玛瑙绿萼听到肖文卿提到熏香，想到她们曾经在夫人房中燃烧的熏香，又联想到丞相夫人利用食补害夫人小产，都噤如寒蝉。 买了十几盒胭脂水粉走出宝香斋，肖文卿很冷静地说道：“宇轩，我们等一下要去干娘家，你别板着脸了。” 新婚不久，她去拜访三嫂，三嫂提到熏香里多少都含有活血成分，出于谨慎便将自己房中的熏香全部收起来，用三嫂送的干燥花做香囊，而房中从此不再使用熏香。她闻那可疑熏香不到十天，根本达不到长期这个时间。虽然现在婆婆屋里还在使用那种熏香，但她每日过去请安，时间都不是很久，应该不会影响身子。而且她现在有怀疑了，以后会尽可能在婆婆屋子里待得时间短些。 “母亲……”凌宇轩冷冷道。母亲是他的敌人，休想再让他孝顺她半点！ “宇轩，那事情已经过去了。”肖文卿柔声劝道。不管宇轩心中有多少怨怒，总之他不能在明面上对母亲无礼。 “嗯。”凌宇轩抬头深吸一口气，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娘子，我们走吧，去前面的商铺看看。我们总不能空手去拜见干娘。”仿佛之前根本没有听说过藏红花的事情。 他情绪转换之快，顿时让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水晶玛瑙绿萼看得一愣一愣的。 肖文卿知道凌宇轩擅长易容，会模仿别人行为，可亲眼看到还是有些吃惊，连忙问道：“宇轩，你没事吧？”物极必反。 “没事。”凌宇轩负着手左右望望，道，“前面就是万卷书阁，我们进去买些书。”说完，他往那边走去 “好。”肖文卿赶紧跟上她。 “大人心情极不好，你们三个要当心。”一直跟在大家身后的南飞突然低声提醒道。他跟随大人有三年了，大人的脾气也知道一二。大人精通易容，善于伪装，久而久之别人的性格也影响到他的性格。现在大人心中愤怒，可是怒气无处发泄，只好转变性格，不让自己的愤怒无意间发泄在身边的人身上。 玛瑙胆颤心惊地望望凌宇轩，回头道：“谢谢你提醒我们。”那熏香虽然不是她们准备的，但她们三个丫鬟曾轮流烧熏香，大人如果迁怒起来，她们难逃责罚。 水晶转头凝望南飞，就看到他正在看自己，明亮的双眼流露关切，于是心陡然一动：他好几次都表现出对她的关心，他是否对她有好感？ “大人很理智，不会迁怒你们的。”南飞对着水晶柔声说道。夫人三个贴身丫鬟中，他和水晶接触次数最多，忍不住就关心注意她了。水晶聪颖沉稳，好像是三个丫鬟中的大姐；她做事周全懂得分寸，对待二等丫鬟仆人们公正和气。福寿院的丫鬟仆妇们大多也信服她。 水晶听罢，朝着他嫣然一笑，陡然感觉虽然现在是冬季，但她明显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 ○○○ 进入书斋转悠了很久，在别的商铺又买了一些东西，肖文卿便在路边上雇了青布软轿，随着凌宇轩直奔赵家院子。 赵家院子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 “明堂，趁现在太阳好，你快些把尿布晾起来。” “娘，这事情我来就行。明堂哥是个男人，怎么可以碰这些东西？” “笑话，他爹当年可是天天帮我给他换尿布洗尿布。夫婿就是要这般才算体贴娘子。秀娘，你去厨房把菜弄一下，马上要做饭了。” 尿布，赵大哥难得从军营回家一趟，还要给女儿洗尿布晾晒尿布？ 走到院门前正要推门进去的凌宇轩听着，惊讶之余有些羡慕。文卿如果没有小产的话，也许到明年七八月份他也像赵大哥有孩子了。只是，夫婿要给孩子换尿布洗尿布才算体贴娘子吗？ 凌宇轩大笑着推门进去，对院子里的赵大娘道：“干娘，我站在门外就听到你中气十足的声音了呢。”一眼看去，赵家院子的两条晾衣身绳上，除了大人的衣服就是一块块尿布，而赵明堂那健硕伟岸的沉默男子还真的站在绳子下晾晒尿布。 肖文卿由绿萼扶着从软轿子里走出来，闻言顿时轻笑了起来。宇轩在易容赵大哥的时候得到了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母子亲情，常常主动过来探望干娘，而且每次来赵家都很轻松自在。 坐在井壁搓洗尿布的赵大娘抬头一看，立刻笑道：“哟，凌大人，你又来探望我老太婆了？”她立刻对正要走向厨房的赵大嫂道：“秀娘，文卿来了。”说着，她起身用水将手冲洗干净。 正在晾晒尿布的赵明堂迅速将手中那块湿尿布挂在晾衣绳上，双手往衣服下摆上擦擦，快步迎上去，抱拳躬身道：“凌大人。” “赵大哥别总是这样多礼，文卿是你的妹妹，我就是你妹夫。”凌宇轩诚恳地说道，抱拳还礼。对于这位沉默寡言，面冷心热的男子，他是很欣赏的。 “文卿拜见大哥，大哥安好。”肖文卿过来赵明堂款款福身。 去年春三月的某一夜，她突然做了一个噩梦，然后那噩梦开始在她的生活中一点点变成现实。她辱没家门做别人妾室一是畏惧死亡、二是为了有一天能返乡寻亲，可是做妾就会被去母留子，她利用一些预知也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只能提前搏命改变未来。因为预知梦，她知道赵明堂是个沉默寡言面丑心善的人，所以试图利用他摆脱可怕的命运。 大概从她试图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她的命运便开始改变了。她梦中，在雪天扶老人起来的是真正的赵明堂还是宇轩假扮的赵明堂？因为她改变命运，连带何府的命运轨迹和她梦中的何府出现了不同，何老爷犯渎职罪，皇上念其是多年老臣从轻发落，将他降为五品官，何老爷失去了雇佣侍卫的权力，于是现实中的去年十二月份，赵明堂不再是侍卫，她也不可能在何府后宅看到赵明堂扶起在雪地滑到的老仆。 改变命运的婚后，她对赵明堂动心，希望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子，没想到那时候拥有赵明堂这张脸的是宇轩。虽然她看人看品性不看脸，但现在有时候不禁疑惑，宇轩在易容顶替赵明堂的时候，如果性格完全模仿赵明堂，她当时喜欢的人是赵明堂还是宇轩？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因为她现在爱的是宇轩，宇轩即使是顶着赵明堂的容貌模仿赵明堂，他也还是宇轩。 “妹子。”赵明堂立刻对自己只见过一次的干妹妹还礼，心中有些尴尬和别扭。他不了解她，可是母亲在他们两个和离后一段时间里天天唠叨，为什么丞相之子要冒充他，硬生生把她的好儿媳妇抢走了。 肖文卿起身，对过来的赵大娘赵大嫂行礼道：“干娘，大嫂，我和宇轩又过来探望你们了。” “贵客上门，蓬荜生辉。”赵大娘欢喜地说道。看到水晶玛瑙还有一名有些眼熟的年轻男子手中都捧着礼物包，她连连摇头，“你们过来就好，每次都带礼物就太见外了。” 肖文卿笑道：“干娘，都不是什么贵重礼物，是我和宇轩在来的路上买的，几块布料，几包糕点、蜜饯、水果，两三个可以给妞妞玩的小玩意儿。一点心意而已，干娘大嫂，你们别拒绝。”他们在路上给自己购买的东西一部分雇了一个店铺的小伙计送到丞相府了，准备送刘府众人的就寄放在一家有诚信的商铺了，等回头时去拿。 她说着话时，水晶玛瑙绿萼还有南飞一起上前，将礼物递给赵家人。 “下次来就好，真的不需要送礼了。”赵大娘笑着，让儿子和儿媳将那些礼物收过来。 “凌大人，这位是你的侍卫？敢问这位兄弟尊姓大名。”赵明堂问道，目光落在南飞的手中。他一眼就看出这名年轻佩剑男子是凌宇轩的侍卫，功夫还在自己之上，看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武技高手。 “赵大哥，这位是南飞，我的侍卫之一，来自西部某支军队。”凌宇轩笑吟吟道。丞相府自己培养的侍卫，名义上来自于外省一些军队，和其他世家高官的侍卫出身差不多。 “赵大人。”南飞朝赵明堂抱拳施礼。因为主人凌宇轩的关系，他对赵明堂颇为了解，而曾经被凌宇轩替代身份的赵明堂对他一无所知。 “南大人。”赵明堂一丝不苟地还礼。高官雇佣的侍卫都出自军队，在平民眼中都是大人，虽然他现在成为凤凰山黑衫军中的把总，但并没有把自己看得多高贵。 “外面冷，你们别都站在外面说话。”赵大娘热情地催促道，把一众人往屋里赶。 “凌大人，南大人，请。”赵明堂道，伸手邀请两位男客。 “文卿，三个姑娘，你们也到里面去。”捧着礼物的赵大嫂立刻邀请肖文卿和三个丫鬟。 一众人进屋，赵大娘热情邀请大家坐下，水晶玛瑙绿萼笑着站在一边，南飞就站在了凌宇轩的身后。赵大嫂将礼物全部放到赵大娘住的东屋，然后迅速去厨房泡茶。 由于赵明堂大小也是个官，家中来客人的机会比以前多了，赵大娘便在家中备下了一些招待客人的瓜果，此刻她取出瓜子花生邀请大家吃。赵大娘和赵大嫂热情留客用午膳，凌宇轩觉得既然男主人在家，他们不如就在赵家做客好了，于是就把南飞……和水晶一起派出去找酒楼定席面。 众人寒暄，凌宇轩询问赵明堂军营中的事情。赵明堂知道凌宇轩的身份，也看到他和黑衫军少将军一起到军营巡游，所以凌宇轩问什么他知无不言。女人们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正巧睡在西屋的妞妞哭了，赵大娘立刻领着肖文卿和丫鬟们进屋子去看妞妞。 ☆、第109章 一一二求子心切 赵大娘熟练地给妞妞换掉尿湿的尿布，用一条厚厚的小被子把她裹好了抱在怀中轻轻地摇晃，嘴里“喔喔喔”地哄着她。大概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味和声音，妞妞的哭喊声越来越小，逐渐变得抽噎。 “干娘，你和大嫂现在怎么说也是朝廷敕封的命妇了，怎么就不雇个丫鬟仆妇帮着做家事？”肖文卿柔声问道。她曾经住过的屋子除了床之外全部换掉了，屋子靠墙的一边桌子上整齐地叠放着小孩子的衣物和干尿布。 “你大哥基本都在军营，家中两个女人带一个孩子，还有周围邻居帮忙，需要找什么下人？” 赵大娘轻轻拍打怀中的妞妞，道：“明堂说，有钱要攒起来，以后给妞妞置办嫁妆。”由于嫁妆有妇人自行支配，婆家不许占用，所以父母都很舍得给女儿置办嫁妆，期望女儿出嫁后不被婆家轻看。 “妞妞才两个月，大哥就考虑给她置办嫁妆了，真是个好父亲。”肖文卿赞道。赵大哥是个好男人好父亲，如果她没有阴差阳错，也许现在依然是他的妻子，和孩子一起被他这般照顾着。阴差阳错地爱上文武双全的贵公子宇轩并嫁给他，受他无微不至地呵护宠爱，她此刻也是无比幸福的，她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宇轩的家人太复杂，虽然人数远远比不上真正大世家，但还是少不了勾心斗角。 赵大娘将妞妞哄得不哭之后将她递给肖文卿面前问道：“妞妞两个月带三天了，你看看她是不是眉眼长开了些？”妞妞就在她和儿媳妇眼前，于是她们看着她好似没有怎么长大，只有更换里面的小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衣裳变小了， 肖文卿小心翼翼地伸手将襁褓抱过来，仔细端详妞妞。玛瑙绿萼纷纷走上前看。妞妞头上戴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帽，那被帽子半遮起来的小脸比她上次来看时大了一些，皮肤白嫩双颊红润。她伸手手指轻轻摸摸她的小脸蛋，那小脸蛋软乎乎的。 “干娘，妞妞被你和大嫂养得白白胖胖，我看不出她脸型像谁，不过眼睛明显是双眼皮，像大嫂。”肖文卿道，大嫂面容清秀，在女子中算是中上姿色。妞妞如果多像她一些将来容易寻到好人家，大哥脸上的刀疤被宇轩送的药膏消除了，连额头的胎记颜色也暗淡了不少，已经不会被别人说丑了，只是如果妞妞像他，将来身形会太壮硕，能配上她的男孩子可能不多。 看到妞妞，肖文卿忍不住相像她和宇轩的孩子。宇轩个子比京城普通男子高，身形也偏向武者的健硕，他们的女儿将来身形若是像他，额，也许可以做一名女将。 睡醒的妞妞眼睛乌溜溜的，小脑袋左右摇摆，小小嘴唇吧砸着，等了一会儿发现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便开始哇哇哭起来。 “干娘，妞妞怎么了？”肖文卿赶紧把妞妞还给赵大娘。 “是饿了，找奶吃找不到，哭了。”赵大娘笑道，“三位姑娘，你们谁帮我去厨房把我儿媳妇叫来喂-奶。”她儿媳妇在厨房烧水做事，因为虽然南飞侍卫和水晶姑娘出去定席面，她家今日不用烧菜，但还是要烧饭准备碗筷的。 玛瑙立刻道，“我去。”说着，她便飞快走出西屋。当夫人说水晶心细，要南飞侍卫带上水晶一起去酒楼定席面，她就有些看出其中猫腻了。大人和夫人果然都是好人，她也要大着胆子找好男人了。 ○○○ 赵大嫂回来给妞妞喂-奶，赵大娘便拉着肖文卿坐在边上低声说话。 “文卿，你有好消息没有？”赵大娘关切地问道，文卿家世远远比不上丞相家，她虽然成功嫁进丞相府，宇轩也对她百般宠爱，但要真正在丞相府中立足，还必须生儿子。女人为夫家生的儿子越多，地位越稳固越好。 “没有。”肖文卿低声道，低着头，手指绕弄着腰间悬挂的茉莉香囊。 “咦？”正在喂-奶的赵大嫂惊愕道，“文卿，你上次来时还说月事晚了十天。”文卿和宇轩正值新婚，月事晚了十天肯定是怀孕了。 “干娘，大嫂，嫁入丞相府我有些压力，于是月事迟了十天。那天我回去后两天，月事就来了。”肖文卿平静地回答道，不想干娘和大嫂为自己担忧。 站在一边的绿萼惊讶地望着肖文卿，小姐为什么要隐瞒，赵家大娘大嫂这是关心她呀。 “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惜了。”赵大嫂惋惜地说道，心中也没有多在意。外面成亲几年才有孩子的妇人不少，文卿和宇轩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唔，普通女子嫁入高门都有压力，更何况你嫁的还是百官之首凌丞相的嫡子。”赵大娘很理解地说道 赵大嫂细心地问道：“文卿，你嫁过去两个月了，没有被婆婆和嫂子为难吧？”嫂子是无所谓，父亲百年后兄弟们会分家过。主要的是婆婆，宇轩是嫡子，婆婆将来肯定要和媳妇住在一个府邸；婆婆要是处处刁难欺压文卿，文卿日子会很不好过。 “是啊，文卿，你在丞相府也生活了两个月，可感觉你婆婆好相处不？”赵大娘急切地问道。宇轩是嫡子，丞相如果比丞相夫人去世得早，丞相夫人自然是要宇轩和文卿奉养。 “还好。”肖文卿很淡定地说道，不愿意让干娘和大嫂了解丞相后宅的复杂。 “这就好。”赵大娘叮嘱道，“你还是快些怀孕给凌家生孙子，确保你在凌家的地位。” 她担心儿媳误会她嫌弃生了女儿，赶紧安慰儿媳道，“你别想太多，我们这等人家，有儿子最好，实在生不出来也不会强求。虽然明堂当了个小官可以纳妾了，但只要为娘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许他纳妾，辜负了你。文卿不同，夫婿宇轩是官宦子弟，家中规矩多，上面还有父母压着，如果文卿迟迟不能给夫家开枝散叶，就算宇轩不想纳妾，他家人也会逼他。”虽然宇轩到她家接文卿走的时候承诺这辈子不纳妾不收通房，但如果他家人逼着文卿主动给他纳妾，他能拒绝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肖文卿语气平静地说道，经过大娘这一提醒，她突然觉得宇轩不继承家业，以后分家出去另过，宇轩和她都会得到部分自有。 “话是这样说，可是哪一个男人不是到自己不行了才承认自己命中无子？文卿，人的心会变，男人的承诺未必可信，你必须尽快生儿子傍身。”赵大娘摇着头道。听说凌丞相已经是七十好几的人了，还不是生出了才二十六岁的宇轩？ “……”肖文卿低着头，心中承认干娘说的没错。 “广宁街上的百德堂是两百年的老药铺，里面的楚大夫最擅长妇科，你下午去他那边号号脉，开一些增加受孕几率的药吃。”赵大娘热情地介绍道。 “干娘，我……还年轻，不需要。”肖文卿立刻害羞起来。 赵大娘立刻贴到肖文卿耳边，道：“楚大夫擅长号脉，他家楚娘子可以帮妇人计算最好的受孕日子。” “啊，真的？”肖文卿顿时惊讶起来。 赵大娘笑道：“据我所知，擅长妇科的老大夫都会计算，只是妇人面对男大夫都问不出口，面对女大夫到底很愿意询问。” 肖文卿顿时面露微笑。确实，如果要她询问大夫自己何时容易受孕，她也问不出口。 “小姐，下午我们就去问问。”绿萼高兴地说道，“姑爷肯定也很想要孩子。” 肖文卿轻轻点头。虽然宇轩为了她身子好，希望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让她受孕，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修养了两个月，身子已经完全好了，不需要再等待。她需要尽快怀孕，以此验证自己身子没有因为小产而失去生育能力。无法生育的女人，在夫家举步维艰。何大夫人，她曾经伺候的刘玉芝小姐，就因为迟迟不能受孕，被婆婆逼压着给夫婿张罗纳妾收通房，现在甚至还会受到夫婿庶长子之母紫嫣姨娘的奚落。 “这就对了，你们用过午饭歇一会儿就去百德堂。”赵大娘很高兴地说道。她知道肖文卿的弟弟目前还住在宇轩姐夫刘翰林府上，估计宇轩和文卿的计划是上午来她这边，下午去刘翰林府上。 “我知道了，干娘。”肖文卿道，感激干娘对自己的热情和关怀。她远嫁到京城，不能在亲身母亲面前尽孝，以后要多多孝顺干娘。 ○○○ 肖文卿趁着妞妞睡足吃饱，没有睡意的时候将她裹好了抱出来让凌宇轩看。上次宇轩来时，妞妞还太小，不便抱出房门，所以宇轩没有看到妞妞。 凌宇轩站起来就着肖文卿的手看看，赞道：“妞妞好可爱。”就是看不出像谁。 “你抱抱。”肖文卿笑道，将层层包裹的襁褓递给凌宇轩。 凌宇轩微微一愣，不知所措地张开双手，好像要接圣旨。 “像我这样抱。”肖文卿顿时笑了起来，将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到凌宇轩的手中，然后防备着他抱不住被妞妞摔下来。 “喔。”凌宇轩傻傻地接过妞妞的襁褓，学着肖文卿刚才把妞妞抱出来的动作改变姿势。好小的孩子，养得很胖，身上有一股奶腥味，乌溜溜的眼睛清澈无暇，鼻子有些塌，嘴巴很小。唔，他是皇上都赞誉的英俊男子，文卿的容貌比大嫂美多了，他们两人的孩子一定比妞妞漂亮得多。 凌宇轩低头看着妞妞，妞妞望了他一会儿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凌宇轩顿时紧张道：“她怎么哭了？”他三哥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他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婴儿，只是他从来没有抱过，也没有观察过。 “她刚刚吃了奶，也许……”肖文卿笑道。 “又尿了。”赵大娘笑着从凌宇轩手中抱过妞妞。 “……”凌宇轩顿时傻了眼，赶紧看看自己双臂和身上，生怕妞妞尿湿了他。 “没事，妞妞裹着小被子，不会弄脏你的。”肖文卿笑呵呵道。看他吓得，如果他自己的孩子在身上撒尿，他应该不会这样。 ☆、第110章 一一三温馨家宴 “大人，我们回来了。”外面传来南飞的叫声，坐在屋里说话的众人顿时知道他和水晶带着现成的菜回来了。 肖文卿立刻起身，赵大娘连忙阻住道：“文卿，你别进厨房了，你现在是客。”厨房油烟多，文卿虽然穿得素雅，但那装束怎么也不适合下厨房。 在西屋里哄孩子的赵大嫂也走了出来，笑道：“厨房有我和娘就行了，文卿，你不要动。”说着，她把手中的还在递给赵明堂。赵明堂很熟练地抱过女儿，手指逗逗她的小嘴巴，道：“妞妞，妞妞。” 妞妞怔怔地望着父亲，突然咧嘴笑了。 凌宇轩羡慕地望着，心中陡然觉得自己还是别拖到明年春暖花开季节了，只要文卿身体完全康复他就让她怀孩子。 赵大娘和赵大嫂走出堂屋，就看到走进来的南飞双手各拎着一个沉重的大食盒、水晶双手捧着一个小酒坛子。 “南大人，麻烦你了。”赵大娘和赵大嫂接过南飞手中的大食盒去厨房。虽然酒楼的菜都是现做的，还用保温的食盒装着，但从酒楼到赵家有一段距离，里面的菜肯定凉了，需要回锅热一下。 跟着这对婆媳出来的赵明堂单手水晶手中的小酒坛子，沉声问道：“麻烦姑娘了。”凌宇轩好奇，又把他女儿抱去玩了。 水晶摇头道：“赵大爷，这是奴婢分内事。”她飞快地望望南飞，羞道：“我去厨房帮忙。” 说着，她双颊微微泛起红晕，然后迅速转身去厨房。她这是第二次和南大人同行一段路了。上次是夫人大人洞房花烛夜，那时候南大人走在她身后护送她，让初到丞相府的她感觉很安心；这次他们肩并肩，他和她愉快说话，就好像她不是丫鬟而是身份和他差不多的少女。她偷偷倾慕着他，他可会给她回应？ 从里面出来的玛瑙立刻道：“小姐、姑爷、赵大爷，奴婢去厨房拿碗筷。”说着，她快步走出堂屋去追水晶。如果大人和夫人真心成全水晶和南大人，她以后也多关注一下大人的其他侍卫，看能不能也得到一个平民少女求都求不到的英武夫婿。 见水晶和玛瑙都去厨房帮忙，肖文卿便和绿萼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茶碗果壳。 等桌子收拾干净，赵明堂道：“宇轩、南兄弟，请坐下喝两杯。” “南飞，你别客气，也过来坐下。”凌宇轩道，指指自己下边的位置。赵家堂屋的桌子是很结实的大八仙桌，位置宽裕。侍卫是属下不是仆人，不需要处处都遵守上下尊卑。 南飞稍微犹豫一下，便拱手道：“属下遵命。”然后他又对赵家主人赵明堂道：“谢赵大人招待。” 玛瑙拿来碗筷之后，肖文卿和绿萼便帮着她摆碗筷。今日有一座丰盛席面，男人们肯定是要喝酒的。 “妹妹。”赵明堂迟疑了一下，望望宇轩，对肖文卿道，“你也坐下吧。”他家人口简单，家宴的话不可能男女分席而坐的。 “文卿，别站着。”凌宇轩笑道，指指自己身边的座位。 肖文卿望望三名男子，道：“大哥、宇轩、南飞，你们用，我抱妞妞到里屋去哄。”如果干娘在这边，她坐下也无妨，干娘不在，她还是遵守一下世间“女人不上主桌”和男女要避嫌的规矩。 凌宇轩一看手中的妞妞，立刻笑道：“真是一只小猪仔，这会儿功夫又睡着了。”他把妞妞交给肖文卿道，“你把她抱进去睡吧，过来坐下和我们一起用膳。” “都是自家人，哪里那么多规矩？”赵明堂道，眼睛望向凌宇轩。丞相府规矩多，他赵家就没有那么多臭规矩。在赵家，他老娘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文卿，你去厨房把干娘请来。厨房有大嫂水晶玛瑙，她就坐下来享福吧。”想了想，凌宇轩笑道。他明白文卿的顾虑，不过在赵家，文卿随意些没人会说她，更何况他还在呢。 肖文卿颔首，把睡着的妞妞抱进西屋用被子小心盖好，然后去厨房，不一会便把干娘拉回来堂屋，并和她坐在了一起。 赵明堂起身给大家倒酒了。给母亲倒了小半碗后，他礼貌地询问肖文卿道：“妹妹可会喝酒？”可以说，他跟这个干妹妹的关系和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 赵大娘立刻帮着肖文卿拒绝道：“文卿不能喝酒。绿萼姑娘，你给文卿倒一碗热茶来。”她转脸对肖文卿解释道：“你现在不适合喝酒。”她环视众人，笑着对凌宇轩道：“宇轩，干娘不是舍不得你喝酒，而是希望你少喝点。” 赵明堂立刻明白了，点头道：“宇轩，你就喝少点。” 南飞听了很是惊讶。世上哪有主人劝客人少喝点的？ 凌宇轩顿时笑着问道：“干娘，赵大哥，你们怕我喝醉了打老婆？”他的酒品没有那么差吧？他是武官，绝对不会让自己喝到头脑糊涂反应迟钝的。 “我家明堂成亲之后、儿媳妇怀孕之前，我都没有允许他喝一口酒。”赵大娘老神在在地说道，“我娘家村子有个说法，长年过量喝酒的人容易生畸形儿白痴儿，所以我们那边成亲的年轻人很少喝酒。”她也把这种说法告诉过周围邻居，他们有没有忌酒她不知道，总之她的家人必须遵守这个少喝酒的规矩。 凌宇轩听了顿时吓了一跳，赶紧道：“谢谢干娘提醒，我以后戒酒。”中午他在宫里和同僚们一起用午膳的时候难免会喝酒，不过因为公务在身都是浅酌。 “宇轩，戒酒就不必了，你是大官，人情往来岂能不喝酒？你要少喝，尤其是……”赵大娘顿了顿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凌宇轩连连点头，道：“干娘，我明白。”还是干娘真心爱护文卿和他呀，丞相府中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些生活小细节（也许他们不知道）。古人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上一次也是干娘提醒，文卿才注意到饮食细节，看来以后没事，他要多带文卿过来坐坐。 ○○○ 午膳之后，凌宇轩和肖文卿在赵家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赵大娘热情叮嘱宇轩，文卿现在虽然身份高贵了，但还不如民间妇人自由，他要多带文卿出来走走。 “干娘，你有空也可以去探望文卿的。”凌宇轩道，“我吩咐过丞相府看守大门的家丁，他们不敢阻拦你。” “我一平民老婆子去丞相府，可能会丢了你和文卿的脸，还是不去比较好。”赵大娘乐呵呵道，“我不懂大户人家规矩，也受不得里面的规矩。你们有心，以后常来看望我好了。”既然宇轩吩咐过看门家丁，那么不是家丁们阳奉阴违就是丞相府有人又叮嘱他们不让她老婆子进去。 “干娘，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平民老婆子了，你是朝廷敕封的七品孺人。你大大方方到丞相府门前说要找四少夫人，那些家丁敢不通报？” 凌宇轩笑着说道，笑意不达眼底。干娘也许到丞相府找文卿过，看门的家丁违背他的命令没有帮她传信。家丁自是没有胆子这样做了，那么只能是丞相府的女主人有过四少夫人干娘到丞相府找四少夫人，家丁不许通报的暗示。母亲啊，母亲…… “呵呵，我都忘了，我现在大小也是朝廷命妇。”赵大娘立刻笑道，“好吧，等文卿怀孕了，我过去照顾她一阵子，等她生产坐月子，我照顾她做月子。我有经验，保证能把文卿照顾好。”她好歹也被朝廷敕封过，上丞相府找文卿应该不丢文卿的脸面。 “那我就谢谢干娘了。”凌宇轩英俊的脸上立刻笑得温馨灿烂。明明都是不同血缘的母亲与儿女，区别偏偏如天地云泥。 赵大娘和赵大嫂把凌宇轩一行人送出家门，赵明堂便一路将她们送出赵家所在的巷子。 “宇轩，我妹妹不习惯丞相府的生活，你要好好照顾她。妹妹，我娘是你干娘，我是你大哥，赵家便也是你娘家。如果宇轩欺负你，你就回来娘家。”赵明堂憋了半天，才说着这样的话。 “大哥，我知道了。”肖文卿立刻笑道。赵大哥和她梦中的赵大哥一样沉默、热心、可靠。 “大哥放心，我自是不会辜负文卿的。”凌宇轩道。他知道干娘最担心他什么了。 赵明堂点点头，抱拳相送。 凌宇轩和南飞抱拳还礼，肖文卿领着三丫鬟浅浅福身，双方告别。 午后的冬阳照得人暖洋洋的，凌宇轩肖文卿一众人便在京城东片区的广宁街上行走，观看两边林立的商铺。张泉剪刀，福记米粮行、赵一刀肉铺、刘安豆腐坊……肖文卿寻找干娘说的百德堂，然后便在一家弄堂口找到了。 上午时凌宇轩和赵明堂在堂屋说话，不知道赵大娘赵大嫂和肖文卿聊什么，见肖文卿停在一家药铺门前，还打算进去，立刻关切地问道：“文卿，你身子不舒服？”如果文卿身子不舒服，他会带她去回春堂找上次给她看病的耿老大夫，要不然，他还可以给文卿请太医。大夫，还是要找年纪大、经验丰富，医术高明的。 肖文卿犹豫了一下，道：“人家店铺不是很大，你在外面等我，我和水晶进去一下。”她要问一些女人的*事，宇轩在身边她会问不出口。 凌宇轩虽然心中疑惑，但颔首同意了，道：“文卿，你看，再过去两家商铺就是茶楼，我在那边等你。”踌躇了一下，他还是不放心，把南飞留在药铺门前等着，自己带着玛瑙绿萼去茶楼等待。 ☆、第112章 一一五可能有孕 肖文卿派玛瑙去丞相夫人那边说自己偶感风寒，不便过去请安，请她原谅。丞相夫人马上派了一个丫鬟过来表示关切，叮嘱她好好休息。凌三夫人崔氏得知，百忙中亲自过来探望；她的女儿们得知，也纷纷过来探望。肖文卿只好装住一副强打精神的样子，掩饰自己的谎言。 因为她“感风寒”，而且一直不轻不重，所以拖呀拖到了年底。十二月十五众命妇进宫朝谒皇后，肖文卿也因为身子有恙，按照规矩不得进宫，便惬意地待在了家中。至于原本答应朋友的游园赏雪梅，恰巧京城整个冬季都没有下雪，所以计划泡汤，她写信给朋友们，表示歉意，等来年春天二月，大家可以相约踏青。 春节期间，肖文卿身体“大好”，便开始了正常的贵妇活动：有时候随着丞相夫人拜访、招待亲戚长辈，又是独自招待或者拜访自己相熟的朋友。当然，她和凌宇轩很正式地去拜访了一回她那很多人都知道存在的干娘赵大娘，表示不忘恩情。 肖文聪一直闷在刘翰林府中读书，因为春节，别人家大团圆，他感觉寂寞，便经常跑来找姐姐肖文卿。肖文卿怜惜他为了给自己送嫁少小离家，只是她是妇人，近些天来往的也是别人家的女眷，不能长时间陪他，便叮嘱凌宇轩有空就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元春第一日，天空飘着小雪，年事已高的皇上一大早带着一众皇族祭天地拜祖先，然后在奉天殿接受众臣朝贺，最后真的偶感风寒了，一直低烧咳嗽。 皇上一生病，宫里顿时气氛变紧张，守卫皇宫的御林军和龙鳞卫数量都增加了一倍，凌宇轩根本没空，甚至晚上都要带人留守宫中，于是带肖文聪出去见世面的事情就被委托给了刘翰林的两个儿子刘紫书、刘紫丹。 刘紫书是国子监助教，刘紫书是官学学生，他们往来的都是兴趣爱好差不多的同类人。既然四舅四舅妈拜托他们带文聪出去见世面，他们就带他参加春节期间的各种诗会社团。 难得小秀才被允许出门，还没有人特地吩咐不许为难他，一众年轻书生便把他拉进他们当中，整日谈论诗词学问。 肖文卿得知后有些担心，特地去刘翰林府探望。在府中的刘夫人接待了肖文卿，笑着宽慰她道，肖文聪才思敏捷，学问不输给二十岁的年轻书生们，近些日子和他们交流切磋，反而长进了不少；闷在翰林府中苦读毕竟是读死书，文聪过年了就十二岁了，提前开始接触各路书生才子也不打紧。 肖文卿当初也是知道翰林府的读书环境比丞相府好很多，才很放心地让弟弟寄住在翰林府的，现在听闻刘夫人这样说，心中很是高兴。文聪是她唯一血脉相连的弟弟，她既然带他到京城，就要为他的学习负责。幸好文聪很自觉，一点也不被京城的繁华和虚浮迷住心眼，一头扎在翰林府的书海中，每日读书，夜晚有国子监助教刘紫书辅导，刘翰林大人时常指点，学业比在西陵家乡正常求学成长快多了，是到了可以出去开眼界的时候。 虽然春季开始了，但春寒胜过严冬，刘夫人的堂屋里还烧了一个大炭盆。堂屋里面甚是温暖，肖文卿穿着一件红色圆领绣花夹袄和刘夫人一左一右坐在罗汉床上的葡萄藤纹雕花桌几边喝茶嗑瓜子。 水晶和玛瑙原本是刘府的丫鬟，和刘夫人房中的丫鬟都认识，因为主人们都很宽容随和，她们便站到一起低声说话。绿萼随着肖文卿来过几回刘翰林府，对刘夫人身边的丫鬟也有些认识，凑在她们中间也能搭上一两句话。 “文卿啊，你最近可有好消息。”聊了一会儿凌晴岚的嫁妆准备情况，刘夫人话题一转，说起了女人的私密事。 肖文卿一愣，立刻装糊涂道：“六姐，我能有什么好消息，倒是紫书那边，六姐你可帮他筹备婚礼所需用品了？”晴岚现在是凌家的嫡长孙女，嫁的又是对她有恩的刘翰林家，宇轩和她商议后便把皇上赐予的观赏盆景送给晴岚当添箱。那盆景虽然比不得翡翠麒麟珍贵，但黄金为枝、翡翠为叶、红玉黄玉紫玉为花，做得精美绝伦，曾是皇上喜欢的观赏品之一。三伯三嫂收到那份厚礼后，脸上的表情是非常满意。 “吓，紫书的婚事安排在四月里，还早着呢，不急。”刘夫人笑眯眯地将目光落到肖文卿的腹部，道，“你别给我装糊涂了，知道我问什么。”文卿有多聪明她是知道的。 肖文卿手中剥着花生，闻言只好道：“迟了十一天。我担心可能是月事延迟，不敢确定。”宇轩知道她这个月月事迟了之后很高兴，把她当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呵护，还说那宫里的制香太监已经在配制和母亲房中熏香很相似的香了，等他拿回来悄悄把母亲正在使用的熏香替换掉，让她不用每次给母亲请安就努力找借口离开，让人觉得她在敷衍了事毫无孝心。 “如果你以往小日子一直有规律，这次迟了，九成九是又怀上了。”刘夫人顿时一脸喜悦地说道，“你上次小产，虽然大夫说孩子月份很小又流得干净，身子没有受大影响，但只要你没有好消息，我就不放心。”有些小产流产的妇人，之后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在受孕。她希望文卿别遭遇那种厄运。文卿娘家太弱势了，文卿不能生育的话，弄不好会被夫家强行休离，腾出正妻之位给新夫人，好生下嫡子。 “谢谢六姐关心。”肖文卿感激地说道。在京城，帮助她最多的除了宇轩就是六姐了。不管六姐出于利益考虑还是为了姐弟之情，总之六姐现在是真心关心她。 刘夫人扳起手指开始计算日子，然后问道：“文卿，你在房中准备人了没有？” “嗯？”肖文卿微微一愣。 “文卿，你是知道的，女人怀孕期间无法伺候夫婿，需要找个信任的丫鬟代替自己伺候夫婿。”刘夫人柔声道，“宇轩对你情深，你也要为他多考虑。”她知道宇轩对文卿深情，只是男人的天性……她很庆幸，她的夫婿没有通房只有一个妾，而且那个妾温柔贤淑知道进退，对她恭顺有礼。夫婿长年忙公务，那妾室和她弹琴对弈讨论女红，一起打发后宅无聊的时间，也算是情同姐妹。 肖文卿剥着花生的手顿时僵住了，目光凝滞在桌子上。 “不能纳妾的普通有钱男子，尚且会收通房丫鬟，更何况朝廷允许纳妾的官员？”刘夫人轻轻口气，劝说道，“你迟早要跨过这个关卡的，眼睛一闭心一横，这事就过去了。” 肖文卿低头不语。 刘夫人继续劝道：“你主动安排总比让你婆婆安排来得好。这事，你不能让她逮着机会把人安插在你和宇轩身边。”母亲给儿子安排房中人是富贵人家司空见惯的事情，如果丞相夫人对宇轩还是不死心，致力要打压报复宇轩，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有人撑腰的通房丫鬟或者小妾要是三天两头给文卿添堵，保不住文卿这一胎又会流掉。小产流产几次，女人的身体就彻底坏掉了，到那时候……唉…… “谢谢六姐提醒。这事，我会考虑的。”肖文卿低声敷衍刘夫人道。她曾经是何大夫人的陪嫁丫鬟，最是了解这件事情了。从答应宇轩跟他走，她就没有想过像何大夫人那样主动给自己夫婿安排侍寝的丫鬟。要不是母亲体恤她，而富人家嫁女送陪嫁丫鬟是传统，她连绿萼都不想带过来。 “早些选定好人，免得事到临头来不及。”刘夫人转脸向水晶玛瑙绿萼一一望去，然后道，“桃叶、桃蕊，你带水晶玛瑙绿萼去别处走走。”现在屋里也总共只有五个丫鬟在伺候。 “是，夫人。”丫鬟们毕竟是要伺候主人的，房中的众丫鬟虽然都在低声说话，但都关注两位夫人，听到夫人们在说什么，也知道夫人们要她们避开。 绿萼飞快地望望绿萼，垂下了眼眸。 等丫鬟们都退出去，刘夫人道：“你现在面前伺候的三个丫鬟，你最喜欢哪一个？” “水晶。”肖文卿毫不迟疑道。 “唔，水晶曾经是我面前的二等丫鬟，小模样也不差。”刘夫人建议道，“我觉得她很温顺本分，不是那种心大的丫鬟。” “六姐，水晶喜欢宇轩的侍卫南飞，我和宇轩都有心成全。”肖文卿低着头道，不让刘夫人看到自己眼中的酸涩和烦躁。 “哦，那侍卫看得上一个签了死契的丫鬟？唔，他有钱为水晶赎身的。只要你愿意，水晶随时可以脱离奴籍嫁给他。文卿，水晶跟着你反而有了大造化。”刘夫人惊讶道。 “那么你就只剩下玛瑙和绿萼了，你让宇轩自己挑选吧，反正她们的契约都捏在你手中，如果她们胆敢犯上争宠，你就狠狠打压她们的气焰；担心她们心中隐藏怨恨会给自己留下后患，你将来就托牙婆给她们找个鳏夫粗汉，放掉她们。”刘夫人道。从古到今，富家人都把不要的通房丫鬟配给小厮或者转卖掉，所以她觉得只要给她们安排个正经归宿就算仁慈了。 “嗯。”肖文卿心烦意乱地低声应道，面容严肃脸色苍白。她怀孕了，除了保胎，就是宇轩的个人需要问题。宇轩会在她为他孕育孩子的时候做伤害她心的事情吗？ ☆、第113章 一一六丫鬟之盼 从刘翰林府回来之后，肖文卿便躺在堂屋一角的美人榻上休息。三个丫鬟端来了茶水点心后放在她手边的茶几上，便拿起各自的针线箩开始做女红。 躺了一会儿，肖文卿起身，道：“绿萼，你回房把我的针线箩拿来，姑爷的长袍我才绣了领口部分。”虽然宇轩的衣服有专人裁制，她只需要口头吩咐用不着动手，但她给自己夫婿做是自己的心意。 绿萼放下自己的针线箩起身回房，然后取来了肖文卿的针线箩递给她。 “小姐，你要不要开始给未来的小公子做衣裳？”绿萼柔声问道。 肖文卿右手轻轻覆住腹部，笑道：“只是迟了十一天，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呢，做小衣裳还太早，等我把姑爷的长袍全部做好，差不多就可以确定了，到那时候我再开始做。”因为闲着无事，她给宇轩做袍子，做的还是刺绣图案复杂的袍子，所以需要些时间。 “嗯，等确定有小公子了，我们一起给它做。”绿萼开心地说道，“奴婢的女红还过得去，做的小衣裳小姐姑爷，还有小公子都会喜欢。” 坐在一边刺绣的玛瑙顿时扑哧一笑，道：“小公子是婴儿，哪里知道什么漂亮什么不漂亮？” 今日刘夫人说到夫人怀孕，需要给大人安排房中人的事情，绿萼在回来的路上就偷看她好几回了。因为水晶姐心有所属，绿萼认为夫人会在她们两个人中挑一个伺候大人，所以把她当作竞争者了？笨蛋，夫人那么聪慧，还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怎么可能不知道通房丫鬟这种事情？夫人都说过如果签了死契的她们三个要求赎身就放掉她们，分明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她们伺候大人。而且，大人也说过同样的话，说明他对她们也没有收房的兴趣。所以，大家还是死心吧，老老实实找个平民男子，将来赎了身，干干净净地让自己嫁出去。 水晶看看自己正在做的男子黑衣劲装，觉得自己可以在夫人做好大人长袍之前完工，然后给小公子做两套好看的小襁褓。 “小公子不知道，但是别人知道呀。”绿萼道，“小公子应该穿料子上层做工精细的衣裳。” “喔，小公子的衣服应该很好做吧？我可以试试，希望夫人舍得让我浪费布料。”玛瑙朝着绿萼和肖文卿挥挥自己手中的绣花绷，笑着说道。她的女红不太好，是三个丫鬟中最差的，现在正在绣的富贵花开是夫人亲自描的花样，结果绣着绣着就走样了。 “玛瑙，你总要学会做衣裳的。”肖文卿笑着教导道，“将来你夫婿的里衣，孩子的小衣裳难道你都花钱让别人替你做？”不管是刘翰林府还是丞相府，下人春夏秋冬的衣服是统一发的，里面的衣裳就需要下人自己扯布料做了。玛瑙里面的衣裳半数是水晶帮着做的，她也给她做了一套素色的。 “那么我就从小公子的小衣裳开始学习。”玛瑙嘿嘿笑道。夫人说的没错，她不能因为没有兴趣就内心抵制，然后无法给自己未来的夫婿和孩子做衣裳。 “可以呀，小孩子的衣服不需要多少布料，你做坏了还可以拆了做荷包。”肖文卿笑道，认为经过一番练习，玛瑙将来简单的缝缝补补还是可以做到的。 水晶抬头望望，笑道：“虽然大家都希望夫人一举得男，但也不能不考虑做一些女婴的。”免得到时候小姐出生没有女婴襁褓和衣裳。 “水晶就是考虑周全，我们不能委屈了自家女孩。”肖文卿赞道。她也知道大家忌讳说她怀的可能是女婴，但女人生男生女是五五之数，她不能亏待了未来可能出生的女儿。 “大人回来了。” 她们正在屋里讨论衣裳，就听到外面有人传报，然后挡风布帘被拉开，凌宇轩一身武官服的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福安。 “宇轩，你回来了。”肖文卿高兴地放下手中的男子长袍起身迎接，因为年老的皇上微恙，宇轩春节后便一直值守，有时候夜晚都不回来。 “大人（姑爷）”水晶玛瑙绿萼也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给凌宇轩行礼。 “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回府了，皇上让我今日早些回来。”凌宇轩道，“文卿，这三日你可好？”他说着，将身上的佩剑解下来抛给福安。福安一手接住，拿去放着。 “我很好。”肖文卿上前问道，“宫里可好？”她面露担忧，皇上如果真倒下了，皇后可控制得住后宫，皇太子可压得住众皇子？时局风云变幻，宇轩身为皇上近臣，有相当大的性命危险。 “御林军统领换了一个，龙鳞卫指挥使云大人称病，龙鳞卫暂时有我和另一位指挥同知分掌，宫中局势目前还都在皇上掌控之中。”凌宇轩很淡定地说道，“你放心，那里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情。”因为皇上的身子基本康复，所以他才敢安心回家歇息。 “大人。”另一个小厮福宁端了了热水拿着毛巾进来，凌宇轩便带着他和福安一起去了他的更衣室。 “给大人沏杯热茶来。”肖文卿吩咐道，往更衣室走去，然后站在更衣室外面。 “是，夫人。”往常就负责泡茶的玛瑙立刻应声走了出去。 凌宇轩在更衣室内洗脸洗手，换下了身上的官服，穿着一身居家服走了出来，见到文卿便问道：“母亲那边可还好？”他三天两夜没有回来，心中很是惦记文卿，生怕母亲想了新法子害文卿。文卿月事又迟了，说不定已经怀上了孩子，如果这一回文卿再保不住孩子，她身子会再次受损，而他父亲可能会表示对这个媳妇不满。 “和往常一样，我请安后不久就离开了。”肖文卿道，“母亲忙着应酬，我也借口应酬累了，尽量不去她那边。” “这就好。我白日基本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凌宇轩道，“你催催丁伯，快些找两个生养孩子经验丰富的干净妇人来。”他催过一次，丁伯跑出去找牙婆，牙婆回答他要求太严，一时间找不到适合的。难道他真要把干娘接过来照顾怀孕的文卿不成？干娘有自己的儿媳，过来照顾文卿一次是一次，让她长期照顾文卿是不现实的。 “嗯，我知道了。”肖文卿道，两人肩并肩回到堂屋，一起坐在罗汉床上说话。 玛瑙端着红漆托盘进来，绿萼快速上前端起托盘上的茶杯恭敬地放到凌宇轩面前，柔声道：“姑爷，请喝茶。” 凌宇轩望了望热茶，对肖文卿道，“皇上龙体安康，打算上元节在保和殿摆晚宴款待群臣，家眷也要参加。他特地吩咐我，要把小舅子带上。”所谓群臣，指的是皇上重用的大臣。京城官员最多，如果皇上都请，宴会大殿肯定坐不下。 绿萼发现姑爷根本没有抬眼看她，心里有些失望。玛瑙嘴角撇撇，以往不觉得绿萼主动给大人上茶有什么不对，她有时候自己直接给大人上茶，水晶靠得近、在她端来茶后也会帮着上茶，可现在怎么看绿萼怎么觉得绿萼是在不断找机会接近大人。 “文聪？”肖文卿听了眉头微皱，道，“是十一皇孙和十五皇孙趁机请求的吧？”她还记得那两位皇孙说过的话。 “嗯，皇上龙体安康，心情甚好，因为两位皇孙的缘故，打算让众臣子把家中十二至十四岁的男孩女孩带进宫中，让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们彼此结识一下。”凌宇轩道，“老人家年纪大，现在很喜欢朝气蓬勃的孩子。” “希望文聪别太引人注目了。”肖文卿忧心忡忡道。这些天文聪随着刘家兄弟到处以文会友，以前别人听说他是天才，现在一群读书人承认他是天才。 “别人肯定会考他的才学，你派人先给他递个消息，让他提前做准备。”凌宇轩顿了顿道，“上元节众臣赴宴少不了对联、作诗、绘画，大体上也离不开灯节、春季、皇朝盛世。”这是他参加、旁观多次节庆日皇上设宴的经验之谈，他相信这边消息传过去，刘翰林刘紫书他们一定会努力给文聪补足这方面的知识，让文聪尽可能不被别人靠倒。 肖文卿立刻转脸吩咐水晶道：“水晶，你马上就去刘翰林府给刘夫人和三舅爷传话。” 凌宇轩笑道：“水晶，南飞就在外面，你让他护送你过去。”他很随意地说水晶年纪大了，他和夫人最近想给她配人，南飞马上就表现得很震惊，担忧，然后有些心不在焉。看来，他心里是喜欢水晶的，可能有什么顾虑使他没开口表明心迹。这事不急，只要南飞和水晶感情稳定了，他再留水晶一年，让她伺候文卿度过怀孕期和生产期，然后出一份嫁妆把她嫁给南飞。 “是，大人，夫人。”水晶很高兴地躬身行礼，快步走了出去。外面，南飞果然站在院子里等待着什么，看到她出来好像眼睛一亮。 “南大人，夫人让我去刘翰林府一趟，你可愿意护送？”水晶喜悦地问道，清秀的瓜子小脸仿佛焕发了一层辉光。 “好，我送你。”南飞朗声说道。他随着凌宇轩在皇宫中轮值了三天两夜，已经疲惫了，不过看到水晶，顿时感觉疲惫不翼而飞。 ☆、第114章 一一七山盟海誓 奢华的彩漆描金拔步床内，*还未散去，喘着灼热气体的凌宇轩轻柔地覆住肖文卿平坦的小腹，道：“今天应该是第十二天了。” “嗯。”枕在他手臂上的肖文卿轻轻嗯道，还在微微喘气。她的小日子他居然比她记得还要清楚。 “希望你顺利怀上了，希望我们刚才没有伤害到它。”凌宇轩柔声道，火热的唇瓣轻啄肖文卿汗湿的小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三天两夜没有回来，刚才这会儿陡然失控了。 “它应该没有那么脆弱才是。”肖文卿低声道，“只要你动作温柔，我和它都不会有事。”如果确定怀孕了，他会和她分房而睡吗？她听说富人家长辈为了防止小夫妻太过热情不小心把孩子弄没掉，会强行让小夫妻分房。而正是这种时候，男子会收通房丫鬟（一般不会急巴巴滴纳妾，因为短时间里纳妾会显得男方不尊重妻子娘家）。 “我不放心，要不，我找个擅长号脉的太医给你号号脉？”凌宇轩道。如果确定怀孕，他就要多考虑他们母子两个了。 肖文卿立刻轻笑了起来，道：“我上次询问过百德堂的大夫，他说胎儿月份太小的话，再高明的大夫也号不出喜脉了。我小日子才过了十二天，真要是怀上了，说不定胎儿才半个月大小。”大夫确定胎儿月份主要还是询问孕妇的小日子。 “好想知道你是不是真怀上了。”凌宇轩道，抚摸这手下的那片平坦圣地，幻想他们的孩子在里面一点点长大，将这片圣地慢慢隆起来，于是年轻英俊的脸上流溢慈祥。他很快就要做爹了…… “宇轩，我现在有些害怕。”肖文卿陡然将脸埋在他怀中，“我害怕容貌变丑身子走样，你不再要我了。”她说着话，语气颇有些惆怅和忧郁。女子容颜不再，还有几个能揽得住夫婿的心？ “胡说。”凌宇轩立刻轻斥道，“你是我自己选中的妻子，我怎么可能因为你容貌变丑身子走样就不要你了？我如果是那样肤浅的人，你当初岂能跟我走？”文卿看人不看脸，连赵明堂那个破了相、沉默冷硬的人她都不在乎，他难道还不如她？他能易容、改变性格伪装成任何一个人，又岂能被人的皮相迷惑住心？ “我听说大户人家媳妇怀孕后，公婆为了保护孙子让年轻的儿子搬离媳妇的屋子。”肖文卿趁机试探道，心里忐忑着。 凌宇轩立刻明白了，啼笑皆非地问道：“你不是听说是知道是不是？你担心我在你怀孕期纳妾收通房？醋坛子！” 他亲昵地揉捏她小巧圆润的耳垂，道：“福寿院已经和丞相府分开另过了，你我的内务事情全都由你一人做主。父亲年纪大了，不会过问我房中的事情；至于母亲，她如果要送丫鬟，你可以说你另有安排；如果你不想违逆她就先收下，然后安排那丫鬟做粗活去。你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妻子，你有权处置你院中所有的丫鬟仆妇。”大庆朝官员的妾有官府的纳妾文书，正妻不能正大光明地虐待之，不过稍微动手脚还是能转卖出去的。 “宇轩，说实话，如果你想收通房，我根本没有能力阻拦你。”肖文卿幽幽道。连出身刘氏家族的何大夫人面对夫婿纳妾收通房都无法拒绝，只能利用陪嫁丫鬟揽住夫婿的心，希望夫婿多到自己院中来，更何况她？她到目前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宇轩对她的感情，如果有一天感情变淡，她便失去了他。 “你说的对。”凌宇轩承认道，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我是男人，一诺千金，我给你承诺，我就不会食言。你就安心养胎吧，别胡思乱想了。”想了想，他给她吃定心丸，“即使你怀孕了，我也不会搬出你我的寝室，我会陪你一起看孩子慢慢长大。”这样她该放心了吧？ “君深情如许，妾无以为报，唯有生死相随。”肖文卿情意缠绵地说道，仰脸凝望他英俊轩昂的脸庞，水润双眸溢满缱绻深情。 凌宇轩用力将她搂在怀中，深情地说道：“荣华富贵，我只和卿卿共享。”一朝君主一朝臣，文卿害怕他被卷进皇室的夺嫡风暴中，一直都担心他现在的官职和权力，反而有劝他离京避险的想法。只是她知道他的志向，从来不说。 “宇轩……”别让我伤心。 肖文卿紧紧贴在他怀中，心中深切期盼他对她的情永远只增不减。 ○○○ 凌宇轩在家休息一天，而这一天他也没有真歇着，一大早就带着两名近身侍卫骑马出去了，也没有告诉肖文卿他去哪儿了。下午回来后，他去了凌丞相的书房，和父亲说公事。书房中的书童仆人全部站在在书房外远处，不得呼唤不许近前。书房门窗附近都有侍卫把守，书房里面的人让仆人上了茶水和糕点，老三凌宇楼从大理寺官署回来后也去了书房，父子三人就在书房谈话，直到月华初上才各自回院。 “宇轩，福宁说你下午一直在父亲的书房中谈公事。”终于等到凌宇轩回来的肖文卿担心道，“很重要是不是？我希望我们凌家能安然无事。” 皇上虽然龙体恢复健康，但别人都知道他年事已高如强弩之末，随时都会大薨。皇上虽然立皇太子四十年，但皇太子近十年被都察院御史们弹劾了几回，虽然皇上每次都压了下来，但已经表现出对皇太子失望了。有皇后和皇后娘家一系大力支持的秦王现在声望如日中天，有夺嫡架势。 肖文卿听宇轩说过，青河道长被皇上逼得给皇上和诸位皇子皇孙相面，秦王可能已经被皇上排除掉，她个人觉得宇轩和一直保持中立的丞相父亲可能暗中倒向皇太子，以保证凌家未来几十年的权势。虽然国家大事上她一妇道人家没资格议论，但一个被都察院弹劾好几次的皇太子，将来会是个英明的帝王吗？ “你放心，外面的事情我们男人会处理好。”凌宇轩安慰肖文卿道，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不希望妻子为自己担忧。 “嗯，我就是随口问问。”肖文卿贤惠微笑地说道，“你没有用晚膳，我让厨房给你热在灶头上了，现在就端来给你吃？”绝大部分男人都不希望女人干涉他们的事业。 “嗯。”凌宇轩点点头，他们父子三人在书房就用茶水就着几块糕点充饥。 “玛瑙，你叫丫鬟去厨房把给大人的饭菜端来。”肖文卿转脸吩咐道。 “是，大人。”玛瑙立刻走出堂屋，朝一名站在堂屋外的小丫鬟道，“海棠，你和金桂去厨房把大人的晚膳端来。”福寿院现在有八个十四岁到十岁不等的小丫鬟，夫人就用花卉名作为她们的名字。 “是，玛瑙姐。”小丫鬟海棠赶紧小跑到一边，招呼着一名年龄和她们差不多的小丫鬟，一起去厨房给大人端晚膳。 小丫鬟们很快将装着晚膳的食盒拎了来，玛瑙接过去进入堂屋。水晶和绿萼立刻动手帮忙摆放碗筷，盛饭布菜。 凌宇轩去了更衣室更换紫色云锦常服，过来之后坐到桌边开始用膳。肖文卿便坐在桌边陪着他，说一些福寿院的内务事。凌宇轩将福寿院和他自己的产业全部交由她管理，她虽然很努力地管理，学习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涉及的产业，但有些事情还是超出她的能力，所以她需要询问凌宇轩，毕竟那些田产铺子山头都属于凌宇轩，普通问题她听取丁伯或者庄头、掌柜们意见后可以解决，大事情需要凌宇轩拿主意。 肖文卿最近的打算是，布匹的花样会过期质量会变老旧，她要把自己嫁妆中的绫罗绸缎清理部分出来卖给布行，同时将自己嫁妆中的珠宝折换成金银，最后再购买良田和经营状况良好的商铺，保证自己的嫁妆每年都有产出。 “文卿，你这个主意不错。丁伯对这方面比较擅长，你可以让他帮你跑腿，顺便再替你找几个精明忠诚的帮你管理新产业。”凌宇轩赞道。他的产业也是丁伯帮着他管理，他只在重要事情上做出决定，现在也是，不过文卿毕竟是主子，原来丁伯不敢处理的事情现在可以由肖文卿处理，真正留给他决定的事情很少。 “你的良田商铺都在京城，我不放心，决定去距离京城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去置产。”肖文卿道。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容易全部碎掉。 “你想得很周全，就这样办好了。丁伯年纪大了，我打算过两年让他安老。福宁福安总不能一直在我身边当小厮，就拨到丁伯那边去学管理好了。”凌宇轩道，“你近期给我挑两个贴身小厮。唔，最好还是去外面买。” “嗯，我知道了。”肖文卿颔首道。福安福宁是丁伯的儿子，是家生子，宇轩的安排是让他们子承父业。 用罢晚膳，凌宇轩道：“文卿，今晚我有事情要出去，你先睡，别等我。” “出去？”肖文卿微微一怔，立刻恍悟，道，“你要小心。”宇轩除了是龙鳞卫指挥同知，还是个夜晚飞檐走壁的暗探。 凌宇轩踌躇了一下，决定还说告诉肖文卿，“我要去京城红燕子巷。” “嗯？”肖文卿迷惑地望着凌宇轩，她对京城街道的了解只有她去过的地方。 “红燕子巷里有三家比较有名气的青楼。”凌宇轩平静道。 青楼、妓-女？ 三名正在收拾碗筷的丫鬟纷纷花容失色。 肖文卿秀美的脸庞陡然一滞，胸口好像被重物狠狠锤了一下。 不对，宇轩不是这样的人。 肖文卿迅速冷静下来，委婉地问道：“你是去找人，还是去找东西？用你的身份？”宇轩是守护皇宫的龙鳞卫指挥同知，不过他们初遇时，他正易容赵大哥做不属于他职责范围的事情。这回他也应该是做那类似的事情吧？ 凌宇轩赞许地望着肖文卿聪慧冷静的双眸道：“找人，不过不是我凌同知找。” 肖文卿立刻明白了，道：“我知道，我家夫君现在要去花园欣赏花园夜景，我身子不适，就不陪同了。” 凌宇轩最是欣赏肖文卿的善解人意，轻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沾惹其他女子的。”他如果是贪恋美色之人，又岂能将母亲送到他院中的丫鬟退回去，又岂能在文卿之前没有女人？作为一个意志坚定的习武男子，他完全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身体本能，他现在的重欲是因为对象是文卿，他情难自禁！ 肖文卿听着他肺腑之言，娇美的脸庞焕发风采，水润双眸亮得如黑夜中最耀眼的星辰。 不会沾惹其他女子？ 水晶玛瑙面面相觑，是不沾惹外面的野女人吧？再过几年，大人再宠爱夫人，也会被旁人说服，纳一两房妾室的。 绿萼贝齿轻咬粉嫩的唇瓣，眼眸闪烁犹豫和疑惑。姑爷现在正好小姐如胶似漆才这样说的吧？天下哪有不吃腥的猫！ ☆、第115章 一一八皇宫赴宴 元月十五下午，皇宫大门敞开，众多朝臣携带家眷进宫赴宴。男女有别，皇上在保和殿宴请群臣和男孩子，皇后便在后宫交泰殿宴请众命妇和小贵女们。 因为凌宇轩需要值守，十二岁的肖文聪便跟着正四品的刘翰林一起从皇宫正门进入，然后在金銮殿聚集，等待拜见皇上，再去保和殿赴宴，最后去御花园赏灯。刘紫书很想进宫开眼界，无奈他今年十六岁了，只好眼巴巴看着肖文聪随着他父亲赴宴，自己和大哥、八岁的二妹紫绫呆待在家中过上元节。 肖文卿和婆婆、三嫂在交泰殿中和各自认识的贵妇贵女们低声闲聊。她们家的二姑娘雪岚今年十三岁了，可惜是庶出，没资格进入尊贵的嫡女圈子。刘紫苑今年十二岁，又是嫡女，便由刘夫人带着去交泰殿，和众家小贵女们认识。 肖文卿发现今日前来赴宴的外命妇不足每月初一十五朝谒皇后是外命妇数量的三分之一，想来今日前来赴宴的贵妇的夫婿们，全都是皇上重用或者宠信的大臣。何家两位诰命夫人，何老夫人和何大夫人一个也没来。 五品宜人何大夫人自从散布谣言触怒某人，被她夫家以修养身子为名禁足了。何老夫人不仅是五品宜人，还是太-祖皇帝的曾孙女，有县主身份，没想到这次也没有资格赴宴，想来是她的夫婿被降职，她不仅命妇品阶随着夫婿下降还逐渐被皇族和原来的朋友们疏远了。 何家，有出息的是庶出的何二公子，何大公子是几年前凭着父荫谋的闲差，肖文卿觉得照目前这趋势，何家嫡系衰败，旁支兴旺会是最近几年的事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何大夫人依然会对春丽好，春丽的生活会和以前一样，依附着何大公子和何大夫人衣食无忧。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交泰殿中响起，众家夫人纷纷按照品阶站队，小贵女都紧张地站在自己的母亲身边。 皇后娘娘被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缓缓坐上皇后的凤椅上，一摆广袖笑道：“众夫人免礼，众家千金也免礼。”她头戴绚丽夺目的九凤朝阳挂珠黄金钗冠，颈项套着双凤衔珠金璎珞圈，身穿明黄色凤凰展翅广袖宫装，腰佩戴福禄寿稀世玉佩，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端是母仪天下。 “谢皇后娘娘。”众夫人和众家贵女齐声道，然后纷纷起身。 皇后落座，命妇们纷纷起身， 皇后环视玉阶下，慈祥地笑道：“今日上元佳节，皇上要君臣同欢，诸位夫人就别客气了，都坐在吧。” 交泰殿中左右两边已经摆好了座椅，只是众人没有皇后的允许谁也不敢先坐下。等皇后开了口，众位夫人便彼此谦让着找座位坐下。 什么人坐在什么位置上，长年应酬的夫人们心中都有个谱，极少有人逾礼。大庆朝右尊左卑，受邀请的外命妇坐在左边，内命妇坐在右边。丞相为百官之首，丞相夫人便坐在了第一排的第一张座位上，和她同席的是另外一名一品夫人。第一排第二张长条桌边坐着两位一品夫，其他人依次排开，如果又带着女儿或者孙女的，就和女儿或者孙女同席，不需要特地把未成年的女孩和长辈分开。 肖文卿坐在第二排靠近中间的位置上，身边是和她同品阶、没有带女孩来的通政使夫人；丞相府三少夫人崔氏是四品恭人，和一名出身崔氏，同时四品恭人的姐妹一起坐在第三排稍微偏殿外的位置。 等众夫人快速安静地落座后，皇后笑道：“今日本宫看到了不少花骨朵般的小少女。夫人们，何不介绍给本宫和其他夫人？” “皇后娘娘说的是。”众夫人纷纷笑着附和，将目光转向内命妇一边。内命妇比外命妇身份高贵，要介绍女孩子也会是从她们那边开始。 果然，一名头戴五凤朝阳挂珠钗的五十岁贵妇亲身，领着她身边的鹅黄衣女童走到中间通道上，对着玉阶上的皇后娘娘躬躬身，道：“皇嫂，这是妾身的四孙女婉瑜。婉瑜，快拜见皇后娘娘。”她是明善长公主，先皇的十一公主，驸马已经过世，生有一女二子，女儿是齐王妃，还有两个孙女分别嫁给皇上的孙子。 梳着双丫鬟髻的小少女立刻娇声道：“臣女，婉瑜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说着，她双膝跪下给皇后娘娘行礼。她有些紧张，不过自小就练习宫廷礼仪，所以她的行礼姿势流畅标准。 “婉瑜呀，起来吧。”皇后慈祥地说道。 “谢皇后娘娘。”小少女恭谨地起身，微微垂头静立。 皇后打量了她一下，赞道：“不愧是明善皇姑的嫡亲孙女，小小年纪就有皇姑当年清新高雅的风姿。”她笑道，“以后多随你祖母进宫来玩吧。”这是一句客套话，齐王和皇太子走得很近，明善长公主一家都支持皇太子，所以支持自己儿子秦王的皇后和这个小姑有些疏远。 “是，皇后娘娘。”小少女浅浅福身道。 明善长公主看皇后没有什么要再说的，便道：“臣妾就先带孙女一边去了，看其他夫人家的女孩子。” 皇后缓缓点头。明善长公主把自己孙女带下去后，立刻又有一名内命妇领着自家的嫡女上前叩见皇后娘娘。 交泰殿上，贵夫人们依次介绍自己带来的女孩，其他贵妇含笑观望低声谈话，开始为自己家适龄的嫡子挑选未来的小媳妇。 十一二位小贵女们被介绍完毕后，不住夸赞她们的皇后娘娘笑道，美丽可爱的女孩们第一次进宫，她作为皇后和长辈怎么可以不给见面礼？女孩们每人赏赐黄金璎珞圈一对，金银如意锞子四锭，彩缎四匹。 带女孩进宫的贵妇人又纷纷领着女孩出列谢恩。 一番觐见已是傍晚，皇后吩咐开席。在殿外等待的宫女太监立刻端着宫中的美酒佳肴鱼贯而入，摆放在每一张桌子上。 肖文卿望望放在自己桌上的美食，便没什么胃口了。这些菜都做得很精致，但基本是冷盘和汤菜，汤菜看起来也不怎么热了。想到御膳房距离交泰殿的距离，她便明白了，赴皇家宴席是荣耀是风光，可要想美餐还是回去吃。难怪宇轩要她在轿子里准备糕点吃，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今日是来浅尝御膳房手艺的。 “今日上元佳节，本宫祝皇上龙体康健，福寿万年，祝我大庆国泰民安、人寿年丰。各位夫人，请。”皇后朗声道，举起琉璃盏向众人邀杯。 “皇后娘娘请。”众夫人立刻起身举杯，然后动作优雅地将青花瓷酒盅递到嘴边轻轻抿了口酒。小贵女们也都站了起来，只是她们手中拿着的青瓷小碗，小碗里盛放的是蜂蜜水。 肖文卿不敢喝酒，就用嘴唇碰了碰酒盅。 皇后身后示意众夫人座下。等夫人和小闺女们落座后，一名太监尖声道：“奏乐，起舞——”立刻，交泰殿右边角落里立刻响起了欢快的丝竹声，殿外两排衣裙华丽的舞伎摆出舞姿如蝴蝶般轻盈地小跑进来，在交泰殿中起舞。 “凌四夫人，我听说这次上元节宴席皇上要求十二岁到十五岁的男孩女孩进宫是因为几位皇孙想要见你弟弟肖文聪。”和肖文卿坐在一起的管夫人笑着说道。 “管夫人，我也是听说的。不过我觉得主要还是皇上宠爱孙子，顺便也让年龄相近的少年少女们有多接触的机会。”肖文卿笑着回答道。 “凌四夫人呀，你这个弟弟真的很了不起。可惜我女儿年纪比你弟弟大了五六岁，否则我可要缠着你说媒。”管夫人说道，语气亲近温和。皇上近些年对凌同知很是重用，如果凌同知将来也能得到新皇的重用，凌同知一派系的人便会青云直上。肖文聪作为被皇上都知道的小天才，将来入朝为官位列三班也是可期的。 肖文卿掩嘴轻笑，道：“小孩子家家的，谈婚事还太早了。我弟弟只是记忆力只比常人好些罢了，其他的只算平平。”她心中为弟弟骄傲，不过嘴里还是要谦虚一下。 管夫人也知道这些，便继续和肖文卿地低声说话，欣赏殿中的歌舞，偶尔拿起银箸夹一口菜。肖文卿偷偷观察，其他夫人也是这般，对自己面前的菜都是略微夹两块，动作优雅文静。 往日这个点上肖文卿还没有用晚膳，而且她来时还在轿子里吃了两块桂花糕，现在一点也不饿，便和其他夫人一样，拿起银箸动动眼前的佳肴，很秀气地品尝。 宫廷的一段歌舞结束后，皇后笑着询问众家夫人，女孩子们往日可有学习？都学些什么？ 众家夫人猜到今日可能要女孩子们展示才艺，在家中也都做好了准备，不过谁也不愿让自家的女孩先表演，便相互推托着。皇后见状，便道，那么还是从刚才介绍女孩们的次序开始吧。 这是娱乐，宴会上增加喜庆，大人不会强求女孩们非要出来展示才艺。于是，明善长公主的四孙女只好离开祖母走到玉阶前，说自己正在学弹琴，只是学艺不精，当众弹奏怕是要污娘娘的耳朵。 皇后娘娘安慰她几句，便让她弹奏。明善长公主早就准备了，等皇后允许便请一个太监出去传话，让她府中的丫鬟把古琴送来。 铮铮铮，一首轻快而娴熟的琴曲弹奏完毕。皇后点头赞许，立刻传令有赏。明善长公主的四孙女立刻谢恩，退下。 交泰殿中，小贵女们纷纷展示自己的才艺，娱乐皇后娘娘和诸位夫人。保和殿中，皇上和诸位大臣也兴致勃勃地在考小少年们的才学。小贵女们展示才艺是为了提高自己身价，为将来谋个好夫家；小少年们竭尽所能地接受皇上和众大臣的诗词对联文章考试，为将来前程努力。 ☆、第116章 一一九文聪扬名 交泰殿的皇后夫人们关心中保和殿的情况，而太监们就负责传递那边的消息。 “皇后娘娘、诸位夫人，翰林院周侍读大人出上联：江南烟雨秀丽，梅黄雨暗，洞箫柳琴与锦瑟，小皇孙小公子们都没有对出来，只有小秀才对出下联，塞北雪云苍茫，草枯云狂，胡琴琵琶和羌笛。” “皇后娘娘、诸位夫人，李太师出上联：千户挂红灯，玲珑世界竟不夜。小秀才对下联，万树开银花，圆满乾坤别有天。” “皇后娘娘、诸位夫人，皇上出上联：盛世太平，万丈青云才子路；小秀才对下联：良辰好景，一轮皓月玩家灯。 ”皇后娘娘、诸位夫人，小秀才出上联：玉树银花，月明碧霄十五夜；十皇孙对出下联：欢歌笑笑靥，人醉灯下百千楼。” “娘娘，这盏八面宫灯八个面上的小诗是八名皇孙公子现场作出，亲手写上，皇上让奴婢送入交泰殿给皇后娘娘和诸位夫人欣赏。 …… 和小少年们有关的事情一件件传到后面交泰殿中，皇后娘娘和和众家夫人笑着议论，对比同龄人优秀一大截的肖文聪赞不绝口。 肖文卿知道弟弟今日被很多人关注，心里一直为他紧张，目前得到的消息都是他那边一切顺利，才稍微有些放心。想来皇上和诸位大人都体谅小少年，也没有出真正的难题刁难他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京城贵族世家子弟太多，万一他们有输不起的，暗中害文聪那就糟糕了。等大弟文桦进京赶考之后，她还是催着文聪返回家乡吧。光宗耀祖复兴家门虽然重要，但性命更重要。 保和殿宴席结束，皇上带着老臣去御花园附近宫苑喝茶歇息，让部分人带着小少年们去御花园赏灯。交泰殿这边得知，皇后也宣布宴席结束，想要赏灯的夫人姑娘可以去御花园赏灯，不想去的可以跟她到昭阳宫中小坐。 诸多上了年纪的贵妇人对赏灯不感兴趣，便和皇后娘娘一起道昭阳宫喝茶。因为女孩子进宫机会难得，要多开眼界，所以带着女孩进宫的中青年贵妇便带着女孩去御花园赏灯，顺便看能不能邂逅那些小公子，让身份门第差不多的男孩女孩们提前认识彼此。 肖文卿不放心弟弟，便和婆婆三嫂说了声，随着其他夫人去御花园。 后宫御花园很大，花木扶疏，处处亭台楼阁，假山小池。皓月当空普照世间，和亭台楼阁上悬挂精美的宫灯，一起将黑夜下的御花园照得宛如白昼。 进入御花园赏灯的大臣和夫人原本各自随着同伴赏灯，不过慢慢地，他们中有的夫妻相遇了，就走到一起游玩。 肖文卿可以说是今日赴宴的外命妇中最年轻的一位，她和其他中老年外命妇没有什么话题，和她们说了一阵子后便慢慢脱离了她们，带着丫鬟绿萼在园中自行赏灯（水晶、玛瑙、绿萼着三个丫鬟是轮流随着她进宫伺候的）。 在一棵苍郁高大的松树下，肖文卿找到了自己的弟弟。他正和一群年龄差不多的小公子们在一起说话。 “肖公子，你不如进凤凰书院求学怎么样？我们几个以后都会进去读书。”圆脸的小公子建议道。今日唯一有功名在身的肖秀才大出风头，让他们这群天之骄子输得心服口服。 “崔十一公子，在下的姐夫和刘大人讨论过，认为在下还是先去苍云山白鹿书院读书比较好。”肖文聪很委婉地说道，“他们都认为在下应该戒急戒躁，趁着年纪小专心读书。” “你姐夫凌同知大人是个武官，他未必知道读书人进入凤凰书院读书意味着什么。”一名黄衣少年说道。就凭肖文聪和凌同知的关系，别人都想招揽他。 “十皇孙殿下，在下的姐夫知道凤凰书院，不过和刘翰林大人讨论后还是建议在下去白鹿书院，莫走捷径。”肖文聪恭谨地道，还朝对方拱拱手。 当他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他身边肯定会出现想要招揽他的。他是凌同知的小舅子，现在已经被皇上注意到，将来科考得中之后必然会被皇上重用。虽然众人不敢议论皇上的年岁，但皇上正在衰老是个事实。皇子争位朝臣也会被卷入，如果他现在就陷进权利争夺中，极有可能荒废了学业，所以姐夫和刘大人现在的意见很统一：权位争斗是大人们的事情，他一小少年还是远离京城去别处求学，莫把大好时光都浪费掉。 “白鹿书院在大庆西部的都昌郡附近苍云山脚下，肖文聪，你要是去了那边，以后大概只会参加春闱才会到京城。”另一名红衣小公子惋惜地说道，“凤凰书院的先生全是全国有名的鸿儒，你不去考真是太可惜了。”大庆朝的八大书院，其中前四个需要有名人推荐，然后通过考试才能进的。肖文聪被皇上和诸位大臣赏识，不缺推荐人，而就他今日的表现，大家也知道他能通过先生们的考试。 “诸位小皇孙小公子在这里呀。”手中拿着一个莲花挑灯肖文卿笑吟吟地从松树后面走到他们近前，朝站在中间的几位华服小公子浅浅福身，道，“妾身肖氏见过十皇孙殿下，十一皇子殿下，十五皇孙殿下，还有诸位小公子。”十一皇孙和十五皇孙她见过一面，她弟弟刚才称呼黄衣少年十皇孙殿下。宇轩给她看过的资料中记录，十皇孙殿下是睿王嫡长子，睿王则是皇上第十个儿子，兄弟序齿中排列六，目前支持皇后之子秦王。 “凌四夫人。”三位皇孙拱手还礼，其他小公子也纷纷还礼。 “姐姐。”肖文聪很高兴拱着手走到肖文卿面前。丫鬟绿萼见到他过来马上屈身行礼道，“三公子。” “文聪，你辛苦了。姐姐今日一直都在担心你面见皇上和朝廷重臣会怯场，幸好你没有在保和殿中表现失常。”肖文卿柔声说道，怜惜的目光凝在弟弟稚嫩的小脸上。为了肖家，他小小年纪就脱离孩童世代早早开始奋斗了；为了让她能顺利嫁入丞相府并不被婆家轻视，他努力营造肖家将来必定崛起的气势。 “姐姐，我还好。”肖文聪轻笑道，“皇上龙颜慈善，众大臣看起来也都如温和祖父，所以我和皇孙公子们都没有太紧张。”今日上元佳节，年纪一大把的皇上和大臣们在一群小孩子面前都收起他们的严肃和威仪，谈吐或和蔼亲切，或风趣诙谐，让初次进宫面见龙颜的小公子们放松了不少。 “凌四夫人一个人赏灯吗？”这群人中年纪较大的十皇孙询问肖文卿，语气和善优雅。 “是啊，妾身刚才还和两位夫人同行，只是她们都正巧遇到了各自的夫婿，所以妾身就和她们分开了。”肖文卿道，借着灯光飞快地端详十皇孙的脸：他的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五官俊秀，三角眉，丹凤眼，悬胆鼻，上唇稍薄下唇饱满，唇形优美，虽然年少但有沉稳坚毅气质。 又见丹凤眼，由于距离不是很近，肖文卿看不出他是不是内双凤眼，但总觉得这个面容这个五官仿佛在哪儿见过。再望望脸型偏鹅蛋脸的十五皇孙，肖文卿觉得这对堂兄弟有几分相似。 “凌四夫人，肖秀才今日在保和殿中大展才华，让人有惊艳之感。皇上最是惜才，你何不劝他就在凤凰书院求学？凤凰书院是我大庆最好的书院，每年都为国家输送十多名精英才子。肖秀才如果去别家书院，未必就有如此上好机遇。”十皇孙冷静地说道。既然凌同知和刘翰林都劝说肖文聪返乡，那么唯一能改变肖文聪主意的就只要他的胞姐凌四夫人了。 “十皇孙殿下，妾身只是一妇道人家，哪懂得男人之间的事情？”肖文卿谦逊地说道，“妾身的夫君出身相门，见多识广，既然他都决定让妾身的弟弟去白鹿书院，妾身的弟弟又不反对，那么就随他们吧。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白鹿书院距离西陵比较近，妾身的弟弟可以时常会家探望母亲，不让她老人家感觉孤单。” 十皇孙见肖文卿连“孝”字都拿出来说，知道这家人已经做了决定，除非皇上亲自开口要肖文聪去凤凰书院，否则肖文聪会离开京城求学，避开所有人的招揽，避开别人借着他和他姐夫凌同知搭上关系。 只要没有人刻意打压，只要凌宇轩不在皇子争位中得罪未来的得胜者，只要肖文聪不会出现意外死亡，肖家必定复兴！ 三位皇孙六目相望，心中都想对肖家姐弟表示善意。 “文聪，你要不要和姐姐一同逛御花园？我住在丞相府，你住在刘翰林府，我们姐弟很少在一起说话呢。”肖文卿柔声询问肖文聪，想把他带离这群身后牵系各种势力的小皇孙小公子们。 “好的，姐姐。诸位，请允许在下失陪。”肖文聪立刻朝诸位皇孙公子拱手作揖，恳请先行离开。 “十皇孙殿下，十一皇孙殿下，十五皇孙殿下，诸位小公子，妾身失礼了。”左手拿着莲花挑灯的肖文卿优雅地朝皇孙公子们浅浅福身。 他们姐弟要携手逛御花园，别人也不便阻拦，便纷纷笑着邀请肖文聪有时间便到他们家去玩。听说肖文聪嗜书如命，他们家中有不少藏书，肖文聪如果喜欢就去 肖文聪面带微笑地一一拱手，说有时间一定过去，然后便跟着肖文卿离开了这群皇孙公子。 ☆、第117章 一二零离奇身世 姐弟肩并肩走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上，沿途欣赏宫灯。宫里的灯全是京城最好的工匠和工部做出来了，除了传统的莲花灯、白兔灯、跑马灯、八角灯，龙凤呈祥、狮子滚绣球……每年都会有新式样的宫灯出现，甚至还会有一历史人物故事为题材的大型灯组。 “文聪，春闱日子将近，我估计文桦已经动身出发了。等他春闱过后，你就和他一起回家乡吧。京城太复杂，暂时还不适合你。”肖文卿柔声说道。 “我知道，姐姐。”肖文聪点头道，还稚嫩的脸上隐隐有了一些沉稳平静之气，想来刘翰林父子的悉心教导，还有这些天的各种应酬让他见识大有长进，他懂得了谦虚和自制。 “文聪，这几个月，你多多少少了解了官场和世事，如果你对做官不感兴趣，那还是勤奋读书，争取成为名垂青史的博学鸿儒吧，振兴家族不是只有为官这一条道。”肖文卿开始和弟弟谈心。见识过弟弟的聪慧和才学，她现在觉得让他追逐官场名利是浪费他的天赋。 肖文聪想了想，道：“姐姐，刘大人和姐夫都和我谈过，他们都建议我在弱冠之前不要分心想着如何高中状元入朝做官，要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业上，学有小成之后便出门游历大庆。只要博学多才，我将来做什么都得心应手。”他们的建议和母亲当初想的一样，所以他打算在十八岁之前专心学业，再花两三年时间游历大庆各地，了解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文聪，你自己的决定呢？”肖文卿严肃地问道，这事关弟弟的将来，她不得不严肃。 肖文聪便把自己的决定告诉肖文卿。肖文聪听了很是欣慰，弟弟终于开始为他自身打算，而不是为了家族和她不够一切地想要扬名天下了。 “文卿，文聪，你们两个在这里呀。”突然间，两人都熟悉的低沉男声愉悦的声音传到他们耳中。 “宇轩。”肖文卿很高兴地走上前去，左右望望，戏谑道，“你擅离职守了？”凌宇轩正带着四名黑衣侍卫和十名红衣穿银甲龙鳞卫朝他们姐弟快速走来。 “姐夫。”肖文聪赶紧跟上肖文卿，惊讶地打量凌宇轩。他姐夫今日头戴银色头盔，外披大红披风，内穿红衣，身体关键部位覆盖精致的亮银铠甲，腰佩宝剑，足蹬黑色皮靴，气势威风凛凛，冷硬刚阳，让他忍不住心生几分畏惧和羡慕。他自信自己的聪慧，可是他现在开始学武可来得及？ “姑爷。”绿萼跟着肖文卿快步走到凌宇轩面前深深行万福。 “今日宫中外臣和女眷众多，我需要亲自带人在御花园附近巡视。”凌宇轩望着肖文卿笑着回答道。在皓洁的月光和红艳艳的灯火下，他年轻美丽的妻子温柔婉约，端庄高雅，让他心神荡漾，双眸溢柔情。 凌宇轩转脸对头戴秀才巾身穿书生袍的肖文聪道：“文聪，你今日不管是对联还是作诗，都让皇上和众大臣惊赞不已。”他高兴道：“这一次，你真的名扬大庆朝了。”从古到今，天才少年屈指可数，如今肖文聪也在其中占了一个席位。 “姐夫，多亏你提前通知，小弟这次才没有被考倒。”肖文聪感激地说道。因为提前得知皇上上元节设宴，他需要参加，肯定会被众人出题考验，他那几天在刘翰林父子的帮助下拼命做和上元节、春、盛世繁华有关的习题。 “我只是根据以往的皇宫宴会给你一些提示，努力做准备的还是你自己。”凌宇轩安慰他道，“其他大臣在得到上元节皇上设宴，要求带孩子，也都做了这方面的准备。”小皇孙小公子们提前做好的应景诗可能排得上用场，可是对对联，那就需要临场发挥了，所以肖文聪赢得正大光明。 “文卿，今晚我不能回去。你回去直接歇息吧，不用等我。”凌宇轩道，转脸淡漠地吩咐时不时窥视自己的绿萼，“绿萼，好生伺候你家小姐。”这个有着三分姿色的一等丫鬟虽然极力隐藏，但他发现她有些心活，不如水晶和玛瑙本分。她是文卿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只要不做错事他也不便责备。 “是，姑爷。”绿萼赶紧道，看到凌宇轩眼中的冷厉和淡漠，吓得飞快地低下了头。 “晚上当心点，身边多带些人。”肖文卿细心叮嘱道，凝望他关切自己的英俊脸容。他脸型偏鹅蛋脸，剑眉斜插入鬓，内双凤眼深邃黝黑威严，英挺鼻，上唇稍薄下唇饱满，唇峰拱起优美…… 肖文卿陡然心中一动，这张脸像谁？脸型眉毛眼睛偏向十五皇孙，鼻子和嘴唇和十皇孙有五分相似……宇轩，宇轩……莫非……宇轩的母亲是皇室中人，和时年四十出头的公公暗通曲款有了宇轩？所以公公不敢让别人知道宇轩的生母是谁，却非要把宇轩立为嫡子，而放弃一开始就被当做嫡长子备胎培养的庶出三儿子？她顿时不敢想了，因为这太匪夷所思了，而且也解释不了公公目前对继承人的举棋不定。 “文卿？”凌宇轩发现肖文卿看着自己出神，脸上浮现惊愕，顾不得身边有很多人，伸手轻拍肖文卿的脸。她每次这样，他就会想起她发现自己易容成赵明堂时让她察觉的细微破绽。 “嗯，我不小心发呆了。”肖文卿赶紧道，“你去忙吧，别让人说你以公谋私在公务时间私会家人。” “等我回去你告诉我。”凌宇轩道，向肖文聪点头致礼，带着四名侍卫和十名龙鳞卫精英越过肖文卿姐弟朝御花园别处走去。 肖文卿双手笼着宽大的袖子里，秀美微微蹙起。她知道宇轩是想问她又在他脸上看到了什么，可是这一次，她是不会如实告诉他的。 公公凌丞相认真培养宇轩，皇上对宇轩有着与众不同的喜爱，宇轩身上说不定流着一些皇族的血脉，而且和皇上还比较近。 肖文卿的脑子又忍不住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推测了。 皇室中的男子，只每月初一十五进后宫朝谒皇后的她到现在只看到过三位皇孙，不知道其他皇子皇孙是否有和宇轩容貌身形相似的。 宇轩的生母是皇上的某个妹妹还是皇上的某个女儿？总之以凌丞相和皇上几十年的私交感情，进出后宫的次数肯定很多，有机会认识皇上的妹妹和女儿。皇家公主们虽然身份尊贵，但和其他贵女一样也是联姻工具。宇轩这个禁忌之子，皇上必然觉得留着远比处死有用处，便大方地让他出生，然后让凌丞相偷偷抱回家抚养。 凌丞相把流着皇族血脉的私生子抱回家，自然不敢亏待，只能放在嫡妻名下。因为这件事□□关皇家颜面，凌丞相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宇轩的生母是谁，所以只能眼看着妻子漠视宇轩，自己拼命给予宇轩父爱。 如果宇轩真是这样的身世，就完全能解释父亲无限宠他，偷偷将连妻子都不知道的大笔私产转给宇轩。而宇轩的生母，某位公主，也许因为丢了皇族颜面，也许她偷情失贞，被“难产死了”。她就算因为皇上念及亲情还幸存在世，她也绝对不敢吐露半点秘密。 “姐姐，你在想什么？”肖文聪发现姐姐呆呆地站着，眉头微蹙，一脸严肃，忍不住问了一下。 “啊？哦，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时间分神了。”肖文卿怔了怔，回神后赶紧掩饰。她被肖文聪打扰，思绪立刻乱了。 “姐姐，可以让我帮你吗？”肖文聪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已经长大了很多，说不定能把你出主意。” “文聪，谢谢你关心我。”肖文卿立刻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肖文聪的肩膀，温婉笑道：“你是我的娘家靠山，我以后有什么事情，说不定就需要你出面，不过现在，我只有一些女人的小烦恼，不需要你帮忙。” “嗯嗯。”肖文聪立刻昂首挺胸，让自己看起来很有男子汉气势。女人娘家的兴衰往往决定女人在夫家的地位，他要努力帮助姐姐在丞相府站住脚。 “文聪啊，你有幸见到皇上了，你跟我说说，皇上长得怎么样？”肖文卿笑着问道。 肖文卿警惕地望望四周，低声道：“皇上么，我也不敢多看，只看出他和丞相大人差不多老态，头发胡子花白，个子中等，身形消瘦，声音低沉。” 皇上老了呀…… 肖文卿心中暗叹。皇上和宇轩年龄相差太大，别人从容貌身形上是找不出多少相似之处的，否则宇轩经常在皇上身边走动，早被人发现问题了。 ○○○ 接近亥时，夜色已深，众大臣和众贵妇纷纷告辞出宫。凌丞相一家和刘翰林一家离开皇宫之后各自打道回府。 洗漱之后，肖文卿在水晶玛瑙的伺候下上-床歇息，习惯性地回忆今日自己进宫后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三省自身。当回忆到和凌宇轩相遇之后，她便开始逐步验证自己当时的假想。 宇轩真的会是皇族某位公主和父亲的私生子吗？四十上下男人理性-成熟，经历时间洗练又保养得当的他们有着年轻男子没有的魅力，深居后宫公主鲜少见到，也许真会不顾名誉地和之偷情。 可是，宫里宫规森严管理严谨，公主未婚先孕肯定瞒不住别人，当初皇室为什么允许那公主继续怀孕？在公主的身子没有异常之前让她流产或者暴毙不是可以维护皇室的清誉吗？丞相可以被其他大臣取代，更何况二十多年前父亲还不是丞相？皇上真的看中他和父亲的友情，宁愿冒着皇室名誉受损失也要留下父亲的私生子？ 肖文卿再一思索，便觉得宇轩生母是公主的解释很荒谬，宇轩的容貌和十皇孙十五皇孙有些相似可能真的是巧合，而皇上近些年破例重用宇轩也许是看中宇轩的自身才华。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肖文卿因为疑惑迟迟无法入睡，便开始思考她和宇轩的未来，凌家内宅目前的情况，然后心中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宇轩……长得不像父亲，会不会根本不是父亲的儿子？ ☆、第118章 一二一处置之策 黑暗中，肖文卿陡然睁开了清明透彻的双眸。宇轩如果是皇族某位男子不名誉的私生子，因为某种原因不被皇族接受，又因为某些人求情免于被处死，那么被隐瞒出生放到丞相府中是有可能的。 父亲收养流着皇室血脉的私生子，为了表示对皇族的尊敬，就充当嫡子养，还耗尽心血将之培养成材。皇上是一国之君，众皇子皇孙之家长，和宇轩的父亲私交又好，肯定知晓这件事情。看着那个不应该存在的男孩越来越成器，他便动了怜才之心，重用他，经常给予赏赐，算作一种补偿。既然皇室当初就不要宇轩，以后肯定也不会公开宇轩的身世自打耳光。 不过是人都会有私心，丞相父亲年纪越来越大，渴望自己真正的孩子继承家门，而不是养子继承，于是才会为过世多年的嫡长子过继嫡长孙，在最后时候让嫡长孙名正言顺的继承凌家，让没有凌家血统的“嫡次子”宇轩带着“凌”这个姓分出去，成为凌家旁系。丞相父亲保住了秘密又保证了凌家真正的血脉传承，不可谓一举两得。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宇轩知道，否则他会受到沉重打击！ 肖文卿目光坚毅冷静。她从面相和皇上、丞相对宇轩的态度中推测出宇轩可能的身世了，不过为了保护宇轩，她绝不会揭开这个秘密。 ○○○ 苦思冥想有些伤了心神，肖文卿清晨起身便显得有些精神不足，双眼下隐隐有了黑眼圈。帮着她梳妆的水晶发现了，关切道：“夫人，你昨日赴宴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今日也找个借口别去老夫人那边请安了。”夫人年前就找借口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年后也找过几次借口。 肖文卿闻言，道，“我最近不经常过去请安，老夫人心中可能已经不满了。你帮我用一些胭脂水粉，我过去一趟。” 水晶只好取出一盒茉莉珍珠粉，给肖文卿上妆。玛瑙听着，迅速打开衣箱，给肖文卿取出了一件以枣红为主色调的华服，让肖文卿看着人精神些。 “小姐，你小日子这次迟了近二十天了，肯定是怀孕了，所以才会疲倦。要不，你请个大夫号号脉，好让姑爷和丞相大人高兴。”刚将床铺整理好的绿萼听到肖文卿的话，立刻兴奋地建议道。 “夫人，绿萼说的没错。”水晶也道。 “才迟了十六天而已。”肖文卿伸手覆住小腹，脸上露出充满温柔的微笑，“这样急不可待地找大夫号脉，会让别人笑话的。”还是等胎儿坐稳了她再宣布吧，别又出现意外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谁敢笑话？小姐，小公子的安危很重要，你一定要找个大夫号号脉。”绿萼急切地说道。她听别人说过，只要妇人怀了孕，夜晚就要和夫婿分开歇息，免得夫妻冲动伤了胎儿。 “夫人，大人肯定很期盼有孩子，你还是先找大夫号号脉，让他放心。”水晶柔声劝道，“大夫最懂了，也许会给你开一些保胎药吃，这样小公子才会茁壮成长。” 肖文卿低头望望自己手掌覆住的小腹，笑道：“胎儿可能连一个月都没有，妇人一般都感觉不出来，我们别让人看了笑话，还是自己多注意吧。等月事迟了一个月，我们再找个借口请大夫号脉。”她当初在何府时，就看到何二夫人一开始以就隐藏怀孕，然后再何大公子纳妾小宴上让别人知道，狠狠地无声地讥讽了何大夫人一番。何二夫人那样做有自己的目的，不过也侧面说明，在胎儿不稳的时候还是按捺住性子，小心养胎，保证胎儿坐稳母体。 “哪一户人家不是求子心切？”绿萼眼珠一转，建议道，“小姐你就说今日身子不适，请大夫号脉安安心又什么不对？” 玛瑙和水晶转眼望向绿萼。她们住在一个屋子里，有时候会向对方说心里话。绿萼的小心思水晶听玛瑙说过，不过她比玛瑙大一岁，知道富人家给女儿陪嫁丫鬟多少有某个用处，夫人本身也知道陪嫁丫鬟的事情，所以她不便向夫人点明，免得夫人觉得她挑拨她们主仆关系。 肖文卿从明亮清晰的梳妆铜镜上看到了水晶和玛瑙面面相觑，一个面有犹豫一个面露不屑，心中顿时有了疑惑。她心思敏捷，稍一思索便猜到绿萼肯定在做让水晶和玛瑙看不起的事情。 “绿萼，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你去找田婶，让她下午去回春堂把耿老大夫请来。”肖文卿吩咐道。田婶是凌宇轩给她的两名女管事之一，专门负责管理她的嫁妆。福寿院除了年纪大的洗衣娘和清扫婆子，也就只有管事媳妇赵婶和田婶方便进出了，她这边后宅有什么事情需要到外面去，她基本都是让读过书会算账的赵婶或者田婶出去。 “是，小姐。”绿萼立刻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等绿萼离开后，肖文卿貌似不经意地说道：“水晶、玛瑙，绿萼好像比我还要紧张孩子。” “夫人？”玛瑙顿时惊讶起来。夫人察觉到绿萼的心思了吗？ “夫人，我们三个都很关心你的身子。你嫁入丞相府已经四个月了，再没有好消息，有些人会借机说事。”水晶立刻回答道。 “唔，绿萼是我的陪嫁丫鬟，一生荣宠都牵系在我身上，所以我若是能早些生出小公子，在夫家的地位就稳固些，她也不会被人欺负。你们说，是不是？”肖文卿似笑非笑地问道。 “夫人说的没错。”玛瑙立刻点头如捣蒜。水晶默不作声地继续替肖文卿盘发戴发饰。 “我若怀孕了，身子就会很不方便，于是身边美貌的丫鬟就派上用场了，是不是？”肖文卿慢条斯理地说道，脸上依然平静如水。曾经是陪嫁丫鬟的她岂能不知道陪嫁丫鬟的用处？她当初就不愿意要陪嫁丫鬟，可是母亲说签了死契的丫鬟离开家乡就只能依附所伺候的小姐，对小姐无比忠心，小姐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水晶和玛瑙立刻噤如寒蝉。原来夫人并不是不知道绿萼的用处。她和大人情深意切，经历过很多周折才好不容易缔结连理，会允许她的陪嫁丫鬟爬上她夫婿的床？ “大人房中人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们两个不用担心。”肖文卿道，“玛瑙，水晶和南大人的事情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你什么时候有好消息。” 玛瑙顿时扭捏起来，小嘴微张欲言又止。 肖文卿鼓励她道：“你别担心，既然南飞都不介意水晶的身份，和南飞一起长大的其他侍卫肯定也不会太介意。你自己主动相一个，只要对方对你有好感，我让大人给你说媒。” 等她身子臃肿难看的时候就是验证宇轩对她感情有多深的时候。宇轩是男人是高官，律法给了他纳妾的权力。如果他面对会勾引他的绿萼背叛他的承诺，她会对他心死，和他做一对世人眼中的贵族夫妻，从此貌合神离。 绿萼如果对宇轩动了心思，身边留着这样一个丫鬟她心里不舒服，不管宇轩碰不碰她，等春闱过后文桦带文聪回家乡，她让他被绿萼也带回去，请母亲安排嫁人。她不缺伺候的人，这个丫鬟她不要了！ ○○○ 梳妆完毕，肖文卿用了一些早膳后便去花园散步，然后踩着点地去给婆婆丞相夫人请安。她去时，嫡长孙女凌晴岚已经到了，正坐在丞相夫人身边的束腰鼓凳上轻言细语地和丞相夫人说着话。丞相夫人坐在罗汉床边，一脸慈祥地听着。 “四少夫人过来了。”屋外的丫鬟叫道，掀开防风布帘让肖文卿主仆进去。 一踏进屋子，肖文卿就感受到了暖意，闻到了悠远飘渺的熏香。宇轩说过，这种熏香虽然闻着气味和原来的藏红花熏香差不多，但对孕妇无害，她待在母亲身边多久都不会收到伤害。 凌宇轩告诉过肖文卿，自从她上次小产后，他买通了母亲身边的人。他买通了谁，能不被发觉地替换掉母亲房中使用的熏香？ 肖文卿心中梳理了一下母亲丞相夫人身边的。曹姨娘依附母亲五十多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背叛，能被收买的只有四香丫鬟，是春香、夏香、秋香、冬香中的哪一位？她们都是年近二十的大丫鬟，很是懂得察言观色隐藏自己情绪，她来过几回都不确定愿意给宇轩办事的谁。 “四婶娘。”凌晴岚在肖文卿进来的时候便起身走过来，给肖文卿行礼。 “晴岚，你今日过来得好早。”肖文卿笑道，一边脱下自己穿着的大红披风，递给过来的大丫鬟春香。 “母亲发现府中某些开支和她估算得数目相差有些大，让我带过来请示祖母大人。”凌晴岚犹豫了一下道，“母亲今日一大早就急急出门了，因为崔家派人传信，说崔家老夫人突发疾病，可能……” 凌三少夫人崔氏之母今年六十多岁，平日身子很康健，不过她娘家都派人传急报要出嫁女回去探望，估计是很危险了。【晋-江原创】 “吉人自有天相，希望三嫂的母亲顺利度过这一难。”肖文卿柔声道，走到丞相夫人面前，恭敬地福身，“母亲，儿媳给你请安。” “免礼吧。”丞相夫人摇着头道，“我往日里就叮嘱亲家母，多吃素少吃荤，一年四季的食补不要断，她就是听不进去。” “文卿啊，你三嫂这阵子可能无暇顾及府中了，你暂时帮她处理府中事务吧。”丞相夫人慈祥地说道，将自己手边的两本账册拿起来递给肖文卿，“这是晴岚送过来的两本账册，我已经帮她整理好了，你拿去看看。” 肖文卿不接，谦卑地说道，“母亲，三嫂估计也就无暇两三天，不如还是你老人家接手带她管理一下府中内务好了，你掌管丞相府五十年，对府中事情轻车熟路，而儿媳如果要接受的会完全搞不清。”她如果乘虚插手丞相府内务，三嫂心里会恨死她。母亲是被逼让出管家权的，心中很是不甘心，如果她染指相府内务，母亲一定会把她往死里整。她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保胎，而如果她的推测没错，宇轩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她要凌家的管家权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交给凌家真正的儿媳妇？ 丞相夫人心中很满意肖文卿的表现，推托了两回便又将那两本账册放到了自己手边。 ☆、第119章 一二二文卿有孕 “夫人，你的喜脉还不太明显，不过既然月事都迟了十五六天了，那么应该是怀孕了。”被邀请来的耿老大夫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按住肖文卿的手腕，左手抚摸着山羊胡须，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这位夫人上次怀胎月份很小，小产得干净，身子没有受伤，养了两个月便再次顺利怀孕了，看来这位夫人是很容易受孕的体质。 “大夫，我需不需要特别开一些保胎药吃？”肖文卿紧张地问道。宇轩知道大夫已经确诊她怀孕的话，不知道会如何兴奋。 “是药三分毒，小老儿建议夫人还是从食补上保胎吧。”耿老大夫道，“小老儿写一些适合孕妇吃的东西，你让厨房轮着做给你吃。现在虽然已经是春季了，但天气还很冷，夫人平日一定要注意保暖，别让自己感染风寒。很多药孕妇都忌用，就算不忌用，服用过多也可能会影响胎儿。” “谢谢大夫了。”聆听老大夫的善意叮嘱，肖文卿心中充满感激。提前找大夫保胎果然比拖延时间好，这一次，她一定会保护好孩子，平安地把他生下来。 “大夫，你可以从孕妇脉象中号出男女吗？”绿萼突然插嘴道，“大人如果知道夫人怀的是男胎，肯定会更加高兴。” “你家夫人才刚怀孕，就算是宫里的妇科圣手也号不出男女来。”耿老大夫摇头道。谁家不想生儿子？有些缺德的人家得知孕妇怀的是女胎，家中又已经有女儿，再养就养不起，便弄来打胎药将女胎打掉，让妇人养养身子重新怀孕，所以大夫遇到问胎儿男女的，大多会回答不知道。 站在一边的水晶望望绿萼道：“夫人不管怀的是男胎女胎，大人都会很高兴。”大人对夫人的深情和执着是她和玛瑙从没有听说过的。 “小姐如果生出嫡长子，姑爷会更高兴。”绿萼笑道，双眼流露急切。 望着两个丫鬟说话，肖文卿轻笑道：“命中有无儿女都是上天注定的，你们再怎么帮我担心也没有用。水晶，你领耿老大夫去写食物单子。”还是水晶聪明、忠心。 水晶立刻点头，恭敬地说道：“耿老先生，请跟我来。” 耿老大夫犹豫了一下，一脸诚恳地叮嘱肖文卿道：“夫人，你现在刚怀孕，胎儿还没有坐稳，所以切莫贪欢，别像上次那样不慎把胎儿弄掉了。”他虽然每天都在忙着给人看病治病，但对这位雨夜小产差点丧命的年轻贵妇人记忆深刻。 肖文卿顿时脸一红，羞赧道：“谢谢大夫提醒。”虽然感觉有些丢脸，但这位热心善良老大夫确实本着父母之心提醒年轻人。 水晶玛瑙面露尴尬，上次夫人小产是被丞相夫人暗算的，和房事没有关系，不过不管是家务事还是房事，都不足外道。 听着老大夫的叮嘱，绿萼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姐怀孕，估计一年之内都无法伺候姑爷了。 等耿老大夫跟着水晶去外面写保胎的食物单子，肖文卿对脸上笑意未散的绿萼道：“你去我房中取五两银子给耿老大夫。”大夫出诊的诊金好像是在一二两之间，不过这位是老大夫，而且还是个和善热心的老大夫，她愿意多付诊金缔结善缘。 “是，小姐。”绿萼应声，脚步轻快地走进寝室。 靠坐在美人榻上的肖文卿看着她有些雀跃的娇小身影，眼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阴霾。绿萼对陪嫁丫鬟的认知和春丽是一样的，不过春丽是认命，虽然有些喜欢自己的姑爷但始终把何大夫人摆在首位，忠心安分，从不做勾引何大公子的举动，后来还因为她的原因觉得姑爷花心，人品不好，不值得托付终身。绿萼对她怀孕一事表现得比她还急切，刚才在得知她怀孕不便再伺候姑爷，眼中居然流露欣喜。绿萼，一直在等待机会呀。 罢了，她就旁观一下她会如何勾引宇轩吧。反正过了二月春闱，大弟文桦带小弟文聪返乡时，她会把绿萼退回娘家，让母亲安排她嫁人。 ○○○ 凌宇轩刚踏入福寿院，两个正在给院中花木撒水的小丫鬟立刻兴冲冲过来行礼，道：“大人，恭喜了。” “腊梅、迎春，你们恭喜我什么？”凌宇轩微笑道。现在他的院子里除了三个年轻的大丫鬟，女仆不是上了年纪的洗衣妇扫地婆子，就是做一些掸灰擦桌子撒水的二三等小丫鬟。 “今日夫人请大夫号脉，大夫说夫人有喜了。”十岁的腊梅大着胆子道，“绿萼姐姐说，大人高兴也许会给赏钱。” 有喜？ 凌宇轩虽然心中早就有数了，但得到大夫的确定确实非常兴奋，立刻道，“你们都去刘账房那边领赏，每人一两银子。”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今年年底抱上小公子。”院子其他的仆人见状也纷纷过来道贺，连跟着凌宇轩进出的侍卫们也向他祝贺。 凌宇轩喜笑颜开，急不可待地朝主屋走去。 “大人，恭喜恭喜。”站在主屋门前等着伺候凌宇轩的福安福宁躬身道。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两个成年男子没有必要是不进主屋的。 “恭喜大人。”站在门外二等丫鬟海棠一边帮凌宇轩掀开挡风布帘一边说道。 “你们都记得去账房刘先生那边领赏。”凌宇轩笑道，进入主屋。福安和福宁一个进去伺候他，一个去打水过来让大人洗把脸。 主屋的堂屋里，肖文卿坐在罗汉床上，身边是三个丫鬟两个管事媳妇，还有丞相夫人面前的曹芸娘和春香夏香。 “宇轩。”肖文卿见凌宇轩进来，立刻起身迎接。 “四公子，恭喜恭喜了。”曹芸娘笑着说道，领着她带来的两个丫鬟给凌宇轩行礼。 “大人。”丫鬟水晶玛瑙绿萼和管事媳妇赵婶田婶也纷纷给凌宇轩行礼。 “文卿，你起身慢些，小心身子。”凌宇轩大步走到肖文卿面前，将她扶着坐回到罗汉床上，一边解下腰间的长剑递给福安一边问道，“你们已经开始挑选料子给孩子做衣裳了？”屋里的桌子上摆放着几个大礼盒，两个管事媳妇手中捧着布料，春香夏香手中也各捧着两匹白布。 “宇轩，我今早起身感觉不适，担心自己病了就请了大夫来看看。大夫号脉号出喜脉，我觉得这种大喜事应该马上告诉母亲，便派水晶过去通报了一下。” 肖文卿一脸贤淑地说道，“母亲得知我有喜，马上让曹姨送来了滋补品和上好的布料，还叮嘱我好好养胎。孩子月份小很容易动胎气，她老人家还免了我的晨昏定省，要我一切以凌家子孙为重。” 怀孕这种事情早晚会让婆婆知道，她不如索性大方点让婆婆知道，免了每天的请安，更避开在婆婆那边的小暗算。反正等她肚子挺起来，她会再找理由不过去的。“孝”固然要顾及到，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面对怀孕的媳妇，夫家有诸多宽容。 凌宇轩也想到了这一层，颔首道：“母亲真是体恤儿媳，你等胎坐稳了，准备些礼物过去谢谢她老人家。” 曹芸娘连忙道：“四公子四少夫人，你们也太客气了。夫人得知四少夫人有喜，高兴得马上让我准备礼物过来探望。” 她一脸感慨道，“四公子前些年在军队当兵，离开军队又直接被皇上委以重任，不知不觉间便耽搁终身大事。他现在二十有七，终于开始为凌家传宗接代了。四少夫人呀，四公子是嫡子，出身高贵，夫人的意思是你要多给他这一房开枝散叶，争取儿女数量超过三房。凌家家大业大，需要很多孩子。”女儿用于和其他权贵世家联姻，儿子传承繁衍家族。儿女，尤其是儿子的数量是家族兴盛的关键。 肖文卿微微低头，含羞道：“曹姨，替夫家开枝散叶是妇人的本职。” 超过三房？三房除了过继出去的长子，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目前一个姨娘还正怀着孕！婆婆难道打算给宇轩纳妾了？正妻怀孕，保证了嫡子（女）为长子，正妻无法伺候夫婿，正好可以纳妾。有好几个人都在算计她怀孕呢！ 肖文卿心中默然。是到了验证他们感情的时候了。她会努力维护自己的感情，他会怎么做？他能抵得住女色的诱惑，抵得住世间对男子纳妾收通房的认可吗？ 凌宇轩淡淡地一笑，道：“曹姨，你替我谢谢母亲对我们四房的关心。文卿是个好妻子，她会安排好四房所有事情的，请她老人家放心好了。”曹姨这话一出口，他就猜到母亲的意思了。他以前就没有让她插手自己院中的事情，现在和将来也不会。 “真就好。”曹芸娘点着头道，躬了躬身子，“夫人很关心小孙子，四公子，四夫人，你们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 “我和文卿都知道了。”凌宇轩淡定道，脸上表情高深莫测。 曹芸娘见他们夫妻都没有什么话要她转告的便让春香夏香将手中的布匹交给肖文卿身边的丫鬟，告辞走了。 肖文卿起身目送曹姨娘离开，指着那四匹白棉布，道：“宇轩，这是母亲送给小宝宝做贴身里衣和尿布的。你看，整整四匹，一个小婴儿怎么用得完？” 凌宇轩望望被放在桌子上的四匹白棉布，轻笑道：“那么你就多生几个，一起努力将这些棉布用完掉。” 肖文卿顿时欣然而笑，他这是告诉她，他所有的孩子都只会出自她。 ☆、第120章 一二三有喜之后 肖文卿怀孕了，凌宇轩叮嘱她，别荡秋千别蹴鞠了，那些对现在的她来说有危险。 你早晚散步时间加长一些。 凌宇轩道，用过晚膳就带着肖文卿出门散步，沿着花园里的莲湖转了一个大圈子。回来之后，他便拖着四个侍卫一起在主屋后面的练武场练功，最后梳洗了回到房中。 寝室里燃烧着银丝炭盆，肖文卿穿着白色的丝质中衣长裤坐在拔步床内的床沿便对着蜡烛看书，看到凌宇轩进来便迎上去，柔声问道：“练功累了？”她还特地去堂屋后面的窗户边看他练武呢，他今天练得格外认真，练习的时间也比往常多了接近半个时辰。 “唔。”凌宇轩走到肖文卿面前伸手脱去身上的外衫，爱怜道，“文卿，你现在要多注意休息，不用特地等我了。” “我知道了。”肖文卿道，朝身边的玛瑙打了个手势。今晚轮到玛瑙轮值守夜。 玛瑙明白，道：“大人、夫人，奴婢告退了。”说着，她一边退出拔步床一边把系在拔步床每一重床门上的床帏放下。 肖文卿坐到里床，凌宇轩将床最里面的一重床帏放下，吹熄了蜡烛转身上-床。“文卿，你昨日和我在御花园分手的时候突然间走神了，你那时发现了什么？”凌宇轩开始询问那件事情。 早就有所准备的肖文卿慢悠悠道：“我突然发现，我是昨日赴宴的外命妇中年纪最小的一位，甚至可以说，三十以下的外命妇就我一个。这说明你在朝中的地位、在皇上心中的重要性。你现在三十不到就已经是三品武官了，别人都觉得你将来会位极人臣，我担心，文聪还小定力不够，会因为有你这个姐夫早早被别人蛊惑进入权力争斗中。” “这个呀，你不用担心。我和六姐夫都商议好了，劝文聪去远离京畿的白鹿书院求学。”凌宇轩安慰肖文卿道，想起她现在怀孕，他又忍耐着不去碰她。 发现他没有如往常一样将自己拉进怀中，肖文卿试探道：“宇轩，你说我是不是该让福安福宁将你书房的床重新整理一下？”她上次小产，他过去住了半个月。 “你忘了上回我跟你说过，你怀孕了我也不会搬出你我的寝室，我要陪你一起看孩子长大的话？”凌宇轩笑了逗她道：“如果你想把我赶去书房睡，就赶好了，我听你的。”她肯定不会让他离开她屋子的。 “我听说女人一孕傻三年，而我现在怀孕了，记性变差了。”肖文卿翻身侧脸对着他，用抱怨的口吻撒娇道：“宇轩，这床太大了。” “这床一人睡着太孤单了，两人睡正好。”凌宇轩伸出手臂将她揽到怀中，亲密地说道，“醋坛子，你的心情我最明白。你放心养胎，除非公务我晚上不回来，否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听说怀孕的女人患得患失，很容易胡思乱想，他一定要小心照顾她和孩子。 “宇轩，你真的不会怪我妒忌成狂，总逼着你只有我一个？”肖文卿脸颊贴着他的胸口道，聆听他胸腔里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这种事情，我若有心纳妾收通房，你怎么妒忌也没用，若我无心纳妾收通房，别人再怎么强逼我也没用。” 凌宇轩爽朗地笑道，“我现在不饮酒，绝对不会发生酒后乱-性的事情；父亲从来不干涉儿子们的房中事情；母亲嘛，你我可以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所以你就别老是想那些了。”因为他说不想早成亲，父亲就没有用他的婚事做政治交易；皇上打算赏赐宫女给他，他拒绝后皇上也都不勉强了。天下还有谁会逼他收女人？ “宇轩，认识你嫁给你是我此生的幸运。”肖文卿深情地说道，柔软的小手悄悄往下滑。 “你怀孕了。”凌宇轩一把捉住她要把他惹得起火的小手。 “我知道。”肖文卿扬起脸朝他展露诱人的妩媚笑容，粉红的俏舌舔舐水润菱唇。 凌宇轩立刻放开她的手，抚摸着她白嫩娇美的脸庞，“知我者妻也。”说着，他黝黑的双眸溢满深情和激动。他是正常的男子，他血气方刚身强力壮，只要躺在她身边他就想拥抱她，向她索取身心欢愉。她怀孕他会禁欲，她愿意用其他方法帮他纾解，那是再好不过了。 肖文卿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道：“宇轩，我要把你榨干了。”说着，她小脸涨得通红，眼神飘忽不敢再看凌宇轩。他们夫妻在床上亲亲我我，有时候也会说些过得火热的话，不过这句放荡的话已经算是淫-语了，端庄女子说不出口。 凌宇轩听了，眼睛顿时一亮，“这是个绝妙的注意。”她大概认为把他榨干了，他便没了精力沾染其他女子了吧？这太小看他的体能了，不过这绝对是个好办法，解决了他禁欲的痛苦。 受到他的鼓励，肖文卿大胆地动手，开始做她想做的事情了。 ○○○ 因为怀孕，因为得到婆婆的允许，肖文卿正大光明地不去给婆婆请安了，每天清晨在福寿院附近的花园里散步，回来后听取大管事丁伯关于她嫁妆折价脱手购买外省良田和商铺的汇报，院中的账房刘先生会拿着账薄告诉她近些日子院子里的重要支出。 肖文卿把凌宇轩要求更换贴身小厮的事情告诉丁伯，让他挑选年纪比较小，忠心可靠的家生子，如果不确定忠诚，那么就去外面买，只要新的小厮能单独伺候主人了，他的儿子福安福宁便跟他在外面做事，以后子承父业。 其实，由于凌宇轩白天基本不在家，没有事情可做的福安福宁早就跟着父亲丁伯学习管事了，还轮流跟出去。现在肖文卿直接把话传给丁伯，丁伯听了满心欢喜：一般男孩子做小厮做到十八岁就会另谋差事，因为凌大人拖着没找新小厮，所以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一个十九，还很没出息地呆在后宅伺候主人生活起居。 “丁伯，上次我和大人叮嘱你找的妇人你可找到？”肖文卿道，现在她身边需要一两个生养经验丰富的妇人。 “夫人，一般生养过好几个的妇人，她们大多在家照顾孩子。牙婆们带过几个给我看过，全是乡下老太太，谈吐粗俗，不适合在夫人你身边伺候。”丁伯拱着手回答道。丞相府中有好些个自幼卖入府中后来配给小厮有过生养的嬷嬷，不过凌大人不信任她们。对要伺候夫人的嬷嬷，凌大人的要求是，至少生养过两胎，年纪在四十岁以下，容貌中上，性格温和举止大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凌大人担心端庄文雅的夫人和未来的公子小姐被卑微粗陋的妇人影响到呢。 “放低要求，只签约一两年，还允许把最小的孩子带在身边。”肖文卿淡定地说道。这般年纪的妇人大多都在家中侍奉公婆照顾孩子，除非家中穷得揭不开锅否则是不会到大户人家当仆妇嬷嬷的。 “是。”丁伯道。 肖文卿又问了一些话后让丁伯出去做事，然后开始考虑踏青的事情了。她自从前年十一月开始结交贵女贵妇以来，还没有办过社交活动。她原本去年冬季打算等到下雪天邀请一些朋友到丞相府来赏雪寻梅，没想到她意外小产需要做小月子，而且去年一冬天都没有小雪，只好和朋友相约今年开出一起踏青。京城的暖春来得晚，一般踏青要到二月半之后，清明节之后几天也行，再晚了就不叫踏青叫郊游。 她现在怀孕算足了也就一个月，到二月半的时候应该有两个月，她现在还记得预知梦中的那个她怀孕的一些片段，估计自己会在怀胎差不多两个半月的时候害喜。那么她必须把踏青时间定在她害喜之前，而且踏青时万事都需要多注意。 等时间吧，二月下旬三月上旬之前，只要风和日丽，她提前三天写信邀请朋友们就是了。深闺贵女后宅夫人平日里没事可做，也就是相互约着时间一起出门。 肖文卿心中做好了决定，便安心地待在家中养胎，偶尔写信和朋友们联系，填诗词、送新的刺绣花样或者做两个别具特色的络子送过去，保持友情不淡。 ○○○ 二月初三下午，午睡起身的肖文卿正在花园莲湖散步，观看发芽的垂柳，身边站在玛瑙和一名中年蓝衣妇人。这名中年妇人名叫云三娘，是牙婆介绍来的，她生养过四个孩子，目前四个孩子全都存活着。她的两个女儿有婆婆带着，大儿子现在在书塾读书，家里打算明年把小儿子也送进书塾。肖文卿和她聊了一阵，觉得此妇人粗略认识几个字，谈吐比较文雅，对怀孕和生产的一些注意事项也很了解，便和她签了一年雇佣契约。一年之后是否续约，看两人的情况再定。 “夫人，前院来人传信，大舅爷肖大公子来了。”青衣丫鬟海棠在花园中找到肖文卿，向她禀告道。 “他终于到了。”肖文卿说着，脸上又惊又喜。西陵距离京城太远，顺风顺水的话一般也要近两个月时间，她估计大弟文桦过了十二月就从老家出发往京城赶了。只是长途慢慢，不知道他能否平安到京城，有能否在春闱开考之前赶到。 “前院一名管家正在招待大舅爷，派人过来问是否让他到后宅来见你。”海棠道。外男进后宅需要得到主人的同意。 “你去说一声，顺便把大舅爷领进来。”肖文卿道，领着跟在身边的玛瑙和云三娘回福寿院。 “是，夫人。”海棠福身，转身快步离开。 回到福寿院，肖文卿便吩咐坐在屋里做女红的水晶，“你去三夫人那边，说我大弟进京赶考，需要有落脚的地方。客栈人多嘈杂，我不放心，请她派人整理一个客院出来让我大弟住下。” 今年是大比之年，京城的客栈早就住满了全国各地前来赶考的举人，来得迟的甚至找不到客栈住下。肖文卿嫁在京城，肖文桦怎么可以不来借住？肖文聪寄住在刘家，刘家也不会介意肖文桦前去暂住，不过考虑到翰林院可能参与科考出题，刘翰林是翰林院学士，文桦和刘翰林都需要避嫌。 “是，夫人。”水晶福身离开。三夫人的母亲是中风，请了宫里御医治疗后没有性命危险了，但身子从此瘫了。等崔老夫人恢复神智后，三夫人回到丞相府，又开始管理起府中事务来。 ☆、第121章 一二四大舅子到 “来人……”肖文卿将水晶派出去之后，便开始喊其他人。 “夫人。”福安带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厮走到堂屋门外躬身。夫人身边还站在绿萼丫鬟，现在叫人肯定是需要到外面跑腿，而且这差事估计也不适合丫鬟，所以他快速过来了。 看看福安，肖文卿吩咐道：“福安，你去刘翰林府传个信，说大舅爷到京城了，我要把小舅爷接过来相聚。”小厮很容易买到。她吩咐丁伯的第三天，一名牙婆就领着四个十二岁到十四岁的小少年进来。肖文卿从中挑选了两个机灵的，取名新安新宁，安排给福安福宁带。等这两个新小厮会伺候主人了，她和宇轩便放福安福宁到外面做事。 “是，夫人。”福安拱手，领着即将接替他的新小厮新安离开。 半柱香时间，海棠领来了一名头戴举人巾，身穿青袍的书生进来。这书生十七八岁，面容白皙俊朗，唇红齿白，个子中等，双肩稍微单薄，气质温和沉稳。 再过两三年，大弟就变成风度翩翩的成熟男子了。 肖文卿见了便站起身来迎接。 “小弟文桦拜见大姐。”青衫俊朗书生进入堂屋后便朝一身素雅贵妇装束的肖文卿拱手作揖。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厮和一个长随也向肖文卿深深行礼。 “文桦，自家姐弟无需多礼。你赶路辛苦了，快些坐下歇歇。”肖文卿上前说道，满脸温柔笑容。虽然她在家乡时，被收养的他因为已经成年，需要和她守着男女之防，但毕竟是同姓族人、还是姐弟，亲情还是有的。 “谢大姐。”肖文桦谦逊地说道，等肖文卿坐下才坐到下面铺着墨绿色座垫的高背黄杨木座椅上。= 本书由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 “绿萼，你马上去泡茶，让人去厨房端几盘新做的糕点来。”肖文卿坐回罗汉椅立刻吩咐绿萼伺候大公子。现在差不多接近申时了，大弟一路过来可能饿了。 “是，小姐。”绿萼立刻下去泡茶，同时吩咐小丫鬟去厨房端糕点过来。 肖文桦坐定后，寒暄道：“大姐今日可好？姐夫呢？”他知道侯门深似海，自从进入丞相府后一路走来更知道庭院深深，里面隐藏着更多复杂。 肖文卿道：“我和你姐夫一切都好。” 肖文桦从衣袖内袋里取出一份书信，道：“姐姐，这是母亲写给你的家信。”他指着小厮和长随手中的包裹道，“这些是母亲给你和姐夫的东西。” 站在房中的二等小丫鬟立刻机灵地上前接过递到肖文卿手中。云三娘望望，上前接过了小厮和长随手中的大包裹放到肖文卿手边的桌几上。 肖文卿眨眨逐渐潮湿的眼睛，颤声道：“文桦，母亲她老人家可好？”抓着家信，她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在这个时代，女儿如果外嫁到很远的地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和娘家联系了。 “大姐，母亲一向身子硬朗，小弟离开时，她也是精神奕奕，再三叮嘱我别强求，放榜之后就早些回家，别让她担心。”肖文桦宽慰肖文卿道，“家中还有文枫在，他会侍奉母亲的。” “家里就要辛苦二弟了。”肖文卿点头道。这世间，男子为尊，妇人再怎么身份尊贵，很多场合都说不上话，所以家中有十六岁的文桦在，母亲做事都方便些。 “小姐，大公子，厨房今日做了玫瑰水晶糕、红豆枣糕、桂花酥饼。你们尝尝。”绿萼领着小丫鬟金桂海棠进来，将两份泡好的茶和精美糕点分别放到肖文卿和肖文桦面前，然后退到一边。 肖文卿望望站到肖文桦身后的小厮和长随，道：“绿萼，你领大公子的人下去歇息，也用些茶水点心。”绿萼可以和肖府的仆人说说话，了解父母兄弟姐妹的近况。 小厮和长随立刻望向肖文桦，等到肖文桦点头便向肖文卿躬身行礼，道：“谢谢大小姐。”说完，他们跟着走到他们面前的绿萼退出了堂屋。 肖文桦拱让了一下，开始喝茶吃糕点。肖文卿喝了一口茶之后开始看厚厚的家信，然后思念母亲，忍不住潸然落泪。母亲在家信中说家中一切都说，望她莫要牵挂，在婆家要尽心侍奉公母夫婿，和妯娌友善，切不可争权夺势变得面露可憎，逐渐失去本性，最后被一开始就是看中她内在的夫婿离心。凌家门第高贵，肖家女儿是高嫁，母亲总是担心她会在夫家受到鄙视和欺负，认为只有女婿的维护才能让她在相府生存。 肖文聪那边接到消息后，马上带着几个仆人赶来了。他暂住在刘翰林家，除了自己带来的一个田管事和两个小厮，刘夫人在知道他会住上几个月还按照府中嫡公子标准给他另外配备了两个嬷嬷四个仆人。 肖文卿看到肖文聪随行来的小厮仆人都捧着一大摞书和卷宗，顿时笑了，“文聪，你这是打算搬家过来和你大哥住？”她原本就有这个意思。 肖文聪让随行的小厮仆人将自己带过来的书和卷宗放在桌子上，道：“姐姐，大哥，这是我在刘翰林府中抄写的部分书和近二十年春闱的考题和优秀答卷，大哥抓紧时间看一遍，心中好有个数。” “难为你有心了。”肖文卿立刻笑道。根据刘翰林的说法，十八岁就有资格参加春闱的举人不多，由于年纪在众多考生当中严重偏小，学历和经历都不够，除了真正天资聪慧的，极少能一考中榜，所以肖文桦这次能到进城参加春闱，大家心里都不报太大希望，权当他这回是得些经验，为三年后的春闱做准备。 “小弟，辛苦你了。”肖文桦激动地说道，小弟聪明绝顶，既然这些都是他挑来的，对他必然很有用。犹豫了一下，他道：“小弟，你搬到姐夫这边来和我同住如何？距离春闱开考还有五天时间，也许你可以指点我一二。”他和弟弟文枫都知道自己远不如文聪聪慧，度过最初的羡慕和妒忌后都愿意主动向文聪讨教。 肖文卿听了，便道：“我已经让水晶去禀告我三嫂了，让她给你们安排客院。等客院收拾好了，你们便搬过去住。” “福宁。”肖文卿又叫了一下福宁。 “夫人。”站在外面的福宁立刻领着十三岁的新宁进来给肖文卿行礼。 “福宁，大舅爷小舅爷要暂住府中几日，他们虽然都带着下人，但下人对丞相府不熟悉，所以，你过去帮着管理一下。”肖文卿吩咐道。肖家陪着文聪到京城的田管事不便指使丞相府临时分配到客院的仆人做事，福安是嫡公子的近身小厮，父亲还是嫡公子得力的大管事，能压得住府中资历浅的下人，他过去帮着田管事她才会放心些。 “是，夫人。”福宁立刻道，退出堂屋。预备要接替他伺候的小厮新安察言观色，认真学习着。 ○○○ 水晶很快回来了，禀告道，三夫人将前院的茗春居安排给大舅爷了，还安排了一些小厮和仆妇。 肖文卿颔首，因为没事，便带着两个弟弟和丫鬟小厮们一起去那茗春居。茗春居在前院左下方，位置有些偏僻但和内院又比较接近，通过小偏门就能进入后面花园，环境优雅，适合需要安静读书的人。 福宁跟着过来了，看过临时拨过来伺候的仆人和嬷嬷，马上叫出了他们的名字，然后毫不客气地指挥他们清扫屋子。那些小厮和嬷嬷对福宁很恭敬，做起事情来一点也不敢偷懒。 肖文聪望见了微微颔首，果然还是要让小头目来压制小喽啰的。不过这些前院仆人嬷嬷福宁怎么全都认识？难道他深藏不露，白日仗着是宇轩的贴身小厮在前院后宅乱逛，像宇轩另一面那样打探消息？跟着宇轩做事情的人，看来都不简单。 刘翰林府那边也把肖文聪的行李送了过来。一箱子一箱子的书让肖文桦笑了起来，道，小弟真的要汗牛充栋了。 肖文聪嘿嘿直乐。刘翰林府最多的就是书，而且还有很多孤本。他写下长长的书单让田管事去京城各个书斋买书，买不到的他就看过后迅速默写下来。不知不觉地，他就攒了这么多书。这次回去，姐夫大概要给他们兄弟一行人雇佣四五辆马车了。 “大哥，我前几天就和刘大人刘夫人提起过，他们都点头同意了。”肖文聪笑道，“我得知你来后便和刘夫人说了一声，先把书全部搬过来，田伯现在还在刘府替我收拾。晚些时候我再回去向刘大人、紫书紫丹辞行。”等大哥返乡时，他也要收拾行装一起回去了。 丞相府的客院经常有人清扫，这会儿四个府中下人两个中年嬷嬷加上肖家兄弟自带的小厮，还有肖文卿派过来的福安新安，茗春居一会儿工夫就清扫完毕了。 福安派人打来了热水，请披星戴月赶路的肖文桦洗浴净身。 肖文卿望着肖文桦柔声道：“文桦，你一路劳顿辛苦了，洗浴过后就躺下先歇息，晚上等你姐夫回来我让他过来看望你。明日给你办个接风洗尘宴。”福安会给两位舅爷安排好晚膳的。 “我要让姐姐姐夫麻烦了。”肖文桦不好意思道。说起来，肖家只会因为姑娘高嫁京城丞相家沾光：只要他们兄弟可以入仕途，将来会比没有后台的普通小官走得远。 “哪里的话，你是我弟弟呀。”肖文卿轻笑道。虽然他们感情浅，但却是姐弟，是彼此的依仗。 ☆、第122章 一二五妯娌和睦 将两个弟弟都安顿好了，肖文卿离开茗春居去找三嫂，为两个弟弟给三嫂找麻烦表示歉意。 “弟妹你说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你弟弟也是我弟弟，到府中居住一段日子算什么麻烦？”三夫人崔氏摇着头。她因为母亲忽然中风去伺候了几天，回来后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因为母亲身染重病，儿女要表示忧心，她近些天便经常一身素雅衣裙，头上首饰只用珍珠银发簪和银质小凤钗。 “话是这样说，府中突然多了两位客人，总给三嫂你添了一些麻烦。”肖文卿道，“三嫂这两天精神可好些了？有些事你就让晴岚帮着你做吧。”幸好崔老夫人没有病故，否则算是她外孙女的凌晴岚就要给她守孝，定下的婚期要推迟一年或者三年。 “晴岚是个懂事的女孩，现在一直都在帮我。”崔氏说道，嘴角勾起淡淡笑意。婆婆还是眷恋管家权，暗示希望她经常回去伺候中风瘫痪的母亲以尽孝道。她有七个嫂子，其中两个还是嫡亲的，哪里需要她这个外嫁女儿真的在床前尽孝？晴岚这个女儿现在倒是很贴心，处处帮着她，在她过去探望母亲的时候处理府中内务，尽可能不让那些管事仆人去找婆婆处理，不给婆婆重新掌管内务的机会。 “这就好。晴岚经过这几天的锻炼，将来帮她婆婆管理内务也不会太吃力。”肖文卿笑道。子不教父之过，女不教母之过，如果嫁出去的女儿女红中馈治家样样不通被婆家说了，母亲在亲友面前会丢了面子。 邀请肖文卿坐下，让人端茶上点心，崔氏认真查看了一会儿肖文卿脸上气色，关心道：“弟妹，你已经怀孕了，处处要当心些，以后有事你直接让人过来跟我说，不用亲自过来。” 虽然她不想诅咒弟妹，但出于现在的立场希望弟妹这一胎怀的是女儿。凌家现在有嫡次子嫡长孙，公公态度不明，婆婆已经明确表示希望嫡长孙继承家业。如果四房在这个时候生出嫡子，对嫡长孙景泉不利。她想过的两全其美结果就是弟妹先生一两个女儿，给出足够多时间让景泉成长并得到年事已高的公公的明确答复，然后弟妹再生儿子保证其在夫家的地位。 “谢谢三嫂关心。”肖文卿笑道，“我才怀孕一个多月，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大夫也说了，孕妇多运动有利于生产。宇轩得知，敦促我早晚散步不得偷懒。”真的一切如常，除了周围的人把她当作易碎的瓷娃娃，一双双眼睛都看好了她。 “孕妇确实需要适当的散步，免得生孩子的时候没有气力。再过半个月一个月，你就要害喜了，那才是孕妇痛苦的第一关。”崔氏以过来人的身份道，“到那时你会吃什么都吐，整日病怏怏的。不过没有关系，你可以找大夫开一些止吐的药，吃一些酸的东西。只要度过那段时间，你就会吃什么都香，吃得也多。” “因为孩子要长大，所以孕育它的母亲才要多吃。”肖文卿说道，年轻娇美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母性的慈爱。 “对，不过你也不能吃太多。”崔氏提前叮嘱道，“吃得太多胎儿会很大，非常容易造成难产，这个，你也要多问问大夫和你身边的嬷嬷。”她知道肖文卿因为怀孕特地雇了一个生产经验丰富的中年仆妇。文卿怀孕生产时，她估计在皇宫颇受皇上宠信的四弟会努力把宫里的稳婆请来给文卿接生。 “女人生产是一道生死关卡。“肖文卿道，心中升起一丝怅然。预知梦中的她最后是平安生产了，却被去母留子了。在现实中，她有一些梦中的经验，身边还有生养经验丰富的云三娘，大夫可以随时请到面前，她应该能顺利生产。她会和宇轩子孙满堂呀…… “宫里有一名叫颜子珍的女太医，给孕妇摸胎位很准，等你的胎儿到七个月大的时候，你让四弟请她来给你摸胎位。”崔氏道，“胎位不正，难产几率非常大，八成都有死伤。七个月的胎儿如果胎位不正的话，据说太医有法子调整胎位，而且成功率还很高。”她虽然现在和四房有了一些利益争夺，但还是希望弟妹顺顺当当平平安安弟把孩子生下来。 可以调整胎位？ 肖文卿顿时感激不已，道：“多谢三嫂提醒。到时候我一定让宇轩把那位女太医请来帮我摸胎位。”三嫂一直是善良之人，总在关键的时候在一边提点她。预知梦中的她在生产的时候接生婆就说，胎儿不太正，可能会难产；现实中她要是让女太医摸胎位，了解胎位、调整胎儿姿势，也许会顺利生产。 ○○○ 凌宇轩回来后得知大舅子到了自家府中，小舅子也搬过来住了，立刻去茗春居见他们两位。因为肖家兄弟他父亲也感兴趣，他便派人询问父亲，要不要见见肖家大舅子。 凌丞相傍晚回来后便去书房阅读公文、处理带回家的公务，得知肖家兄弟都到了他府中，就说给肖家大舅子接风洗尘，然后凌家父子祖孙四人招待肖家两兄弟，景海景渊两个小少年也被叫到前面来陪肖文聪。 肖文卿接到凌宇轩派人传的话后，便独自用膳，然后带着丫鬟和云三娘到花园散步，等宇轩回来。 夜晚凌宇轩回来，肖文卿便告诉他三嫂告诉她的事情。 “宫里的太医居然还会摸胎位？我不知道。”凌宇轩立刻道，“我明日问问，等到你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便请那女太医给你摸胎位。”三嫂是个软心肠的人，虽然有时候也会心硬，但凡事都做不到狠绝。文卿和她妯娌关系好，对现在和将来都有益处。 ○○○ 肖文枫在茗春居努力攻读肖文聪默写下来的以前科考答卷，不解的地方不耻下问向肖文聪讨教。肖文聪早就熟读理解了这些，解说起来清晰明了。眼界开拓了不少的肖文桦深有感叹，学无止境，在家中读死书的人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二月初六，肖文卿开始写信联系和自己相熟的贵妇贵女，询问她们打算什么时候踏春。贵妇贵女们相互联系，最后约在二月十二日，去京城郊外的凤凰山山脚下踏青。 二月初八清晨，肖文卿早早用完早膳去前院的茗春居。会试三日一场，共考三场，首场在二月初九，初八各地考生便要点名入场。 肖文桦和肖文聪已经在用早膳了，福宁和田管事正在将肖文桦即将带入考场的铺盖和干粮打包。 “笔墨纸砚，铺盖干粮可都准备充足了？”肖文卿询问道。考生进入考场后会被关进一个个号房里三天，吃喝拉撒全在里面。现在是初春，春暖乍寒，文桦一定要穿得厚实点，铺盖也要用全新保暖的。 “姐姐，你昨日不是都亲自检查过了吗？”肖文聪道，“你现在比大哥还紧张。”大哥看过他带过来的书籍和卷宗之后觉得考中的几率不大，心中已经把这场会试看淡了，就当是来吸取经验的。 “文桦是第一次参加会试，我总有些担心，我昨天左思右想，让人做了一包生姜红糖丸，让文桦放在干粮里带进去。” 肖文卿担忧道。科考很严格，考生要被搜身、带进去的东西全都要严密检查，所以她只能让厨师做驱寒的生姜红糖丸，希望能充当食物混进去。 “姐姐真是用心了。”肖文聪笑道。考生进入考场号房之后连生病也不许出来。更加不许请大夫了，生病的考生要是熬不住便死在号房里，然后被差役用席子裹着抬出去。 “多些姐姐关心，我身子熬得住。”肖文桦感激道。号房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只有油布帘子遮挡，夏天炎热冬天酷寒，一些体质差的书生便因此生病了。书生素以手无缚鸡之力著称，母亲肖夫人因为父亲英年早逝对三个孩子的身子看得很重，在家的时候他们三兄弟都会被安排适量的活动。文聪是年纪还小没学，他和文枫都学过骑马，还能驰马跑上一阵子，身子骨比普通书生好。 “希望一切顺当。”肖文卿道，等肖文桦和肖文聪用过早膳，将他们送出相府才回头。为了防止串通舞弊，皇上每次都是在开考前一天才指定众多考官，考题甚至到开考前一天夜里才会给主考官。凌丞相是百官之首，凌宇轩是皇上近臣，他们可能都提前知道主考官和监考官们是谁，不过谁也没有告诉肖家姐弟。 等到送肖文桦进考场的田管事和福安回来，肖文卿才知道今年的主考官是李太师，两名二品文官为副考官，刘翰林是十八同考官之一，两名监考官其中一位是皇上的六皇子睿王殿下。 “希望文桦平平安安地出来。”肖文卿祈祷道。虽然已经开出春了，但天依然很冷。听说考场号房根本没有门，白天写文章时连挡风的油布门帘都要掀起来，干坐在里面的书生们怎么吃得消？考生因为生病死在考场上的事情时有发生呀。 “不会有事的。”肖文聪安慰道，“大哥不是带了一大包生姜红糖丸和一整块生姜进去了？别的考生可没有准备这个。”另外带上生姜是因为肖文卿担心生姜红糖丸可能不被检查的考场官吏允许带进去，完整的生姜应该没有关系吧？世人都知道，生姜最是驱寒了。 肖文聪觉得姐姐老是担忧对身子不好，便调转话题问道：“姐姐，我听绿萼说你怀孕了，是真的吗？”姐姐没有任何异状，要不是绿萼说了，他和大哥都还不知道。 “嗯。”肖文卿立刻笑了，“文聪，你要做舅舅了。”上次小产的事情，她叮嘱过刘夫人别告诉文聪这个男孩子。 “怀孕是好事。”肖文聪高兴地说道。他听别人说过，女人嫁到人后如果迟迟不能生育会被夫家奚落嘲讽。 “是啊，这是好事。”肖文卿笑道。虽然宇轩和她情深意笃，宇轩为她可能无法生育做出收养儿子的承诺，但如果她真的不能生育，宇轩在外面承受的压力不会小。有孩子尤其是有儿子，他们对彼此专一的感情才能不被外力强行搅乱。 ☆、第123章 一二六害喜孕吐 二月十二日，肖文卿带着近些日子又蒙头读书的肖文聪，三嫂拜托她带上的相府嫡长孙女凌晴岚一起去踏青。她弟弟文聪在京城很受欢迎呢，她好几位朋友都写信要求必须把小秀才拉去踏青，她们也会尽量带自家年幼的弟弟过来陪小秀才玩。 肖文聪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不需要守男女之防，和肖文卿相约的众贵妇贵女看到大名鼎鼎的小秀才，便纷纷逗他取乐。有四名小少年也被他们的姐姐拖着来踏青了，他们看到小秀才被一群女人围观，纷纷躲在一边看热闹，嘻嘻哈哈指指点点。 众贵女贵妇中里面年纪最长的一位夫人女儿已经五岁了，她看漂亮得如女娃的小秀才是越看越欢喜，忍不住开玩笑道，小秀才和她女儿定娃娃亲怎么样？ 这位崔家七夫人是崔三小姐的七婶娘，虽然嫁人多年还身为人母亲，但性格比较活泼开朗，因为得知崔三小姐和诸位贵妇贵女相约到京城凤凰山脚下的青凤坡踏春，和文卿不是很熟的她也要求加入。 见她如此说，肖文聪白嫩小脸顿时如抹了粉红胭脂一般，害羞得别开脸望向别处。 “哟，小秀才难为情了。啧啧啧啧，脸红起来比我家三妹还惹人怜爱。” “近处看他，他还真漂亮，长大了必然是翩翩浊世雅公子，不知道便宜哪家姑娘。” “现在诸位不下手，等过几年怕是要抢不到这么优秀的妹婿或者女婿了。” …… 高兴的众人立刻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胆大的已婚贵妇甚至还捏捏肖文聪白嫩的脸蛋。肖文聪努力绷着脸，让自己从容大方温柔躲闪，心中很是后悔今日跟着姐姐出来踏青了。 肖文卿轻笑道：“七夫人看中我家小弟是我小弟的福气，只是他的终身大事由我母亲做主，我这做姐姐的不便越俎代庖。”弟弟真的帮助她很多了，简直就是她的福星。 已经嫁为慕容夫人的崔三小姐立刻笑道：“文卿，我七婶虽然说着笑，但也不是不能成真呀。”肖文聪有凌同知做后台，还得到皇上的注意，只要凌同知不在朝中站错位祸及肖家，肖文聪迟早会入朝为官，振兴一度衰败的肖家。崔家嫡女有好多位，用一个分量不是很重的嫡女招揽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俊杰是很划得来的。 肖文卿只好道，“这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弟弟还小，你那小堂妹还只有五岁呢。” 崔七夫人是说着笑，也没有太在意。众人说着肖文聪，然后便提到了正参加会试的肖文桦。那位虽然是肖夫人的螟蛉义子，但代表着肖家复兴的第一步，不知道他这次会试的结果怎么样。 肖文卿见大家对肖家兄弟都兴趣浓厚，只好道：“我大弟文桦以前一直在西陵家乡读书，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他既然能考中举人，文采在西陵应该算是中上吧？不过京城会试聚集天下才子，他想要中榜比较难。” 因为前朝科举曾经出现过严重的科场舞弊现象，所以当朝的科考答卷一律糊名、誉录。考官看的是由文书抄写的无名答卷，圈中的优秀答题和好文章是谁做的他们都不知道，等批过案卷之后，众考官和监考官才会拿着排好名次的案卷开启原案卷，寻找案卷的考生。如此一来，考生多大的后台都起不了作用。 希望你家大弟早日金榜题名。 众贵女贵妇如此祝福道。她们听得最多看的最多的还是肖文卿肖文聪这对亲姐弟，那两位被收养的肖家兄弟，只知道他们也优秀，但远远达不到肖文聪这么让人惊才绝艳。 在踏青瞭望的时候，肖文卿发现一个大问题，肖文聪看远处总是眯着眼显得看东西吃力，心中很是担忧，在回去的路上拐到回春堂，找耿大夫给他看眼睛。 耿老大夫正好在坐堂，检查肖文聪的眼睛后道，很多读书人都有这个毛病，是看书看得太多的缘故。他给肖文卿头部眼部扎了几针，叮嘱他少看书让眼睛多休息，每日过来扎针，先扎个十天再说。肖文聪现在症状很轻，还可以治疗，等症状变重，那就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一辈子模模糊糊地看东西。 肖文聪被吓得不轻。肖文卿带着大夫开得一大堆明目药包回到府中，叫来负责照顾小弟生活起居的田管事，让给三公子熬药。她转告田管事熬药方式，叮嘱田管事，每日要送三公子去回春堂药铺找耿老大夫扎针，看住三公子不许他整日看书，严禁他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书，每晚早些歇息。 田管事连连点头，把药包交给一名小厮，转告熬药医嘱。他是肖府的多年老仆，肖夫人还很信任他，在肖文聪离家时叮嘱过肖文聪要听田管事的话，所以他管得住还未成年的肖文聪。 十二日一场考试，肖文桦发挥正常，十五日，他有些灵思如泉涌，答题时一挥而就，草稿写完之后稍微修改了一下便抄写到答卷上。三场考试结束，众考生涌出关了他们很久的考场号房，先是各自回住所洗漱休息，然后去酒楼或者青楼肆意放纵。 肖文桦回来后有福宁等人伺候着洗漱歇息，睡足了之后才开始和弟弟讲述考试经历，自言考得不上不下。 肖文卿担心他失意，便让肖文聪带着肖文桦去街上散心，去刘府拜访刘翰林和刘家兄弟。 ○○○ 肖文桦和肖文聪兄弟两人在京城努力结识朋友，以文会友。肖文卿开始折磨人的害喜了。 “呕，呕~~”熟睡的肖文卿突然被一股古怪的感觉惊醒了，然后便匆忙起身，趴在床沿边对着早就预备在床头床踏上的痰盂作恶起来。 睡在她身边的凌宇轩非常警觉，在她猛然翻身的瞬间便醒来了，急切起身道：“你要吐了？”他小时候看过三嫂害喜，因为肖文卿怀孕也向宫中御林军一位和自己交情不错的已婚将官讨教过妇人害喜的事情，所以看到肖文卿这样，他并不紧张，只有怜惜：文卿痛苦的害喜阶段开始了。 “唔……呕，呕~~”趴在床沿边低头对着痰盂的肖文卿刚回答，便将胃里的食物残渣稀里哗啦地吐了出来。一瞬间，封闭的千工拔步床内飘散起古怪的酸馊味。 “谁在外面，快来伺候夫人。”凌宇轩高声叫道，伸手轻柔地拍打肖文卿的后背。 “大人，夫人。” 负责守夜的水晶带着三个小丫鬟匆忙跑进来。一个小丫鬟手中拿着烛火，进来后便将寝室内和拔步床内的蜡烛全部点亮。 “海棠，你马上端水给夫人漱口；百合，你马上去拿热水和毛巾来；迎春，你快把床帏全部收起来系好，将窗户打开些。”水晶进来后发现肖文卿孕吐，有条不紊地指挥小丫鬟做事。取来肖文卿的一件外套给她披上，水晶关切道，“夫人，你怎么样了？”因为有云三娘这个中年嬷嬷在，丫鬟们都多少了解一些孕妇害喜的事情了。现在看到妇人害喜，她没有吓得惊慌失措。 “呕，呕~~”肖文卿身子颤抖了两下，又是一阵呕吐，还将呕吐物吐到了痰盂外。 水晶见状，便道：“大人，这里气味很不好，奴婢让人把外面的罗汉床铺上铺盖，你暂时去那边歇息可好？”拔步床内飘荡着一股怪味，真的很不好闻。大人继续留在这里合适吗？ 肖文卿趴在床沿边吐了一阵子，汗水和眼泪糊满了脸。抹掉脸上的汗水和眼泪，嘴角还有唾液和食物残渣的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宇轩，你暂时还是睡外面的罗汉床去。”她现在这副模样太肮脏狼狈了，不能让他看到。 “你还好吧？”见她吐完了还继续保持爬着姿势，凌宇轩担心了。 “这是孕妇正常的害喜状况，我不会有事的。这里有水晶她们四个伺候我，你不用担心。”肖文卿道，“你明日还要上班，快去外面歇息吧。”害喜反应强弱看孕妇体质，她这个样子，估计要闹个一个月。宇轩真要每晚都睡在她身边，时间一长肯定会受影响。 凌宇轩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什么忙都忙不上，而且文卿是个在意仪表的人，她心中也不希望他总是看到她的狼狈相，便道：“文卿，我今晚去外面罗汉床睡，你有事马上叫我。”他身形高挑矫健，自幼睡大床睡惯了，缩在罗汉床上睡他感觉不自在，上次文卿小产他在外面守了四夜，确定文卿没有事情又去书房睡了十天。现在这情况，文卿不想打扰他，不希望她的狼狈被他看到，而他也不习惯睡罗汉床，看样子不能遵守一直在她房中歇息的承诺了。 “宇轩，这里气味很难闻，你先出去。”肖文卿道。她现在狼狈不堪，怎么可以让他看到？她以后要尽量别让他看到她不雅。 “文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不如，我去请大夫过来瞧瞧？”凌宇轩担心地望望肖文卿，从里床翻出来下床，穿上一件丝质白袍站到了拔步床的第二重门那边，让丫鬟们进来伺候肖文卿。 “宇轩，不用，这是害喜。”肖文卿捂住胸-口说道，忍不住胃又抽搐了两下。不过大概是胃里没有东西吐了，他就是干呕了，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夫人，请漱口。”海棠将一杯温水递给肖文卿，紧张地望着肖文卿，她还没有见过夫人这个样子过。 肖文卿接过后开始漱口，然后道，“海棠，你给大人把罗汉床整理一下。”罗汉床是大型坐具，中间放桌几时是两个宽敞的座椅，拿掉桌几便可以当小床用。 海棠福福身道，“是，夫人。”说完，她快速退出拨步床。夫人吐了好多，拔步床内的气味是在太难闻了。 寝室内室的窗户都打开通风了，水晶担心肖文卿着凉，吩咐迎春把夫人的狐裘袄拿来。刚帮这肖文卿把上衣穿好，百合拿着毛巾和热水进来了。 “我来。”水晶道，熟练地帮着肖文卿洗脸。她善解人意，每次都若有似无地遮挡住肖文卿的半个身子，让站在拔步床第二重门处的凌宇轩看不到肖文卿的脸。 天下有几个女人愿意让自己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肖文卿就是喜欢水晶的这般贴心。 ☆、第124章 一二七深情陪伴 因为肖文卿吐了，水晶吩咐厨房立刻给夫人弄点吃的过来。 福寿院这小院子就养了三个大厨，虽然肖文卿和凌宇轩都没有半夜吃宵夜的习惯，但自从肖文卿怀孕后，凌宇轩便吩咐厨房，每晚必须有一个厨师在厨房值夜。今晚轮值的厨师在丫头过来打热水便询问何事，丫鬟说夫人害喜孕吐了，这厨师马上就想着夫人过了这个呕吐难受的时间可能要吃东西，马上开始将今晚多做的米粥拿出来热，还准备了两盘清淡的小菜。 肖文卿穿着轻柔保暖的狐裘衣和长裤从拔步床内走出，坐到桌子边，望着散发热气的米粥没有胃口，勉强喝了两口便又开始反胃。还好，她只是干呕了两下，没有吐出来。不想吃，她放下碗不吃了。 “等你肚子饿了再吃，别太勉强了。”陪坐在肖文卿身边的凌宇轩道，英俊的脸上满是怜惜、无奈，和恨不能以身代之的深情。外面的罗汉床已经整理好了，可现在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他不如陪在了自己妻子的身边，安抚她此刻纤细脆弱的心。 “宇轩，你快去歇息吧，别为我担心。”肖文卿柔声道，催促凌宇轩快些离开。虽然寝室内室的窗户都打开了，但酸馊怪味并没有完全散尽。 “我现在不想睡。”凌宇轩摸着肖文卿的有些冷的绵软小手，柔声道，“你这阵子要辛苦了。”刚才那一阵吐，她吐得身子都在微微抽搐了。她趴在床沿边不起身不仅仅是不希望他看到她的呕吐后的不雅，也是吐得没有气力了。以前他和女人接触不多，也只见过三嫂孕吐过几回，并不是多了解女人怀孕的辛苦，现在看到文卿开始孕吐，而这还是刚刚开始，心中忍不住惊赞女人的承受能力。 “这是女人都要经历的，别人能挺过我也必然能挺过。”肖文卿反手握住他温暖的手，脸上漾起醉人的笑容，心已经被他的体贴和温柔话语熨得暖呼呼。 站在他们身后的水晶默默地望着，希望大人在夫人怀孕生产的时候把持得住，别做出让夫人伤心的事情。三个小丫鬟站在角落边，对大人和夫人的深情感动，心中默默羡慕夫人有个对她关爱无微不至的夫婿。 内室的怪味逐渐被流动的空气稀释净化。水晶拿来了几个香囊，小心翼翼地递给肖文卿，道：“夫人，这几种香囊都是你和奴婢等人最近做的，里面的原料香材对孕妇无害，你闻闻，想用哪一种？”拔步床内通风效果没有外面那么好，估计里面气味还没有散尽，需要挂香囊驱除怪味。 肖文卿接过来逐一闻闻，将塞了干燥腊梅花瓣的香囊挑出来，道：“用这个。”现在闻到茉莉花香，她居然产生了讨厌情绪。果然女人在怀孕期间，胃口嗅觉和情绪都会发生一些变化。 “嗯。”水晶点头，拿起其他的香囊出去，不一会儿又拿了几个散发馥郁梅香的香囊进来，一个个系在彩漆描金千工拔步床上。幽幽的梅花暗香逐渐在拔步床流动，驱散了呕吐物残留的怪味。 “宇轩，我要进去歇息了。”肖文卿起身道。 凌宇轩跟着起身，道：“我还是不放心，今晚我还是陪着你。”说着，他亲自扶着肖文卿的手臂将她扶进拔步床。 肖文卿什么也没有说，温顺地随着他，抬头转脸往他，眼中是满满的爱意。 ○○○ 第二日清晨，肖文卿又吐了，因为胃里空空，她只吐出了一些水和胃液。凌宇轩忧心忡忡，今日很想派人进宫请假，不过皇上身边的事情越来越复杂，有时候他的正常休沐日都不能休息，他不能儿女情长误了皇上大事。 得知情况一早就赶过来的云三娘安慰这对年轻的夫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不需要太担心。 凌宇轩闻言，叮嘱云三娘和丫鬟们好好照顾夫人。他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就宣布，这个月丫鬟和云三娘的月钱每人涨一两银子；等夫人平安生产，他奖励她们每人十两银子。对他而言，钱多的是，文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他最重要的存在。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云三娘和丫鬟们听了顿时喜笑颜开。伺候夫人本来就是她们分内之事，大人的赏赐是额外，而且还很丰厚。 洗漱完毕后躺靠在堂屋美人榻上的肖文卿苍白着脸微笑道：“你快去吧，别误了时辰让皇上责罚。”她猜宇轩是皇室不要的私生子，皇上因为他的才干重用他，不过皇上现在为自己的衰老沮丧无奈，为几个皇子越来越摆上台面的争位焦头烂额，宇轩如果开小差他也许会拿宇轩撒气。 “我留了侍卫在福寿院，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让他们进宫找我。”凌宇轩严肃道。他的贴身侍卫都有进宫的牌子，随时可以进宫。 “我知道。”肖文卿催促道，“快去吧。”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嗯，你休息一会儿记得要用些早膳。”凌宇轩叮嘱道，因为心中有太多牵挂，一时间婆婆妈妈起来。 “宇轩，我身边有一个嬷嬷三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你就放心公务去。”肖文卿道，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夫婿如此关心，不是每一个妇人的渴望吗？上天太优待她了，在梦中告诉她可能的未来，让她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努力改变命运，终于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夫婿。 凌宇轩看看天色，只好带着部分侍卫出府。 “夫人，今早海棠告诉我你开始害喜了，我让厨房给你熬了干粥，做了几个开胃的小菜，你尝试吃一些。”云三娘柔声道，“不管你有多么不想吃，为了孩子你要努力地吃一些。”她让房中的两名小丫鬟去厨房端早膳过来。 明明将胃都吐空了，肖文卿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饿，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不过她知道不管自己多难受，即使吃下去可能很快会吐出来，她也要吃。她吃不下东西，她受不了，她腹中的胎儿也会营养不良的。 两个小丫鬟很快将肖文卿的早膳端来摆在桌上。肖文卿起身慢慢走到桌边坐下，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粥香。桌上摆了一碗比较干的白米粥、一笼小包子，四碟开胃小菜。她喝了一口白粥，夹了一块雪里红炒笋丝，觉得这菜酸酸的很是开胃。 “夫人，腌制的雪里红配白粥最适合了。”云三娘道。 “是不错。”肖文卿赞道。白粥熬得很香，酸酸雪里红炒笋丝很爽口，她没有厌食反应。 “夫人，我让厨房师父每日给你熬米油补身子你看怎么样？”云三娘柔声问道。 “米油？”肖文卿惊讶道，她学过中馈厨艺，但没有听说过米油。 “就是米粥煮好后，上面浮着的一层细腻、粘稠，好像膏油的东西。我怀孕的时候就做着吃，只要手头宽裕我就天天做过孩子们吃。我们那边人都说，婴儿孕妇经常吃这个，比吃人参汤还好。”云三娘道，“我家四个孩子周岁前天天都要喝上小半碗。” “哦，他们是不是都很健康？”肖文卿好奇地问道。人参是大补，进补之前最好先让大夫号号脉，最好确实身子需要补再吃。 云三娘道，“虽然不会全是米油的作用，但他们确实很少生病。” 雇个生养经验丰富的嬷嬷果然是对的。 肖文卿很是满意，边听边吃，不知不觉便将那碗白米粥就着雪里红炒笋丝吃完了。水晶看她很有胃口，便道，“夫人，你昨晚吃的大多都吐掉了，要不要再吃一些？”富人家用的碗都是小巧精致的，不是民间大瓷碗，夫人以往喝了一碗粥之后要加两个小包子。今日夫人对包子动也没有动，想来对包子没了胃口。 “不用了。”肖文卿道。预知梦中有些事情很详细有些事情一闪而过，她隐隐想起梦中的她怀孕的一些经验，认为吃饱之后反而很容易吐，不如少吃多餐，尽量少吐，让她和孩子都有足够的营养。 “水晶，夫人现在这种状况要少吃多餐，不想吃就把粥放在保温瓦罐里，等夫人想吃了再拿出来。”云三娘教导道。 水晶听着点头，表示知道了。虽然南飞和她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但彼此有情，大人和夫人又乐见其中，估计等夫人生产之后便会让她赎身出嫁。怀孕害喜什么的，她也会遇到。她现在学着经验，将来保证不出错。 ○○○ 傍晚凌宇轩按时回府，不过他没有来后宅，而是派人过来了。 “夫人，大人有要事和丞相大人商议，可能回来晚，你不用等他一起用晚膳了。”南飞侍卫将手中捧着的小盒子递上，道，“这是大人从皇宫御膳房要来的酸梅蜜饯，请你尝尝。” 水晶上前接过，打开，放到肖文卿的面前。 “他真是有心。”肖文卿满心欢喜道，伸手拈起一枚乌黑的蜜饯放进嘴里，立刻被酸味酸到了。好酸梅蜜饯带着淡淡的甜味，吃在嘴里双颊生津。她吃了一枚便忍不住又拿了一枚。 “夫人，这是宫里后妃怀孕时最喜欢吃的，御膳房长年都有储存。”南飞道，眼神忍不住滑向水晶。他千挑万选了一件小礼物，可是最近跟着大人到处跑，他放在身边都没有空送给她。 水晶望见南飞朝自己这边看，脸上展露甜蜜的微笑，双颊微微漾起红云。 在南飞走进来的时候，肖文卿就暗中注意他和水晶了，看到南飞望向水晶，她微微一笑，道，“水晶，我突然想吃荠菜肉馄饨了，你去厨房帮我通知一下。”这个时节的荠菜是最鲜嫩的，厨房应该有备用。 水晶立刻明白夫人这是让她有机会和南飞说话，立刻福福身，道：“是，夫人。”说完，她快速望一下南飞走了出去。 “夫人，如果你没有事吩咐，请容我告退。”南飞抱拳询问道。侍卫是属下不是仆人，对后宅夫人不需要谦卑地自称奴婢、小人。 “嗯。”肖文卿微微颔首，让南飞离开。 “绿萼、玛瑙，你们两个年级也不小了。这院子里还有七八个年轻的侍卫，你们挑挑，有看顺眼的就告诉我，我让大人去试探那些侍卫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肖文卿吃着自己突然便喜欢的蜜饯，转脸询问身边的两个大丫鬟。 “夫人……”玛瑙害羞地娇声道，螓首低下，目光落在腰间系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红色玛瑙珠子。 肖文卿见状，立刻道，“大人的侍卫都是孤儿，你们不管嫁给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没有公婆需要伺候。”玛瑙腰间的红色玉珠很特别，玛瑙从哪里得到的？后宅的丫鬟们不容易出去的，身上的首饰大部分是主子赏的。她没有赏过玛瑙这个红玉珠子，呀？玛瑙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谁送的？ “小姐……”绿萼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奴婢还没有想过，眼下只想伺候好小姐。”和姑爷…… 肖文卿优美的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见的冷笑，道：“你们自己别耽搁了自己就行。”绿萼心思，唉…… ○○○ 小番外：水晶的小侍卫（二） 水晶奉夫人之名去厨房，南飞紧跟她走到了厨房附近。等她从厨房出来，他一个箭步上前，迅速拉住她的手臂往墙角落里拖。这边没人！ “南大人？”水晶惊讶道，眼中闪着惊喜。他居然如此主动了。 “水晶……”南飞右手伸进怀中，犹豫了一会儿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讪讪道，“这是，这是……给你的回礼。” “回礼？”水晶眨眨眼，笑着伸出手。她送他荷包，他送她礼物，他们这算不算是送给彼此定情信物了？ “希望你别嫌弃。”南飞道，将手中的小布包放到水晶手中。 “你都没有嫌弃我做的荷包，我怎么会嫌弃你送我的礼物？”水晶已经明白南飞的心意了，大大方方道，“我给你做了一套黑色劲装，这两天正在收尾，过两天我送给你。” “好。”南飞很兴奋，左右望望，大着胆子道，“大人说夫人怀孕了，打算留你到夫人生了孩子之后。你看怎么样？” 他这是询问她婚事日期吗？他一旦确定了，动作一下子就快起来了。 水晶顿时又害羞又高兴，娇声道：“我听大人和夫人的安排。” 这不就是同意他们的亲事了吗？ 南飞激动地想喊叫，不过为了水晶的闺誉他忍住了，只有说了两句话之后便让水晶离开。 ☆、第125章 一二八文桦中榜 肖文卿这边开始害喜，两天之后丞相夫人那边得知了，丞相夫人很快派人过来安慰，送了她一支孔雀大步摇，两个花叶金簪，一对据说具有安胎效果的绿玉镯。 肖文卿正在害喜，便将礼物收下放进库房。 肖家兄弟知道姐姐害喜害得很厉害，很是担心。肖文桦已经成年，不便经常出入别人家后宅，肖文聪百无禁忌，天天过来探望肖文卿，有时候将他们兄弟买的、据说孕妇会喜欢吃的食物送过来。 因为害喜，肖文卿婉拒了贵妇贵女关于春季的一些社交。朋友们得知，又是派下人带着礼物过来恭喜，有的还亲自过来探望肖文卿。翰林府刘夫人得知情况，带着两个女儿过来探望肖文卿，以亲身经历传授肖文卿一些孕妇注意。 三月八日，春闱放榜，聚集在礼部官署门前观看的诸多考生有人欣喜如狂有人唉声叹气，还有人捶胸顿足。 上午时分，肖文卿躺在美人榻上懒洋洋地眯觉，身上搭着一条薄被子。她最近嗜睡，有时候眯着眯着就睡着了。她这些天吃了吐吐了吃，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让她安心的是，夫婿宇轩不放心她，宁可缩在寝室外间的罗汉床上睡觉也没有去书房睡宽敞的大床。 白天宇轩不在家，夜晚宇轩就睡在寝室外间用屏风遮挡起来的罗汉床上，寝室内外都有丫鬟守夜，于是某人有心和宇轩多说几句话都没有机会，更别说投怀送抱了。 嘴角勾着一丝笑意，肖文卿单手覆在腹部，忍受着明明很饿，却一点也不想吃的痛苦。 “夫人，大喜，大舅爷中了，是会试榜上第一百一十七名贡士。”出去一会儿的，玛瑙快速走到肖文卿身边，低声叫道。她知道夫人是在闭目养神。 肖文卿听了，陡然睁开眼，惊喜道：“中了，居然中了？”文桦和文聪都说希望不大，已经将大部分行李打包好，就等放榜之后选个宜出行的日子返乡，怎么出乎意外中了？ “夫人，你慢些起身。”水晶见肖文卿要起身，赶紧伸手扶着她。 “水晶，替我梳妆，我要去前院看看。”肖文卿高兴地问道，“是有官差上门报的喜还是大舅爷去看榜回来说的？” “前院下人传话，是官差上门报喜的，大舅爷和舅爷知道今天放榜，一起去看榜，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府中齐大管家已经派一群家丁出去寻找他们两个了。三夫人已经知道，代替你给了报喜官差赏银。”玛瑙道。三夫人现在管理丞相府，前面有事情都会先禀告她 “绿萼，你去刘先生那边，让他把三夫人发的赏钱补过去，并给茗春居里所有的下人每人赏二两银子。”肖文卿吩咐道，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让水晶给自己重新梳妆。宇轩在宫中，不过他消息灵通，在诸位考官将录取贡士的名单呈现给皇上的时候说不定也知道文桦考中了。 绿萼出去传话。玛瑙打开衣箱，寻找符合夫人此刻心情的外出衣裳。 一会儿后，肖文卿披着一件红绸披风带着三个丫鬟和一个嬷嬷去前院茗春居。茗春居里已经如炸开了锅似的，每个人都喜气洋洋。三夫人崔氏派了在家的儿子凌景海拿鞭炮过来，就等肖文桦贡士回来时放炮迎接。 田管事看到肖文卿进来，立刻带领仆人给她行礼，激动道：“大小姐，夫人多年心血没有白花，我们肖家开始复兴了。”天下才子多如蚂蚁，能中三甲的有几个？肖大公子今年才十八岁，他第一次会试就中榜，完全出乎众人的预料。 “田管事，你伺候两位公子也辛苦了。”肖文卿点头道，由水晶扶着坐下。在茗春居帮助田管事管理下人的福安立刻让人端来茶水和糕点，让害喜的夫人有胃口时吃上一点。 肖文卿看看四周，道：“榜上的贡士还要经过殿试，希望文桦能发挥正常。”通过殿试之后便是进士，理论上就能入朝为官了。 “一定的，一定的。”田管事忙不迭地说道。 “四婶，肖家大舅舅好厉害，第一次考就中了。”因为今日正巧在家中，便被母亲派来祝贺的凌景海兴奋地说道。他的嫡亲大哥被过继到大伯名下后，他就变成了三房的嫡长子。 “这纯粹是他运气好呀。”肖文卿感慨道。文桦自认为第一场考得平平，第二场发挥不错，第三场很是顺利，就是没有想过能中榜。 “运气好也要有能让中考官看得上的文章和答题。”凌景海道。他心中有些纠结。他现在在国子监读书，将来是参加科考还是由祖父父亲推荐着为官？如果他参加科考却落了榜，反而会丢了家族的颜面。国子监里，只有那些自持才高有把握的才参加科考。 肖文卿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肖文桦和肖文聪兄弟两个由相府大管家亲自送回了茗春居。他们一进门，茗春居的众人便放鞭炮，向他们道贺。 “文桦，恭喜你会试通过。”肖文卿笑道，由水晶扶着站起身来。 “姐姐你身子不适，不必亲自过来。”肖文桦连忙上前行礼，请肖文卿坐下。 “四少夫人，肖大舅爷考中，你要不要给他开一个庆贺宴？考生上榜要邀请亲朋好友一起庆贺。”相府大管家给肖文卿行完礼后礼貌地询问道。肖家开始复兴了…… “齐大管家，等四公子回来我和他商量个时间，自家人摆一桌庆贺。会试之后还有殿试，我不希望大舅爷因为过度高兴精神不济，在殿试时发挥失常。”肖文卿道。据她了解，会试中选的贡士，殿试之后都会留用，只是最后金榜上的排名会因为他们殿试的发挥出现变动。会试第一名未必就是金榜上的状元郎。 “是，四少夫人。”齐大管家拱手道。肖家大舅爷住在丞相府中，中榜的贡士相约去酒楼庆贺未必能约得到他，这样倒也是安静，可以抓紧时间再攻读一番，争取殿试上有上佳表现，给皇上和众位大臣留个好印象。 “文桦，你觉得怎么样？”肖文卿转脸询问肖文桦。 肖文桦拱手道：“小弟听姐姐姐夫安排。”因为他一到京城就住到了丞相府，没有和其他考生多接触，考完试后也是被小弟文聪带着拜访刘翰林父子，再由刘翰林长子次子领着认识国子监的学生，认识的同期考生反而没有几个。 肖文卿颔首，和这对兄弟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回去福寿院歇息。可能是因为情绪的原因，她没有在弟弟们面前猛然呕吐，说话时还吃了三块糕点，缓解了腹中的饥饿。 后院那边，丞相夫人得到消息派人过来恭喜肖文卿，又送了一份贺礼送道前院的肖文桦那边。肖文卿从午膳之后便一直睡，睡到太阳下山，得知三嫂亲自过来探望过自己，而且还不让丫鬟把自己叫醒，心中过意不去，马上派了一个丫鬟过去表示感谢。 凌丞相回到府中派人把肖家兄弟俩叫到面前，对肖文桦大肆鼓励一番，等凌宇楼和凌宇轩回来后，便直接在前院备了一桌酒宴给他庆贺。 夜晚，凌宇轩洗浴之后散着还有些滴水的长发来到肖文卿身边。皇上对他很信任，最近交给他很多事情，他连正常的休沐日都没有了。 看他一头湿发，坐靠在床头的肖文卿立刻道，“快拿干巾来。”这天气要是湿着头发睡觉，绝对会伤了身子。 今晚轮值的绿萼立刻打开拔步床内的一个抽斗，从里面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巾走到凌宇轩身边，犹豫了一下毅然道：“姑爷，奴婢给你擦头发。”夫人现在怀着身孕，害喜害得病怏怏的，肯定不能替姑爷擦头发。 “不用。”凌宇轩从她手中拿过一块干布巾，自己坐在床沿边开始擦头发上残留的水汽。 “绿萼。”肖文卿瞥一眼绿萼，语气冷淡地说道，“再拿一块给我，我帮大人擦头发。”绿萼一直在找机会呀。宇轩不好女色，对她没有半点兴趣。 绿萼见状，只好道：“是，小姐。”她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块干布巾交给肖文卿。小姐可察觉她刚才的异常，姑爷不在面前之时是否会斥责她？绿萼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为刚才一瞬间的冒失后悔。 肖文卿接过干布巾，道，“你出去守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是，小姐。”绿萼飞快地偷窥一下凌宇轩，就见他拿着干布巾低头擦头发，根本就没有看她，只好无奈地退出拔步床，去寝室外守夜。 抓起一把黑绸般的湿发，肖文卿一边擦拭着吸水汽一边道：“宇轩，文桦中榜真是出人意外。”既然考场监管很严，考生答题的全都糊名上编号，由书记誉录，那就排除肖文桦是皇上重用宠臣凌同知的大舅子的原因。 “所有贡士的卷子最后都要由主考官亲自检阅，名次也是有众考官一起排，排完了才知道哪些考生中榜了。” 凌宇轩望望肖文卿越见清瘦的脸庞，怜惜道，“今日你怎么样了，还是吐得很厉害吗？”他询问宫里太医，太医说害喜是正常现象，没有特别的止吐药，只有弄些酸果子酸蜜饯稍微压一压。 “还好，晚上吃了两个酸菜包子，一碗银耳汤，没有想吐。”肖文卿歉意道，“宇轩，这些天我总是打扰你，让你得不到休息。”只要她半夜呕吐，他便会醒来回到内室，虽然她被丫鬟包围着伺候，他其实也只能束手旁观，但只要她在虚弱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看到身影，就格外安心。 “这就好。”凌宇轩柔声道，“希望你害喜过程快点过去。”女人怀孕真是太辛苦了。 “三娘说，孕妇害喜程度有轻有重，我这不算重。绝大部分孕妇在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便逐渐正常了。”肖文卿道，“我现在满打满算，孩子也有两个半月了。” “你还要害喜十多天。”凌宇轩不舍地凝望着肖文卿苍白的脸色，才十几天功夫，文卿变憔悴了很多。这孩子真是折腾母亲呀。 “差不多吧。不过今日我就早上恶心孕吐了一回。”肖文卿笑道，“在弟弟们那边还吃了好几块糕点。回来后午膳又吃了一碗饭，午睡一直睡到太阳下山，三嫂过来探望我我都不知道。大概是今日心中高兴，所以今日吃得饱睡得好。”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谚语是正确的。 “这样就好。”凌宇轩怜惜道。 夫妻二人一边擦拭湿发一边说着家常。凌宇轩觉得长发差不多干了，发现肖文卿还很有精神，估计她是白日睡多了，一时半会不想睡，便索性不到外面的罗汉床上睡了。拥着她温软的身子，得到她善解人意的抚慰，他今夜也睡了一个好觉。 ☆、第126章 一二九高中进士 估计还是心情的原因，肖文卿第二天起来一点也不想吐，只觉得肚子饿。见她清晨醒来就说饿，漱口之后吃了一碗粥两个酸菜包子就邮箱睡，晨练回来的凌宇轩很是放心，吩咐云三娘和三个丫鬟多注意些夫人之后便离开了。 肖文桦中榜之后要参加殿试，而且殿试就在四天后，肖文聪当天下午就拉着肖文桦直奔刘翰林府，请刘夫人允许他们兄弟进刘家前院书楼（刘翰林当时不在家中），因为那里收藏着历年来皇上殿试的策问题目，殿试贡士的优秀答题。虽然皇上不可能用以前用过的题目，但多少可以从中了解皇上偏好哪一方，看看别人是如何回答的。 这种事情刘夫人怎么会不答应？她让肖家兄弟自己去书楼，还派人茶水点心地伺候着。 肖文桦资质算不得特别优秀，也不是本届考生中最博学的一批人，不过他有个受到刘翰林父子倾心教导点拨的聪明弟弟，还有一个在皇上身边，了解皇上近期心情的姐夫，更有一个有心扶持肖家，和皇上私交很好的凌丞相。 凌宇轩第二日晚上去找肖文桦，说，皇上最新忧心诸位皇子的矛盾，忧心近期江南水患，文桦如果没有事情，可以腹中草拟一下“仁悌忠孝”的文章或者看一些水利方面的书。不过这只是他和父亲的猜测，文桦不能指望皇上一定会出这两方面的题目。 殿试题目是皇上亲自出的，他老人家不开口谁也不知道会考什么。因为春闱中榜就是贡士，贡士经过殿试，不管成绩如何都会是进士，所以很多贡士现在都在外面努力交际，希望能某个好前程。 仁悌忠孝方面是书本知识，这个问题不大。水利方面肖文聪不懂，凌宇轩也一知半解，不过没用关系，刘翰林家有书，凌丞相手下有人，肖文桦在其他贡士喝酒庆祝走门路的时候，努力读书，了解水利有关的知识。 肖文卿感慨，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文桦现在学的东西未必能应付得了殿试，但知识掌握了就是自己的，他多学点东西比学着其他贡士呼朋唤友庆祝要好得多。 三月十二日，皇上在太和殿殿试，策问，民以食为天。这是个经常出现的考题，这里半数贡士甚至都做过以此为题的论文。肖文桦在书塾时写过，现在再写自然不难，因为他最近恶补了一些水利田产方面的知识，所以在写文章的时候不由得便将一些水利田产知识引入文章中。 三月十五日，朝廷宣布嘉庆三十六年科考的进士名单。一甲第一名状元，江南赵靖宇，第二名榜眼河阳杜飞……二甲第五十二名西陵肖文桦……三甲…… 当肖文桦得知自己居然是二甲第五十二名进士，不由得呆住了。他从家乡出发进京赶考，想的是第一次参加会试，就当是吸取经验，为以后的会试做准备，顺便把留在京城的小弟接回家，没有想到会试中榜，殿试的名次比起会试名次还大幅上升。 “大哥，恭喜你。”肖文聪兴奋地说道，忍不住要叫起来。大哥是他的大哥，他肖家的儿子呀。 田管事一边摸着眼泪一边激动道：“夫人的心血没有白费，肖家终于复兴了。”夫人深谋远虑，四年前就为今天而努力了；等三公子成年之后参加科考，肖家便开始兴旺发达了。 “小弟，如果没有你和家人的帮忙，愚兄根本不能顺利考中。”肖文桦激动而诚恳地说道，眼圈忍不住红了。如果没有母亲肖夫人，他和弟弟文枫就依然是肖家旁系的遗孤，一辈子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他对母亲和小弟文聪感激不尽；因为他是姐姐的弟弟，姐姐的夫家尽能力帮助他。还有，刘翰林家的书楼，岂是普通人能进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姐夫的大舅子，也没有机会踏进去。 “等丞相大人和姐夫他们回府，我们去感谢他。”肖文聪道。 肖文桦颔首。这是肯定的。 ○○○ 二甲第五十二名进士肖文桦住在凌丞相府，是凌丞相之子凌同知的大舅子。 在殿试中名次被肖文桦挤下的进士有些怀疑肖文桦事先知道殿试考题了，不过谁也不敢说，因为泄露考题是杀头之罪，而且就算真有人泄露考题给肖文桦，谁敢查？谁敢查位居高官之首十多年的凌丞相和皇上近些年非常宠信和重用的凌同知？ 肖文桦中了进士，穿上进士帽进士服和众多进士一起上殿叩谢皇恩。新晋进士当中，三十岁以上者居多，三十以下二十以上的有四十三四位，肖文桦是唯二低于二十岁的，那个“二”是大他一岁的江北进士。 关心殿试进士的人们摩拳擦掌准备为自己阵营或者家族招揽新血，而嫁女是最好的拉拢方式。二百名进士排着队伍由状元榜眼探花带领着走进金銮殿。皇上和众大臣的眼睛便落在他们中间。 今年的状元已经三十有六了，据说是丧妻鳏夫，这个，算了。 榜眼有妻，算了。探花郎自古都有文采好年轻俊美的贡士担任，今年的探花郎二十有四，不知道家乡是否有妻。 …… 肖文桦，凌同知的大舅子，十八岁，这容貌虽然比不得小秀才肖文聪漂亮，却目光明朗唇红齿白，比探花郎好俊美一些。他再长个两三年，必然是个不输京城四俊的美男子。朝中有人好做官，他将来官途貌似不会比今年一甲进士们差。 于是，肖文桦越过今年的探花郎，成了众大臣眼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皇上并没有宣布如何分配这批新贵，只对他们褒奖了一番，按照传统让他们骑马游街，御花园设宴。 进士及第的庆祝过后，第三日，肖文桦兄弟被凌丞相叫到了书房，预先告诉他们皇上对肖文桦的任用。后院中养胎的肖文卿在肖文桦成为二甲进士之后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夫人，通政使管夫人派人送书信。” “夫人，展家老夫人得知你怀孕，派儿媳妇展二夫人送礼探望你。” “夫人，你的外甥女李家少夫人过来看你了。” …… 肖文卿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和这些假借探望她的身子询问她大弟肖文桦婚事的夫人们应酬。 晚上，凌宇轩和肖文卿两人偎依在床上说话。 肖文卿道：“文桦的婚事自然是有我母亲做主，不过在京城，如果我开口的话文桦估计不会拒绝，母亲也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出于家族利益，我希望文桦能和京城世家贵女结亲，不过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文桦还太年轻，不知道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不能只顾着利益就撮合他和某个世家贵女的亲事。” “你不想得罪人，就直接告诉那些夫人，你弟弟的婚事你无权做主。”凌宇轩搂着有些瘦骨嶙峋的肖文卿，道，“民间男子有条件的大多在十八岁之前就定下亲事了，岳母大人迟迟不为文桦挑选媳妇，肯定也考虑到将来万一文桦高中，可以娶一个对他对肖家都有帮助的媳妇。” “母亲爱护儿女，绝对会优先考虑儿女们的意见。”肖文卿低声道。 “那么你就用你超人的记忆和擅长的绘画，把对文桦有兴趣的夫人家的适婚千金都画下来，让文桦挑选。你可以接触那些贵女，稍微了解一下贵女的秉性，这样一来你既让文桦自己做主了，也满足了某些人的愿望。两全其美。”凌宇轩建议道。对他来说，文卿的娘家兄弟越有实力，文卿在凌家的地位就越不可动摇，受到的拘束也会越小。 “这是个好办法。”肖文卿听了顿时眼睛一亮。 “文卿，京城一等一的贵女都是要嫁给贵族和高官嫡子的，用于拉拢年轻进士的基本是庶出之女。文桦毕竟只是肖家养子，肖家现在也只是刚刚有些复兴。”凌宇轩提醒肖文卿，免得她失望。 “需要通过科考如仕途的基本都是平民之子，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也不敢奢望能娶到京城高官嫡女。”肖文卿很淡定地说道，“只要文桦看中那姑娘亲事就可成。”一切还是一文桦的意愿为主。 “贵族世家之间最讲究身份地位，嫡女只和其他家族的嫡女往来，庶女们很少出门，别人家做喜事，夫人只会带嫡女出门应酬，只有自家办事，庶女才会出现一会儿。”凌宇轩道，前来拜访你的那几位夫人，可在你面前提到姑娘的名字？“ “没有。”肖文卿叹口气，道，“她们谈话时都会提到，家族中有一女，容貌尚佳，还待字闺中，连那姑娘在家族姐妹中排第几都没有提到。” 明明都是一个父亲的女儿，因为生母的身份地位不同，女儿们的身份地位也迥然不同。嫡女，一出生便会是别人家的正妻。庶女，运气好的是做正妻和续弦，运气差的是做别人的妾室，生下可能重复自己命运的女儿。丞相夫人将庶出的女儿们嫁给别人做续弦或者嫁给京城外某些家族旁系的嫡子，别人只会说丞相夫人贤惠仁慈，全然不在意那些嫡子大多品性不佳。 “这个，下次夫人们说到的时候你可以问问姑娘名讳，然后你再找六姐，让六姐的长女回忆一下是否认识那些姑娘。”凌宇轩建议道。六姐的长女就是刘翰林妾室所生的庶女，她未出嫁之前结交的姑娘基本都是庶女。 “我知道了。”肖文卿高兴道。只要文桦没有娶妻一定要娶嫡女的要求，容貌性情上佳，有些才学的世家庶女会是他不差的选择。 ☆、第127章 一三零长姐如母 “文卿，进士选中之后，皇上就要安排他们去处。”临睡前，凌宇轩告诉肖文卿道，“皇上已经决定，本届的状元榜眼探花放入翰林院，二三甲进士根据会试、殿试的成绩选庶吉士入翰林院，其他的全部放到地方。皇上因为文桦和凌家的关系对他特别注意，觉得他年纪太小，不适合外放，就先放到翰林院里做个七品的编修，由我六姐夫、翰林院学士刘少涵带，以后根据他的情况再做安排。” 翰林院可以说是养候补高官的地方，史官修撰、编修、检讨三个官职无人员限制，基本都是历届的优秀进士。朝廷出俸禄养着他们，等别处出现官职空缺就从他们当中调用填补。 “文桦留在京城？如此一来，他需要在京城购置一栋宅子住下了。”肖文卿颔首道。京城虽然官员多，但只有家族势力和运气的人才能步步高升。有些进士，就一辈子呆在翰林院中做个小小的编修检讨了。 “这个你和他商议吧？”凌宇轩打了个哈气，道，“长姐如母，虽然你只比他大几个月，也还是他长姐。” “嗯。”肖文卿拉拉被子，往他怀中靠靠。 拥着她纤瘦的身子，凌宇轩也开始睡了。他最近两个月一直很忙，要不是他有妻有子有家，他都要直接夜不归宿了。 诸皇子的争夺真的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了吗？宇轩最近忙得人也瘦了。 肖文卿偎依在他怀中，心中始终有着担忧。诸位皇子争位，宇轩可以一直保持中立吗？皇上大薨，新帝登基，宇轩的将来会怎么样？目前有些依附凌家的肖家呢？ ○○○ 肖文卿把肖文桦叫到福寿院，先是询问他最近的行踪，然后开始以长姐的身份询问他的亲事。 “大姐，母亲说过，这次会试结束还乡，就开始找媒婆替小弟相人。”肖文桦微微红着脸道。母亲对儿子们的亲事也很慎重，在他十六岁、文枫十四岁的时候跟他们兄弟两个说过，二十岁之前都别招惹姑娘沾染情缘，认真读书。他们将来若能出人头地，可以挑选身份门第更适合他们的姑娘。 “文桦，这样说来，你自己还没有中意的姑娘了？”肖文卿心中一喜。 “小弟一门心思读书，没有和别家姑娘多说话过。”肖文桦摇着头道，肖家村本村的年轻姑娘不是他姑姑就是他姐妹，就算有好感也只会是亲情。 “哦。”肖文卿微笑地端详自己大弟，问道，“你今年也十八了，你自己想娶什么样的姑娘为妻？”仔细端详，她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容貌好脾气好，现在还有了功名，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若是他不愿攀高枝，平民姑娘可任意挑选。只是弟弟们都是读书人，将来的妻子总也得是个读过一些书的才行，要不然，夫妻两人平日里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无话可说了。 “大姐。”肖文桦听到这里，惊讶地问道，“是不是有人给小弟说媒了？”书生最喜欢幻想的是什么？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很多书生都渴望高中状元，娶高官之女为妻，所以只要不是年龄太大都不会娶妻。 “还没有说媒，只是有几位夫人得知我怀孕害喜，过来探望我，顺便提到家族有待字闺中的姑娘。”肖文卿道，“世家贵族最在意面子，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公开说。这几位夫人是试探肖家反应。” “如果我非要说你的亲事只能有母亲决定，她们就觉得碰了软钉子，不给她们家族面子。”肖文卿坦率道，“文桦，如果你不想在京城娶一个身份比自己高的官家贵女，就说母亲已经在家乡给你定了亲，会试之后便成亲，然后回家乡催促母亲快速给你找个媳妇成亲带到京城；如果你心中没有中意的姑娘，也不介意身份问题，就不妨趁那几家对你感兴趣，娶一个对你前程有利的贵女。只是，他们都是世家贵族，断不会把嫡出女儿嫁给没有根基的新科进士。” “姐姐，这个问题小弟已经考虑过了。”早就听说过有这种事情的肖文桦冷静地说道，“小弟要求不高，只要那姑娘像我们母亲那样知书达理，温柔坚强就行。” “母亲？”肖文卿顿时微微一愣。文桦对他的养母…… “对。”肖文桦涨红着脸鼓起勇气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小弟希望将来万一如父亲那样不幸，妻子能挑起执掌家业抚养幼子的重任。”他和弟弟文枫亲眼看到当时年青的母亲一身孝服地站在祠堂外，当着族长村长镇长们的面怒斥侵吞她这一房家田产地契的堂房叔伯长辈，要求返还家产，严惩这种不仁不义之人。他们对母亲当时的风采深深着迷，在被母亲收养后很快便把她视如亲身母亲了。 “唔，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喝了一口泡了酸梅的茶，肖文卿沉吟起来。小弟文聪如果不是有个坚强自立的母亲，如何有安乐生活，肖家这一嫡系又如何复兴？文桦未雨绸缪顾及了后代儿孙。 “大姐，小弟听说过两日朝廷就要分派新科进士们了，等小弟的职位定下了，小弟打算回乡拜见母亲，祭祀祖先。”肖文桦道，“小弟的亲事还是要先询问一下母亲的意见。”估计母亲的意思和大姐的一样，既然他没有意中人，不如就在京城挑个脾气好，对自己和肖家有利的媳妇。 “你说的没错，你高中二甲进士，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定要回家祭祖。”肖文卿颔首笑道，“你顺便把文聪带回去。他已经决定去白鹿书院求学了。”绿萼现在就站在她身边，她就暂时不提她了。 “小弟知道。”肖文桦起身拱手行礼，道，“大姐，小弟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在小弟回乡后给小弟选亲，所以大姐你这边还请暂缓，别出现京城这边有些眉目，西陵家乡那边又要说亲的事情。”这样的话，两地都会说肖家背信弃义，西陵家乡那边更会说肖家嫌贫爱富另攀高枝。 “这个我知道。那几个家族如是真看中你，这几个月时间还是等得的。”肖文卿道，伸手示意肖文桦别多礼，坐下说话。 “文桦，你姐夫昨日已经和我说了，皇上觉得你年纪太小，决定把你放在翰林院中做个编修，以后跟着翰林院刘学士多学习，将来有机会调用。”肖文卿笑道，“恭喜你，朝廷一宣布你便是七品官员了。” 站在堂屋里的伺候得水晶玛瑙绿萼和云三娘听了，立刻道，“恭喜大舅爷，贺喜大舅爷。”夫人的娘家兄弟有出息，对夫人百利无一害。 “真的？”肖文桦又惊又喜，努力保持稳重的俊脸忍不住激动起来。一般情况下，状元郎才会直接封为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都封授翰林院编修，他以为自己顶多是个不入品阶的庶吉士，没想到皇上给了他正七品的编修官职，和榜眼探花同一等级。这真是印证了“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 “好好跟着刘大人做事。”肖文卿叮嘱道，“别人给了你机会，你也要自己努力才行，别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翰林院有宇轩的六姐夫刘少涵掌管，文桦和他有一层亲戚关系，他自然会多照应文桦。文桦只要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以后的晋升未必比本届状元榜眼探花慢。 “是，大姐。”肖文桦道。虽然他觉得他这样对同届的其他进士不公平，但绝对不会不识抬举拒绝这样的恩惠。 “文桦，你既然要在京城为官了，便要在京城购置住宅，你打算买什么样的宅子？”肖文卿道，“我认为你的宅子不能太小，免得以后要搬家。”丞相府空房多得是，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文桦已经立业，即将成家，不适合长期寄住。 “大姐说的是，不过小弟近日要返乡，购置宅子的事情有劳大姐了。至于钱款，小弟成为贡士之后从礼部拿到了二十两赏银，殿试之后皇上又赏二甲进士每人一百两白银，这一百二十两银子我待会儿让田管事送过来充作购房款。”皇上的这个赏赐多少有些安家费的意思。 肖文桦不好意思道，“不足之处，请容小弟日后还上。”他还不知道翰林院编修每月的俸禄是多少，希望以后每月都能还上一点。他已经长大，不能再让家乡的母亲为他花费钱财了。 “文桦，一百二十两银子不少了，可以在京城位置偏的地方购置三进、半新不旧的宅子。”肖文卿笑道，由于管理凌宇轩和她的财产，最近又让管事丁伯帮她挑选良田商铺，所以她对京城的物价有些了解。 “真的？”肖文桦很是意外。据他所知，在西陵长河镇上，一百二十两银子也顶多买下一座三进宅子，京城寸土寸金，一百二十两是买不起宅子的。 “这事你就交给我办吧，等你从西陵回到京城就可以住进自己的宅子了。”肖文卿道。京城的三进宅子一百二十两银子肯定买不到，而且宅子买下来后需要修整，原来主人的家具不能用的要全部换掉，买房加修整、添置新家具，怎么节约，没有五百两银子也是不行的。 大舅子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姐姐姐夫总要送贺礼，这贺礼就是一座宅子了。万事开头难，文桦要在京城扎根，以后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很多，那一百二十两银子，等他回来后她和宇轩就以乔迁之喜还给文桦。 ☆、第128章 一三一打发绿萼（上） 一天后，皇上宣旨分派今年的新科进士，肖文桦果然被封为七品编修放到了翰林苑中了。留在京城将来更容易进入中央政治，被外放到边远地区的进士心中有诸多不满，不过他们也只敢把不满放在心里，谁叫人家有一个能干且又被皇上信任的姐夫呢？ 肖文桦得到官袍之后和一众有官职的同期进士一起上殿叩谢皇恩。翰林院的新人们等进入翰林院后又去拜见翰林院学士刘大人，然后想回家探亲祭祖的便纷纷请假。高考得中衣锦还乡本来就是传统，刘翰林一概同意。 回到丞相府中，傍晚，肖文桦求见一府之主凌丞相，感谢他父子多日的照顾，他不日就要返乡探亲了。凌丞相以长辈身份传授了他一些官场生存之道，并说机会是被人给的，能不能抓住要看个人。 肖文桦心领神会，感谢丞相大人指点之恩。 凌宇轩赶回来用晚膳，换了衣服又出去了，一夜没有回来，肖文卿都没有来得及和他说自己打算把绿萼送回去的事情。 第二日上午，肖文桦领着肖文聪来到福寿院拜见大姐，看大姐气色不错都很高兴。 “大姐，京城西陵之间路途遥远，刘大人给了我四个月探亲假期。”肖文桦道，“我兄弟的行李前几日就整理好了，明日宜出行，我们就决定明日出发。今日过来告诉大姐一声。大姐要有家信的话，就让我们带回去。”京城西陵之间乘船坐车顺风顺水最少也需要一个半月时间，他从西陵到京城一共走了两个月。返乡应该会快些，因为他现在是朝廷命官，路上遇上什么事情，身份可以起-点作用。 “明日就出发？你姐夫曾答应派侍卫护送的，他最近很忙，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这件事情。”肖文卿知道弟弟们肯定要回去，三弟会好些年见不到，可是听到文桦说明日就要出发，心中很是舍不得。 “是的，早些出发，免得在路上太赶时间。下午我带文聪去刘翰林府中，向他们一家辞行。”肖文桦道，“福安领着田管事去找大管家了，询问他是否有闲置的马车，否则他们两个就去外面马车行雇佣长途马车。至于侍卫，如果姐夫派不出人手，我会去镖局雇几个镖师一路护送我和文聪。”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车夫和马车。 肖文卿听了，转脸对玛瑙道，“你去田婶赵婶那边问问，我写给她们的礼物清单她们可准备妥当？下午我过去亲自检查打包，晚上要把礼物送到茗春居，明日一大早让大舅爷带上。” 她想了想，道，“文桦，文聪，你们坐一会儿，我进去里面取一下家信。绿萼，你在这里伺候两位公子。水晶，你去前面看看哪一位侍卫在，请他给大人传个信，就说大舅爷明日要走，问他能不能抽调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卫护送他们回乡。”说着，她缓缓起身（因为怀孕，肖文卿行动都很缓慢，保证走路平稳）。 “是，小姐（夫人）。”绿萼和水晶齐声道，各自做事。夫人怀孕三个半月，总算不再害喜了，现在胃口好，因为害喜而消瘦的身子逐渐开始恢复。 “是，大姐。”肖文桦肖文聪起身目送大姐离开，然后坐下来低声商量回家的事情。绿萼就站在他们身边伺候他们。水晶回来之后，看肖文卿还在内室，便走了进去。 一会儿后，肖文卿带着水晶回来了，手中拿着厚厚的信件和一张薄纸一个绿绸荷包走了进来。水晶手中捧着一个大包裹，面有异色，眼睛朝绿萼望了望。 走到肖文桦面前，肖文卿先将信件交给肖文桦，道：“我知道你们近日会返乡，前天晚上就把家信写好了。” 肖文桦立刻起身接过家信放进袖口内袋里。 肖文卿又道：“我为母亲缝制了一套京城最新款式的衣裳和一双鞋子，你们帮我带回去给母亲，聊表女儿孝心。”小弟文聪在京城住了半年，她倒是给小弟做了三身很合身的秀才袍子。 水晶将捧在手中的包裹奉上。 “大姐，母亲收到你亲手为她老人家做的衣裳，心中一定很高兴。”肖文桦笑道，双手接过水晶手中的包裹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大哥，姐姐的女红手艺非常好。你看我袖口的卷云绣得，是不是和别家的不同，更好看些？”肖文聪见状，举起自己衣服袖口展示给大哥看。 肖文桦平日都没有注意小弟的衣服，闻言便点头赞道：“大姐心灵手巧，和母亲一般无二。” 肖文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文桦，等你返回京城，我也给你做一身。”她去年五月回到家乡和母亲弟弟们相认，然后开始赶绣自己的嫁衣，没有功夫给母亲弟弟们做衣裳，之后出嫁，身边只有小弟在，便只记得给小弟和母亲做了，忘了大弟和二弟。 肖文桦说话时并没有别的意思，见大姐认为自己埋怨她不记得收养来的弟弟，连忙道：“谢谢大姐。大姐怀有身孕，有时间还是多给姐夫和小宝宝做衣裳吧。我回到家乡，母亲肯定又会为我准备很多衣裳的。”等他成亲之后，自会有妻子给他缝制衣裳了。 “是的，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肯定在思念你们两个。”肖文卿笑着点点头。 捻了捻手中的薄纸，肖文卿望望绿萼，毅然道：“绿萼思念家乡亲人，我不忍心看她骨肉分离，决定把她送回肖家村。文桦，这是绿萼的卖身契，你帮我带回去给母亲。”男人如要变心，八匹马也拉不住。她和她曾经伺候的何大夫人不同，绝不会为了讨好夫婿就把丫鬟送给夫婿。绿萼被宇轩的俊美和富贵迷了心，即使宇轩对绿萼没有半点兴趣绿萼可能也在等待时机，她把绿萼继续留在身边心中总有芥蒂。 “小姐？”绿萼顿时脸色陡变，不敢置信地望着肖文卿手中的薄纸，“小姐，奴婢虽然思念亲人，但对你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夫人把奴婢给了小姐，奴婢便生死都是小姐的人，请小姐不要赶奴婢回去。”说着，她扑过来噗通跪下。 肖文桦很是惊愕，望着肖文卿道，“大姐，绿萼是你的陪嫁丫鬟，她哪里做得不对你可以责罚她，如果你把她发还回去，她怕是在肖家抬不起头。”绿萼做了什么让大姐动怒的事情了吗？ 肖文卿转身走到罗汉床前坐下，将绿萼的卖身契约和绿绸荷包交给水晶，道，“绿萼，我已经在这张卖身契上写明，改为雇佣活契，身价三十两，还按了手印。你回到肖家之后攒足银两便可以自我赎身，嫁个忠厚老实的男人。绿萼，你我主仆一场，这荷包里有十两银子、两支金包银的花簪子，一对珍珠耳环，两只金银绞丝手环，算是我给你的嫁妆，你收下吧，以后好好盘算着过日子吧。” 两年前她破了相，牙婆给她定的卖身价都有三十六两，现在绿萼清清白白容貌无损，定价三十两是很便宜的，而且之前过年过节她赏赐她们三个大丫鬟不少银两，绿萼如果没有乱花银两的话，手头应该积攒了二十几两银子，绿萼说不定现在就能替她自己赎身。 “小姐，奴婢不要回去，奴婢以后会更尽心地伺候你和姑爷，请你不要赶奴婢走。”跪着膝行到肖文卿面前，绿萼仰着脸哭泣道，“肖家村的人如果知道小姐不要奴婢，奴婢这辈子就没脸见人了。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做惯了下人的人并不一定渴望成为平民呀。做大丫鬟伺候宽容仁厚的主人，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一日三餐不愁，四季衣裳不少，她现在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不想成为平民以后自己谋生，嫁人伺候公婆，为生活辛劳。 水晶知道绿萼被夫人发回娘家的原因，不敢多话。她做丫鬟的第一天，带领她的一个前辈就说，做下人要本分忠心，绝对不可以肖想主人的任何东西。主人赏赐、用得上自己那是抬举；主人不给、不用，那就低头默默做事，别总想有的没的。凌大人太过英俊尊贵，陪嫁丫鬟绿萼对他动了心思，这恰恰让她的小姐心中恼怒。 “大姐，你一定要把绿萼发还回去吗？”肖文桦忍不住道，“绿萼自己不想回去，你就留在身边继续用吧。绿萼是家生子，一辈子都是你的人。”京城的繁华绝不是西陵肖家村可以比的，丞相府的富庶更不是肖家可以比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丞相府四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说起来比肖家丫鬟在身份地位上就高一些，将来如是赎身找人家，比平民女子还容易。因为这样的丫鬟见识过京城顶尖贵人家族的生活礼仪，谈吐举止都胜过没见识的民女村姑。 肖文卿伸手阻止肖文桦说情，柔声对绿萼道：“绿萼，我说过不要你吗？我只说你思念家乡亲人，不忍心你骨肉分离，把你送回去和父母兄弟姐妹在一起。我将你家生子的终身死契改为雇佣活契，只要你有银两便可以赎身脱离贱籍，堂堂正正地嫁人，以后所生儿女都不会是注定伺候人的家生子。这是我对你跟着我千里迢迢进京的赏赐，你怎么可以不领情？快些起了，如此哭哭啼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在责罚丫鬟。” 肖文卿怕死，她会在完全绝望之后选择自杀，但她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更不会用死逼别人妥协。别人根本不在乎你，你用死就可以逼迫别人妥协吗？对于富贵人家，就是逼死一两个丫鬟，只要用钱用权就能塞住知情人的嘴，丫鬟的命如同蝼蚁！ ☆、第129章 一三二打发绿萼（下） “小姐，奴婢不要赎身，奴婢只想做你的丫鬟，伺候你一辈子，请你不要把我送回家乡。”绿萼叩头苦苦哀求道，泪水滚滚而落。她不想失去目前优渥的生活，她倾慕姑爷没错，不过如果小姐不愿意让她伺候姑爷，她可以永远在一边看着。 “绿萼，我意已决，你回去收拾行李明日跟着大公子回家乡。”肖文卿说道，语气断然果决。说她不贤惠也罢，说她是妒妇也罢，总之，她察觉绿萼对宇轩动了心思之后便决定绿萼送回家乡了。 从另一方面讲，她身处丞相府，时刻要警惕婆婆算计宇轩和她的孩子，绿萼喜欢上宇轩，既然宇轩不会收她，她很可能因爱生恨，被别人利用着算计他们夫妻和孩子，所以，把绿萼发还家乡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小姐，求求你，让我留下，我会尽心尽责伺候你的。”绿萼激动地叫道，忍不住伸手抓住肖文卿的裙子。 肖文卿皱皱眉，不悦道：“绿萼，你我主仆已经缘尽。你如再这样，莫不是逼我派人赶你回去？” 水晶迅速弯腰将肖文卿的裙子从绿萼手中用力抽过来，道：“绿萼，你忘了夫人正怀着身孕，不能乱碰，不能动气吗？夫人连嫁妆都替你准备好了，你还是听她的吩咐回家乡吧。家乡有你的亲人，你会过得很好。” 绿萼到京城半年了，跟夫人玛瑙和她学说京城话，说的话至今还带着浓浓西陵乡下口音，和其他丫鬟仆人总有些格格不入。她倾慕凌大人，而凌大人根本不可能收她，她与其留在这里天天看到凌大人却永远不能得到回应，还不会彻底死心回家乡嫁人。绿萼也攒了不少银子，绿萼如果答应就此离开，她和玛瑙就凑银子，让她有足够的银子赎身，还不需要动用夫人给她准备的嫁妆。 “水晶姐，你帮我说说情好不好？我对小姐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违逆过小姐的话；我对你和玛瑙姐也尊重和睦，从来没有发生过争吵。”绿萼急切地说道。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你对你的姑爷有非分之想，夫人作为一个女人，已经容不下你了。 水晶心中叹口气，道：“既然你对夫人忠心耿耿，那你就听夫人的话，回家乡嫁人吧。记住，你现在还是一个丫鬟，何去何从都掌握在主人手中。”不识相的人只会让别人越发讨厌。 肖文桦看着，知道大姐因为某种原因真心不要绿萼了，便上前走到肖文卿面前，拿过绿萼的卖身契看了一遍放袖子内袋里一塞，转脸对绿萼道，“绿萼，你的卖身契已经到我手中了，你这就去收拾行李，明日跟我回家乡。你是家生子，既然大姐仁慈允许你赎身，还赏赐了你嫁妆，你是赎身还是继续做肖家丫鬟自己决定吧。如果你想继续留在肖家当丫鬟，我想母亲会按照大姐写在你契约上的附注，允许你随时取出银子赎身。”母亲给大姐陪嫁丫鬟是为大姐好，既然大姐不要，那就带回去好了。 “小姐，大公子……”绿萼见状，只能捂住脸低声悲泣。做丫鬟就是这样身不由己，听任摆布。可是不在富人家做一等丫鬟，难道她去做村姑村妇？小姐赏赐的嫁妆在普通村人眼中是不少了，可是坐吃山空，她嫁人之后要过贫苦生活，弄不好还是要到富人家做帮佣。 “回去吧，绿萼，你的亲人全在肖家村，你在那边会得到他们的关爱照顾。”肖文卿和悦地说道，想了想，将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褪下，“念你伺候我一年，这只金镯我就送你做压箱钱吧。”压箱钱，女方父母藏在嫁妆箱子最底层的钱财，一般是让出嫁女最困难的时候拿出来用的。她送一只纯金镯子，对绿萼算是仁至义尽了。 水晶赶紧接过那分量不轻的纯金手镯，连着手中的绿绸荷包一并塞给还在哭泣的绿萼，劝道：“起来吧，把脸擦擦去收拾行李，等一下我和玛瑙去给你送行。”姐妹一场，她和玛瑙也要表示一下。 绿萼见肖文卿没有半点心意回转，大公子也已经收起了她的契约，不得擦擦眼泪，哽咽着给肖文卿恭恭敬敬，道，“小姐，奴婢以后不在你身边，请你多保重，早些生个小公子。谢谢小姐赏赐，绿萼永远不忘小姐释放奴婢的大恩。”她的终身奴契变成了雇佣活契，只要手中捏着钱，她随时可以赎身，不让自己的儿女也成为生来就要伺候人的家生子。 肖文卿柔声道，“我母亲最是心善，你父母兄弟姐妹都还在肖家，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请我母亲帮忙。” 绿萼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起身给水晶屈身行福礼，哽咽道，“绿萼年纪小不懂事，以往多亏有姐姐处处提点照顾，绿萼如今要回家乡了，请姐姐受绿萼一拜。” “绿萼妹妹，请勿多礼，这是我应该做的。”水晶赶紧还礼。 绿萼道：“我家小姐最是信任姐姐了，请姐姐赎身嫁人之后也多多陪伴她。”南侍卫是凌大人身边的侍卫，水晶嫁给他之后完全可以以伴妇的身份陪在夫人身边。 “绿萼妹妹放心，夫人对我一向和善。我不敢忘恩。”水晶道。 两人说了之后，齐齐向肖文卿福身。 肖文卿道：“水晶，你帮着绿萼去收拾行李吧，你们姐妹一场，兴许还有很多话要说。”她这边屋里有云三娘和海棠，外面还有樱唇百合她们，玛瑙估计马上也要回来了，她面前不缺使唤的丫鬟。 肖文桦和肖文聪兄弟见状，也起身告辞。 “文桦，文聪，我会吩咐厨房做一桌酒菜践行。我身子不便就不陪你们了，要是你姐夫回来，我让他给你们践行。”肖文卿道。宇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夜不归宿了，不过他基本都会告诉她一下他可能的行踪，让她放心。 “知道了，大姐，也请你多保重身子。”肖文桦拱手道，领着肖文聪离开。 望着两个弟弟的背影，肖文卿忍不住取出绣帕擦擦眼角滚落的泪水。弟弟们都离开了，她又是孤单一人了。 云三娘见状，柔声劝道：“夫人莫哭，大舅爷四个月之后不就回来了吗？你是孕妇，情绪过于低落对孩子不利。不如，你从今日开始想着大舅爷的亲事吧。大舅爷回去和你母亲肖夫人一说，她肯定不会让大舅爷在家乡说亲的。”肖家姐弟那一日说的话她站在边上都听到了，她作为母亲，儿子如果有这等机会，既然心中并没有意中人就肯定优先考虑娶一个对儿子和家族都有理的媳妇。 “你说的有理。”肖文卿道，“再过七八日，我去拜访六姐。”正式场合，嫡夫人们都不会把庶女带在身边的。六姐的长女就嫁在京城，多少认识一些其他世家贵族的庶出姑娘，自己想了解某些庶出贵女的品性也只能通过她了。 ○○○ 玛瑙联系的那个侍卫进宫寻找凌宇轩，将家里的事情禀报给凌宇轩。凌宇轩晚上赶回来后探望两个舅子，把四名很陌生的带刀侍卫介绍给肖文桦。朝廷规定四品官员才有资格雇佣带刀侍卫，但除了胆小谨慎根基浅的，哪个世家高官不偷偷养着佩戴武器的武者？凌宇轩派给肖家兄弟的带刀侍卫并不是他身边一直跟着的八名带刀侍卫，是凌家自己培养的，有时候依然以丞相侍卫或者他的侍卫的名义出行办事。 “宇轩，绿萼思念家乡亲人，对京城和丞相府的生活过得也不太习惯，我让文桦把她带回去。”肖文卿对洗漱之后回房的凌宇轩道，坐在梳妆台边让水晶替她梳发。绿萼本想过来再伺候她一回的，她便说她明日开始要赶路，让她早些安歇。 “哦，怪不得刚才没有看到绿萼。”凌宇轩淡淡道，“你身边要不要添人？要到话再去卖两个回来。”文卿居然把陪嫁丫鬟打发回娘家了，莫非她察觉到那丫鬟的心思了？思念亲人不习惯这边的生活是个借口罢了。 “不用，海棠做事不错，以后就有她做绿萼的事情。”肖文卿道。 凌宇轩颔首，“文卿，我近日一直都很忙，家中的事情你多费心些。”绿萼是文卿的丫鬟，文卿是福寿院的女主人，文卿可以在他院中做任何决定。包括将陪嫁丫鬟发还回娘家。 水晶和玛瑙默默地听着，知道在大人心中，绿萼和其他所有丫鬟一样没有任何特殊地位。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大人目前所有的情全给了夫人，其他女人别想分得半点！ 三月二十六日，凌宇轩特地派人进宫给自己请假半天，和肖文卿一起给肖家兄弟送行。 丞相府大门敞开，八辆马车咕噜咕噜缓缓驶出，随行的是四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带刀侍卫。肖家兄弟带着一名小厮乘坐一辆马车，年纪大的田管事和绿萼共乘一辆，其他两个小厮和一名长随就坐在第三辆马车上，后面五辆马车其中三辆全部是肖文聪积攒的书，剩余一辆堆着众人的行李，另外一辆是给肖家兄弟和肖家夫人的礼物。 文桦，文聪，祝你们一路平安。 肖文卿激动地说道，潮湿的眼中忍不住又滚落泪珠。 凌宇轩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队，体贴地将她搀扶回府，温柔地劝她道，“别哭了，过四个月文桦不就回来了吗？那时候他就会长期住在京城，你依然有个兄弟在京城照应着你。” 他没有能力影响皇上的决意，不过他对父亲说希望文桦留在京城。于是最后皇上把文桦放到了翰林院中。不知道这是皇上原本的意思还是他父亲对皇上说了什么，总之结果如他所愿。 ☆、第130章 一三三闹心婆婆 肖文卿除了养胎，便是关心她弟弟的亲事和置产来。购买宅子不用肖文卿亲自出面，她吩咐了一下丁伯，然后便把这件事情交给丁伯的长子福安去练手。拜访过六姐见过六姐的长女之后，她带着小礼物陆续回访上次特地来探望她的夫人们。 夫人们都心有灵犀，喜欢邀请凌四夫人肖文卿到花园散步，而这散步过程中总能和该府某个姑娘或者某几个姑娘不期而遇。当然了，这些人家也不会自我贬低到让肖文卿挑选，而是真的很恰巧，那准备说亲的姑娘身边带着要好的姐妹。 肖文卿和善地和被夫人们重点提到的姑娘谈话，仔细端详她们的容貌，揣摩她们的真实品性，回到家中马上开始绘画。她擅长绘画，设计绣花图样，对事物记忆清晰，只是专门画肖像还是第一次。在将凌宇轩书房宣纸快糟蹋完的时候才勉强将相过的四位姑娘的肖像画画好，而且自我感觉有八分相似。 她该给文桦画一幅肖像画，等他看中了姑娘后，把他的肖像画送给那姑娘提前培养感情。 肖文卿如此想着，吩咐人出去购买新宣纸，开始尝试给大弟画像。 四月，丞相府格外忙碌，因为凌丞相和刘翰林这对翁婿再次联姻，凌丞相的嫡孙女要嫁给刘翰林元妻留下的嫡长子。肖文卿怀有身孕，再加上她也不管丞相府的内务，所以没有人来烦她。她只去找即将出嫁的凌雨岚，询问她嫁衣和床上被套枕头床帐是否全部完工，然后帮着她绣了一副鸳鸯戏水枕头套。 十八日丞相府发嫁妆，一百八十台嫁妆给足了凌雨岚嫡女的面子，她夫家众人面容满面。二十日，刘翰林嫡长子刘紫书八抬大轿将凌丞相家嫡孙女抬回去拜堂成亲。因为刘翰林本来就是凌丞相的孙女，两家亲戚半数是重合的，怎么办？两边亲戚分分，一半在凌家一半在刘家。凌宇轩近两年和六姐六姐夫走得很近，六姐可以说是肖文卿的恩人，六姐夫父子可以算是肖家兄弟的恩师，凌宇轩便带着肖文卿去刘府赴婚宴。 三日后出嫁女带着夫婿回门，肖文卿见到已经挽起妇人发髻的刘少夫人凌雨岚。新婚甜蜜，刘少夫人双眸水润双颊红润，眼梢增添了新妇独有的娇媚羞赧。她身边带着两个丫鬟，是她原本的贴身丫鬟，随着她一同到刘家了。肖文卿知道这是陪嫁丫鬟，就是不知道刘少夫人以后如何处置她们。刘紫书和他父亲一样品行端正，应该不会像何大公子那样觊觎妻子的陪嫁丫鬟。 五月石榴花开红似火，穿着石榴裙的肖文卿怀孕也有五月，腹部显怀了。因为她是第一胎，而且原本怀的初胎被暗算小产掉，她和宇轩格外保护这个孩子，她身边的丫鬟嬷嬷更是小心翼翼，每次到丞相夫人那边总有如临大敌的戒备。 肖文卿的干娘赵大娘过来探望过肖文卿好几回，因为看到她身边已经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嬷嬷了，便没有暂住下来照顾肖文卿，只每次过来都要和嬷嬷云三娘讨论民间保胎养胎的经验。肖文卿和丫鬟们便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吸取经验。 又一个雨后清晨，肖文卿在花园悠闲散步，然后绕到馨怡院给婆婆请安。虽然她因为怀孕婆婆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但她不想落人口舌，每隔两三天就过去请安一回以尽孝道。她小心谨慎，每次过去，水晶玛瑙和云三娘一个不落，以防她有什么万一。 “文卿啊，你怀了五个月了吧？”丞相夫人让肖文卿坐下之后，一脸慈祥地问道。 “是的，母亲。”肖文卿柔声道。婆婆的房中依然还在用那种香，不过因为是宇轩让人偷偷换了的熏香，她也不担心自己和孩子会出事。 “孩子好吧，有没有胎动？”丞相夫人亲切和蔼地问道，目光落在肖文卿的身上。 肖文卿伸手轻轻覆住自己凸起的小腹，怜爱道：“小家伙很有精神，有时候会连续地动来动去。”宇轩得知她开始胎动，某天夜里就一直按住她的肚子，差不多等了两柱香时间才等到小家伙动。当时他激动的直说，孩子会动了。 “有胎动就好。”丞相夫人颔首道。 “是啊，儿媳特地去询问过回春堂的大夫，里面擅长妇科的两位大夫都和儿媳详细说了一些孕妇必须注意的事情。现在福寿院厨房的厨师严格按照大夫叮嘱，去掉了孕妇不适合的菜单。”肖文卿道，“宇轩担心儿媳，也不许儿媳乱吃东西。”她轻轻望了一下放到自己面前的水果，黄蜜桃、杏子、香蕉，孕妇吃些都不会有问题。 “孕妇有些忌嘴，提前问过大夫倒是很好。”丞相夫人颔首，顿了顿，犹豫道，“文卿，有件事情，我这个做婆婆的禁不住想说一下。” 肖文卿微微一愣，恭敬道，“母亲请说。” “文卿啊，像我们这等人家的男子，如果没有个妾室通房的，走出去未免会让同僚看不起。作为贤惠正妻，我们事事都要为夫婿考虑。”丞相夫人道，“我听人说前些日子你经常去一些夫人那边认识她们家的庶出女孩，你是不是打算给宇轩纳贵妾了？” 世家贵族的庶女如果下嫁，那是妥妥的正房；如果给和家族社会阶层差不多的人家做妾，大多可以被称为贵妾。贵妾虽然在名义上和其他妾平等，但在家族内部，身份比良妾、婢妾高。母凭子贵、子以母贵，如果正妻没有嫡子，家族都会优先考虑将贵妾之子挂在正妻名下充当嫡子。 肖文卿听了顿时心中一凉，婆婆终于要插手儿子儿媳的私事了。 “文卿呀，你真是贤惠，在身子不便的时候大方地给夫婿纳妾了。”满脸笑容的丞相夫人自顾自地说道，“你挑中了哪家的庶女？希望那姑娘性情温柔，可以和你情同姐妹，一起好好伺候宇轩。” “母亲。”肖文卿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儿媳拜访那几家夫人是因为儿媳害喜那段时间她们亲自过来探望儿媳。儿媳的大弟文桦鱼跃龙门，她们对他很感兴趣，到我这边套口风。儿媳总要给她们一些回应。”她记得自己害喜期间，婆婆经常出门去拜访好友探望嫡亲女儿和外孙女，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弟弟高中之后，某些世家贵族青睐他，有嫁女招婿的意愿。 “是这样呀。”丞相夫人立刻面露失望，看看身边的丫鬟们，她突然道，“春香夏香秋香冬香伺候我五六年了，都是温柔本分的丫头。不如，你挑两个过去。” “春香夏香秋香冬香，你们四个年纪都不小了，我也留不了你们多长时间。你们谁愿意过去福寿院伺候四公子和四少夫人？” 丞相夫人不等肖文卿说话，便道，“你们是丫鬟，就别想太多了，将来若能替凌家生下一男半女，凌家也不会太亏待你们。”丫鬟做通房就是了，凌宇轩是丞相府嫡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品高官了，所以她们即使生儿子也没有资格被抬为妾室。 四香丫鬟面面相觑，有人惊愕，有人窃喜，有人欲言又止，有人偷窥肖文卿的脸色。四公子英俊儒雅，文武双全，是皇上亲口封的京城四俊之首，她们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 “母亲。”肖文卿略微提高嗓子道，“宇轩的事情儿媳自会处理，不劳母亲操心了。” 丞相夫人摇着头道：“你把陪嫁丫鬟发送回家乡了。”陪嫁丫鬟的作用之一不就是在小姐身子不方便的时候代替小姐伺候姑爷吗？她把唯一带过来的陪嫁丫鬟送走，分明是不想让夫婿收自己的陪嫁丫鬟。 “母亲，绿萼听不太懂京城的话吃不惯京城口味的饭菜，她全家都在西陵肖家，她经常思念家乡和亲人，所以儿媳便让她回去了。” 肖文卿顿了顿，委婉道，“儿媳事先询问过宇轩，宇轩知道儿媳打算把陪嫁丫鬟送回家乡的决定，还劝说我买几个丫鬟回来调-教，等身边的大丫鬟陆续嫁人了好有人可以用。”宇轩对她身边的丫鬟们都没有收房的意思，所以不是她不贤惠，是宇轩不要。 丞相夫人听了，若有所思，良久，她道，“我这个儿子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事业中了，忘了男人的责任。” 肖文卿面容平静地望着婆婆，心湖翻腾巨浪。婆婆这是要逼着她给宇轩纳妾吗？就如何老夫人逼何大夫人一样。不过她现在境况比何大夫人好，她怀孕了，证明能生育。另外，她嫁过来还不满一年，讲究礼仪爱好面子的达官贵族都不会不尊重媳妇娘家，急不可待地给儿子纳妾。 “男人的责任就是传宗接代繁荣家族。我凌家从先祖迁到京城，连续单传了好几代，差一点就断了香火传承。到了老爷这一代，我宽宏大度，年轻时就帮他纳妾收通房，凌家下一代终于有了四个儿子。可惜的是，老爷长子英年早逝没有留下一男半女，次子三岁夭折，只要三子四子顺利长大，并成家立业。”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丞相夫人继续道，“你三嫂最让我放心和欢喜了。三房在她辛苦操持下，三子三女都平安成长，目前长子过继到长房，院子里有个小妾马上又要生产了。真是人丁兴旺。” 丞相夫人望着肖文卿数说凌家前几代单苗的危险和自己与三房媳妇的劳苦功高，然后语重心长道，“文卿啊，你是正妻，要大度，主动给丈夫安排妾室通房，让她们帮你把四房兴盛起来。妾和通房嘛，她们只是替你和宇轩生孩子用的，不值得你为她们吃醋。”这是大户人家母亲教导女儿们的话，拥有这样理念的妻子也正是男人喜欢的。 肖文卿苦涩地抿了抿嘴，道：“母亲，这件事情儿媳自会处理。请你不要为宇轩操心了。”何大夫人出嫁前，她的母亲肯定也是这样教导她的，所以她才会在夫婿纳了一房妾后不得不主动给夫婿纳妾收通房，以此讨好婆婆和夫婿。 “文卿，我听说自从你怀孕，宇轩经常夜不归宿，是真的吗？”丞相夫人问道，语气陡然变严肃起来。 “母亲，宇轩只是偶尔不会来，不是经常。他公务繁忙，无法回来。”肖文卿回答道，心中猜测，婆婆会说宇轩肯定找借口在外面找姑娘了。 “男人的话你全都相信？你太单纯了。”丞相夫人立刻摇头叹气道，“宇轩自幼习武，身子比起普通男人来强壮了很多，他正直血气方刚，家中妻子怀孕不能碰，顾及妻子心情也不碰丫鬟，只能出去打几回野食。” “……”肖文卿默默地低下了头。宇轩的身体有多好她比婆婆了解，他不能碰她，她难道不能主动碰他？每次她主动，宇轩都很高兴，积极配合。 “外面的女人不干不净，万一宇轩惹上什么脏病，四房就完了，凌家一百几十年的清誉也玷污了”丞相夫人不悦道，“文卿，这件事情你要负责！”她富态的白皙脸上双眉紧皱，嘴角皱纹威严地下垂。 肖文卿无奈，只好躬了躬身子道：“母亲，儿媳知道了。儿媳会把宇轩留在家中的。” 丞相夫人这才稍稍满意起来，柔声询问道：“文卿，你看我这四香丫鬟怎么样？她们容貌上佳，温顺本分，又是我用了很多年的丫鬟，让他们伺候你和宇轩，我放心。” 说着，她命令四香丫鬟一起站到中间来，让肖文卿挑选。这四个漂亮丫鬟是她精心挑选养在身边的，各有各的特点，是男人都会动心。 ☆、第131章 一三四坚定拒绝（加更） 见婆婆步步紧逼，四香丫鬟看着自己眼中流露渴望、激动和祈求，肖文卿抬着头坚持道：“母亲，我是宇轩的妻子，宇轩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请你放心。” “文卿，我是凌家的女主人，心系整个家族的繁盛；我是宇轩的母亲，关心儿子的身子。我不希望宇轩在外面和不三不四不干不净的女人有牵扯，因为那不仅仅会弄脏了他的身子，还会玷污他的名声。” 丞相夫人望望肖文卿明显挺起来的小腹，劝说道，“文卿，再过两个月，你就身形臃肿行动迟缓了，怎么伺候好自己的夫婿？这件事情你要开始着手办了。早些挑好人，先放在面前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让她伺候宇轩。”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当年也有你这样的幻想，结果呢，现实就是现实，所以你要有大户人家正妻风范，别让别家夫人耻笑了去。” 她望望自己身边的四个贴身大丫鬟，刚要开口，肖文卿便起身道：“四香丫鬟是母亲你用得顺心的大丫鬟，儿媳不敢夺爱。儿媳院子里倒是有几个漂亮乖巧的，儿媳挑个时间和宇轩说一下。” 见状，丞相夫人便笑着点头道，“你想明白就好了。长痛不如短痛，这事情就不要拖了。” 春香夏香秋香冬香听了，脸上都露出明显的失望。 “母亲的话儿媳都记着了。母亲，儿媳想起今日丁伯有事要找儿媳禀报，请母亲恕儿媳失礼告退。”肖文卿起身福了福，说道。水晶玛瑙见状，马上一左一右走到肖文卿身后。云三娘恭顺地走在站在她们身后，冷静地望着。 “你去吧，平心静气些，别伤害了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凌家的孙子。”丞相夫人慈祥和悦地道，挥手让肖文卿离开。 ○○○ 走在蜿蜒曲折的院墙回廊中，肖文卿沉着脸，周身流溢着隐忍和无奈。跟在她身后的水晶忍不住打破沉寂询问道：“夫人，你真要按照老夫人说的，给大人安排通房丫鬟。” 肖文卿停下脚步，遥望不远处的福寿院，语气冷静严肃道：“我不会给大人安排妾室通房。”他要是不顾她的意愿强行纳妾收通房，他们之间的夫妻情意就完全淡掉，就和大部官员夫妻那样，为了各自和各自的家族利益人前恩爱人后淡漠。 水晶和玛瑙有些惊愕，因为她们都知道官员可以名正言顺的纳妾，有钱的男人虽然不能纳妾但通房丫鬟不少，照样多子多孙，夫人这样明确地拒绝给大人纳妾收通房，是不是太不贤惠？如果按七出罪，夫人犯了妒忌罪，老夫人真要计较起来，夫人以后的日子很难过。还有，大人知道夫人的心思吗？ 回到福寿园中，肖文卿就感觉气闷手脚瘫软，便无力地躺在美人榻上发怔，思索着以后的应对之策。婆婆让自己不好过呢，她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 云三娘端着切成小块的桃子来到肖文卿身边，柔声道：“夫人，吃些水果消消气。你有话就说出来，别蒙在心里。你的心思，嫁了人的女人都明白。只是你越是闷在心里，越是伤心难过，最后反而伤了自己和孩子。”官宦人家的妇人生活安逸富贵，却有民间妇人没有的烦恼 肖文卿顿时醒悟，上次干娘和云三娘谈天说地时就提到孕妇要心境开朗，切记大喜大怒、有些情绪波动太厉害的孕妇就伤了身子，把孩子流掉了，最后还落下病根。婆婆这是一石二鸟，让自己不好过，让宇轩的孩子有机会再没掉。 抬起头，肖文卿感谢道，“谢谢你提醒我。”云三娘和她签了一年的雇佣契约，虽然现在名为主仆，但她没有云三娘当仆人看待，而云三娘也没有彻底自卑。她们更像是年青女子和其远亲长辈。 “不管老夫人怎么说，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大人。”云三娘道，“只要你能一直抓住他的心，他便不会移情别恋。若说是为了利益为了传宗接代，只要你有一男半女，保证了你正妻的地位，他就不能以无子休掉你另娶正妻生嫡子。你娘家有三兄弟，大弟已经是翰林院编修，你小弟被众多人、包括皇上看好，这就保证了你的地位。所以，你别想太多了，好好养胎。” 是的，她别想得太多最后伤了自己和孩子。宇轩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她三番两次试探他，他都表示不会沾惹别的女人，她若不能生育他就去过继哥哥的儿子，她应该绝对信任他的。 肖文卿暗忖着，道：“三娘，还是你局外人看得清楚，我总是患得患失怀疑夫婿的人品和承诺。”说完，她接过云三娘端着的小果盘，拿起玛瑙递过来的小银箸夹了一块切好的桃子果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水晶担忧道，“夫人，今日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大人？要是知道夫人迟迟不给大人安排通房丫鬟，老夫人肯定会强行派人过来。”四香丫鬟深得老夫人的心，她们要是主动请求过来伺候大人，说不定老夫人就选她们中的两个直接送过来了。 肖文卿沉着冷静道：“那就收下做个洒扫丫鬟。” 这件事情宇轩早就说过了，别和母亲证明顶撞，派人过来就收下。现在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这类事情他们一起拖延。将来他成为家主，如果母亲还在世，他可以直接把母亲管治住；他如不能继承家业就分家出去另过，那样他和她都不用再受母亲的气。 宇轩把她从赵家接走的时候说，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好，她安心跟着他走就行了。 “老夫人会生气的。”水晶担忧道。老夫人派人过来，结果这边把她的人贬为粗使丫鬟，简直是不可她面子。 “进入我福寿院便要受我管治。”肖文卿冷静又冷漠道，“我说她们讨不到大人喜欢，婆婆能奈我何？她们若实在闹腾，我让她们到大人面前走两圈，看大人理不理睬她们。” 当然，如果宇轩自己直接把人退回去，那效果会更好，她也不用公开得罪婆婆。只是宇轩现在为皇上派给他的公务忙得夜晚都需要出工，她不能让家中琐事麻烦他。家，是他在外面疲倦时回来歇息的地方。 “夫人高明。”玛瑙高兴道。大人对夫人最是深情，连多看夫人陪嫁丫鬟绿萼一眼都没有兴趣，对老夫人送过来的女人必然也不会感兴趣。 ○○○ 晚上，凌宇轩陪着肖文卿散步之后便去洗漱，然后直接回房休息。他这几个月忙得脚不沾地，连早晚两次的练功都变得陆陆续续了。 “你累了，快些过来歇息。”靠坐在床上的肖文卿招呼凌宇轩快些到自己身边来。 凌宇轩翻身进入里床，很顺手地把手搭在肖文卿挺起的腹部，温柔地问道：“今天孩子乖不乖？” “大人，夫人，奴婢等人告退了。”今晚负责守夜的玛瑙立刻领着两个小丫鬟放下拔步床的几重床帏，退到寝室外间去。 “很好。”肖文卿笑道，“它天天都很乖，努力长大，等待出世和爹娘见面。”说是，她突然感觉到了很明显的胎动。 “它动了！”凌宇轩也感觉到手掌下的动静了，高兴道，“它知道我在摸它，主动和我打招呼了。”每次感到孩子的胎动，他都感到生命的神秘和惊奇。这是他的血脉，是他生命的延续，是融合了他和文卿的血肉的新生命。 肖文卿扑哧一笑，道：“是啊，它知道它爹在抚摸它，高兴地动起来了。”这孩子真讨喜，虽然还在她的肚子里，但已经知道讨好它爹。 “真是聪明。”凌宇轩轻柔地抚摸肖文卿凸起的腹部，“文卿，我们的孩子不会是庸才。它肯定和你与文聪一样，生来就有一颗聪明绝顶的脑袋。”他当然也聪明睿智，但论记忆力，就不如肖家姐弟这样过目不忘了。父母优秀，生下的孩子先天上就比普通父母生的孩子聪明！ 借着薄纱床帐外透过的烛光，肖文卿凝望着凌宇轩流溢浓浓父爱的英俊脸庞，心中充满了温馨幸福。 “它若是儿子，我会像我父亲培养我一样培养它，十八年后它便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俊杰；它若是女儿，你会将她教导得温柔端庄，知书达理，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凌宇轩伸手将肖文卿捞进自己怀中，将他们母子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肖文卿偎依在他宽实的怀中，懒洋洋道，“今日母亲提到给你纳妾收通房了。” “哦？”凌宇轩淡淡道，“不用理睬她。如果她强塞人进来，你就安排那人倒夜香去。”这种时候提到给他纳妾收通房，她是有心给怀孕的文卿添堵。 肖文卿轻抚他英俊的脸庞，道：“你这张脸真是勾引少女芳心。”如果他长了赵大哥那张冷漠偏丑的脸，她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了。 凌宇轩顿时笑了，“如果你看不顺眼，我就用刀画个口子，免得你整日里拈酸吃醋。”他记得文卿挑选夫婿挑的是人品，对相貌没有多少要求。当初他顶着赵明堂那张破相丑脸，她都没有芥蒂地接受他，对他动情，成亲后一阵子便主动邀请他圆房。 肖文卿听了，顿时笑了，秀美的娇颜充斥着满意。 ☆、第132章 一三五忤逆之罪 “那倒不必了。”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的脸庞，肖文卿轻笑道，“好好的一张脸，毁掉做什么？世人都爱美男子，你如毁了容，皇帝近臣的官职怕是没了。”京城四俊之首，对她予以欲求，她还有什么不满足不放心的？ “皇帝近臣的官职么？”凌宇轩捉住肖文卿的柔软小手放到嘴边轻咬如水葱般白嫩的纤细手指，道，“皇上前些日子问我，有没有兴趣去边疆领兵打仗。” “打仗？”肖文卿顿时愣住了，“皇上要兴兵？”皇上垂垂老矣，说不一定哪天就驾崩了，他自己几个皇子争位的事情还没处置好，怎么还有精力想着开疆辟土？攘外必先安内呀。 “我大庆皇朝西北边疆有个北川国，是七十年前草原民族建立的王朝，自从新帝登基之后便屡次挑衅我大庆，袭击来往商队。朝廷有人主张将北川打得伤筋动骨，让这个联盟王朝重新变成一盘散沙，有人主张以和为贵，安抚之。大庆皇朝已经有三十年没有打仗了，皇上担心大庆军队会被擅长骑射的北川军队打败，皇朝颜面尽失。” 凌宇轩道：“皇上这些年重用龙家，派龙家练兵，就是为将来可能的战争着想。” 他父亲凌丞相揣摩皇上的心思是，战争迟早要打的，就是选在什么时候打的问题。皇上在位期间动兵，赢了，是皇上执政最完美的功绩，输了，是皇上英明治世的一个大瑕疵。皇上就是这样犹豫不决，所以兴兵一事始终留在纸上，只有几个心腹重臣才知道龙家在凤凰山练兵，有些将领在别处默默练兵。 肖文卿不懂得政治，不过也知道边疆不宁，两国迟早要交兵，很是为凌宇轩担忧。凌宇轩则笑着安慰她，朝廷有将领，外省更是有长年领兵的将军，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丞相之子执掌数万、数十万大军的军权。 因为那太危险了。 肖文卿暗道。 夫妻二人说着话，然后便小心地拥着歇息了。凌宇轩睡下不久就轻轻打起呼噜。肖文卿了解他的生活习惯，知道他只有睡得特别死沉才会打呼噜。 看来朝中局势很紧张，专门替皇上做事的他都累了。 白日休息充沛的肖文卿怜惜地探出头将还没有熄灭的蜡烛吹熄，让他没有干扰的休息。 ○○○ 六月莲花田田，肖文卿穿着素雅的丝质衣裳坐在湖边垂柳下欣赏莲花。午后的夏日十分炎热，幸得是垂柳下很阴凉，她们一众主仆便悠闲地坐着聊天喝茶吃水果。 “夫人，这莲花漂不漂亮？”海棠兴冲冲地捧着几支莲花过来给夫人欣赏。 “很漂亮，不过你们几个荡舟要小心点，别去湖中央。”肖文卿接过粉红色的鲜嫩莲花，好心地叮嘱海棠道。海棠百合迎春她们八个小丫鬟年纪都小，玩心很重，她便随便她们在附近玩耍。 “奴婢知道了。”海棠高兴道，又跑开了。夫人对她们很宽容，只要她们忠心守规矩，她会让她们有时间玩耍。她们卖身为奴，过得日子却比在家中还要舒服。 肖文卿和水晶玛瑙云三娘便坐在一起欣赏手中的莲花。 水晶无意间抬头，见到曹芸娘带着两名仆妇过来，便道：“夫人，老夫人派人来了。”说着，她赶忙站起身来。 玛瑙和云三娘见了便也起身站立。 “四少夫人，今日好有闲情雅致，来到莲花赏莲了，让我一顿好找。”曹芸娘笑道，领着两个中年仆妇给肖文卿躬身行礼。 肖文卿欠了欠身，温和地问道：“曹姨，天气炎热，你先坐下喝口茶。”说着，她让水晶给薛芸娘到了一杯清茶。 曹芸娘谢过，接过茶一口喝掉，然后道：“夫人，皇后娘娘召夫人进宫说话解闷，赏了夫人三个今年进贡的红玉麒麟瓜。老夫人留了一个，送给孙大公子（嫡长孙凌景泉）一个，还有一个让我送来给你品尝。”四少夫人自从怀孕后，宫里就免了她每月初一十五的朝谒，让她安心在家养胎。 肖文卿立刻起身，恭敬道：“母亲真是疼惜儿媳。曹姨，请给我带句话，就说我谢谢母亲赏赐了。”说完，她让水晶上前接过曹芸娘身后一名仆妇手中捧着的碧绿小西瓜。 “四少夫人，你身子现在娇贵，别乱起身，快些坐下说话。”曹芸娘说着，等肖文卿坐下才道，“老夫人让我过来告诉你，请你派人把福寿院后面的清水轩整理一下。” “咦，母亲已经知道我和宇轩打算七月盛夏的时候搬到凉爽的清水轩居住吗？”肖文卿面带微笑道，“过几日，我自会安排下人过去清扫的。”曹姨的语气不对，婆婆要清水轩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四少夫人，老夫人前些日子为四公子相中了一名小官的庶女，已经下了纳妾之资，约定六月十八日将妾抬进门，你做些准备吧。那清水轩距离福寿院最近，就暂作四公子妾室的居所。”曹芸娘说道，语中透着同情。 肖文卿顿时脸色大变，道：“曹姨，四公子纳妾之事自有我这个做妻子的安排，不劳驾母亲。”今日已经六月十七了，婆婆分明是要造成纳妾事实，刺激她。宇轩，他这两日易容出去办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曹芸娘语气委婉道，“夫人原以为你会替四公子安排的，所以就没有管。可是两个月过去了，你依然不管不顾，也不向夫人禀报，四公子经常不回家，夫人很是着急。” 肖文卿扶着腰起身，道：“四公子只是偶尔不回家。他是奉皇上之命出去做事，母亲的担忧是多余的。” “夫人，请克制情绪。”云三娘急切道。夫人突然间受到这样的刺激，情绪波动太大会伤了血气伤了孩子。 “夫人，你小心些。”水晶和玛瑙紧张道，立刻一左一右地站到肖文卿身边。 “四少夫人，男人在外面的事情我们女人不懂。老夫人是真的不希望四公子在外面沾染上坏毛病。”曹芸娘摇头道，“你何必呢？事事顺着夫人对你只有好处。”在她眼中四少夫人端庄谨慎处处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试图独占四公子，对夫人关于四公子纳妾收通房的事情一拖再拖，最近还以怀孕身子不便，干脆不去老夫人那边了。 “曹姨，我嫁入凌家还不满一年，婆婆就急不可待地给我夫君纳妾，置我于何地？这岂是堂堂一品夫人能做的事情？纳妾之事需要正妻同意才行，我还没有同意，这妾，不能进门！”肖文卿抬高嗓音道，努力警告自己，别动怒，冷静，再冷静。 “四少夫人，儿女之事父母做主，这是夫人决定的事情，你和我一下人说没有用。”曹芸娘躬了躬身，道，“夫人说天气炎热，四少夫人也别到处乱跑了，就在福寿院安心养胎吧。你马上派人把清水轩清扫干净，准备一桌酒菜，准备明日给大人举行纳妾仪式。” 一台桃红色小轿，身穿桃红色的小妾从侧门进入，府中放一串鞭炮，摆一桌酒席，小妾给正妻跪下敬茶，正妻喝了承认这个妾，便完成整个纳妾仪式。 “四公子不在家，而且我也没有同意他纳妾。”明白婆婆现在不想见她，肖文卿厉声道，“明日福寿院不许任何外人进入。”她没有权力不让新妾小轿进入丞相府，但有权利不让新妾小轿进福寿院。福寿院是独立的，有她掌管。 曹芸娘微微一怔，道：“夫人，不顺父母、妒忌都是七出之罪，夫人要小心。你娘家弟弟虽然一个最近成了翰林院编修，一个获得皇上赏识，但你没有能力违抗丞相夫人的话。”说完，她领着带来的仆妇离开了。 七出之罪，七出之罪…… 肖文卿贝齿紧咬下唇，将下唇都咬出血来。妇人最害怕的是什么？被休！ 明日，她不让新妾进门，正面忤逆婆婆，不顺公婆和妒忌这两项罪名就坐实了，婆婆可以公开要求儿子休掉这个儿媳妇。宇轩爱她，不休掉她，忤逆母亲的逆子罪名也坐实了。 婆婆，心理扭曲，固执得认定宇轩的存在害死了她亲生儿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复，现在，终于一箭三雕，弄臭了宇轩的名声，破坏了她的名声，累得他们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拥有了一对名声不好的父母；宇轩名声不好，在凌家有了嫡长孙的情况下，继承家业的机会又小了一份！ “夫人，这件事情你必须马上告诉大人。”云三娘推推脸色苍白的肖文卿。纳不纳妾，夫人虽然拥有同意与否的权力，却根本不管用。只有大人出面才能阻止小妾进门。 肖文卿被提醒，立刻道：“水晶，你马上去找留在院中的侍卫，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情禀告给大人，请他写份不想纳妾的书信给我。”宇轩在外面忙于公务，可能无暇赶回来，她如果拿到他拒绝纳妾的手书，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让小妾进门，暂时保住自己的名声。至于宇轩的名声，男人不喜欢纳妾那是男人的私事，拒绝母亲的好意是有些不孝，但绝对谈不上忤逆，比她犯七出，宇轩拒绝休她而不遵母命的罪名轻多了。 “是，夫人。”水晶立刻朝福寿院飞奔，去找今日留在福寿院保护夫人的侍卫。 “夫人，坐下，喝口茶压压惊。”云三娘适时地递上一杯凉茶，柔声劝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住你的孩子。这孩子是凌家的，在他生下来之前，凌家是绝对不会把你休掉的。纳妾一事可以从长计议。只要大人对你一心一意，那个妾也就是个摆饰，你就将她永远禁足在清水轩中，眼不见为净好了。”她虽然可怜那个即将成为凌大人妾室的无辜姑娘，但现在她更维护主人的权益。 肖文卿坐下，慢慢将凉茶喝掉，苦涩地道出心里话，“三娘，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而我确实是个善妒的女人，不能容忍夫婿有我之外的女人。”即使那妾只是个摆饰，也是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第133章 一三六及时雨到（加更） 肖文卿度日如年，眼看着漫天繁星一点点从东边升起往西边坠入。水晶玛瑙和云三娘都彻夜没睡，陪在她的身边防止万一。虽然肖文卿虽然恨不得第二日在宇轩回信回来之前不要到来，但远处鸡叫，表示天亮了。 “夫人，漱漱口洗把脸，把这碗银耳莲子羹喝了。”水晶柔声劝道，手中端着热水拿着毛巾，同时，海棠从厨房端来了一碗银耳莲子羹。 躺在窗边美人榻上等待消息的肖文卿暗哑着嗓音问道：“那个出去找大人的侍卫还没有回来？”宇轩不希望她为他太担忧，不怎么告诉她他详细的行踪，不过他会告诉他侍卫快速找到他的特殊办法。 “没有，兴许他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水晶安慰道。她们只知道皇上老了，太子最近被人弹劾得很厉害，可能太子之位不保，众皇子蠢蠢欲动，身为皇帝近臣的凌大人早起晚归，有时彻夜不归。这次大人已经三个晚上没有回家了，不知道在做什么，办事的地点是不是距离京城很远。 肖文卿搭着云三娘的手臂缓缓起身，道：“玛瑙，你现在带些丫鬟和仆人把清水轩稍微清扫一下。”她想通了，她不能冠上犯七出的罪名连累宇轩和孩子，宇轩的回信来不及到的话，那就让妾室进门吧。只要宇轩意志坚定，那妾就真的是个摆设。等过个两三年，她想法子把那妾嫁出去。 “夫人？”玛瑙紧张地叫道。 “我不能和婆婆硬碰硬让大人为难。”肖文卿道，“我相信大人的品性，那妾进了门也就是让福寿院养一个吃干饭的人而已。海棠，你挑一个合得来的小丫鬟暂时到清水轩伺候姨娘，等我买了新丫鬟再把你们调回来。”她还要分配两个洒扫婆子过去管理清水轩的日常清洁。 “是，夫人。”海棠很不乐意去伺候一个注定要被冷落的姨娘，可是夫人都这样说了，她只能过去。 “你想通了就好。”云三娘温和地劝说道，“我看得出来，大人对夫人你情深意重，不是那种见了漂亮女人就神魂颠倒的人。” 肖文卿浅浅一笑，继续吩咐道：“水晶，你让人准备些鞭炮，姨娘进门时放一放，吩咐赵婶挑两匹缎子两个金锞子过来，算是我给姨娘的见面礼；大人不在家，酒席就不用了。” “是，夫人。”水晶默默记着，等一下出去吩咐人去准备。 肖文卿心中做出了选择，即使宇轩未必如她所猜想不是公公的亲生儿子，从公公目前对宇轩和景泉的微妙态度上看，公公已经有让嫡长孙景泉在其生父凌宇楼的帮助下继承凌家的打算了，凌宇轩作为嫡次子必然会分家另过。所以她只要忍耐个几年，便可以脱离婆婆的钳制，不用再受她的气。 肖文卿洗漱之后吃了一碗银耳羹，然后又让人上了两个包子。用完早膳，她道，她去休息，一个时辰后叫她起来梳妆打扮。 何大夫人为何大公子操办纳妾的时候她站在一边听着看着，知道娶妻成亲是在傍晚，因为古人“婚”同“昏”；一般纳妾都在中午，妾室进门后写正式纳妾文书，再交由有关人士去衙门修改登基户籍，晚上妾室开始伺候收她的男子。她一夜未眠，脸色肯定憔悴不堪，她需要补觉恢复精神。 水晶和云三娘都明白她的用意，伺候她歇息后开始轻手轻脚地为她准备纳妾之礼上所需要的穿戴，力争姨娘一进门就被她的女主人气势压制住。 ○○○ 晌午时分，水晶给肖文卿化了一个很淡雅的妆，选了一套赤金翡翠头面，让肖文卿显得富贵又清凉。玛瑙给肖文卿挑了一件领口袖口裙摆绣金线云纹的淡紫色丝质高腰宫装，薄而不露，高雅端庄；云三娘手中拿着一把芭蕉扇和一把白绢团扇，白绢团扇扇面画着墨兰，手柄端系着一块碧绿蝴蝶坠子。 “夫人，夫人……”外面一个小丫鬟突然叫着跑了进来。 “迎春，往日我怎么教导你的？不许在夫人面前大呼小叫。”正在帮肖文卿整理腰束的玛瑙立刻厉声斥责道。夫人心情很不好，小丫鬟再这样咋呼乱叫，岂不是勾起夫人怒气？ 小丫鬟迎春立刻停下脚步，快速躬身行礼，道：“禀报夫人，有侍卫回来了，说大人在前院。” “大人亲自赶回来了？”肖文卿顿时又惊又喜，宇轩及时赶回来比什么都好！ “是，侍卫说大人请夫人放心。”迎春道，“他说大人正亲自带着人堵门，绝不让姨娘的花轿进丞相府。” 水晶玛瑙顿时狂喜，道：“夫人，大人回来得真及时。”大人回来，纳妾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肖文卿右手捧着肚子，脸上笑容灿烂如遇到冰雪融化时的迎春花。“来人，去把轿椅抬来。我要去前院迎接大人。”她激切道。 “夫人，你在院中等好不好？”云三娘安抚道，“大人会把事情处理好了回后院的。” “不，我要去看看。”肖文卿喜悦道，催促水晶玛瑙出去准备。 “夫人，稍安勿躁，等奴婢先去安排一下。”水晶玛瑙道，便快速出去，指挥人去找二人轿椅，准备凉水毛巾，准备遮阳大伞。丞相府大得很，从后院到前院有很长一段路，平日里夫人可以当作散步锻炼身子，现在她心中急切，走路肯定很快，而孕妇是不适合的，所以坐轿椅比较安全。 “夫人，你别激动，坐下歇歇。”云三娘道，将手中那把系着翡翠蝴蝶坠子的白绢团扇递给肖文卿。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肖文卿接过自己的团扇优雅从容地坐下来轻轻扇风。一会儿后，她坐上轿椅，带着丫鬟嬷嬷小厮数人去前院。 还没有到分隔前院后宅的垂花门，肖文卿就看到另一群女眷匆匆要往前院去。 “停下，那是老夫人，我们等一等她。”肖文卿远远看到跟在二人轿椅边的曹芸娘，便吩咐道。前院该不会闹大了，母亲得到消息要去前院阻止？ “是，夫人。”抬着轿椅的两名壮妇前后望望，抬着肖文卿去了最近的阴凉树荫下再放下轿椅。 “夫人小心。”水晶把肖文卿搀扶着起身下了轿椅，站在她身边一起等待丞相夫人一群人的到来。 肖文卿轻摇墨兰团扇悠闲地等待着，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等到丞相夫人一行人来得近前，肖文卿迎上去，款款福身，惊讶道：“母亲，你今日要出门吗？” 坐在轿椅上的丞相夫人寒着脸，道：“文卿，你不在院中准备迎接妾室，去前院做什么？”她打听到儿子宇轩这两天不在家，还特地把纳妾的时间提前了，没想到他上午突然赶回来了。这分明是文卿派人连夜通知宇轩要他回来的。 “母亲，儿媳昨日就派人把清水轩清扫干净，今日也准备了鞭炮和席面，就等着妹妹进门。刚才得知大人回府，却不回后院，儿媳心中有些担忧，决定去前院迎接他。”肖文卿不吭不卑地说道，望望丞相夫人，继续惊讶道，“母亲，你这是要出门吗？今日宇轩纳妾，妾还是母亲亲自选的，母亲应该到福寿院喝杯喜酒。” 丞相夫人冷冷地一哼，道：“文卿，你胆子不小，我往日都小瞧了你。”这个儿媳公然拒绝给夫婿纳妾收通房，仗着有夫婿的宠爱，把夫婿拉着挡枪使，当挡箭牌用。 “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请恕儿媳愚钝。”肖文卿恭敬地持着墨兰团扇给丞相夫人躬了躬身。 “走，我们去前院瞧瞧，宇轩亲自迎接新妾进门。”丞相夫人冷漠威仪地说道。她亲自给儿子选中的妾，儿子敢不接受？不接受就是忤逆！他被妇人枕边风吹得忘记自己身份，也必然会被其他官员嗤笑。 丞相夫人带着她的人先走了，肖文卿坐上轿椅跟着他们后面。 前院的大厅上，风尘仆仆、甚至脸上还有一些血污的凌宇轩一脸寒霜地坐在左边第一张座椅上喝茶，身边站着两名带刀侍卫，齐大管家带着几个仆人小厮躬身侍立着，不敢多说话。 夫人到—— 四少夫人到—— 大厅外的仆人看到丞相夫人和四少夫人一前一后从后院过来，立刻向浑身散发冷意的四公子禀告。因为丞相、三公子、四公子的办公书房都在前院，前院的仆人们远比后院的仆人了解他们的秉性。四公子回府之后也不洗漱、不解下身上的武官铠甲和腰间的佩剑，吩咐侍卫把守边门后才坐在大厅上喝茶等待。他们知道有事情要发生，都噤如寒蝉。 听到禀告，凌宇轩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大厅门前，拱手对下了轿椅正拄着拐杖往大厅走的丞相夫人道：“孩儿给母亲请安。母亲，天气炎热，你来前院做什么？小心中暑。”说着，他让人给夫人、四少夫人端茶上水果。 肖文卿由水晶扶着下了轿椅，走到凌宇轩面前款款福身，道：“大人，你回来了，你辛苦了。”在前院，她便要对自己的夫婿如此这般恭敬谦卑。 急切地打量肖文卿的气色，凌宇轩放下心，稍稍谴责道，“你身子不便，就别来前院了。”三天没见，她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些。天气越来越热，她可受得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前来迎接你。”肖文卿紧张地询问道，“你身上有血腥味，你受伤了？”宇轩的皮肤变黑了，脸上有淡淡血污（没见到有伤口）、身上散发混合血腥和汗臭的味道，莫非他在外面和别人交战了？ “我没受伤，是别人的血。”凌宇轩安慰肖文卿道。 “你没事就好。要不，把身上的铠甲脱下，让人打水给你擦洗一下身子。”肖文卿柔声道。 “不用，等一会儿我回去后院洗漱。”凌宇轩道，“文卿，你回福寿院休息，这边我来处理。”母亲强行给他纳妾，文卿得到消息之后肯定焦急了一整夜。待会儿他可能会和母亲正面起冲突，他不希望文卿受到惊吓。 “那我还是等你一起回后院吧。”肖文卿神情地笑道，举步朝大厅内走。 ☆、第134章 一三七母子冲突 被儿子冷落的丞相夫人拄着檀木拐杖坐到她往常坐到正面左边的太师椅上，脸上露出慈祥笑容，语气温和地问道：“宇轩，近日你可是公务繁忙？我听说你已经数日不在府中了。”凌宇轩成亲前几天不回家是常事，两三个月不回家也发生过，自成亲后倒是极少出现这种现象了。 “母亲，朝中一些琐事而已，孩子已经忙完了，打算等父亲回来先和他通通气再进宫禀明皇上。”凌宇轩拱拱手道。 丞相夫人知道凌家父子三人都是不喜欢把公事告诉女眷的人，便没有多问，关切道：“你现在满脸风尘一身味道，还是先下面清洗一下，免得在你父亲面前失礼。”她知道这儿子有时候替皇上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现在看来，儿子杀人不少。他和他父亲一样，不喜欢让家中的女眷担忧，回家之前都将自己收拾干净，这一次，他为何…… “不了，母亲。孩儿刚才听说，母亲关心孩儿，替孩儿纳了一门妾，可有此事？”凌宇轩问道，大马金刀地坐着，被太阳晒成麦色的手掌搭在腰间的黑色佩剑上。 “哦，是刚才听说吗？”丞相夫人笑意不达眼底地说道，“文卿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我担心你房中无人伺候，便帮你挑选了一名美丽温柔的姑娘，这姑娘是刑部一小官的庶女，容貌娇媚……” “母亲！”凌宇轩打断丞相夫人的话，道：“孩儿很满意妻子，福寿院中也不缺漂亮丫鬟，孩儿目前没有纳妾的打算。” “漂亮丫鬟？”丞相夫人轻蔑地望了望肖文卿带过了的四个丫鬟：两个大丫鬟是从刘翰林夫人那边讨要过来的，姿色平平，两个小丫鬟满脸稚气，单薄的夏衣穿在身上也没有露出少女曲线。 水晶发现丞相夫人目光鄙夷地扫过自己，心中叫苦，她可不想让某人产生误会。 玛瑙转脸望望她的某人，紧张得轻轻摇头。 “宇轩。”丞相夫人劝道，“男子要事宗庙、继后世、广家族，你是凌家嫡子，要为凌家嫡系传承香火。文卿的身子看着比较单薄，我不放心，所以才会为你挑个家中兄弟很多的姑娘，将来替你多生几个儿子。通房丫鬟生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让妾给你生比较好。” “母亲，文卿已经怀孕，生儿子，生几个儿子是迟早的事情。请你老人家别为孩儿的子嗣担忧。”凌宇轩道，“纳妾一事作罢，母亲既然来了，就请快些派人通知那户人家，别把姑娘抬来了。” “不行！”丞相夫人脸一沉，道：“我早就派媒婆送了礼金和信物过去，朱家亲朋好友都知道朱家二姑娘要成为丞相之子凌同知的妾室。朱家丢不起人，我丞相府更不能失信于人。” “母亲！”凌宇轩也沉下了脸，“母亲，七八前孩儿将你送到福寿院的两个丫鬟退还给你的时候就说过，孩儿的私事请母亲莫要干涉。福寿院已经和丞相府分出来过了，孩儿院中的事情有妻子全权做主。孩儿可以出钱补偿朱二姑娘的闺誉损失，还请母亲马上派人去说一下。” “宇轩，为娘一切都是为你好，你竟然这样顶撞为娘？”丞相夫人抬起下巴怒道，“自古以来儿女婚事父母做主，你在决定向肖家女求亲之前可询问过为娘？现在为娘好心给你纳一房美妾，你居然逼为娘出尔反尔失信于人。”说完，她拍着桌子骂道：“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那件事情她完全被蒙在鼓里，直到老爷吩咐她为儿子准备聘礼才知道。 “母亲，你一向不怎么管孩儿，所以孩儿就先禀明父亲了。父亲知道孩儿心愿，成全了孩儿。而且，皇上在得知后也恩准孩儿娶肖家女。”凌宇轩冷硬道，“母亲别忘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孩儿询问过皇上，询问过父亲，而母亲你必须遵从父亲的决定。”皇上亲口封的京城四俊，婚事在理论上要先询问一下皇上的意思，皇上如果不反对，他们才能求亲下聘。 果然，这对母子再一次撕破脸皮吵起来了！ 在丞相府几十年，最知道这对母子真实情况的齐大管家急得团团转，但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人微言轻。他迅速对身后一名仆人低声道：“马上去后宅请三少夫人过来。”他们是自家人，三少夫人现在又执掌府中内务，她应该来劝和。 “是，大管家。”那仆人躬身道，飞快地退出了大厅。 “孩儿目前没有兴趣纳妾，所以请母亲出面把那个姑娘打发走。”凌宇轩再次高声强调道。 “不行，我堂堂一品夫人丢不起那个脸！”丞相夫人喘着气怒叱道，胸-口急速起伏。 “夫人，你消消气，别把自己气坏了。春香，拿一颗顺气平心丸来给夫人吃。”站在丞相夫人身边的曹芸娘弯腰劝说道，示意一名丫鬟快些端一杯白开水来。 秋香丫鬟机灵地端来一杯水，春香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了一个小药盒子，从里面取出一颗裹着蜡的小药丸，剥了蜡衣，让丞相夫人温水送服。 肖文卿见状，知道婆婆这次被气得不轻，虽然认为婆婆是自作自受，但还是起身上前委婉道，“母亲请息怒，宇轩生怕儿媳受委屈，所以暂时不想纳妾；因为儿媳怀孕他担心儿媳和孩子，再加上天气热人容易上火，他说话便太冲了些，还请母亲谅解。”以世人的眼光看，她挑起了这对母子的争吵，更是夫婿拒绝纳妾的始作俑者。 “呸！”丞相夫人怒气冲冲道，“你这妒妇，你若是稍微贤惠些，给夫婿收通房，我老婆子岂需要干涉儿子的房中事？宇轩是你夫婿，更是凌家的儿子，身负凌家兴旺繁盛的重任，你居然狐媚他，让他拒绝纳妾。妒忌、口舌、还有不顺公婆，肖氏，你犯了七出中的三条！” 母亲借此给他们夫妻定罪名了？ “南阳，你马上带人去刑部主事朱子敬府上，阻止他们送女过来。”和母亲积怨已深的凌宇轩立刻起身把肖文卿拉到自己身后，自己派人去做事。从母亲话中，他已经知道那姑娘是一个朱姓小世家的庶女了，只要侍卫去刑部一打听就能知道刑部主事朱子敬的府邸在哪儿。 南阳立刻抱拳道：“是，大人。”说着，他匆匆望一眼肖文卿的身后，朝大厅外走去。 “站住，不许去！”丞相夫人拄着檀木拐杖重重地敲击地面。 南阳停步回首望望凌宇轩，发现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快速离开。他们这些侍卫是凌丞相培养的，被分派给凌大人之后便永远只忠心于他，丞相夫人命令不了他们。 丞相夫人见状，气得浑身直哆嗦，不住道：“不孝子，反了，反了。” “曹姨，天气炎热，老人家容易中暑，你现在把夫人送回馨怡院歇息。”凌宇轩命令道，俊脸冷如冰霜，目光凌厉威严。 曹芸娘心中微微一颤，低头望望丞相夫人，摇摇头，道：“四公子，你还是听夫人的话吧，夫人是你母亲。”随着年龄增长，四公子越来越让人生畏了。 “曹姨……”凌宇轩目光望向丞相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她们都畏缩地低下头逃避他的目光，身子也尽可能佝偻起来，不敢听他的吩咐。 对方是一品夫人，他的母亲，他不能用对付别家犯妇那样强迫侍卫仆人把她押下去。 凌宇轩剑眉皱起，嘴角下弯，面容越来越冷。 “大人，小妾的花轿已经到了丞相府偏门，正被侍卫们堵在门外。”南阳急步进来禀报道。 肖文卿顿时一惊，来不及了…… “齐大管家，你马上派人放鞭炮，带人去偏门把花轿接进来。”丞相夫人扬声道，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人只要接进凌家便是凌家的人，宇轩想退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齐大管家！”凌宇轩厉声道，目光如鹰隼般凶冷阴狠。 年过半百的丞相府大管家顿时左右为难，老脸汗水狂流。夫人还是丞相府的女主人，他不能违背她的命令，四公子手段凶狠残酷，知道他真面目的他根本不敢得罪。 “齐大钟，你连本夫人的话都不遵了？”丞相夫人怒不可赦，拍案而起。 齐大总管吓得抖如筛糠，战战兢兢。 凌宇轩冷冷一哼，吩咐道：“南阳、南飞，保护好夫人。”说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厅，直奔那偏门。 丞相府前院偏门只开了半扇门，门前一字排开地站在四名侍卫和六七个家丁，门外传来一名中年女子的声音，只说是奉丞相夫人之命，送四公子妾室过门的。 “大人（四公子）。”见将凌宇轩过来，侍卫和家丁纷纷退开。 “大人，花轿就停在门外。”一名侍卫向凌宇轩禀告道。 凌宇轩走出偏门，就看到一顶桃红色的两人抬花轿停在门前三四米外，花轿后面还有不能称呼为嫁妆、只算是小妾生活用品的十几台物件。 见一名穿着半金属铠甲的年青武官威风凛凛地从门里走出，家丁们称呼他四公子，穿着大红衣裙头戴红色绒花的中年媒婆知道正主来了，急切地一甩红丝帕，上前谄笑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今日纳妾大喜。”说着，她妖娆地给凌宇轩躬身道万福。 “媒婆，把花轿领回去。”凌宇轩严厉冷傲道，“凌某没有说要纳妾。” “哟，大人，这个不行，这位姑娘是丞相夫人挑中的，给了纳妾礼金，你们凌家可不能失信于人。姑娘清清白白地从朱家被抬出来，断然没有坐回头轿的说法。”媒婆笑着说道，“这姑娘脸蛋好身段好，家中兄弟众多，保证能替大人生十个八个儿子。” “凌某没有说要纳妾，你把姑娘抬回去。家母给的那些钱物，算是送给姑娘压惊了。”凌宇轩冷冷道，目光凌厉，周身迅速爆发阴狠煞气。 媒婆惊慌地四处望望，看不到门内有人出来帮她说话，只好道，“大人，小人这就把花轿抬回去。”说着，她挥手示意轿夫把花轿抬起来往回去。 ☆、第135章 一三八宇轩绝情 “且慢！”桃红色花轿中突然传出清亮的少女声音。轿夫犹豫了一下，停下了抬轿动作。 凌宇轩平静地望着花轿，等里面的人说话。他有多被京城少女倾慕他知道，在无法成为他正妻之后依然还有很多少女自愿成为他的妾。这花轿里面的少女既然主动出声阻止，必然是不肯放弃的。 “大人，家父家母收了令堂的纳妾之资，小女子便是大人的人，大人若将小女子打发回去，小女子必然被人讥讽，恐无脸活在世上，还请大人怜惜收留，给小女子一个活命机会。”桃红色花轿里的少女悲戚地说道，说到后面嘤嘤嘤地低泣起来。 丞相府位于京城中心的主街道上，偏门这边停了一顶纳妾专用的桃红色花轿和十几台物品，门前有带刀侍卫和一群家丁将门堵住不让进，已经吸引了不少过路行人和别人家的仆奴过来围观。听到花轿中少女凄凉的哭声，他们虽然不敢出言指责凌宇轩，但纷纷窃窃私语。 当众以死相逼吗？愚蠢！ 凌宇轩心中冷笑，彬彬有礼地说道：“朱姑娘，家母为凌某纳妾凌某全然不知。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近些年经常犯糊涂，现在又忘了正妻入门不满一年，男子不纳妾的不成文规定，凌某在这里替她道歉。”说着，他朝花轿抱拳躬身施了一礼。 环顾四周旁观者，凌宇轩继续道：“凌某和姑娘素未谋面，纳妾一事又是家母瞒着凌某做的，凌某自己不纳姑娘别人如何讥讽姑娘品性？还请姑娘莫要自弃。家母赠予姑娘家的钱财，姑娘家无需退还，就算是家母喜欢姑娘，赠予姑娘的添箱。姑娘请回，将来也许可以谋个好夫婿。”小妾不是男人的妻，那男人也不是小妾的夫婿，是主人。 “误会也好，糊涂也好，别人总会说，朱家二姑娘必然不好，否则凌同知大人见都不见就将她打发坐回头轿？” 桃红色的花轿轿门帘“唰”地一下被拉开，里面穿着桃红色嫁衣的美丽少女陡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大人，自从你凌家下了纳妾之资，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小女子是大人你的妾了，你不要小女子，让小女子如何存活于世？大人若拘于那不成文规定，可将小女子暂放在别处，他日再行纳妾之礼。”她五官精致立体，身姿曼妙婀娜，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和端庄秀美的肖文卿比起来更吸引男人。她睫毛如扇，双眸闪烁碎钻般的水光，眼皮眨眨，两颗晶莹的泪珠便滚落下来，端是我见犹怜。 周围的人惊讶于少女的大胆，更震惊于她的美貌，丞相夫人虽然年老糊涂，但眼光不差，这样的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爱妾、宠妾。 任你哭得梨花带泪，我心坚如磐石！ 凌宇轩知道这杜家姑娘在耍心眼，冷冷道：“太阳毒辣，夏裳轻薄，朱姑娘还是请坐进轿子，免得失仪。姑娘若觉得凌家失信于你，凌某可以向公众宣布，不是姑娘不好，是凌某没福气，和姑娘无缘。”凌家门绝对不能让她进，否则会若出很多事端来。 “大人，小女子被大人遣送回去必然会遭到姐妹们嗤笑，所以小女子不敢回去。还请大人怜惜小女子，让小女子在大人府中偏角落脚，以后为奴为婢，小女子任凭大人处置。”朱二盈盈低泣，缓缓福身恳求。 “朱姑娘在逼迫凌某？”凌宇轩俊脸瞬间宛如蒙上一层寒冰，“朱姑娘，凌某已经说得清楚明白，凌某和姑娘在此之前从未谋面，姑娘好坏凌某全然不知，只有多嘴长舌之愚蠢之人才会非议姑娘。姑娘请回。”今日如果不绝情处理，以后类似事情会再次发生。他这次是能及时赶回来，下次万一文卿抗争不过，他的后宅怕永无宁日。 “大人何必如此无情，你就权当收一个粗使丫鬟好不好？”朱二一咬牙，提起裙摆盈盈下跪，仰着脸哀求道，“大人不是女子，不知女子妒忌。朱二有幸被令堂看中要纳为大人妾室，不知道有多少姐妹妒忌朱二，朱二今日要是回去，肯定是要被她们嘲讽得体无完肤，求大人怜惜，帮朱二避开如此命运。”她只是想做他的妾而已，他为什么不愿意？难道她还不够美吗？她比他的妻子美多了！ 凌宇轩双手负后，一脸冷然道：“说来说去，你就是要进我凌家门，做我妾室是不是？” 朱二仰着脸，双眼含泪。只有进了他的门，她才有机会接近他呀…… “做人妾室，任人摆布。”站在两台石阶上的凌宇轩俯视美艳娇柔的朱二，拔高声音道，“二十几年前，我嫡长兄病逝，我那娶进门冲喜还不到两天的大嫂便被家母送入京城郊外的宁心庵削发为尼了。大嫂木鱼青灯二十多年，想来孤单寂寞，长嫂如母，我也叫过她两声大嫂，你如是做我妾室，就代我伺候大嫂表达孝心吧。” 围观的众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从古到今，朝廷鼓励百姓多生育增加人口，并不推崇寡妇守节，民间寡妇带着自己的嫁妆和部分夫家财产再嫁的比比皆是。丞相夫人真是薄情寡义，大儿子病得快要死了还替他娶妻冲喜，大儿子死了立马将年轻鲜活的冲喜媳妇送进庵堂为她大儿子终身守寡。看看眼前，这对母子一脉相承，凌大人也是无情之人。 他好冷酷无情！ 朱姑娘不敢置信地仰着脸望凌宇轩，不相信世上居然有这等不懂怜香惜玉的男子。 “媒婆！”凌宇轩厉声喝道，“你还不扶朱姑娘进轿子？” 媒婆被凌宇轩一喝，慌慌张张道：“是是是，朱姑娘，你快些进轿子。”说着，她把浑身无力的朱姑娘扶起来塞进轿子。 “从这里，向西是轿子抬来的方向，向东可以去京城东郊宁心庵。朱姑娘，你若执意为凌某的妾室，等你在庵堂老死之后，我会将你葬在我凌家祖坟边。”凌宇轩冷淡刻薄地说道，生有儿女的妾室可以葬在主人主母边上，没有生育的妾除非得宠，否则一般就葬在家族祖坟最边缘。 不等桃红色花轿里的姑娘说话，凌宇轩命令道：“轿夫，马上把轿子抬回朱家去。”他给那姑娘台阶下，若她再纠缠不休，他真的把她往庵堂送了。 “快快快，起轿，回去。”媒婆一边擦汗一边招呼轿夫马上抬轿子按原路返回，那些挑朱姑娘私人物品的挑夫见状，也纷纷挑起担子转身。 “各位，是凌某和那朱家姑娘没缘分，并非那姑娘不好，请别非议她。”凌宇轩说着，向围观的众人抱拳行礼，然后转身走进偏门，吩咐家丁把门关上。 “孽畜，孽畜，你居然当众说母亲的不是！”丞相夫人站在偏门后，手指指着凌宇轩不住哆嗦。凌宇轩说她老糊涂也就算了，她今年六十九，人人都知道她老了；他当众揭露她当年给濒死的大儿子娶冲喜新娘，大儿子死后又无情地逼冲喜新娘削发为尼终身守寡，这要是传开了，她一品夫人的贤惠仁慈就没了。 “母亲，你别发怒，小心身子。”崔氏扶着丞相夫人的左手臂道，朝再三要过来的肖文卿摇头，叫她别过来。婆婆没有告诉她她替四房挑选了一个妾，四弟妹也没有派人过去请她吃纳妾酒，所以她压根儿不知道四弟今日要纳妾。等齐大管家派人到后院请她救火，她才知道有这桩事情。纳妾而已，虽然时间不太恰当，但婆婆已经和人家说定了，那就纳吧，没想到四弟居然为这个和母亲撕下脸皮吵，还堵住门不让花轿进门，更命令侍卫和家丁，把一干女眷全部挡在门内，不让她们露面插手。 “母亲，孩儿说的是事实，不是吗？”凌宇轩冷冷道，“嫁到凌家两天的大嫂现在还在宁心庵堂拜佛念经呢。我突发奇想把不要的妾往那边扔，也是学着母亲你呢。”既然母亲已经骂他不孝，给文卿安上“妒忌，口舌、不顺公婆”的罪名，他也没有必要容忍了，大不了父亲百年之后，他直接分家另过，把这憎恨自己到扭曲的母亲扔给三哥和大侄子景泉侍奉去。 “你，你，你……”丞相夫人顿时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哆嗦，然后猛地向一边歪去。 “母亲，母亲？快，来人，夫人昏倒了。”崔氏吓坏了，和一个丫鬟一左一右用力扶住丞相夫人。 凌宇轩见状，立刻排开众人冲到丞相夫人面前，将她抱在怀中，手指甲用劲掐她的人中。崔氏赶忙令人把轿椅抬来。 丞相夫人被掐了几下后幽幽醒来，看到自己被小儿子抱着半躺在地上，立刻愤怒道，“逆子，逆子，滚，你给我滚！”虽然她的某些目的达到了，但自己真的被气得够呛。 “三嫂，你把母亲送回去。来人，快些去请大夫。”看她还是很有精神，凌宇轩便放了手，让三嫂崔氏和丫鬟们把母亲府上轿椅抬回馨怡院，同时请大夫过来给她号号脉开些药。 “宇轩，对不起，让你为我背黑锅了。”肖文卿走到凌宇轩身边，低声愧疚地说道。如果她大方一点，宇轩今日就不要做出冷酷无情的恶人姿态了。 “也不全是为了保护你，我很讨厌母亲干涉我的事情，这次，算是一劳永逸地处理纳妾问题了。”凌宇轩握住肖文卿的手，柔声道，“你从昨日到今日伤心了吧？我保证这是唯一的一次。”别家姑娘再想做他的妾要先考虑一下他愿不愿意了。 ☆、第136章 一三九绝对保护 丞相夫人被气晕，虽然被凌宇轩掐人中掐醒了，但虚弱无力，就躺在里屋让大夫号脉。曹芸娘和四香丫鬟在里面伺候，崔氏和凌宇轩肖文卿领着一些管事和丫鬟仆妇在堂屋里焦急等候，等大夫出来告知他们情况。 “四弟，母亲给你纳妾还不是为了你四房兴旺，你何必拒绝她老人家的好意？你顾忌弟妹有孕在身是不是？” 崔氏说了凌宇轩之后转脸又对肖文卿道，“弟妹啊，为官的男人纳妾是常理，你我做正妻的要宽容理解。你以后劝劝四弟，别为这种小事和母亲吵起来。母亲年纪大，经不得刺激。”这对母子吵架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随着年龄增长四弟变得稳重克制，再加上母亲亲生女儿的大力周旋，近些年他们这对名义上是嫡亲母子的感情才和缓了下来。 “三嫂，七八年前我就和母亲说过，别干涉我的私事，母亲当时也说过懒得插手我的事，所以我拖到二十五岁她也没有替我找媒婆说亲。”凌宇轩转脸望望肖文卿，快速眨了眨眼。 崔氏默然。她隐隐记得四弟少年时把母亲送给他准备做通房丫鬟的两个丫鬟赶出福寿院，然后母子小吵了几句，母亲就真的没有替他找媒人说亲。 凌宇轩撇撇嘴，傲气凛然道：“我纳不纳妾，纳谁为妾，不需要别人插手！”他这样一说，这次拒绝纳妾的事情就变成了母子斗气。 肖文卿心有灵犀，摇头无奈道：“我的陪嫁丫鬟绿萼容貌也还是过得去的，我害喜那阵子就曾想……宇轩不愿意，为了让已经对他动了心思的绿萼死心，我便把绿萼送回娘家嫁人了。”虽然这是睁眼说瞎话，但可以骗骗不了解真相的人。 站在肖文卿身后的水晶绿萼云三娘面面相觑，佩服这对夫妻说的双簧。 崔氏拍拍肖文卿的手背，安慰她道，“四弟这人固执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弟妹你辛苦了。”肖文卿的话她也没有全信，不过这对夫妻有默契，她就权当是这样了。夫婿深情不悔，文卿这辈子有福啊…… 大夫出来了，凌宇轩夫妻和崔氏一起走上前询问。大夫道：天气炎热，老太太一时间急火攻心，吃点消暑降温顺气平心的药，休息三五天就没事了；老太太年纪大，近期经常出现胸闷气短、眩晕、四肢麻木症状，这是中风前兆，最好开始长期服用舒经活血的小活络丸。 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她身边的人最是清楚了，四香丫鬟告诉大夫夫人最近在吃什么药，大夫听了点头表示赞成夫人吃这些药，还另外开了一些药，让凌府派人出去抓药。 “四公子，四少夫人，夫人不想见到你们，你们回去吧。她还说在小孙子出生之前，她都不想见到你们这两个不孝儿子不孝儿媳。三少夫人，夫人让你进去。”曹芸娘从里屋走出来之后说道，老脸流露担忧。 凌宇轩听了便道：“母亲见到我这个不孝子想来心中就有气，我先避开一阵让她老人家消消气，再过来请罪。曹姨，母亲这边你就多费心了，有什么事情请及时通知我和文卿。” 曹芸娘微微颔首。夫人打什么主意她最是清楚不过了。夫人这样做对凌家将来不好，只是她一心要做她也阻止不得。 凌宇轩望望肖文卿，不放心地对大夫道：“大人，内子怀有六个多月身孕，今日府中有些争吵，她可能受了些惊吓，请你帮她号号脉。”现成的大夫就在这边，文卿号号脉他也好放心些。 大夫颔首，走到肖文卿身边坐下，请她伸出手来让她号脉。 四弟真是维护弟妹。 崔氏羡慕地看看他们夫妻，道：“四弟、弟妹，等一下你们就直接回去吧，这边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马上派人过去通知你们。弟妹受到惊吓，要好好歇息。四弟，父亲回来，你最好好好向他老人家解释一番。” 凌宇轩拱手道：“母亲现在心中还有气，三嫂在这里的话还请多多替小弟和文卿说情。”母亲对他扭曲的憎恨一直都在，只要有机会就折腾，他真是防不胜防。希望这次之后她能消停一阵子，让文卿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崔氏颔首，跟着曹芸娘去丞相夫人的寝室。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父亲对四弟宠得简直没边没沿，这次估计也就说他几句而已。上一次文卿小产，父亲可能知道母亲做了什么，所以不再让母亲管家，严重削弱母亲在府中的权力，保护四弟夫妻不再受母亲的欺压。父亲那样宠四弟，为什么还要想景泉……也许母亲的揣摩是错误的，父亲真的只是想景泉给大伯延续香火而已，景泉虽然优秀，但比起四弟来还是差了些，父亲不会放心把凌家交给景泉继承的。 大夫号过肖文卿的脉，说肖文卿虽有些心思淤积，但无大碍，静心休息几日便好。 凌宇轩谢过大夫，领着肖文卿和一众侍卫属下回福寿院。现在已到午时，他彻夜赶路早已饥肠辘辘；他现在一身汗臭，怕是熏了文卿，需要马上洗浴。 福寿院那边一阵忙碌之后，凌宇轩穿着白色丝质长衫躺在罗汉床上晾晒长发，肖文卿坐在他边上替他摇团扇。 “宇轩，你突然赶回来，手头的事情怎么办？”肖文卿担忧道。凌宇轩是在外面公务，她为私事把他拉回来，她有错，他也公私不分。皇上如果知道必然会不满。 “我这次出去要做的事情已经基本做完了，还有些扫尾的事情就让给副手去做。”凌宇轩安慰她道，“即使你不传信，我明日下午也回到家了。”他到京城西边的春林县去了，快马加鞭从那边回京城也就大半天时间，所以提前了半天，同时赶了一个夜路，才在今日上午赶回家。 “宇轩，今日母亲当众骂你不孝子，过些时日，朝野会传开吧？”肖文卿担忧地问道。这也许会影响他的官途。 “前院的仆人知道什么叫守口如瓶，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凌宇轩闭着眼睛回答道。前院是他们父子办公的地方，家丁侍卫最多，所用的仆人也是谨慎之人，不敢乱嚼舌头。母亲在府中骂他不孝、骂文卿犯七出罪，都不会传到外面去。母亲这次被他说老糊涂，还被他揭发对大儿媳的残忍处置，当街的围观者都听到了，她有一阵子不敢出门拜访诸家夫人。 “宇轩，我发现，没有你的支持，我根本没有办法做事。”肖文卿有些沮丧地说道。她能管理福寿院和他的所有产业，全是因为他给了她权力；她敢对婆婆阴奉阳违，依然是仗着他会支持她。对她来说极为棘手的事情，他一来到便迎刃而解。 “因为我是男人，而你是女人。在这世上，除了极个别女人，女人的权力都来自于男人的给予。”凌宇轩抓住她的手，亲昵地抚摸她的手腕。这世界给予男人太多权力，而不断约束女人。别看母亲是一品夫人，父亲说让她交出管家权，母亲便只能交出。 “唉，我很庆幸嫁给了你。”肖文卿含情脉脉道。虽然嫁给他有诸多烦恼，但他的深情和支持让她勇敢面对那些。 凌宇轩闭着眼睛把玩肖文卿的手腕，嘴角勾起满足的微笑。在他持续不断地深情付出后，文卿终于忘记那个曾经让她主动求嫁的赵明堂，庆幸嫁给他了。 凌宇轩晾干了头发之后便拉着肖文卿一起回房睡午觉。天气越来越炎热，看样子今年夏季要提前搬到比较阴凉的清水轩去住了。 “大人，大人。”玛瑙小心翼翼地站在三面开着窗户的拔步床外低声叫道。 “嘘，什么事情？”肖文卿被叫醒了，从鲛纱床帐内探出头低声问道。宇轩在外面公务繁忙，又星夜策马赶路回来，这会儿睡得很沉，都轻微打呼噜了。 “夫人，前面传信来，丞相大人命大人马上去前院书房见他。”玛瑙说道，语气很是担心。 父亲要找宇轩？ 肖文卿不敢迟疑，只好轻轻把凌宇轩推醒，担忧道：“宇轩，父亲会怪罪你的，你别倔强，向他和母亲认个错。如果父亲和母亲一样都要求你纳妾，你也别硬顶了，把妾抬进来放在一边，以后寻个时间再把她嫁出去。”男女有别，她若犯错，公公只会让婆婆来训斥她。 被推醒的凌宇轩迅速清醒过来，边起身边道：“我赶不回来，手信也不能及时到，你就打算这样处置的吧？我知道了。不过父亲紧急找我一定是为了公事。”摸摸肖文卿的脸庞，他柔声道：“别担心，父亲从来没有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过。” “希望这一回父亲也能顺着你。“肖文卿说道，下床帮着他更换外出衣裳。 将满头披散的长发用发绳和长发簪束起来，穿上一件水蓝色的丝袍，凌宇轩出门了。出门前他再三安慰面露担忧的肖文卿，一切事情都由他担着，她安心在院中休息养胎。 望着他离去的健硕修长的背影，送他出寝室门的肖文卿心中暗道：因为你很可能不是父亲的儿子，很可能是流着皇室血统的私生子，父亲不敢太干涉你的事情，事事都尽可能顺着你。 ☆、第137章 一四零御赐府邸 凌宇轩去前院之后，肖文卿便起身更衣，然后带着丫鬟和嬷嬷坐到堂屋通风的位置一起做女红，给还有三个月就会出生的孩子缝制小衣裳。 “希望老爷别动雷霆大怒，责备宇轩。”肖文卿担忧道，停下手中的绣活。虽然大家都期盼她第一胎就生儿子，但考虑到现实，还做了很多女婴的粉嫩小衣裳。 “夫人放心，丞相大人顶多责备大人，让大人给老夫人请罪。”云三娘微笑着安慰道，“那朱家姑娘已经被抬回去了，断然不会再被抬过来。”这次纳妾风波就此平息，而且就大人当街说的那些话，想给她做妾的姑娘都要断了做他妾室的念头。 “在世人看来母亲主动替儿子纳妾是为儿子好，为家族好，宇轩坚定拒绝毫无留情，驳了母亲的面子，在世人眼中就是忤逆、不孝。”肖文卿叹气道，“希望这不影响他的前程。”宇轩受老皇帝的宠信重用是无疑的，可是等新皇登基，老皇重用过的人新皇就未必想用了，也许就会抓着这个把柄降宇轩的官职。宇轩的命贵不可言呀，可惜的是要被她拖累了。 “你别管那么多，大人对你情深似海，你要努力替他多生儿育女，不让别人说他宠妻宠到子嗣单薄。”云三娘柔声说，“很多人都认为，女人就是要替夫家开枝散叶。我没有读过几本书，不过听说书上写过，妾只是代替妻子伺候男子，代替妻子繁衍后代的工具。大人都不想别人替代夫人伺候自己，夫人又可以生育，何须要妾？既然大人处处维护夫人，夫人以后也别委屈了自己，再遇到这类事情就直接告诉大人。” 虽说达官贵人都爱纳妾收通房蓄养美婢，但总有一两个意志坚定、对妻子深情不悔的。世人对女子限制重重，妻子妒忌便是犯七出，丈夫若自己公开表示不纳妾，便免去妻子被别人和长辈指责了。 “嗯。”肖文卿笑这点头，感觉到心从来没有如此舒坦过。 入夜之后，凌宇轩回来了，肖文卿赶忙让人给他准备晚膳，询问他父亲对他今日触怒母亲的反应。 凌宇轩一边更衣一边道：“父亲说我不孝，要我给母亲赔罪；他说我母子关系如此糟糕，他百年之后不敢放心把母亲交给我侍奉。然后，我俩就讨论公务，谈论完后我独自进宫去见皇上了。” 不放心把老妻交由嫡次子侍奉？父亲这是稍微透露一些凌家继承人是谁的口风了吗？ 肖文卿心中一惊，宇轩的心是否被他一直孺慕的父亲伤害了？ 在里面更衣的凌宇轩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把皇上要的东西交给了皇上，皇上很满意，赏了一尊年初进贡的白玉观音坐莲台像给我，说愿我家宅平安。我回来之后就先去了一趟馨怡院，把观音坐莲台玉雕送给母亲，算是赔罪之物。”母亲晚年信佛，这一尺高的观音坐莲台玉雕像足够母亲息怒不少。 肖文卿顿时一紧，皇上眼线好厉害，凌家上午发生母子争吵，坐在皇宫的他下午就知道了，还借宇轩立功赏赐一尊老人家喜爱的佛像让宇轩给母亲赔罪。宇轩十有*真不是父亲的儿子，宇轩真正的父亲是谁？他是皇上的直系孙辈吗？ 凌宇轩更衣之后出来用晚膳，肖文卿便坐在边上陪他。凌宇轩便挑了肖文卿现在喜欢吃的菜直接送入她嘴中。肖文卿笑吟吟地吃下，环视四周，就看到丫鬟们都很规矩地低着头。 “最近天气热，你派人把清水轩清理后我们就搬过去住。”凌宇轩道，“七月份文桦就要回来了，他府邸的事情你办好了没有？” 肖文卿摇着团扇道：“丁伯帮我看了好几处地方，最后选中了东区广宁街后巷的一处三进深宅子。这宅子原主人是一做布匹生意的商人。他年纪大了，决定带着钱财而妻儿回家乡安居。这宅子里面的家具大多完好，附带一个小花园。他出价六百两，丁伯还价五百，承诺留用原主雇佣的一些老下人。福宁已经带人在那宅子修整了，文桦回来应该能住进去。” 凌宇轩听着，微微颔首。 肖文卿又道：“福宁前几日禀报我，再过三四天，那宅子就完全修整清理好了，我打算过去看看。” 凌宇轩立刻皱起了眉头：“文卿，你还有身孕，就别出门了。福宁做事细心，应该不会出错。”怀孕的人还是乖乖呆在家中比较好。 “宇轩，我只是怀孕，又不是病人，我出行会带丫鬟嬷嬷，还有你留下的侍卫，还有什么不安全的？肖文卿娇嗔道，“那是我弟弟的新宅子，我一定要亲自验看才放心。” 凌宇轩不答话，表示不放心她出门。 “宇轩，文桦的宅子和我干娘家就隔了两条巷子，我打算顺路去探望干娘大嫂，看看小妞妞。”肖文卿继续说情道，“妞妞也有九个月了，很久没有看到她，我很想她。”干娘来丞相府过好几回，大嫂来过一回，因为妞妞太小会哭会闹，所以她们都不把她带来。 “你决定哪一天出门，我多派两个侍卫跟着你。”凌宇轩道。他公务繁忙，现在五日一次的沐浴日都时有时无，就不考虑挤出时间陪文卿去探望干娘了。 “就这两天吧。”肖文卿摇着团扇想了想，试探道，“我记得皇上赐给你的府邸也在东片区，我到现在还没有去看过，不如趁此机会去看看。”她和宇轩将来是要搬出丞相府的，等看过那府邸之后，她就派人先修整。 皇上赏赐的府邸…… 凌宇轩皱了皱眉，道：“那府邸不太吉利，如果以后我们要搬出去住，我们还是另外购置新宅子。”今日父亲的的口气让他觉得父亲偏向于嫡长孙继承家业，他该做些后手了。 “不太吉利？”肖文卿顿时惊愕了。皇上那样宠信宇轩，怎么会赏赐一栋不吉利的府邸给他？ 凌宇轩想了想，道：“皇上赏赐我府邸，我当时很高兴，等了解了之后便决定过个十年二十年把那府邸转卖掉，或者就此荒芜掉。”皇上赏赐给他的，他不方便在皇上还在世的时候就转卖掉。 “怎么个不吉利法？”肖文卿惊讶道。 “那府邸前一任主子是西北战神墨天祥墨大将军，他执掌一方兵马却里通外国，皇上登基之后便将他父子三人处决，家产全部充公。二十三年前，皇上突然又为他翻案，说墨大将军遭小人捏造证据陷害被冤杀，恢复墨大将军声誉，追封他为定北候。因为墨大将军和他两个儿全被处决，儿媳悲恸过度早产身亡，不足月孙子夭折，妻子自杀殉夫，他这一系没人了，所以墨家所有家产充公。” 凌宇轩叹口气，道：“墨家也就是恢复清白了而已，人都被冤杀了，连一滴血脉都没有留下。”他希望自己和文卿将来儿孙满堂呢，这个府邸虽然宽敞气派，但他和文卿是不会住进去的。 “是不是有人积极为墨家翻案的？”肖文卿好奇道，“皇上九五之尊，要他承认自己冤杀大臣可不容易。” “镇国将军年轻时承受墨大将军救命之恩、提拔之恩，墨大将军还有一些坚信他无罪的部将，所以大将军被冤杀后七年，皇上终于接受他们奉上的洗冤证据，恢复墨大将军清白。”凌宇轩道。皇上也要面子，镇国将军他们能逼得皇上承认错杀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 “龙将军真是知恩图报之人。”肖文卿赞道。宇轩和龙将军的三儿子同是京城四俊之一，两人走得很近，想来龙三公子也是个像父亲一样的好男儿。 “不管怎么说，墨家旧宅不太吉利，我不想要。”凌宇轩道，“就让那宅子和他的原主人一起湮灭吧。” “可惜了墨家。”肖文卿摇头道，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呀，墨大将军被称为战神，必然在西北边疆建立了赫赫战功，他对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却因为小人作祟全家冤死。 ○○○ 六月下旬某天，肖文卿拜访过干娘便去看大弟文桦的宅子。因为是夫人弟弟的宅子，经手此事的福安不敢有任何疏忽，亲自监工，将半新半旧的三进大宅子修整得和新建的一样。 “夫人，除了原主人留下的一些老下人，肖府还需要增添一批年轻下人。”福安道，走在肖文卿两三步前，介绍府中各处情况。至于修整宅子的部分账目，夫人已经看过了。 肖文卿走在崭新的肖府后宅回廊中，四处查看，闻言便道：“大舅爷估计会带些用得顺手的下人过来，你只需找牙婆买一些粗使女仆和十四岁以下的小丫鬟即可。”宅子修整过后，一扫前任主人居住时的堂皇俗气，很是雅致，像是个翰林编修的府邸了。 “是，夫人。”福宁点头道。 检查完宅子，肖文卿在前面大厅上休息了一会儿才离开了。三品命妇大轿抬到半路上，她心血来潮，吩咐他们去附近的万兴和街。她记得，皇上赐个宇轩的原墨大将军府邸便在万兴和街上。 墨大将军那半荒废的府邸还是有些名气的，前面领路的侍卫询问路人后马上就找到了地方，领着肖文卿一行人来到府邸前。 肖文卿下轿子之后观望。这府邸大门紧闭，朱红色油漆黯淡斑驳，露出大面大面的木头原色，大门上方悬挂一块牌匾，上面是皇上御笔亲书的“定北候”三个字。 西北战神墨大将军的旧府，三十年没有人气，几乎就是繁华闹市中的鬼宅。 ☆、第138章 一四一将军后人 “夫人，这宅子阴气森森的，看着也不吉利，你怀有身孕，别进去了。”云三娘劝说道。生老病死是常理，谁家宅子没死过人？可是全家都冤死的话，这府邸肯定风水不好。 “是呀，夫人，别进去了。”水晶玛瑙也紧张地劝说道。 “我就站在门口稍微看看。”肖文卿道，伸手让丫鬟扶着她慢慢走上石阶。这墨府旧宅门前很是干净，大门上方的门匾没有落灰，屋檐角落没有蜘蛛网和鸟巢，看得出来这里有人经常清扫。宇轩都不要这府邸了，肯定不会派人过来管理这边。是谁在清扫？曾经受墨大将军恩惠的人吗？ 一名侍卫快速上前用力敲没有朝廷封条的大门。“咚咚咚”一阵响后，沉重的大门被里面人拉开，一名五十多岁的黑发劲装武者和一名六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家丁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劲装男子惊讶地望望府门前的众人，那老家丁又惊又喜，一个劲地说道：“是不是大将军的后人上门了？将军、夫人在天有灵，墨家后代终于回来了。”他眼睛眯着，好似看不清事物。 还是那五十多岁的劲装武者冷静，他抱拳施礼，沉声问道：“这里是已故定北侯爷墨天祥府邸，请问夫人前来有何贵干？”站在石阶上，由带刀侍卫、丫鬟嬷嬷保护在中间的年轻贵妇二十上下，还怀有身孕。 “你们是看守这府邸的护院和家丁？”肖文卿打量了他们两位后道，“我家夫君是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凌大人，这栋府邸皇上早些年已经赏赐给了我家夫君。” 那劲装武者闻言顿时脸色一变，道：“在下从不知道大将军的府邸已经被皇上赏赐别人了。夫人有没有搞错宅子门号？”墨大将军沉冤昭雪后，一部分旧人回到府邸清理，然后便在这边等待。因为这里不详，极少有人愿意来，所以墨大将军府中的人几乎与世隔绝了。 “不，这府邸的房契我亲眼看过，我夫君也说就是这栋府邸。”肖文卿道，从两人身边望过去，就望见大门后是一堵《日出东海海鸟飞舞》影壁。 那老家丁听了，立刻跺脚痛哭起来，“不会的，二十五年前龙将军来祭拜老爷夫人，对我说墨家有后，让我等耐心等候；两年前龙将军上门祭拜时说，大将军的后人迟早要回来振兴墨家。皇上怎么可以把墨大将军的家赏赐给别人？大将军、两位少将军都死得冤啊……” 肖文卿望见忠心老仆哭得泪流满面，心中顿时升起疑云。这府邸被朝廷没收入国库，在墨大将军沉冤昭雪之后并没有发还给墨大将军的族人，所以才可以赏赐给别人。这府邸没有上封条，墨家护院和家仆还一直住在里面进行日常清扫，宇轩知道吗？府中有人生活就需要开销，谁在支付他们的日常生活开销？ 那劲装武者心情很是沉重，拱手询问道：“夫人今日过来是要接管这府邸吗？”大家等待墨大将军后人二十多年，最后等来的就是这个结果吗？不，龙将军身为镇国将军，不会持续欺骗他们二十多年的。 “我从此处经过，突然想起我夫君名下还有此处房产，便停下来看看。”肖文卿顿了顿，犹豫地问道，“我不知道此府邸还有前任主人的忠仆在看管，不知道我现在可否进去？”肖文卿对这府邸心存好奇了。现在天空朗朗，这府邸看起来并不阴森。 “夫人，你怀有身孕，这种地方……”玛瑙急切地提醒肖文卿。夫人刚才还说只站在外面瞧瞧呢。 “不碍事，这府中还有人居住着，大门前也扫得干干净净。”肖文卿道，如果这里面还有护院家丁，那么至少前院主要屋子表面应该会被日常清扫。 老仆人还在痛哭，劲装武者道：“这位夫人，小人是墨大将军当年的亲兵，现在这府中目前居住着九个人，三名亲兵，两名女眷，三个老仆，一个老厨娘。”其他的人都各奔前程了，只留在他们几个守着定北候府，等待墨大将军后人。 “我虽晚生二十年，但也听说过墨大将军威名，更听说那场冤案。你们对大将军的忠心真是难能可贵，让人敬佩。”肖文卿道，“我不知道墨大将军有没有后人，只知道这府邸现在是我夫君的房产，我想进去看看，两位请行个方便。” 老仆人陡然抬起头，怒吼道：”不行，这是墨大将军的府邸，不是你家的。”他守了墨大将军府三十年，就是要等大将军的后人回来继承家业呀。 “墨忠！”劲装武者赶紧阻住，抱拳拱手道，“夫人请原谅，墨忠伺候大将军三十年，又空守着大将军府三十年，有些魔障了。”他也不想别人踏进墨大将军府，可是这府邸已经被皇上赏赐给这妇人的夫婿了呀。 “我明白。”肖文卿体恤地颔首道，环视自己身边的四名侍卫，然后道，“你叫什么，可以前面带路吗？”她有四个武艺高超的年青带刀侍卫，还有两名年轻丫鬟一个中年嬷嬷，六个年轻家丁，里面的老亲兵老家仆对她也不敢动什么歪脑筋。 “小人秦放，夫人请。”劲装武者躬身道，侧身领肖文卿主仆一群人进入。老仆人秦忠知道阻止不得，只得跟上。 绕过影壁，肖文卿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墨大将军府邸的前院甚为宽广，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砖，虽然青砖缝隙里长出不少青草，但看得出来经常有人锄草。前院广场五六名老人见有外人进来，开始迅速往这边过来。 他们走到近前，朝为首的肖文卿躬身施礼，然后低声急切地询问秦放或者墨忠，这位怀了身孕的年青贵妇人是谁？当得知肖文卿并非他们要等待人，这府邸早就被皇上赏赐给了别人，都如遭五雷轰顶，仿佛多年的信仰和坚持瞬间被人推翻了。 “凌夫人，小人等人都居住在前院，所以前院还算干净，后院无人管理，已经长满了野草。”秦放解释道。 “嗯。”肖文卿颔首，朝前院最大的主屋——大厅走去。 “夫人，请别去那边，这边有小堂屋，夫人可以暂在那边坐下歇息。”秦放突然阻止道。 “为什么？”肖文卿侧转脸问道，“我现在是这府邸的女主人，为什么进不得主屋正厅？” 秦放道：“正厅摆放着墨大将军夫妻、大少将军夫妻和小少将军的牌位，阴气太重，夫人还怀着孕，不便过去。” 肖文卿望望天空炽热的太阳，道：“现在是仲夏，今日阳光炽热阳气很重。墨大将军曾为我大庆立下赫赫战功，被誉为一代战神。我既然来了，不给他上柱香就显得世人晚辈不尊重先辈。” 说着，她不顾阻拦，径自朝正厅走去。皇上早些年应该头脑明晰不会犯糊涂的，他怎么把不详的宅子赏赐给他喜欢的年轻臣子？战神父子被冤杀，妻子儿媳孙子全死了，沉冤昭雪之后龙将军说墨家还有后人，皇上为什么不把墨家产业发还给墨大将军的族人？墨大将军一脉断绝，他的族人肯定很想继承他的财产。族人出继男孩的话，不仅能替墨大将军传承香火，还能享受朝廷对官员嗣子的特殊照顾。 墨府前院的正厅的六扇门都开着，不过由于窗户都紧闭着，里面光线有些阴暗。正厅最里面正面是一张大祭台，上面摆放着五面灵牌。香炉中虽然没有烧香，但空气中飘散淡淡的香烟味，想来这里早晚有人烧香供奉。 “既然进来，请允许晚辈给一代战神上三柱清香，感谢多年前战神奋勇杀敌，保护我大庆西北边疆。”肖文卿严肃地说道，望着五面灵牌感觉心酸。这一家人全部死光了…… 看她态度温和善良，墨忠立刻擦干眼泪，从角落里取出香和蜡烛，先点燃蜡烛又点燃香。 接过墨忠递过来的三炷香，肖文卿走上前，像烧香拜佛一样恭敬地给战神一家叩拜。 祭拜完了，肖文卿指着祭台后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问道：“上面的肖像画就是墨大将军？”这画大概四尺长，两尺宽，画中男子大约三四十岁，侧身而立，身上穿着铠甲和披风。他身形健硕，站姿威武。 “是大将军军师乔霖画的，他们是好朋友。四十五年前一次击退北川国侵犯，军师兴致大发，给大将军画了一副肖像画。大家看了都说画得十分相像，夫人就视如珍宝收藏着。抄家的时候，这幅画被夫人贴身丫鬟藏了起来，大将军沉冤昭雪之后，那丫鬟又把画拿了出来。这画以后就一直供奉在这里。”墨忠沉重地说道，“我已经看不清楚画了，但每次看这幅画我就仿佛看到大将军最意气风发时候的英姿。” 肖文卿仔细端详，画中侧脸男子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饱满，唇上蓄须，下巴微翘，看着挺冷硬威严。可惜了，如此战功显赫的武将居然被奸人所害，和两个儿子一起被冤杀，连累妻子儿媳还有不足月的孙子先后死去。 轻轻叹口气，肖文卿道：“希望定北候在天有灵，保佑他的后人能顺利回来。”这宅子可能真的风水不好，宇轩既然不要了，她也别想着修整修整以后搬进来住了，就让这里的忠心属下和仆人在等待中养老吧。至于战神的后代，战神两个儿子都死了，长子的遗腹子不足月出生也夭折了，次子尚未成亲，不知道这后代从哪里出来。 ☆、第139章 一四二何家倒霉 七月初，凌府三房赵姨娘生下一个男婴。丞相大人按照孙子们的排字，给这个小孙子取名凌景文。三房过继掉一个儿子，现在又生了一个儿子，丞相夫人破例给妾室姨娘赏了不少东西，还重赏三房儿媳崔氏，没口子地夸赞她贤惠大度，三房在她的操持下人丁兴旺。 肖文卿送了份礼物过去，面对婆婆的暗讽一笑而过。主动给自己夫婿安排女人生孩子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这种贤惠不要也罢。反正四房和丞相夫人的关系已经闹僵，她也不费心地讨好婆婆了，就等着将来分出去另过。 七月上旬，朝中发生大事，皇上定太子结党营私、包藏祸心，贪污枉法、不忠不孝……数条大罪，撤去其太子之位，封东海王，分封大庆的东北半岛。东北半岛目前尚处于未开化地带，太子等于被贬去开荒了。【晋-江原创】 太子倒台，依附于太子的诸多官员顿时惊慌失措，他们中真有触犯国法的，这次全被皇上定罪处置，杀的杀贬的贬；本身没有犯错的也多少被太子牵连了。皇上开恩，允许这部分官员选择要不要跟随东海王一起去东北半岛。 东北半岛远离大庆京城，天高皇帝远，东海王去了便是土皇帝。 真心忠于前太子、现任东海王的，还真有几位追随东海王了。 凌宇轩辛苦了半年之久，终于可以休息了。他和肖文卿已经搬进清水轩，每日起床便能看得到满湖的莲花。七月莲花美，满眼的碧绿莲叶和粉红色莲花，望得人心旷神怡；湖风吹拂，莲花摇曳，淡雅的莲香沁人心脾。 就此躺在木板回廊上，凌宇轩悠闲地拨弄着湖中的莲花。肖文卿挺着大肚子坐在他边上，有些浮肿的双腿便直接泡在清凉的湖水中。今年因为怀孕，她特别怕热。云三娘和干娘都说，夏季用冰固然凉快，但房间久不通风不易于孕妇，所以她只好经常坐到清水轩最靠近湖面的阴凉回廊上乘凉吹风。 “宇轩，我还以为皇上一直都选中东海王，没想到东海王做了几十年太子后被皇上废了。”肖文卿摇着头道，将丫鬟们挑选来新鲜莲蓬拿过来剥。 “我和父亲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等皇上开始派我查皇太子和他属下过错的时候我才察觉，皇上决定废太子。”凌宇轩道。不知道替皇上和诸位皇子相面的青河道长向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年后就开始着手废太子事宜。皇上也许心中早就有废太子的意思，只是废太子会牵涉太多官员、动摇朝廷根本，他已经年过古稀，没有时间和精力做这样的大动作，所以一直犹豫不决，青河道长的相面结果则促使他动霹雳手段，对朝廷进行革新。 “没有了太子，皇后和秦王应该急不可待地找人奏请皇上立新太子吧？”肖文卿问道。她记得他说过，秦王绝对不会是继位新帝。 “已经有大臣上本，太子之位不可空悬太久，请皇上快些选立新太子。”凌宇轩道。皇上的衰老是事实，群臣不希望皇上哪一天突然驾崩，没有太子的大庆因为诸皇子争夺皇位弄得满朝血雨腥风京城血流成河 “你和父亲现在也吃不准皇上的心思？”肖文卿惊讶地问道。宇轩被皇上委以重任，除了明里是保护皇宫和皇上的龙鳞卫指挥同知，暗里还掌管着皇上的秘密探子，他如果都猜不出皇上的心思，只能说君心深如海，皇上手头还有其他宇轩不知道的势力替皇上效力，做宇轩不知道的事情。 凌宇轩坐起身来，贴到肖文卿耳边低声道，“可能是睿王。”太子被贬东海王，有皇后撑腰的秦王一时风头无二，谁会想到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立秦王为太子呢？ 睿王？ 将剥好的鲜嫩莲子往凌宇轩嘴里一塞，肖文卿道：“我没见过。”她只记得今年春闱，睿王是监考官之一。 “这是一条潜龙，韬光养晦很久了。”吃下莲子，凌宇轩道，“在有太子的时候，他很安分，估计也只想做个贤王。”睿王母妃早亡，他一直投靠太子，根本没有想过将来取而代之。太子不在，面对欺负过他很多次的秦王，他要么屈服投靠，要么搏一搏。他恭敬谦卑地帮助太子很多年，在太子党心中印象很好。 “皇上也没有急着立太子，估计他相信青河道长的话，他还有很多时间。”凌宇轩道，接下来就是秦王和诸位皇子在皇上面前的表现了。他只需要按照皇上的旨意办事即可；父亲已经决定表面中立，暗中支持睿王，保证凌家今后几十年的荣华富贵。 只要皇上能多活几年，宇轩和她应该就能多过几年安稳日子。 肖文卿心中思忖着。 “文桦要回来了吧？已经七月底了。”凌宇轩不想继续透露自己的公事让肖文卿为自己担忧，便把话题转到肖文桦身上。 “六姐夫给文桦四个月的假期，文桦会尽量在期限内赶回来的。”肖文卿道，“西陵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半道上若是遇到雨天也许就不得不延期了。” “你为文桦选中姑娘了没有？”凌宇轩问道，也拿起莲蓬来剥。 “有四个容貌不错，性格比较符合他要求的。” 肖文卿道，“我都画了画像，就等文桦回来挑选。被挑选的姑娘是她们家族用来联姻的，她们本身的意愿不被人重视，我也不可能了解她们是否有意中人，所以我打算等文桦选中一个，就悄悄请六姐的长女把文桦的画像送给那姑娘，试探那姑娘喜不喜欢。如果姑娘看不中文桦，文桦就重新挑选。反正光看画像，他们也没有多少感情，更谈不上伤害到彼此。” 凌宇轩将剥出来的第一个嫩莲子塞进肖文卿嘴中，赞道：“你考虑得很周全，让没有见过面的年轻男女给彼此一个选择的机会。”很多人成亲前连对方的脸都没有见过。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凌宇轩笑吟吟道，“何长青身上又发现数条人命，皇上这次没有姑息他，将他打入天牢等候处决。”皇上趁废太子之际处置了朝中一批官员，空出了一些官职，正在翰林院等待机会的各期进士有福了。 “何长青？”肖文卿立刻想起来了，急忙问道，“鸿胪寺的何俊华和他的夫人怎么样了？”对她有恩的春丽就依附这两个人呀。 “鸿胪寺何俊华目前被关在刑部大牢，等候处决。”凌宇轩淡定道。 肖文卿顿时傻眼了，何长青为官几十年，欺上瞒下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只要证据确凿，处死就处死了；何俊华做官也就四五年，而且做的朝会宴席祭司赞礼的文官，怎么也要被处死？ “何俊华犯了什么罪？”肖文卿询问道， “何俊华才学平庸，多年尸位素餐，而且利用其父身份贪污受贿，还抢占别人合法田产。另，他十六岁的时候弄死了一个通房丫鬟，然后由他母亲花钱堵住了那丫鬟父母的嘴。”凌宇轩道，“虽然签了死契的丫鬟主人可以重罚转卖，但主人弄死她依然要负责。”打死签了死契下人这种事情一般是民不举，官不究。现在的情况是，他要何俊华死，哪怕何俊华罪不至死也要死。 “何大夫人呢？”肖文卿问道。 “何家被抄家，家产充公。何家老二何彦华决定和舅舅一家追随东海王去东北半岛，皇上恩准，他不日将带他的生母和妻儿随东海王一起出发；何老夫人因为是县主，皇族旁亲，皇上开恩，让其保留嫁妆和贴身仆妇，就是从此要搬出何家现在居住的府邸。” 凌宇轩顿了顿，英俊的脸庞闪过一丝阴暗邪恶，“因为宫中容妃娘娘、何长青的妹妹苦苦哀求，所以何长青三个未成年的儿子一个未成年的女儿一个两岁孙子，全部交由何老夫人抚养，其他妻妾仆妇家奴一概收入掖庭等候发卖。何俊华之妻刘氏得知消息后，当即精神失常，狂笑着投井自尽了。” 文卿善良大度，得势后对何家诸位夫人采取不理睬态度，表明没有兴趣报复，他却自认没有君子的大度，非要为文卿报复一番不可。何家可以不用这样惨的，可是他在收集何家有罪证据的时候格外出力，在向皇上汇报何家情况的时候也加重语气，于是皇上严惩何家了。 何家居然沦落到此等境地？ 肖文卿一把抓住凌宇轩的手，急切道：“何家的仆妇家奴全部都要发卖吗？” “对。签了雇佣契约的宽松些，他们有钱就能给自己赎身；签了死契的，他们会被随意发卖掉。”凌宇轩道。 “何家仆人什么时候开始被发卖，我需要买人。”肖文卿道，心中焦急起来。 “春丽是不是？”凌宇轩道，“我昨天派福安向掖庭那边打招呼了，等开始发卖这批奴婢时，那边直接把春丽送到丞相府四少夫人这边来。”摸着肖文卿丰腴柔滑的手腕，他心情很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文卿被何俊华夫妻逼得自行破相，还差点被发卖青楼，现在他狠狠地替她报复回去了。文卿自觉欠着春丽很多，他把春丽弄到她身边让她报恩，了结她的心愿。 “这太好了。”肖文卿高兴道，“还有赵妈妈，何大夫人院中的一个仆妇，往日里对我和春喜多有照顾，你也帮我把她买过来。”其他的人，她就没有那样的心了，因为感情平平淡淡。 “我会吩咐福安的。”凌宇轩道。现在福安福宁这兄弟俩已经正式到外面做事了，他现在的小厮是新安新宁两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小少年。 “我一直为春丽担心，现在何家出事，我反而能照顾她了。”肖文卿喜悦道，“等她心情平静过来，我要替她找个忠厚老实，不介意她做过通房丫鬟的男人。”自然，春丽的卖身死契会作废掉。 凌宇轩微笑着凝望她因为怀孕变得丰满不少的脸庞，眼中充满宠溺。只要她开心，他偶尔以权谋私又能怎么样？宫里的容妃早就过气了，只是一个妃子，就算通过某些渠道知道何家悲惨下场是因为他对皇上添油加醋地说何家的罪，又能对他怎么样？ 目光滑到肖文卿高高挺起的腹部，他心中更是充满温馨。宫里的女太医替文卿摸过胎位，说她胎位正常，难产几率不大。再过两个月，他和文卿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它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虽然宫里太医可以通过号脉有七成把握知道胎儿的性别，但他不想提前知道，因为文卿担心她怀的是女胎让他提前失望。 只要是他和她的孩子，他都喜欢，不过如果先生男孩的，下面的妹妹会有哥哥保护，所以他心里更期盼文卿先生儿子。 至于生出嫡长子能不能增加自己在父亲心中继承家业的分量，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闹心的婆婆不需要天天请安伺候，文卿的日子会更舒坦。 ☆、第140章 一四三春丽未来（加更） 八月，肖文卿只能清晨和晚上在花园中散步。她怀孕月份越来越大，身形臃肿行动迟缓，还因为怀孕频频如厕。让她感觉舒心的是，宇轩没有嫌弃她，只要是在家中，他便和她同床，从不介意她半夜经常起身。有时候她都不好意思了，想让下人搭一张床让他单独睡。凌宇轩说，他说过，他会陪着她一起看孩子成长，所以不会离开。 蹒跚走在莲湖边的鹅卵石蜿蜒小道上，肖文卿心中是满满的幸福。宇轩对她的宠爱，不仅身边的丫鬟嬷嬷们觉得不可思议，连三嫂都妒忌了，说她得到了一个举世罕见的夫婿。 “夫人，好像是福安。他领着两个人过来了。”玛瑙突然对肖文卿道。大家都知道，夫人最近不仅在等待大舅爷的回来，还等待她曾经的好姐妹过来。 福安把春丽和赵妈妈买回来了吗？ 肖文卿转脸望去，立刻举步迎上去。 两边的人在湖边一个垂柳下相会，福安拱手道：“夫人，你要的人都买来了。”他从衣袖内袋里取出两张薄纸，道，“这是她们两人的契约。”掖庭那边还没有开始处理这批罪臣家中的下人，不过为了让夫人高兴，他找了掖庭的一个小官，提前把这两位买过来了。 “春丽姐，赵妈妈。”肖文卿喜悦地说道，“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你们好些天了。” 一贫如洗双手空空的春丽和赵妈妈拘束地向肖文卿躬身施礼，道：“奴婢参见夫人。”她们的卖身契现在到肖文卿手中了。 “别这样，你们都对我有恩。只要你们有地方去，卖身契约随时可以作废。”肖文卿说道，上前把春丽扶了起来。春丽现在又瘦又憔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三四岁。 “春丽姐，赵妈妈，你们先去沐浴更衣，然后我们详细说话。”肖文卿温和地笑道，“在我这边别太拘束了。” 春丽和赵妈妈面面相觑，恭敬道，“夫人，你是主人，我们是奴婢。” “别说了，你们跟我来，吃些东西沐浴更衣，然后我们好好说话。”肖文卿道，吩咐水晶玛瑙立刻去准备热水和衣物。七八月份的天气，人一天没有洗澡身上就有味道。 水晶玛瑙立刻离开，肖文卿收下福安递过来的卖身契领着春丽和赵妈妈去清水轩。 ○○○ 半个时辰后，春丽和赵妈妈干干净净地站到了肖文卿的面前。肖文卿赐座，她们推拒之后半个臀部落了座。 “赵妈妈，我以前曾听你说过，你被家人卖进何府后便一直在何家做下人。如果你想回家乡，我送你一些银两，派人送你回家乡。”肖文卿柔声道。 “夫人，小妇十二岁被爹娘卖掉，十四岁进何府，十九岁被何老夫人配小厮。婚后一年夫婿就替何老爷出公差死了，小妇无儿无女，家乡已三十年没有回去了，回去又能怎么样？小妇的爹娘也许都不在，小妇的兄弟能照顾小妇不成？夫人念旧，不如让小妇留在夫人身边做个嬷嬷。”赵妈妈说道，起身要跪下。 水晶眼疾手快，立刻替行动不便的肖文卿阻止赵妈妈下跪。 “赵妈妈，我也有这个意思，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我这边大嬷嬷的月钱是每月三两，你在我这边，年老之后自有人照顾。”肖文卿笑道。赵妈妈是可怜人，既然无儿无女，她便赡养她终老。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赵妈妈顿时感激得泪流满面。做下人的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年老后不能伺候主子，被主子抛弃掉。她当初看着何大夫人两个陪嫁丫鬟到何府人生地不熟，对她们多有照顾怜悯，没想到结了善缘得了善果。 “春丽姐，你爹娘兄弟还都在黄林知府府中，你想回他们身边，我派人送你过去，不想，就先留在我身边。”肖文卿转脸对春丽道。春丽原本是家生子，如果返回家乡寻找亲人，她这边即使让春丽变成平民，春丽回去后不久又会变成黄林知府的下人。春丽温顺胆小，习惯听人摆布了。 垂着头的春丽伤心道：“小姐没了，我没脸回去，求夫人留着我做个下人吧。”她如果回去，刘家的老爷夫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她。 “春丽姐，我还担心你执意要回去呢，你留在我身边，我会善待你的。”望见她穿上了自己特地为她准备的朴素衣裳，将头发盘成妇人发髻，肖文卿皱皱眉头道：“春丽，以后还是梳少女发型。” 春丽顿时一愣，懦懦道：“夫人，我做个过通房丫鬟，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她是绞了脸梳了头，被姑爷正式收房的通房丫鬟。 “那是过去。春丽姐，我要你把过去忘掉，重新开始。”肖文卿柔声道，“你才十九岁，没必要为那个花心的男人守一辈子。过一两年，等你淡忘了过去，我找媒婆给你说亲，让你嫁个忠厚老实不介意你过去的好男人，以后生儿育女做个正常女人。”她知道春丽最初是暗恋姑爷的，就是不知道经历过痛苦的初夜和两年的通房丫鬟生活，对姑爷是否还有感情。 春丽低头沉默了，良久，她起身跪倒肖文卿面前道：“小姐虽然对别人刻薄，但对奴婢还是很好的。夫人，奴婢和撷芳院的丫鬟婆子们一起被带走的时候，老夫人正在骂小姐得罪了凌同知的夫人，给何家招来祸端，不许小姐葬入何家祖坟。奴婢求你帮帮忙，让小姐葬入何家祖坟。” “何家父子罪证确凿被皇上判处决，跟我和凌同知有何干系？我让人向何老夫人试着求情，让何大夫人葬入何家祖坟。”肖文卿艰难地起身把春丽扶起来，“你的小姐已经不在，你别再管何家了；姑爷对女人花心薄情，你也别再想他了，为自己的将来多考虑。” 春丽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姑爷看不上她，初夜之后便对他死心了，姑爷后来对她好是因为企图利用她和凌夫人曾经的一点姐妹情攀上凌同知大人，所以她没有感动，只觉得被利用，她对姑爷的情淡了…… “春丽姐，你待在我这边，先把身子养养好，嫁人的事情我们慢慢来。”肖文卿高兴道。她因为预知梦逃脱了死亡，而也因此对春丽造成了伤害，她对她最是愧疚。 “夫人别说了，奴婢此生已经绝了嫁人的念头，只想安心伺候夫人。”春丽道。在昔日的姐妹边上做个一等丫鬟仆妇，会比出去嫁人好。她已经是残花败柳，谁愿意娶她？ 肖文卿知道春丽心中有芥蒂，便没有再说什么，开始分派春丽和赵妈妈的事务。春丽在她身边是一等丫鬟，以后就负责她寝室的清扫；赵妈妈还是做老本行，在主屋外清扫兼管理小丫鬟和粗使仆妇。 ○○○ 肖文卿一直牵挂春丽，现在春丽就在她庇护下，她心中满是高兴。她开始板着手指头计算大弟肖文桦回京城的日子了。照时间算，文桦应该已经到京城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到？该不会出事了吧？ 凌宇轩得知，轻斥她整日想动想西，就会瞎想，自己吓自己，他派到文桦身边的四名带刀侍卫比军营出身的带刀侍卫厉害多了，就算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们也应该有能力传个消息回来。 “下雨，滑坡，都可能耽搁回程。”他道，“文卿，你有时间，不如想着给孩子们取什么名字吧。” “取名是祖父和父亲的权力，我没资格。”肖文卿道，“我顶多也就取个小名。”凌家男孙从“景”字，女孙们没有排字，但三房的三个女儿分别叫晴岚、雪岚、雨岚，她的女儿可以按此排下去，也可以另外取名。 “小名也可以。”凌宇轩笑道，“你要给我们的孩子娶个读得上口的小名。”只要找些事情让文卿分心就好。 于是，肖文卿在考虑给儿子或者女儿取什么小名的时候，肖文桦回来了。他先到丞相府找大姐。 肖文卿非常高兴在自己快要生产的时候娘家兄弟到京城来，只是她已经大腹便便，谁也不放她出府，她只能让福安带肖文桦去验收修整一新的肖府。 两天之后，肖文桦在自己的府邸安顿下来，然后去翰林院销假，办完公事之后又来到肖文卿这边，因为他的亲事该处理了。 “大姐，母亲说，我的亲事就让大姐和姐夫辛苦了。”肖文桦拱手道。 肖文卿马上让水晶把自己画的四张姑娘和肖文桦画像取来，将姑娘们的画像一一摊在桌子上，和肖文桦讲述自己对她们的一些了解。 肖文桦看着，没感觉什么特别。这四位姑娘都是世家出身的高官之女，庶出，容貌都是中上选，他一个没有家世的肖家养子算起来还是高攀她们了。 “文桦，这四个姑娘性格温和，知书达理进度有度，符合你的择妻要求。”肖文卿道，“你仔细看看。我也给你画了一副肖像画，等你挑中了人，我设法将你的肖像画送与那姑娘，如果那姑娘喜欢，我们这边就请媒婆过去说亲。” 肖文桦看着四张少女肖像画，难以抉择。 屋外，就听海棠禀报，“夫人，李少夫人来探望你了。” 肖文卿抬头，就看到外甥女蔡宇佳手持团扇慢悠悠地走来。礼部左侍郎的长媳蔡宇佳上个月刚被诊出喜脉，她夫家和婆家怎么允许她四处串门？ ☆、第141章 一四四画像择婚 “四舅妈，我过来探望你了。”蔡佳玉说道，一摇一摆地走进来，缓缓给肖文卿施礼。 肖文卿赶紧让蔡佳玉起身，坐下说话。蔡佳玉怀的可是李家的嫡子嫡孙，如果在福寿院出了什么事情，婆婆非扒了她和宇轩的皮不可。 “李少夫人。”避之不及的肖文桦给蔡佳玉拱手作揖。 “肖编修免礼。”蔡佳玉笑吟吟道，“四舅妈，我今日过来拜访外祖母，走时想起你怀孕八个月了，特地过来讨教一些经验。”四舅和外祖母闹翻，她母亲很是担心。母亲劝过外祖母，也让她有机会就劝劝。四舅才是凌家未来的主心骨，她们母女都不想失去他的支持。她夫家祖父原是太子太师，因为太子一案被牵连，主动辞官养老，于是夫家希望她能和身为皇上近臣的四舅关系更亲近些。 肖文桦听了，立刻道：“大姐，李少夫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请容我告退。”他是外男，虽然大姐允许，但进出丞相府后院也还是不太适合。 肖文卿听了，便道：“这四个姑娘你先选一个呀。来人，快些给李少夫人上茶。”在这些人家的耐心还没有失去之前，他们这边不能拖拖拉拉错失了机会。 “大姐挑选吧。”肖文桦拱手道，“小弟告辞了。”现在有外人，他脸皮薄，也不好意思再多看那些画像了。实际上，婚姻是两家利益结合，姑娘家看中的是他的前途，他在意的是姑娘家的势力，至于感情，等成了亲之后可以慢慢培养。 “挑选什么？”蔡佳玉好奇地望望桌上摊开的四张画像，然后指着画像道，“宁家四姑娘，展家七姑娘，通政使管大人的二侄女。”她认出了其中三幅画中姑娘身份，赞道：“四舅妈你画得真像，我看着画就猜出是她们了。“这些画都没有装裱起来，估计画者不打算留很久。 肖文卿顿时有些惊喜，问道：“你熟悉她们吗？”她示意文桦别急着先走，听蔡佳玉说说她认识的三位姑娘。 “不太熟悉。”蔡佳玉道，“我和她们嫡姐嫡妹往来时，有时候会遇上她们。四舅妈，你这是让肖编修挑选新娘吗？” 肖文卿拉着蔡佳玉坐了下来，道：“自从文桦考中进士，就有夫人陆续和我联系，希望联姻。虽然这对文桦和肖家有利，但盲婚哑嫁的我不放心，所以去拜访那些夫人看过她们家的姑娘后便回来画肖像画，让文桦挑个有眼缘的。” “哦？”蔡佳玉转脸望向脸上仿佛染上胭脂的害羞年轻人，问道，“肖编修看中了哪家姑娘？”身为男人他居然如此害羞，难道没有见过女人？ 肖文桦朝蔡佳玉拱拱手，羞赧道，“这些姑娘都好，不过我也都不认识，所以还是请大姐帮我做主。” 蔡佳玉想了想，道，“另一位姑娘我不认识，其他三位我倒是和她们聊过几句。这三位中，展家七姑娘比较理智冷静，管大人二侄女温柔如水，宁家姑娘端庄聪明。” “文桦，那就展家姑娘怎么样？”肖文卿听了便道，望向肖文桦。 “小弟听凭大姐做主。”肖文卿微微颔首。他需要的是要能如母亲一样在家中没有男丁的时候支撑起门户来的妻子。 “水晶，你把大舅爷的画像送到刘夫人那边，请她让刘家大小姐悄悄转给那展家姑娘看看。”肖文卿道，指指桌上还没有打开的画纸。 “等等，让我瞧瞧四舅妈画的男子肖像画。”蔡佳玉兴致勃勃道。正在拿画纸的水晶便把肖文桦的画像交给蔡佳玉。 蔡佳玉打开，比对着俊脸酡红的年轻编修看画像，赞道：“四舅妈，原来你除了画绣花花样，人物肖像也画得惟妙惟肖。”眼前的年轻编修被她看得面如赤丹，双眸躲闪，虽然努力克制但如坐针毡，端是清纯。 蔡佳玉心中一乐，戏弄他道：“肖编修，你可有通房丫鬟？”这个年纪的男子，有钱人家的长辈都会安排一两个通房丫鬟，免得他们肝火旺盛，到外面发泄。 肖文桦顿时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了，呐呐道：“没有。”他没有想到大家闺秀出身的李少夫人会询问他这种事情。 肖文卿立刻笑道：“佳玉，别逗他了。家母规矩严厉，不许男子糟蹋家中丫鬟的。”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我肖家从我这一代往上数五代，即使有做官的也没有纳妾。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肖家直系才子嗣单薄，到了我这一代也就我和文聪弟弟两个孩子。”如果父亲没有病故的话，她肯定就不止一个弟弟了。 蔡佳玉闻言，立刻将肖文桦的肖像画折起来，道：“四舅妈何必舍近求远，要找六姨妈家的大表姐帮忙联系姑娘们呢？我和展家二姑娘是手帕交，和展家七姑娘也认识，不如我回去的时候顺路帮你把画像送入展家姑娘之手。” “佳玉，你愿意帮忙再好不过来。只是这画像你要私下交给展家七姑娘看。如果展家七姑娘看不中我家弟弟，你也悄悄地把画像拿回来，尽量别让别人知道，免得坏了双方名誉。”肖文卿仔细叮嘱道。 “我知道了。”蔡佳玉道，将肖文桦的画像放入自己袖口内袋里。 “此事就有劳李少夫人了。”肖文桦拱手，看这里没有自己的事情了便告退。 肖文卿也不留他，叮嘱他要认真和刘翰林大人学习，便让他离开了。 肖文桦离开后，蔡佳玉真的开始和肖文卿讨论起怀孕事宜来。她出嫁时除了贴身的两个丫鬟，连奶娘都一并陪嫁过去了，身边不缺经验丰富的女性长辈，她过来其实也就是探望肖文卿，联络感情，了解她怀孕近况。看到肖文卿腹部高挺，脸庞有些浮肿，心中害怕，再过六个月，她的肚子也这样大了，夫婿看得可厌恶？ 想起四舅舅公开拒绝新妾进门，表现得冷漠绝情，她羡慕四舅母的好运气。 两人谈了一会儿，蔡佳玉起身告辞，肖文卿让丫鬟送她出院子。她说肖家男子不糟蹋丫鬟，肖家男子不花心，那展家七姑娘听了绝对会下嫁。 展家现任家主是兵部尚书大人，身后还有江南一等一的展氏大家族。文桦如果成为兵部尚书的孙女婿，官途又畅通了不少。 ○○○ 肖文桦选在八月十五中午举行乔迁之喜，肖文卿不顾凌宇轩的反对，坐上轿子到肖府给肖文桦贺喜。她弟弟在京城身单力薄，她这唯一的姐姐岂能不到场庆贺？ 因为官员家中办事一般也都选在休沐日或者节假日，所以凌宇轩那天是有空参加肖府的乔迁之喜。见肖文卿执意要参加，只好有带上一大堆下人，就防止怀孕八个多月的她动胎气。 肖文桦还太年轻，在京城连根基都谈不上有，他不可能请得到大人物，所以他乔迁之喜规模很小，也就请了直属上司刘翰林（赏光参加了）、刘家兄弟，同期的状元榜眼探花，还有几个对他表示友善的同僚。大姐姐夫他有发了请帖，他估计姐夫舍不得大姐出来，没想到姐夫居然把行动不便的大姐带来了，赶紧派人另开一桌，让唯一到来的女眷在隔壁小厅里独自吃席面，自己时常过来招待一下。 在大厅中，刘翰林和凌宇轩并肩坐在上位，肖文桦执主人之礼招待众宾客。午宴散去，凌宇轩带着肖文卿回家，途中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肖文卿让人停轿，探头把让丫鬟把骑马走在前面的凌宇轩叫过来，问道：“宇轩，向左就是皇上赏赐给你的府邸，你要不要去看看？我上次跟你说过，里面还有墨大将军的亲兵和忠仆在看守府邸。” 凌宇轩翻身下马走到肖文卿轿子边，听她这样说立刻阻止道，“别去，你身怀六甲即将临盆，那种不吉利的地方别去。”他父亲凌丞相很相信风水，让他从小就居住在一个名字很老气、一看就知道是供老人养老的福寿院中，所以他耳濡目染下也相信风水，不愿意到前任主人全家死光的御赐府邸去看一看。 见他态度坚决，肖文卿只好作罢。 凌宇轩一甩披风，步伐矫健地朝前走。肖文卿瞬间瞥见他一个侧身，心头陡然出现一个念头：好像在哪里见过。 随即她又哑然失笑，宇轩是她的夫，他们袒裎相见无数次了，亲密无间，他身上还有什么地方她不熟悉的？ ○○○ 转眼到了八月底，肖文卿天天捧着个大肚子。担心生孩子时体力不够，她坚持早晚散步，听从宫里太医的话控制饮食，防止胎儿过大。 肖文卿临近预产期，赵大娘直接搬进福寿院暂住。这让肖文卿很是感激和放心。在她那个预知梦中，她生产时没有一个娘家人在，生下儿子之后便被弄死了。现在宇轩宠她如至宝，她干娘在，她兄弟如果接到她临盆消息一定也会跑来关注，她这次可以放心地生产。 “夫人，这是展大夫人的信。”海棠进来禀告，将一份书信递给肖文卿。 展家那边有消息了吗？ 肖文卿接过书信拆开来看，然后愣住了。 “文卿，展大夫人在信上说了什么？”坐在她身边的赵大娘好奇地问道。 “干娘，展家大夫人说，她家九姑娘看中了文桦，希望缔结良缘。”肖文卿微微蹙眉，这个合适吗？ “你们大户人家就是儿女多。”赵大娘问道，“文桦是个不错的孩子，有姑娘主动嫁他。”前两天她们谈话时还说是展家七姑娘，怎么变成展家九姑娘了？ “干娘，这位九姑娘是展大夫人的嫡出小女儿，自幼受到老祖母的宠爱，今年好像还不到十五岁，我担心她脾气骄横，仗着娘家势力欺负夫婿。”肖文卿解释道，“娘家太过强势，本身又是嫡出，贵女们性格真正温顺谦卑的不多。” 明明说好是三房庶出的七姑娘，怎么就变成长房的嫡出幼女了呢？她连十五岁还没有，真要是说成功，文桦岂不要等上两年才成亲？ 蔡佳玉，她把文桦的画像都给谁看了？ 肖文卿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虽然大家都没有公开说明，但她一朝廷诰封的三品淑人去见别人家庶女的姑娘，其中含义大家心里都明白。那展家七姑娘估计心中也有数，现在九姑娘横插一脚，她会怨恨九姑娘。 “水晶，你带些礼物去李府代我探望李少夫人，顺便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肖文卿吩咐道，算算时间，蔡佳玉应该开始害喜。 “是，夫人。”水晶高兴地说道，带着一个小丫鬟出去了。嫡女庶女，这是截然不同的身份呀。能娶到兵部尚书家的嫡女，大舅爷福气到了。 ☆、第142章 一四五文卿生产 水晶出去后半天回来禀报。 原来，蔡佳玉拿了肖文桦的画像之后直接去找自己手帕交的母亲展大夫人，让她先过目。 肖文桦的才华相貌，夫人们是听自己老爷说的，都没有见过，而且家族联姻首要的是利益，其次才是对方子女的相貌品性。 展大夫人看了肖文桦的画像之后觉得，这人长得虽然不如小秀才那样漂亮，但也相当出众；再听蔡佳玉说她对肖文桦的初见印象以及肖文卿关于她家祖先不糟蹋丫鬟不纳妾的事情，立刻动了心思，将那画像收起来，先给她自己的小女儿看一看。 展家九姑娘今年芳龄不满十五，情窦初开，见了肖文桦的画像，再听说肖家男子的习惯，立刻央求展大夫人给她做主。 展家原本考虑的是芳龄十七、三房庶出七姑娘。展大夫人这一改变主意，首先要先通过婆婆兵部尚书夫人，其次送画像的事情还不能让三房知道。 长房是嫡出，九姑娘又是展大夫人所生的嫡次女，身份比七姑娘高，家道中落等待复兴的肖家根本不会是她的联姻对象。不过兵部尚书夫人看过肖文桦的画像，再听展大夫人添油加醋地说肖家近几代男子的良好品性，小孙女盈盈期盼的眼神，便觉得把一个嫡孙女下嫁给凌同知的大舅子好像也不错，便同意了。 老夫人同意了，展大夫人立刻马不停蹄地说动自己的夫婿，她夫婿就请示了一下一家之主兵部尚书大人，所以直到今日展大夫人才写信告诉肖文卿，你家择日请媒婆上门说情吧。 肖文卿听完了，心中暗自摇头，那三房庶出的七姑娘吃了一个哑巴亏，而且还不知道自己被临时换掉的原因。嫡出的九姑娘身份高是高，但脾气性格怎么样他们这边一无所知。佳玉，你这是帮助肖家还是害了文桦？ 肖文卿思索了一会儿，道：“把新安叫进来。”新安是凌宇轩现在的小厮之一，和前任小厮一样，如非必要他们都在堂屋外面等候吩咐，不到肖文卿面前。 玛瑙出去把新安叫了进来，肖文卿吩咐他道：“这份信你替我交给大舅爷过目一下，然后请他告诉我他的打算。”她说着，把折叠好放在信封里的书信交给玛瑙，让玛瑙拿过去交给新安。如果文桦觉得不妥，那么她宁愿得罪了展家也不去提亲。家族利益虽然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牺牲文桦的终身。 十五岁的新安小心翼翼地收好书信，躬身道：“小人这就去传信。” 肖文卿微微颔首，让他出去。 “文卿，你是不是该准备提你弟弟说亲所需要的礼物了？”赵大娘笑着说道。等肖文桦在京城扎下根，文卿在京城就不会感觉势单力薄了。 “大户人家讲究礼数，文桦说亲这件事情我要好好向三嫂请教。”肖文卿道，“水晶，你先去三夫人那边看她忙不忙，不忙，我这就过去和她说说话。”她希望久经世故的三嫂帮她出出主意；如果文桦不愿意，她还希望出身崔氏的三嫂能从中周旋一下。 水晶立刻点头，走出堂屋。 “文卿，你也快生了，别操心太多。”赵大娘热情道，“我可以帮你，三娘也懂得这些。” 站在一边的云三娘立刻笑道：“我们这等小户平民，礼数没有那么严谨繁琐，夫人还是要请教操办过这种事情的三夫人。” “我们一起忙着吧。”肖文卿笑道，“反正也不急，一个仪式一个仪式地进行。”肖家不富裕，文桦到京城娶妻安家，母亲努力凑足六千两银子让他带到京城，可是现在文桦要娶嫡女，那六千两银子根本不够。她的嫁妆丰厚，她可以取出部分来送与文桦说亲娶妻之用，只希望展家莫要嫌弃肖家寒酸。 ○○○ 肖文桦看过展大夫人写给肖文卿的书信后，答复，大姐觉得适合就行。他的想法是，既然没有对某个姑娘有特殊好感，那么娶谁都是一个娶。 九月四日，肖家正式请媒婆去兵部尚书府说亲，求聘展家九姑娘。展家许。 九月六日，肖家下聘…… 九月二十日，肖家请期，成亲日定为明年二月。这个日子是凌宇轩和肖文卿选的。他们的意思是，既然新娘年纪小，那么就趁她年纪小性格未完全定型，由文桦娶回来自己调-教；文桦在家中当长兄照顾弟弟们惯了，会调-教好自己的小妻子。 挺着让人胆颤心惊的大肚子，肖文卿完成了长姐的任务，替弟弟说了一门好亲事。大概她心情放松了，于是肖家请期完成的第二日半夜，她阵痛了。 “宇轩，醒醒，我肚子疼了。”肖文卿被疼痛惊醒，立刻推推身边的凌宇轩。 凌宇轩立刻醒来，急切地问道：“是孩子踢痛你了，还是要生了？”到了怀孕后期，肚子的宝宝特别有劲，经常会把文卿踢痛。 “我觉得是要生了。”肖文卿捧着肚子道，怀胎九月半，孩子该出世了。 凌宇轩立刻直接从床上跳出来跑去门口吼道：“来人，夫人要生了。快去找稳婆。” 因为她即将临盆，福寿院早就做好了准备。听他一声吼，下人们匆匆跑了出来。一时间，福寿院里灯火通明。守夜的侍卫面面相觑，随后两名侍卫朝马厩跑去。宫里的稳婆是最好的，可此刻宫门紧闭，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开的，而外命妇生孩子不属于特殊情况。为此，凌宇轩专门派人了解过丞相府周围是否有稳婆，并提前找到了两名很有口碑的。现在，两个侍卫就去接那两个稳婆。 “宇轩，别急，别急，让我们进去瞧瞧。”赵大娘和云三娘听到吼叫，迅速披上衣服一前一后赶了过来。 凌宇轩赶紧让开道请她们进去。 寝室内肖文卿躺在寝床上眉头紧蹙，双手双手抓住身下的床褥。守夜的两个丫鬟紧张地等候她的吩咐。赵大娘和云三娘进去后询问她情况，然后便知道她才刚开始阵痛。 “产房早就准备好了，等这阵痛过去，我和三娘扶你去产房。”赵大娘安慰道，“别害怕，一切都会顺利的。” 云三娘已经开始吩咐丫鬟们传话给厨房，马上烧热水备用，让玛瑙和水晶给肖文卿准备更换的衣物。 “干娘，三娘，有你们在，我不害怕。”肖文卿冷静地说道。孩子的父亲就在外面守着呢。 一会儿工夫，这股阵痛过去，肖文卿便由水晶和玛瑙搀扶着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衣物便朝事先准备好的产房走去。 站在寝室外等候的凌宇轩看见肖文卿走出来，立刻道：“我抱你过去。”说着，他伸展双臂，将因为怀孕体重绝对不轻的肖文卿轻柔地抱起来，大步朝产房去。 “好样的。”赵大娘狠狠地夸赞了凌宇轩一句，然后道，“如果你今日公务不忙就请假吧，你在外面守着，文卿在里面生孩子也安心。” “我知道了，干娘。”凌宇轩道，小心翼翼地把肖文卿放在铺着干净床单的产床上。这个产房，他是按照宫中后妃生产所用产房标准准备的，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干净的。 “宇轩，你会在外面是不是？”肖文卿一把抓住凌宇轩手问道，力气之大几乎要在凌宇轩的手腕上留下红印。 “我会在外面守着，等你母子均安的消息。”凌宇轩安慰脆弱的他道。 肖文卿这才放手。 “玛瑙，夫人现在不阵痛，你赶紧端些东西来给她吃，顺便让厨房把参汤熬好了备用。”云三娘吩咐玛瑙道。生孩子是个体力活，体力不支的孕妇往往孩子都生不下来，最后一尸两命。 玛瑙立刻跑出去吩咐外面的小丫鬟。 “好了，宇轩，女人生孩子没男人的事，你到外面去等吧。”见凌宇轩不动弹，赵大娘又催促道，“女人生孩子也有血光，男人最好别沾，快出去，快出去。”说着，她推了凌宇轩一把。 凌宇轩不舍地望着肖文卿，关切安慰道：“你放心，我就站在外面。” 肖文卿温柔地笑笑，“我知道。”知道他在外面，她就有勇气面对接下来一阵强过一阵的阵痛。 ○○○ 稳婆被侍卫们带过来后洗了手便冲进了产房。凌宇轩站在产房门外走来走去，心中焦急。产房里面有声音，有产婆的说话声，有干娘的鼓励声，就是没有文卿的呻-吟声。 天亮时分，凌宇轩让一名侍卫替自己进宫请假，同时派人给母亲、三嫂传信，文卿要生了。 早膳过后，丞相夫人派曹芸娘过来等候消息，三夫人崔氏则亲自过来问候。 看四弟在院子里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崔氏安慰道：“四弟你别急，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宫里女太医帮文卿摸过胎位，现在里面的两名稳婆也没有说四弟妹胎位不正，所以你就耐心等吧。时间到了，孩子自然就生出来。” “我知道了。”凌宇轩颔首道。知道是一回事，可事到临头又是一回事，他现在就是急，往日的稳重冷静仿佛不翼而飞了。 “四弟，你用过早膳没？”崔氏问道。 凌宇轩摇摇头，小厮新宁过来询问过他什么时候用早膳，他没有心思吃就不让他去厨房端了。 “四弟，女人生孩子阵痛是很正常的事情，阵痛一天一夜的也是有的，你不用膳怎么行？”崔氏立刻道，“来人，快些给四公子准备早膳。” 凌宇轩就这样被三嫂逼着坐到堂屋里用早膳。匆匆用完早膳，他又站到产房外等候。崔氏暗自好笑，随便他了。 水晶和玛瑙轮流出来换水，每逢凌宇轩询问，她们都道：稳婆说宫口还没有打开，需要等待。 阵痛还需要多久？ 凌宇轩觉得自己度日如年。 上午时分，想来阵痛越来越密集了，站在产房外的凌宇轩有时候能听到肖文卿的断续隐忍的呻-吟。他急得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恨不能冲进去陪在她身边。 “哇哇~~哇哇——”临近晌午，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福寿院的焦急，崔氏喜悦道：“生了，生了。” “生了，夫人生了。”福寿院所有的人都高兴地说道。 拦住端着血水出来的水晶，凌宇轩急切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水晶满脸笑容道：“夫人很好，稳婆正帮她清理身子。恭喜大人，夫人生了个小公子。” “是个男孩。四弟，恭喜你一举得男，四房有后。”崔氏先是一愣，随即向凌宇轩道贺。 得知是儿子，凌宇轩欣喜如狂，立刻道：“快抱出来给我看看。” 水晶叫道：“大人你别拦着我端水，小公子需要先洗个澡。”说着，她将手中的污水放在地上，接过海棠端过来的干净热水又进去了。 ☆、第143章 一四六四房嫡子 当感觉到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和着热液一起滑出体外，浑身汗湿的肖文卿知道自己生了，沙哑着喉咙悲喜交加道：“干娘，给我看看孩子，给我看看孩子。”她的孩子，这一回，谁也抢不走！ “夫人别急，孩子还没有剪脐带呢。”在文卿腿间帮助接生的稳婆道，“夫人生得很顺利，胎盘和孩子一起出来了。唔，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 她说着，把还连着脐带的红通通肉团团双手捧给另一名稳婆，然后开始清理肖文卿的身子。那稳婆接过孩子很娴熟地拎起双腿打屁-股。“哇，哇~~”婴儿嚎啕大哭，开始自己呼吸空气。 “给我……看看孩子，看看孩子。”脸色苍白浑身虚弱的肖文卿急切地叫道，侧脸紧盯着负责孩子的蓝衣稳婆。 “文卿，你别急，别急。”赵大娘连连拿着干净的布巾替肖文卿擦去脸上的汗珠。 “孩子哭声洪亮，将来前途无量。”负责孩子的稳婆说着吉利话，拿起热毛巾小心地将孩子身上的擦洗血迹一一擦去，然后用棉线扎紧紧贴腹部的脐带根部，用火烤过的剪刀贴着腹部剪掉脐带，再敷上专用的止血消炎药粉，用布条裹好，穿好一早就准备的小衣服，操上尿布，最后才开始扎襁褓。 因为前所未有的生产之痛，于是肖文卿那预知梦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顿时双倍的母爱涌上她的心头，她侧着脸，努力绕过替自己擦汗的干娘急切凝望孩子。干娘在她身边，她的夫婿就在外面，她这次绝对不会失去她的孩子，失去性命。 等蓝衣稳婆将婴儿处理妥当，赵大娘喜滋滋地抱到肖文卿面前，弯腰递给她看，赞道：“这孩子长得很像宇轩。” 婴儿已经不哭了，呆呆地睁着大眼睛，嘴里有时候还会吐出羊水。他头发很浓密，皮肤红通通的。肖文卿激动地看着他的五官，也觉得他和宇轩比较像。 “看过孩子了，你就喝点红糖水安心歇息。”赵大娘笑道，“我抱出去给宇轩看看去。他在外面都急坏了。” 云三娘端来了红糖水，等赵大娘让开后便一勺一勺地喂给肖文卿喝。温热的红糖水一勺一勺喝入，因为失血而感到口舌干燥的肖文卿立刻精神了不少。红糖水活血化瘀、补血，能促进产后恶露排除，平民家中再穷，也会设法买一两斤红糖来给产妇补身子。 外面，赵大娘刚抱着婴儿襁褓出来，凌宇轩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就着她的手看孩子。这孩子好小，面上皮肤打皱，红通通的，头发浓密，眉毛很淡，双眸漆黑。 “宇轩，这是你儿子，抱抱吧。”赵大娘笑呵呵地把粉蓝色的缎面襁褓交给凌宇轩。 凌宇轩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接过，搂在怀中望着它，好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这是他和文卿的儿子呀，血脉的传承…… “四公子，这真是可喜可贺呀，你四房终于有后了。”曹芸娘探头看看，满脸喜悦道，“我这就去给夫人报喜，好让她高兴。”新出生的孩子看起来很健康。 “嗯。”抱着孩子的凌宇轩微微颔首，眼睛早已被他的孩子吸引住了。不管母亲高不高兴，至少她表面上应该是高兴的，因为这个男孩是嫡出，根正苗红。 “宇轩，你给孩子准备好名字了没有？”赵大娘笑着问道。初为人父的男人都是这般激动，手足无措。 “干娘，孙子的名字会有祖父起。文卿说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小名都可以叫潇潇。潇洒的潇。”凌宇轩激动道。 赵大娘手指逗弄婴儿的小下巴，道：“潇潇，潇潇。”婴儿懵懵懂懂，又吐出一口羊水。 赵大娘见状，马上抽出帕子替婴儿擦掉羊水。 “四弟，让我来瞧瞧潇潇。”崔氏伸手。凌宇轩见状，不舍地将襁褓交给她。 崔氏熟练地抱起襁褓，端详婴儿，又抬头望望凌宇轩，道：“虽然模样还没有长开，但看得出来和你很像。”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像是杏眼，偏向四弟妹。 她关切地问道：“奶娘可挑选好了？”他们这等人家，不会亲自喂养孩子的。 “半个月前就挑好了，她现在还在自己家中，等会儿我派人把她都叫过来。”凌宇轩道。奶娘是赵大娘云三娘和文卿一起挑选的，干净文静。 他这边说，赵大娘已经吩咐一名仆妇，出去找那个已经和肖文卿签了雇佣契约的奶娘，让她尽快进府来照顾小公子。 “好啦，好啦，你们都看过了，让我把孩子抱进去。孩子才刚出生，经不起任何风吹日晒。”赵大娘说着，朝崔氏伸手。 崔氏见状，便把孩子还给了她。 赵大娘接过孩子进入产房去看肖文卿。肖文卿在两名稳婆和水晶玛瑙的伺候下已经换了床褥和身上湿透污秽的衣物。 “干娘，宇轩看了孩子高不高兴？”肖文卿声音暗哑地问道。 赵大娘立刻笑了，“你替他生了个儿子，他怎么可能不高兴？他抱孩子的姿势和你赵大哥一开始抱孩子一样，不知道怎么抱才好，手劲大了怕捏坏了孩子，手劲小了又担心不慎把孩子掉到地上。” 把襁褓放到肖文卿的枕头边，赵大娘道，“你安心开始坐月子吧，把身体养养好，以后再替宇轩多生几个儿子，不让别人叽叽喳喳说你妒忌成性，害得夫婿子嗣单薄。”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她赶紧道，“文卿，你快些闭上眼睛歇息，这里有我和三娘守着呢。我已将让人喊奶娘了，你也别担心潇潇会饿着。” “果然，外面还是有这样的传言了。”肖文卿虚弱地笑笑，道，“只要宇轩对我好，什么流言我都不在乎。” “对，你别想得太多。”赵大娘安慰道。 肖文卿确实感觉很疲倦，便闭上眼睛休息。刚有些睡意，她就听到枕头边婴儿的哭声。 “干娘，干娘，他是不是饿了？奶娘怎么还不来？”她急切地睁开道。 “我看看。”赵大娘熟练地打开襁褓一看，笑道，“好小子，拉屎拉尿了。”墨绿色的胎粪气味比较难闻，不过这表明新生儿身体健康。 赵大娘给孩子洗干净屁股裹上干净的尿布，哄了一会儿，婴儿还是哭。 肖文卿道：“他饿了。”看看周围，她道，“三娘，你拿块布给我擦擦，我来喂他。”母亲的天性让她有强烈的哺-乳-欲-望。 “文卿，你若是开奶的话，回奶就不容易了。”赵大娘犹豫道，“大户人家妇人都不自己喂养孩子的。” “我舍不得他哭，还是我先喂。”肖文卿固执道，“他是我的孩子，我想要亲自照顾他。”小小的肉团团，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的命根子呀。预知梦中的孩子无缘吃她的奶，现实中她的亲生孩子，她一定要喂一喂。 云三娘拿来搓洗干净的布巾，帮着肖文卿将哺-乳-之地重新擦洗一遍，然后便教导她如何躺着给孩子喂-奶。 等孩子吃饱了，云三娘抱起孩子轻轻拍他，帮他打嗝。赵大娘道，“乖乖，吃得比妞妞第一次吃奶时多，到底是男孩子。好小子，多吃多睡快快长，将来做比你爹还大的官。” 肖文卿已经很是困了，任由别人替她穿好衣物盖上被子，就此睡去。 ○○○ 凌丞相增添嫡孙，凌同知嫡长子出世，得到消息的人纷纷送来了贺喜礼物。凌宇轩按照传统抱着初生的儿子去凌家祠堂拜见祖先、告诉他们凌家有后，并请父亲给孙子赐名。凌丞相踌躇了一会儿，道，孩子的名字他要多推敲，不急。 凌宇轩是皇上晚年很重用的宠臣，他生了儿子的消息传到宫里后，皇上马上吩咐人备了一份厚礼。厚礼之厚，皇孙出生也不过如此。 两天之后，肖文卿依然由凌宇轩抱着搬回了寝室，这一回，凌宇轩只能乖乖去睡书房了，因为肖文卿舍不得儿子，白天睡醒了就非要亲自哺-乳，晚上才让奶娘看守照顾孩子。和肖文卿往来频繁的夫人们纷纷过来探望月子，凌宇轩连休沐日也不好意思一直呆在寝室了，因为那会妨碍夫人们交流。 刘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过来看望肖文卿，抱着孩子啧啧称赞，“文卿，你真能干，第一胎就替四弟生了个儿子。”至少，母亲在挑剔文卿的时候不能说她无子了。 靠坐在床头的肖文卿微微一笑。 刘夫人鼓励道，“以后多生几个儿子，让母亲无话可说。”四弟公开拒绝母亲给他纳妾，和母亲关系恶劣已经成了京城世家之间公开的秘密。 肖文卿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干娘和六姐都要她多生儿子，仿佛她生的儿子越多，婆婆就对她越没有欺压的理由了。不过，这却是事实。 “孩子取名了没有？”刘夫人问道，看着怀中已经变白胖的婴儿，觉得他汇集了四弟和四弟妹的所有优点，将来必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宇轩请父亲给孩子取名，父亲说这是嫡子嫡孙，他要多推敲推敲。”肖文卿道，“这事不急，有些人家孩子到了启蒙才给孩子取大名。我们现在就叫他潇潇，潇洒如风的潇。” 八岁的紫绫立刻道，“不就是风流潇洒的潇吗？” 十二岁的紫苑拉拉妹妹的衣袖，柔声道：“四舅和四舅妈一定是希望小表弟将来潇洒如风，而不是风流潇洒。” 肖文卿莞尔，刘夫人顿时笑了。 ☆、第144章 一四七孩子满月（加更） 肖文卿在干娘，云三娘和丫鬟们的照顾下，月子做得安稳。因为她开奶喂儿子，儿子潇潇好像很黏她，如果她不喂他他便扯开喉咙一直哭，哭得精疲力尽才肯吃奶娘的奶。肖文卿舍不得，白天都会喂他，而晚上，凌宇轩坚决让奶娘带儿子到别的屋子里去睡，不许打扰她的休养。 “乖乖，这么小就认人了？”赵大娘捏捏潇潇的小鼻子道。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才二十天功夫就长大了一圈，小脸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捏起来也很有肉了。 “也许吧？”肖文卿凝望着吃饱了就呼哧呼哧睡的儿子，一脸的温柔。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嫡孙子，丞相大人该给潇潇办一个热闹的满月宴席。”赵大娘道。丞相两个月前刚添了一个孙子，不过那是三房一姨娘生的，身份哪能和宇轩的嫡出儿子比？ “三嫂过来和我说过，向我要我会邀请的客人名单，说要开始准备满月宴了。”肖文卿道，丞相嫡孙过满月，估计邀请的都是丞相父子的官场朋友和其家眷、宇轩的六个姐姐姐夫，然后是她来往甚密的朋友，至于丞相夫人娘家那边，不知道她会不会通知他们一声。世家贵族官员家的每一个特殊日子，都是大家趁机来往套交情的机会。 “丞相嫡孙。我们的潇潇一出生就身份高贵。”赵大娘喜滋滋地说道，这孩子注定是个天之骄子。 肖文卿浅浅一笑。大房有一个去年过继来的嫡长孙，四房有嫡孙，身为祖父的丞相大人会怎么安排他的继承人？现在宇轩二十七岁，不管是年龄、经历、官位，还是资质都远胜才二十岁的景泉！ ○○○ 孩子满月转眼便到了。肖文卿作为孩子的母亲，今日有水晶玛瑙春丽替她盛装打扮了一番。一大早，正式出月子的她带着水晶玛瑙去馨怡院给婆婆请安，把云三娘和春丽留在福寿院中和赵奶妈一起照顾孩子。 因为今日相府举办满月宴，丞相夫人也早早就梳妆打扮整齐，用了早膳后便开始等待别人前来给她祝贺。 “四少夫人。”站在外面的丫鬟仆妇纷纷向肖文卿行礼。 肖文卿进得堂屋后，朝丞相夫人深深道万福，“母亲，儿媳给你请安。”她今日穿着一袭红色对襟刺绣华服，贵而不奢，好似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丞相夫人颔首，淡淡道：“免礼吧。你怎么没有把孩子抱过来？”经过一个舒服安心的月子，她这个四儿媳妇肌肤白嫩身形丰腴，端庄温婉中多了母性辉光，别有一番风韵。 肖文卿起身后道：“母亲，潇潇还在睡，儿媳担心抱他出来会让他吹到风。” “男孩子太娇生惯养可不好。”丞相夫人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今日有很多贵客前来庆贺，孩子总要被抱到前院让那些贵客看看的。难道你也不许？” 去年四儿媳小产，不知道老爷听到什么风声了，已经二十多年不对她动怒的他冷冷地对她道，从前类似事情他都可以不管，只是宇轩和宇轩的子嗣她绝对不能伤害。为了防止她阳奉阴违，他严令她将丞相府所有的内务都转交给三儿媳，从此不得再插手。 她替宇轩纳妾只是履行一个做母亲的职责，结果宇轩公开和她翻脸，老爷再一次维护这个从外面抱回来的野种，勒令她绝对不许再干涉宇轩的事情，否则他会不顾老脸休妻。 休妻？宇轩就这么重要吗？ 明明是从外面抱回来的，还要声称是她生的。笑话，当年她都四十出头了，肚子很多年都没有大过，还生得出来？这不是让其他夫人笑话她吗？ 当年婆婆高龄去世，府中风水宝地福寿院修整一新后，不说让她凌家当家女主人住进去，让体弱多病缠绵病榻的嫡长子住进去沾沾喜气也好呀，凭什么让一个野种住进去？ 那野种茁壮成长，而她亲生的儿子很快撒手人寰了。此恨，她一定要报！ 她报复，除了自己亲生女儿，她将其他的女儿嫁给有嫡子身份却品性不好的混蛋，即保住了她嫡母贤惠大度的名声也报复了老爷和老爷的孩子。六女儿那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死了元妻的鳏夫还有被皇上重用的机会。 三子凌宇楼的亲事是老爷自己做主的，崔家也是不好惹的，所以她只将三儿媳压制得畏畏缩缩。她是凌家媳妇，将来需要凌家子孙奉养，所以三房的孩子一个一个顺利地蹦了出来。 宇轩，是她绝对不会原谅的存在，他的出现夺走了她嫡亲儿子的生机。第一次，她趁老爷不在家，夜晚命人放火，试图烧死这个野种。没想到野种身边有高手保护，他从火场中逃了出来。就是那一次，老爷扇了她一记耳光，说宇轩对他很重要，既然她不能善待宇轩，宇轩的事情也不许她插手。 老爷苦心培养宇轩，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甚至还超过他们的嫡长子，她心中的嫉恨只会越来越强。可是现在，她没有了管家权，能指使的只有身边的人，她若再对宇轩和宇轩的儿子下手，老爷说不定真的会休掉她。她老了，她只能忍，竭尽所能地破坏宇轩的名声，争取让过继到自己儿子名下的嫡长孙景泉继承凌家一切，把宇轩父子赶出凌丞相府。 ○○○ 听婆婆这样说，肖文卿不慌不忙道：“满月宴在中午呢，到那时潇潇可以被抱出来让贵客们看。” 丞相夫人挑剔地打量肖文卿，道：“我闻到了一股奶腥味，原来是从你身上传来的。你今日这样，如何接待前来赴宴的夫人们？”她早就知道肖文卿亲自喂奶了，对此很是鄙夷。 肖文卿顿时有些尴尬了，低声道：“母亲说的是，儿媳等一下重新换件衣裳。”因为潇潇表现得很恋母，所以她总狠不下心断他奶。月子里营养太好，她丰沛的乳-汁往往流溢出来，沾湿了胸前的衣裳。 “大户人家哪一个妇人是亲自奶孩子的？”丞相夫人再次鄙夷道，“你到底出身不高，不懂得真正贵族世家妇人的生活。” 肖文卿觉得母亲亲自喂养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出身，但她不想在这种小细节上和婆婆起争执，便低头道：“儿媳知道了，过几日儿媳就把潇潇完全交给奶娘喂养。” 见儿媳这般恭顺，丞相夫人也失去了挑刺的兴趣，摆摆手道：“你下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别丢了我丞相府的脸面。” “是母亲，儿媳告退。”肖文卿闻言便告退了。她耳边仿佛听了孩子的哭声，想着潇潇可能醒了，正在找她。唉，过几日潇潇就不能吃她的奶了，他会不会哭坏喉咙？ 看她好像急不可待地要离开自己这边，丞相夫人心中又恼恨起来，冷冷道：“文卿，你嫁入凌家已有一年，是不是该给宇轩纳妾了？宇轩现在是三品高官，律法上允许纳三房妾室。我和老爷都希望四房枝繁叶茂，超过庶出的三房。” 她虽然被老爷勒令不得再插手宇轩的事情、不得伤害宇轩和宇轩的后嗣，但说些话膈应肖文卿也是可以的。一年夫妻，恩恩爱爱正在火头上，宇轩不想纳妾是正常的。现在肖文卿生了孩子，身段绝对不能和水嫩鲜活的姑娘家比，宇轩对她兴致也许会淡下来。等小妾一房一房地抬进来，等她稍微撩拨几下，宇轩的后院想不乱都不行！ 对于婆婆毁人不倦的恒心，肖文卿已经无力反驳了，她和往常一样恭敬道：“儿媳会考虑这事的，不过在此之前要先问问宇轩。” 丞相夫人对肖文卿的阳奉阴违束手无策，只好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暗自郁闷。 ○○○ 上午时分，丞相府前开始车水马龙起来，送礼的络绎不绝，凌丞相和凌宇轩父子两人亲自站在府门前迎接前来道贺的贵客。应邀前来的女眷们被领到后花园花厅拜见丞相夫人。崔氏在后院精神抖擞地指挥众多仆人，展示当家媳妇风采，肖文卿便站在丞相夫人身后随着她见过诸家夫人。因为她担心身上会散发婆婆说的奶腥味，即使身上带了香气比较重的香囊，也每隔一阵子就去里间更换一下垫在胸-前的布巾。 潇潇已经被抱到祖母馨怡院中了，当诸位夫人一致要求看今日的主角时，丞相夫人让奶娘把睡在隔壁的潇潇抱了出来。 满月的潇潇脸庞圆润五官俊秀，肌肤白嫩双颊肥肥，和宇轩有六分相似，他被夫人们抱着传看不一会儿便醒了，醒来后睁开眼没有哭，而是眸子滴溜溜地转动，好像很好奇。他撅撅嘴懒懒地打一个哈欠，顿时喜得夫人们直说他好可爱。 “夫人，四少夫人，老爷派人过来传话，让奶娘把小小公子抱到前面给诸位大人瞧瞧。”夫人们正在逗弄潇潇，丞相府一名丫鬟进来禀报道。 肖文卿虽然没有让孩子离开自己这么远过，心中很是舍不得，但知道这是必须的，不等丞相夫人吩咐奶妈把孩子抱出去，她先上前道，“母亲，诸位夫人，请容我先替孩子整理一下，免得他不懂事弄脏前院某位大人的衣裳。” 诸位夫人顿时哄堂大笑，纷纷让肖文卿先去照顾一下孩子。肖文卿让奶娘抱着潇潇跟她一起去隔壁里屋，然后自己将潇潇喂饱，替他换掉脏了的尿布，拉好他头上的虎头帽，再三叮嘱赵奶娘，“小心照顾小公子，别让他吹到风。”潇潇如果在前院因为饥饿哭闹，奶娘是很难哄住他的。 “是，夫人，请放心。”赵奶妈躬身，然后抱着潇潇带着云三娘和春丽跟前院来人去前面。 后院的夫人们继续聊天，夸赞丞相夫人好福气，儿孙满堂。丞相夫人满脸笑容，看不出任何阴暗和不满。 两刻钟过去，肖文卿见奶娘们还没有把孩子保护来，心中有些焦急，虽然从容端庄地招待客人们，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溜向前院。 一会儿之后，奶娘抱着潇潇领着一群佣人进来，喜悦地告诉众位夫人，前院贵客送了很多见面礼给小公子；皇上知道今日凌同知嫡长子满月，也赏了很多礼物派大太监送过来。 朝廷官员给家中重要孙子做满月的不少，可让皇上也送满月礼的不多。众夫人纷纷恭喜丞相夫人和肖文卿，说凌家后继有人。 虽然她们都知道凌家现在有嫡长孙嫡次子，但皇上如此重用宠信凌宇轩，嫡次子凌宇轩怎么可能不继承凌家家业呢？ 只有肖文卿，觉得自己的推测又一次被印证了。 ☆、第145章 一四八丞相猝死 潇潇满月，肖文卿出月子，开始每月初一十五朝谒皇后娘娘，和其他贵妇人往来应酬，履行一名三品淑人贵妇的职责，另外，婆婆七十大寿快到了，她这次必须帮着三嫂筹备，自己还需要筹备大弟文桦二月份的婚礼。溢奶总是让胸-前湿漉漉，她尽管勤换内衣但依然散发奶腥味。一拖再拖之后，她在第三个月狠心地喝大夫开的回奶药，不再给儿子喂奶了。 肖文卿断奶第一天，潇潇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精疲力尽，迟迟等不到亲娘的奶便只好吃奶娘的奶；第二天，他继续折腾，折腾两个奶娘老半天才吃奶；第三天，他哼唧哼唧一阵后也不闹了，有奶便吃。 因为有太医开的回奶药，肖文卿回奶过程也不痛苦，只是当抱着儿子，而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自己怀中拱来拱去地找奶，她感觉到了强烈的失落。 十二月十一，丞相夫人七十大寿，丞相府前一大早就车水马龙，送礼的络绎不绝。肖文卿和三嫂崔氏、丞相夫人长女蔡大夫人一起忙碌着招待贵客女眷。满朝高品阶官员来了三分之二，因故没来的也派人送了礼；皇上皇后贺礼丰厚，皇上另外还派秦王、睿王、齐王前来贺寿；其他和凌家揍得比较近的皇子皇孙也前来了：这一天应该是凌家最繁荣鼎盛的时刻了。 大寿之后便是春节，春节期间天气不太好，元宵过后一直大雪飘飘。倒春寒了，堂屋里便烧起银霜炭炭盆，肖文卿和丫鬟嬷嬷奶娘们一起在堂屋里说话做女红，潇潇的摇篮就摆放在她们中间。 看着身边过年之后又大一岁的丫鬟们，肖文卿道：“水晶，你过了年就十九了，打算什么时候出嫁？我好开始准备你的嫁衣和嫁妆。”水晶和南飞的事情福寿院的人都知道了。 水晶也没有害羞，闻言抬头道：“夫人觉得什么时候适合？”南飞还在等她的话呢。 “三月怎么样？等大舅爷婚礼之后我们翻翻黄历，在三月份找个好日子。”肖文卿笑道，“你嫁人后也别搬出去住，南飞是孤儿没有家人，我在福寿院腾出两间屋子给你们两个住。你嫁人之后别和我们生疏，天天过来和我们说说话。”今年倒春寒，元宵之后便大雪纷飞，不过到二月份肯定能冰雪消融，她大弟文桦的婚礼不会受到影响。 水晶想起南飞的话，甜蜜地说道：“大人也这样询问过南飞，南飞答应婚后继续居住在大人夫人身边。”南飞这群侍卫目前都居住在福寿园中，只是还都单身的他们每四人一间屋子。 “这就好。”肖文卿高兴道，“你看主屋西边的两间偏房怎么样？你中意的话我派人去清扫整理，然后添置新家具。”福寿院的人口貌似会越来越多，她希望宇轩能够早点分家出去过。不过这次之前，她是不是先让丁伯挑选京城最近可能会出售的大宅子了？墨大将军府宇轩不肯要。 水晶感激道：“全凭夫人做主。”夫人前一阵有说过，她和玛瑙成亲前，夫人都会把她们的卖身契约作废掉。 问完水晶，肖文卿又把眼睛转向玛瑙，“玛瑙，你是不是该和我老实说，你身上那玛瑙珠子是谁送的了吧？海棠百合现在都做的不错，你要不要和水晶同一日成亲？”玛瑙性子比水晶活跃，没想到这种事情她居然捂得紧紧的，要不是她问水晶，她都不知道南飞好兄弟南阳和玛瑙牵手了。 玛瑙望望水晶，扭捏道：“是南阳，夫人看着办好了。”南阳比南飞霸道，他直接问她喜不喜欢他。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便将一枚玛瑙珠子塞到她手中，说他喜欢她，既然夫人和大人都允许她们出嫁，那等南飞和水晶成亲的时候他们也提出成亲。南阳不喜欢被别人注意到，所以他自己保密，她也因为隐瞒不了同屋居住的水晶而只告诉了水晶。 “唔，那就一起出嫁吧，那样热闹。”肖文卿笑道。她身边的水晶玛瑙的终身大事不用她担心，只有春丽，虽然说恢复了丫鬟装束但毕竟是做过通房丫鬟，想要说个身份家世好点的人家不容易。 你们的赎身钱现在攒了多少，你们准备什么嫁妆了，你们感觉需要什么帮忙…… 肖文卿一边给文桦赶绣新郎袍一边询问水晶玛瑙，别人也在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突然间，小丫鬟迎春急忙忙冲进来，喊道：“夫人大事不好，丞相大人、丞相大人被人抬回来。” 肖文卿顿时愣住了，停下手中的绣活镇定道：“你说清楚点，丞相大人怎么回事？” 迎春定了定神，道：“前院派人到后院各个院子，说丞相大人今日上朝突然昏厥，经过太医急救，现在已经抬回府中。凌大人和凌三爷都回来了，吩咐女眷全部去前院。” 肖文卿立刻明白了，道：“水晶玛瑙，你们和我先去前院。春丽、三娘、奶娘你们替小公子多加些衣物，随后抱着他跟来。”说着，她看看自己身上淡蓝色衣裙，觉得还算合适，便不打算另外更衣了。 玛瑙急忙取来一件颜色素淡的厚披风让肖文卿披上，三人也没有叫轿椅，直接快步往前院去。 在前往前院的途中，肖文卿遇到了好几拨女眷，丞相夫人主仆，丞相三名妾室和丫鬟，三房的崔氏带着女儿和妾室姨娘们。一家之主突然倒下，大家都面露惊慌和悲伤。丞相大人年纪大了，他会倒下是大家都预料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在今日，而且非常突然。 后宅女眷们相遇，大家也没有计较礼数，只相互打了个招呼便一起往前院赶。 前院的气氛很严肃，往日凌丞相休憩的屋子里，太医院的老太医刚将金针一根根从凌丞相的头上拔下来，下人端来了紧急熬好的参汤，连官服都还没有换的凌宇楼便接过参汤，同样没有换衣服的凌宇轩将父亲搂在怀中，两人协力给父亲喂参汤。 在皇宫的时候太医们就摇头了，他们两兄弟都明白，父亲的大限到了，药石无医。扎针和灌参汤只是想让他有半刻清醒，见见儿孙，交代一下遗言。 凌丞相已经没有多少直觉了，一碗参汤他勉强喝了小半碗，还有大半碗随着嘴角流溢了。 “父亲，父亲……”凌宇轩和凌宇楼不断地呼唤着凌丞相，眼圈都是红红的。他们和姐妹们不同，自小就被父亲带在身边培养，和父亲感情很深。 “老爷，老爷，你快醒醒。”丞相夫人进来后悲戚地叫了起来，忍不住老泪横流。虽然他们夫妻感情已经淡薄了，但曾经也恩爱过，他还是她拥有荣华富贵的根源，没了他，她便失去了荣耀。 肖文卿和三嫂崔氏带着凌家的两位姑娘站在角落里。在户部做了小官的凌景泉得到消息，已经赶回来了，和在国子监读书、同样赶回来的凌景泉凌景海一起围在床前。 半响，凌丞相睁开浑浊的双眼，呆滞地环顾周围的人。“嚇……嚇……”他喉间发出含糊的气音，众人都赶紧侧耳倾听。 “景泉……嫡……长孙……景……泉……”凌丞相艰难地喘着粗气，右手颤颤，努力地要指向凌景泉。 丞相夫人立刻道：“我明白了，你这是要嫡长孙景泉继承凌家宗祧。” 屋里人顿时很意外地望向凌景泉，凌景泉立刻急切摇头道：“祖父，四叔才是嫡子，他比我强。”虽然祖母和母亲都有这个意思，父亲也隐隐倾向于他，但他知道，自己远不如四叔。 凌宇楼撇了凌景泉一眼，道：“你祖父的决定不会有错。”他在父亲非要景泉做嫡长孙的时候就被告知原因了。 凌丞相喉咙呼哧了一会儿，继续道：“家产……由，宇楼……和景泉……均分。书……房……书架……有……遗书……给……宇轩……镇国……龙……将军知道……”好不容易说了这些，他再也支撑不住，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头一歪身子一软，便瘫在凌宇轩的怀中。 “父亲，父亲！”距离他最近的凌宇轩和凌宇楼悲恸地大喊道，顿时落泪了。 “老爷……我的天啊……”丞相夫人顿时失声痛哭起来。扶着她的曹芸娘已经是泪流满脸了。 “祖父，爷爷……”孙子孙女们哭喊了。 肖文卿和崔氏心中悲伤，落泪呜咽，开始下跪。屋里的仆人随即也开始跪哭，站在外面的妾室姨娘们知道丞相大人已经过去，纷纷嚎哭起来。丞相府的当家主人逝去，一时间，丞相府中哭声一片。 太医院的老太医劝道：“凌同知大人，凌少卿大人，请节哀顺变。老丞相已经过去，你们还是派人给他净身更换寿衣吧。”老丞相三子现任大理寺右少卿，四子任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即使老丞相选择了嫡长孙，凌家也不会因为失去他而衰落。 凌宇楼闻言，道：“多谢太医提醒。来人，给老爷净身更衣。”老年人一旦过了五十岁便会给自己预备后事，父亲十几年前就给他自己准备好了寿衣和寿棺。 凌宇轩迅速低头擦去泪水，对凌宇楼和凌景泉道，“三哥、景泉，我们去书房。”既然父亲最后选择了景泉，他以后就分家搬出去。父亲遗言提到了书房有遗书，好像镇国将军有关，他要看看。 “四叔……”凌景泉很愧疚地说道，“对不起。” “景泉，你要相信祖父的选择。”凌宇轩平静地说道，当父亲坚决要给早逝的大哥选景泉为嫡长孙，他便有了心理准备，他也在前些年提前获得了父亲的财产赠予，不在乎现在有没有分到家产，只是父亲临终前的选择还是让他感觉被遗弃了。 凌宇楼颔首，道：“大家都退下，让人给老爷净身更衣。”父亲在过继了景泉之后便告诉了他的选择，并叮嘱他要好好扶持景泉繁荣凌家。 崔氏和肖文卿一起上前，对痛哭的丞相夫人福身道：“母亲，请节哀。” 丞相夫人顿时抬起头，怒道：“肖氏，你生了个灾星。你儿子克死了老爷！”老爷选择了景泉，让她失去了他依然老有所依，而不是让和她关系糟糕的四儿子奉养她。不过即使这样，她对四儿子的憎恨也不会减少！ 肖文卿闻言立刻严厉道：“母亲，请节哀，父亲年老而逝，和潇潇没有任何关系！”潇潇一旦冠上灾星罪名，以后凌家出了什么事情都会认为是潇潇带来的。 “老爷遗言，凌家家产有宇楼和景泉均分，你们一家马上给我滚出凌府。”丞相夫人狂叫道，“宇轩一出生便克死生母，两岁克死兄长，潇潇现在克死了祖父，他们父子都是灾星，统统给我滚出凌家！”自从有了嫡长孙，她一直期望嫡长孙继承家业，为这，她没有少在凌丞相面前说过，没想到凌丞相临终前不仅让嫡长孙继承凌家宗祧，名下家产半点也不分给凌宇轩。这让她狂喜万分。 “母亲，你悲伤过度，犯糊涂了。”不等凌宇轩发怒，凌宇楼立刻道，“曹姨，你马上扶老夫人下去歇息。”然后他又吩咐道，“素兰，你带齐大管家马上开始操持父亲的丧事。”父亲过世，家族的权威便发生了转移。嫡母，只有被尊重和奉养了。 “夫人，我们出去，让人替老爷净身更衣。”曹姨哽咽地说道，强行扶着丞相夫人出去。老爷不在，凌府从此是凌家儿子们的天下，夫人以后也要受到他们的约束。 “是，大人。”崔氏颔首，擦擦眼泪领着儿女们全部退出去。 “凌宇轩，你给我滚出凌家。老爷，我的天啊，你就如此走了，狠心抛下我，我孤苦老婆子以后可怎么活呀。宇堂，我的儿，你走得太早，为娘好命苦……”丞相夫人颜面痛哭，任由曹芸娘和丫鬟将自己扶出去。 肖文卿望望宇轩，跟在崔氏一家后面出去。 她早就料到了，只是不知道父亲的遗书中会不会提到宇轩的真正身世。镇国龙将军，父亲临终前为什么要提到他？是他证明遗书有效，不让宇轩找借口夺凌家家业，还是龙将军也知道宇轩的身世？ 宇轩会很伤心吧？ ☆、第146章 一四九遗书真相 凌丞相生前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前院书房，书房里放了他很多东西。凌家兄弟带着凌景泉进去之后，开始翻找书架上的书，并很快翻找到了夹在一本论语中的书信。 “四子宇轩亲启。”翻找到遗书的凌宇楼将遗书交给凌宇轩。 凌宇轩接过后马上撕开信封口取出里面专门写给自己的遗书。越看，他脸上表情越震惊，然后颤声道：“这怎么可能，父亲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凌宇楼伸手拍拍凌宇轩的肩膀，沉声道：“这是真的。景泉过继的第二日，父亲就告诉我了，还说镇国龙将军可以作证。”镇国将军使凌宇轩诸多老师之一，对凌宇轩关怀颇多。镇国将军三子和凌宇轩有莫逆之交。 凌宇轩猛地抬头，急切道：“既然皇上都知道，为什么父亲不早告诉我？父亲又没有犯欺君之罪。”父亲给他的遗书中说他生母是被皇上冤杀的墨大将军之幼女，皇上和他商议决定让他出继墨家，复兴、光耀外祖父的门楣。 凌宇楼摇头道：“父亲没有说。”他也问过父亲，但父亲就是不愿说。 凌景泉在一边听得瞠目结舌，四叔身为嫡子，居然要出继别人家，所以祖父要把他过继到大伯名下充当嫡长孙，父亲才默许母亲和祖母的决定。 “我明白了。”凌宇轩仰起脸闭上眼，让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滚落。 凌家世代都是书生，父亲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给他聘请武技高手教他学武，请关系好的军队将领传授他兵法阵术。他不仅不排斥那些，还特别喜欢，学得也快，才会在十六岁那年考中秀才后弃笔从戎去黑衫军当小兵。 皇上对他额外重用喜爱，是因为愧疚冤杀了他外祖父和两个舅舅吧？ 武将勾结是皇上最忌惮的，而皇上看到他和龙家关系好不以为然，还经常让他去黑山军营地结识更多的将官。他原本以为皇上是想让他想办法控制黑衫军，将来好镇压可能的皇子兴兵作乱，原来皇上是想让他继承祖业，将来保家卫国。难怪皇上会问他，想不想去北方带兵打仗呢。 “宇轩，等父亲三年守孝期过后，你再认祖归宗吧。”凌宇轩再次拍拍凌宇轩的肩膀，和善道，“即使你不再姓凌，我们也还可以是兄弟。” 世人过继孩子一般是为了延续自己香火，最忌惮的是过继来的孩子和原来父母兄弟姐妹牵扯不清，以至于自己死后孩子继承了自己的遗产，却要回归生父母和原来家族，所以从前前前朝开始，国家就有明文规定，孩子被过继出去后，和亲身父母便没有任何关系；亲身父母把孩子过继出去后反悔想要讨回，如果继父母告到官府，亲身父母不仅要不回孩子还要吃板子。 凌宇轩出继之后，在名义上律法上，都和凌家没有半点关系了，以后每逢忌日过来祭拜只能以世侄或者客人的身份祭拜父亲。这和景泉出继，从此以后只能喊生养他的父母三叔三婶一个道理。不过，景泉是过继给亲大伯，依然是凌家的人，宇轩要出继外姓，却是要和凌家彻底断了亲缘。 直系亲属故去，官员要在家丁忧。文官丁忧三年，武官丁忧百日，他希望自己和景泉在家丁忧三年的期间，不需要丁忧的宇轩能帮着凌家维持表面的繁荣，不让凌家出现老丞相过去，人走茶凉的凄凉境地。 “嗯，我们永远都是兄弟。”凌宇轩睁开眼，沉声说道。 “走吧，我们出去换衣服。”凌宇楼温和地说道，示意凌景泉一起出去。 凌宇轩点点头，将信折叠好收进怀中，环顾了一下自己无比熟悉的书房，压制心头升起的强烈悲伤，跟着三哥父子离开了这里。 ○○○ 凌丞相的贴身老仆已经替凌丞相洗净身子，穿上一层层的寿衣。崔氏指挥相府前院后宅的大小管事们，府中所有喜庆物件全部收起来，相府大门悬挂白灯笼，打开库房取出白布做孝服和缟带，布置灵堂，派人向宫里的皇上禀告丧情，派人去凌家诸出嫁女府中报丧，去礼部邀请专门主持丧事的司仪官…… 崔氏管理府中事务已有一年，期间还筹备过府中嫡长孙女出嫁，府中嫡孙满月大宴，一品夫人七十大寿，现在操持丧事虽然是第一回，但毕竟出席过很多次别家夫人老爷的丧事，知道禁忌和礼数。 肖文卿回到福寿院之后，吩咐下人将院中所有喜庆之物收起来，然后回到房中，将头上身上华美饰品全部取下，让玛瑙给自己找一整套以黑白为色调的衣裙，开始更换。她没有经历过丧事，不知道三嫂那边会不会给内宅小院每一个仆人准备孝带，不过知道她和宇轩、潇潇的孝服会有府中统一发放。大弟文桦二月份的婚礼她肯定不能参加了，她需要和干娘商议，请干娘代替她继续筹备文桦的婚礼事宜，不让自己夫家的丧事冲了娘家的喜事。 “大人回来了。”听到外面丫鬟的声音，肖文卿立刻起身出去迎接，就见凌宇轩一脸惆怅地进了门。 “宇轩，你先坐下，新安新宁，快些过来伺候大人洗漱更衣。”肖文卿吩咐道。 “是，夫人。”新安新宁道，迅速去准备。 凌宇轩走到摆放在堂屋里的摇篮，望望在里面酣睡的儿子潇潇，感慨道：“稚子真好，无忧无愁。” “宇轩，父亲给你的遗书找到了？”肖文卿关切地问道。 “嗯。”凌宇轩将怀中的那封遗书取出来递给肖文卿道，“你也看看。” 肖文卿接过遗书，一目十行地看完，秀眉微微蹙了起来。父亲的遗书中说宇轩的生母是定北候墨家的女儿，皇上因为愧疚冤杀了墨家父子，要宇轩这个墨家外孙过继到墨家。这不符合传统习俗。一般过继子嗣都是过继同族兄弟的儿孙，过继外姓子的话，那外姓子不能超过三岁。宇轩今年都二十八了，还能出继过去？墨家虽然在京城没有人了，但墨姓本家肯定还有很多男子，他们比宇轩更适合出继到墨大将军名下。 “既然皇上都知道，这就不是不可以说的秘密，父亲为什么至死都要隐瞒我？”凌宇轩忧伤地说道。 遗书中说，被皇上追封的西北候墨大将军是他外祖父，他的生母是他外祖父最小的女儿，因为一出生就病歪歪的，他外祖母就相信算命人的话把她寄养在一户平民家中。 墨家出事时，他的生母避过劫难，并开始寻找伸冤机会。他生母认为他父亲能帮到她便不在意他年过四十委身他，而他父亲认为朝中关系复杂，伸冤之路艰难还可能牵涉到自身，不愿提供帮助。他生母因此离开了他父亲，然后难产死了。他生母和他的事情龙将军知道，还把失去母亲的他交给他父亲抚养了。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在龙将军和朝野部分人的努力下，墨大将军沉冤昭雪了。 肖文卿斟酌了一下，柔声劝道：“将军上阵难免有伤亡，父亲担心你安危，肯定是希望你有了儿子之后再选个适合的时间和你说。朝中需不需要战神后人出来聚拢战神旧部，皇上也肯定犹豫不决。”皇上作为统治者，肯定不希望军队集中在除他之外的少数将领手中。现在战神死了三十年，他当年追随的旧部基本也都是五六十岁的人，大多有家庭，未必会再忠心战神的后人。 “也许就是这样的。”凌宇轩叹气道。看到新安和新宁端着热水进来，便先去更衣室了。 肖文卿在看了一遍遗书，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从面相上看，宇轩和父亲、三哥、景泉都无半点相似之处，宇轩真的是父亲的儿子吗？把自己无比优秀的儿子出继给别人家，哪一个父亲舍得？这样做对不起自己祖宗！宇轩的面相和皇族几个男子相似，这会不会是父亲替某个皇子背锅？ 替……皇上！ 肖文卿脑中陡然闪过一道闪电，心中豁然开朗起来。只有皇上，才会让丞相心甘情愿背锅二十几年，甚至冷落自己儿孙。 宇轩没有皇子身份，他掌部分军权不会威胁到正统皇子的继承；宇轩作为墨家外姓孙子出继墨家，墨姓本家支持率不会太高，在墨家旧部中的支持率也不会太高；皇上对他有宠信重用之恩，以宇轩的性格推测他即使掌握大量军权，也不会有谋反之心；即使有一天，他如他外祖父那样功高盖主起了谋反心并谋反成功，他也还是流着皇族血脉的男人。所以这样多重身份的他，皇上用得比较放心，也肯定会在他驾崩之前对亲信或者继承人透露一点宇轩的真实身份。 聪明不过帝王家，丞相也战战兢兢不敢对养了二十几年的宇轩多吐露秘密！ 肖文卿望着面露疲惫的凌宇轩去隔壁更衣室更衣，心中也决定不吐露半点，免得增添宇轩的烦恼。 ○○○ 当朝老丞相突然逝去，皇上悲伤老友，停朝两日，让官员们上门吊唁，还派六皇子睿王前来吊唁。凌府满眼白色，前来吊唁的官员和家眷络绎不绝。 灵堂挂满白布，黑色帷幕后，凌丞相尸身已经放入朱漆檀棺椁中，棺盖还未上棺钉。灵堂帷幕前右边凌宇轩和凌景泉、凌宇楼披麻戴孝跪在供桌旁叩谢每一批前来吊唁的官员，身后是凌景海和凌景渊。三房的幼子凌景文和四房的嫡长子潇潇还是幼婴，不能到灵堂上跪祖父。女眷们洗净脂粉头戴木簪麻布一身重孝地跪在左边，由丞相遗孀带领着哭灵。 整个凌府哭声不断，闻者落泪。 凌丞相的遗言外人还不知道，大家都把凌宇轩当作凌家下任家主。凌宇楼知道凌景泉还镇不住场面，也要求凌宇轩暂时别说出真相。 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一群和尚天天敲鼓念经，下人日夜给丞相烧香烧纸，凌家三名成年男子轮流守灵，女眷每日三次哭灵。 二月六日，凌家出殡。出殡时，凌宇轩率领凌家儿孙跪在棺木前，当司仪取来瓦盆让他砸，他对凌景泉道：“你来。”摔丧驾灵仪式有嫡子或者嫡孙进行，他不是父亲临终前选的继承人，便只能让族谱中的嫡长孙进行。 凌景泉已经被祖母、父母再三强调过嫡长孙的身份，闻言也不推辞，对凌宇轩道：“四叔，对不起。”说完，他伸手拿过司仪手中的瓦盆，高高举起狠狠摔下。 “啪。”瓦盆落地，瞬间四分五裂。 司仪见是已故凌丞相嫡长孙进行摔丧驾灵仪式，马上知道谁是凌家的嫡系继承人，恭敬地将白色旗幡双手递给主丧的孝子（孙子）凌景泉，大声喊道：“起灵——”丧家出殡了。 半里长的执事依仗证明了凌丞相最终的功绩，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说明凌家的繁盛，灵车出府，近两百路祭，表明朝廷官员对老丞相的敬重…… 凌丞相棺椁运进了京城郊外凤凰山脚下一处背阴的山坡，那里有凌家的祖坟地。豪华的双人墓穴早在二十年前就修建好了，每年都会有人前来修整，现在终于迎来了男主人。棺椁运进墓穴后，墓们暂时关闭，有凌府派护院家丁守护，等老夫人过世之后葬入其中才会彻底封死。 ☆、第147章 一五零凌氏分家 丧事一办完，丞相夫人，即凌老夫人立刻请来凌丞相生前要好的官员，将大房凌景泉、三房凌宇楼崔氏、四房凌宇轩肖文卿叫到面前，要求分家，三房四房分出去。凌丞相之前凌家数代单传，连分家的机会都没有。 凌宇楼一拱手，道：“母亲，父亲有遗言，景泉尚幼，不能独当一面，儿子要和他一起撑起凌家。” 一心想重新夺回凌家管家权的凌老夫人立刻道：“老爷临终前未曾提到。景泉属于长房，我的嫡孙子，他的府邸和以后的婚事自有我来操持。” “母亲，父亲说，在景泉三十岁之前，长房和三房不得分家。母亲年纪大不能多劳累，景泉所有的事情由三叔三婶帮着操持。”凌宇楼从袖口内袋里取出一份书信，对被邀请来主持分家的兵部尚书、镇国将军、大理寺卿道：“诸位大人，这是家父生前写给我的遗书，请过目。”说着，他首先把遗书双手递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接过遗书后认真看了一遍，道：“这确实是老丞相的亲笔。”说完，他将遗书递给了兵部尚书和镇国将军看。 凌老夫人原本想将才二十岁的凌景泉掌控在手心，没想到就此失败，顿时气得脸色煞白，随即，她又道：“四房必须分出去。既然老爷不分家产给他，凌家一针一线他都不许带走。”父母在不分家是传统，不过老人要求分家，儿子们就必须分出去。老丞相逝世她还在，她不许分家还要求儿子儿媳侍奉她，作为非常重视声誉的官宦世家，凌宇楼凌宇轩两对夫妻都不敢公开违逆她。她想折腾四房还是可以的，不过她发现四儿子狠起来可以无视她，四儿媳对她也是阳奉阴违，自己以后很难折腾他们，更可能要被他们气死，决定将四房赶走，眼不见为净。 镇国将军立刻道：“如果老丞相别无遗言，宇轩就马上分出去好了。”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将军忍不住激动地望向凌宇轩。他是凌宇轩马上功夫和兵法战阵老师之一，最是了解凌宇轩的能力。 已经和老师镇国将军联系过，并得到求证的凌宇轩淡淡地颔首，道：“母亲，一针一线不许带走这不可能。我十六岁离开父亲去军营，每月有军饷；二十岁到皇上身边做侍卫，俸禄逐年增加；从去年一月开始，福寿院经由父亲允许，所有支出由我自行承担，经济账目完全独立。所以福寿院中我一家人的日常用品和所有下人我要全部带走。搬家需要时间，请母亲宽限我三个月，让我在府中为父亲守孝百日。”分出去，文卿就再也不要天天给这老太婆请安了。 大理寺卿抚着山羊胡须道：“这个我有异议。律法规定，父亲家产诸子均分。老丞相宠溺嫡长孙，要提前分给嫡长孙这个合情合理，所以他的家产应该有宇楼、宇轩、景泉三人平分。” 凌宇轩拱手道：“谢谢秦大人为小侄说话，家父遗言小侄无异议。”也许父亲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为了让他们母子不最后彻底撕破脸皮，如母亲心愿，提前分一部分母亲不知道的家产给他，而在最后儿孙分家的时候不再分家产给他。 “哦，你自愿放弃。”大理寺卿颔首，环顾众人，严肃道，“那么老丞相的遗产就宇楼、景泉均分。不过宇轩始终是凌家嫡子，要分出去，凌夫人多少要拿出嫁妆分给他才合乎常理。”将庶子放到嫡妻名下充当嫡子是失去嫡子的人家经常做的事情，宇轩到底是不是凌丞相正妻凌夫人生的，他们心中都有数。皇上近些年的宠臣凌宇轩想来也已经争了不少私产，将来还可争得很多，现在不想为了一点遗产忤逆父亲临终心愿。 “四房分出去，凌家祖先祭祀从此有本家来做，四房接到通知过来参加即可。”凌老夫人道，一字不提自己的嫁妆。女人的嫁妆只属于她自己，儿子分家，她可以拿出一些来分也可以不拿；女人死后，如果没有遗嘱，嫁妆分给她的亲生儿女，如果有遗嘱，就按照遗嘱执行；如果死得突然，既没有亲生儿女又没有遗嘱，娘家有资格索要回去；只有娘家没人索回才会最后让所有庶子均分。 “这个，母亲，父亲另有遗书，孩儿自会遵从。”凌宇轩不冷不热地回答着。孩子出继了便不再是原家族的人了，他出继外祖父家后，根本无法再参加凌家的家祭。 凌老夫人被四儿子冷硬的话语刺激得差点心梗塞，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她都要破口大骂了。 分家产的时候参与分家产的儿孙没有异议，那是最好不过的。因为长房三房有凌丞相遗嘱不分家，这次凌氏分家其实就是凌宇轩一个人分出去。只有旁听资格，没有说话权力的崔氏和肖文卿都很满意。崔氏愧疚地拉住肖文卿的手道，“四弟妹，对不起了。”景泉虽然过继到长房，也改口叫她三婶娘，但始终是她生的儿子，算起来三房是最大的获利方。 肖文卿反握住崔氏的手道：“男儿有志，岂在乎长辈遗赠？你不要愧疚，父亲的决定不会有错。”分家出去，她便是一家真正的女主人，不用总担心有人逼迫她给自己夫婿安排女人，不用担心自己不知不觉被人暗算，更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被人害得夭折掉。 ○○○ “宇轩，既然你将要出继外祖父墨大将军家，肯定要搬到现在的定北候府邸居住，不如，你明日就去一趟定北候府，向还在留守的老亲兵老家丁公开自己的身份，如何？” 福寿堂中，夫妻二人对坐，肖文卿问凌宇轩道。他们一家分出去就需要一座府邸，既然宇轩将要出继墨家，墨大将军的定北候府邸自然就是他们的家了。定北候府三十年没有修缮，前院有人居住可能好些，后院肯定已经变成了蛇鼠虫蚁肆虐的地方，需要大肆修缮甚至拆掉重建。凌宇轩需要向忠诚的老人们公开身份，否则工匠进去翻修屋子，老亲兵老仆人心中肯定无法承受。 “我知道。我后日就请镇国将军陪我去一趟定北候府，向那边的老人宣布我的身份。你明日把丁伯父子叫过来，吩咐他们立刻召集工匠，在一个半月时间内将定北候府邸主要房屋修缮好。我们在四月左右搬进定北候府，免得母亲又惹是非。”凌宇轩道。至于出继时间，那最好还是和三哥商量一下。一个家族的嫡子过继到母家继承外祖父家业，他应该算是史上第一人吧？ 肖文卿转眼望了望身边的丫鬟们，和凌宇轩商量道：“宇轩，父亲过世，我们要守孝三年，凌府这三年里不许有喜庆。水晶和玛瑙年纪都不小了，耗不起三年时间，我打算在百日热孝之内让她们出嫁，你看怎么样？”老人去世，家中如果有预定婚事的，婚事还是允许在热孝期里举行的，只是喜事不能大办。 “可以。”凌宇轩颔首道。水晶和玛瑙只是丫鬟，她们没有替主人长辈守孝的义务。她们的死契一旦废除，和凌家更是没有任何关系。 “水晶、玛瑙，我要委屈你们了。”肖文卿柔声道。不需要等三年就成亲，南飞南阳绝对不会有意见。 头上戴着白花腰间束着白布腰带的水晶玛瑙立刻上前跪下，齐声道：“多谢大人夫人成全。”夫人如果不这样考虑，她们的亲事就真要拖上三年了。 ○○○ 三年孝期间，直系亲属是不能参加宴会应酬、夫妻不同房不能生孩子的，不过这只是规定，完全遵守是不太现实的。凌宇轩在分家决意后的第三日，便派人约了镇国将军龙海生一起去定北候府。 镇国将军龙海生立刻应约，带着凌宇轩去了定北候府。穿孝服上门是不合适的，凌宇轩今日头上扎了一块白色束发带，身穿雪白劲装，身上披着白色披风，腰间陪着长剑，不戴孝似戴孝。 当镇国将军亲自敲门，大门打开。老亲兵秦放和老仆人墨忠再次走了出来。看到镇国将军领着一名穿着白色装束的年青陌生男子上门，秦放立刻激动道：“龙大人，这位是……”这年轻男子脸面没有修剪（热孝期间孝子贤孙要蓬头垢面以示孝顺），不过双眼威严内敛，身形健硕修长，倒是和他记忆中的大将军有几分相似。 “老爷，你可回来了。”视力不好、拄着木杖的墨忠一把抓住凌宇轩的手臂，嚎哭道，“老奴又看到你了。” “老人家，请放手，我不是你家墨大将军。”凌宇轩温和地说道，轻轻拉开忠仆的手。 “秦放，墨忠，这位就是大将军的外孙凌宇轩。你们别激动，我们进去说话。”镇国将军龙海生道。 秦放立刻道，“是，龙将军。”他激动地侧身让开，道：“龙将军，小……公子，快里面请。”他们两人都只骑了各自的马匹过来，连仆人侍卫都没有带一个，想来是暂时不想声张。 进得府中，凌宇轩看到了昔日大将军府的荒凉，看到了留守在这里的亲兵家丁的忠诚和坚定，心中感慨万分。他真应该早些过来看看，即使他还不知道真相，也应该先来拜见为大庆建立赫赫战功，最后却被冤杀绝后的战神墨大将军。 ☆、第148章 一五一墨家嫡孙 凌宇轩执外孙之礼给外祖父外祖母跪拜上香，面对两位少将军的灵牌他自称外甥。镇国将军道，世上只有两三人知道墨家小姐的存在，她死后便悄悄葬入墨家祖坟父母的身边。只是她未婚生子不名誉，凌丞相早就和他商量过，凌宇轩过继到外祖父家的时候，需要另外捏造一个身份过继。 “龙老师，我的身份总是被人捏造，从奸生子变成嫡生子，现在又从凌家嫡子变成墨家外孙。”凌宇轩苦笑，问道，“你和先父是如何商议的？”因为他父亲给他请了很多西席，他并没有正式跪拜叩头的师父，所以他称呼教导过他一阵子的西席老师或者先生。 “墨大将军长子的遗腹子。”龙将军道，“墨大少将军的遗腹子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三十一岁，只比你大三岁。我们可以宣称为了保护、培养墨家后裔，减少你三岁养在凌丞相家。作为墨大将军的嫡子嫡孙，你可以获得目前还在各部军方效力的墨军旧部将领的好感和帮助。” 凌宇轩摸摸脸上因为父丧守孝而不能修剪的胡子，疑惑道：“我便如此长了三岁？这样漏洞明显的谎言墨军旧部将领相信？墨家孙子要继承祖业的话早就应该出现了。” “墨大将军被追封定北候，子弟可承其荫。凌丞相的打算皇上也知道，所以到时候会有圣旨证明你的墨家身份。”龙将军道。皇上宣布的事情，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原来老师、皇上和先父早就安排好了，就瞒着我一个人。”凌宇轩摇着头道。他被抱到丞相府时不到一岁吧？那时候父亲给他做满岁宴席了没有？如果有，二十七年前参加他满月宴席的老人便知道这是个大谎言，因为一岁的幼童和三岁幼童差别是很大的。 “瞒着你也是为你好，第一，凌丞相其实很不愿意流着战神优秀血统的凌家儿子出继外祖父家，使得凌家自己损失一条优秀血脉；第二，虽说当年战神被冤杀是因为小人诬告，朝廷误信，但多少有些功高盖主军权过大的原因，皇上未必愿意墨家有后，朝廷也不需要第二个军权过度集中的战神，所以你父亲未必会按照你生母希望的，让你继承墨家。”秀才造反的话没有多少人担心，可是掌握军队的将军一旦有谋反之心，后果严重 镇国将军有条不紊地解释道：“既然你继不继承墨家都未知，你何必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现在，皇上想重用你，又因为喜爱你希望你获得更多荣华富贵，所以丞相不得不留遗书让你出继。既然你将获得墨家所有家产，凌家就不分割财产给你了。” 他继续道：“宇轩，皇上练兵已经很多年了，对西北方的北川国忍耐已经到极限。皇上需要一个有些号召力，又对自己绝对忠诚的将领为他征战。” 凌宇轩顿时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皇上对他宠爱重用是因为他是他好友凌丞相的嫡幼子，没想到皇上一直对他使用怀柔手段，自小就培养他对他的忠心。 被人利用了…… 凌宇轩无奈地一抹脸，心中自嘲：被皇上利用也算是他的福气吧？多少人想被皇上利用还没有机会了。 等他们谈话完毕，站在一边等待的老仆墨忠殷切地询问道：“小公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回归墨家？”他都六七十岁了，再等怕是等不到大将军后人住进墨府了。 老亲兵和其他几名老人站在一边听着，这才知道镇国将军一直说的墨家后人原来是墨大将军不太为人知道的幼女和当朝凌丞相所生的儿子，他一直被其生父抚养；凌丞相已经过世，有遗言让这个儿子回到生母娘家传承外祖父宗祧。 “墨忠，我过来一是给外祖父一家上香祭拜，二是看看墨府荒废情况。先父刚刚过世，嫡母要我分家另过，我急需住宅，内子便提议修缮墨府，先搬过来居住。” “小公子已经娶妻了？可有孩子？有几个了，小小公子们都多大了？”墨忠高兴地问道。小公子要搬进墨府居住了。 “我前年娶妻，去年六月内子还怀着身孕到墨府给外祖父一家上香祭拜。”凌宇轩回答道，“犬子现在五个月大。”现在他们夫妻守孝，估计三年内不会有新的孩子出生。 “太好了，墨大将军有后了，墨大将军有后了。”拄着木杖的墨忠惊喜地叫道，朝墨大将军的牌位跪下，忍不住呜咽起来。 凌宇轩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温和道，“你老人家身子要紧，别动不动就跪了。” 秦放皱皱眉，忍不住询问镇国将军，“龙将军，你可知道这府邸已经被皇上赏赐给别人了？”府中老人们的生活所需一直有墨大将军被朝廷没收、却继续经营的几家商铺秘密提供，他们居住在府中三十年了，几乎与世隔绝，对外面的事情了解不多。 “皇上就是赏赐给了凌宇轩呀。”镇国将军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道：“因为皇上不许透露口风，所以我也没有告诉你们，你们眼前的这位公子就是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三品武官凌宇轩。他在我的黑衫军营里跌打滚爬了四年，绝对不是凭借祖辈父辈功绩升上去的。”凌宇轩其他秘密官职就不适合在告诉别人了。 龙鳞卫指挥同知？ 墨忠只知道这是个大官，军营出身的秦放却大致知道，龙鳞卫是皇上最精锐的亲兵侍卫队，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武器装备也是最精良的，据说面对一般军队可以以一当十。 环顾周围面露喜悦和激动的老亲兵老仆人，凌宇轩道：“内子这几天会派人过来看宅子，动手修缮，请你们帮助他们。我已经和嫡母说定四月前后搬出凌府，所以，这边需要快些动工。” 秦放上前两步，抱拳躬身道：“大人请放心，我等一定协助夫人派过来的人修缮墨大将军府。”原来去年六月挺着大肚子前来查看府邸的年轻贵妇就是大将军外孙的妻子，夫人温柔贤惠，又已经生有儿子，真是新墨府最适合的女主人。 凌宇轩颔首，抬头凝望了挂在香案上的墨大将军画像一会儿，道：“我去别处看看。”这里让他压抑伤感，他需要透透气，顺便查看一下府邸的荒废程度，让文卿多雇佣几个工匠队伍同时开工。 “大人，我带你去。”墨忠自告奋勇道，“自从墨大将军买下这块地建造出这栋府邸，老奴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对这里每一寸土地都很熟悉。即使现在眼睛看东西模模糊糊，也从来没有走错路，摔过跟头。”秦放突然改口称呼小公子大人，表示承认小公子是墨府新主人了，他也该改口称大人了。 凌宇轩闻言，怜惜地望着这位白发白须，一脸沧桑的老仆，柔声道：“好。”他另外示意秦放也一起陪同。 ○○○ 沉寂三十年的战神府邸突然大兴土木，来往行人和周围邻居都非常惊讶。墨忠每日精神抖索的拄着拐杖眯着眼睛在工地巡视，出门看时都会热情地向别人解释，我家老爷的孙子马上要认祖归宗了，我们墨家即将重新兴盛。 京城一时间议论纷纷，稍微知情的老人摸不着头脑。墨大将军父子被冤杀，长媳早产身亡，生出的遗腹子不足月夭折，墨家哪里还有什么直系血脉了？莫非墨大将军家乡族人中有人要出继墨大将军，给他传承香火？ 凌宇轩在家丁忧，每日练功读书。他少年时师从数位老将领，学过兵书阵法，只是这些年在皇上身边做事，多少有些荒废了，现在需要重新加强、精深。 肖文卿每天看账目，了解墨府修缮进城，听取丁伯以及其他几个管事的意见，调动人手。她大弟文桦那边的婚礼，带着孝的她不再插手，全权拜托给干娘赵大娘和田管事。二月十六，肖文桦娶亲，娶的是展家长房嫡幼女，凌宇轩拜托好友龙少陵、展飞扬、齐云深多照应，还另外派了些人，给肖文桦撑足了场面。 肖文卿承诺让水晶玛瑙在凌府百日热孝期间出嫁，所以三月份就在福寿院中先清理出四间屋子，开启库房置办了两套嫁妆，作废掉水晶玛瑙的终身卖身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在福寿院中邀请众侍卫和众仆人，让她们两人穿上红嫁衣出嫁。 没有鼓乐，没有鞭炮，不过两位新郎都明白现在是非常时刻，也不在意这些，很高兴地把新娘带回新房了。肖文卿承诺他们，等搬进墨府，专门拨给他们小院子。所以打算成亲后不搬出住的侍卫，她都会拨给他们单独的小院。 “啊，啊，啊……”六个多月潇潇在堂屋一角光线充足的美人榻上翻滚玩耍，身边是逗弄他奶娘丫鬟。水晶玛瑙都嫁人了，既不需要再伺候别人也有能力买丫鬟伺候自己，却还是每日过来陪伴肖文卿和潇潇。 “潇潇，潇潇。”肖文卿累了，放下账册走到他身边陪他玩耍，不让自己的繁忙成了他们母子逐渐疏离的原因。 “啊啊啊。”潇潇认出走过来的白衣妇人是自己很亲近的人，兴奋地啊啊叫，努力地撑起四肢向她爬。 “潇潇，来，快爬到娘这边。”肖文卿张开手臂柔声叫道，鼓励他往自己这边爬。等他爬到自己面前才伸手将他抱进怀中。云三娘和奶娘都说，孩子七坐八爬九个月生牙，潇潇营养好先天足，四个月就能利索地翻身，六个月独立坐起和爬行了。 “啊，啊。”潇潇被抱起后便伸手去抓肖文卿的脸。他喜欢身边人，尤其喜欢说话温柔、怀抱温软、身上香香的白衣妇人。 “唔，潇潇，你好聪明。”肖文卿喜悦地夸赞道，让他白嫩嫩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潇潇六个多月了，块头和三房大他三个月的孩童差不多，看来将来身形如他父亲一样偏向健硕；他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很聪明，分得清身边每一个人，甚至还知道身边人和他的关系，只要是爹娘走到面前就会主动伸手要抱抱，小脸笑得如灿烂的向阳花。 “啊，啊……”潇潇开始抓肖文卿的头发，抓她头上的银色花簪。他喜欢色彩艳丽的东西，黑发中的银白色簪子很亮，他想抓过来。 “潇潇，别抓乱了娘的头发。”肖文卿干赶紧阻住道，随手将美人榻上的一个红色布老虎望潇潇手中一塞。 “咿呀呀，啊啊。”潇潇见到红色布老虎，便抓住了往嘴里送。 春丽赶紧抓住布老虎道：“小公子别啃。”现在他经常把手指或者玩具放到嘴里咬，咬得全是口水。奶娘说他牙根痒，要长牙了。 被阻止，潇潇开始跺脚咿呀咿呀乱叫。肖文卿见状，道，“潇潇，我们去院子里转转。”说着，她抱起潇潇站起身来往屋外走。三月春光明媚，阳光温暖和煦，干娘和云三娘都建议她多带孩子出屋子转转。虽然凌家现在都在守孝期，不便出府门应酬，但在自家花园散步游玩是完全不受限制的。 听说到外面转转，潇潇立刻激动了，挥舞小手开心地咿呀呀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迅速转向外面。 “夫人，小公子很像你，记忆特别好。”水晶笑道。 站在一边的春丽笑着颔首。水晶玛瑙出嫁后，她便是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管理夫人屋里的小丫鬟们。 “夫人和大人都那么聪慧，小公子当然于普通孩子不同了。”玛瑙立刻道。因为已为人妇，她和水晶特别爱逗小公子玩，希望将来她们也能生个有小公子一半聪明的孩子。 “这样聪明乖巧的孩子，夫人和大人应该多生几个。”春丽感慨道。可惜夫人和大人目前都在守孝，根据守孝期夫妻不同房传统，两人分房睡了。 民间普通人家守孝一年生活就恢复正常了，官宦人家极为讲究礼数和传统，需要守孝三年。唉，白白浪费夫人和大人三年最美好的时间。不过没有关系，大人独宠夫人，夫人以后会有很多亲生儿女的。 ☆、第149章 一五二分家搬迁（加更） 孝，德之本也。凌丞相的丧事办完之后，按照大庆承袭古代风俗，凌家为官的男子要丁忧，凌家要禁所有喜庆三年。凌景泉是小官，去职丁忧损失不大，凌宇楼现任大理寺右少卿，丁忧三年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官职上。自古武将丁忧不解除官职，给假百日。凌宇轩只需在家丁忧百日之后即可。 丁忧之人不得出门，不过总有必须出门的事情发生。凌宇轩在家丁忧，每日和侍卫们一起练武，骑马练习马上对战，苦读兵书，为将来继承墨家祖业做准备。皇上派一名太监到凌府，说皇上宣他进宫。 皇上宣召，臣子就算家中正失火也得去。凌宇轩脱下身上的孝服，梳洗一下，穿上那一日他偷偷出门穿的素白装束，跟小太监进宫。 御书房中，越见苍老的皇上先是安慰了凌宇轩几句，然后询问道：“你父亲既然已经告诉你真正的身世，你打算什么时候出继定北候墨家，继承墨家香火？”凌丞相逝去一个月，朝廷就有了新丞相。 凌宇轩拱手躬身，“皇上，微臣打算三年后出继承外祖父家。”这三年三哥和景泉需要丁忧，三年后还未必能官复原职，虽然镇国将军和墨家老亲兵老仆人恨不得他马上宣布过继墨家，他这个不用丁忧三年的人还是决定先把凌家撑起来。 “宇轩，朕只比老丞相年轻五岁。”身形枯瘦的老皇帝抚摸颌下稀疏的白胡须，“朕希望你尽快出继墨家。” “皇上从去年到今年一直龙体康健，请莫要说让众臣担忧的话。“凌宇轩赶紧道。 皇上感慨道：“你们天天喊皇帝万岁万万岁，可从古到今，有几个皇帝活过七十？朕的时间不多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也就活个六十几岁，所以虽然太子有诸多不如他的意，他也不打算动他。没想到相面的青河道人他能活过太宗皇帝的寿命（太宗皇帝七十驾崩），于是他相信了，开始重新选择继承人。他已经暗中选定继承人，正在制造各种任务考验他，增加他的政治能力，让他有机会施展才华，获得大臣的支持。这几个月大庆西北边关频频传来秘密军情，北川国连续几年征召新兵，可能有大动作，他决定增兵边关，准备开战。 “皇上你过虑了。”凌宇轩只好这样安慰皇上。 皇上喝了一口太医院准备为他调制的养身茶，道：“朕已经听龙将军说过，凌老夫人逼你搬出凌府，你正在修缮朕从前赐给你的墨家府邸，打算五月搬过去住，是不是？”镇国将军都到他面前催过两回了。 凌宇轩拱手道，“是，皇上。” “唔。”皇上想了想，道：“让钦天监在五月挑选给好日子，朕派镇国将军、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给你主持认祖归宗仪式。” “皇上……”凌宇轩惊愕道，这也太急了。 “你将以已故丞相凌钰养子，定北候墨天祥长子遗腹子之名认祖归宗，改名墨宇轩。定北候侯爵世袭罔替三代，你袭爵定北候，百日丁忧回来之后再过些日子便卸去龙鳞卫指挥同知和青龙密探使之职，去凤凰军营任左军副都统。”皇上道，直接说出自己日后对凌宇轩的新任命，将他从近卫队从三品武官调到京城外军队中任正二品武官。 凌宇轩只好拱手谢恩道：“既然皇上已经决定，微臣遵旨。”皇上急着要派他出征？ “你的儿子还没有起名吧？”面露满意的皇上语气温和询问道。 “是的，皇上，先父说要给孙子取个好名字，没想到他还没有决定好便突然仙逝了。”凌宇轩伤感地说道。 “既然老丞相没有能来得及给你嫡长子取名字，朕就给他赐名好了。”皇上思索了一会儿，道，“墨云麟，这个名字不错。” “微臣替犬子叩谢皇上赐名。”凌宇轩跪下谢恩。 皇上的枯瘦的脸上露出满意欣慰的笑容，随即又赏赐了一些适合孩童的礼物，让凌宇轩带回去，还叮嘱他，哪天有空，把孩子抱进来让他瞧瞧。 ○○○ “皇上给潇潇赐名了？”抱着潇潇的肖文卿惊讶地问道。她正在教导潇潇认识家中的日常家什，潇潇表示出很大的兴趣。 “墨云麟。”凌宇轩苦笑道，“我以后要改成墨宇轩，从凌家家谱中移出去。”潇潇因为还没有起大名，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记上凌家家谱，现在可好，等他出继墨家后，儿子的名字直接上墨家族谱了。 “云中的墨色麒麟，潇潇的大名很好呀。”肖文卿伸出手指轻点潇潇的挺翘小鼻子，笑着叫道，“墨云麟，墨云麟。麟儿，麟儿。” 潇潇知道母亲在逗自己玩，咯咯笑着抓住肖文卿的手指往嘴里送。 “潇潇，手指脏，不许乱吃。”肖温情柔声教导道，把潇潇递给凌宇轩。墨云麟，云是皇族姓氏，皇上给宇轩的儿子取名云麟是不是隐藏另一个意思？ 凌宇轩接过潇潇，一把把他举过头顶，道：“潇潇，脚脚，骑马马。”他喜欢训练儿子的胆量。 潇潇被父亲举过头顶之后一点也不害怕，听到“脚脚，骑马马”立刻张开肥肥的小腿，然后就稳稳地跨坐到父亲的脖子上，双手抓住父亲的头，居高临下，神气活现地啊啊大叫。他最喜欢和父亲，还有和父亲经常在一起的叔叔们玩，因为这样他可以骑马马。 “儿子像我，天生就是武将。”凌宇轩笑着说道，驮着潇潇开始在屋子里兜圈子。现在他在家丁忧，有很多时间陪儿子玩耍，等他丁忧结束公务繁忙，早出晚归，不知道儿子还记得自己不。 肖文卿看着他们父子玩耍，抿嘴微笑。宇轩是战神后裔，他将来上战场一定能和他外祖父一样每次都得胜而归。以后，新的墨家要吸取祖辈的经验教训，适当韬光养晦，不让坐在皇位上的人忌惮到要找借口除去。 ○○○ 凌宇轩和肖文卿让负责修缮墨府的管事多请工匠，日夜加班加点，于是四月中旬，墨府修缮一新。负责修缮的管事前来禀报肖文卿凌宇轩完工，肖文卿和凌宇轩第二日便悄悄离开凌府前往墨府。 主人夫妻同时过来，墨府旧人十分激动。老仆墨忠拄着木杖给肖文卿赔罪，请她原谅去年对她的无礼。 “忠爷对我和大人的外祖父忠诚不二，我岂能为那种小事让你赔罪？请勿要再提了。”肖文卿温柔地笑道，“我和大人今日过来就是来看府中需要添置什么家什，好在五月初全家搬进来住。那时府中就热闹了，我还请墨爷你多多指点那些下人。”这位年纪就大得不能做事的老仆她肯定要派小厮伺候他，给他养老送终。 “秦爷，府中以后会进一批家丁护院，还请你们几位爷管教他们。”肖文卿认真地说道。府中的其他老人，以后也一概供养起来，她和宇轩负责他们的身后事。 府中坚守了三十年的老亲兵老家仆顿时眼睛湿润起来。新主人没有因为他们老遗弃他们，夫人还尊称他们“爷”，给予他们府中超然的地位。 “夫人，放心，我们等人虽然老了，但从来没有落下武功，保证给大人训练一批合格的亲兵。”秦放激动地说道，当年墨大将军的五千亲兵，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士兵，随着墨大将军冲锋陷阵，人称黑煞军。镇国将军的黑衫军就是模仿黑煞军组建的。 肖文卿颔首，让秦放等人自便，她和凌宇轩带着大小管事四名账房，还有随行的春丽海棠百合开始参观新的墨府，讨论添置什么家具。墨府虽然比凌府小，但也没有小多少，七进大宅，九个独立院子、十几座亭台楼阁、大小花园四个，可供仆人和亲兵住的几十间屋…… 光添置新家什，四位账房粗略算了一下就要三万两之多。管理库房的八名管事商议，先将大人和夫人库房中挤压了很久的各种物资用上，然后再外出购买。 之后，肖文卿只需在福寿院口头吩咐，大小管事们各自忙得不亦乐乎，用了八天时间将墨府全部布置好，并雇佣了三十几个新下人。 四月下旬，不等嫡母凌老夫人催促，凌宇轩和肖文卿一起找三房的凌宇楼夫妻，说和母亲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他们决定父亲“烧百日”之后选个吉日正式分家搬出去。 凌宇轩夫妻这两个月的忙碌凌宇楼夫妻都知道，可是当凌宇轩夫妻提出搬家，他们还是很伤感。 “宇轩，你搬出去之后是不是就要宣布自己只是父亲养子，真实身份其实是墨家遗孤了？”凌宇楼询问道。四弟向他说过镇国将军和父亲生前商议好的决定，也提到镇国将军和墨家老仆都在催他快些继承墨家。 “三哥，龙将军一直催着，皇上也已经和我说过，五月里派镇国将军、户部尚书、礼部尚书一起给我举行认祖归宗仪式。”凌宇轩道，“皇上都已经安排我的新官职了，我必须尽快出继外祖父家。” 在家丁忧，和外面联系已经不多的凌宇楼顿时面露惊愕，“皇上要升迁你了？”他在父亲的庇护下一步步升迁，他父亲衰老到对政务处理力不从心的时候，皇上更是快速将他升为大理寺右少卿这样的三品官职。他的晋升速度让普通官员眼红，可是比起他四弟来，却是不如了。 “嗯，皇上决定将我调任军部，任凤凰军左军副都统，以后，可能还会派我出征西北。”凌宇轩道，“皇上希望我重振外祖父西北战胜之威名。” “你要出征。”凌宇楼顿时担忧了，“这比在京城任龙鳞卫危险多了。”龙鳞卫是皇上亲卫队，只有京城或者皇宫出现动乱，龙鳞卫才会真正有用武之地，而出征，那是冲锋陷阵，随时都可能战死。 “龙鳞卫的职务太清闲了，我倒是希望能出去征战杀伐一番。”凌宇轩笑道。龙鳞卫指挥同知的职位很清闲，要不是皇上分派他一个不见光的暗影职务，他都要闷得自动请缨去军队混了。他天生就喜欢进军营，和士兵们练武打斗，现在想来，这是因为他身上流着外祖父战神的血统，他天生就应该是征战沙场的战将。 “我倒是希望四弟你能平平安安地待在龙鳞卫中。”凌宇楼摇着头道。父亲生前就说过，他太过严谨保守，适合守家业。凌家自父亲担任百官之首，已经到了一个鼎盛，需要的就是“守”，保持凌家不落的声望和足够的繁盛。 ☆、第111章 一一四小家日常（修改） 沉重奢华的描金彩漆拔步床内，深蓝的天鹅绒床帏如湖水波浪那般抖动。 …… “宇轩，我身子已经完全好了，我想要你的孩子。”肖文卿抱着凌宇轩道，“我想要孩子。”从嫁给他那一天起，她就渴望拥有融合他们两人血统的孩子。 “呼……”凌宇轩吐着一口热气，怜惜道，“好，我都听你的。”因为担心小产伤了她的身子，所以他一直忍耐。今日下午她进药铺还不让她陪，也许就是去询问大夫了，既然这样，他们就提前准备迎接孩子好了。 “宇轩，你会喜欢女儿吗？”肖文卿柔声问道，半迷离的媚眼深情地凝望着凌宇轩。 凌宇轩拉过被子盖住彼此，情意缱绻地柔声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我们的女儿，肯定比妞妞可爱漂亮。” 不过根据凌家现在这种情况，他真的需要快生一个嫡子出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从小，周围的人都把他视为凌家的继承人，他也很努力地做一个继承人，可是突然有一天，自己的继承权变得不确定了。虽然他不想和侄子竞争，虽然他对妻子说不在乎，虽然他自信分家出去后有能力开创比本家更兴盛的旁支，但他作为家族继承人生活了二十几年，突然要被取代心里还不甘心。 如果他在父亲过世之前生有一两个嫡子，证明自己这一房也人丁兴旺，父亲在最后时候会如何选择？青河道长说了，文卿度过死劫之后会儿孙满堂，他和文卿这一房会人丁兴旺、儿孙满堂。 肖文卿如柔顺的猫咪偎在凌宇轩的怀中，呢喃道：“宇轩，要是……万一，我因为小产不能生……”越是了解上层官夫人们的生活，她越是害怕。皇族公主们的驸马虽然不纳妾，但也还是有通房丫鬟。她希望宇轩只有她一个的要求是不是太不现实了？ 凌宇轩搂着肖文卿纤腰的手臂一紧，果断道，“向我三哥要一个儿子！”这件事情他早就决定好了。文卿是他最重要的人，其次才是子嗣，他当初承诺过文卿不纳妾不收房，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如果父亲用继承权要求他纳妾开枝散叶，那么，他会很干脆地直接宣布不要那继承权。大丈夫要有所坚持，妻子是生时相伴、死后同穴的人，绝不可以当作条件交换。 肖文卿顿时笑了起来，道：“三哥已经过继掉一个儿子了，肯定舍不得再过继个儿子出去。”宇轩对她如此深情专一，她怎么能不爱他？ “我又没有抢他的嫡子，他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把他的庶子过继过来当嫡子养，将来还会留个他庶子偌大家业，他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现在还有两个儿，他的一个妾室又怀孕了，说不定将来他身边的女人还会怀孕生子。”凌宇轩理直气壮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把三哥当作繁衍后代的种马了。 在有嫡子的人家，庶子鲜少得到重视，庶子的前途也没有嫡子远大，肖文卿觉得凌宇轩说得很有道理，便安心地闭上倦怠的眼睛，窝在他的怀中歇息。 两人拥在一起歇息，一会儿后，凌宇轩热情缠绵地问道，“文卿，我们再来一次，这样孩子才会早些到来。”只有多做，她受孕的几率才会大，不是吗？ 早就习惯他频率的肖文卿撒娇道：“宇轩，我好累。”嘴里说着，她却开始给予他回应了。 以前在黄林知府后宅的时候，她偶然听仆妇们议论，床上热情的女人才揽得住男人的心，而她曾经伺候的刘小姐（何大夫人）在姑爷到来是也是非常热情，所以她觉得热情的妻子才能满足夫婿的要求。 ○○○ 第二日清晨，凌宇轩出门之前询问肖文卿，他们新婚期间房中使用的熏香和香囊还有没有，他打算拿去找香料行家验看一下。肖文卿说熏香的事情要问丫鬟们，香囊她也让丫鬟们收起来了。 听着他们夫妻谈话，水晶赶紧道：熏香由于夫人不用，剩余的她都收起来了，现在放在库房中，香囊她也没有扔掉，就放在她和水晶共住的屋子里。 水晶和玛瑙分别取来一块熏香和一个香囊，凌宇轩拿在手中看看，收进怀中，寒着脸走了。 晚上凌宇轩回来，便对肖文卿道，宫里一名专门制香的太监说，那熏香里加了藏红花和麝香，香囊里的原香材料绝大部分是藏红花；藏红花宁神解郁舒筋活血，香气独特悠远，虽然能致年轻妇人滑胎流产，但日常使用用藏红花制作的燃香和香囊的人不少，所以不足以为罪证。 母亲，你要时刻防备她。 凌宇轩这样对肖文卿道。肖文卿深以为然。 十一月二十四日，刘翰林府派媒婆过来请期，给丞相府三个吉日。丞相府管理内宅的凌三少夫人崔氏是筹备嫁妆的人，她左思右想，觉得前两面个日子太赶了，将成亲日定在明年四月。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丞相府来得及把嫡长孙女的嫁妆准备妥当。 “玛瑙，你去老夫人那边，就说我身子昨夜偶感风寒，最近几日就不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刘府请期后的第二日清晨，肖文卿懒懒地坐在梳妆台上。 因为她说要孕育孩子，凌宇轩便如开闸的猛兽不节制起来，弄得她这两天容易累。婆婆房中到现在还在使用那掺有藏红花的熏香，她担心会影响自己受孕，决定找借口暂停每日的请安。 “夫人，你身子不舒服了？大人知道不，要不要请大夫？”正在给她梳头的水晶紧张地问道。四天前天气突然降温，福寿院的主屋就烧起好几个银丝炭炭盆，每天晚上，守夜的丫鬟都会悄悄进入寝室里间给炭盆加炭，保证寝室如春。 “大人知道。我只是稍微感觉不舒服，用不着请大夫。”肖文卿道，“等一会儿，你们叫厨房给我熬一碗驱寒的生姜汤。” 昨夜，她告诉宇轩，自己打算找借口暂时不去给婆婆请安。宇轩大力赞成，说最好过年之前都不要过去，过了年也要找借口不去。既要不当面触怒母亲，还要让过去给母亲请安的她安全，他唯有想法子替换掉母亲房中使用的熏香。这个，他已经重金拜托那擅长制香的太监帮他调配和那熏香气味接近，但绝对不会有麝香藏红花的香。 肖文卿当时有些叹息。父母为尊，“孝”字当头，宇轩和她同母亲居住在一个府邸中只能防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忤逆。 玛瑙去丞相夫人那边传信，肖文卿慢悠悠地用着早膳。一碗银耳红枣红豆汤，两只菜包子，然后便放下碗筷在院子中走动，给院子花坛边的小鱼池里喂金鱼逗乐。既然她说自己偶感风寒，她便不能再去花园散步了。 “水晶，过了年你就十八了，虽然说大人答应你们，将来把你们的卖身死契修改成活契，但我左想右想，还是决定让大人询问他的侍卫们，有没有谁喜欢你，愿意娶你的。”肖文卿笑着说道，开始逗水晶。 “啊！”水晶不敢置信地望向肖文卿，夫人就这样找大人询问侍卫们了？那些侍卫会不会觉得大人介绍一个丫鬟们给他们是侮辱他们？丫鬟都是配小厮的，而侍卫虽然属于平民，却是平民中最接近官员贵人的，只要有机会就能升个小官职，就如那位赵明堂赵大爷。 “唔，我觉得南飞不错，水晶你看怎么样？“肖文卿似笑非笑地望着水晶。南飞在外人面前沉稳冷峻，在熟悉人面前却是活泼开朗，和擅长易容变幻性情的宇轩很相似。 水晶顿时呆如木鸡，小嘴微微张着。 肖文卿道：“大人的侍卫全是孤儿，他们既然跟着大人了，大人当然要关注一下他们的终身大事了。福安福宁是大人的小厮，不过我估计你们都看不上。如果你们三个将来都能嫁给大人的侍卫，你们即使赎了身、自由了，也可以经常过来跟我作伴。”她院中现在有八个年纪在十四至十岁的小丫鬟，水晶玛瑙绿萼离开后她也有可用的贴身丫鬟，只是她习惯水晶玛瑙绿萼和自己作伴了，不想她们嫁得太远。 水晶紧张地低下头，手指缠绕腰间悬挂的红色络子。 “好不好，你说句话。”肖文卿催促道，“要不然我问绿萼，把她配给南飞她愿不愿意。绿萼……” 水晶急切地打断她的询问，道：“夫人，如果南大人不嫌弃奴婢，奴婢就听从夫人的安排。”夫人和大人给她制造机会，她还不抓住？ 站在一边的绿萼听肖文卿说要给她配南飞顿时紧张起来，听水晶听从夫人的安排才稍微放下心。她心中藏了一个高贵英俊的温柔男子，她是有机会的，她需要耐心等待。 小番外:水晶的小侍卫（一） 夜晚，水晶悄悄环顾四周，然后磨磨蹭蹭来到平日里侍卫歇息的屋子面前，往里面探头。 今晚会轮值的侍卫有两位出去巡逻了，南飞和一名同伴坐在里面说话。那对着房门而坐的侍卫望见水晶的半张脸，顿时笑道：“水晶姑娘有事？”南飞立刻扭头，就看到了逐渐进驻他心的秀气小脸。 同时被两名年轻侍卫热情地望着，水晶顿时害羞起来，呐呐道：“没，没事。” 那面容有些粗狂的侍卫立刻打趣道：“原来是没事啊，我还以为你是来找小飞的。” 南飞立刻起身，道，“水晶脸嫩，阳哥你别逗她。”她好不容易过来找他，要是被阳哥说得害羞跑掉怎么办？ “哈哈，小飞，那么我出去转转了，这里你守着。”说着，被南飞称为阳哥的南阳拿起他的佩剑走出房门。 在走到门前的时候，南阳朝着水晶挤挤眼，“小飞人很不错哦，你很有眼光。”他们这群侍卫又不是瞎子聋子，岂能不知道水晶暗恋上南飞，南飞也喜欢上水晶了？凌大人曾经告诉他们几个，夫人身边的三个买断终身的丫鬟，他和夫人都打算放掉，他们如果有那个意思，不用担心她们的契约，夫人还会赠送嫁妆。 水晶顿时被他说得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地上出现一个大洞，好让她躲进去。 南阳好心地离开，南飞马上过来热情地问道：“水晶，你要不要进来坐坐？”虽然已是夜晚，但周围总有闲杂人的眼睛。 水晶左右望望，飞快地伸出手，将手中的刺绣荷包递给南飞，羞怯道：“这个……你会收下吗？”这是她为他绣得最好的一个荷包，她一直藏在枕头下不敢送给他。现在，他可愿意收？他要是收了，她替他做的衣裳也就可以送给他了。 南飞惊喜地低声问道：“你要送给我？”女孩子送年轻男子荷包意味着什么他岂能不知道？ “你要吗？”水晶怯生生地问道，心中如吊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要！”南飞急切地接过那刺绣精美的蓝绸荷包，好像怕她后悔似的。 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水晶也不敢多停留，道：“南大人，我还给你做了一套黑色劲装，过两三天就能全部做好，你会要吗？” “我当然要。”南飞急不可待道，“你做给我的我都要。” 水晶顿时开心极了，眉眼都是笑意，“我着就回去帮你把男衣服做出来。”说着，她飞快地跑走了。虽然大人夫人都都默许他们两个了，但毕竟是私相授受，有人计较起来，夫人会为难的。 望着她消失在正屋里的身影，南飞抚摸手中做工精美的荷包，开始想，自己是不是也该送一个礼物给她了？ ☆、第150章 一五三墨家复兴 四月二十三日，肖文卿派仆人将自己放在库房的嫁妆和凌宇轩多年积攒的几库房物资往墨府运，四月底，凌丞相逝世百日，凌府举行了盛大的“烧百日”仪式。几天后，五月初二，墨府那边的下人过来将肖文卿陪嫁的日用家具全部搬运走。凌老夫人，长房三房四房的人全部到凌家祠堂跪拜祖先，然后在邀请来的凌老夫人兄弟，即凌家兄弟的老娘舅见证下，进行正式分家仪式。 分家仪式结束，全家人聚在一起用了一顿午膳，下午，凌宇轩带着妻儿和仆从从凌府大门走出，就此离开凌府去新家。因为皇上还没有宣布他的身份，墨府的大门上悬挂的匾额上写着是“凌府”两个字，最上方的“定北候府”大匾额也被摘除了下来。 凌宇轩和肖文卿居住在墨府后宅中心位置最大的大院子。因为外祖父一家的遭遇，凌宇轩总觉得墨府风水有些问题，在修缮的时候专门请了钦天监的五官保章正和京城几个有名的风水先生一起设计墨府房屋布局，推倒几处不吉利的，修建据说能增加家族气运的建筑，并将府中各处建筑全部重新命名。 鸿云居是主人夫妻的居所，松、柏、桦等院子预定给将来的男孩子们，梅、菊、兰等院预定给女孩子们，其他院子也都有自己吉利的名字。前院后宅分界的垂华门附近有五六个只有主屋和院落的小型院子，肖文卿便让水晶和玛瑙各自挑了一个做她们们的家。剩余的先空着，等其他地位比较重要的亲信打算住在府中时用。后宅不够，前院还有不少房屋可供小家庭居住。 潇潇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小脑袋转来转去，眼睛望个不歇。肖文卿把他从奶娘手中抱过来，对他道：“潇潇，这是我们的新家。家，家，家。” “啊，啊……呀，家……鸡呀……”八个月的潇潇虽然还不能说话，但知道主动模仿别人的说话。 “家，家。”肖文卿心情愉悦地教导儿子道。在新家中，再也没有人冷嘲热讽她是妒妇，再也没有人无声的用行为教导她要宽容大度，要给夫婿多纳妾生孩子。婆婆那边只需要过年过节去请安即可，别人家夫婿纳妾收通房努力生孩子和她无关。 “咿呀，咿呀。”潇潇含糊地学着。 前院正厅的灵牌已经全部移到墨家小祠堂，肖文卿抱着潇潇和凌宇轩一左一右坐在宽敞大气的正厅上，管理肖文卿凌宇轩所有产业的大管事丁伯带着两个儿子和各级大小管事、府内大管家率领府中所有下人，两帮人一起给主人主母躬身行礼。新的墨府一派新气象。 墨府的老人看到正厅端坐着的主人一家，情绪十分激动。年青的大人是京城四俊之首，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宠臣，手头掌握其父已故凌丞相留下的庞大人脉；温柔端庄的夫人，娘家兄弟有天才之名，娘家逐渐兴盛；未满周岁的小公子看着就知道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将来强爷胜祖先。墨家默默无闻的小姐啊，在墨家绝嗣之后，给墨家带来了新的未来。 “老爷，老爷。大人真的是老爷的外孙呀，他们的身型几乎一模一样。”站在一边的墨忠低声哽咽着。他眼睛不好了，看东西模模糊糊，当凌宇轩站起身来，他仿佛看到了年青时候的墨大将军。 “虽然大人面容五官和大将军、两位少将军不怎么像，但身材几乎一模一样。如上战场领军杀敌几次，想来气势也会一模一样。”秦放低声道，和他站在一起的其他两名老亲兵深以为然。 墨家绝后就绝后了，镇国将军没有必要对他们撒弥天大谎；已故的老丞相若非情非得已，岂能让自己优秀儿孙出继没有血缘的别人家？皇上又不是没有可用的将领，他想把凌宇轩塑造成新的战神，完全可以直接任命他领兵征战，并不需要让高贵的丞相之子冒充已经断子绝孙的墨大将军后人。所以凌宇轩有墨家血统是毋庸置疑的。 ○○○ 凌宇轩带着肖文卿母子和家仆搬进墨府居住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进修缮一新的墨家祠堂祭拜正式安放在这里的祖先灵牌。墨大将军墨天祥是从墨氏本家迁居到京城的第一代，他在府中修建自家小祠堂时，将三代祖先的灵位一起请过来了。即使这样，墨家祠堂的祖先牌位也不多。 陪着凌宇轩上完香，秦放道：“大人，据龙将军说，你母亲的身后事是由你父亲托人处理的。他按照你母亲生前遗愿将她葬在墨大将军夫妻身边。”未婚的女子死后是不能葬入祖坟的，牌位也不能进家族祠堂，墨家小姐未婚生子不名誉，只是凌丞相势力大，墨家那时候已经绝后根本无人管，于是小姐便葬在了墨大将军夫妻身边。如果将来大人正式过继墨府，他是家主，他如果想把生母的牌位放进家族祠堂，别人也不能反对。 “哦，周总管，你等一下派人准备祭司用品，明日我带夫人和小公子去墨家祖坟，祭拜生母和外祖父一家。”凌宇轩道。知道自己生母的消息后，因为自己正在替父亲服丧，便没有去墨家祖坟祭拜外祖父一家和生母。现在既然搬进墨府，他应该带着妻儿给生母叩头了。 随着凌宇轩进来的周总管立刻躬身道，“是，大人。”他是凌宇轩和肖文卿在众多内管事里挑选出来的，负责协助他们夫妻俩管理墨府。 ○○○ 第二日清晨，凌宇轩和肖文卿用过早膳后，便带着潇潇和一群仆人坐上马车，出京城，去京城郊外的墨家祖坟。 五月初夏，庄稼地里一片青绿，潇潇第一次出远门，趴在肖文卿的怀中不住往外看。肖文卿温柔地教导他，“绿色、麦子、小河，山坡……”不知道潇潇听不听得懂，反正他兴致高涨，经常试图把手伸到车窗外面去。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凌宇轩走过来道：“文卿，你们下车吧，前面需要道路崎岖不平，马车不能前行了。”秦放他们知道这里的路况，出门前就叮嘱一定要带上几抬轿椅，让夫人乘坐。周管家便准备了四台轿椅备用。 肖文卿下了马车后，环顾四周。这里也是凤凰山脚，不过和凌家祖坟地相距甚远，地面青草旺盛，起伏的山坡上坟包一片一片，高处能见到不少有气势的大墓。凤凰山脚下是很多京城人埋葬已故者的地方。 凌宇轩不用轿椅，肖文卿乘坐一台，奶娘抱着潇潇乘坐一台，另外两台肖文卿便分配给了随同的春丽和另一名丫鬟。 从凤凰山脚下往山坡上走了不断时间，领路的秦放指着不远处的四座高大的石墓道，“大人夫人请看，那就是墨家祖坟。那里现在埋葬着大将军夫妻、大少将军夫妻、小少将军，还有墨小姐。”墨大将军当初购买土地当家族墓地时，两位风水先生都说这里风水好，子孙绵绵可官封王侯。结果却是墨大将军被冤杀，沉冤昭雪之后被皇上追封为侯，即将出继墨家的丞相之子将承袭侯爵之位。 众人来到近前，发现墨家已故者的墓修建得蹊跷，准确的说，是墨家小姐的墓有蹊跷。 墨家四座大墓全部建有大理石雕花围栏和祭台，墨大将军的夫妻合葬墓居于祖坟最高处，墓前按照侯的品阶摆放了石狮、天禄、麒麟、士兵等石像。右边下面是长子长媳合葬墓，左下面是次子独墓。两位少将军生前也有战功和官阶，所以墓前都摆放了几尊石像。 让凌宇轩、肖文卿和一同前来的仆人们感觉疑惑不解的是，墨大少将军夫妻墓七八米外的墨家小姐墓。她的墓高度居然超过了两位兄长，目测和墨大将军夫妻墓差不多高。更让肖文卿和凌宇轩面面相觑的是，未婚女子本来就不许葬入祖坟，这位小姐不仅葬在父母身边，墓前有祭台、石人（女性）、石兽，墓的规格还超过了两位兄长。 墨家小姐和凌丞相的关系可以说是露水夫妻，凌丞相怎么可以在她死后给她修建如此超乎规格的墓？ “大人，夫人。”秦放拱着手介绍道，“墨大将军父子被冤杀后，将军夫人为他们收尸，草草埋葬在早些年买好的墓地。少夫人难产死去，将军夫人将她葬在大少将军边上，等早产的小公子不幸夭折，将军夫人便将他装入盒子埋在少夫人边上，最后她绝望自尽，后事有秦忠一手操办。大将军一家死后十年，皇上突然给他们父子翻案，承认错杀，追封大将军为定北候，给墨家老小重新收殓入葬，修大墓。负责修墓的主管是礼部一名侍郎，那时候我等才知道大将军还有一个女儿，这女儿死后便葬在墨家祖坟，坟墓规格超过两位少将军。这不合常理，负责此事的礼部侍郎也说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办的，具体是谁让他这样做，他不说。” 凌宇轩听了，摇头道：“这应该是先父私下所为了。大将军之女岂能做他人妾室辱没父辈尊严？我生母必然是不肯的。先父对她有愧疚，虽然无法将她葬入凌家祖坟，还是给了她正妻死后可以享有的待遇。”这墓的规格差不多就是凌家正妻凌老夫人那一品贵夫人应该享有的墓葬规格。 管事指挥仆人给擦洗栏杆祭台墓碑，将所带来的祭品分别摆在四座大墓的祭台上。肖文卿缓缓走到凌宇轩生母的大墓前瞻仰。 墨女嫣然之墓。 大墓的墓碑上除了这几个字和生卒年月和立碑年月就没有了。不过肖文卿看得仔细，在墓碑边雕刻的花纹中发现祥云和牡丹花纹里隐藏着凤凰。是短脖子凤凰，不是和凤凰体型相似的长颈孔雀！虽然凤凰被祥云和牡丹遮挡了很多，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孔雀，但仔细分辨这确实是凤凰。 牡丹代表荣华富贵，有些身份的夫人都可以使用，凤凰唯有皇室女性才允许用。果然，宇轩真正的生父是皇室中人。 肖文卿暗忖，墨嫣然和某一位皇室很重要的男子，应该就是皇上，勾搭并生下儿子，皇上才在她死后为墨大将军翻案。因为某些原因，他不要这个男孩，所以就让知情的凌丞相抱回去充当嫡子抚养，然后在几十年后还给墨家。凌丞相至死都没有将所有的真相告诉宇轩呀，为了皇族和皇上的面子。 ☆、第151章 一五四含饴弄孙（加更） 武官丁忧只需百日。凌宇轩出了百日热孝期后除去孝服，洗浴刮脸，换上平日穿的黑色劲装去龙鳞卫所复职。龙鳞卫指挥使和指挥同知很高兴他的回归，说了良久的话才让他去皇上面前报到一声。凌宇轩和他们不同，他因为父亲和皇上有五六十年的友情，深受皇上喜爱，皇上把他视为子侄，所以他进宫复职完，需要去皇上那边露个脸报个到。 忙碌的皇上难得清闲，今日下朝之后没有去御书房办公，而是到御花园赏景游玩了。见到被一名太监领过来的凌宇轩，坐在湖边歇息的他立刻面露微笑。站在他们身边的黄衫男子转过身来，见是凌宇轩，也面露和善笑容。守卫在皇上身后的一群龙鳞卫看到凌宇轩，都露出高兴笑意。 “微臣参见皇上。”凌宇轩抱拳躬身行礼。 皇上笑道：“平身。宇轩，朕知道你这两日要来复职，心中正惦记着呢。唔，剃了胡子你人精神很多了，就是瘦了不少，想来在家丁忧你也没有安神。”上次他宣召凌宇轩进宫，凌宇轩因为在百日孝期丧不能修剪胡须，满脸胡子拉杂让他看得很不习惯。 “微臣叩谢皇上关心。”凌宇轩又对皇上身边的三十五六岁男子躬身道，“卑职见过睿王殿下。”自从太子被废贬去开荒，诸皇子便频繁伺候在皇上身边。据他所知，秦王、睿王经常被皇上主动宣召到身边，朝中已经有大臣体察圣意，开始往睿王那边靠拢了，而秦王针对睿王的小动作也逐渐多起来。 睿王微笑颔首，道：“宇轩，父皇这两日还在念叨你呢，你回来，父皇心中很高兴。”对于父皇晚年重视的大臣，所有的皇子都不敢小觑，原太子和秦王都想拉拢这位丞相之子、皇上宠臣，可惜这位油盐不进，让当时受太子之命对他进行感情拉拢的他屡次触礁。 凌宇轩朝睿王点点头，走到皇上身边关切道：“皇上，湖边风大，你还是到附近的观月轩里面坐吧。”两个月不见，皇上好像又瘦了些。他是一国之君，要是倒了，朝廷后宫马上会乱起来。 站在旁边伺候的大太监尚明立刻道：“凌大人说的是，老奴和睿王殿下也是这样劝皇上的，皇上就是不听。”他四岁进宫净身，十三岁伺候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到如今已经有六十个年头了，皇上的事情他比皇上所有的后妃知道的还要多。 凌宇轩闻言，劝道：“皇上，五月初夏风景清雅，喝山泉春茶，吃御膳房新做糕点，瞭望湖中点点青萍尖尖小荷，岂不美哉悠哉？皇上若有兴致，还可叫人唱小曲。” “喝茶不错，听曲就免了。宫里老调陈腔，听了反而烦心。”皇上说着，朝凌宇轩一伸手。 睿王见状，立刻弯腰搀扶他。凌宇轩会意，伸出一只胳膊让皇上搭着，另一只手搀扶皇上的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皇上去不远处的观月轩。 “宇轩啊，你儿子已经八个月了吧？朕还没有看过。”皇上见到凌宇轩之后突然心血来潮，道，“尚明，你派人去定北候府，把云麟小公子抱来让朕瞧瞧。” “是，皇上。”尚明立刻躬身，然后转身迅速吩咐一名小太监，那小太监听了，马上弓着身子快步离开。 皇上等人坐到观月轩中，太监宫女立刻上茶上糕点。皇上抚着稀稀拉拉的白胡须，道，“宇轩，既然你已经分家出来，那么朕就让钦天监给你挑个吉日，出继墨家。一个月前礼部尚书已经派人去墨大将军本家寻找本家的族长和长老，让他们来见证京城分家香火重续仪式。”墨天祥父子沉冤昭雪后，位于东饶河鱼羊镇的墨氏本家就多次请求过继本家嫡子到墨天祥长子名下，继承分家遗产和封爵，被朝廷置之不理。 这件事情睿王已经知道了，他一直很惊讶父皇和老丞相的这种决定。京城墨家断香火断了三十年，墨大将军如流星闪过一样早就成了过去，老丞相何必遵守墨家女儿临终遗愿，把自己苦心培养二十多年的继承人白送给墨家？ “皇上既然已经决定好，微臣遵旨。”凌宇轩拱手道。他的命运早在出生之前就被某些人规划好了，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睿王，宇轩在家丁忧了三个月，对目前朝廷最新事务不了解，你和他坐下说说。”皇上说道，拿起白玉茶盏开始喝茶，品尝宫女送上来的糕点。他希望睿王和宇轩之间能培养出他和凌丞相那样持续几十年的深厚友情和一致政见。 睿王闻言，便颔首道：“是，父皇。”他拱手说完，便拉着凌宇轩一起坐下，边喝茶边说话。他觉得武将只需要听从皇上和上司的指挥就行，不过父皇想让凌宇轩朝政，他便挑一些告诉宇轩。 他们说着话，外面进来一太监禀报，凌家奶娘抱着小公子过来了。 皇上立刻道：“快把宇轩的儿子抱进来让朕瞧瞧。”他枯瘦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是。”那太监快速走了出去。 凌宇轩见状赶紧起身走到门前去接。赵奶娘战战兢兢地抱着潇潇走到近前，看到凌宇轩在门前迎接，立刻松了一口气，恭敬道：“大人。” 进宫经验丰富，主动过来陪伴的水晶福身道：“大人。”夫人还在为老丞相守孝，不便出门，更不能进宫，所以只好让她陪伴赵奶娘和小公子来。 凌宇轩颔首，伸手道：“潇潇。” 潇潇被抱出来后非常兴奋，由于身边有奶娘和熟悉的水晶，所以没有哭喊着要娘。见到爹爹，他立刻张开手身子往爹爹那边倒，开心地“咿呀呀”叫。 凌宇轩抱过精神显得有些亢奋的潇潇，柔声道，“潇潇乖，不可以哭闹哦。”他说着，将潇潇抱了进去。 将潇潇抱到皇上面前，凌宇轩道：“皇上，这是微臣的儿子，乳名潇潇。皇上你赐他大名墨云麟。”他伸出手指点点潇潇的红润小嘴，“潇潇，给爹爹笑一个。”在家中，大家都是这样逗他的。 “啊，啊，啊哈哈……”潇潇立刻知道他爹要他笑，马上咧嘴笑，还笑出声音。 睿王顿时笑了，道，“宇轩，你在家丁忧没有少陪你儿子玩耍。”他好像就没有和自己的几个儿子这样玩耍过。 “哈哈哈哈。”皇上顿是被逗乐了，笑道，“你在家丁忧，就是这样逗儿子的？”说着，他伸手示意要抱。 凌宇轩犹豫了一下，将潇潇递给皇上。 潇潇被陌生人抱住，立刻不笑了，好奇地仰着脸望抱自己的人。 “潇潇，这是皇上，你不可以吵闹。来，笑了一个，回家我让你骑马马，让你娘多亲亲你。”凌宇轩温柔地哄道。 这么长的话，□□个月的孩子听得懂？ 皇上和睿王心中好笑。 “啊，哈哈，啊啊。”潇潇仰脸望着皇上，小脸笑得天真欢快。 听得懂？ 皇上顿时不信了，手指点点潇潇的嘴唇道：“云麟，再笑一个。” “啊，咯咯，咯咯……”潇潇不仅笑了，坐在皇上膝盖的他还快活地手舞足蹈起来。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看来和他小舅舅肖文聪一样会是个小天才。”皇上惊喜道，“来，叫爷爷。” 潇潇歪着头疑惑地望着他，不叫。因为他懵懵懂懂记得，爷爷是块木牌牌，看到木牌牌的人经常哭。 凌宇轩赶紧解释道：“皇上恕罪，微臣夫妻带他给先父祭拜过几回。他知道爷爷这个称呼是一块灵牌。” “哦，没有关系。”皇上兴致勃勃地指着自己对坐在膝盖上的潇潇道，“爷爷，爷爷，皇爷爷。”多教导他几回，他会记得吧？ 睿王也凑上前逗弄道：“爷爷，叫爷爷。”皇上和已故老丞相是五十年的老朋友，让老丞相的孙子称呼皇上爷爷也没有什么。 潇潇小嘴张张合合，然后道：“呀，咿呀，呀。呀呀。”他已经可以模仿很简单的单字发音了。 他呀呀的发音听起来很像某些地方爷爷的发音，皇上顿时龙心大悦，抱着潇潇颠了几下，道：“乖，叫爷爷。爷爷有赏。” 觉得抱着自己的黄衣白胡子老头很高兴，潇潇又呀呀呀呀叫起来。皇上笑得乐不可支，道：“尚明，让人去朕的库房把那盒南海进贡的夜明珠拿来，朕赏给潇潇做弹子玩。” 凌宇轩闻言立刻推辞道：“皇上，夜明珠太贵重了，岂能赏给潇潇做弹子玩。你赏他两颗金珠子做弹子就好了。”进贡到宫里的东西都是尊贵之物稀世之宝，皇上自己收藏的更是宝中之宝。 “那盒夜明珠一直都放在库房里生灰，能让云麟玩得高兴也算派上用场了。”皇上毫不在意地说道，“云麟能让朕高兴，就是立功了。朕要赏他。” 居然找这样的理由赏赐呢！ 睿王亲眼看到皇上对凌宇轩父子的宠爱，心中惊讶。当那一盒十二颗婴儿拳头那么大、蓝光盈盈的夜明珠摆放在铺着红毯的地板上，皇上纡尊降贵地将潇潇放下红毯上，弯腰拿着夜明珠滚来滚去地诱哄潇潇努力爬，他眼中流露羡慕。 前太子的三个嫡子出生，皇上都没有赏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其他诸皇子的嫡出儿子好像也没有几个被皇爷爷亲手抱过，更没有这么陪着玩耍过。父皇对凌宇轩太过宠爱了。 ☆、第152章 一五五认祖归宗 凌宇轩抱着儿子回来，身后是一溜捧着礼物的小太监。 看到他们父子满载而归，肖文卿惊讶道：“这全是皇上赏赐的？” 凌宇轩得意地狠狠亲了潇潇脸颊两口，道：“潇潇很讨皇上喜欢，皇上赏赐了不少。我们在御花园中游玩时，遇到了皇后、贵妃、淑妃。她们看皇上亲自抱着潇潇玩，也纷纷夸赞潇潇可爱，然后每个人都赏赐了潇潇。”潇潇进宫一趟，给他自己攒了普通官员两辈子也攒不到的财产。光变卖那一盒夜明珠，潇潇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一辈子富贵。 被父亲亲了两口，原本软软地趴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的潇潇陡然睁开眼睛。看到母亲，他立刻朝母亲伸手。 “潇潇。”肖文卿怜惜地将潇潇抱到怀中，轻柔地拍打他哄他继续睡。躺在熟悉的怀中，潇潇吧砸着嘴哼了两声，继续睡觉。他不饿，在宫里时皇上特地吩咐御膳房蒸蛋羹米粉给他吃，回来时奶娘还在轿子里喂了他一顿奶。 “皇上很喜欢潇潇？”肖文卿笑得问道，“他对潇潇是爱屋及乌吧？” “皇上是因为我想要看潇潇，看到潇潇倒是非常喜欢。他逗弄潇潇，还让潇潇喊他爷爷。”凌宇轩笑道，“潇潇最近开始模仿别人发音了，呀呀叫着倒好像真在叫爷爷。皇上听得乐开了怀，把东海那边进贡的一盒夜明珠赏赐给潇潇当弹珠玩。” 叫爷爷？ 肖文卿面容微变，心湖瞬间激荡起万重水浪。这个称呼……肯定是了！皇上如此宠爱重用宇轩，他出于某些原因不能承认宇轩是皇子，只好从其他地方弥补宇轩。也只有宇轩是皇上的私生子，丞相父亲才会百般照顾培养宇轩，却不真想让宇轩继承凌家。 “潇潇真的很聪明，很给我长脸。”凌宇轩得意洋洋道，“皇上也说，他二十几个皇孙，小时候没有一个像潇潇这样聪明的。潇潇脑子像小秀才肖文聪，其他地方像我，将来说不定会是文武状元；他还说希望我多生几个这样的儿子，将来好为朝廷效力。”皇上还遗憾地说，可惜他将来是看不到了。 嘴角微微一翘，肖文卿秀美姣好的脸上露出温婉的微笑，“文武状元？你打算这样培养潇潇吗？他会累坏的。”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把宇轩的真实身份悄悄告诉给下一任皇帝，让下任皇帝对宇轩也多有照顾些。 “潇潇脑子像你像文桦，学起东西来一定不累。”凌宇轩笑道，伸手轻轻摸了一把儿子嫩嫩的小脸蛋，心中满是得意。他这一个儿子胜过别人十个儿子，这样的儿子他希望越多越好。 ○○○ 晚膳之后，夫妻二人习惯性地去花园散步。墨府的花园布局和凌府不同，别有一番美景，刚搬进来的他们很有兴致地散着步，说着对即将出继的事情。 “礼部一个月前就派人去外祖父的本家，把本家那边的族长长老带到京城，准备见证我的认祖归宗仪式。我原本是想在凌家给父亲守孝三年之后再出继的，现在是不成了。”凌宇轩道。外孙过继外祖父家不合常理，男子成年之后再出继更是不符合习俗，不过皇上旨意胜过家规族规，墨氏本家那边再怎么眼红墨大将军遗产，想否认他的继承也不行。 “只要有皇上圣旨、还有墨氏本家那边承认，谁也不能质疑你不是墨大将军长子的遗腹子。”肖文卿颔首道。世人最重视宗祧传承，家族分支系旁系时连三代祖先的家谱都要抄录一份带过来自家续写，让后代子孙牢记祖先根源。 “定北候的家产，朝廷应该给予其子孙的恩荫。墨家本家那边渴望了二十几年，到头来一样也没有得到。” 凌宇轩微笑道。他因为知道身世之后，稍微派了些人了解东绕河鱼羊镇墨氏本家的情况。自从墨大将军沉冤昭雪，被追封定北候，本家那边就决定出继嗣子给墨大将军传承香火。那边好多墨家子弟都在争，最后挑选了族长两岁的嫡孙子。墨家通过鱼羊镇县令禀报户部，要求给墨大将军延续香火。户部转奏给皇上，皇上不予理睬。以后每隔几年，墨家就求一回，甚至还带着准备出继的男孩进京。只是他们是平民，户部早就得到暗示不见他们了。 “既然皇上和丞相有你，怎么可能让普通庸才继承西北战神的一切。”肖文卿很淡定地说道。宇轩流着皇族血脉，不能公开他皇子身份的皇上要补偿他，岂会把能名正言顺快速封侯的机会让给别人？定北候的爵位世袭罔替三代呢，和定北候一起死去的大少将军算在内，到宇轩和潇潇正好是三代。宇轩出继墨家便会立刻袭候爵之位，宇轩过去之后，潇潇继续袭爵定北候。 擅长合八字的红云道长说宇轩旺家克母命格贵不可言；青河道长给宇轩相面时相出了他的前半生，推算他将来会官封王侯，说他发怒时像帝王之怒。他们师徒都说宇轩命格贵不可言，原来指的是帝王之子的命格呀。 “墨家本家那边虽然有几个习武当兵的，但表现平平，他们没有资格成为战神继承人。”凌宇轩说道，语气颇为自傲。 虽然世人只在意父系血统，但不能否认母系血统对后代的影响。他凌家世代只有文人，他却天生喜欢习武。他娶了过目不忘的文卿，现在儿子也逐渐展露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以后，他要给墨家制定一条家规，就是娶妻首要考量的是女子自身的才能，其次才是她的家世。像文卿这种有特殊才能的女子，没有娘家没有嫁妆也可以娶进门。 ○○○ 五月二十六日，天气晴好。凌府大门敞开，镇国将军、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和凌宇轩夫妻一同到来。凌宇楼父子身穿月白长袍迎接客人们上门，凌三夫人崔氏也穿着月白色的对襟襦裙领着两个女儿到前院来招待肖文卿母子。 今日，凌宇轩奉旨、封先父遗愿出继，现在过来祭拜凌家祖先，求祖先恕他不孝之罪。因为凌家还在三年守孝期间，禁喜庆，而自家男丁出继别家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凌家不放鞭炮不张扬。凌宇楼和凌景泉领着凌宇轩父子进凌家祠堂做出继仪式。三位大人也进入祠堂观礼，凌府女眷全部站在祠堂外，跟祠堂里面的男子跪拜起身。 凌景泉虽然因为年少，还有生父在，暂时做不得一家之主，但他作为嫡长孙、祖父生前指名的继承人，却是举行家族所有祭祀活动的唯一人选。在给列祖列宗上香后，他开始向祖宗们述说今日前来祭拜的原因，然后让管理祠堂的老仆取来家谱，将四房凌宇轩的名字划去，注明此人出继外姓，从此此一脉子弟都非凌家儿孙。这种复杂的事情家谱上无法写详细，执掌祭祀的人以后会写家谱副本，让后代知道其中原因。 “父亲，儿子不孝，以后不能祭拜你老人家了。”凌宇轩最后跪在凌丞相的前沉痛悲戚地说道，满脸泪水地开始三叩九拜，叩谢父亲养育之恩。他出继之后，以墨大将军嫡长子之遗腹子的名义认祖归宗，在名义上律法上，都和凌家没有半点关系了，以后每逢忌日过来祭拜只能以世侄或者客人的身份祭拜父亲。 叩头完后，凌宇轩起身对潇潇道：“潇潇，过来，给爷爷叩几个头。”说着，他把潇潇从抱着他的齐大管家手中接过来，教导他如何跪拜。 “呀呀，呀呀。”潇潇咿呀呀叫了两声，乖乖地任由父亲摆弄他的身子跪拜叩头。 等潇潇叩完头，凌宇轩抱起他，一起向凌宇楼躬身行礼，“三哥，以后凌家的事情就全请你帮着景泉支撑了。不过即使小弟出继了，心中依然把自己当作是凌家的人，把三哥你当兄长，三哥若有事尽管吩咐小弟，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说着话，声音越来越哽咽了。 “四弟，孝心，父亲在天之灵都知道，你放心地去墨家吧，我会帮着景泉好好维持凌家的。”凌宇楼颔首道，眼圈通红眼角湿润。四弟外祖父虽然留了荣华富贵给四弟，可是父亲真的需要把凌家的孩子过继出去吗？宇轩在凌家，早晚也会升职到一品大员。宇轩留在凌家，他所有的荣耀都属于凌氏家族，宇轩出继，他再多的荣耀都和凌家无关了。父亲，不值得呀…… 叮嘱凌景泉一番勉励话后，凌宇轩最后一次看凌家祠堂，然后毅然抱着儿子潇潇走出祠堂大门。 丞相遗孀凌老夫人现年七十，死了丈夫之后彻底衰老了，经常精神恍惚。自从得知凌宇轩要出继其亲外祖父家，替已经绝嗣的西北战神墨大将军延续香火，她一直以为这是梦。等凌宇轩抱着儿子从凌家祠堂里走出来，身后是表情遗憾怅然的凌宇楼父子，她才知道这不是梦。 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真的要走了吗？可是为什么，她此刻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唔，对了，他要去继承他亲外祖父的爵位和家产，以后过得比当凌家家主还要风光。 凌老夫人拄着檀木拐杖，眼神复杂。 “母亲，儿子从此要离开凌家，不能侍奉你老人家，请母亲宽恕。”凌宇轩抱着潇潇走到嫡母面前跪下说道。虽然他们母子关系一直宛如仇人，但始终有着母子名分在，在这最后时刻，他也不吝啬再叫她一声母亲，在镇国将军、户部尚书、礼部尚书面前做足了面子。 肖文卿见状，立刻过来也跪下，低头道：“母亲，请恕儿媳不能再在你面前尽孝了。”从发现婆婆利用食补暗算自己，她便对这婆婆没有半点好感了，以往的晨昏定省恭顺温婉也只是为了不被人说“不孝”。 “我的儿啊，我的孙子……文卿，我的好儿媳。”凌老夫人怜惜地摸摸潇潇的头，哽咽着对凌宇轩道，“你们都起来吧。宇轩，以后在外面有什么难事，回来找你三哥；文卿，你可以回来找为娘和你三嫂。宇轩，虽然你出继，不再是凌家的人，但我们母子兄弟的二十多年感情不会消失。” 她憎恨妒忌宇轩总能轻而易举得获得荣耀财富，而她的亲身儿子却那么的不幸，她恨不得这个儿子死掉，可是这个儿子已经不是她能得罪的，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她还要表示一下母子情深。 她没了丈夫依靠，儿孙全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名下的嫡次子还要以墨家遗腹子的身份认祖归宗。她从嫡母变成养母，原本和四儿四儿媳关系不好，他们一家改姓墨后，和她就完全是路人了。她空有一品夫人诰命，却再也没有了一品夫人的荣耀，晚年处境凄凉啊。 凌宇轩拜别凌府所有亲人，领着妻子儿子和镇国将军、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人去墨府。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墨家本家的族长和两位长老都在，就等凌宇轩过去进行认祖归宗仪式。 正午时分，崭新的凌家祠堂中，户部尚书宣读皇上圣旨，礼部尚书亲自主持简单而隆重的认祖归宗仪式。墨氏本家的族长按照朝廷说的，承认凌宇轩原本是墨家遗腹子，被恩人老丞相收养三十年，现在认祖归宗，然后取出墨家老仆翻找来的京城墨氏分家的家谱，颤抖着手将宇轩父子的名字写在墨天祥长子墨子耿的名下。 墨宇轩，墨天祥嫡长孙，墨子耿遗腹子，母谷氏，生于嘉庆五年二月初九，娶妻肖氏。 墨云麟，墨宇轩嫡长子，母肖氏，生于嘉庆三十六年九月二十一。 认祖归宗仪式完成。户部尚书立刻取出皇上第二份圣旨宣读。皇上命墨宇轩袭其祖父二品定北候爵位，原封于国库的墨家所有家产全部发还，另外赐赠京城外良田三百亩，庄子一个；封其妻墨肖氏二品夫人，赏赐凤冠霞帔，黄金、翡翠头面各一套，各色彩缎一百匹；赏其子墨云麟极品笔墨纸砚一套，长命百岁金锁片两个，富贵金手环两副，金银锞子十对…… 墨府一家叩谢皇恩。 墨氏本家的族长长老听得气都喘不过来。他们渴望了二十多年的荣华富贵，终究不属于他们。 ☆、第153章 一五六奉旨同房（加更） 凌宇轩原本是老丞相收养的，他奉养父遗愿认祖归宗，改名墨宇轩，继承西北战神墨大将军香火。皇上允他袭爵，他现在便是二品定北候。 此事在朝廷正式宣布之后，京城朝野十分震惊，很多人亲自跑到墨家去看，发现定北候簇新的黑底金字牌匾已经高高挂起，下面小一点的牌匾上则写着墨府。墨府门前有年轻的青衣家丁门房守着，门前两尊石狮子扎着红绸绣球，看着就比往日精神威风。 新的定北候认祖归宗，他应该要发帖邀请认识的官员和好友摆宴庆贺，不过墨府没有。面对询问的众人或者来信，墨宇轩夫妇的回答是，虽然认祖归宗了，但养父过世不久，他们没有心思庆贺。 虽然一出生亲人全死光了，但被老丞相秘密收养，深受皇上宠爱，享受近三十年的嫡子荣宠，养父死后认祖归宗，继承祖父亲父一家的所有，此人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人们在无比羡慕墨宇轩的好运的时候也认同他采取低调。 暂时的，皇上没有宣布墨宇轩调任，墨宇轩便继续担任他的龙鳞卫指挥同知的任务，只是身上另一个秘密职位青龙暗使，他和皇上派来的一默默无闻的黑衣暗使进行交接，然后经常抽时间去镇国将军那边学习处理军务，为正式调任军中做准备。 ○○○ 六月一个傍晚，凌宇轩陪肖文卿散完步后拿着长剑出门练功。墨府很大，他在主院鸿云居附近划了一大片草坪，专供他和侍卫们练武用。 肖文卿去鸿云院厢房潇潇的屋里陪他玩了一会儿才回到房中，吃了一碗美容养神的银耳羹，有春丽海棠伺候着洗漱更衣。 “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我看一会儿书再睡。”换上丝质寝衣之后，肖文卿让春丽海棠下去歇息。 “是，夫人。”春丽和海棠躬身道，转身退出寝室。 明亮的白蜡光芒下，肖文卿坐在床边翻看书籍，打算等有睡意了就休息。良久，她听到外面守夜的丫鬟百合叫道，“侯爷。”（自从墨宇轩封候爵，府中仆人便称呼他侯爷，称呼小公子小侯爷） 这么晚了，他怎么过来了？ 肖文卿有些惊讶，放下手起身往外走，就看到墨宇轩穿着雪白的丝袍走了进来。进来后，他还很顺手地将房门关上。 “宇轩，你有事？”肖文卿迎上去道。她做月子的时候宇轩睡书房去了，宇轩关心她的身子，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说要等她双满月才搬回来。等她双满月，他欢欢喜喜地搬回房，夫妻两人开始*地烧。只是还没烧够一个月，父亲突然逝世，他们便只好遵从传统分房睡了。三年孝期，理论上是不允许夫妻同房，官员有舆论监督着，尤其谨慎。在这期间守孝的官员若是蹦出孩子来，御史绝对不会含糊。他们已经分房睡了五个月了。 “我今晚要搬过来歇息。”墨宇轩上前伸手搂住肖文卿，抚摸她的脸颊，感慨道，“好久没有摸，你居然比以前更细腻柔滑了。”虽然他为失去父亲而伤心，但看到妻子娇柔曼妙的身躯，他就热血沸腾，身子蠢蠢欲动。 “宇轩。”肖文卿展颜一笑，“你克制得住？”同睡一床也没有关系，只是他血气方刚又禁欲数月，擦枪走火的话不真刀真枪怕是纾解不了的。 望见她妩媚笑容，墨宇轩陡然低头，如狼似虎地捉着她粉嫩菱唇狠狠吮吸啃咬。 就这般失控了？ 肖文卿螓首扬起热情地迎合着他，双手环住了他精瘦的健腰。 一时间，饥渴了很久的年青夫妇激烈地拥在一起热吻，六月的夜晚空气逐渐变得七月盛夏那边炽热了。 良久，他才将她放开，舔舐她被他吻得娇艳欲滴的红肿菱唇，微微喘息道，“我是武官，直系长辈故去也只需要丁忧百日；我们姓墨，所以……” 他又狠狠啄了她红唇两口，“我们该给潇潇添个弟弟妹妹了。”说完，他舒展猿臂将她打横抱起，朝那精雕细琢的彩漆梨花木千工拔步床走去。 为了夫妻缠绵，真难为他找到了充足的理由。 “宇轩，你真会说。”肖文卿娇声道，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温柔似水地偎依在他隔着丝袍也能感受到炽热的坚实胸膛。 沉重精美的雕花梨花木大床纹丝不动，床帏湖水般轻轻荡漾，床内娇婉呻-吟急速细碎，压抑粗喘如猛兽低吼…… 寝室里狂风骤雨半个多时辰才慢慢散去，肖文卿如散了架似地趴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力气动弹。餍足的墨宇轩慵懒地趴着，意犹未尽地一点点吮-吸她的肌肤。 “宇轩，如果我们很快就有孩子，都察院的御史们说不定会弹劾你不孝。”肖文卿声音沙哑地说道，身体高-潮余韵还未褪去。久未*，他凶猛如饥饿的猛兽，受不了的她昏厥过去又被他弄醒，然后继续。 “我姓墨，不管是认祖归宗还是出继，都和现在的凌家没有关系了。从家法国法上，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御史无法弹劾我。”墨宇轩懒懒道，“形式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我为父亲守孝百日孝心已到。我以后需要为墨家努力。” 翻身下来，他将瘫软如泥的肖文卿捞进怀中，道，“皇上、兵部尚书还有几位将军开始讨论出征事宜。我肯定会出征。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皇上今日和我说话时跟我说，该给潇潇添几个弟弟了。”皇上甚至打算送两个宫女，再赏赐一个院子给他安排那两个宫女，不让他和挚爱的妻子产生隔阂。 皇上要他多播种生儿子以防万一，他便也想多生几个孩子。不过他是不会和文卿以外的女人生的。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血脉的继承，还想要融合他和文卿骨血的孩子。潇潇这样的儿子，一个胜过别人家十个。 “宇轩，别说让我伤心的话，我不想听。”肖文卿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聆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你是百战不殆的战神后裔，你一定会如你外祖父一样每次都平安归来。你要记住，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回来。”皇上还是决定把宇轩放到危险的战场上建立战功，让宇轩可以名正言顺享受更多荣华富贵。她不要荣华富贵，只希望宇轩一辈子平平安安。 “我只是预备着万一。”墨宇轩柔声道，“我相信，万一我回不来，你会如你母亲那般把幼子抚养成才。” “不许乱说话。”肖文卿娇嗔道，“我累了，不许你打扰我歇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自然会把墨家门庭撑起来，不过，她不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因为红云道长和青河道长都说，他们会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嗯，睡吧。”凌宇轩柔声道，将搭在他们身上的蚕丝被拉拉好，闭上双眼歇息。 ○○○ 清晨，墨宇轩起身走出寝室里间去开门。丫鬟海棠和春丽已经准备了热水在等待了，小厮新安新宁也带着主人的盥洗用具过来这边等待。见他开门，他们纷纷躬身行礼道：“侯爷。” 昨夜负责守夜的赵妈妈和百合看到侯爷进夫人寝室后关门，便猜到侯爷要留在夫人房中歇息。果然，侯爷留在夫人房中一整夜了。清早海棠春丽过来伺候，她们就叮嘱她们两个，大人昨夜在这边歇息，她们别主动进去。她们这边才叮嘱完，墨宇轩的贴身小厮就带着盥洗用具和墨宇轩的官服过来，于是贴身伺候主人们的她们便纷纷站在外面等候。 墨宇轩开门后让丫鬟小厮们进去，自己走到一边，让新安新宁伺候他洗漱更衣，然后先去堂屋用膳。他有公职，除了沐休日，每日都需要进宫或者去龙鳞卫所公务。文卿起身起得晚，不能和他一同用早膳。 墨宇轩即将用完早膳，洗漱梳妆好了的肖文卿这才娇软慵懒地走进堂屋坐下，让丫鬟们给她上早膳。鸡叫时分，宇轩没有出去练武，而是在她身上又生龙活虎了一回。此刻，她腰酸背疼腿脚酸软。 “文卿，我已经出继墨家，你也已是墨家妇，你我给父亲守孝百日之后就不需要在守了，你觉得太清闲，可以邀请文桦夫妻过来做客。”墨宇轩柔声道，看到她双眸水润吗，眼梢还残留淡淡春情，心湖便荡漾旖旎涟漪。昨晚两回，禁欲数月的他把她折腾狠了。 “我知道，不过你我到底还是父亲的儿子儿媳，行事还是要谨慎些。”肖文卿道，“我许久没有见弟妹了，明日派人请她过来坐坐。”因为六姐同样有孝在身，所以她把大弟二月份的婚事拜托给干娘和田管事。婚事顺利完成，新娘娘家知道凌家这边有白事不能帮着操持喜事，很体量男方的迎亲不够豪华盛大。 “文桦成亲已有三月，不知道他还满意他的小新娘不？”墨宇轩放下碗，伸手接过新安准备好的布巾擦擦嘴，道，“弟妹年纪小，估计在娘家也没有来得及学习中馈，你没事就教教她，一起帮着文桦调-教她。”展家硬要把说亲时还不满十五岁的嫡女嫁给文桦，所以他当初就考虑到新娘小，文桦可以娶回家自行调-教，所以首先提议婚期选近些。现在希望一切能如他所料。 “嗯。”肖文卿颔首，看他擦完嘴起身，立刻也起身恭送。这一动，她感觉身上好多地方都酸软无力。 墨宇轩接过新宁递过来的长剑佩戴在腰间，柔声道：“文卿，上午没事就回房睡个回笼觉。潇潇有奶娘，你别担心。”看她起身时候的僵硬和迟缓，他知道自己失控得伤害到她了。今晚，他就安分歇息，明晚再温柔些。 肖文卿羞赧地点点道，送墨宇轩出门。她出月子第三个月他搬回房，那时候她正在吃药回奶，月事还没有来，他们同房大半个月没有怀孕之忧。现在她月事正常了，照他这般狂野凶猛，她也许又要怀孕了。怀孕很是辛苦，不过就如干娘和六姐说的，她应该多生孩子，替宇轩开枝散叶，免得被人说她妒忌得使夫家子嗣单薄。 ☆、第154章 一五七弟妹绯灵 肖文桦的小妻子名展绯灵，今年十五岁，肌肤白嫩如水，面容娇柔可爱，双眸漆黑灵动，双颊还有些婴儿肥，是个美人胚子。她嫁到肖家后第一次到墨府拜见大姑肖文卿，肖文卿见了心中便忍不住想，她这般小，文桦怎么下得了手？ 看到肖文卿打量自己，脸上笑容很淡，展绯灵有些忐忑不安，然后便问道：“大姐，我今日装束是不是不妥？”姐夫认祖归宗之后大姐不再算是已故凌丞相的儿媳，于理可以不用再守孝，不过既然大姐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素雅襦裙，头上插着白色堆纱花的银簪子，那么自己穿着绯红色滚边的藕红色对襟刺绣襦裙过来拜见她是不是不合适？ “没有，你今日的衣裳很适合你新媳妇的身份。”肖文卿立刻笑道，“文桦对你可好？”弟妹到底年幼，心里藏不住话。 想到夫婿，展绯灵立刻露出甜蜜幸福的笑容，“他对我很好很好。” 奶娘提醒她要对夫婿温柔顺从，因为夫婿和大姑都知道原本展家给的人选是七姑娘，她是横插一脚抢着嫁过来的，他们可能会对她印象不好。在新郎揭头盖之前，她心中如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结果富贵牡丹新娘盖头揭下来，她看到了新郎俊雅温和的脸庞，温柔如水的目光，心中立刻放心了不少。 “对你很好？”肖文卿莞尔，“他对你如何个好法？我只知道我这个弟弟成熟温柔，很体贴人。唔，应该说，我三个弟弟都很温柔善良，成熟懂事。”被聪明睿智母亲抚养长大的男孩，大多会体贴女性。 “他……”展绯灵支支吾吾，白嫩的脸颊上晕开了两朵红晕。 新郎对她很怜爱，新婚之夜和她同床没碰她，只温和地询问她往日喜欢什么，读过哪些书。成亲哪能不行合体之礼？两天之后她在奶娘的鼓励下鼓足勇气问他，他说她还小，初嫁过来心里会害怕，等过几天，等她熟悉他了，他们再行夫妻之礼。他们行夫妻之礼的时候，她痛得哭了，他便停下来哄她，一直哄，哄得她都觉得自己太脆弱了，没有履行好做妻子的责任。 这样的温柔体贴的夫婿哪里找？她非常庆幸母亲截下他的画像先让她看，她看中了画像中英俊儒雅的他，央求母亲和祖母帮助她。 “呵呵，我知道了，你很喜欢文桦。”肖文卿笑着将很年少的弟妹拉着坐到自己身边，道，“我家大人毕竟是老丞相的养子，是老丞相一手抚养长大的，认祖归宗也不能断了他们的父子情。大人有公职不再丁忧守孝，我替他再为养父守一守。我最近一年不便出门往来应酬，你常过来和我作伴怎么样？你在外应酬，就过来告诉我一些京城贵妇之间的新鲜事。”很多事情弟妹身边的奶娘嬷嬷会教导，只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势和才能，却是她们教不了的。而弟妹的母亲展大夫人有自己的应酬，出嫁了的女儿也不能天天往娘家跑。 “大姐你喜欢，我便经常过来麻烦你。”展绯灵立刻道。文桦让她多亲近大姐，他母亲近些日子探望她时也说，大姑的夫婿前途无限，她要和大姑拉好关系；她夫婿在姐夫和老丈人的帮助下，只要不出大错，五品文官跑不了，她早晚也会是个诰命夫人。 肖文卿柔声询问道：“绯灵，肖府现在内事何人掌管？” 展绯灵立刻回答道：“桦哥哥让我管，叫田管事指点我。”她回答得快，不小心将夫妻两人私下的称呼说了出来。 桦哥哥？ 肖文卿顿时笑得更温柔了，挪揄道：“桦哥哥？”文桦把绯灵既当妻子又当妹妹呀，真够辛苦他了。 展绯灵低垂螓首，脖子耳根一片通红。 握住展绯灵的小手，肖文卿柔声道：“绯灵，我文桦弟弟亲生父母早早亡故，在被我母亲收养之前生活非常苦，被收养后为了出人头地回报母恩，一边苦读诗书一边替没有成年男子的肖家支撑门户，过得也很艰苦。你是他的妻子，以后要多多照顾他。你出身太高贵了，他出身卑微，面对你他也许心中会有些自卑，你平日要多注意他的情绪。” 展绯灵立刻道：“大姐的话，我谨记在心。”她三日回门的时候，母亲便询问她对夫婿满意否。她说非常满意。母亲便教导她切不可在夫婿面前娇蛮无礼，出生高贵的妻子很容易让出身卑微的夫婿自卑，她若是在夫婿面前表现得高他一等，夫婿便会和她离心，会跑到其他女人那边寻找慰藉。 肖文卿很满意展绯灵的态度，和她说话更加亲切了，询问她在肖府的日常。 展绯灵知道大姑是在了解自己的情况，一一回答。 她女红还算能出手，已经替夫婿做了两套衣裳，一双鞋子，桦哥哥回家后将她做的衣服当作居家服穿，鼓励她多练习，争取做出能让他穿得出去的衣裳； 她不会厨艺，桦哥哥说她是当家主母，不需要真的下厨，只需要知道什么季节有什么菜，什么菜适合日常，什么菜适合招待贵客； 她娘家给她陪嫁了两个管事嬷嬷和两名外管事，分别替她管理嫁妆里的金银细软和嫁妆里的商铺田产，她只需要听取他们汇报就行，桦哥哥希望她能看得懂账册，每隔一阵子进行账物； 田大管家每日都会向她汇报府中大小事情，桦哥哥希望她能多学习，争取早日独当一面，因为她是女主人，是她吩咐下人做事，不是下人牵着她的鼻子走…… 桦哥哥，桦哥哥。 肖文卿听得出来，这个小媳妇非常崇拜夫婿，目前对夫婿是言听计从。文桦正在按照他的喜好培养小妻子，他必然也会喜欢这个小妻子。 “夫人，小侯爷吵着要过来找你。”她们两人坐在堂屋里喝茶聊天，站在外面伺候的迎春进来禀报道。 “哦，他睡醒了？让奶娘带他过来。”肖文卿很高兴转脸对展绯灵道，“你上次见潇潇还是他满月的时候，现在他都九个月了，你肯定认不住他来。”订了亲的展绯灵随着母亲去凌府吊唁，凌府那时候算是不吉利，客人们吊唁完毕喝口茶便会离开，所以她没有去后院探望潇潇。 她说着话时，奶娘抱着潇潇走来进来。“夫人，舅夫人。”她行礼后，将潇潇抱到肖文卿面前。 “娘，娘。”潇潇很含糊地叫道，张开手往肖文卿怀中扑。 肖文卿应声着，将潇潇抱进怀中轻柔地拍拍他的小身子，教导道：“潇潇，这是舅妈。舅——妈，舅——妈。”潇潇开口得早，现在已经能含糊地喊爹和娘了。 潇潇好奇地望着展绯灵，小嘴张张合合，发不出双音来。肖文卿也不为难他，转脸吩咐春丽拿一个水蜜桃削皮切块捣成泥，端上来给潇潇吃。 “大姐，潇潇好聪明，他都能叫娘了。”展绯灵惊讶道。 “小姐，小侯爷比其他九个月大的孩子聪明多了。”跟着展绯灵过来的展家奶娘望向潇潇，也是非常震惊。她带过自己的三个孩子，抚养小姐长大，最是了解婴孩了。九个月的婴孩开口说话她既没有看到过也没有听说过。展家人说肖家孩子聪明，肖秀才和她姐姐凌夫人更是聪明绝顶，看来墨家小侯爷遗传了肖家的聪明血统。姑爷虽然只是肖夫人养子肖家旁系，但也比一般人聪明，小姐将来的孩子说不定也就比墨家小侯爷差一些，会比别家孩童聪明。 “因为大姐比常人聪明，所以她生的小侯爷也比普通孩子聪明。”展绯灵说道，歪过身子小心翼翼地摸潇潇的手。 “啊，呀呀。”潇潇叫着，反手抓住展绯灵的手指。 “他抓住我了。”展绯灵睁大眼睛惊奇道，“他的力气好像很大。”婴儿的力气都这样大吗？她的手指被他抓得不容易抽回来。 肖文卿索性把潇潇往她怀中一放，道：“你抱抱，说不定很快便能生儿子了。” 展绯灵没想到她会把潇潇放到自己怀中，慌手慌脚地抱住。她身后的展家奶娘立刻低声告诉她如何抱孩子才能让孩子舒服。 “啊，啊，啊……”潇潇在展绯灵的怀中叫着蹦跶起来。 “大姐，他是不是不高兴？”展绯灵紧张地说道，双手紧紧叉住潇潇的双肋，防止他绷得太用劲，她失手将他摔倒地上。这可是小侯爷，朝廷炙手可热的墨侯爷的嫡长子，碰不得摔不得。 “他是人来疯，被你抱着开心，又跳又叫起来。”肖文卿笑道，“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小孩子的脾气了。” 展绯红涨红着脸不答话。桦哥哥说她年纪太小，太早受孕身子承受不了，生产时容易难产，他们暂时不要孩子。他真是博学多才，什么都懂，还都为她考虑。每次感受到他的温柔体贴，她便再次庆幸母亲当时那“好的夫婿人选要先尽自己女儿挑”的决定。 肖文卿知道弟妹脸皮嫩，没有再说什么，等春丽将削皮后切块捣成泥的水蜜桃端上来，她便抱过潇潇，拿起小银匙喂给他吃。这孩子营养好长得快，嘴里长了四个牙齿，两个米粒大的大门牙和下面两个小牙。 潇潇很喜欢母亲喂自己吃东西，好胃口地将一整只水蜜桃都吃光。摸摸他的小肚子，肖文卿笑道：“潇潇，你越来越能吃了。” 赵奶娘立刻道：“夫人，小侯爷吃得多才长得快嘛。”潇潇六个月的时候开始增添辅食，夫人便让她将家中的小儿子抱进府中和小侯爷一起照顾。她儿子穿小侯爷穿不下的旧衣裳，吃厨房多做给小侯爷小侯爷又吃不掉的辅食，现在也长得很结实。 于是众人又围绕着孩子聊起来。肖文卿旁敲侧击，知道肖文桦听从老人经验采取避孕措施，暂时不让年少的小妻子怀孕。 肖家的男孩在母亲的教导下，果然都很尊重爱护的妻子呢。 肖文卿笑了，有文桦和绯灵这对好例子，文枫和文聪将来进京赶考，亲事会被很多夫人惦记着。 ☆、第155章 一五八又怀上了（加更） 墨宇轩让小厮将他的衣物全部搬回寝室，再也不肯睡书房了。肖文卿自是高兴，只是她担心怀孕，因为明面上，宇轩是凌丞相的养子，养父过世养子也要表示悲恸，不应该在很短的时间里纵情欢愉；少数人知道，宇轩是凌丞相的亲生儿子，即使因为出继不再需要守孝，但也应该为先父清心寡欲一年以上的时间才好。 墨宇轩个人觉得，他对父亲有多少孝心父亲知道，不需要别人对他的家事指手画脚；皇上都表示他会上西北战场，应该趁着在京城尽快多生几个儿子。他留在京城的时间不多了，他和妻子多恩爱些不可以吗？ 由于有这样的想法，他每夜都辛勤耕耘，于是一个多月后，肖文卿的月事没有按时来到。 抚摸肖文卿平坦的小腹，墨宇轩道，“我希望这依然是个儿子。”他需要儿子继承家业，而他上战场之后谁也不敢打包票他一定能活着回来。为了墨府香火的万无一失，他必须有两个以上的儿子。 肖文卿娇笑道：”宇轩，我月事才迟了四五天，你就确定我又怀孕了？”他们天天睡在一起，她的身子状况他最了解了。 亲昵地咬了她嫩嫩的耳垂一口，墨宇轩骄傲道：“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他耕耘得勤快，她身子又正常，岂能不成功受孕？等过些年，他们有了三四个孩子，他便请太医院的太医给她熬避孕汤药喝。怀孕生子太辛苦，生上三四个孩子他们可以向祖宗交代了，以后该过自己的幸福小日子。 他说话时炽热的气体传到肖文卿的耳中，怕痒的肖文卿耸肩摇头躲避，娇笑道：“对，侯爷是神射手，箭箭中靶心。” 墨宇轩立刻闹她道：“这个比喻不恰当，侯夫人。”他努力了两个月，她才怀一个呢。 “哈哈哈，小妇人学识浅薄，比喻不当，愿受侯爷处罚。”说着，肖文卿的手搭上了他的身子。为了避免夫妻生活逐渐变得宛如嚼蜡，在房中她都很热情，真的做到了某些男人对女子“房中热情，房外端庄”的要求。 因为考虑到她很可能成功怀孕了，墨宇轩用身子很温柔很缓慢地处罚她，处罚的过程让她都觉得如隔靴抓痒，要求他快点，用劲点。 恩爱夫妻缱绻缠绵很久，散去*之后便拥在一起享受激情的温馨余韵。墨宇轩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腹不语。 他的心思肖文卿也明白，覆住他的手背，她柔声道：“我也希望这是个男孩。”宇轩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们那时候可以生女儿。 “你怀孕了，要不要再把云三娘找回来陪你？干娘有自己的家，你不能老是劳烦她过来陪你。”墨宇轩温柔地问道。云三娘和文卿签了的是一年雇佣契约，文卿生产后六月她便离开了。 “大嫂怀孕七个月了，干娘不仅要带妞妞还要照顾大嫂，我不能总是麻烦她。我喜欢三娘，不过三娘要照顾她的婆婆和夫婿儿女，未必肯再到别人家做仆妇。”肖文卿道，“我过阵子派人去她家询问一下，如果她愿意，我再次雇佣她，可以给她另外开假期回家照顾一下家里。” 她当初挑人的时候很仔细，虽然如果再挑的话以侯夫人之名可以挑选到更好的，但她和云三娘相处一年多有了感情，想先询问她，如果她不愿再到她这边做雇佣女仆，她再另外挑选。她已经怀孕生产过一次，对嬷嬷也不是特别急需。 墨宇轩也信任云三娘对肖文卿的伺候，闻言颔首。反正算算时间，文卿临盆的时候干娘可以来照顾她一阵子。干娘这几年身子硬朗手脚依然利索，很乐意照看小孩。更何况文卿这边有丫鬟婆子，她过来真的只是照看一下，让文卿安心。 “宇轩，墨府风水其实也不错。”肖文卿笑吟吟道，“水晶和玛瑙都怀孕了。”新生命将在墨府诞生。 “墨府孩子多，人气旺盛才好，。”凌宇轩搂着肖文卿道。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因为南飞得知水晶怀孕，立刻将自己的兴奋分享给兄弟们，然后南阳那边也传说玛瑙怀孕了。 “你若是出征，南飞南阳可会随你前往？”肖文卿询问道。她听说凌家自己培养的侍卫会飞檐走壁，更精通马下功夫，上战场打仗可适合？战场是千万人的团体混战。 “我侍卫多，他们两个可以留下来保护墨府。”凌宇轩道。他父亲凌丞相培养了一大批孤儿侍卫，他除了明面上的八个，还有其他的。分家时，他把愿意跟自己的侍卫全部带过来了，连着南飞南阳，侍卫一共二十七位。这批侍卫可不是军队出身的，性质更趋向于皇宫里的大内侍卫，现在算是他手中最精锐的部下最犀利的武器。 “嗯，虽然可能误了他们前程，但我认为水晶玛瑙更希望自己夫婿平平安安的呆待在京城。她们两个有怀孕，夫婿如果在身边，她们会安心些。”肖文卿道，女人的每一次生产都两脚踩在生死线上，夫婿在身边鼓励，孕妇产妇会有信心些。 “嗯。”墨宇轩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们是他的侍卫亲兵，从小被教育要效忠于凌家（包括他），他如果不放人，他们这辈子就是侍卫亲兵。 ○○○ 转眼，八月中秋要到了，墨宇轩和肖文卿提前半个月去凌家给母亲和三哥一家送礼。凌老夫人一反常态，对他们一家和和气气。老丞相去世已有八个月，虽然嫡长孙很孝顺凌老夫人，三房夫妻把她当老祖宗、不，当一尊佛像供奉着，但凌老夫人毕竟失去了相伴五十多年的夫婿，现在什么事情都无法做主，人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皮肤松弛，脸上皱纹也明显了许多。 自从把四儿子赶走，她没有了生活动力，整日郁郁寡欢起来，也就知道外孙女生了一个儿子的时候心里开心了几天。 老来失伴，身边又没有寄托真心的亲儿孙，凌老夫人这一品夫人看着荣华尊贵，晚景还是凄凉，虽然这其中大部分是她自己造成的。 肖文卿心中有些同情她，和三嫂说话时建议三嫂把已经姗姗学步牙牙学语的小儿子凌景文放到老太太面前养，用小孩子的天真无邪纾解她余年的郁闷孤寂。 崔氏微微一笑，道：“这个主意也是不错的，不过，你是不是也该常常把潇潇抱到凌家祖母这边？”弟妹侯夫人真是慷他人之慨，景文的生母赵姨娘岂能舍得？府中的人都知道，老祖母一直不喜欢非血缘的儿孙，她现在对景泉慈祥是因为景泉过继到她亲生儿子名下，还是凌家现在名义上的家主。 肖文卿立刻推辞道：“潇潇太顽皮了，在老祖母这边也许会闯祸。我不放心。”她不放心啊，天知道凌老夫人是否已经放下心中的那个结了，她不能冒险用潇潇讨好曾经的婆婆，更何况墨宇轩不再是凌家子，她不再是凌家媳妇，没有必要再对凌老夫人表示孝心。 “呵呵呵呵。”崔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肖文卿的顾忌她知道，她刚才那句话也就是说说，如果文卿挨不过面子让潇潇经常过来，她本人肯定是要跟过来的，这样一来，别人看着就知道定北候墨宇轩和养兄感情好，会照顾着凌府。 ○○○ 八月十日，肖文卿开始筹备府中的八月半中秋节。宫里派来一名太监，说是皇后娘娘派了的。 “墨夫人，八月中秋午时，皇后娘娘在宫中举办盛宴邀请一些夫人，宣你参加。”青衣小太监道，“凌老丞相已经过世半年有余，你和墨侯爷已尽孝道，不要再在府中哀伤了，毕竟养子不是直系子孙，在养父母有亲生儿子守孝的情况下为养父母守孝百日即可脱孝。” 宫里的人大概考虑到她很快会怀孕，给她制造了一个不需要给原来的公公守三年孝、可以夫妻同房、可以怀孕生子的理由吧？宫里的某人为了不让宇轩留下任何会被人指责的污点，不惜让皇后娘娘出面干涉大臣妻子的家事。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臣子需要丁忧时君王尚可以夺情呢。 肖文卿不敢迟疑，朝着皇宫方向躬了躬身子，然后对小太监道：“请公公代我向皇后娘娘禀报，臣妾遵旨。”八月中秋的宴会一过，她便应该算正式和凌家脱离亲属关系，可以穿红戴绿，可以和众家夫人往来应酬，参加初一十五的命妇朝谒了。 肖文卿让春丽取来一个装着金锞子的锦囊送给传皇后口谕的小太监，然后让周管家把他送出去。 海棠高兴道：“夫人，你终于可以出门走动了。”侯爷出丁忧之后认祖归宗到墨家，便不再为养父守孝，夫人却还在为昔日的公爹守孝，尽量不出门，别人家夫人也不过来走动，那些人家有喜事，帖子也不会发到这边，夫人只和几位走得比较近的夫人们写信保持联系，彼此间偶尔送一些小礼物。 春丽也很高兴，问道：“夫人，我们是不是需要把你的二品凤冠霞帔取出来试试身，看哪里需要修改？”看到夫人过得很好，她打心里开心。夫人是个念旧情的人，她决定伺候她一辈子，以后终老在墨府。 “嗯，你们去拿出来，我要试试身，免得穿着不合身，让别家夫人看着笑话。”肖文卿微笑道。朝廷诰封她二品夫人的时候一并将二品夫人的朝服发送了过来，只是她觉得有孝在身，不适合马上就穿大红大绿的华服，就没有穿过。 得到她的同意，春丽带一个小丫鬟去寝室开衣箱，把朝廷织造局裁制的制式二品命妇朝服取出来，和海棠百合伺候肖文卿穿上，然后围着她讨论哪里去要放大一些，那里需要收一收。 ☆、第156章 一五九进宫赴宴 八月十五上午时分，肖文卿吩咐奶娘和春喜照顾好潇潇，自己要出门，估计要到下午申时之后才能回到府中。 潇潇看到母亲今日装扮和往常大不一样，她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华贵钗冠，身穿大红大袖口锦缎衣裙，立刻甩掉奶娘的手，张开手双臂摇摇摆摆地往母亲那边走，然后扑上去，仰着脸叫道：“娘娘，抱。” 春丽立刻弯腰把他抱起来，“小侯爷，夫人盛装不能抱你，姨姨抱抱。”夫人教导小侯爷认人时，独独让小侯爷称呼她“姨”。 “娘，抱。”潇潇不依道，身子扭来扭去，就是要往母亲身上扑。 肖文卿微微一笑，柔声道：“潇潇，娘可以抱抱你，不过你不许乱抓娘头上的东西。”她头上的珠翠庆云冠精美闪光，潇潇肯定会好奇起去抓。要是抓坏了又一时半会修复不好，她带着会看出问题的翟冠进宫可能会御前失仪；翟冠不全是柔软黄金珠花叶片，里面还藏着其他坚硬的金属，那些也许会把他的小手划伤。 “嗯嗯。”潇潇高兴道，朝肖文卿伸展双臂。 肖文卿便伸手将他将抱了过来。潇潇好奇地伸手抓肖文卿身上蹙金绣云霞翟鸟纹朝服，嘴里道：“红，红。”大庆命妇朝服的主色调便是大红，配件部分搭配和红相近的颜色，朝服上根据不同品级绣上不同的花草鸟兽。肖文卿以前的三品命妇朝服的霞帔是绣孔雀，现在的二品朝服霞帔则是山雉。 “红色。”肖文卿教导他后，便将他递给走到近前的奶娘，温和地说道，“潇潇，娘要出去，你要乖乖的哦。”时间差不多了，她不能再耽搁。 “啊，抱抱，娘，抱抱。”潇潇突然明白娘这是要出去，而且还不带上自己，立刻闹起来，叫道，“抱抱，娘，抱抱。” “潇潇乖，等娘回来再带你出去玩。嗯，带你去外婆家看妞妞姐姐。”肖文卿哄他道。她邀请弟妹展绯灵到墨府做客后，便又邀请干娘大嫂和妞妞也过来做客，就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大嫂又怀孕了。 “不，抱抱。”潇潇虽然还记得来过两次的妞妞姐姐，但坚决不被诱惑，开始扯开嗓子嚎叫。 见状，肖文卿只好狠心道：“潇潇，娘出门有正事，不能带上你。你不听话就是不乖，你不乖，娘就不喜欢你，爹知道你不乖，也不会再给你骑马马。” 潇潇能理解这么长的一段话，听了之后声音立刻变小了。 “潇潇，乖，晚上娘让爹趴下来给你骑马驾驾好不好？过几天，娘再带你去看妞妞姐姐。”肖文卿继续和儿子谈条件。男人对自己的长子寄予厚爱，也特别宠爱，宇轩逗儿子的时候会趴下来让儿子骑在他背上，驮着儿子在家中的地毯上爬，嘴里还教导儿子喊驾驾。 潇潇被骑马驾驾吸引住了，立刻不哭闹了。他喜欢骑在爹的背上，双腿夹着驾驾。 说服了儿子，肖文卿这才又叮嘱了奶娘和春丽一回，带着贴身丫鬟海棠出府，赴皇后宴会。 ○○○ 八月十五，接受皇后娘娘邀请参加赴宴的外命妇们纷纷乘坐官轿进宫，肖文卿的二品女式官轿停在东华门前，一名正在下轿的二品夫人看到，下轿之后面没有立刻进宫，而是等轿中人下来一起进宫。 等肖文卿越走越近，这位年过半百的二品夫人才惊讶地发现，过来的二品夫人非常年青，是定北候的夫人肖氏。今日皇宫中秋宴是皇后开的，客人都是被皇后娘娘邀请来的。侯夫人墨肖氏不是在替夫婿的养父守孝的吗？她怎么也被邀请了？ “秦夫人，好久不见了，你可安好？”肖文卿风姿优雅地走到都察院右边副督御史的夫人面前款款欠身施礼。她现在和这位夫人是同一品阶的诰命夫人，不过人家年长她三十几岁，她应该给人家行万福礼。 秦夫人微微弯腰还礼，道：“墨夫人，我没有想到今日能见到你。”自从老丞相过世，凌府的命妇们便纷纷闭门谢客在家守孝了。她上次见肖文卿还是在老丞相的丧礼上。 “皇后娘娘宣我进宫赴宴，凤旨不可违。”肖文卿笑着委婉道，“我家侯爷如今姓墨。皇后娘娘认为我应该和夫婿在某些方面保持一致。” “这本该如此。”秦夫人颔首道，表示理解。朝廷的说辞是，墨宇轩其实是前定北候墨大将军的嫡长孙，因为家中落难，被仗义的凌老丞相抱回家当作嫡子抚养。墨宇轩为养父守孝百日认祖归宗，墨夫人自然要夫唱妇随，守孝百日完了孝心。这个说辞其中有多少真实性，朝中上了年纪的高官和命妇都心中有数，不过皇上这样宣布，墨宇轩不是养子也变成养子了。 “秦夫人，我们一同进去吧。”肖文卿转脸望望皇宫的东华门，道，“说起来，我进宫的次数不多，对皇后娘娘真是失礼。” 秦夫人立刻笑了，道：“你有特殊情况，皇后娘娘不会在意你失礼。皇后娘娘这次邀请你赴宴，就表示希望你可以参加朝谒，和贵妇们往来应酬。”墨夫人去年年初据说身子不舒服，断了朝谒两次；正常朝谒三个月之后怀孕害喜请假养胎，等生完孩子出了月子，朝谒三次之后老丞相突然病故，她在府中守孝，直到现在才出来。 “皇后娘娘真是关心臣妾。”肖文卿说道，和秦夫人肩并肩一起走进宫门，在坐上宫门后早就准备好的二人轿椅，前往昭阳宫觐见皇后娘娘。 她们两人到时，皇后娘娘已经坐在昭阳宫正殿的凤椅上，和七八名中老年命妇喝茶嗑瓜子聊天。 殿前小太监报名，皇后娘娘宣，肖文卿和秦夫人一起进入正殿，给皇后娘娘行大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立刻和蔼道，“两位夫人免礼，来人，赐座。”今日被她邀请的外命妇，都是夫婿或者儿子在朝中担任实权的大臣或者是皇上比较信任的大臣。 肖文卿和秦夫人谢恩起身，向已经坐着的夫人们颔首致礼，然后坐到殿中早就准备好的青鸾牡丹团刻紫檀大椅上。宫女训练有素地端茶上糕点水果，然后站到她们身后。（夫人们带来的随身丫鬟没有资格进来，全都站在殿外候命。） 皇后娘娘笑着望向肖文卿，关切道：“文卿，大半年没见，你好像瘦了，是不是侯府内事太多，你忙不过来？” 肖文卿起身躬了躬身，道：“臣妾叩谢娘娘关心，臣妾没有变瘦，只能说臣妾春节时进宫觐见您，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今日到场的诰命夫人，她常来常往的有三位，是兵部尚书之妻展老夫人、二品武官镇国将军之妻龙夫人、三品通政治使之妻管夫人。 听了肖文卿的回答，皇后娘娘和其他夫人顿时都莞尔笑了。贵妇人产后营养丰富，身子都会发胖。肖文卿那时候只能算丰腴，有些夫人产后体重暴增，整个身子都走样了，之后还迟迟无法瘦下来，让夫婿从此失去了兴趣。 兵部尚书夫人笑道：“文卿，你的身形恢复得不错。”应该说是凹凸有致，有着少妇独有的妩媚风韵。难怪墨侯爷不想纳妾，独宠她一人呢。 “展家伯母说笑了。”肖文卿微微含羞道，这位是文桦老丈人的母亲，算得上是她的长辈。以前因为她第一次进入京城贵妇贵女圈子就是给展老夫人贺寿，凌老夫人又和展老夫人是好友，她和展老夫人走得很近。当初展大夫人提到展家有适龄女儿，暗示想招文桦做女婿，她就心仪展家了。 兵部尚书之妻展老夫人道：“既然你现在出门应酬了，不如过些时日带着你家小侯爷到我府中做客如何？我大儿媳可是敬佩你的画功和绣功，想让你帮她画新鲜的绣花图样。”要不是肖文卿给肖文桦画了肖像画，然后凑巧让她小孙女看到，她小孙女就不会看中肖文桦，执意要嫁肖文桦呢。肖文桦这孩子，对妻子确实温柔体贴，希望他能如肖文卿的祖先一样对妻子专情温柔，不沾花惹草。 “伯母有请，文卿怎么敢不从？”肖文卿拱手道，“过些时日，文卿便带犬子过去拜访伯母。” 听他们说到小侯爷，皇后娘娘便道：“小侯爷墨云麟的名字还是皇上赐的呢。五月底时候皇上宣召墨侯爷进宫，便让他把小侯爷也抱进宫给他瞧瞧。” 她笑道：“本宫看过那孩子，端是个聪明可爱的小家伙。皇上宠爱侯爷爱屋及乌，对小侯爷也是喜欢至极。皇上库房珍藏了十二颗东海夜明珠，是三十几年前东海敬献上来，宫里好几位宠妃都渴望被赏赐一颗，皇上一颗都没有赏出去，没想到就赏给小侯爷当弹珠玩了。” 她对肖文卿笑道：“皇上有二十二个孙子六个曾孙子，他们一个都没有得到皇上如此宠爱。皇上对墨侯爷真是与众不同。”自从凌家传出老丞相对墨宇轩的遗嘱，她回忆二十八年前的事情，再想想别的，隐隐猜到了事情全部真相。不过既然皇上要将秘密带进坟墓，她便不能说，只能努力拉拢墨宇轩，争取让越来越受皇上重用的墨宇轩支持她的儿子秦王。 唔，小侯爷小名叫潇潇吧？我记得他满月时候的乖巧小模样呢…… 进宫应酬的命妇们找到了新话题，热烈地谈论起小侯爷来，夸赞小侯爷如何地与众不同，肯定和他小舅舅一样是个天才。 肖文卿心中高兴，嘴里还要谦虚着。 ☆、第157章 一六零订娃娃亲（加更） 还不到午膳时间，命妇们便继续在昭阳宫中和皇后娘娘闲聊。这期间，又有几位贵妇来了，皇后照例赐座。 “小侯爷可金贵得很呢，他爹是京城四俊之一，他娘素有聪慧之说，他舅舅是皇上都提前看中的小天才，集两家之长的他长大以后绝对是人中龙凤，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气，能成为他的妻。”一名夫人说道。她是礼部尚书夫人，二品诰命，因为礼部前些日子为墨侯爷认祖归宗一事忙碌，夫婿在府中和她提到过墨侯爷父子，对他们父子俩都多有称赞，所以她觉得小侯爷只要顺利长大，靠着祖辈父辈恩荫也能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能配得上小侯爷的，只有出生名门世家的嫡女。”一名身穿一品诰命夫人朝服的五旬贵妇说道。此位夫人出身慕容家族，所嫁的崔氏是京城第一大世家，不管是慕容还是崔氏，族中都有一年内出生的女婴（庶出也没有关系，因为随时可以把女婴放到正妻下充当嫡女）。等将来都健康长大，小侯爷便是她们首选的夫婿人选。 “应该是一等世家，祖父或父亲至少应该是三品以上大员，母亲娘家也应该是一二等世家才行。定北候世袭罔替三代，小侯爷将来也是定北候。”礼部尚书夫人笑道。她手头倒有两个小女孩，就是不知道墨夫人有没有兴趣给小侯爷定娃娃亲。 “可惜驸马不能任重要官职是惯例，否则将来皇后娘娘倒可以召小侯爷做孙女婿或者曾孙女婿。”兵部尚书夫人摇着头道，肖天才是皇上留着给继任皇帝用的，估计也不会召为皇家驸马。说起来公主们真可怜，只能下嫁给注定前途暗淡的小官员。 她望望肖文卿，心中开始盘算肖文卿另外两个弟弟。小孙女的夫婿文桦不错，对他小孙女温柔照顾，想来肖家家教便是如此，虽然展家和肖家联姻过，不适合再联姻，但她有外姓孙女和娘家侄孙女呀。 “展夫人说的是，真是可惜了。”听了兵部尚书夫人的话，众夫人便想起皇上因为想重用墨侯爷，当初连公主求下嫁都不许，把爱慕侯爷的两名公主全部嫁给别家公子的事情来。 肖文卿抿嘴微笑。只有她知道，除了政治原因，宇轩是皇上的私生子，绝对不可以和皇室任何一名少女成亲。潇潇的话，如果继任皇帝知道宇轩父子的身世血统，也不会考虑招他为驸马。 皇后娘娘轻咳了一声，将众夫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然后道，“本宫娘家大弟最近添了一个孙女，可巧是嫡出。”就算不是正妻生的，女婴一生下来就放正妻名下就算是嫡出，起到的联姻作用仅次于真正的嫡出女。 她顿了顿，笑道：“如果比较家世，本宫娘家这个女孩倒是和小侯爷挺般配的。文卿，你若是有兴趣，本宫可以做媒，让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 顿时，众夫人都不说话了，眼神齐刷刷地望向肖文卿。皇后娘娘为了秦王能继承大统，不顾老脸用结亲方式拉拢皇上宠臣墨侯爷了。这年头，幼童有个头疼脑热的很容易夭折，她们这等人家大多要等到孩子健康长到十三四岁才考虑给他们定亲。只是，皇后既然开口，墨夫人如何拒绝？ 肖文卿也是愣了，她没想到皇后会当着十几名诰命夫人的面要说媒，这个如何拒绝？她稍一思索便想到了拒绝理由。 缓缓起身，肖文卿向皇后娘娘深深施礼，一脸歉意道：“皇后娘娘青睐犬子，愿意居中牵红线，臣妾心中感激不尽，只是臣妾没有提前告诉娘娘我家侯爷给墨府定了一条家规，还请娘娘赎罪。” “家规？和小侯爷定娃娃亲有何关系？”皇后娘娘微微一愣。这是临时想出来的拒绝理由吧？肖氏好大胆，真不识抬举！ 墨侯爷给墨家定了家规？ 众夫人都好奇地等待肖文卿的解说。 “皇后娘娘，两个月前，我家侯爷刚认祖归宗不久，他对臣妾说，他要给新的墨家定一条挑选媳妇的家规。” 肖文卿顿了顿，道，“媳妇的家世不是首要的，也可以没有嫁妆，却一定要有才能、品性好。侯爷现在不在龙鳞卫所便是在皇宫里，娘娘如果不信，可以派人找他问一下。” 宇轩确实和她提到过，母亲的优秀对孩子很重要，他希望墨家将来娶进门的媳妇都能像她这样聪明贤淑。另外，他继承定北候之后，只要不很快战死沙场，只要活得够久，迟早会位极人臣；定北候墨家权力过大，只会引起上位者的猜忌，所以最好不要在强盛的时候通过联姻增加自家势力。 看才能看品性，那就要等姑娘长大才能看到。这就是说，墨家不会和任何一家定娃娃亲了。墨家男子娶妻娶贤，不考虑家世。 众夫人对此不置可否。墨侯爷择媳人选范围很广呀，没有嫁妆就说明贫民家的姑娘也可以，只要那姑娘满足有才能、品行好的条件就行。 “哦，墨侯爷既然给墨家定了这么一条家规，家中有姑娘又希望和定北候联姻的母亲们要辛苦了。”皇后娘娘一脸慈祥地说道，脸上充满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 墨宇轩还是凌宇轩的时候便当众拒绝凌老夫人给他纳妾，娇艳美丽的朱二姑娘走出花轿跪下哭求他收留，他都心如铁石，打发人家坐回头轿，杜绝了别人家把庶女送与他做妾走裙带关系的念头；他如今这条家规一定，他儿子们的婚姻又不容易被世家联姻影响了。他心思缜密，做事果断狠绝，不愧是凌老丞相和皇上一起培养出来的。 她望向肖文卿，眼中闪过犹豫的算计。 有些高官贵族看中某个有前程的人，而那人又已经娶妻的话，会暗中使用手段逼得那人休妻或者将嫡妻降为妾室，更或者弄死嫡妻，再将自己女儿嫁过去；她娘家一直都想和墨宇轩联姻，现在更是迫切需要联姻，只是墨宇轩自己便是皇上宠臣、重臣，二品侯爷，谁能逼迫他休妻，或者将妻子降为妾室？更何况肖文卿已经生有嫡子，谁也没有理由将她从嫡妻降为妾室，嫡长子因此变成庶长子。 肖文卿是墨宇轩自己挑选的妻子，为了将当了十年丫鬟的她培养成能和世家贵妇贵女来往应酬的贵妇，墨宇轩花了不少心血。她应该是他的至爱，是他的弱点。只是这个肖文卿，她该怎么拉拢呢？从她得到的情报中知道肖文卿不是喜欢往来应酬的人，她只是把这个当作责任，努力和各家夫人贵女保持友好关系。 “唉，可惜呀，是本宫娘家那小姑娘没有福气，不能抢先和小侯爷定下亲事。”皇后娘娘笑着摇头，随即又道，“文卿，墨侯爷今年已经三十有一，只有一个儿子是不是子嗣单薄了些？你是墨府当家夫人，有责任繁荣墨家，让墨家儿女成群。”如果肖文卿自己给墨宇轩纳妾，墨宇轩应该不会拒绝吧？ 肖文卿顿时满心不愉悦了，她好不容易脱离婆婆的压制，皇后娘娘又闲着没事关心起宇轩的后宅了。 “启禀皇后娘娘，儿女缘是天注定，不是凡人努力就可以改变的。”肖文卿躬身道，“纳妾之事侯爷从来都是自有主张，不许别人插手。婆婆，不，凌老夫人曾经为侯爷纳妾，侯爷他……非常生气。”既然宇轩已经不再是凌家的儿子，她便不再称呼凌老夫人婆婆了。 这难道不是你枕头风吹多了，侯爷不想纳妾了？ 皇后和众夫人心中都在酸溜溜地嘀咕，嘴里则说肖文卿御夫有术，侯爷专宠她一人。 肖文卿对此，嘴角挂着浅浅笑意。管她们怎么说呢，只要她们不打宇轩的注意，她就很满足了。 皇后和众夫人又聊了一些话题，时间很快便到了，交泰殿那边大太监过来禀报，宴席全部准备妥当，请皇后娘娘和众夫人入席。 “今日中秋佳节，原本本宫是想邀请众位夫人一起赏月的，只是想到你们也要和家人团圆赏月，便将晚宴改成了午宴。诸位，跟本宫一起入席，尝御膳房美味佳肴，听乐坊新编的歌舞。”皇后说完起身。今晚皇宫有家宴，所有在京的皇子皇孙都要带女眷进宫跟皇上和她团聚；皇家的妃子可不是普通的妾，晚上有一大群儿媳妇孙媳妇要到她面前叩拜。 “多些娘娘赐宴。”众夫人见状纷纷起身躬身，让皇后娘娘走下御台，然后跟着她往交泰殿走去。 兵部尚书夫人和肖文卿是亲戚，她特地落后两步等肖文卿走到近前，然后和她并肩同行。 她低声道：“文卿，皇后娘娘心里不高兴，你等一下小心应付。” 皇后娘娘一直想替秦王招揽手中有军权的重臣，对她这个兵部尚书夫人拉拢了七八年，她每次进宫都战战兢兢。前朝是男人的世界，后宫后宅是女人的世界，女人虽然能影响男人的决定，但影响有限。更何况在太子还没有被废除之前，任何一个掌大权的臣子都不会明确拥护秦王。现在没有了太子，重臣近臣们对皇上察言观色，隐隐觉得秦王胜算不大，睿王近些时候倒是被皇上重用了，都不愿冒风险在这两位皇子之间进行选择。皇上虽然老了，但头脑明晰，诸皇子还在他的掌控中，外人，还是别蹚皇家这浑水了。 肖文卿微微颔首，感激道，“伯母，谢谢你提醒我。”她知道皇后想拉拢她，自己偏偏给了皇后娘娘一个软钉子碰，皇后娘娘心中记上了一笔，以后说不定会给她小鞋穿。不过她怀孕了，等熬到害喜，她又可以找理由长期不进宫朝谒，避开皇后娘娘的拉拢。 ☆、第158章 一六一中秋佳节 傍晚，墨宇轩没有回来，他派人回来告诉肖文卿，皇上在宫中开家宴，留他值守。肖文卿知道他身不由己，只能理解。幸好她也不孤单，她把肖文桦和展绯灵叫过来和自己过中秋佳节了。这对小夫妻府中没有长辈，可以在她这边过节。 “娘娘，爹爹。”潇潇不断地往院子大门看。他基本晚上都能看到爹爹，可是今天到现在爹爹都没有出现。 肖文卿抚摸他的小脑袋道：“潇潇，你爹今晚在皇宫里值守，估计不会回来。” 潇潇扁扁嘴，继续道：“要，爹爹。骑马，驾驾。”和爹爹在一起玩得最开心的便是骑马马了，其他侍卫叔叔虽然也会做他的马马，但只有爹爹会趴下来让他骑马马。 肖文桦已经知道潇潇口中的骑马马驾驾是什么意思了，轻笑起来，道：“大姐，姐夫真会陪孩子玩耍。”虽然父子亲昵，但并不是每一个父亲都会不顾父亲和男人的尊严趴下来当儿子的坐骑。父亲要在孩子面前有父亲的威严，他都不确定自己将来有了儿子，会不会这样陪儿子玩耍。 “你姐夫对潇潇真的是宠上天了。”肖文卿笑道，“只要潇潇不是无理取闹，他都会尽可能满足潇潇的要求。” 父亲对长子的宠爱往往会让其他儿子妒忌。她月事迟了十七八天，不用找大夫就知道自己又怀孕了。不知道宇轩什么时候出征，能不能亲眼看到这个孩子出生。宇轩和老丞相一样奉行男孩由父亲培养，女儿由母亲培养，这个孩子如果是男孩，他有没有精力如培养潇潇那样培养他。定北候的爵位还是很诱人的，他大概会想方设法不让其他儿子和长子争夺继承权吧？儿子少有少的烦恼，多也有多的烦恼。 “潇潇真是幸福。”展绯灵羡慕道。她的记忆中父亲就是威严如山的存在，她和父亲说话都是一板一眼，不敢亲近。 “文桦，这个你要想你姐夫学习。”肖文卿笑吟吟道，“别对幼小的孩子太严厉。”她道，“我还记得我父亲，那时候他经常抱着我陪母亲在花园散步，有时候就一家人不带仆人的上街游玩。”想起父亲的温柔，她心中充满孺慕之情。 “大姐说的有理。”肖文桦立刻道，英俊儒雅的脸上露出几分柔软。他隐约记得自己生父还在世的时候，也把自己举到脖子上坐着在村子里走动。父亲应该都是这样照顾幼小孩子的吧？ 坐在他身边的展绯灵听着，白嫩的小脸上泛起一丝害羞，放在桌子底下的双手手指绕弄腰间系着的丝线络子。他们姐弟都在讨论孩子了，她腹中连孩子的影儿都没有呢。不过桦哥哥说得对，她自己还是孩子，根本没有做好当给母亲的准备，孩子，两三年之后再生。 坐在旁边的水晶和玛瑙相视而笑，决定将夫人说的话转给她们的夫婿听。已经怀孕的她们如今都不是下人仆妇，南飞南阳都跟在侯爷身边，她们过来陪肖文卿过节，肖文卿便让她们和她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嗑瓜子。 “今日中秋，远在西陵的母亲一定也和文桦文聪在月下赏月。”肖文卿将潇潇放到身边的座椅上，拿起面前的茶杯站起来道，“文桦、绯灵，我们以茶代酒，向圆月祈祷母亲身体安康，祝她和文桦文聪在家中团团圆圆过佳节。”儿女长大各有前程，等文聪成家立业，母亲才会离开肖家村跟着文聪一起生活。 肖文桦和展绯灵在肖文卿站起来的时候便也站起身来，闻言也举起面前的白瓷茶杯。肖文桦对天空皓洁的圆月朗声道，“明月千里寄我情，不孝子文桦向圆月祈祷母亲身体安康，愿弟弟们个个鱼跃龙门，我们三兄弟一起复兴肖氏，光耀门楣。” 展绯灵举起茶杯对月说道，“凡女展氏向嫦娥仙子祈祷，祈祷婆婆身体安康，长命百岁，希望两位叔叔早日进京赶考，金榜题名。”她心中继续祈祷，祈愿她将来能多生儿子，让夫婿不需要为儿子纳妾，心中、身边永远只有她一个。 水晶玛瑙虽然是外人，但夫人和肖文桦夫妻都站起来，她们也不能坐着，便也站起身来。 见到他们全都站起来，而且母亲还举起茶杯，潇潇搭着桌子边缘站在椅子上啊啊大叫，表示自己没有茶杯。 站在他身后特地伺候他的春丽赶紧双手扶住他的腰，柔声哄道：“小侯爷，别乱动，小心摔下去。姨姨让人给你端果汁来怎么样？”秋季水果多，小侯爷天天水果不断。 “甜甜，甜甜。”潇潇叫道。他喜欢喝甜甜香香的果汁。 春丽笑了，道，“姨姨知道，要甜甜的果汁。”她朝身后的小丫鬟迎春吩咐了一声，迎春点点头，下去榨果汁了。 肖文卿和肖文桦夫妻喝下杯中的茶水后坐下，继续说着家常话。 肖文桦道：“大姐，潇潇九月份就满一周岁了，你是否给他做周岁宴？”高官家的每一桩喜事都是敛财的好机会，同样也给圈子里的人提供一个聚会的机会。 “不了，凌老丞相过世还不满一年，虽说我们都不姓凌，不给他守长孝，但宇轩毕竟承他抚养恩情近三十年，不能在他过世不久就给儿子大肆操办周岁宴。” 肖文卿摇着头道，“我和你姐夫早就商量好了，潇潇的周岁宴就只请自家人庆贺，不放鞭炮，只在府中办一两桌宴席。”她会邀请干娘一家和文桦绯灵小夫妻，然后凌府那边通知一下。 “这样有些委屈了潇潇。”肖文桦望望努力往桌上爬，又被春丽阻止的潇潇，道，“不过这也没办法，只能委屈他了。” 肖文卿立刻笑了，“小孩子家家还不懂这些，等那一天来了几位他有一些熟悉的人，而且还都围着他转，他会玩得疯掉。” 展绯灵颔首道，“只要潇潇高兴就行。”小孩子的满月宴说白了还是大人之间的往来应酬，既然大姐和大姐夫都不喜欢这一套，别人只会遗憾失去了一个和墨府交往的机会。 他们说话聊家常，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然后便有听到下人给侯爷行礼的声音。 “姐夫回来了。”肖文桦赶紧起身迎接。展绯灵不敢迟疑，也站起身来。 潇潇大叫：“爹，爹。”转身攀爬自己站着的高背椅子。春丽不敢大意，伸手把如猴子一样灵活的他抱到怀中。今日中秋，奶娘回家过节了，潇潇有她全程看护。 今日他居然还能赶回来过团圆节？不用轮值一夜吗？ 肖文卿赶紧迎上去，秀美的脸庞上笑容温柔和煦如三月春风拂过。 “抱歉，我回来晚了。”穿着一身武官劲装锦袍的墨宇轩进入鸿云院便说道。他回来得还不算晚，大舅子夫妻还没有回去。 “宇轩，皇上都让你回来了？快去里屋把官服换了。”肖文卿笑道，立刻吩咐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新安新宁，快去打水给侯爷洗漱。两人面对面时，她闻到他身上有淡淡酒味了。 “姐夫。”肖文桦领着展绯灵向墨宇轩行礼。 “文桦，弟妹，好久不见了，谢谢你们过来陪你们大姐过节。”墨宇轩和善地让肖文桦夫妻免礼。 “爹爹，骑马马，驾驾。”被春丽抱着的潇潇急切地叫道。 墨宇轩立刻走到春丽面前，将潇潇抱过来一把举过头顶。潇潇马上张开小腿稳稳地坐在父亲的脖子上，居高临下神气活现地望着周围，然后道：“跑跑，爹爹，跑跑。”说着，他双手捧住父亲的脑袋，双脚用力晃动几下。 墨宇轩立刻道：“潇潇，坐稳了。”说着，他真的小跑起来。 鸿云院的下人们见怪不怪，肖文卿轻笑着叮嘱潇潇，爹累了，跑两圈就赶紧让爹更衣服歇息。 肖文桦看得目瞪口呆，姐夫这也太宠儿子了吧？ 展绯灵望着，悄悄伸手拉拉肖文桦的衣袖。她将来可否能像姐夫这样宠孩子？ 肖文桦看出小妻子眼中的希望，嘴角勾起笑意，缓缓点头。母亲教导过儿子们要做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姐夫又当着他的面给他上了一课，他自然会做个好父亲。 ○○○ 墨宇轩把享受了一把的潇潇交给春丽，进屋梳洗更衣，然后出来和大家坐到一起赏月。 “爹爹。”潇潇开心地朝父亲伸手，然后便被父亲抱到膝盖上坐着。 “宇轩，你不是要在宫里值守吗？”肖文卿问道，亲自给他沏茶。宇轩自从听了干娘的话后，从不在家中饮酒，在外面也尽量不饮酒。 “宫里的中秋家宴散了之后，皇上便让我回来和家人团圆节。”墨宇轩道，喝了一口温香的茶水去去口中的酒味，他站在殿中守卫皇上，被皇上赏赐了三杯御酒。幸好他以前练过酒量，三小酒杯的御酒醉不倒他。 “皇上真是喜爱你如自己子侄呀。”肖文卿意有所指道。至于宇轩会不会往那个方面想，她就不管了。 “唔，我小时候就经常被父亲带进皇宫玩耍，在皇上面前玩耍。说起来，皇上对我真如对待自己子侄。”墨宇轩说道，“皇上一举一动都会被别人揣摩，皇上也许不敢对他的皇子们中的某一个有特别喜爱，只好将喜爱转移到我身上了。”他说着，笑得很是开朗。 肖文卿心中暗自摇头。谁都不会想到皇上会不要自己的皇子，见过皇上的文聪和文桦都说皇上衰老枯瘦，身材健硕高挑的宇轩站在皇上身边也没有人看出他们有相似之处，皇上才会大胆地将宇轩放在自己面前喜爱。 ☆、第159章 一六二温馨赵家（加更） 八月中秋之后一个沐休日，肖文卿和墨宇轩带着潇潇和一名侍卫两名丫鬟去探望赵干娘。赵大嫂即将临盆，大腹便便地过来开门。 见到是墨宇轩一家，惊喜的她立刻热情地说道：“文卿宇轩，你们怎么来了？事先派人通知一声，我这边好准备午膳呀。”说着，她退后几步让墨宇轩肖文卿一家进来。 在井边洗衣裳的赵干娘听到说话声，立刻起身笑道：“稀客呀稀客。”她一边说着一边甩手中的水，然后捞起腰间的围腰擦手。 蹲在她身边和一只小黑狗玩耍的红衣小女孩站起身来好奇地朝大门口望望，快速跟在赵大娘身后。“汪汪，汪汪……”全身漆黑的小黑狗抖抖身上沾到的水，摇摆尾巴迅速跟在小主人身后。 “干娘，大嫂，都是自家人，我们过来不需要特地派人通知。”墨宇轩朗声笑道，“有丫鬟和侍卫呢，老规矩，让他们出去定一桌席面回来。”他左右望望，大半年没来，赵家大院原本的屋子重新修建过，平房变成了二层楼，左边的空地上还建起了两栋屋子。 墨宇轩说话时，肖文卿望望小黑狗，将手中的潇潇放在地上。那小黑狗是干娘抱来陪妞妞玩耍的还是养着看家护院的？好小，只比成人两个巴掌大一些，毛茸茸的看着就可爱讨喜。 “姐姐，姐姐。”潇潇记得妞妞，一见到妞妞便姐姐姐姐地叫，放开母亲的手摇摇摆摆地朝妞妞走去。他前几日会独立行走，便发现了自由的快乐，不肯再被母亲或者奶娘丫鬟们搀扶了。 妞妞今年两岁，大潇潇一岁，走起路来比潇潇娴熟多了。看到潇潇，她不记得这粉蓝锦衣胖小子，便不理睬他。“汪汪，汪汪……”见有陌生人往小主人面前走，小黑狗冲出来朝潇潇狂吼。它身形小，嗓子也尖，墨宇轩看着微微一笑，不打算干涉。 “啊，呜……汪……”潇潇从来没有见过狗，好奇地伸手去摸。 小黑狗好像被吓到了，迅速后退，弓着身子继续汪汪叫。肖文卿见墨宇轩不打算插手，只好紧跟潇潇后面，谨防小黑狗被惹火了咬人。 “小黑，不许乱叫，这是我家客人。”赵大娘训斥了小黑狗一句，然后弯腰教导道：“妞妞，她是你弟弟。奶奶经常和你说的潇潇弟弟。你一个半月前才见过他。” “呜呜，呜呜。”小黑狗有几分灵性，被训斥之后便真的不叫了，欢快地摇动尾巴绕着潇潇转，伸鼻子嗅闻。 妞妞经过祖母的提醒，想了想才道：“弟弟。”经过提醒，她才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弟弟。 潇潇迷上了小黑狗，一边学着小黑狗叫，一边道，“汪汪，姐姐，汪汪，姐姐。”他试图去摸小黑狗，小黑狗甩着尾巴转来转去，就是不让他摸。 “小黑。”妞妞把小黑狗抱起来，骄傲道：“小黑是我的。”小黑狗和小主人玩惯了，一点也不拒绝，开心地在小主人怀中摇尾巴。 “要……汪汪。姐姐，好，姐姐好。”潇潇立刻围着妞妞转起来。 赵大嫂看到两个孩子的比较，感慨道，“文卿，潇潇不愧是你的儿子，像你和肖秀才一样智力天生就超过常人。我家妞妞比潇潇大一岁呢，记忆力还是不如潇潇。”潇潇能和别人进行简单交流了，现在还知道要讨好姐姐才能和姐姐的小狗玩。 肖文卿立刻谦虚道：“大嫂你言中了。妞妞不笨，只是长久没见潇潇，暂时忘了。”潇潇在家中基本要什么有什么，她还没有见过他为了讨要什么就讨好别人呢。 赵大娘爽朗地笑道，“绣娘，别自卑了，妞妞比隔壁老王家的孙子、前面田大叔家的孙女聪明多了。你要知道，像文卿文桦宇轩这样的聪明人，世上没有几个。”如果街坊邻居们家的小孩子都聪明，只有她家妞妞反应迟钝，她才会着急呢。和潇潇比，没有比的必要啦。 墨宇轩骄傲地望着主动找妞妞和小黑狗玩耍的儿子，心中满是得意，像他儿子这样的孩子，世上没有几个。 “干娘，大嫂快要生了，你还要照顾妞妞，不如雇佣仆人吧，别把自己累坏了。”肖文卿左右看看，看不到有仆人便再一次劝说。既然干娘和大嫂都放心妞妞和小黑狗玩，而那小黑狗看起来也不咬人，她就不担心潇潇了。 赵大娘反手捶捶自己的腰，道：“我这两天也在考虑呢。家中又要添丁，你大哥在军营里经常不回家，你大嫂生了之后要做月子，我真的忙不过来了。”儿子现在是军队把总，正七品武官，俸禄比当侍卫多一倍，她和儿媳妇都是朝廷七品敕命孺人，每月都能从官府得到俸禄，现在手头比以前宽裕多了，雇佣一两个仆人不成问题。 “这就对了，干娘你劳苦了一辈子，该享福了。”肖文卿上前帮干娘捶捶腰，柔声道，“像你这样的七品官太太，还有几个自己动手做家务的？” 他们说话间，一同前来的春丽和海棠就帮着走路蹒跚的赵大嫂将院子里的凳子搬过来，请肖文卿和赵大娘坐下说话。 墨宇轩站在潇潇的身后，防着两个孩子玩耍时摔倒，防止小黑狗突然伤人。赵家的水井换了一个很高的石头井圈，井圈边还斜靠着一个有些沉重的石头井盖，很显然，这是为了防止小孩子调皮不小心摔到井里特地改装的。 “东风，你和海棠出去定一桌席面来。”墨宇轩吩咐道。他的侍卫全是孤儿，而且差不多都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他该给侍卫们安排终身大事了。不想舍近求远，家中丫鬟很多，而且长得都很水灵，只要文卿不反对，他就给侍卫们制造机会。海棠这一批丫鬟签的都是雇佣契约，如果有侍卫看中她们，他比照水晶和玛瑙，直接废除契约让她们顺利出嫁。 随着他过来的侍卫立刻拱手领命，带着海棠走出赵家大门。有南飞那样这例子，只要大人吩咐他们和丫鬟们同做一件事情，他们心中就多少有些明白。这事侯爷不强求，如果他们对一同做事的丫鬟没兴趣，只要稍微暗示一下侯爷，侯爷便不会再制造他们和那丫鬟接触的机会了。 春丽望望井边一盆过洗了一半的衣服，主动卷起衣袖过去，坐在赵大娘刚才坐的小凳子上开始过洗。 “春丽，使不得，你也是客人，怎么可以替我洗衣服？”赵大娘赶紧道。挺着高高肚子的赵大嫂也走过去阻止。 春丽笑道：“赵老夫人，赵夫人，这点小事，我来就行。你们陪我家夫人说话去吧，夫人很想念你们。” 墨宇轩见状，也一卷袖子道：“文卿，大嫂，你们陪干娘歇歇，我来打水给春丽过洗衣物。”说着，他快步走到井边，拿起水桶打水。干娘腰痛累了，大嫂肚子那么大根本不能做重活，他不可能让文卿做。 潇潇望见父亲做事情，立刻撇下妞妞和小黑狗往井边走。肖文卿赶紧把潇潇拉回来，告诫道：“潇潇，井边不能去，太危险。”墨府的井都在角落边或者花园中，住在鸿云院的潇潇从来没有看过井，更不知道井的危险。 潇潇被阻止，急得“啊啊，爹爹”地大叫。赵大娘见状，道，“潇潇，跟外婆和妞妞到屋里去骑马马。” “骑马马，爹爹，马马，驾驾。”潇潇说道，指着自己的父亲。他认为自己爹爹就是马马。 “骑马。”妞妞说道，抱着小黑狗往屋里走。肖文卿便抱着潇潇跟上她。 赵家正屋一角摆放着一只木头做的摇摇马，妞妞放下小黑狗扶着木马跨脚坐上去前后用力摇晃，嘴里喊道：“骑马，摇啊摇。”木马颈部用红绳悬挂的小铃铛便叮铃叮铃地响起来。 “哇呜，哇呜。汪汪……”小黑狗欢快地围着妞妞转来转去。 墨府也有这样的儿童摇摇马，只是潇潇更喜欢骑自己的父亲，见到妞妞骑马骑得欢快，他立刻感兴趣了，抓着母亲的手摇摇摆摆地走到摇摇马旁边道：“我，骑马马。” 赵大娘立刻道：“妞妞下来，给你弟弟玩一会儿。” 妞妞也很听话，闻言便下了摇摇马，让潇潇骑。 肖文卿把潇潇抱上摇摇马，让他自己抓住木马头部的握柄自己摇晃。孩子们找到了自己的乐趣，肖文卿便和干娘大嫂坐在边上说话，只眼睛关注两个孩子。 “文卿啊，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太寂寞了。既然你现在不需要守孝，那就快怀一个吧，好让潇潇有弟弟妹妹陪伴。”赵大娘说道。她知道墨宇轩夫妻现在的境况。 “文卿，娘说的对。”坐在一边的赵大嫂也道，“妞妞都等不及弟弟出生了呢，看到前街老钱家的母狗生崽，非要抱一个回来养作伴。” “干娘，大嫂。“肖文卿顿了顿，羞赧道，“我可能又有了，等再过些日子就找大夫号号脉。” “真的，这太好了。”赵家婆媳顿时都很高兴。 “干娘，大嫂，我和宇轩这次过来一是很久没有过来了，过来探望你们；二是邀请你们下个月二十一号参加潇潇的周岁宴。”肖文卿道，“不管怎么说，凌丞相都是宇轩的养父，他过世还不满一年，我们不便大肆操办喜事。我和宇轩商量，就邀请我弟弟弟妹和你们一家。”凌府那边一个人都来不了；大姐蔡大夫人和六姐刘夫人要为父亲凌丞相守孝一年，不能随意出门；大嫂即将临盆，干娘走不开。看来潇潇的周岁喜宴真的只能有父母和府中众人庆贺了。 “哦，潇潇满一岁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赵干娘望望赵大嫂的肚子，道，“你大嫂即将临盆，她肯定是不能去了。到时候我带妞妞去。”她已经决定雇佣仆人了，就雇佣一个做事勤快的丫鬟一个三十来岁年轻妇人。她去墨府半天，儿媳妇在家不会有事的。 “那么那天我派人过来接你和妞妞。”肖文卿高兴地说道。大嫂生产的话，她也许可以过来探望。大嫂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希望她这次能如愿生个儿子。 ☆、第160章 一六三周岁礼物 赵大嫂十月怀胎，九月初七凌晨阵痛，傍晚时分生下一个胖小子。赵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在雇佣来的丫鬟和仆妇的帮助下照顾媳妇和小孙子。 第二日肖文卿那边接到大嫂平安生产的消息，立刻抱着潇潇乘坐小轿带上厚礼前去探望。 “大嫂，恭喜你如愿以偿生了个儿子。”看过躺在小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婴儿，肖文卿喜悦地坐到大嫂的床边说道。这世间就是如此悲哀，女人只有给夫家生了能传承香火的儿子，心里才能踏实，才不会被夫家嫌弃。 头上裹着蓝布坐月子的赵大嫂笑道，“虽然明堂和娘都没有说过非要生儿子，但我心里始终揪着，这回好了，赵家有后了。”她现在虽然身子虚弱，但精神不错，文卿过来探望她便没有了睡意。 “有人去军营报喜讯没？”肖文卿问道。宇轩现在还在龙鳞卫里当指挥同知，除了特殊情况每日都能回家歇息。如果他进入军营，是否会像赵大哥一样十天半月回家一趟？听说武官还是很优待了，士兵从从军开始直到退役才能回家呢。 “娘已经请隔壁的小三子去传话了，不知道明堂能不能早点回来。”赵大嫂道。她心中急切地希望夫婿早点回来看看他们的儿子。 “哦。”肖文卿颔首。现在又不是战时，武官请假的话上司应该不会不批准。 “弟弟，弟弟。”潇潇踮着脚尖搭住小床的边沿努力地叫着。他在来时路上，母亲教导他说，妞妞姐姐有了一个弟弟，那弟弟也是他的弟弟。 “潇潇，弟弟在睡觉，等他醒来你再和他玩。”赵大嫂柔声说道。 “小侯爷，姨姨带你出去玩。”春丽微笑着把潇潇拉过来。 潇潇对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小婴儿没了兴趣，乖乖地让春丽把自己带出这屋子，去堂屋找妞妞姐和小黑狗玩。 “潇潇，春丽，过来吃糖水鸡蛋。”赵大娘笑眯眯地说道，让新来的仆妇把厨房做好的荷包蛋端上来。自从家里雇佣了一个丫鬟一个仆妇，她顿时清闲了许多，有更多的时间给孙子孙女做绣上花样的漂亮小衣服了。 “赵老夫人，谢谢。”等仆妇将糖水荷包蛋端上来，春丽便慢慢地喂给潇潇吃。里屋，肖文卿和赵大嫂说了一些体己话后便不打扰大嫂休息，走出来和干娘说话。 赵家新添了孙子，街坊邻居纷纷前来祝贺。肖文卿见干娘家忙，便帮着招待客人。 前年，肖文卿和赵家的关系已经被赵大娘说得清清楚楚，她也已经是当朝二品诰命夫人，街坊邻居们现在绝口不提那时候的尴尬，对念旧的肖文卿友善恭敬。对长得漂亮结实聪明可爱的小侯爷，她们赞不绝口。这就是高官世家的孩子呀，果然和他们家的孩子不一样呢。 街坊邻居们有人带来了自己孩童，潇潇第一次同时看到三四个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孩子，立刻玩疯了。春丽紧跟好他，防止万一。 要弟弟要妹妹。 潇潇在回来的路上一个劲地缠着母亲要弟弟妹妹。 肖文卿趁机道：“弟弟妹妹以后会来的，潇潇会做一个好哥哥是不是？” “嗯。”潇潇重重地点头。 “以后有了弟弟，爹爹也要给他骑马马，你可舍得？”肖文卿柔声问道。 潇潇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道：“哥哥，让弟弟。”今日陪他玩的都是哥哥姐姐，旁人都说要让着小弟弟。他做哥哥，也要让着小弟弟。 肖文卿很高兴，低头亲亲他白嫩嫩的脸颊，称赞道：“我家潇潇会是一个好哥哥。爹娘最喜欢了。”她担心新孩子出世，一直受到父母独宠的潇潇会吃醋。现在看来，她多虑了。 ○○○ 九月二十一日，潇潇一周岁生日。前一天，肖文卿吩咐周总管安排厨房为今日准备十桌宴席，上午时分，她派墨府小轿去接干娘和妞妞。至于肖府那边，她前些日子带着潇潇过去邀请过。到时候文桦和绯灵自己回过来。凌府那边，她派人通知了一下，同时说明尊重先父，只一家人在侯府自己小小庆祝。 肖文卿以为自己不发帖子不邀请客人，潇潇的周岁宴就此低调办过。没想到，上午时分，兵部尚书夫人派人送来周岁贺礼，镇国将军夫人、礼部尚书夫人、户部尚书夫人、通政使夫人……秦王、睿王、赵王等皇子的王妃们，京城四俊中的其他三俊的夫人们、大姐蔡大夫人母女、六姐刘夫人和刘少夫人凌晴岚，还有凌府的婆媳，纷纷派仆人送来了贺礼。 虽然墨府不发帖子，但还是有很多人记住墨府小侯爷的出生日子呢。 肖文卿赶紧吩咐周总管迎接替主人送礼的各府仆人，让账房清点记录，让各府仆人给她传话，感谢诸位夫人热情，以后墨府一定回请。潇潇的周岁宴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过阵子她可以开一个赏菊宴或者品蟹宴，总之，她会请今日送礼的夫人们到侯府聚会。 临近晌午，皇上派太监送来一份厚礼，肖文卿赶紧换上盛装去前院，大开大门迎接。皇上的太监前脚离去，皇后娘娘身边太监领着一队捧着礼物的小太监后脚就来了。 侯爷深受皇宠，在朝廷中的人气很旺呀。 墨府的仆人们精神抖擞，对墨府主人和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信心。 中午，墨宇轩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卫所或者宫里用午膳，而是请了假回来庆祝儿子周岁。 墨府前院已经摆好了七桌酒宴，其中六桌是用来招待墨宇轩明里暗里二十几个侍卫的，因为侍卫是属下不是下人，他们在平民眼中是没有品阶的官；另外一桌肖文卿邀请一直守着墨府的老亲兵老仆人，因为他们的忠诚。 墨宇轩先回鸿云居。 “干娘、文桦、弟妹，你们都来啦。潇潇，你猜猜，爹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他连身上的官服都不换，拎着一只藤编花篮到儿子面前献宝。这花篮还用红布盖着，下面一动一动的，好像藏着一个活物。 坐在屋里说话的众人纷纷起身，迎接这一家之主回来。 “爹爹。”一身红色刺绣锦衣的潇潇扬起天真灿烂的笑容，摇摇晃晃地走到父亲身边迅速去抓盖住花篮的红布。 红布被抓掉，花篮里还扣着一张小网，网下是一只动来动去的毛茸茸小动物，毛色不纯，是黑褐花斑色。肖文卿一看，笑道：“宇轩，你给潇潇弄来了一只小狗崽。”这个狗好小，看来才断奶。 “狗狗，狗狗。”潇潇兴奋地就叫道，努力拉扯小网，想要抓花篮里的小狗。 “呜呜。”杂毛小狗仰着头叫着，隔着网摇摆尾巴，显得很活泼。 潇潇把手指从网眼里伸进去，那小狗便舔舐他的手指头。 “潇潇，这狗狗很凶，你要小心。”墨宇轩看了一会儿才取下那扣着的小网，抓起小狗放到潇潇怀中。 “嗷呜……”小狗在潇潇怀里拱来拱去。潇潇用力抱住它，不让它掉下去。小狗伸出舌头舔潇潇，潇潇咯咯咯咯咯直笑。 “姐夫，这个狗是不是太好动了？”展绯灵担心道，“咬着潇潇怎么办？”送小孩宠物应该送温柔乖巧的呀。早知道潇潇喜欢小狗，她就从娘家抱一只白色宠物犬过来了。 赵大娘端详小狗，道：“短毛，耳朵直立，鼻梁平直，褐色背上的黑色斑纹像蝴蝶斑，看起来不是京城这边的小草狗。”她家小黑狗就是草狗，母犬性格温和，生的几窝小狗都很乖顺，所以她才抱一只回来给妞妞作伴。 肖文桦看着，迟疑道：“好像是大庆西北山区的猎犬幼崽。姐夫，你送这个给潇潇合适吗？”书中记载，西北山区长得和狼差不多的猎犬非常凶猛，敢和体型比自己大两三倍的猛兽撕咬。 墨宇轩解释道：“干娘、文卿、文桦、弟妹，这是镇国将军属下培养的杂交犬，有灵性，忠心护主，攻击性强，擅长追踪。刚断奶的幼犬基本没有攻击力，被主人养上一段时间就会依恋主人。潇潇要经常和这幼犬在一起玩，培养幼犬的忠心。我镇国将军给我调了一个养犬兵，等幼犬长大一点后他会训练幼犬。”潇潇是西北战神的后裔，如果要养狗就应该养军队中使用的军犬猎犬，而不是女人们抱在手中的宠物犬。 “你想得真周到。”肖文卿笑道，便任由潇潇抱着幼犬玩耍。 “潇潇，狗狗要有名字，你想叫他什么？”墨宇轩柔声问道。 忙着和小狗玩耍的潇潇不理解地望望父亲。 墨宇轩道：“潇潇，别人叫你潇潇，叫你姐姐妞妞，叫妞妞的小狗小黑，你想叫你的小狗什么？” 潇潇这回明白了，想了一会儿，艰难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狗狗，将……军。我，大，将……军。”爹经常说将军很威风，大将军更威风，他的小狗要叫威风的将军，他将来要做更威风的大将军。 “哈哈。”展绯灵顿时笑出声来，随即连忙掩住嘴。 “哈哈，将军，好名字。”赵大娘顿时大笑起来。 肖文卿也笑了，道：“这个名字很威风，如果你爹不反对就叫将军。”宇轩是龙鳞卫的指挥同知，到现在还没有将军头衔呢。 墨宇轩毫不在意，很得意地笑道：“那就叫将军好了，潇潇以后当大将军。”潇潇不负他的苦心呢，刚满周岁就定下了人生志向。 ☆、第161章 一□□赏菊品蟹 潇潇得到一只小狗非常宝贝，几乎到哪里都要带上它。墨宇轩说，为了培养幼犬的忠心，潇潇最好和小狗寸步不离。于是小狗将军白天跟在潇潇左右，晚上关在狗笼里放在潇潇的房中陪伴潇潇。 虽然刚刚断奶的幼犬牙齿和爪子都不够锋利，但对人的皮肤来说还是够锋利的。潇潇不懂得保护自己，小狗将军也还不知道自己的牙齿和利爪对小主人来说有多危险，主宠嬉闹间潇潇好几回都被小狗将军弄伤了。 因为墨宇轩一开始就对潇潇说，小狗的牙齿和爪子可能会弄疼他，男孩子要勇敢，真被伤到了也不要哭，让娘或者奶娘姨姨看看伤口上些药。潇潇真的很懂事，第一次被小狗的爪子划伤手臂鲜血直流，他只痛喊了一声，然后拼命忍住眼泪。 一直在旁边保护他的奶娘赶紧让人通知肖文卿，迅速命小丫鬟打来干净的水给潇潇清洗伤口，取出早就备下的伤药和布条替他上药包扎。 “潇潇，痛不痛？”肖文卿闻讯赶来，看到儿子的手已经被裹好，厚厚的雪白布条下隐隐有血色，顿时心中大痛。不过这是宇轩教育儿子的方式，她不便插手。幼犬是幼小主人玩伴，训练好了对主人忠心不二。潇潇需要。 “痛。不哭。”潇潇坚强地说道，眼泪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潇潇，将军抓伤你了，娘把它送走好不好？”将潇潇抱起来坐在自己膝盖上，肖文卿试探道。小狗将军已经被下人关进狗笼子里了，正在笼子里团团转，朝着潇潇嗷呜嗷呜叫。 “不好，不好。”潇潇大叫道，白嫩的小脸满是倔强。 “它抓伤你了。你痛痛。”肖文卿道。 潇潇用力摇头，道：“不痛，不痛。”他迅速将受伤的手藏到身后，不让母亲看到将军伤害他的证据。 肖文卿怜惜地抚摸儿子的小脸，柔声道：“潇潇，娘知道了，不送走将军。”如果潇潇因为被抓伤一次就讨厌、畏惧将军，宇轩和她都会失望。潇潇不仅是他们的儿子，还是墨府的继承人，要是有遇到挫折就气馁的天性，将来难成大器。 墨宇轩回来，得知潇潇的表现，惊喜得将潇潇高举起来抛接。这样有毅力和坚持的儿子，他一定要好好培养。 被连续伤了好几回后，潇潇知道在和小狗玩耍的时候如何保护自己了，小狗也知道自己该如何控制自己的尖牙和利爪了。主宠每日都玩得很开心，潇潇的走路姿势越来越稳，甚至开始跑步。他已经不再黏着母亲和奶娘了。鸿云院对他来说小，他开始主动探索鸿云院周围的草坪和花园。 墨宇轩和侍卫们练武的草坪很柔软，肖文卿便任由他在上面跑跳翻滚，只让丫鬟和奶娘在边上看着。男孩子呀，从小就要培养好奇热情和坚强毅力。 ○○○ 十月中旬，肖文卿在墨府开了一个赏菊品蟹宴，把在潇潇周岁那天送礼的贵妇们（皇后娘娘是请不到的）一并邀请到墨府做客。 新的墨府第一次宴请客人，而且还都是贵客，全府上下紧张兴奋。因为聚会主题是赏菊品蟹，而墨府花园的菊花品种和数量都不够，于是周总管亲自带着两名园丁去京城花市购买一百多盆名贵菊花回来装扮花园。前院后宅六位大厨师拟定适合主题的菜单，让夫人挑选，然后展示高超的厨艺。 秋风起，蟹脚痒，九月圆脐十月尖。十月雄蟹蟹脐尖，膏足肉坚，厨房的主厨们亲自挑选雄螃蟹清洗捆扎，在夫人吩咐之后上笼蒸煮，将新鲜美味的红亮大螃蟹送上。 花园东侧花厅中摆放了三十几张双人桌椅，贵妇们和随着各自母亲一起前来的贵女们低声交谈，品尝美酒佳。肖文卿坐在主位上招待贵客，努力调节场中欢乐气氛，潇潇被当作玩偶带到宴会上露脸，然后再被奶娘带下去用午膳。当螃蟹上席之后，她热情邀请客人们品尝螃蟹。府中丫鬟给每一位客人都提供了蟹八件，如果客人想吃又不想自己动手，她们会再次洗净手替客人剥蟹。 看到主座上的肖文卿不动手，站在她身后的贴身丫鬟也不伺候，有夫人好奇她是不是不喜欢吃螃蟹。 肖文卿犹豫了一下，道：“管夫人，我可能有身子了。螃蟹性寒，我不能吃。”现在距离老丞相去世刚刚九个月，她就怀孕，这些夫人们会如何看她和宇轩？ 管夫人立刻笑道，“孕妇和近期想要怀孕的妇人确实不能吃螃蟹，你还是吃别的吧。”蟹爪破胎呢，更是孕妇的忌讳。 展大夫人闻言笑道：“文卿，当今朝中大臣只有墨侯爷子嗣单薄，你如果又怀孕，真是可喜可贺。”她的婆婆兵部尚书夫人说自己年纪大了，就不参加年青人的聚会了。 肖文卿环顾四周，呐呐道：“如果真有孩子了，我担心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虽然别人家在守孝期间是不是严格遵守不同房规矩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守孝期间蹦出孩子是很严重的问题。 展大夫人知道她的顾虑，立刻劝解道：“文卿，你别瞎想了。养子不是直系子孙，守孝百日即可脱孝。八月中秋皇后娘娘召你进宫赴宴便是依此为据。”皇后娘娘都要求肖文卿脱孝，别人谁敢有意见？ 展大夫人这一说，其他夫人纷纷附和，劝肖文卿别想得太多。三十年前的事情她们大多不知道，相信朝廷的说法，墨宇轩是已故凌丞相的养子。而在大庆朝，养子为养父母守孝没有明确说法，在养父母有亲生儿子的情况下大多守孝百日，只偶尔有人会守孝三年（基本是没正经事情做的人才耗得起那漫长的三年时间）。 见大家都慰藉自己，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不屑鄙夷，肖文卿虽然知道她们部分是因为宇轩的权势，但心中很是松了一口气。她在赏菊的同时特地加上品蟹，就是为了测试一下别人对她怀孕的反应，现在的结果让她满意，过阵子她可以宣布怀孕，正大光明地养胎生产了。 脸上带着温柔和善的微笑，肖文卿继续招待客人们。宴席后休息一会儿，众人去墨府最大的花园游览，欣赏开得正艳的菊花。午睡醒来的小侯爷带着他的小狗将军在他们最喜欢的草坪上撒欢打滚，引来众多客人的围观和赞誉。 宾主尽欢，下午时分，客人们才陆续离去。 晚上回来，墨宇轩询问今日宴会情况，肖文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墨宇轩颔首道，即使有人觉得他们夫妻孝心不够，但他深受皇宠，谁也不敢多非议；在养父母有亲生儿子继承香火的时候养子是否一定要给养父守孝三年，大庆没有明文规定，民间各地风俗不同，都察院的御史有心找茬也无法可依。 ○○○ 十一月中旬，皇上颁布圣旨，墨宇轩卸去龙鳞卫龙鳞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一职，调入凤凰军任左军副都统，封龙虎将军，为正二品武官。墨宇轩正式进入军队，执掌京畿十万士兵。 墨宇轩升迁，百官纷纷为他庆贺，肖文卿为他筹办了庆贺宴后开始给他收拾行李。 凤凰军分布在京城外围的，部分驻扎在凤凰山脚下，部分驻扎在京城周边的几个城镇中。墨宇轩接收的凤凰左军，军营驻扎地在京城北边八十里外的落雁县城，他作为左军之将领，不能天天离开军营回家。八十里来回就是一百六十里，他真要是日夜赶路，不出半月身子就累垮了。 “看来皇上拖着不给我为调任，为的就是让我在家播种。”墨宇轩面对眼神有些忧伤的肖文卿打趣道，“这下可好，你可以安心养胎了。”文卿怀潇潇的时候，除了前三月后三月他们都正常过夫妻生活，而那文卿不能的日子里，他缠着她用其他办法替他纾解。 肖文卿走到他身边坐下，不舍地道：“军营可不比府中，你要保重身子。”她温柔的双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水光。 “我身子一向好，已经二十年没有生病受伤了。”墨宇轩笑安慰为自己担忧的妻子，“倒是你已经害喜了，让我在军营中也为你牵挂。” 肖文卿心中一甜，右手轻轻覆住小腹，不知不觉，里面的小生命快有三个月了。这个孩子很体贴母亲，不像潇潇那样闹腾，她虽然在害喜期间，害羞症状却不重，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孕吐。 “文卿，那个云三娘怎么说？如果她不愿意来，你就重新找个嬷嬷。”墨宇轩看到她抚摸小腹，便想起来她身边伺候的人。有经验的水晶玛瑙现在大腹便便，大概再一个月就要生了；干娘忙着在家带孙子孙女，不可能长期过来照看文卿；春丽没有生育过；海棠百合伺候孕妇经验不足，其他小丫鬟更是一窍不通。 “三娘过完年后过来。”肖文卿道，“反正我有经验了，嬷嬷也不是非要不可。”她怀孕期间多次咨询大夫，还为孕妇胎儿的问题询问专门来给她摸胎位的宫中女太医。说到养胎经验，她不比生过很多孩子的妇人少。 “还是小心为上。”墨宇轩认真叮嘱道。这一回，文卿心里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陪他了。 “你要离开府中很久才能回来一趟，潇潇知道肯定很伤心。”肖文卿转换话题道。宇轩在家丁忧时，除了读书练武就是和潇潇在一起。可以说潇潇跟父亲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她这个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多。潇潇黏他，要是知道很久都看不到他，肯定要想吵闹。 ☆、第162章 一六五宇轩离家（加更） 当墨宇轩提到稚子，墨宇轩立刻不舍起来，不过还是道：“潇潇是男孩子，应该受得了离别之苦。他现在满一岁了，再过六个月，你让他搬到松院去住。他现在住的屋子该空出来给弟弟妹妹了。”潇潇现在就住在鸿云院主屋边上的厢房里，他白天会在文卿主屋里的罗汉床或者美人榻上睡觉，晚上会有奶娘带着回那厢房睡。 “潇潇这么小你就让他一个人住？”肖文卿立刻拒绝道，“鸿云院有好几间空屋子，我们第二个孩子会有地方住，不需要潇潇腾地方。”她小时候都在母亲院中住到五岁才搬出去，有奶娘嬷嬷们伺候着独居。 “男孩子，应该早些离开母亲的怀抱。”墨宇轩退一步道，“我当初两岁时从父亲院中搬进福寿院独居，潇潇也这样吧，在父母院子住到两岁。”文卿说她两岁启蒙，潇潇智力继承于她，也可以在两岁启蒙。 “好吧，潇潇两岁之后我让他搬到松园去住。”肖文卿道，心中虽然还是舍不得，但为了培养儿子的独立性，不得不这样。 夫妻二人说着，肖文卿同时指挥丫鬟和小厮帮墨宇轩打包行李。 墨宇轩看着肖文卿吩咐丫鬟小厮，虽然觉得她准备得行李太多了，但不打算改正。他以后要把军营当家，那边还真少不了日常用品。 ○○○ 翌日清晨，定北候府邸大门大开，一群以侍卫为主的亲兵牵着马匹鱼贯而出，后面是满满八车行李。肖文卿带着管家丫鬟小厮一众人给墨宇轩送行。 “宇轩，在军营你要好好保重。家里有我，你尽管放心。”身上裹着青绸厚披风的肖文卿平静地说道，努力保持当家主母的端庄镇定。 “南阳南飞我留在府中了，你出行可以让他们保护。”墨宇轩对肖文卿说完，转脸对站在肖文卿等人身后的南阳南飞道，“我去军营，夫人和小侯爷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水晶玛瑙都怀孕七个月了，南阳和南飞两个在军营心里牵系家中；反正侯府要留侍卫他才能放心，就把他们留下了。南阳比南飞谨慎沉稳，他比较适合带领护院家丁保护整个侯府。 南阳南飞一抱拳，齐声道：“大人放心，只要小人还有一口气，绝不让夫人和小侯爷有半点闪失。”他们原本牵挂着妻儿，虽然不能随侯爷去军营有些遗憾，但还是很高兴被留在了府中。 带着黄色虎头帽身穿红色棉袄的潇潇由奶娘抱着，兴奋地看着府门前的人群。“爹爹，带我，爹爹，带我。”他一个劲地叫道，虽然昨晚爹娘和他反复说过，爹要去军营当将军，要很多天才能回来，他在家要听娘的话，但今日看到爹爹和很多侍卫叔叔都要离开，他就想着跟他们一道。 墨宇轩将穿着厚厚棉袄宛如一颗球的潇潇从奶娘手中饱了过来，狠狠揉揉他的小脑袋，柔声道：“潇潇，你忘记爹昨日跟你说的话了？爹要去军营，你在家要听娘的话。你是男孩子，要坚强，将来长大才能保护娘和弟弟妹妹。”昨晚，他们夫妻两个破例把潇潇留在他们的床上睡，和他说了很久的话。 “爹爹，带我，带我。我乖，带我。”昨晚爹娘说了很多，潇潇记得爹要离家很久，他要在家乖乖听娘的话，现在看到跟着爹进出侍卫叔叔们都牵着高头大马，兴奋得全忘了。 “乖，潇潇，过些日子爹就会回来，爹回来抱你骑大马。”墨宇轩哄他道，又用力亲亲他白嫩嫩的脸颊，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他塞到奶娘手中，恋恋不舍地望望肖文卿，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马缰绳，起身上马，高声道，“出发。”说完，他扭头一带马缰绳，骑马走到了亲兵队列的最前面，迎着十一月的风霜进发。 “爹，爹，带我，我呀，爹。”潇潇陡然扯高喉咙大叫，如被抓住的猴子一样在奶娘怀中扭动踢脚地挣扎起来。 早就有所准备的奶娘牢牢抱住潇潇，哄道：“小侯爷，侯爷不是说了，过几天就回来吗。你要他的话，做个坚强的男孩子。” 肖文卿扭头劝潇潇道：“潇潇，别哭闹了，你爹过几天就回来。”自从她月事迟了，宇轩就不许她再抱潇潇。自己的儿子怎么可以不抱？她会在潇潇安静乖巧的时候抱抱他，像他现在这种情况，她绝对不能抱。 “娘，我要，爹。”潇潇很委屈地说道，望着队伍的背影开始抽噎起来。 见他很懂事的低声抽噎，心中充满了离别伤感的肖文卿强忍眼泪道：“潇潇，爹不就是出去几天吗？别哭，爹爹最喜欢你了，回来时说不定会带礼物给你。小狗将军好不好？是爹爹送给你的哦。” 潇潇瘪瘪嘴眨眨眼，两颗豆大的眼珠就此滚落下来。爹爹不在家，他是男孩子，要坚强。 “夫人，外面冷，你快些进去吧。”春丽劝说道。十一月正是大冷天，夫人还在害喜，经不得吹风。 遥望墨宇轩的队伍直到消失在眼底，肖文卿才带着儿子和一众下人一起回府。十一月天气，诸家夫人都窝在温暖的家中，不怎么愿意出门应酬。她可以在家中平稳地度过害喜阶段。 ○○○ 屋里烧着银霜炭盆，正处于害喜阶段的肖文卿，挺着大肚子的水晶玛瑙，还有潇潇奶娘、几个丫鬟一起坐在主屋的堂屋里。女人们聊天做女红，唯一的孩子和小狗在铺着厚厚的地毯上玩耍。 “将军，红球球。”潇潇拿着不同颜色的木球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皇上赐给他一盒夜明珠当弹子玩，可那么稀世之宝怎么可能真的当他的玩具？肖文卿将夜明珠收进库房，找木匠做了十二颗木球涂上不同颜色让潇潇玩耍，顺便让他认识颜色。 “嗷呜，呜汪……”小狗将军兴奋地扑咬木球，然后衔到潇潇手中。 接过红球球，潇潇随即又抓了一颗黄球往水晶那边滚。黄球滚到水晶座椅下面，身形小巧灵活的将军迅速钻到座椅下面将球又衔了回来，朝着小主人甩尾巴邀功。 “潇潇，不许把球往水晶和玛瑙那边滚。她们肚子里有小弟弟，不可以受惊吓。”替潇潇做新年衣裳的肖文卿看到，连忙叮嘱道。水晶和玛瑙怀孕快八个月了，如果有什么意外就会早产。 “哦。”潇潇马上转身，将球往门口方向扔，然后拔腿和将军抢球。 “汪汪，汪汪。”将军猛地冲过去率先抢到了球，兴奋地不断摇尾巴。哈哈，四条腿的比两条腿的跑得快，小主人现在虽然跑起来很稳很快，但从来就没有跑赢过它哦。 水晶笑眯眯地望着，道：“夫人，将军在我们面前转来转去惯了，吓不到我们。”她们就住在府中，家务事就是洗衣服整理屋子做女红，没事干就过来陪夫人，自己的小家中从来都不用开伙。她们都不好意思了，说要缴纳他们夫妻的伙食，夫人不肯收，说这是她们陪她的薪酬。 玛瑙停下手中正在做的小衣裳，道：“小侯爷长得真快，十四个月大的他和人家两岁孩童差不多高了。” 肖文卿笑道：“他爹个子比较高嘛。宇轩说潇潇是天生习武的料子。现在先用狗训练他的体力智力反应力，等他三岁就可以找武师训练他基本功了。”宇轩甚至希望潇潇两岁就找先生启蒙呢。真是太急切了。 “说到侯爷，他已经有二十天没有回来了。”水晶问道，“夫人，侯爷有没有写信给你。”侯爷和夫人鹣鲽情深，肯定会鸿雁传书的。 肖文卿微微颔首，道：“他写过两份家信。他虽然在凤凰军营当过兵，平日里有空还去和那边的将官士兵一起操练，不过突然以左军副都统的身份统领凤凰军左翼军队，很多参将副将不服，他现在忙着收复他们，无暇回家。” 她一早就预料到他会被军中的刺儿头们挑衅，在他坐稳他的副都统位置之前不指望他能经常回家。春节，也许他要表示和士兵们同甘共苦不回来过。 “侯爷真是辛苦。”水晶摇着头道。 她听南飞说，原本那个左军副都统之职空出来后，凤凰军都统大人就提供了三个候选名单给皇上，没想到皇上迟迟不批准，最后调派龙鳞卫的人过来任职。 凤凰军守护京畿，龙鳞卫守护皇宫和皇上，两边不是同一个军队系统，因为龙鳞卫大多是官员子弟出身，皇上又给予龙鳞卫最精良的装备，凤凰军对龙鳞卫一直看不顺眼，说他们是少爷兵。所以尽管有镇国将军帮着侯爷周旋，侯爷又在凤凰军营黑衫军中待过四年，又有墨大将军孙子的头衔，还是会被上司和下属一起刁难。 “军队的刺儿头老油子多，他们火气上来可不管什么侯爷不侯爷。”肖文卿抿嘴笑笑，道，“侯爷说，他最近天天比武，排兵布阵，已经和三波将领进行过小规模对阵演练。” 水晶立刻闻道：“是输了还是赢？” “两胜一和。”肖文卿道，“侯爷少年时就学过兵法，懂得排兵布阵，在知道自己会调任军中的时候更是把那些兵书翻出来研究，这一年没有少请教过镇国将军。”宇轩做了大量准备工作，还有镇国将军提点，一开始小看他的将领们尽管操练士兵很有经验，但未必能赢得了宇轩。凤凰军身在大庆腹地，已经三十多年没有打仗了！ “太好了，侯爷不愧是西北战神的后代。”水晶玛瑙齐声道。 肖文卿微笑着。只有她知道，宇轩进入凤凰军只是第一步，他一定会带领军队出征西北。她要向墨家本支系的祖先墨大将军祈祷，祈祷他保佑他的孙子凯旋归来。 ☆、第163章 一六六墨氏家规 转眼到了年底，家家户户为春节而忙碌。肖文卿尤其忙，因为墨宇轩继承墨家之后，皇上将封存在国库里的侯府家产全部发还给墨宇轩。墨大将军征战西北战场三十年，每场战役分得的战利品，先皇给予的赏赐，墨家婆媳带过来的嫁妆，零零总总加起来，墨宇轩的个人资产瞬间就暴涨了十倍有余。 墨宇轩充分信任妻子，将家产全部交由妻子管理。平日里，肖文卿在外事大总管丁伯的辅佐下，轮流看墨宇轩和她名下的四十几家商铺、六处庄子、千倾田产、三个山头的出产账册，到了年底商铺交账庄子交租、库房盘点，她庆幸自己孕吐害喜期过去了，有精力体力处理里外事务。 忙到腊月二十六，肖文卿还没有来得及歇口气，墨宇轩派人给她传信，要她准备三百坛美酒四千头猪羊送往军营，说他个人掏腰包邀请凤凰军营各级武官和左营士兵过新年。 肖文卿赶紧派管事出去大量购买，清点之后往军营送。为了友好部将和士兵，宇轩真是花了很多心思和手段。 “侯爷是不是不打算回来过新年了？”看护潇潇的春丽问道。她不认字，有心帮夫人看几本不重要的账册都不行。赵奶娘的婆婆生病，赵奶娘请假回家照顾婆婆了，她唯一能帮夫人做的事情就是带好小侯爷。 “估计是不会了。”肖文卿揉揉眉心，“侯爷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军中了。士兵和绝大部分低级武官都不能离开军营回家过年，他陪他们一起过年正好收拢他们的心。”他把所有的家事都扔给她了呀。她即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管家婆。 “唉，侯爷真辛苦。”春丽道。她曾经的姑爷公务很轻松，经常和同僚进出酒楼青楼，喝酒听曲风流快活。有比较她才知道，姑爷是多么的平庸无能，所谓的博学多才也就是哄哄她这种目不识丁的愚妇。她以前真是愚蠢啊，对那种绣花枕头动心。 “他辛苦得开心呢，随他去吧。”肖文卿笑道。宇轩是天生的武将，适合军营和战场，做安逸的龙鳞卫真是郁闷死他了，难怪他会经常易容跑出去做龙鳞卫职权之外的事情呢。 “娘，爹爹……回家？”在和小狗将军抱在一起在地毯上打滚的潇潇听到母亲和姨姨提到侯爷，便想起了爹爹。 “潇潇，你爹在军营做将军很忙，新年可能也无法回家了。”肖文卿道，“你要耐心等待，爹爹一定会回来抱你骑大马。” “哦。”潇潇听了，继续和他的小狗将军嬉闹。爹爹刚离开那几天他很思念爹爹，不过现在嘛，爹爹老是不回来，他每天和小狗将军玩得很开心，不想念爹爹了。 ○○○ 大庆朝京畿有除夕烧纸祭祖的传统，肖文卿现在是墨家妇，不便再过去凌府给凌家祖先烧纸。下午时分，她穿着青衣抱着同样穿青衣的潇潇去凌府，让三哥凌宇楼和大侄子凌景泉领着潇潇进去给祖父叩头，然后又匆匆带着潇潇赶回来准备墨家的祭祖仪式。 一家之主，墨家唯一成年的男子不在家中，祭祖仪式如何举行？ 祠堂外，按照传统不能进祠堂的肖文卿再一次蹲下-身教导潇潇道：“潇潇，你跟忠爷爷秦爷爷进去，他们叫你跪下叩头你就跪下叩头，他们叫你上香你就上香。你爹爹在军营赶不回来，你是男孩子，要代替爹爹给祖宗上香叩头烧纸。” “嗯，我会。”十五个月的潇潇回答道，好奇地往祠堂里面张望。他活动的范围在后宅鸿云居附近，前院不常来，祠堂这种偏僻的地方他更没有什么印象。 “小侯爷，请跟我们来。”一身黑衣的秦放弯腰柔声说道。他们这几个亲兵老仆现在就在墨府中养老。侯爷和夫人都尊重他们，派人照顾他们的生活日常，他们的晚年生活很是幸福。老亲兵有兴趣就调-教府中的年轻护院家丁，两个老仆没事就打扫祠堂，回忆墨府的过去，祈祷墨府的将来。 潇潇闻言转身，抬头挺胸地跟秦放进去了。秦放墨忠等人望着，心中赞扬，小侯爷小小年纪就有大将之风，墨大将军后继有人。 “大将军，两位少将军，今日是除夕祭祖，你们的后代给你们上香叩头了。”秦放躬身说道，开始主持仪式。墨忠年纪大眼睛又不好，只能站在一边听着。 里面，潇潇听着秦放的话，很乖巧地进行祭祖的每一个步骤。 外面，肖文卿领着丫鬟站在祠堂大门前，面前摆放蒲团，随着儿子的跪拜而跪拜。陋习呀，女子在家被视为别家的人，女子出嫁还是被夫家视为外人。 这边潇潇还在祠堂里磕头，外面声音突然吵杂起来。 跪着的肖文卿扭头去看，就看到墨宇轩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宇轩，你没说要回来。”她高兴说道。在祠堂里的潇潇扭头看到父亲，立刻一咕噜爬起来往外跑，叫道：“爹爹，爹爹。”他好久很久看不到爹爹了，爹爹一回来他便好想爹爹了。 祠堂不能有武器和杀气，墨宇轩将身上的披风和佩剑解了下来递给身边的侍卫，道：“今日除夕，我能赶回来就赶回来。”明日一大早，他会赶回军营和武官士兵一起过新年。 看到肖文卿跪在外面，而幼小的潇潇从里面跑出来，墨宇轩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爹爹，爹爹。”潇潇兴奋地抱住墨宇轩的大腿，仰着头叫道。爹爹是大骗子，说十来天就回来，结果很久很久都不回来。娘说爹爹军务繁忙，他要体谅。 墨宇轩一把把潇潇抱起来，笑道：“潇潇，一个多月没见你又长高了不少。想不想爹？” “想。”潇潇大声道。 拄着拐杖的墨忠从祠堂里走出来，眯着眼睛道：“侯爷你及时赶回来真是太好了，请洗漱更衣祭拜祖先。”大将军在天之灵看到孙子曾孙都来祭拜一定很高兴。 墨宇轩抱着潇潇道：“我知道今日要祭祖，在军营中提前洗漱了。来人，打盆水让我洗洗脸，我好进去祭拜祖先。”知道时间紧，他离开军营之前特地跑去山中小溪里洗了个澡，刮了胡子修了脸。 墨宇轩这里吩咐，很快便有人打来了热水。洗过脸上受伤的灰尘，墨宇轩环顾四周，然后对肖文卿道：“文卿，你和我们父子一道进祠堂祭拜祖先。” 肖文卿微微一惊，不敢置信地望着墨宇轩。 旁人全都愣住了。女人不进祠堂是古代传下来的规矩，女人只有在出嫁那日进自家祠堂祭拜祖先，成亲那天进夫家祠堂祭拜夫家祖先。另外还有两种情况女人是可以进祠堂的，一是发生和朝廷诰命或者敕命妇人有重要关系的事情，那妇人可以进祠堂，二是女人犯了严重家规要被处以家法，被拖到祠堂里进行。 墨宇轩朗声道：“我是墨家之主，我要制定新家规，妻子可以进祠堂和夫婿儿子一起祭拜祖先。”自从出继墨家之后，他把家事全部交给文卿处理。文卿没有婆婆压制后放开手脚将墨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将来他上战场、万一战死沙场，也不用担心墨家失去顶梁柱立刻衰败下去。娶妻娶贤，他娶了贤妻就应该给予尊重。 “……”肖文卿激动地凝望着自己的夫婿，指尖微微颤抖。 “以后我若不在家，所有家族祭祀仪式可由夫人代我带领小侯爷进行，除非小侯爷满二十岁，同时也已经娶妻成家。”墨宇轩说完，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妻子走进祠堂。男子二十岁并成了家，才能算是成熟的男子。 这是不是说，墨家男主人不在家中的时候，嫡公子想要当家做主，必须年龄满二十岁并成了家？ 众人心中暗忖。墨忠赶紧跟上，秦放快速进去，在祭桌前摆好三个蒲团。 烧香叩拜，烧纸。完毕之后，墨宇轩突然道：“拿家谱家法和笔墨来。” 另一名老仆迅速取来存放在祠堂里的家谱家法，秦放知道侯爷要增添家规，可不知道他还要家谱做什么，还是快速倒水磨墨。 墨宇轩拿起笔沾了墨，先把自己临时想出来的家规写进家法中，然后翻到家谱记载自己名字的那一页，将“娶妻肖氏”后面添加了“文卿”两个字，然后道：“以后墨氏男子的正妻之名允许写全。”他也给予所有进墨家门的媳妇同等的礼待。 肖文卿一脸平静，只有双眸晶亮如黑夜中最璀璨的星星。她的夫呀……怎能叫她不深爱？ 虽然众人觉得这不合乎传统，不过他是墨家之主，他有权制定家规。从此，墨家妇在夫家家谱中的记载不再是某某氏，而是保留了全名，可以进去祠堂和夫婿一起祭拜祖先。 ○○○ 祭拜完祖先，墨宇轩领着肖文卿母子回后院用晚膳。他去更换上常服，肖文卿便在外面吩咐丫鬟等人摆宴。 “爹爹，爹爹。”潇潇连父亲进去里间更换衣裳那点时间也不放过，追着他直叫。 “潇潇，你在家乖不乖？”墨宇轩一边更换衣裳一边问道。一个多月不见，潇潇走路姿势很稳健，已经熟练掌控了自己的身子。 “乖。”潇潇大声道。 墨宇轩亲昵地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赞道：“爹爹回来看到这样的潇潇心里很高兴。爹爹在军营给你做了一把小木剑，等一下拿给你玩。”他可以培养潇潇的练武意识了。 潇潇顿时非常开心，“谢谢爹爹。” “潇潇现在真懂礼貌。”墨宇轩很满意地说道，潇潇口齿伶俐，简单的事情已经完全可以和大人进行交流了。 “潇潇，爹骑来的大马跑了八十多里路，很累了，这一次爹爹就不带你骑大马了。”墨宇轩和儿子商量道，“下一次行不行？”他离家前承诺回家后带儿子骑马，儿子的记性很好，肯定不会忘了。 潇潇立刻面露失望，不过马上道：“好。”娘说过，爹爹是真正的将军，军务很忙，他要体谅爹爹的辛苦。 对儿子的聪明懂事，墨宇轩很是欣慰，心中同时更敬佩生养出这样儿子的妻子。 ☆、第164章 一六七墨府新年 赵奶娘不在，春丽负责晚上陪伴潇潇。墨宇轩和肖文卿在潇潇房中哄着他睡着之后返回他们的寝室。 肖文卿坐在梳妆台前由海棠百合帮着她卸妆准备洗漱，墨宇轩在小厮的伺候下在隔壁洗漱。半响，他穿着寝衣回房了，手中拿了一封信进来。 “文卿，你辛苦了。我不在府中，府中全赖你操持。”墨宇轩对也洗漱完毕换上寝衣的肖文卿道，温和深情的语气中透着一点感激。 “我是你的妻，替你管理府邸让你无后顾之忧是应该的。”肖文卿温婉地说道，眼光落到他手中的信件上。这是什么，拿给她看的？ “文卿，我现在明里有八个侍卫，亲兵队伍里另外还藏着十九个侍卫。他们都是失去家人的孤儿，父亲将他们挑选回来训练成家族侍卫。这些年来，他们忠心耿耿陪在我身边，功劳不小。”墨宇轩道。 肖文卿平静地听着他的话。 察觉他有话要和夫人说，正在收拾肖文卿整理梳妆台和衣裳的百合抬头，和端着一碗银耳羹进来的海棠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快些离开。不过看大人的意思，她们听没听到都无所谓。 “这些侍卫最大的已经三十二了，最小的也有二十二岁，到目前只有南飞南阳成了亲。”墨宇轩道，“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将来会和我上战场，所以我希望你给他们说亲，早些娶妻生子。”战场生死难料，是男人都渴望留个后代在世间。 “宇轩，侍卫们有稳定的薪金，要说亲也不难。”肖文卿犹豫道，“只是他们大多会和你上战场，将来万一……世上会多几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 “我们家大业大，养几百个人不是问题。”墨宇轩道，“如果出现你说的万一，墨府会赡养他们的遗孀和儿女。遗孀如果要改嫁，我也不反对，只要把孩子留在墨府就行。”他铁了心要给和自己朝夕相处、效忠自己的侍卫们成家留后。至于会出现寡妇他不管，只要侍卫们有后就行，侯府养得起那些孤儿。那些孤儿将来和潇潇一起长大，大多也会成为潇潇最忠诚的侍卫。 “好，只要你的那些侍卫想成家，我就替他们找媒婆说亲。”肖文卿道。她身边到了适婚年龄的丫鬟除了春丽就只要海棠和百合，其他的丫鬟都低于十四岁。宇轩手头需要成家的侍卫有二十五个，她势必要找一批媒婆帮忙寻找京城适合的平民姑娘。 墨宇轩将手头的信件往肖文卿面前的小桌子上一放，道：“这是那二十五名侍卫的名字和年龄，还有我对他们的了解。我和他们说过，让夫人给他们说亲、筹备婚事，他们中有一部分人向我说过他们对姑娘的要求。”基本是要求姑娘性格坚强，在夫婿不在家的时候能照顾孩子（侍卫们全是孤儿，没有公婆需要妻子侍奉。） “我知道了。也许我可以私下里给那些姑娘画肖像画在送到你军营去，让侍卫们自己挑选新娘。”肖文卿说道，心中暗自摇头。京城的媒婆大概从来没有接过一批男子同一时间说亲的吧？ “夫人，今日厨房给你炖了银耳红枣羹，你趁热吃吧。”海棠端着红木托盘走到肖文卿面前，温婉地说道。 肖文卿望望海棠再望望梳妆台边的百合，道：“海棠、百合，我和侯爷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我以前也问过你们，你们说在家的时候还没有说人家。你们如果有中意又想嫁的不妨说出来，我让侯爷先替你们和你们看中的侍卫说。如果他们不反对，亲事就可以定下。你们两个签的是五年雇佣契约。那契约可以提前结束，不过要继续留在我身边，我加发月钱。” 海棠和百合的父母让她们出来做五年工贴补家用兼攒嫁妆。她们两个今年刚十六，如果现在嫁人离开，她又要换贴身丫鬟了。迎春腊梅金桂她们几个都太小，只能做小丫鬟的活。 海棠和百合面面相觑，双颊飞霞，欲言又止。她们还没有对某个侍卫有特别好感，平常也很羡慕水晶和玛瑙能嫁给平民中的大人、朝廷无品级的武官，不过侯爷说了，侍卫们可能会跟他上战场，可能会永远回不来，她们需要考虑。 “过了新年我就找媒婆挑选姑娘，你们如果决定好了就告诉我。”肖文卿道，端起每晚临睡前必吃的银耳羹吃掉，然后漱口，挥手让她们退出寝室。 “东风对我说他认识海棠，既然要成亲就找海棠好了，他不想和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姑娘成亲。”墨宇轩等海棠百合出去之后对肖文卿道，“你试探一下海棠的心思，只要她不是特别反对，你直接将她配给东风。”海棠是墨府签了契约的丫鬟，在契约期间主人有权力给她配婚。对他来说，侍卫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一个丫鬟的意愿。如果是他处理这件事情的话，他会直接把海棠配给东风，而不是先询问海棠。 “嗯。”肖文卿微微颔首，起身往拔步床内走。 “文卿，小宝宝现在情况怎么样？让我听听他的声音。”墨宇轩说着，尾随在她身后。小生命的成长太神奇了，他有时候喜欢将耳朵贴在妻子的腹部聆听孩子的心跳声，感受它的存在。 “它很好，比潇潇乖多了，我都没有怎么害喜。”肖文卿笑道，走到床边朝他妩媚微笑。 “真的？说不定是个乖女儿。不过没有关系，是女儿我也喜欢。”墨宇轩环住肖文卿变粗了腰，手掌覆住她那有些凸起的小腹。他们的孩子正在里面成长呀…… 夫妻一个多月没见，自然有说不说的渴望。墨宇轩辛苦赶了大半天路，肖文卿又有四个月的身孕了，两人之间温柔缱绻，一次缠绵之后便偃旗息鼓相拥而眠。 清晨，休息了一夜的侍卫亲兵们用过早膳整装待发。春丽昨晚知道墨宇轩今早就要出发，等墨宇轩肖文卿起身洗漱就立刻把潇潇叫起来，快速给他换上新年的红衣红裤，领到主屋给墨宇轩肖文卿拜新年。 “爹娘，新年好，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剃了桃子头的潇潇一本正经地背完这些天母亲和旁人教导他、他学说了很多遍的新年祝词，然后给父亲抱拳鞠躬，再给母亲抱拳鞠躬。 “潇潇，爹娘愿你健康成长，将来考文武状元。”已经换好外出衣袍的墨宇轩很满意地颔首。海棠立刻端来了一个红漆盘子来到他的身边。他拿起肖文卿早就准备好的红色锦囊，弯腰递给潇潇，笑道，“这是爹娘给你的新年红包，你收下。”文卿在家把潇潇教育得很好。 “谢谢爹，谢谢娘。”潇潇彬彬有礼地说道，双手接过父亲递给自己的红包。他收过很多礼物，对锦囊红包已经不稀奇了，他现在对昨夜爹爹给他的木剑很感兴趣，只是娘警告他，木剑打到人很疼，不许对准人或者小狗将军乱挥乱戳。 “潇潇快些来，和爹娘一起用早膳。”肖文卿道，命人给小侯爷盛红米粥剥鸡蛋，然后让他自己慢慢吃。 丫鬟端来了潇潇专用的小凳子小桌子，春丽迅速取来围兜给潇潇兜起来，防止他吃东西时弄脏身上的衣服。等她们准备好后，潇潇坐了下来，一手扶木碗一手抓木匙，开始吃放了红糖的红米粥和剥了壳、用小刀切成很小很小块的鸡蛋。京城大年初一要吃圆子，今早的红米红枣粥里面就放着圆子，只是他年纪太小，别人怕他噎着，不敢给他吃，专门挑了出来。 “潇潇，爹马上要回军营了，你娘要进宫朝谒皇后娘娘，你独自在家要听春姨、周总管、忠爷爷秦爷爷他们的话，知道吗？”墨宇轩叮嘱道。看到儿子能够自己吃饭了，心里很高兴。文卿教子有方，儿子的成长经常超过他的预期。 “我知道，爹。”潇潇点头道，“我有将军。”他除了和将军玩耍，还亲自给将军喂食。 “潇潇真是聪明乖巧的孩子。”墨宇轩赞道，道，“吃饱了你就去前院给忠爷爷秦爷爷他们拜个年。”秦放墨忠他们是墨府最忠诚的老人，他们夫妻把他们当作长辈奉养，他们夫妻因身份和有事情不适合过去，便让潇潇过去。 “我知道了，爹。”潇潇道，拿着木匙慢慢地吃，尽可能不把汤汤水水弄在桌子上，弄到自己的身上。 墨宇轩吃完早膳迅速接过小厮递上来的毛巾擦擦嘴起身，道：“文卿，我回军营了，府中事情你多辛苦。若有事情，你派人去军营通知我。” “嗯，府中有我你尽管放心。”肖文卿安慰他道，冷静的眼中流露惜别伤感。自从他调任军中，他们夫妻就聚少离多了。等他出征，他们也许会一两年三五年不能相见。 看到爹起身，娘也起身，潇潇立刻放下木碗木匙站起来。这个，娘早就教导他，长辈起身，他绝对不可以继续坐着。 “潇潇，你要听娘的话，娘教你做什么就学什么，等爹爹回来考你。”墨宇轩走到潇潇面前亲切地抚摸潇潇的桃子头。既然潇潇有文卿文聪姐弟那样的聪明头脑，那就应该早些启蒙，读书认字。 “是，爹爹。”潇潇说道，不舍地望着父亲，恨不得上前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娘说过爹是将军，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要快快长大帮爹爹做事。 侍卫们全在前院等候着，肖文卿带着潇潇和一众仆人将墨宇轩送出垂华门便目送着他离开。她用完早膳之后需要补妆更衣，然后进宫朝谒，等朝谒结束回来才能接受全府仆人的庆贺。 墨府和还在丁忧的凌府没有关系，新年期间她有客人上门拜年，她也需要去关系比较近的贵妇家拜年。元春之后是上元节，她新年一月的往来应酬很多。为了训练潇潇的社交能力，在拜访别家的时候那别家如果有年龄相近的男孩，她还要把潇潇带上。 出嫁女被父母守孝一年，女婿只需给岳父岳母服丧三个月。大姐夫和六姐夫早就脱孝，春节期间肖文卿便带着潇潇去两位姑爹府上拜年。 刘翰林府是潇潇第一次去，他收到了六姑母六姑爹、大表哥大表嫂丰厚的见面红包。到了蔡府拜见大姑母大姑爹，一群比他大好多岁的孩童还要叫他表舅舅。等他理解表舅舅是什么称呼后，笑得非常开心。 ☆、第165章 一六八侍卫成亲（加更） 新年过后，肖文卿立刻派人把京城几个有名的媒婆找来了，告诉她们，侯爷要给他的侍卫们娶妻成家，她们给她介绍二三十个适龄的姑娘来。 别以为侯府一次给那么多侍卫娶妻就会马虎，本夫人要求那些姑娘容貌中上，温和善良，心灵手巧，孝敬长辈友爱兄弟姐妹。 侍卫们和侯爷一起在军营，他们很久才会回府一次，所以，你们必须将那些姑娘领到本夫人面前亲自过目。等本夫人相中了，会给姑娘家里丰厚聘礼，同样你们的谢媒红包也会很丰厚。 你们如是随便找个品行不端、好吃懒做的姑娘欺骗本夫人，小心本夫人砸掉你的牌子！ 肖文卿坐在前院大厅上对那些媒婆说道，温和的语气中透着高傲威严。她是侯夫人，朝廷二品命妇，墨府的主人是皇上宠爱的重臣，小小媒婆岂敢违背她的话？ 媒婆们自是不敢违抗了，纷纷说自己马上走街串巷寻访有适婚女孩的人家，先亲眼看看那少女，挑好了再领到夫人面给夫人挑，尽管这很不合常理。 “姑娘的名声很重要，本夫人会以招收新丫鬟之名见她们，你们不许到处张扬，悄悄把人领到侯府来。本夫人也不让那些姑娘白跑，来了就赏赐银花簪一根银手镯一副。” 肖文卿说道，很大方先赏给这些媒婆每人五两银子，再次强调，这事情办好了，她还会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媒婆们纷纷去找有姑娘的人家，了解姑娘品行，然后悄悄领到侯府给夫人相看。 姑娘们的父母都觉得虽然侍卫大人身份比他们平民高，但连女婿人选都不确定，还要自己女儿上门被挑选，自家很没面子；姑娘们虽然觉得侍卫身份好，而且还是孤儿，嫁过去不用侍奉公婆，但就此送上门被挑选还是有些丢脸。 姑娘和姑娘的父母都不太高兴在说亲对象不确定是谁的时候去侯府被侯夫人挑选，不过架不住媒婆舌灿兰花，而且只要去了，不管挑没挑中，侯夫人都会赏赐银簪银镯子。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肖文卿见了不下四十多位适婚的姑娘。媒婆们为了侯夫人的慷慨重赏，真的使劲浑身解数，马不停蹄地四处相姑娘，然后劝说人家姑娘去侯府花园游玩一回。 墨府对外的宣称是府中要添十几名丫鬟，只是纸里包不住火，有人发现领姑娘进侯府的不是牙婆，好像都是媒婆。侯夫人再一次怀孕了，莫非她这一次打算给夫婿纳几个身份卑微、好控制的平民妾室？ 关心或者别有目的的夫人纷纷过府探望怀孕的肖文卿，提到这事时就询问侯府近些日子媒婆频频上门的原因。 肖文卿也不瞒她们，反正等侍卫们成亲大家就都知道了，便把墨宇轩要给忠心的侍卫和亲兵娶妻的事情告诉她们。众夫人听了，纷纷摇头直笑。墨府当家主母还真不容易，连侯爷侍卫亲兵们的婚事都要操心；二十几个大男人需要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成亲，肖文卿有得忙。 肖文卿也点着头道，侯爷觉得侍卫亲兵们成亲后不能随传随到，不太方便，要求他们成亲后也继续住在府中。她一次要安排二十几对小夫妻的居所，还真的很忙。她心中暗忖，朝廷决定对频频入侵边关的北川国出兵一事还只有朝中少数几名官员知道，这些夫人要是知道侍卫们随着侯爷上战场之后他们的新婚妻子很可能会成为寡妇，一定会觉得侯爷冷血残忍，明知侍卫们会有生命危险还让他们快些娶妻，制造一批年轻寡妇和丧父孤儿。 ○○○ 肖文卿的超强记忆力和绘画功夫再次得到了发挥，她将自己看中的姑娘一个个画下来，画像边再写上姑娘的名字、年龄，大致品性，然后分批派人送往军营墨宇轩处。 关于东风想要海棠的事情，肖文卿询问过海棠，海棠考虑了一下便同意了。百合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虽然有做寡妇的危险，但侯府生活条件好，侯爷和夫人对下人很重情重义，自己等雇佣契约满了，二十岁回家还未必能说到好人家，便也央求肖文卿给她做主。自从有水晶玛瑙的例子，她心活了，也关注过经常跟在墨宇轩身边的侍卫，对一个叫西月的侍卫比较有好印象，她对肖文卿道，如果对方对她有兴趣，她便嫁。 军营那边，墨宇轩接到肖文卿派人送过来的画像，便把侍卫们找到自己的屋子，将画像分给他们看，表示夫人的肖像画水平还是不错的，画像和真人会有七八分相像；这些姑娘夫人都过目了，容貌品性应该都不会太差。 男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娘新娘在入洞房之前能见面的不多，能见到姑娘画像他们已经很满意了。 打算成亲或者有从众心理又或者被“逼着”成家的侍卫们纷纷看姑娘的画像，夸赞夫人的绘画水品，同时对着画像相亲。 墨宇轩告诉侍卫们，媒婆们还在继续寻找适龄的姑娘，夫人还在挑选和绘画，过些日子还会有姑娘画像来，没有挑中或者没有来得及挑选就先被兄弟挑走的兄弟别急，夫人会把他们的亲事和婚房都筹备好，他们只要等夫人那边通知，回去做新郎就行了。至于东风和西月，他单独和他们说。 三月份，墨府连续办了四场婚礼，每一场都热闹非凡，因为是五六对新郎新娘一起拜天地。 第一次婚礼时，别人看到墨府大门打开，五六个新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花轿出去迎亲，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定北候府在搞什么？娶妻的话只有正妻才能从大门进，侯爷早就有正妻了，而现在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新郎是怎么回事？同时好几个新娘抬回来，一大群人挤在墨府面前，看热闹的也觉得墨府还真的要开大门呢。 等京城人得知是墨府侍卫亲兵要娶妻，因为他们都是孤儿，所以侯爷侯夫人包办了他们的亲事，这才纷纷说道，年青人当家上无长辈，真是百无禁忌；京城的贵夫人们也多有议论，说肖文卿这个当家主母当得真是辛苦，怀着身孕还要给一大群侍卫亲兵操办婚事。 忙完了墨宇轩拜托的事情，肖文卿怀孕已满七个月。 “娘，请你指正。”快满两岁的潇潇将自己写好的字双手递给母亲看。他不写完母亲布置的作业是不能和将军出去玩的。南飞叔叔和南阳叔叔家现在都有会哇哇叫的小宝宝，他们是他的玩伴，他还要经常过去探望他们呢。 “潇潇，写字不能心浮气躁，才练了半个时辰你就注意力不集中了。这个‘凡’横折弯钩写得很难看，娘差不多不认识这个字了，你必须重写十遍。还有‘墨’字，上下结构不够严谨，这是我们的姓，你给我再写十遍……” 肖文卿接过潇潇写的字认真检查，一一指出其中写得不好的字，让他重写。潇潇一岁半的时候宇轩亲自给他启蒙，然后给她布置任务，让她按照他说的教导潇潇。潇潇现在练字用的字帖是宇轩小时候凌丞相亲自写给宇轩用的，宇轩一直都珍藏着，在分家的时候全部带到了墨府。 “娘，我手好酸，歇一会儿好不好？”潇潇苦着小脸哀求道，右手举起来甩动。母亲为了让他安心写字，让养犬兵把将军带到别处去训练，让他心痒痒得很。 “你如果练字累了，我让人给你削梨子吃，吃完了娘教你认识新字，等你手不酸了再继续练。”肖文卿温柔又严厉地说道。潇潇现在玩心很重，可是他已经长大到需要学习了，她必须严厉管教。 “娘……”潇潇可怜兮兮地望着母亲，漆黑灵动的双眸隐隐凝聚水汽。 “不许装可怜，去。”肖文卿不为所动地望着他。 潇潇无可奈何，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的小书桌，乖乖地拿起笔端正姿势，对照着据说是爷爷亲笔写的字帖开始写字。 “夫人，你是不是对小侯爷太严厉了些？”坐在肖文卿身旁小圆凳上的春丽柔声询问道。她如今也是别人堂堂正正的妻子了。侍卫选亲那阵子夫人非要给她也介绍一个，她虽然一开始坚定拒绝，但挨不住夫人的劝说，而夫人也稍微透露侍卫们会随着侯爷上战场，嫁给他们有做寡妇危险，于是就同意了。侯爷找了几个知道她原本身份的侍卫，其中有人愿意娶她，她看了一下便就此嫁了。现在的夫婿忠厚老实不爱说话，不过对她很体贴，至少在表面上她是看不到他对她过去的鄙夷。她现在心中有个担忧，那就是她在何府做姑爷通房的时候经常喝避孕汤药，身子可能受损了，无法受孕。 “春丽，不是我对他太严厉，而是他身为侯府继承人，必须这样被严厉教导。”肖文卿喝了一口茶，“玉不琢不成器，侯爷嫡长子的未来几乎已经被决定好，我不能给侯府培养出一个纨绔子弟来，让新的墨府不到三代就垮了。你亲眼听到看到侯爷每次回来对小侯爷说的话、教导的事情了，你应该知道侯爷对小侯爷寄予了多大希望。”宇轩无法像凌丞相把宇轩带在身边那样把潇潇带在身边培养，所以他每次回来都检查一遍潇潇的成长进度，然后重新布置对潇潇的培养步骤，让她执行。 两人低声说话，尽量不影响潇潇。潇潇很努力地练字，将母亲布置的任务完成，经过母亲的检查通过之后，才给母亲行礼离开。 走出主屋，他便欢呼道：“将军，将军。”将军现在凶猛矫健，他最是喜欢和它玩了。 ☆、第166章 一六九王妃驾到 四月中旬，莲湖碧绿一片。大腹便便走路蹒跚迟缓的肖文卿带着贴身仆妇和大小丫鬟们在花园中散步锻炼身子。 活泼好动的潇潇拿着他的小木剑和狗将军在她前后左右乱跑，嘴里喊着“出击，冲呀，将军，快跑。” 已经长大到有半个成年雄山羊那边大小的狗将军兴奋地汪汪直叫，围着潇潇跑，听从他的命令、随着他小木剑指向方向飞奔。一名养犬兵和四名年轻家丁紧张地跑在小侯爷和狗将军身旁。小侯爷摔跤摔惯了，在平坦的地方摔倒也就叩破头擦点油皮，他们不紧张，他们紧张的是狗将军万一冲撞到怀孕的夫人那就闯大祸了。 害怕小侯爷和狗将军不小心冲到肖文卿身上，春丽和海棠百合迎春赵奶娘还有云三娘一起围在肖文卿身前身后。云三娘在家过了新年之后又到府中伺候肖文卿了，毕竟侯府给她的月钱很高，远远超过了她在家务农、农闲时做搬运挑夫的夫婿的收入。她婆婆愿意担任家中所有家务，只要她赚钱支持家中三个男孩上学堂。 坐在柳树下休息的肖文卿看着儿子健康活泼地呼唤奔跑，茁壮成长，心里很是高兴。 一名丫鬟走过来，朝肖文卿的躬身行礼道：“夫人，管家让人通报，瑞王妃驾到，他正邀请她过来。”墨府后宅很大，夫人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到前面不方便，如果府中有女客来，管家会亲自或者派仆妇将女客领到后宅来。 “快快有请。”肖文卿吩咐道，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以前她和内命妇王妃们都是泛泛之交，自从前太子被贬成东海王后，诸位王妃纷纷和她主动往来起来。自家府中有什么交际活动，她们都会邀请她。她这边能去尽量去，不能去也会备一份丰厚礼物送过去表达歉意。潇潇没有大肆做周岁宴，王妃们还是都送了礼物，她在去年的赏菊品蟹邀请了她们算是回礼。她现在在府中待产，除了大姐六姐和绯灵弟妹会过来探望，别人都不过来打扰她了，只想起她时送些礼过来。 肖文卿蹒跚着走到鸿云居等候，不一会儿周管家恭敬地领着坐在轿椅中的睿王妃进后宅了。睿王妃没有带很多随从，身后就跟着四名手中捧着礼物的丫鬟。 “妾身拜见王妃娘娘。不知王妃娘娘要来，妾身有失远迎。”肖文卿走到院门前迎接，恭谨地向下轿椅的睿王妃行礼。春丽和已经来到她身边伺候的云三娘一左一右守着她，防止她有意外。 睿王是皇上正在培养的继承人，睿王妃便是将来的皇后娘娘。这位王妃出身并不是特别高贵，她出身二等世家，父亲是今年才升迁的三品文官，两名叔叔都是六七品的韩林院编修，外祖父是外省的一名四品知府：想来当初给皇子挑选王妃的时候，皇上根本没有考虑睿王继承皇位的可能，给他挑了一个娘家并不强势、无法给予睿王支持的王妃。 睿王妃容貌美丽端庄气质从容温雅，据说睿王后院的妾室们被她软硬兼施收拾得服服帖帖，这说明她有做皇后的手段；睿王目前有七儿五女，其中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是她生的，这说明她有做皇后的气量。 “文卿，快些免礼，是我突然过来，让你意外了。”睿王妃下了轿椅之后立刻上前两步将怀了八个月身孕的肖文卿扶起来，一脸和气地说道，“你即将临盆，别随意地弯腰劳累。”她保养得很好，虽然年过三十五，容貌看起来才三十刚出头；她和人说话语气和蔼亲切，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 “谢谢娘娘关心，娘娘请里面坐。”肖文卿恭谨地说道，请这位平易近人的王妃进去鸿云居。潇潇玩得浑身是汗，她让奶娘带他去洗澡了。 睿王妃颔首，和肖文卿一同进去。主宾坐下，丫鬟奉茶，睿王妃说明了来意。 “我家王爷做监军，和侯爷一起去攻打三百里外一个叫黑风寨的土匪窝了。他临行前再三叮嘱妾身，要多多过来探望怀有身孕的你。”睿王妃握着肖文卿的手关切道，“你肚子这么大，又怀的是双胞，一定要多加小心。” 宇轩领兵清剿土匪强盗肯定是在练兵，只是睿王殿下一直都是做文官，怎么会去做宇轩军队的监军？嗯，这一定是皇上希望他们哥俩好，好让宇轩未来的荣华富贵有保障。 肖文卿听了脸上露出微笑，柔声道：“谢谢王爷王妃关怀。” 宇轩喜欢听听她腹部孩子的心跳，感受小生命的存在，他听过很多次潇潇还在她肚子里时的心跳声，现在每次回府都要听一听新孩子的心跳。由于他是习武者，耳朵听力超越常人，真的能听到胎儿的各种声音。他以前听得多了，某次他听着新孩子的声音感觉不对，不放心便迅速找太医给她号脉看诊。太医号脉，女太医触诊，讨论之后说她可能怀了双胞胎，所以她一个人身上会出现一大两小三个心跳声。 一次怀双胞，宇轩喜不自胜，又更担心她的生产安全。吸取前一次经验，他要求她进入孕期九个月后便把稳婆叫进府中等待，现在她才八个月，不急着把人叫进府中住下等待接生。 “你毕竟生过一个孩子了，这一次也必然如上一次那样顺利平安。”睿王妃笑了一下，指着一名丫鬟手中捧着的雪白织布，介绍道，“文卿，这是苏林布，宫里今年进贡的新式织布，做成贴身内衣非常吸汗透气。由于这种布料才刚刚出现，出产地苏林那边也是尝试着进贡了五十匹。我想着你这边也许还没有，就带了一匹过来，你可以给自己和侯爷小侯爷做内衣，也可以给小宝宝们做尿布。” 进贡之物优先供皇上、皇后和宫中高品阶得宠妃子使用，然后是诸王诸王妃公主，最后才会分赏给重臣们。睿王最近一两年被皇上重用，也就分到四品这样的新式布，她留了一匹给自己，两匹分给睿王的妾室们，还有一匹她就拿来送给肖文卿。 肖文卿立刻欠欠身，道：“谢谢王妃娘娘赏赐。”她知道苏林今年进贡的新式织布，因为皇上派小太监送了两匹过来，说是赏给活泼好动、衣裳经常破掉的小侯爷做新衣。 睿王妃介绍了其他三名丫鬟手中的礼物，礼物有给肖文卿的可有给潇潇的。肖文卿笑着谢过，让春丽和迎春将礼物接过来拿到里屋去。 “文卿，你的两个孩子乖不乖呀？大概再过一个多月，他们就该出世了。”瑞王妃和善地说道，温和的双眸中隐藏羡慕。现在京城贵妇人，尤其是年轻的、成亲不久的，她们都在羡慕肖文卿得到夫婿真情，夫婿为了她不肯纳妾。而肖文卿现在的情况是上无长辈压制，下有一个儿子撑腰，腹中又怀着双胞胎，别人没有理由要求她一定要给夫婿纳妾繁衍夫家。 幸福地抚摸自己高高挺起的腹部，肖文卿柔声道：“这两个孩子都很乖，妾身并不是特别辛苦。”由于宇轩的拜托，也可能是宫中某人的悄悄吩咐，女太医每隔十天半月就主动过来给她检查身子，及时调整她的膳食，她从来没有出现云三娘说的脚抽筋，只是她怀孕月份越来越大，晚上翻身艰难时就特别思念宇轩。如果他在，他都会帮她翻身的。 “文卿啊，你真是个幸福的人。”睿王妃道，开始和肖文卿唠嗑。 肖文卿笑着和她应酬，两人从今年贵妇圈子新消息聊到了孩子身上。睿王妃说小侯爷长得真快，转眼就要两岁了，她儿子两岁时怎么怎么样。 潇潇洗过澡之后便过来拜见母亲。肖文卿把他教得很好，不等肖文卿要他给睿王妃行礼。他主动躬身拱手作揖，伶俐地说道：“潇潇拜见王妃娘娘千岁。”自从去年十月的赏菊品蟹宴后睿王妃又到墨府过两三回，虽然这一次距离她上次来有两个月了，但记忆力超好的他记住她了，不用身边的人提醒就想起她是谁了。 “潇潇你真懂礼貌。”睿王妃惊喜道，“不愧是你爹和你娘的儿子。”她把潇潇扶起来拉到近前仔细端详，“好久不见，潇潇你又长高了。我听说你已经开始读书写字了，是真的吗？” 潇潇望望母亲，乖巧地说道：“是母亲教得好，潇潇才认识了字。” “这小嘴，真是会说话。”睿王妃亲昵地捏捏潇潇肥嫩的脸蛋，笑着问道，“潇潇，你现在认识多少字了？” “九百零七个。”潇潇兴奋道，“爹爹说，等我认识一千个字，他就带我去军营玩一天。”爹爹每次回来都给他带礼物，他现在对爹爹说的军营很向往。 “乖乖，你已经认识就九百个字了呀。”瑞王妃惊讶地把潇潇抱到膝盖上坐好，夸赞道，“你比你小舅舅还要聪明，是个小天才。”她引以为傲的嫡长子，皇上的十皇孙，三岁的时候也才认识一百多个字。 潇潇立刻谦虚道：“娘娘过奖了。”母亲教导他对长辈和客人要有礼貌，长辈和客人夸赞自己自己一定不能骄傲。 “文卿，你真会教孩子。小侯爷被你教导得谦虚懂礼貌。”睿王妃感慨道。皇上喜欢墨侯爷父子不是没有理由的。 肖文卿浅浅一笑，道：“王妃过奖了。”她新年时常带潇潇出去走动是正确的，潇潇模仿能力强，再加上她和别人的教导，已经能和别人礼貌交谈了。 睿王妃在墨府和肖文卿母子聊天，她看到肖文卿稍稍露出疲态便起身告辞。肖文卿带着潇潇将她送出鸿云院。 之后隔了七八天，睿王妃又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御用稳婆。她说担心肖文卿怀双胞生产艰难，联系到宫中的两名御用稳婆。宫中现在无妃嫔怀孕，御用稳婆都没事做，就先过来伺候定北侯夫人。 后宫的御用稳婆岂是一个王妃可以随意调动的？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难道不知道她私下的行为？或许，这又是某人的暗中指使？皇后也许也想到了这个可以让宇轩和她感激的办法，却不能采取行动。 睿王有皇上支持着拉拢执掌十万士兵的宇轩，而让他的王妃积极和她走动，秦王和皇后娘娘岂能看不出什么来？她们岂能看着皇上选立睿王为新太子？朝廷后宫潮流涌动，宇轩想置身事外都不行！ 肖文卿担忧墨家被皇家内争牵扯进去，可作为一名妇人，她只能旁观，等待以后尘埃落定。 ☆、第167章 一七零难产危机（加更） 孕妇怀双胞胎最是辛苦，孕妇生双胞胎比生单胎的孕妇危险数倍。肖文卿尽管行动迟缓艰难，每天早中晚都扶着腰在花园里散步，训练体力。伺候在她身边的丫鬟仆妇都很紧张，就深怕她有万一。 虽然红云道长和青河道长这对擅长相面的师徒都说肖文卿和宇轩能长命百岁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但肖文卿在心理虚弱的时候坚信这个，心理正常的时候就半信半疑，所以遇到事情总是努力应对，而不是等待命运。 五月初二，清晨，怀孕还不足九个月的肖文卿起身时感觉腹部特别沉，往下的坠感很明显。有过生产经验的她先是告诉伺候自己的云三娘，然后又把住在院中待命的两个御用稳婆叫来给自己检查身子。 “夫人，你可能要早产了。宫里两位太医有你的检查记录，我们两个都看过，你现在满打满算是九个月，比预产期早了近二十天。”经过皇宫特别训练，接生经验丰富的御用稳婆说道，“怀双胞胎的孕妇常有早产情况出现，请别惊慌，先派人把产房布置好。” 肖文卿镇静地颔首，道：“我明白了。三娘，你守在我身边。春丽，你马上带领几个仆妇把预备做产房的屋子清理干净。”因为觉得还有二十几天才生，她只让人稍微清理了一下产房，产房里还没有完全布置好。 “是，夫人。”春丽福了福身，快速离开。 云三娘问肖文卿道：“夫人，你要不要派人通知一下赵老夫人和肖夫人？”赵老夫人是夫人的干娘，上一次夫人生产的时候老夫人就在场；肖夫人就是夫人大弟肖编修的妻子，是娘家人，应该也通知一下。 “我才有生产迹象，就暂时别叫她们两个了。“肖文卿扶着腰笑道。干娘和绯灵都有自己的事情，她现在连阵痛都还没有开始，不用急着把她们都叫过来。 “生产是大事，等夫人阵痛进产房之后，我让人去请她们两人过来。”云三娘道。如果娘家距离府家不远，娘家很多都会在女儿生产的时候赶过来等待，这是因为一、有娘家人在身边，孕妇会安心很多；二、孕妇生产时如果……娘家人也还见最后一面。 “嗯，这事情就有你办吧。”肖文卿颔首道，“海棠，你去给我准备早膳。”说着，她起身由三娘扶着往寝室外走去。生产是个力气活，她不能因为身子沉重得难受就少吃东西。 海棠立刻带着一名小丫鬟准备早膳。肖文卿走到桌边坐下后，开始用今日的早膳。 “娘，早安，弟弟妹妹们好吗？”潇潇由赵奶娘领着过来给肖文卿请安。因为他懂事得早，所以知道母亲大肚子是因为弟弟妹妹在里面，要等他们出来他才能做哥哥。 肖文卿笑道：“潇潇，坐下和娘一起用早膳。” “谢谢娘。”丫鬟端来特制的高脚椅子后，潇潇很规矩地坐到肖文卿的旁边。他现在每天起床后先去给将军喂食，然后才到母亲这边请安用早膳。 母子用完早膳后，肖文卿道：“潇潇，昨日娘教你的那首诗歌你可会背了？背给娘听听。”虽然她肚子有些坠得难受，但一点也不放松对潇潇的功课检查。 “嗯，我会背了。”潇潇道，开始背诵昨晚娘教给他的古代诗歌。娘教他的东西都好简单，他绝大部分时间还是用来练字。 等潇潇背完，肖文卿立刻夸赞了他两句，然后让三娘把她的笔墨纸砚拿来，开始将诗歌中没有教过潇潇的十个生字拎出来教潇潇认识。潇潇的记忆确实像她和文聪，简单的东西只教一遍他就会了，他无法理解的，她只要讲解清楚了他便也马上记住了。潇潇的学习速度很快，正常的按部就班教育不适合他。再过三年，等他五岁的时候，她必须让他专门拜到鸿儒门下学习才行。 “娘，我都会了，我是不是把这十个字每个写上五十遍就可以玩了？”潇潇兴冲冲地问道。只要他完成母亲布置的功课，就可以尽情地带着将军在府中玩了。 “潇潇，娘这边有事，你回你屋子去练字。这十个字你都写上五十遍，然后另外按照你爷爷留下的字帖写一百张大字。”肖文卿道，她这边要开始忙碌了，无暇管潇潇。 不敢置信地眨眨眼，潇潇惊叫起来，“娘，我以前每天练三十张大字的，今天你为什么要我写一百张？”母亲对他的字要求很高，他三十张写完之后，母亲还要挑出写得不好的另外重写呢。 “因为……”肖文卿顿了顿，决定不瞒懂事的儿子，“潇潇，你今日可能就要做哥哥了。娘可能要好些天不能管你，所以提前把你的功课布置给你。” “真的，弟弟妹妹今天出来陪我玩？”潇潇顿时瞪大眼睛望肖文卿的肚子。水晶姨和玛瑙姨大肚子的时候只生一个小宝宝，还是他娘厉害，一次就生两个。 “也许晚上或者半夜吧，娘今日要让你弟弟妹妹出来。”肖文卿道，“你现在就回屋子去写，写出一些后就和将军去花园玩一会儿，玩过之后再继续写。娘这边等一下会有很多人，你别过来打扰。” “娘，我一直都很乖呀，不会打扰别人的。”潇潇好奇地说道，他一直都很好奇，小宝宝是怎么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可惜水晶姨家的弟弟和玛瑙姨家的妹妹出来之后别人才告诉他，她们家的弟弟妹妹出来了，他可以去看看。 “去你屋子吧。”肖文卿一直都知道儿子好奇这件事情，可这种事情还不适合他知道，便催促他离开。 “小侯爷，夫人让你回屋练字。”赵奶娘笑着说道，双手轻轻按住潇潇的肩膀，示意他该回去了。 “是，娘，我回屋了，弟弟妹妹出来你一定要告诉我。”潇潇撅着嘴巴道，还是很有礼物地给肖文卿拱手行礼，然后跟着奶娘走了。 肖文卿看他离开后，让云三娘搀扶自己起身，然后在鸿云院里散步。她生潇潇时是半夜突然阵痛，然后阵痛断断续续了四个多时辰就生出来了，生得很顺利；现在腹中的两个孩子，她害喜症状不重，希望他们如哥哥那样平安出生。 ○○○ 肖文卿从午休中突然醒来，立刻对守在身边的云三娘和春丽道：“我阵痛了。”她腹部突然痛起来，睡得警觉的她瞬间便醒来了。 春丽立刻道：“夫人，产房已经全部清理干净，请放心使用。”她迅速拿来肖文卿的外套，帮她穿上。 云三娘用力搀扶起肖文卿，道：“夫人，我扶你过去。” 春丽急切对对站在一边的小丫鬟道：“金桂，你快些去衣箱把夫人预备要更换的衣服准备好。”说着，她和云三娘一左一右将肖文卿往隔壁产房扶。走到门前，她又吩咐站在外面的小丫鬟迎春，“夫人要生了，你马上去叫稳婆到产房。”夫人午休之前，两名御用稳婆都替她检查过，然后认为没事，便没有守在夫人身边。 “是，春丽姐。”迎春说道，赶紧去叫稳婆。 云三娘见到另一个小丫鬟，立刻道：“腊梅，你去前院通知一下周管家，让他派人去请夫人的干娘、大嫂，请夫人的弟妹肖夫人过来。有她们在，夫人会安心些。”这一回侯爷不在夫人身边，夫人需要更多的心理安慰才行。 整个鸿云居立刻忙碌起来，因为夫人事先吩咐，大家说话尽量压低声音，经过小侯爷的屋前时都不说话，快速走过。在屋里守着小侯爷的赵奶娘走出外面看看，又转身进去，还把房门关好。小侯爷很好奇，问过她好几回弟弟妹妹是怎么从母亲肚子里出来了，她支支吾吾无法回答。现在他正在午睡，她希望他多睡一会儿，最好一觉睡到夫人把孩子生下来。 “嗯，嗯……”产房里的肖文卿低声呻-吟，忍着腹部传来的一阵阵宛如将下半身拆散的剧痛。春丽和云三娘都在屋里照顾她，两个御用稳婆反而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等候。稳婆们说了，虽然夫人是早产了，但怀双胞胎孕妇早产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阵痛这才开始，等宫门开了才能生产呢。 肖文卿也是有经验的，阵痛间隙间努力保存体力，饿了便让春丽喂她吃点糕点喝口水。阵痛起来，她咬牙忍受。阵痛间歇时间越来越短，痛感越来越强烈，好像腹中的两个孩子在里面拳打脚踢，痛得她冷汗一股一股地往外冒，身上的汗水渐渐将衣服浸湿了。 阵痛好像永无止境，肖文卿竭力忍耐，还是不断呻-吟出声。 宇轩，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你在哪里？回来，回来呀…… 肖文卿不断张嘴呼吸，双手紧紧揪住身下的雪白床褥。 “张稳婆，我家夫人疼得厉害？”春丽急切道，“还要等多久呀？” “我刚检查过，已经有少许羊水出来了，可是宫口才开了两指，还需要等。”张稳婆道。她只是接生婆，孕妇宫口没有打开，孩子下不来她也没有办法。生孩子这事情，急不来。 “夫人，你坚持，孩子很快会出来的。”春丽握住肖文卿的手颤声安慰她道。 “嗯。”肖文卿紧紧抓住春丽的手，那被汗水打湿的几缕发丝黏贴在了她的额头上脸颊上。 时间如蜗牛般一点点爬过，肖文卿先是听到自己干娘急切又大声的嗓门，大嫂安慰她的声音，不久后又听到了弟妹展绯灵胆怯的声音。她们都来了呢…… 感觉到被关怀，肖文卿好似获得了力量，有信心度过这一次生死难关。 ○○○ 得知夫人阵痛将产，墨府众人就在焦急等待。傍晚时分，不知道从何处得到消息的睿王妃亲自过来了，还带来了两名太医，其中一名就是给肖文卿摸胎的女太医颜子珍。 夫人羊水血水越流越多，可是夫人产道宫门始终无法全开。两名御用稳婆也着急了，太医的到来让她们喜出望外。 太医给肖文卿号脉开药效更强的催生汤，女太医颜子珍卷起衣袖洗干净手，在肖文卿的腹腿间部扎金针刺激穴位。 肖文卿此时已经疼得下-身除了阵痛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外面天色逐渐暗了，产房里昏暗一片。一名稳婆举起蜡烛打光，另一名稳婆趴下来检查宫口打开情况。这一看，她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呆滞地抬头对女太医颜子珍道：“我看到了胎儿的手臂，侯夫人胎位不正。”这绝对是难产！ “果然还是不正。”女太医叹气道，脸色严肃凝重。摸胎位的准确率本身也不是特别高，要不然宫里也不会有宫妃难产而死。单个胎儿都不能保证一定能摸得准胎位，更何况是双胞胎？侯夫人这一胎非常危险！ ☆、第168章 一七一保大保小 肖文卿虽然精疲力尽，但神志清楚。听见稳婆和女太医的话，顿时心中大震。宇轩是她命中的大贵人，难道他不在她身边她就有生命危险吗？ 云三娘听得明白，急切道：“颜太医，请你一定要救救夫人。” 春丽颤声道：“颜太医、张稳婆、刘稳婆，侯爷视夫人如至宝，他不能失去夫人。” 这是要保大吗？ 女太医心中摇头，仆妇没有权利决定流淌侯爷血脉的孩子的死活。 “我们尽力。”两位稳婆异口同声道，打起精神来准备接生。 “夫人，你别太紧张，宫口现在才开了三四指，等开到五指，我们尝试给你转胎位。”张稳婆安慰肖文卿道。宫中培养稳婆的办法除了由前辈教导，还会大量提供待产妇让她们练习。她们在替宫里贵人接生之前，至少给四五百个孕妇接生过，各种情况都遇到过，对付难产还是有相当经验的。像侯夫人这样怀双胞，还早产难产的，她们遇到过七例，最后母婴平安的有三例，其他大多有死伤，最惨的是一尸三命。 “我知道。”肖文卿深吸一口气，冷静道，“颜太医，张稳婆刘稳婆，如果实在不行，请你们保我的孩子。”她畏惧死亡，可是为了孩子们她愿意赴死。有三个孩子陪伴宇轩，他应该能熬得住失去她的痛苦。 “夫人，不，不能这样。”春丽惊恐地说道。夫人这样善良温柔，怎么可以有事？她习惯听命与人了，以前依附何大夫人现在依附夫人，这次要是失去夫人，她何去何从？关爱她的夫婿跟着侯爷在军营，常年不在家呀。 “夫人，坚持住，你要相信宫里的太医和后妃御用的稳婆。”云三娘握住肖文卿的另一只手鼓励道。在生死关头，母亲往往都选择牺牲自己保全孩子。 “嗯……”肖文卿痛苦呻-吟了一声。宫里的后妃身份尊贵，所怀的又是皇上龙裔，宫里的太医稳婆当然是整个大庆最优秀的，她要相信她们。 “屋里越来越黑了，你们多点几只蜡烛。”张稳婆道，“颜太医，请关注夫人脉象。”她开始按摩推压肖文卿高高挺起的腹部，努力先保证一个胎儿的头能对准子宫口，这个外回转术对单胎孕妇有效，对双胞胎孕妇…… 女太医颔首，让春丽走开，自己坐到肖文卿身边，伸手抓住她的手。自从知道墨府侯夫人怀的是双胞胎，胎位难以摸准，太医们就在谈论侯夫人生下双胞胎的办法了。生产前可以可以帮胎儿调正胎位的几个法子也用过了，可是子宫里有两个胎儿，胎儿挤在一起，对平常孕妇有效的调整胎位方法都失效了。 春丽六神无主，只能指挥小丫鬟端热水，自己清洗染血的毛巾，在将干净的毛巾递给稳婆。 产房里孕妇痛苦呻-吟，女太医脸色凝重严肃，两个稳婆越来越焦急；产房外还不知道产房内的危险，因为孕妇阵痛时间长，她们都被邀请到堂屋里坐下歇息。 “菩萨保佑，文卿一定要平安生产。”晚年信佛的赵大娘双手合什不断祈祷道。因为自家有孙子孙女要照料，而文卿身边有经验丰富的云三娘，这一次她便没有住进侯府照看文卿。 “娘，文卿上一次不是就平安生产了吗？她这是第二胎，应该也不成问题。”和她一起过来的赵大嫂很乐观地说道，因为家中有一个丫鬟和一个仆妇，她便把女儿儿子都放在家中，自己和婆婆一起过来等待文卿的消息。 展绯灵刚来时站在产房外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大姐痛苦的呻-吟，吓得脸色苍白手指冰冷。生孩子好可怕，大姐这样冷静坚定的人都痛得喊出声音来，要是她岂不是痛得昏过去？ 肖文桦在翰林院做事，傍晚回府得知大姐早产，妻子已经过去探望，便匆匆换了衣服过来一起等待。 刘翰林府的刘夫人傍晚时分接到消息，也过来了，现在坐在一直等待的睿王妃旁边。两人低声说着话，心里也是很着急。可以说，每一个孕妇的家眷，在孕妇生产的时候都心急如焚。 鸿云院里突然忙碌起来，被赵奶娘想法子关在屋里的潇潇还是知道了。他跑到产房外望，听到里面娘痛苦的呻-吟声，又看到丫鬟端着血水从里面出来，吓得不断喊娘，哭着不要弟弟妹妹，只要娘不痛。 小孩子不适合太早知道这种事情，赵奶娘将他强行抱到堂屋，堂屋的众人便轮流哄他。他很懂事地和大家一起等待，歇一会就趁大家不注意跑到产房外喊娘，让娘知道他在外面等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幕降临，丫鬟们还在不断地往里面端热水，将血水端出来倒掉。别人问她们，她们都连紧张说不知道。下人已经将晚膳端了上来，只是坐在堂屋里等待的众人都没有心思用餐，只勉强吃了两口。 “怎么还不生？”赵大娘坐立不安了，跑到产房门前等待。她这一跑，其他人也不好再坐着里，也都来到产房外等候。 产房的呻-吟声很弱，女太医和两位稳婆鼓励的声音不断传出来。站在外面的众人听了一会儿，隐隐觉得情况不妙。 “太医，我干女儿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赵大娘询问站在产房门口的太医道。 “太医，我娘很痛，你帮帮她好不好？”潇潇眼泪汪汪地说道，一双眼睛早就红通通的了。 因为有女太医在里面，这位年过五旬的太医便没有进去。他听着里面的汇报，指点女太医给侯夫人刺穴助产，开催产汤药或者其他。听到赵大娘询问，太医叹气道：“侯夫人怀双胞，现在难产，稳婆们正在尝试将里面的胎儿调整姿势拉出来。” 众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赵大娘要不是知道没有换干净衣服的人不能随意进产房，就要往里面冲了。 “薛太医，候夫人平安生产的几率如何？”睿王妃担忧地问道。 “目前还不好说。妇人生双胞胎本来就比生一胎危险。”薛太医沉声道。如果里面的女太医觉得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他会进去。 “唉，这关键时候，宇轩居然不在家。”赵大娘搓着手道，心中焦急万分。 “墨侯爷正在为国效力，希望他的妻儿都能平安。”睿王妃说道，语气里充满期盼。 “春丽，夫人的汤药熬好了。”一名仆妇端来了一碗刚熬好的汤药走到产房门前朝里面叫。在里面帮忙的春丽立刻走出来，将太医新开的汤药端进去伺候肖文卿喝。她脸色苍白匆忙，站在外面等候的人都来不及和她说上一句话。 众人只能听着产房里的各种声音，焦急得祈祷和等待。 月上树梢，往常这时候墨府已经熄灯入眠了，此刻鸿云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产房里的人精疲力尽，肖文卿的呻-吟声都没有了，在外等待的众人都快急疯了。 一脸疲惫的女太医终于从产房中，沙哑着喉咙问道：“侯夫人难产，羊水已经流得差不多了，胎儿始终下不了。请问贵府，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众人顿时全都傻眼了？ 硬撑睡意不肯回房睡觉的潇潇只听明白女太医问大家保护大人还是保护孩子，陡然喊叫道：“娘，我要娘，我不要弟弟妹妹！” 事关墨府子嗣，别人不能随便瞎说。赵大娘颤声道：“太医，真的不能保全大人和孩子？” “侯夫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全凭意志在支撑。”女太医无奈地说道，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出来询问。 “保大人！”站在众妇人后面的一个男子陡然道，“孩子可以再有，大人没了就没了。” 众人转眼，就看到肖文桦那文雅俊秀的面容坚毅果断。 薛太医摇头道：“肖编修，你姐弟情深大家能理解，可这是墨家的事情，轮不到你做主。”世人大多子嗣为重。 墨府没有长辈，侯爷在外，小侯爷才两岁，现在府中根本没有做主的人呀！ 赵大娘急切地一把抓住薛太医的衣袖道：“文卿还年青，你们千万要保她呀。” 刘夫人左右为难，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薛太医，我是侯爷的六姐，我最明白侯爷对夫人的看中，所以请尽量先保大人。”四弟对四弟妹的感情她看得最透彻，她认为四弟如果在这里肯定也是保大人。四弟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这一胎没了就没了，保住文卿最重要。 薛太医沉默不语。墨侯爷是已故老丞相的养子，现在已认祖归宗，和你这个姐姐没有半点关系。 又遇到保大保小的两难抉择了！ 睿王妃垂眸思忖了一下，毅然道：“薛太医、颜太医，你们医术高明，里面的稳婆们也都是宫里最好的稳婆，你们尽可能保住他们母子，实在不能，保大人。”睿王曾经有个侍妾，当时也是怀双胞胎难产，睿王那时候正巧也不在京城，太医问她，她的选择是太医觉得保哪一个更有把握就保哪一个，于是那侍妾死了，生下的双胞胎几天后夭折了一个。 薛太医皱眉思索，犹豫不决。侯爷对夫人的宠爱别人是知道的，只是这次事关两个孩子，而且宫里某人的意思……希望侯夫人的位置能腾出来，更希望目前侯府存活的孩子越少越好。 陡然，一个黑色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举着手中的一份信，气喘吁吁道：“侯爷有令，如果夫人难产，一定要保住夫人。” “丁伯！”赵大娘惊喜道，“侯爷在外面都知道文卿难产了？”宇轩真是文卿的贵人！ 外管事丁伯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喘着气地说道：“诸位，我家侯爷一个多月前特地给了我他的亲笔信，说如果夫人生产遇到危险，而他又正巧不在府中，我就带他的亲笔信命令稳婆保夫人。” 侯爷两岁的时候他就伺候他了。近三十年，侯爷对他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因为他三两天就要到夫人面前汇报一次外面事务，所以就把亲笔信交给他。夫人的原定预产期没到，他没担心。他今日在外面核账，和客人喝了酒之后才回来，回来侯府才知道夫人突然早产，便急忙取来侯爷亲笔信到后宅来。才踏进鸿云院大门就听到众人在说保大保小，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先叫起来。 “我们明白了，一定尽量保住夫人。颜太医，你对侯夫人使用通天针脑清针，再在合谷、三阴交、缺盆、昆仑扎长针……”薛太医沉声吩咐道，和颜太医眼神交流。如果是在皇族，尤其是在宫里，除非皇上特别吩咐保大人，否则太医和稳婆总是优先保护胎儿，在胎儿危险的时候甚至破腹取胎。因为对皇族男人来说，妻妾随时可以替换，孩子却是继承他们血脉的人。 颜太医颔首，迅速进去。 ☆、第169章 一七二母子均安（加更） 众人继续在外面焦急等待。展绯灵走到肖文桦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凝望他的眼中流露紧张和疑惑。她娘家展府就曾发生过两次妇人难产，一次是一尸两命，一次是母亲死了留下了孩子。 肖文桦握住小妻子的手，柔声安慰道：“如果你发生这种事情，我也肯定是保你。”一命换一命的事情太残忍了。 白净美丽的面容顿时展露笑容，如春花绽放，展绯灵的双眸陡然闪亮得如夜空中的璀璨星辰。她何其有幸，得到如此深情善良的夫婿？ 肖文桦明白她此刻的心情，轻轻捏了妻子的小手一把。夫妻生活一年多，他看到了小妻子为自己做的各种努力，已经喜欢上她了。 被他捏了捏手，展绯灵顿时双颊飞霞，娇羞欲语，环顾四周，便又觉得不适合。 时间一点点过去，产房中依然忙碌着，产房外的人听不到产妇的声音，都侧耳倾听，希望听出里面的情况。 “夫人醒了，我们继续。” “夫人，你再坚持一下，孩的半个头转过来了。” “流血太多，颜太医快些帮她止血。” “躺着生产不行，夫人必须采取立式生产。翠娘，春丽，三娘，你们三个一起把夫人抬下床扶着站起来。颜太医，帮我一下。 “快，毛巾……出来了，出来了……剪刀，剪刀给我。” “糟了，颜太医，孩子憋气太久，打了屁股也哭不出来。” “夫人，快，孩子出来了一个，你一定要再坚持一下。” “这孩子我来急救，兰姐你继续接生。” …… “哇，哇……”当听到婴儿的哭声，外面的人知道至少有一个孩子平安出生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肖文卿情况，都高兴不起来。 一会儿工夫，另一个孩子的哭声也传出来了。两个孩子都是活产，产妇情况又是怎样？ 里面的太医稳婆春丽孩丫鬟都没有空抱孩子出来，一刻钟之后，颜太医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宣布道：“侯夫人有些血崩，不过已经基本止住了；两个孩子目前都活着，后出生的有些羸弱，需要加倍照看。” 肖文桦立刻低声道：“太好了，母亲没有再次失去大姐。”如果母亲得知大姐难产死去，肯定比十多年前失去年幼的大姐时更伤心。 “菩萨保佑，谢天谢地。多谢两位太医，多谢里面的稳婆。”赵大娘惊喜地说道，双掌合十不断摇晃。 已经非常疲倦的潇潇看到大家都面露高兴，便问身边的奶娘，“我娘是不是不痛了？” “是啊，小侯爷，你娘不仅不痛了，还给你生了弟弟妹妹。好了，你该回屋里睡了。”赵奶娘笑着回答道。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而往常小侯爷入夜之后便会上-床歇息。真难为小小年纪的他了，担心母亲硬撑着不睡觉。 “我要进去看我娘。”潇潇道。 “不行，夫人现在肯定非常疲倦，已经睡着了，你不能打扰她的休息。我带你回屋去，明天早上过来，你就能见到夫人了。”赵奶娘道。 潇潇依依不舍地望着产房的门，双脚就是不肯走。 “潇潇，回房睡觉去。明日你就能见到你娘了。”赵大娘走过来怜爱地抚摸潇潇的小脑袋。平常人家这么大的孩子天真单纯，根本不懂得关心别人呢。 赵奶娘弯腰把潇潇抱了起来，温柔地说道：“小侯爷，夫人一切安好，我们回屋去。” 潇潇被抱起来后，便双手环住赵奶娘的脖子，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非常更困了，趴在熟悉的怀抱中便忍不住就此睡去，忘了给院中的众人道晚安。 怜惜地望望被抱走的懂事孩子，刘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道：“颜太医，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一儿一女那就太好了。 颜太医道：“都是男孩。侯府人丁兴旺了。”里面的人还在替昏睡过去的侯夫人收拾。 睿王妃顿时笑道：“我们要恭喜侯爷了。”随即她问道：“侯夫人怎么样了？” “侯夫人被喂了一碗红糖水后便昏睡了。”颜太医道，“她这次伤了身子，要休养很久才能恢复。” 赵大娘立刻道：“只要人没事就行，身子可以慢慢休养回来。”宇轩现在经常不在府中，文卿可以很安静地休养。 睿王妃转脸对院中的人道：“侯夫人是早产，侯府还没有准备奶娘吧？两位小公子呢，侯府要找两到四名奶娘才是。只是现在是半夜，奶娘……” “王妃娘娘，府中有现成奶娘。”突然有人道。众人望去，就看到站在一边的两名年轻妇人。 “水晶，玛瑙，你们呀。”赵大娘立刻笑了起来，“也对，你们也刚生了孩子两三月呢，有奶喂孩子。” 水晶点头道：“我们早就跟夫人说过，要做小公子们的奶娘。小公子们先有我们喂奶，侯府明日再派人出去寻找两名奶娘。”她们两个在府中生养孩子，夫人经常让厨房给她们加强营养，她们奶水充足得很。 奶娘的孩子就在身边，奶娘会专心照顾小主人吗？ 睿王妃心中狐疑，不过这是侯府的家事她不便插手。 “薛太医，候夫人虽然止血了，但依然不能确定完全没事。我们最好在侯府看护夫人两天。”颜太医对一直在外面指点自己的薛太医道。 “嗯。”薛太医颔首，两人一起回到主屋，开始讨论侯夫人这次的生产经过，目前状况。 鸿云院的管事妈妈赵妈妈立刻吩咐下人给两位太医准备膳食，布置住宿。不多时，春丽和云三娘一人一个抱着襁褓出来了。 “让我们瞧瞧，折腾文卿很久的两个小家伙。”赵大娘笑呵呵道，上前走到春丽面前。赵大嫂满脸笑容地跟在自己婆婆身后。 抱着红色襁褓春丽道：“赵老夫人，赵夫人，这是三公子。” 云三娘对走过来的睿王妃刘夫人道：“王妃娘娘，刘夫人，这是二公子。”她手中抱着蓝色襁褓，以此区分双胞胎中谁是兄谁是弟。 赵大娘抱过春丽手中襁褓，面对着屋檐下悬挂的灯笼看孩子。这个孩子比潇潇刚出生时小一些，脸上红通通皱巴巴的，双眼闭着。双胞胎出生时都会比单胞胎小一些。 展绯灵从下午等到半夜就是为了看大姑平安和新生儿。她拉着肖文桦走到赵干娘身边，就着赵大娘的手打量孩子。 “这个孩子有些弱，一定要小心照顾。”赵大娘道，等肖氏夫妻和自己儿媳看过之后便赶紧还给春丽。 刘夫人抱过云三娘手中的襁褓看了一会儿，笑着对睿王妃道：“这个小家伙看起来比较精神壮实，不愧是先出生的哥哥。娘娘，你是大富大贵之人，请抱抱这个孩子，给他一点庇护。”说着，她把襁褓递给睿王妃。刘翰林府和墨府走得很近，彼此交换消息，刘翰林和四弟墨宇轩对皇上的选择都很有数。只要不出意外，眼前睿王妃再过几年便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睿王妃闻言把襁褓接过来抱抱，赞道：“他五官看起来融合了宇轩和文卿的。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我看着就知道他和他哥哥一样聪明机灵。” “娘娘，您也抱抱三公子吧。三公子更需要你的庇护。”春丽听了刘夫人的话，大胆走到睿王妃的面前，卑微地请求道。 “好。”睿王妃腾出一只手将另一个襁褓也抱入怀中，笑眯眯道，“这是一对双生子，我当然不能厚此薄彼了。他们父亲文武全才，母亲温柔聪慧，他们将来也必定能成长为国之栋梁。”皇上突然对睿王重用和培养，朝中不少人看出了苗头，她也努力拉拢诰命夫人们的心，以后宅夫人们影响高官选择的方式给夫婿争取更多支持。 “王妃娘娘，你在这里已经半夜了，一定非常疲倦了，请早些回王府吧。”刘夫人对睿王妃福了福身，“你的心意侯府上下满心感激，侯夫人出月子必定亲自上门道谢。”这次要不是睿王妃提前送来两个御用稳婆，最关键时刻带来两名擅长妇科的太医，文卿这一次说不定就香消玉殒一尸三命了。侯府欠了睿王妃一个大恩情，怕不是用普通礼物就能还上的。 “春丽，三娘，外面夜风寒冷，你们快些把两个小公子抱进屋子去。”刘夫人吩咐春丽，然后环顾四周询问道，“你们侯府伺候小公子们的嬷嬷可准备好了？”文卿早产，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准备了人选。 春丽和云三娘上前抱过襁褓，躬身后退。 负责管理鸿云院所有小丫鬟和仆妇的赵妈妈上前行礼道：“回禀刘夫人，夫人早就定了四名照顾孩子很有经验的嬷嬷。她们傍晚的时候便过来了。” 她叫了四名四十来岁，看着温和的干净仆妇来，道：“你们四个先去照顾两个小公子。春丽，小公子们的屋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你带她们过去。” 那四名嬷嬷躬身道：“是，赵妈妈。”说完，他们走到春丽和云三娘的身后。 云三娘因为主要是伺候侯夫人，便把手中的蓝色襁褓交给嬷嬷们中的一位。春丽抱着红色襁褓告退，领着水晶玛瑙和嬷嬷们去一早就指定为新生儿住的屋子去。 既然侯夫人平安生产，诸位夫人便告辞了。京城入夜之后便施行宵禁，平民是不许出门的。刘夫人和睿王妃都乘坐官轿而来，还有各自府中的丫鬟家丁侍卫，遇上夜巡的官兵也不怕。肖文桦和展绯灵夫妻也乘坐各自的轿子而来，也有丫鬟和家丁，只有赵家婆媳，虽然有着正七品的孺人敕封，却独来独往，无法证明她们是非平民身份。不过这没有关系，周管家早就准备好了两顶侯府使用的女轿，派护院家丁送她们回去。 客人们陆续离开后，侯府众人这才开始安歇。鸿云院的仆人们分成两班看护侯夫人和两个新生的小公子。只要侯夫人平安度过最初的七天，双胞胎小公子们健康地活过满月，侯府众人才能真正放心。 ☆、第170章 一七三长子烦恼 第二日清晨，定北候按照惯例在府门前放鞭炮，告诉过往行人，侯夫人平安生产下两位小公子。 关注定北候府的众家夫人得到通知后，陆续派人送来祝贺。和墨府有亲戚关系的兵部尚书夫人婆媳送了厚礼，展大夫人还亲自过来探望。还在丁忧的凌家获得消息，虽然不能亲自过来，但备了双份的礼派人送过来。 午时，宫里前后来了两拨人，第一波是皇上的赏赐，礼单和小侯爷出生时一模一样，不过是双份的；第二波是皇后的，比小侯爷出生时少了一些，但同样是双份的。 因为肖文卿非常虚弱，所以亲自上门送礼的几位夫人只有展大夫人得以见到被搬回寝室休养的肖文卿。展大夫人知道肖文卿生产伤了身子，需要小心休养，也不敢多让她耗精神，说了一些安慰祝贺的话后便起身出去。 定北候府男主人不在家，主母坐月子，小侯爷还不到两岁，一时间无人当家。不过这事肖文卿早就预料到了，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早产近二十天，没有来得及说，在刘夫人和展绯灵前来探望她时便恳请她们一起帮她暂时打理侯府内外事务，筹备两位小公子的满月宴。 肖文卿最信任的可以说是干娘了，只是她干娘出身平民，小门小户，大字不识几个，根本无法管理如今人口众多的侯府。刘夫人帮肖文卿甚多，肖文卿知道在刘夫人心中，宇轩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会帮她；展绯灵是肖文卿弟媳，她想给展绯灵一个主持大府的机会，增加她当主母的经验。另外，她同时拜托两个人，这两位其实也在相互牵制，对她来说有益无害。 刘夫人被拜托，犹豫了良久才答应了下来。 展绯灵听过肖文卿的拜托，顿时惊住了。她才十六岁，就有机会管理一个下人、侍卫家眷总人数超过一百的侯府吗？ “大姐，我，我不行的。”展绯灵结结巴巴道，“我自己都还在学习管理肖府呢。”肖府现在还很小，主人两名，桦哥哥的下人和她陪嫁过来的下人加起来才十四名。 “绯灵，你可以跟我六姐学习呀。管理一个大府邸，筹备一个会有两三百名贵客的满月宴，这是多好的一个学习机会，你怎么可以放过？”脸色苍白蜡黄的肖文卿声音虚弱地说道，“听大姐的话，回去和文桦说一声，然后天天过来半天。”她生产时失血过多，只能躺着，稍微一动弹就感觉头晕得厉害，浑身出虚汗。 “绯灵，你大姐说的不错，你不能错失这个好机会。”刘夫人微笑地对面前面容还残留稚嫩的小妇人说道。她原本和展绯灵的母亲展大夫人是同辈份，如今从肖文卿这边算关系，和展绯灵是平辈了。 “大姐吩咐，绯灵遵从就是。刘夫人，绯灵年幼愚笨，很多地方都不懂，还请夫人费心教导。”展绯灵说着，起身给刘夫人深深施礼。 刘夫人不托大，双手扶起展绯灵道，“你莫要多礼。你母亲治家能力更胜过我一筹，可惜你出嫁得早，她无法继续教导你了。” 肖文卿见她们都同意了，便让身边的春丽出去把她的决定告诉周总管。侯府家事可以请亲戚暂时代管，不过侯府外面的产业负责管理的丁伯可以等她身子恢复之后再向她一起禀报。 ○○○ 得到丫鬟的通知得知母亲醒来，在院子里和将军玩耍的潇潇立刻拍拍身上的狗毛和灰尘往母亲的寝室跑。 看护在一边的赵奶娘连忙拦住他，道：“小侯爷，夫人身子很虚弱，惹不得一点脏东西，你马上回屋洗脸洗手，把身上的衣服换掉，干干净净地去见夫人。” “哦。”潇潇听了，马上往自己的屋子跑。 他这次被吓得不轻，对两个弟弟的印象是，害娘痛苦很久的人。他去弟弟房中看弟弟，然后说他们长得真难看，他讨厌他们。如此评价之后，他便不再去看弟弟们了。他心系母亲，每天很自觉地完成母亲往常会布置给他的练字任务，然后跑到母亲寝室外等候，等母亲睡醒了他进去探望她。如果没看过母亲，他连和将军玩耍都没有什么精神。 肖文卿很关心两个幼子的情况，尤其是小三，一出生太医和稳婆就说他身子羸弱，很危险。因为她自己也很虚弱，水晶玛瑙和新招来的奶娘便不怎么把孩子抱过来让她费心。贴身伺候她的春丽和云三娘只要她醒来，就会向她会把两个小公子的成长情况，这难免提到小侯爷好像并不喜欢两位小公子。 “潇潇讨厌弟弟们？”只见过双胞胎儿子两回的肖文卿顿时愣住了。潇潇从小就被宇轩灌输他是男孩、墨家的继承人，别人都称呼他小侯爷，莫非聪明的他就因此产生了对继承家族的认知和独占，本能地排斥父母的其他男孩子了？这可不好。 “我听赵妈妈说小侯爷那天吓得哭了好几次。”云三娘分析道，“夫人，小侯爷原本也是很高兴有弟弟的，大概是那天看到弟弟们让母亲很痛苦，所以才讨厌起他们来。”她生过好几个孩子，对孩子的行为最有心得了。 肖文卿立刻茅塞顿开，道：“肯定是这样的。”潇潇再聪明也还不到两岁，根本没有争夺观念。他生活在她身边，对她最是依恋，如果有人伤害到她，他必然会讨厌之。 说到潇潇，潇潇便过来了，“娘。”看到正在有春丽姨姨喂饭的肖文卿，他立刻飞奔到床边，高兴地叫娘。 “潇潇，你今日去看过弟弟们没有？”已经吃得差不多的肖文卿摇摇头示意春丽不用再喂自己了，开始和长子正式沟通。 “没。”潇潇听到娘先关心弟弟们，撇嘴道，“他们一点也不好玩。”他们红通通的，怎么看都不可爱。爹爹送将军给他时将军比弟弟们还小，可它一见面就能陪他玩耍了，而母亲给他的两个弟弟只能躺在床上由别人伺候，什么都不会做，笨死了。 肖文卿微微一笑，道：“我记得以前你去看水晶姨姨和玛瑙姨姨家的孩子时，都说小宝宝很好玩。他们不都和你弟弟们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吗？” 潇潇嘴巴张张，良久才道：“弟弟们让娘痛，我不喜欢他们。”其实这只是一个大原因，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担心爹娘有了弟弟们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独宠他一个人了。水晶姨姨和玛瑙姨姨家的弟弟妹妹不是他爹娘的，他就没有这种担心。 果然是这样呢。 肖文卿向云三娘会意地点点头，柔声道：“虽然娘很痛，但他们和潇潇一样都是娘的宝贝，娘痛也痛得高兴。”天下没有一个母亲会因为生孩子时候痛苦了就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潇潇一时间无法理解，疑惑地望着母亲。 肖文卿继续开导他道：“潇潇，将军的爪子和牙齿都很锋利，有时候还会弄伤你，你是不是就此讨厌它？”她拿潇潇最喜欢的宠伴将军做比喻。 “将军不是故意的，弄疼我我也不讨厌它。”潇潇立刻叫道，将军的块头越长越大，力气也越来越大，他已经抱不住它了，抓着牵引绳都会被它拖得摔在地上。别人都说将军很凶猛，开始害怕它，他担心娘因此将将军关起来。 “潇潇，你的弟弟们也不是故意弄疼娘的呀，娘很喜欢他们，你也不要讨厌他们好不好？他们是你的亲弟弟呢。”肖文卿柔声劝说道。 潇潇本来就聪明绝顶，经过母亲这一讲解便立刻想通了，回答道：“娘，我喜欢弟弟们了。”等娘休息了，他便过去看弟弟们。不过虽然他们是他弟弟，但他还是觉得他们不好看、不还玩。 欣慰长子的懂事，肖文卿道：“潇潇，我想好了，你大弟的乳名叫朗朗，活泼开朗的朗；你二弟身子弱，我希望他健康成长，他的乳名就叫康康。” 双胞胎在母体里滞留时间太长都出现了生命危险。第一个出生的一出生就脸色发紫，没办法自己呼吸，颜太医用银针扎它脚板底它才哭出声来；第二个出生时据说浑身都发紫了，要不是颜太医妙手回春，它也就没了。两位太医检查过双胞胎后都说，大的没有问题，小的本身发育不如大的好，又窒息时间长，即使不夭折，身子脑子也可能会出现一些毛病。 肖文卿看过两个孩子，大的比潇潇刚出生时小一些，目前状况不错；小的真如两位太医说的身体弱，有夭折迹象。颜太医还留在府中照看他，薛太医回太医院了。他离开后的当天宫里就派了一个精通儿科的太医暂住侯府，专门照顾两个小的。不会说出真相的皇爷爷是真心希望墨府兴旺呀，对待宇轩的三个孩子就如对待他名正言顺的嫡出皇孙们。 “朗朗，康康。”潇潇念道，心中还是觉得自己的乳名最好听。 肖文卿和长子说了这些话之后，便感觉自己体力不支，头又开始眩晕了，“潇潇，娘要休息了，你去看弟弟们，将娘给他们取的乳名告诉他们。”孩子的大名需要等宇轩回来取，不，也许某个爷爷又要赐名了。 “娘，你好好休息，我会很乖的，弟弟们也会很乖。”潇潇趴在床沿很认真地保证道。 “我知道，娘的孩子都很乖。”肖文卿笑道。 潇潇退后两步，给母亲拱手作揖，然后才离开母亲的寝室。 “小侯爷越来越有礼貌了。”云三娘赞道，将肖文卿身后的厚厚靠垫抽掉，扶着肖文卿躺下休息。 肖文卿听着，嘴角漾起温和满足的笑意。潇潇确实是她见过的最乖巧懂事的孩子，宇轩一定为有这样的继承人骄傲。 ☆、第171章 一七四筹备满月 肖文卿毕竟是成年人，又有太医和仆妇的精心照料，很快就度过了太医担心的危险期。 墨府众人和墨府的亲戚们最担心的是三公子，因为他体质弱，有夭折危险。值得庆幸的是，他却好像继承了墨家武将的强健体魄，除了出生时窒息得差点救不回来，之后吃得多长得快，到了二十多天的时候便和他双胞胎哥哥一样大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若不是身上衣服不同，别人也看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照料两个新生儿的太医看到三公子越来越健康，便笑着告辞回太医院复命了。肖文卿得知小三没有夭折之忧，心里颇为高兴；听奶娘们说，三公子目前对外界的反应和二公子差不多，肖文卿觉得小三脑子没有因为窒息时间太长受到损伤，心里放心，便安心地坐月子了。只是她这一次真的伤了根本，月子坐到临近孩子满月，被人搀扶着下床走几步还头晕气喘。 刘夫人和展绯灵同心协力，替肖文卿管理侯府，筹备两位小公子的满月宴席。关于发帖子，不是特别了解墨宇轩夫妻人际往来应酬的她们列出了长长名单，肖文卿看过之后又添加了一些。 满月当天男主人需要在前院招待男宾，男主人不在京城，定北候府总不能让管家迎接吧？小主人潇潇两岁不到，更加不可能担当迎宾重任。 肖文卿道，孩子满月当天需要两到三位有分量的男性长辈代替孩子父亲招待客人，提议孩子的舅舅可以算一位。 刘夫人说肖文桦年轻官职小，在京城没有根基，目前只适合招待六七品的官员；可惜原为大理寺右少卿的三哥还在丁忧守孝，他算是孩子的“养”伯父，宇轩不在京城他倒是最适合代替宇轩招待贵客。 展绯灵也知道自己夫婿不够分量，建议道：刘翰林大人在朝中声誉很好，处事公正，即使和侯爷不再是姐夫舅子关系，也可以代替侯爷招待贵客。 肖文卿也有这个意思，听了立刻点头同意，恳请刘夫人回去说说，让六姐夫帮忙。 不管墨宇轩认祖归宗有什么内幕，刘夫人是亲眼看到一岁不到的宇轩被抱进丞相府的，知道宇轩的真实年龄，知道宇轩绝对不会是墨大将军家的遗孤，所以宇轩是出继外祖父家而不是认祖归宗，所以墨宇轩依然还是她的亲弟弟，她夫婿刘翰林的小舅子。 展绯灵回去一说，肖文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要展绯灵抄一份客人名单给他，好让他提前知道有哪些客人，客人身份如何。肖文桦记忆当然不如肖文聪肖文卿好，但多读几遍也会牢记在心。 刘夫人回去说，刘翰林自然也没有推辞，同样也让刘夫人抄一份名单给他。刘翰林比肖文卿刘夫人更了解墨宇轩的人脉和交往，他看过双胞胎满月宴名单后，思索了一会儿，又增加了三个客人的名字。 刘夫人拿去给肖文卿看那三个贵客的名单，肖文卿立刻感激道，“多亏六姐夫提醒，否则侯府这次真要失礼了。”那三位的父亲在墨宇轩少年时指点过墨宇轩一阵兵法和战场应变，父亲们虽然现在都返乡养老了，不过他们被调入京城任武官，这一年半和墨宇轩有些往来。多一条军方人脉对现在的墨宇宇轩就多一分帮助，这三位都需要邀请。 名单全部弄好，再三敲定没有问题，刘夫人展绯灵立刻找人写请柬。肖文桦、刘夫人的两个儿子刘紫书刘紫丹全被拉来写请柬。请柬发出去后，侯府便开始为筹备满月宴忙碌起来。 ○○○ 肖文卿坐月子期间睿王妃过来探望过两回，对双胞胎强韧的生命力表示惊赞。 “王爷跟着墨侯爷出去打仗，到今日还没有消息，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睿王妃说道，虽然知道睿王当个监军，一直都会被众多士兵和侍卫保护，但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睿王府目前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王妃娘娘放心，王爷和侯爷只是去剿匪，小打小闹的连战役都称不上。侯爷做龙鳞卫七八年了，最擅长的就是保护别人，他即使亲自上阵剿匪，也会安排人把王爷保护得滴水不漏。等他们得胜归来，你就等着给王爷开庆功宴吧。” 肖文卿安慰道。皇上的意思很明显，要宇轩带兵练手，要睿王爷多一点战功，要这对有实无名的兄弟培养兄弟情，让宇轩支持睿王，让宇轩保有以后的荣华富贵。 “希望王爷和侯爷都平安无事的回来。”睿王妃颔首，转话题询问道，”再过四天就是双胞胎的满月了，你府中可准备好？有什么事情刘夫人和肖夫人觉得麻烦，她们可以告诉我。” 肖文卿温婉地笑笑，道：“谢谢王妃娘娘关心。妾身的六姐和弟妹这个月代替妾身把侯府管理得有条不紊，宴会所需的也都在筹备当中，请柬已经全部发出去，希望里面没有遗漏。”官员贵妇世家名门最在意的就是面子。主人请客列名单是个大学问，不自量力邀请身份过高的客人会被人嘲笑；主人疏忽了某个应该邀请的客人，那客人便会觉得主人看不起自己，心中生怨，甚至主动疏远，最后就此断了往来。 “你府中男主人不在，上面没有长辈，你生双胞胎伤了身子需要更多时间休养，府中事务还在拜托别人帮忙，如果出现贵客疏漏那也在情理当中，我相信别人也会体谅。等你身子好了，你还可以补请。”睿王妃宽慰肖文卿道，她作为睿王府的女主人，对列请客名单这种事情要是慎重又慎重。 “希望是这样。”肖文卿道。 春丽端来放着汤药和温水的托盘来到肖文卿床前，“夫人，汤药已经不烫嘴了，你可以喝了。” 肖文卿刚要起身，睿王妃立刻伸手扶着她坐起来。肖文卿拿起药盅一口气喝掉里面乌黑黑的汤药，然后再用温水漱口。 睿王妃关切道：“这是太医们开给你的药？”她说这话时，将肖文卿缓缓放下，让她依然躺靠在厚厚的锦缎靠垫上。 “是。宫里擅长调理产妇的太医每隔五天就过来给妾身号脉，调整药方。”肖文卿道，“妾身觉得身子恢复得很快。”她现在喝的汤药主要是补血补气的。那太医说喝上两个月，她就能恢复健康，可以断药了。 “这就好。”睿王妃满脸笑容道，“文卿，你真是有福之人。你让全京城，不，全大庆的女人都羡慕你。”上无公婆管束，下有三个儿子撑腰，夫婿前程似锦又独宠她一人，女人的幸福莫过于此了。如果能再生个女儿，她的人生也圆满了。 肖文卿微笑道，“妾身觉得侯爷是妾身的贵人，因为他妾身才能如此有福。”她说着，笑容里溢满幸福。 和肖文卿有说了一会儿话，睿王妃起身告辞，叮嘱肖文卿好好休养，侯府双胞胎满月那天她会早些过来，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她也可以帮一帮。 肖文卿再三感谢，吩咐春丽送睿王妃出去。 ○○○ 定北候府二公子三公子满月那天，侯府大门打开，上午时分客人就络绎而来，虽然侯府男主人不在京城，不过男宾们知道刘翰林带着肖编修代替昔日的小舅子招待客人，还是亲自上门祝贺了。 这是个肖编修结识高官的大好机会，刘翰林热络地将肖文桦介绍给资深官员认识。肖文桦的丈人，在詹事府担任少詹事的展大人很高兴女婿有这样的机会，高兴地抓紧时间带着肖文桦拜见自己的朋友。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刘翰林和展少詹事都在帮肖文桦培养人际关系，为肖文桦的升迁铺路 兵部尚书和夫人都没有过来，因为他们年纪大了，一般小辈的喜事他们都不参加。他们让长子展少詹事带来了他们的厚礼，礼到情到。 展大夫人今日笑得比谁都开心，因为肖文卿给她女儿展绯灵一个管理侯门大户的机会，今日数百人的大型喜宴有她女儿展绯灵的一半功劳。 肖文卿虽然身子依然虚弱，但她上午就起身让丫鬟们帮她梳妆打扮，坐在后院花厅等候客人们。她大多时间都坐在铺着厚软垫子的罗汉床上，只有来客人了她才有春丽云三娘扶着起身迎客。众人都知道她生双胞胎难产伤了身子，也不在意她的失礼，纷纷劝她快些坐下，如果累了赶紧回屋里躺下。 刘夫人和展绯灵清晨就赶过来指挥侯府众多下人了，睿王妃很守信，早膳之后便乘坐王妃轿辇带着重礼过来了，和肖文卿祝贺了一番便去和刘夫人说话，等女客们上门，她帮着招待。 侯府也邀请了和侯府有走动的其他王妃，她们看到睿王妃早早过来，还帮着主人招待客人，心中都有妒忌。因为最近睿王妃的一系列行动是得到某些人允许的，而这几乎预示着睿王妃正在朝未来皇后宝座前进。 女宾们总是比男宾们早一步看到满月宴的主角。双胞胎被奶娘们穿戴好，用红绸襁褓裹好了抱到贵妇贵女们面前。 “是双胞胎儿子呀，真的一模一样呢。” “不错，不错，看到这两个孩子我就想起来满月时的小侯爷。他们也是一副聪明相，肯定也和小侯爷一样冰雪聪明 …… 众女宾们轮流抱着墨家小二小三看，然后便不知道哪一个是老二哪一个是老三了。 “墨夫人，你可分得清？”有人问道。明知道是双胞胎来还穿一模一样的小衣服裹同色同料同刺绣花样的襁褓，这分明是要考验大家吗？ 肖文卿笑道，“小三左耳后面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青痣，小二屁股上有一块黑痣。”她虽然虚弱得无法亲自照顾孩子，但还是让奶娘们把两个孩子抱到她面前给她看，亲自检查他们的成长情况了解他们的身体特征。 二公子屁股上的黑痣小时候只有父母和伺候的下人看到，外人还是无法分辨的，不过幸好三公子左耳后有一颗小青痣，别人很容易就区分他们了。 抱着孩子的两名夫人检查手中婴儿的左耳，然后一个道：“我这个是三公子。”另一个也道，“二公子在我这儿呢。”众人便如此分辨出侯府的二公子三公子了。 ☆、第172章 一七五喜宴毒案（加更） 临近中午，定北候府门前又一轮贵客来临，请假的刘翰林和肖文桦一起站在侯府大门前的台阶上笑迎贵宾。 一乘青绸华丽大轿子在侯府门前停下。抬轿子的轿夫是青衣太监，轿子后面跟着几十个捧着抬着礼物的小太监。见他们装束，知道他们是宫里派来的，其他官轿纷纷让路，让他们队伍先行。 刘翰林肖文桦远远看到了，不敢迟疑，立刻下台阶恭迎。 轿子停稳后，一名中年红衣大太监下了轿子。他环顾四周，笑道，“今日侯府好热闹呀，咱家奉皇上之名前来给侯府二公子三公子送满月礼。”说着，他右手高举手中的圣旨，尖着嗓子道：“皇上有圣旨。” 众人都知道皇上对墨宇轩的宠爱，看到宫里来人宣旨，脸上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刘翰林立刻吩咐周总管带人摆下香案，他以“代”家长的名义代替墨宇轩接旨。 宣旨太监宣旨，皇上嘉奖为墨家又添了两名小壮丁的侯夫人，赏赐人参雪莲灵芝等相当有年份的大补药，叮嘱她好好持家教养孩子；送侯府二公子三公子满月厚礼，祝他们茁壮成长，将来为国效力；因为墨宇轩还在外面剿匪，皇上赐双胞胎名墨云龙、墨云凤，寓意人中龙凤。 接完圣旨，刘翰林让人赶紧把礼物送到后院，同时把在后院随着母亲招待客人的小侯爷墨云麟领到前面来。圣旨非同小可，要让墨家祖先知道这个殊荣，所以要放到祠堂供奉一段时间，而把圣旨送到祠堂供奉的只能是墨家的子孙。 墨云麟（潇潇）从容镇定地听从别人的指点，给祖先上香，把圣旨供奉起来。 侯府后继有人呀！ 很久没有看到侯府小侯爷的宾客们议论纷纷，羡慕侯府的现在和将来。 “噼里啪啦……”正午时分，定北候府门前鞭炮放了足足有一刻钟时间。府中前院正厅后院花厅的宴席开了。前院有刘翰林和肖文桦负责招待宾客，后院有刘夫人和肖夫人招待宾客。肖文卿强撑病体坐在主人位置上招待客人们，睿王妃坐在距离她最近的位置，经常关注她的神色。 刘夫人展绯灵和肖文卿在侯府厨房大厨们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菜单中精心挑选了四十几道菜肴，有山珍有海味、有清淡有大荤，也有荤素搭配，美味糕点，各色汤羹不一而足。看到客人们对菜肴都表示满意，他们心中很是高兴。 喜宴开了不一会儿，前院来人了，请夫人把二公子三公子送到前院给众位大人看一看。肖文卿早就让奶娘们准备好，闻言边让她们抱着双胞胎去前院。这一次她因为难产身体受伤，没有给孩子们开奶，两个孩子也不粘她，在前院如果哭闹，奶娘们哄得住。 肖文卿坐了有一个半时辰了，脸上即使擦了脂粉，她身边的几位夫人也擦觉她脸色不对，知道她还在硬撑，纷纷劝她回房躺下休息。肖文卿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也不再坚持，向众人告罪后回房休息。 回到房中，肖文卿躺在美人榻上，由春丽伺候着用了一碗饭便躺下来休息。潇潇被叫到前院后，前院的人没有让他回来，前院有刘翰林和文桦，还有关系和侯府很亲密的几位大人在，他们都会帮着看护潇潇的。今日客人多，且都身份尊贵，所以她现在只是闭目养神，根本不敢让自己睡着。 良久，她突然听到外面有吵杂声，立刻坐起身来，“春丽，你去看看。三娘，你扶我出去看看。”鸿云院是主院，仆人们从来不敢大声喧哗。 春丽迅速走出去，肖文卿搭着云三娘的手起身，伸手正正头上可能歪斜的钗环，理了理身上的华贵盛装，朝外面走去。 “夫人，不好了。”脸色苍白赵妈妈慌乱地说道，“前院有二十几位大人突然腹痛呕吐，有人说今日的菜不干净，可能有毒。听说小侯爷吐得最厉害，已经……” 有毒？怎么可能？？？ 身子陡然一晃，肖文卿紧紧抓住云三娘的手臂急切道：“刘夫人和肖夫人现在何处？前面请大夫没？花厅里的夫人们可都安全？”潇潇…… 赵妈妈道：“花厅这边也接到消息了，客人们已经停止用餐，刘夫人和肖夫人正在安抚她们，没听说有人呕吐腹痛。” “很可能是前院那边的宴席出了问题。赵妈妈，你去花厅那边告诉刘夫人肖夫人，我先去前院看一下。”肖文卿道，立刻大步前往前院。侯府前院后宅只有两个大厨房和六名厨师若干帮工，因为要筹备大型宴会，雇佣了好几个酒楼的厨师和帮工。人多手杂，也许会有帮工偷懒没把菜清洗干净。 “夫人，你不能走这么快。小侯爷不会有事情的。”云三娘急切道，“来人，快准备轿椅。” 肖文卿顾不得等待，急切地往前院快步走。侯府今日举办喜宴席，却把客人吃得食物中毒，侯府名誉扫地。虽然妇人不方便和男子直接打交道，但她是侯府女主人，必须出面向大家请罪。潇潇，宇轩和她的命根子，千万不能有事！ 肖文卿在往前院赶的时候，前院那些经历过无数次官场风雨的大臣们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了。腹痛呕吐的客人们被扶到屋子里休息；小侯爷潇潇年纪小，别人最担心他扛不住毒，赵奶娘一边哭一边将手指伸进他的喉咙里催吐，同时叫人快找二公子三公子的奶妈们过来，因为人奶解毒。 人奶解毒和绿豆解毒都是民间验方，很多人都知道。人奶稀缺，而且今日官员多，不到万不得已中毒的官员也不好意思喝人奶。刘翰林派自己和其他官员的仆人去找大夫，去厨房煮绿豆汤。那些中毒的官员看起来也不是特别严重，就大量喝水再呕吐出来，先自行洗胃。 小侯爷潇潇年纪小吃得少，又被奶娘手指深-插-喉咙强行催吐，倒是抽搐着把胃吐空了，现在虽然还在腹痛，但神智清醒。水晶玛瑙因为居住在侯府，有自己的孩子要带，算不得二公子三公子的正职奶妈，她们正巧在垂华门那边，听到消息立刻放下孩子到前院，抱着潇潇去小屋子，给他喂奶解毒（因为潇潇已经断奶，所以赵奶娘回奶了，现潇潇出事她也没有奶喂他）。 富人们用膳一般使用银箸玉箸象牙箸，今日侯府有近三百名贵客，不可能用那些贵重的筷子，所以使用的是红漆烫金木箸。因为怀疑中毒，前院的人便拿来银针、银箸、纯银发簪挨个测试前院所有已经上桌的菜肴，很快发现有六个桌子上的炒三丁会使银器发黑，而那些中毒的客人包括小侯爷都吃过炒三丁。 很明显，这不是菜没弄干净引起的食物中毒，这是有人蓄意下毒。 众官员前院发生意外的时候已经紧急通知在后宅用宴的家眷们，后院年纪大的夫人们立刻也想到了测毒，纷纷用纯银饰物测度，然后向前院汇报，后院没有人出现呕吐腹痛现象，所有的菜也没有异常情况。 前院众人推举大理寺几个官员和其他几位有查案经验的官员现场查案。厨房已经被侯府家丁封锁，所有的厨师帮工，负责端盘子的都要被单独拉出来询问。留在侯府负责侯府安全的二十名侍卫亲兵带着护院家丁全员出动，拉网式搜索现在府中的所有外人（官员和官员家眷暂时除外）。 侯府一直用着的厨师和帮工应该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基本是侯府临时雇来的厨师和帮工。临时查案的官员反复盘查那些人。当肖文卿赶到时，侯府的侍卫家丁在厨房边一个偏僻的小柴房里发现了一具帮工尸体，那帮工所在的酒楼却说此人负责端盘子上菜，好像刚才还看到他。 一起负责端盘子的几个帮工证实，那六个炒三丁有毒的桌子正是有此人负责上菜。 案子很清楚，要么此人下毒，然后被人杀人灭口，要么此人在宴席开始之前就已经被杀，有人乔装顶替他上菜，伺机在菜中下毒。 定北候深受皇宠，势力逐步增强，地位越来越高，也许因此引来了小人嫉恨。小人趁机侯府外人大量进出之际陷害侯府。 那被害的帮工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店小二，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巴猛地拧断脖子。这手段狠毒娴熟，还没有惊动别人，只有专门做这一行的战士、杀手才能做得到！ 几位老经事故的官员相互递眼色，就不和侯夫人这妇道人家说更深的了。这事牵涉面也许很广，他们下午就去觐见皇上，向他禀告此事。 肖文卿等待侯府被洗去嫌疑，走到中间给众位客人深深福身，颤声道：“妾身多谢大人们替侯府洗去冤屈，只是此事是侯府管理有疏漏，让人钻了空子，使得二十几位大人中毒，妾身失责有罪，只能恳请大人们原谅。” 说着，她颤巍巍地提起裙摆要当众跪下谢罪。今日侯府贵客满门，现在出现集体中毒，如再有人死伤，就绝对是谋杀朝廷命官的大罪！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盛装，红色此刻便将她憔悴消瘦的脸承托得愈发苍白。听说她生产时差点血崩，身子严重失血，太医开药给她调理身子，她依然恢复缓慢；别家夫人坐月子出来个个红光满面身形丰腴，她倒是瘦得好像一阵风便能将她刮倒。 墨侯爷自从调任军中便基本不在府中，侯府上面没有长辈，所有的事情都摊在这位夫人一人身上，她也真是不容易。 这事有人蓄意为之，你府中今日陌生人员大量进出，防不胜防；你府中的事情现在有别人代管，犯错的也不是你：你是二品候夫人…… 怜悯心大增的官员们纷纷避开，说侯夫人切勿如此，快请后面歇息去。 由于他们都是男子，无人可以上前伸手阻拦肖文卿下跪。刘翰林忍着腹痛命令云三娘和春丽拉住侯夫人，别让她跪下，让她坐上轿椅回后院去。 ☆、第173章 一七六城门失火 后院里，经历过很多风浪的中老年贵妇们安抚年轻的媳妇女孩们，花厅里也算平静。肖文卿由云三娘和春丽扶着到花厅给众夫人赔罪。 睿王妃看到脸色苍白额头冒虚汗的肖文卿，立刻道：“文卿，这事情和你无关，你快些回房躺下休息。”说着，她拜托两名夫人亲自把肖文卿扶着回屋去。小侯爷潇潇在前院吃得也中毒了，谁敢说侯府要下毒害人？侯府现在是树大招风，惹来了别人的蓄意陷害。往更深处想，众多官员在侯府吃满月宴中毒出现死伤，侯府获罪、和侯府走得近的官员死伤，谁是最大的获利者？ 在发生前院贵客中毒事情之后，年少的展绯灵就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嗦，她的母亲展大夫人拉着她坐在一边，镇定从容地和她解说这件事情里透露出来的一些蹊跷，告诉她，她和刘夫人都不会有事情，顶多会被人说是管理出现疏漏。任何一家办大型宴席，只要被有心人算计都逃不掉！ 刘夫人也是经历过一些风浪的人，她虽然脸色发白，但很镇定。和她相熟的夫人也在安慰她，同情她撞上这种糟糕的事情。 满月宴发生中毒事件，客人们都不敢再吃了，纷纷起身告辞。侯府前院厨房所有的厨师帮工和中毒发生前去过厨房的人全部被大理寺带走了，因为大理寺需要重新调查此案。侯府一时间如冬寒降临，冰冷死寂。 值得庆幸的是，大夫和后来宫里紧急派来的太医给中毒官员和小侯爷检查身子，发现他们大多中毒不深。下毒人使用的是无色无味的毒液，大家推测大概下毒人带来的毒液少，又想让尽可能多的官员中毒，让中毒事件掀起轩然大波，同时，赴宴的官员在这种场合都严格自律，再好吃的菜都浅尝辄止，很少同一个菜吃第二筷，于是以一次二十几名成年男子和一名幼童中毒，却没有出现一个死亡的结果。 肖文卿躺在床上休息，眉头紧锁。潇潇喝了太医专门给他开的解毒汤药后便躺在她的身边，因为她不放心潇潇，要看着他好起来。 这事情可以说是侯府惹来的，和六姐、弟妹无关，对她们无端招来横祸，她需要上门谢罪才行。 到底谁要新的侯府倒大霉？ 是凤凰军中不满宇轩抢占了原本应该由军中某人升迁的左副督军一职的那几个某人做的吗？军人大大咧咧，应该不屑于小人行径的。那批军人长年呆在凤凰山军营中，现在也还在军营了，他们的手很难伸到京城侯府来。 是朝中有人妒忌宇轩深受皇宠，升迁太快，还是宇轩以前做龙鳞卫指挥同知之外的事情得罪了某些人，他们伺机报复？ 抑或，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肖文卿眼睛陡然一亮。睿王府最近和定北候府走得太近，皇上属意睿王的心思太明显了，有人想翻盘，扳倒侯府，削减睿王正急速增长的支持势力。是秦王吗？如果大家都觉得是秦王，也许还未必是秦王。 头疼地皱皱眉头，肖文卿无力地暗忖：朝廷皇位交替的时候，朝中官员都如履薄冰，一步走错也许就全盘皆输，她希望侯府能挺过这段非常时期。 “夫人，这是颜太医新开的药，你快些喝了。”春丽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夫人今日走路太急，情绪波动太大，干净了十来天左右的下-身又见红了。颜太医检查过，要求夫人卧床休息，严禁随意走动。 “夫人，来，把药喝下。”云三娘扶起肖文卿，让肖文卿将那汤药喝下。 “春丽，肖夫人和刘夫人可还在管理侯府？”肖文卿道。这件事情对她们两人来说是无妄之灾，她对她们愧疚得很。可是如果她们两个都撂担子，她府中也许会乱套。 “刘夫人和肖夫人都还在，我进来时她们还关照我传话，请你放心，她们会代你管理侯府事务直到你接手，或者侯爷回来。”春丽低声道，担忧地望望睡在里床的小侯爷。小侯爷中毒之后经受了从未有过的痛苦，同时受到了惊吓，喝了掺有镇定药的解毒汤药之后就一直在睡。 肖文卿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这次我对不住六姐和弟妹了，希望她们能原谅我。”这次中毒事件虽然大家猜有人蓄意陷害侯府，但她们两位还是被别人留下了管理不善的名声。 “她们会的。”春丽安慰肖文卿道，“夫人，你写想太多心思了，快些休息。我和三娘就在外面，你有事就叫我们一声。” 云三娘也道：“夫人，休息吧，我相信查案的大人们会查出下毒真凶的。”说着，她替肖文卿母子掖掖被子，和春丽一左一右地放下床帏，悄悄地走出了拔步床。 ○○○ 肖文卿在府中休养，对外面时局变化只能从刘夫人和展大夫人那边获得。睿王妃最近感情贿赂行为有所收敛，过来两次之后便不再亲自过来了。不过她没有和肖文卿冷下来，经常派仆妇过来问候，有什么新鲜进贡水果都送一些过来。 潇潇一向体质好，虽然弟弟满月宴那天中毒，但赵奶娘及时催吐，吃人奶，结果他比等着解毒绿豆汤的大人们吸收的毒素少很多，喝了五六天解毒汤药之后便生龙活虎，又领着将军挥舞小木剑在府中后院四处撒欢。 肖文卿知道他憋了好些天，只布置了他少量昨夜便任由他玩耍。 侯府二公子墨云龙（朗朗）和侯府三公子墨云凤（康康）一直都是奶娘在带，两个专职奶娘和水晶玛瑙一起他们照顾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大概也许他们的第一口奶来自水晶和玛瑙，只要水晶和玛瑙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显得很开心，被她们抱到怀中就摇晃脑袋索奶，除非他们的正职奶娘刚刚把他们喂饱。 肖文卿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心中暗自决定，如果将来她再有孩子，一定要像照顾潇潇那样亲自喂奶两个月。 刘夫人和展绯灵依然每日过来半天，帮着她处理侯府内务。她们因为有各自的消息渠道，对朝廷最新情况有些了解，她们便挑肖文卿急切想了解的消息告诉肖文卿。 侯府出现中毒事件，有人蓄意陷害侯府谋害朝廷命官，皇上动雷霆之怒，责令大理寺要彻查到底。 那天被大理寺抓去询问的侯府厨师和帮工全都被放回来了，侯府雇佣的酒楼厨师和帮工也在陆续释放中。 被检测出的有毒的那几盘炒三丁被人拿去检测，大理寺正在寻找毒液来源…… “六姐，绯灵，你们可被人为难？”肖文卿一脸愧疚道，“如果不是我拜托你们邦威筹备满月喜宴，你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文卿，我和绯灵都是朝廷命妇，别人没有证据都不敢责难我们。”刘夫人笑着安慰肖文卿道，“有人借侯府招待贵客机会想兴风作浪，侯府也是被牵连。”那日赴宴的贵妇贵女们都关心此事，免不得向她们的夫婿或者父亲询问，然后便知道了一些。 “朝廷可查出是何人要兴风作浪？”肖文卿询问道。 “这个，我家老爷没说，只说真要继续查下去，皇上可能也要为难。”刘夫人道，夫婿和她这样说，她便也知道这件事可能和皇子们日益激烈的争夺有关。 果然如她所料，侯府被卷进诸位皇子争夺中了。 肖文卿深深叹气，很随意地问道：“皇上何不快些册立新太子，让其他皇子死了那份心？”睿王被皇帝突然重用培养，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的属意了，有心争位的人便对睿王和偏向支持睿王的官员下手。皇上何不直接册封睿王为太子，让睿王以太子身份压制他的兄弟？ “皇上有自己的考量吧。”刘夫人很淡定地说道，“我们只希望京城别乱起来就行。”皇子争夺皇位是皇族内事，可是往往会牵扯到百官和平民。 “皇上英明，应该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肖文卿微笑道。 宇轩告诉过他，先皇有六位皇子，先皇还没有来得及册立太子就突然驾崩了，诸位皇子都有不同的军方支持，先皇最后带领支持他的军队杀了自己的兄弟登上了皇位。他一直防备自己的儿子们仿效他骨肉相残，所以对皇子们涉入军队非常谨慎：所有的皇子虽然都在军营待过一年以上，但从来没有担任过重要武官职位；皇子的妃子娘家大多是文官，皇子不能通过联姻获得军队支持。 所以，即使皇上如先皇那样来不及册立太子就驾崩，皇子们争夺皇位造成的灾难也只在皇族、少部分官员和世家之间，不会波及整个京城。 这一次，皇上公然让睿王做监军，和宇轩一起剿匪，其实已经在暗示别人，睿王会是太子，下一任皇帝。一心争位的秦王和心有隐藏争位野心的其他皇子必然会采取行动。 既然六姐夫说再查下去皇上也会为难，那侯府两位公子满月宴席出现中毒事件的原因就是皇子之间的又一次交锋，侯府被他们拖下水了。 “我们妇道人家不能涉政，只能期盼自己的夫婿别站错位置，祸及全家。”刘夫人道。历史上绝大部分的皇位更替都伴随着血雨腥风，官员被抄家，官员家眷一批一批地处置。 肖文卿颔首道：“我们只能期盼自己和亲朋好友平安。”希望她关心的人都能平安度过本朝的又一次皇位争夺风波。 ☆、第174章 一七七父子情深 那案子还有没有人继续查，谁是幕后指使，肖文卿不知道。 七月夏末，夏风轻吹，肖文卿躺在花园湖边荫凉的柳树下观看碧绿的荷叶和粉红的莲花。整日闷在屋里休养，她腻了，每日午休之后便让人抬她到湖边风小的地方欣赏自然风光。 “汪汪，汪汪……”小牛犊那般大小的褐色狼犬甩动尾巴在不远处凶猛地追逐一名两岁幼童，追到后就扑上去。 站在幼童附近的三名家丁只是看着，没有人上前阻止。坐在柳树下乘凉的肖文卿和丫鬟仆妇们看着也不惊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岁孩童和那狼犬抱着滚在一起嬉闹，然后命令道，“将军，起来，站好。” “汪汪。”那凶猛的狼犬立刻放开那孩童，脑袋顶着孩童，尾巴欢快地摇摆着。 两岁孩童翻身骑到狼犬身上，命令道：“将军，我们冲锋。”说着，他伏下身子双手抱住狼犬的脖子。 狼犬得令，嗷嗷叫了两声，精神抖擞地跑动起来。它越跑越快，骑在它背上的幼童只能紧紧抱住它的脖子。 “潇潇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骑在将军背上让将军驮着他跑。”肖文卿见着笑道。可惜他骑狗姿势不好看，不像是个大将军。 “将军果然如侯爷说的，凶猛有灵性，对主人忠诚。”云三娘道。到底出身不同，平民家的孩子玩草狗，侯府的孩子玩的是特殊的混血大狼狗。 威风凛凛的将军托着潇潇在湖边草坪上跑来跑去，当它就要从肖文卿等人身边跑过，骑（趴）在它背上的潇潇陡然命令道：“停下。” 经过养犬兵和小主人严格训练的将军立刻停了下来，朝着肖文卿欢快的嗷嗷叫——它知道这是小主人最亲密的人，小主人都要听她的命令。 潇潇放开手坐直了身子，神气活现地对母亲和母亲身边的丫鬟仆妇宣布道：“我是大将军，我会骑马了。”可惜水晶玛瑙家的弟弟妹妹和他自己的弟弟们都太小了，他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小兵兵。 春丽扑哧一笑，恭维道：“小侯爷确实是个大将军了。” 肖文卿莞尔道：“潇潇，等你的弟弟们长大，你才能做大将军。你想学骑马？等你再长大些让你爹教你。”今年三四月成亲的侍卫们，他们的妻子已经有怀上的了。等到孕妇生产，侯府会一下子成为京城同年龄段孩童最多的人家。再过几年，潇潇就可以做童子军里的大将军了。 玩得一身是汗的潇潇从将军背上下来，举起袖子擦脸，用力拍拍身上可能蹭到的狗毛，然后走到母亲身边道：“娘，弟弟们长得也太慢了。”到现在还是吃了睡睡了吃，不会陪他玩也不会说话。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肖文卿好笑道：“潇潇，你也是这样慢慢长大的呀，你看你现在，连三尺都没有。”潇潇现在是一岁零九个月，到九月二十一才满两周岁。 潇潇骄傲地扬起头，道：“我虽然矮，但我很聪明，已经认识了一千多个字，会背三十多首文章诗词，会做算术题。” 丫鬟仆妇们立刻又夸赞他是小天才。对于这一点，看过侯府小侯爷的人都不能不承认他比普通孩子强太多。 肖文卿笑着摇头，“你们别老是夸他，把他夸得尾巴翘上天。潇潇，《尚书·大禹谟》上说：惟德动天，无远勿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你也学过这一段文，不可以忘记。”她说时，让一名丫鬟拿来一块湿毛巾。儿子的脸上一道白一道黑，好像小花猫。 “是，娘，我知道了。”潇潇说着，稚嫩的小脸上还是露出骄傲得意的笑容。弟弟们哪能和他比？他才是爹娘最聪明的儿子。 肖文卿拿着湿毛巾给儿子擦脸，柔声道：“你玩了很久，过来这边坐下歇息，喝点水吃点水果。” 春丽立刻端来了放凉的水给潇潇，赵奶娘将切成小片的西瓜端到潇潇面前。潇潇喝过水之后立刻将自己的西瓜分几块给将军，主宠一起吃水果。 花园里众人开心的说笑着，一名仆妇兴冲冲地过来，躬身行礼道：“夫人，夫人，侯爷回来了。” 众人顿时大喜，肖文卿立刻问道：“侯爷他可安好？” 那仆妇回答道：“侯爷很好，已经去鸿云院了，说要沐浴更衣之后才过来这边。”侯府湖边建有三座水轩，这边的观月轩风景独好，夫人便带着公子们搬到这边来避暑。 “爹回来了。”潇潇兴奋地迅速骑到将军背上，叫道，“将军，鸿云居。”将军很聪明，听到地名就知道往哪里跑。 “汪汪，汪汪……”将军得令，驮着小主人飞快地往直前居住的地方跑。 这孩子，好久不见父亲了，想念他呢。 肖文卿望着，懒洋洋地继续躺在藤制躺椅上乘凉。夏日炎炎，剿匪之后赶回来的宇轩肯定很邋遢，否则他会询问下人之后直接到她和孩子这边来。剿匪期间宇轩肯定不修边幅，譬如满脸胡子，三个月不见，潇潇还认得出他吗？ ○○○ 潇潇骑在将军背上跑到原本住的鸿云居，就看到留在这里的下人和小厮正忙碌，主屋西边角落那布置成浴室的小屋子门开着，里面有好几个人。 “……”潇潇跑过去后小嘴张张，叫不出来。眼前这个披头散发、长满胡子、一身浓重汗臭味的男人是谁呀？ “汪汪，汪汪。”狗鼻子最灵，将军还是从复杂的气味里闻到了男主人的气味，高兴地朝着对方叫，尾巴甩得欢快。 “潇潇，三个月没见，你又长大了。”这外表粗狂的男人笑着，大步走到潇潇面前，双手一插住潇潇的腰就把他举到半空中和自己平视。 “爹？”凭着这个熟悉的动作潇潇才确定他是爹，惊讶道，“爹，你好……”邋遢这个词他不知道怎么说，他犹豫了一下，道：“你好臭。”自从入夏，他一天洗好几回澡，只要和将军疯玩一阵，奶娘就会拉他去洗个澡换套衣裳，保证府中就算突然来客人，他这个小侯爷也不会在客人面前失仪。 墨宇轩大笑着将潇潇放下，用力揉揉他的小脑袋，道：“爹也知道自己臭，所以回府就先过来洗澡了。潇潇，你娘好吗？你变黑了。”在军营和士兵们混久了，他觉得自己也变得粗狂豪迈起来。 潇潇仰着头道：“娘很好，现在搬到观月轩住了。” 墨宇轩一边脱衣一边道：“你弟弟们好吗？”墨府有三个儿子够向祖先交代了，文卿不要再辛苦怀孕。他在三百多里外的山中剿匪，心中牵挂着家中，收到家信得知文卿难产好不容易活下来，很是担忧。至于侯府满月宴席上的风波，他会好好查。别人不敢查，他敢查。任何伤害他家人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很好，他们长得白白胖胖，跟小猪仔似的。”潇潇道。这是别人评价他弟弟们的，他这是学着说。 墨宇轩顿时又大笑起来，“潇潇，你很小的时候也是一只小猪仔。”现在潇潇没有那么胖，刚才还是骑着将军进来的，看来他的身子灵活性协调性都很好。 “侯爷，水都准备好了。”负责伺候他的新安新宁过来说道。 墨宇轩颔首，道：“潇潇，你等爹，爹先去洗头洗澡，待会儿抱你。”说着，已经脱得只剩一条亵裤的他往里面走，跨进浴桶。 潇潇跟在他身后，看到爹肩膀有疤，立刻问道：“爹，你痛不痛？” 墨宇轩转头看到潇潇的目光落在自己肩膀上，便道：“早就不痛了，一点小伤，男子汉嘛，不用在意。” 那条疤比将军以前不能自控的时候划伤他的小疤长多了，爹爹真勇敢。嗯，男子汉要不怕痛。我是男子汉！ 潇潇对父亲的崇拜瞬间又增长了一大截。 墨宇轩泡在倒入温水的浴桶里，头仰靠在木桶边缘。新安新宁打水给他洗头，等头洗好了再帮他洗澡搓背，最后刮胡子修脸。 等到墨宇轩换水过洗的时候，潇潇便道：“爹，我也要洗。”他和将军玩了好久，也一身汗了。 墨宇轩立刻道：“好，我们父子俩一起洗。”说着，站在浴桶里的他朝潇潇伸手。 潇潇很麻利地脱掉自己身上的蓝绸衣裳，光-溜溜由着父亲将自己抱进水很多的大浴桶里。他还小，洗澡用的盆子很浅，他还从来没有到过这么多水的浴桶里，有些害怕，双手抱住父亲的脖颈。 “潇潇，你快两岁了，该学习游泳了。”墨宇轩笑道，缓缓坐下，自己拱起膝盖让潇潇坐在自己膝盖上，父子俩面对面坐着。 “爹爹教我？”潇潇兴奋地问道。府中有湖，可是一天到晚跟着他的奶娘和下人谁也不许他靠近。 “爹会在京城休息一段时间，今年夏天爹就教你爬树、游泳、捉知了。”墨宇轩道，捏捏儿子的小胳膊小腿，很满意儿子小胳膊小腿的结实度。文卿很会教导孩子，可她毕竟是女人，不敢让孩子冒险。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勇敢毅力，还是要父亲带着爬树下水才行。 “我要玩，我要玩。”其实还不知道什么叫游泳捉知了的潇潇开心地叫道，小腿打水，将水溅到父亲的脸上身上。 淘气的家伙！ 墨宇轩笑着放下膝盖，抱着他将他慢慢地全身浸泡在水中，只露出嘴巴鼻子眼睛。 浅浅的洗澡盆怎么可能如此玩？ 潇潇兴奋地划动四肢玩水，连声道，爹爹，好玩。 望着儿子在水中像青蛙一样划水，墨宇轩一时间也不急着去见妻子，和儿子在大浴桶里嬉闹起来。 ☆、第175章 一七八天伦之乐 墨宇轩父子换上了干爽的丝质夏衣一起去莲湖观月轩，身后是几个抬着捧着物品包裹的下人们。男主人回来了，他的夏衣和一些生活用具都要搬到观月轩去。 此刻肖文卿已经回到观月轩，二儿子和三儿子的摇床就放在她面前。两个孩子都睡醒了，她正在逗他们玩耍。 这对双胞胎两个月大，对别人的逗弄已经能给予一些回应了。因为太医和稳婆都说三公子在生产时滞留母体时间太长，出生时就已经窒息得浑身发紫，脑子可能受到影响。肖文卿现在发现小三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和小二的差不多，并没有明显滞后于小二，基本放心了。她的小三不会是个傻孩子。 “来，朗朗，康康，看这边，叮铃铃叮铃铃。”肖文卿摇晃金色的铃铛，努力吸引两个孩子的注意力。 两个孩子都盯着铃铛看，肖文卿的铃铛转到哪边边，他们的眼睛就转到哪边。 “康康，不要吃手，来抓小铃铛摇摇。”肖文卿说着，将小铃铛的手柄放在康康的手中，自己握住他抓住手柄的小手轻轻摇晃。“叮铃铃叮铃铃……”铃声有节奏地响着。康康望望铃铛又望望母亲，面容纯真无邪。 “二公子，我们也来玩铃铛。”专门照顾二公子的周奶娘也拿过一个摇铃放入朗朗的手中轻轻摇晃。朗朗的反应和康康一样，望望铃铛也望望气息熟悉的周奶娘。 “侯爷，小侯爷。”站在外面的丫鬟仆妇看到墨宇轩父子过来，纷纷躬身行礼。 潇潇拉着父亲的手往观月轩的厅堂里走，嘴里说道：“爹爹，弟弟们不喜欢动，到现在都不会翻身。”弟弟们像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一点也不像他。 墨宇轩呵呵大笑道：“潇潇，你弟弟才两个月，等他们像你这样大，就会跟着你屁股后面叫哥哥了。” 他终于回来了！ 肖文卿满心喜悦地放下三儿子的小手，稍微整理一下头上的碧玉钗环，起身迎接墨宇轩。因为失去了她握住手的力量，朗朗抓不住小铃铛，两只手开始乱抓，小脚也蹬起来了。 “宇轩，你回来了。”肖文卿上前两步温婉贤淑地说道，努力保持主母仪态的秀美脸庞掩不住欢喜和激动。宇轩果然将脸面修得干净整洁了，上半张脸比胡子刮掉的下半张脸黑了不少。大半年的军营生活和剿匪战斗使得他身上多了一分铁血冷硬，少了一分儒雅，走路稳健豪迈，有大将之风。 “文卿，你瘦了。”墨宇轩道，语气平静宛如叙家常，双眸却充斥着无尽的思念。怀孕和生产伤了她的身子，她现在比嫁给他的时候要瘦些；她亏损太多，即使侯府源源不断的滋补品和食物都没能将她养胖。 “我还好。”肖文卿温婉一笑，道：“宇轩，过来看看朗朗和康康，他们很健康。”她在给他的家书里提到孩子的乳名。 墨宇轩上前搀扶肖文卿走到特制的双人摇篮床边，让肖文卿坐下，然后端详并排躺在一起两个小婴儿。他们就如潇潇说得白白胖胖宛如小猪仔，五官一模一样，身上都穿着红色刺绣肚兜和由绵软的苏林布做成的小外衣和小裤衩。两个孩子都醒着，都在吃自己的手指头，小腿还时不时地乱蹬几下。 “潇潇像我多点，这两个孩子五官像你像我，各占一半。“墨宇轩激动地说道，伸手将其中一个孩子抱起来，手指拨了一下他的左耳朵，“这是康康。”康康长得很壮实，他很难想象他出生时差点夭折。 康康闻到陌生的气味，小脑袋好奇地望向抱起自己的陌生人，然后继续吃他的手指头。 肖文卿拿起铃铛到康康面前摇摇。 “叮铃铃叮铃铃……”金色的摇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康康听到便转头寻找铃铛。 肖文卿道：“宇轩，康康出生时窒息时间太长，稳婆说他当时就浑身发紫，看起来救不活了。颜太医救了好一会儿，康康才哭出声音来。颜太医和薛太医当时就说，这个孩子窒息时间太长，很可能伤了脑子。现在他对外界事物的反应和朗朗一样，看来很幸运，没有变成傻子。”侯府养得起傻儿子，只是如果康康变傻子，他们会很伤心，康康的一辈子也完了。 “我们一家人都非常幸运。”墨宇轩道，将朗朗也抱到怀中，开心地比较这两个孩子。 潇潇不满父母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弟弟们身上，拉拉父亲的衣袖，道：“爹，抱我。” 肖文卿顿时莞尔，“潇潇，你是不是吃醋了？你爹只有两只手。还是娘抱你吧。”大儿子果然有些吃醋了呢，她以后需要注意这方面。 “娘身体不好，不能抱我。爹，你抱我。”潇潇懂事道，双手抱住父亲的大腿，仰脸露出期盼之色。 “你娘说得对，爹没有第三只手。不过你可以爬到爹背上，让爹背你。“墨宇轩爽朗地说道，一手一个地抱着双胞胎儿子，然后蹲下-身让大儿子爬到自己背上。 潇潇手脚早就在和将军的嬉闹中训练得如猴子一样灵巧了，他立刻跳起来往父亲背上一趴，双手紧紧勾住父亲的脖子。 “潇潇，你抱好了？”墨宇轩问道。 “好了。”潇潇兴奋地环住父亲的脖子。 墨宇轩缓缓站起身来，像以往驮着潇潇一样在厅堂里走动。 在厅堂里伺候得众仆人纷纷笑了笑了起来。云三娘道：“侯爷，如果夫人再替你生两个孩子，你怎么抱？” 墨宇轩立刻道，“到那个时候潇潇在我背上，朗朗康康可以抱着我的两条腿。”这句话也就说说而已，近几年里他都不考虑让文卿受孕了。等过些年，等文卿身子完全养好，他们可以生一个温柔乖巧的小女儿。家里有三个男孩，够了。 想象侯爷被五个孩子当作树一样攀爬，众人顿时掩嘴而笑。 墨宇轩身后抱着长子，左右手抱着次子三子，在厅堂里走了三圈，然后让下人把潇潇从自己背上抱下来，把次子三子放回到摇床上。 “文卿，你辛苦了。”墨宇轩坐下来后说道。有文卿帮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他从来都不需要为家中分心。 肖文卿立刻笑道，“宇轩你这不是见外了吗？侯府是我们的家，潇潇朗朗康康是我们孩子。”只要宇轩的后院没有第二个女人，侯府绝对不会出现别人家后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侯爷，请喝茶。”春丽倒了一杯凉茶端到墨宇轩面前。 墨宇轩接过茶后望望肖文卿身边的侍卫妻子们，道，“春丽、海棠、百合，你们都回去吧，寒秋、东风，西月他们也都回来了。”水晶和玛瑙都不在，估计她们有自己的孩子需要带，今日没有过来。 春丽海棠百合望望肖文卿。肖文卿笑道，“你们都回去伺候自己夫婿吧，暂时都别过来了。”她现在身边的贴身丫鬟是金桂和迎春，她还另外添置了六个小丫鬟，保证十五岁的金桂和十四岁的迎春离开后她身边也不会没有调-教好的丫鬟用。 “夫人，我们就告退了。”春丽海棠百合齐声躬身道，然后退出了观月轩，回各自在侯府的小家。 墨宇轩喝了半碗凉茶后道：“春丽和海棠都没有怀孕。”百合的肚子微挺起，明显是有了身孕。 肖文卿立刻摇头娇嗔道，“你把女人当做什么了？”她对宇轩爱护他的侍卫、把女人当作繁衍后代的工具感到无奈。不过目前那些侍卫之妻子对自己的夫婿都表示满意，对侯府平静优渥的生活更满意。 “别人的女人和我无关，别人把她们当什么也和我无关。你是我的妻，生同寝死同穴的妻，我所有的荣华富贵和你共享。”墨宇轩很淡定地说道。 对于自己选择的妻子，他会给予所有自己可以给的承诺。他对陌生的人，包括女人都很凉薄，不过这是他的本性，当初他易容赵明堂，文卿主动向他表达倾慕、求亲、求助，他冷漠地拒绝了，不愿为一个陌生的少女打乱自己原本的计划。 “……”肖文卿无语了，她是不是该高兴自己的夫婿眼中没有别的女人？ 看到坐在墨宇轩腿上的潇潇，肖文卿立刻道：“潇潇，你爹说的话你听得懂吗？” 潇潇眨眨眼，道：“不太懂。” 肖文卿笑道：“你爹的意思是说，男人不要沾染很多女人，选中了妻子就要真心对待。”她讨厌男人见异思迁沾花惹草，虽然她儿子们个个都拥有纳妾收通房的权力，但她还是希望他们洁身自好，不要玩弄女人。这样的观念，应该从小灌输才比较有效。 墨宇轩望向肖文卿，修眉挑挑：他刚才的话里有这个意思吗？ 肖文卿微微侧头回望他，嘴角勾着一抹笑意：她的解释如何？ 墨宇轩莞尔，朝她温柔的笑笑。就这个意思吧，她心心念念的不就是他的专情吗？ 肖文卿见他如此纵容自己，秀美白嫩的脸庞漾开了幸福的微笑。 “哦。”潇潇望望父母，囫囵吞枣地记下了父母的话。 站在周围伺候他们的丫鬟们心中叹气，她们生太早了呀，要不然等小侯爷二公子三公子们长大…… 云三娘和三名奶娘围在二公子三公子摇床边伺候着，闻言面面相觑。也只有夫人这样聪明绝顶外柔内刚的人才敢仗着侯爷对她的宠爱索要专情。 ☆、第176章 一七九宇轩之忧 朦胧弯月高挂暗蓝夜空，莲湖蛙声此起彼落。鎏金莲圆肚三角香炉里青烟袅袅驱赶寝室内的蚊虫，夜风带着湖水的凉意吹进观月轩，下沿坠着一排珍珠的如雾鲛纱床帐随风轻轻摇曳。 肖文卿偎依在墨宇轩坚实的胸膛，道：“你今日没有去向皇上禀告军务。”下午的时候她没有问。 “剿匪任务完成之后，我和侍卫亲兵日夜兼程赶回来，让睿王和秦海副将带军队回军营。”墨宇轩道，“预计他们三天后回来凤凰军营，到时候我和睿王汇合一起向皇上上奏军务。”他担心侯府，先行一步回来了。 “宇轩，你的侍卫亲兵可有伤亡？“肖文卿担心道。她不希望自己亲手撮合的婚姻里出现寡妇。 “他们全是武技高手，不是普通士兵，这点小阵仗根本伤害不了他们。”墨宇轩回答道。以他的侍卫为主组建的亲兵队伍能以一当十，是军队里精锐中的精锐。 “这就好。”肖文卿放心了，柔声道，“宇轩，你别把自己累坏了，侯府有我，你要放心。” “如果是纯粹的侯府内务，你可以处理好，可如果牵扯到政治，你就束手无策了。”墨宇轩用力搂了搂肖文卿，后怕道，“文卿，我差点失去你和孩子们。” “我只是难产而已，现在我和孩子都平安无事了。”肖文卿道，感觉到了他心中隐藏的恐惧。 “你不明白的。”墨宇轩低声道，深情地亲吻了一下妻子的头顶。自古以来，妇人生产是最脆弱的时候，有些阴谋就会在这个时候施行。文卿如果难产而死，想来有些人会暗自高兴，等他为妻守满一年，马上会给他做媒提亲。他要是续娶，他的嫡长子也许会夭折也许会被养废掉。总之，凤凰军左军副都统，定北候之妻，正二品诰命夫人的位置很多人肖想着。 “那你给我说说，让我知道，以后防备着。”肖文卿说道。 “在世家豪门，难产往往就是正妻处置得宠妾室和通房丫鬟的手段。皇上在位三四十年，早些年宫里难产死亡的高品阶宫妃就有五名之多。睿王的母妃就是难产死的。” 墨宇轩沉声道。没有母亲庇护的睿王稍微长大之后便投靠太子，获得太子的庇护。在前太子还没有被废的时候，他为前太子鞍前马后地做事，根本就没有想过取而代之；想来他登位后，只要前太子在东北半岛安分守己，他会善待前太子和前太子的后人。 想起预知梦中的自己被何大夫人去母留子，肖文卿顿时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墨宇轩知道她在害怕，双手将她保护在臂弯中。 “宇轩，你只有我一个，不用我担心我被人难产死掉。”肖文卿贴在他炽热安全的胸膛，顿了顿，道，“如果你和寻常男人一样有妾室通房，我不屑害她们。”是的，她是不屑害她们，因为这样花心的夫婿她不要了，她的心门从此上锁，再也不会为伤害自己感情的夫婿打开。 墨宇轩察觉出她说的不屑，不过也没有在意，因为他在选择她的时候就没有纳妾收通房的念头。 “不仅如此。”墨宇轩继续道，“你是落魄小官宦世家之女，比你身份高贵的京城贵女多得是，她们都在妒忌你。你已经是我的妻，还生有嫡长子，你端庄淑雅，除了凌老夫人故意坏你名声说的妒忌、不孝，基本挑不出刺，你在没有长辈的侯府地位稳固如山。唯有你死，侯夫人的位置才能腾出来，某些人家的姑娘才有机会成为新的侯夫人。” 他忧心道：“像我六姐那样在自己生了嫡子之后还善待元妻所生嫡长子的女人太少了，文卿，你若不在我又续娶，潇潇不是夭折就是被继母捧杀成纨绔子弟。” 他将肖文卿紧紧搂在怀中，“文卿，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自己，否则，我们的家就没了。”下一次，如果不确定自己能留在京城，他就不让文卿怀孕。 “我知道了。”肖文卿反手抱住他，平静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们的家，伤害我们的孩子。” “文卿，你在京城的根基太浅了，肖家在京城也只有一个才当编修的弟弟；六姐夫家世世代书香，手中可用的人不多，六姐又是平常妇人，她能帮你的也不多。我之前和睿王私下聊过，我把他当作皇上之后第二个效忠的主子，他让她的王妃尽可能地给你提供保护。” 墨宇轩道，“幸好，你生产时睿王妃亲自过来坐镇，否则你可能真的一尸三命了。” “宇轩，睿王妃那时候突然和我走得近不是因为睿王正努力争取你的支持吗？”肖文卿问道。 “这当然也是原因，不过如果没有睿王的特意关照，睿王妃也不敢公然和你套好。因为那样太明显了，也显得睿王府太急不可待。”墨宇轩道。睿王妃能在皇宫中动用人，皇后娘娘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不能阻拦，她不能阻拦的原因只能是因为皇上。 是做的太明显了，简直就是在施恩、做交易。 肖文卿暗忖。 “朗朗康康的满月宴出现官员中毒是有人蓄意，不知道追查此事的人查得什么地步了。明日，我先去六姐夫那边问问。”墨宇轩道。文卿是妇道人家，别人不会告诉她太多事情，六姐夫刘翰林是那天的当事人之一，他又天天上朝，是皇上身边拟定各种重要文书的大臣，他能知道事情的大半数真相。剩下的那小半数，那就是办案人员和皇上才能知道的了。 “宇轩。”肖文卿担忧地问道，“是不是皇子们之间的争夺波及了我们侯府的满月宴了？” 赞许地望着肖文卿，墨宇轩颔首道，“是。皇上派我出去剿匪练兵，强行安排睿王过来当监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是要睿王和他的宠臣结交。” 如此明显的事情，其他皇子看着不着急？乘着侯府举办满月宴，府中陌生人员进出频繁制造凶杀毒案，让侯府得罪一大批官员，让和侯府走得近的官员死上几个。至于谁是幕后主谋，也许是秦王，因为当别人都认为如果是他做的就会显得他太愚蠢，三十五六岁、在官场打滚十多年身边有很多谋士的他不可能犯蠢，肯定是有第三方实力希望坐收渔翁之利，那也许还就是他！ 官场如战场，反反复复计中计，愚蠢或者冒失的人往往都是别人利用的工具，只有使用工具的人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样做的用意。 “众臣都看得明白了，希望皇上还是早些册立太子，打压其他皇子，绝掉他们的企图。”肖文卿道。 “皇上有自己的想法，别人很难揣摩得透。”墨宇轩将肖文卿放开，让她躺好，捞过薄被搭住她的身上，柔声道，“我现在在府中了，你就别担心思了，好好休息。” “嗯。”肖文卿顿了顿，小脚轻轻蹭了蹭他的腿，笑吟吟道，“我的手可以借给你。”当她不方便而他又需要的时候…… 俯身亲吻她白嫩的额头，墨宇轩柔声道：“文卿，你身子虚，乖乖休息。”文卿的身子还没有休养好，他此刻就算欲-火焚身也不动她。 “对不起，宇轩。”面对无比温柔体贴的夫婿，肖文卿歉意道，“我不是个合格的贤惠妻子。”大户人家的贤惠正妻会主动替夫婿安排女人，她曾经伺候过的何大夫人为了贤惠之名，即使很妒忌也不得不同意何大人纳妾，还不得不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往何大人房中送。 “别说傻话了，你是我的妻，你只要让我觉得你贤惠合格就行。”墨宇轩很淡定地说道，“我骑马日夜兼程，也很累，我们歇息吧。”说完，他轻柔地拍拍肖文卿的身子，示意她别在这种事情上想得太多。 这事来日方长呢。 肖文卿得到他的抚慰，便偎依着他安心入睡。因为家里的主心骨回来了，她感觉无比轻松，睡得也特别香甜，连清晨墨宇轩起身下床她都没有醒来。 墨宇轩坐在床边凝望妻子依然苍白的脸庞，怜惜她的辛劳和压力。这次回京，他不知道会在京城留多长时间，他要尽快把满月毒案查清楚才行，要不，他出京也不安心。文卿和肖家在京城的势力基本是没有，他不在京城的时候侯府出了事，只和诸位年轻夫人有些交情的文卿是找不到多少帮助的。 ○○○ 因为六姐夫刘翰林需要上朝，下朝之后一般会去翰林院官署办公，墨宇轩就没有先去找他，而是用完早膳之后换了一身素雅的外出常服，让人快些去外面书铺购买一批新出的书。 “宇轩，你买书做什么？”肖文卿惊讶道，宇轩的书房里堆了很多书，有些还是下人特意买来充实书架的。 “我打算先去凌府祭拜父亲，拜访三哥，下午时候再去拜访六姐夫。”墨宇轩道，“我不能空手过去，寻常的礼物三哥也不稀罕，就带几本今年京城书商新出的诗词传记。” 望望还坐在小桌子上喝粥的潇潇，他道：“潇潇，你吃完了就回房换件素淡的衣裳，爹带你去看三伯堂哥他们。” 潇潇立刻高兴起来，“太好了，爹。”还是爹好，只要爹一回来，他出府玩的机会就多了。 “那我也回房去换衣裳。”肖文卿道，“我很久没见三嫂了，也该去拜访她。母亲那边……”她顿了顿，“我也好久没有过去请安了。”去年除夕的时候她带着潇潇给已故的公公上香，给三嫂和婆婆请了安，之后就因为各种忙，怀孕，没有再去凌府。 “你身子不好，不能乱走动；凌府还在丁忧守孝，阴气重，你别去了。”墨宇轩道，“你让人准备四套笔墨纸砚，再给母亲三嫂雪岚雨岚准备些细软礼物，我和潇潇带过去。至于六姐和六姐夫那边的礼物，你这边备齐了先派人送过去。”六姐六姐夫那边要好好感谢才是。过几天，等他见过皇上之后就请他们全家过来聚聚。 肖文卿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去别人府中也是不尊重别人，便颔首同意，让身边的丫鬟迎春立刻把管理她库房的赵婶田婶叫过来，她要列礼物清单。 墨宇轩坐在一边看着肖文卿忙，心中思忖着如何向三哥求助。屹立朝中几十年的父亲留给凌府很多不被外人所知道的秘密势力，那些，现在只有代替嫡长孙景泉管理凌氏家族的三哥才能动用。 ☆、第177章 一八零求助凌家（加更） “爹爹，我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潇潇穿着青绸肚兜白色丝衣长裤，蹦蹦跳跳地跑到墨宇轩面前。将军随着他跑进来，围着他转，尾巴轻快地摇摆着。 墨宇轩笑呵呵地摸摸潇潇只有头顶留了头发的桃子头，“别急，等外出卖书的下人回来，我们就出发。爹这次骑马过去，你就坐在爹的前面，给爹说说你现在认识多少字了，会被多少诗词文章了。”他又转脸对赵奶娘道：“你去把小侯爷平日练的字拿来给我看看。” 男人重视自己第一个儿子是天性，他对潇潇的殷切期盼是其他儿子所没有的。男人的财产可以公平地分给每一个儿子，唯有爵位和宗祧只能传给嫡长子（除非嫡长子实在不成器，而其他儿子比嫡长子优秀得多，男人才会考虑换嫡）。潇潇朗朗康康三兄弟都聪明优秀，为了避免他们争抢侯爵之位，他和文卿要认真教导他们兄友弟恭。 “喔~~骑大马骑大马！”潇潇开心地叫了起来。他想骑大马想很久了。 “是，侯爷。”赵奶娘福身，去小侯爷的屋子去取小侯爷练的字。 肖文卿担忧道：“宇轩，他这样小骑得住马吗？”幼童的小短腿夹不住马背。 “放心，我有。”墨宇轩微笑道。昨日他看到潇潇骑将军。将军跑得很快，潇潇就双脚夹住将军的背，双手抱住将军的脖子。无人教潇潇，潇潇就已经在玩耍中学习骑术了。 “爹，我能不能带将军一起出去？”潇潇问道，舍不得把好伙伴将军留在家中。 “不行，将军是大型狼犬，不适合被带到别人家去。”看到儿子面露失望，墨宇轩道，“等爹爹以后带你出去郊游打猎，你就可以带上将军了。”他要找个时间问问他聘到府中养犬兵，将军可接受过军中狼犬的特殊训练？他把将军送给潇潇一是希望潇潇有个玩伴，二是希望将军能够保护潇潇，他不希望将军被培养成普通玩宠。 潇潇很惋惜自己不能把将军带出去走亲戚，不过听爹爹说以后还要带他和将军一起出打猎，顿时又开心地抱着将军好一阵亲热。 凌宇轩先派一名下人去凌府那边说一声，然后开始检测儿子的目前学习成绩。这一检测，他大为满意，抱着潇潇道：“潇潇，你学习进步很大，等爹有空，陪你多玩几天。”送礼的话，儿子已经不稀罕了，他能给儿子的奖励便是自己有空的时候多陪陪儿子。 潇潇一阵欢呼，趴在父亲身上撒娇。肖文卿一边望着他们父亲亲昵，一边逗弄还完全不懂事的双胞胎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出去购书的两名仆人捧着一堆今年新出的名人诗词集和普通杂记回来了，墨宇轩挑选了五本包起来，让新安和新宁捧着书本礼包和肖文卿整理出来的几个礼包，抱起潇潇道，“潇潇，我们走，中午就留在三伯家用饭，下午去六姑爹家，晚上回来。”这是他的嫡长子，他只要有机会便要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潇潇兴奋朝着母亲挥手道：“娘，我和爹出去了。”因为他要出去，所以爹把养犬的伯伯叫过来，牵着将军到后花园训练了。 肖文卿起身道：“宇轩，我不过去，你替我和母亲三哥三嫂说声抱歉。潇潇，要听爹的话，不许玩得太疯。”小孩子玩起来容易疯，夏季马上就会出一身臭汗，她叫赵奶娘将潇潇换洗的衣服包了三套，让新安带上。 “嗯。”墨宇轩颔首，戴了一顶遮阳竹斗笠抱着潇潇离开。新安新宁手中拿着四个大包裹就跟在他们父子身后。 墨宇轩没有去前院大门，而是走到了垂华门附近的一个小门那边。那里，一名身穿便装的年轻男子牵着一匹白色高头大马正在等待，看到墨宇轩父子过来便上前抱拳行礼道：“侯爷。”他将马缰绳递给带着斗笠的墨宇轩。 “枫林，你不用亲自牵马过来。”墨宇轩笑道，“你妻子可好？”这是他二十七名侍卫之一。 “侯爷，内子安好，就是害喜害得人瘦了。”枫林感激道，“属下多谢侯爷和夫人给属下一个家。”他三月成亲，四月下旬和侯爷一起去剿匪，夫人写给侯爷的家信中提到府中侍卫妻子们的情况，他的妻子就是有喜中的一位。 “嗯，如果你还记得你原本的姓氏，就让你的孩子恢复原来姓氏；如果不记得了，就姓墨好了。不管你们这些人的孩子姓什么，我和夫人一定会请先生对他们因材施教，他们的将来未必要局限在定北候府。” 墨宇轩和善地说道。他父亲凌丞相当初派人在民间挑选资质优秀的孤儿回来训练，那些孤儿大多三四岁，有的忘记了过去有的则还有依稀记忆。 “谢谢，侯爷，属下原本姓方。”枫林感激地说道。高官的侍卫是平民眼中的大人，定北候是武将之家，侍卫充当亲兵跟随侯爷小侯爷，未必不能获得一个正式武官之职。孩子离开定北候府谋前程，未必就比做大小侯爷们的侍卫好。 “枫林，你回去陪妻子吧，你吩咐个下人傍晚时在这边守门就行。”墨宇轩道，牵马出门，把雀跃的潇潇放在马鞍上，然后自己飞身上马，骑马缓行。他早一步回京城，还是尽量别让别人知道的好。 ○○○ 凌府门前一片萧瑟，檐下悬挂青布灯笼，路过的行人便知道此府主人正在守孝。墨宇轩骑马来到和三哥约定的凌府旁门，让新安上前敲门，自己抱着潇潇下马。 “吱呀。”旁门开了，凌府齐大总管走出来欣喜地对戴着斗笠的墨宇轩道，“侯爷，您来了。三爷让我在这边等您。这是小侯爷吧，半年没见他又长高了。”说着，他急切地让墨宇轩进门。 墨宇轩进门后取下斗笠问道：“齐大总管，我母亲可好，三哥三嫂他们呢？” “侯爷，老夫人最近身子骨越来越差了，脑子经常犯糊涂。”齐大总管有些难过地说道，“她老人家终日无精打采，三夫人每日都过去探望她。”人走茶凉，老丞相去世，老夫人又一向和庶出的儿孙们不亲近，现在老来虽然锦衣玉食，但因为心结依然还是不太愿意接受儿孙，弄得心里孤苦伶仃。 “三爷在前面吧，我先去见他，然后给父亲上个香，再去后院给母亲请安。”墨宇轩道，让凌府的下人把他的马牵去马厩，抱着潇潇带着新安新宁去前院正厅。 凌宇楼接到侯府的传话后便在前院等候了，看到墨宇轩父子前来，立刻满脸笑容地走出两步迎接。 “三哥，小弟许久未曾过来，还请三哥见谅。”墨宇轩放下潇潇给凌宇楼抱拳施礼。 凌宇楼一把扶住墨宇轩，笑道：“你这是哪里话？为兄知道你现在有军职在身，不得随意离开军营。”分属于不同家族的兄弟数月不见都很想念对方。 “潇潇，他是谁？你还记得他吗？”墨宇轩弯腰指着穿青色丝袍的凌宇楼问潇潇，考验他的记忆力。 “三伯伯。”潇潇仰着头毫不犹豫地说道，朝着凌宇鞠躬，“潇潇拜见三伯伯。”爹犯傻了不是？都说过来看三伯看了，眼前一看就是主人的难道不是三伯吗？三伯好像比上次他见到他时胖了一些。 凌宇楼立刻弯腰把潇潇抱了起来，夸赞道：“潇潇，你真有礼貌。”他转脸对墨宇轩道，“你左挑右挑，终于是挑到了一个好妻子。弟妹将孩子教导得很好。”潇潇聪明超越同龄孩童，毫无疑问像他亲舅舅肖天才。潇潇完美地继承了到了母族的优秀血统。 “我现在经常不在侯府，还多亏了文卿把侯府支撑了起来。她是个贤妻良母。”墨宇轩也赞道，心中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极为满意。 “宇轩，既然你们父子过来，就去父亲灵位前上一柱香吧。”凌宇楼道。他希望墨宇轩时刻牢记他原本是凌家子，不要忘记父亲对他的抚养恩情。 “小弟过来当然要给父亲和祖先上香叩头。”墨宇轩颔首道。 凌宇轩听完便领着墨宇轩父子去凌家祠堂。现在凌府当家夫妻还在三年守孝期内（实际上算是二十七个月），天天都要到祠堂上香跪拜。 ○○○ 祭拜过父亲和凌家祖先之后出来，墨宇轩道，“三哥，小弟今日过来除了给父亲上香还有一事想请三哥帮忙。” 凌宇楼立刻道：“你我是兄弟，说请太见外了。我们坐下喝茶，慢慢说事。”他望望潇潇，问道。“四弟，让潇潇先去后院吧，他的祖母伯母，还有堂姐和小堂哥都在那边。”孙辈们按制出了孝期生活恢复正常：景泉官复原职，今年十九岁的景海因为凌家的运作，目前在礼部做了个小小无品阶的文书，景渊在国子监读书，后宅除了凌老夫人和凌夫人，还有雪岚雨岚和才两岁的景文。 “潇潇，爹和三伯伯有话要说，先不去后面了，你先去见祖母三婶好不好？堂姐堂哥他们会陪你玩。”墨宇轩道。 潇潇知道大人有正经事情要说，很乖巧地点点头。墨宇轩便让新安抱上潇潇，新安和凌府的几名下人捧着他送过来的礼物去后宅，自己和三哥去了父亲生前的书房，兄弟二人坐下喝茶，开始谈话。 凌府，虽然没有了凌丞相，但他秘密势力已经完全由他的儿子凌宇楼掌控了，所以尽管凌宇楼闭门读书守孝，对朝中这两年的发生的事情和动向也颇为清楚。当墨宇轩向他提出求助，他马上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毕竟墨宇轩一直被父亲当作嫡子培养，知道一些凌家隐藏在水面下的势力。 “三哥，小弟，皇上最近肯定会对北川动兵，而小弟肯定是要出征的。皇上老迈，诸皇子夺嫡行为越来越激烈，这次甚至波及到了小弟的妻儿。” 墨宇轩冷颜含威，“三哥你丁忧前就是大理寺右少卿，和大理寺的诸位大人私交很好，小弟想请你写信询问他们一下，定北候府满月喜宴中毒案查得怎么样了，最可能的指使者是谁。还有，小弟想暂借凌家的鹰，请三哥允许。” 凌家的鹰不是真正的鹰，是一群隐藏在暗处的影子人，作用类似皇上手中专门调查百官言行的青龙，擅长调查、追踪、暗杀。他知道父亲手中有这么一个力量，不过因为他那时候还是嫡幼子，父亲只偶尔让他动用鹰，并没有把鹰交给他。三哥在大理寺一直都是断案率最高最公正的官员，肯定没有少利用鹰的力量。 “宇轩，你要动用鹰？”凌宇楼挑了挑眉，问道，“你不相信大理寺查案的结果？” “三哥，如果小弟去问大理寺的大人们，他们对小弟的回答肯定是不完整的；小弟要是去问皇上，皇上……”墨宇轩顿了顿，“他也会有所隐瞒。”他一开始就怀疑侯府满月毒案的幕后主使是某位皇子，等案子查清之后出来的凶手肯定是只替罪羊。皇上一直竭力防止自己的皇子骨肉相残，他再宠爱臣子，在臣子和皇子发生冲突时首先会保护皇子。 凌宇楼抚摸山羊胡须沉思了一会儿，警告道：“宇轩，弑杀皇族祸及满门。皇上一直都知道凌家有鹰。”他们的父亲年青时和皇上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的，父亲为了帮助皇上成功继位出了大力气，其中免不了动用了鹰的力量。 “三哥，你一直都在关心小弟一家呀。”墨宇轩立刻似笑非笑地望着凌宇楼，“看来三哥在府中还是消息灵通。”他都没有说幕后主使肯定是皇子，对他真实品性颇有了解的三哥就担心他要弑杀皇子呢。 凌宇楼无奈地捏着胡须，眼神复杂地望着墨宇轩。他能帮住宇轩吗？若宇轩真弑杀皇子又被皇上知道，皇上出于某些原因不对宇轩怎么样，却会迁怒提供力量让宇轩弑杀皇子的凌家。 父亲至死都不告诉宇轩他真正的身世是为了让他永远忠实凌家，可现在，宇轩为了断绝妻儿的危险，打算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除掉对手.他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凌家不被皇上迁怒？ ☆、第178章 一八一凌府现状 墨宇轩和凌宇楼在书房商谈了很久之后，一起去后宅拜见母亲。自从墨宇轩分出去之后，凌府的风水宝地福寿院就稍微修整一下，让心心念念这个院子近三十年的凌老夫人搬进去颐养天年。 福寿院和往年的七月一样，几处小花坛里的石榴合欢月季开得繁花似锦，只是这里的下人大多都是年过四十的仆妇，让人深深感觉到了这里的暮气。看来，当年的风水先生说道，地养人人养地还是不完全准确，应该因人而异。 走进堂屋，墨宇轩才看到自己的嫡母歪坐在罗汉床上，单手搁在床上的矮脚桌几上，和坐在她下边的凌三夫人说话，头不时地点点。潇潇和一个个子稍微比他矮的小堂哥就在堂屋中间拿着玩具玩，身边站在十一岁凌雨岚，二姑娘凌雪岚就很文静地坐在弟弟妹妹附近的椅子上看着他们玩。 “大人，四弟。”三夫人看到凌宇轩兄弟过来，立刻带领着儿女们起身迎接。 “爹。”潇潇立刻跑到父亲面前，张开手要抱抱。墨宇轩拍拍他的小脑袋，没有抱他的意思。 “三嫂，小弟给你请安。”墨宇轩给凌夫人崔氏抱拳施礼。 “四弟，安好。”凌夫人立刻福身还礼，柔声问道，“弟妹最近身子好些了吗？我不便过去探望她，真是心里不安。”三年孝期内她都不适合出门，上次便托过来探望自己的长女代她探望一下弟妹。 “文卿也惦记三嫂，只是身子依然不适，便没有随小弟一起过来探望，还请三嫂见谅。”墨宇轩道。半年多没见，三嫂和三哥一样面容圆润了起来，想来她虽然因为守孝不能出门和别家夫人往来应酬，但当家主母的日子也还是过得很舒坦。 “四叔。” 凌雪岚也带着小妹凌雨岚和最小的弟弟凌景文过来给墨宇轩行礼。她今年十六岁，只是父母都还在守孝期，不能给她说亲办大事。 “母亲，我带四弟过来给你请安了。”凌宇楼很随意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幼子，就是只比潇潇大两个月的庶子，便领着墨宇轩走到凌老夫人面前。 “母亲，儿子很久没有过来给你请安了，请母亲恕罪。”墨宇轩说道，给母亲抱拳行礼。母亲满头白发面容苍老，虽然还是很富态，但明显少了几分一品诰命夫人的高贵雍容气质。她身后站着的曹芸娘虽然也衰老了不少，但比他母亲有精神些。 母亲身边的四香丫鬟只有两个站在母亲身后了，一个已经挽起妇人发髻，另一个还梳着丫鬟头。四香丫鬟中有一个是罪官之女，十岁时父亲犯事，男子全部发配边疆，女眷全部贬为官婢。他收买对方的条件除了金银外，还有脱离贱籍。他离开凌府时动用手段将那人转卖走，再派人去掖庭那边说一声，销掉了她的官婢身份，赠予金银让变成民女的她自生自灭了。 “哦，谁？”穿着青绸大圆领上衣白色夏裙的凌老夫人惊讶地问道，打量墨宇轩的目光有些迟钝。 “母亲，是四弟宇轩，他今日过来给你请安了。”凌宇楼大声道。母亲最近不仅反应迟钝，听力也有些问题了。他找了太医过来看过，太医说老夫人年纪太大又心思淤积，除了吃药还需要亲人时刻陪伴开导。 凌老夫人狐疑地上下打量墨宇轩，良久之后道，“不认识，你是不是在骗我？” 母亲怎么会不认识自己了？ 墨宇轩惊讶地望向凌老夫人。她真的因为年纪太大脑子犯糊涂了？唔，算算年月，母亲今年七十有一了。 见状，凌宇楼解释道，“宇轩，自从父亲去世，母亲的精神就越来越不济了，虽然我请太医过来看过，但她服了药之后也没有大好。这半年来，她的记忆力不断下降，有时候会完全忘记现实，询问身边的人，大公子去哪儿了，老爷去哪儿了。她如果长期不见一个人，便将那人遗忘了。宇轩，你和弟妹以后有空多过来给母亲请安。” 母亲患得是心病，照此情况下去她的时日不多了。唉，他为父丁忧三年，难道马上又要为嫡母丁忧三年？幸好景泉是孙辈，只需要给祖父祖母守孝一年，否则景泉的终身大事要耽搁不说，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官场人脉关系就彻底断了，以后官途升迁步履艰难。 “宇轩，凌宇轩，老爷从外面抱回来的杂种！”凌老夫人再次听到宇轩的名字，陡然怒叫起来，“他是老爷在外面风流快活弄出来的杂种！”叫着，她猛然地一挥手，将手边的茶杯挥向墨宇轩。 “夫人，不可！”站在凌老夫人身后的曹芸娘急切道，不过已是阻止不了了。 墨宇轩陡然退后两步，躲过那还有半杯水的茶杯。“啪。”精美的青瓷茶杯落地，瞬间碎裂。 “雪岚，你带弟弟妹妹们出去玩。“凌夫人马上对庶出的二女儿道。这里涉及到长辈们的过去恩仇，不适合让晚辈们知道。 “是，娘。”十六岁的凌雪岚很机灵地抱起潇潇，道，“潇潇，二姐姐带你出去荡秋千。”说完，她向墨宇轩微微屈膝一礼，领着弟弟妹妹们和抱起小弟景文的奶娘一起出去。 凌夫人招手一名仆妇过来清理地面碎瓷片，满脸尴尬地对墨宇轩解释道：“四弟，母亲有时候喜怒无常，越来越小孩子脾气，你别放在心上。”这婆婆越发的难伺候了，可是她不能不晨昏定省，每日陪婆婆一阵子。 墨宇轩很淡定地说道，“母亲对我一向如此，我惯了。”说完，他上前两步对怒视着他的凌老夫人抱拳躬身行礼，道，“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听三哥叫他的名字突然想起他是谁，想来宇轩这个名字是刺激她的原因。 “你好，你好。要不是老爷把你抱回来当嫡子，取代我儿子，我的儿子怎么会死？”凌老夫人陡然掩面哭泣起来，“我的宇堂呀，我的儿子，你怎么就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以前她都将这些话藏在心里，别人就算猜到也不会说出来。现在看到墨宇轩脱离凌府步步高升，不需要凌家也能在立于朝堂之上，心中倍感怨怒和凄苦，忍不住要发泄。 “母亲，你快别说这样的话，大伯是病逝的，和四弟没有任何关系。”凌夫人赶紧开导凌老夫人，生怕因为婆婆的话将四弟得罪。四弟现在意气风发圣恩有加，凌府不能和他断了亲情。 墨宇轩已经懒得和母亲解释了，向母亲行完礼后便对三哥三嫂道，“三哥三嫂，你们在这里安抚一下母亲，我出去转转。”他原本是打算留在兄嫂这边用午膳的，看样子是不适合了。不过没有关系，他可以带潇潇到街上见世面，上饭馆酒楼品尝外面厨师的手艺。 “素兰，你在这里安抚母亲，我陪四弟到府中各处转转。”凌宇楼立刻吩咐道，对还在颜面哭泣的母亲拱拱手，快速和墨宇轩一起出去。由于嫡母对庶出的儿女们都不好，他对嫡母也不冷不热，现在供养着嫡母只是尽一个做儿子的责任，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不孝的名声。 推托不掉的凌三夫人只好继续安抚婆婆，命令下人快些打水过来给老夫人洗脸。 “宇轩，你别动气，母亲是怎么样一个人你我都知道。”走出福寿院，凌宇楼一脸疲惫地对墨宇轩道。 “我知道，所以也没有什么可以气的。”墨宇轩很淡定地说道，“她这个样子，想来时日也不多了。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如果母亲早些死，三哥为嫡母丁忧，父母丁忧期部分重叠，他等于丁忧三多年；如果三哥刚为父亲丁忧守孝结束嫡母就过世，他就又要丁忧二十七个月年，等于前后要丁忧五十四个月。这对一名高官来说损失惨重（幸好三哥生母早年亡故，如果他再替生母丁忧二十七个月，七八年光景就此去了。） “唉……”凌宇楼重重地叹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可就算心里有这个想法，也不能催着嫡母去死呀。看老天爷如何安排吧，希望凌府能赶得上从龙之功。 ○○○ 凌宇楼盛情留客人，墨宇轩便没有很快走，带着潇潇和三哥、景渊、还有已经闻讯回来的景泉景海一起用午膳。 凌景泉果然如墨宇轩预料的，因为官职小辈分低，对于侯府满月喜宴发生的毒杀案了解的都是表面的，不过他到底是相府出生，自幼接受祖父和三叔（因为过继长房，所以他只能称呼自己的父亲为三叔）的培养，虽然经验少但也能多少猜出一点。他还不知道凌家到底隐藏多少势力，更不知道原本的四叔了解凌家多少，只能劝墨宇轩暂忍一口气，等待以后伺机处置真凶。 墨宇轩也不和他多说，只说他三叔在官场淫浸三十年，很多事情看得比他通透，他有事要多向他三叔请教。 潇潇每日都要午睡，用完午膳后，凌宇楼便让自己现在的嫡长子景海抱着开始打瞌睡的潇潇去他在前院的歇息处午休，自己和宇轩，景泉去书房继续讨论当今局势。 下午，潇潇睡醒，吃了三片甜甜的西瓜之后，墨宇轩提出告辞，他们父子还要去刘翰林府拜访一下。六姐六姐夫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对侯府多有照顾，如今他回来了，要过去拜谢。 宇轩，你我始终都是兄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要的人还在原来的地方，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了，你给他们派任务去。 凌宇楼兄弟情深地说道，带着自己景泉景海两兄弟把墨宇轩父子送出凌府。 ☆、第179章 一八二宇轩悬赏（加更） 墨宇轩戴上斗笠抱着潇潇骑马穿街走巷，来到刘翰林府。因为肖文卿那边把谢礼送过来，同时告诉这边，四舅爷悄悄先回京城，下午过去拜访刘翰林大人和夫人，所以刘翰林府的门房打开偏门翘首盼望，就等墨侯爷过来。 墨宇轩过来之后直接从偏门入，然后抱着潇潇去刘家后院拜见六姐，等待六姐夫从官署回来。 刘家后宅欣欣向荣。嫡次子刘紫丹十九岁，正在议婚当中，嫡长女刘紫苑年满十五，婚事也要提到日程上来，嫡次女刘紫绫十一岁，逐渐褪去女童的圆润开始出现少女曲线，嫡长子刘紫丹从原来的国子监调任到户部做文书，嫡长媳妇凌晴岚先生长女再生长子，短时间里就儿女双全。 刘家后宅出稀奇，刘翰林老当益壮，柳姨娘老树发新芽，在生有刘翰林庶长女后二十一年再次怀孕了。柳姨娘羞得不敢见人。刘夫人很惊讶，不过因为早就容忍柳姨娘的存在，而且柳姨娘和她友好相伴二十年，酸了之后便张罗人伺候柳姨娘养胎，尽全力保证高龄怀孕的柳姨娘最后母子均安。 潇潇在刘家和小表姐刘紫绫玩，和比自己小一点的堂外甥女堂外甥玩，唠叨说自己有好多好多亲戚，他快记不住了。刘夫人马上热心地给潇潇开课，告诉他亲戚关系和彼此辈分和称呼，另外告诉他，大姑蔡大夫人的女儿，他的大表姐家也有三四个孩子，那些也是他的晚辈，嫁到京城外的四位姑母不常来常往，那边的亲戚暂时不用记。 潇潇虽然搞明白了交错复杂的亲戚，但表示人太多太复杂了，没有舅舅家好记。 “家族人口多是好事呀。”上午去过定北候府，早就得知墨宇轩悄悄回来的刘夫人抱着潇潇笑呵呵地说道，“你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你的兄弟们会帮你，你的妹妹要是被未来夫家欺负，你也可以带着兄弟上门论理。”有钱有势的男人拥有一个妻子生孩子还不够，总想着多占有些女子替自己生孩子，繁衍家族。 潇潇歪着头想了又想，道：“我叫我娘多给我生弟弟妹妹。”想到两个弟弟出来后娘对自己的关注少了不少，他心中就不太乐意再要弟弟妹妹了，不过六姑母说的很有理，他就慷慨点把娘多分给弟弟妹妹们好了。 刘夫人顿时笑了，转眼望望坐在一边喝茶的墨宇轩。四弟对文卿情有独钟，估计不会纳妾了。潇潇也只会有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 “潇潇，生孩子很辛苦，你忍心看你娘辛苦？”墨宇轩将茶杯往手边茶几上一放，鼓励道，“你弟弟都像你一样聪明，你们兄弟三人齐心协力，以后遇到再困难的事情都能解决。”他只希望几年后文卿给他生个粉嘟嘟的小女儿让他宠。 刘夫人有些惊讶，四弟真是爱妻如命，为了妻子的健康不打算再要孩子了。 潇潇认真想想，一本正经地道：“我不要娘痛，不要弟弟妹妹了。”弟弟们出来那一天娘好痛，然后就一直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休息，到现在都不能多走动。 刘夫人听着他们父子对话，心中直摇头。眼光滑过自己的两个女儿，她心中期盼她们也能遇到像四弟这样怜惜专宠妻子的好夫婿。 ○○○ 下午，刘翰林父子陆续从官署回府，得知墨宇轩过来拜访，很是高兴。他们有事便去书房说话，潇潇又被父亲留在后宅女眷当中了。因为刘夫人这阵子代替肖文卿管理侯府，每天都要抽一些时间过去，所以潇潇对刘夫人很熟悉，任由刘夫人母女三人逗他玩耍、考他的识字率和简单算术题。 “潇潇，你二舅舅三舅舅明年会到京城吗？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刘紫苑突然问道。上一届的科考转眼过去了两年，明年开春朝廷又要开科取士了。 “不知道。”潇潇回答道。娘没有和他说过另外两个舅舅会到京城的事情。 “紫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刘夫人惊讶道。肖文卿娘家没有来信，所以肖文卿也不知道他她家弟弟们今年会不会参加秋闱，参加秋闱能不能通过。不通过今年八月份的求问，学子们是不能到京城参加明年的春闱的。 刘紫苑飞快地望望刘紫绫，道：“随便问问。”妹妹虽然年纪小，但心里默默喜欢了一个人。可惜辈分啊，是不能逾越的。她一早就看清楚了，根本不敢奢想。 “估计要等十一月份吧。”刘夫人道，“肖家二公子三公子要是通过西陵的秋闱，肯定会派人送信到京城的。西陵距离京城很远，普通信差的脚程大概要一个月。”今年肖天才十五岁了，如果他参加今年八月的秋闱，那就创下来自前朝开始科考的春闱考生之最低年龄记录，他如在明年春闱中考中状元，就将在历史上留下荣耀。 “不知道曾经在我们府中居住了半年之久的肖舅舅会不会参加今年的科考。”刘紫苑道。 “估计不会，我和你四舅母聊天时提到过，你四舅母的意思是她三弟年龄太小，太小涉入官场不适合。她还说她们母女的想法基本一致。”刘夫人道。肖文卿有夫婿专宠有三个儿子，已经是地位稳固的侯夫人了，娘家对她的用处已经不大。她娘家估计也是这种看法，会让肖天才多读几年书，延缓入仕途的时间。 不参加明年的科考就是要参加四年或者七年后的科考呀…… 刘紫苑偷偷为妹妹的少女钦慕心担忧。这是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 ○○○ 墨宇轩和刘翰林父子三人谈论了好久，直到刘夫人备了晚膳，请他们过来，他们才停止了谈话，出来一起用晚膳。 夜幕降临，墨宇轩带着潇潇回府。潇潇今天拜访了两家亲戚，很是兴奋，在路上呱呱呱地和父亲说堂姐表姐堂哥们的事情。回到府中见到已经沐浴过躺在美人榻上等他们父子回来的肖文卿，潇潇又忍不住再说了一遍。 “好了，潇潇，你也玩了一天了，让奶娘带你回房沐浴更衣，早些上床睡觉。”墨宇轩笑着柔声说道，伸手揉揉儿子的小脑袋。 “爹，我们一起洗。”潇潇一把抱住父亲的大腿道，充满希翼的双眼亮晶晶得宛如夜空的星辰。 “好吧，看在你今日在外做客很有礼貌的份上，爹陪你一起洗澡。”墨宇轩宠溺地说道，弯腰捏捏儿子的翘鼻子。 肖文卿笑着，张罗下人给大小侯爷准备洗澡水和干净衣物。今日上午六姐过来，下午绯灵过来，她们得知宇轩回来，便提到了交还侯府的管家权。肖文卿不知道墨宇轩会留在京城多久，但她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不便再麻烦她们，就答应她们收回管家权，明日开始管理府中内务。 父子洗浴之后，墨宇轩然让赵奶娘把潇潇带回屋里睡觉，和肖文卿一起去隔壁看看双胞胎儿子，然后夫妻上-床安歇。 “宇轩，你去拜访三哥和六姐夫，他们对侯府满月毒案有什么看法？”肖文卿柔声问道，她心里一直惦记这件事情，苦于她是妇道人家，那些办案官员都不会告诉她案子真实情况。 “文卿，三哥虽然还在府中丁忧，但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六姐夫是皇上近臣，还是受害当事人之一，他要询问案情真相，别人碍于面子多少会透露他一些。” 墨宇轩道，“大理寺目前对此案没有进展。下毒的人仿佛从世间消失了，大理寺只知道毒-药里混有少量砒-霜，查遍京畿所有有资格出售砒-霜的药铺，按照他们的出售记录追查买砒-霜的人，都没有发现下毒者和砒-霜来源。”下毒的指使者隐藏在暗处，那下毒的人也许已经被灭了口。砒-霜是寻常毒-药，普通人都能买一些砒-霜拌饭药老鼠，所以这桩案子成了一桩悬案。 “大家都猜到这件案子可能是因为诸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引起的，现在即使查不到主谋也没有关系，只要别人相信侯府是清白的就行。”肖文卿道。反正诸位皇子除了不在京城，又明显正在被皇上栽培的睿王都有嫌疑！ “文卿，我知道了。”墨宇轩安抚肖文卿道，“这件事情你别再想了，好好把身子养好，好有精神多照顾朗朗和康康。” 谁对孩子付出最多孩子就亲近谁。他昨日下午和今日早上发现，朗朗和康康明显依恋各自的奶娘，不像潇潇两个月的时候那样依恋文卿。奶娘是侯府雇佣来照顾孩子们的，她们绝对不能取代文卿在朗朗康康心中的地位。他已经决定了，等朗朗康康断奶，就将照顾他们的奶娘（不包括兼职奶娘水晶玛瑙）全部辞掉，换四个温柔心细的年青仆妇照顾他们。 “嗯，我知道。”肖文卿被墨宇轩扶着躺好后，嫣然笑道，“你曾经说过，一切由你，我尽管放心。”只要他回到府中，她相信天塌下来他都会顶着。 墨宇轩深情地凝望妻子，轻轻低下头亲吻她淡红色的唇瓣，柔声道：“一切有我，你们母子尽管放心。” 大理寺那边是无法继续往下查了，不过皇上有青龙密探，凌家有鹰，其他世家贵族也类似职能的秘密势力，皇子彼此间都有卧底，雁走留影人过留痕，谁是主谋肯定有人会查出来的。他已经请三哥和六姐夫悄悄向一些人发话，谁帮他查明了真相，他就欠谁一个大人情；提供线索给他的，这人情他也记在心上。 让他欠人情，想必很多人，尤其是皇子们都很高兴，愿意帮他查一查，顺便去掉一个竞争对手。 “嗯。”肖文卿眷恋地和他四目相望，心中溢满被关怀宠溺的幸福。 ☆、第180章 一八三皇上之意 由于自己回京城是悄悄的，墨宇轩出门了一天后就留在家中，专心的陪妻儿们。 他说要教潇潇爬树，就真的教他了。他先找了一棵碗口粗的树，自己爬上去展示给潇潇看，然后在花园里挑了一个茶杯口那么粗细的小树，教导潇潇爬树要诀，便帮着他自己爬。 潇潇差两个月才满两周岁，双手双脚相比身子显得很短小，双手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抱着小树哼吱哼吱小半天，也只能爬到墨宇轩膝盖那么高，等于就是双手双脚抱着树干不掉下来。他的将军看着着急，前肢搭在树干上用力抓，嘴里呜呜叫。看着小主人实在爬不上去，它甚至低头去顶小主人的屁-股，尽力帮助小主人爬高一点。 护在旁边的墨宇轩笑着看他们主宠，觉得这种混血杂种军犬确实比普通狼犬通灵，打算等双胞胎儿子满一周岁，他再弄两条幼犬来送他们，帮助他们成长。 不放心，特地前来观看的肖文卿取笑墨宇轩急于求成，不考虑孩子的真实年龄。等看到潇潇白嫩的小手掌红通通的，顿时心疼不已，严令潇潇五岁前不得爬树。 望子成龙的墨宇轩发现潇潇实在是年龄小，只好带着去莲湖学游泳。 对于游泳，肖文卿和墨宇轩意见不一。淹死的大多是会玩水的，她不希望潇潇在很小的时候便学习游泳。这孩子太聪明，到了人嫌狗憎的活泼好动年龄，如果他摆脱看护他的下人偷偷下水，那如何是好？ “有将军。狗天生会游泳，会救主人。”墨宇轩满不在意地说道，脱-光上衣，穿着一条长裤抱潇潇一步步走入湖中。穿着红肚兜的潇潇害怕又兴奋地望着碧波湖水，紧紧抱住父亲。 “汪汪，汪汪。”将军在接受养犬兵训练的时候便下过湖，此刻见到大小主人都到湖中立刻兴奋地冲进湖中，在水里欢快地划水。 陪着各自妻子在侯府莲湖附近游玩的十几名侍卫看到大小侯爷和狗将军下到湖里，纷纷来了兴致，脱去上衣如下饺子似地跳进湖中，向大小侯爷们游过去。作为原凌氏家族精心培养的家族侍卫，他们个个都是水陆高手。 潇潇一下子看到好多侍卫叔叔都游过来，更加高兴了，急切地叫着爹爹，叫他游泳。 肖文卿遥望湖中，笑着让丫鬟们去把侍卫们的妻子叫过来，大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欣赏男人们的水中嬉戏。 ○○○ 墨宇轩在府中待了三天，第三天下午接到一名亲兵传话，得知剿匪的军队已经快到凤凰山军营了，立刻收拾行装带上侍卫亲兵赶过去汇合。 凤凰军营左军部分士兵随着副都统和监军睿王剿匪，得胜归来，胜利品很多，自身损失可以小得忽略，凤凰山军营都统和其他副都统诸多副将参将终于承认墨宇轩的领军能力，赞他不愧是流着定北战神墨大将军的血，由百官之首凌丞相精心培养的智将，凤凰左军十万士兵交由他指挥他们放心。 士兵归营之后天色已晚，睿王要回王府，和墨宇轩约定明日上朝向皇上汇报此次剿匪结果。墨宇轩将他送出军营，然后返回军营和将士们喝庆功酒。 次日，墨宇轩和两名副将带着各自的侍卫亲兵和三百名士兵全副武装地进入京城，向京城的民众宣布他们回来了。 金銮殿上，墨宇轩和睿王一起参拜皇上。皇上满脸笑容地嘉奖了他们，派人去军营犒劳这次出战的士兵。 本来剿匪只是地方战斗，不过那盘踞在黑风岭的强盗土匪特别难对付，那边地理又复杂，官在明匪在暗，官府剿匪几次都损兵折将。这次墨宇轩带兵过去三个月，就把土匪老巢和几个秘密巢穴全部清剿了，八名匪首死了六个重伤并活捉了两个，算是给地方除了一大害。皇上有心要给墨宇轩和睿王增添政治资本，便让这个剿匪成了大功一件。 下朝，皇上留下墨宇轩、睿王、兵部、户部、工部、礼部尚书，几位将军……君臣众人在御书房中讨论增兵大庆西北边关，出征北川的适当时机。 北川国自从新帝登基之后便对中原一直虎视眈眈，北川军队每年春季都要越过边界烧杀抢掠。大庆皇上和重臣十年前就有了狠狠教训强盗邻居，最好是能把这个王朝彻底打残打散的设想，只是大庆已经三四十年没有用兵，昔日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大多衰老，所以边关那边一直是防守为主。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一旦开战，粮草、布匹、武器、战马……国家物资损耗巨大。皇上又因为自身年老，对外兴兵极为慎重，所以虽然朝廷在训练军队，给士兵更换枪械马匹，工部积极制造各种武器装备，但这个计划一拖再拖。从前年开始，皇上勒令户部核查的大庆几个富庶地区的粮库储备，命令几大军营加倍士兵训练，为大型战争做最后准备。 因为讨论军务，所有参与者全部留在宫里用膳，下午继续讨论。傍晚时分，年纪颇大的几位大臣都面露疲惫了，皇上也体力严重不支，不得不宣布明日继续。他对留下来和自己一同用晚膳的墨宇轩和睿王道：“岁月不饶人呀，朕老了。”说时，他那老年斑极为明显的苍白面容满是岁月的沧桑。曾几何时，他意气风发，精力充沛，处理国事可以一天一夜不休息。 “沐儿，朕精力有限，关于出兵北川一事，你替朕多和诸位尚书将军们联系。你年纪轻经验少，要听他们的建议。”皇上意有所指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为君者必须广开言路，从谏如流。 睿王云沐立刻起身躬身作揖，颤声道：“父皇身体安康，一定能亲眼看到我大庆军队马踏北川得胜还朝。”出兵北川是朝廷秘密筹备很久的计划，父皇居然让他和执掌各种权力的尚书将军们联系，分明已经做好了立他为太子的决定。 皇上抚摸稀疏的胡子，“沐儿，朕很看重你，你莫要让朕失望。”他已经为继承人铺好一半的路了，以后就看继承人能不能压制诸位兄弟掌控诸位大臣了。青河道人对睿王面相的判词是坚毅隐忍、心思缜密、勤勉较真，对睿王嫡长子、十皇孙的面相判词是，睿智英明，公平公正、谦虚大度。青河道人说任何一个算命相士都不敢说自己算命相面一定准确，青河道人对皇族祖孙三代相面写简单判词，他就从诸位皇子皇孙的判词中挑出出了睿王父子，作为他云氏皇族的继承人。 “父皇，孩儿绝不让父皇你失望。”睿王立刻跪下，激动得向皇上表明自己有能力。这句话已经很明确地表示要立他为太子了。他，宫中一名无母的皇子，有一日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这事情在前太子还在的时候他想都没有想过。 皇上亲自把睿王扶了起来，让他坐下，然后转脸对墨宇轩笑呵呵道，“宇轩，你已经回去看过妻儿了？说起来，朕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你的妻子和新生的双胞胎儿子呢。等你妻子身子好了，朕让淑妃找个理由把你妻儿全宣进宫来。朕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能生出云麟这般聪明机灵的孩子。” 青河道长对宇轩的相面判词是克母、命贵不可言、对君对家都忠心忠诚，将来要官封王侯，所以他用起来很是放心。男女有别，君无事不见臣妻，他想要见墨宇轩忠诚专情以待的妻子、肖天才的亲姐姐，小侯爷的母亲，还需要通过宫中后妃才行。 “是，皇上。”墨宇轩抱拳点头。他虽然觉得皇上要看臣之妻有些唐突，但皇上和他已经过世的父亲是四五十年的老朋友，皇上以长辈的心情看看他的妻子是很合乎情理，只是为什么皇上让出生京城第一世家崔氏的淑妃娘娘宣召文卿母子而不让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任何一名朝廷命妇进宫都要获得她的允许才能进宫。 和睿王一左一右陪在皇上身边用晚膳的墨宇轩心中思忖着。莫非崔氏倒向睿王，皇后娘娘被皇上……后宫是前朝争斗的缩影，一向低调的崔淑妃娘娘占了皇后娘娘上风，也许就是崔氏家族在朝官员压制了皇后娘娘的娘家势力。他立刻觉得，自己必须尽快找个时间和昔日的同事属下，那些龙鳞卫们联系一下，了解后宫实力变化了。 睿王惊讶父皇为什么要见见臣的妻子，有道是君无理由不见臣妻，父皇一直把宇轩当子侄宠爱，看看宇轩的儿子们就行了，没必要看看生出这些儿子的宇轩之妻。 “宇轩啊，朕知道你极为关心你双胞胎儿子满月那天喜宴上发生的事情，朕已经让人在彻查了，你放心便是。大庆边关军队各有将领，兵书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坐镇京城对边关有些鞭长莫及，你要多向和那些将领还有联系的镇国将军讨教，为带兵去边关做准备。”皇上一脸慈祥地说道。 听出皇上这是警告自己别插手那桩案子了，安心军务准备出征，墨宇轩微微低头，道：“是，皇上，微臣知道了。”他依然会查，他从来不对伤害自己手软，而文卿和孩子们就是他的“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自己查出哪个皇子是幕后主使，等皇上逐渐将权力转交给睿王，他相信顾虑兄弟情的睿王不会介意他帮他清理掉一个棘手的包袱。 ☆、第181章 一八四崔氏后妃 因为墨宇轩另有军务，皇上便让他军营朝廷两头跑，于是他十天在军营十天在京城。在京城是每日上朝、进出兵部工部，清晨出门傍晚回府，就和以前做龙鳞卫差不多，不同的是，他现在是军中二品副都统，龙虎将军，出行可以正大光明地带上二十几个穿甲配剑的侍卫亲兵。将军威仪，让那些出身世家坐领虚职吃闲饭的小官无比羡慕妒忌。 墨宇轩的承诺被凌宇楼和刘翰林悄悄传给了一些家族势力很深的人，然后便真的起作用了，一些估计连皇上都追查不到，和皇上想要隐瞒的消息慢慢传到墨宇轩的面前。墨宇轩抽丝剥茧，再派凌府的“鹰”追查下去。 只有人做，便会留下蛛丝马迹，尽管混进侯府下毒的人已经被灭口、掩埋一处民宅后面荒野的草丛下，不过尸体还是被挖了出来。腐烂的尸体是二十来岁男子，手长满老茧，浑身紧实，是个练家子；他是被人从背后抹脖子而死，死于偷袭；他脖子上悬挂着一块金桔大小的狼头铜牌，怀里藏着的一支金包银簪子，他那被尸水弄污、可能是妻子或者相好的女人做的鞋垫上绣花别具一格…… 九月十八日，睿王纳第三名妾室。芳龄十七的妾室出生崔氏，为崔氏家长嫡次子所生的嫡女（据查，这位嫡女货真价实，并非庶女转嫡）。皇上特敕封这名崔氏为侧妃，地位仅次于睿王正妃。皇族不比普通官员，封了王的皇子侧妃也是有品阶的，纳侧妃之礼也非常正式隆重。虽然崔侧妃和睿王不拜天地，乘坐的是桃红色的豪华大花轿，但嫁妆十里红妆运入睿王府，盛况远胜过睿王妃嫁给睿王时。 前来观礼吃喜宴的肖文卿冷眼旁观，为面露微笑看不到真实情绪的睿王妃心疼。皇上和睿王借用崔氏家族势力压制皇后娘家势力不亚于引狼驱虎，睿王成功登基，等待他的又是一场皇族和世家的力量角逐。 娘家实力普通的睿王妃那皇后之位不那么好坐，她是否能一直坐下去还要看未来新帝和崔氏家族的平衡。如果崔侧妃以后能生下儿子，睿王嫡长子便会成为某些人的拦路石。不过从崔淑妃进宫二十年不生育，人到中年才生出一个小公主来看，皇上不希望下任皇帝有崔氏这样的强势外戚，皇族可能对嫁入皇族的崔氏女子有特殊的避孕手段，譬如婆婆曾经对她使用的藏红花熏香（皇族用的肯定更高明，更有效）。 这太累人了，还是墨家侯府好，人口简简单单；宇轩和她也会尽可能公平地对待每一个孩子。 九月二十一日，潇潇在府中做两周岁，只有爹娘和一群侍卫叔叔婶婶给他祝贺。 十月初九，皇上宣布侧立新太子，赐诸王封地，令太子册立大典之后诸王离开京城去封地。几日之后，墨宇轩终于确定谁是陷害侯府的人了，俊脸冰封，目光森冷，让肖文卿也感觉到心惊的寒意。 十一月，只生了一名小公主的崔淑妃晋封贵妃，代生病休养的皇后娘娘执掌六宫。十一月十五，朝廷命妇进宫朝谒，不去宫门紧闭的昭阳宫，去崔贵妃的宸玥宫。肖文卿身子康复，正常朝谒，崔贵妃对她颇为关切，留下她和亲戚中的两名命妇：景康公主嫡长媳崔婉珍和景康公主之女雪怡郡主慕容如玉，一起用御膳。 保养很好、面容姣好如满月的崔贵妃领着肖文卿和她的女儿、宫中唯一还没有出嫁的小公主，慕容夫人、齐夫人一起坐下，让太监和宫女伺候。慕容夫人崔婉珍是崔家现任家主嫡长女，所嫁之人是安南将军和景康公主嫡长子，齐夫人雪怡郡主慕容如玉是崔婉珍的小姑，所嫁之人是京城四俊之一的齐云深，和同为四俊之一的肖文卿一向过走得比较近，她们两个又是肖文卿第一次踏进京城贵女圈子时第一批接纳她的贵女，所以肖文卿留在她们这些亲戚当中谈话也没有特别见外的感觉。 宫中日常御膳不是宴席，御厨房送过来的饭菜都是做好了便送过来的，而且也不全是炖菜。崔贵妃如寻常长辈一样向很少进宫并用御膳的肖文卿介绍御厨的手艺，和善地唠叨其中优缺点，并还劝肖文卿别拘束。崔贵妃听说肖文卿还在药补，叮嘱肖文卿，如果这里有她忌嘴的菜就提出来，她让厨房另外做别的端上来。 肖文卿作为被赐宴的人，哪里会失礼地挑刺？她现在身子康复了，宇轩要她冬令进补，让府中厨师给她食补，她就算在宫里吃了和食补有冲突的御膳，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用完一顿丰盛的御膳，崔贵妃领着公主和三位命妇到朝南向的温暖暖阁里打马吊。这个是有钱妇人必备的交际手段，肖文卿在还是何大夫人丫鬟的时候就站在一边看会了，只是没有机会玩，后来到了刘夫人那边磨练过技巧，出嫁后和夫人们应酬时经常玩。由于她记忆力超好，除非牌确实不好或者故意放水，她基本不会输。别人都知道她记忆力好，每次打马吊都笑呵呵道，你要放水呀，别让我输得私房钱都没了。 打了半局，崔贵妃道：“文卿啊，本宫想起来了，你家小侯爷两岁了吧？双胞胎儿子也有六个月了。如玉，你儿子现在好像也有一岁多了。婉珍，你家女儿又多大了？” 肖文卿将自己可要可不要的牌打了出去，颔首道：“娘娘，犬子潇潇今年两岁，朗朗康康到这个月正好六个月。”因为孩子们都有奶妈和嬷嬷照顾，所以她并不辛苦。 伸手摸牌的崔婉珍对自己亲姑母道：“娘娘，小女妞妞已经八个月了。”她婚后近两年肚皮都没有动静，急坏了崔氏和慕容氏两家。幸运的是她还是怀孕了，不幸的是第一胎生的是女儿。生女儿没有关系，她只要能生就证明自己身子没有问题，迟早都生出儿子来。她的夫婿还算好，没有急着纳妾也没有让唯一的通房丫鬟怀孕，耐心地等待她生嫡长子，保证两姓友好。 妞妞真是个平民贵族都喜欢用的女孩乳名呢。 又一次听到“妞妞”的肖文卿心中暗道。 “娘娘。”等着崔婉珍打出牌的慕容如玉道，“犬子一岁零六个月。” “唔，你们这些年轻人呀，真是生儿育女的好时光。”崔贵妃感慨道，圆润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惆怅。因为政治，所以身为嫡长女的她不得不进宫成为一个比自己大三十岁男人的众多女人之一，因为她娘家势力太大，所以身子非常健康的她迟迟没有生养；她在后宫苦苦挣扎，直到太子和诸位皇子基本长大成人有了羽翼，她才怀孕，生出一个小公主。女人，如果可能还是要成为男人的正妻，随心所欲地给夫婿生继承人。 肖文卿崔婉珍慕容如玉都是心灵通透的人，见娘娘感慨面露惆怅都不敢接话。 崔贵妃环顾和自己打马吊的三名年轻贵妇人，笑道：”本宫好久没有见到朝气蓬勃的孩子了，不如你们把孩子接到宫里来让本宫瞧瞧。本宫看着欢喜有重赏。” 肖文卿等人并不在乎重赏，也觉得十一月的天气太冷，让孩子们出来容易着凉，不过贵妃娘娘有这个兴致，她们能拒绝吗？不能！所以贵妃娘娘派太监和她们带来的随身丫鬟一起去她们的府邸，把她们家的孩子往宫里接了。 担心三家珍贵的幼童会着凉，崔贵妃吩咐这事不急，务必将孩子们穿裹好了再抱上暖轿抬过来。“来人，再给暖阁烧上一个炭盆，将这里尖锐有角的东西统统收起来，收不起来又可能被孩童磕碰到的就用软布包上。”她吩咐道，“今日本宫这里有小客人，本宫可不能让他们有任何闪失。” “是，娘娘。”站在暖阁里伺候的几名宫女立刻道，开始收拾屋子。 肖文卿笑道：“娘娘，您太谨慎了，孩子们都有奶娘嬷嬷看护着，怎么也不可能撞上桌角凳子。”她家潇潇最懂事，绝不会在别人家里到处乱走动，朗朗和康康现在只会翻身，勉强撑起身子爬几下，更加不会撞桌角凳子去。 “他们都是你们家的心肝宝贝，在本宫这边要是有什么闪失的，本宫担待不起呀。”崔贵妃笑眯眯地说着，将手中刚摸到的牌打出去。 “娘娘，侯爷家的孩子都很壮实，尤其是小侯爷。”慕容如玉笑道，“我上个月去侯府找文卿聊天，看到他家小侯爷穿着单衣挥舞木剑追逐一只大狼犬，还骑在狼犬背上到处跑。我看着那大狼犬都感觉害怕，就没敢给我家小子也抱一个。”她打听过那大狼犬的血统，觉得自家要弄也弄得到，不过如此凶猛之物还是不适合当孩子的宠物。 “真的？”崔贵妃顿时兴致勃□□来，“文卿，那是什么品种的狗，宫里可以养不？”宫中的后妃生活都很寂寞，不少人豢养宠物，她养猫养狗养鸟养鱼养貂，甚至还养白老鼠。 肖文卿微笑着回答道：“娘娘，那是我家侯爷从军中弄来的混血狼犬，据说是西北山区母猎犬和山中野狼混血的第三代，身形高大凶悍，彪悍勇猛有灵性，对主人极为忠诚，对陌生人很不善。这种混血狼犬一断奶就需要主人亲自饲养很长一段时间，否则会不够忠诚。”潇潇刚开始养的时候，小狗笼子就摆放在他的床边，他早上下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养犬兵引导下亲手给小狗喂食，晚上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把小狗关进笼子。 崔贵妃听了摇头道：“不愧是战神后裔，从小就养这种凶猛宠物。”墨侯爷也这是大胆，允许小孩子养大型狼犬，就不怕小孩子被狼犬咬伤。 她转脸对崔婉珍道：“婉珍呀，我的雪球怀了崽子快要生了，等幼崽可以断奶你抱一只给你女儿作伴去。”她养的是名贵的袖珍名犬，就是每一胎只生两三只，别人想多抱都没得抱。 “多谢娘娘赏赐，我家妞妞看到毛茸茸的雪白小狗一定很高兴。”崔婉珍赶紧起身谢恩。 崔贵妃和三位贵妇人打马吊拉家常，等待孩子们的到来。 ☆、第182章 一八五包子聚会（加更） 半个时辰后，慕容如玉的儿子、齐大学士家的嫡长孙被齐家奶娘和嬷嬷抱着先到贵妃娘娘的宸玥宫了。 慕容如玉在奶娘和儿子进来是便上前迎接，然后亲自帮着儿子脱去披在外面雪貂斗篷，整了整他身上的崭新红衣服，再将他领到崔贵妃面前，柔声教导他道，“龙龙，这位是贵妃娘娘，你跪下给她见个礼。”嗯，家中人得知贵妃娘娘召见龙龙，将龙龙打扮得很是喜庆，不仅双手套上了花果图纹的金镯子，连往日都不怎么佩戴的黄色暖玉璎珞圈都戴上了。 乳名叫龙龙的齐家嫡长孙已经一岁多了，想必平日也接受过这样的礼仪教育，闻言也不敢和母亲撒娇，跪下叩头奶声奶气道：“娘娘，龙龙，叩头。” “哟，龙龙真乖。”崔贵妃满脸笑容地抬手示意让慕容如玉把孩子扶起来。 龙龙起身后紧紧靠在母亲的腿边，好奇地望着头戴精美钗冠身穿黄色华丽服饰的中年美妇。这一位他从来没有见过，不过看起来比家里的奶奶还要高贵。 崔贵妃转脸对身边的大宫女道，“翠娥，你把炭盆旁烘热的贡桔拿两个来给齐家小少爷尝尝。”她端详龙龙，赞道：“如玉，这孩子五官挺秀气的，看着不像你，大概像你夫婿。”一岁多点，不用大人帮忙矫正行礼姿势，看来除了家教好自身也聪明。 “娘娘说的是。我婆婆说龙龙和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她看到龙龙就像看到了云深小时候。”慕容如玉骄傲地说道，怜爱地抚摸自己儿子的小脑袋。 “子肖父是应该的。”崔贵妃慈祥地说道，让宫女们将马吊收起来，摆放一些瓜果糖果出来，开始围绕孩子和肖文卿等人闲聊。 不一会儿，肖文卿的三个孩子也被奶娘们裹得严严实实地送到宸玥宫来。肖文卿怜惜地上前一一看过他们，领着两岁的潇潇来到崔贵妃面前，柔声道：“潇潇，这位是贵妃娘娘。” 潇潇明白，立刻抱拳，口齿清晰地说道，“定北候墨宇轩之子墨云麟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他跪下叩头。他爹娘说过，潇潇是乳名，只适合在亲人面前自称，面对外人，他一定要报出自己的全名，遇到的身份高贵的人，更要报出自己的家门。 崔贵妃嘴巴微张，惊讶道：“文卿，他就是小侯爷？一年多没见他就长这么大了，还这么会说话。本宫记得去年皇上在御花园抱着他观景，他还不会说话呢。”两岁的男孩有这么高吗？两岁的小侯爷比慕容如玉这一岁零六个月的儿子高了接近一个头了。小侯爷的脑瓜子真的很像前两年名动京城的肖天才呢，她记得她冰雪聪明的小公主两岁半的时候都不能很流利地说出一长串句子。 “娘娘，犬子潇潇个子像他爹。”肖文卿笑道。宇轩是武官，比普通成年男子高大半个头，不过由于侯府侍卫们个子普遍都高，她见过的其他习武者个子也都偏高，所以她也不觉得宇轩很高。 “潇潇，快些起来，跪着脚酸。”崔贵妃立刻抬手示意潇潇起身，同样让大宫女拿了两个烘得热乎乎的贡桔给潇潇。 肖文卿让两个奶娘抱着双胞胎儿子到贵妃娘娘面前。“奴婢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两名奶娘战战兢兢地抱着小公子跪倒在贵妃面前，将怀中的孩子微微托高面对贵妃娘娘。 肖文卿介绍道：“娘娘，这是臣妾的次子和三子。次子乳名朗朗，大名墨云龙，三子乳名康康，大名墨云凤。”两个孩子穿戴得一模一样，而他们的容貌也是一模一样，所以并没有亲自照顾他们的她如果不看左耳后面是分不出他们的（小二屁-股上有黑痣，小三左耳背后有青痣）。不过因为现在双胞胎被各自的奶娘抱着，她知道哪个是朗朗哪个是康康。 崔贵妃饶有兴趣地倾身端详双胞胎，道：“本宫还是三十年前看过一次双胞胎呢，如今又看到了。像，简直是一模一样。文卿，从相貌上看，你大儿子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像墨侯爷，二儿子三儿子则一半像你一半像墨侯爷。” 才六个月的双胞胎都睁大着眼睛望着崔贵妃，明显有好奇反应。 “母妃，儿臣也是第一次看到的，双胞胎真是长得一模一样。”一直跟随在崔贵妃身边的小公主也兴致勃勃地上前两步，伸出手指轮流戳戳双胞胎的脸颊。她今年也就十二岁，是皇上最后一个孩子，因为孕育她时皇上已经六十有四，贵妃也年近四十，所以虽然太医都说她身子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先天不如其他皇子公主充足，后天多养养就健康了，但她还是纤纤弱弱，容易生病。 双胞胎反应也异常一样，转眼望望她，都小嘴吧砸了两下开始噗噗地吐泡泡。他们的奶娘见了，连忙抽出手帕替他们擦掉。 “真好玩。”小公主忍不住又捏捏双胞胎红润肥嫩的脸颊。她很少看到这么小又这么漂亮的孩子呢，可惜不能养在宸玥宫，否则她可以天天玩他们。 被奶娘们抱着的双胞胎都不满地撅起嘴来，举起小手拨弄她的手。 “哈哈哈哈。”崔贵妃也乐不可支起来，伸手将自己左手边奶娘手中的婴孩抱了过来，轻柔抚摸他的小脸蛋，“真滑手呀。”红扑扑、肥肥嫩嫩的脸蛋摸上去手感真好。 那婴孩看到崔贵妃头上金黄色闪亮的钗环垂珠，便伸手抓住。 “文卿，这对双胞胎如何区分？你分得清吗？”崔贵妃笑着问道，用手将凤凰展翅大步摇垂下的金链珠拨开，不让他抓到。 “回禀娘娘，三子康康的左耳后面有一个青痣。如果臣妾不看，一时间也分不出他们谁是谁。”肖文卿道。 崔贵妃伸出手指拨了一下婴孩的左耳后，道，“这是你家小二。” 因为崔贵妃拨弄自己的耳朵，抓不到金光闪闪东西的康康马上表示强烈不满，嘴里噗噗吐泡泡，伸手拨拉她的手。崔贵妃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指头，然后轻轻抽了一下，笑着说道：“好小子，抓的手劲不下呀。”不愧是鼎鼎大名的西北战神后裔，果然天生有力气。 慕容如玉抱着儿子端详墨家三兄弟，笑着摇头道：“娘娘，臣妾觉得二十年后的京城四俊，墨家要占三个名额。”看看潇潇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她虽然是母亲也气馁地承认自己儿子无法和潇潇相提并论。可能再过几年，自己儿子连文卿后来生的双胞胎都比不上了。 “全部出自一家有什么好玩的？”知道京城四俊雅号有皇上戏谑成分在内的崔贵妃笑吟吟道，“墨家小公子们还不如称作墨家三杰呢，等文卿生出四公子五公子，那就叫墨家四杰墨家五杰。”墨侯爷到现在都还没有纳妾收通房，想来近些年都不会有那样的打算。墨家的孩子只能有肖文卿生。而肖文卿肖文聪这对姐弟全都才智超人，墨侯爷和肖文卿的孩子必然各个都有潇潇这样的聪明脑袋瓜。说实话，有文卿这样优秀的妻子在，墨侯爷根本没必要找其他女子给他生注定比潇潇三兄弟差很多的儿子。 “真要是那样，墨家真是枝繁叶茂了。”慕容如玉笑道。文卿的命真是太好了，夫婿独宠她一人，而且她还特别能生儿子。 “唔，等小侯爷这一代娶妻生子，墨府真的人丁兴旺了。”崔贵妃边颔首便将手中的孩童还给肖文卿。墨家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只要这三个儿子将来每个再生两三个，一代代传下去，墨家会成为京城一个武将大世家。 她们说着话时，崔婉珍的女儿也到了。她长得清秀白嫩宛如玉瓷娃娃。看到母亲在这里便啊啊地叫着朝母亲伸手，想要母亲抱抱。肖文卿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看到此景便知道崔婉珍在府中没有少亲自带女儿，所以女儿和她亲近。 崔婉珍将女儿从奶娘怀中抱过来，温柔地亲亲她的小脸蛋，“妞妞是不是想娘了？娘也想妞妞了。妞妞来，过来拜见贵妃娘娘。”说着，她抱着女儿走到贵妃面前，向贵妃躬身施礼。 崔贵妃让崔婉珍上前一些，她亲自把妞妞抱过来，逗弄她道，“哦，让姑婆婆瞧瞧，嗯嗯，妞妞长得可是漂亮，是个美人胚子。”景康公主的孙女妞妞和她两头是亲戚呢，从皇族这边算，妞妞是她曾外孙女，从崔家那边算她是妞妞的姑婆婆，因为从崔家这边算他们才有一些血脉联系，所以她更喜欢自称姑婆婆而不是曾外婆。 要是能和墨家小侯爷配成娃娃亲就好了。 崔贵妃转眸瞧瞧很规矩地站在肖文卿身边的潇潇，不愿像皇后娘娘那样碰个软钉子。 妞妞也还乖巧，虽然被陌生人抱住，但转脸看看母亲之后没有马上吵闹着要母亲抱抱，望着崔贵妃头上繁复闪光的精美金饰，她也伸手去抓。崔贵妃笑着躲避，道：“小孩子都喜欢闪亮的黄金饰物呀。” “娘娘，今日就臣妾只生了个女儿。”崔婉珍有些叹气道。她可惜自己生的不是儿子，不过依然宠爱女儿。只是对女人来说只有给夫家多生儿子，在夫家的地位才能稳固。她婆婆景康公主暗示她快些再生一个，如果那一胎依然是女儿，她可能要给儿子纳妾生庶长孙了。 “今日是万绿从中一点红呢。”崔贵妃笑着安慰自己娘家侄女，“你还年轻，生儿子的机会多得是。”普通官员后宅可比不得宫里，宫里才叫没机会呢。皇上女人三四十个，能有机会侍寝并成功受孕的只有得宠妃子机会大些，那些只得到一两次皇宠便被遗忘的，几乎没有机会拥有一男半女。 看到可爱健康的孩子们之后，崔贵妃心情愉悦，吩咐身边一名女官，让她去库房取礼物来。她赏赐了孩子们每人黄金璎珞项圈、黄金手环脚环各几套。为了表示对唯一女孩的重视和喜爱，她特地赏了一套早些年宫里给小公主定制，但小公主未曾佩戴过的精美饰物。 三个不满周岁的婴孩就有他们的母亲或者奶娘抱着，十二岁的小公主兴致勃勃地和两个大点的孩子一起玩耍。贵妃和妇人们围绕着孩子继续聊天。陡然外面有太监尖声道：”皇上驾到——” ☆、第183章 一八六墨云深意 皇上怎么来了？ 三名年轻的命妇惊讶地站起身来望向贵妃娘娘。崔贵妃迅速起身，和善地笑道：“你们不用回避了，和本宫一起接驾吧。这里有五个活泼可爱的孩童呢，皇上没准看了高兴。”说着，她走到暖阁的门口等待接驾。小公主便跟在她的身后。肖文卿等人赶紧带好自己的孩子，垂首跟在贵妃娘娘的身后。 蓝色的挡风布帘被太监撩起，身形有些佝偻的白发皇上缓缓走了进来。 “臣妾恭迎皇上。”崔贵妃福身恭敬地说道。 “景福拜见父皇，父皇万安。”小公主端庄淑雅地行礼。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肖文卿崔婉珍慕容如玉起身道，深深屈膝福身。 “爱妃你这边有客。”皇上说着，转脸望向小公主，问道，“景福，你今日身子可好？父皇政务繁忙，好些日子没有看你了。”对于这个意外出生的老来女，他还是很喜欢的。小皇女一出生就看着病怏怏地要夭折，太医说父母血气不旺导致小皇女先天不足，他出于愧疚，提前册封她为景福公主，希望她有福气健康长大。 景福公主温温柔柔地说道，“多谢父皇关心，景福最近一直很好，连咳嗽都没有。”她其实没有别人相像得那么纤弱，但所有的人都把他当作一支易枯萎的娇花。 皇上安心地点点头，叮嘱崔贵妃道：“景福体弱，你可要多费心思些，别为后宫事务疏忽了她。”说这话时，他将身上的黑貂大斗篷脱下递给身后的太监。 “是，皇上。”崔贵妃福身道。虽然景福是她的女儿，但有皇族血统，论起来比她还要高贵些。 “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臣妾这边坐坐的？来人，快给皇上上茶。”崔贵妃笑着说道。吩咐宫女上茶。 皇上道：”朕在御书房坐得累了，出来走动走动，走到宸玥宫附近，便想起好些天没过来看你和朕的小景福了。”转眸望向几个孩童，他立刻大笑起来，“你这里有好几个小乖乖呢。让朕猜猜。” 他端详慕容如玉身边奶娘手中抱着的一岁多男孩，笑道，“如玉，这是朕的曾外孙子。唔，看着他的小脸蛋别人就知道是云深的儿子。小乖乖，来叫声曾外公来听听。”慕容如玉是他大女儿唯一的女儿，他在她三岁那年恩封她郡主。大臣之子甚多，他不可能都见过，更未必记得，但云深特别优秀，才会被他连着宇轩，展家孙子、龙家三子一起戏称京城四俊。 慕容如玉立刻娇声道：“皇外公您真是好眼力。”她母亲是皇上长女，她是母亲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皇上喜欢她，恩封了个郡主的内命妇诰命给她。 慕容如玉教导儿子道：“龙龙，他是你皇曾外公，你叫他，叫他……”这么复杂的称呼她儿子怕是叫不出来。” 崔贵妃也知道这为难刚学说话不久的孩子，马上道：“叫曾外公。”简化掉一个字应该好念多了。 慕容如玉赶紧道：“对，龙龙，来，就曾、外、公。” 抱在他手中的龙龙很努力地学着叫道：“曾……外……公。”声音很奶气，又软又糯。 “龙龙，真乖。”皇上笑着摸摸龙龙低头。孙子外孙曾孙曾外孙他有一大堆，可惜他们都不敢亲近他，他也只有极少数几个是喜欢的。 崔贵妃恭请皇上坐下，小公主就便温顺地站在皇上身边。 皇上坐下后望向崔婉珍身后奶娘手中的小女孩，满脸笑容道：“这个是安南将军家的孙女，崔家的外孙女。”崔家每一代的生育能力都很强，儿女亲家几乎占了京城官员阶层的三分之一。 “是，皇上。”崔婉珍毕恭毕敬地说道。她虽然是皇上长女的嫡长媳妇，是皇上的外孙媳妇，但对皇上可不敢有任何亲近语气。 皇上就着奶娘的手望望和自己有那一点血脉联系的女婴，心中对这小丫头片子没有兴趣，不过还是满脸笑容地夸赞了几句，问崔贵妃是否给了赏赐，等一下他另外赏这孩子见面礼，别赏的和贵妃赏的重复了。 皇上将目光落在了潇潇身上，精神一振，语气慈祥地说道道：“这张小脸朕看着像宇轩，他一定是宇轩的儿子云麟。既然云麟身边的这位年青妇人抱着一个孩子，旁边还有奶娘抱着一个差不多的孩子，朕猜这两个孩子是宇轩的双胞胎儿子，云龙、云凤。”他借机端详了一下肖文卿，发现此妇容貌秀美娴静，气质端庄淑雅，算得上是个不错的贤妻良母。他之前还听说她生双胞胎伤了身子，人变得削瘦单薄，现在他看着她却是珠圆玉润，想来她被宇轩呵护调理得很好。 “皇上英明。”肖文卿躬身说道，虽然她螓首微微谦卑地低着，但眼角余光快速望了皇上两眼。 肖文卿这是第一次拜见当今皇上，望见了皇上她才了悟，难怪皇上敢让宇轩在他身边走动呢。皇上真如文桦文聪说的身形衰老枯瘦略微佝偻，脸上布满皱纹，即使她所见过的几名皇孙共有的内双丹凤眼，皇上也因为皮肤松弛，眼皮耷拉得厉害，看不太出来是内双丹凤眼了。 “云麟过来，让朕仔细瞧瞧。朕上次看你你还不满周岁呢。”皇上慈爱地说着，笑眯眯地朝潇潇招手。 潇潇望望母亲，从容镇定地走上前几步抱拳躬身道：“定北候墨宇轩之子墨云麟叩见皇上。”说着，他“噗通”跪下，朗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白胡子一翘一翘的，“云麟，你现在真是会说话了。”果然聪明绝顶强爷胜祖呢。可惜啊，姓墨。 “小孩子不用那么多礼。”皇上笑着纡尊降贵地伸手把墨云麟扶了起来，拉到自己腿边，低头对他道，“朕和你爷爷是几十年的好朋友，你爹小时候还光着屁-股在朕面前转悠过。你爹好比朕的儿子侄子，你就好比朕的孙子。来，叫朕皇爷爷。” 皇上因为不能认宇轩，所以很想让宇轩的儿子叫他爷爷过一把爷爷瘾？宇轩的身世不能公之于众，否则他将会成为睿王最忌惮的人！ 肖文卿冷静地低着头，不给潇潇任何暗示，让潇潇自行决定。 潇潇犹豫地望向母亲，看母亲微微低着头自己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好扬起头甜甜地叫道：“皇爷爷。”他以前听爹说过，他第一次见皇上就“呀呀呀呀”的乱叫，皇上觉得是在叫他爷爷，很高兴地赏了他一盒夜明珠做弹子玩。 文卿怎么木讷了，这是多好的讨封机会呀？ 慕容如玉和崔婉珍心里羡慕着，又惊讶一向冷静睿智的肖文卿居然不趁机增加皇上对侯府众人的感情。 “哎。”皇上很高兴地一手抚摸自己稀疏的白色山羊胡子，一手抚摸潇潇的的小脑袋。 “皇上，臣妾恭喜你多了一个小孙孙。皇上，墨侯爷三个儿子各个都冰雪聪明举世罕见呢。”心中很是惊讶的崔贵妃笑着说道，“刚才臣妾和夫人们还在说，二十年后京城有墨氏三杰、四杰、五杰。” 前阵子皇上专门找她说话，说想要见见墨侯爷妻儿，只是他不好出面，让她安排一下。她觉得奇怪，皇上想见谁不能见，非要她出面。不过既然皇上吩咐她安排，她便如此安排了。看来皇上对墨侯爷爱屋及乌，对他聪慧绝顶的儿子也无比宠溺起来，恨不得小侯爷就是自己的孙子。 “墨氏三杰、四杰，五杰？”皇上乐呵呵道，“那就墨氏三杰、四杰，五杰。墨肖氏，你要辛苦些。”宇轩三个儿子的优秀不全是宇轩的原因，孩子的生身之母很重要。既然宇轩固执得不纳妾不收通房，那就随他去，他不想利用帝王和长辈的双重身份强迫他接受别的女人，生一堆才智平庸的儿子。 他慈祥地望着肖文卿道，“墨肖氏，你把你手中的孩子抱来给朕瞧瞧。还有另一个。”宇轩的双胞胎儿子他还没有见过呢，当初听太医说他们两个出生都没气，好不容易救回来，小三还有夭折危险，心里很担心，命太医院最擅长儿科的太医过去看护小三。 肖文卿不敢迟疑，立刻缓缓走到皇上近前，福身，将手中的康康展示给皇上看。崔贵妃让奶娘过来，自己接过孩子抱好，和肖文卿并排站在皇上跟前，让他同时看对双胞胎。 “像、像，像，这两个孩子长大了都是人中龙凤。”皇上微微倾身认真端详两个婴孩。也许是不属于自己的就看着特别眼热吧？他看过自己还记不得有多少的皇孙皇曾孙，没有一个像宇轩的三个儿子这样讨他喜欢。 皇上摆摆手，让肖文卿和崔贵妃把孩子们都抱到一边去，将潇潇抱起来坐到自己身边，柔声问道，“云麟，前阵子你爹还在朕面前夸你聪明，已经认识上千个字，会做算数了。皇爷爷知道你记忆力好，就不考你背诵诗词了，皇爷爷考你算数。”一般情况下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父亲的一切，他对宇轩的大儿子更重视喜欢些。 “皇爷爷请说，不过不可以太难哦，我做不出来。”潇潇大着胆子说道，有些紧张地望向母亲。 肖文卿用眼神安抚住他，静心屏气听皇上出题。 只有特别优秀的父母才能生的特别出优秀的孩子呀…… 崔婉珍和慕容如玉现在连妒忌都没有，因为孩子们的父母就没有可比性。 ☆、第184章 一八八皇恩浩荡 “皇爷爷的左口袋有九个金锞子，右边口袋有七个金锞子，你说皇爷爷口袋里一共有几个金锞子？”皇上望着潇潇出题道，浑浊的双眸中流出一丝殷切。 “十六。九加七等于十六。”潇潇立即回答道，在皇上说出数字和问题的时候便算出答数了。 皇上很是惊喜，道：“云麟，皇爷爷还担心答数超过十，你的手指头不够用呢。”他虽然没有亲自教导过皇子皇孙算数，但知道孩子最初算数都要用手指头数的。 “云麟就是聪明啊！”崔贵妃摇着头赞道，“你把别家人的孩子都比下去了。” 皇上对墨家三个男孩都非常慈祥，亲切叫他们云麟云龙云凤。肖文卿心中此时已经明白皇上给宇轩孩子赐名云麟云龙云凤名字的用意了，他们是流落在外不能再要回来的云氏子孙。 皇上又问道：“云麟，皇爷爷有五十一匹上等宝马，今年多出了十一匹小马驹，皇爷爷的御马监里有多少上等宝马？” 潇潇皱起了眉头，开始用上双手十指了。 皇上立刻道：“这个太难了，这个不算。”这是两位数和两位数相加，一般七八岁孩童才会学到。 肖文卿只好低声提醒道：“启禀皇上，这个心算有些难，您稍微等一下。”如果是在家中，有笔墨和算筹伺候，潇潇很快便能得出答案。 她这边才说，潇潇已经算出答案了，道：“六十二。”他还担心出错，连算了两遍才报出答数。 皇上顿时大喜，又问道：“皇爷爷赏你一匹小马驹，你说皇爷爷自己还剩几匹？”这其实不是考他，是逗他玩。 潇潇立刻道：“六十一。”顿了顿，他惊喜道：“皇爷爷，您要赏赐我小马？” 皇上笑呵呵地捏捏潇潇的翘鼻子，道：“你爹上次和镇国将军提到，打算等你十岁送你一匹小马驹，皇爷爷这边正巧有今年生的小马驹，就先赏给你。”等这孩子十岁他肯定已经不在了。 “潇潇，快跪下谢恩。”肖文卿赶紧提醒道。 潇潇赶紧跪下，大声道：“云麟谢谢皇爷爷。”皇爷爷和别人不同，喜欢叫他的大名，他就用大名自称好了。 皇上扶着胡须，脸上的笑容真切慈祥。 皇上在崔贵妃这边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恭送走皇上后，肖文卿等人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纷纷告辞。崔贵妃也有些累了，先让她们离开。她道：“皇上今日看着你们的孩子心里很高兴呢，估计他已经吩咐人整理赏赐礼单了，你们回府之后估计就能接到。” 皇上要看的是墨侯爷的妻儿，崔氏母女和慕容母子纯粹是陪衬。皇上为什么饶了个弯子见侯夫人母子？皇上对墨侯爷父子的宠爱已经超过了对自己亲生的皇子和皇孙。 在肖文卿等人离开后，崔贵妃斜靠在美人榻上思索着，不久就想到了皇后娘娘对侯夫人或者是为了墨侯爷，做了一件很不符合她身份的事情：皇后要看侯夫人肖氏的落红元帕，然后当着好十几名诰命夫人的面用落红元帕证明墨侯爷娶的妻子是清白的，防着侯爷以后被人拿这件事情说事。 皇后有皇后的尊严，没有必要用这个方式讨好墨侯爷，皇后这样做也许是在讨好皇上，也许是皇上暗中吩咐她这样做的，就如皇上暗中吩咐她找机会和理由把侯夫人母子留在宫中，他再用巧遇的方式见见他们一样。如果皇后做那事是受皇上之命，皇上为什么要在意一个臣子妻子的声誉？仅仅是宠爱这个臣子，不想让他的英名遭到玷污吗？ 崔贵妃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再想了。墨侯爷忠心皇上，支持皇上新立的太子，他和崔氏家族的部分利益是一致的，皇上对他的宠爱有多重和崔氏家族没有关系。 ○○○ 皇上回到御书房，就看到墨宇轩和新立的太子云沐坐在书房一角低声商谈军务。工部准备充分，有些军资已经悄悄往西北边关那边运送了，就等皇上下令调动全国兵马前往西北边关了。他们两个现在商议的是，安排哪一系或者说哪几方的军队出征才能保证大庆自身不会出现内乱危险。大将军掌握所有出征军队，协调来自不同军营不懂地方的军队共同作战，此人必须绝对效忠皇上、必须智勇双全、必须有战功能服众，必须……总之，大将军的个人能力至关重要，往往决定整个战争的胜负。 “皇上（父皇）。”看到皇上进来，他们立刻起身上前迎接。 “你们平身。宇轩，朕先前在御书房累了，就出去走走，走到宸玥宫附近想起很久没有去看朕的小景福了，便进去坐坐，没想到遇到你的妻儿了。”皇上坐下之后说道，余兴未散，还在为潇潇的绝顶聪慧高兴。 墨宇轩今日去了工部，完全不知道妻子正常朝谒后被贵妃娘娘留下来用膳，更不知道留在府中的三个儿子全被宣进宫了，惊讶道：“皇上，微臣不知。是贵妃娘娘宣潇潇进宫的吧？”因为潇潇的稀奇特别，京城很多贵妇人闲着无事都想见见他，逗他玩耍。 “崔贵妃说没有见过双胞胎，就将你的三个儿子全部宣到她的宸玥宫了。”皇上笑道，“朕运气不错，这次不仅见到了你三个儿子，还见到了你千挑万选娶进门的妻子。你的妻子品貌和气质都不错，也算配得上你。云龙云凤还小，朕看了只觉得比普通孩子漂亮可爱，云麟就不同了，他居然会做算术。朕问他七加九是多少，他马上就回答朕十六；朕问他五十一加十一是多少，他心算了一下便回答朕是六十二。宇轩，你真是后继有人呀。” 墨宇轩立刻抱拳谦虚道，“皇上过奖了，这孩子就是有些小聪明。”他说完话，嘴角勾起骄傲的笑意。 太子笑道：“宇轩恭喜你。”哪里是凑巧呀，贵妃娘娘专门留下侯夫人，再找个借口把侯府的三位小公子全部抱到她的宸玥宫，然后接到通知的皇上走过去巧遇，见到了侯夫人母子。 “宇轩。”皇上扶着胡须笑呵呵道，“云麟回答了朕的两道算术题，朕答应赏赐他一匹小马驹。你等下回去的时候先一趟御马监，给云麟挑一只漂亮的小马驹。” 墨宇轩立刻推辞道：“皇上，云麟才两岁，皇上您的宝马幼驹赏给他是浪费。”还不如赏给几个年少的皇孙或者某个将军家的少年郎呢。 “朕喜欢赏谁就赏谁。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云麟赏他小马驹，就要赏给他。”皇上执拗道，心中想着再赏些什么给可爱的云麟。 皇上正在兴头上，墨宇轩也不想再打扰他的兴致，就抱拳代子谢恩。 太监给皇上太子墨宇轩上了新的热茶之后退下，君臣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讨论国事。关于大将军人选，皇上是最属意墨宇轩的了，可惜的是乱世才出年轻英豪，大庆国内四十年无仗可打，年轻人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朝廷还有十几个资历比宇轩高的将军，宇轩压不住他们。宇轩这次出征只能是将军之一，由大将军安排他的军中职位。 半个时辰之后，皇上最信任的大太监尚明躬身走了进来，将一份黄色礼单递给皇上，禀报道：“皇上，墨家侯夫人、小侯爷、小公子们的赏赐奴婢全部都检查过，这是赏赐清单，请皇上过目。”他伺候皇上六十年，最了解皇上的心思，慕容家和齐家那边的赏赐他按照宫里固定的赏赐规格让下面的太监处理并送出去了，墨家的赏赐除了皇上点名的几样，他在固定赏赐规格上增加了两成，并亲自检查了那些赏赐品，免得库房的人不懂事，把库房里挤压的陈旧物品放进去（绫罗绸缎之类的物品会随着时间贬值）。 皇上接过礼单迅速过目了一边，颔首道：“尚明，你最是了解朕。”他随手将礼单递给墨宇轩道，“宇轩，你看看，潇潇如果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而你又不能给他的，就和朕说，朕赏他。” 墨宇轩不接礼单，抱拳躬身道：“皇上，您不用特地为微臣的犬子们破费。”他不用看就知道皇上这次赏给他儿子们的肯定超过以往任何一次的。 “朕是赏给你妻儿的，不是赏给你的，不用你婉拒。”皇上笑道，“朕老了，那些库房里的东西难道还全都带进寝陵去不成？朕这是趁机清理呢。沐儿，过些时日你把你几个儿子带进宫让朕瞧瞧，朕要重重地赏赐他们。”他不能明显厚此薄彼，让太子对宇轩父子不满。 “儿臣替孩子们谢谢父皇。”太子说道，拱手躬身向年迈的父皇行礼。父皇对宇轩的宠爱让父皇的亲生儿子们都妒忌，幸好宇轩不是皇子，父皇再怎么宠爱他也只能让他做个臣子。也许也正因为宇轩不是皇子，父皇才敢向他毫不顾忌地倾泻父爱吧？毕竟父皇如果特别宠爱某个皇子，不管是已经被立为太子的皇子还是其他皇子，都会觉得父皇最终属意的还是那最得宠的皇子，必须想法子弄死那个皇子才行。 皇上见墨宇轩不接礼单，便将礼单转递给尚明，道：“你派人先送去侯府。侯爷还有事，暂时不回去。”等会儿宇轩还要去御马监给云麟那乖孩子挑选小马驹呢。 ☆、第185章 一八八来如此 御书房商谈结束后，皇上累了需要休息。墨宇轩和太子云沐走在半道上便分手了。墨宇轩去御马监挑千里宝马的幼驹，太子云沐打道回东宫，那前任太子居住了四十多年的宫殿。 太子云沐回到东宫太子妃的院子，便看到太子妃和皇孙中排行十的嫡长子云勤坐在一起说话，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卷宗。 云勤今年十七岁，母亲太子妃已经开始替他挑选妃子了。太子的嫡长子和亲王的嫡长子身份是完全不一样的。皇上宾天，太子登基，太子的嫡长子就是名正言顺的新一任太子，他的正妻会是新的太子妃，下一代皇后娘娘，所以为太子嫡长子挑选妻子需要多方权衡，还要通过皇上和太子的同意，所以太子妃能做的就是拟定媳妇人选，提供给皇上太子挑选。 “殿下。”听到宫婢禀报，太子妃起身迎接太子。自从崔氏侧妃进门后，以前总有一半时间到她这边的太子来她这边少了，不过床笫之间太子叫她放心，说崔侧妃和崔贵妃一样不会立刻生孩子，有着崔氏血统的孩子永远不会是继承人之选。帝王，不需要娘家过分强势的皇后和会危险自己帝位的外戚。太子说的对呀，更何况太子还是一个连王都还没有封的时候她便嫁于他了，和他相依相持二十年，为太子辛苦操持内宅，对他的妾室和庶出儿女宽容仁厚，这感情岂是一个为了利益交易进门的崔侧妃能比的？ “父王。”云勤给太子行礼。父亲这两年威严愈重，他已经不敢像小时候那样对他亲近了。 “瑞兰，勤儿，你们在看什么呢？”太子笑着伸手示意他们免礼起身。 太子妃笑道：“殿下，臣妾这些日子和一些老夫人们闲聊，她们提到了勤儿的亲事，给臣妾建议了一些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刚才勤儿过来，臣妾便拉着他研究这些姑娘。臣妾最近想，等定北候夫人肖氏身体完全康复开始和众贵妇往来应酬，臣妾拜托她悄悄给臣妾画画几幅肖像画，免得我们的勤儿不满意那姑娘自身。” 自从睿王被立为太子，瞄准太子嫡长子的人陡然增加了不少。大家都不会公然说亲免得下不了台，贵夫人们会在和太子妃往来应酬的时候刻意提到某家某个姑娘。 太子妃留了心，派人调查那些姑娘的出身和容貌品性。她听说肖文卿利用肖像画给侯府二十几名侍卫相亲，便也想找人给姑娘们画肖像画，免得爱子对娶进门的媳妇不满意。擅长画肖像的画师难找，而画师也不能无缘无故去见养在深闺里的贵族千金，她这边也不便公然索要姑娘的肖像画，所以她想到了记忆力好擅长绘画，并有过利用肖像画相亲的肖文卿。 “瑞兰，你的主意不错。勤儿不能娶个家事品貌性情好，心里却喜欢不起来的姑娘。”也很疼爱长子的太子坐下来之后说道，很随意地翻看了一下桌上的卷宗。 兵部尚书之孙女、大理寺卿之孙女、文渊阁大学士之女、吏部左侍郎之孙女…… 这些贵女有的是父亲祖父身居高位，有的是家族叔伯兄弟多且做官的多，有的是家族势力大又没有达到能威胁皇族，就她们的家世而言都适合做太子之嫡长子的正妻。 “瑞兰，勤儿是我们的嫡长子，皇上对他也很看重，你一定要多多费心，替他相个他自己喜欢，对他有利的姑娘。”太子认真叮嘱妻子道。父皇在他面前不止一次提到十皇孙勤儿，说为了江山社稷代代传承，自己挑选新太子时观察了子辈孙辈两代人。勤儿虽然年少，但读书勤奋、谦虚大度、温和近人。他明白父皇挑选自己多少有勤儿的因素在内，更明白父皇这是暗示他，他百年之后要传位给嫡长子云勤。 “这是当然的。”太子妃笑着道。 云勤非常高兴，给太子行礼道，“孩儿多谢父王母妃宽容。”父王母妃真心爱护他，在有限的媳妇人选范围内给了他最大的选择权。 云沐望着让自己也很满意的嫡长子，笑容满面。陡然，他眼神一恍惚，笑容滞住了。勤儿，逐渐褪去少年稚嫩单薄的勤儿，他的容貌…… 一个假设如雪亮的闪电划过夜空一样闪现在云沐的脑中，他瞠目结舌，目光呆滞起来。 “父王？”云勤发现父亲呆呆地望着自己，脸上充满不敢置信的，立刻紧张起来。 “殿下，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身子不舒服？”太子妃也发现太子的不对劲，担心他身子有些累垮了，因为自从皇上废掉前太子，开始大力培养睿王为太子，睿王就一直忙碌，有时候半夜还在书房处理皇上布置给他的任务。 云沐望着云勤的儿子面容，自然比不是怀疑这个儿子不是自己的，因为云勤身上有他的影子，云勤和其他皇子皇孙都有相似之处，别人光从五官上就能判断出他们是同一个家族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宇轩根本不是已故丞相凌钰的亲身儿子！ 皇上和凌丞相有五六十年的深厚友情，诸皇子对凌家也比较熟悉，宇轩真实年龄有多大，年长的皇子们都心知肚明，所以皇上和凌丞相宣称宇轩是三十二年前被冤杀的墨大将军嫡长子的遗腹子，年长的皇子和一些同样知情的大臣都只当做皇上一方面要赏赐给宇轩侯爵之位一方面想利用墨大将军战神威名让宇轩获得军队支持，以便将来出征西北时可以获得更多战功。 谁也没有想到，皇上坐拥三宫六院不够，他老人家在宫外还沾花惹草，和某个女人，这女人或许是凌丞相的某个妾室，更或者是凌丞相安排给皇上玩玩的府中婢女家伎，有了一段露水姻缘，不小心生出了一个儿子，于是凌丞相替皇上背黑锅，把私生的皇子当作自己的嫡子抚养。 宇轩如果是皇子，凌丞相自然要给与他最好的照顾，以此讨好皇上；皇上也会对宇轩百般宠爱。 只是，既然凌丞相都能对外宣称生了嫡子，皇上为什么不把宇轩接到宫里捏造个身世？宫里后妃几十个，没有孩子的占半数，她们肯定愿意成为宇轩的养母。至于宫妃侍寝记录和怀孕生产记录，皇上想怎么修改就怎么修改，完全可以给宇轩一个正大光明的皇子身份。 云麟，云龙、云凤…… 云沐想到这里，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虽然父皇让宇轩从凌家嫡子“认祖归宗”成定北候墨家遗孤，又一直把他往武官路上带，还要他涉险带兵出征，父皇也立自己为太子，还暗示自己将来必须传位给勤儿，一点也没有让宇轩真正认祖归宗继承皇位的意思，自己还是需要查一查的。 “父王，你一定是太过劳累了，不如先躺进里屋歇歇。”云勤一脸关切地说道，面上真情流露。 云沐点点头，缓缓道：“孤可能真的有些累了。瑞兰，你和勤儿继续聊，以后找个机会经常邀请定北候夫人到东宫来坐坐。既然她能替那些侍卫画新娘肖像画，你也悄悄拜托她把那些家世好的姑娘画下来，给我们的勤儿挑一挑。”不管他的假设对不对，宇轩都是他现在有力的支持者、将来的股肱之臣，太子妃和宇轩专情独爱的妻子肖氏走得近有益无害。 “殿下，臣妾知道了，臣妾送你里面休息去。勤儿，你先回去，光看这些姑娘的资料你也相不中人。”太子妃温顺地说道，走过来搀扶太子。太子便搭着她的手起身，朝她笑笑，和她一起去里屋。 “是，母妃。父王，请多保重身子。”云勤在他们身后作揖相送。 ○○○ 翌日，太子和墨宇轩同殿议事，再次看到墨宇轩那熟悉到反而忽略的面容，觉得墨宇轩和东海王、齐王、还有他都有几分相似。他父皇曾经夸赞东海王嫡次子十五皇孙最像他老人家小时候，他现在也能看出宇轩有几分相似他的那个皇侄子。 为什么没有人怀疑宇轩的身份？ 一、宇轩出生时皇上已经四十二岁了，他们年龄差距太大，而皇上后宫女人多，想要的女人也可以弄进宫，绝对不需要宠幸外面的女人，然后将皇族龙子遗失在外； 二、宇轩自幼文武兼修，在军中锻炼之后武将气质很明显，而皇族云氏自开国皇帝之后全是读书人，即使年轻皇子们去军队历练也培养不出这样的威武气势； 三、宇轩的个子比所有的皇子都高，而父皇这些年因为国事操劳衰老得厉害，背都驼了，老眼昏花经常眯着，他们身上几乎找不到相似之处； 四、按照年龄差来说，宇轩更有可能是年长几位皇子的私生子，不过凌丞相为了不早早在皇子中站位，很少和皇子走动，任谁觉得宇轩和东海王齐王他们几个有些相似也猜不到宇轩有皇族血统； 五、退一步说，宇轩若是某个年长皇子弄出来的私生子，父皇又不想要，拜托凌丞相抚养，凌丞相也只会考虑放到他儿子名下而不是放在他名下（辈分差呀，凌丞相敢占皇上便宜？）； 综上，即使是从小就看到宇轩，知道他绝对不是定北候墨大将军遗孤的朝中老臣也不会往“宇轩是云氏龙子龙孙”的方面想。 父皇和凌丞相不愧是深交五六十年的老朋友了，配合默契，又因为年轻的宇轩和衰老的父皇看不出像，居然就把宇轩放在面前公开宠爱重用。 凌丞相至死都没有说出宇轩身世秘密，父皇最后会告诉宇轩真相吗？ 太子殿下想着，觉得宇轩如果知道自己真正身世，他或者父皇就不应该再让他独领军权。 ☆、第186章 一□□亲人进京（加更） 墨宇轩十天在军营十天在京城，转眼就到年底了。肖文卿对即将到来的春节格外重视，因为宇轩说西北方寒冷不适合中原人，大庆主动出兵就会避开寒冷的冬季，所以也许过了年之后皇上就要对西北的北川国动兵，争取在明年冬季到来之前打几仗，决定战局。朝廷兴兵征战，那不是一两年就能歇兵的，侯府男主人又要长久不在府中了，如果有什么万一…… 进入十二月份，肖文卿每天忙碌核对定北候今年的各项收入和支出，和她往来的贵夫人们也大多都是当家主母，都在府中忙着清点家产准备过年，所以大家反而都不走动了，只偶尔派下人送些小礼物给自己关系近的。 肖文卿被太子妃请去东宫做客，得知太子妃想要拜托她画一些贵女的肖像画，好让长子云勤挑选喜欢的，她稍微犹豫了便答应了，只叮嘱太子妃千万别说出去，免得引起某些贵女和贵女母亲的不满。 （文桦画像那一回事，肖家姐弟、撮合人蔡佳玉（宇轩大姐的独生女）和展大夫人展老夫人还都保密着，不让原本打算嫁女给文桦的展家三房知道）。 太子妃当即承诺一定保密。 因为那些出生名门的嫡姑娘文卿都见过，她回来后便让人准备笔墨纸砚，然后回忆那些姑娘的容貌，小心作画，花了两天功夫画废掉一堆上等宣纸后作出太子妃指名的姑娘半身像，然后亲自送进东宫。 那些姑娘有三四个太子妃也见过，现在看到肖文卿画的肖像画，连连称赞，文卿画技高，她所认识的姑娘和文卿给她们画的肖像画有七八成相似，她那不可能和姑娘们相见的勤儿可以看着画像做初步挑选。 肖文卿送画像的时候凑巧见到了回到东宫的太子。和见到皇上之前一样，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太子今年四十三四五岁样子，唇上留着浓密胡须，三角眉形，眼型也是内双凤眼，肖文卿也从他的五官中看到了和宇轩的相似处。 太子初见肖文卿，阅人无数曾帮前太子招揽贤才的他立刻看出她外柔内刚、重视亲情，但物质看得很淡的人。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和这样的贵妇多往来，以后性情不容易被深宫的残酷争斗扭曲掉。 ○○○ 圆满完成太子妃拜托的任务，肖文卿继续忙碌自己府中的事情。宇轩在京城的时候也很忙，肖文卿不麻烦他，只把自己清理的账册和府中大致情况告诉墨宇轩。墨宇轩很随意的听着，总是说她办事他放心。 “我办事你放心呀，你不怕我把你的财产全都吞掉？让你空有二品候的爵位和二品副都统的官职，手头没有半点可使用的银两。”肖文卿娇嗔地说道，轻轻白了他一眼。他在京城都还要做甩手掌柜呢，说不定他对自家的财产还不如她了解的详细。 “你吞掉我的财产还不是给我的孩子？”墨宇轩懒懒地笑道，“你不给我使唤的银两，我只能出去打借条，让你这个管家的侯夫人丢脸了。” “哼，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说。”肖文卿道，将一本整理好的账册往墨宇轩手中一放，道，“这是下面统计上来的侯府总账，你今日既然休息就看看，在外面用钱的时候好心里有数。”像去年年底他在军营，就突然派人叫她购买三百坛美酒四千头猪羊送往军营，全然没有考虑新年物价上涨，她这边周转得出那么多银两不。 因为沐浴日而休假的墨宇轩只好拿去那本账册，坐在肖文卿的对面一起看。偌大一个的侯府，文卿一个人操持也不容易，他不该偷懒。 夫妻二人正在核对今年的侯府账册，一名仆妇掀开挡风门帘走进来禀报道：“侯爷、夫人，肖夫人过来了。” “快请。”正低头拨算盘核账的肖文卿立刻道。墨宇轩抬抬头，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不一会儿，肖夫人展绯灵便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来到肖文卿的鸿云院。 “绯灵，外面下雪，你怎么过来了？冷不冷，快坐到炭盆边暖和暖和。”肖文卿起身笑道。外面已经是天寒地冻了。 “弟妹，今日是沐休日，文桦没有在家陪你？”墨宇轩温和地询问道。到了年底，皇宫官府就要封印准备过年，文桦不能陪妻子肯定是想在封印之前把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展绯灵在丫鬟的伺候下脱去了裹在最外面的雪貂大斗篷，过来给墨宇轩肖文卿见礼。“姐夫，桦哥哥在翰林院办事。大姐，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她笑着说道。 “哦？”肖文卿惊讶了，招手吩咐丫鬟给舅夫人端一杯红枣茶来。 “大姐，姐夫，你们看，这是我昨日傍晚收到的家信，是西陵婆婆派人送来的，里面还有婆婆让我转交给大姐的信。”展绯灵说着，将放在袖袋里的家信取了出来。 肖文卿得知母亲派人送信去文桦绯灵那边，再让绯灵把写给她的家信转交给她，心里先是有些委屈，不过随即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在儿子和女儿住在同一个城中的时候，母亲如果先通知女儿会让媳妇觉得婆婆将媳妇当做外人，那不利于婆媳关系。 “绯灵，谢谢你了。”肖文卿接过母亲写给自己的家信，拆开来看。墨宇轩希望她看完之后能给自己看看。 “大姐，真是大喜呀，文枫考中举人，明年参加春闱考试；文聪想念京城的大姐大哥，又觉得可以和进京赶考的学子切磋，要陪同二哥到京城；婆婆索性也一起过来了，要看看我这个媳妇，看看你这边的三个外孙。” 展绯灵紧张地问道，“大姐，婆婆和二叔平日喜欢吃什么，我要不要雇一个擅长做西陵那边菜肴的厨师？”小叔叔文聪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应该习惯京城的饮食了。 “文枫考中举人了？”墨宇轩立刻笑道，“文卿，恭喜你了。”地方上哪些人考中举人，当地官府会把名单发往京城备案。由于他现在很忙，而且文卿的娘家强势不强势已经不重要，所以他就没有专门打听西陵今年举子考中情况。 肖文卿一边看信一边道：“绯灵，你别紧张，我娘，你婆婆是个很温柔和善的人，文枫和文桦的性格差不多，也就缺少一点稳重罢了。他们两个的饮食，文桦比我了解，你应该问文桦。” 展绯灵嫁给肖文桦快两年了，到现在连婆婆都没有见过，现在婆婆和两个小叔子突然都要到京城来，她心里自然很紧张。肖文卿很想把母亲和两个弟弟都接到自己府中居住，只是如今文桦已经在京城落脚，有宅子，母亲和弟弟们如果直接到她这个外嫁女儿府中住下，文桦和绯灵不仅没有面子还会被人说“不孝”。 看完信，肖文卿道：“母亲和文枫文聪十月底秋账全部收完之后才出发的，他们主仆二十二人还带着很多行李，从西陵到京城估计要到十二月中旬了。”幸好母亲也决定到京城，否则母亲又要等好些年才能再看到女婿宇轩了。 展绯灵急切道：“今日已经是十二月初八了，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准备。”她还没有招待过别人在自己府中住下过，更没有侍奉过婆婆，万一婆婆不满意她这个媳妇怎么办？她到现在还没有怀孕，没有儿子做依仗。 “绯灵，你别太紧张了，你婆婆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肖文卿轻笑了起来，“她老人家很好相处的，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墨宇轩也笑着安慰展绯灵道：“岳母大人通情达理，谈吐温和，你不用担心。” 肖文卿望望墨宇轩，和展绯灵商量道：“绯灵，我想等母亲在你府中住一段时间后将她老人家接到我这边住几天，你觉得怎么样？”绯灵是肖家的长媳，而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所以娘家的事情必须有母亲和绯灵做主。 “只要婆婆她老人家愿意。”肖文卿的要求合情合理，展绯灵没有理由反对婆婆到女儿女婿这边住段时间。 墨宇轩将手中总账一放，道：“文卿，这帐我过目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我去找潇潇朗朗康康，你把账收一收，和弟妹说说话。”说着，他起身。 肖文卿和展绯灵赶紧起身送他离开，然后坐下继续说话。 ○○○ 展绯灵从肖文桦和肖文卿那里获得帮助，将婆婆和两个小叔子想要住的院子全部整理妥当。 肖文桦是收养的长子，是同姓子，肖文聪是嫡子，又是幼子，婆婆将来老来由谁奉养以后才能决定。展绯灵把府中最好的，只是位置不是正对府门的院子安排给婆婆，而那个院子本来就是前任主人给老母亲养老的院子。 在两个小叔子成家之前，他们也都要住在肖府，展绯灵挑了两个比较小但很清雅安静的院子给他们，好让他们不受干扰的读书。 担心婆婆他们不适应比西陵冷的京城，展绯灵取出新布和上等皮子，和身边女红好的丫鬟仆妇一起赶工，给婆婆和两个小叔子各做了一套轻柔保暖的裘衣。 她在府中忙碌着准备接待婆婆和小叔子，肖文卿也在府中忙着，当知道绯灵给婆婆小叔子制作裘衣，她就用御赐的苏林布做了三套里衣里裤。 十二月二十日，十几辆马车风尘仆仆地驶进京城，最后停在了京城肖编修的府门前。 ☆、第187章 一九零一家团聚 知道近些日子婆婆和小叔子们回到京城，展绯灵哪儿都不去，就待在府中一边等候一边做女红。 肖府很小，肖文桦自己没有产业，只有翰林院编修这个七品官俸禄；展绯灵嫁妆丰厚，不过有展府精心培养的管事媳妇和外管事打理，她其实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年底的大扫除也因为老夫人和二爷三爷要来她提前指挥下人全部做掉，她这几天真的是在府中闲着嗑瓜子做女红。 “夫人，你派在西城门口等候老夫人二爷三爷的下人回来了一个，说老夫人他们已经到城门了。”一名仆妇快步进来禀报道。 做女红的展绯灵立刻吩咐道：“你马上吩咐田管家准备迎接老夫人和二爷三爷，再让田管家派人分别给大人和大姑奶奶报信。” 等那传话的仆妇出去，展绯灵吩咐身边的一名管事媳妇，马上派人通知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把炭盆都烧起来，免得老夫人进去之后屋里还是冷的。 管事媳妇离开后，展绯灵让贴身丫鬟给自己重新梳妆，穿上得体的衣裳，然后去前院大门口恭候。 肖文卿那边得到展绯灵的通知，马上让人替三个儿子全部穿好外出衣裳，自己也重新梳妆更衣。宇轩今日在军营，母亲暂时还看不到这个女婿。 潇潇几天前就知道外祖母和二舅舅三舅舅要来京城，得知他们马上要到了，母亲还带他过去拜见他们，立刻兴奋地催着赵奶娘给自己做准备。 侯府一台二品女式大坐轿和两台布置考究保暖的软轿子从府中出来，由一群侍卫家丁保护着前往肖府。 肖府的大门还开着，就等肖文卿这位大姑奶奶过来了。轿子抬进前院后停下，穿着雪白狐裘斗篷的肖文卿牵着潇潇的手从轿子里走出了，问迎上来的一名小管事，“老夫人可到了？”潇潇身上裹着褐色的紫貂斗篷，是皇上特地让宫里尚衣坊按照他的的身材做的小斗篷。 见到定北候夫人亲自询问，那小管事连忙躬身道：“大姑奶奶，老夫人和二爷三爷已经到了，夫人将他们领到了长春院。夫人吩咐，您过来就去那边。” 肖文卿颔首，转头望望抱着朗朗康康下轿子的奶娘们，吩咐道，“你们抱好小公子们，别让他们着凉了。”说完，她牵着潇潇往长春院去。这肖府是她派人买下来修整的，她也亲自过来验看过，对其中进行过一些布置，所以她知道府中几个小院子的布局，更知道长春园原本就是前主人奉养他母亲的院子，位置在男女主人院子的旁边，院中有大花坛养鱼池，是肖府居住坏境最好的。 肖府有些忙碌，田管家正指挥下人搬运老夫人二爷三爷带过来的行李，安排下人们的住处，见到肖文卿一行人过来，连忙上前道：“大姑奶奶，老夫人和二爷三爷都在长春园，夫人正陪着他们。”田管家原本是肖母手下的一名管事，因为他到京城几次，后来又陪着肖文桦进京赶考，肖夫人索性就把他给了肖文桦，所以他现在称呼肖母老夫人，称呼文桦兄弟大爷二爷三爷，称呼肖文卿大姑奶奶，总之，下人都是根据自己主人和其他的人关系称呼其他人的。 “田管家，你辛苦了。”肖文卿朝他点点头，牵着潇潇继续朝后院长春院去。肖府前后进深不多，用不着府内轿椅。穿过分割前后院的月亮门，肖文卿沿着回廊向东走，不到四十来米就来到了长春院。 “大姑奶奶来了……” 院中的仆妇看到肖文卿等人前来，立刻屈膝躬身：“大姑奶奶，小侯爷。”两位小表少爷还被奶娘抱在怀中呢，下人们暂时还不用向他们行礼。 肖文卿也是微微颔首，朝主屋走去。主屋门上悬挂着崭新的挡风厚门帘，站在门边的一名丫鬟一边对里面通报一边掀起门帘请肖文卿母子主仆进去。 长春院主屋堂屋里主仆很多，年过四十的肖母端坐在铺着厚厚锦缎坐垫的罗汉椅上，展绯灵就坐在她的下面距离她最近的一张高背座椅上，肖文枫和肖文聪兄弟坐在展绯灵的对面，他们身后站着各自的下人。听到丫鬟通报得知肖文卿过来，展绯灵和文枫文聪两兄弟赶紧起身迎接。 “母亲。”肖文卿进得屋后，激动地望向母亲。自她出嫁后，她们母子已有三年多没有见面了。 “大姑奶奶。”站在屋里伺候的丫鬟上前给肖文卿行礼。肖文卿脱下她和潇潇身上的保暖斗篷递给丫鬟，领着潇潇上前几步，深深福身，“母亲，女儿终于又见到您了，您让女儿思念得好苦。”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文卿，为娘也想你。好了，你也是做娘的人了，别人孩子们看着笑话。”肖母一脸笑容地让肖文卿免礼，对好奇地望着自己的潇潇道，“你就是潇潇，外婆知道你哦。” “潇潇，快给外祖母请安。”肖文卿赶紧说道。 潇潇一抱拳，朗声道：“外婆好，潇潇给外婆请安。”说着，他跪下叩头行礼。 “果然很聪明大气呢。潇潇，快些起来，到外婆面前让外婆好好看看。”肖母高兴地伸出手道。这个孩子真机灵，文卿家信里说他脑子像肖家的人，她看着也觉得很像。 “是，外婆。”潇潇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来走到肖母面前，扬起笑脸甜甜地望着外婆。外婆穿着枣红色的锦袍好年轻，和母亲很像呢，等母亲到了外婆这个年纪，一定也像外婆一样年轻漂亮。 肖母将潇潇搂在身边，亲昵地摸摸他嫩嫩的脸颊，笑道：“这小模样不错，和宇轩很像，就是眼睛像我们肖家人。”她凝视着潇潇的眼睛，“多像他外祖父呀，一双大杏眼水汪汪的，看着就让人喜欢。”当初她就是被夫婿的眼睛勾去了魂的。 潇潇和喜欢别人说自己长得像父亲，因为他将来要像父亲一样做将军做大将。他是母亲的孩子，他还希望别人说他某些地方像母亲。别人都说他的眼睛像母亲，今日听到外祖母说自己的眼睛像外祖父，他才知道母亲的眼睛像外祖父。 心中叹息母亲又思念起过世多年的父亲，肖文卿连忙从一个奶娘手中抱过孩子，对母亲道：“母亲，这是小二，名字叫朗朗，现在七个月，还不会叫人。” 她逗朗朗道，“朗朗，给外婆笑笑，啊啊叫两声。”朗朗和康康都会用叫声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啊啊，呀呀……啊啊~~”朗朗朝着肖夫人挥舞小手起来，白嫩嫩的小脸笑得天真无邪。 这么小就听得懂大人的话了呢，很像文卿文聪小时候。 肖母顿时笑了，伸手道，“让我抱抱。” 肖文卿将朗朗送入她怀中，肖母娴熟地抱好孩子，端详着道：“唔，这个孩子一半像你一半像宇轩。虽然是双胞胎，在母体没有完全长好，不过现在倒是被养得很结实了。文卿，你把康康也抱过来让娘看看。”当初她收到女儿家信，说早产生了双胞胎，两孩子刚出生时都没气，是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的还很羸弱，她就一直担心小的会夭折，因为即使是在生活条件好的富贵人家，十岁前的孩子夭折率还是很高的，所以趁二儿子进京赶考小儿子要陪同，她也跟着进京探亲了。 肖文卿赶紧从另一名奶娘手中抱过一个劲朝外祖母啊啊叫的康康，对母亲道，“母亲你看，这是康康，和朗朗一模一样，只有左耳朵那边的青痣能区分他们。”小时候夏天的时候别人还可以通过他们的小屁-股区分他们。 肖母左手抱着朗朗右手抱着康康，端详对比他们两个，满心欢喜地赞道：“他们两个果然一模一样呢，都很健康。文卿，你福气真好，为娘终于放心了。”女儿出嫁后给夫家连续生三个儿子，现在上面又没有婆婆管治，夫婿对她独宠，生活很幸福。 肖母不经意眼光扫过展绯灵，发现缩着身子坐在一边的她很紧张，面带愧色，脑子一转便知道是为什么了。将孩子都交给肖文卿，肖母笑着对媳妇道，“绯灵啊，你过了年就十七了吧？” 展绯灵连忙起身回答道，“是的，母亲。” 肖母上下打量着展绯灵，笑道：“十七岁的女孩身子也长得差不多了，可以做母亲了。女儿是母亲的贴心棉袄，父亲的乖宝贝，女儿教养得好未必一定比儿子差。”她当年也是十七岁怀孕十八岁生下文卿。文桦二十一，做了两年官，绯灵十七岁，当了两年家，两人的生理和心理都做好了为人父母的准备。 展绯灵顿时明白婆婆知道他们小夫妻避孕，还暗示她别避孕了，可以怀孕生子了，而且生女儿也没有关系，别有心理负担。她双颊漾起两坨红云，一脸娇羞道：“母亲说得是。”婆婆果然如桦哥哥和大姐说的，相处起来没有压力呢。 等大姐和母亲说完话，肖文枫和肖文聪过来拜见大姐，肖文卿便向他们介绍孩子们。 “二舅舅，三舅舅。”潇潇仰着头开心地叫道。二舅舅和大舅舅相貌很像呢，不过没有大舅舅有，有……他想了想，两人的差别在于稳重成熟。三舅舅的天才名声他是如雷贯耳了，别人总喜欢说，他的脑子像他小舅舅。小舅舅还没有他的几个堂哥表哥大呢，真的比他们厉害吗？他还看不出来。 ☆、第188章 一九一大庆发兵（加更） 肖文枫弯腰把潇潇抱起来颠了两颠，笑道：“大姐，潇潇不愧是姐夫的儿子，长得健康结实。”西陵京城两地通信不方便，自从接到大姐艰难生产下双胞胎，双胞胎体质都不是太好的家信，母亲就一直在着急，所以和他们兄弟一起进京了。 他笑吟吟地打量潇潇，逗他道：“潇潇，你再叫我一声三舅舅来听听。”他原本是家中最小的，这次到京城一下子有了三个外甥。 “三舅舅。”潇潇道，“你今年会考状元吗？”前些天刘家二表姐随着六姑母到侯府做客，悄悄叮嘱他一定别忘了问一下，然后派人告诉她。 “不会。”肖文聪回答道，“潇潇，我要到大庆各地去游学。” 在白鹿学院的两年中，他读遍了学院里的书，老师们能教他的已经不多。老师们都劝他不要急于追逐功利，走千里路胜过读万卷书，他应该了解现实社会，学以致用。这和他母亲大姐那“死读书犹如纸上谈兵”的意思是一样的，所以他决定游学，周游大庆、拜访散居在全国各地的鸿儒们。京城，是他的第一站。 “文聪，你要游学了？”肖文卿高兴地问道，“要不要找你姐夫索要两个武艺高超的护卫？”普通人家请的护卫家丁只有三脚猫功夫，比不得侯府那些千里挑一的侍卫亲兵。 “如果姐夫有多余人手的话，小弟很高兴能聘用两位。”肖文聪道。他要长期游学，肯定需要护卫，而姐夫有备用的一等一侍卫。 “这个，等你姐夫从军营回来我就和他说说。”肖文卿道，打量两个弟弟，为他们的成长感到高兴。文枫年后二十岁，文聪年后十六岁，正是青春少年。这两兄弟的亲事已经有几位夫人惦记着了，等她和母亲有时间私下交流一下。 ○○○ 肖文桦接到府中消息后，提前赶回家了，见到母亲和弟弟们，他难以抑制激动。虽然京城有姐姐姐夫和岳父家帮扶，但他感觉孤单，现在母亲和弟弟们来了，他希望他们能长期住在京城。男孩子长大就要出来奋斗事业，母亲一个人留在家乡大家也不放心。这次，他要联合大姐和弟弟们一起劝母亲在京城定居下来，有他和绯灵侍奉。 定北候府男主人在军营中，肖文卿便带着孩子留在肖府用了晚膳之后才回去。定北候府人的母亲和天才小弟到京城了，他的二弟还是来参加来年春闱科考的，这件事情第三天便有很多贵夫人知道了。 展大夫人，对这位亲家母十分钦佩，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在人家当媳妇，她得到通知马上让人备礼，然后去肖府拜访亲家母。 两位亲家第一次见面，对彼此的印象都很好。肖母第二日便备了礼物回访，拜见展家老祖母，即兵部尚书夫人。因为肖母儿女都很优秀，自身也端庄高雅，展府女眷对她印象都不错，在她临走时要她常来常往。因为展绯灵的例子，好几位夫人都在盘算，要不要和老夫人提提，把肖家二公子招为孙女婿？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几天之后，墨宇轩从军营回来，梳洗之后过来拜见岳母大人，邀请岳母大人和两位小舅子到他府中做客。两家人走动频繁起来。至于文聪游学需要一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他自己侍卫需要跟着自己出征，便写信给二哥凌宇楼，向他借用两个养在府中无所事事的预备侍卫。 肖文聪感恩刘翰林父子对自己的照顾，到京城的第二日便带着厚礼拖着二哥肖文枫一起登门拜谢。年底时候刘翰林父子很忙，刘夫人便让已经在家休假的次子刘紫丹去前院接待肖家兄弟。 三个年轻人都是读书人，就在前院谈论学问起来。得知肖文枫要参加来年的春闱，刘紫丹心中一动，他要不要也参加？国子监的学生只要报名就能直接参加春闱，接受祖辈父辈恩荫做的官始终不如堂堂正正考出来的官做得理直气壮。 “紫丹兄为什么不参加，怕丢脸？”和刘紫丹曾经混得很熟的肖文聪激将道，“你知不知道，科考出生的官员心里一直看不起的得自祖辈恩荫而做官的世家子弟？很多愿意和世家子弟结交的都是拍马屁的，其实心里妄想着那个世家提拔自己。”哼，非亲非故，自身才能又不足以让世家官员拉拢，哪个世家官员会浪费家族资源提拔外人？ 心中本来就产生参加科举的刘紫丹被肖文聪这一激，立刻叫道：“谁说我不参加的吗？我明日就去找国子监的老师，让他们给我写推荐文书。”他拿着盖上国子监红印的推荐文书就能直接进考场考试。 对小弟极为了解的肖文枫轻轻摇头，小弟越来越狡猾了，而他马上会因为刘二公子中计得利。 果然，刘翰林回来，听说这件事情，还得知是肖文聪的怂恿，马上便知道肖文聪的双重用意了，指着曾在自己府中居住了半年之久的聪慧少年，笑道：“文聪，你变狡猾了。”紫丹要参加科考势必马上要进行针对性苦读，而肖文聪肯定会陪在他身边一起讨论和猜题，然后同样参加明年科考的肖文枫就搭上了顺风船。 “刘大人过奖了，文聪知道骗不过你的眼睛。”肖文聪大大方方地拱手道，然后向刘紫丹道歉。 刘紫丹被父母教导得很有气量，而且他本身也有参加的意思，便摆手原谅的肖文聪。 上一届春闱，肖文聪帮助肖文桦有针对性的攻读和谈论，肖文桦眼界大开，学识大幅上升，中榜几率也增加了不少，所以刘翰林父子和肖文聪兄弟马上彻夜整理资料，开始最后一段时间的攻读。 因为到京城不拜访亲家母是很失礼的行为，所以肖母还是派人去凌府下了帖子，约定时间去凌府探望凌老夫人。那一天，肖文卿戴上三个孩子一起陪同了去。肖母受到凌家热情接待，当她和肖文卿凌夫人一起去探望凌老夫人。 凌老夫人居住的主屋弥漫着药味，她身子枯瘦，说话颠三倒四，虽然还没有卧床不起，但精神明显不济。肖母看着心里明白了，凌老夫人失去夫婿之后意志消沉，时日已经不多。 肖文卿写给母亲的家信基本报喜不报忧，肖母并不知道凌老夫人曾经对肖文卿做过的事情，她回来后叮嘱肖文卿，虽然宇轩认祖归宗，凌老夫人仍然是宇轩的养母，文卿作为媳妇，应该经常过去侍奉汤药，伺候凌老夫人最后一段时光。 肖文卿低头领命。 很快到了除夕夜，肖母在肖府祭拜肖家祖先，墨宇轩和肖文卿带着儿子们祭拜过墨家祖先之后，吩咐府中众人自行用团圆饭，他们一家去肖府吃团圆饭了。年轻人当家就随意，墨宇轩那必须在自己家中吃团圆饭的观念不重，而肖府那边岳母大人和三个小舅子全在，他索性带上一家五口过去蹭团圆饭。 他们过来，肖府众人正求之不得，热情地接待贵客，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吃团圆饭。 新年大拜年，墨宇轩要和官员们走动，肖文卿要和众多贵妇应酬，潇潇有时候会被他们带出去，有时候不会，只去了展府拜年的肖母便暂住进侯府帮他们两个带孩子，和外孙们培养祖孙情。 肖母是肖文卿之母，到侯府拜访的贵夫人们知道她的存在也邀请她出来和大家结识，坐在一起拉家常。肖母知道自己出身低，也没有和京城贵妇人们往来应酬的经验，生怕自己礼仪不过关，在新年之前就请教过肖文卿，如今面对众多贵妇人，她和肖文卿一样淡定从容，礼仪得体，就好像原本就是高贵世家千金出身。 你们母女容貌相像，气质相像，如不是年龄有差距，别人还以为你们是双胞胎呢。 众贵妇们对肖母的的印象如展家婆媳对肖母一样，逐渐开始邀请肖母去她们府上做客。 厚脸皮的肖文聪拖着肖文枫天天去刘翰林家读书，刘夫人看着直乐，又因为自己儿子今年也要参加科考，索性把肖文聪居住过的小院子整理了一下，邀请肖家兄弟住下，别每天清早过来傍晚回去了。 肖母过来道谢，刘夫人笑道，大家都是亲戚，有什么好谢的？孩子们年龄相近兴趣相投，将来可以在官场互帮互助。 元宵过后，大庆官民纷纷收心开始新一年的奋斗。兵书尚书上奏皇上，北川国入侵边境，大肆杀戮大庆边民，抢夺财物，目前长期侵占金川、夏阳、凉州……等七坐大庆城池，求皇上发兵收回失地。 皇上震怒，前所未有地宣布派兵征讨，清剿闯过大庆边境的北川人。 寒冷的冬季百草枯黄，北川国普通百姓生存艰难，不仅北川国每年出动军队越过两国边境线抢夺财物，连普通百姓都会成群结队地踏过边境线掠夺财物。兵部尚书提到的以上七座城池是这二十年间被北川国蚕食鲸吞掉的小地方，因为距离太远了，而且也不重要，朝廷就放任着。既然现在皇上需要出兵的理由，收复失地就是最好的理由。 皇上第一天宣布出兵征讨，第二日就在金銮殿上宣布出兵将领。 镇国将军封大将军，统领五十万大军，其次子三子先去各地调集军队。龙虎将军墨宇轩为先锋，带领所属凤凰军左军十万人先行出发…… 原本以为只需在后面筹划等待的文官们在得知皇上的调令之后纷纷愁眉苦脸起来。皇上在做什么？武将出征很正常，可是皇上把很多世家官员精心培养的嫡子庶子也弄进军营做各类书记文书官了，还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 ☆、第189章 一九二宇轩出征 “自古以来，文官和武官就相互看不起，私人的不和和矛盾甚至会扩大的公务上。皇上为了这次的出兵准备了近二十年，决不允许任何人因私心贻误战机，更不许自己作为帝王最重要最辉煌的政绩出现偏差。他把一些家族的继承人塞进军队做后勤文书，既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也能让他们留在京城的父亲祖父关切前方军情，竭尽所能保证军需物资准时准点地运送到军队所在的地方。北川国肯定在大庆京城布有奸细，大军出动北川国那边一定知道，皇上想利用那些世家的阴影势力灭杀奸细，尽可能不让大军动向被北川国提前知道。” 墨宇轩如此对肖文卿解释道。前方军队需要粮草、伤药、军械，如果后方主事的文官拖延个两三天，很可能导致前方失去一场战役，影响整个战局，这是皇上绝对不能容忍的，他必须把文官重要的儿子孙子送到军队后方，保证京城管事的文官全力以赴这场战争。 皇上也考虑到万一，所以所调任的年轻文书官们全是有儿女的。刘翰林的嫡长子刘紫书就在调令下达后去了墨宇轩手下一名押粮官那边报道了，负责统计每日粮草的消耗和储备。 肖文卿在得知部分从军文官都是官宦世家的嫡子和重要庶子，便知道皇上的用心了，听了墨宇轩的解释后道，“其实皇上这样做也给了那些子弟升迁的机会。” “嗯，所以也不是每个大臣家被抽了壮丁就焦急，那些被点名的庶子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博取军功。”墨宇轩道。庶子没有继承权，父亲过世之后得到一笔遗产自谋生路。他们中的很多人只能成为官员的幕僚、师爷。富贵险中求，现在皇上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急不可得地接受调令上任。 墨宇轩要出征了，肖文卿忍着离别悲伤给他整理行装。墨宇轩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并抓紧时间和三个儿子相处。大庆出征，不知几年能回，将军难免阵上伤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潇潇虽然年纪小，但记忆力惊人，会牢记他的一起；朗朗和康康才九个月，只会咿咿呀呀地叫，他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记住自己的父亲。 “文卿，我娶你是想给你幸福，没想到我让你连续承受怀孕生产之苦，还让你孤零零地支撑一个二百来号人的大府邸。文卿，我对不住你。”夜晚，夫妻缠绵相拥，墨宇轩深情地向肖文卿道歉，因为妻子的坚强独立，他在外面毫不担忧府中；因为知道妻子能干，他把侍卫们的家也安在府中，让她多负担二十七个小家庭。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现在很幸福，我有潇潇朗朗康康，有你，我还有什么不幸福的？”肖文卿温柔地抚摸他英俊轩昂的脸庞，“一想到我独占了京城四俊之首，我心中很骄傲。管人远比被人管好，我做侯府的当家主母做得很开心。” 她极力安慰他道，“宇轩，我和孩子都在等你，墨家的战神祖先也会保佑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最后得胜还朝。”他如果回不来，她会守着他们的孩子和府邸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文卿……”墨宇轩知道妻子是个外柔内刚，冷静坚毅的人，孩子和侯府托付给她他很放心。这辈子，他最愧疚的就是她，他日他得胜还朝，必定要好好感谢她。 ○○○ 皇上圣旨下了以后，墨宇轩去镇国大将军那边报到，然后领受他的军令去凤凰左军驻扎地在京城北边八十里外的落雁县城，领兵先行出发，因为他是先行官，负责打头阵。 二月初三清晨，定北候府大门开了，一大群带头盔穿铁甲的侍卫亲兵牵着战马从府中鱼贯而出，身后尾随着很多年轻少妇。送夫婿出征的少妇中有人怀孕有人手中抱着襁褓，夫妻离别切切，泪水盈盈。有两个婴儿仿佛也感应到父亲即将很久不见，也哇哇啼哭起来。 告别的话语已经在府中说过了，穿着亮银头盔和铁甲墨宇轩环顾侯府的妇人孩童，对为首的肖文卿道：“文卿，府中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侍卫们也望着肖文卿，默默地将自己的妻儿都拜托给这位当家主母。 “你们大家放心，一切有我。”肖文卿昂然站立，一脸自信地说道，给予出征的人和留守家中的人鼓励。 “如果有为难之事，你可以进宫请崔贵妃和太子妃帮忙。”墨宇轩叮嘱道，他已经和皇上、太子打好照顾了，他们都承诺关注侯府。 “爹爹，我等你回来教我骑马。”潇潇仰着头道，小脸激动得通红。他还从来没有看到父亲和侍卫叔叔们这样全副铠甲威风凛凛的样子。 “嗯，爹爹一定会回来的。”墨宇轩弯腰将长子抱了起来，指着侯府道，“潇潇，爹不在府中，你就是墨家最重要的男丁。你虽然还小，但你要保护好母亲弟弟和诸位婶婶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知道。”潇潇大声道。 “家里如果有事，娘找不到人帮忙，二伯、六姑父、舅舅他们也没办法，你可以找谁去？”墨宇轩问道。肖文桦因为京城很多世家出身的文官被调任军队，他升迁补了个空缺，现在是刑部的一名六品主事。 “找皇爷爷或者太子伯伯。”潇潇大声道，一脸的骄傲。这是昨天父亲特地告诉他的话，父亲叮嘱他在他询问他的时候要大声地说出来，好让周围的人知道侯府男主人虽然不在家，但侯府有皇上和太子做靠山，谁也不能欺负。 “不错，你真聪明。”墨宇轩欣慰地摸摸潇潇的头，将他放了下来。 肖文卿和一名奶娘各自抱着孩子到墨宇轩面前，墨宇轩将双胞胎儿一起抱在臂弯里，用力地亲亲他们胖嘟嘟的脸颊，柔声道：“康康，朗朗，爹要出去打坏人了，你们在家要好好听娘的话。”他承认自己过度重视长子，疏忽了两个小儿子。 这对双胞胎正好十个月大，和潇潇一样早慧，虽然还不能开口叫人，但明白父母是谁了，在被墨宇轩亲亲之后马上就开心地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叫起来。 “嗲，嗲，爹，爹……“被墨宇轩左手抱着的朗朗努力地叫着，叫爹爹的发音越来越清楚了。 “啊，呀呀，呀，啊呀……”康康也努力地学着，可惜始终叫不出双胞胎哥哥那样的发音，急得用力挥手拍打墨宇轩穿着铁甲的肩膀。 肖文卿眼中含泪地微笑着。幸好孩子们都穿得厚实，袖口都很长，否则康康的小手就要拍疼了。 “你们都是小天才，乖孩子。”墨宇轩激动地说道，又左边亲亲朗朗右边亲亲康康。 恋恋不舍地将双胞胎交给肖文卿和奶娘，墨宇轩最后看一眼侯府和侯府门前送别的亲人，迅速翻身上马，语气威严道：“出发！” 他一声令下，侍卫亲兵纷纷上马，转脸看一眼妻子儿女，开始策马而行。定北候府中的几位老亲兵恨自己生不逢时，无法和侯爷一起驰骋沙场。一名白发苍苍的路人经过此处时，看了良久，最后激动地叫道：“西北战神，墨大将军，老汉我又看到了。”少年时候的他就看到过墨大将军威武出征的场面过，三十几年了，现在大将军的孙子继承祖先威猛出征了。 “呜呜……”送别的年轻妻子们纷纷低声哭泣起来。自古征战几人回，她的夫婿能回来吗？ 清晨经过侯府门前的路人一边是为大庆兵将军容军姿振奋一边为出征的男人和留守家中的女人孩子怜惜。 “哇哇，哇哇~~”婴儿的啼哭揪住了父亲的心，有侍卫亲兵忍不住回首张望，然后又毅然转头望向前方。 “哭什么哭？他们又不是不会来了。”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的墨忠大声道，“我以前和大将军夫人送大将军出征，大将军哪一次不是得胜归来的？你们应该安心在家里抚养孩子，不让自己的夫婿为你们和孩子担忧。” “大家别哭了，定北候和定北候的军队受到西北战神墨大将军的英灵庇护，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我们进府吧。”肖文卿冷静地安慰众人，指挥大家彼此搀扶着回府。去年三四月份二十五名侍卫成亲，从去年十二月份开始府中就陆续有婴儿出生了，现在还有十多个怀孕月份不等的孕妇。哭泣容易伤身，侍卫们随着宇轩出征，她必须保证他们的妻儿平安无事。 “夫人，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一名少妇呜咽道，手中还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其他少妇也如找到了主心骨，都急切地望向肖文卿，祈求她的保证。她们的亲事都是侯夫人做的主呀！ “会的，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肖文卿语气坚定地说道，给予这群年轻妇人信心。 “我们的夫婿不是普通士兵，他们是侯爷身边的侍卫大人，个个武艺高强，你们要相信他们。”水晶大声说道。她如今手中抱着女儿，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水晶说得对，我们只要待在家里等他们凯旋归来就行了。”手中抱着儿子的玛瑙也大声鼓励大家道。南阳和南飞不愿意留在府中做安逸的普通护院工作，跟着侯爷一起出征了。 “夫人她们说得对。”虽然侍卫的妻子们都知道刀枪无眼，但面对镇静自若的侯夫人，她们选择相信，相互搀扶这走进侯府。 定北候府大门随后关上，给予满府的老人、妇孺保护。 ☆、第190章 一九三贵妇争婿（加更） 大庆军队有条不紊地调动着，二月七日，晚四天启程的镇国大将军在金銮殿上叩别皇上太子，率领军队出征。京畿附近的军队除了墨宇轩带走的十万凤凰左军，就是镇国大将军亲自训练的五万黑衫军。皇上发兵五十万，除了这十五万之外，其他的三十五万士兵会从各地调集，一起朝北川国方向进发，途中会师。 肖文卿心里牵挂着墨宇轩，眼前还要为二弟肖文枫担心，因为二月初九，今年的春闱会试开始了。 因为自己夫家和娘家的家族或多或少被抽了壮丁，大家都想通过别人了解前方战况，后宅的贵妇往来应酬今年提前密集起来。另外，今年有会试，会有新科状元榜眼探花和若干进士出现，而这批新贵中的年青且无婚约的，也许就会被某个官员招为女婿。 肖文卿应通政使的夫人邀请前去赏春梅。通政使官府花园的花瓣如雪，香气醉人，十几位应邀夫人和姑娘们走在梅树林中，春风吹拂，粉白色的花瓣飘飘洒洒，宛如花中精灵围绕在锦衣华服的众人周围。 “文卿，我们听说你家二弟今年参加春闱，他可有把握中榜？”管夫人笑着问道，她虽然比肖文卿年长二十来岁，但一直和肖文卿走得很近。 “管夫人，天下优秀学子齐聚京城，除非持才自傲和确实才高八斗的，有哪一个敢保证自己一定中榜？”肖文卿谦虚地说道，“我家二弟也就读书勤奋罢了，来参加春闱的学子，哪一个不是从地方一级一级考上来的？所以，我家二弟能不能中榜，要看他的临场发挥和运气了。” 说到运气，大家不由得便想起了五十年前的一名大儒了，此人虽然才高但运气特别差，年轻时连续参加三届春闱都落榜了，气得发誓再也不考了。当时在位的先皇知道他有真才实学，只是总是莫名其妙地和考官们犯冲，在考官们阅读由文书誉录的卷子时把他的卷子淘汰掉了，特给与他恩荫。此人骄傲，不屑通过皇上特许进入朝堂之上，从此专心研究学问，成了一代大儒，教导出一名状元，一名探花、二十几名进士。 “肖主事运气很好，他的弟弟运气肯定也不会太差。”带着两个女儿一同前来赏梅的刘夫人笑着说道，“肖二公子的学识才华不比他兄长差，据我家老爷说，他的悟性比肖主事还要高一些，也许将来的成就也比肖主事大一些。肖家呀，尽出人才。”（肖文桦现在是刑部一名六品主事） 因为刘紫丹报名参加今年的春闱会试，于是刘翰林主动避嫌，不担任考官，还和可能担任考官的同僚们暂时停止私下往来。会考前一天，皇上宣布主考官、监考官和各级考官名单。太子今年是主考官之一，这分明是皇上让未来中榜的进士们对太子感恩。 身边跟随一名妙龄少女的管夫人满脸笑容道，“刘夫人，我听说肖家二公子三公子和你家二公子是好友，三人一起讨论学问，你还让肖家两位公子住进府中，免得他们早出晚归。不知道你是否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她的女儿已经出嫁了，身边的妙龄姑娘是她娘家侄女。 “呵呵呵呵，管夫人问得好。”一名贵妇笑吟吟地望向刘夫人身后的两名姑娘。刘翰林府嫡出二姑娘配肖家二公子绰绰有余；肖天才那么优秀，任何一个做父母的都不在意姐妹同嫁兄弟，两个家族在短时间内连续两次联姻。 其他夫人顿时将眼睛转向刘夫人母女。刘家对肖家姐弟都有恩，墨夫人肖氏和刘夫人曾经是大姑和弟妹关系，感情一向很好，她们两人是否已经有这方面的想法了？如果有，她们就不介入了。毕竟肖家兄弟住在刘府，可能和刘家姑娘见过面，还彼此有好感。 随着母亲一同前来的姑娘们望向刘家姐妹的眼神更是掩不住羡慕和妒忌。 她们或多或少和兵部尚书展家的展绯灵接触过，也和展绯灵的闺蜜往来，都听说她的夫婿非常宠她，对漂亮的陪嫁丫鬟从不觊觎，还担心展绯灵年纪小受不得怀孕之苦生产之痛，暂时不考虑有孩子。这样关心爱护妻子的夫婿哪里找？ 听说展家原本打算用三房庶出女儿和肖家老大联姻的，展大夫人突然插手，不惜得罪三房力劝展家当家主母将自己还不满十五岁的女儿、大房嫡幼女展绯灵嫁给刚刚考中进士进入翰林院的肖家老大。她肯定对肖家详细摸了底，知道肖家有如此优良传统，宁愿身份家世不般配也要把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肖家老大。 肖家男子如此好，她们也想嫁，更何况肖家现在有侯爷女婿，肖家老大在侯爷和岳家展氏的帮助下在京城站稳了脚，逐渐升迁。肖家如今是京城的新贵，肖家男子配得上世家嫡出贵女。 刘夫人顿时愣住了，踌躇了一会儿道：“诸位夫人，我家紫苑紫绫要叫肖家兄弟舅舅，不可联姻。”如果刘肖联姻，辈分就会混淆起来，更是犯了人伦大罪。 见母亲这样说，跟在她身后的刘紫绫立刻低下了头，双肩都无力地耷拉着。刘紫苑心里也很难受，不过看到妹妹如此绝望，心中更怜惜她。妹妹两年前就喜欢上文聪小舅舅了，可惜只能把那心思放在心底。 “唔，可惜了。”管夫人立刻笑着摇头道，其他夫人也表示可惜。 其实，像这种没有血缘也不在五服之内辈分差亲戚，双方家族为了重大利益还是照样联姻。君不见京城第一世家崔氏吗？崔家儿女众多，和诸多人家联姻，几百年来就发生过三四次辈分乱掉的亲事。譬如最近的例子，皇上的外孙、景康公主的儿子娶了崔家族长的嫡女，而这位嫡女在崔家的身份是皇上的贵妃崔氏娘家外甥女。 还有，墨宇轩只是已故凌丞相的养子（管他是真是假，皇上圣旨宣布，假的也是真的！），他和刘夫人根本不是亲姐弟，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说断就能断掉。他们的亲戚关系断掉，肖刘两家联姻没有任何人伦阻碍。 书香世家就是保守严谨，既然刘夫人没有想到或者是没有联姻的打算，她们也不想提醒她，免得她们家族的姑娘失去机会。展家大夫人对小女儿的女婿可是赞不绝口呀，说他如何如何疼爱照顾她的小女儿呢，听得已婚妇人们羡慕不已，听得一帮未出阁的姑娘们春-心荡漾，殷切期盼自己能和肖家兄弟联姻。 紫绫、紫苑…… 肖文卿陡然想起小弟文聪两年前在刘翰林府居住了半年，还因为年纪小不需要守男女之防，随意进出刘府后宅，会经常见到紫苑紫绫姐妹俩，心中微微一动，望向她们两个。她们姐妹俩会不会喜欢文聪？文聪人长得漂亮，又被京城公认为天才，还受到皇上的褒奖，和他年龄相近的少女免不了动芳心。 紫苑沉着脸，目光平静如水；紫绫垂着脑袋，双肩耷拉着，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模样。肖文卿看出她们姐妹都喜欢文聪。紫苑年长，已经懂得控制情绪了，紫绫年少，失望的心情谁都看得出来。 今年，文枫二十，文聪十五、紫苑十六、紫绫十二，说起来，如果没有她和刘夫人这层亲戚关系，她们姐妹配文枫兄弟也挺不错的。紫苑和紫绫如果都喜欢文聪，她们中的哪一个配文聪都适合。 这事，等今年的春闱结束才说吧。看今日诸位夫人都有意无意地带上了适婚年龄的女儿（有的并非嫡出，但也基本是养在嫡母身边的，毕竟肖家老大娶的是展家大夫人的嫡幼女，那些夫人不好意思把身份太卑微的妾生女婢生女带来），她就知道她们多少对文枫感兴趣，只要文枫中榜，就有可能被她们的家族招为女婿。 肖文卿回去之后和母亲提到今日的游园赏梅。肖母道：“文枫如果落榜，估计那些夫人便看不上文枫了，我们让文枫自己决定是在京城找个平民姑娘成亲还是回西陵老家娶妻。如果文枫落榜回乡，我跟他一起回去。如果文枫中榜，你比照文桦的亲事画肖像画。如果文枫满意，姑娘家那边也没有意见，为娘就找媒婆上门提亲去。” 考虑到二儿子的年龄，肖母进京城的时候将家中的所有金银细软都带上了。文聪要远游求学，文枫如果也留在京城或者中榜外放做官，她就暂时住在文桦这边；如果文枫落榜回乡，她和他一起回乡下老家，好管理家乡的祖产。 两个养子她不厚此薄彼，她资助文桦在京城买房成亲，也要这样资助文枫。如果文枫落榜娶民女为妻，那些钱财不仅能够将他的亲事办了，还能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一栋像模像样的普通二进深宅子；如果文枫要和贵女成亲，她应该能筹备得出文枫的聘礼，只是文枫成亲和购置房产所需，她可能还要拉下老脸向文卿商借了。 肖文卿点头表示赞成母亲的决定。娘家到底有多少家底她并不清楚，不过她知道母亲为她让她顺利出嫁动用了肖家很多家产，大弟文桦成亲她资助了宅子和部分聘礼，二弟文枫成亲她也要资助些，等到三弟文聪成亲，她会以送礼方式将母亲陪给她的一些嫁妆还给文桦，免得他小日子过得太贫苦。 “文卿，我明日打算带着潇潇去探望你干娘，你要不要去？潇潇说他很想赵外婆了。”肖母笑着询问道。她到京城后不久就备了厚礼前去赵家拜访文卿的干娘。如果没有这位干娘的保护和支持，文卿也未必有今日幸福的生活。老姐妹相见，一个豁达一个温柔，还很有话聊。 “潇潇是想带着他的将军到妞妞姐姐面前炫耀吧？”肖文卿顿时轻笑起来，潇潇现在把将军看得比两个亲弟弟还要重要，因为赵家的妞妞养着一条小草狗，偏偏妞妞每次过来都不带上小草狗，所以他总是想带着将军到那小草狗面前威风一下。 “唔，他确实缠着我，要我同意他带上将军。我没答应，让他求你。”肖母笑道，“既然他一直惦记着，你就答应他一回吧。把训犬员和护院家丁带上吧，确保将军不会暴起伤人就。” “嗯。”肖文卿颔首。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去探望干娘和大嫂了，该过去看看她们。赵明堂大哥随着黑衫军出征了，她们婆媳心中担心着，她过去可以安慰她们一下。 ☆、第191章 一九四肖刘联姻 春闱三场考试结束，刘紫书和肖文桦肖文聪一起放松，去找同届的考生以文会友。这段时间是肖文聪过得最快活的，因为学子来自五湖四海，他可以询问他们各自家乡的人文、历史、地理、文化。逐渐地，他发现很多知识都是书本上阅读不到的。他的将来真的必须通过科考入仕途，振兴肖氏门楣吗？ 肖文聪心里有疑问，便去询问自己最信任的母亲。 肖母听了他的话，知道他正处于对人生目标选择的三岔口。她道：他是肖家的嫡子，振兴家门是他的职责，如果他实在对入朝为官没有兴趣，可以专心研究学问，最后成为在历史上留名的大学者，不过这前提是，他必须有稳定的生活来源。 肖母毫不忌讳地告诉幼子，文卿出嫁时，她因为愧自己当年将文卿遗失，也为了不让文卿在高贵的夫家过得太委屈，动用了接近三分之二的肖家财产；文桦到京城娶妻定居，她凑了六千两银子；马上文枫也要成亲，她又要凑一笔钱，七七八八算下来，她能留给文聪的只有肖家祖先留给嫡系子孙、不许变卖的八十亩良田和一座古旧的祖宅，还有她自己名下的一间目前每年还有些盈利的商铺。 “文聪，你想要专心研究学问，必须长期出门游历、拜访各地名师益友，这需要你有足够的钱财。”肖母说道。她是朝廷的六品敕命夫人，每年都可以得一定数额的禄米，衣食无忧。文聪如果没有收入来源，再加上如果妻子没有丰厚嫁妆，以后文聪一家人生活会捉襟见肘。 从来没有为钱财烦恼过的肖文聪这次知道，家中其实并不富裕。 “文聪，你先考虑如何谋生，娶妻生子之后如何赡养他们，再考虑自己的理想。”肖母心中叹气，肖家留下来的家底本来就不够丰厚，再加上她为女儿和养子们变卖了很多。剩下的不能让文聪衣食无忧地实现理想。 “母亲，孩儿明白了，请给孩儿三年时间。”肖文聪拱手道。他要用三年的时间游学，然后参加下一届的科考，谋取一官半职养自己养家中老小，等生活富裕些，再考虑实现理想，抑或一边为官一边研究学问，就如刘翰林大人那样，做官读书两不误。 知道早慧的儿子想清楚了，肖母叹口气地说道：“还是为娘不好，没有能给你创造个衣食无忧的生活环境。”如果她没有收养文桦文枫，如果文卿回来也不给于大笔嫁妆，文聪便能有足够的资本做他想做的事情了。他如此聪颖，早早涉足官场名利是浪费了他的天赋呀。 “娘别这么说，和世间绝大多数连读书识字都没有机会的人比起来，孩儿真是太幸运了。”肖文聪，道，“娘你放心，即使有大哥二哥，挑起肖家复兴大任也还是孩儿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是肖家村自建村以来的嫡系后裔，虽然因为这一系子孙单薄，族长村长已经有肖家旁系长辈担任了，但肖家宗祧祭祀只要等到他成年就必须有他担任主持（前提是他还留在肖家村）。 面对面容尚还稚嫩的儿子，肖母怜惜地点点头。 ○○○ 三月初，本届中榜贡生名单宣布，诸多贵夫人关心的肖文枫排名八十九，刘翰林次子排名九十六；三月初八，金銮殿面试，皇上微感风寒，宣旨由太子主持。众臣感觉，皇上正在不断放权，朝廷的执政中心人物开始从皇上往太子那边转移了。 殿试其中一论题和当前大庆出兵北川有关。大庆已经出兵，京城部分世家子弟被皇上抽调进军队，刘紫丹的兄长被调去当粮草书记官、肖文枫是姐夫直接领兵，两人都专门翻找了和战争有关的资料，看到论题之后迅速打好腹稿，洋洋洒洒写了一通，最后心情愉悦地交卷了。 三日后，皇上在金銮殿召集殿试贡生，宣布本届春闱进士名次。状元榜眼探花分别有大庆河北、江南、西北三地比较有名气的书香世家子夺得，肖文枫为进士第二十二名，刘紫丹为进士三十名。这个名次远远高于众人期盼的，站在金銮殿的刘翰林高兴地扶着胡须，站在他前后旁边的官员纷纷向他道贺。 状元榜眼探花带领进士们同进士们穿上崭新的官服一起游街庆贺，然后去杏林园举行探花宴。 金銮殿上的众位大人纷纷议论今年的新贵们。状元今年贵庚二十四，别人了解的情况是他尚未娶妻，不过此人容貌平平皮肤粗黑，不上相；榜眼已经三十出头，管他有妻无妻，反正自家青葱水嫩、鲜花一样的女儿是不会给他的；探花自古以来就有年青俊朗且才高的中榜进士担任，今年的探花容貌也很不错，肤白貌美，只是有些娘娘腔，看着总有些别扭，招不招他为婿需要考虑。 因为刘紫丹是刘翰林之子，肖文枫又在刘翰林家苦读了一个多月的书，众大臣便围着刘翰林询问新科进士刘紫丹和肖文枫的情况。 刘翰林抚着胡须很坦然地说道，“小儿紫丹今年二十，因为忙于读书，所以我夫妻二人还未替他考虑亲事，现在既然他考中进士，我夫妻应该开始为他的终身大事忙碌了。据老夫观察，肖二公子和他长兄肖文桦品性相似，可为佳婿。”他心中思忖，是不是回去就和夫人商量，考虑一下肖刘联姻的可能性？宇轩“认祖归宗”墨家之后，宇轩和凌家的关系便是干亲。这干亲嘛，只要利益所需，可以随时断掉！刘家女儿和肖家儿子本身没有半点亲缘关系。女从男，肖家三兄弟都跑到他翰林府翻找书读，他对他们也多有指点，怎么说也算是他们的恩师。 “唔，是的，可为佳婿。”刘翰林的几位同僚齐声附议道。刚才在大殿之上，很多大臣都注意肖文枫了，发现他和乃兄容貌一样五官端正英俊，气质谦和儒雅，在今年的新晋进士中也算是上选了，纷纷觉得，肖家大有前途，肖家二公子配得上他们家的嫡女（同样，因为兵部尚书展大人将嫡孙女嫁给肖家老大肖文桦，他们觉得拿庶女出来配肖家老二也有些不适合。） 今年的春闱尘埃落定，诸家大人夫人开始挑女婿，其中肖文桦成了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夫人们知道肖母对京城贵妇圈子不了解，也没有特别想加入的意思，也知道肖文卿在弟弟们的亲事上可以做主，纷纷邀请或者拜访肖文卿。 刘翰林和夫人商谈儿女的亲事。儿子不用担心，之前刘夫人已经开始留意媳妇人选了，和某家夫人相谈甚欢，老夫妻现在关心的女儿紫苑的亲事。紫苑十六岁，现在相好了人选就可以开始说亲下聘了，等待下半年或者明年开始便能出嫁。 刘翰林看中肖家的家教和肖文枫的相貌性格，至于亲戚和辈分关系，这个动动脑子就能改变掉。 刘夫人去前院探望日夜攻读的儿子时见过肖文枫一面，儿子紫丹在她面前也说过好几回肖文枫如何如何，觉得此子和他兄长一个会是个好丈夫，只是碍于人伦辈分不敢有这方面的想法。 “宇轩肯定不想和凌家断掉亲戚关系，所以只有我们这边想办法了。只要肖家那边同意联姻，我们可以把紫苑过继到别人家。”刘翰林果断地说道。他如果不知变通，如何成为翰林院之首，皇上重要近臣？断掉父女母女关名分改变不了血缘天性！ “你要把紫苑出继掉？”刘夫人顿时心疼不已，“这是我们的女儿呀。”女儿是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的，难道就送给别人家不成？孩子出继之后便和原来的父母兄弟没有关系了，以后在公开场合都只能按照两家的关系称呼彼此。 刘翰林想得非常开，劝说妻子道：“女儿的幸福很重要。肖家三兄弟都在我府中居住过，我也常指点他们，对他们的品性还算了解。肖家家教好，紫苑嫁到肖家会很幸福。”虽然女儿出继之后再嫁入肖家，不是刘肖联姻，表面上无法给家族带来利益，但实际上双方亲情还在，只是不能在公开场合表示出来。 刘夫人被刘翰林说动了，再加上她拜见过几回肖母，知道肖母是个很开明和善的婆婆，也就同意了，道：“我明日就去找文卿问问，肖家是否愿意娶我家紫苑。如果愿意，我们这边就替紫苑找个合适的过继父母。”这件事情要快，因为想和肖家联姻的家族目前就有两三家，看到展绯灵例子想嫁入肖家的贵女更不是三四五六个。 ○○○ 一日，刘夫人便过来定北候府向肖文卿说紫苑和肖文聪的亲事，并表明有刘家来处理他们两个的亲戚和辈分关系。 肖文卿心中疑惑，问道：“六姐，你问过紫苑的意思没？” 文枫是成年男子，即使寄住在刘翰林府也只能在前院走动，紫苑住在后宅，已经长大的她没有事情不去前院，更不便和陌生人相见，他们两人见过面的几率很小。 文枫就和文桦，亦或是和天下年轻读书人一样，把自己的亲事当作一种筹码，不早早沾惹姑娘，想着金榜题名之后可以娶到一个对家族和自己都有利的妻子。他目前的态度也是，他的亲事有母亲和大姐做主。 紫苑那边就有些问题了，因为文聪三年前寄住在刘翰林府，年纪尚小可以随意进出刘府后宅，和紫苑紫绫都认识。紫苑紫绫姐妹很明显是喜欢文聪了，虽然她们那喜欢还很幼稚的，算不上儿女之情，但紫苑以后会改变主意喜欢文枫吗？ “紫苑，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她的意思不重要。”刘夫人也是聪明之人，从肖文卿的话中察觉到一二了，笑道，“你担心紫苑喜欢的是文聪吧？我觉得那喜欢也就是兄妹姐弟之情罢了。文聪来我府中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紫苑对她也是钦佩他的才华，就算是儿女之情也是懵懵懂懂的。紫苑是个聪明的女孩，一开始就知道她和文聪的亲戚关系有辈分差，不可能有结果。”她现在倒是担心小女儿喜欢文聪小舅舅。难道她两个女儿都出继给别人家不成？ 既然刘夫人这样说，肖文卿便叮嘱他回去问问紫苑，愿不愿意嫁给她家文枫。如果愿意，她这边就婉拒其他说亲的了。 二月中旬，刘翰林嫡长女突然亡故，刘翰林的一个方姓好友家多了一个嫡幼女。三月，肖定北候夫人亲自去方家替弟弟肖文枫说亲，肖方两家联姻。 方家老爷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学者，在青云书院里担任山长，方夫人在家相夫教子很少和别家夫人往来应酬，方家女儿更是鲜为人知。几个月后，肖家迎亲，年轻人闹洞房，有人发现新娘子酷似刘家那个突然暴毙的女儿。消息一传开，很多有经验的大人夫人都心中有数了，是想用就用的出继呀，虽然表面上刘肖两家没有联姻，但实际上私底下，刘翰林和新的肖编修还是翁婿。 ☆、第192章 一九五婆婆过世 刘翰林找到自己多年的老朋友，青云书院的山长，一名对世俗权利没有兴趣的纯学者，向他求帮忙。那位山长得知情况后很高兴地认下了女儿，对外宣称这个女儿一直养在妻子娘家，最近接到方家准备谈婚论嫁。 刘家那边做好后，肖文卿便开始了上门说亲，得到允亲后准备走礼。三月中旬，凌府那边传来不好的消息，凌老夫人病重，生命垂危。肖文卿得到三嫂的传信，马上便去找母亲，把三个孩子都托付给她，自己去凌府伺候曾经的婆婆。 尽管宇轩以“认祖归宗”的方式出继了墨家，在很多年长的大臣夫人还有凌家儿女们看来，宇轩还是已故凌老丞相的亲生儿子，凌老夫人是他的嫡母，即使他因为出继和原来的家族没有了关系，他还挂着养子的身份，他不在京城，妻子多少也要去养母病榻前尽一下孝道，免得落人口实 肖文卿进入凌府，发现凌府的众人都情绪异常低落。想来也是，凌府主人为过世的老丞相守了两年多孝，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孝期，已经成年的公子小姐们的亲事可以办了，没想到老夫人又快……再拖下去，大公子二公子是男子，成亲玩几年没有关系，三姑娘也能拖，唯有二小姐快被拖成老姑娘了。 肖文卿踏进自己曾经居住过一年半的福寿院，感觉这里死气沉沉，空气里充斥着很浓的中药的味道。 “文卿，你过来了。”在婆婆面前侍疾的凌夫人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迎接肖文卿。如今，她正在守两个孝，一个是公公的，一个是自己那中风好几年去年年底去死的母亲的，很快，她又要为婆婆守孝三年了。她是妇人无所谓，就是她的夫婿和儿女们全都被耽搁了。 “三嫂，母亲的情况怎么样了？你也别太焦急了，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肖文卿关切地问道。她新年之后过来探望过婆婆，那时候婆婆也还是痴痴呆呆的，没有什么变化。 “文卿，母亲昨天早上起来就有些不对劲，我们请太医看了，太医开了药，说他已经尽力了，如果老夫人不能好转那就要准备后事了。”凌夫人叹气道，“我们这边已经派人通知母亲娘家人了，他们估计很快会过来。”凌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她生病要请太医院看，她的治疗记录太医院也会备一份档。 “母亲年事已高，这也是我们预料中的事情。”肖文卿道，“三嫂，这几天你要大忙，你且歇歇，婆婆这边我伺候着。”三嫂的脸色不好，想来也是尽了做媳妇的孝心。 “大姐在婆婆床前呢，我先带你去看婆婆，然后去隔壁休息一下。”凌夫人道，领着肖文卿去凌老夫人的寝室。 凌老夫人的寝室里有一个丫鬟几名仆妇，她的亲生女儿蔡大夫人正坐在她的床前默默流泪。 “大姐。”肖文卿上前行礼。 蔡大夫人颔首还礼，欣慰道，“文卿，你过来了。”她多少知道母亲对肖文卿做过的事情，不过也不担心肖文卿不过来，因为面子总是要顾的，文卿绝不会在婆婆最后一段时间里落个“不孝”的名声。 “大姐，母亲现在情况如何？”肖文卿快步走到凌老夫人床前，柔声道：“母亲，儿媳过来看你了。”曾经雍容华贵的丞相夫人现在白发稀疏、双目塌陷，脸色蜡黄，静静地躺着，仿佛也就等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文卿，母亲连汤药都灌不进去了，好像也已经听不见别人的说话了。我喊了她很久她都没有反应，只偶尔会叫大哥的名字。”蔡大夫人悲伤地说道。她话音刚落，凌老夫人又虚弱地叫道，“宇堂，宇堂。” 唯一的亲生儿子早逝是凌老夫人心中最大的、永远的悲恸！ 媳妇和女儿们纷纷叹息。 肖文卿便坐在边上和蔡大夫人低声谈论母亲的事情，已经守在床前一天的凌夫人先去休息。凌府在派人叫蔡大夫人、肖文卿和凌老夫人娘家人的时候也派了去通知凌家其他外嫁女儿了。除了刘夫人，那些外嫁女都在京城外，不知道能不能在庶母咽气前赶过来看最后一眼。 嫡母过世，所有儿子媳妇全都要守孝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外嫁女儿不管嫡庶都要守孝一年（实际是九个月）。肖文卿和墨宇轩现在地位有些尴尬，他们夫妻公开的身份是凌老夫人的养子和养媳妇，他们该如何守孝？民间大多守百日，很少有人守一年，只有养父母无儿无女，养子夫妻才会守三年孝，然后继承养父母的遗产。 “文卿，母亲过世后，媳妇那边就只有素兰一个人哭灵，这显得哭灵场面太冷情，你以养媳妇的身份和素兰一起哭灵。之后，你和宇轩就守一年孝吧。”凌老夫人唯一的亲生女儿蔡大夫人说道。凌府目前有一个儿子四个孙子，只有一名儿媳，孙媳妇一个都没有，客人上门吊唁，凌家会显得无人。世家和朝廷官员都从来没有给养父母守三年孝的，她自己做主，让宇轩和文卿为母亲守一年。 “是，大姐。”肖文卿颔首道，宇轩出征，不知道何年马月才回来，若是三年不归，她给婆婆守上三年孝也无所谓。她现在是二品定北候夫人，除了亲戚，她必须往来应酬的贵妇不多，其他低品阶的贵妇上门拜访，也还要看她愿不愿意招待她们。只是这一次又太凑巧了，文桦成亲时她公公去世她不能参加，这一次文枫下聘走礼成亲，她又错过了。不过这回没有关系，她的母亲在京城了，会比他更有资格操持文枫的亲事。 ○○○ 两日后，已故凌丞相之妻，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病逝，享年七十三岁。凌府举哀，将已经换上的青布灯笼再次换成白布灯笼，府前府中到处悬挂白花白幡。 朝廷派人吊唁，各家老爷夫人得到消息也上门吊唁。肖文卿以养子媳妇的身份跪在三嫂凌夫人的身边哭灵，接受众家夫人的安慰。 伺候凌老夫人一辈子的曹芸娘取出凌老夫人的手书，说这是老夫人在丞相大人过世后半年亲笔写的。 凌老夫人的娘家来人和凌宇楼、凌老夫人唯一的亲生女儿一起看那遗书。这是凌老夫人对自己死后个人财产包括嫁妆的分配。她将她所有的财产分成三份，一半留给自己的女儿蔡大夫人，四分之一留给了外孙女蔡佳玉，还有一部分留给了她过继来的嫡长孙凌景泉。 凌夫人早就摸透了婆婆的秉性，一点也没有奢望婆婆会留什么东西给自己。她倒是很意外一直对庶女儿孙不善的婆婆大方了一回，把景泉和亲外孙女蔡佳玉平等对待，分了四分之一遗产给景泉。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凌家发丧，然后开始守孝。这次，凌宇楼夫妻要重新守孝三年，其他人按照和凌老夫人的亲属关系守孝百日、三月、一年不等。肖文卿按照事先和蔡大夫人。凌夫人说好的，守孝一年（实际是九个月）。 肖母为文枫下聘之后，手头紧张起来，便去找肖文卿商借银两筹备婚礼。肖文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首饰、商铺、田契和两万银子交给母亲。 “母亲，文卿不孝，出嫁时让你费尽心思筹备嫁妆，如今女儿日子过得很好，这些首饰就还给母亲，母亲可以转赠给媳妇们。嫁妆里的布匹放久了会贬值，我大部分都变卖了，凑了钱购置了良田和商铺，文卿现在送一部分母亲，权当是文卿给母亲的养老钱；这两万两银子母亲拿着给文枫筹备婚礼。” 肖文卿恳切地说道，“母亲莫要拒绝，母亲生养之恩女儿难以回报，女儿外嫁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唯有用些俗物替代了。”肖家的经济状况怎么样，母亲从来不告诉她，不过她能看得出来，自己的出嫁带走了肖家至少二分之一以上的财产。母亲到京城之后，她和母亲生活了一段时间，发现母亲的首饰不多，还都是老款，色泽都不光鲜了，知道母亲捉襟见肘起来。她虽然以孝敬的名义硬送给母亲一套翡翠饰面，一套黄金饰面，但那也只能在母亲和贵妇们往来应酬时充充场面，次数多了会让人察觉母亲寒酸，肖家没有财力给妇人置办首饰。 间女儿如此慷慨，肖母欣慰道：“文卿，女子怎么可没有嫁妆傍身，你还是留着吧，我借你一万银两就够了。”她借了钱后，等待老家良田收成和小商铺利润慢慢还。 “这个母亲尽管放心。宇轩说过，他的钱财我随便使用。他不收妾室通房，不乱生孩子，我有没有嫁妆都没有关系。”肖文卿笑道。宇轩自从到军营后不能天天留在家中，出于愧疚，隔一阵子就去黄金珠宝楼挑选几样首饰送给她。 “宇轩某些地方和你爹还真有些相似。”肖母感慨道，没有再拒绝，收下了满满一大盒首饰，还有商铺、田契，二十张一千两面值的银票。有了这些，不但文枫娶亲之礼不会太寒酸，文聪还不用早早负担起家庭经济来。 肖文卿在家守孝，肖母在展绯灵和展大夫人的帮助下给次子肖文枫支持三媒六聘之力，然后两个月后将新娘娶进了门。 新房里，新郎解开新娘的红盖头，然后有人发现新娘酷似刘翰林家的紫苑。怎么回事？知道是这么回事的夫人窃窃私语，刘翰林夫妻果然还是舍不得好女婿，把亲生女儿送到别人家当女儿，让亲生女儿不背负任何人伦之罪地嫁入肖家了。 ☆、第193章 一九六遥远父爱（加更） 凌老夫人入土为安后，肖文卿紧闭侯府大门为夫婿养母守孝。这一年期间侯府不能有喜庆，她不能随意和亲友往来应酬。侯府三位小公子也要给祖母守孝，不过他们都还是幼童，反正会被关在家里，就权当随着母亲一起为祖母守一年孝好了。 四月下旬，不能出门的肖文卿带着一群少妇和孩童在花园中散步游玩。定北候府大门紧闭，别人看着清冷，其实府中每天都热闹非凡。侍卫的妻子们有的刚生完孩子不久，有的已经怀了第二胎，孩子们除了潇潇外，其他的年龄都很小，不是在姗姗学步就是在牙牙学语。 侯府每日提供侍卫家眷三餐，换季时节还每家每户发放一定数量的布料，侍卫的妻子们生活安定悠闲，除了自家的日常清扫就是带孩子。她们带着孩子聚在一起说话，交流养孩子经验，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府中的旧人墨忠秦放他们看到府中如今有这么多孩子，尽管只有三个男孩是侯爷的，还是异常高兴，经常说定北候繁盛了，墨大将军可以瞑目了。 汪汪，汪汪~~ “啊，让开，让开！” 穿着蓝色衣服的小侯爷牵着高大威猛的将军从众人身边呼啸而过，如一匹撒欢的小马驹，留个大家一个背影。小侯爷的身后小跑着一名四十来岁青衣男子，他是专门训练将军的训犬人。远处，小侯爷的奶娘领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年轻仆妇追赶着小侯爷，已经跑得没力气了。 “小侯爷慢点，小心又摔倒。” “啊呀呀。哇，哇~~” “咕咕，哥哥……” 大人纷纷叫起来，被抱在母亲怀中的婴儿受到惊吓哭起来，被大人搀扶着学走路的孩童咿咿呀呀叫着，很努力往小侯爷跑远的方向走，试图追上他。 “潇潇太不像话了，没看到这里有好几位怀孕的婶婶和很小的弟弟妹妹吗？”肖文卿皱着眉头道。潇潇现在两岁半了，天天带着将军在府中前后院子乱跑，不是想爬树就是想下水，要不就是去厨房捉鸡抓鸭瞎捣乱。他如此精力旺盛，人嫌狗憎，奶娘和专门伺候他的两个仆妇已经看管不住他了，看来她需要给他调两个机灵或者心细的男仆在他身边才行。 “呼呼，夫人，小侯爷现在跑得太快太灵活了，我们几个围堵他都经常让他跑掉。”赵奶娘气喘吁吁地说道，“夫人，你要给小侯爷派两个腿脚利索的小厮了。”侯府的奶娘月钱比别家奶娘的月钱多了一两半银子，可是人家两三岁的小主子安安静静的，哪像侯府的小侯爷这样四处撒欢？ “赵奶娘你歇歇。小侯爷有将军，不会出事的。”肖文卿立刻道，“派小厮的事情我知道了，这两天就给他挑选。”有那位训犬人一直跟着，她也不担心将军野性大发乱咬人。 “娘，哥哥，要，要，哥哥……”一名小男童抱住肖文卿的腿仰着脸叫道，白嫩嫩的小脸不满羡慕 “朗朗，你哥哥跑远了。”肖文卿无奈地说道，将牵着奶娘手蹒跚走到自己腿边抱住自己腿的二儿子抱了起来。还有五天朗朗和康康就要满周岁了，可怜这两个孩子，满月的时候侯府发生中毒事件，现在又撞上祖母去世之后守孝期，别人想给他们做个热闹的周岁宴庆祝一下都不行。 “哥哥，狗狗，哥哥……”双手由身后奶娘小心抓住的朗朗迈动小短腿快速往肖文卿这边走来，嘴里不断叫着哥哥（或者是狗狗）。 “朗朗，你哥哥跑远了，你和康康快些长大，好追上哥哥。”肖文卿低头说道，脸上笑容充满幸福。 这群孩子里，潇潇最大，其次是水晶和玛瑙家的孩子，然后轮到了朗朗和康康。说到姗姗学步的，其实也就四个孩子在学走路，其他的孩子不是被母亲抱在怀中就是被母亲训练站立。可能是父母天赋的原因，水晶和玛瑙家的孩子比朗朗康康大两三个月，但语言表达能力不如朗朗和康康。 “狗狗，汪汪，汪汪。”朗朗不断叫道，甩开奶娘的手抱住母亲的大腿仰脸急切地看向。 肖文卿这才明白，两个孩子想要的是狗狗而不是哥哥。 “朗朗，康康，狗狗是爹爹送给你们哥哥的，现在爹爹不在家里，他没办法也送你们狗狗。等爹爹回来了，你们自己向爹爹要。” 空出另一只手将朗朗也抱起来，肖文卿柔声解释道，“哥哥的狗狗是哥哥亲自喂养长大的，除了你们的哥哥只听训犬人的话。你们要是乱碰狗狗会被咬到。”她都现在也只摸了将军四次，而且她每次摸它它都显得不耐烦，仿佛要不是看在她是它主人母亲的份上，它就咬她了。 “狗狗，汪汪，狗狗，狗狗。”朗朗固执地叫道。 知道儿子还很小，无法理解自己复杂的话语，肖文卿道，“等爹爹回来，你们就有狗狗了。” 爹爹回来就有狗狗。 朗朗和康康很快理解了母亲的话，便不再继续叫狗狗了。 “夫人，把公子给我们抱吧。”站在肖文卿身边的两名奶娘说道，要从肖文卿手中将小公子们抱过来。 “不用，我还是可以同时抱两个孩子的。”肖文卿笑道。墨宇轩出征前叮嘱潇潇他是府中最重要的男丁，要保护好府中的妇孺老人，所以他好像突然长大了，不总是在她周围转悠，而是完成她布置的作业后就带着将军满府乱转，还美其名曰巡逻。他不仅这样说，他说将军的鼻子最灵，能闻得出陌生人的气味，帮助护院家丁把陌生人抓出来。 肖文卿很高兴潇潇的长大，所以也没有特别拘束他，专心照顾两个小儿子，弥补她在他们出生后不能亲自照顾他们的遗憾。 ○○○ 五月初二，虽然不能公开给双胞胎庆生，肖文卿还是吩咐厨房给全府上下增加寿面和两份大荤，自己领着潇潇拉着水晶玛瑙春丽赵妈妈还有云三娘在自己的鸿云院里给朗朗康康过周岁礼。 “夫人，肖主事府上的老夫人和夫人派人送礼过来了。”一名下人突然进来禀报道。 肖文卿立刻笑了，道，“朗朗康康，外婆和大舅妈记着你们的周岁礼了，人不方便过来礼物还是送来了。”她对那下人颔首道，让送礼的人进来。其实府中的的侍卫之妻都知道今日小公子们周岁生日，一大早就陆陆续续过来送小礼物了。朗朗康康收到了一大堆小衣服小鞋子。 送礼的人进来了，是肖文卿很熟悉的田管家。田管家抱拳鞠躬道：“大姑奶奶，老夫人和夫人派小人过来给二表少爷三表少爷送礼。”说着，他招手示意始终捧着礼物的下人们排列上前，将礼物展示给肖文卿看。 肖文卿望望，让身边的下人把礼物收起来，笑道：“田管家，我这边不方便招待你，还请你去后院厨房隔壁的厢房，稍稍用些酒菜再回去。”她好准备一下还礼让田管家带回去。 田管家点头领命，领着他带过来的下人退出鸿云院。 不一会儿后，肖编修府中的方夫人（其实就是刘翰林之女刘紫苑）派人过来送礼了，肖文卿同样招待她派过来的下人去厨房旁边的厢房里用午膳。 很显然，记着侯府双胞胎周岁礼的不仅仅是侯府众人、肖家婆媳、赵家干娘，还有崔贵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刘夫人崔夫人蔡大夫人展夫人……凡是和肖文卿走得近的夫人、或者和定北候墨宇轩有重大利益关系的官员的夫人，都因为肖文卿在守孝期，就派人把礼物送过来了。 肖文卿一一记下，等自己脱孝之后一一还给她们。 “夫人，外面有一中年士兵穿着打扮的人求见夫人，说侯爷出征前拜托他在今日给两位小公子送生日贺礼。”下人进来通报道，“他说要亲自把礼物送给小公子，还说这是侯爷叮嘱的。”外面男子是不便进别人家后宅的。 肖文卿心中一动，问道，“他是不是手中拎着一个盖着布的篮子？”难道宇轩看到潇潇养军犬的好处，想法子给小儿子们也各弄了一条来？ “是，夫人。”那下人躬身道。 肖文卿立刻笑道，“你快些领他进来。”她对由各自奶娘抱着的朗朗康康道，“朗朗康康，爹爹很爱你们，虽然在外面打仗也没有忘记你们的周岁礼，派人送你们想要的礼物来了。” 爹爹不回来他也会有狗狗。 朗朗高兴地“爹爹爹爹”地叫了两声，康康抓着手中的摇铃朝肖文卿“叮铃铃”摇晃。 一会儿后，一名穿着旧士兵装束的中年男子拎着盖有黑布的大竹篮子恭谨地走进了堂屋。 “夫人，小人姓钱，原本是凤凰山黑衫军营的养犬兵，受墨左都统之命送杂交幼犬给两位小公子，并帮助小公子训练幼犬。”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躬身说道。“呜呜，呜呜。”他手中的竹篮摇晃着，里面传出小动物叫声。 “钱军爷，多谢你记得准时把礼物送过来。小公子们的安全和幼犬的训练就拜托你了。我侯府最善待军人，你和之前来的刘军爷一样，每月六两月钱，可以经常回家探望妻儿老小。如是你想把老妻幼子带进府中，我发你四两月钱，侯府提供你老妻幼子的伙食，一年四季发放定额布料。”肖文卿道。 大庆施行府兵制，国家分给士兵土地，士兵的子子孙孙代代都要有人当府兵。府兵一般服役期在五年七年之间，服役完了回家种田当预备役。专门训练将军的刘姓士兵在黑衫军中服役了二十年，正准备回家种田，当时墨宇轩看他养犬经验丰富，便弄到自己府中专门负责训练将军了。眼前这位年纪也不小，估计也是这样的原因。训练军犬是长期活，将军等成年之后估计还要弄去配种，侯府再养小军犬，所以需要长期配备专职训犬人。 “谢谢夫人，侯爷之前都说过了。”那说话的中年训犬人老钱道，“请夫人让小公子们过来认养幼犬。”他又道，“这两只幼犬是一胎所生，是兄弟姐妹里最健康机灵的两只，目前只接触过小人一个。” 肖文卿看过上次宇轩如何教导潇潇认养幼犬，转脸对两个孩子柔声道：“朗朗康康，你们不是想要狗狗吗？爹爹派人送你们小狗狗了。小狗狗要你们自己认养哦，来，乖乖过来，到篮子里挑选你们的小狗狗。” 其实，潇潇看到那个竹篮子，再看到竹篮盖着的黑布下有活物，就想到了自己的将军是怎么来的了。朗朗康康听到了小狗的叫声，十分好奇，心中急不可待着，听完母亲的话立刻开心地甩掉奶娘的手摇摇摆摆向训犬员的竹篮子扑去。 黑布下还盖着一张网，两只棕褐色的毛茸茸竖耳小狗崽看到光之后立刻兴奋起来，在竹篮里打圈。经验丰富的训犬员教导两位小公子先把小手伸进去抚摸他们看中的小狗，肖文卿也鼓励他们两个伸手进去让小狗亲近他们。 因为康康先抚摸其中一只小狗，朗朗便抚摸另外一只。两只小狗的牙齿都还没有长出几颗来，啃咬别人的手指也顶多啃咬出红印子来。两个孩子毫不在意那一点点痛，都兴奋地抓小狗玩。 训犬人不许两个孩子相互调换小狗，等他们和小狗玩了一会儿才扯去网，让他们把小狗抱在怀里玩耍。 朗朗和康康都顺利地和各自的小狗建立了最初的好感，然后便给自己的小狗取名。也许是因为和父亲相处时间很少，缺少了父亲那必须做男子汉必须做将军的思想灌输，朗朗因为小狗毛色是棕黄相间的，给之取名黄黄；康康觉得小狗毛茸茸的很可爱，给之取名毛毛。 为了让初生不久的小狗对主人亲近忠诚，训犬人建议两位小公子亲自喂养他们的小狗。 肖文卿了解潇潇驯养将军的过程，一一照办，鼓励朗朗康康勇敢地和自己的小狗嬉戏，增加亲密性。对预知的受伤，她固然心疼，不过为了孩子们有个忠诚不二的小伙伴，只能叮嘱照顾他们的奶娘多准备伤药和干净的布。不想付出怎么能得到狼犬的忠诚？受伤是必须的！ ☆、第194章 一九七潇潇练武 因为潇潇越来越顽皮，奶娘和仆妇们看管不住他，肖文卿便让周总管在府中天选了两个大胆心细的十五六岁小厮，吩咐他们不管任何时候，必须有一个人跟在小侯爷身边。 肖文卿知道在男孩的成长过程中，男性长辈不应该缺乏，可是宇轩在外打仗，无法对潇潇言传身教，所以她再三考虑之后请来了墨大将军昔日的亲兵秦放，请他代为管教潇潇。 秦放已经年过五十，不过因为长年没有落下武功，现在身子依然很健壮，领着墨府的护院家丁们每天早晚操练，用墨大将军当年训练亲兵的标准训练护院家丁。年轻的家丁们□□练得叫苦不迭，不过他们是签了卖身契（年限契约）的，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而且月钱还比别家的家丁高一两半，自己也舍不得走。 肖文卿把自己的担忧向秦放一说。秦放大笑道：没有问题，小侯爷快三岁了，他想要继承家业的话，现在就要开始打基础；小侯爷毕竟还小，他一定会为小侯爷量身打造适合的训练计划。 肖文卿听得有理，便派人去把潇潇找来，告诉他她和秦爷爷的决定。良久，小侯爷满身灰土地被下人找来了。这位小侯爷太皮，还经常和猛犬厮混打滚，回来的时候身上不是沾了叶子就是脏灰，再不然就是衣服破了。 “潇潇，你要是想当大将军，没有过人的武功是不行的。你现在这个年龄正是练基本功的时候，你就和秦爷爷练习武功吧。等再过两年，娘会托人另外给你请专门的武技老师。” 肖文卿摸着潇潇红扑扑的小脸蛋，很欣慰他的健康。这孩子每天都要和将军在府中跑上几圈，身体壮实得很，不知道宇轩小时候，养父是怎么培养他武技的。她下次去凌府祭拜，顺便问问看着宇轩长大的二伯，宇轩文武方面的老师都是谁，是从哪里请来的。读书识字方面她现在还能教导潇潇，等潇潇满六岁，她估计就教不了了。 “好，秦爷爷，你要教我。”潇潇高兴地说道。他的志愿就是做大将军，所以必须比爹爹还要厉害才行。 “小侯爷，练功很苦的，有时候还会弄伤身子，你可受得了？”秦放笑着问道，一脸激赏地端详这刚有桌子高的小侯爷。这个小天才一岁半认识近千字，会算数，三岁不到开始习武，墨大将军后继有人，定北候府繁荣昌盛！ “我不怕苦不怕痛；我敢和将军打架；它抓伤咬伤我，我从来不哭。”潇潇抬起小胳膊自信满满道，“我力气越来越大，很快就能完全拉住将军了。”虽然现在每次和将军比力气，他还是会被将军背上的牵引绳拖得跑，但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将军一撒欢他就被带着摔在地上。 秦放经常看到小侯爷和越来越高大凶猛的混血狼犬抱在一起翻滚，也很高兴虎父无犬子、墨大将军的曾孙子从小就如此强悍。看小侯爷如此要自我表现，他便伸手捏捏小侯爷的小胳膊，一脸严肃道，“小侯爷，我认为你是天生练武胚子，只要刻苦练习，长大后绝对能打败你的父亲侯爷大人。”府中的人都知道，小侯爷的目标就是做大将军，而父亲是他首先要超越的对象。 “秦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被秦爷爷这样一说，潇潇顿时有些急不可待了，转脸对母亲道，”娘，你今日布置给我的作业我已经全部做完了。”就是做完了，他才带着将军跑到侍卫家眷最多的地方，找他们的孩子玩。可惜她们都怕将军，她们的孩子除了水晶和玛瑙家的，都比他的双胞胎弟弟还小，全部都不太好玩。 肖文卿见她兴致勃勃，便颔首道：“那你现在就跟秦爷爷去前院练功场吧，那边专门训练护院家丁，你先跟他们一起练基本功。”因为潇潇到处乱跑，还会和将军抱在一起打滚，所以她和奶娘给他做的衣裳都是便于活动的。 “秦爷爷，我们走。”潇潇拍拍基本跟随在自己前后左右的将军，道，“将军，我要开始练功了，会成为真正的大将军。” 已经长大到有半个成人高的将军朝着潇潇汪汪叫了两声，不知道是明白了小主人的意思还是小主人的话里提到了它的名字。 “夫人，我这就带小侯爷去前面了。你请放心，小侯爷还不到三岁，我会考虑他体能极限的。”说着，他抱拳行礼，向小侯爷示意跟自己走。 “娘，我去前面了。”潇潇兴高采烈地，给母亲行礼之后便带着将军快步追上秦爷爷。 “夫人，小侯爷还不到三岁，现在就练武是不是太早了？会把身子练伤的。”站在肖文卿身后的春丽担心地问道。她终于怀身孕了，现在胎儿有四个月大，正好是夫婿跟着侯爷出征之前怀上的，她终于放心了，因为这证明她身子健康，可以为爱护自己的夫婿生下一男半女。 “潇潇体质好长得快，这个头怎么看也不是三岁男孩子能有的。我看过护院家丁们的训练，觉得秦爷很会训练人，他一定不会给予潇潇超出承受力的训练。适当的训练可以给潇潇打下良好的练武基础，也好大量消耗消耗他的体力精力，免得我总担心他闯祸。” 肖文卿解释道，潇潇现在实在太皮了，他还不如早些让她进入正轨训练，将他旺盛的精力体力消耗掉。 ○○○ 潇潇带着将军和秦放爷爷去前院练武场，此时这边还有十几个护院家丁还在练功，看到小侯爷过来纷纷停下手过来拜见。 “秦爷，你带小侯爷过来看热闹的？”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家丁笑着问道，秦爷忠爷是墨府的老人，谁也不知道墨府继承人在哪里的时候坚定信念守在墨府三十多年，现在的侯爷夫人都尊称他们几个“爷”，把他们供养起来。这位秦爷不喜欢享受喜欢折腾年轻人，他们这批家丁是侯府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都有一些拳脚功夫，做护院家丁足足有余，结果还是被秦爷嫌弃，按照侯爷侍卫亲兵的标准训练他们。 秦放环顾四周，严肃道，“小侯爷不是过来看热闹的，从今日起他要开始连基础功。你们给我认真地练，别连三岁的小侯爷也比不过。” 哇，小侯爷还不满三岁吧？居然练功了？额，难怪将军家生将军，他们的父母生出的他们只能做人家看门护院的下人呢。 年轻的家丁们有些敬畏地打量小侯爷和几乎寸步不离的猛犬将军。人人都夸赞小侯爷是天才，也许再过十年，他们真的要打不过小侯爷了。 秦放驱散那些年轻家丁，开始教导潇潇如何正确活动筋骨拉韧带，然后让他围着练武场跑了一圈，最后教他蹲马步。 潇潇立刻展现出了他超人的理解能力和遗传自祖先的坚韧意志，不折不扣地完成秦爷爷定下的任务，最后颤抖着一双腿趴在将军的背上，让将军驮自己回后院。 肖文卿自然心疼他，不过都是鼓励他，还说爹爹要是在家看到他这么认真，心里一定很高兴，说不定会给他奖励，譬如他渴望的小马驹，或者木枪、弓箭（玩具）什么的。 潇潇趴在母亲屋里的美人榻上哼哼道：“娘，爹坑走了我的小马驹。” 皇爷爷赏给他一头漂亮的雪白“小”马，可惜那马根本不小，只比爹爹的坐骑宝马“闪电”小那么一点点。这庞然大物他能看不能碰，于是他爹爹出征时借走了，说等他回来就还给他。他某次被母亲带着去别人家做客，跟着别人家的大哥哥们一起玩，他们带他去马厩看小马驹，他才知道小马驹应该多大，才知道爹给他从皇爷爷御马监里挑来的是一匹大马。爹真坏，想要千里宝马请皇爷爷赏赐一匹就是了，干嘛骗走他的小马驹？ “我知道了，这是爹不对，等他回来，我们一起逼着他给你弄一匹真正的小马驹来。你别总惦记着小马驹了，别忘了将军可是你爹爹亲自送你的礼物哦。你说爹是不是真心喜欢你？”肖文卿抚摸着儿子的后背柔声说道，安慰儿子稍稍受伤的心灵。 皇上的御马监里养的全是神驹宝马，皇上不轻易赏赐给下臣。宇轩倒是有御赐宝马，只是想到出征在即，很多人需要上等好马，而潇潇太小，等小马驹养到能够骑乘他还是小得无法骑。千里宝马赏赐给潇潇是浪费，他就擅自做主挑了一匹即将成年的儿马，再从潇潇这边“借”走送给了一名骑术非常好，但最近坐骑脚受伤无法治愈导致没有坐骑的侍卫。 “嗯，我知道了。”潇潇撅着嘴道，看在将军这样勇猛聪明的份上，他就原谅爹爹骗他了。 九月二十一，潇潇在满三周岁的那一天，他收到了爹爹特地派人送来的礼物，顿时对母亲道：爹果然是最喜欢我的，总是给我最想要的。 出征大军到了西北边关之后迅速布下最强的防御阵线，先把大庆失地收复，争取今年秋冬季不让北川*队踏进大庆国境一步、伤害大庆百姓掠夺大庆财物。在此过程中，墨宇轩作战英勇果断，对一闪而逝的战机的捕捉几乎没有错过，光他一个人就收复了三分之一的大庆失地。 他利用西北战神墨大将军的余威和自己的表现迅速与西北原有军民打成一伙，目前混得风生水起。他请边城的工匠做了那边儿童用来玩耍的弓箭刀枪，而且是一整套，特派两名亲兵骑乘千里马，在潇潇九月二十一日生日那天赶到京城定北候府，将礼物送给潇潇。 “爹爹自然是爱你的了。”肖文卿笑道，“潇潇、康康、朗朗，爹爹爱你们每一个，百忙中都记得你们的生日，专程派人送礼物给你们。”因为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父亲官职继承家族宗祧，所以她很努力地降低两个小儿子对长兄的妒忌。 康康朗朗看到爹爹送很多礼物给哥哥，心里还是有些妒忌的，不过看到爹爹也送了他们礼物，再加上母亲说今日是哥哥的生日，所以他们很快没了妒忌心，很欢快地围着哥哥转，希望也能玩玩哥哥的礼物。 “你们下去吧，你们的妻子现在估计知道你们回来了，一定在等你们。你们的孩子健康活泼，你们看着一定高兴。”肖文卿满脸微笑道，“你们休息几天，等我们这些妇人准好了家信和礼物，你们再带过去。”侍卫的妻子们除了水晶和玛瑙外基本不识字，她估计要听她们口诉代写家信了。 “是，夫人。”面露疲惫的两名侍卫立刻抱拳躬身，然后快速离开。他们两个很幸运，能在打仗的时候回京城一趟，看看妻子和孩子。 几天后，侯府的侍卫女眷们纷纷准备好了家信和给夫婿的礼物请回来的两位侍卫带到西北军营。两名侍卫看到七八个大包裹顿时傻了眼，他们两个一人一马，还要带上自己行李，哪里能带得了这么多大包裹？ 这个没有问题，肖文卿让马厩牵来了两匹健马，让健马驮着其实已经被她精简了四分之三的包裹，让他们两个可以牵着马缰绳快马加鞭，速速回西北军营。 西北比京城寒冷很多，她们这群无所事事的妇人已经给前方征战的夫婿做冬衣冬鞋了，只是现在都没有做好，这次就不送了，等到她们把冬衣冬鞋全部赶出来，她另外派人赶着马车往西北那边送。 ☆、第195章 一九八帝后大薨 两名侍卫离开之后，侯府的女眷们日夜赶做厚软的冬衣和棉靴棉袜。肖文卿坐在书房中努力绘画。因为侍卫们的妻子逐渐知道侯夫人会画肖像，纷纷求侯夫人帮忙给她的孩子画一份，好送去西北给夫婿看。肖文卿不会不答应这样的要求，便在处理完府中事务后画肖像。 目前府中连着她的三个孩子一共有二十个，侯府营养好，孩童基本都是白白胖胖的，五官相貌全是脸庞圆圆眼睛大大双颊肥肥，肖文卿认为自己就算画出来，那些侍卫也很难在一堆两岁以下的幼童肖像画里找出自己的孩子，便索性画母子图，不遗漏那些出征前刚刚怀孕，现在挺着大肚子的侍卫妻子。 连续赶工十几天，肖文卿为潇潇朗朗康康三兄弟和侍卫的妻儿们全部画了肖像画，将这些画像用防水油布反复包好，连着三车冬衣冬鞋和三车驱寒药草各种伤药一并往西北那边送。 秦放老当益壮，说要再次去看看西北，毛遂自荐做马车领队，带着十几名年轻的护院家丁出发了。当然，他回来时带了满满两大车礼物，全是男人们送给妻儿的。 初冬十月（阴历），肖文卿坐在屋里检查潇潇的功课，潇潇立在她面前聆听教导，朗朗和康康坐在厚厚地毯上开心地和自己的小狗玩耍。 陡然间，他们听到了外面传来嘹亮宏远的钟声。 肖文卿抬起头朝外面望望，面露惊讶。京城大范围响起钟声的话，要不是宫里的巨钟被敲响了，就是京城几处大寺院在敲钟。皇宫和大寺院的钟声都是按时敲的，只有宫里发生大事或者寺庙做大型佛会才会在其他时间响起。 肖文卿起身走出屋子，侧耳倾听钟声，觉得很像是从皇宫方向传过来的，顿时心中隐隐升起了不安。“来人，出去问问，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她迅速吩咐身边一名丫鬟道。皇上今年七十好几了，三月初的殿试还是太子主持的…… 那丫鬟躬身离开，一路小跑着去前院找周总管。后宅仆妇是不能随便出侯府的，有事只能找前院的仆人帮忙。 “潇潇，你的功课娘差不多看完了，你带上将军跑步去，然后回来蹲马步。”肖文卿叮嘱跟着自己出来的潇潇道。 “是，娘。”潇潇立刻道，跑进自己的屋子，开始脱外面的衣裳，然后带上等待很久的将军往鸿云院外面跑。 伺候小侯爷的两名小厮已经准备好了，跟在潇潇身后跑。他们两个有时候哀叹自己运气不好，被调来伺候小侯爷，不仅要陪小侯爷玩还要跟着小侯爷跑步。小侯爷还年纪小，等再过个三五年，他的活动量会更大，没有习武的他们肯定也练出了很不错跑步功夫。 肖文卿回屋里陪两个小儿子。良久，她派出去的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夫人，皇后娘娘薨了。宫里已经派人过来，命你明日清晨素服进宫行大礼。” 肖文卿顿时一惊，“皇后娘娘薨了？”随即，她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肖文卿和宫里的人接触不多，只知道皇后娘娘从去年十月份皇上立太子的时候便在昭阳宫养病，后宫一切内务由崔贵妃代为管理。皇后娘娘真病还是假病，肖文卿不在意，因为那是皇族之事，外人关注太多会惹祸上身。皇后娘娘养病一年现在薨了，这对期望落空，亲儿子被勒令去封地的她来说也许是个解脱。 ○○○ 皇后是一国之母，按照大庆祖制，在京的一至三品文武官员的诰命夫人皆于闻丧之次日清晨素服入宫，穿丧服哭丧三日，以天代月，素服守孝二十七日。皇后出殡，所有诰命夫人们要以序沿途设祭，恭送皇后娘娘最后一程。 皇后娘娘大薨翌日，肖文卿早早起床，让丫鬟给自己梳洗。皇族对丧礼有严格规定，哭灵和守孝期间，妇人不得涂脂抹粉，不得使用金、珠、银、翠首饰。肖文卿今日便用白色发绳和三根浅棕色木簪，然后里外都穿白色，草草用过早膳后披上一件白绸斗篷，坐上特殊时期才会派上用场的青白双色二品女官轿往京城西华门去。 她来得不算早，西华门外已经停了十几乘青色白色或者青白双色的女官轿，十几名身穿白色衣袍的三品以上贵夫人各个素着脸，神态肃穆地站着。有新到的，她们也是按照品阶彼此欠身施礼，然后走到自己相熟的夫人圈子里。肖文卿自动走到兵部尚书夫人那边，站在她的身边。 穿着素服的诰命夫人陆续往西华门这边来，在西华门开之前基本到齐。西华门开了，诰命夫人们按照品阶排队往里走，在太监司仪的引导下去皇后娘娘梓宫停放的万安殿，站在万安典之外等待安排。 大殿里外白花处处白幡垂挂，所有的人都面露哀伤。一排排宫女或空手或捧着麻制丧服从别处走来，一一站到诰命夫人们面前，替诰命夫人们戴麻布盖头，穿麻布衣麻布裙麻布鞋。 披麻戴孝的诰命夫人们听从司仪指挥，走进万安大殿，跪拜起身跪拜，俯首哀哭。这个仪式一品至三品的外命妇上午下午都要做，连续做三天，然后除去丧服，再按照吩咐在宫中举行小详大祥等各种仪式时过来素服哭丧。 外命妇和内命妇以及皇族男子祭奠皇后娘娘的时间是不同的，肖文卿并没有看到皇上太子等皇族男子，她听说皇上要亲自祭奠皇后娘娘，不过因为他身子也不太好，太子和众大臣担心他触景伤情，阻拦他过来，只在别处忧思哀伤。其他皇子皇孙，在皇上立太子之后都被皇上命令去封地了，他们得到通知到京城奔丧的话也需要很长的时间，皇上命令他们在封地为皇后娘娘祭奠，不用长途奔波到京城了。 皇后娘娘隆重的国丧之后，京城人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今年的冬季很寒冷，朝廷还要关心在西北的将士，因为西北那边比京城还要冷。西北边关经常快马飞报战情，肖文卿极为关心，只是她还在为婆婆守孝，不能出门，只好央求出身高贵的展大夫人，自己大弟妹的母亲展大夫人帮忙她打探消息。 兵部尚书嫡长媳展大夫人对战况的关心不比肖文卿少，因为她的儿子（亲生）展飞扬，京城四俊之一，也被皇上调到军队里了。她通过婆婆，在兵部尚书夫人了解的情况很多，只是有些都不敢外传。知道肖文卿嘴巴紧，而且现在也不能出门应酬，她便悄悄告诉了肖文卿。 西北战情有胜有输，整体上大庆这边的局势还是很好的，就是西北那边现在滴水成冰，大庆士兵都不习惯，不少人都冻伤了。镇国大将军命令全军防御等待开春。习惯西北寒冷气候的北川国因为今年无法越境掠夺，更知道大庆将士在等待春暖花开的时候发送大攻，调集大军主动攻击西北多座边镇，希望利用气候大伤西北将士元气，也好掠夺资源补充自己。 大庆西北军民万众一心，不仅打退来犯的北川军，还两次攻入北川国境，追杀溃逃的北川士兵。西北战神墨大将军孙子墨宇轩因为作战勇猛，屡屡身先士卒，威名开始传开。 肖文卿听着展大夫人派亲信传过来的去前方消息，心中稍稍有些安慰，期盼墨宇轩和他们侍卫们都能全身回朝。那些侍卫的亲事都是她做主操持的，她害怕自己让原本无辜的女人当寡妇。 今年的春节年味很淡，因为皇后娘娘才大薨不久，虽然京城已经解除了禁令，但大臣和诰命夫人们也不敢四处访亲问友大拜年。听说皇上身子越来越差了，最近连上朝都很勉强，很多政事都直接发到太子那边处理，朝廷很是担忧。 大庆正对北川动兵，一国之君如果驾崩，这会大大影响前方将士的士气。谁都知道一朝君主一朝臣的道理，皇上驾崩太子继位，他是否会调整对外的国策，让两国谈和歇兵？还是加大对战争的投入，争取一劳永逸地解决北川这个时刻威胁大庆边疆安稳的国家？他会如何嘉奖作战有功的将士？是歇兵之后收回全部军权，对高级将领明升暗降吗？ 为了国家和边关将士的军心，皇上最好能撑到大军还朝。 可是正所谓大家越担心什么那事情就越是发生。元宵节过后的第二天傍晚，京城重要大臣全都被紧急宣进宫。翰林院之首刘翰林便是其中之一。 皇上寝宫内灯火通明，一群太医全都跪在一边束手低头，太子跪在龙床前面双目流泪面露哀伤。被紧急宣召入宫的大臣们在路上的时候已经猜到一些了，见状纷纷跪下拜见皇上和太子，然后低头聆听皇上最后口谕。 皇上虽然此刻已经无法动弹了，但神智还算清楚，他断断续续地一一交代身后事：传位太子，叮嘱太子和诸位大臣，大军在西北作战，绝不可松懈，如有必要立刻增兵，举全国之力支持西北，永除大庆边患。 当政事交代完，皇上命令大臣太医太监宫女全部出去，单独留下太子和跟了他六十多年的贴身大太监尚明。别人知道皇上有话要和太子说，纷纷躬身退出，站在寝宫外。宫妃们此刻也不遵守男女之防了，纷纷站在寝宫外焦急等候。 大约一炷香时间，满脸泪水的太子走出来。尚明大太监一甩手中拂尘，沉痛地宣布道：“皇上……驾崩。”说着，他抽噎起来，脸上老泪横流。 皇上…… 大臣们立刻脱下头上乌纱帽跪地叩头，崔贵妃带领宫妃跪地嚎哭，皇宫上空再一次响起丧钟。在位四十年的嘉庆皇帝龙御宾天，全国举哀。 诰命夫人们按制进宫祭奠皇上，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专门召见肖文卿，道：“太子有口谕，父皇在世时十分喜爱小侯爷墨云麟，亲口允许小侯爷称呼他皇爷爷，所以，太子宣小侯爷进宫，对皇上执孙之礼祭拜，之后为皇上守丧一年。” 皇上在世时对墨宇轩的恩宠别人是看得见的，让小侯爷对皇上行皇孙之礼也许是皇上交代给继任皇帝的口谕，也许是继任皇帝想继续重用老皇旧臣墨宇轩，所以对墨宇轩留在京城的嫡长子特别些。总之，不管怎么说，这是皇家对墨侯爷父子的恩宠，并代表这个恩宠不会随着老皇故去而消失。 心中明白真相的肖文卿福身领命，让人去侯府把潇潇接过来。在替他穿上只有皇孙们才穿的孝服，她严肃地叮嘱他要听太子妃娘娘和太子的吩咐做事。 潇潇很聪明，虽然不知道国丧这种复杂繁琐的礼仪，也不明白才三岁的他为什么要被带到宫里来祭拜，但被太子妃派人送到皇族男子那边后，认真跟随身边的众皇孙们一起行礼，一步也不没有出差错。 百日之后，先皇梓宫移入帝陵，帝陵永久封土。百官异服，新皇登基，等待明年改换年号。新皇登基即立嫡长子云勤为皇太子，其他皇子等举行过成年礼之后封王。 新皇追封先皇后为德安皇太后，追封生母为德顺皇太后。先皇宫妃：崔贵妃晋封贵太妃，因为后宫没有皇太后，她得以进慈宁宫安居；有儿子的嫔妃送去儿子那边养老；没有孩子或者只有公主的，分居在几个较为偏僻的宫苑里。太子妃封皇后，崔侧妃封淑妃、东宫旧人一一晋为嫔或者昭仪。 新皇新气象，众人期盼大庆越来越繁盛。 ☆、第196章 一九九将军威武 皇帝驾崩的讣告传到西北边境，大庆将士纷纷不安，他们在前方拼死战斗，后方的支持是否还能如老皇上在位那样有力？ 听完讣告，西北所有将士系上孝带替皇上守孝，面对京城方向做祭奠仪式。 墨宇轩一脸沉默，时不时抬手抹去自己无法自控而流出来的泪水。他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他小时候经常被父亲带进宫里玩耍，皇上对他十分喜爱，他也喜欢皇上，把皇上视如另一个父亲。皇上和他父亲一样希望他从军，他勤练武功攻读兵书；皇上渴望除掉北川国这个西北方的边患，他勇猛杀敌，收复失地，准备今年开春后主动攻打北川腹地，争取将北川当朝打得支离破碎，无力再入侵大庆。没想到皇上看不到他继承祖先遗志威震西北了。 “宇轩，你回房歇歇，这里有别人帮你照应着。”最理解墨宇轩心情的镇国大将军开导墨宇轩道，“皇上年事已高，这都是我们预料中的事情；他老人家七十有二长寿而终，是喜丧，你就别太难过的。打起精神，为完成皇上遗愿战斗。” 三十几年前，墨大将军父子被冤杀，他和一群兄弟努力寻找证据为大将军父子洗冤，要不是墨家小姐主动联系他他根本不知道大将军还有一个寄养在别人家的小女儿。那已经身怀六甲的墨家小姐生下孩子之后便大出血死了，临终前告诉他，孩子的父亲是皇上重臣凌钰，如果他愿意抚养，这孩子就是墨家唯一后裔，可继承墨家；如果他不想抚养，请送到凌府给他亲生父亲养。 他权衡利弊了很久，最后派人通知还不是丞相的凌大人，和他做交易：如果凌大人愿意帮忙替墨大将军翻案，墨小姐生的儿子送还给他；如果不愿意，凌大人永远也别想认领这个健健康康的小儿子。 他当时只是试探，没有抱多大希望，因为那时候虽然凌府多年没有儿女出生，但凌大人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没想到凌大人非常在意这个私生的小儿子，提出先把孩子抱回家养，再提供帮助。 本来就是凌大人的儿子，让他抱回去抚养也是应该的。他便把出生还不到八个月的宇轩交给了凌大人。凌大人抱回家，对外宣称是夫人所生，然后果然帮助他们寻找证据翻案，终于在一年后恢复墨大将军父子的清白。皇上认错，追封墨大将军定北候，侯爵之位世袭罔替三代。 墨小姐的私生子已经还给了孩子的父亲，墨家哪里还有真正的后裔？他一开始以为皇上会从墨大将军的老家过继一个男孩到墨家名下传承香火，没想到凌大人要他耐心等待，说等宇轩平安长大，可能会回去继承墨家，因为给墨家留后也是墨小姐的心愿。 因为有凌大人含含糊糊的承诺，所以他才不敢向留守在墨府的亲兵忠仆们透露大将军的继承人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只欣慰凌大人把宇轩教养得很好，宇轩既有武将的耿直坚毅又有文官的机智圆滑，比不知变通得罪朝中小人、莫名其妙获罪的墨大将军强。 ○○○ 京城外官员从接到京城讣告次日要素服三天，守孝二十七天，禁一切喜庆娱乐。西北这边接到皇后讣告素服了三天，守了二十七天孝，接到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皇上驾崩讣告已经是一月二十五，大家又开始素服守孝了。 老皇驾崩新皇登基，大庆以后会怎么样？ 普通民众对此关心不多，官员们有些担心。墨宇轩坚信，新皇是老皇从诸位皇子中挑选出来的，绝对比曾经的太子（现在的东海王）强；新皇经过老皇苦心培养，还有青河道长的面相判词做保证，至少不会是个昏君，大庆在未来二三十年里不会出现朝廷混乱国力衰退现象。 西北边关全体将士还在守孝，得到大庆皇朝先死皇后又死皇帝情报的北川国迅速集合六十万大军，乘大庆国丧之际突袭。墨宇轩挺身请命出击，双方大军在西北鹿鸣草原临近大庆这边进行正面大决战。两个月后，北川国节节败退，墨宇轩乘胜追击，在原来的功劳簿上又增加敌将首级十二颗（包括两颗王爷首级）、灭杀敌军五万的战绩，成就新战神之名。 “宇轩，你小子比你爷爷还厉害，就是手段太凶残，连俘虏都不要。”西北老将们聚在一起喝庆功酒，如此评价墨宇轩。墨大将军的孙子在北川和大庆边境遇到北川国人时，一个都不放过，统统杀掉。 “北川人留着做什么？让他们生养子孙蓄积力量报复我们大庆？”墨宇轩冷冷道，“我们要斩草除根，打得大庆西北外民族、国家五十年都缓不过气来！”他说这话时，眼神异常冰冷决绝。他希望他的儿子们做将军、大将军，但他更希望他们能一生平平安安，不用冒险上战场。 “墨大将军当年就说慈不掌兵。这种时候还滞留在大庆边境的北川人很可能是细作，宇轩就算冤杀几个也没有关系。”镇国大将军笑着维护墨宇轩道。 喝了一口庆功酒，墨宇轩很淡定地说道，“在北川国边境长期定居的北川国游牧部落，哪一个没有掠夺过我大庆财物的？那些男人手中都沾了大庆边民的血，他们的家人穿着的衣物是从我大庆百姓手中抢去的，吃着的粮食是从我大庆百姓家抢去的，他们的孩子夺走了我们大庆边民孩子的生存机会！”大庆西北汉人和北川国人有世仇，只是之前老皇担心大肆兴兵会伤及国家根本，而他自己也已经年老不想背负战争失败的耻辱，所以一直忍耐着。 “哈哈哈哈，说的好，为了我们的妻儿后代，我们必须守住西北所有的边关，击杀所有觊觎我大庆的北川国人。”众将官纷纷哈哈大笑，举杯邀酒。 镇守西北的将军都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必要时手段未必比墨宇轩温和，他们也是拿着墨宇轩这个年轻将军说笑而已，心里其实挺高兴的。虽然他们并不是墨大将军的旧部，但不少是那些旧部的儿孙或者曾经是那些旧部的属下，所以一开始便对墨宇轩有好奇和好感，现在看他和传说中的西北战神墨大将军一样骁勇善战，更智勇双全，心中又多了钦佩。 “唔，大将军说的没错。”一名中年将军颔首道，“不知道这次大捷，新皇是打算等北川国求和，还是让我等大军长驱直入，将北川现在的莫尔特王朝灭掉，破坏北川各部落之间的联盟。”大庆是汉家农业国家，西北地广人稀，多是荒原和草原，还没有必须的商业通道，大庆皇朝对这边的土地没有兴趣。 “希望新皇继承先皇遗志，将北川彻底打散，一劳永逸地解决西北边患。”墨宇轩道，朝着京城方向举杯。先皇说过，新皇是他精心挑选的，他要信任新皇要忠诚于新皇。等这场战事结束，他会蛰伏下来，对新皇效忠，保证不犯祖父功高盖主的事情来。父亲说过，功臣，皇上封无可封便会举起砍刀。这句话，他早就写进家规中了，严防后代被抄家灭族。 ○○○ 西北草原青青，忍饥挨饿的西北牛马羊又到了美餐的季节。只是今年很多草原部落都不敢往边境迁移了，因为这边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战争。听说，大庆新皇登基之后并没有大赦天下，而是将五十以下的男女囚徒全部发配到西北充军和戍边。大庆的西北即将布满汉人，再也不是北川人可以随意打劫补充自己物资的地方了。 为了不输掉这场战争，为了不让大庆军队入侵本国，北川国一边修整一边募兵召集部落勇士，准备再战，将已经踏入北川国境赶出去。 之后，战争持续两年，北川国战役屡屡失利，组成莫尔特王朝的八个大联盟纷纷胆怯，不敢再抽壮丁了。他们部落的年轻勇士啊，损失五六成，再抽壮丁就只剩下老弱病残妇孺了，很可能会被其他部落吞并掉。 求罪、求降、纳币、送美人和亲，只要大庆军队离开北川人赖以生存的草原。 北川国王城莫尔特，群臣纷纷建议求和。 登基已经二十多年的北川皇帝曾经意气风发，登基之后大练兵马，许诺臣下他年必定能在大庆国都放牧。没想到大庆边疆严防死守，北川在占了上风二十年都没有攻下大庆重要边城。现在大庆全面反击，展现出强悍的军事实力和庞大的后勤补充。大庆宛如一只懒洋洋的狮子，而北川好像是一只在狮子晃来晃去骚扰狮子的老鼠。狮子以往看不上老鼠，而现在发火了，决意要给老鼠颜色看。 求和吗？ 莫尔特王不甘心，因为北川并没有完全伤筋动骨，还可以再战，只是面对下面诸多不断叙说自家损失惨重的大臣，他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因为北川是个联盟王国，有八个大部落上百个小部落组成。莫尔特是最大的部落，其他部落联合起来的势力也不小，其他部落如果坚决不再派出勇士，他光靠莫尔特部落勇士是战不过大庆的。 求和吧，朕的五、六公主都有草原明珠之称，就送往大庆和亲。你们部落也各出一名美女，一并送入大庆。 莫尔特王如此说道，无力地挥手散朝。 ☆、第197章 二零零和亲求盟 和亲？ 让北川国派来的使者退下去，镇国大将军抚着胡须沉吟。如今出征大军已经进入北川国内鹿鸣大草原西北部，国内后续援军也已经赶到草原和大军汇合了，出征大军七十万，军营分驻在五处，每一处都帐篷连绵数里，旗幡猎猎。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战意盎然，巡逻的骑兵吆喝着，精湛的骑术一点也不逊色于马背上的民族。 最近将领们纷纷讨论，要不要直接把鹿鸣大草原吞并掉，让这个水源充足，土地肥沃的草原成为大庆养马养牛羊的地方。 还是墨宇轩最冷静，道：西北冬季太漫长太寒冷，生存艰难，相比较大庆气候温暖的南方更适合大庆去扩张；这里距离京城太远，大庆不可能长期派军队驻守这里，更没有那么多人口到这边来开拓；这里是草原民族的生存地，大庆如果吞并这块宝地，草原民族会和大庆拼老命。 见过北川派来的求和使者，墨宇轩阴狠道：“和亲归和亲，在皇上没有同意受降之前，我们的目标是莫尔特王城。”先皇和兵部在制定出兵大计的时候就提到把莫尔特家族灭掉，让这个家族统治的莫尔特部落被其他部落吞并融合掉。 “你说的对。”镇国大将军道，“宇轩，我这边大军暂时按兵不动，你带少陵和你所属军队继续朝莫尔特王城进发。记住，是恐吓，不是真让你攻打王城。那王城是石城，依山势而建，易守难攻，我们要是能威逼北川各联盟首领自己把莫尔特皇帝交出来就尽量别牺牲自己的士兵。”龙少陵，他的三儿子。京城四俊目前除了留在京城的齐云深，全都在西北大军里了。兵部尚书的嫡孙子展飞扬就安排在他的身边做个记录官。 “我知道。”墨宇轩颔首道，大庆军队给朝廷创造更多谈判筹码，朝中那群最会算计的大臣会让北川纳币纳得几十年恢复不了元气。莫尔特部落男丁要是伤亡过大，莫尔特首领，即北川皇帝威严全无，这个部落就会被其他部落瓜分吞并掉。 ○○○ 点齐所属十五万大军，带上足够的粮草枪械，墨宇轩和带上五万士兵的龙少陵一起开拔了。沿途，面对普通牧民，他让士兵搜查之后不管他们，冷漠威严地过去；遇到可疑人物便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不留后患。 军队不紧不慢地走了四天，看到远处走来一大群人。这支队伍不是赶着牛羊迁徙的游牧人。墨宇轩不敢大意，立刻派副将带兵上去盘问。 半响，副将笑呵呵地领着一名北川官员回来了，抱拳拱手禀报道：“墨将军，是北川国和亲队伍。这位是和亲使者。” “墨将军，下官胡烈，久仰你的大名，今日得见乃三生有幸。”带着毡帽的北川官员右手抚胸，说着古怪生硬的中原汉语。 墨宇轩冷傲地望望他，道：“知道了，你是孟古娜部落首领的七儿子吧？”大庆既然悄悄制定对北川动兵的计划，自然要派大量探子了解北川情况。墨宇轩在京城的时候就在兵部那边阅读了大量和北川有关的情报。 “是，没想到墨将军也知道下官。”胡烈很是惊讶，然后道，“墨将军，下官封皇命先将美女送往你们大庆，求大庆皇帝陛下接受我国的和平请求，和一百年前的北川和大庆那样缔结兄弟之盟。”短短两年的持续战争，北川三个主力大军被消灭，另外四个被打残，八大家族的勇士死伤无数，北川快撑不住了。 “兄弟之盟？”端坐在闪电背上的墨宇轩冷笑一声，俯视着对方道，“当你们北川士兵一次又一次地闯进我国边境杀人放火掠夺财物，可想到两国的皇帝曾经签订过兄弟之盟？” 他斥责道：“我大庆皇帝宽厚仁慈，一再容忍你们的强盗行径，你们得寸进尺，公然派军队攻打我大庆边关。”将手中的雪亮□□一横，他厉声道，“美女你就带回去，我大庆女子温柔贤惠，岂是你北川女子能比的？”这群女人当中也许有真正的美女，新皇登基，上面再无人压制，要是被异族美女魅惑心智对北川的态度稍微松动，这对大庆不利，也伤了在西北浴血奋战的将士的心。 “墨将军，和亲是国与国之间的友善政治，你只是封皇命出战的将军，无权替你们皇上做主。”胡烈昂然挺胸地说道，“请墨将军放行，让我们过去。”他一脸正义凛然，端是个会为国捐躯的烈臣。 “阁下难道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墨宇轩冷冷道，肃杀之气溢出，枪尖缓缓戳向胡烈的胸膛。 “自古以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难道墨将军也不打算遵守了？”胡烈昂然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墨宇轩，仿佛根本没有看到男正在缓缓刺向他锐利枪尖。 “好一个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墨宇轩猛地收回□□，淡淡道，“看在你如此大胆的面子上，我放你们过去。” 说完，他手一挥，示意士兵们就地休息，让护送和亲队伍的北川士兵过去。他若是阻拦和亲队伍，皇上知道肯定不高兴，认为他专权独断，无视皇权。这对他和他的家族不利。他这边放行，大将军那边肯定也要刁难他们一下。他们到了京城之后，朝廷睿智之臣肯定会规劝皇上别为了美女和一点金银财宝就坏了先皇生前制定的大计划。 “谢墨将军放行。”胡烈抚胸行礼，退后两步转身从容的离开。他知道墨将军带兵要去围攻王城莫尔特，可是他无力阻住，只能尽快地把美女和金银珠宝送到大庆出征大军最高将镇国大将军面前，乞求先停战，让他带着美女和部分金银珠宝去大庆京城求和。 和亲队伍不是很长，大概是两千多士兵和一百一二十辆马车牛车。这上百辆牛车马车中，有十辆用丝绸和鲜花铃铛装饰得很华丽。 十名和亲美女吗？北川国皇帝想让大庆新皇死在女人肚皮上？ 墨宇轩脸色铁青，目光阴冷。 铛铛铛铛…… 牛车马车缓缓地从大庆将士面前驶过，坐在华丽车上的姑娘们纷纷纷纷撩起遮挡风沙的丝绸彩帘看望外面。草原女孩生性大胆活泼，也不没有汉族女子的矜持怯懦。在一大群大庆将士中，她们首先就注意到了穿亮银铠甲披大红披风，手持雪亮□□的青年将军。 由于稍微隔了一段距离，草原姑娘们并没有完全看清墨宇轩的面容，不过她们能看得出这位端坐在白马上威严的将军很年轻英俊。既然他居中，周围的将士拱卫着他，他必然是这支军队的将军了。他身姿挺拔俊朗，气质威严高贵，难道就是这两年声名远扬的西北战神之孙墨宇轩将军？ 啊，阿哥如那高山之巅翱翔的苍鹰，矫健英武； 阿妹宛如山坡上盛开的雪莲花，美丽洁白。 阿哥盘旋在那高高的蓝天上，地上的阿妹只能仰望天空中的你。 阿哥啊，阿妹爱上了你，你可知道？ 阿哥啊，低头看看阿妹好不好？ 只要你说阿妹跟我走，阿妹一定舍弃大地投入你的怀抱。 阿哥啊，阿妹深深爱上了你，你可愿意伸出你手，将阿妹带走？ 阿哥啊…… 一开始是一名姑娘朝墨宇轩挥挥手，然后放声歌唱，很快便有姑娘不断加入，最后成了齐唱。 因为草原人酷爱唱歌，唱歌是传统，而且追求爱人是每一个人的自由，保护花车的士兵和官员都没有呵斥身份并不低的姑娘们闭嘴。 “哟，这些姑娘都看上了将军，唱情歌向将军述说情意呢。”一名在西北边关驻守了二十多年、听得懂北川国语的中年将官笑着，给身边的众人翻译歌词。 “将军，这些应该都是敬献给皇上的美女。皇上肯定不会全部收下，会分赏给有功之臣。你何不收一个做妾？”有人挪揄墨宇轩道。墨将军以前一直是先皇的宠臣，听说他和新皇的关系也一向很好，他要开口新皇肯定不会不给。 知道自己要被献给别国皇帝，还敢公开向别国将领倾诉爱意？想挑拨皇帝和将领的关系吗？别国将领杀了她们无数族人，她们难道都不在意吗？ 墨宇轩寒着俊脸道，“没兴趣，各位要是有兴趣，我也许可以替你们向皇上要几个。”他才不会为了女人的美色和身体的*让文卿伤透心呢。他有端庄温柔，聪明绝顶的文卿，还要其他女人做什么？ “宇轩，你真不懂得怜香惜玉。”骑马在墨宇轩身边的镇国大将军之子龙少陵笑着摇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宇轩面对先皇两位公主眉目传情，主动赠送绣帕，一直都是无动于衷，恍如没见。 “哼，你怜香惜玉？”墨宇轩淡定地哼了一声。龙少陵这家伙也不算花心，家里人为他安排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他自己纳了一个军户出身的小妾。他对妻子是相敬如宾，对小妾却是宠入至宝。他在嫡妻生下嫡子后连续让小妾生下两个孩子，而此期间嫡妻没有再怀孕。他还担心自己不在京城的时候，妻子处置他的小妾，把他庶出的儿女养歪，出征前把两个孩子送到镇国夫人院中央求母亲抚养，把第三次怀孕的小妾送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了。尊重嫡妻宠爱小妾，这是绝大多数世家官员的夫妻相处模式，因为嫡妻是为了家族利益娶进来的女人，小妾是才自己想要的女人。 “呵呵。”龙少陵笑而不答。他的怜香惜玉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对于没什么感情的妻子，他只能给予尊重。还是宇轩受到凌丞相宠，连重要的嫡媳妇位置也允许宇轩自己挑人做。 歌声袅袅逐渐远处，墨宇轩指挥大军继续往前走。北川开始主动求和，献上美女金银，也许朝中那些文官们满足了，又要对别国兴起儒家所谓的以和为贵的思想。需知养虎为患呀，草原人有虎狼天性，他们一旦强大起来便会攻击其他国家。他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灭掉北川一大批士兵，削弱北川几个超大部落的势力，让北川这个国家长期处于部落争斗中，为大庆争取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边疆安宁。 ☆、第198章 二零一帝王心术 墨宇轩和龙少陵共领兵二十万，他们围在莫尔特王城，每日佯攻，不断向死守王城的北川国人传播他们炮制的消息。 八大部落之一的西罗特族的冬季牧场被大庆军队攻占了；以八大部落中的马赫族和铁铁穆尔族为主组建的圣虎军全军覆没，两个部落只剩下孤儿寡母，周围几个部落的牧民已经指挥自己的牛羊进入他们两族的传统草场了；某某部落和另一个部落联姻，因为部落首领的儿孙全部战死，被亲家公吞并了…… 各种可能为真的消息让困守王城的北川国贵族个个心急如焚，只是王城掌控在皇上和莫尔特族士兵手中，他们想出城投降都不行。 八月十五，传统的中秋节过去，镇国大军亲自带领二十万大军和大庆后方运送过来的攻城利器过来，大庆四十万大军围攻莫尔特王城。两天后，莫尔特王城投降，莫尔特皇帝和太子被城中反抗的大臣绑缚双手推了出来。北川国莫尔特王朝灭亡。 十月，大庆皇帝的钦差大臣前来宣读圣旨。镇国大将军率领大军，押解莫尔特皇帝皇后、太子、皇子，还有诸多皇孙王爷进京。 两年多的战争里，大庆一共动兵八十万，战死伤残近二十万，原本从哪儿调集的军队就回到哪儿去，为首的几名将领随着大军到京城，接受皇上犒赏。 终于可以回家了。 出征的将士们归心似箭，两年半前从京城出发用了两个月时间走到西北边关，如今返回时只用了一个半月。大军回到自己原本的营地进行庆贺休整，将领们忙着处理军务，镇国大将军和墨宇轩龙少陵等一众主要将领将自己的军务转交给副将，押着北川国的皇帝太子皇孙王爷还有女眷进京献俘虏。 朝廷方面时刻关注大军还朝的消息，预计他们回来的日子。当镇国大将军、墨宇轩等重要将领带领各自亲兵和两千士兵押着北川皇族到京城，太子云勤带着十几数位官员站在被城外三里的地方恭候着，恭迎将军们得胜还朝。 金銮殿上，皇上见到北川国的皇族，心中满是得意，不过还是以礼相待，暂时将他们全部圈养在驿馆中。对于战功显赫的将军们，皇上大肆封赏。十天前，兵部那边早就接到了镇国大将军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功劳簿，为有功之臣请功。 皇上的御案上摆满了一堆圣旨，礼部尚书，翰林院刘翰林，以及其他几位朝廷重臣轮流宣读。 皇上封镇国大将军龙仲景为镇国公，世袭罔替两代，赏赐良田千倾，黄金千两，各色绫罗绸缎百匹，金银玉器若干； 皇上封凤凰军左军副都统龙虎将军墨宇轩为定国公，世袭罔替两代，赏赐良田千倾，黄金千两，各色绫罗绸缎百匹，金银玉器若干； 皇上封…… 皇上封…… 今日到金銮殿拜见皇上的都是高阶将领，且个个都立有战功，大家也知道墨宇轩功劳很大，觉得皇上肯定会重赏，只是没有想到皇上封赏了大将军之后便封赏墨宇轩，而且他的封爵居然和镇国大将军一样，是“公”，还能世袭罔替两代，这位皇上对墨宇轩的厚爱就如先皇对墨宇轩一样呀…… 毕竟是和两代皇上走得很近的人，只要他对皇上们忠心耿耿，皇上们不吝啬对他的嘉奖。新任镇国公微笑着望向墨宇轩，为昔日的墨大将军有如此后裔感到高兴。 皇上等几位大臣将所有的圣旨宣读了一边，然后另外派人将单独封赏，不过其本人没来的圣旨送往各处军营宣读。 保和殿上，皇上摆下庆功宴犒赏出征归来的众将官，太子和众多文官们作陪。将军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是文官们要做的了。 “各位，北川国敬献美女十名，朕不敢独享，决定将九名美女送与诸位将军。”酒过三巡，皇上笑道，朝身边的近身太监微微抬手。那近身太监立刻道，“皇上有旨，宣美女上殿。”先皇的大太监尚明年事已高，又因为家乡已经无人不愿返乡养老，皇上便将这位伺候先皇近六十年的功臣奉养起来了。 优美乐声响起，九名身穿大庆华丽宫装的异族美女鱼贯而入，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分坐两边的官员们或含笑着欣赏歌舞，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墨宇轩淡定地望了望，吃了一口菜。男人在外是少不了酒的，只是现他回来了就必须尽量少喝。赵干娘那“喝酒过多的男人子嗣不丰”的话，他一直都牢记着呢。 乐声停，美人们摆出一个优美的造型定住，然后再缓缓按照前四后五的列队朝皇上跪下，默默等待吩咐。她们的命运从被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她们只期盼自己能被年青将领挑去，而不是被老将们挑去。 “大将军，你是本朝近百年来最大的有功武将，你先挑挑两个吧。”皇上笑吟吟道。敬献的美女也是战利品，他只收了一名对自己可能有些用处的北川国公主，其他的就慷慨地分享给有功之臣。 镇国大将军立刻起身抱拳行礼，苦笑道：“皇上莫要戏弄老臣了。老臣已经这把年纪，还想多活几年。”他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 皇上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坐在下面的众臣也纷纷笑了起来。 “既然镇国公不想要，宇轩，你是定国公，你挑两个吧。”皇上顿了顿，道，“还是朕替你挑好了。莫尔特七公主。还有第一排最右边的那个也不错。你们两个起身过去伺候定国公。” “是。”两名身形曼妙的姑娘说着清楚的汉语，缓缓起身卑微地朝墨宇轩走去。 墨宇轩立刻起身躬身道：“皇上，微臣对她们没有想兴趣。” “哎，宇轩啊，你一直为先皇和朕忙碌，无暇分心家中，现在战事已经结束，你该安定下来享福了。”皇上笑道，“这两名姑娘美则美矣，可毕竟不是我大庆女子，不如我大亲女子温柔端庄，等过些日子，朕让皇后给你挑几个年轻漂亮的世家女子做妾。”人离乡贱，王国的异族贵女到了大庆便只能做男人的玩物，连通房丫鬟的名分都没有。宇轩如今是王公品阶，朝廷律法允许他可纳妾八人。 “皇上！”墨宇轩离开席位朝皇上跪下，恳请道，“微臣不想纳妾，请皇上收回成命。”因为宇轩的年轻英俊，心中都有些高兴的莫尔特七公主和另一名美女顿时僵立住了，脸色苍白地望向皇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众臣看他如此违逆皇上好意，不由得愣住了。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宇轩……”皇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冷了。 “皇上，先皇在世时就曾要赏赐微臣姬妾，微臣拒绝了，向他表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先皇成全了微臣。”墨宇轩抬头对皇上道，“微臣还请皇上也成全微臣。” “宇轩，你当面违逆了朕的好意，该当何罪？”皇上陡然厉声道，语气里充满危险。 皇上难道一直都不满宇轩获得先皇恩宠，而身为皇子的他反而被长期冷落吗？这是秋后算账，还是找个借口降墨宇轩刚刚升上来的爵位？ “皇上，微臣认为微臣要不要女人是私事，还谈不上有罪。”墨宇轩顿了顿，伸手从脖子里拖出一条红线，将系着的一块椭圆形金牌红线圈取下来双手托举呈给皇上，道，“皇上，微臣忤逆皇上好意有罪，愿意用此物抵罪。”皇上大概是惦记着这个吧？给他就是。 皇上的目光落在墨宇轩的身上，抬手阻止太监过去拿，沉声问道：“你想清楚了，你要用此物抵罪？” “微臣想得很清楚。”墨宇轩朗声道，凝视着御座上的皇上。皇上以后会对他下手吗？他是不是过些时候主动辞去凤凰军左军都统之职，上交兵权保全自身和全家？ “哈哈哈哈……”皇上陡然大笑起来，道，“这是先皇赐于你的最后礼物，朕怎么可以随意收回？你还是留着吧。既然你不想纳妾，那以后永远都别纳妾了。” 众臣听了顿时面面相觑。皇上金口玉言一开，墨夫人年老色衰后墨宇轩再想纳妾也不能纳了。通房丫鬟是婢，就算生下儿子也算是家生子，天生的贱籍，除非墨夫人愿意把婢生子放在自己名下，否则墨宇轩一旦嫡出的儿子们出意外全部夭折，墨家香火又断了。 “谢皇上开恩。”墨宇轩立刻叩头谢恩。皇上这个口谕对他来说却是恰恰好，一是让文卿彻底放心了，二是让其他女人绝了做他妾室的念头。 墨宇轩系在脖子上的小金牌是什么，先皇赏赐给他而皇上都还惦记着？ 众臣的目光也落在墨宇轩的手，看着他把小金牌又套到脖子上，塞进衣服里。 皇上环顾众臣，笑道：“先皇把宇轩视为子侄极为宠爱，在宇轩出征前赏赐了他一块免死金牌。” 哦，原来先皇也担心自己驾崩后新皇对宇轩不利，特地赐下一面免死金牌，给宇轩一条生路。先皇果然宠爱宇轩胜过宠爱自己的皇子呢，难怪皇上心里纠结，找机会逼一逼宇轩。 众臣，尤其是武官们，心中又为墨宇轩有两条命而高兴。 皇上让墨宇轩回座位，凝望着他的身影，想起父皇弥留之际告诉自己的秘密。 沐儿，宇轩不是凌钰之子，是朕的儿子，是朕当年微服出宫游玩，以老友凌钰的身份结识墨家小姐之后有的。 曾经有一个相面非常灵验的道长，给朕，给你们兄弟和孩子们面相。朕的前半生和后半生他算得几乎没有错，所以朕从他给诸位皇子皇孙的判词里确定了你和勤儿可传承我云家基业，才会废掉你二哥，改立你为太子。以后，你要好好培养勤儿，不许受前朝大臣和后宫宠妃的挑唆疏远他、毁掉他。 道长对宇轩的判词是，克母，命贵不可言，对君忠心耿耿，对妻专一相守，所以，你可以放心用他。 沐儿，宇轩是你皇弟。朕愧疚他，你以后要替朕多多照顾他。 父皇临终前的遗言他牢牢记着，既然一直忠君这个暂时无法测出来，他就测试他的忠妻。 宇轩果然如面相判词所说，极为宠爱妻子，宁可违抗皇命也不愿背叛妻子纳妾。皇兄皇弟都去了封地，估计他今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们了。他现在有这么一个不用担心会篡位□□的皇弟，感觉甚好。 ☆、第199章 二零二 大结局 保和殿酒宴散去，皇上回后宫，大臣们各自散去。 因为将军们个个矜持，不收美女，至少是不敢当着同僚们收，于是皇上便索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将九美女往出征过的军营送，金口玉言道，军中九品以上武官，只要是丧妻了的，可纳异族美人为暖床小妾（让异族女子做自己武官正妻，皇上不乐意，不过还是稍微可怜了一下来自异族的年轻姑娘们，允许她们拥有妾的名分。夫婿无妻，只要不续弦，那些妾等同于妻）。将军们获得半个月休假，文官们却是继续处理这场大胜利之后的事情。 墨宇轩和众位将军一起离开皇宫，然后陆续散开回府。两年半的战争中他分到了不少战利品，他需要上金銮殿，便让部分侍卫亲兵将那些战利品押送回府，想来文卿现在已经在盘点战利品入库了。那里面有不少他特地为她和孩子们准备的礼物，希望他们母子能喜欢。 将军！侯爷！定国公！ 沿途，行人们纷纷朝墨宇轩躬身行礼，脸上充满钦慕敬仰。 墨宇轩威严地颔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不过面对一些少女投过来的爱慕，他就选择无视了。他从少年时候起就得到了无数少女的爱慕，对少女的爱慕心湖不起涟漪。少女们爱他的皮相，爱他的身份和权位。可是皮相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他要是哪一天得罪皇上，立刻会从王公变成阶下囚。只有文卿，挑夫婿不在意皮相，看中的是人品，哪一天他真的变成阶下囚，她也会守着他们的感情，代替他给孩子们撑起一片天。只有文卿，才是他永远呵护的女人！ 领着部分侍卫亲兵朝墨府前进，远远的，墨宇轩看到自己府门前站着一大群人，居中的身影让他无比熟悉，那三个小豆丁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边。两年了，他的妻子身形依旧，他的三个儿子却已经长高了。 双脚轻轻踢了一下马腹，墨宇轩驾驭闪电小跑起来。他身后的侍卫也急不可待地要和妻儿团聚，也带马跟在他身后。 几个呼吸功夫，他们一群人来到了定北候府，不，应该是定国公府门前了。过几天，工部那边就会把新做好的“定国公府”门匾送过来。 不得墨宇轩下马，肖文卿领着阖府众人走下府门前石阶，屈身道万福，“妾身恭迎国公得胜还朝。”在外人面前，她永远都是温柔端庄进退有度的当家主母。 “恭迎国公得胜还朝。”一大群妇人和家丁齐声说道，朝墨宇轩行礼。侍卫之妻的孩子们，大的如小公子她们一样站在母亲身边，小的就有母亲抱在怀中。 墨宇轩飞身下马，朗声道：“夫人免礼。各位都起来吧。”现在墨府的人口比他离开时增加了不少。等府中这批孩子们都长大，墨府才算真正的兴盛起来。 “爹爹。”快满五周岁的潇潇抱拳叫道，小脸充满兴奋。 “爹爹。”快三岁的朗朗康康齐声道，脸上更多的是好奇。 “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墨宇轩惊喜道，“快让爹爹好好看看。” 他激动地打量自己的嫡长子：潇潇的个子已经有他腰高了，浓密的头发用红带子扎成双丫；一双杏眼清灵水润，和文卿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脸蛋没有小时候圆，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朗朗和康康身高还不到他的臀部，容貌依然相似得别人无法分辨，他们都留着桃子头，眼睛鼻子和他一模一样。 捏捏潇潇的脸颊，墨宇轩笑着明知故问道：“潇潇，你怎么变成黑炭头了？”潇潇小时候皮肤随着文卿很白，现在变黑肯定是经常在太阳下练功的原因。他墨家的孩子，绝对不能重文轻武，最后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爹，我现在有两个师父，每天都要练功，所以变黑了。”潇潇骄傲地说道，“娘还说明年再给我找一个师父。”他现在已经有两位武技师父了，罗师父是皇上派给他的大内高手，方师父是凌伯伯介绍给他的从军中退下的武将，他们一个教他吐息纳气飞檐走壁单打独斗武功，一个教他排兵布阵领兵打仗知识。师父们都说，他比他爹当年还要聪明，将来的武功能力一定不会被他爹差。罗师父告诉娘说她武技基础已经打好，可以分心学习其他了，所以娘决定明年让他拜到一个文学大家门下学习文化。 “不错，明日你练几招给爹瞧瞧。”墨宇轩高兴地说道，亲昵地揉揉儿子的脑袋。文卿把孩子们管教得都很不错，他就算在京城估计也未必能教得比她好。 “爹，你的胡子呢。”潇潇撅嘴道。他以为爹爹带军赶路，一定满脸大胡子，没到爹爹脸上干干净净的。 “唔，爹要上殿叩见皇上，胡子乱蓬蓬的不雅，爹又没时间蓄须，也不知道蓄什么形状的胡须好，索性剃光了。潇潇喜欢爹爹的胡子？那爹爹下次不剃胡了。”墨宇轩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有些好奇儿子对自己胡子的兴趣。世人大多三十蓄须，他今年真实年龄三十二岁，应该蓄须了。 看他们父子好像要在府门口聊开，肖文卿笑道：“潇潇，你爹和侍卫叔叔们都累了，你还不请他们进府坐下喝水歇息，换下身上沉重的铠甲？”侍卫们看着自己的妻儿一脸激动，只是苦于规矩不敢上前说话。 潇潇立刻抱拳作揖道：“潇潇欢迎爹爹和诸位叔叔回府。你们辛苦了，请快些进去歇息。”他随母亲到外面做客，别家大人和夫人都说他将来一定玉树芝兰，风度翩翩，会是新一代的京城俊杰之首。 “潇潇，你越来越有小主人的风范了。兄弟们，我们回家。”墨宇轩大笑着弯腰伸手，将两个小不点一左一右地抱起，道，“朗朗，康康，你们是不是不认识爹了？让爹爹抱你们进去。” “爹。”朗朗康康又异口同声地叫了墨宇轩一声。 “哎。”墨宇轩欢喜地应声道，抱着他的两个小儿子领着文卿和潇潇一起进府。潇潇望望，很大度地跟着母亲一起走。 进入府中之后，墨宇轩转身豪迈地道：“兄弟们，你们也辛苦了，现在各自回去和妻儿团聚吧，明日，我们府中自己开个庆功宴，我和兄弟们一起庆贺我们一个不少地得胜回来。”他带出去二十七名侍卫，经历两年多的残酷战争，一个不少的都带回来了，这是他最自豪的事情。 肖文卿在墨宇轩的家信中已经知道这事情了，也很高兴地通知了府中诸位侍卫之妻，他们的夫婿完好无损。 “多谢将军。多谢夫人。”侍卫们抱拳躬身，然后纷纷散开，向跟着他们进来的妻儿走走去。 “宝宝，来，叫爹呀，他是爹爹。” “欢欢，爹爹回来，你，你快叫爹。” …… 侍卫之妻们激动地抱着自己的孩子认父亲，忍不住泪水盈盈。她们担惊受怕地守在墨府中，日夜向老天爷祈祷夫婿可以平安归来，现在夫婿回来了，他们一家团聚了。 “水晶、玛瑙、春丽，还有各家娘子，你们快些领着夫婿回家沐浴更衣，让他们好好歇息。他们浴血奋战两年多，辛苦了。”肖文卿笑着吩咐道，女人们在家等待，虽然衣食无忧，但日夜牵挂着西北。 “是，夫人。”“夫人，说的是。” 侍卫之妻们纷纷道，向肖文卿和墨宇轩行礼，然后拖着夫婿和孩子回他们居住的小院。 又吩咐周总管一些事务后，肖文卿伸手牵着潇潇的手，对墨宇轩柔声道，“宇轩，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水，你快些回后面洗漱一下。” 宇轩自幼家教就好，很在意仪表，在回府之前只要有时间就先把自己打理一番。她在府中得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后便和潇潇打赌，她说爹爹回来肯定不会胡子拉杂，潇潇却对父亲某次的邋遢相记忆深刻，说爹爹肯定满脸胡子。现在，潇潇输了，他要连续三天围绕墨府跑十圈。 “嗯，我们回后院。”墨宇轩颔首道，抱着双胞胎儿子和肖文卿一起往后院走。他方才快速看过了，府中添了一些新下人，新老下人都很规矩规矩，所站位置也很恰当，知道肖文卿将墨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鸿云院中，穿着居家常服的墨宇轩坐在堂屋罗汉床上笑呵呵地陪着儿子们说话，告诉他们一些自己打仗的事情。肖文卿去了库房，因为宫里的太监将墨宇轩的赏赐全都送过来了，她要亲自过目入库。墨宇轩这次带回了很多战利品，他要求她把战利品清点好，分出一半给那二十七名侍卫：他们跟着他出生入死，他不能亏待他们，虽然他们也分到了一些战利品，但和他一领军大将相比就显得非常少了。 父子三人谈了一会儿，两年半不见的生疏就彻底消散，康康和朗朗敢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了。墨宇轩很欣慰地发现，康康朗朗说话口齿伶俐条理清楚，认识一千多个字字，诗词背诵很流利，会做一位数和两位数的乘法。 母亲的才能决定孩子的智慧。文卿聪明绝顶，为他生下了三个同样聪明绝顶的儿子！ ○○○ 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后，三个小豆丁被奶娘们带回去歇息，夫妻二人各自洗漱也回房歇息。 “潇潇快六岁了，你还没有让他搬出去住？”墨宇轩在赵奶娘过来领潇潇时才知道潇潇现在大半天时间在前院和师父们练功，小半天时间在鸿云院中读书练字，晚上就歇在主屋里。 “潇潇还小，我不放心他搬出鸿云院独居。”肖文卿道，虽然潇潇身边已经有一堆伺候的下人了，但她还是不想让他搬出去独居。 “文卿，潇潇马上就要六岁了。“墨宇轩道，“京城绝大多数大户人家都在男孩五岁之前搬出父母的院子。”女孩一般会在母亲院子里住到八到十岁，然后分院独居。 “好吧，等过了这段忙碌时间，我就安排潇潇搬出去的事情。”肖文卿不舍地说道。像他们这等人家，男孩子长到四五岁就纷纷搬出母亲院子了。 “舍不得潇潇？潇潇还在府中呀，他每天都会到你面前请安。”墨宇轩笑道。男孩和母亲感情深是好事，可是太过依恋母亲的怀抱就不好了。潇潇已经五岁，该搬出去了。 “哪一个母亲舍得孩子离开自己？”肖文卿摇头道。只是为了培养潇潇的独立性，她不能舍不得。宇轩已经回来，而且大庆长期不会有战争，潇潇的教育方式要有以他的为主了。 墨宇轩搂着肖文卿和少女时代差不多的纤细柳腰，柔声问道：“文卿，你还记得我出征前说的话吗？” 肖文卿顿时嘴角勾起妩媚的微笑，懒洋洋道：“宇轩，你走之前吩咐了我一大堆事情，我哪里记得你的每一句话？”她灵洞双眸流转异样辉光，宛如夜空最璀璨的星辰。 墨宇轩知道她记忆有多好，更知道她这是在*，立刻凑到她耳边，深情地说道，“文卿，我们生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怎么样？你可以一直把女儿放在面前养。”说着，他灵活的舌尖舔舐起她粉嫩的耳垂起来。夫妻两年多不在一起，他渴望她渴望得心痛身痛。经过两年多的调养，她的身子已经完全可以再承受一次孕育了。 “宇轩，别人是儿子多多益善，你怎么就想要女儿了？万一我这一次依然还是生儿子呢？”肖文卿娇笑道，螓首左右摇晃起来。他的热气喷在她敏感的耳朵和颈脖上，她好痒痒。 “我们已经有三个儿子了，足够了，再生一个女儿，儿女双全我就满足了。你怀孕生产很辛苦，这一次，如果你还是生儿子我只好承认我和女儿无缘。”墨宇轩轻轻说道，缓缓地将她往床上推倒。他再让她怀孕一次，然后找太医开不伤身的避子汤，不让她再承受辛苦。 “宇轩……”她深情地凝望着他映照自己面容的双眸，脸上绽放幸福的笑容。 湖绿色的床帏被放下，遮去了似火激情…… 大庆乾安一年八月，墨宇轩受封一品定国公，同时，其妻肖氏文卿受封一品国公夫人。 这场大庆和北川的战争中，肖文卿的干哥哥赵明堂屡建战功，晋升六品武官，干娘和大嫂皆敕封六品安人。昔日和假扮赵明堂的墨宇轩称兄道弟的许浅晋升六品武官，妻母皆敕封六品安人。 七年后，大庆乾安八年，肖文聪二十四岁，已经是大庆赫赫有名学者的他携妻子柳氏进京赶考，毫无疑问成为春闱榜首，殿试后被皇上御笔钦点为状元。他的妻子柳氏初次随他拜访刘翰林夫妇，和刘夫人十分投缘，相谈甚密。 等肖文聪夫妻离开，刘夫人对刘翰林叹气道：“明明都是我的女儿女婿，偏偏不能相认。”她的嫡长女紫苑“暴毙”，成了方家女儿，她嫡次女紫绫“暴毙”，成了柳家女儿，世上有她这么憋屈的母亲吗？明明生有两个女儿，她却没有做岳母的机会。 “夫人，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如我们的紫苑紫绫幸福？”刘翰林乐呵呵地开导老妻。他对两个没有名分的女婿非常满意，尤其是对隐隐成为年轻文士领军人物的肖文聪。对于书香世家的刘氏来说，文聪这样的女婿才是最符合他们心意的，刘氏可以失去一些物质利益，得到文聪的亲近往来。 “要不是为了她们的幸福，我舍得吗？”刘夫人叹着气道。紫苑嫁给文枫，文枫从不沾花惹草，夫妻和和美美，目前生有两女一子；紫绫在家苦读诗书，好不容易才嫁给了文聪，之后她跟着文聪到处跑，小夫妻游山玩水拜访名家，小日子过得悠哉自在，暂时连孩子都不急着要。 是啊，只要女儿能嫁给喜欢的人，女婿又能对女儿专一钟情，做父母的还能舍不得俗世的利益吗？ ━━━━━━━━━━━━━━━━━━━━━━━━ 本图书由（落樱倾卿）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