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梧桐花开 作者:糖拌饭 ============ 第一章 那年那月那些事 更新时间2015-5-18 15:18:09 字数:3839  梧桐大院,夏日,午后,大黄狗在梧桐树下纳凉,黑猫在围墙的阴影处打盹。   “桐桐,别站在门口了,你站那一上午了,那日历都快被你看出一个大洞了,快来帮姥姥剥一下毛豆。”叶梧桐姥姥一手端着一个塑料盆,一手拿着一只大海碗从厨房里走出来。   叶梧桐转过脸看着姥姥,就有一种看老照片的感觉,青色的褂子,深灰的宽松裤,齐耳短发,额上一根钨丝夹夹着留海。   整个人爽爽利利的,有着一股老屋阳光的味道。   “姥姥……”叶梧桐叫了一声,脑海里还是恍忽,心里却有一股子又酸又软的感觉。   “怎么了,是不是热着了?”姥姥看叶梧桐脸色有些白,这丫头自大早上起就站在门口,太阳晒着,别是中暑了,姥姥说着上前摸了一下叶梧桐的额头。   “姥姥,没事。”叶梧桐回过神来,接过姥姥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又进屋搬了一只小板凳放在门前,然后很是乖巧的坐在门口剥着毛豆,只是每剥一节毛豆,她仍时不时的抬头看了看日历。   日历上抬头一串红色的大字,一九八四甲子肖鼠,六月十七日。门顶上挂着的小镜子里清楚的显示着叶梧桐十一岁时的影像。   从二零一四到一九八四,是梦还是非梦?   叶梧桐继续恍忽着。   “桐桐,剥毛豆呢?”对门邓奶奶一手提溜着一个大木盆,一手抱着一盆衣服出来,走到围墙边上的一排自来水龙头边。   这时的自来水还没有直接入户,就装在院墙边,四个是齐腰高的自来水龙头。每家分一个龙头,上面有个铁皮盒子锁着,各家用水,便都在这里了,龙头边上砌了一个长长洗衣台。   “嗯。”听着邓奶奶的话,叶梧桐下意识的应了声,看到邓奶奶正端着一大盆水往洗衣台上放,有些吃力。   “邓奶奶,我帮你。”叶梧桐一溜跑的上前帮邓奶奶把盆抬上洗衣台。   “桐桐真乖啊,快放暑假了吧?”邓奶奶表扬了一句。   叶梧桐有些不在状态,她这脑子里还糊涂着呢,不过,六月十七号?那离放暑假应该也没多远了,胡乱的应了声,回到门口坐下继续剥着毛豆。   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在地上,印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光斑。   真实感在一点点的堆积。   “啪……嗒……”两只鞋子从后院越过高高的围墙落在前院,又滚了好几个滚才停了下来,一只停在洗衣台边上,一只落叶梧桐的脚边。   叶梧桐看着那只鞋子,崭新的一只牛皮鞋。样式就是那种老式扣带的。这好好的鞋子,怎么就扔了?   “哟,这谁乱摔鞋子呀?太没公德了啊。”说话的时邻居姚阿姨,她刚洗好头,这会儿用卷发棒将头发全卷在头顶。一手提了一只水壶走到水龙头边去接水,叫从天而落的鞋子吓了一跳,没好气的叫嚷着。   “就是啊,谁这么乱扔?”邓奶奶应和了句。   姚阿姨说着,上前踢了踢鞋子,又咋咋唬唬了起来:“哟,这不是上个星期江寄红让我家老虞从上海给桐桐奶奶带的皮鞋吗?牛皮的,四十一块五呢,都赶上我家老虞一个月工资了,这怎么就甩了呀,多可惜。”姚阿姨一边说着还一边朝着后院探头探脑,满脸八卦的神色。   叶梧桐此时不由的竖起了耳朵,江寄红是母亲的名字,这么说这鞋子是母亲买来送给奶奶的?   想到奶奶,叶梧桐不由的咬紧了下唇,过去的记忆纷至踏来。   对于奶奶,叶梧桐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尤其是父母离婚后,叶梧桐跟父亲这边的亲戚几乎没什么往来。但叶梧桐知道奶奶恨江家人,尤其恨小舅舅,而在恨乌及乌之下,奶奶对母亲从不假辞色,为着这个,母亲不知道憋了多少闲气。   走过半辈子,洞悉了世情,叶梧桐有时也不得不感叹天地是棋盘,人是棋子,老天爷才是操盘手。   有关小舅舅引起的叶江两家恩怨便要追溯到七零年的寒冬。   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小舅舅江寄海和小姑姑叶白慧也不过十一二岁,两人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两人都带着一股子中二的劲。   小姑姑爱得瑟,拿着亲戚从美国寄来的相机在小舅舅面前炫耀,那时候的相机得是多高大上的东西,小舅舅自然眼热想玩,可小姑娘不理会,于是小舅做了一件让他后悔一生的事情,他举报了,说小姑姑家是资产阶级,相机就是证据。   于是叶家平静的生活一下子就落了底,爷爷奶奶被审查批斗,然后下放农场,便是刚刚分配工作父亲叶白桦也从报社调到了石灰场接受再教育。   作为造成这后果的两个人,小舅舅江寄海自是六神无主,在家里装怂装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下乡当知青这事情也未跟家人提过一句。   至于小姑姑叶白慧,相机是她偷偷的带去学校的,最后家里因相机而出事,她被奶奶一顿狠打也吓傻了,也没有提小舅舅举报的事情。   于是,时代的搓揉之下,叶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如果事情就仅仅这样,那么叶江两家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当然也就没有叶梧桐什么事儿,但老天爷下的一手好棋。   七四年,父亲叶白桦同母亲江寄红在别人热心的介绍下认识了,两人也互相对眼了,组成了家庭,不久后就有了叶梧桐。   这一段时间,是父亲和母亲最美好的时间。   接下来就进入了八十年代,春风吹拂大地,寒冬去了,春天来了,叶家的事情平反了。一九八四年初,爷爷调回了县城在教委任职,分配的房子正好是梧桐大院后院。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小姑姑同小舅舅在事隔十四年后又相见。于是,这一道伤痕被狠狠的撕裂了开来。而夹在叶江两家中间最为难的莫过于母亲。   之后又传出父亲心中另有他人,于是父母的婚姻便走到了尽头。记忆中,父亲和母亲大约就是这段时间离婚的,只是时间久远,叶梧桐不记得具体的日期。   叶梧桐看着手是崭新的牛皮鞋,母亲这时还让人给奶奶带鞋子,想来是还没有离婚了。   “行了,我跟江家人呆不得一个屋檐下,你的孝心我一瘸腿的老太婆无福消受,谁爱穿谁穿去吧。”后院传过来尖锐的话语。   “唉,桐桐奶奶这真是……江寄红这日子过的可真够糟心的。”此时,邓奶奶边搓着衣服边摇摇头。   “可不正是。”姚阿姨点头应和。   叶梧桐下意识的咬着下唇,咬的生疼。   这时身边上的门咣当一声开了,叶梧桐看到小舅舅江寄海从屋里冲了出来。   小舅舅穿着一条喇叭裤,上身一件格子衬衣,头发用火钳子烫卷了,卷卷的趴在头上,跟家里那些老照片里的打扮一样,有些二,但在这个时代,应该是时髦。   “三儿,你干啥去?”姥姥从厨房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小舅舅。   “我去问问那老太婆,她要怎么才能让我姐安生过日子,我知道她恨我,可我做错的事情我没赖啊,她只要放出一句话,要我怎么都成啊……咱姐可没有丝毫对不住她叶家的地方,凭啥让她这样对待?”小舅舅咬着牙道。   “三儿,你嫌你姐还不够乱哪,咱别添乱了啊。”姥姥扯着小舅用劲的槌着小舅的背,那表情很无奈。   叶梧桐懂姥姥,奶奶恨的就是小舅,小舅这时候冲出去只会让奶奶更记恨母亲。   曾经,姥姥在世时,叶梧桐不止一次听姥姥说过,其实父母离婚,她是松了一口气的,做妈的看不得女儿受委屈。只可惜,母亲一生落寞终是让姥姥意难平。   姥姥的话让小舅舅一下子丧气了,小舅舅蹲在走廊上,烦燥的扯了扯头发,最后点了一根烟默默的抽着,没一会儿,那眼眶就叫烟熏的有点红,小舅舅再搓巴搓巴了脸转身进了屋,“嘣”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门上的日历便晃来荡去。   叶梧桐那鼻子又是一酸。   小舅舅总认为母亲是受他的牵连,父母离婚后,小舅舅去父亲单位找父亲,最终动了手,被刚赶到的姑姑看到,姑姑报了警。这时正是八三八四严打期间,哪怕是说一句调戏的话都可能被判流氓罪的,更何况动了手,再加上小舅舅又是知青返乡的待业青年,正是派出所关注的对象,最终因为这次事件小舅舅被判了八年刑,入狱时小舅舅二十六岁,出狱时已经三十四了。   精华的时间耗在狱中,而外面的世界又是日新月异,为了赶上时代,也为了心中的一口气,小舅舅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干活,终创下一点基业,然小舅舅最终却是过劳而死,死时四十八岁,孑然一生。   后院园门处,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叶梧桐终于看到母亲从门里走了过来,除了眼眶略有些红之外,那脸色倒还平静,一条卡其裤,上身是一件碎花的的确凉衬衣,头发烫了点波浪,扎了一根马尾在脑后,样子很好看。   母亲一脸平静的走了过来,先是走到洗衣台边捡起那只鞋子,然后再慢慢走到叶梧桐身边。   “妈……”叶梧桐将鞋子递给母亲,就突然的抽抽嗒嗒了起来,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滴,好似受尽了委屈一般。其实心中的滋味却是说不清道不明。   既有对过去一切的缅怀,更期盼着一切可以重来的新生。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小舅欺负你了?妈教训他。”江寄红吓着了,两手拥着叶梧桐,跟摇婴儿似的摇着叶梧桐。   母亲比小舅大八岁,母亲读书那会儿,是背着小舅上的学,小舅常跟姥姥拧,却最听母亲的话。   “可没谁欺负她,不过这丫头今天古怪的很,妈说她今天对着这门上日历看了上午了,连吃饭的时候都没眨一眼。”小舅靠在门边道。   “桐桐……”母亲有些担心的又叫了一声。   “妈,我没事。”叶梧桐这时止了哭,吸了吸鼻子。终是平抑了心里的激荡。   “没事就好。”江寄红松了口气,拍了拍叶梧桐,接过鞋子,拿着窗边一块干净的布将鞋子上的灰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放进鞋盒里拿进了屋里。   等再出来时,叶梧桐看到母亲已经换了一身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母亲在蔬菜公司上班,记忆中是蔬菜门市部的一个小组长。   “快到点了,妈要上班,你在家里好好看书,早点把作业做好,别拖着,妈今天要下乡收菜,回来的可能比较晚,你爸爸如果回来早,你就跟你爸爸先吃,要是回来晚了,你先在姥姥家吃。”江寄红叮嘱完,推了自行车匆匆出了门。   “妈妈再见!”叶梧桐摇着手。心里有一种海阔天空的感觉。   ………………   开新书了,请大家继续支持。   如果说《长姐》是责任,《家业》是传承,《阿黛》是因果,那么《花开》就是时代和生活。    第二章 发小 牙膏皮 录像厅 更新时间2015-5-19 15:31:11 字数:2437  母亲上班了,叶梧桐仍然坐在走廊上,看着周围的一切,前世,十岁前的记忆早没了,如今再回头,那心境颇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味,看各种东西都有不一样的感受。   梧桐大院分前后两院,最初梧桐大院的房产是教委的,后来教委盖新办公楼缺一点工程款,就把梧桐大院又抵给了一建,所以,梧桐大院的住户大多都是教委和一建的职工。   叶梧桐的姥爷是砖木匠,一直是一建的工人,后来成为建筑队的小组长。   叶梧桐从小就跟母亲一起住在姥姥家。   父亲当年受爷爷牵连,从报社调到石灰场上班,石灰场在下面乡镇,虽然也分了一间住房,但母亲在城里上班,叶梧桐要读书,住镇里不方便,所以就一直住在姥姥家。   在未来,旧城区改造后,这一片会是梅市最著名的梧桐广场。   “快做作业……”见不得外甥女又摸鱼,江寄海提着叶梧桐的书包摆在她身边的高凳子上,提醒她赶快做作业。   叶梧桐记得她小时候做作业的习惯,就喜欢在走廊上做作业,一张高凳子当小桌。不过,叶梧桐这时候头大了,事隔三十年,鬼晓得这作业是什么?   “小舅舅……”叶梧桐想着先拖一时是一时,大不了明天到学校找人抄。   “别想拖,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转什么心思,快点做,不然你老妈回来能把我当孩子熊,你小舅我这脸面在街面上也还是有点的,丢不起那人。”江寄海咧着嘴道。   叶梧桐托着下巴,看了一眼小舅,又看了看书包,犯难了。   对门一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叶梧桐,作业做好了没,我们对对。”   这是“及时雨”啊,叶梧桐连忙抬起头,因有些逆光,便眯了眼,好一会儿才认出是邓倩倩,她怎么把这位给忘了。   邓倩倩是邓奶奶的孙女,两人算是发小了,同住一个大院,整个小学都是同班同学,只是到了初中以后,因着那时叶梧桐已经跟着母亲搬到了下城区,升初中分片的时候就分在了二中,而邓倩倩读的是一中,两人就开始没有了交集。   但毕竟是一个大院的人,就算叶梧桐早早就搬出了梧桐大院,但从家里长辈的嘴里也能不时的知道一些大院人家的八卦。   这位虽说有些小狡猾,但大体上从小学到大学其实都是挺中规中矩的女孩,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位就该是那种按着长辈安排的路顺风顺水的走下去的。   可人这一生啊,总有那么一两次魔障的时候。   九十年代中,传*销在当地兴起,这位就一头扎进了里面,折腾的那个劲头啊,颇有一种天下兴亡,舍我其谁的劲道。最终把工作折腾没了,谈好的男朋友也吹了,于是这位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劲道做了北飘。   不过,叶梧桐这时可顾不得邓倩倩的未来,她滋溜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拉着邓倩倩:“走,去你家对。”   “好。”邓倩倩帮着叶梧桐提书包。   “这丫头,小心眼越来越不少了,以为小舅舅不知道呢,这是要去抄倩倩的作业吧。”江寄海摸着下巴得意的道。   叶梧桐这会儿跨下走廊的阶梯,听着小舅的话,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回过头看着冲她眨眼的小舅,又乐了,伸出右手小指,做了一个拉勾的动作。   小舅舅咧着嘴笑了,一脸的心领神会。   “老大不小的人了,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去,把这拿章华家去,马上就端午了。”姥姥从后面给了小舅舅后脑勺一个巴掌,将一只装满了东西的菜篮递给小舅舅。   “妈,我不去,章华他爸见我就没一个好脸色。”小舅舅不乐意的蹲在一边。   叶梧桐顿住了脚步,这个章华曾听母亲提过,是小舅舅曾经的对象,只不过前世小舅舅坐了牢,这事情自然黄了,等他出来,章华早嫁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不管有没有好脸色,他是章华她爸,再说了你一天你没个正形的,章华他爸能有个好脸色才怪。快去吧,嘴甜一点。”姥姥道,将蓝子塞进江寄海的手里。   自家知道自家事,自家儿子要工作没工作,家里要钱没钱的,人家姑娘的父亲凭啥给你好脸色啊。   “成,那我去了啊。”小舅舅说着,提着那一篮子东西溜溜达达的出了大院。   快端午了,当地的习惯,处对象的男方要给女方送节,当然,如果关系没定下来,那送的礼也就不会太重,就是一个自家包的棕子,腌的鸭蛋,再加上一些蔬菜等。   “快点。”邓倩倩这边催着叶梧桐。   叶梧桐跟着邓倩倩进了邓家,两人挤到邓倩倩的小房里。   叶梧桐拿出作业本,一片空白。   “我还没写呢,借我抄一下。”叶梧桐说的那叫一个淡定,拿了邓倩倩的作业本就坐一边闷头抄了起来。   邓倩倩没想到叶梧桐作业一个字没写,觉得亏了,眨巴了一下眼睛问:“叶梧桐,你家有牙膏皮吗?”   “牙膏皮?应该有吧。”叶梧桐想着姥姥家厨房窗台上的牙膏皮头也不抬的回道,一门心思全在作业上,抄作业肯定是没有任何难道的,何况还是小学四年级的东西,可对于一个写字能飞上天的人来说,模仿小学生一笔一划写字真是太累了,所以说小学生也不容易啊。   “那给我吧。”邓倩倩一脸兴奋的道。   “干嘛?”叶梧桐抬头问。   “虞东南说的,只要给十个牙膏皮,他就可以带人去文化宫看录像,射雕英雄传,太好看了,我看了两集。”邓倩倩一脸期盼的道。   虞东南就是江家隔壁姚阿姨同虞叔叔的小孩,比叶梧桐跟邓倩倩高一年级。   听了邓倩倩的话,叶梧桐龇了一下牙,牙膏皮收购店那里三分钱一个呢,十个就是三角,看场录像才两毛,儿童还可半票,这钱赚的。   “想看录像我带你去就成。”工人文化宫那个放录像的叶梧桐熟悉,是小舅舅的铁瓷,黑皮叔。   叶梧桐道心里想着,虞东南这个来钱的主意不错,她是不是也可以用用。不过跟个小孩抢生意是不是不太好啊。   “真的啊,那你快点抄,抄完了我们去,还能看两集回家。”邓倩倩高兴的道。   作业很快就抄完了。   两小姑娘分别跟家里的长辈打了招呼,便一溜跑的出了大院。   大院外面就是梧桐里,长长的小街,两边全是高高的梧桐树,街口,一边是修自行车的,一边的一个租连环画看的小书摊,童年百分之六十的乐趣都在这些小人书上。   出了街口,再绕过小公园,就是百货商店。   叶梧桐的姥姥本来是百货商店的员工,只不过十年前就退下来给大舅顶职了。据说那时候,大舅要是顶不上职就讨不着老婆。所以,姥姥退休时才四十多岁。   这时代的百货商店也是很超然的存在,只是等到八十年代末物资放开,百货商店就走下神坛,到得九十年代初,超市的模式进入中国,一间间的百货商店就开启了倒闭模式,被超市全面取代。   工人文化宫就在百货商店后面。   ……………   第三章 射雕 迷茫 父亲 更新时间2015-5-20 16:11:07 字数:2844  一路上来都是邓倩倩领路,三十年的光阴,对于一个城市来说,真应得那句话,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若不是邓倩倩领着,叶梧桐说不得要在这个三十年前的城市里迷路了。   不过一进了工人文化宫,这小时候常来玩的地方,叶梧桐就开始熟门熟路了。两人一溜跑的去了放映厅。   “买票,买票。”卖票的黑皮看两丫头长驱直入,知道是两个想来混看录像的,大手一伸拦着两小姑娘不让进门了。   “是我小舅舅让我来的,我小舅舅是江寄海。”叶梧桐竖起小舅舅的大旗。   “哟,是咱大外甥女啊。”听说是江寄海的外甥女,黑皮乐了,一手就掀开厚厚的布帘子推了门冲着里面大声喊道:“嘿嘿,江寄海,你大外甥女来了,过来领人。”   叶梧桐一疑惑了,小舅不是去给章华家送端午节的礼去了?   正疑惑间,叶梧桐就看到小舅探个头出来:“桐桐,你怎么来了?作业做好了?”   “我来看录像,作业早做好了。”叶梧桐道。   “我看是抄好了。”江寄海没好气的道。   叶梧桐嘿嘿一声算是默认。   “跟我来吧。”小舅敲了叶梧桐一个毛栗子,又从黑皮的桌子下面摸出两条小板凳,领着叶梧桐和邓倩倩进了放映厅。   “寄海,谁啊?”江寄海将小板凳摆在中间的过道边,紧靠着他的坐位,里面位置一大姑娘侧过身子看过来问,放映厅里光线很暗,不太看得清人。   “桐桐,我姐家女儿,还有一个是我们大院的,桐桐同学。”江寄海介绍道。又转头对叶梧桐道:“这是章华阿姨。”   哦~叶梧桐明白了,原来小舅是带着章华阿姨来这里看录像的,这年代,看录像看电影都是最大众的约会方式。   “章华阿姨好。”叶梧桐很有礼貌的打着招呼。邓倩倩也跟着叫了一声,然后那两眼睛盯着屏幕就再也移不动了。   “桐桐好,桐桐同学好。”章华回道,又靠回去继续看录像了。   叶梧桐和邓倩倩也坐了下来。   这时正放到郭靖同江南七怪刚刚入关,郭靖就遇上了西毒欧阳锋的人,而为了教导郭靖,江南七怪晚上就布了一个局:半夜里郭靖醒来,听得一片喊杀声,又发现几位血迹,以及几位失傅遗失的兵器和鞋子,以为几位师傅中了欧阳锋的毒手。   “郭靖的师傅们真被人杀了啊?”邓倩倩一脸担心的道。   “没呢,继续看。”叶梧桐回道。   果然没一会儿,郭靖中招,六位师傅都出来了,教训了熟靖好一通。   “哈哈,郭靖好傻。”邓倩倩乐的合不拢嘴。   叶梧桐两眼眯着,眼睛盯着屏幕,但那眼神早就飘忽的很悠远了。   八三版的射雕英雄这时候正以席卷之势侵入这时代的生活,并给这一代人狠狠的烙下一个神雕梦。   此时对于叶梧桐来说,剧情什么的已经无关紧要了,品味的就是一个青葱的味道,边看着她也嘿嘿傻笑。   “寄海,那事你跟你爸提了没?”耳边,章华阿姨正跟小舅窃窃私语。   “什么事?”江寄海问。   “还什么事,你没把我们的事情放在心上啊,让你爸提前退休,你顶职的事情啊。”章华声音略扬高了点道。   小舅好一阵沉默。   “说话呀。”章华没好气。   “我没提,这事啊,我觉得不能提,当年我大哥结婚那会儿,是我妈提前退休让他顶的职,才四十多岁就在家里闲着了,那失落的味道不好受,我可是一一瞧着的。我爸在单位里那技术上是一把好手,他也是个闲不住的,做事从来都是全须全尾的,又是个小组长,平日里还能吆喝几个人,为这,老头精神着呢,这要让他为了我提前退休,他不好受,我也不好受。”江寄海闷声闷气的道。   “可我爸说了,你今年要是顶不了职,咱们的事情就得黄了,你看着办吧。”章华说着,录像也不看了,站起身来从人堆里挤了出去。   小舅舅抱着个脑袋在坐位上不啃一声。   叶梧桐听着也不好受,她倒不晓得,前世还有这么回事。这录像也就看的没滋没味了。唯一乐在其中的只有邓倩倩。   “小舅……”叶梧桐扯了扯小舅的衣角。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正式工的名额就真那么重要吗?象你黑皮叔,他包一录像厅,赚的钱甭管是国家干部还是那七级工八级工的都比不上,可为什么在别人眼里,你黑皮叔就是不务正业呢?象你大舅在百货商店,这里混混那里混混,再收点好处帮这个弄点东西,帮那个弄点东西的,整天人五人六老天老大他老二的,连家里人都瞧不上眼,他在外人眼里那还就是一人物了?”江寄海好一顿牢骚。他自然不是真要跟叶梧桐说,只是心里憋闷,纯发泄罢了。   叶梧桐的大舅叫江寄河,是抵了姥姥的职在百货商店上班,后来三混两混了,混到办公室搞劳资,有点小权,这时候虽然还没有实行八十年代后期的价格双轨制,但也有内部价和外部价之分。大舅便时常仗着职务方便,帮别人弄点内部价的商品,在大家的嘴里也算是一个人物。也因此,大舅尾巴翘的老高。更是不把小舅放在眼里。   为这,大舅和小舅之间还颇有一点矛盾。   这道理叶梧桐知道啊,观念的问题呗,其实工人也就这两年还吃香,再过几年,许多工厂都会走向萧条,到九十年代,大批的工厂倒闭,工人下岗。别的不说,就说姥爷所在的一建,虽然未来建筑行业绝对是热门中的热门,但一建也有一个改选重组的过程。那时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这时候大部份人的观念还没有任何的转变。   “小舅,你是不是也想象黑皮叔这样自己干一翻事情?”叶梧桐侧过脸问。   “嘿,要不说甥舅亲呢,这算来算去,懂我的也就我大外甥女儿。”江寄海咧了咧嘴,失笑道。   “那小舅想做什么?”叶梧桐好奇的问。   “这事啊,小舅还得再想想。”江寄海闷声闷气的道。   叶梧桐知道小舅这时还没有想清楚,或者说那以观念也还拘束在当下的框框里。   录像放完了,正在唱射雕的片尾曲。   “行了,小舅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和倩倩先回去,你爸也快下班了,帮我跟你姥姥说一声,我晚饭不回家吃了。”小舅又拍了拍叶梧桐的脑袋,有些憋闷的道。   “好。”叶梧桐点头,男人遇上这事,还不得找三两铁瓷吃点小酒宽宽心啊。   至于今后的发展,也不用太急,路要小舅看清了才能走。   “真好看。”叶梧桐同邓倩倩出了工人文化宫,邓倩倩还沉浸在电视里:“小叫花子太好玩了,我笑的肚子痛,豆腐丝儿要切的跟面条一样细,这不是难为人嘛?”   邓倩倩笑的没心没肺,叶梧桐却再也没有十一岁时的心境了。   叶梧桐这时的心思却又有些飘忽,纠结的却是小舅那句“你爸也快下班”上面。   父亲在叶梧桐脑海里的印象除了几张发黄的老照片外便是一片空白,毕竟父亲跟母亲离婚后没多久就去了美国。自此,叶梧桐再也没见过父亲一面。   而今再相见,要如何面对?叶梧桐的心镜还一时调整不过来。   “叶梧桐,那不是你爸爸吗?”路过小公园的时候,邓倩倩指着不远处在小公园散步的一男一女道。   男的三十多岁,浅灰色的西裤,干净的白衬衣,五官并不太出色,但组合在一起就透着成熟和斯文。   女的二十七八的样子,一头大波浪的头发,身上穿着一条制服式的长袖及膝连衣裙,端庄大气。   是父亲吗?叶梧桐紧紧的盯着那男子,隐约着像。   “桐桐,跟倩倩一起出来玩啊,快回家了,你妈一会儿要下班了。”这时,那男子正好转过脸来看到叶梧桐,便笑着招手道。   是父亲!!脑海是模糊的影像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这是桐桐呀?”边上的女人也笑着打招呼。   “是啊,桐桐快叫曾阿姨。”父亲介绍道。   叶梧桐不由的抿紧了唇,前世她听小舅说过,跟父亲有关系的女人就是姓曾。   “妈今天下乡收菜了……”叶梧桐回了一句便开始狂奔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要奔跑,只知道不跑憋气的慌。   “桐桐……”身后父亲的叫声渐渐远去。   第四章 闲言 离婚 浪头 更新时间2015-5-21 19:19:36 字数:2535  第四章闲言·离婚·浪头   叶梧桐一口气直冲回家里。   “桐桐放学了啊?”隔壁虞建国端了一大碗面蹲在走廊上吃,见叶梧桐跑进屋,便打了声招呼。   虞建国是姚阿姨的老公,虞东南的爸爸,是一建的司机,平日里常在外面走动,待人也热心,常帮院里的人捎东西。   叶梧桐随意嗯了声就一头钻进自家屋里,进了她自己的小隔间,一桌,一椅,一床,床上碎花的被套颇有田园味道。   叶梧桐怔怔的坐在桌前,对着窗户,外面梧桐根深叶茂。   重生回来,有些东西还是要面对。   窗外走廊上姚阿姨同虞叔的声音隐约传来。   “什么放学,今天星期天呢。”姚阿姨取笑虞叔道。   “瞧我这记忆,出车都出糊涂了。”虞叔叔的声音回道,还夹杂着吃面条的声音。   “对了,老虞还记得你上回帮江寄红带回来的皮鞋吗?”姚阿姨的声音继续着,还带着一丝八卦的兴奋。   “记得,怎么了?”虞建国随口回道。   “今天江寄红把那鞋子给后院桐桐奶奶送去,结果被桐桐奶奶从后院扔到前院来。”姚阿姨说着,又“啧”了一声,颇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不能吧?”虞建国道。   “怎么不能?大家都看到的还有假啊,我瞅着呀,江寄红和叶白桦这两口子以后怕是平静不了,搞不好半路一拍两散都不一定。”姚桂芬压低着声音道。   “你胡说什么?这种事情能乱说的啊?”虞建国唬了个脸道。   “我可没胡说,我跟你说啊,叶白桦外面可能有人,好象是县医院的医生。”姚桂芬不服气的反驳。   “好了,就你话多。“姚建国徒的大声喝责了一声,于此同时,就听到自行车的铃声响起。   “白桦下班了啊?”虞建国打着招呼。   “唉,下班了,建国这是刚出车回来吧。”父亲的声音道。   “可不是,刚从上海回来。”虞建国道。   随后推门声响起,叶梧桐知道父亲进家门了。   “桐桐,你妈下乡收菜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叶白桦掀起女儿隔门的门帘问道。   “妈说要迟点回来。”叶梧桐闷声闷气的回道。   “那……”叶白桦看不到女儿的脸,但他能感到女儿今天有点怪,平日里跟他很亲的,今天却隔外的疏离。   “那你饿了吧?爸先煮碗面条给你吃,西红柿鸡蛋打卤面,你最喜欢吃的。”叶白桦卷起衬衫的袖子道。   叶梧桐有些纠结,对于父亲是有怨的,可前世跟父亲相处的记忆早就没有了,唯一的只是照片和一些零星的信件,叶梧桐这时倒是非常想吃一碗父亲煮的西红柿鸡蛋打卤面,想了想,终是回头道:“好……那我走洗青菜。”   “不用了,青菜你妈都洗好的,你等着,爸去煮,一会儿就好了。对了,这会儿不要看书了,鸡爬眼的时候,容易近视。”叶白桦说了一声,就转身出了屋。   不一会儿,门外走廊上就传来捣蒜米的声音,打鸡蛋的声音,切菜的叨叨声,再就是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宁静而温馨。   叶梧桐走到门边,看着父亲忙忙碌碌,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啊,只是这世间唯独感情难以左右,便是重生也不行。   “桐桐,今天奶奶是不是又发你妈的脾气了?”这时,叶白桦突然问了句,神色有些暗淡,叶梧桐知道,父亲刚才回来的时候,肯定听到姚阿姨同虞叔说的话了。   “嗯,奶奶把妈妈送给她的皮鞋甩了。”叶梧桐低声的道。   接下来父亲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神情很有些发愁,这时面条好了,叶白桦捞起了面条,浇了西红柿鸡蛋卤,用舀了一勺子榨酱。   “快吃吧。”叶白桦将面条放在门边的一张小桌上。   “爸不吃吗?”叶梧桐问。   “爸不饿,我这里再闭点饭,一会儿再炒两个菜,等你妈回来一起吃。”叶白桦又忙活着淘米做饭去了。   叶梧桐小口小口的吃着面条,那滋味似熟悉实陌生。   “白桦,寄红还没下班哪?”姥爷抽着烟筒从屋里出来,身上的工作服还没有换掉,显然也是刚下班没多久。   姥爷个子不高,也很精瘦,唯有两条眉毛斜飞入鬓,颇有一丝武气。而每天下班回家先抽袋烟则是姥爷的最高享受。   “寄红下乡收菜去了,要晚点回来。”叶白桦说。   “白桦啊,有些事情我不好多说,只是也不得不说,过去的事情总也是要让它过去的,这日子得朝前奔,寄红没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吧。”姥爷敲了敲烟筒道,这话颇有些敲打了。   “爸,我知道。”叶白桦深吸一口气道。   姥爷两眼紧盯着父亲很久,才拿着烟筒敲敲墙角,落下一陀烟灰,那两条英武的眉毛终是一撇:“知道就好,那你看着办吧,总之日子没有这样过的。”   本就有外遇,再加上家里的矛盾,还有姥爷这番敲打,父母这婚离定了,叶梧桐支着下巴想。   晚上,江寄红回家的时候,叶梧桐已经在床上迷迷瞪瞪的了。   隐约的听到开门声以及父母的说话声。   “怎么这么晚?我把饭菜热一下。”叶白桦道。   “不用了,我在路上吃过了,这些先收起来明天热了吃。”江寄红说着,就卷了袖子开始忙活,接下来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叶梧桐能明显的感到父亲和母亲关系中的一种紧绷气氛。   悉悉嗦嗦的家务声渐渐消散,外间父母依然是谁也不啃一声。   “寄红,我们离婚吧。”很久,父亲的声音低沉的响起,叶梧桐心抽了一下,然后又复平静,一切本来就是这样的。   “是因为妈还是因为那个人?”母亲声音很平静,但叶梧桐能感到语气的下的怒意和不忿。母亲原来也晓得姓曾的那人。   “都有。”好一会儿,父亲重重的咳了几下道。   接下来又是一片静默,好一会儿母亲低沉的声音道:“好,就离吧,明天一早去办手序。”江寄红干脆的说着,过了一会儿又问:“那桐桐呢?”   “跟你吧,你知道我妈不是太喜欢她,另外这里是200块钱,你收一下,算是桐桐的一点扶养费,钱不多,我以后再慢慢补。”父亲道。   “你哪来的200块?”母亲问。这年月,哪家都没有什么余钱。200块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我预支了半年工资。”父亲回道。   “预支了半年工资?那你接下来半年不过日子啦?”母亲声音带着一点讥讽,随后又失笑:“也是,曾医生工资不低,那就这样吧。”江寄红起身回了屋。   这一夜,叶梧桐睁眼直到天明,隔着帘子,能听到母亲在一夜辗转反侧的声音,父亲在小厅上坐了一宿,也咳了一宿。   早晨。   破天荒,江寄红在叶梧桐手里塞了五毛钱:“自己买点早点吃。”   “嗯。”叶梧桐背着书包接过五毛钱,走出大门,看到父亲母亲并排站在门口,她知道等放学时,父亲和母亲便不会再生活在一起了,有些失落,但这本也是前世早就接受的事实,似乎也不会让她太过伤怀。   “路上慢点,过马路要看看车。”父亲叮嘱着。   叶梧桐没有吱声,背着书包一溜跑的出了大院,生活就象那浪头,前仆后继的朝前奔,当一个浪头破碎时,那碎片于别的融合,一个新的浪头号又朝前奔腾,永不停息。   …………   嗯,书的开篇可能有点伤怀,但其实这是一个很温情的故事。   第五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更新时间2015-5-22 18:33:39 字数:2395  第五章少年不识愁滋味   早上九点以前,梧桐里的路口有一个早点摊。   晨雾中,卖早点的阿春婆哼着曲儿:“小姐呀小姐你多风采,君瑞呀君瑞你大雅才,风流不用千金买,月影花移玉人来……”   “阿春婆,你这唱的是哪路角色呀?怪好听的,可以上戏台喽。”买早点的大叔打着哈哈笑嘻嘻的。   “侬拿人开心。”阿春婆拿抹布做了一个昆曲里甩手绢的姿拭做害羞状,逗的一摊子人笑哈哈。   “这唱的是西厢记的红娘,阿婆是角儿。”叶梧桐拿着同条沾着豆浆吃,最是滋味。   前世大学里,叶梧桐有一个同学父母是苏州昆剧团的,她自小受熏陶,虽然没有走上戏曲之路,但每日里早晨傍晚的,也喜欢在阳台上唱两句,是学校戏曲社团的团长。   叶梧桐听得多了,居然也能唱上几曲,这会儿听阿春婆唱的倒是有些怀念起来。   “哟,丫头懂的不少,会唱曲儿不?来一段儿,唱的好,早点阿婆请了。”阿春婆笑嘻嘻的。   “嘻,那阿婆这早点请定了。”叶梧桐张嘴就来:“小春香,一种在人奴上。画阁里从娇娘,伺娘行,弄朱调粉,贴翠拈花,惯向妆台傍……”   这可是当初她跟同学学的最拿手的一段,这会儿信手粘来,再加上小孩子特有的慧诘,倒是有几分牡丹亭里小春香的神韵。   “哟哟哟,小春香这一段唱的不错偎,丫头片子,嘴皮利索,难怪你奶奶说了她孙女儿那小条子,那小嗓子就是唱曲儿的料,象你奶奶,你奶奶当年那才是角儿,只可惜现在死活不张口了。”阿春婆咋巴着嘴。   奶奶是角儿?这叶梧桐可不知道,在她的记事里,奶奶是瘸了腿的,平日里总是阴沉个脸,从未听她唱过曲。   还有奶奶居然会跟阿春婆说起自己?叶梧桐有些讶然,听阿春婆那口气,奶奶还以她为荣似的,可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奶奶对她那一向也是不假辞色的,就如昨晚父亲说的,奶奶并不喜欢她。   “叶梧桐,还在这里,要迟到了。”邓倩倩嘴里咬着一块馒头,风一样的过来扯着叶梧桐就跑,果然进得学校,预备铃声就响了起来。   进了教室,叶梧桐不容易旁敲侧击的打听出自己的座位。   刚一坐下,压着上课的铃声,一个鼻尖有点雀斑的小女生风风火火的冲进教室,在叶梧桐身边坐下:“叶梧桐,你怎么没去叫我,害我差点迟到,今天作业不给你抄了。”   叶梧桐有些目瞪口呆,赶情着她抄作业已经是惯犯了。叶梧桐看到她摆出来的书皮上有着宋明月三个字。   宋明月?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呃,我作业已经写好了。”两辈子的叶梧桐都是诚实的。   宋明月的脸又黑了,随后拿出笔在桌子中间画了三八线,标志着两人绝交。   好吧,小学生交往的状态常常都是在“我不跟你玩了”和“我又跟你玩了”之间转换,叶梧桐见惯不怪。   离期末考不远的,课程大多是复习,不过第三节课有个数学单元测式,还好现在没有后来奥数那种纠结的题,叶梧桐做的也挺顺的,只是下课跟邓倩倩对的时候,邓倩倩惊叫了起来:“你怎么步骤都不写啊,步骤要算分的。”   于是叶梧桐她栽了,栽在四年级数学单元测试这条小小的河沟里。好在,成年的心理,脸皮也厚,一次栽代表不了什么。   叶梧桐继续看着窗外电线杆上麻雀飞来飞去。   突然,叶梧桐就想起七里香里的那一句: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这很附合她现在的心境。   放学的时候,叶梧桐走的有点急,想着昨夜里父母的约定,如果父亲和母亲真的离婚了,那紧接着就是小舅犯事了,父亲和母亲离婚她毫无办法,但小舅出事这事得阻止。   叶梧桐一溜小跑,邓倩倩在后面紧跟着。   “邓倩倩,快给我牙膏皮。”四五个高个男生在校门口拦住了叶梧桐和邓倩倩,为首的浓眉大眼,五年级的虞东南,虞叔叔和姚阿姨家的小孩。   那马桶盖式的发型,拙的令人发指。   “我不要你带我看录像了,叶梧桐带我看了,一个牙膏皮都不要。”邓倩倩一脸得瑟,冲着那一帮男生牛气的很,你们看录像要牙膏皮,她不要,免费,还有小板凳坐,不象以前只能跟着大家一起蹲在墙边看。   邓倩倩这话激的男生们嗷嗷叫,甚至有两个眼睛直冒光的看着叶梧桐。   那一刻叶梧桐有一种自己是牙膏皮的感觉。   “天上掉陷饼的事情还能天天有啊,再说了,说好的事情不能反悔,你就算不去看,牙膏皮也得付,说话不算话,都是臭狗屁。”虞东南黑着一张脸。   “就是就是。”几个男同学羡慕妒忌恨。   “你们不讲理……”   一个女孩子家被骂臭狗屁是很气恼的,邓倩倩气的一脸通红,只是这小姑娘现在嘴皮子拙的很,全没有后来搞传*销那样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这会儿只能干瞪眼,气的跳脚。   叶梧桐这会儿咧着白牙,搬着指头就算了起来:“牙膏皮收购站那边三分钱一个,十个三毛,看一场录像二毛钱,小孩半票一毛钱,虞东南这一个人一倒手你就赚两毛,你这是投机倒把知道吧?”   投机倒把在这年月是一个很重的罪名,虞东南着气了瞪着眼:“你胡说八道。”   “真的假的啊,虞东南,你一次赚这么多,太黑了啊,这是杀熟呀,太不是哥儿们了啊。”跟虞东南一起的几个本来就叫邓倩倩的免费给激的不平衡了,这会儿听叶梧桐这盘算下来,呀~那赚头可大了,立刻将虞东南团团围住,这是要内讧了。   明摆着,这几位平日里为了看录像,没少被虞东南坑。   “别听她胡说,再说了,那我每回带你们看录像还给你们买汽水呢。”虞东南脸红脖子粗的解释。   “你就买一瓶汽水,我们每人就只能喝一口。”几个人不屑的道,一瓶汽水本来就不够喝的,几人常常为了多喝一点打架,现在想想,真亏了。气更大,卷起袖子就动手。   虞东南的马桶盖头发乱了,衣领扯歪了,扣子还扯掉一个。   好汉不吃眼前亏,虞东南推开一个个矮的,将书包往背上一甩就跑路,边跑边道:“你们都没良心,一瓶汽水钱不是钱哪?”   那委屈劲大了,跑过叶梧桐身边时恶狠狠的瞪着她,这下结仇了。   叶梧桐摸摸鼻子,人生充满了意外,其实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叶梧桐本来也想用这法子弄点小钱花花的,现在自然也不行了。   “哈哈,这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看着前面一跑一追的,邓倩倩扬眉吐气了。 第六章 靴子落地 更新时间2015-5-23 19:06:16 字数:2405  叶梧桐想着家里的事情,一路飞跑,任着邓倩倩在后面咋咋呼呼的追。   “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   路边的童谣声渐散,两边的梧桐树往后道退,这种奔跑的感觉叶梧桐喜欢,前世她跑输了时代,这一世,她要于时代同行。   进得大院。   大院里,母亲正在走廊的煤炉上炒菜,炒的是豆角,叶梧桐已经闻到了豆角的香味。   “妈,我放学了。”母亲除了下班似乎比往常早一点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那跟江宇一起做作业,饭一会儿好。”母亲回道。   叶梧桐将书包从窗台处丢到屋子里的旧桌上。   一边江宇那讨厌鬼跪在凳子上,整个人趴在窗台上写作业,眼泪巴嗒巴嗒往下滴,别提那小可怜的劲儿。   只这小子再可怜,叶梧桐都恨不得踹他两脚。   江宇是大舅家的小孩,这小子别看外表张牙舞爪的,内里就是一个怂包,窝里横的东西,自己不怎么样,那眼睛还长在头顶上,瞧不起她,瞧不起母亲也就算了。这小子还见钱眼开,前世梧桐里这一块拆迁时,因着屋后一个柴火棚的事情,这小子硬是窜掇了七十岁的姥姥住柴火棚里,只为了能多弄点拆迁费。   也幸好这小子当时心虚了点,说了出来,小舅连忙去把人接了出来,当晚柴火棚就塌了,小舅第一次狠狠的揍了他一顿。也因这个,这小子记恨了小舅一辈子。可偏小舅过世后,这小子又跳出来争小舅的遗产。   想想他那时那嘴脸,叶梧桐恨不能再补上两脚。   “还哭,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作业要仔细,那么简单字都能写错,每个错字抄二十遍,不写完不准吃饭。”大舅妈王菊瞪着眼,拿手指直戳他的额头,江宇抹了一把泪继续写。   看江宇写了几个字后,大舅妈端着一杯茶找母亲说话去。   “姐,你帮我写几个字吧,太多了,我写不完,肚子饿了。”小江宇可怜巴巴的冲着刚放下书包的叶梧桐道。   这小子哭的一脸花猫似的,叶梧桐再有气也使不出来。更何况,回想起来,她叶梧桐也不比江宇好在哪里,前世她怨了小舅好几年,再加上小舅坐过牢,对于小舅她也是不爱搭理的。   记得她读高中那会儿,个性中二又别扭,小舅到学校给她送东西,同学问她小舅是谁,叶梧桐不认,只说是邻居,当时说完这句话,叶梧桐都不敢抬头。   也正是这一次,从不舍得打她的母亲给了她一个巴掌,白眼狼也不外如是。这一巴掌打醒了叶梧桐,她才能正视一切。   小舅前世活的是卑微的,他一直以一个罪人的身份活着。   “自己写。”叶梧桐没理睬江宇,说完又补了句:“别打赖,你要打赖我就跟大舅妈说你拿了她的钱。   看江宇丢开笔一幅要往地上赖的样子,这臭小子从小就这得性,谁不依着他,他就往地上撒赖打泼。   叶梧桐当然不知道江宇是不是真拿了他妈的钱,但这小子自小有就这毛病。   江宇惊呆的捂着口袋,只觉得桐桐姐有透视眼,小心的窥了叶梧桐一眼,打赖不敢了,又装可怜:“姐,你看我这手指都破了。”江宇举着黑乎乎的手,叶梧桐斜了一眼,没看出哪里破。   不过,面对这小破孩气也实在气不起来。   “给你。”叶梧桐从铅笔盒里拿出一只铅笔塞给江宇。   “我有笔。”小家伙委屈的道。   “这么用的~~~”叶梧桐将笔塞在江宇的手里,同他原来的笔握在一起。   然后稍稍调好间距,正好是对着两个格子,扶着江宇的手写了一个字,两只笔就等于一下同时写出了两个字。(大家有没有没干过这事的,反正某糖小时候干过)   这法子好,江宇立刻惊为天人,抹了泪又奋斗了起来,他当是玩游戏,还写出趣味来了。   叶梧桐也不怕教坏臭小子,反正这小子一直是歪的,以后读书更是一塌糊涂,再歪也歪不到哪里去。   叶梧桐搬了张椅子坐在江宇对面,表面上是在看书,耳朵竖着听大舅妈跟母亲说话。   “大姐,听说报社的职工宿舍要封顶了,让姐夫提早申请房子,这些年姐夫下放到石灰场,那委屈受大了,这回职工分房,报社怎么也要补偿补偿吧。”走廊煤炉边上,大舅妈依着门框道。   母亲只顾着低头炒菜,不啃一声,继续炒着豆角。   “那豆角该起锅,再炒下去就糊了。”大舅妈抬了抬下巴。觉得今天江寄红有点怪,似乎很心不在焉。   母亲才反应过来,连忙手忙脚乱的将菜起锅,端进屋,大舅妈跟了进去:“我跟你说啊,这种事情可是手快有手慢没有的……”   “切,得性,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啊……不就是看上大姐桐桐她们现在住的房子了嘛,想让大姐快点搬走,她好搬过来住。”江寄海提着小竹椅一步一晃的从屋里出来,靠在走廊的柱子边,扫了跟着屋的王菊道。   “你少阴阳怪气的说话。”姥姥一瞪眼。   “事实就是,二哥二嫂把他们那房子后面开了门,变成了临街的店面,租给乡下亲戚做裁缝了,他们一家三个如今挤一间屋里,那哪还不掂记着这里啊,要不怎么这么热心……”小舅嘀咕着。   院中知了轻叫,叶梧桐心思飘忽。   前世她听小舅说过,本来当年姥姥是想让母亲抵职的,当年百货商店要的也是母亲,只是当时大舅跟大舅母正相处着,大舅母家放了话,大舅不进百货商店,这婚事就泡汤,最后母亲就把机会让了出来,而作为补偿,这边的房子就分两间给母亲住,反正百货商店那边是要给大舅分房子的,这是当初说好的事。   如今大舅和大舅妈住的就是百货商店分的房子。那可是套间,带抽水马桶的,这时代那算得上是高档房子了。   没想又弄了这么一出,江宇那死要钱的个性遗传的就是大舅和大舅妈。   “你别在说了,我跟白桦已经离婚了,报社再分房子于我无关。”屋里,母亲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   “大姐,你开玩笑吧……”   “离婚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   “妈……爸……寄河……寄海……寄红和白桦离婚了。”大舅妈惊叫,惊得院中梧桐树上的鸟雀扑腾的乱飞。   小舅身形徒的挺了笔直,厨房里,一声咣当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碎了,姥姥一脸惊疑的急步出来。   正屋里,一个人也踱着官步出来,正是大舅江寄河。   叶梧桐望天,前世父母离婚的消息传出,她什么心情她已经不记得了。   此刻似乎是靴子落地,又似乎心空落落,总之惆怅啊~~~   ………………   新书宝宝需要大家关爱,求推荐票求收藏~~嘻嘻~~ 第七章 改变那些可以改变的 更新时间2015-5-24 18:37:47 字数:2924  江寄红和叶白桦离婚的消息让江家彻底炸了。   “真离了?这么回事啊,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姥姥拍着大腿追问,母亲除了点头之外不啃一声。   江寄海拔腿就往后院跑,大舅江寄河喊了一嗓子:“叶白桦还没下班呢,我过来时还碰到他回单位。”   江寄海二话不说,方向一折,一手捞了一辆自行车骑着就往外跑。   “小舅,带上我。”叶梧桐没想到小舅如此话不打一句就跑的,这追出来已经看不到小舅的影子了,不用说,小舅肯定是去父亲单位了,叶梧桐只得死命的追。   院里一团乱,各家邻里直摇摇头。多少夫妻天天吵着离婚却只打雷不下雨,唯江寄红和叶白桦两个闷不啃声的,这突然就离了,真的离了?还是有些不信啊。   叶梧桐这边一路奔跑。   梅城报社,三十年前和三十年后都是在一个地方,只不过推倒重建过。   叶梧桐到时,报社门口围了不少人,一边的空地,小舅的自行车歪斜斜的倒在地上。   人群中,叶梧桐看到父亲正推着自行车,小舅一手抵着自行车龙头,两人正对峙着。   显然父亲正要下班,被小舅堵在了报社门口。   “叶白桦,今儿个你得给我们江家一个交待,我姐哪点对不住你了,你在石灰场的时候,一天工作下来,整个人跟泥猴似的,哪个姑娘能看上你?是我姐死心踏地的认准了你。你身子骨不好,常年咳嗽,我姐风雨无阻的每天骑十里路给你送汤送药,如今你不声不响的就跟我姐离婚了,这怎么着都是说不过去的,是个男人,你就掰开了说清楚。”   江寄海这话让一边刚准备下班的报社职工一片讶然,叶白桦居然离婚了?   有些还摇着头,觉得不可能,报社谁都可能离婚,就叶白桦不可能。叶白桦那干什么都想着家里老婆的,五一那会儿,一个关联单位有一批手表处理,叶白桦身上那块表镜面都磨花了,他都没舍得给自己换一块,而是又添了钱给江寄红换了块梅花手表,这单位里谁不晓得啊。   当然再不相信,依眼前情况估计离婚是事实了,一干人更是好奇。   “寄海,这是我跟你姐的事情……”父亲一脸平静的回道。   “我知道是你和我姐的事情,可你们这离婚太突然了吧,是还是还是因为我?是不是桐桐奶奶她还气我,没事啊,若是这样,你们叶家摆开道场,我怎么着都成哪……”江寄海豁出去的道。   叶白桦沉吟着没说话。   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一个衣着朴素样貌娟秀的女子推着自行车站在马路边,伸着脖子冲这边喊了一声:“白桦,火烧圆明园的电影票我弄到了,晚上七点半,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啊。”   这突兀的一声,让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之后一个个那脸上都浮现出原来如此的怪异表情,当然也有些人不信。   江寄海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之后是怒极反笑:“好,好啊,原来是这样,叶白桦你可真不是东西,今儿个,我跟你没完。”   说着,江寄海冲上前一把揪住了叶白桦的领口,另一只手握拳便朝着叶白桦的鼻梁上砸下去。   “寄海,冷静。”叶白桦用胳膊挡住江寄海的拳头。却被江寄海踢了一脚,整个人往后一个踉跄。   “江寄海,你想干什么。”霍的,一个女声惊叫了起来。   叶梧桐这时正挤进人群,听着声音猛一回头。   是姑姑叶白慧,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衬衣,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虽然看上去风尘仆仆,但依然青春靓丽,身边还停了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有着行礼和铺盖。   七八年恢复高考时,因着家里问题还没有解决,姑姑政审不过关,不能参加高考,一直到八零年,姑姑才参加高考,考上了京城大学,今年正好毕业。   这会儿,姑姑显然是刚回来。   “叶白慧,你回来了?”江寄海也是愣了一下,他叫叶白慧盯的有些发怵,总之,因着当年的事情,他在叶白慧面前就有些气虚。   “我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儿,江寄海,我告诉你,你再打人,我报警啦。”叶白慧怒气冲冲的道,两人是死仇。   江寄海心中怒意也起,他是对叶白慧有亏欠,可他姐不欠叶家啥,叶白桦如今做了陈世美,难不成还打不得?今天怎么也要为大姐出口气。咧了咧嘴,摆摆头,江寄海负气的道:“爱报报去……”   欠了的总是要还的,真要坐牢,他正好就当还了欠叶白慧的债。   江寄海说着,又冲上前。   “小舅舅,不要打我爸爸。”叶梧桐这时整个人直直的冲了过去,直接就撞在小舅舅的身上。   江寄海显然没想到叶梧桐突然这般的冲了过来,冷不防之下,整个人竟是被叶梧桐撞的一个踉跄,随后又撞上了一边车棚下的一排自行车。   “哗啦。”自行车倒得一地。   江寄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最边上的一辆自行车倒在他的身上。。   这一下,倒成了江寄海一身狼狈,身上的格子衬衣被自行车上的铁皮撕破了一个口子,还渗出一丝血迹。   “小舅舅……”叶梧桐没想撞的这么厉害的。   “寄海,你没事吧。”叶白桦连忙上前先扶起自行车。又伸手想拉江寄海。   江寄海没有任何理会,踢腾了一下腿,站起来拍拍屁股。毫不在意胳膊上划破的伤口,只是没好气的瞪着叶梧桐。   “你这小没良心的,小舅舅白疼你了。”江寄海伸出手掌重重的拍了一下叶梧桐的额头。被叶梧桐这一打岔他也没心情再找叶白桦算账了。转身走出人群,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心里有丝酸啊,臭丫头,一心疼她,最后她还是掂记着她那没良心的老爸。   “小舅舅……”叶梧桐讨好的叫,江寄海兀自不理,推着自行车已走到对面马路。   “桐桐。”是小姑姑在叫。   三轮车已经走远了,姑姑的脚边放着行礼,父亲正帮着姑姑提起包裹,马路上汽笛声悠扬。街边行人步态悠然,显出这个时代特有的悠闲。   叶梧桐回头叫人:“姑姑。”   “别担心,你小舅皮厚着呢,不会有事的。”姑姑安慰着,提到小舅她还是在皱眉头。   一边父亲眼神也是温和宽解的,父亲咳了一声:“回去记得跟你小舅道歉,你小舅疼你呢。”   “嗯。”叶梧桐点点头。   叶白慧这时蹲了下来打开脚边的一只旅行包,翻出一叠子书本。   “这是五年级的全科摸拟题……这是小学作文范例……这些是初中各课程的试验题以及初中作文精选……有点重,抱得动不?”   姑姑一骨脑的把东西全塞进叶梧桐的怀里。   叶梧桐抱着厚厚一叠子学习资料,姑姑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温和亮脆,叶梧桐心中一片温暖。前世,父亲这边的亲戚,跟她有往来,对她最关心的就是姑姑了。只是后来姑姑在城关镇的时候被人泼污水说成第三者插足,于是大好的前程没了,姑姑下海远赴广州,此后信息就渐渐的断了。   “谢谢姑姑,抱得动。”叶梧桐道,用鞋底磨着地面,不想让父亲和姑姑发现她红了的眼眶。前世一些东西再回忆起来,总是有些伤感。   一只手轻放在她的头顶,温温热热的,挺舒服,但有些让人不自在。   叶梧桐回过身来看着父亲,下意识的抿紧了唇,侧开身稍稍避开父亲的手掌。   重生回来,于父亲之间一直有着疏离,只是似乎昨天西红柿鸡蛋打卤面的温热还在心间流淌。   父亲笑了笑:“桐桐,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家里有事尽管来找爸爸,爸爸不在,可找爷爷奶奶和姑姑。”   叶梧桐又低低的“嗯”了声,父亲再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几颗枇杷塞在叶梧桐的手里:“报社院子里枇杷树上的枇杷熟了……”   叶梧桐看着手里几颗金黄的枇杷,报社院子里面的枇杷树叶梧桐知道,很高,不晓得平日斯文严肃的父亲是如何把枇杷摘下来的。   “嘿,几颗枇杷而已,还不走……”头上挨了一个毛栗子,手上的学习资料也被人接了过去,是去而复返的小舅舅。   叶梧桐咧嘴笑了,不管腹中是如何的软肠百转,心间仍是欢欣的,姑姑没有报警,小舅不用坐牢。 第八章 气枪 心思 勉力 更新时间2015-5-25 18:21:35 字数:2281  江寄海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叶梧桐在后面小尾巴似的跟。   路过小公园,公园空地上有一个打**的摊子。   “小舅舅。”叶梧桐两手拖着小舅舅自行车的后座,不上走了。   “干嘛?”江寄海回头瞪着叶梧桐,心里还是忧伤啊,非常的不平衡,他疼这闺女可终是抵不那她那没良心的老爸,胳膊破皮处还丝丝生痛,   “气还没消呢?”叶梧桐讨好的笑。   “你说呢?”江寄海挑了眉毛。   “来……”叶梧桐推着小舅舅往那**摊子上去。   “打**吧?两毛钱十发。”摆**摊子的大叔热情的招呼。   叶梧桐从口袋里拍出五毛钱,这本是今早吃早点的钱,早点阿春婆请的,这钱就存下来:“来二十五发。”   “好咧。”大叔笑咧了嘴,调了准心,把枪递给了叶梧桐。   “小舅,给你。”叶梧桐把枪递给小舅,江寄海不晓得外甥女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时叶梧桐又问那卖枪的大叔要来了水采笔,跑到汽球把子那边。在每一个气球上写下“叶白华”几个字。   “小舅你打,打爆你就出气了。”叶梧桐眯着眼。摆摊的大叔乐了,这丫头有意思,他甚至由此已经想到了以后一个发财的办法,以后谁来打**,这写名字也得收钱。   不是吗?谁心里没两个嗝应人的人啊,这绝对是一个出气的好法子。   江寄海也乐了,撇撇嘴,心里倒是抚慰,二话不说举起枪瞄准,叭叭叭叭,二十五发也不过转瞬间。   看着一只只写着叶白华名字的汽球如鞭炮一样炸响,江寄海这气儿是顺了不少。   小舅的准头不错,叶梧桐最后还得了一只蓄钱小猪。   梧桐里的长街,甥舅俩慢悠悠的走着。   “小舅,气消了吧。”叶梧桐侧着头问。   “消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写的是你爸的名字吗?你爸叫叶白桦不叫叶白华,木字边跑哪里去了?真当小舅是傻呀,跟小舅我玩小心眼,小舅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呢。”   “呵呵。”叶梧桐装傻。   固然,前世,母女的生活因父亲的离婚受尽挫折,怨是有怨。但就算再怨,一些天性中的东西也无法抹去。别说她,便是母亲,她一直留着一只老式梅花手表,这只手表是父亲送给母亲的。   人可以成怨成仇,但美好的记忆也还是在的。   江寄海却是长长一叹,这丫头不容易啊,别看丫头片子没心没肺,只怕她心里最不好受。难怪从昨儿开始这丫头就不对劲了似的,好象一下子懂事,以前那会儿,吃饭的时候会大叫:小舅舅给我拿碗,上学的时候也叫:小舅舅送我去学校,路上还要顺便撒赖弄点零食。总之拿他当跑腿小二和钱包使唤。   如今,吃饭一个人默默吃饭,上学一个人背书包上学。便是早点,也讨了阿春婆的便宜。姐姐姐夫离婚,她担心她妈,又放不下她爸,还得安慰他这个小舅舅,又是挖空心思。哟,江寄海的心突然就酸酸的,小丫头这懂事的招人心疼啊。   “走,回家了。”江寄海拍了叶梧桐后脑一记,牵着叶梧桐的手回家。   大院内,走廊上,一木墩儿,两把竹椅,姥爷和爷爷相对而坐。   “对不住了,老弟。”爷爷撑了撑鼻梁上的眼镜,因着十多年的下放生活,不到六十岁,爷爷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其中苦闷自不必言。   “你跟我说对不住犯不着。”姥爷闷声道,这江叶两家恩怨已经扯不清了。   爷爷微微摇头:“过去的事别提了,其实依着我同白桦他妈的成份,便是没有三儿那一遭,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最终说不定也是这个结果,更何况三儿那时还只有十二岁呢,怪不着他。但这回啊,白桦不一样,他负了寄红,寄红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陪他走过来的,那是比真金还真的真情,老弟啊,这份真情难得啊……”   “唉……难得又咋样,人家不稀罕哪。”姥爷一脸愤愤。   “老弟,白桦是我自小手把手教出来的,这孩子本性我清楚,应不是那么负心之人。所以这里面,只怕是他妈的原因有很重的部份,这方面是我没处理好。只是这人心哪太易伤了,白桦他妈当年在昆剧团,那也算是一个名角儿,可下了农场,当时修水库呢,她一个女人跟男人一样抬石头,最后被石头砸断了腿,命是救了回来,可她的舞台生涯没了,我认识她那会儿,她跟我说过,她把舞台当她的生命,舞台没了,她的生命也失去了色彩,她有心结……其实我也是自私的,我知道寄红委屈,可白桦他妈那里我真不忍说什么……”   “好了,叶老师,咱们什么都别说,也没谁对不住谁,一场冤孽,完结了也好。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且随他们去吧。”姥爷站起身来,显然不想在这事情上多说什么了。   “唉,老弟说的对。”爷爷也站起身来。   他们这一代吃过真正的大苦头,也经历过思想的大震荡。因此,对于生命,生活都有着一种独有的透彻。   “桐桐,送送你爷爷。”姥爷吩咐站在院中,听了他们好一会儿话的叶梧桐。   叶梧桐扶着爷爷朝后院走。   爷爷家在后院的第三间,门口边上有一株金桔。   奶奶坐在金桔边上正缝着东西,见到叶梧桐过来,也没甚表情。   奶奶脸型是很秀丽的,可以看出年轻时应该很漂亮,只是生活的磨难,那表情显得有些愁苦。叶梧桐想起了早上阿春婆的话,本来不想叫的,终还是低低的叫了一声:“奶奶……”   “嗯。”奶奶淡淡的应了声。   叶梧桐耸耸肩,没在意,转头跟爷爷说   “爷爷,姑姑回来了。”叶梧桐道,她和小舅早一步回来,姑姑跟爸爸还在后面。   “嗯,估计也应该就在这段时间到家了,她之前打电话回来过,你在哪里看到她的?”爷爷问。   “在爸爸的报社门口,姑姑刚下车呢,给我买了许多学习资料。”叶梧桐道。   “那要好好学习。”爷爷点头。   叶梧桐发现,不论是爷爷还是父亲,都不是善于说话的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那我回去了啊。”叶梧桐告辞。   “好。”爷爷点头,看叶梧桐快走到院门边又叫了一句:“桐桐,爷爷送你一句话,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煅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爷爷一脸慎重的叮嘱,生怕这一次父母的离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   叶梧桐没有啃声,直接出了后院。这句话她懂,同宝剑锋从磨砾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异曲同工。   叶梧桐从后院出来就看到姑姑叶白慧进了大院门。   第九章 时代奔腾向前 更新时间2015-5-26 18:35:46 字数:2151  “大学生回家啦,毕业了吧?”姚阿姨正端着碗站在门口吃午饭。这年月,许多人都有端碗窜门吃饭的习惯。   “嗯,毕业了。”叶白慧推着自行车进门。   “那留哪儿上班啊?这京城大学的大学生,听说国务院都紧着要呢,肯定留京城了吧?”邓奶奶已经吃好,正在院子里溜弯消食,这会儿也站住好奇的问。   这年月大学生就相当以前的举人公,而京城大学的大学生那相当于能上大殿由皇帝亲点的进士,总之是很牛气的。   梧桐大院就出了叶白慧这么一个大学生,还是京城大学的大学生,那都是涨脸的事情。   “不留京城,我回家呢,工作由区里安排。”叶白慧笑道。   “啊,回家呀?”院中的邻里都一阵惊讶,这太出人意料。   “这我知道,街道居委会都传遍了,叶家闺女,京城大学的大学生,中央办公厅的工作都不去,要回家乡建设家乡,京城那边的报纸都做了专题报道了。前两天那档案就已经到了区办,现在好几家单位抢着要人呢,就看花落谁家的。”说话的是邓倩倩的妈妈,她在居委会上班。   “哟,都上报纸了,那岂不成名人啦?”这年月,能上报纸的人,除了那勾兑枪决的通告,别的都是名人。   “倩倩妈妈,你怎么知道京城报纸报道了?”叶梧桐走过来问。   “我听区办的人说的。”邓妈妈道。   “姑姑,京城报纸是真的有报道吗?”叶梧桐又转过脸来问。   “有是有,其实没传言的那么奉献什么的,我就是想回家而已。”叶白慧有些羞涩的道。只觉得有些东西太过夸大。   “那姑姑你能不能让你的同学把报纸寄过来啊?”   “要那干什么?”叶白慧好奇。   “那报道的是我姑姑的事情,我不得留个纪念啊。”叶梧桐理所当然的道。前世发生那样的事情,这报道总是一个好的事迹,虽说不知道今世能不能用上,但有备无患。   “那好,明天姑姑就打电话让同学给我寄。”叶白慧一脸高兴。没白掂记这侄女儿,回来时为桐桐买那些学习资料,整个京城都跑遍了,那些资料她更是每本都细细看过,生怕买着那错漏的,反误了桐桐学习,其中自是有一番辛苦,这会儿心慰贴的很。   只觉和一切的心思都没有白花。   前世,因着报警之后,接下来整个江家那就跟天塌了一样,最终叶白慧这些学习资料也没机会拿出来。   目送着姑姑进了后院,叶梧桐回到家里,饭菜摆在桌子上,上面罩了个苍蝇罩,还是温热的就是没见母亲的身影。   小舅舅一直就蹲在洗衣台上,一手拖着下巴,象一个思想者。   “我妈呢?”叶梧桐两手撑着洗衣台,跳上了洗衣台坐在小舅身边。   “上班去了,说是下午还要下乡收菜。”江寄海声音有些闷闷。   叶梧桐心里怪难受,她知道母亲其实是在用忙碌麻痹自己,父亲的离婚对母亲是一个打击,但这要母亲自己走出来,在这方面她毫无办法。   “你下午不上课了?”小舅又说,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半多了。   “今天逃课有理。”逃一个下午的课换来小舅免去牢狱之灾,太花算了。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以后给我好好读书,也给小舅考个京城大学。”江寄海很有些感慨。   得,原来这位是在这里受了刺激了,小舅跟姑姑两人曾是同学,又都是下过乡的知青,如今姑姑大学毕业,哪家单位都抢着要人,可小舅初中毕业,现在连个工作都没着落,再加上两家纠结的关系,小舅那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你给我努力考上京城大学,小舅挣钱供你读大学。”江寄海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   这些日子,许多事纠缠在一起,江寄海处于一个迷茫之中,直到此刻,一些埋在心里的种子终于土而出。要想赚钱唯有做生意一途。   “小舅想怎么挣钱?”叶梧桐好奇的问。   “怎么都可以啊,现在小舅还没什么本钱,先打算跟你姥爷做小工,怎么着小舅也跟你姥爷学了几年的木匠活了。”   叶梧桐明白,小舅这是最保险的做法,本钱姥爷那里肯定有,但小舅要说做生意,姥爷那一关肯定过不去,说不定立马退休让小舅顶职去。   “小舅,咱们摆**摊子吧,我觉得那**摊子挺赚钱的,而且还能流动,摆起来也自由啊。”   叶梧桐知道,在马上到来的七月奥运会上,许海峰将为中国夺得第一枚奥运金牌从而也刮起了一阵射击热。到时这些街头气*枪摊子还真能赚上一笔。   有了这样一个过程,也容易让姥爷接受做生意的事情。   江寄海琢磨了一下,有理啊,主要这个自由,趁着空闲时间找个人多的地方摆一下,可以不惊动家里的老头。   另外这本钱还小,他手上还有一点钱,再不够找黑皮周转一下没问题。以后若有别的事情,这**摊子转手也方便,只不过一瞬间,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江寄海已考虑个透。   只听这丫头说咱们,江寄海没好气:“有你什么事啊?你就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交给小舅。”   叶梧桐嘿嘿笑抬头望天,天很蓝。   接下来几天,离婚已成事实,不管是心中不忿什么的,对于江家人来说,日子得过,总得朝前奔,所以该放下的也得放下。   母亲依旧忙,叶梧桐也每日按部就班。上学,做作业,整理家务,有时顺带再烧烧饭,还要带带江宇。   江宇这小子最近有个恶趣味,他故意写错字被他妈罚,他现在已经能同时拿三支笔写了,写完后就很得瑟,算是一种发扬光大。   小舅做事有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劲道,白天有活儿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姥爷出活当小工了,这一点很得姥爷欢心,私下里跟姥姥说,寄红和白桦这一离婚,老三倒知道奋进,不象以前啷当样。   没活的时候,小舅就买点花生米,茶干什么的,带上家里姥姥酿的米酒去小公园找那个摆**摊子的大哥套瓷去了。这是摸门路,最后在小舅保证,只要大哥摆的地方,他决不来抢生意,终于把**摊子的路子趟熟了。   大浪淘沙,这时代不管是沉下去的,还是随波逐流的,都将托起时代的大河奔腾向前。   第十章 一报还一报的青葱 更新时间2015-5-27 18:21:26 字数:2254  接下来的日子,小舅天天早出晚归的,开始满城的踩点,看哪处摆摊好。   他出生在这个城市,自小就在这个城市里摸抓滚打,那哪处儿小伙伴多,哪处儿小伙伴爱聚头,哪处的小伙伴手里有俩闲钱,比如部队532医院大院那一块儿的小伙伴,就有俩闲钱得瑟,总之就没有他不清楚的。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小舅踩着送煤的三轮车到黑皮叔那里拉了摆摊的工具,开始干活了。   此时,叶梧桐也迎来了期末考试。   “姥姥,我去学校。”中午,叶梧桐打了一盆冷水,将中午吃剩的一些饭菜放在钢筋锅里,又把钢筋锅放在盆里,家里没有冰箱,这样能适当保鲜。   “下午是最后一场考试了吧,考完是不是就放假了?”姥姥站在门口问。   “嗯,还要打扫卫生,卫生打扫好就正式放假了。”叶梧桐手里还揣着一块抹布。   “那打扫卫生就早点回家,对了,你知道你小舅这几天在干什么吗?我怎么老是瞅着他满大街转悠啊?一天起早摸黑,也不干事儿,让人摸不着头脑。”姥姥絮叨着。   “姥姥放心,没事的。”叶梧桐嘻嘻笑。   “你就帮着你小舅瞒姥姥吧。”姥姥瞪着眼虚点头叶梧桐:“行了,你考试去吧,过马路小心点啊。”   “嗯。”叶梧桐出了大院,临出门前,又提了家里的垃圾桶放在大院门口,一会儿下午垃圾车过来,环卫工会帮着倒干净放在门口的。   邓倩倩在门口扑面而等她,自从带了邓倩倩看一场免费的录像后,两人这一世的关系比上一世亲密多了。   姥爷站在走廊上看着叶梧桐提着垃圾桶出去,皱着眉冲着院子里的姥姥说:“这孩子长大啦,现在是真懂事,寄红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忙忙忙什么,家都不顾,这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是这孩子在拾掇,看着让人心酸。不能老这样啊,找个机会你说道说道寄红,离婚是屈,但过去的总要过去,日子还得朝前看。”   “寄红那是心里难受,她越忙就没时间乱想,心里好受些。”姥姥解释了一下:“不过,也确实不能老这样,等寄红回来我说她。”   姥爷这才转身换了衣服去工地。   学校里,到了四点多钟,下午的考试就结束了,然后是打扫卫生。同学们一个个都放松了,打扫卫生的时候全成了那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一个比一个能闹腾。   只是任这帮同学再闹,叶梧桐周围总似乎有着一些清冷。   最近,学校里的同学都在私下里议论叶梧桐爸妈离婚的事情,那些同学看着叶梧桐的眼神里似乎总有一些怜悯,也有一些好奇,还有一些瞧不起。   这年月离婚是极少的事情,特别是在孩子的圈子里,离婚那就是父母犯下了天大的错,同时这种错还会诛连孩子,再加上父母离婚的孩子也有一种天生的敏感。于是,很自然就会出现叶梧桐这种情况,被疏离了。   前世好象自父母离婚后,她便一直是独来独往。   如今这点小事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四十年的心境,虽说不一定是平淡如水,但却有着一种闲适和超然,而这种疏离于她来说已无关紧要,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不用成天纠结在“我不跟你玩了”和“我又跟你玩了”的游戏里。   叶梧桐拧干了抹布,将一桶污水倒在走廊边上的水池里,又将水池冲干净。   老师过来检查了一遍,满意的点头,又通知后天领成绩单和暑假作业。于是暑假正式来了。   “叶梧桐,我家要买电视机了,我爸爸说了今年有奥运会,中国有运动员参加,到时你到我家来看。”邓倩倩一路欢快。   “好。”叶梧桐记得前世,邓家就是大院里第一家买电视机,而此后,大院里就刮起了一股买电视机的风潮。任何时代都有这档的攀比,尤其是一个大院里面,谁也不想输了谁家。   说到奥运会,叶梧桐又想到了许海峰引起了射击热,自然就又延伸到小舅的生意了,小舅好象昨天就开始出摊,只是他神出鬼没,她都没逮着人问生意情况。   “喂喂,这边这边啊,牙膏皮可以,铁皮也可以啊……”   校门口传达室的围墙边,有一个自行车棚,这里大多都是给老师们放自行车的。自行车棚的边上就有一株老槐树,据说有五十多年的树龄,学生一进校门,就会被介绍这株树。   虞东南顶着他的马桶盖头,一手还提着一只布袋就站在老槐树边上。布袋是用来装牙膏皮和铁皮的,上回被叶梧桐揭穿,这家伙的生意清淡了不少。他立马降价,听说最新的价格是6个牙膏,另外附带一瓶汽水,当然每人只能一口,真要一瓶这家伙能亏的当底裤。   叶梧桐瞅过去,生意还是不错的,一会儿就围了好几个男生,现在放假了,正是他生意的旺季。别说,虞东南这小脑袋的生意意识已经超越了现在大多数的人,这应该得益于他老爸,虞建国借着每回出车之际帮别人带东西,那赚头可也不小。   “看什么看什么,你爸妈离婚的事情就是我传的怎么了。”虞东南看叶梧桐盯着他,眼神怪怪的,便有些做贼心虚的道,最近学校里都在传这个,他跟着说几句又怎么啦。   叶梧桐估计也就这位,她差一点砸了人家的生财之道,已经结仇了。   “不怎么,不过……”叶梧桐将“不过”拖的老长,就拉着邓倩倩跑了,边跑边喊:“门卫大叔,有人在拔气门芯。”   之后洒下一路欢快的笑声……   “哪个混仗小子,可让我逮着了。”传达室的门卫气冲冲的冲出来。自行车棚里的自行车经常被一群坏小子拔了气门芯,老师们埋怨他这个门卫没看好,毕竟他是门卫,有责任,可这帮小子比那泥鳅还滑,平日哪里逮得着。   槐树下的那帮小子在听叶梧桐大叫时就感到不对,立马作鸟兽散。   虞东南不舍得扔下刚收的东西,慌慌张张的捡一地的牙膏皮铁皮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没跑了,被逮个正着。   “可让我逮着你了……去,去传达室写检查去。”门卫大叔一手揪着虞东南。   “不是我……”虞东南梗着脖子。   “不是你是谁,我看看你那袋子里都有些什么?”在门卫大叔的威逼之下,小孩子没有隐私权,布包打开了。嘿,里面还真有不少气门芯,这算是人赃俱获了。   虞东南那个苦啊,皱巴着脸,真不是他,只是他收这收那的,别的孩子可不管,一骨脑儿的往他这里丢,总之,也不算冤枉了。   第十一章 似水流年 更新时间2015-5-28 18:03:14 字数:2697  第十一章似水流年   江寄海从录像厅出来,跑副食品门市部下的一个熟食店买了点卤猪耳朵和猪舌条,然后打了两斤酒,一路哼着歌。   “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   《酒干倘卖无》是这两年最流行的歌曲。   “小舅舅,赚钱啦?”叶梧桐同邓倩倩刚进梧桐里,就看到小舅舅在前面连哼歌边一扭一拐的,显然心情极好。   “嘿,你们俩放学啦?”江寄海回头笑道,又冲着叶梧桐眨了眼拍了拍口袋,那意思不言而喻了。   “何止放学,我们放暑假啦。”邓倩倩插嘴道,她的心情还没有从放暑假的激动中出来,显得极为兴奋。   “哎哟,小舅这两天忙的,都忘了这事,来来来,吃东西。”江寄海拍了一下额头,真忘了,连忙打开手上的纸包递到叶梧桐和邓倩倩面前。   是卤猪耳朵,那猪耳朵切的细细的段,每一段两边是透明的琥珀色,中间是白的软骨,色泽鲜明清透,看着就有食欲。虽然说梧桐大院的人家生活水平还算可以的,毕竟这年月,工人的工资那比一些普通干部都高,但就算不错,也不是能时时开荤的,这年月猪肉都是配济制。   当然,从八三年开始,国家就提擅搞活农村多种经济,在各大城市都建了农贸市场,但一切才开始,猪肉还是少的。   叶梧桐嘴也馋了,钳了一段猪耳朵放在嘴里,滑腻中透着清爽和猪耳朵的纯香,让人食欲大开。   社会的发展有好处也有坏处,比如猪肉,这时候要是能任着性子吃上一餐猪肉,那绝对有幸福满满的感觉,而且这时候的猪肉是真香,不是后世那种饲料猪肉可以比的。   叶梧桐跟邓倩倩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没一会儿,那纸包里的猪耳朵就吃掉了一半,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嘻嘻哈哈的拍着手进了大院。   “三儿,你给我过来。”刚一进大院,姥姥站在门口难得严厉的冲着小舅吼。   “妈,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大多气?我没惹着你吧?”江寄海提着小酒上前有些讨好的道。   “少嘻皮笑脸的,你说,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姥姥没好气的一摆手。   一听这话,叶梧桐知道小舅露陷了。   “寄海回来了,我正找你呢,你说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跑去摆小摊了,人家章华她妈找到我了,说章华跟你的事情没戏了,人家章家丢不起那人。”大舅妈从屋里出来,嘴里连珠炮的道,也是一脸的埋怨。   章华同江寄海的事情是她牵的线,她当初可是保证了寄海马上要顶老头的职的。   原来是章家先发现的,叶梧桐侧过脸看小舅,小舅脸色一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烦燥的拍了拍头,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叶梧桐,急急转身就出门。   “三儿,你去哪儿?”姥姥直叫,话还没说清呢。   “我先去章华家看看。”小舅道,人已出了院子。   “跟人好好说,别犯倔。”姥姥直着脖子叫,也不知道小舅听没听到。   叶梧桐想起上回在录像厅里听到章华跟小舅的对话,只怕这事真得出问题了,除非小舅马上顶姥爷的职去上班。   这事情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这时代的观念就是这样,上班才是正事,摆小摊既不务正业又丢人。   章华家在物资局大院,大院外有一个简易的蓝球场。   江寄海闷头蹲在篮球架一边的空地上,章华靠在蓝球架边上痴痴的望着天空。   “这事儿就不能挽回啦?”江寄海扒拉了头发抬头问。   “除非你马上顶了你爸的职……”章华道。   “三年,只有三年了,我不能让老头一生的工作没个圆满吧,我不想让老头有遗憾。”江寄海站起来道。   “江寄海,你别太自私,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还要让我再等你三年吗?谁知道三年以后什么样子啊。”章华忿忿道。   江寄海张了张嘴巴,想说可以先结婚,但家里要钱没钱,房子也是紧巴巴,就这样让一个姑娘嫁给他,他也不忍。他本想趁着三年闯它一把,说不定就能劈开一片天……   “反正就这样,若没那个心,以后就别来找我了。”章华冷冷的道。   “华华,还在外面干什么,赵斌来了。”章华妈从物资局门口过来,她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白衬衣,军绿色西裤的平头男子,中等身高,模样挺俊朗,手里是用网兜提着的一兜水果。   “妈……你这是干什么?”章华脸色一变,上前埋怨她妈道。   “什么干什么?人家赵斌等你好一会儿,快回去了。”章华妈推着章华离开,未曾理会江寄海。   “妈……”章华皱眉头,最终被她妈推着离开,那叫赵斌的冲着江寄海点了一下头,也跟着离开了。   江寄海站在蓝球架下,张张嘴想叫,最后还是闭了嘴,看着三人离开,好一会儿,才拍拍裤腿上的灰,两手插兜里慢悠悠的离开。   “望着海一片,满怀倦,无泪也无言。望着天一片,只感到情还乱,我的心又似小木船,远景不见,但仍向着前,谁在命里主宰我,每天挣扎人海里面……”   街边响起的歌曲是梅艳芳特有的嗓音,一曲似水流年道尽了光阴。   天色渐渐昏黄。   梧桐大院。   “寄红啊,不是妈说你,你这么天天忙活不是个事情,桐桐你有多久没管了,你知不知道你每天的衣服都是桐桐在洗啊,每在留给你的饭都是桐桐烧的,你以为都是我这个妈在做呀,没你这么当妈的。”   天昏暗的时候,江寄红一进门就被姥姥拉着好一顿说。   “妈,你说什么?我的衣服都是桐桐先,饭也是桐桐烧的?”江寄红一脸疑问。   “我是想帮你做啊,可一大早桐桐都做好了,你这做妈的也是一点不关心。”姥姥有些自责。   “妈,水我给你倒好了,你快洗洗吧。”这时,叶梧桐提溜了一只空水壶出来。   “哎哟,你瞧瞧,桐桐还给准备洗澡水,我怎么就没这么个福气啊,净是生些让我操碎了心的,快去洗吧。”姥姥没好气,有这么个贴心的女儿,人要惜福。   江寄红看着女儿俏丽可爱的小脸蛋儿,那心一下子柔软的不得了,这些日子她每天让自己这忙,每天累的一坐下就不想动,一躺下就睁不开眼,日子糊里糊涂的,也挺踏实。   只是离婚她心里难受,桐桐这孩子就不难受?父母离婚了,孩子在学校里会遇到什么情况?种种一想,江寄红心里又酸又愧,只站起来将齐腰高的女儿搂进怀里,使劲的摇摇。   “妈,你臭死了……”叶梧桐很煞风景的说。但必须说,这热天,老妈又一天在外面跑,浑身的汗都馊了。   “臭丫头,嫌弃妈了。”江寄红一下子破涕为笑:“行了,你一边玩去吧,妈自己来。”江寄红在水龙头边又提了一桶冰水进屋,心里想着一会儿洗好澡跟女儿好好聊聊。   江寄红这边刚进屋,江寄海从院外踢踢踏踏的进来了,一进来就又蹲到洗衣台那边去了,点了一根烟,天昏昏暗暗的,唯那烟头的亮光明明灭灭。   哟,这又是一个让自己操心的,姥姥叹了口气,看寄海这样,那同章华的结果不言而喻,让他静静先,回头跟老头商量一下,退休了让寄海顶职算了,反正也就三年了,再怎么圆满那也比不过孩子的终身大事。   母亲在洗澡,小舅在发呆,姥姥在屋里跟姥爷唠叨,叶梧桐便在院中享夜风中的片刻清凉。   ……………………   在这样说一下,梅艳芳唱的《似水流年》是1985年6月1号发行的,比文中迟一年,一开始资料查的不细,到快发文才发觉,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歌替代,就暂时还用似水流年,以后找到合适的再改。   第十二章 张市长和曾医生 更新时间2015-5-29 18:48:33 字数:2419  “叶梧桐,我们去玩跳房子吧,路口那里一伙人在玩呢。”邓倩倩从家里冲出来。   刚放暑假,不用被家长逼着做作业,可以任性的玩,不要太快活。这夏天的晚上,才七点多钟,睡觉还早,大院里和街上的一帮女生都会聚在梧桐里街口的路灯那里玩跳房子。   叶梧桐随大流被邓倩倩拉着出了大院。   梧桐里这边因为街道两边都是高高的梧桐树,显得整条街特别暗,几个男生打着电筒寻着蟋蟀的叫声在墙角猫着腰,两人一路过来看得笑哈哈的。   转到街口,两只高高的路灯将这三岔路口照着通亮,路边的人行道上,有跳绳的,有跳房子的,还有老人坐在街边乘凉。   叶梧桐对跳房子的游戏没有兴趣,她站在一边做裁判,专门监督有没有踩线,虽说路灯挺亮,但正好照在人的头顶上,人的影子就在脚边,稍不注意踩没踩线还真看不出来。   小伙伴玩时,一般这种工作没人乐意干,因为没的玩了,倒正投了叶梧桐所好。   游戏嘛也不用那么认真,叶梧桐有些摸鱼。   八四年夏夜的马路上,听得最多的还是自行车铃声,偶尔才是汽车驶过的声音,一辆车驶过,还能引得一群顽皮的男生一直追在后面,乐此不疲。   对面马路,一男一女在逛街,一前一后的边走边说着话,两人虽然并未显得很亲密,但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一种默契和和谐,总之让人看着挺舒心。   不过,只看了一会儿,叶梧桐就皱了眉头,男的叶梧桐没在意,倒是那女的,那一头号波浪头发以及高挑的身形,很有一种熟悉感,很象那日在小公园见到的曾医生。   只是虽然路灯挺亮,但那女子面目正好被男子的阴影挡住了一部份,看不真切。但感觉着像。   马路对面人行道上。   “你今晚值班吧?”张文鉴冲着曾静道。   “是啊。”曾静点点头。   “那我先送你去医院。”张文鉴道。   “不用了,医院就在前面,你早先回去休息吧,你感冒还没好呢,记着吃药啊。”曾静笑道。张文鉴刚从京里下来,还有些水土不服,这几天感冒一直不断。   “嗯,我记着呢,不过现在还早,我准备去梧桐大院那边,京城大学的高材生放弃中央办公厅的工作不要,非要回家乡,京城招工办那里可是狠传了一段时间的。如今我下来接手城关镇的工作,想去先做个私人的拜访,看能不能拉到镇里,这等人才放过了可惜。”张文鉴笑道。   “你这就进入工作状态啦,那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曾静笑问道。那叶白慧她也是听说了的,是个女孩子,怕张文鉴夜里拜访不方便。   “不用,我都跟居委会说好了,梧桐大院那边有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到时让她带我过去。”张文鉴道。   “那行,我先去医院,你拜访完了就早点回去休息。”曾静叮嘱了句。然后挥手告辞,走了两步回头又冲着张文鉴摆摆手。   叶梧桐这时看清人了,正是那日在小公园所见的曾医生。   “小朋友,八号梧桐大院在哪一块?”张文鉴目送着曾静离开,过得马路来,看到一帮小朋友都在玩,就只叶梧桐站在一边,便微弯下身子问。   叶梧桐的视线再次从远处的曾医生身上回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一开始叶梧桐并没有注意这男的,可这会儿面前这男人,二十八九的样子,一件白色的半袖衬衣,宽松裤,四方脸的,竟也有一种熟悉感。   叶梧桐可以肯定重生之后没见过此人,那这么说,这人应该是重生前上一世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在前面街上,电线杆边上的大门就是。”叶梧桐回道。   顺着叶梧桐的手指,站在路口,远远的就能看到从大阮门内透出来的微弱灯光。   “谢谢啊,小朋友。”张文鉴微笑道谢,便朝着梧桐大院过去。   而就这一下,叶梧桐突然想起来了,这人前世她是真的见过,而且见过了很多次,当然见的不是真人,都是在电视上见过,是梅市的市长张文鉴。当然现在比那时可年轻多了。但笑起来那股子眉目却并未改变。   前世,对于梅市市长张文鉴的传言很多,说他是京城人士,说他背景深厚,而关于张市长和梅市还颇有一段渊源。   传闻张市长最初时曾在梅市的一个区里阴沟翻船,直到十多年后,张市长再一次回到梅市,一举将梅市带入了中南省经济强市,算是一雪前耻。只可惜这时,张市长年龄已过,最终无缘步入省级。   当然这些并不是叶梧桐要关注的,张市长再怎么样,那也离她很遥远,她在想着刚才的曾医生跟这位后世的张市长倒底什么关系。   叶梧桐记得,张市长的夫人也姓曾,同时也是医生,只不知此曾医生是否彼曾医生?   “邓倩倩,我回家啦。”叶梧桐冲着正玩着的邓倩倩道,这位未来的张市长打听梧桐大院,不知道要干什么?   “好,你先回吧,我再玩一会儿。”邓倩倩正玩在兴头上,哪里肯马上走,摆摆手。叶梧桐自己一个人先回了梧桐大院。   梧桐大院里住户这会儿三三两两聚在院中,正聊着天。   “邓奶奶,刚才是谁啊,我看你媳妇叫那人书记呢?”虞东南的母亲姚桂芬问。   “听说是新到的城关镇镇长。”邓奶奶道。城关镇是一个大镇,梧桐里这一块就属于城关镇管辖。   “早就听说城关镇要调新镇长来,这就到啦?是哪儿的人啊?他们到后院干什么呀?”一听这个,大家兴趣都上来了。   “是找叶家闺女的……”邓奶奶道。   至于别的都不太清楚,大家便一脸八卦的等倩倩妈出来。   也不过盏茶功夫,倩倩妈就陪着张文鉴从后院出来了,送张文鉴出了大院后回头就被人围住了。   “是新来的镇长,京城人,人家是礼贤下士,来请叶白慧去镇政府上班的。”倩倩妈笑道。   “京城人,怎么跑我们这地儿来当镇长了?”边上有人好奇的问。   “这组织安排的呗,不过,我听说镇长的未婚妻是咱们市的医生,所以他才愿意过来的。”倩倩妈道。   “市哪里的医生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不好太多打听。张镇长挺低调的。”倩倩妈回道。   叶梧桐在边上听着,原来张市长是新任的镇长,也不知这回是不是就是后来传说的在梅市折戟沉沙的那一次。当然,这些也只是好奇,完全不属于叶梧桐的生活圈子。   她心里还在想着曾医生跟张镇长的关系。   前世,父亲似乎也就这一两年内去的美国,自然没跟传言中的曾医生在一起,但这会儿未来的张市长却跟曾医生在一起,如果这曾医生正是未来的镇长夫人的话。   那父亲跟曾医生的传言又是怎么回事?   看刚才曾医生同张文鉴的相处,是很自然的一种亲近,不象是外人可以插足的。   当然,这也不过是划过叶梧桐脑海中的一个念头。   父母离婚,父亲如前世一般淡出她的生活,而自此,她同母亲的新生活才开始。   第十三章 梦在前方,路在脚下 更新时间2015-5-30 18:29:35 字数:2171  第十三章梦在前方,路在脚下   叶梧桐回到屋门口,母亲已洗好澡,走廊边摆了一个大的塑料盆,母亲坐在盆边搓着母女俩换洗下来的衣服,叶梧桐也蹲下来帮着打肥皂,屋里姥爷同姥姥说着话。   “不管跟章华到底成不成,但寄海的工作必须解决了,这样我明天就打退休报告,让寄海顶职。”姥爷点了一根烟,他最近手上正有一个工程,现在退休是有些不甘,但寄海的事情是真不能拖了。   “我不顶职。”小舅靠在门边,闷声闷气的道,他下定了决心,他就想干出一番事来让人看看。   “你不顶职你想干什么?摆小摊还摆上瘾啦?”啪的一声拍桌声,姥爷拍了桌子。   “摆小摊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抢的,那也是劳动所得,劳动光荣。”江寄海顶嘴。   “呸,还劳动所得,农民种地是劳动,工人做工是劳动,干部搞管理发展那也是劳动,你一个小摊贩那是什么?还劳动?那是二道贩子,投机倒把,说句不好听是剥削人民,搁几年前那都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是要割的。”姥爷振振有词。   “农民种地是为了口中粮身上衣,工人做工是为了让家里日子过得更红火,干部劳动也是为了让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摆小摊赚点钱那也是为了生活能有奔头,不偷不抢的,怎么就成了剥削了?农民种地,粮食要能卖得出去吧?工人做工那东西要能卖的出去吧?别说都靠国家,国家要是都能包圆了,农民的日子不会还象现在这么难,国家这不也还提擅发展多种农村经济。八大王事情也都平反了,那人民日报都登出来了,肯定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再看咱们区里的一些厂,有多少厂都是靠国家拨款维持的,有多少厂仓库里堆满了东西卖不出去,这样能长久?”江寄海说出了这一段时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东西。   别看他这段时好象没头苍蝇似的在街头乱逛,但还真让他看出不少东西来,人有的时候就得敢搏。   八大王事件是一九八二年发生在温州的投机倒把案。也算是国家的一个风向标。   “哈,这么说,国家靠你这小摊子就能发展四个现代化了?”姥爷一脸讽刺的道。   “国家能不能发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靠着这小摊子我能改变我的命运。”江寄海绷着脸。   “改变命运?凭什么改变命运?”姥爷气哼哼的。   “凭我能赚钱了……”   “赚钱?就你那小摊子能赚多少钱?”   江寄海二说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子钱,面额都不大,全摆在桌上:“两天,这是我两天所挣的。”   都不是整钱,零零碎碎的有一大把呢,姥姥在一边点了点,加起来居然差不多两百块钱,不由瞪大眼睛:“就两天你就赚了这么多?不能吧,一个气*枪摊子能赚这么多?”   这时候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五十块,这两天工功夫就赶上四五个月的工资了,姥姥都呆住了。   “除了打**外,我还进了一些小商品卖。”江寄海重重点头。一般的**摊子都会进一些适合小孩的玩具零食电子表等,之前江寄海的摸底工作做的到位,这些路子都淌熟了。再加上这两天摆摊的地点都很有针对性,这还是本钱少进的货少,赚的其实并不多。   气*枪摊子不算什么,但已经为江寄海打开了一扇窗。   姥爷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气*枪摊子两天就能有这么大的赚头。   “爸,我也不知道这条路倒底对不对,但你不走就永远不知道它通向何方,咱就试一试,若成,那我也算是闯出了一条路。若是不成,也就三年功夫,我再回来顶你的职。”江寄海一脸诚恳的道。   “说的倒容易,你以为顶职是你想顶就顶的啊。”姥爷闷闷的道,却并未再阻止了,老三的路终是要他自己走。   “你小舅舅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摆摊的?”外面洗衣服的江寄红问身边的女儿。   “小舅舅和我有个约定,我负责考京城大学,他负责供我读书。”叶梧桐说。   江寄红心突然一下子就有些难受,这段时间,她就沉浸在自己的忿闷里,忽略了桐桐,也忽略了三儿。   她同白桦离婚,只怕三儿心里还自责的很。   “妈妈明天不加班了,想吃什么?妈妈晚上烧。”江寄红伸出湿漉漉的手拍了拍女儿的额头,几滴水珠顺着母亲的手滴落在叶梧桐的睫毛上。   叶梧桐夹了一只眼睛,让水珠顺着睫毛滴落在脸上:“想吃饺子,全肉馅的。”   “好,明天晚上包饺子,就全肉馅的。”江寄红轻笑。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明天申请调岗,就调到门市上卖菜,这个一天上半天班的,另外半天可以照顾家里。   第二天一早,叶梧桐吃过早饭就爬上母亲自行车的后架,由母亲带着去了蔬菜公司门市部。   母亲戏说女儿是怕她忘了买包饺子的肉,要监督她。   但叶梧桐单纯的就是想跟母亲多待在一起,一路上用现在的眼光看这个时代。前世她身处这个时代却根本不懂这个时代,如今回过头来,相同的风景却是不同的味道。   这个时代跟后世比起来几乎就是黑白色的,是清贫的。   但这黑白清贫的时代却蕴育着激扬的个性和一种万物生发的蓬勃。坐在自行车后坐上,叶梧桐观察着周围骑自行车上班的人们,每个人浑身都带着一股劲儿,还有一种能上天揽日月的自信。   “哟,寄红啊,今天不下乡啦?”叶梧桐跟着母亲刚一进门市部,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三十出头的女子正将一框框的蔬菜从门市部后面的仓库里拖出来。   只是这女子说话的音调听着有些刺刺的感觉。   “夏丽啊,今天不下乡了,以后也不想下乡了,我今儿打算找主任申请调岗呢。”江寄红笑笑,从门后拿了一条围裙系上,让叶梧桐一边坐着,就上前帮忙一起拖菜,两人再抬到卖菜的摊位上。   这年月,孩子跑父母上班的地方玩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所以门市部里不止叶梧桐一个小孩,还有着一个女孩,那女孩一抬头,居然是宋明月,叶梧桐同桌。   宋明月看到叶梧桐,只是哼了一声,转过脸不理叶梧桐。   两人的关系显然还没有从“我不跟你玩”转化成“我又跟你玩了”。   第十四章 母亲的曾经 更新时间2015-5-31 18:26:34 字数:2205  夏丽就是宋明月的妈妈。母亲让她叫夏阿姨。   只是这位夏阿姨在叶梧桐跟着母亲进门后,除了一开始打了声不阴不阳的招呼外,便没拿正眼瞧人。   这会儿,夏阿姨听到母亲说要调岗,倒是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一脸惊讶:“调岗?好好的调什么岗?这下乡收菜可是肥缺啊,多少人眼红着呢。”   夏丽的音调中带着一种高昂不信以及一种审视的味道。   这位夏阿姨说话的味道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叶梧桐皱了皱眉头,坐下来打开本子,暑假作业要明天才领,不过之前语文老师布置了九篇作文,反正现在没事,叶梧桐就准备开,标题就是《一颗土豆》。   刚才母亲同夏阿姨搬菜时,一颗土豆掉了出来,滚在了蔬菜堆里,于是叶梧桐有了灵感,打算用拟人的写法写类似于玩具总动员那样的,反正这作文又没规定题材。   一边宋明月伸长脖子看着叶梧桐写下的标题,嫌弃的撇撇嘴。   叶梧桐扫了她一眼,没在意。   “我这不刚离婚嘛,一个人带孩子,也只能请组织体凉一下。”这边江寄红拿抹布擦干净菜台,坦然的道。   “那倒是。”夏阿姨这会儿脸上露出笑容,表情也真诚热情了些:“你放心,这事儿啊,主任准得批。”   叶梧桐觉得这位夏阿姨表情变的挺快,之前带刺似乎,这会儿倒是真热情了。这一切的变化是从母亲说要调岗开始……   虽然是早晨,但门市部买菜的人并不太多,自从农贸市场建成后,蔬菜公司的生意是一日淡过一日,当然蔬菜公司的大头生意也不在这门市部上,主要是各家单位食堂的订货。   这时候每个单位都有食堂,而食堂的用菜是直接跟蔬菜公司挂勾的。   只是叶梧桐知道这种情况也就是这几年了,随着农贸市场的开发,随着计划经济进一步推向市场经济,一些菜农也直接找上单位的食堂供货,蔬菜公司的市场被进一步挤压,到那时蔬菜公司就基本上没什么生意了,全靠一些店面费用维持着职工的基本生活费,然后大家自谋出路。   母亲跟夏阿姨将菜利落的摆好:“夏丽,赶早,我先去买刀肉,再去找主任申请调岗的事,这里你先照应着。”   “你去吧。”夏丽爽气的挥挥手。   “桐桐,你在里乖乖的玩啊,妈去买肉,一会儿就回来。”母亲又叮嘱叶梧桐。   叶梧桐听到刚才母亲的话了,先买肉,还要去找主任申请调岗,她不好跟着。   “妈,我知道了。”叶梧桐说着,目送着母亲离开后低头继续写她的作文。   夏阿姨自母亲走后,就有些心不在焉,坐在菜台前,拿着苍蝇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不知道在想先什么?   “桐桐,你妈呢?”这时大舅妈匆匆过来。   “有事儿去了。”扫了一眼大舅妈,叶梧桐回了一句继续写她的作文。前世,大舅妈一家瞧不起她和母亲,而叶梧桐和母亲对大舅妈也是心有芥蒂,两家基本没什么往来。   “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大舅妈王菊又紧着问。   “不知道……”叶梧桐很干脆的三个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王菊唬了脸,叶梧桐只当没听见。   “江寄红去买肉了,又要去找主任调岗,可能要等一下了。”一边的夏丽接嘴,王菊经常来这边买菜,都是相识的。   “调岗?调什么岗?”大舅妈抛下叶梧桐转头好奇的问夏丽。   “这不,江寄红不放心桐桐嘛,这收菜老是下乡,起早摸黑的不是个事啊,所以江寄红找主任调岗调到门市上来。”夏丽道。   “门市上有什么好,不就一个卖菜的吗?桐桐有她姥姥,姥爷,还有小舅舅呢,哪用得着寄红操心哪。这收菜苦是苦了点,可每月补助都抵半月工资了,寄红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正需要钱啊。我这还有一亲戚是村里的生产队长,他们村种了不少菜,那菜新鲜还便宜,我还想叫寄红去看看……这怎么就调岗了?”大舅妈一脸惋惜的叫道。   “嘿,卖菜的怎么了?卖菜的那也是国家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一部份,没有卖菜的,你想吃菜还得自己种呢。”王菊一副瞧不起卖菜的口气让夏丽十分不爽了,刺了回来。   王菊叫夏丽这一顿抢白一脸悻悻:“不是这意思……”   叶梧桐这时却死死的盯着大舅妈。   母亲一生,如果说离婚是一个变数的,那么这个变数带来的是往好的发展或者是坏的发展,其实都是不确定的。但大舅妈的一个推手却是将这变数直接推向了坏的一面。   母亲一生有两段婚姻,第一段就是同父亲的婚姻,美好却失落收场,但这时母亲心气儿还是足的,一个人只要心气儿足,便是跌倒也不怕的。但第二段婚姻却直接将母亲的心气儿灭了。   后父是一个酒鬼,当然不喝酒的时候除了性格内向了点外也没什么不好,对她和母亲也算过得去。但是只要一喝酒,逢酒必醉,一醉了就要打人,再加上那两年正是后父的工厂经营状况越来越差的时候,后父个性太内向也不善于交际,导致工作非常不顺,这一不顺就更离不开酒,而且脾气也越来越暴燥,那种日子实在是糟心的不能。   最终这段婚姻维持了两年后母亲再一次离婚,而后父在未来不久的一次醉酒中落入河中淹死了。   这段婚姻虽然只有两年,但却把母亲的心气儿磨光了,直到小舅从牢中出来,在小舅的帮助下,母亲才一步步自阴影中走出,日子复归平静安乐,但于感情一事,母亲再未碰触过,一直到老。   前世,因为这第二段婚姻的事情,叶梧桐没少怪母亲,后来在跟小舅舅的谈心中她才明白了经过,母亲的第二段婚姻是不得不嫁的无奈。   就因为大舅妈嘴里的那批菜最后出了问题,母亲被人举报以权谋私被单位记了大过,同时去岗只拿最基本的生活费,那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真的是抬不起头来见人的。   这还不算,这事因为牵涉到大舅妈最后自然激发了家庭矛盾,再加上当时小舅又坐牢了,可以说,整个江家没一日安宁。   在这种情况下母亲没法再住在家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要生存,又不想太让家人为难,这个时候只能再嫁人。如此,经人介绍,母亲几乎是以闪电速度嫁给了后父的。   好在,如今母亲调岗了。   第十五章 做人难,生活不易 更新时间2015-6-1 17:50:25 字数:2437  大舅妈叫夏丽一顿抢白,本还有一肚子的话却憋了一字也说不出来。转头准备吩咐叶梧桐几句,偏叶梧桐正拿两眼瞪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这大外甥女自她爸妈离婚之后就有些邪性了。   “那桐桐,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一点再找你妈。”大舅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根果丹皮:“这拿着。”   叶梧桐看了看,没接。   “这孩子……”王菊一脸气恼,将果丹皮放在桌子,转身就走了。   看着大舅妈离开,叶梧桐思绪飘远了。   前世在从小舅嘴里知道这一段事之后,叶梧桐也跟母亲聊过。   母亲说过,当初对大舅妈是真怨,可几年世事沉浮之后,也怨不起来了。事情真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怨大舅妈。   大舅妈市侩,她拿了好处为她那亲戚说话,但总的来说她也只不过是介绍了一笔生意,反正蔬菜公司收菜的,那收谁的不是收啊。   中国本来就是一个人情社会,你方便帮我一把,我方便帮你一把,个中撑点面子,拿点小好处,这在哪一个时期都是常态。   母亲只怪她自己当时太轻信人,再加上连续的下乡加班,母亲有些倦怠了,那批菜只是粗粗的扫了一眼就装车了,回来就直接送往各单位食堂,结果那批菜全是烂心的,几个单位不干,直接将事情捅到了蔬菜公司经理部,事情闹大了,最后母亲把所有的责任扛了下来。   真正应该对这批菜负责的人是大舅妈的那个亲戚,那个生产队长。   可即便是面对这个生产队长,母亲最后也恨不起来。   这个年代,在经济体制上,老的固化,贫困的人很难找到出路。新的体制却还在震荡之中,意识形态也很混乱,每个人就好象困在茧里的蛹,要么在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出路,要么就是咬破茧,破茧成蝶。   那个生产队长就是一个想咬破茧的人。当时的农村,分田到户激发了大家的生产热情,但整体还是穷,生产队长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他一次从收音机上听到大棚疏菜的种植,于是他就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一次试种,他成功了。于是他在队里推广,他的想法很简单,要带着队里的人找到一条致富之路。   可大棚蔬菜这东西对于这个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新奇的玩意了,接下来种菜的过程出现了一个很普遍的问题,烂心,外表好好的,菜心却烂了。   面对着大批这样的蔬菜,那不亚于天塌下来了,队里的人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便是生产队长他也承担不起。最终咬着牙决定卖,便宜卖,当然烂心的事情得瞒着的,所以才有这一次的蔬菜事件。   事发后,那生产队长也不否认,可他赔偿不了,菜农也赔偿不了,那时候城里不富裕,农村却比城里更穷,有些种菜的农民家里就没一身没补丁的衣服。他们能怎么赔?   那生产队长带着人在家门口给母亲磕头道歉,一众粗布破衣的农民汉子哭的涕泪纵*横。母亲还能怎么着?   最终母亲都看淡了,叶梧桐也不是真怨着大舅妈不放,只是如今事情再临,有些如鲠在喉。   “丽啊,江寄红呢?”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提着一塑料袋干笋过来。   “爸。”宋明月见到他,欢快的跳下板凳。原来是宋明月的爸爸。   “去找主任申请调岗了,你找她干什么啊?”夏丽沉着脸道。   “这是昨天老乡送的干笋,她落车上忘拿了,我给她带了过来。对了,这里还有点大筒骨,肉案那边多的也没人拿,我拿了些过来正好咱家一半,分她家一半,这东西炖汤好的很。”宋爸爸道,又问:“江寄红好好的怎么要调岗?”   “嘿,她为什么调岗我怎么知道?”夏丽说着,一挑眉一把揪着宋大民的衣领,拉他进了工作间:“我说宋大民啊,我觉得你这心思不对啊,早上我过来让你顺道送我一下你不干,这会儿巴巴的给人送筒骨,送干笋,你这打的什么心思啊?”   “你胡说什么,怎么说话这么没普,你不是说一会儿要去领粮油吗?粮油证你拿了吗?”宋大民瞪着眼。   夏丽一摸口袋:“呀,我忘在桌上了。”   “我给你拿来了,路过车队那边,司机老吴让我把江寄红落在车上的干笋拿来我能不理?至于这筒骨,我拿的多,家里一时又吃不完,分点给寄红,人现在有难处,大家一起上班的,不能这么没人情味儿吧?”宋大民从口袋里拿出粮油证“啪”的一声丢在桌子上,又没好气的摇头:“你说你都什么思想?”   “什么我什么思想啊,正常人的思想,你跟江寄红两人孤男寡女的一车上山下乡的,这会儿又巴巴的给她送东西,我能不多想吗?”夏丽瞪着眼。   “你……这种话你也说的出?车上还有司机呢,再说了我是第一天跟江寄红搭档上山下乡的啊,以前你怎么不说啊。”   “那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以前她没离婚,现在她离婚了,你以后给我避着她一点……”夏丽忿忿的道。   “你……我懒的跟你说。”宋大民觉得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叶梧桐此时两手握着拳,工作间两夫妻的话听得人出火,但人家夫妻关在工作间里说话,再加上又是这种事情,叶梧桐还真没法冲进去理论。这毕竟是上班的地方,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不管母亲多无辜都会招惹闲话。   叶梧桐突然觉得,或许前世母亲那么快再嫁,生活所迫是一个原因,这方面未尝不是另一个原因。   八十年代不象九十年代以及两千年后,那时候离婚是一个正常现象,合则聚不合则散,而这年代,离婚还是十分敏感,引人侧目的。   做人难,生活不易。   “你妈妈是坏人,勾引我爸爸。”宋明月两眼冒火的瞪着叶梧桐。   叶梧桐一瞪眼,猛的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冲上前用劲一推,宋明月一屁股坐在地上。   “嘿,你这孩子怎么打人啊?”听到响动,夏丽和宋大民冲了出来。   “桐桐,怎么回事啊?”江寄红这时也回来了,见着宋明月在一边抹泪,女儿绷着一张脸。   叶梧桐冷冷的扫了宋大民和夏丽一眼,绷着脸不说话。夏丽和宋大民两人有些尴尬,知道工作间没什么隔音效果,只怕两人刚才说的话都让这孩子听去了。   十一岁的孩子也是有些懂事了。   “没什么,孩子玩闹,没事了。”宋大民连忙打着圆场。   江寄红笑笑也没再问,只是一手牵着叶梧桐的手,一手提着猪肉,又接过宋大民拿来的干笋,至于筒骨没要了。   “夏丽,主任已经同意我换岗了,换岗的时间我休息两天,今天我就先走了啊,正好早点回家给桐桐包饺子。”江寄红道。   “好,是该休息休息,忙活了这么久。”夏丽有些悻悻的道。 第十六章 街,树,老人于魂 更新时间2015-6-2 18:02:43 字数:2445  叶梧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手揪着母亲的衣服,母亲慢悠悠的踩着自行车。   “为什么跟宋明月打架?”母亲侧过半边脸问。   “她说妈妈的坏话。”叶梧桐避重就轻的道。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清,听着闹心。更何况,叶梧桐认为母亲心中未必不清楚。   比如母亲的这次换岗,看表面是姥姥说了母亲,母亲觉得对自己亏欠了,于是要换岗腾出尽量多的时间来照顾自己。   但若仅仅是这样,并不足以让母亲换岗。   虽说照顾自己重要,但正如大舅妈说的,她有姥姥,姥爷,和小舅舅,而对于母亲当下来说,照顾自己重要,但赚多一点钱却更重要。   下乡收菜就单单补助每个月要比平常高出半个月的工资,这正是母亲需要的。   所以叶梧桐估计着夏阿姨的那点心思,母亲心中有数,换岗也是为了避开一些闲言。   “嗯,那妈妈不说你了。”叶梧桐听到母亲心底的叹息。   “不过,打架终是不好的。”母亲又说。   “我知道了,以后不相关的人不理会她就是。”叶梧桐回道。   “对方要是太过份了,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母亲的声音又响起。   叶梧桐心里乐了,一片温暖,母亲心里也纠结了,一方面觉得打架不好,另一方面又担心女儿受欺负。   “我知道,我还有小舅舅呢。”   “嗯,打架这种事情,你小舅舅在行。”母亲轻笑一声。   叶梧桐的脑袋抵着母亲的后腰,侧脸看着蓝天白云,心情轻松。   夏天,梧桐里的长街在梧桐树的树荫下一片阴凉。   叶梧桐跟母亲一到梧桐里的路口,就看到一辆吉普车,车边围了一群孩子,哦哦呼的乱叫乱跑,母亲怕撞到人,下了自行车,叶梧桐也跳了下来。   “哪来了大干部了吧?”边上有人好奇的打听。这年月同吉普车同时出现的几乎就是大干部了。   “不是大干部,年轻人,穿着挺刮的西裤,白衬衫,看着仪表堂堂,进了梧桐大院。”有人接嘴说着。   “哟,那别是谁家的新女婿吧?”又有人问。   “这谁晓得啊,不过,梧桐大院能配上这样貌小伙的也就叶老师的女儿叶白慧了。”   “那是不是找叶白慧啊?”这人一说,周围的人就更好奇了。   “不晓得,一会儿等梧桐大院的人出来再问问。”   ……   叶梧桐也叫这些人说的有些好奇。   “妈,我先回家。”叶梧桐说着,提着肉一溜跑着就进了大院。   现在是上班的时候,梧桐大院里静悄悄的。   姥姥听到响动,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出来,看着叶梧桐手里提着一挂肉,便笑了:“桐桐回来了,这还买了肉啊?”   “嗯,妈妈调岗了,休息两天,今天买肉包饺子。”叶梧桐将手里的肉递给姥姥,两斤多肉。   “这刀五花肉不错,新鲜,包饺子就要这样的肉,全瘦肉包出来的馅儿是死的,带点肥的那馅儿有油还多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小法门。   叶梧桐在盆里洗手,提着肉,手也油花花的。   “看看你小舅在哪里,让他来剁肉,刚才还看见他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了,也不知道猫哪儿了?”姥姥又吩咐着叶梧桐。   “小舅今天没摆摊啊?”叶梧桐甩着手上的水珠子问。   “没,今天跟你姥爷出了趟小工,才回来呢,说是下午再去摆摊。”姥姥摇摇着道。   最近关于江寄海摆**摊子,大院里说什么样的怪话都有。   “我知道小舅在哪里,我去叫他。”   小舅有个习惯,喜欢猫在高处,小时候就爬树,猫树杈上。大了呢喜欢爬屋顶,坐在屋顶的瓦片上抽烟。再到后来,就喜欢天台,曾经,叶梧桐每回跟小舅谈心都在天台上。   按小舅的意思是站得高,看得远,想得就明白。   “小舅……”在前院和后院相交的屋顶上,叶梧桐找到了小舅。   “嘘……”小舅朝着叶梧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叶梧桐好奇,也顺着一边的楼梯爬的上去。   “你上来干什么?”小舅压低着声音。   叶梧桐没理他,伸着脖子四下里望了望就明白了。后院,小姑姑背靠着院墙,对面一个穿着挺刮西裤的青年,应该就是弄堂外吉普车的主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你学的是经贸,我刚才一路过来,整个梅市经济十分的萧条,你在这里有用武之地吗?不如回京城吧,那里有广扩的天地。”青年两手插在裤兜里。   “你错了,正是因为这里萧条才有我的用武之地。”叶白慧道。   “可我以前听你说过是想留在京城的,我叔叔都跟我说好了,我们直接成立公司,在他那里拿批文,然后南下广州,那里是未来的新天地,也是我们梦想实现的地方。”青年再一次道。   “不,我的梦想就在这里。”叶白慧一脸平静的道。   “你这是铁了心不回去了是吧,那我们的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了。”青年冷了脸道。   “在我决定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结果,我是里弄里的小雀,飞不了太高。”叶白慧道。   “好,你既然决定就好,希望你别后悔,我告辞了。”青年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看了看院子的四周:“真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好,弄堂窄的我车子都开不进来,还到处脏乱,周围人也没一点见识,看到一辆吉普车都围上来看稀奇……”青年一脸鄙视,转身出了后院。   “喂,那位,你给我站着。”小舅突然站起身来,一个纵跳就直接跳到了地上。   “你哪位?”那青年回头打量江寄海。   “我哪位你不用管,总之是这大院的住户,这梧桐里弄土生土长的土鳖。”小舅介绍着自己,然后上前左左右右的打量了那青年一把:“我就奇怪了,你一个外地人,凭什么看不起这梧桐里。”   “那又怎么了?”青年嘴角翘着。   “来。你跟我来。”小舅冲着那青年招了招手,当先走到大院门口。   青年跟了出来,小姑姑也跟着,叶梧桐也没有落下,不晓得小舅这唱的是哪一出。   “看到这青石长街和两边的白石子了吗?这是教人走清白之路,是崖山忠烈遗孤在这里捐修的路,距今七百年的历史了。”江寄海指着青石长街道。   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指了指两边的梧桐树:“这些梧桐树都有近百年的历史,知道什么意思吧?《诗经·大雅·卷阿》中说了‘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三国中也说了‘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伏。’再看那坐在阴凉处纳凉的老人,当年他就凭着一杆红樱枪,就站在你摆车子的路口带着人挡住了土匪的洗劫。现在他老了,也就只能纳个凉打个盹,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一个里弄里的糟老头……所有这些,就是我们梧桐里的魂,也是我们梧桐里的骄傲,你凭什么瞧不起!!!”   最后一句话,小舅一字一顿的道。   ……………………   感谢黑嫂,席梦颖,八戒3,柠檬糖纸的平安符,泠水,小情的桃花扇,柠檬糖纸的香囊,a4318,九穗禾棒棒糖,谢谢走持!!!!!   第十七章 黑皮的新房 更新时间2015-6-3 17:59:21 字数:2175  吉普青年走了,仍是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没法子,跟京城比起来,梅市也不过是一个小旮旯了。   但在梅市人眼里,在梧桐里人家的眼里,梧桐里那方生人育人的水土,是梦魂牵引的所在。   叶梧桐却觉得小舅今天是开挂了。   “不错啊,嘴皮子挺溜,不比京城那帮子侃爷们差。”小姑姑突然道。   “咱现在靠嘴巴吃饭,也就这点能奈,比不得京城大学的高才生啊。”小舅啜着牙花子。他自小在梧桐里长大,小时候就围着梧桐里的老人听故事,那别的不成,这梧桐里的典故就没有不知道的。   叶白慧撇了撇嘴,看着吉普车远去的方向,神色有些暗淡。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可不是咱们梧桐里长大的孩子,对梧桐里应该没这么深的情份。”小舅舅又问道。   “这关你什么事儿啊?”叶白慧一甩头。右手一撩头发,身上的蝙蝠衫划过一个美好的幅度。   “谁爱管了,这不是看你不舍得人家嘛。”小舅舅反刺了一句。   叶白慧沉了脸,任谁被戳破了心思都是不痛快的,更何况是被对头戳穿。   “怎么拄在门口啊?”母亲过来了,叫几人堵在了门口。   “大姐,你今天这么早下班了?”小舅舅问。   “大嫂。”小姑姑也打着招呼。   “唉,白慧。”母亲先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却又自嘲的笑了笑:“白慧,以后不用叫我大嫂了,我跟你哥已经离婚了。”   “你跟我哥的事情我管不着,但大嫂你一日是我大嫂,终身是我大嫂。”叶白慧一脸认真的道。   “这还象句人话。”江寄海在一边嘀咕了句。叶白慧没好气的扫了一眼。   “行了,不说这些,你回来工作安排好了吗?”母亲又问了句。显然不想再谈以前的事情。   “基本定了,就在城关镇,过些天去上班。”叶白慧点头道。   “嗯,城关镇不错。”母亲点头,城关镇是梅市的中心大镇,书记镇长什么的都是高配,叶白慧进入城关镇,今后的发展也应该不错。   “大嫂,我回屋了。”叶白慧告辞,转身回了后院。   小舅舅抬腿往外走。   “你去哪里啊?”母亲问。   “黑皮要结婚了,拾缀了一间新房子,让我们一帮子发小去给他鉴定鉴定。这小子,哪是真让我去给他鉴定啊,就是想现呗,听说他那房子铺了地面砖,城关镇这一块独一份呢。”小舅舅唠叨的道,又冲着叶梧桐:“桐桐,要不要跟小舅去见识一下。”   “成。”叶梧桐点头,跟后来的精装修比起来,现在所谓独一份的地面砖,那肯定是比不了的。但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特性,感觉肯定不一样,叶梧桐去凑个个热闹。   “走喽。”小舅接过母亲的自行车,叶梧桐又跳到后坐上。   江寄红进了大院。   “我刚听三儿的说话声,人呢,还等他还剁肉呢。”姥姥问。   “带桐桐去黑皮家玩了,我来剁。”江寄红卷了袖子进厨房。   ……   任何时期结婚都有三大件之说,七十年代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八十年代是黑白电视机,单缸洗衣机,录放机。   叶梧桐跟着小舅舅到黑皮叔家时,正好是新家具进门。先是带着小半玻璃门的五斗厨,再是有着整面镜子的大衣柜。   窗台上录放机正在放歌曲,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黑皮,电视机,洗衣机什么时候进房啊?”一众人在屋里看稀奇。   “说是下午送来。”黑皮忙着招呼着喝水,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线,手里还揣着一包烟正给搬家具的人散烟。   “来来来,烟我帮你散了。”小舅一上前,就抢过黑皮手上的烟,象征的散了两根,然后半包都揣兜里了。   “三儿,不地道了,拿出来拿出来。”来的都是铁哥儿,几个人立刻哄了起来。   “冲我哄什么哄啊,财主在那儿。”江寄海指着黑皮。   黑皮拍着腿大叫:“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一众人于是哈哈大笑,小舅也是闹着玩儿,这时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根就把烟丢给了别人。   “嘿,黑皮算是发了……”几个哥儿们边抽着烟边四下里打量着新房。   白瓷的地面砖,以前见也没见过啊,一溜子新家俱,那漆的蹭亮蹭亮的,墙也白的晃人眼。   “这里要挂个中堂……”   “那边摆梳妆台……”   “对了,这窗户咋来空着,窗帘呢?没窗帘晚上岂不要漏光。”哥儿们嘿嘿笑道。   “说什么说什么呢,这窗帘还不得打扫好卫生再挂呀,到时候扯窗帘布,钉两个钉子一根铁丝一拉,多大事儿。”黑皮没好气。   叶梧桐也算看出来了,小舅这帮哥儿们在一起,那节操直逼下限。   “哟,这雪白的墙,漆的光高的窗框子,钉两钉子真可惜了……”有人咋舌。   “可惜又咋滴,还不都这样。”黑皮挥挥手。   这边哥儿又开起玩笑了。   “这门上可以挂明星挂历,要一色儿美女的……邓丽君不错……”   “嘿,还挂邓丽君呢,那不是让燕子吃味吗?”有人打趣了起来。燕子正是黑皮的准新娘。   “我吃什么味啊,他要有本事把邓丽君娶来,我叫她姐……”燕子是个爽利性子,跟大家伙开起玩笑来那是一点也不怵。   “黑皮,听到没有,齐人之福啊。”江寄海哈哈笑。   “去去去,你们这帮混球,咱大外甥女在呢,别带坏了咱大外甥女。”黑皮气乐了,冲着众人一熊,抬起了叶梧桐来说话。   说完黑皮凑到叶梧桐跟前:“大外甥女儿,你这段时间可没少蹭黑皮叔的免费录像看啊,黑皮叔结婚,有啥表示没?”黑皮这时又开起叶梧桐的玩笑。   “喂喂,黑皮,你好意思啊?”小舅这边不干了。   “黑皮叔放心,一准儿送你个满意的礼物。”叶梧桐保证道。   “哟,咱大外甥女硬上得台面。”几个哥儿们善意的一哄,谁也没当真。   玩了一会儿,今天大家伙儿主要是来认门的,有事的便开始散了,江寄海想着下午要出摊也带着叶梧桐告辞。   回到家里,大舅妈和江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江宇在院外玩泥巴,大舅妈同母亲还有姥姥三人正在包饺子。   大舅妈正跟姥姥说着母亲换岗的事情。   ………………   过渡章。   感谢书友150309134049105,小麦lcl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十八章 蝼蚁,习题,闲言 更新时间2015-6-4 17:57:48 字数:2833  “妈,大姐这回是算错了,照顾桐桐家里人谁不能帮把手啊,倒是桐桐以后要读书,那钱不能少啊,下乡收菜多好的机会,说换岗就换岗了,太可惜了。”大舅妈说着。   姥姥有些诧异的看了母亲一眼,这下乡收菜的机会可是当初寄红努力争取来的,如今寄红也正是需要攒钱的时候,怎么没声没息的说换就换了?   母亲没说话。   “那已经换了就换了呗,这世上钱也是赚不完的。”姥姥倒是无所谓。   听着姥姥这么说大舅妈也不好说什么了,换岗这事情终是江寄红的私事。   “大姐,那一个事儿求你帮个忙呗,你虽然不收菜了,但每回跟你一起下乡的宋大民还在收菜吧,你跟宋大民熟的很,帮我说说,我乡下一亲戚,是生产队长,他们队今年种了许多蔬菜,个顶个的水灵,价还便宜,就是农村人没什么销路,你帮着搭个线,那收谁的不是收啊。”大舅妈冲着母亲道。   “我都已经换岗了,再说这个不太好吧。”母亲沉吟了一下拒绝。   “有什么不好,也就递个话,成不成也不赖你。”大舅妈有些不高兴。   “那……”话说都这份上,母亲也不好拒绝。   “妈,不要去找宋明月爸爸,夏阿姨说你是离婚的,要宋叔叔避着一点。”叶梧桐站在门口,一脸不忿。   身后,光当一声,小舅将自行车的踢的光当响,一脸气的铁青。   姥姥脸色一变:“别去找了,这岗换的好,小宇他妈,你这事儿别找寄红,寄红现在多大的难处啊,还给她添不痛快。”姥姥跳脚了。   “那就不提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大舅妈一脸悻悻。   “没事。”母亲站起身笑笑,端起篾盘里的饺子:“快中午了,我去开煤炉,三儿下午要出摊,一会儿早点煮。”   本来是晚上包的饺子,因着母亲的休息,变成了中午吃饺子了。   叶梧桐心里舒了一口气,这一岔应该算是过去了。   “姐,来陪我玩蚂蚁。”梧桐树下,江宇咧着缺了门牙的嘴,蠢荫的不能直视。   “蚂蚁有什么好玩的。”叶梧桐撇嘴。   “快去。”母亲在边上瞪眼,叶梧桐手插兜里闲闲的走了过去。看着梧桐树下倒了八辈子霉的蚂蚁窝。   江宁先是用扇子使劲的吹,小蚂蚁被吹的东倒西歪四散开去,之后便是土埋,江宁拿着簸箕装了土在蚂蚁们的身上浅浅的盖了一层土,蚂蚁们好不容易七晕八素的从土里钻了出来,面对的又是水淹,一身水一身土的被冲到院中各处,这还没完,还有火这一关。   江宇拿着姥爷抽烟的火纸煤去烧地上的蚂蚁。   人生如蝼蚁,眼前的蚂蚁就象在世上沉浮的人,一道道风土水火之关让人脱去一层又一层的皮,最后搓巴搓巴成酸甜苦辣的人生。   “这不好玩,我们玩别的。”叶梧桐瞧不过眼了,手一扬“啪”的一声拍了江宇一记后脑。   “玩什么?”江宁给了叶梧桐一个眼白,气叶梧桐打他。   “玩什么不重要啊,有奖励。”叶梧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   “好,去玩。”江宇两眼发光,这时候估计让他演叛徒都乐意。   有一种游戏任何年代都流行,扮演游戏,而在这类扮演游戏中,坏人,叛徒是最不乐意演的。   叶梧桐带着江宇进了屋里,从抽屉里抽出一叠习题册,从一年级起各科都有,学霸们有一个特点,不但自己爱学习,更还要把这种爱学习的特性发扬光大,广施周边的人。   姑姑就是这么一位,从叶梧桐小学一年级起,但凡于学习有关的资料全是姑姑一人包了,曾经有一段时间,叶梧桐特别不想见姑姑,因为一见到姑姑就意味着会有无数做不完的题。但好在姑姑虽然乐衷于给她买各种学习资料,却从不检查成果,也不硬性要求,相反在某些时候还喜欢带叶梧桐出去玩,比如某个男生邀请实在不好推托的时候……   自然的,叶梧桐就存下来许多空白未做的习题册。   “我暑假做业都做不完,还要让我做题!!”江宇出离愤怒了。   “你暑假做业没做完吗,我怎么记得放假当天你就请了人把作业做完了。”对于江宇,叶梧桐太了解了,这小子不爱学习到极点,但又被他妈逼的没办法,于是放假第一件事就是叫他妈妈那边的两个表兄弟帮他做作业,为此常许下许多不平等条约。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表哥二表哥跟你说的?叛徒!蒲志高!”江宇气坏了。最近这小子迷上了姥爷说的故事《红岩》。   回过神来,江宇又气哼哼的道:“就算我暑假作业做完了,也不等于我非要做习题啊,你又不是我老师。”   “你不做可以,我跟你妈说你罚抄的时候偷懒,都是又两支笔三支笔同时写的。”叶梧桐道。   “你太坏了,你是戚鹏飞……那还是你教我的呢……”小家伙愣了一下,委屈无比,抽抽答答的。叶梧桐被替换成了红岩里戚鹏飞的恶人模式。   “快写……”叶梧桐心如铁石。   “我要吃了饺子再写……”江宇讨价还价。   “还没轮到你吃,写些再吃,吃完了还要继续写。”叶梧桐道。   “那你把糖放在桌上我再写……”   最终,江宇对着桌上两颗大白兔奶糖委屈无比的做起了习题。窗外大舅妈看着做习题的江宇冲着姥姥道:“妈,这段时间小宇就跟你们呗,寄河这个月老出差,我这个月隔天就是一个晚班……让桐桐带他。”   “妈,我不要姐带我……”江宇听了急的大叫。   “做你的作业。”大舅妈一瞪眼,江宇身子一抖,怂了。   这家伙从小到大就是欺善怕恶的性子。   吃过饺子,小舅就出去摆摊了,大舅妈吃完也是一甩手就走了,叶梧桐帮着母亲一起洗碗。   大院门口,王菊一出门就撞上了虞东南他妈姚桂芬。   “喂,王菊,江寄红怎么好好的要换岗呢?”姚桂芬一脸八卦。   “哟,你是顺风耳吧,这才发生的事你就知道了?”王菊一脸惊讶。   “我表妹就是蔬菜公司的夏丽,江寄红前脚一换岗,我表妹就申请下乡收菜了,我刚从我表妹那边过来,我能不知道吗?”姚桂芬道。   “哦,这不一个人带着孩子,哪里顾得上再下乡了。”大舅妈道,之后两眼发光:“对了,你表妹的申请通过了吗?”   “这哪有这么容易啊,单位里还考虑的。”姚桂芬道。   “那要是通过了跟我说一声,有好事跟你商量一下。”王菊道。   “什么事啊?”姚桂芬问。   “到时再说,我这边有事我走了。”王菊匆匆的走了。   “江寄红怎么了?”门口,邓倩倩的妈妈正好倒垃圾回来,听到姚桂芬跟王菊说话,只听得江寄红三字,便好奇的问道。   “江寄红换岗了,她原来还是采购队里收菜的小组长呢,这会儿换到门市部卖菜了。”姚桂芬道。   “这岂不亏大了?为什么要换?”邓倩倩妈妈道。   “可不是,说是为了照顾桐桐,其实是离婚的女人得避避嫌,你说她一个单身的女人若是再跟着队里的男同事下乡,那男同事家里的爱人能放心吗?”姚桂芬道。   “话不能这么说的,江寄红什么样的人咱们谁不清楚,那最是堂堂正正的人,这种话不能乱说的啊。”邓倩倩妈妈一脸正色的道,她在街道上上班,最晓得这样的话不能乱传,传到最后就容易变味了。   “这我知道,我哪有乱传。”姚桂芬一脸不高兴,抬脚进了大院。   叶梧桐正好出来倒垃圾,姚阿姨前面跟大舅妈说的话她没听到,但姚阿姨跟邓倩妈妈的对话她却听个正着,脸就沉了下来,同姚桂芬擦身而过理也没理她。   姚桂芬其实人挺热心,但就是一张嘴不好,最喜道人长短,前世母亲离婚,她背后没少传母亲闲言,可这世上有些事情是真说不好的。   大院里,母亲同父亲是第一对离婚的,而第二对就是姚阿姨同虞叔叔。 第十九章 围城内外 更新时间2015-6-5 17:33:36 字数:2770  前世,虞叔叔是大院里最早下海的,趁着海南大开发时狠赚了一笔,发财了。   或许是逃不出古话‘富易妻贵易友’的怪圈,又或者是别的原因,总之没多久虞叔叔就同姚阿姨离婚了。姚阿姨是跟母亲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她拿着刀追着虞叔叔砍了八条街,将虞叔叔砍成重伤,她自己被判入狱三年。   这件事在当年闹的相当的大。有人说不值,也有人说痛快。   但不管说不值还是痛快的都是局外之人,个中滋味只有局中人默默品尝。   下午,母亲在家陪着姥姥聊天的时候,江宇被逼着做习题,叶梧桐钻进了家里的柴火棚。   她要找一根料子,答应黑皮叔送礼物的,叶梧桐就想送个挂窗帘的挂杆。   前世,随着房地产业的发展,于房地产同时兴地的便是家装行业,窗帘在这里面是比重不小的一块,而窗帘的轨道和挂杆则是很重要的一部份。   这东西叶梧桐做不出来,但只要说个大概,小舅能做出来,小舅自知青返乡以后,一直没解决工作,私下里,他就跟姥爷学砖木匠,随着姥爷打小工。一手砖木工手艺也挺不错。   前世,小舅从牢中出来,正赶上房产大开发时期,小舅就是靠着这手艺在工地上作苦力,最后经过几年的努力才一步步拉起属于他的建筑队。   只是那时候小舅苍老的厉害,牢中和工地都是极耗人生命潜能的地方,小舅死时四十八,可看上去却象是五十八岁,叶梧桐每每回想起小舅死时的场景,那鼻子就发酸。   这一世,她希望小舅有所为,但更要有生活质量。   午后的阳光透过柴火棚的缝隙透射进柴火棚里,映着柴火棚里被叶梧桐飞扬起来的灰尘,那些灰尘在阳光下翻飞,如时光在流淌。   叶梧桐从木料堆里翻出一块有趣的东西,应该是太师椅背上的一块装饰木雕,颜色是紫褐色,四周刻着云纹,云纹中间是几个图形,葫芦,宝剑,铁拐等。   中国的古文化里面有一种吉祥文化,这八个图形正是八仙所用的兵器,预意跟八仙一样,俗称暗八仙。挺有意思。叶梧桐将它同的到的木料放在一起拿出了柴火棚。   “白桦什么意思啊,不回来就别回来了,这出差回来连家都没进又出差了,他是不想见我还是怎么的,不想见就别见了,一会儿让白慧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丢他办公室去。”   叶梧桐刚出柴火棚,隔着前后院中间的门洞,便听到后院奶奶有些尖锐的话语。   抱着东西穿过门洞,叶梧桐就看到爷爷扶着奶奶后院绕着圈溜弯,下午四点多钟,又是个七月,太阳还远未下山,这决不是溜弯的好时间。   爷爷和奶奶两人的额上都有了汗。阳光映着两人斑白的头发,以及有些微弓的身影,显得格外沧桑。   今天虽然太阳大,但空气沉闷,地面也泛着潮,这样的天气估计晚上会有一场雷阵雨。在这样的天气里奶奶的伤腿会酸痛麻木,必须走动活血才舒服一点。   每每这时候,奶奶的脾气也格外暴燥,爱骂人。   “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白桦只怕心里不好受。这回离婚,他终是亏欠了寄红的,这住前院后院进进出出,难免要撞个当头,白桦怕是有些没脸见寄红,避开一些也不足为奇。”爷爷叹息着道。   “哼。”奶奶哼了一声,终是不再说话,只是边走边槌着腿,眉头深深的锁着。好一会儿却道:“我也没逼他离婚哪……”   “我知道你没逼着他离婚,只是一家人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待寄红跟仇人似的,白桦能装作不见?白桦心里只怕苦闷的很,白桦这些年也吃了不少的苦,磨的这心思都深沉了,有时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看不透他……”爷爷说着叹了口气。   “算了,这些不要再提了,对了,市里现在提擅精神文明,你们戏剧团排了几出戏在电影院上演,团工会也给你送来了几张票。”爷爷声音带着一丝担心。   “丢了吧……”奶奶声音低沉。   爷爷叹了一口气。   两个老人边走边说,身影在在树叶的光斑中摇摇摆摆,看着叶梧桐竟有些鼻酸。   前世,她跟爷爷奶奶是不亲近,甚至是陌生的。   当年,小姑姑是在情急之下报的案,又或者说是争吵中有些负气,并没有想到会造成的那样的后果。   小舅舅入牢后,姑姑来给姥姥姥爷和母亲陪礼道歉,只是事情已无法换回,姥姥没让姑姑进门,还泼了一盆洗碗水在姑姑身上。   两家闹成这样,这前后院的住着也不舒坦,只几天后,爷爷奶奶和姑姑就搬出去了。   至此,爷爷奶奶和父亲便完全淡出的叶梧桐的生活,也就是姑姑会趁着她放学的时候等着她,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   只是叶梧桐因着小舅舅和母亲的事情并不太领小姑姑的情。   世事沧桑,再回头想着小姑姑那时定然心伤的很。   而今,小舅舅并未入狱,两家的仇怨还未结死,爷爷奶奶依然住在后院。   叶梧桐此时听着爷爷奶奶的话,这才突然的醒起,自父母离婚,除了那日小舅去找父亲算账外,这些日子,叶梧桐竟未再见过父亲一面。却原来父亲一直在出差,又或者正好爷爷说的,父亲是要避开母亲……   不由的又想起那夜见到的张镇长同曾医生,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儿时些微的记忆中,父亲从不多话的,而父亲的神情也总是有些忧郁。   想也知道,一个大学生,风华正茂意气纷发之即,突然就被下放以石灰场做苦力,其中那心路历程必是倍感煎熬。   看着爷爷衬衫背后汗湿了的印子,叶梧桐在门洞处踌躇了几步,将找到的东西放在一边靠墙,在一边洗了一下手,摸了一把脸,便快步上前。“爷爷,我来扶奶奶走。”   “你在这儿干什么,弄的灰头土脸的,还不回家凉着。”奶奶沉着脸。还不乐意的扭了几下身子,但那眼眉并没有什么不欢喜。   她一直在发火,这会儿叫叶梧桐扶着,却不吱一声,只是迈着步子,一颠一簸走到门洞里,由着叶梧桐扶着在门洞里转着圈。   门洞是阴凉的,但正因为阴凉便有一丝寒气,这丝寒气于奶奶的腿并没有什么好处。只是叶梧桐几次要扶着奶奶沿着原来爷爷扶的路走,奶奶虽不吱一声,却执意的只在门洞里转悠。   奶奶是怕她热?叶梧桐心思翻飞也不能肯定,父亲的心思深沉,奶奶的心思更是让人难以琢磨。   爷爷很高兴,看着桐桐扶着老伴儿在前后院的门洞里走来走去,一老一小的身影看着人心格外慰贴,女儿肖父,所以桐桐是像她父亲的,但在爷爷眼里,桐桐更象她奶奶。   爷爷撑了撑眼镜框,看了桐桐堆在墙边的几块木料,拿起一块笑道:“哟,这可是好料子,鸡翅木的,桐桐可找着宝贝了,好好收着。”   “爷爷懂木料?”叶梧桐看着爷爷手上的东西,是她捡到那块椅背木雕。   虽然姥爷和小舅舅都是砖木匠,懂些木料,但叶梧桐并不太懂,只是得益于后世收藏业的发展,叶梧桐便有些捡漏的心思,收着以后说不定能值点钱。   但到底是什么木料,叶梧桐是看不出来的。鸡翅木?似乎是挺稀有的一种材料。   “没事看些闲书,这鸡翅木啊就是红豆木,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爷爷说着,转身进了屋。   红豆又名相思,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叶梧桐不由想着父亲母亲,想着姚阿姨和虞叔叔以及前世所见许许多多在围城里转进转出的人们……   “这本书拿去看看,只当增长些见闻。”爷爷从屋里出来,递给叶梧桐一本书《明清家具图考》。   “好了,我走累了。”奶奶甩开叶梧桐的手,一瘸一拐的回了屋,背着身又丢下一句:“老叶,你把戏票给桐桐吧……”   叶梧桐拿着书,戏票,还有几块木料走出门洞,就看到母亲正站在门洞一侧的梧桐树下。   第二十章 小舅的任督二脉 更新时间2015-6-6 17:49:25 字数:2484  这世上的感情,有多爱就有多恨。   对于叶白桦,江寄红曾经爱的有多深,如今便是怨的有多深。但爱恨之余,就在刚才,她站在这梧桐树下,看着叶家两老,江寄红突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自寄海当年那事儿暴发之后,一直以来对上叶家人,她都觉得有所亏欠似的,面对叶家人,说话做事总觉得低气不足,时间一久,这种感觉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现在她坦坦然然,背也挺的笔直,她不欠他叶家的了。   “妈……”叶梧桐一蹦一跳的上前。   “这哪里钻出来,一身的灰。”江寄红举着巴掌拍着叶梧桐裤腿上的灰尘,斜阳下,尘土飞扬。   “妈,我们搬外面去住吧。”叶梧桐被母亲拍的咧着嘴,又突然语出惊人。   “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外面去住?”母亲一脸疑问。   “不想跟小宇挤一起,再说了,小舅二十六岁了,没房子处不着对象。”叶梧桐道。   “臭丫头,不晓得哪里听来的怪话,行了,妈心里有数。”江寄红没好气。   叶梧桐叹气,说不乐意跟小宇挤一起那是借口,现在那小子被她收拾的不晓得多乖。主要是前世,为着她们现在住着这两间房,江家不晓得惹出多少事情。   当年母亲把百货商店的工作让给了大舅,姥姥和姥爷觉得有些亏了母亲,再加上母亲刚结婚,住房不便,于是就从家里分出了现在的两间给母亲住。从一定意义上说,这两间房就是分给了母亲的,但出嫁的女儿还一直住在娘,明面上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再加上这几年,做生意的开始多了起来,大舅妈也是个活泛的,头前,她把她宿舍临街的那一间租给别人做裁缝,每月收入涨了不少,算是尝到了甜头。   只是大舅家那房子说到底还不到五十平米,这租了一大间给别人,那自家三人住的就太小了,所以大舅妈一直就盯着家里这边的两间房子。   只是姥爷一向说一不二,这两间房当初本来就是补尝母亲的,再加上母亲离婚,姥爷发了话了,这两间房谁也别打主意。   前世,便是母亲出嫁,这两间房姥爷宁愿拿来出租,也没腾出来给大舅和大舅妈住,为着这个,大舅大舅妈对姥姥姥爷是满腹怨言。   到九十年代,随着一系列的经济大动荡,大舅大舅妈下岗,许许多多端着铁饭碗的工人一夕这间没着没落的了,各揣着忐忑之心另谋出路。   大舅是百货商店出来的,在零售这一块有些路子,便想开一个小超市,资金不够,就想姥姥姥爷贴补一点,只当时又正好是房改,家里经济一向不宽裕,这又要买房子,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   大舅便挤兑着之前姥爷的话,说那两间房子既然是给母亲住的,那就该母亲拿钱买房,母亲也不想姥姥姥爷太为难,就凑够了钱将这两间房子买下,姥爷那边多余的钱便贴补了大舅,一时间也算是皆大欢喜。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没多久,梧桐里拆迁要建最大的广场,政府给出的补贴相当不错,按说,那母亲买下的这两间房的补助就该母亲得吧,可当时是姥爷单位上的房改,母亲就算是付钱买下两间房,但户头仍是在姥爷头上。   当时这一档子事全是大舅在跑,分的房子和补助的款子全在大舅手里。   为着这事小舅跟大舅大吵一架,姥爷气的一病不起。   可以说,因着这两间房,江家三姐弟情分断了个干净。这之中固然是因为大舅大舅妈太市侩。但回头看终是遗憾,母亲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姥姥姥爷。   母亲在老年时说起这一段事曾也感叹过,或许她该早些放弃这两间房。   叶梧桐并不太赞同母亲的话,当年的情况,母亲如果放弃这两间房,那真是连个落脚之地也没有。   不过,如今的情形不一样了,小舅并未坐牢,小舅紧接着的事情便是成家大事,结婚得有房子啊,以江家目前的情形来看,也就只有她们目前住的这两间房腾出来合适。   而对于叶梧桐来说,于其守着这两间房子,倒不如另开一片天空。   蔬菜公司一直在说要建职工宿舍,为此蔬菜公司在农贸市场后面囤了一大块地,可随着农贸市场兴盛,蔬菜公司效益是越来越差,根本就拿不出建职工宿舍的钱,最后蔬菜公司倒闭的时候,就把后面那块空地按片分给职工,由职工自己去盖房子。   在后世这一片地方那可算得上居家的黄金地段,前世,母亲因为蔬菜事件之后早早离开了蔬菜公司,自然没分到地皮,而今一切总是不一样的。   “小没良心的,你跟你妈说要搬出去住?给小舅我腾房子?在你眼里,你小舅就这么容不得你们。”   晚上,叶梧桐自己洗好澡,又提溜了江宇在院子里给他冲了个澡,然后将两人的衣服泡在盆里正准备洗衣服,小舅跑过来给了她后脑勺一下。   他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根木料和一个刨子,正是准备趁着晚上的时间把窗帘挂杆做出来。   窗帘挂杆叶梧桐一说,小舅就明白,这时代只是因为经济贫困,大家对于家装方面没有要求,但并不表示这年代就没有这东西。   前不久,梅市宾馆的顶层装修了几间高档房间,据说是要用来招待外宾的。   小舅跟着姥爷去打过小工,就看到过顶层的窗帘所用的挂杆。用小舅的话来说,分分钟搞定。   “妈真跟姥姥姥爷提啦?”叶梧桐瞪眼,她还以为母亲一时半会儿不会提呢。伸长脖子看着屋里的,只看到灯光看不到人。   “可不,正在屋里说呢。”小舅瞪眼。   “小舅瞎想,是妈难受呢,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叶梧桐朝着后院抬了抬下巴又道:“再说了这两间房让小舅给婚用,我还指望着小舅以后赚大钱买大房子给我住。”   之前她从后院门洞出来,看到母亲站在梧桐树下,总是有些神伤。   “那倒也是,小舅现在可能赚钱了,再存一段时间,给你们盖栋房子不是难事。”小舅拍着胸膛保证,又一拍大腿:“对了,你妈租出去住也好,租大一点的地方,家里还有个缝纫机的,以后你妈空闲之余还可以帮着做窗帘,我出去给人装,现在许多单位都在盖新的职工宿舍,都是小楼房,只要有样榜出来就会有人要装的。”   得,小舅这么快就想到了,叶梧桐眯着眼笑,心中感叹,自摆开小摊以后,小舅就象是被人点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一通百通。叶梧桐有些期待今世小舅的发展。   晚上,对于租房的事情母亲没有多说,但第二天小舅就跟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打了招呼让帮着留意房子。   总之,租房的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下了,因着小舅的格外要求,房子从地段上和面积上都有新的要求,所以合适的房子还得慢慢找。   转眼就是奥运会,这一天邓家的电视机也进大院,一大院子的人围着看,当电视上放出许海峰得到首枚奥运金牌之后,邓爸爸在院子里放了几串鞭炮,大院里的人跟过年一样,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振奋和荣耀之感,都在兴奋的谈论着。   这情形让叶梧桐想起了后世北京申奥成功的那个晚上,一样的绚烂。   第二十一章 曾经的存在 如今的过客 更新时间2015-6-7 17:38:53 字数:2323  几乎是一夕之间,大街小巷就冒出许多的气*枪摊子,但就算是这样也满足不了人们对于射击的热情。   “叶梧桐,我们去打气*枪吧。”最近邓倩倩也迷上了这个,梧桐里这一块大街小巷的气*枪摊子上常常能看到她的身影,当然她最喜欢去的是梧桐舅舅的气*枪摊子,一次能多打几发不说,还不用跟人排队。   “走吧。”叶梧桐将板凳放回门里同邓倩倩一起出了大院门。   “倩倩,你爱听戏吗?”路上叶梧桐问,爷爷那天把戏票给她,有两张,可叶梧桐愣是找不着陪她一起看戏的人。   姥姥姥爷是老一辈子的工人,他们只认勤勤恳恳做事,听戏太浪费时间了。   而且听戏在古代那是纨绔子弟的休闲,在姥姥姥爷眼里不是个好消遣。   另外现在又有了电视,那东西可比看戏带劲多了,最近随着邓家买了电视机,大院几家都蠢蠢欲动,江家也有了这个苗头,不过被姥姥打住了。姥姥最近正托人四处给小舅介绍对象,不管怎么样,一但处上了对象,到时结婚那一套,一台电视少不掉,如果现在买了,那到时岂不还要再买一台?   所以,最终江家买电视机的事情暂时被姥姥搁置,用姥姥的话来说,等三儿处了对象后再买。   母亲那边,叶梧桐不想让她触景伤情。至于小舅,那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坐下来听戏的。   总之这几天叶梧桐硬是找不到跟她一起听戏的伴儿,这会儿死马当作活马医,盯上了邓倩倩。   邓倩倩头摇的跟拔郎鼓似的:“不去不去,我在家看电视,戏有什么好听的,每回都不晓得她们在唱些什么。”   邓倩倩的回答在叶梧桐的意料之中,叶梧桐也不强求,路过路口,看到阿春婆坐在门前树荫下摇着巴焦扇,叶梧桐眼睛一亮,怎么把这位给忘了:“阿婆,我这里多一张戏票,是几天后电影院排的大戏,据说是招待外宾的,票可难弄了,你要不?”   “哟,是你奶奶给你的吧,我这两天天天翻垃圾桶,我估摸着你奶奶应该把票甩了,没想到原来给了你这小猴子,难怪我一直找不到。”阿春婆笑咧了嘴。   “阿婆真是我奶奶肚子里的蛔虫,那天若不是我正好在边上,奶奶早让爷爷把票拿去甩了,可累着你了,给你。”叶梧桐将多余的一张票给了阿春婆,打着趣说。   “那是,你阿春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心。”阿春婆高兴的接过戏票,吹起牛来那也是一点也不含糊。   终于找着听戏的伴儿了,叶梧桐了却了一桩事,同邓倩倩一路飞跑。   路过小公园时,那里的气*枪摊子已经不是最初那一家了,好几家挤在一起,小舅因着当初答应那个摊主,只要那位还在小公园摆,他决不在这一块儿插一脚,所以,小舅的气*枪摊子今天摆在工人文化宫门口,当然,这得利于黑皮叔带来的便利。   “桐桐,倩倩来了,来,我给你们备枪。”小舅忙的一头汗,见两人过来笑呵呵的道。   “赖皮赖皮,这不是插队吗?”边上早等着的几个半大小子起哄。   “臭小子,懂不懂发扬风格啊,女士优先不知道啊。”小舅舅把几个小子一顿熊。   后世发扬风格不过是口头上的一句话,甚至在一些人眼里还成了假仙。   但在这时代,发扬风格真的是骨子里的东西,哪怕是游戏,几个男生立刻让出了地儿。   叶梧桐对打气*枪不感兴趣,她一溜跑进了摊子,帮着小舅舅收钱,江寄海一开始还担心她算错,但看叶梧桐算钱收钱找钱的麻溜劲儿,直道这大外甥女儿是干这一行的料。   他这自己还没发展起来呢,便已经有了一种后继有人的骄傲。   邓倩倩对于打气*枪也不是那么真喜欢,只不过是喜欢凑热闹,打了几枪后,便站在一边看别人打,还给别人数数。   “桐桐舅舅,我们打两块钱。”这时,虞东南带着一帮男生过来,马上要上初中的小子,已经有些小大人的味儿了。   “好咧。”江寄海这边备着枪,那边虞东南带着那帮小子坏的很,将正在打抢的那帮小子挤到了一边。   “喂,你们怎么插队啊。”一帮男生可以对女生发扬风格,但对于同是男生,那断没有发扬风格的道理,这种事情对上岂有不斗个乌鸡眼的。   “就你们那枪技,别丢人现眼了,回家歇着吧。”虞东南等几个起哄。   “呸,我看该回家歇着的是你们。“那边的男生气着了,一个个跳脚。   “谁该歇着得凭真本事说话,要不,咱们比上一场。”虞东南冷哼着道。   “虞东南,我知道你,你这个臭二道贩子,比就比。”对面的男生群里,一个稍高一点的男生排众而出,一扬手冲着江寄海这边道:“叔叔,也给我们备两块钱。”   阳光下,说话的男生有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张扬。   叶梧桐眯着眼,从那还有些稚嫩的脸上认出了人,平晓北。   重生以来,叶梧桐一直在想着,如果再见到平晓北,她要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应对。   对于前世的叶梧桐来说,平晓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她的生命里占有极其重要的份量。   跟平晓北第一次见面是母亲嫁给继父后,那时她性格内向,阴郁,甚至有些孤僻,这样的性格在学生的群体里是不受欢迎的,也难免要被人欺负。   于是,她跟平晓北的相识便是在一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下。   平晓北的性格里有着热血和侠义,或者说是一股子江湖的气息,这样的性格注定身边会聚拢一批人,前世叶梧桐就是这批人中的一个,她总是追随着平晓北的脚步,甚至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大家都认准叶梧桐是平晓北的女朋友。   叶梧桐知道她不是,平晓北身上带着一种江湖性,这种性格有着热血和侠义,但同时也具有一种侵略性,凡是他想要的他就要想尽办法去争来,夺来,抢来,用尽各种办法。   就好象当初叶梧桐被欺负,他带着人为叶梧桐出头。可随着能力以及不断的成长,平晓北的这种侵略不但针对别人,更针对身边的人,他踩着身边的人一步步高歌,最终他身边的人都黯然离开。   当然,那时候平晓北已经不在乎了,因为跟曾经的朋友相比,他已站在了更高的点上,对于他来说,原来的这帮朋友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既然跟不上,那就被淘汰。   平晓北的骨子里没有念旧之说,他只会前进前进再前进,凡是跟不上的或者是旧的东西都将被他扫进历史的尘埃。   这就是平晓北,再见之时,叶梧桐发现,除了一丝怀念外,无喜无悲,今生对于叶梧桐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平晓是她生命中曾经的过客。   第二十二章 同样的事情 不同的发展 更新时间2015-6-8 17:50:13 字数:2147  “我认得他,市小学的平晓北,这回小升初全市第一名,他身边的那几个是他的四大金刚,虞东南跟他撞上讨不着便宜的。”邓倩倩两眼闪着小星星在叶梧桐耳边兴奋的道。   叶梧桐倒不晓得原来平晓北在这个时候已经是能让人如雷贯耳的存在了。   她把目光看向打枪的把位那边,两个把位,虞东南同平晓北两边人已经拼的火热了,你来我往的,拼的不相上下,一干人面红耳赤的。   而最终虞东南这边的人差把火候,以微弱之势落败。   “我今天状态不好,晚上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还挑战你们,来不来?”虞东南不服气的道。   “来就来,谁怕谁啊?”平晓北的人赢了比赛,一个个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式,那哄声能捅破天。   两方面人约好明日再战。   “走,哥几个,请你们喝汽水去。”平晓北意气纷发,摘了头上的军帽,那胳膊一挥,一众人上了自行车就走,其中有个个矮的踩在三角架内骑的也是飞快。   虞东南这边几个哥儿们垂头丧气的蹲在路边,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其中有两个还互相埋怨对方没有打好。   “不要吵了,这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们等着,我去结账,也请你们喝汽水,咱们输人不输志,明天再赢回来就是。”虞东南挥着胳膊鼓着劲。   “嗷……”几个哥儿们立刻来劲了,只要天天有汽水喝,输赢什么的重在参与。   “桐桐舅舅,算账。”虞东南趴在小舅的三轮车架上。贼目鼠眼的。   叶梧桐看到小舅从钱盒里巴拉了几张零票给虞东南。虞东南小心的将零票揣兜里:“桐桐舅舅,我们走了啊,明天还来。”   “你也悠着点啊,别太过火。”小舅舅没好气的给了虞东南脑袋一下。   “知道……”虞东南拖着长长的音又招呼了小伙伴们:“走,喝汽水去喽~~~”虞东南一招呼,一帮小伙伴儿嗷嗷叫着一哄而散。   叶梧桐冲着小舅眨了眨眼,小舅也冲着叶梧桐眨了眨眼。   叶梧桐乐了:“小舅,这太奸了吧?”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虞东南对平晓北他们的挤兑和挑战都是有目的,就是给小舅这边多拉生意,甚至连明天的都预定好了。而虞东南嘛在这里面吃回扣,难怪他输了还得请一帮小伙伴们喝汽水。   “不是小舅奸,是那小子太贼了。”小舅一脸哭笑不得。这主意可不是他想出来的,是那小子主动找上他的。   无伤大雅之下,江寄海也就顺水推舟。   叶梧桐吡牙,按这小子的能奈,前世应该能成一个人物啊,只不过前世,姚阿姨发生了那些事后,虞东南好象被亲戚接走了。   傍着夕阳,叶梧桐跟邓倩倩坐在小舅的三轮车里回家了。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的叫个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的写个不停。等待着上学,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两人一路摇摇摆摆晃着肩唱着这首<童年>,享受着儿时的恣意。   一进大院门,叶梧桐就看到家门前的走廊上,并排放着四根大白菜,而且每个都从中间剥开,分成了八瓣。   “怎么买这么多的大白菜,这菜心都烂了嘛,这菜还能吃吗?”小舅舅把三轮车放回柴火棚,一过来看到走廊上这么多大白菜便问。   姥姥搬了一张小板凳就坐在走廊上,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正把烂了的菜心挖去。   “是寄红从单位里拿回来的,她们单位这回进了一批菜全是这样的,我瞅着把烂的菜心挖去,腌成酸辣白菜没问题。”   叶梧桐这边有些发愣,前世的白菜事件依然发生了吗?只是不晓得这回这事又发生在谁的身上?最终又将发展到什么成度?   “姥姥,我妈呢?”叶梧桐看着家里锁着门。   “单位开会呢,你晚上就在姥姥这边吃。”姥姥边说,边把盐抹在大白菜杆子上。   晚上,叶梧桐搬着小马扎坐在路口的路灯下,一边阿春婆摇着扇似睡非睡的迷糊着。   母亲回来时已是夜里九点了。   “桐桐,回家了。”母亲把叶梧桐的小马扎放在自行车后架上,然后牵着叶梧桐的手回大院。   身后,阿春婆睁开眼:“懂事喽,这孩子真懂事。”这孩子一大晚上的在这里陪着她这个老太婆天南地此的聊,为的就是在这里等她妈下班。   回到家里,关于单位的事情,母亲并没有跟叶梧桐多说,早早让叶梧桐去睡了。   只是叶梧桐临睡前提溜着江宇那小子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听到母亲跟姥姥姥爷在说话。   “这事怎么牵涉到老二媳妇头上去了?”姥姥的声音有些惊疑。   “是我调岗以后,夏丽申请顶了我原来的位置,后来二弟妹通就过隔壁的姚桂芬牵的线,给夏丽介绍了这一批菜……”母亲道。   “老二两口子就是太活络了,这事情既然是老二媳妇牵的线,那她该负的责任就得负,也得让她记住这个教训。”姥爷开口了。   “责任倒也不完全在二弟妹身上,这事她那个上桃村的亲戚逃不了责任的,好在我今天早上去仓库去的早,捡菜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就直接上报了公司,这批菜还没来得级送到各单位,要不然影响可就大了……”母亲说。   叶梧桐没有想到事情兜兜转转的是这么一个圈子。   前世可不就是因为菜直接送到了单位,其中包括区政府,镇政府,尤其是还有梅市宾馆,听说宾馆里还招待着几位港商呢,当时因为几个港商要忆苦思甜,直接弄了火锅烫大白菜,结果一切开全是烂心,造成的影响很不好,所以母亲那次的事件就处理的特别重。   而如今这事情却在母亲手上将最重要的负面影响消除掉了,这样一来责任人要承担的后果可能要比前世轻的多。   当然这些东西也只有叶梧桐心里有数。   第二十三章 一地鸡毛 更新时间2015-6-9 21:02:45 字数:2782  早晨,天还蒙蒙亮,梧桐大院就吵开了。   “你们江家人可真是好算计啊,先是给人牵线出售烂白菜,这转过眼,又跟单位举报烂白菜,这里子面子全让你们江家人占了啊,合着你们江家人一个个全是那白菜,心是烂的……”姚桂芬一大早就在那里跳着脚骂。   夏丽收菜收了一批的烂白菜,线是她帮着王菊牵的。昨天夜里,她被家里的二叔公叫回家,一屋子的亲戚数落了她一顿,这口气实在是难咽下。   因此一大早的就找江家人不痛快。   “你这什么话?是我牵的线不错,那一开始几车不是什么事也没有,那夏丽还感谢过我呢,说我介绍的菜水灵不说还便宜,单位里的领导还表扬她了呢。哦,合着最后一批菜出事就赖我了?那收菜的是干什么的啊?不就是把好质量关吗?夏丽自己做事不牢靠,这出了事就全栽在别人身上,这世上有没有这种道理啊?”   王菊一早就来江家了,蔬菜公司的事情虽然没有象前世闹的那么大,但在本系统内也实在不是小事,几车菜,损失可就大了。   王菊听到消息,一早过来找江寄红打听,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姚桂芬兜头骂上了。   “呵,说的好听,都是你们江家一窝子的人,谁晓得是不是你们江家人一起合伙埋的坑布的局啊。要不然,咋别人没发现烂菜心的事情,就被江寄红发现了呢?”姚桂芬冷哼着。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你怎么说话呢,说这话要有证据的啊……”王菊火大了吼了回去,说完也脸色不好的看了一眼正在走廊边起炉子的江寄红,心里也是埋怨,又不干你的事儿,菜烂心就烂心呗,那么积极举报干什么?   “桂芬,我是门市部卖菜,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仓库领菜出来卖,我不最先发现谁最先发现?我既然做的这份工作我就得负责的,马虎不得,有些话不要信口开河。”江寄红看着姚桂芬一字一顿的道。   “哼……”姚桂芬冷哼。   “都吵什么吵,出了事吵吵能解决问题吗?”姥爷披着一件外套从屋里出来,脸沉的跟锅底似的:“老二媳妇,不管怎么说,这事是你牵的线,你亲戚那边就得你盯着,该赔偿该的负责任你得把话给人带到。”   “这事我知道,我那亲戚就在我家呢,这事他跑不掉。”二舅妈道。   租她房子开裁缝店的正是她这亲戚的妹妹王雪,这卖菜的生产队长叫王解放,事儿一出,王解放也没躲,而是住在裁缝店里,等着蔬菜公司的处理结果。   “这就好。”姥爷点头,又一转头冲着姚桂芬道:“小姚你也别骂人,这事儿王菊是有一点责任,但最主要的责任还在于当事人吧,当事人没把好质量关怨这怨那有什么用?另外这事你别赖寄红,若不是她一早发现问题,等到蔬菜公司把菜给各单位去,那事儿可就大发了,你想想那后果!!”   “呵,合着我还得感谢她江寄红是吧?”就在这时,一男一女从外面冲了进来。   男的三十多岁,穿着一身补丁的衣服,抱着头到处乱窜。女的却是夏丽,此时两眼赤红,手里还举着一块砖头,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式。   说话的正是后面的夏丽,她一进门听着江家老头说这话,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刚接手下乡收菜的工作,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心里憋着一口气堵的慌,一早去找王菊算账,没想到王菊来了梧桐大院,没找着王菊,却碰上了王解放,这真正算是对头对上了,自是不放过王解放。   王解放理亏,再加上夏丽气势汹汹,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跑来找王菊。   “夏丽,你快住手。”两人直冲到跟前,江寄红连忙拦着人。   “你别假惺惺。”夏丽怒瞪着江寄红,手上还挥舞着那块砖头。   “把砖头放下。”叶梧桐站在母亲跟前叫,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母亲。   “桐桐,让开。”江寄红唬了一跳,一手提溜了叶梧桐到身后,将她整个人塞进门里,嘣的关上门才松了一口气。   “你想干什么?”小舅舅一步上前,瞪着夏丽。   “夏师傅,这事情是我的错,于别人无关,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是坐牢啊干什么都成。”王解放自己不怕伤着,但却怕夏丽伤了无辜的人。连忙一把抢过那砖头,然后抱着砖头蹲在边上的梧桐树下。三十多岁的汉子赤红着眼,那情形,让人不晓得是恨是气还是无奈。   “丽,回家去,这事情单位会处理,你这是干什么?”这时宋大民一脸焦急的追了进来。将夏丽拖走了。   “哼。”姚桂芬哼了一声,回身进屋,嘣的一声重重关了门。她这回真是冤的很,无端端的牵扯进事件里面,弄的里外不是人。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带人回去。”姥爷瞪着二舅妈,一大早的在大院里弄这么一出,实在是不好看。   二舅妈这才带着王解放离开了。   一个大早,梧桐大院是一地鸡毛。   叶梧桐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牙刷蹲在走廊边刷牙。   母亲拿了个水壶在自来水边装水,水满了都不晓得。   “妈,水满出来了。”叶梧桐满嘴泡泡的叫。江寄红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关好龙头。   “妈在想什么?”叶梧桐问。   “妈在想这批菜的事情,得好好解决,要不然对单位的影响可就大了。”江寄红把水壶放在炉子上。   “又不关妈的事……姚阿姨夏阿姨她们还在恨妈呢。”叶梧桐撇嘴,老妈已经不知不觉的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了,接下来于母亲无关。   “你不懂的……”虽然整个事件是于她无关的,但若不是她因着桐桐的事情下定决心要换岗,那么如今这事情就该落在她的身上了……   所以,江寄红总有一种感觉,这事儿跟她是有关的,另外随着农贸市场的兴旺,江寄红有一种感觉若是单位这次事件处理不好,搞不好以后的经营就难了,江寄红觉得若不做什么她心里有些空。   “哦……”叶梧桐拖着长音:“其实事儿也不是大事,若是那位王叔叔能再种出好菜,赔偿了蔬菜公司就是了……对了,我刚听到邓奶奶她们说最近不到蔬菜公司买菜了,怕买到烂心菜。”   其实,除去前世因把问题菜直接送去单位造成的影响外,就事件本身,并不难处理,不就是一批问题菜嘛?虽然上桃村民是低价卖菜,但大批量菜出了问题,上桃村的村民还是要负责任的。而人家王解放也没有不认。   当然,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他们赔偿不出来,可如果能解决掉种菜的技术问题,那么再种一批菜出来赔偿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抛却别的不说,上桃村的村民还是走在了时代的前面的。   现在对于蔬菜公司最重要的反而是消除问题菜带来的影响。   前世,蔬菜公司之所以受事件拖累,一是因为问题菜送到单位,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使得许多单位蔬菜公司取消了供销合同。再加上问题菜一直没有在公众的视线下处理,引起百姓们怀疑问题菜的去向,都担心去蔬菜公司买到问题菜,所以那段时间,蔬菜公司生意一落千丈。最后直接倒闭。蔬菜公司是整个梅市第一家倒闭的公司。   “桐桐,稀饭在锅里已经好了,菜妈也炒好了,你一个人在家里先吃,妈先去单位。”叶梧桐的话,让江寄红突然之间就找到了此事的关键,哪里还能待在家里,推了车棚里的自行车,急匆匆的去单位了。   这年代,许多人是真正把单位的事情当成自家的事情的,哪怕一个小小的职工都有这份主人翁的精神。   ****   这章发迟了,其实早就写好,只是发的时候发现一个重大的失误,然后推倒重写的,抱歉。 第二十四章 凤凰祠,五十年飘零 更新时间2015-6-10 17:17:07 字数:2364  几天后,蔬菜事件圆满解决,夏丽做为当事人除了调回门市继续卖菜外,另外扣了一个月的奖金,据说十几块呢,肉痛了好些天,但总的来说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   之所以能落得这么轻的处理结果,据说是因为王解放在单位领导那里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担了下来,并立下了军令状,在未来半年重新种出几车白菜赔偿蔬菜公司。   对于重新种出一批好菜,在市里的技术员解决了种菜烂心的问题后,王解放有着坚定的信心。   尤其是整件事惊动了城关镇新来的张镇长,上桃村是城关镇辖区,张镇长特意去看了上桃村的蔬菜大棚后,拍着王解放的肩说:“此事大有可为。”   有着张镇长的话,王解放觉得他能劈开一片天。   另外,公司的烂心菜也在公众的监督下统一处理,先是挖去中间的烂菜心,然后甩卖给养猪场做猪饲料,养猪场的东风大卡车,足足运了一车多,许多人都是看到的。   一些不利蔬菜公司的谣言也就随风散去。   母亲还得到了单位的奖励,奖金二十块钱。母亲给叶梧桐买了一条连衣裙,最新式了,足足花掉十二块钱,另外八块钱母亲藏在了枕头底下。   一个晚上母亲爬起来将这八块钱数了又数,数到最后眼眶红红的。   “妈……”叶梧桐趴在床上看着母亲。   母亲点了一下叶梧桐的额头,笑中有泪的道:“桐桐叫,以后妈定能带着你过上好日子的。”   这一次叶梧桐突然明白了母亲的那种不安和惶恐。   离婚对于一个女人的影响有多大,不用说是非常大的。它让母亲对未来有一种无所适从,而这次蔬菜事件虽然不是发生在母亲身上,但因为跟母亲紧密相连,母亲在这种不安和惶恐之下,不由的会想着,如果是发生在她身上呢?事情最后会怎么样?   所以,母亲一方面是基于对单位的这种责任心,另一方面却是基于那种不安和惶恐,她尽力把事情当成她自己的事情去解决,她就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成事的本事。   如今事情圆满解决了,母亲从这里面重建了一种自信,离婚又怎么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怎么了,她一样能遇山开山,遇水搭桥,所有的问题都不在是问题。未来,她不怕了,这一刻母亲的心安宁了,对未来充满了自信。   前世正是蔬菜事件打击掉了母亲的自信,而这一回,却是蔬菜事件重建了母亲的自信,这或许就是一种圆融。   风轻云淡,这时代的人们努力的生活,而时代的潮流依然奔腾向前。   对内要搞活经济,对外要开放,这是国家确定的新的经济方针。   面对这样的经济方针,新任的张镇长下了一盘大棋。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哪一个时代都明白的道理,张镇长决定要将城关城通往四乡的路修好,然后再建两个农贸市场,以农贸市场为纽带彻底带动城乡经济。   不过这一切都得要钱哪。   于是张镇长通过关系引来了几位港商和外宾。由此接待港商和外宾的事情就是这一阶段的重中之重。   梅市虽不是昆剧之乡,但因为出过几位昆剧大家,所以昆剧在梅市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剧种。   这次电影院上演的是由梅市昆剧团排的大戏《桃花扇》,是昆曲四大名剧之一。   随着电影电视的风靡,戏剧越来越边缘化了,昆剧团也在寻求着出路,这次招待外宾便也是一次机会以。   想着后世,青春版《牡丹亭》一出,着实让人惊艳,让习惯了城市快节奏的人们也能沉浸其中。   叶梧桐记得曾在网络上看到的一段话。   历史象一堆灰烬   但灰烬深处仍有余温   我们的任务不是翻扒已经冷却的灰烬   而是把我们的手伸进灰烬里   去触摸那抹余温……   后世,叶梧桐之所以成为昆剧票友,有一部份或许是奶奶的遗传,另外一点便是想感受那余温中的绚烂。   快到点的时候,叶梧桐早早就约上了阿春婆,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人一路去了电影院,然后便沉浸在那古老的艺术里。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   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随着剧中人物苏昆生的这段哀江南,一部大戏渐近尾声。大戏散场,叶梧桐扶着过足了戏瘾的阿春婆走出电影院。   电影院里太暗了,这一出来眼有些花,两人便在电影院门口站一会儿。   “自古兴亡多如是,五十多年了,当年凤家人也不知飘零在何处?”这时,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老人站在电影院门口,颇有些感慨的道。   “姚先生放心,我们定会为您找到故人的。”边上叶白慧道,这段时间她就负责招待来梅市的贵宾。这位姚先生是从香港来的,也是一个地道戏迷。   “姑姑……”叶梧桐叫。   “哟,桐桐。”看到叶梧桐,叶白慧一脸欢喜的笑,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又扯了叶梧桐低声的问:“桐桐,你们最近再找房子要搬出梧桐大院?”   “嗯。”叶梧桐点头。   “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啊?”叶白慧问。   “家里房子太小,小舅舅要处对象,这没房子没人愿意来啊。”叶梧桐道。   叶白慧点头沉思着没说话了。   “你是……”这时,那西装老人看着阿春婆却是一脸动容的叫了起来:“你是凤阿春。”   见这情形,叶白慧和叶梧桐都不由的瞪大眼睛。   “这个姓很久没听人说起过了。”阿春婆笑呵呵的道,然后迈着一种很悠闲的步调走了。   梧桐里凤家是一个传奇,传说凤家是崖山后人,传说凤家在明清两朝均是一代巨贾,财富堆积如山,传说民国时凤家人倾尽家财支持强国,只是到了建国后,凤家人就从梧桐里消失了。   阿春婆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好几次大清早,叶梧桐都看到姑姑早上在阿春婆的早点摊上帮忙。夜晚,小姑姑又陪着阿春婆在梧桐树下纳凉,尘封的故事便在夜风中流淌。有时那位姚先生也在,阿春婆也未刻意避开,一如平常人相待。   而尽管谈了很多,但也许除了那位姚先生,谁也弄不清阿春婆到底是不是凤家人,每回说起这个,阿春婆总是呵呵一笑而过,也就再也没有人深究了。   正如那句话所说,历史已成了灰烬,大家翻扒的不是已冷却的灰烬,而只是感受灰烬里的余温。   最后那位姚先生捐资在梧桐里建凤凰祠,以此纪念凤家人,同时还捐建四条公路,这一下子就为城关镇的经济蓝图插上了翅膀。   ………………   感谢席梦颖,柠檬糖纸的平安符,知我何世我何人的香囊,谢谢支持!!!   第二十五章 周宾那就是个坑 更新时间2015-6-11 17:20:24 字数:2392  姚先生此次的捐资,叶白慧是下了很大功夫的,能成这样的大事,叶白慧算得是大院中的能人。   “苗老师,我跟你说啊,这个小伙子真是好小伙子,叫周宾,二十七岁,个高,不抽烟不喝酒,单位也好,在区文化局上班,你瞅瞅这照片,多英气啊……”   午后,叶梧桐帮着自家小舅将摆摊的东西从柴火棚里拉出来,就听到后院的圆门洞里,一个大妈正跟奶奶说着话,显然正是要给小姑姑介绍对象。   小姑姑跟小舅舅是同学,小舅今年二十六了,小姑比小舅小一岁,今年也二十五了,这年月虽然提倡晚婚晚育,但二十五岁还没有处对象的姑娘还真是不太多了,除非是有特殊情况。   小姑也算是特殊情况,先是知青下乡,七八年恢复高考时因为家里成分问题没解决还不能参加高考,只等到八零年才考进了京城大学。这一读就是四年,最后放弃京城的好去处回到了家乡,最后淡了两年的男朋友也吹了,如今单身一人。   “那他怎么到现在还没谈啊?”奶奶问。   “这还用说,眼光太高了呗,这数来数去啊,也就你家叶白慧合适。”那大妈道。   “成,那等白慧回来我跟她说说,这鬼丫头主见大,我跟她爸都是做不了她的主的。”奶奶道。   “那成,得赶紧着给我回话啊,过了这村没那店了,白慧虽说什么都好,但年龄也在那里摆着,再过两年就是二十七八岁的老姑娘,那再想挑好的人家就难了。”那大妈笑着起身告辞,刚出圆门洞,却被兜头兜脸的糊了一身的灰:“呸呸,怎么回事啊?”   叶梧桐看着小舅将盖车子的塑料皮抖的灰尘四扬。   “哟,大妈,不好意思啊,没看你出来。”小舅痞嘻嘻的道。   “你这家伙,就算没看到人也不能这么抖灰啊,拿块湿抹布一抹不就好了,真是,倒霉。”大妈没好气的拍着衣服上的灰尘,她今天过来穿着一件白底碎花的衫衣,这会儿成灰底了,气哼哼的走了。   “小舅……”叶梧桐眯着眼看着小舅,小舅分明是故意的。   “呸,一天到晚给人乱牵红线,周宾还眼光高?他是臭名远扬,成天披着文化稽查队的那身皮到处刮地皮,黑皮那里每年被他弄走多少?你黑皮叔吃了他的心都有了。知青那会儿,搞大了人家村里姑娘的肚子拍拍屁股就不认了,是个好姑娘看上他?桐桐,你可得跟你姑姑说说啊,眼睛瞪亮点,周宾那就是个坑。”江寄海边往车上搬东西边回头大声的跟外甥女道。   知青下乡那会儿,他跟周宾是一个生产队的,对周宾那知道的太清楚了。   “嗯。”叶梧桐应着,姑姑那里她肯定要提醒。   不过,小舅这话是真的跟她说吗?这么大声的说话,圆门洞就在边上呢,奶奶那里早一字不落的听去了。   装好车,叶梧桐一屁股坐在三输车边上,小舅推着车出了大院。   到了车站公园的空地上,小舅的摊子还没摆开,虞东南和平晓北两边人已经摆开了车马。   这两方的争斗一开始是虞东南施小计想赚点钱,小舅顺水推舟。可这时间久了,两方面还真斗出了气,别上了苗头。小舅也没有办法。   “今天,咱们来点赌注,我押五块钱,咱们就一战定输赢。”平晓北下了狠心,当然主要是一个暑假快结束了,兜里也没钱了。   “好,我也押五块。”虞东南不差钱。   “嘿,还来钱了,都欠揍了是吧?再敢提钱字,我把你们全扒光了丢河里洗个澡去。”小舅在一边怒了。   趁着许海峰夺金的这股子东风,街头**已经是遍地开花了,来玩的都是些小年轻,这年月每个人都是自信的,都是张扬的,也都更二,谁也不比谁差,谁也不服气谁,若是边上观望的有两个漂亮妞儿,那一个个都跟那初啼的小公鸡儿似的,斗劲十足,为此街头已经出了好几起打架斗殴事件。   邓倩倩的爸爸就在派出所上班,他跟小舅打过招呼,让小舅这段时间注意着点,派出所治安科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是重点整治街头的**摊子,任何事情一但到了泛烂便容易出事。   小舅最近已经在想着是不是把**摊子盘出去,只是好不舍得的,这东西不声不响的真来钱。   所以这会儿平晓北和虞东南一提来赌钱,小舅就全力镇压了,怕在这节骨眼上出事啊。   若说平晓北,虞东南等人是小油混子,那么自家小舅就是大油混子,自小就是街着巷尾里打出来的,梧桐里的“三儿”在街面上大大小小的油混子里那算是老前辈的人物。   当然,如今这老前辈在平晓北和虞东南眼里颇有些江湖越来老,胆子越小的味道。只不过人的名,树的影,再加上小舅那一帮子兄弟,尽管两人再不服气,也不敢不听,“哼”了一声,互想半鸡儿似的瞪着。   “虞东南,你快回家,你爸出车祸了。”邓倩倩气喘吁吁的跑来。   “你胡说,我爸去上海了。”虞东南脸色一子下涨的通红,瞪着邓倩倩。   “我怎么胡说了,就是上海回车的时候出事了。”邓倩倩叫着屈。   虞东南的脸一下子白了,撒腿就朝着家里奔。   “桐桐,倩倩,你们在这里守着摊子,我追那小子。”小舅怕那小子心慌之下出事,连忙骑着空三轮车追了上去,提溜了虞东南上车风也似的朝梧桐大院去。   “真出车祸了?”平晓北那帮人和虞东南那边的小子全围了过来,邓倩倩一下子成了焦点。   “那当然是真的。”邓倩倩在众多的目光下有些骄傲也有些无措。   “那死了吗?”有好奇的问。   “没死,受伤了。”邓倩倩回道。   “啊……”一众少年似乎很失望,在他们的想象里面,不死个人都不叫车祸,然后一排男生蹲在路过侃大山。引得路人侧目。   叶梧桐站在摊边看着对面的汽车站,只看了一眼,那眼睛便眯了起来。   那个人是父亲吧?只是两个多月没见,叶梧桐竟有些认不真切了,比起最初的印象,父亲似乎瘦了很多,身上的衬衣空荡荡的。   叶梧桐心里顿时就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此时,父亲正陪着人站在汽车站门口,显然在等车。那人跟父亲差不多大,一身干部打扮,两人边等边说着话。   一辆汽车开了过来,是去往省城的汽车,父亲送着那人上车。   “等等,等等。”不远处,王解放拧着一只**袋飞奔过来,拉住那人,硬是将他手里的**袋也放上了车:“孙技术员,你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我们无以为谢,这些都是自家种的土产,你就带上吧。”   “不行不行,你拿回去。”那孙技术员连连摆手。   王解放有着一股农民的智慧,他扔下东西就跑了,人跑了,东西就只得收下。   ………………   感谢书友150309134049105的平安符,柳暗花溟^-^的香囊,谢谢支持!!!!   第二十六章 父亲,的士高,房子 更新时间2015-6-12 17:19:48 字数:2190  车走了,隔着马路,父亲看到了叶梧桐,那眉目便舒朗的笑了。父亲穿过马路的身影有些飘,象天上的云。   “桐桐,你怎么在这儿啊?”父亲弯下腰两手扶着膝盖问。   叶梧桐坐在花台上,她今天没有穿裙子,穿的是一条淡蓝色的裤子。   “给小舅看摊子。”叶梧桐回道,看着父亲,问了句:“爸生病了吗?”父亲真的瘦的很厉害,这近了,连原来浓密的黑发也显得有些稀疏。   “没,工作太忙了,等闲了养养老就好了。”父亲拍拍叶梧桐的后脑,眯着眼笑,神情很高兴的样子,又招手叫了一边卖冰棒的,买了十几根雪糕,再场的每人一根。   少年,小姑娘们吸着雪糕,一个个感叹,叶梧桐的爸爸不小气,不象他们的老子,讨个五分钱跟在铁公鸡身上拔毛似的,要多难有多难。   “爸,奶奶想你了。”叶梧桐找着话说,否则,无言的气氛很让人不自在。   那天在园门时,奶奶把爸爸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让姑姑把爸爸的铺盖丢他单位去,奶奶骂的越凶,其实就越想。   “爸知道,爸一会儿就回家。”父亲叹了口气,在叶梧桐身边坐下,问了学习,问了日常,絮絮叨叨的,落在叶梧桐耳里,象是寂寞深院,空阶雨点儿。   小舅踩着三轮车回来了,看到父亲瞪了一眼。   父亲笑笑,却是递了根烟给小舅舅:“最近市里要搞文明城市,有记者下来暗访,气*枪摊子太多了,出的乱子不少,你最近别摆了啊,还有这年月赚钱了不要太张扬,肉要埋在饭下面吃。”   最近小舅是有些张扬的,赚了钱,天天跟黑皮那帮哥儿们喝酒吃肉的,一天提着个录放机放着歌儿,口袋里有两小钱了,觉得整个世界已经掌握在手里了,那张扬的劲道在人的眼里,就全是钱烧的。   小舅接过烟,叶梧桐狗腿似的擦了根火柴给小舅点上,小舅深吸一口烟,对着空中吐了个烟圈:“叶白桦,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说着那烟叨在嘴里,两手却将摊子上的东西搬上了车:“桐桐,上车……”   “爸再见。”叶梧桐跳上了车,邓倩倩也跳上了另一边,还摆着手冲着叶白桦道:“叶叔叔再见。”   “再见……”父亲挥手。风过,叶梧桐似乎闻到了一股药味,或者说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小舅费劲的踩着三轮车,父亲的身影在三轮车转过弯后就看不到了。   叶梧桐一进梧桐大院,院里的人正三三两两的说着虞东南爸爸的事情。   虞东南的爸爸伤并不是很重,只是一些皮外伤,养两天就能好。但他运回来的那些私货却是有些麻烦了,平常虞建国帮别人带货,虽然大家心里有数,倒也没谁真做那小人去告发。但这回出了车祸,车上的私货就被扣了下来,这一下子事情就摆在明面上了,单位不能不闻不问。   洗衣台边,叶梧桐看到虞东南脸上顶着两个巴掌印子蹲在那里,眼睛发红,鼻子还一吸一吸的,那样子实在引人发笑,叶梧桐没好意思笑,毕竟人家爸才出事。   “哟,这孩子咋啦?”小舅歪着脑袋打量着虞东南,之前他才把这小子送去医院看他爸,这小子一路嚎着,可担心他爸了,怎么这会儿还挨打了。   “该!”邓奶奶站在一边一脸哭笑不得:“这小子一开始担心他爸,一路嚎着,到了医院看他爸没事,就没心没肺了,拿了他妈准备付医药费的钱在外面买了一盘那什么来着……”   “的士高舞曲。”边上有人提醒道。   “对,就是这么个抽筋的玩意儿,回家就用录放机放了起来,弄的整个大院跟舞厅似的,你说他妈能不揍他吗?”邓奶奶道。   为着那被扣的那批私货,虞东南他妈已经愁的嘴冒泡了。   “该,该揍。”小舅点头,却问着虞东南:“那带子呢?”这带子他也想听呢,挺带劲儿的。   “叫我妈扯坏了……”虞东南抹了把泪跺着脚,一脸的可惜懊恼。敢情着他这犟着,不是因为被打,而是因为这带子被他妈扯坏了。   “啧,真可惜。”小舅道。一边姥姥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你说的什么混话,一天没个正形。”   叶梧桐一边帮着母亲洗菜,一边看着小舅被打,脸上乐呵呵,梧桐大院虽然闹腾,但却温暖。   “江寄红同志在吗?”这时,王解放提着一只大蛇皮带,点头哈腰的进了大院。   “哟,是菊儿她家那亲戚吧?”姥姥看着王解放道。   “大妈好,你这记性可真绝了,我就来过一回就记住啦。”王解放笑哈哈的道。   “能不记住吗?一大早的被人拿着砖头追打,进了院抱个头就蹲在那梧桐树下,就差没在脖子上挂个牌子了。”姥姥笑哈哈的道。   “那是,那是,是我对不住人。不过,这回我可是来找寄红同志道谢的,不是她给我们介绍的技术员,解决了我们村种菜的技术问题,我这回说不定就得在牢里呆着了。咱们村那天啊也塌了,寄红同志对咱们村那是有着再造之恩,我这回过来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全村的意思,村里人一定让我给寄红同志道谢。”   那王解放说着,将蛇皮袋提到江家门口:“农村人,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都是自个儿种的菜,山里采的山珍,图的就一实在,还请江寄红同志不要嫌弃。”说完,王解放还冲着江寄红掬了一个躬。   “呀,王队长你可太客气了啊,不敢当不敢当,这东西太多了,你还是拿回去啊。再说了,我哪认得什么技术员哪?可介绍不了,也就是跟单位提了一下,那都是单位的安排。”从来没有人这般大礼感谢,江寄红被弄的有些不自在。   “甭管是不是单位安排,总归是你提了呀,东西你一定得收,要不然,我没脸回村。”见江寄红不承认,王解放也不说穿。   单位?单位才不会管他呢,之前蔬菜公司那个处理问题的主任一到村里就只放了话,不赔偿,就告到法院,让村里的人去坐牢。   叶梧桐甩着菜叶上的水,突然就想起刚才父亲送人上车的一幕,不晓得那人是不是就是王叔叔嘴里的技术员?   王解放再一次故技重施,丢下东西走人了。   “三儿,房子我给你找到一处了,找个空儿去看看。”这边刚静下来,黑皮颠颠的跑进梧桐大院。   第二十七章 不租了 更新时间2015-6-13 17:52:08 字数:2135  黑皮看中的房子在下城区,房租很低,几乎跟街道上的廉租房一样。   “这么便宜?”小舅瞪大眼睛。   “人家常出差在外地,那边也不住,这房子一不住人就没人气了,容易坏,人家就是想找人看看房子,房租不房租的人家不在意。”黑皮一脸无所谓的道。   “哈,这可是天上砸馅饼了啊,走走,赶紧看看去。”小舅乐了,这年月找房子并不难,只是按他的要求,那找到的房子房租都不低,大姐带着桐桐那日子过的不容易,他不能给大姐增加负担,所以便一直没订下来。这会儿赶上来。   “小舅我也去。”叶梧桐跳上小舅的自行车。三人一路出发了   只是叶梧桐没想到黑皮找到的房子居然是下城区塑料厂宿舍。   下城区和上城区隔着一条河,过了河就是下城区的中心街,中心街边上一条小巷进去就是塑料厂宿舍。房间在一楼临街,并排三间房,每间房都有二十多平米,倒确实是附合她们这边开出的要求。   但这地方对于叶梧桐来说,并不是一个能让她心情舒畅的地方。前世,这里堆积了她太多的负面情绪,因为这一块正是前世继父所住的地方,她同母亲一起在这里生活两年。   而她现在要看的房子正是前世继父家的隔壁,叶梧桐还记得这里应该住着一对刚结婚不久的夫妻,女的是报社做排版的,男的是塑料厂的技术员。   前世一直是他们的邻居,只不知这回为什么突然搬走,反倒空出房间来出租了。   小舅和黑皮进了屋,叶梧桐就站在门口。   隔壁的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蒋学峰从屋里出来,一手拧着一只塑料垃圾桶,看到叶梧桐好奇问:“小朋友,你哪家的?在这儿干什么呀?”   再次面对继父,叶梧桐心中说不出的味道,这位是属于这时代迷茫的人,他借酒消愁,最后把自己醉死在河里。   “叶梧桐,你怎么在这里啊?”一阵脚步声,平晓北拎着几只汽水瓶蹭蹭蹭的从楼上下来,他这正要去退瓶子。   看着平晓北,叶梧桐轻拍了一下额头,她怎么把这位忘了,平晓北的父亲是城建局的领导,母亲是塑料厂的工会主席。   后世大多数的厂已经没有工会的设置了,就算有,工会大体也就是一个摆设的所在,但是这个时代的工会主席那还是挺有些权利的。   按后世的划分,平晓北多少能划归权二代,当然也就是梅市的权二代,出了梅市什么也不是。   “我跟我小舅来看房子。”   “哈,是你们来租房子啊。”平晓北乐了,靠在楼梯的扶廊上笑的一脸开怀:“你说这世上真有傻子啊,这家人女的是报社上班的,他们单位一个同事刚分到手的新房,二室一厅带厨房带卫生间的,多好呀。可人偏不要,反而跟这家换了这三间旧房子。嘿,自己也不住,又拿来出租,这要出租,新房不比这个租金高啊?你说这傻不傻呀。”   叶梧桐皱紧了眉头:“真的?”   报社?叶梧桐一下子就想到了父亲身上,报社那边职工楼刚建成,父亲因为当年的事情报社补偿他就分了一套新房,正是二室一厅的套间。   “嘿,骗你是小狗。”平晓北抬了抬下巴,眼神中带着张扬。   边上的门光当的发出一声响,叶梧桐侧过脸,正好看到上舅重重的踢了一下门,黑皮在脸上有一丝不自在。   显然平晓北的话也落在了他们的耳里。   “晓北,退个汽水瓶退不回来了啊,快点啊,你舅还等你呢。”楼上传来平妈妈的喊声。   “我有事去了,你要住在这里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平晓北赶紧应一声,一溜跑的去退瓶了。   叶梧桐看着他的背影,这回啊,咱不跟你做邻居了。   看刚才小舅的表情显然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黑皮,你说,这房子是谁给你介绍的?我说来看个房子也不见主人呢,那主人家也是放心,随随便便就把个钥匙交给个外人,房价还这么低的离谱……哼哼……”小舅哼了两声,然后一把揪着黑皮的衣领:“给你介绍房子的是不是叶白慧?”   江寄海跟黑皮自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叶白慧跟江寄海是小学同学,所以,黑皮跟叶白慧也是小学同学。   “你干什么,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啊。”黑皮一脸没好气的拍开江寄海的手。   “你快说!!!”小舅又是一脚踢去。   “小舅……”叶梧桐拉着小舅,小舅这性子一来脾气是真不好。   “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桐桐爸爸想给桐桐和她妈腾个房子吗?这犯罪了?这也是桐桐爸爸一片心不是。”黑皮梗着脖子叫了起来:“人这片心不容易,刚分的楼房,生怕你们不愿意去,还折腾的换成这么三间,这也是良苦用心。”黑皮又苦口婆心的说。   “我呸的良苦用心,他要是真良苦用心,桐桐和她妈能现在这样?这房子我们不租了……”小舅一拉了叶梧桐骑着自行车就走了,不理黑皮在后面叫嚷嚷的追。   坐在自行车后面,叶梧桐思绪翻飞,父亲既然这么放不下母亲和自己,为何要离婚?突然叶梧桐想起父产消瘦的身影。这里面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不管怎么说,她得找小姑问问,从这次的房子事件来看,小姑应该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晚上七点钟,梧桐大院最是热闹,邓家的电视就摆在家门口,院子里一群人摆着小马扎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   叶梧桐对看电视没兴趣,但她喜欢这样的氛围,就好象是看露天电影一样。当然,这时候她也没心思凑热闹,她正想着找机会去见见小姑姑。   说曹操曹操道,叶白慧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过来,在人堆里找到了她:“桐桐,我在街对面的小公园,你叫你小舅过来一下。”叶白慧的脸色不太好,说完,转身就出了大院。   叶梧桐明白了,小姑姑只怕也是要跟小舅舅说房子的问题。   “小舅,我们去小公园。”叶梧桐冲进屋里,扯着刚洗好澡的小舅就往外拖。   “嘿,你这丫头怎么一出一出的啊。”小舅光着膀子,头发湿漉漉的,连忙一手抓了一件老头衫被叶梧桐拖着往外走。   ………………   第二十八章 生活本来就是一盆狗血 更新时间2015-6-14 17:26:57 字数:2335  “为什么不租房子?”叶白慧瞪着江寄海吼。   “为什么要租,这是我江家的事情,用不着你叶家假惺惺,我江家人也用不着你叶家来施舍。”小舅两眼也冒着火道,他最瞧不上这样的了。   夹在两人中间的叶梧桐一手牵这个,一手牵那个,想做和事佬,有事要坐下来谈,吼是吼不出名堂来的。   “一边去。”叶白慧和江寄海异口同声的冲着她吼。这年月,小孩子是没有人权的。   “什么假惺惺,什么施舍?江寄海你还是人吗?我大哥就想关心一下大嫂和桐桐……”说到这里,叶白慧突然蹲了下来,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江寄海完全没想到一向看他不顺眼,一向牛气冲天的叶白慧会这样大哭,一时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嘿,嘿,叶白慧,叶白慧……我没说啥吧?这过份的是你们吧……”   小姑姑仍只是大哭。   叶梧桐把小舅扒拉到一边。   “姑姑,爸爸跟妈妈离婚是不是另有原因?”叶梧桐蹲在姑姑面前问。江寄海靠在一边的路灯下,本来无措的神情听到外甥女这话后那背挺了起来,也不由的深思了起来。   好一会儿叶白慧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的公园椅上坐下来,看着马路上人来人往:“有些事情我必须说了,再这么下去,我受不了……”   叶白慧想着大哥做完化疗回来后整个人跟纸片似的心里就难受。   “江寄海,你问过我为什么回来?我告诉你,是我哥写信让我回来的……我哥得了肺癌,小细胞肺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   “肺癌?不能吧?”小舅一声惊叫,晚期的肺癌那是绝症啊。   叶梧桐心一颤也抿紧嘴唇,两手紧紧的握着拳头,其实许多迹象已经表明了父亲的身体可能有问题,只是叶梧桐认为太狗血,再加上前世父亲是去了美国,前世的叶梧桐总认为父亲是去享受资本主义的优越生活去了,便一直没有往深里想。   总认为电视剧里的狗血不会在现实发生,其实现实的人生何尝不是一盆大狗血……   “你说呢?这种事能说假的吗?”叶白慧恶狠争的瞪着江寄海。   江寄海悻悻的扒了扒头发,随后又抬起脸,一脸正色的问:“那为什么要瞒着?为什么要离婚?在你们眼里,我江家,我姐就是那种不能同甘共苦的吗?”   叶白慧深深的看了江寄海一眼:“我大哥从来就没有看轻大嫂同甘共苦的心,问题是我大哥为什么会得这病?是因为石灰场,而我大哥为什么会去石灰场?是因为当年你的告发,叶家出事,我大哥一个大学生最后被下放到石灰场接受改造,为着这事情我妈恨你,恨大嫂。如今我大哥这病,医生说了,好好调养两到三年的命,弄不好也就半年一年的命。若是大哥真一出事,对大嫂来说是一个打击,可这还不算什么。大哥说了,生老命死每个人都有一遭,也就是迟早的区别,可我妈那里她决对过不了这个坎的,到时候她吃了大嫂的心都有啊。大嫂本来就承受着打击,她还能承受得住我妈的压力吗?我大哥说了,人这一辈子,坎坎坷坷,风霜雨雪,受些打击再所难免,可人不能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下,大哥不想大嫂一直背负甩不脱的包袱。所以,他以离婚来割开我们两家的恩怨,他说因为当年的事情,我们两家就象两只无意中打结在一起的风筝,现在他割开打结的线头,放两只风筝腾飞……”   叶白慧说着,她心中其实更恨她自己,当年如果她不偷偷的把相机带去学校,便没有这些事情了。   不过随着这些年过来,她觉得什么也没必要恨,一切都是时代的伤痕。   “我本来答应我哥不说的,可你们……我哥就那么一点心愿,就想在背后照顾一下桐桐和大嫂……你们却还这样……我受不住了……如果我大哥注定要走,我希望大哥能安祥的走。”叶白慧道。   “该死……”小舅棰着路灯杆,灯光晃悠晃悠。   叶梧桐的眼泪也滴嘀答答了下来,也有种大悟。   父亲的做法是对是错没法评论,因为你无法知道换一种选择结果是更好还是更坏?但有一点总是一样的,生活一样不容易,不会比前世轻松多少。   只是前世,小姑为什么不说?   是了,前世并没有租房的事情,再说蔬菜公司出事后,母亲就经人介绍再嫁人了,那时在小姑姑眼里,怕是母亲辜负了父亲,那么一切自然不会再多说一句了。   人生是由无数的偶然窜成了一个必然。   夜深了,小舅爬上了屋顶。   叶梧桐坐在走廊上,母亲把自己关在了房里,自叶梧桐和小舅回来跟母亲说了父亲的事情后,母亲先是大哭了一顿,然后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象是在闭关。   “小舅,我妈不会有事吧?”叶梧桐侧脸看了看屋里,母亲坐在桌前,桌上的台灯亮着,母亲在翻着相册。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却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没事儿,离婚的时候都抗下来了,现在还有什么事?”小舅看着天边道。   叶梧桐还是有些不放心,母亲今晚怕是睡不着了,想着,她起身打开封好的煤炉,煮了一碗面条,还炒了个鸡蛋颠颠的给母亲送去。   “没小舅我的份儿啊?”屋顶上小舅叫。   “锅里有。”叶梧桐头也不回的道。   江寄红捧着热腾腾的面条,感叹道:“我闺女真疼人。”说完捧着面条就吃了起来,大口大口的,有着一股子狠劲儿.   母亲一直温婉含蓄,叶梧桐从未想到母亲有一天吃面条能吃出一往无前的气势来。   “你快去睡吧。”母亲抹着嘴边的面汤挥手,不知谁家的钟已经敲过十二点了。   屋外,小舅吸着面条的声音。   这一晚上,叶梧桐也没有睡着,总是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是老妈的嘀咕声,一会儿是小舅在屋顶悉索声,还有屋顶传来烟味,久久不散。   明天得跟小舅说,这烟是抽不得的。   早上叶梧桐起床,就看到母亲穿了一身新的的确凉衬衣,背着一只军绿色的包,推着自行车出门,那气势有些雄纠纠气昂昂的。   “妈去哪里?”叶梧桐要跟,小舅从屋顶上跳下来,提溜着叶梧桐的衣领:“去,屋里玩去,你妈去医院呢,别跟着捣乱。”   小舅的发丝上带着清晨的露水,小舅昨天夜里在屋顶上坐了一夜。   明白了,母亲肯定是去找曾医生了,曾医生是父亲的主治医生。   …………   叶爸叶妈这一段情节是有些狗血和烂大街的,在构思之时,我一直都拿不准要不要用这段,但结合故事的背景以及各人的性格,这段故事的铺排应该是附合情理的,所以最终还是用了。   嘿嘿,没有狗血和犯抽的人生总少了一抹色彩.   第二十九章 蜗牛于黄鹂鸟 更新时间2015-6-15 17:11:23 字数:2232  父亲昨天回来了,不过还在睡。嗜睡是化疗后的后遗症之一。   叶梧桐爬上了前院和后院小平顶上,在这里,只要父亲一起床,她就能看到。   还没到上班时间,院中一片热闹。   佬爷端个碗坐在院中吃个早饭,对门的邓爷爷从屋里出来,将一只鸟笼挂在梧桐树的枝杈上,是一只绣眼鸟。绣眼鸟是中国四大鸣鸟之一,自明朝起便有书房鸟之称。   明中期后,是一个享受,狂狷,又温婉的年代,尤其是在南直隶一带,绣眼鸟颇受追捧。   前世叶梧桐不是宠鸟爱好者,但她认识的昆剧票友之中,颇有一些人喜欢养绣眼鸟。   在明朝时,昆曲和绣眼鸟都作为雅致之事在士人间流传。   苏州河畔,一叶小舟,船头渔灯昏黄,秀才盘坐弹琴,船娘温婉的立在琴边,唱着杜丹亭。随着琴声,曲声,一边船杆上挂的绣眼鸟便会发出叽叽咕咕的小绪之歌,如百鸟在鸣。时而还能发出如琴声一样的声音,千百年的流传,昆曲和绣眼鸟给人们的生活凭添了一份雅致。   隔壁的姚阿姨正在放自来水,显然她走神了,自来水冲着地面,哗啦啦的响。   梧桐树下的绣眼鸟便叽叽咕咕的应和了起来,那叫声时而如杜娟,时而如画眉。   “老邓,你这鸟养活泛了啊。”佬爷冲着邓老头打趣。   “那是,等你退休了,我给你淘一只,咱哥儿俩也有个伴。”邓老头道。   “别,我一粗人,没这份雅。”佬爷笑道。   叶梧桐坐的高高的,耳边听着绣眼鸟的小叙声,心中虽然仍有因父亲生病的难过,但心情却高扬,生活中磨难很多,但不管如何都要坚持前行,这是她前世就认清的道理。   “江叔,单位要怎么处理建国这事啊?”姚桂芬回过神来关了水龙头,想了想,走到佬爷身边问。   上回蔬菜公司的事情,姚桂芬无端的被卷了进去,弄得里外不是人,为这事,跟江家闹了好一阵别扭。不过终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吵过了也就算了,没有真正撕破脸的。这会儿因着虞建国的事情,姚桂芬免不得跟江老头打听一下单位的态度。   “小姚啊,我什么个情形你是知道的,就一臭老头,这都是单位领导的事情,我就工地上的一个小组长,这种事儿我是真不清楚,你家建国是个明白人,该怎么做你还得问他。”江老头不识字,自小跟着师傅干建房子这一套,砖匠,木匠一身挑,空有经验却没有文凭。加上他性子梗直,所以尽管这么大年纪,在一建也是老人了,但做到小组长也是到头了,所以这种领导方面的事情他是真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这回虞建国一个以权谋私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就看单位处理的轻重,处理的重一点,开除工职,说不定还要拘留一些天。处理的轻也就罚罚奖金,记个过什么的,还能保留一个工职。   “建国说了,平日里他赚点钱,单位那些人早眼红眼珠子要露出来了,这回啊,一个个跳出来,是要趁你病要你命啊。”姚桂芬恨恨的道。   这年月赚点钱招人恨的。   “唉,再想想办法吧,总归也就是钱的事儿。”佬爷叹了口气,拿着空碗回厨房。   姚桂芬跺跺脚。   大院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建国,建国咋拉,姚桂芬,你怎么照顾你男人的啊?”一男一女扶着一个老太太进门,老太太一看到桂芬就吼了起来。   “妈,你怎么来了?建国在医院呢,没啥大事。”姚桂芬脸色不好的道。   “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我说不准连建国的尸都见不着了,还没啥大事?你瞒谁呢?我刚从一建那边回来,人都跟我说了,建国这回要坐牢。我告诉你姚桂芬,建国这回不出事则罢,要出事,我第一个饶不过你……”老太太发着狠话。   “妈,这出车祸是意外,人没事那已经是幸运的事情了,没有哪个做妈不是咒儿子死就是咒儿子坐牢的啊,有人眼红建国在挑事,你不要受别人几句蒙蔽也来添乱。”   “呸,什么咒儿子,什么添乱,你别给我老婆子乱戴帽子,妻贤夫祸少,这些年不是你窜掇着建国拉私货,窜掇着他赚这些没底儿钱,建国如今能这样?”老太太瞪着眼道。   当年,姚建国想把老太太接到身边,结果婆媳怎么也不对眼,姚桂芬和虞老太可是大战一场,最终是姚桂芬赢了,老太太回家里住,虞建国每月送生活费回家。但姚桂芬和老太太两人心里都梗着。这回虞建国出事,老太太岂有不把一切的错都算在姚桂芬身上的道理,这是秋后拉清单了。   “呵,合着建国平常送回家的钱,送回家的东西你们都不要的是吧?行,现在全给我送回来,那我什么都认。”姚桂芬也瞪回去。   “嫂子,怎么这么说话?妈这不也是为大哥着急吗?快让妈进屋吧,一大早天不亮就过来,这早饭还没吃呢。”边上,那男的闷声闷气的道。   “我这还没烧早饭呢,家里一团乱,留你们不合适,门口有早点摊子,一会儿你们再给妈在梧桐里旅社开间房,我这还要为建国的事情去跑,就不跟你们聊了。”姚桂芬拿出十块钱拍在那男的手上,转身锁了门,推着自行车就出门了,连正在水池边刷牙的虞东南也没管。   “这这这……大孙子……有你妈这么样的吗?啊……”老太太看着门上的锁,气的脸都绿了,冲着正刷牙的虞东南吼。   虞东南满嘴泡泡的回头,黑着脸回:“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啊。”说完,转身继续刷牙。   “妈,那咱们先去外头摊上吃一点吧。”边上她二儿劝道。   “气都气饱了,吃个屁。”老太太气着了,最终还是被儿子和儿媳拉出去吃东西了。   “哎哟,老虞家这下也不得安宁了。”邓爷爷感叹。   “可不是。”众人应和着。   “哗啦啦……”虞东南将一个搪瓷盆放在地上,自来水开到最大,水直冲而下,声音跟小瀑布似的。   “阿门阿门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蜗牛背着那沉重壳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葡萄成熟还早的很哪,现在上来干什么……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不知谁家的录放机里播放着这歌曲。   每一个人都是一只蜗牛,爬过山山水水,爬过坑坑坷坷,要一直爬,要早早的爬,不畏艰险,才能在葡萄成熟时采到葡萄。   第三十章 母亲的蜕变 更新时间2015-6-16 17:09:33 字数:2604  “吃,把十块钱吃光,这是我儿子赚的钱。”虞老太被二儿和二媳妇扶着愤愤的出了梧桐大院,虞东南低着头,关了水龙头,拿着毛巾狠劲的搓脸,最后把一盆水从头往身上浇。   “哟,这大清早的冷水澡可洗不得,赶紧擦干。”姥姥在一边瞧不过眼,丢了一块干毛巾给他。   “不用,家里有。”虞东南闷闷的说,然后从湿透的汗衫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   这年月,哪家的父母的都忙,因此,几乎每家的孩子那脖子上都挂着家里的钥匙,叶梧桐的脖子上也挂着家里的钥匙。   虞东南开了门进屋,换了衣服,又自己起了炉子,然后整整舀了两大勺子的油,那油熬的热热的,又打了个鸡蛋,那蛋花叫油一煎,立刻膨的老大,橙黄橙黄的,煞似好看。虞东南这才倒了一碗饭下去。   “鸡蛋油炒饭,嘿,这小子还真嘎,能吃,以后有出息。”邓爷爷在一边乐呵的道。   虞东南蹲在门口吃着油炒饭,邓倩倩却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才找到叶梧桐坐在屋顶上,也顺着叶梧桐上来的小梯子爬了上来。   “叶梧桐,快开学了,开学后就是校庆,老师让我们在暑假里准备节目,你准备了没有?”   “呀,我忘了。”叶梧桐瞪眼。   邓倩倩是贪玩,屎不到屁股头不想着做事,而叶梧桐却是因为重生,早没了学生和小孩子的自觉,把这忘光光了。   “那要不,我们就表演蜗牛和黄鹂鸟吧,我唱蜗牛那段,你表演黄鹂鸟。”邓倩倩跨坐在高高的院墙上道,显然是刚才的歌给了她灵感。   一听邓倩倩的话叶梧桐不由的满头黑线,小学里面蜗牛和黄鹂鸟的表演实在是太让叶梧桐印象深刻了,蜗牛还好,只要弓着腰,走边走唱就成,可那黄鹂鸟得带个鸟嘴儿,然后台上会有一棵布景的大树,树后面会靠一个梯子,扮演黄鹂鸟的得爬到梯子上,然后从树杈间探着戴鸟嘴的头,然后对蜗牛各种嘲笑,总之这形象叶梧桐接受不能。   “我不表演,我最多去蹭个大合唱看看。”叶梧桐道,蹭大合唱是她最喜欢的,不想唱的话张张嘴巴就成。   “唱什么歌,背诗呗,背诗多好啊。”虞东南站在走廊上,这家伙能吃,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只一会儿,那一大碗油浸浸的鸡蛋炒饭就光光的了。   虞东南这会儿一手拿着空碗,一手指着天边的云,脸上板的正正的。   你   一会儿看我   一会儿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邓倩倩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虞东南,完全不晓得他在念啥。   叶梧桐无语,人顾城的这首诗被虞东南念起来硬是象在读小红本(毛主席语录。)   两人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叶梧桐这才突然想起,这年代是朦胧诗盛行的年代,它出了一大批朦胧诗的大拿,顾城,舒婷,食指,北岛等,还有后期一点的海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十点不到,太阳已经老高,不过高高的梧桐树挡住了这片屋顶,叶梧桐在树荫下享受着微风和知了的叫声,邓倩倩在边上练习着蜗牛于黄鹂鸟的歌,一切都显得热闹又很悠远。   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母亲推着自行车地了大院,脸是绷着的,两眼跳动着一股火,迈着大步将自行车造大梧桐树边,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叶梧桐正要下来,母亲却已经揣着一本绿本子从屋里出来,然后直赴后院。   后院,父亲刚起床,正在刷牙,看到母亲进去两眼瞪着,厨房里,奶奶也探出个脑袋。   母亲却直直的冲上前,然后直进了叶家父亲的房间。   “江寄红,你想干什么?”奶奶一瘸一拐的直追了进去,母亲又已经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本绿色的本子,姑姑从屋里跟了出来:“大嫂,慢点。”   母亲没理会姑姑的话,从奶奶身边错身而过,一把揪着走廊上父亲的衣领:“走,跟我走……”   “寄红,去哪里?”父亲的衣领叫母亲揪着,张大嘴巴的样,要多傻有多傻。跟江寄红结婚十多年,他从没见过江寄红这样的性子以及这样的举动。   “去哪里?我告诉你啊叶白桦,这离婚不是你说了就算的,我刚从曾医生那里来,我也去了民政局,你离婚时隐瞒了重大事件,这离婚不作数。而就算是要离婚,也得我说了算,桐桐的抚养问题你跟我谈清楚了吗?结婚这么多年来,你欠我的跟我算清了吗?200块钱?200块钱能还得清这些债?”母亲两眼冒火的瞪着父亲,脚步却一直没停,揪着父亲出了后院,又出了大院。   父亲跟个傻鸟似的被母亲揪着走了。   叶梧桐没跟,母亲要干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母亲来去就象是一股风,一股霸烈的风,卷走她要卷走的,留下一段残影。   “欺人太盛,欺人太盛了。”奶奶拄着拐杖只追到后院门口,便看不到时母亲和父亲的身影了,气的在后院园门洞那里大骂。   “妈,别骂了,大哥不会有事儿的,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来,咱们进屋说。”姑姑扶着奶奶进屋。   没一会儿,屋里便传出奶奶沉痛的呜咽声。   有些事情瞒着不是个事儿,勇敢的面对,乐观的生活才是人生。   大院里的人自然还是一头雾水,江寄红那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之前的情形让人怀疑那是不是江寄红。   嘿,离婚能逼疯一个女人,一个个暗下断语。只是这江寄红的反映有些太慢,离婚都两个多月了才疯一把。   大院门口,叶梧桐坐在门坎上,长长的梧桐里除了一片梧桐树的绿荫外,完全看不到父亲和母亲的身影,小舅舅跨坐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大外甥女儿,你爸爸妈妈要复婚了。”江寄海看着顶上的蓝天,复婚他赞成,叶家人承担得起自己的责任,可同时老姐以后的担子重哪。   “嗯。”叶梧桐点点头,看着梧桐里长街的尽头,自行车来来往往。   “大外甥女儿,在想什么?”江寄海问。   “我在想到哪里多弄点鸡鸭鱼肉,最好是每天能有两个鸡蛋。对了,要是还能弄点冬虫夏草就好了。”化疗对身体的损伤是极大的,所以化疗后的身体调养尤其重要,尤其是冬早夏草,它能增强人体的免疫能力。至于父亲能活多久,叶梧桐没想那么多,反正过好每一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把每一天过好,那一年也就过去,然后一年又一年。   “嘿,还真懂不少,得,我去摆摊赚钱去。”小舅从石狮子上跳下来,拍拍屁股,这才是最实际的。   这时一个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寄海哥,师傅的工地出事了。”是跟着佬爷做学徒的刘小东。   叶梧桐唬的一下跳起来,姥爷出事了?前世没这回事啊。   “小东,你说我爸怎么了?”江寄海魂都吓掉了,在工地上做事的人最怕出事。   “不是师傅出事,是工地出事,虞建国那婆娘跑工地脚手架上要自杀呢……”小东大喘气的道。   叶梧桐和小舅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姚阿姨,怕是在孤注一掷了。   …………………………   新书上传已经快一个月了,新书榜就要下了,有追文的还没有收藏的赶紧收了啊,要不然新书榜一下,文山书海的你可能再也找不到我的书了,求收藏。 第三十一章 一切在慢慢的改变 更新时间2015-6-17 17:25:02 字数:3303  “这又咋啦?”姥姥从院里出来,看着小舅骑着自行车同刘小东一起飞快的离开。   “姚阿姨在工地上爬脚手架要自杀。”叶梧桐道。   “唉,就没一个是省心的。”姥姥叹了口气,然后就唠唠叨叨开了。   “你妈呀,这离婚说离就离,之前没给家里漏一丝口风。这说复婚就复婚,也没跟我们打个招呼,这养儿育女了一辈子,操心就没个完的……”   “姥姥不同意妈妈跟爸爸复婚?”叶梧桐低声的问,前世姥姥说过,她其实是赞同父母离婚的。毕竟两家恩怨在那里,而奶奶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只是因为后来母亲的第二段婚姻并不如意,姥姥才意难平。   “那倒不是,咱江家人也不是那没担当的,再怎么说也不能这个时候扔下你爸不管,只是你奶奶那性子,现在你爸又是这病,只怕是一腔的恨意又要将你妈恨上了……说起来你妈离婚我也松了一口气,当年你小舅做的事情啊是让叶家人从天落到了地,不管是有意没意的,欠的债可大了去了。你妈受了牵连,被你奶奶压的死死的,受了不少的委屈,偏江家人还叫不起来,离婚了至少你妈不用再背什么包袱了。”姥姥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   “不过如今一切是你妈自己选的,生活是苦是累只要她能承受,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里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是一个两个的什么事都瞒着,你小舅摆摊那会儿是这样,你妈又是这样……”姥姥说着,直瞪着眼。   “那姥姥放心,以后我一准什么事都不瞒着你。”叶梧桐笑嘻嘻的道。   “丫头片子的,你有什么事儿好瞒的啊?”姥姥没好气,晓得外孙女故意在逗她开心。   叶梧桐知道,姥姥是有些失落了,她颠颠的回屋里搬出一个抽屉:“姥姥看着啊,这是猴票,以后可值不少钱了。还有这些粮票,这个像章,还有这些木料,我爷爷说是相思木,以后也老值钱了,这都是我的宝贝我谁也没说,就只跟姥姥你说了,以后我给姥姥养老。”   说起猴票,叶梧桐没想到家里居然有半版全新的猴票,以后可值不少钱了。只是前世叶梧桐从来没注意到家里这些东西,最后也不知所踪。   “哟,还是我家桐桐好,姥姥以后可就指着你了。”姥姥笑哈哈的抱了叶梧桐一下。   中午母亲同父亲一起回来了。   “好,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姥姥跟父亲和母亲说话。   “妈,我跟白桦商量过,我们搬出去住,白桦在下城区有三间房子,三儿要谈对象的,我不能再住家里了。”母亲道。   “也好,搬出去也省心。”姥姥点点头,她生怕这回复婚,寄红又得看后院那老太婆的脸色,这搬出去,不搭连倒也省心些。   “这两间房我还给你留着,当初说好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姥姥道,她还存了一个心思,叶白桦这病能活多久是没数的。万一走了,寄红若是住在叶家不舒服,那这里还有个退路。   母亲坚持,江寄红也不好再说,反正搬出去了,最后归谁的就不好说了,老二那边一直惦记着这两间房她心里是有数的。   父亲和母亲又去了后院,叶梧桐却是知道,后院那里母亲还有一场战要打,叶梧桐先走一步,一溜跑的去后院:“爷爷,奶奶,我爸爸妈妈回来了……”   “好好,这样就好。”爷爷直点头,一脸欣慰。   “扶我进屋,我说过我不跟江家人共一屋檐下。”奶奶冷着一张脸。   “妈……”叶白慧跺脚。   “秀英……”爷爷一脸严肃。   “妈,过去的事情还是要放下,你不跟江家人共一屋檐,但还得跟江家人共一片天啊,咱们得往前看。”母亲的声音传来,坚强而又励志。   “扶我进屋!!!”奶奶顿了一下,拄着拐杖重重的道。   “奶奶,我扶你。”叶梧桐一步上前,扶着奶奶进屋边道:“奶奶,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爸爸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身边除了姑姑没别人,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叶梧桐昨夜并没有真的做这梦,只是跟据前世的情形有这个推测,当然前世已不可追,也没必要去追寻。   奶奶的身体又顿了一下:“当奶奶不知道你什么心眼啊。”奶奶说着,身上僵凝的气息却终是慢慢的放松了,叹了口气,推开门正要进房。   没有哪一个做母亲的真能不顾自己的儿子。   白桦因为她跟寄红闹不痛快,宁愿满着病情跟寄红离婚,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爸,我打算跟寄红一起搬下城区去住。”门外叶白桦道。搬出去一是为了母亲跟寄红好相处,另一方面他的身体很弱,也不想老人跟着操心,眼不见总要好一点。   “也好……”爷爷顿了好一会儿,想着白桦他妈的情形,点点头。   “好什么好啊,白桦那房子白慧跟我说过的,在一楼,光线阴暗,也就是临街便利一点。但那里离下城区的农贸市场近,一大早就吵的不行。白桦要好好休息,桐桐要读书,下城区离城关小学远着呢,还要过河,那里适合住吗?反正白慧单位给她分了房子的,她也老早要说搬出去住的……我脸色是难看,但我也不凑人跟前。”奶奶突然道。然后进了屋,嘣的一声关紧了门。   叶梧桐跟在边,鼻子叫门砸的一阵酸楚,揉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虽然奶奶的语气仍不好听,但能感觉得出,奶奶渐渐的也有些改变,不管是因什么而改变,只要愿意改变就好。   “那听妈的,正好我可以把下城区的房子租出去,也可以贴补点家用,给白桦多弄几个鸡蛋。”母亲一脸开怀的道。毫不在意奶奶的态度和语气。   以前母亲是好脾气的,但每回奶奶一发火,母亲就闷不啃声的,给人感觉总有些受气样。可如今,母亲给人感觉十分的大气。   于是,经过离婚,复婚,生病,以及种种莫名牵连的因素,叶江两家多年恩怨达到了一种平衡。   叶梧桐也想着,如果前世父亲和母亲没有离婚,那会不会达到这样的平衡。   很难!前世,母亲的性格一直在退让,在压抑。从工作上,本来该母亲顶职的,母亲让给了二舅。小舅事发之后,母亲又觉得亏欠了叶家,同样一直压抑着自己。因此,如果没有离婚让母亲释放出了对叶家对父亲的愧疚。那等得父亲的病情一爆发,首先奶奶崩溃的情绪就得往母亲上砸,母亲会更觉得欠着叶家,欠着父亲。这样下去,不用别的,母亲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压抑的崩溃,这也是父亲最担心的。   如今一场离婚已释放了母亲对江家那种压抑的心情,同时,这段时间的努力和奋进,还有小舅身上的变化,都让母亲眼界不一样了,也打开了自信的窗口,时间有限,她哪里有时间跟白桦他妈扯皮。   时代在前进,生命在奔跑。   “那好,就这么说了。”爷爷高兴的道。   母亲扶着父亲回到了前院。   梧桐大院的人跌碎了一地眼镜,这江寄红,叶白桦在搞什么鬼?一会儿离婚一会儿复婚的,到了傍晚才有人打听了情况出来,知道叶白桦得了重病,一个个也只感叹,也都献上满满的祝福。   “妈,这么晚了,怎么爸还没下班,三儿呢?”已经晚上七点了,姥爷还没下班,小舅也不见人影。母亲问姥姥。   叶梧桐在一边敲着核桃,核桃肉熬粥,化疗后,父亲只能吃稀软的食物。   “谁知道呢,上午的时候,小东来说姚桂芬跑你爸的工地上去自杀,三儿就去了工地了……”姥姥说着,突然一个心跳:“别是你爸真出事了吧?”   “妈,不会的,要是真出事了,三儿还不赶紧着来跟家里说呀。”母亲安慰道。   说曹操,曹操到。   正说着,小舅同姥爷一起进了大院,姥爷一进屋就坐在屋里抽起了烟。   “三儿,怎么了?”姥姥连忙问小舅。   “爸被停职了。”小舅愤愤的道。   “为什么呀?”姥姥声音徒高一些问。   这个社会是人和人相互关联而组成的,而每一个人的举动都或多或少会于他人关联起来。   姚桂芬的事件终是牵连了姥爷。姥爷如今负责的工地就是凤凰祠工地,是由港商姚先生捐资的。   姚桂芬今天受了虞老太一顿气,也知道若是虞建国真的被拘留,那虞老太不会放过她,于是她一早便去找一建单位的领导。只可惜单位领导咬死了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主要是单位里见虞建国拉私货发财,一个两个的有样学样,单位领导这是想杀一儆百了。   姚桂芬在单位里闹了一场,没讨得好,一气之下,就爬上了凤凰祠工地上的脚手脚闹自杀。   这凤凰祠是那港商姚先生捐资,算是政府的一个面子工程,如今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坏影响可就大了。   区政府和镇政府的领导都坐不住了,现在正是搞经济建社同时也是搞开放的初期,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   于是,各方领导十分严厉的命令一建领导马上把事情解决。   一建领导迫于压力只得答应了姚桂芬的要求,保留虞建国的工职,如此事情才算平息了下去。   不过姥爷却受了池鱼之灾。   不管怎么说,是姥爷负责的工地上出了事,那总是追究责任的。   …………………… 第三十二章 新天地 皂罗袍 更新时间2015-6-18 17:43:23 字数:3235  江老头和江寄海前脚进门,虞建国后脚就来了。   “江叔,对不住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一步。”虞建国给江老头鞠了个躬道歉。   “坐吧,这事谁也没想到,也别太怪小姚,她也是为你担心没法子,正好,我这还有两年半就要退了,本来一直狠不下心早退让寄海抵职,现在倒是正好了,我已经打了退休报告给寄海抵职,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江老头道。   “爸……你什么时候打的退休报告。”江寄海在一边道,事发后,他一直都陪着老头,没看他打什么报告啊。   “领导找我谈话时打的,你别不乐意,你那**摊子最近不安生,你给我收收心,你总不想也遇上建国这样的事吧。”江老头沉着脸。   江寄海不说话了,算是默认,老头一但决定,就再没有别的余地了。   “总之,对不住江叔了。”虞建国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江老头问虞建国,虽然这一次小姚胡搅蛮缠的让建国免了被拘留而且保留了工职,但也把一建的领导得罪狠了,虞建国再留在一建没好果子。   “我已经想好了,这两年我在外面跑的多,外面的天地真的跟咱们这里不一样了,我有一个朋友是前年由招商局带着去的蛇口,它说自1979年起,国家就把蛇口定为一个开放的窗口,那里实行新的劳动制,干部聘用制,甚至工程招量啊,企业建立股份制,我朋友说了,现在的蛇口是中国的希望之窗,,咱们内地许多人通过招商局去打工,我前天在医院里给他打了一个长途,他建议我去蛇口看看,我也想去看看。”虞建国道。   叶梧桐在门外听着,虞建国依然循着前世的道路。   不过,叶梧桐前世以为虞叔叔是去闯海南,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蛇口,确实海南的开发是从88年开始,那时候十万人才下海南啊,实也算得一个壮举。   江家,接下来就是等待上面把退休报告批下来然后江寄海顶职。   夜微凉,小舅搬了个躺椅在走廊上躺着,穿堂风赶走了夏夜的燥热。   “小舅,你不想顶职啊?”叶梧桐看着小舅有些闷闷不乐的,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小舅身边。屋里父亲在休息,母亲在帮着父亲熬药。   化疗后,中药的调理比西药更见效,曾医生特别介绍父亲看了中医。   淡淡的药味让这夏夜显得格外的静溢。   “也不是,其实这段时间小舅一直在想啊,这摆摊子赚钱可以算是初期的资金积累,但不能让人走的更远,而且摆摊子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摆摊子的少,以后多了,想要这么赚钱就难了。小舅觉得呀自己的眼界还是窄了,知识也不行,那伟人说了,知识就是力量,小舅觉得自己力量太弱。”   “那小舅去读夜校呗,现在读夜校的很多。”小舅只是初中毕业,而他那年代的初中生,根本就没学到什么,前世小舅一直后悔他读书太少,这让他吃了很多的亏。   “就说我大外甥女最了解我,虽然顶职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但既然这样了,那我就一边上班一边上读夜校。”小舅揉着叶梧桐的头发,将叶梧桐的头发揉成一团草。   “嗯,寄海这个想法好,知识永远有用武之地。”父亲这时端着药碗走了过来,边喝着药边道。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几天后姥爷的退休报告便被退了,没过,原因是因为小舅不能顶职。   “为什么呀。”父亲问母亲。   “好象是说什么因为三种人的问题,寄海被划归三种人。”江寄红道。   三种人是指十年乱时参加打砸抢的以及批斗人的人,是八三八四年间一种特殊政治活动,主要是清理干部群体内的人,用意是清洁队伍。   这跟小舅又有什么关系?小舅又不是干部,也不当官。   “这事扯不上寄海吧?”做为报社的编辑,叶白桦是了解这些情况的,只是再怎么算,寄海也算不上啊。   “他当年年纪小,又是个爱闹的,跟着人瞎起哄过,这些说是不追究的,但真有人举报也不可能不理会啊。”江寄红道。   “谁举报的?”叶白桦问。   “还有谁,周宾那混蛋呗。”江寄海从虞建国家出来,嘴里还叨着烟,沉着脸道。   “知青那会儿,周宾在我手上吃过憋,上回黑皮的婚礼上,他还在我面前现,我一下子揭了他的皮,他记恨我呢。他有个姐夫是城建局的领导,就把我的事情卡了呗。”小舅痞兮兮的道。   “混仗东西,你没事去惹人家干什么。”姥爷气的拿着扫帚疙瘩直抽着小舅的腿。   小舅跳着脚:“就那不是玩意儿的东西,我以后见一次抽他一次,我的事爸你别操心了,我跟建国说好了,我跟他一起去蛇口,三天后出发。”   “唉哟,这臭小子,做什么决定都不跟家里人商量。”姥姥气的胃疼。   然而不管怎么样,最终小舅跟虞建国一起去了蛇口,两人一个是司机,一个算是半个建筑工人和小商贩,就这样闯进了那片新天地。   ……   开学了,一个月后就要迎来了国庆大阅兵。   为着这一个月后的国庆大阅兵,下班的时候姑姑抱回来一台电视机,这是大院的第四台电视机了。   “单位发的电视机票,我再找了桐桐她二舅,还便宜了十块钱。”叶白慧放好电视机道。   “怎么,你就缺那十块钱哪。”但凡是跟江家有关联的事情奶奶一律是看不惯:“是不是咱叶家离了他江家人就不能转了呀。”   叶梧桐正在屋里做作业,听着这声音,揉揉额头。还好母亲陪着父亲溜弯去了,父亲这病不但要药物,食物调理,还要锻炼,增强体质,以抵抗化疗带来的危害。   最近,父亲的病情有些反复,奶奶的情绪也就跟着不太对劲,一天到晚都在骂人。有时气的母亲在背后抹泪大骂着老太婆,叶梧桐跟着背后一起声讨几声,每每能让母亲心情舒畅不少。   之后母亲又往往会板着脸,教训叶梧桐一番,不准她说奶奶的坏话。再怎么那也是桐桐奶奶。   随着农贸市场的发展,再加上周边菜农也集中到了各个路口,蔬菜公司的门市部如今已是门可罗雀了。如今蔬菜公司主要的生意就是批发以及一些单位食堂用的菜,再就肉类食物,这零碎的蔬菜市场已经完全被农贸市场和菜农挤掉了。   蔬菜公司门市部何去何从已经是摆在蔬菜公司领导面前的大课题了。   门市部若被砍掉,母亲要么调岗,要么就只能在家领基本生活费。所以这段时间,母亲也老是炸毛。   生活永远有着各种压力。   “叶梧桐,你大合唱定好啦?”江家买了电视了,院中的邻居自也会过来瞧热闹。邓倩倩也跟了过来,却是问叶梧桐校庆表演的事情,她后面还跟着宋明月。   宋明月跟叶梧桐有矛盾,又跟邓倩倩玩到了一堆,邓倩倩又老跟着叶梧桐,于是叶梧桐,宋明月,邓倩倩就成了班上公认的三人组。   班级的大合唱唱的是‘让我们荡起双桨’,很不幸叶梧桐报名的时候人数已满了。   “人满了,没报上名。”叶梧桐道。   “我们的蜗牛于黄鹂鸟也被砍了,说是已经有好几个同样的节目了,老师让我们再选节目。”邓倩倩丧气的道,她就觉得唱这个好。   “隔壁班的王超唱京剧,听说板上定钉会被推举进市里的国庆大汇演,那多牛啊。”宋明月道。   “京剧有什么了不起,叶梧桐会唱昆曲。”阿春婆自晓得叶梧桐会唱昆曲后,没事就喜欢拉着叶梧桐对上两句,邓倩倩每每羡慕的不行。因为对唱过后,叶梧桐就有免费糖糕吃,虽然叶梧桐每回都分一部分给她,但不是给自己的感觉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真的假的?”宋明月满脸怀疑,她跟叶梧桐坐了两年的同桌,从没听过叶梧桐唱戏。   “叶梧桐,唱一段儿。”邓倩倩立刻窜掇着叶梧桐。   外间隐隐还传来奶奶的唠叨的骂人声。   叶梧桐正烦呢,不想理两人,不过邓倩倩缠着不放,这叶梧桐不唱岂不证明她说的是假话。   叶梧桐其实没什么心情,不过拗不过邓倩倩,就唱了几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去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忒看这韶光贱。”   这一段是牡丹亭惊梦里的名段,只不过叫叶梧桐唱的并不太好,唱这东西得要心情。   宋明月不懂,也不觉得好听,就是觉叶梧桐果然会唱戏,挺牛。   “你这唱的是什么鬼!!”奶奶突然冲进屋里冲着叶梧桐吼。邓倩倩和宋明月两边连忙从墙根处溜走。   “这曲儿是这么唱的吗?你给我听着……”奶奶一腔怒火,一段字正腔圆的《皂罗袍》一板一眼的从奶奶的喉里流淌了而出。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   感谢书友150309134049105,八戒3,席梦颖,小夜Saya的平安符,極限火花的香囊,谢谢支持!!!! 第三十三章 春香闹学 更新时间2015-6-19 17:20:26 字数:2755  “奶奶……”奶奶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更显出这一段的韵味,当然,这不是叶梧桐惊讶的,让叶梧桐惊讶的是,十多年未开腔奶奶开腔了。   奶奶脸色徒的一变,声音嘎然而止,然后沉着脸,转身回了屋,门嘣的一声关上了。   屋外爷爷和姑姑也一脸惊讶,有释然,也有紧张。   “桐桐,你奶奶今天教你唱戏了?”母亲回来拉着叶梧桐一脸惊讶的问。   “嗯。”叶梧桐点头,其实不算是教,只可能自己唱的太差,奶奶怒了,再加上之前她一直骂人,烦燥之下就开腔了。   奶奶自从腿伤了之后十多年没开腔,这一开腔,一家人都惊到了。   而奶奶自唱完那段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谁也说不出这结果是好是坏,说到底,奶奶其实就是有病,当年的伤害留下了心理疮伤,谁也说不清今天这情形是好是坏,有可能今天的事情又揭了她老人家的伤疤,疮伤再一次流血,奶奶的心病变本加厉。但也有可能变成一道药引,引着老人家从过去的疮伤中走出来。   接下来几天家里安静了,奶奶也不骂人,她处于一种让人摸不透的安静状态。   父亲的病情在经过前几天的反复后也趋于稳定。   “叶梧桐,我们也唱戏吧,我问过了,我们班上没有一个唱戏,我们要唱那节目绝对是独一份。”吃过晚饭的时候,邓倩倩和宋明月又偷偷摸摸来找叶梧桐。   两人怕碰到叶奶奶,一想到那天的叶奶奶,两人一阵发抖,叶奶奶太凶了。   “你们会唱戏?”叶梧桐侧过脸一脸震惊的问,难道说唱戏已经烂大街了?   “不会,你教我们啊,唱戏没多难吧,不也就是古代的歌,我们学歌快的很,一两天就能搞定。”邓倩倩理所当然的道。   这唱戏还真不是一般的歌,叶梧桐头大,二话不说,抬脚朝大院外走,还回头朝着两人招招手,宋明月和邓倩倩两人一脸的莫名其妙:“叶梧桐,难不成你还敝帚自珍。”   邓倩倩昨天学了这么个成语,今天就用上了。   什么敝帚自珍,是咱玩不转,给你们找个高人,叶梧桐心里吐着槽。   这年月,电视节目少,电脑网络这东西对于梅市普通的百姓来说还是天方夜谭,因此吃过晚饭后,大家的消遣不外乎窜门子,侃大山。当然还有一些走在时代前面的弄潮儿们圈了空地跳舞,男男女女的搂在一起,俗称好不要脸那种,嘿嘿。   三人出了大院,一眼就看到阿春婆坐在家门口一把竹椅上,手里摇着芭蕉扇。   “三小猴儿,这又准备去哪里溜弯啊?”阿春婆看着三人笑呵呵的问。   “来找阿春婆。”叶梧桐道,麻溜的搬了小板凳坐在阿春婆身边。   “找我什么事啊?   “教我们唱戏。”叶梧桐道,一边邓倩倩拍着脑袋瓜子:“我怎么忘了,阿婆唱的好。”转眼就把叶梧桐丢过墙了。   听说学唱戏,阿春婆挑了挑眉:“这学戏可是要吃苦的行当,解放前,学戏是属于苦行中的一行,怎么好好的想起来学戏了?”   邓倩倩就把学校校庆,以及她那蜗牛于黄鹂鸟节目被砍的事情说了说,然后控诉了一翻老师的霸权主义。   阿春婆乐了,小猴儿们就是学着玩,出出风头,那就不用那么认真。正好,最近她一个人正觉有些清冷,这会儿有兴趣:“来来来,你们先唱一段我看看什么水平。”   “不会唱。”宋明月和邓倩倩道,心里都想着若是会唱那还要你教啥。   “一句都不会啊,难度不小。”阿春婆咋舌,还以为都有叶梧桐那样的底子呢。   “那才见你老的本事。”叶梧桐拍了句马屁。阿春婆很受用。   “对了,那你们准备学哪段啊?”阿春婆问。   “牡丹亭里的春香闹学。”叶梧桐算过了,如今她们三表演,最好的段子就是闹学,里面正好是三个角色,小姐,丫头春香,教书先生。   这一出也算得是一出欢快的喜剧,里面没什么复杂的唱段,但对白欢快幽默,实是牡丹亭里很精彩的一段,天真烂漫的春香同古板教条的先生,以及看似作壁上观的小姐,组成了一种类似于小品的风格,幽默,捧腹,但回味无穷。   当然了,一个戏迷票友出身加两个初学者肯定达不到最高要求。不过,叶梧桐觉得,只要把那种幽默,欢快演出来就可以了,青葱烂漫,自由飞扬,完全可以本色演出,对于孩子们嘛,什么手眼身法的要求不会那么严的。   “那桐桐你就别凑热闹了,回去找春香的段子品品,倩倩和明月这两天没事就来我这儿……”   “那交给您老了。”叶梧桐做了甩手掌柜,回到家里仔细的品味着春香的角色,本来她以她现在的心理年龄,是很难有那种跟小屁孩一起出风头的想法,只是她却想让父亲和母亲更快乐,而对于父母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家孩子有出息更快乐了。   清晨的梅市,薄雾蒙蒙。   父亲穿着长袖卫生衣和运动裤,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这台相机就是当年惹出祸来的相机,爷爷奶奶平反后,相机也归还了,父亲回到报社,这台相机就成了父亲的工作相机。   叶梧桐背着书包,父亲的身体需要锻炼,每天早晨,父女俩便早早起床,吃点早饭后,两人便一路慢跑,绕过小公园后到达城关小学,这样,既锻炼了,也正好一并送叶梧桐上学。   其实即便是这样,母亲也是不放心的,只是父亲坚持,他想陪着孩子成长。于是,多数时候,母亲也会一起。   父亲的身体很虚弱,慢跑上几步基本上要走上一段时间,母亲便扶着父亲,叶梧桐在前面领路,三人边走父亲便有相机留下许多的影像。用父亲的来说,再过十年,这一片就要大变样了。   做为报社编辑,父亲对于发展有着超前的见解。   叶梧桐也会拉着父亲和母亲,然后找路人帮三人拍合影。举凡是哪个单位的大楼,或是街口,又或是公园,都留下三人的影像。   一张张照片就这么定格了下来。   “关……”   “关关……”   “关关啊关关……”   “关关雎鸠……”   叶梧桐一进教室就看到宋明月站在讲台上,正表演着小香春,这一段说的就是先生考究小春香背诗的情况,小春香完全背不出来,小姐在边上提示,小春香赖皮。   虽然宋明月吐字还不够到位,但那股子俏皮劲儿已得个中三味,阿春婆说了,宋明月还挺有点天份的。   “好……”自从跟阿春婆学了这段戏,宋明月便老是在班上表演,如今风头一时无俩。   “哼,本来说好小春香你演的,宋明月演先生的,她今天跟阿春婆撕娇,非要演小春香了。”邓倩倩虽然演小姐,看上去地位高了,但一直坐在那里不动,风头都被小春香抢跑了,心里好大不乐意。   “没事,我就演先生。”演什么叶梧桐完全无所谓的,再说了演先生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一个小女孩演先生,那难度不比演小春香低。   邓倩倩嘟着嘴,气叶梧桐不争气。   果然,叶梧桐三人这段闹学表演一报上去,便获得了老师的重视,老师特意叫三人在班上表演了一下,为此还找来了音乐老师配乐,音乐老师拉的了三弦。   最终的结果班主任很满意,鼓励了三人一翻,那话里拐来拐去的,言里言外,最后的意思是要把隔壁班唱京剧的干翻,总之力争上游,要在校领导面前大大的露脸。   宋明月抬着下巴,一副非我莫属的表情。邓倩倩一脸激动,叶梧桐觉得这时候要是给她个炸*药*包,她能去炸长江大桥。   ………………   感谢薄禾紫烟的平安符,坐酌泠泠水,云枫树,寻找失落的爱情·,amber17的粽子,谢谢支持!!!   第三十四章 贴纸和虫草 更新时间2015-6-20 14:56:11 字数:3238  叶梧桐背着书包一出校门口,刚到转弯的墙角,就被一帮小朋友围住了。   “有黄杏秀的吗?”   “我要米雪的。”   ……   七嘴八舌,这情形,有点象后世小巷子里兜售小碟片的。当然,叶梧桐不卖蝶片,她卖的是小画片儿,几乎是红火了整个八十年代的港台明星小贴纸,这东西学生最爱。   黑皮叔这段时间新进了十三妹的带子,据说还是走*私*货,总之随着十三妹上映,黄杏秀也开始深入人心。   而米雪,自从霍元甲出来以来,米雪就成了许多女孩心中的最爱,更恨不能化身以替。   叶梧桐这些贴纸都是在黑皮叔进货时让他帮着带的,在整个梅市小贴纸的圈子里,那是引领潮流的存在,几乎是供不应求。   等校门卫老头走出来查看情况时,叶梧桐这边拿来了三四版贴纸已经卖光了,这一下子就赚了好几块呢。   冲着门卫老头摆摆手,叶梧桐将书包甩在身后,一溜烟的跑了。   现在的小崽子,一个个猴精猴精的,刚送走五年级那帮不省心的油条,这新上来的五年级学生也在猴精这条道上越奔越远。   当然,叶梧桐也是有数目的,每次只卖三四版,而且是最时新的,也不是每天都有,总得隔几天才有一回,每回卖也只在小圈子里,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可以说自虞东南那个二道贩子毕业后,城关小学新一代的二道贩子悄然崛起。   叶梧桐揣着书包里的钱就直朝着东门头。   三十年的社会变迁能让一个城市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城市的某些角落,总有一些固执,坚持的保留着时间的碎片,就好象一张张定格的老照片一样。   东门头紧邻四水桥,这里在未来会开发成老街,前世在这片老街上,有一个老中药铺,不大,但干净整洁,高高的柜台再加上一股淡淡的药香,让人有一种时光穿越的感觉。   当然现在这家药铺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连后世的门面都没有。   这是一个物资还很缺乏的年代,就算是国字号的中药店也不一定能买到好的虫草,不过这家的虫草在后世却是十分出名的,叶梧桐记得当时有报社对他做过专访,这户人家做虫草已经做了百年了,因为有亲戚在玉树是专门挖虫草,所以他每年都能弄到上好的虫草,只是这年代,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卖,只有熟人才知道。   “我买虫草,玉树那地儿出的,有吗?”叶梧桐站在窗口外问道。   “哟,你打哪儿知道我这有玉树那地儿的虫草?”戴着厚厚眼镜的老板一脸惊讶。   “我小舅说的,梅市地面上,没我小舅不知道的事情,我小舅是梧桐里的三儿。”叶梧桐颇有些骄傲的道。   梧桐里的三儿在梅市还是有些名气的,这种混子,消息来路多,知道就不奇怪了。   “是你小舅让你来买的?”老板再问一句,若是一般人,老板自然不问,可一个小孩买这么贵的东西总是要问一下的。   “嗯,我爸得病做了化疗,要虫草补身子,小舅让我来的。”   老板听到叶梧桐这么说,便没问题了,帮叶梧桐称了五十克虫草。当然叶梧桐赚的这点钱还远远不够的,小舅临走前也给她塞了三百块钱,让她看着用。   叶梧桐揣着虫草走出东门头,刚到梧桐里巷口时,又看到江宇背着书包蹲在地上玩蚂蚁。   江宇见到叶梧桐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姐……吃老鼠屎。”   “你才吃老鼠屎……”叶梧桐瞪眼。   新学期,这小子牛B了,得益于叶梧桐暑假时对他的题海考验,这小子开学的几场测试全都是全班第一,有一次还全年纪第一,那学习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就为这个,老师专门让他到讲台上给大家讲学习经验。   把这小子给得意的,尾巴都翘上了天。连带着对叶梧桐也亲热了起来。   所谓的‘老鼠屎’之所以称为‘老鼠屎’就是因为它的外型很象一粒一粒的老鼠屎,口味是酸酸甜甜的,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叶梧桐对这东西都没有味口,实在是形象太恶心人了。   “吃吧,好吃的。”江宇用手抓了几粒“老鼠屎”一脸真诚,不管不顾的往叶梧桐嘴里塞。   入嘴后酸甜的味道就迷漫开来了,还有一点点属于薄荷那微冲的味道,滋味儿也不是太坏:“你妈呢?今天没跟你一起过来啊?”   叶梧桐家搬去了后院,小舅去了蛇口,二舅妈便盯着叶梧桐家原来住的那两间房,这段时间都带着江宇住在婆家,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搬回来住。   姥爷发话了,若是她们搬过来住,那百货商店那边租人的房租就得交家里一半,毕竟就算不考虑母亲这边,那还有小舅呢。   叶梧桐听姥姥和姥爷说过,没办法呀,母亲这边最后什么个结果不好说,总得给她留点退路。   再加上小舅那边,未来更是什么底都没有。   二舅那边算是家底好的,当初家里也没少往他身上贴,如今贴补家里一点也是应该。   可二舅妈不这么想啊,二舅算是长子,江宇是长孙,这长子长孙的,住家里还得交房租?说破天了没这理。   何况江寄红一家住了十多年,也没交什么房租。如此,二舅妈心中自是一股不平气,这背后小话说了几车。连带着二舅也跟姥爷吵了一架,二舅妈娘家的人在外面也把江家学了个遍,什么怪话都有。   “妈去帮别人家装窗帘了,爸出差了。”江宇一边把“老鼠屎”丢进嘴里,一边含含糊糊的道。   关于窗帘,那本来是叶梧桐弄出来打算让小舅赚钱的。   黑皮叔结婚当天,看新房的人自也看到了黑皮叔家窗帘,那挂杆上两头,小舅还做成玉如意的那种图案,相当的高端大气。当时就有几对准备结婚的新人跟小舅订下单子,之后小舅陆陆继续做过几单。因为母亲事多,做窗帘的时候小舅就请二舅妈家那个做裁缝的亲戚做的,于是这生意就被二舅妈盯上了。   窗帘挂杆并没有太多的技术要求,二舅妈娘家的二哥王林当初就跟姥爷学过木工,于是二舅妈跟她二嫂李梅一合计,也开始接做窗帘的活儿了,后来小舅去了蛇口前,二舅妈还特地讨了小舅的客源去。   如今二舅妈一天忙到晚,用姥姥的话来说,那梅市市长也没有二舅妈这么忙。   叶梧桐知道,二舅妈这阵子着实赚了不少。不过,瞧着吧,麻烦在后头呢,二舅妈的二哥王林和二嫂李梅那都是只进不出的主儿,何况窗帘生意这事情,没什么技术含量,二舅妈能从小舅舅手里的抢去生意,那王林和李梅自也能撇开二舅妈单干。   这可不是叶梧桐坏心眼瞎猜测,而是这事是有前车的,前世二舅二舅妈开超市,就在王林李梅夫妻身上栽了个大跟斗。   有些事情得吃过亏才知道。   带着江宇进了大院,江宇一溜跑的去跟姥姥和姥爷现他又得了几朵小红花了,姥姥心肝疼的抱着他直夸,想着这臭小子后来窜掇着姥姥住柴棚,想多弄点赔偿费,叶梧桐又牙疼的想踹他一脚。   叶梧桐进了后院,就看到父亲正在冲胶卷,此时正把显影罐里的显影药水倒出来,然后拿出刚冲好的胶卷去自来水处冲洗掉残余的药水。   “爸,我来。”叶梧桐将东西放在走廊的小桌子上,一溜烟跑水池边接过胶卷放在搪瓷盆里用水轻摆。   “桐桐,这哪来的虫草?”爷爷看到叶梧桐摆在桌上的虫草连忙问,这东西可是精贵的东西,他托人在中药店里才弄到一点。   “是东门头雷家的,小舅走之前订好的,当时没到货,就让我等货到去拿的。”叶梧桐一方面省掉自己麻烦,另一方面为小舅在爷爷和奶奶面前刷好感,何况本来就是小舅留给她的钱买的。   “你小舅倒是有心了,这虫草质量很好。”爷爷道。   “哼。”奶奶在厨房里哼了一声。   “你小舅来信了。”父亲在一边笑呵呵的,只不过笑的时候又突然紧皱了眉头,咬着牙。   “爸,药片儿。”叶梧桐飞快的擦干手,回屋里拿出止痛片,肺癌的胸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父亲不得不常服止疼片来缓解。   小舅的信写的激*情飞扬,蛇口处处是几层楼的厂房,周围的荒野也正在变成工地,小舅和虞建国两人已经在一个工地上落脚了。虞建国还是开车,小舅先是做粗工。在信中,小舅说他似乎又回到了知青下乡的岁月,只不过知青下乡,那时对未来很茫然。但在蛇口,每一天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于天斗,于地斗,未来掌握在手中。   叶梧桐用一个木夹子夹着洗干净的胶卷挂在墙边通风但照不到太阳的地方,风吹过,胶卷轻轻的摆动,光线透过胶卷,显得胶卷上黑白色的影像格外清透,有着一种时光的隽永。   这时母亲下班了,脸色不太好,蔬菜公司的领导决定了,关掉蔬菜公司门市部。   ……………………   今天过节,早点发了,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哦~~~~~   感谢人生如玉A+,柠檬糖纸的粽子,开心大笑呵呵的平安符。 第三十五章 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 更新时间2015-6-21 17:07:40 字数:2562  “我和夏丽暂时分在后勤上。”晚上,母亲帮父亲脸盆里兑好热水。   “那你就先做着,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父亲接过毛巾擦着脸,他所谓别的办法也就是找人再调一个好一点的单位。   “你别操这心,我们是国家的人,国家还能不管我们哪。”母亲挥挥手。   国家的人,这便是这年月工人的骄傲。别看你小商贩子赚钱,可在人眼里就是顶不上一个正式工,这是一种归属感和荣誉感。   这年月的工人,自觉不自觉的就把自己同单位和国家融为一体。而且一个工人进了单位,此后生老病死,单位都管,每个工人都有一种很浓的安全感。所以,后来的下岗,就是把这块已融进一个大躯体的血肉生生的剥离开来,那时候,每一个个体都沉受着撕裂的痛楚。   “也不是这么说的,现在许多厂效益不好,国家就算想管也不一定都管的过来啊,咱们还是自己想法办。”父亲道。   “我心里有数。”母亲扶着父亲进了房间叶梧桐兑了一杯虫草茶。   父亲喝了几口就迷迷糊糊了,身体虚弱,使得父亲精神不振,只要一坐下,没一会儿就会睡着了。   母亲给父亲身上盖了小被然后出了屋,从外间扯了根电线和灯泡,挂在洗衣台的挂勾上。钨丝灯发出昏黄的光亮,自来水龙头的水哗啦啦的注入大木盆里,将盆里的脏衣服浸透。   叶梧桐一手拿着小凳子,一手提着搓衣板坐到盆边,给衣服打肥皂。   母亲也坐小板凳上,叶梧桐打好肥皂,母亲就搓着,只是搓着搓着那手就停了下来,夜空中传来几声闷雷,晚风轻拂,发出昏黄灯光的灯泡在风中轻轻摇摆。   “妈……”叶梧桐轻叫一声。   母亲回过神来,继续搓着衣服:“桐桐,你说妈该咋办呢?”   离婚的时间不长,江寄红却养成了习惯,没事爱跟女儿唠叨:“妈不想待单位后勤,单位后勤那就是养懒人的地方,妈现在可不能懒哪。调个单位妈是想的,可是难哪。你爸这人清高,他一杆笔谁都晓得的,可他宁愿在石灰场待了十年,也不愿求人调单位。当年,他只要随便弯个腰,找人说两句好话,调个抄抄写写的事情并不难的,可他就不愿意。现在你爸这个样子了,妈能让他去给人说好话吗?去给人送礼?不能的,就算你爸愿意,妈不愿。”母亲咬着牙,发着狠劲儿。   “那妈想咋样?”叶梧桐悄声的问,重生以来,在悄然间,母亲已改变了很多,她期盼着母亲的前行。   母亲放下衣服,两手紧紧的握着拳头:“闺女儿,妈想自己出来卖菜,这一摊子妈熟啊,菜源,销路妈心里都有个数,妈能做好。”江寄红像在给自己鼓劲儿。   “妈想那就去做啊,我觉得成。”叶梧桐鼓励着母亲。   “可妈这心底空落落的,在单位里吧,烦心事也多,可再多的烦心事,妈的心都是塌实的。可这要是出来了吧,以后要真有了事情,谁管咱哪?”江寄红脸上有一丝惶恐。   这种事情叶梧桐也解释不好:“妈,再过几年,我长大了,我管您呗。”   叶梧桐这话让江寄红眼一红:“嘿,我闺女儿就是疼人。”江寄红感动两手捧着女儿脸,一阵搓巴着,糊了叶梧桐一脸的肥皂泡。   “妈……”叶梧桐大叫。   母亲失笑连忙拿毛巾擦着叶梧桐的脸。   “咳咳……”屋里父亲咳声不断……隔壁,奶奶压抑的咒骂声:“叶家这是遭了什么了,怎就不能平平安安的……”   静了几天,奶奶又奇异的回复到了原来的状态,家里人松了口气,没有变的更坏,但也失望,奶奶仍没从心结里走出来。   母亲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阴晴不定,咬着牙发出一股子狠劲:“好,妈下决心了,明天就先到各处走走看看,把路子打点好。”   事情想是想不周全的,只有做才能做周全。   “嗯。”叶梧桐点头。   后院门处响起脚步声。   “白慧,怎么这时候过来?”母亲站起来问。姑姑如今住在镇政府宿舍里。   叶梧桐看了看屋里的挂钟,已经快九点了,后世九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这八十年代,九点已经是快要睡觉的时候了。   “嗯,大嫂,同学结婚,刚吃了喜酒过来。”叶白慧道。   “哈,闹洞房了吧?”母亲笑问。   “可不是,都闹没边儿了。”叶白慧摇着头笑道,那些节目让她想着都脸红。   “都一样的,以后啊,你的也少不了。”母亲笑着,姑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叶梧桐已经倒了杯茶出来,叶白慧坐了下来静静的喝着茶水,又聊了一会儿天,跟屋里爷爷说了几句话便起身:“那我过去了,一会儿太晚不好。”   “唉,路上小心点,我送你。”母亲擦干净手。   “不用了。”叶白慧道,叶梧桐背着书包抱着睡衣睡裤:“妈,明天星期天,我今晚去姑姑那里睡。”   “那成,别吵你姑姑啊。”母亲叮嘱着。   叶白慧将叶梧桐手里的东西放在她的包里,然后牵着叶梧桐的手走出了梧桐大院。   刚出得梧桐里路口,一个人影从路灯的阴影下走了出来。   “周宾,你堵在这里干什么?”姑姑瞪着眼。中等个子的青年男子,下身穿着一条喇叭裤,上身里面一件白衬衫,外面穿着一件夹克衫,是时下很时髦的打扮。   叶梧桐瞪着周宾,就说嘛,小姑姑不可能没来由的这时候跑家里一趟。   “我这不怕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嘛,我送你。”周宾笑道。   “不用,你回去吧。”姑姑沉着脸道。   “那不成,出来的时候,同学可是一个个吩咐了我的,一定要把安全送到家,若是出个什么事情,我可是要负责的。”周宾横里挡了姑姑的路。   “周宾,这么晚了,你送我回去,只怕也是要负责的吧?”姑姑气道。   叶梧桐自然明白,这年月可不是后来开放的年月,夜里,一个男青年送女青年回家,基本上也多是男女对相的关系了。   “甘之如饴……”周宾这话明显有些装那啥的。   叶梧桐一步上前,重重的书包砸在他的头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然后用劲一推周宾大叫:“坏人,抓坏人……”   “你干什么?死小孩……”周宾完全没想到叶梧桐突然发难,头被砸的生疼,又被叶梧桐推了一把,整个人撞在一边的电线杆上,后背也生疼,样子好不狼狈。   “桐桐。”小姑连忙把叶梧桐拉到身后,又问周宾:“你没事吧?孩子不懂事儿,你别跟她计较啊。”她倒不是担心周宾,是担心万一真伤了周宾,桐桐倒霉。   “谁啊?出什么事了?”周围住家有人开窗,这年月是学习雷锋的年月,每个人都时刻准备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没事没事,小孩子胡闹。”周宾连忙解释,又瞪了一眼叶梧桐,转头对叶白慧道:“那成,我就不送了,好心全被当成驴肝肺。”   周宾说着揉着脑袋就走,他是不敢留了,那死小孩浑的很,真要闹起来他吃亏。   “你呀……还挺凶……下回可不能这样啊,真伤着了人怎么办。”姑姑看着周宾远去的身影,没好气的点着叶梧桐的额头,语气里满带笑意。   “毛主席说的,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叶梧桐挥手一斩。   ………………   感谢八戒3,书友150309134049105,知我何世我何人,machan的粽子,谢谢支持!!!   第三十六章 姑姑的邻里 更新时间2015-6-22 17:19:29 字数:2665  城关镇政府离梧桐里隔着不过两条街,绕个弯就到了。   从大门进去就是两层半的办公楼,办公楼边上是条水泥路,从水泥路进去就是食堂,食堂后面隔着一个院子的一排平房就是职工宿舍了。   姑姑的房间就在这一排职工宿舍的西头,借着路灯扫了一眼,叶梧桐发现姑姑这房间位置实在不好,跟西头的房间隔着一个花坛的另一边就是公共厕所了。   隔壁的一户人家也还没有睡觉,门开着,两个孩子一个七八岁,一个五六岁的样子正在走廊上打打闹闹的。   女主人可能气狠了,抓了五六岁的那个男孩子,扒了裤子一顿打。   男孩子哇哇的大哭。七八岁的女孩子在一边嘻嘻笑:“该……”   “你也皮痒了是吧,还不去睡!”   “明天星期天,我再看会儿电视。”女孩子讨着好,进得屋里坐在小板凳上紧盯着电视。男孩子这时提了裤子起来,脸上还挂着泪,又去跟女孩子挤,两人在板凳上挤来挤去的。   女主人气的直挥扫帚疙瘩,但显然也是个宠孩子的,倒底没能坚持,由着两个孩子对着电视。气哼哼的拿着扫把扫着走廊上的纸片儿。   姑姑冲着那扫地的阿姨点了个头:“方姐……”   “哟,小叶回来了,这哪个啊?”方月珍扬着声,但声音并不热情。人家京城大学的大学生,又是镇里张镇长眼里的能人,平日里进进出出的,也就点头招呼一声,没多余的话聊,她自然没必要上赶着热情。   “是我哥家小孩。”叶白慧道。   “阿姨好。”叶梧桐问候。   “哦。”方月珍应声,便自干自的活了。   叶梧桐跟着姑姑进屋,是两间的套间,外间就一张床子,两把椅子,椅背上还用黄色的漆写着镇政府办四个字。这年月,许多人的家具都是单位里淘汰下来的东西,屋角有一个三角的脸盆架子,架子上摆着脸盆和毛巾,边上还有个木盆。   里间,一张床,一个衣橱,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一个台灯,窗边还摆着一盆太阳花。   简单,整洁而朴素。   “姑姑,隔壁的那家是不是不好相处啊?”叶梧桐悄声的问。   “你这鬼精灵,这都看出来啦?也不是不好相处,人其实挺好的,只不过你姑姑我呀跟人有些不太说的上话。”姑姑有些悻悻的道。   重生的叶梧桐却是知道原因的,姑姑是由张镇长一手挖镇里。后来,姑姑又拉了姚先生那样一笔大投资,镇里给了不少奖励,比如说之前的电视机票,还有这间两间套的宿舍。   这年月,哪个单位的房子都是紧张的,许多刚分配的职工要么单间,要么连房子都分不上,基本上象这样的套间得结了婚后才有。   姑姑眼前的情形绝对是特例,在单位里一个新人这样的特例肯定要引人侧目,从而被排挤。当然这种排挤并不会带着深深的恶意,随着大家交往,知根知底了,也就会消除。毕竟梅市这地儿,京城大学毕业的能有几个?镇政府这边,姑姑更是独一份儿。   只是姑姑的性子有那么点不接地气儿。   “桐桐,你洗没洗过?”姑姑问。   “我在家里洗过了,姑姑你洗吧。”叶梧桐回着,看着桌上有着几包喜糖,就揣了两包在口袋里,溜溜达达的走到隔壁,自觉的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隔壁的门口看电视。   方月珍坐在灯下打毛线,侧过脸来扫了叶梧桐一眼,这孩子倒是不认生。   “阿姨,吃糖。”见她望过来,叶梧桐便从兜里掏出几粒糖果,立时的,盯着电视的两个孩子猛的回过头来,两眼盯着叶梧桐手里的糖,小男孩已经在流口水。   叶梧桐又拆了一包装递上去。两个孩子高兴的接了过去。   “不用,不用,一人一粒就够。”方月珍连忙道。   “没事,我姑姑刚吃了喜酒回来,人家发了好几包,家里还有呢,姑姑不爱吃糖,她要减肥。”   “哈,你姑姑那身条子,哪用减什么肥。”方月珍被叶梧桐说了乐。   “那什么时候吃你姑姑的喜酒啊?”方月珍打趣的问,当然也有些八卦,毕竟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了,也是到了该结婚的时候了。   “我姑姑对象都还没影儿呢,我奶奶愁死了,阿姨若是有好的人家帮我姑姑介绍着呗。”叶梧桐随嘴就来。   “哟,你这小机灵鬼,还骗阿姨呢?前几天看一个人送你姑姑,人挺精神,好象姓周,叫周宾来着,是你姑姑的对象吧,就你姑姑那脾气还不给人好脸色。”方阿姨道,从她口气里还在为周宾不平呢。   叶梧桐一瞪眼:“周宾可不是我姑的对象,前阵子是有人把他介绍给我姑,我姑不同意的,他就缠着不放。就刚才我跟我姑过来的时候,他还半路拦着我姑呢,我姑不让他送,他就拦着不让我们走,还是被我打跑的。这人不好,上个月,我姥爷打退休报告,本来是要给我小舅顶职的,结果他到领导面前说我小舅的坏话,我小舅好好的一个工作就没了,现在跟人跑去南方打工,老远了,我姥姥见天的在家里抹泪儿,也不知我小舅在外面能有一口热汤热饭吃不?”   叶梧桐说着又道:“阿姨,你说就凭这个,我小姑能给他好脸色吗?”   “那是不能,不打出去已经是烧高香了,这坏人前程是要天打雷霹的。”方阿姨气愤的道,倒是没看出来,那嘴甜的小伙子竟是这样的人,他还让她帮忙,叶白慧这边有什么事跟他说呢,现在想想,背后里盯着人家姑娘一举一动的那也不是正路子。   “可不是,阿姨,我姑姑脸皮薄,她一人住这边,有什么事还得您帮着照应点啊。”叶梧桐顺杆子爬道。   “那没问题,只要你姑姑是不乐意的,他要来,我一准让他没脸。你姑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吱声,我们也摸不透她什么情况。”方阿姨爽气的道。   “谢谢阿姨。”叶梧桐笑嘻嘻的道。   “桐桐……”叶白慧洗好出来,看到叶梧桐在隔壁跟人聊的挺火,连忙过来:“方姐,打扰你了。”   “不打扰,这孩子不错,我挺喜欢。”方阿姨给叶白慧搬了张凳子:“看会儿电视,刚吃喜酒回来吧,我家那口子也去吃喜酒,到现在还没回来,一会儿回来肯定又醉熏熏的了,到时候我不让他进门。”   “方姐是刀子嘴豆腐心,这手上是给宋主任打的毛衣吧。”叶白慧笑着回道。方姐的老公宋先锋是镇办主任。   “哟,可不是,气是气的要死,这真不让人进门那也是说说的。”方阿姨笑笑道,又问:“小叶会不会打毛衣?”   “我姑就只会打围巾,而且只会打平针,阿姨这打的是元宝针吗,穿在身上可暖和了,你教我姑打呗。”叶梧桐眼睛盯着电视,嘴里道。   方阿姨听着叶梧桐这话,大人似的,挺乐。   叶白慧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丫头,我的老底都让她揭完了,我这正想给我爸打一件,方姐有空教我。”   “没问题,交给我,明天休息,我带你去买毛线,那店里还送针的呢,价也便宜,划算。”方阿姨大包大揽的道。   “好,那我明天来叫方姐。”叶白慧笑道。她第一次感到方姐这么热情。   夜风轻拂。   “桐桐,你小舅真混那么差呀?”睡在床上,叶白慧看着天花板问。   “应该不差的,小舅说他要创造一个大大的未来。”叶梧桐打着哈欠。   “嘿,就你小舅,他那人在哪里都混得开是真的,但创造一个大大的未来,就吹吧。”叶白慧侧了个身子,一手支着腮没好气的道。   “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准儿我小舅就能干出大事来。”叶梧桐嘟哝着,困了。   “你呀,就护着你小舅吧……”叶白慧帮着叶梧桐紧了紧被子。   第三十七章 校庆 国庆 那时刻 更新时间2015-6-23 17:02:12 字数:2329  隔壁,宋先锋喝的微醺回家,见到桌上有喜糖乐了:“嘿,我这喜糖还没到家呢,你们就吃上了?”   “是隔壁叶白慧的,她吃喜酒回来说是要减肥,不爱吃糖。”方月珍道,又说:“别说这大学生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性子静了点,不爱说话,其实人不错。”   “本来就不错,你想想人家放弃京城的好去处回乡里,要是真有私心的人能干这事情?是你一天嫌人家大学生摆架子,又怕人挤了我的位置,我告诉你,我这办公室主任啊指不定还能干多久呢,还怕人挤?”宋先锋脱了外面的中山装,吃多了酒,话也就多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方月珍连忙问。   “你知道的,咱们梅市的建制一直以来有些混乱,咱们城关镇是老城区,解放前受土匪所害,萧条的不成样儿,新中国成立后,挖隧道开了公路,就有了现在的下城区,梅市市政府和梅城区镇府都在下城区。因为历史遗留的原因,城关镇一直是由市府直辖的,但这对于梅城区政府来说就很不合理,底下的一个大镇区里居然管不了,而这种混乱的吏属关系也很不利于经济的发展,尤其是现在,镇里拉来这么大笔投资,四条公路的建设,区里捞不着一点好处,自然不干。于是市里就有共识,要将城关镇同梅城区合并,成立一个新的大区——梧桐区,到那时整个镇政府的人员全要并到区里去,你说我这办公室主任还能存在吗?”宋先锋道。   “啊,又提上了啊?这回能成?”方月珍道,其实这并区的问题,老早就传过,一回两回的最后都没成。   “这回没准还真能成,以前没成是因为镇里领导排斥的厉害。这回,咱们张镇长那野心也是不小,小小的城关镇还不足以他施展手脚,他还兼着一个梅城区副书记的职呢,现在区里老书记是不会动的,可谁来做这个区长就有讲究了……”   “你是说张镇长要当区长?”方月珍连忙坐下,关了门悄声的问。   宋先锋连忙正色的道:“你也别瞎咕道,这些许多都是我的猜测,你别往外倒,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别那么小肚鸡肠。叶白慧即是个能交往的人,那平日里就多走动一下,我们这些大老粗以后怎么安排不知道,但叶白慧那可是京城大学的大学生,再说了这回城关镇的投资就是她拉下来的,真要并区,两方面人都要拉笼她……”   “我晓得晓得……以前就是不了解她,觉得她不和人,今天她来坐了一下,聊了一会儿天,觉得是挺好的一个姑娘。”方月珍连忙道。   “知道就好,睡觉。”   隔壁熄了灯。   ……   九月初秋,天气晴朗,这一天是城关小学校庆的日子。   “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大合唱的节目已近尾声。   “快快快,到你们了,准备上。”班主任跟护雏的母鸡似的护着叶梧桐三人从人堆里挤出来走到舞台后,只等报幕的一报就要上台。   宋明月和邓倩倩紧张的要死,班主任在一边做着深呼吸的手势:“别紧张,一会儿你就当台下没人。”   宋明月重重点头,邓倩倩皱着脸:“台上明明许多人,我怎么能当做没人呢?”   班主任是苦笑不得,也不知怎么宽解好了。   “你就闭上眼睛。”叶梧桐在一边道,别看邓倩倩现在挫样,可她搞直销那会,那可是站在台上给人上课的主儿。听说,当初她第一回上台时,吓的腿发抖,后来一咬牙,闭上眼睛就个事迹报告会就做完了。   “好,我闭上眼睛。”邓倩倩真闭上了眼睛。   后台吵吵嚷嚷的,前面报幕的就报到了三人的节目《春香闹学》。   [一江风]一种在人奴上。画阁里从娇养,伺娘行,弄朱调粉,贴翠掂花,惯向妆台傍。陪她理绣床,赔她烧夜香,小苗条吃的是夫人杖。   宋明月演的小春香先上,一曲一江风,虽然还不能说得上有板有眼,但也有些韵味儿。然后是邓倩倩演的小姐上。   这里有一段唱腔[绕池游]:素妆才罢,缓步书堂上。对净几明窗潇洒。   邓倩倩这几句唱不好,是叶梧桐隔着帘后唱的。   然后就是叶梧桐演的先生上,接下来就是小春香跟先生各种插科打诨的,也是整段最出彩之处,直到最后,先生要责打小春香,小姐求情,然后拿荆条故作追打小春香下台。   叶梧桐演的先生也气恼的下台。   台下掌声雷鸣。叶梧桐三人上来谢幕。   前世校庆,叶梧桐本来是参加了合唱的,但因为家里的事情分了心老是跟不上节拍,被同学说了几句后就负气退出了合唱。校庆的当天,她就呆在家里的柴火棚里哭了一场,母亲也未发觉她的异样,那一天,她觉得她被所有的人嫌弃了。   此刻,她站在台上,看着人群里的父亲和母亲,耳里听着如雷的掌声,这一刻,她拥有了全世界。   只可惜最终《春香闹学》无缘市里的国庆大汇演,一来宋明月和邓倩倩到底学的时间短,再加上节目又太长了了点,学校虽然报了上去,但最后还是被刷掉了。这很让宋明月和邓倩倩失望一把。连着几天看着隔壁班的那个唱京剧的王超,那眼睛都是绿的,谁让这家伙的京剧被选上了。   几天后就是国庆。   国庆这天,小学生们青一色的白衫衣,黑裤子站着整齐的方阵,每个人手上摇着塑料花,大声的喊着“热爱祖国,振兴中华……”   叶梧桐站在队伍里,跟着一起喊,感觉有些傻的样子。   但奇异的让人很有劲儿也很有怀念的一股青葱味道。   当电视屏幕上战略导弹出现在电视画面里的时候,整个梧桐大院都轰动了起来。几个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唱起了国歌,那种自豪感真诚而直白,一帮孩子也跟着瞎唱了起来。   叶梧桐手里举着父亲的相机,由父亲手把手的扶着按下快门,将这一切定格。   一阵自行车的铃声响起,二八载重自行车,刷成墨绿色,中间还吊着一只军绿色的邮政帆布袋子。   “姚桂芬,老江头,有你们的包裹和汇款单。蛇口来的。”   虞建国和江寄海经过一个月的苦干,终于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居然整整一百块。两人买了一些时兴的东西,再汇上一半的工资,算是给家人报捷了。   ……………………   感谢水玻璃说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三十八章 乡愁,成长 更新时间2015-6-24 17:02:06 字数:2379  蛇口,临时搭建的工棚里,一帮汉子们正围在一起看电视。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因为畏缩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彩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   电视剧霍元甲的主题歌让一帮汉子们热血沸腾。   江寄海听完这首歌,恋恋不舍的把眼神从电视屏上移开,站起身来,用报纸包着两本书夹在腋下出了工棚。   “海仔,上夜校去啦?”门边的工头打了声招呼。   “嗯,夜里没事,耍耍去。”江寄海笑着,递了根烟,然后摆摆手,走远了。   工头吸着烟冲着边上的守工地的老汉道:“海仔以后有大出息。”   “那是,一天活干下来,谁不累的趴?都想着轻松快活一会儿,就他还每天去上夜校,尤其干活那眼神,跟牛犊似的,就凭着这股子不服的劲道,不能没出息。”边上的守工地的老汉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老眼识人。   路上,华灯初上。   蛇口并不如江寄海信中所说的那么美好,这里固然有着无限的未来。但人生地不熟,看着长满荒草的工地,江寄海觉得他的心也会长满了草,那种孤寂悠远的滋味让粗神经的江寄海有些怀念起大院的梧桐树。如此,一个大老爷们那心也会泛着一种淡淡的酸涩,那滋味就好象夜校老师常念的那首诗《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   而对于江寄海来说,乡愁是大院中的梧桐树,醒着见不着,梦中却郁郁葱葱。   江寄海便在这郁郁葱葱中入眠。   第二天太阳升起,铲车将荒草铲尽,迎着朝阳,江寄海又开始激情飞扬的……搬砖!!!   只为着梦想的启航。   ……   江家和虞家收到蛇口寄来的东西,又给大院凭添了话题,从江寄海跟虞建国寄回来的东西年,众人隐隐也觉得,时代似乎是不一样了……   梧桐大院   叶梧桐穿着小舅寄来的牛仔裤,上身是加厚带着帽子的长袖T恤,T恤正面印着一只大企鹅,企鹅图案下面是一个大大的插兜,叶梧桐这一身在这个时代潮的没边了。   这时候叶梧桐就坐在前后院中间的围墙上,她喜欢坐的高高的看着大院的人们忙来忙去的身影,象在看纪录片儿。   “这衣服真好看……”邓倩倩从梯子上爬了上来。   叶梧桐回头看她:“我们换换?”邓倩倩身上的衣服也挺好看,是件红色的薄毛有,邓妈妈花了不少心思,胸前还织出了两只小鹿的图案。   “好……”邓倩倩一脸欢喜。互相换了衣服穿上。一个看着自己衣服前面的企鹅,一个指着两只小鹿,都没心没肺的笑了。   大院门咣当的一声又被人推开了,虞老太又在虞家老二虞建设的搀扶进了大院。   这让叶梧桐又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吵吵闹闹的早晨。   吵闹是梧桐大院的惯常风景。   “姚桂芬,我老大寄钱来了吧?正好,这几个月的生活费都没给呢,快给我拿来。”虞老太晓得姚桂芬不待见她,她也不待见姚桂芬,所以她就站在大院里吼,也不怕丢人。   在她眼里,老大是不孝的,自从讨了这泼媳妇进门就不要了娘。即然老大靠不住,那她就得多搂钱,还有老二一家,两个孩子在读书呢,一笔开销自也要老大这边补贴一点。   这是虞老太眼中理所当然的一种平衡。   “建国哪回给你的钱是经过我的手的?他不定背地里瞒着我给你寄了多少钱了呢,你还来追着我要?这回建国就给我寄了几十块钱,如今,他一个人远在蛇口,我带着东南不要生活啊?”姚桂芬站在走廊上,狠狠的瞪着虞老太又补了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来拿啊。”   自从闹过自杀那一场闹剧之后,命似乎成了姚桂芬可以挂在嘴边的东西。   “哈,你拿命吓唬我呀?你有命,我没命吗?总之今天你得把钱拿出来,不然我就跟你拼命了。”虞老太说着,又突然的拍起大腿干嚎了起来:“命苦啊,辛苦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最后落得无人养老地步,反正横竖都是死,我不如就死这里好了……”   “老太太,可不能说这种话,有事好商量……”院中的人也不免劝着。   “商量个屁,今天不把钱拿出来我就搬东西,建设,拄着干什么,给我搬……”老太太发了狠。   “要东西是吧,我给你们……”   嘣的一声,一台电视机砸在院中间的水泥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吓了所有人一跳。虞东南黑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砸完了电视机,又转身进到,出来时手里提着的录放机也举了起来:“这也给你……”   录放机又砸在了院中,后盖都砸碎了。   “呀……”大院的人都惊呼一声。   邓倩倩在叶梧桐耳边说:“我听平晓北说,虞东南在学校里都没什么人理他的,都说他爸爸是犯了错误的……”   叶梧桐的心抽了一下,这种滋味叶梧桐知道,前世,她蔬菜事件母亲被单位停职,她也这么被排斥过。   “死孩子……”姚桂芬一下子瘫在了地上,虞老太不知是气的还是心疼的,总之那嘴直抽着:“赖妇养败儿,赖妇养败儿,建设,我们走……”   虞家老太走了,院中人看着散乱了一地的电视机和录放机,摇摇头叹气。   到这会儿,姚桂芬才缓过神来,看着地上摔坏了的电视机和录放机,脸颊子一抽一抽的,眼泪哗啦啦的流,那是她攒了好些日子才赞出钱买的……   心疼极了,姚桂芬抄起走廊上的扫帚就直往虞东南身上招呼:“你能的啊,你能的啊,电视机多少钱你知不知道?录放机多少钱你知不知道?打死你这个败家的东西……”   虞东南拄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由着她妈抽,两眼远远的看着,不知是看梧桐树高高的树稍还是更远一点的天空,总之叶梧桐觉得就这一刻虞东南深沉了。   人生就是在这磕巴磕巴中长大了……   虞东南越这样,姚桂芬就越气。   那抽人的手就没了轻重,一下一下的,叶梧桐和邓倩倩看得直咧嘴。   “东南他妈,不能这么打孩子的啊。”叶梧桐姥姥同邓奶奶一起拦着。姥姥又拉开虞东南:“你这孩子也是,跟你说道个歉说句软话不就好了……”   虞东南依然望着天空。   “这是怎么了?”江寄红匆匆从外面进来,看着大院乱糟糟的问。她这几天天天早出晚归的,不是在跑菜源就是在跑摊位,调查市场。   叶梧桐看到母亲本来的白晰皮肤变成了小麦色。黑了,但那眼睛却灿若星辰。   第三十九章 路在何方? 更新时间2015-6-25 17:03:36 字数:4266  十月中的天气,秋风略有些萧瑟,晚风微凉。   吃过晚饭,做好作业,天渐黑,叶梧桐又跑到小舅常坐的那片屋顶上,脚架在平台上,看着深蓝夜空,心格外悠远宁静,难怪小舅没事就喜欢跑这儿待着。   后院一侧,墙边的灯发出昏暗的光线,灯下的走廊边,母亲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好几只小瓷盆放在桌子上。桌子上还摆着一些黑木耳,干羊角,干四季豆,干笋,干蕨等,母亲把这些分别抓了些放在碗里,倒了水泡开。边上还正泡开的梅干菜。   这便是母亲这些天的收获。母亲不仅盯着四季蔬菜,还盯上了山珍干菜。   一边的柴火棚里偶尔传出父亲的咳嗽声,这柴火棚里父亲弄了一个暗房,用来洗照片的。   “白桦,别老在暗房里,里面闷。”母亲隔着门道。   “快了,一会儿就好。”父亲的声音隐隐传出,因着身体虚,那声音一传出便散在夜风中。   “你那身体,以后少弄照片,那洗照片的药水也是有毒的……”母亲絮絮叨叨的,在这秋夜里,象秋虫呢喃,入得人耳,沉进人心。   叶梧桐享受着这感觉。   不远的屋顶响起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一个人影从另一边爬上屋顶,坐在那里,不一会儿,一点红光出现在那人手中,在夜风中闪烁,叶梧桐鼻间还闻到一股烟味,然后一阵咳声传了过来。   借着前院高高的路灯,叶梧桐才看清是虞东南坐在不远的屋顶上,嘴里叨着烟,四十五度角望天。   那小子在抽烟,显然是刚学抽烟,抽一口要咳上好一会儿。   叶梧桐现在见不得别人抽烟,父亲的病固然是因为石灰场的原因,但抽烟也有一部份原因。因为际遇不顺,再加上喜欢熬夜写东西,父亲的烟瘾也是很大的。   一阵风过,将烟吹散过来。   “抽烟不好”叶梧桐皱着眉道。   “要你管。”虞东南哼哼声道,语气欠揍。这家伙还记着上回气门芯的事情,叶梧桐害他被门卫老头逮着写了好久的检查。   得,算她多嘴,叶梧桐懒得理他,跟犯二的小子计较不了。别说她这算半个仇人的话,就是爹妈的话都是不放在眼里的。   她不乐意在这里吸二手烟,慢慢起身准备下去。   虞东南哼哼了一声,终是掐灭了半截烟丢在院中,倒不是他听叶梧桐的话,而是吸了几口烟发觉这烟也没多好,还呛人。   想着,虞东南颇有些没滋味的准备躺下,只是后背刚一触到屋顶的瓦片,就不由的抽了一声:“滋……”虞东南几乎是反弹一样又坐了起来,咧着嘴。   后背肯定被老妈打紫了。   白天那顿打叶梧桐亲眼所见,这会儿看虞东南先是准备躺下,又跟抽了筋似的坐了起来直咧着嘴吸气,自然明白怎么回事。这屁孩也挺遭罪的。   叶梧桐又坐了下来,侧身翻着身边的几片瓦片,她记得小舅没走的时候,跟人打架受了伤,是她帮小舅擦的紫药水,当时就随手塞在瓦片下,不知还在不在?   黑暗中摸到一只软塑料的瓶子,还在:“接着……”叶梧桐将东西丢了过去。   虞东南手一扬就抓住了,看了一眼又是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知老是哼啥。   “这么晚了,还待在上面干什么,再不下来,我锁门了,你别进屋。”院中,姚阿姨冲着屋顶吼。   “狗屎!”虞东南骂了一声,直接跳下低矮的层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进了屋,门嘣的一声关上了,院中又传来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唠叨声。这是普通人家每日都会上演的序曲。   风渐凉。   “桐桐,下来了。”母亲在下面催着。   “嗯。”叶梧桐应声,顺着木梯下来。   “弄好了。”父亲这时拿着一只塑料盆从柴火棚里出来,叶梧桐连忙接过小塑料盆。   盆里是定影药水,略有些淡淡的黄色,很清透,而药液下,一张七寸的黑白照片,在路灯光线的折射下竟有些流光异彩的感觉。   照片上是一个舞台打扮的年轻女子,头戴花冠,身着白绣袍,打着璎珞,披着锦云肩,长长的水袖如舞动的云,下身的舞裙更在风中鼓荡,气质逼人,风华绝代。   这应该是一个能站在云端中的女子。   “这是谁啊?”叶梧桐问。   “是你奶奶。”父亲压低着声音道,生怕叫屋里的奶奶听去。叶梧桐微微出神,奶奶年轻时的样子实在出彩。   “这张照片,妈不是撕了吗?”母亲也凑过来看看。   “我把碎的照片粘起来了,然后翻拍了一张,再修了一下,基本算是恢复原样了。这样的照片没几张了,没了怪可惜的。”父亲道。   “那是。”母亲点点头。   父亲拿着竹夹子将照片从药水里夹了出来,放在自来水里冲洗,然后将照片晾在窗台上。叶梧桐将药水倒在药水瓶里,洗了手又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窗台边盯着那张照片看。   历史的余温,叶梧桐觉得她感觉到了,从她对昆剧服装的了解来看,奶奶这张照片演的是《长生殿》的杨贵妃。   看着照片上风华绝代的女子,叶梧桐一时也说不上她所感到的历史余温是奶奶的过去还是杨贵妃的一生,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父亲洗干净手坐在椅边,帮母亲整理着干菜:“干菜的质量怎么样?”   “挺好,都是他们自己弄的,我都跟几个老乡说好了,以后他们的干菜归我收。这快过年了,我琢磨着这干菜定然好销……”此时母亲边用手里撩起已经泡开的黑木耳,看着形状,确定质量。   这时代过年的时候,谁家不焖点梅干菜烧肉?谁家不弄点黑木耳炖肉?而干羊角干蕨更是本地腊八粥里面不能缺少的干菜。   “嗯,年前的干菜是很好销的,那摊位你看好了吗?要是没弄好,跟白慧说一声,镇里不是说还要建农贸市场吗?看看能不能定一个摊位?”父亲道。   “不用,摊位我看好了,就你不是跟人换的下城区那房子吗?我不打算租了,那里紧靠河边,又是临街的,我可以在门口摆两个摊子,一个卖干菜,一个卖鲜菜……”   “那能成?偏了点吧?”   “能成,那一带河边就有一个自发形成的小菜场……而且河边交通便利,我觉得说不准以后那里还会开发成农贸市场呢。”母亲说着。   叶梧桐悄悄的咋巴了一下嘴,母亲这眼光,前世真是埋没了。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总之应该也就是几年后吧,白马河涨水,淹了下城区好大一片,再加上当时城关镇同梅城区合并成梧桐区,第一项工程就是重建滨河路,在这里建了一个蔬菜,干菜,瓜果批发市场。   而这个批发市场到两千年后就成长为中南省蔬菜瓜果第一大批发基地。   这世间从不缺少人才,而许多人才之所以埋没,多是缺少一个契机,一个脱胎换骨的契机。   “不行,摆什么摊儿?哪有好好的工作说不要去摆摊的?你男人病着呢你不知道啊,你还鼓捣这鼓捣那的,东跑西跑的,合着你不照顾你男人,还得你男人来照顾你啊……”奶奶从屋里出来,黑着一张脸瞪着母亲道,显然在屋里听到了父母的话。   奶奶站在那里,拐杖重重的点着地面。   气氛一下子就凝了。   母亲没有说话,继续干她的活。老太婆这脾性,她说的任何话老太婆都是听不进去的,反而会惹得老太婆更怒,所以干脆的她什么也不说。   但她自己明白自己,虽然白桦看病的医药费单位都是给报销的,但有些东西,比如冬虫夏草这些,单位却也是不报的,多赚点钱总是好的。最后再退一万步,白桦真到了最后关头,那她也要让白桦明白,就算他不在了,她也能带着桐桐过上好日子。如果她不努力,白桦走的都不安心。   “奶奶,外面风大,我扶您进屋。”叶梧桐上前扶着奶奶进屋,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奶奶的身体,但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奶奶拄在这里给母亲添堵。   “妈,你别太担心,我没事的。我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过,这唱戏的就凭一口气,而人生如戏,人活着也是一口气。如果真让我躺床上让寄红让桐桐照顾我,那这气儿就没了……”父亲跟着进屋,一脸诚恳的跟奶奶道。   父亲的话叶梧桐懂,他是个病人,但他依然要象普通的男人一样过着日子,该上班上班,该照顾老婆孩子依然照顾老婆孩子,直到那一天。   父亲的生活态度是积极的。   “寄红想干点事儿,咱们应该支持,这是好事儿,现在好多单位效益都不好,蔬菜公司是首当其冲,寄红这条路若是能走通,比在单位里好。家里的事儿,这不还有我们吗?我这虽然还有半年退休,但早就是退体的状态了。”爷爷也在一边劝着,作为一个有着近四十年教龄的老师,有些东西看的自比别人更远一点。   “哼……”奶奶重重哼一声,都这么说,她还能怎么着。   每当这个时候,就表示奶奶默认了。   “妈,芒果干,小舅寄来的。”叶梧桐蹲在母亲身边,献宝似的献上小舅寄来的零食。   “甜。”母亲就着叶梧桐的手吃着芒果干。   “妈一定能行的。”叶梧桐为母亲鼓着劲儿。   “那当然。”母亲一脸自信。之前没调查她心里还有些打鼓,这调查清楚了,更主要是别的地方已经有人这么干的,那她心里就有底了。   “吱呀”一声,院门又被人推开了:“叶老师,苗老师你们还没睡啊?”一声低沉有些暗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啊?”父亲走出屋扬声问了一下,叶梧桐也好奇的探出门外看。   一个人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背负着手弓着腰由暗处走到灯下。   “许团长?你怎么来了?”奶奶从屋里出来,看到来人一脸惊讶。爷爷站起身来迎了那许团长过来。   许敬业,快五十的年纪了,现在是梅市昆剧团的团长,也是奶奶单位的领导。   “我这散步呢,走着走着,不晓得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看到你们梧桐大院的门还是开着的,我就走了进来看看。”许团长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叶梧桐又倒了一杯茶水出来。   “这是桐桐吧,春香闹学那段子我看了,桐桐的表演相当有灵气,一个小女孩子能表达出一个老冬烘的迂腐劲儿,不容易。苗老师后继有人了。”许敬业接过茶水表扬道。   “什么后继有人,这丫头我没教过她一天,她就跟着巷口的阿春瞎白话呗,当不得真。”奶奶道。   谈话似乎有些别扭,奶奶对唱戏的事情一向不愿多谈。   爷爷岔开话题:“老许,现在团里还好吧,前段时间排的那《桃花扇》听说反响很不错……”   爷爷说的正是叶梧桐拉着阿春婆去看的那场《桃花扇》大戏。   没想爷爷这话却又戳中了许团长的痛处:“唉,别说了,反响是不错,可只怕又成绝响了,男女主演就被一家电影制片厂挖走了……如今团里后继无人,老一辈的已经在坚守中老去,现在仅存的台柱子也在流失,未来路在何方真不好说……”许敬业说着。   今天正是因为两大主演被挖走,梅市昆剧团如今连排戏的人都凑不齐了,心情低落,他就出来散步,这散着散着到了梧桐大院,便进来看看。   看着周围一些人家的灯已熄了,杨团长站起身来拍拍口袋掏出了烟,看了一下又塞回了口袋里,颇有些无趣味的道:“夜了,不打搅。”   许团长来的突然,走的也快。   爷爷送许团长出院门。许团长的背影颇有些萧瑟。   风萧萧兮易水寒哪,时代如此,有时候真是人力难为。说起这时代的昆剧形势,叶梧桐记得后世曾看过一个报道,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全国昆剧的从业人员只有八百名,被称为最后坚守的八百壮士。   别说现在,就是两千年后,昆曲申遗成功,但昆剧的从业人员依然在寻找着振兴之路在何方?后世的快餐社会,这东西实在太小众了。   奶奶站在那里没动,叶梧桐转过脸,却看到奶奶的目光停在了那窗台的照片上,眼神微凝。   ………………   四千字,两章的量了啊,算是加更对不。嘿嘿。   另:感谢是非之人生是非的香囊,谢谢支持!!!   第四十章 男生女生和爷孙俩 更新时间2015-6-26 17:04:20 字数:2421  夜里,叶梧桐做梦了,梦到奶奶穿着戏服在唱戏,底下的人喝了个满堂彩。   醒来时晨光大亮,透过窗户却看到奶奶站在院中,手里拿着父亲洗出来的照片望着天出神。   “桐桐,还不快点,上课要迟到了。”母亲在门外叫。   昨夜里因着做梦,这醒的是真迟了,叶梧桐洗好脸,叨了一个鸡蛋在嘴里含含糊糊的打了个招呼:“我上学了……”就跑就影了。   下午第二节课后休息。   邓倩倩,宋明月,叶梧桐三人趴在三楼的廊杆上看着底下一年级的小屁孩儿们跑来跑去的,有一个孩子鞋带没系好,自个儿踩着自个儿的鞋带跌了一跤,引得邓倩倩指着那孩子哈哈大笑。   那孩子被人笑了,干脆在地上打滚哇哇的大哭起来。   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走了过来,扶起那孩子,还帮着那孩子寄好鞋,抬头之即还瞪了正伸手指着人笑的邓倩倩一眼。   “哼……是隔壁班的王超。”邓倩倩同样以一个白眼还以颜色,自一场校庆之后,邓倩倩和宋明月两个就跟这个王超杠上了,谁上她们的节目被刷了,王超的节目选上了呢。   叶梧桐实在是大龄的心理,不会去做这种毫无道理的计较。但若是换上前世小孩心理,说不定也得记上一笔不可。   几人当时在老师面前可是表了态的,最后败北,多少觉得没面子啊。   邓倩倩同下面的王超对翻着白眼,宋明月在一边嘻嘻笑。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的道:“昨天昆剧团的许团长去我家了。”   宋明月说着,此时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快问我,快往下问”的表情。   叶梧桐咧着嘴乐呵,偏不如她的意,悠闲的抬头看着电线杆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只不过叶梧桐不问自有人问。听着宋明月的话,邓倩倩连忙收回正跟王超互瞪的眼神问:“他去你家干什么?”   “许团长说我有唱戏的天份,问我愿不愿意学唱戏。”宋明月下收抬的高高,脸上写着我就是天才。那种表情虽然晃人眼,但不得不说青葱飞扬的很。   “真的啊,那许团长怎么没来我家呢。”邓倩倩皱着眉头,大家一起演戏的啊,那语气颇有些遗憾,有些不高兴,转过脸问叶梧桐:“那许团长去你家了吗?”   “你家在前院,我家在后院,许团长要来还能避得开你?”叶梧桐不想在这姑娘伤口上撒盐,避重就轻的道。   昨天晚上许团长过来也许并非一时兴起,只是自家奶奶情形特殊,有些话许团长不好直说。   “是哦。”听叶梧桐这么说,果然有理,邓倩倩又高兴了。   “你喜欢唱戏?”叶梧桐抬眼问她,之前阿春婆教的时候这丫头老是偷懒,能蒙混过关绝对是蒙混过关的,没觉得她喜欢唱戏了。   “也不是很喜欢唱。”邓倩倩鼓着腮帮子。   哦,叶梧桐明白了,小孩子的自尊心作祟。   这时邓倩倩又问宋明月:“那你学吗?”   “我也不知道学不学,我妈说要考虑一下。”宋明月道。这时代不管什么事情,家长做主。   “学吧,下回校庆,再把王超打败,看他一脸得意样就生气,什么鬼东西还瞪人。”邓倩倩握着拳头愤愤的道。   叶梧桐乐了,这姐儿是记恨上了。   “有本事自己来啊,鼓动别人算什么本事,只可惜啊,某人连学戏的资格都没有。”一道气哼哼的声音从三人的身后响起。   三人连忙转身,就看到王超站在身后,摇头晃恼一脸嘲讽。   邓倩倩脸一下就胀的通红,这年月的孩子都是纯纯纯纯的,这背后说人坏话,被人逮道,别说宋明月和邓倩倩,就是叶梧桐也觉得老脸一红。   “谁说我没资格,你等着。”邓倩倩输理不输人。   上课的铃声响了,走廊上的学生哄的全往教室里冲,倒解了三个女生的尴尬。   课上到一半,一个纸团从叶梧桐眼前飘过落在宋明月的桌上,是邓倩倩丢过来的。   宋明月打开,叶梧桐也侧过脸去看,上面写着:“宋明月,下回许团长再去你家,你帮我问问,我也要学唱戏,问他收不收我。”   邓倩倩这是跟王超杠上了,这姑娘就是受不得激的要不然,当年也不能让人几句一激,就真跑去弄传*销了,最后在那坑里载了个大跟斗。   宋明月看着纸条颇有些为难的咧了咧嘴,在下面写着:“那我试试。”丢回了回去。   放学了,叶梧桐同邓倩倩一路走,刚到梧桐里路口,就碰到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那路口处,神色有些茫然。   “奶奶,你要去哪里?”叶梧桐跑了上前,背后的书包也跟着一蹦一跳。奶奶性子是很孤僻的,再加上她腿不方便,平日里几乎从不出门,只在大院里溜达。   “家里闷,出来走走。”奶奶说着又淡淡的道:“放学了就快回家吧。”   “回家也没事,作业我在学校里就做好了,奶奶,我陪你走走吧。”叶梧桐道,奶奶腿不方便,怎么着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溜达啊。   一边的邓倩倩最怕叶家奶奶,这会儿冲着叶梧桐挥挥:“叶梧桐,那我先回家了啊。”   “帮我把书包带回去,先放你家。”叶梧桐把书包丢给邓倩倩,对于每个学生来说,书包都是死沉死沉的。   邓倩倩接过叶梧桐的书包,一溜跑的进了梧桐大院。   “那好,走吧。”奶奶冲着叶梧桐道,斜眼看到边上一家包子铺正开着,包子铺的门口有一只油锅,油锅里正炸着油粿。   这种油粿后世街面上都少了,大家嫌油重不太爱吃,但这年代这油粿却是许多人的心头好,尤其是老年人。   用糯米粉和的,里面包了糖,压平后放油锅里煎,外面焦脆,里面软糯,咬到嘴里,那化开的糖水就直飙出来,直沁人的味蕾。   “给。”奶奶也没多话,直接买了一只用纸包着递给了叶梧桐。   “奶奶,一人一半。”叶梧桐小心的将油粿掰成两半,里面的糖水滴掉不少。   奶奶倒也没客气,于是爷孙俩,一人一半的吃着油粿,油粿滚烫,两人边吃边吹着,在半斜的夕阳中,爷孙俩竟是一个得性,边上的路人看着都不由会心一笑。   吃好,两手油乎乎的,叶梧桐拿出手帕,自己擦了擦手,又抓着奶奶的手帮她擦了擦,奶奶估计没跟晚辈这么亲近过,神色颇有些不自在,擦好了手后,扫了一眼,哼了一声。   然后继续走,这时候快到下班的时间了,马路上的自行车大军十分的壮观,两人沿着小公园的石径走着,奶奶今天的兴致似乎很高。   出了小公园并未回转,奶奶抬脚朝着电影院那边去。   电影院的海报宣传栏上贴了一张《五女拜寿》海报,是一部越剧电影。奶奶凝视了很久,又走开。奶奶的心思反正是琢磨不透的,叶梧桐只管着跟着走就是。   绕过电影院,走过柳树巷,叶梧桐就隐隐的听到一阵吊嗓子的声音,不远处是昆剧团的所在地。   叶梧桐突然明白了,奶奶的目的怕是昆剧团。   有些深埋的东西一但冒出了土面,就会泛滥成灾。   第四十一章 恋芳春 更新时间2015-6-27 17:02:40 字数:2453  从柳树巷进去是昆剧团的后门。   此时后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上,叶梧桐正要去敲门,身后一阵自行车的铃声响起:“让让,让让啊。”   叶梧桐扶着奶奶连忙让到一边回头看,就看到一个大叔骑在三轮车上,三轮车后面堆了满满的一车蜂窝煤,快十一月的天,正是十月小阳春的季节,大叔上身穿着一件唐装式的短褂。   “你是扮净角的苏瑞?”奶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所谓的净角就是俗称的花脸。   “哟,您老是……”那大叔刹住了车看着奶奶,好一会儿却是一脸惊喜的从车上跳下来:“苗老师?您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我就走走看看,这腿不多走走不利索。”奶奶拍了拍瘸了的腿道,又抬了抬眼问:“小苏你这是?”   那苏瑞抓了抓头,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单位效益不好,每个月就领着基本工资,奖金从来没看到过,家里两孩子要养,靠这点死工资不成,这帮别人送送煤也多弄点花销。”   苏瑞说的平常,但叶梧桐听着心里就能感到那话音里的不是滋味儿。一个唱花脸的本该在舞台上捣腾,如今却在给人送煤。   “哦……”奶奶点点头:“那你去忙吧。”   “不急,您老进去看看……”苏瑞指了指虚掩的问。   “不了,我就走走,这也要回去了。”奶奶却突然的拒绝了,拍了拍叶梧桐扶着她的走:“桐桐,走了。”神色失落,昆剧团已清冷如斯。   “唉,您老慢点。”苏瑞看着也没有太多的挽留,实在是昆剧团里太冷清了,怕老人看着心酸。   回来的一路,奶奶一句话不说。   路过小公园时却是指着公园边上的椅子道:“桐桐,扶奶奶过去坐坐,奶奶走累了。”   “好。”叶梧桐扶着奶奶坐下,夕阳在天边留下一条残红似的线,映得灰暗的天空透着一抹微霞。   奶奶坐在那里久久不言,只看着如潮水帮的自行车大军来来往往,渐渐的自行车大军也变的稀疏,天色已暗。   叶梧桐已经看到父亲穿过梧桐里的路口过来,远远的看到她们才松了一口气站定,朝着这边招手。   “奶奶,回去了。”叶梧桐扯了扯奶奶的衣袖。   “桐桐,想学唱戏吗?”奶奶却是答非所问的道。   “奶奶愿教我就愿学。”叶梧桐没什么犹豫的道,她本就是昆曲爱好者,而且若是奶奶有事可做也会少找母亲麻烦,可以说一举多得。   “学戏很吃苦,受得了吗?”奶奶又问。   叶梧桐咧了咧嘴,前世曾看过一些戏曲演员的介绍,讲到学戏,那真的是苦水里泡出来的,而她虽然有爱好,但成年人的心思,多了一份淡定和清透,却少了一份执着和疯魔,任何一个行当要学到极致都必须是不疯魔不成活呀。   “吃一点苦可以,太苦可能不行,差不多多吧。”叶梧桐讨价还价。   “嗯,那就差不多多吧。”奶奶点头,反正真学了,到时吃不得苦也得吃。   叶梧桐哪晓得奶奶的心思,见奶奶点头满意了,又想起邓倩倩,宋明月那里估计说不成,再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奶奶,邓倩倩也想学唱戏,你再收一个呗。”   邓倩倩那丫头不行,不但没有天份,更重要的是没有那份定心,学戏必须沉得下心去,不过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更重要的是多一个昆曲爱好者便也算是为昆曲播下一点星火。   这是她这些年悟出来的东西,昆曲起于民间亦可还于民间,不一定要学的多好,吃要爱张口爱唱就成。   “成,以后你们俩就一道吧。”奶奶点头道。   此时,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完全沉了下去,天灭蒙蒙的了,路灯亮起,映着地面上两个水洼子透着五彩缤纷。   “奶奶,唱两句,我爱听。”叶梧桐哄着奶奶,奶奶的曲儿是唱的声好。   “好,听着。”奶奶说着,站起身来,虽然因为腿瘸显得肩膀一边高低,但那挺直的背让人一看着就是一棵挺直的松,或是立在崖上的梅。   “莫愁湖上,酒卖斜阳。学金粉南朝模样,茑巅燕狂,关甚兴亡。”   是《桃花扇》开篇的恋芳春。   “好!”几个吃过晚饭出来溜达的老人鼓掌。   “妈,桐桐,吃晚饭了。”父亲的声音传来。   ……   回到梧桐大院,叶梧桐先去拿了书包,再跟邓倩倩说了学戏的事情,邓倩倩高兴的欢呼,连带着觉得叶奶奶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叶梧桐发现她其实是上了奶奶的贼船了。   本来说差不多多就行的,可这真开了头了,就没有什么差不多多了,一腔一调,一板一眼,一抬手一提脚,一沉腰一扭身总之都得做到位不可,做不到位就一遍一遍的来。那苦受大了。   好在想着后世见过的那些名角儿,一个个那气质,那体形,不为别的,为着以后的臭美也是拼了。   邓倩倩滴了几滴猫尿居然也忍了下一来,让叶梧桐咋舌,这姑娘虽然没有天分,也没有定心,但却有一份执着,为了不输给王超,也是拼了。   当然,叶梧桐学戏最大的收获就是,奶奶自从打开昆曲的闸门之后,那一门心思钻在里面,一方面教导叶梧桐和邓倩倩,另一方面也是补足这十多年的短板,再没有时间去找母亲的麻烦了。   母亲的日子过得忙碌而舒心。   外面的事情都跑完了,江寄红就要处理单位上的事情,弄了摊子肯定没时间去上班,请假?短时间可以,长时间显然是不成的。辞职?似乎还有点一不舍。   “那停薪留职呗。”叶梧桐一腿架在窗台上,龇牙咧嘴的道。   “这成,可以打个报告试试。”这词虽然是一个新词,但从字面上不难理解它的意思,父亲点头道。   于是第二天,江寄红就带着这个词儿去找单位领导了。   停薪留职对这年月的人来说还是相当的稀奇的。   单位在接到江寄红这个报告的时候一时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于是就往上打报告。   而当这个报告到上面的时候则又引起了一番暗流涌动。   这年代,不管是效益好或者是效益不好的工厂,都普遍存在一个人员臃肿的问题,为了解决这问题各家单位也都是出尽了奇招,最普通的一种就是办劳动服务部。这个是属于大集体的形式,再将臃肿的人员往里面塞,由单位拔出一部份资金扶持弄几个项目。   但这些人多习惯了一种散漫的工作态度,弄的项目也是东一榔头西一锤的,最终这个劳动服务部全都成了单位的负担。这部份人员要何去何从?再加上一些效益不好,全靠国家拔款维持的企业……   如此等等,都成了摆在镇领导,区领导,市领导面前的重要课题,也是一个大课题。   江寄红的事情就似乎为这个课题打开了一扇窗。   ……………………   感谢十七724,张小宝831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四十二章 雪后初晴 更新时间2015-6-28 17:08:22 字数:2861  “大嫂,今天张镇长特意找我去问了你这事情,他非常重视,说让你好好干,如果这次镇并区能顺利的话,他一定会推动在滨河路那一块建个农贸市场,到那时,还会给大嫂做出一些费用相应的减免。”叶白慧冲着自家大嫂道。   “真的吗?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母亲一脸高兴。   中午,叶梧桐放学刚进后院门,就听到姑姑跟母亲说这话。便微有些发愣,镇并区对于百姓来说其实没什么关系,但对于城关镇政府同梅城区城府来说却是一场夺位大战。   前世,似乎张镇长就在这里折戟沉沙的。而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姑姑也正是这一次被人泼了污水,最后黯然离开了梅市。   当然今世有些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前世,张镇长之所以折戟沉沙正是因为上次拉的投资被人坑了,张镇长步子又走的太快了一点,最后公路的事情和农贸市场的建设都因为缺少资金难以为继,这算是他为政之初的一个大坑。   对方就是抓住了这个问题发难,在这个问题上张镇长逃避不了,所以最终败北,张文鉴就调回了京里,卧薪十年最后在梅市又打了一个翻身战。   如今,因为一场《桃花扇》大戏,意外的让姚先生同凤阿春相遇,再加上姑姑的努力,最终促成了这笔投资,如今几条乡级公路都快竣工,农贸市场也在建。   可以说,张镇长上任之初就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政绩。   也正是因为城关镇的发展牵涉着区里的方方面面,这才促成了市里加快了镇并区的步伐。   前世姑姑的到底发生什么事并不是很清楚,只晓得跟男女关系有关,如今也只得且行且看。   叶梧桐相信,今世应该会有不同,别人不知道后世的张文鉴张市长,叶梧桐却是清楚,这位梅市的传奇市长要能力有能力,要背景有背景。前世,梅市政坛有一句话:“宁惹阎王笔,莫惹开山炮。”   这个开山炮指的就是张市长,张市长的名字叫张文鉴,但他爱好书法,又颇有古风,所以给他自己取了一个字叫开山,所以张文鉴又叫张开山。   今世张镇长背负着耀眼的政绩,别人若还想得逞应没那么容易吧。   转眼便是1985年初。   镇并区的事情现在还在暗处,没有浮出水面,所以不管是区政府还是镇政府,暗里如何涌动不说,表面还平静无波。姑姑依旧每日上班下班忙忙碌碌。   奶奶最近越发的为姑姑的婚姻大事发愁,只耐何姻缘未到,一事无成。   倒是母亲停薪留职摆摊卖菜的事情在城关镇火了一把,当然大多的评论无外乎两个字——傻缺。   但不管傻缺还是怎么的,菜摊子第一个月盘点下来,净盈利368块钱,那个点钱的晚上,母亲高兴的一晚没睡,半夜里跺了肉馅包全肉饺,所以第二天早上叶梧桐早上起来,吃的是煎的全肉饺。而菜摊在进入85年的这个元月,生意更见好了。   不过别人打听的时候,母亲总是微皱着眉说:“也就马马虎虎过日子吧,还不够桐侗她爸的药钱。”   这话里面凝结着一个普通当家妇女的生活小智慧。   一夜小雪。   白马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往桥墩下是一块清透水面,雪后初晴,显得波光粼粼。   叶梧桐背着书包搬着小凳子同父亲一起坐在河堤上,父亲在钓鱼,隔着不远还有三三两两的同好。   叶梧桐的书包里除了课本,还有帮父亲准备的止疼药,早草茶,热水袋,经过半年的调养,父亲的身体维持着一个相对良好的状态,但叶梧桐知道这个所谓相对良好的状态度并不是指父亲的病情有了良好的改变,这种良好的状态其实得益于父亲精神毅志力。   有天夜里,叶梧桐起来上厕所,就看到小厅上,母亲看着父亲的检验单捂着嘴呜呜悲鸣,叶梧桐知道父亲的病还在恶化,虽然恶化的速度已经减慢,但恶化的方向不可转移。   第二天,母亲依然鼓着于天斗于地斗的劲儿忙活着菜摊。   父亲依然和煦如春风一般的上班,写着文字,记录着这个城市的点滴。   “小叶,快,你的杆有鱼上钩了。”边上一个老头看着这边水面鱼漂沉浮,激动的叫了起来。   “不急,慢慢来,冬天的鱼轻易不咬钩,但一咬钩就死咬不放嘴。”父亲笑呵呵的,然后手一提。   “哗,红鲫鱼。”岸上人一脸兴奋的大叫。父亲这回钓起来的居然是一条成人手掌大小的红鲫鱼,出了水面,尾巴甩的河水四溅。最后落在了叶梧桐手上的小塑料桶里。   那鱼一落入小塑料桶的水里,就四处游着,水花溅的叶梧桐一脸。   叶梧桐眯着一只眼睛,感受着落在脸颊上的水珠沁冷沁冷。   “这鱼不能吃,得养着,若是以前那有老井的人家,这鱼养在井里,就是井龙王,镇宅添福呢。”又有人兴奋的道。   “桐桐,先拿回家让你爷爷放水缸里养着。我再钓一会儿等你妈收摊跟你妈一块儿回去。”父亲一脸高兴的道,能钓起这样的红鲫鱼那在钓友圈子里也是倍儿有面子的。   爷爷快退休了,看着前院的邓爷爷养着绣眼鸟,姑姑就给爷爷买了一只白瓷大鱼缸,还买了几尾金鱼,爷爷每日里喂喂食,赏赏鱼的,也是一乐。只是前几天死掉了一尾,爷爷正闹心呢,这回这一条正好补上。   叶梧桐提着塑料桶才上桥头,就看到母亲菜摊的邻居,也就是前世的后父蒋学峰坐在桥头的桥墩上,耷拉着头打着呼,边上围了五六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嘻闹。   “喂喂,我说同志啊,怎么坐这地儿睡觉啊?”路过一个大爷上前拍了拍。   “滚滚滚,别烦我,还要喝。”蒋学峰用劲挥开大爷的手,推的那个大爷一个踉跄,然后歪个身子继续睡着,身后白马河水波光粼粼。   “狗屎的,是个酒鬼,还要喝,喝死去吧。”那大爷站定,一脸没好气的走开,这年月的人再热心,碰上不识好夕的酒鬼那也是懒得理会的。   “嘿,又睡着了,你说我们要是在他身上撒尿他能知道不?”一个特焉坏的孩子打着鬼主意,伸脚踢了踢。   蒋学峰睡梦中身子又往后移了一下,半边身子已悬在桥外。   叶梧桐拎着塑料桶是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离开。   这个男人打过她母亲打过她,让她每每想起恨的牙咬咬,可也是这个男人在母亲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母亲栖身之所。而相处两年,除去喝醉后就渣外,其实也算得尽到一个继父的责任了。   眼前这情形,她终是停了脚步,上前拉开那踢人的孩子,将冰冷的水泼在蒋学峰的脸上,腊月的天,这味道绝对酸爽。   “谁啊,找死啊!”蒋学峰睡意全无,坐直着身体赤红着眼喝问。   别看他恶狠狠的瞪着眼,叶梧桐不怕他,这男人就是个窝里横的,前世在外面受了气,回家里只会冲着她和她母亲吼。对着外人,最多骂咧咧几句从不敢真动手。   “叔叔,看看你身后!!!”叶梧桐冷着脸说着,然后提着小塑料桶走了。前世,这条河便是这个男人的魂归之所。   蒋学峰这才看清人,是隔壁卖菜江寄红的女儿,江寄红性子随和,她这女儿性格却不太好,每回见到他跟见仇人似的,蒋学峰悻悻的咧了咧嘴,不跟小孩子计较。   蒋学峰回过头,就看到波光粼粼的河水,想着他方才就歪在这里睡觉,不由打了一个寒噤,有些后怕,裹紧衣服摇摇晃晃的回家。   叶梧桐提着塑料桶进了梧桐大院。   刚一进大院就听到一阵爽郎的大笑声,然后看到一个潮的没边的男青年,上身穿着枣红色的男式休闲羽绒服,下身穿着六个兜的牛仔裤,大腿上两兜,屁股上两兜,小腿外侧还有两兜,脚上是军靴,脸上戴着大大的蛤蟆镜儿,头发卷卷,不是小舅又是哪个。   小舅回家来过年了,叶梧桐不由的想起后世汹涌的春运。   “小舅……”叶梧桐大叫,手上提着桶就往前一扑,小舅很是配合的蹲了下来,叶梧桐正好扑在小舅的背上,手里一阵晃当,鱼儿嘣达,水花四溅,溅的小舅一头一脸。   “哟哟,瞧这甥舅亲的……”   ………………   感谢桃花谢了的平安符,machan,小猴子-蚕宝宝的PK票,谢谢支持!!   第四十三章 过年了 更新时间2015-6-29 17:04:44 字数:3137  “你这一身,什么个东西?”姥爷最看不惯小舅这打扮,还没进门就嫌弃。   “一水儿的外贸货。”小舅伸着手比了一下从头到脚的手势,得瑟的不行,这年月外贸货就相当于潮的同意词。   “假洋鬼子似的。”姥爷横眉毛竖眼睛。   一大院人都乐了,叶梧桐也咧了嘴,从小舅的背上跳了下来,小舅这身装扮相对于这个时代,就好象民国时的买办打扮。   姥姥可不管这些,看着小舅直嘀咕着:“黑了,瘦了。”   叶梧桐看着小舅,黑是黑了,但可一点儿没瘦,而且整个人精神了,虽然小舅的打扮还是不着五六,但奇异的却并不给人浮澡感觉,反而相当的塌实,叶梧桐知道,这跟小舅的打扮没关系,是小舅自身的气质发生了变化。   这人哪,经历的多了,总会在那神色眉目中留下痕迹。   “寄海,我家建国呢,他过年怎么不回来?”隔壁的姚桂芬挤到小舅身边问。   “建国哥忙呢,他从乡下叫了一帮子人,跟他那同学一起包了一个工程,这一个过年都得盯着,年后要交货的。”江寄海道。   虞建国的朋友有些门道,虞建国这边乡下又能叫到人,于是里两下里一拍即合,包起了工程来,本来虞建国叫江寄海跟着一起干的,只是江寄海工地上的老板对江寄海相当不错,再加上江寄海一直在读夜校。   肯干,又努力而且也还有点文化,这样的人老板不重用都不可能,如此,短短的几个月,江寄海已经是一工地的小组长了。   用对比的话来说,短短的几个月,江寄海就完全了江老头几十年的路,从工人到小工头。   江寄海觉得,他老板身上有很值得他学习的东西,所以最终他没有跟着虞建国一起干,他想多看多学些再说。   “哟,建国这是自己当老板了呀,那桂芬岂不就是老板娘了。”边上人听了江寄海的话就打着趣。   “呸,什么老板娘,少埋汰人。”姚桂芬没好气的说着,又喜滋滋的道:“难怪建国一下子给我寄来三百块过年,还寄了那么多东西,之前我心里直打鼓呢。”这就显摆上了。   “嫂子啊,依然看,干脆着你也辞了职一起去深圳算了,建国大哥那边也要人手帮忙,别的不说就管钱那一块没知心人不行啊。”江寄海突然的道。   “我懒得管他,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捣腾清楚。”姚桂芬懒懒的挥着手,转身回屋里忙活了。   小舅的表情有些无奈。   因着前世的事情,叶梧桐听得出小舅话中有话,这年月就算是外面再好,一般的人也不可能劝人辞职出去的,尤其小舅在说到知心人时,在“知心”两个字上面还加重了语气,只怕是虞建国在外面有些状况了,只是这种事情小舅不可能明说。   “行了行了,热水给你烧好了,你赶紧洗了休息休息。”姥姥催着小舅。   这梅市到蛇口,这一路坐火车得几天几夜,能折腾的人命去半条。   小舅洗澡休息去,叶梧桐回了后院。塑料桶里的鱼还扑腾的欢。爷爷正在称面粉,数鸡蛋,还有白糖。   梧桐大院不远的菜市口就是食品厂,每年过年,许多人家用米,面粉,鸡蛋,白糖等去跟食品场换冻米糖,米糕,鸡蛋卷儿,土饼干。   叶梧桐至今还记得土饼干的味道,这种土饼干,样子粗糙,但入口既化,口味很淳,比起后世一些精制的饼干好吃多了。   “哟,这你爸钓到的鱼啊,不错。”爷爷拿下老花镜,接过塑料桶,将里面的鱼连着剩下的水一起倒进鱼缸里。   白瓷的鱼缸,艳红的鱼,几株水草在水面上荡漾,水草的根埋在几块雨花石下面,刚入水的鱼扑腾了几下恢复了一些元气,便在那水草间来往穿行。   世人如鱼,在这世间来来往往。   大年三十儿,过去的一年,不管是对于江家,还是对于叶家,都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在这一刻算是圆满了。   从中午起那鞭炮声就再也没停过,此起彼伏的,空气中便有着一股硫磺的味道,微微有些呛人,但过年就得这味儿。   大院门口,大红灯笼一挂,各家各户,春联财神上门,到了下午四点,大院的鞭炮声也响起来了,到得五点多钟,家家都吃起团圆饭的时候,整个大院已经笼在一片烟雾蒙蒙之中。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小姑,我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建康,心想事成。”叶梧桐站起来举着米酒敬大家。   “好好……”爷爷眯着眼跟叶梧桐重重的碰了碰杯,奶奶没说话,但也同大家一起喝干了杯中酒。   父亲和母亲相视一眼,相濡以沫的感情涓涓流淌。   “六个六啊,五魁首啊,八匹马呀。”隔壁前院,这闹腾的最响的就是小舅,小舅又灌二舅的酒。   小舅是个海量,象姥爷,二舅酒量却不成,可偏偏平日里两人不太对付,二舅嫌小舅没出息整个跟个二流子似的,小舅罢嫌二舅假正经,私心重。平日里小舅完全被二舅压着,可一到酒桌上,二舅就不是小舅的对手了,往往被灌的五迷三道,几次下来,二舅不跟小舅喝酒了,只这过年这一遭去是逃不掉。小舅也逮着这一回死命的出气。   “姐姐,放烟花。”江宇溜了过来,扯了叶梧桐出去。   两人顺着木梯爬上平台,将烟花筒放在平台上,叶梧桐点着,扯着江宇走到一边,抬头看着天空,嘣一声,烟花如流星一般直升天际,然后如天女散花一样散开,再又层层叠叠的收放,象那怒放的鲜花,端一个良辰美景。   “桐桐,听说你学唱戏了,给小舅来一段。”小舅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屋顶。   “好咧,我去叫邓倩倩。”叶梧桐爬下平台,一溜跑进邓家,过年嘛,多个人一唱多份热闹。   找到邓倩倩时这姑娘跟个财迷似的在数压岁钱。邓倩倩亲戚多,有几家吃了年夜饭要回去,所以在吃年夜饭的时候就把红包包好了。   看邓倩倩那笑眯的眼儿,今年收获不用说了。不过,这年月,她也就高兴一天,过了初一那一堆红包一准儿被邓妈妈收起来。   “这江寄海出去几个月回来那真是都不一样了啊?刚才他从屋里出来,我差点没认出他来。”隔壁屋几个在说话。   “那是,外面见识多了,人自然就不同了,比如那京城地面儿的人和咱们梧桐里地面的人一起拉出来,那一个是土鳖,一个是洋鳖……”这话说的众人一乐呵。   “对了,江寄海还没对象吧,我家有个外甥女今年二十,你给说说。”一个妇女的声音道。   “别了,你那外甥女江寄海看不中,别瞅着江寄海现在这样,那心气儿不低,当年追着他的姑娘不少,江寄海刚返城那会儿尽天的姑娘找他,夜里跟着姑娘拉小手儿,亏的倩倩奶奶拿着个手电筒抓人,要不然他准得犯错误……”邓妈妈道。   “别提这个,一提这个,寄海他妈还跟我怨呢,说要不是我棒打鸳鸯,这年头说不定寄海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邓奶奶笑哈哈的打着趣,摇着头感慨着岁月流逝。   叶梧桐没想到小舅还有这一段啊,跟邓倩倩相视一眼吃吃的笑。   小舅朋友多,他那一堆人男男女女,有几个女孩子是真对小舅有心思,只不过在小舅眼里,那一堆人都是哥儿们,不管男女。   “走走,到外面吃点茶点,一会儿春晚就要开始了。”邓奶奶招呼着人,到院中聊天看电视去。   邓妈妈和一个妇女落在后面,两人正路过邓倩倩的房间,那妇女却停了脚步。   “唉,后院叶家的叶白慧还没处对象吧,我叔家儿子,虽不是大学生,但也是大专生,分在税务局,小伙子不错的。”这年月,好姑娘总是有人掂记着的。   “白慧是个好姑娘,不过啊……这事还得先放放,这白慧啊真是时运不济啊……”静了好一会儿,邓妈妈吧了口气道。   “怎么了?”那妇女问。   “这不是镇并区吗?张镇长是区长的候选人之一,他身后那样的政绩摆着,又是京城人,不出意外的话新区长的人选就是他了。可有人不乐意啊,最近镇里区里什么样的风声都有,说的最多的就是张镇长乱搞男女关系,说的就是他跟叶白慧不清不楚……”邓妈妈压低着声音道。   “张镇长不是没结婚吗?”那妇女问道。   “是没办酒,可已经扯了证了,人家只是怕办酒惹来麻烦,低调处理了。”邓妈妈道。   “哟,那叶白慧……”   “所以我说她时运不济,本来凭着她的文凭,再加上她办的事情。说实话,那真是前途无限哪,却偏偏夹进了这种纷争,成了炮灰。”邓妈妈气愤的道。   叶白慧那是多正派的一个姑娘,从不拈三搭四的,传这种话的人也是缺了大德了。   叶梧桐皱着眉。   …………………… 第四十四章 梁祝 更新时间2015-6-30 17:34:33 字数:2787  “旧酒没,新醅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叶梧桐和邓倩倩齐声唱。   这不是哪部戏剧里面的,就是一段清唱,是元曲里面的,前世叶梧桐听人唱过,挺喜欢这曲儿的穷乐劲儿,就拉着邓倩倩跟她对过。   缓缓的水磨腔调勾勒出一丝山野闲趣在这烟花绽放夜晚沁入人心。   接着又是一段:“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甚么!”   “好,好一个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甚么。”院中人鼓起掌来。   夜深沉,叶梧桐手里拿着报纸爬在屋顶上看着时不时绽放烟花,江宇那小了拿了红包后就睡觉了。   身边,小舅半躺在屋顶上,手里夹在烟,看着烟蒙蒙的天空。踏出了梧桐里才知天有多高,看过了那海才知地有多阔。   隔壁姚桂芬因为虞建国不回来过年,就带着虞东南回娘家过年了。所以一院子里,就虞家最冷清。   “大外甥女儿,这黑灯瞎火的瞅什么呢?看得清吗?”江寄海懒洋洋的道。   “灯亮着呢,看得清。”叶梧桐扬了扬手上的报纸,心思不在小舅身上,也不在这大年三十儿绚烂的夜空里。小舅凑过脸来看了一会儿,啧了一声:“你姑大学时这么牛的啊,都上京城日报了。”   报纸上报道的正叶白慧放弃京城优厚的待遇一心回乡建设家乡的事情。是上回叶梧桐让姑姑从京城弄来的报纸。   “那是……”叶梧桐得瑟,小舅对于小姑的成就是颇有些酸溜溜的。   说着叶梧桐将报纸卷成筒,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顺着木梯下了屋顶。   “三儿,还待上面干什么,快下来,一会儿要放鞭炮了。”快午夜了。姥姥在下面叫着小舅放鞭炮。   “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会带你带你回去……哦,不要不要悲伤,哦,不要不要哭泣……”电视里传来《路灯下的小姑娘》的曲调。   午夜了,鞭炮声再一次此起彼复。   “桐桐,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霸的祝福语永远是这么的励志。叶白慧塞了个红包在自家大侄女手里。   “谢谢姑姑,也祝姑姑来年工作顺利,心想事成。”叶梧桐说完又补了一句:“那些骂姑姑的人全都倒霉。”   “桐桐,谁骂你姑姑?”一边母亲开始还笑咪咪的,听到叶梧桐这话连忙问道,一边爷爷奶奶和父亲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叶白慧。。   “没的事儿,桐桐瞎说的。”单位里传她谣言的事情叶白慧自个儿也清楚,家里大哥的事情就够让父母伤心的了,她不想她的事情再让父母操心了。只没想却让桐桐说破了,说着,便冲着桐桐眨了眨眼。   叶梧桐好似没看见:“我没胡说,刚才我去邓倩倩家,就听到邓妈妈说有人传你的谣言,邓妈妈还为你打抱不平。”叶梧桐说着,姑姑的意思她自然明白,是让她帮着瞒着。   只是这是姑姑的一道坎,需要大家一起努力帮姑姑度过。   叶梧桐说着,拿起放在桌边的报纸:“这上面说了,姑姑回乡就是要为家乡建设奋斗的,凭什么如今做出了成绩却说是姑姑讨好张镇长的……”   叶梧桐这话虽说有些不清不楚,但信息量就大了。   “白慧,跟我们说清楚。”爷爷难得板了个脸儿。   叶白慧这下躲不过了,才把最近单位里的一些有关她同张镇长的谣言说了说,其实谣言主要是张镇长,而她是池鱼。   父亲这时却在看着叶梧桐拿出来的报纸,做为报社的编辑,叶白桦自然知道这种风言风语是很难解释清楚,解释就是掩饰,但舆论是可能压制的。   “白慧,做这报道的记者你还有联系吗?”叶白桦问妹妹。   “有单位的联系电话。”叶白慧道,当初叶梧桐问她要报纸的时候,她就是打电话让他们帮着寄的。   “把联系方式给我,接下来的事你别管了,安心上班。”父亲说着。   “怎么处理?”爷爷问。   “京城日报既然登了白慧的事儿,那么如今一年后,白慧在工作上也算取得了一些成绩,我想京城日报的记者会很乐意做个跟踪报道的。”父亲道。   叶梧桐听了眼睛一亮,她要来这份报纸只是本着有备无患的心思,对于具体的运用并不晓得,而父亲这做法即简单又高明。   京城日报做个跟踪报道,这样就是一个完整的新闻稿,而一但京城日报真有人下来采访自家姑姑,那对于梅市来说可不就是姑姑一个人的事了,代表的是整个梅市的形象,这对梅市来说都是好事,又岂能再让谣言污蔑。   而张镇长那里,若是这样的好机会都不运用的话只怕就不是张开山了。   若是真能促成京城日报记者成行,叶梧桐突然觉得,姑姑说不定因祸得福也未可说。   正月十五,凤凰祠竣工剪彩,这是梅市经济开放以来第一次引进捐资的项目竣工,这对于整个梅市来说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城关镇,梅城区,以及梅市的领导都来了。   姚老先生也早在两天前抵达了梅市。   一大早,凤凰祠前就搭起了戏台,姚老先生对上回的《桃花扇》记忆深刻,所以这回担任演出任务的依然是梅市昆剧团,为此许团长又特意把出走的两个演员请回来临时担纲。   这次的戏是《梁祝》,姚先生专门点的,因为时间有限,只唱几个名段。   “肠已断,恨如山,子规嘀血血斑斓,一叫梁兄天地暗,空林寂寂换凄寒……往事空余梦幻,渡微云斜日晚,新坟苦冷,一灵犹未散,梁兄若有知,当感叹缘何有情人,总是和泪看,想想当日我态翩姗,想想当日你那文焕烂,自应当相惜互攀,那料得你朱颜就已肌消骨炭,而今你我隔人天,怎能够琴瑟合弹……”   当最后哭坟化蝶的余音落幕之后,台下的观众都不免唏嘘。   “喜庆的日子唱这个?”江寄海坐在板凳上盯着台上谢幕的演员嘀咕,他对这东西是不感冒,只不过这凤凰祠是老头子一手接下的工程,今天竣工,老头子戴了大红花也坐在主席台上,做儿子的不能不捧场。   他这是上赶子巴结老头呢。   叶梧桐和邓倩倩坐一堆儿,听着江寄海发着牢骚抿着嘴笑,叶梧桐还是挺爱听这个的,尤其是现在跟奶奶系统的学这个,所谓外行听热闹,内行听门道,如今叶梧桐也能品出不少门道,这听起来就格外有滋味了。   不远处阿春婆仍一脸沉在戏中的表演中,姚老先生则是一脸伤怀。   一转身,就错过了一生。   “这戏悲悲切切的,这不是拆台吗?听说今天这场剪彩仪式是叶白慧一手操办的,这什么意思啊?”前面一排坐着的是区政府的一些职工,听了不耐烦的抱怨着。   “嘿,人叶白慧八面玲珑呢,谁让那姚老先生就好这个。”边上一个人带着嘲讽,叶梧桐听这声音挺熟,是周宾。   “周宾,你好象在追叶白慧吧?得赶紧下把力,叶白慧能力不小,这凤凰祠,还有几条乡公路都是她拉来的投资,也是传奇人物了。”又有人道。   “没的事儿,我会追她?就她一个女人有什么能力?不就是在单位里跟张镇长两人不清不楚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嘛,就这投资还指不定她怎么讨好那老头才拿到的呢,这女人也就一张脸嘛……”   周宾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大喝:“我揍死你个王八蛋。”   周宾刚一回头,一人拳头就正正的砸在他的鼻梁上,立时鼻血四溅。打人的正是江寄海,叶梧桐也气愤的瞪着眼,周宾这就不是人话。   “嘿,你这人怎么打人哪?”边上人都叫了起来,都围了上来。   双拳难敌四手啊。   “小舅,拿着板凳。”叶梧桐眼疾手快,抽了板凳递给小舅,小舅将板凳横在身前,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有些事情任它暗里汹涌,倒不如摆开擂台打。   ……………………   明天就上架了,怎么说呢,每一次上架都忐忑的很,总之还请大家继续支持!!!明天争取双更。     ☆、第四十五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求首订,求粉红) “又是你个混仗小子,你非得气死我不可啊。”坐在主席台上的江老头难得一次这么涨脸,结果江寄海又在台上给他弄事了,老头气了快发疯,跳下主席台拿着板凳就追着江寄海打。 “江师傅,江师傅,有话好好说。”几个干部在边上劝着。 “姥爷,不赖小舅。”叶梧桐拦着姥爷。 小舅被姥爷抽打了几下却是站定,很有些光棍样的挺着背:“爸,各位领导,我知道我打人是不对的,我给各位领导认错了。但我也是气过头了呀。你们说这人吧,那甭管什么样的都要朝着好日子去奔,比如说我吧,读书时不用心,没什么文化,下过乡回城了找不到工作。没办法如今闯深圳那口儿,日子是见好了,但这苦吃的也大了,人离乡贱哪,当然只要有出息,吃苦咱也甘愿。但我还是想着,哪一天咱乡里乡亲的日子红火,但还不吃这离乡之苦,那多好呀……”小舅说着顿了一下。 “小伙子继续说……”几个干部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听到这样的话,这算是百姓心声了。 “那叶白慧吧,一来是咱外甥女的姑姑,跟咱是亲戚,咱肯定是要护着的。二来,她放弃京城的好工作回到家里,是奔着建设家张的,市里办公室她也不去,就搁城关镇这小池子里。一个姑娘家为着拉这建设资金,一大早天不亮,就帮阿春婆起炉子摆摊卖早点,为着现在建设的那几条公路,一个姑娘家愣是见天的往那穷山沟里钻,做出了这么厚一叠子调研报告,这些付出。别人看不到,但这凤凰祠以及那还散发着沥青味道的公路看得到……巍巍梧桐能做见证。” 说到这里,小舅又指着周宾:“你刚才那些话就不是人话,就不是爷儿们!” 小舅一番话说的周宾面红耳赤。 说的真好,叶梧桐在边上冲着小舅竖着大拇指,梧桐里这条小街孕育了小舅任侠,坚毅却又玩世不恭的个性。 “说的好!”这时。人群里响起一阵鼓掌声。张文鉴走了出来:“有句话今天我也得说一说,最近镇里区里人心浮动,谣言四起。听听这位江小弟的话,在场的各位不防扪心自问,亏不亏心……” 在场的一些人那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张文鉴却不管。这会儿又一扬手说着:“对了,我再给大家介绍两位同志。是京城日报,他们正好赶上今天的剪彩,大家欢迎……” 立刻的,所有的人都鼓起了掌。 剪彩开始。各就各位。 一场纷争就这么过去了,在张文鉴介绍京城日报记者是,叶梧桐知道小姑姑的风波过去了。当然未来也不会是一片坦途,这人在世上。只要想干事儿,就没有坦途可言,哪一个都不得披荆斩棘啊。 “小舅,你今天说的那些话牛大发了啊。”长长的梧桐里小街,叶梧桐跟着小舅边走边说。 “那可不,你小舅难得这么有料。”江寄海咧着嘴自个儿得瑟一下。 说实话,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居然能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过那一刻,他实在是不吐不快,在蛇口夕阳的荒草里,在陌生的工地上,他努力奋斗的时候,叶白慧的影像就曾不期而然的撞进他的脑海里。 他曾经嗤笑她为了弄清阿春婆跟姚老先生的关系而天天帮阿春婆起炉子,天天帮阿春婆做卖早点,忒假。也曾经对叶白慧天天下乡钻穷山沟的行为不屑,觉得忒装。 只不过,在蛇口奋斗的日子里,他才明白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咬牙奋斗和一往无前。 这一刻江寄海觉得他挺佩服叶白慧。 在姐夫生病的时候,她毅然回乡,在单位里,她不声不响的就抗起了重任,成了别人成不了的事。想着,江寄海便咧嘴,这个姑娘牛大发了。 他服! “小舅,你是不是有些喜欢我小姑。”叶梧桐斜睨着眼。 “切,小孩子家的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就你小姑那样的我伺候不起,爱干净,就我这样的分分钟被她扫地出门……”小舅的声音颇有些幽怨的。 “还忒小气,就上回没租下城区那房子,就为这事儿,你姑到现在见我就从来不扫一眼。”小舅咧着嘴:“还特显摆,什么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以为我不知道这是顾城写诗啊,还一幅别人都不懂的样子……” 小舅碎碎念不少。 两人身后,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叶梧桐一回头,就看到姑姑棚着一张脸跟在两人身后,两眼瞪着自家小舅。 “姑……”叶梧桐打着招呼。 “呃。”江寄海回头,咧了咧嘴,特尴尬,横了叶梧桐一眼,都这丫头引他说话。 “你什么时候有这毛病了?”小舅又突然咧着嘴道。 “什么毛病?”小姑姑一时被说的有些莫名其妙。 “偷听人话的毛病啊。”小舅道。 “什么偷听人说话啊,我就过来给你说声谢谢,合着这青天白日的,有人敢说,我还不敢听啦。”叶白慧气坏了。 “别谢了,谁叫咱是雷峰呢。”江寄海淡淡的道。 叶梧桐没好气,小舅这是犯二找抽呢?侧过脸打量着小舅,小舅的眼神在夕阳中显得特沉深,隐隐的叶梧桐感到小舅的神色似有一股壮士断腕的悲壮。 突然叶梧桐明白了,小舅非是犯二找抽,是故意的,有些情他藏的深沉。 论嘴上功夫,十个叶白慧也抵不上一个江寄海,这会儿叶白慧一握拳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走。转角,几个年青小伙子捧着鞭炮摆地上,一个抽了口烟,然后点着。噼里啪啦的就响声不掉,然后打头一辆吉普车,上面粘着大大的喜字。 车开的很慢,路过江寄海和叶梧桐时,从敞开的车窗,叶梧桐看到里面坐着的是章华。 章华也看到了小舅,笑的有些不自在。小舅看了一眼。点头:“恭喜。” “谢谢……”婚车渐行渐远。 “那个。江寄海,听说你现在在那边读夜校,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或者要什么资料你可以写信问我。”姑姑突然道,然后一扭身,甩着马尾辨离开。 不远处,一男一女两位京城日报的同志正等着采访她。 “那行。到时给你写信啊。”小舅回头一扬手,搓了搓脸:“大鹏一日同风起。拂摇直上九万里啊,过了今日,你小姑就是那大鹏了。” “小舅也是。”叶梧桐说着,小舅这辈子。开始是迷茫着挣扎着,凭着他那一颗不甘的心,一步步冲破人生的茧。如今见到了天高。见到了海阔,正是破茧腾飞之时。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体肤……增益其所不能。 “三儿有血性,仗义,这回得亏他为白慧出头。”后院,凤凰祠前发生的事情早就传开了,爷爷跟奶奶说着话。 奶奶仍然是板着脸哼啊了两声,看着叶梧桐溜溜达达的进门,便没好气的吼:“一天到晚瞎晃悠,有空拿拿顶,练练眼。” 拿顶就是倒立,练的就是腰上的活儿,练眼主要是转眼球,提眼珠,还得练斗鸡眼。 行话中有一句:“上台全凭眼,眼法心中生。” 叶梧桐咧了咧嘴,到墙边一个倒立,那睛珠子转悠着,她发现倒立的世界别有趣味,本来奶奶的脸色一向是难看的,不和人,可这倒立时却发现,奶奶本来是耷拉下来的嘴角变成了往上翘,很有喜感。 过了正月十五,小舅再一次踏上南下之路。 而正如小舅所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拂摇直上九万里。经过小舅那一翻话,再加上张镇长发话了,针对小姑姑的谣言不攻自破,又有京城日报记者的采访,几日后,梅城日报以专题的方式报道了叶白慧事迹,同时还引用了当初京城日报的报道,小姑姑算是在梅市政坛狠狠的刷了一把存在感。 小姑姑就以这样一种突兀,但水到渠成的方式崛起于梅市政坛,而随着小姑姑冒头,镇并区的事件也渐渐地尘埃落定。 最终张文鉴如愿成了新梧桐区的第一任区长,原来梅城区的区长平调昭县任昭县县长。 而张文鉴上任的第一炮就是扩建滨河路,建滨河大市场。这工作就交在叶白慧的手里。 那一天叶白慧格外的兴奋,她推着自行车,让叶梧桐坐在自行车的后坐,象是将军巡视她的战场一样巡视着整条白马河。 白马河水悠悠,梅城自宋时建成,这条白马河连同着曾经高高的城墙护佑着梅城老城。 几百年,白马河水潮潮涨涨,开避出了下城区这块肥沃的土地,再后来土地变城镇,就有了现在繁荣的下城区。 而见证这一切历史也就只剩下白马河,以及白马河岸边一段段的故旧城墙,一段段的残垣断壁。 如今,叶白慧要在这片残垣断壁上书写新的篇章。 “姑,这事情太累了,咱们不接这事儿不行吗?”不记得是明年或者是后年,白马河迎来五十年一遇的大水灾。 “那怎么成,工作的事情可不能讨价还价的。”叶白慧乐呵。她喜欢这种创造,看着平地起高楼,荒滩变繁茂,格外有成就感。 “那把这河挖的再深一点,不然一到夏天,水都干了,臭也臭死。另外河边不要建房,建一个大公园,公园里种上树,这些老城墙也不要拆掉,把它们修好,我想站在这城墙上看着梧桐里,说不定能见着凤凰于天……另外河堤要修的高一些,万一涨水不好了……呸呸呸,我这乌鸦嘴。” 叶梧桐絮絮叨叨的跟个老妈子似的。 当然,叶梧桐知道这些事情姑姑不一定能作得了主,但多注意一点总是不错的。 ……………… 求首订,求粉红。 感谢15端木景晨的和氏壁 感谢水玻璃说,人生如玉a+的平安符,hlida_loyi,15端木景晨,黑嫂,梦中人1,寻找失落的爱情?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四十六章 滨河大市场 接下来的时间姑姑就一个忙字,她忙的风风火火,她忙的激情飞扬,叶梧桐觉得自家姑姑这日子忒充实。 整条滨河路也在一天天的变样。 而叶梧桐的日子依然按部就班,上学,放学,去帮母亲卖菜,多余的时间就是学戏,梧桐大院常常回荡昆曲特有的水磨腔调。 随着滨河大市场的开发,母亲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只是父亲的病情仍是反反复复,这已是常态。 转眼便是一九八六年的初秋,梧桐区的滨河路改建完成,滨河大市场竣工。本来只是以一种审视态度的人们,突然发现原来冷清的下城区滨河路一带就热闹了起来。 这种热闹带着一种燥动,似乎每个人都被推着前进一般,有种期待,也有一种慌乱。 夕阳下的那一段旧城墙掩映在新建的滨河公园里,这原来看上去残垣断壁一样的旧城墙在一片翠绿的掩映之中显得厚重了起来。 慌乱而燥动的人立在这老城墙面前,那心便能平静。 于是滨河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吸引力吸引着人着朝这一块汇集。 以老城墙为主体的滨何公园是叶白慧的得意之作,之前叶梧桐提到老城墙的时候,叶白慧并没有太在意,也有些有心无力,实在是资金紧缺。 只不过这段时间,江寄海那斯有了叶白慧之前给的话,便不晓得什么是客气,几乎是以一周一封信的频率给叶白慧寄信,大多都是请教有关建筑方面的知识,偶尔的也会谈及一些生活点滴。 叶白慧学的是经济。于建筑并不太懂,但之前她放出了话,这时候自然不好说自己不知道,于是她又写信去学校请教当年的老师。 老师又介绍了一位建筑系的教授给她。 几次信件接触中,叶白慧就提到了这一段废城墙的事。那位教授是古城研究专家,他对梅市的这一段古城墙很有兴趣,专门带着几个学生跑了一趟梅市。 满足了研究。那位教授对于叶白慧保护古城墙的做法很欣赏。为此还专门为叶白慧拉了一笔古城墙修复资金,解决了资金紧张的问题。 叶白慧有时觉得江寄海实是一个福将。 斑颇的古城墙,绿树掩映。悠悠白马河,这一切将再一次见证一个新的腾飞。 就在这一天,报纸上出现了一个新鲜的词“下岗”,这又是一个时代的名词。 八六年八月三日。沈阳防暴机械厂正式倒闭,第一批国有企业职工下岗。人们一直认为的铁饭碗在这一天被打破了。 这个冲击对于工人来说太大了。原来国家的工厂也是会倒闭,国家的工人也是会失业的,于是人们曾经踏实无比的心在这一刻有些悬空。 一些效益不好的工厂职工,待业青年等不得不睁着迷茫的眼睛寻求着未来可能的出路。最后目光不一而足的落在了滨河大市场身上。 一时间。大市场的摊位就成了人们眼中的唐僧肉。短短几天订购一空。 下城区,塑料厂临街宿舍,叶梧桐坐在菜摊前。母亲去医院领父亲的检验单。还有给父亲开药去了。 一个人由对面的小饭店跌跌撞撞的过来,正正的撞在菜摊上。叶梧桐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正是曾经的后父蒋学峰。 叶梧桐看着他,这位最近显然又是遇上失意的事情了,整个人颇有些颓废,又再借酒消愁呢。前世,这个时候,醉酒正是这人的常态。 “好狗不挡道。”蒋学峰显然醉的迷糊了,用劲的扒拉着菜摊,差点把菜摊推倒,叶梧桐连忙死死的按住。 “嘿嘿,又耍酒疯啦。”平晓北从楼上下来,看着这情形一脚就踹在蒋学峰的屁股上,蒋学峰一个踉跄歪倒在另一边,这位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酒鬼了,谁见了都不待见。 “别怕他,就是个怂货,下回见他这样直接踹就是。”平晓北冲着叶梧桐道。 叶梧桐是不待见蒋学峰,但听平晓北这么说却也有些不顺耳,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终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人。”叶梧桐道,看着蒋学峰歪歪倒倒的起来,叶梧桐终是上前扶着他进了隔壁,还帮他倒了一杯热水。 这确实是一个可怜人,每一个时代都有一些被时代打倒的人,他们沉沦颓废,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比如这蒋学峰,前世他这样一直浑噩至死,今生,也不知是否还有契机让他重新站起来? “凭什么让我搬房子,合着以前这房子潮湿没人住,就让我住,如今背靠滨河大市场,市口好了又叫我搬走,这不是欺负人嘛。”蒋学峰歪在椅背上说着醉话。 叶梧桐听到蒋学峰的醉言醉语,不由微微一愣,然后一脸了然的关门出屋。 一切都是利益惹的祸,塑料厂这几间一楼的房子因为潮湿,若不是没办法,大家都不乐意住,可如今这地儿背靠滨河大市场,那价值就不一样了,塑料厂里只怕另有想法,现在轮到蒋学峰,说不定过两天就轮到自家。毕竟她爸妈可不是塑料职工,只是跟人换的,塑料厂更有说话理由。 “合着我是多管闲事了。”看着叶梧桐出来,平晓北自嘲道。 “没,刚才真的谢谢。”叶梧桐这话说的很真诚。前世已如风,今生平常相处就行,没必要特别怨,也没必要特别在意,该怎么就怎么。 “嘿。”平晓北笑了一下,叶梧桐表情是真诚,但他总感觉隔着什么。 “给我来一斤茄子。”平晓北说着。 叶梧桐称了茄子,平晓北提着茄子转身上楼。 “桐桐,你妈先回去了,我们也关门。”这时叶白慧骑着自行车过来。 “哦。”叶梧桐点头,同姑姑一起将菜摊子收进屋内,关门落锁。 “姑,大市场内还有没有空的摊位?”叶梧桐坐在姑姑的自行车后坐上,远眺着掩映在绿树间的老城墙问。 “问这个干什么?”叶白慧侧过脸。 “我们现在这个摊位是爸跟他同事换的,这是塑料厂的房子,若是平常时期咱们这么换着无所谓,可如今因为滨河路的改造,再加上滨河大市场的繁荣,连带着这一块都热闹了起来,只怕塑料厂里的人会有别的想法。”叶梧桐说着。 “放心,你爸早想到了,我留了。”叶白慧甩了甩飘在脸上的发丝道。 回到梧桐大院正是天色渐暗之时,进了梧桐大院,姑姑先去放自行车。 叶梧桐就看到江宇脸上顶着两个巴掌印子坐在屋前的凳子上,这会儿还在掉着金豆子。 “小宇,这是怎么了?”叶梧桐笑着问。 “我妈打的。”江宇一脸气愤的道。 “为什么?” “她是二舅妈吵架,借我撒气,以为我不知道呢。”江宇更是忿忿。 “为什么吵架呀?”叶梧桐又问。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不离十的,怕是当初合作的窗帘生意 “我也不太清楚,好象是做窗帘的事情,妈说二舅和二舅妈过河拆桥,总之气的不行,于是我倒霉。”江宇觉得他受了大屈了。 …………………… 第二更,来迟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四十七章 人生就是淌道儿 “啧……”虞东南蹲在院中的花台上,两条长长的胳膊放在膝上晃悠晃悠。样子贼悠闲。这会儿正咧着嘴嘲笑江宇。 “姐……”江宇被气的脸胀通红,又要掉金豆子了。 叶梧桐没好气的白了虞东南一眼,这家伙以前只是有些爱财,但自他爸出事去蛇口后,这家伙性子就变的独了,不爱理人,还特爱一副嘲讽世人的表情,犯抽的很,总之也属于中二病的一种。 虞东南斜觑了叶梧桐一眼,然后撇撇嘴:“我没怎么着他吧。” 叶梧桐没理会他,耳边听到属里姥姥正跟二舅妈说着话:“菊儿过来啦,寄河呢?又出差啦,我晚上包饺子,你和小宇就搁这儿吃。” 叶梧桐听的出姥姥是高兴的,自上回因为原先那两间房子的事情,二舅跟姥爷大吵了一架,这两年,二舅和二舅妈除了过节过节鲜少往这边走动,便是小宇走动的也少了,再加小舅这两年一直在外面,母亲又只能顾着父亲那一头。 姥姥和姥爷心里是有些失落和伤怀的,养儿育女让自己操不完的心,而儿女们的心却在天边。 “嗯。”二舅母答应了。 “那我去剁馅。”姥姥高兴的进了厨房。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老房子就是这样,门开开关关都是吱吱呀呀的,搁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着,常常有一种庭院深深的感觉。 母亲回来了,叶梧桐看着母亲推着自行车进来,便一溜小跑的上前接过母亲的自行车:“姑姑说妈先回来了,还以为妈先到家了呢,结果还在我的后头。” “妈这不是去中药店给你爸抓了几味药嘛。”母亲扬了扬手中的中药包。 二舅妈从屋里探个头出来看到进来的是母亲,便道:“大姐,来一下。”说着,又冲着叶梧桐笑了笑:“桐桐也在这儿啊,那带小宇玩啊。” “王菊,什么事啊?”母亲将手上的药包递给叶梧桐,转身上了走廊的台阶问。 “我们屋里说。”二舅母把母亲拉进了屋里 “大姐。听说滨河大市场那边挺火暴的。你帮我跟白慧说说吧,看能不能帮我弄一个门面,我打算开个窗帘店和布店。”二舅妈说。 母亲愣了一下。有些为难,这事儿白慧天天在躲呢。 母亲还未说话,姥姥显得听到二舅妈的话了,从厨房过来一脸疑惑的问:“菊啊。我记得你跟你二哥二嫂他们一直在帮别人家做窗帘吧,不是挺好的。怎么又要开窗帘店了?” “就是因为做的好才要扩大呀,我看那个大市场挺火爆,日后生意定然好的。”二舅妈道。 叶梧桐在外面听了撇撇嘴,二舅妈这是还瞒着她跟她娘家人闹翻的事情呢。 也是。以前二舅妈一直以来都是跟娘家那边亲,总好象稍一不注意就要被江家这边人讨了便宜去似的,更何况上回因为那两间房的问题。二舅妈窜掇着她娘家人把江家人数落个尽,这时候她自己反而吃了娘家人的鳖。也只得打肿脸充胖子了。 “这事不成吧,我听说大市场那铺面挺紧张的,十分难弄,别去为难人家叶白慧了,咱家也不好跟白慧张口的。”姥姥皱着眉道,叶家跟江家的恩怨纠缠,虽然这会儿两家也算是暂时揭,但这是因为叶白桦,说句彻底的,若是白桦真哪一天不幸了,这江叶两家的恩怨指不定又起了啊,她不想寄红为了江家在叶家为难。 “这有什么为难的啊,我听说白慧手上就有一间,要不你帮我问问,她若是有人要,我绝不会多说什么,惹是没人要那给谁不是给啊。”王菊这话相当的诚恳。 江寄红沉默着,王菊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真很难让人拒绝,只是有些事情不是王菊这么说的,万事有个规则。 “妈……爸叫你了。”叶梧桐在外面叫着,生怕母亲一口就答应了。 因为姥姥家这边两间房的问题二舅一家跟姥姥姥爷闹的很不通快,母亲心里难受,母亲一直在想法子缓和二舅二舅妈同姥爷姥姥的关系。 只是姑姑手上那间店面是专门帮母亲留的,现在塑料厂那房子说不准还能再用几天。这很可是未来母亲安生立命之所。 “知道了,就来。”母亲先是扬声回了句。 那边二舅妈急了,怕江寄红走脱,紧着问:“大姐成不成啊,一句话。” 母亲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是她自己的事情,那怎么都成,只是这事牵到叶白慧就不一样:“王菊,这事啊我真不能跟白慧张口,现在我家里这种情况,我只要一张口,白慧就是再为难也会答应,可是我不能这样啊。这回大市场的商户主要是针对困难群体,单位维持不下去的,或者是象三儿那样下乡回城找不到工作的,再有就是家庭十分困难的,比如说残疾户……你条件不合,白慧别看风光,但她一个女人坐在如今的位置上,那是战战兢兢的,稍有什么不对的说不准就又被人告了,大市场真的不行,现在哪地儿不能做生意啊,再看看别的地方吧。” 如果以前,江寄红看不透这些,但这两年,她自己做生意,那才知道一个女人做事是真的各种难处,更何况白慧所处的环境比单纯的做生意更难,当年镇并区之事白慧差点就出事了。 叶梧桐听着母亲的话,这一世母亲真的非同一般了,拿得起,放得下,看的明,分得清,轻重也拿的稳。回头想来,只怕有些东西也是母亲一路走来的切身之痛。 “那我单位也不成了啊,我那纺织厂不也三天两头停工。”二舅妈不服气的道。 “那你得有单位的介绍信。”母亲道。 到单位开介绍,那几乎就是要有江寄红当初那种破釜沉舟之心。停薪留职,其实除了挂个名就等于辞职一样。 二舅妈呶了呶嘴,终是下不了这狠心。 “那,妈,王菊,我回后院了。”母亲说着。 “我也回去了。”二舅妈有些不忿的告辞,这回娘家二哥二嫂真的把她气坏了,全是她拉的客户,本来是说好要分成的,可最后二哥二嫂撇开了她,只给她一点点介绍费意思一下。等于是完全把她架空了。 她也不是非要做这生意不可,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若是能把店开在大市场的,生生做的红红火火的,再把被二嫂抢去的生意抢回来,怎么也是扬眉吐气的。 只是江家人终是让她失望了,万事还得靠自己啊。 这世间,每个人站在自己的角度,都觉得屈的不行。 “不在家里吃饺子了?”姥姥问。 “不了。”二舅妈脸色不好看,站起身来就出门:“小宇,回家了。”说着扯着小宇就蹬蹬蹬的离开了。 “王菊,这回这事是没办法,但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不能做到我直说,能做到一定不会袖手。”母亲站在门口冲着二舅妈的背影道。 二舅妈扯着小宇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只当没听见一样出了大院。 屋门口,姥姥脸色也不好看。 “妈,对不起。”母亲冲着姥姥道。 “没什么,别想太多,反正就这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各自闯吧,总能闯出一条路来。”这两年江家就没有平稳过,寄海闯着闯着闯到天边去了,就前年过年回来过,去年没回来,今年也保不准。 寄红前两年那样难的环境,也没人帮个忙,如今也闯出了一条路。 都闯吧,反正她老两口守在这时,孩子想回来时都在。 母亲也有些难受。 叶梧桐一手提着药包,一手上前牵着母亲的手,就好象前世母亲老了,她牵着母亲的手一样。 “妈,姑姑手上那个铺面名额是留给你的。”穿过后院的园门洞,叶梧桐道。 “我这已经有店面的,这不附合规则,我不能用。”母亲连忙道,她刚拒绝了王菊,若是她用的话,那王菊又要多心了。 “妈,只怕咱们现在的店面用不了多久了,可能塑料厂过段时间要收回。”叶梧桐道。 江寄红不愧是闯了两年的,脑子一转就明白了里面的道道。 这世间哪,每走一步都有坎。 大院门又中咚的一声,这回是用脚踹的。 “桂芬,这猛张飞似的,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进门的是姚阿姨,两手提满了东西,所以只能用脚踹门了。邓奶奶看到这情形好奇的问。 “呵,建国要回来了,我就多买了点东西,好好慰劳慰劳他。”姚桂芬笑哈哈的道。 “哟,建国可自去了这可两年多了,这终于要回来了,是好事,是要慰劳。”邓奶奶也替姚桂芬高兴。 “儿子,你爸要回来了,快来帮妈拾叨拾叨。”姚桂芬冲着蹲在花坛上的虞东南直吆喝。 “真的?爸什么时候到啊。”虞东南原来总有些阴不阴阳不阳的表情霍然的飞扬了起来。 “晚上八点的火车到站。” 立时的院子里的便议论开了,听说虞建国这两年可是发了。 …………………… 这时候发一更,那下午肯定还有一更。求订求粉。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打赏,谢谢支持!!!   ☆、第四十八章 这人哪(二更求粉) 吃过晚饭,天已暗,灯光点点,秋风略有些萧瑟。 叶梧桐在院中练气,又唱了段《游园》中[绕地游],这是每天的功课。 “梦回茑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叶梧桐唱着,突然就有一种时光混乱的感觉。 重生回来,立在这曾经的梧桐大院里,高高的梧桐,老旧的小院,还真是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桐桐,别唱了!”屋里,父亲的声音有些烦燥的传了出来,明显听着有些压抑的怒气。 叶梧桐连忙收了声。 “白桦,怎么了?”母亲正坐在池子边洗衣服,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来进屋。 “寄红,我叫你不要乱收我的东西,你又把我的眼镜放哪里去了?以后我的东西不要乱动。”父亲在屋里叫着。这段时间一向脾气好的父亲常常发一些无端之火。 “我来找找看。”母亲的声音传来。 叶梧桐也连忙进屋看。 父亲此时正靠在躺椅上,身上盖了一条毯子,边上一个茶几,茶几上亮着台灯。 叶白桦此时紧皱着眉头,手上的报纸正凑在灯下,那眼都快贴到报纸上了,感觉还是有些模糊,另一只手便翻着茶几上下,找着眼镜。 叶梧桐看着那眼镜就在父亲的脸上,只是她知道,父亲的视力已开始有些模糊,所以父亲有时会以为没戴眼镜。这是属于并发症之一,具体原因有些不明。 “我来看看,你躺好。”母亲扶着父亲躺下,那手就顺势摘掉了父亲脸上的眼镜。将眼镜顺手揣在了衣兜里。 然后转了一圈,拍拍身上的口袋:“哦。眼镜在我的衣兜里呢,我给你放茶几上,这晚了,你也别看报纸了,吃药了,吃完了药也该休息了。”母亲说着将眼镜放在茶几的台灯边上,接过叶梧桐倒好的白开水和药片。 “我把这篇看完。”父亲去拿眼镜。又冲着母亲不耐烦的道:“你挡着我的光线了。” 母亲拄着没动。二话不说直接拿掉父亲手上的报纸:“明天再看就是了,吃药了。” 父亲皱着眉头,然后沉默着吃药。 在病疼的折磨下。父亲的脾气变了不少。 吃过药后,父亲便回屋里休息,母亲小心的关上了门,继续在灯光下洗着衣服。 叶梧桐接过洗好的衣服晾在走廊两头拉着的铁丝上。 “寄红。白桦是难受,这病熬人哪。你别放在心上。”爷爷走了过来。 “爸,我知道,曾医生也跟我说过了的,我有数。”母亲道。 “你今天去拿了白桦的检验单。曾医生怎么说?”爷爷又问。 “就那样。”母亲避重就轻,不想爷爷太难过。 “嗯……”爷爷心里有数,转过身回了屋里。背有些弓着。 洗好衣服,母亲进屋了。一天下来还要盘点一下菜摊的账目。 叶梧桐睡不着,又爬上两院中间的小平台上,漆黑的夜点点繁星,这星辰亘古万年,人类从蛮荒走到文明,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辉煌,可生老病死仍然是人们每时每刻必须面对的,奋进,努力但依然不得不面对最终的无力。 前院,虞家灯火通明,虞建国刚进家门。邻居几家听到声音都开了门问候。 “建国回来啦……外面怎么样啊?”邓爸爸打着招呼。虞建国一一的给大家发烟。 “那真是不一样了,大家有空可以到外面走走……”虞建国跟人笑谈着,一边姚桂芬有些没好气。 “行了行了,别打搅建国和桂芬,人桂芬都急了。”边上邓奶奶打着趣儿,众人嘻嘻哈哈的回家关了门。 “建国啊,我炒几个菜,忘了打酒了,要不让东南去前面杂货铺打斤酒来。”姚桂芬一脸喜滋滋的问,前面的杂货铺关门迟,这时候门应该还开着。 “行,东南,去帮爸打酒去。”虞建国说着,顿了一下,又拿了十块钱出来交给虞东南:“买好酒。” “好咧。”虞东南拿着钱一溜跑的出门,这斯又飞扬了起来。 “建国,进屋先吃点东西垫个肚子吧。”姚桂芬道,虞建国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哦,进屋先吃点。” 叶梧桐看着虞建国和姚桂芬进了屋,屋门也顺手关了,敞开的窗户透着灯光。一只猫儿几个纵跳跳到对面的屋顶上。然后是“喵喵”的嘶叫声,叫春呢。 “滚……”姚桂芬拿着扫把出来朝屋顶上戳,猫儿吓了一跳跑远了。 接下来一片寂静无声。 渐渐的风起了,吹着大院里的梧桐树,枯叶沙沙,沙沙的往下落,几片落叶落在叶梧桐的头顶上,叶梧桐摘下来,明天早上起来,院中必是厚厚的一层落叶。 风雨将至。 “咣当”“哗啦”的几声自虞家传了出来,在这夜里特别的响,随后是姚桂芬尖锐的声音:“你说什么?虞建国,你再给我说一遍?” “桂芬,冷静,咱们坐下好好说。”虞建国压低着声音劝着。 “冷静?好好说?”姚桂芬的声音还是尖锐:“我没法冷静,我也没法跟你好好说,离婚?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沉默,接下来是沉默,夜风中只有姚桂芬粗重的喘息。 “怎么了?怎么了?”大院中人,虞家突然这样,大家都不免要出来看看,便是母亲也放下了笔走出了屋。 有人去拍虞家的门,只是虞家的门死死的关着。 叶梧桐从平台上下来,直接走到了大院门口,对于生命很无奈,但或许有些东西还是能尽点力的。 “爸,妈,酒打回来了。”虞东南跑进大院,却看到家门口围了几个人:“怎么了?” “虞建国……我跟你没完……”姚桂芬愤怒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虞家的门突然嘣的一声打开,虞建国从屋里窜了出来,也有些气急败坏:“桂芬,咱们好聚好散,你这样撒泼有意思吗?” “呵,合着还是我撒泼了,虞建国你还是人吗?你在外面两年多没回来,一回来说要跟我离婚,外面女人连孩子都有了,今天我跟你没完……” 姚桂芬从屋里冲了出来狠狠的瞪着虞建国。 “爸……”虞东南有些不敢置信的转脸看着站在院中的父亲。 虞建国有些不敢对上儿子的眼神。 “今天我不跟你说,等你冷静下来咱们再说。”虞建国转身悻悻的出了大院。 “今天不说清我们没完。”姚桂芬一把抄起之前炒菜时放在窗台上的菜刀追了出去,迅雷不及掩耳,院中人根本没来得及拦。 叶梧桐站大院门边的石狮子边上,虞建国跑过她没理,姚阿姨过来,她手一扯,脚一伸,姚桂芬一个踉跄,叶梧桐终是劲小了,姚阿姨只是歪到一边墙上,这会儿又要追。 叶梧桐又一脚踹上追出来的虞东南:“还不快拦着你妈,你妈真要杀人的,到时可就赔了。” 她自己不敢上前,姚桂芬手上有刀。 “该,就该杀。”虞东南恨恨的道,只是脚步不慢,跑的跟飞毛腿似的一把抱住了正追着的母亲。 …………………… 第二更,求粉红。 …………………… ps:感谢知我何事我何人,坐酌泠泠水,满堤柳r,梅舒,席梦颖,panada_,曼曼大人,hankeika,薄禾紫烟,月半弯o,火侠儿,肖大猫,误忧,muyangyiyi,云枫树,amber17,我是天上一片云,彼岸的书迷,满堤柳,书友19982511,红尘有你不寂寞123,顾璇,无风而翔,潘朵菈,淡淡如流,水玻璃说,柠檬糖纸,machan,毛线球的猫的粉红票,坐酌泠泠水,失落的爱情?的桃花扇,一统人家,格非小妖,柠檬糖纸,十七724,淙淙妈myc的平安符,书虫盲点的香囊。谢谢支持!!!   ☆、第四十九章 虞老太 大半夜里,闹腾了这么个事情,大院里的人也甭睡了,关系还算近的呢就过来劝劝姚桂芬,关系远的呢就搁屋里一家几口说着闲话。 总之一句话,世道变了,这人心也变了。 对于这种事情,男人多是避着,女人免不了要打抱不平,母亲当年虽然因为烂心菜的问题跟姚桂芬闹过矛盾,但说到底两家人也是十年的邻居了,在大院里算是走的最近的了,自不免要劝劝,出出主意。 只大院的人再怎么也是外人,人夫妻间的事情自然不能插手,姚桂芬这事情得娘家人帮着出头。 姚家这边亲戚不少,但真正跟姚桂芬嫡亲的也就只有一个大哥姚桂树,是自行车厂的工人,属于踏实稳重比较本分的,老婆是农村户口,没工作,跟了姚桂树后就进了厂里的食堂烧饭,也算是有个着落。 还有一个亲大姨,但年纪实在大了,快八十的人,实在不能去打扰她,万一有个事情谁也担不起,最后就是表妹夏丽,宋明月的妈妈。 半夜里,姚桂树夫妻和夏丽被叫到了虞家,宋明月也跟着一起来了,一来就拉着邓倩倩打听八卦。 叶梧桐靠在走廊的水泥柱边听着屋里的说话声。 “没良心的,陈世美,早知今日,当初我自杀什么呀,我就该由着他坐牢去。”姚桂芬捶着胸骂着。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事情已经这样,你就得有个数这婚是离还是不离?”母亲劝着。 “就今天这样子,他是铁了心要离,我还能怎么着?”姚桂芬道。从姚阿姨的话里,叶梧桐能听得出姚阿姨心里还是不想离的。 “他想离就离啊,就不离,深圳那边那个女人不是怀孕了吗?就吊着她,我看她好意思没结婚生个孩子出来。”夏丽在一边愤愤不平的道。 “这样没用,人家在深圳那么远,说不准对外早就称夫妻了。人生的光明正大的。你还真能跑深圳去闹啊。”一边邓倩倩的妈妈道。 屋里一时没声了,只有姚桂芬不甘的哭嚎声:“都是东南这死小子今天拦着我,要不然我今天就砍了那挨千刀的。同归于尽算了。” “可别这么想,你还有东南小子呢,是建国的错,你跟他同归于尽划的来吗?”母亲道。 “唉……”屋外。三个女孩儿叹着气。 “你们说这是离婚好还是不离好?”邓倩倩问。 “离”叶梧桐说。 “不离”宋明月说。 “离了岂不便宜了那个坏女人。”宋明月跟她妈一样的口气。 “不离,吊着别人也吊着了自己。”叶梧桐道。这是她一世得来的看法。前世倒是没这样的商议,姚阿姨把虞叔叔砍成重伤,一个住院,一个入牢。最终法院直接判离。一个家庭纷崩离兮,谁也没捞着好。 宋明月撇撇嘴没说话,邓倩倩也无语。叶梧桐看着夜空。 这样的话题对几人来说还是太沉重,尤其是看着院中跨坐在自行车后坐的虞东南。反正从她们三人搁这儿聊天起,虞东南便一直坐在那里没动。只有烟头的亮星在夜色中闪烁。 邓倩倩和宋明月似乎突然间从这事里悟出了那么一点人生的坎坷。 “咦,虞东南在抽烟哪?”邓倩倩又咋着舌。 “这有什么稀奇的,初三那般男生没有一个不抽的,装呗。”宋明月表示见惯不怪。 “你怎么知道?对了,你是不是跟初三的平晓北相好呀。”邓倩倩有些贼兮兮的问。 相好?叶梧桐差点喷了,这个词搁一对青葱少男少女身上格外怪异,但这年月处对象就叫相好。 平晓北在学校算是风云人物,学习好,蓝球棒,人缘还特好,尤其还吹的一手好口琴。 这年月的口琴和九十年代的吉他那绝对是每个飞扬的男生所必备的。 一中初中的教学楼是一栋四层的旧楼,初一在一楼,初二在二楼,初三在三楼,许多学校基本都是这个模式。 风花雪月的晨景,高年级的男生往往占着地利优势跨坐在走廊的廊杆上,然后吹着口琴,只可惜没有古装的宽衣大袖,长发飘飘,终是少了装逼的味道,但也足够一些低年级的女孩儿仰望,都是做梦的年纪,谁心里都不得有个罗密欧呢。 就跟男生常常谈论女生一样,女生也常常一堆一堆对男生品头论足。 总之平晓北就是女生嘴里常常淡论的那个,也是让一干春心萌动的女生恨不得能跟他有些瓜葛的那个。 “没的事儿,别胡说。”宋明月瞪眼。 “我才没胡说,我上回看你坐在平晓北的自行车后坐上的,叶梧桐也看到了,对吧?”最后一句话,邓倩倩是冲着叶梧桐说的。 叶梧桐点头,某个颇有些风花雪月味道的清晨,叶梧桐跟邓倩倩一起上学,就曾看到宋明月坐在平晓北的自行车后坐上,长裙飘飘,长发轻舞,那叫一个飞扬。 自那以后,就有初二的宋明月跟初三的平晓北是相好的消息传出。 “那是因为快迟到了,人平晓北仗义带我一程,你们这什么思想!”宋明月气愤的道。不过,夜色中,宋明月的眼睛却黑亮黑亮,那里面跳动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装啊,叶梧桐撇撇嘴。 “对了,吴老师跟我说明年春天,省里要举办‘青云杯’青少年戏曲表演大赛,你们参加吗?”宋明月这明显是在转移话题。 这姑娘爱现,又有些得瑟的接着说:“吴老师让我好好准备,她说以我的唱功,不说拿少年组的金奖,拿个银奖没问题的。” “还有这事,你奶奶怎么没说?”邓倩倩问叶梧桐。 “这不还早吗?”叶梧桐道。现在才十月底,明年春还有好几个月呢,奶奶的处事方式她知道,到了该参加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要不然就是火候未到。 至于金奖银奖的,这年月的戏曲大赛,重在参予。旨在宣传。所以金奖。银奖,铜奖的名额都设的足足的,前世叶梧桐记得各种戏曲大赛光一个金奖都是十几二十名。还有什么优秀奖什么的,几乎参赛的人,只要别唱砸那都能得个奖。 这主要就是一个活动。 三个女孩的话题越说越远。 此时屋里的商议也基本有了结果。 “这婚得离,不离吊着别人也困死了你自己。不过怎么也要虞建国出点血。”姚家大伯道,算是在离不离上一锤定音。 “他的事业都在深圳。而且钱啊什么的都掌握在那个女人手人,虞建国身上哪里还有血。”姚桂芬叫道。 夫妻十多年,对于虞建国姚桂芬是了解的,这人心底最在意的就是钱。只要握着了他的钱那就是握着了他的命,要不然虞建国不能这么坚决的跟她离婚。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也就是说这婚离的很可能一点都捞不着。 “要不。这事再找一找虞老太吧,夫妻情分没了。那不还有东南嘛,为着东南虞老太总要公正点。”一边姚桂芬大嫂道。 姚桂芬惨然一笑:“那死老太婆,她一直看我不顺眼,我这离婚她这会儿指不定拍手称快呢。” 虞老太每回来大院是个什么情形大家都知道,众人一时无话了 这事,憋屈归,姚桂芬又觉得她该一刀砍了那没良心的。 这一夜,梧桐大院许多人一夜无眠。 宋明月昨夜里跟邓倩倩一屋睡觉,叶梧桐回自家后院,才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好在今天是星期天,正打算再睡一会儿。 前院又闹起来了,后院许多人都围在了园门洞那里朝着前院观望。 “是虞家老太来了……”爷爷奶奶都不是好管事的,这会儿爷爷扶着奶奶在后院溜弯,也就只顺嘴说了这么一句。 父亲还在睡,母亲倒是去了前院,叶梧桐刷牙的时候就听到姚桂芬带着特有的腔调叫着:“老太婆,这回你如愿了,我这个媳妇终于被扫地出门了。” 虞老太是那种特别爱闹的,每回来都要闹得大院鸡飞狗跳,只是这会儿前院却出奇的静。 叶梧桐好奇,实在忍不住八卦之心,抹了一把脸也跑前院去了。 叶梧桐到前院时,就看到虞老太从虞家出来,手里提着一把椅子,虞建国跟在边上,想帮着提椅子,虞老太没让,她一手提着椅子重重的放在院当中,还整了整她身上那件青色的洗的发白的春秋衫。然后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往日的闹腾,一脸正色,看也不看站在边上的虞建国一眼,只是看着姚桂芬。 “桂芬啊,你跟妈说,这事啊,你有什么打算?要是不愿意离,妈给你做主,妈就是打断他的腿也给他绑在家里……”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只闹事的虞老太今天开口居然是这样的话,一院子的人都挺惊讶的,但老太这么个态度,众人到底也为姚桂芬松了口气。 姚桂芬也十分的意外,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虞老太。 “妈,你别添乱了,这婚得离,晓艺那边已经怀孕了……”虞建国耷拉着脑袋有些无奈的道。 “你知道那边怀孕了就得离?可这边十几年的夫妻情份呢,你儿子都快有你这么高了,钱?有两个臭钱你就飞上天了,儿子啊,别人给你生儿育女呢,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虞老太气红了眼。 她是一个老派人,儿媳不孝,在村里这种情形多的是,而她每回闹腾都能闹腾点东西,这就够了。 以前她还年轻,公公还在的时候,就听公公说过,这一个女人进得你家门,为你操持着家,为你生儿育女,那只要没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什么时候都不能弃,这是做男人的根本。 如今建国啊,忘本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本心。这两年建国每月给她寄的钱多了,可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拿着还没有来跟桂芬闹腾弄点钱那么踏实。 如今,果然就出事了。 虞建国抱着头蹲在地上。 “妈,谢你今天这话,这婚肯定是要离了。”姚桂芬深吸了一口气。到这份上,便是虞建国不离,她也要离了。 “好,离了也好,那建国,桂芬给你养儿育女十几年,那还有东南,他以后要读大学,要讨老婆,你打算给多少?”虞老太问。农村老太,没那么多弯弯绕,直接问钱。 虞建国这回头都要埋地上了:“妈,咱们进屋说吧?”一大院的人,他今天脸都丢光了。 “进什么屋,就在这里说,你敢做,怎么还不敢让人看啊。” “妈……”虞建国有些哀求。 虞老太也有些不忍,可看着一边一夜之间就弄得跟个疯婆子似的姚桂芬,还有那冷着一张脸,眼里满是仇恨的大孙子唉…… “就在这说……”老太太一字一顿的道。 虞建国无奈,抬了抬眼闭了闭眼,一咬牙才道:“我这回过来,晓艺只给了我五百块,路上开消什么的去掉一百,还有四百。” 四百块钱,若是搁在普通工人家里也不算少,可虞建国…… “什么?四百块钱?你什么情形瞒得了桂芬可瞒不了我啊,村里你带了好些人去南边跟着你做工的,去年过年回来,每个人回来都带了差不多上千块呢,现在那几家都在准备盖房子,你现在跟我说只有四百块……”老太太怒了。 “妈,深圳那一摊子不是我一个人的,钱都在晓艺手上,前段时间又投资了一块地皮,还在银行贷了款。”虞建国闷声闷气的说。 姚桂芬在一边冷笑,她早就猜到这情形了。 “东南,去,把屋里的杆面杖拿来。”老太太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冲着虞东南道。 虞东南看也看没姚建国一眼进了屋,出来时手里就拿着杆面杖。 “我打不死你,没出息的东西。”虞老太抢过大孙子手上的杆面杖朝着虞建国就是一顿打。 “妈,妈……”虞建国不敢跟他妈动手,只得边躲边求着,脸涨红的跟赤枣似的,今天他算是把面子全丢了。 “把钱拿出来。”老太太打累了把杆面杖一丢冲着虞建国冷冷的道,四百块也是钱。 虞建国拿出钱来,老太太一把抢过,然后又掀起她的衣角,翻了好几层衣服,从里面内衣的兜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一包东西。打开,是一叠十块的五块的钱。数了数也两百多。 一边跟着虞老太一起来的虞家老二连忙扯了扯虞老太。 虞老太没理他,将一包子钱连同那四百块钱递给姚桂芬:“桂芬啊,拿着,以后要过日子的,别负气不要,妈呢有些偏心,钱都花在老二一家身上了,也就只剩这两百多了,都拿着,以后好好过日子,忘了那不是东西的。” “妈,我不能要你的钱……”姚桂芬红了眼。 “拿着吧,拿着吧,以前妈没少闹腾你,这以后啊却是没机会闹腾你喽……东南你放心,有我在,亏不了他。”老太说着,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来,摆摆手:“走了走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我管不着了……” 虞老太颇有些意兴阑珊。 …………………… 本来打算分两章发,但发现这章一气读来顺畅,就不分了,于是今天就只有这一章,下午没更了。 (还是求粉红,榜上的位置一直在掉啊。) ps:感谢絜妤姐妹,忘尘莫及,水玻璃说,坐酌泠泠水,无风而翔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章 信 情灭缘散,十几天后,虞建国同姚桂芬正式离婚了,梧桐大院的人不由唏嘘。 镇政府宿舍。 小姑前几天出差帮叶梧桐带了几本作文精选,忘在宿舍里,让叶梧桐自己过来拿。 叶梧桐刚走到姑姑的宿舍门口,就听隔壁宋叔叔和方阿姨在聊天。 “老宋啊,听说区里要把叶白慧调商业局,还是主持业务的副局长?”方月珍问着家里的男人。 “嘿,你这消息都哪儿来的,难怪都称你们是民间组织部。”宋先锋刚下班,听得自家女人打听这个,有些无奈的道。政府宿舍的家属们没事就嘀咕这些东西。 “唉,你别笑话人啊,是不是真的呀?”方月珍捶着自家男人道。 “是有这打算,是为明年的广交会做准备,今年的广交会咱们市差一点就是全军覆没,区里更是空手而回,被省里点名批评了。咱们区长那可是心高气傲的人,这回可是憋足了劲,誓要在明年的广交会上打个翻身仗的。而要论搞经济这一套,小叶还真是有一把能手,瞧如今那滨河大市场,别的市县都来参观学习了。”宋先锋道,这大学生是真有两下子,让人不服不行。 “啧啧,二十七岁的女副局长,咱们区可是独一份了啊。”方月珍咋舌。 “你别一天到晚盯着人家这个呀,你跟她不是处的好吗?小叶的个人问题你也帮着操心一下呗。”宋先锋热心的道。 “我怎么没操心了,可这皇帝不急太监急有什么用啊。我介绍的叶白慧看不中。”方月珍一脸无奈,随后又一摇头:“嘿,她这若是升了副局长,那以后这个人问题就更难了。条件差的估计叶白慧看不中,这条件比得上叶白慧,嘿,那没成家的几乎就找不着了。” …… 叶梧桐听着有些说不出的感慨,前世姑姑际遇不顺,但后来一人闯南方,倒也闯出一条女强人之路。只是在叶梧桐有限的记忆中。姑姑一直都是一个人。 今生,姑姑的际遇跟前世完全不同了,照着刚才宋叔叔和方阿姨的话。姑姑只怕是要在这政坛上闯一番,只是这个人问题可能更难。 命运中,似乎有些东西总是有着它固有的轨迹。 叶梧桐拿出钥匙开门。 “哟,桐桐过来了?”方月珍听到隔壁的开门声。探个头出来看,看到是叶梧桐。便打了个招呼,平日里叶梧桐经常往这边跑,方月珍熟悉的很。 “嗯,姑姑忙。她给我买了点学习资料让我过来拿。”叶梧桐道。 “嗯,有空过来玩啊。”方月珍道。 叶梧桐点头,就推门进了屋。姑姑说学习资料就放在床头柜那里,叶梧桐打开床头柜。果然就看到用纸袋装着的几本作文精选,刚把纸袋拿出来却看到散开的信件,还有一张写了开头的回信。 私看人信件是不礼貌也是不对的,可这赤果果的就摆在你面前,尤其是那回信的开头写着江寄海的名字,这明显应该是小舅寄给姑姑的信和姑姑的回信。 叶梧桐暗里道了歉,终是忍不住看了起来。 …… 叶白慧:你好! 好久没给你写信了,你近况还好吗?我这大半年来实在是忙。 年初的时候,工头卷了预付款和我们的工资跑了,我们几个月的工作白做了。我还好一点,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好些工友那家里都是等着他们手上的钱过日子的,没有了这些钱,家里吃不饱饭,孩子读不起书,老人看不起病。 天似乎一下子就塌了。 我们一大群人窝在工地里,走,拿不到工资不甘心,不走,未来的路在何方? 我很丧气,我想着难道我又要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吗?人生又有几次能重新开始呢,我不甘心中途放弃。在某个寂廖的傍晚,我走在满是砖头瓦砾的工地上。 工地的老板是个香港人,他在这里投资建电子厂,这里就是未来的厂房,一但建成,它将跟蛇口许多工厂一样迎来一批又一批南下的打工者,南下的寻梦者,而今梦就要在这里断了吗? 我在工地上整整转悠了一夜,不断的拷问着自己,在黎明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接下这个工程。我几乎是发疯似的找了几个平时跟我处的好的兄弟。 我核算了一下成本,再集齐大家一起凑的钱,把这单工事接了下来。每一笔开支,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我们都尽量压缩再压缩,运力不够我们就用肩膀挑,每个人都拼命干活,终于在三月份的时候把第一期工程完成。 只是到这时,我们身上已经再没有一分可用之钱了,可第二期工程必须开工,如果放弃那又是前功后弃。在这种情况下,我破釜沉舟,我去找了那个香港老板,我把后面的工程的预算以后每一个进度一点一点的跟老板谈。 说到这里,我得感谢你叶白慧,因为你平日给我解决了许多学习上的疑惑,还给我寄来那么多建筑方面的书,正是因为这些书,让我指出了厂房中好几个设计的不足。老板终于被我说动,又继续付给我了一部份预付款,从此我的面前就是一条康庄大道了。 整个工期持续了五个月,到九月份顺利竣工,我拿到了全额的建筑款,足足十几万呢,那一刻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欢呼。 …… 此致。 祝你万事如意! 江寄海 一九八六年十月一十六日晚 …… 看完小舅的信,叶梧桐心中都有一种澎湃之情,难怪小舅去年都没有回来,敢情是遇上事了。 顿了一下,叶梧桐又看小姑姑的回信。 江寄海:你好! 你的来信已收到,我为你感到高兴。 人生就是这样的,当我们看不到前面路的时候,也许并不是没有路,而是因为前面的路蒙了一层雾,冲开迷蒙,前面就是大道。 须知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严寒的冬天过去就是春暖花开。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坚持,不放弃。说不定下一刻就是丰收的季节。 …… 信在这里就没下文了,姑姑还没写完。 可叶梧桐却从这两封信中感到了一种相知的味道。 ………… 今天第一更 ………… ps:感谢nego118,梦中人1,人青青,iris223,淙淙妈myc,hlida_loyi,人生如玉a+,知我何世我何人,云枫树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一章 青春萌动?寂寞如雪 “方阿姨我回去了。”叶梧桐跟隔壁的方月珍的招呼。 “就回去啦,在我这里吃晚饭呗,我这烧好啦。”方阿姨热心的道。 “不用了,我姑等我回家吃呢。”叶梧桐挥挥手。 “那路上慢点啊。”方月珍叮嘱了几句。 从姑姑的宿舍出来,叶梧桐走的有些漫不经心,她还在想着小舅的信。 上回梧桐祠竣工典礼的时候,叶梧桐曾经开玩笑的问过小舅是不是喜欢姑姑,但其实并没有真往这方面去想,小舅是任侠仗义的,那样的情况为小姑姑出头本就是小舅的性子。 只是如今看着这信,叶梧桐真觉得小舅和小姑姑之间有着一种似有若无的情愫。 当然,若是小姑姑和小舅舅能走到一起,叶梧桐是举双手赞成。但事实是,奶奶那一关是决对过不去的。 真头疼,叶梧桐拍了拍额头,这种事情便是重生也没法子。 叶梧桐从一路想着一路进了梧桐大院,天已经灰暗了。 “虞建国,拿着你的东西可以滚了。”姚桂芬丢出一只帆布包,然后关上了门。 虞建国走上前提起丢在院中的包,叹了口气,就直朝着梧桐大院外走,差点跟刚进门的叶梧桐撞个正着。 叶梧桐看他走的有些狼狈的背影,叶梧桐觉得,只怕是这辈子虞建国都不会再回梧桐大院了。 虞家的门紧紧的关着,虽然梧桐大院的房子名义上是一建分给虞建国的,按理,虞建国已从一建离职,再加上两人又离了婚。这房子一建是要收回的。 可这梧桐大院本来就产权不明,一建有部分产权,教委也有部分,还有部分在街道上,这种情况下也就没谁来做那得罪人的事情,所以离婚后,姚阿姨同虞东南仍然住在梧桐大院。 秋风起。吹得落叶满地。 姥姥在厨房里炒菜。母亲在一边帮把手,两人时不时的聊着。 “你说这虞建国,这是何苦。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姥姥叹气。 “这人心变了也没办法。”母亲是经过离婚复婚的,这时也颇有感触。 “对了,也不知三儿这死东西今年回不回来。”姥姥有些气恼的道,这孩子呀一放出去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他要不想着回来,你根本没法子。 “妈。三儿心里有数呢。”母亲说着。别看寄海表面浮躁,但其实做事干什么都有分寸。 “不行,你帮我给他写封信,让他今年必须回来。建国这事弄的我心里怎么没底啊。”姥姥突然道。 “妈,建国的事你没底什么呀?”母亲有些好笑。 “笑什么呀,我就怕三儿冷不丁的给我带着媳妇回来。”姥姥没好气。 “妈。三儿今年都二十八啦,这再马上跨一个年度。那就是二十九啦,带个媳妇回来不正好吗?您不就一直在愁这个事情。”母亲道。 “我愁是愁啊,可这外面的媳妇不知根不知底的,谁晓得是什么样的人啊,我不放心。不行,这事我做主了,你马上写信让他今年过年必须回来,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姥姥有些怒的道。 “行行行,我一会儿回去就写。”母亲好脾气着。 “对了,寄红啊,你再跟认识的人打打招呼,谁家有年龄相当,人品不错的姑娘给三儿介绍一下,没工作咱们也不在意。”姥姥又道,家里寄红等于是没工作了,寄海更是这样,但两人都闯出了一条路,如今对于工作,姥姥并不是那么太在意了。 “成,那我都跟认识的人都打个招呼,有好姑姑给三儿留着。”母亲道。 叶梧桐眯着眼,可以预见,小舅今年回来,只怕是不得安生喽,只是小姑姑啊……叶梧桐又有那么点惆怅。 母亲从屋里出来,看到叶梧桐:“桐桐这抱的什么?” “作文精选,小姑前几天出差帮我买的,我刚到小姑的宿舍里拿回来。”叶梧桐道。 “那要好好看啊。”母亲点头,又头痛了。娘家这边为着寄海的婚事操心,婆家那边又为着这小姑子操心,二十七岁的大姑娘了,那事情比二十八岁的小伙子更让人着急啊。 平凡日子就在这些操不完的心事之间流走。 一九八六年入冬的第一场雪悄然来临。 “小宇,快走,上学去。”叶梧桐在院中跺着脚,踩的雪地里一个个黑呼呼的脚印,昨夜一夜的雪,大院里堆了厚厚的一层,这入冬的第一场雪相当可观。 “哎哟,我今天都不想上学了,姐,我们去小公园打雪仗吧,听说小公园还有人练气功。”小宇这厮被姥姥穿了跟着球似的,这会儿提着书包跟叶梧桐撒娇。 八十年代中后期,气练风靡一时,梧桐里外面的小公园里老是聚集了许多人练气功,当然还有跳迪斯科。 然后每天都能看到公园守门的戴着个红袖章拿着根棍,见到那跳着迪斯科,留着长发的小伙子就赶。 “不行,快点啊,别害我迟到了。”叶梧桐瞪眼。 她现在读一中,跟城关小学不是一个地儿,她得先把小宇送上学,再去一中,这中间时间一耽误她就得迟到。 上回二舅妈来要滨河市场的门面没要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动了家里租她房子开裁缝店的王雪,两人合作弄了窗帘店,王雪把她女儿也叫到身边了。 王雪的女儿叫李虹,今年十五岁,只读到初二就不读了,农村里的孩子许多都这样。 王雪把她带到身边一是学个手艺好过在家里做农,二呢也是看能不能碰个好人家,农村里结婚早,一般女孩子十五六岁就有说人家的了,到了十*岁那就是普遍结婚的年龄。 这年月提倡的晚婚晚育大多还是城市里。 总之二舅妈现在忙叨叨。每天单位里上半天班,然后就忙着窗帘店的事情。小宇最近就一直住在姥姥家,接送学习上的事情叶梧桐一手包了。 把死赖着的小宇送进学校,叶梧桐骑着自行车直冲一中。刚进学校,自行车还没停好,叶梧桐就叫好几个雪球砸的一头一脸的碎雪,那碎雪粘在脸上沁冷沁冷的。 不远处教学楼梯口或蹲或靠或坐的几个男生正笑嘻嘻的看着她。手里的雪球还倒来倒去的。都是初二初三那帮所谓的“坏学生”。 叶梧桐扫了一眼,就看到虞东南正依在不远的电线杆边上,这会儿见到叶梧桐望过来。挑了挑眉,还咧着嘴坏笑。自父母离婚,这这伙那性子就更阴不阴阳不阳的了,打起架来更是凶狠。好几回人家都找上门去,姚阿姨气的拿竹篾子直抽。可完全不抵事儿。 这家伙以一种玩世不恭再加上好勇斗狠的姿态肆意的混着。 “哦哦哦,迟到喽。”几个男生起着哄。 叶梧桐若真只是十三岁的女孩子,那这会儿定然是气急败坏的。可四十岁的成熟心理,这群操蛋的混小子。理他们做什么,那不是越理越来劲儿。 叶梧桐拨了拨沾在头发上的碎雪,准备上楼。只是跟其中一个男生错身之际,一本册子丢在她的手上。 册子的封面是牛皮纸。叶梧桐扫了一眼,两眼立刻有神的瞪了起来,那封皮上面用钢笔字写着四个字“少*女*之*心” 我倒,这个手抄本呀,那可真是闻名已久啊。 前世,叶梧桐对这本书就久闻大名,只不过象她们这样的女孩子,最多也就私下里说说,根本就不敢看的,甚至连打听都不敢打听。 这书不仅是七十年代的*,八十年代同样避讳之深啊。 当然叶梧桐也知道这帮子混小子玩的游戏。这年月“坏学生”和“好学生”有着一种极期明显的区别。 “坏学生”可以坦然的抽烟,打架,拍婆子,而越禁的东西就越是喜欢。总之三个字,不省心。 “好学生”总是循规蹈矩的,举凡上面种种都是绝对不敢犯的。总之两个字,省心。 但不管是省心或是不省心的,青春萌动之期,对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都有着一种好奇的躁动之心。 不过嘛,“坏学生”可以坦然的看,而“好学生”嘛就有一些受罪了,想看,不敢看,那种猫爪挠心的感觉纠结着呢。 于是“坏学生”们突然间就感到了优越感,还整出了一些恶趣味。他们常常把这样的手抄本突然的丢在“好学生”的手里,看着“好学生”的惊慌失措,看着好学生那种想看不敢看的纠结,于是“坏学生”们得意的笑,“好学生”们气急败坏,这场对决中,“坏学生”完胜。 现在,无疑在这些混小子眼里,叶梧桐就是“好学生”。 此时一个个等着看她的笑话呢,靠在电线杆的虞东南也咧着嘴。 叶梧桐扫了他们一眼,却是淡定的翻开,先瞅两眼先。 “虞东南,又再玩这种戏,以前我还当你是对手,现在嘛,我真有些瞧不上你了。”霍的,叶梧桐听到身后传来平晓北的声音。 “切……”虞东南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却是站直身体,迈了两步上前用劲的抢过叶梧桐手上的书:“你还真看啊……” 叶梧桐翻了个眼白:“这样有意思吗?” 虞东南咧了咧嘴笑着:“有意思啊,不这样岂不太无趣。”说着,虞东南将手抄本掖进后腰的皮带里:“哥儿们,走喽!!。” …………… 第二更了,粉红有没有!!! ………… ps:感谢水玻璃说,寻找失落的爱情?,化神老怪,炫影,阳光爱上下雨天,右月左日的粉红票,瀛南姑娘,八戒3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五十二章 天地是熔炉 雪不知不觉又飘了起来。 前世,二十八岁的叶梧桐彻底淡出平晓北生活圈子的那天是很糟糕的一天,为了躲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孩,电瓶车撞上了护拦,自己跌了一身伤。 不想小舅担心,若无其事的去上班,没想终因为精神不好,反误了小舅舅一笔生意,小舅虽说不在意,但她心里特失落。 出来又被江宇那混小子悉落了一顿,到家时母亲又摔下楼梯摔伤了,她又魂飞天外的把母亲送到医院,总算还好只是点皮肉伤。 但一天下来也弄得她心力憔悴,等母亲在病房里安顿好,叶梧桐走出病房,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子捧着脸任泪水在脸和手掌间奔流。 回首走过来的路,总觉得人生际遇太过多桀,又或者埋怨老天没眼。 小舅舅看完母亲出来,坐在她的身边跟她说了这样一翻话:“这大千世界就是一个铜炉,人自出生便被老天爷丢在里面,在这个铜炉里熔炼,身受七情六欲之苦,每个人都跑不掉,而最终是龙是虫不看老天,就看你的心有多强大,抗得住压力,顶得住风雨,你就能脱胎换骨,我命由我不由天。” 否则就只能沉沦,就象前世的继父那样。 其实自己的那些事情,事情过后再想来,屁都不算什么,只是当时特糟心。 倒是这会儿看那虞东南吧,那厮状张牙舞爪恶形恶状的混样儿,她突然就想到了小舅这话,她仿佛看到一个人正在铜炉里被熔炼,最后是熔成钢铁还是废渣不到揭晓的时候谁也不知道。 “叶梧桐。没事吧。”平晓北关心的问道。 “没事,谢谢了啊。”叶梧桐笑咪咪的道谢。 人真的很怪,前世吧,叶梧桐心里就是掂记着他。觉得全世界的男人就平晓北是个人物,可今世吧,还是同一个人,这人依然象前世那样热心仗义。 她依然还认同他。但再也找不着前世的感觉了。 缘分是什么?有人是说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事情以及特定的情绪下跟某个人产生的一种悸动。 时间对了。地点对了,事情对了,才有了缘份。 “谢个屁。我就是看那小子不顺眼。”平晓北张扬的道。 他跟虞东南自叶梧桐家小舅的气枪摊起开始赌斗,那斗争就再也没有停过,只要有机会,互相都得借机踩踩。 这情形叶梧桐知道。尤其是平晓北知道当初气枪摊上的赌斗是被虞东南算计了之后,只怕要视虞东南为一生的对手。平晓北就这样,他太顺了,吃不得一点亏。 “叶梧桐,要上课了。”二楼邓倩倩死命的朝她招手。 “来了。”叶梧桐随性的朝着平晓北摆了摆手。然后蹭蹭蹭的往二楼教室跑。 第一遍铃声已经响起,不过老师还没有来,一群大胆的学生还趴在栏杆上看着刚才楼梯口发生的那一幕。 “虞东南太过份。回家告诉他妈。”邓倩倩握着拳道。 “别,咱不乐意告状。”叶梧桐摇摇头。告状很拙的。 “是哦,我也最讨厌人告状。”邓倩倩深有同感。一边宋明月脸上的表情莫名的有些咬牙切齿。 “她怎么了?”叶梧桐朝着宋明月抬了抬下巴问邓倩倩。 “宋明月说你眼平晓北一定有奸*情。”邓倩倩道。 叶梧桐一个踉跄,姐儿唉,你可真会想。 “就她那蔫巴样,跟平晓北有屁的奸*情,奸*情在那儿呢。”宋明月瞪了一眼邓倩倩,顺带鄙视了一下叶梧桐,再盯着楼下看。 叶梧桐无语望天,她那是低调好吧,反被宋明月说成蔫巴。她要真是气场全开,那就是妖孽了。 楼下,平晓北还没上来,正跟二(二)班的冯琴琴说话,说实话叶梧桐没看出奸*情。 “你们没发现,冯琴琴看平晓北那眼神特‘骚’。”宋明月如是说。 叶梧桐望天,人家平常的说话,所谓的奸*情其实是这姐儿的心里作用吧。不过吧,叶梧桐似乎从宋明月身上看到了前世自己的某些影子,不过前世自己压抑,这姑娘比自己飞扬。 慢慢磨吧,未来的路还很长。 “还不进教室准备好上课。”班主任吼一声,地面震三震。 一窝学生作鸟兽散,各窜进自己的班级。 …… 女学游园,男学琴挑。 只因为游园一段连着几段词牌曲,非常具有学习性和代表性。 元旦的时候,奶奶换了一身崭新衣服,都是姑姑帮着奶奶买的,拾掇了一身精气神十足。 叶梧桐仔仔细细的帮着奶奶梳了一个髻,还抹了小舅寄来的美加净发油。当然了,这决不能让奶奶知道是小舅寄来的。 今天奶奶要带她们去昆剧团录一段比赛唱段,用来参加“青云杯”戏曲表演赛的,奶奶说了,学了两年多了,是驴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看。 同时也算正式介绍叶梧桐和邓倩倩碰一碰昆曲这行当的门,此后两人就是挂在梅市昆剧团名下的学生了。 叶梧桐要录的正是游园。 “来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几人到得昆剧团时,许团长正等着她们。 几人进了门,昆剧团里冷冷清清。 “本来今天这样的日子,怎么也得请祖师爷,然后大家伙儿好好的排上一场戏庆贺一下的。只可惜现在啊,剧团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都走穴去了。”许团长跟奶奶说这话时颇有些惆怅。 昆曲兴盛的时候,象叶梧桐两人这样的入门也是大事,当然现在不讲究了。 八十年代中后期,全国各地的剧团都在糟受着经济浪潮的冲击,为了维持剧团的生存,许多剧团以承包,走穴的方式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梅市昆剧团也不例外,净角苏瑞承包下了剧团,正好现在是元旦,今天拉着人到乡下去走穴了。 奶奶摆了摆手:“时代如此,也不算什么,总之也是条路。只要能把戏曲传承下去就可以,要知道最早的时候,昆曲就是乡间小调,都是在各村各镇发展起来,最后走近高门大宅乃至庙堂,最终成为雅部。但万事有兴有衰,只要有薪火传承,说不定哪一天就又成了燎原之势。 “嘿,苗老师这话在理。”许敬业咋巴了一下嘴巴。 苗老师这话说到他心坎里了,大家之所以苦苦坚持,就是因为心中那一份放不下,就是那一份割舍不掉的热爱。 叶梧桐在录音室录着音。 …… [好姐姐]遍青山嘀红了杜鹃,荼靡外烟丝醉软。 ……………… ps:感谢axu,超级刺客,白白的白石榴,布蓝登的妈,蓝墨风,柠檬糖纸,席梦颖,zhoubin2003的粉红票,柠檬糖纸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五十三章 世事莫测 叶梧桐录完曲子,刚从录音室出来,就听到一阵“突突突”拖拉机的声音,然后一阵黑烟随风飘了进来,接着便是一阵喧哗声。 是走穴的回来了。 “苏队长,送到地儿了啊,我们告辞了,我们王队长说了,谢谢你们捧场。等过年,若是苏老板愿意,我们还来请苏老板带队到我们那里唱去。” “好咧,你回去跟王队长说,到时我们一准儿去。”苏瑞咧着嘴,脸上还是花脸的油彩,笑得特别的有范儿。 拖拉机又一阵“突突突”的走了。 “小苏回来了,赶紧洗洗出来,今天苗老师带学生过来录音,以后叶梧桐和邓倩倩也挂在昆剧团名下,下回走穴带着她俩出去见识见识。” “哟,苗老师来了,稍等,一会儿就来。”苏瑞一身戏装,顶着个花脸告罪着,匆匆去了后台。 “走……”邓倩倩一扯了叶梧桐两人去后台瞧热闹。 “哟,那王解放可真是个能人啊。”一群演员边卸妆边拉着闲话。 一听说王解放,叶梧桐就知道这帮人今天是去上桃村了。 “可不是,他们现在那蔬菜基地是咱们梅市独一份儿,反季节蔬菜,以前听也没听说过。”另一个应和。 “你们不晓得吧,这位两年前可是差点栽个大跟斗……”有人又道。 “怎么回事啊?”边上人问。 于是那位就把当年蔬菜公司烂心菜事件说了说:“当初蔬菜公司可是铁了心要告他去坐牢的,后来还是得了咱们张区长的支持,请来了市里的农枝专家,解决了大棚蔬菜的技术问题,这才有如今上桃村红火火的蔬菜基地。”当年的一些具体细节别人并不知道。只知道张镇长当时对小桃村的这个大棚种植十分支持。 “如今王解放已经是区里的劳动模范了,还要选他当区里的人大代表……”唱小生的演员颇有些酸溜溜的道。 “你也别不服气,人家王解放就有这股子牛气,那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我服他。我们唱戏的讲究什么,不就是讲究至情至性吗?他那爱人瘫在床上十年了,他十年如一日的照顾。如今走了。他请我们按他爱人的遗愿给他爱人唱两堂戏,算是喜丧。咱们现在说这些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可这十年走来的路。个中辛酸大伙儿不凡思量思量。”苏瑞道。 “可不是,就他这一段故事,可以编出一部很感人的戏来。”立刻有人道。 “要不,我们编吧?”有人来劲儿了。 “呵。说的容易,编一出新戏要投资多少?花多少精力?如今剧团都揭不开锅了。拿什么来编哪?”唱小生的阴不阴阳不阳的道。 这说虽然难听,但是事实。众人一下子就没劲儿了。 理想于现实总是不断在撕扯着。 傍晚,叶梧桐同姥姥和邓倩倩一起回到了梧桐大院,刚一进大院就看到姚桂芬穿了件米黄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系了一条丝条,脸上带着少有的喜气的出门。当然,叶梧桐还从那抹喜气中看到了一丝忐忑。 院中梧桐树下。母亲的神色有些莫名。 邓家门口,邓妈妈正剥着茭白。这会儿抬头问江寄红:“寄红,刚才我看桂芬拉着你说了好一会儿话,她这是干什么去?” “相亲去。”母亲道。 “相亲?”叶梧桐好奇了,停住了脚步,一边邓倩倩也是两眼亮晶晶的,过来扒着叶梧桐的肩跟她一起听八卦。 奶奶依然拄着拐杖不紧不慢的回了后院,她对这些东西一向是不爱打听的,至于叶梧桐八卦些她也没在意,哪个孩子没有好奇心呢? 说起来桐桐这丫头那性子实在是不像个孩子,也是叫家里的事情给闹的。 “倩倩,还不回屋复习去,快期末考试了啊。”邓妈妈瞪着邓倩倩。 江寄红也瞪着叶梧桐:“还不送你奶奶回屋里。” “不用了,我还没到老了走不动,孩子站那没招谁惹谁吧?赶什么赶。”奶奶话语仍然是一出嘴能刺得人直咧嘴。 叶梧桐咧着嘴冲着母亲笑。两年相处下来,奶奶是真疼她,家里谁个都能看出来。 江寄红无奈的冲着邓妈妈撇撇嘴。 苗老师这性子,是大院里出了名的不讲理,于是邓妈妈和江寄红也只是瞪了一下自家的孩子,便由着她们没皮没脸的杵在一边。 “哪儿的人啊,谁介绍的呀,人品怎么样啊?”邓妈妈问道。 “塑料厂的蒋学峰,就我那个菜摊的隔壁……”江寄红说着。 塑料厂那边已经下通知了,叶白桦的那个同事前些天很不好意思的来跟她打了招呼,换房的事情到了农历年底结束,塑料厂那边另有安排。 这事既然是单位的事情,江寄红也没什么好说,这边摊子摆到农历年底结束,过完年就把摊子搬进滨河大市场,江寄红决定将批发那一摊子做大。 听着母亲的话,叶梧桐只觉得一个天雷从天上直砸到她头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吼:“妈,不是你介绍的吧?” “嘿,你这孩子,吼什么,吓了妈一跳。”江寄红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叶梧桐的脑袋。 “妈,没想吓你。”叶梧桐连忙讨饶,又问:“姚阿姨的对象真是妈你介绍的啊?” 叶梧桐想着前世的事情,就觉得眼前这事儿透着怪异的感觉呢。 “没,不是妈介绍的,对这人妈心里还没底呢。”江寄红说着,蒋学峰那人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一喝酒江寄红就觉得有一种会出事的感觉。所以,刚才姚桂芬来跟她打听她真是愣了好一下。 “哦,蒋学峰我知道,塑料厂的,跟姚桂芬年龄倒是合适,更重要的是他得独自一人,身边没儿没女的,人模样也不差呀,就是好象性格太老实内向了点吧?”邓妈妈经常去江寄红的摊子上买菜,也见过蒋学峰,便道。 “说起来是都合适,就有一点不好,爱喝酒,而且一喝就醉,醉了就特不晓事。刚才夏丽就是跟我打听了一下他的情况。”江寄红道。 “爱喝酒倒没什么,到时候管住他的钱,看他有没有酒喝。”邓妈妈道,邓爸爸是部队退伍,没事也爱喝酒,自从喝醉过一次后就被邓妈妈管的死紧,再也没喝醉过,这方面邓妈妈有经验。 “总之吧,具体情况我也跟桂芬说清了,接下来还是要看两人有没有缘份。”江寄红道。 “那倒是。”邓妈妈点点头。 “虞东南,记得啊,晚上七点,工人文化宫那边,有人闯地盘,咱们揍丫的。”大院门外,几个少年闹哄哄的怪叫。 “知道了,准时到。”虞东南大声的回着,才晃悠悠的进了大院,直接进了屋,没一会儿出来,端了锅洗米做饭。 “哟,这孩子变了好多,也是该找个人好好管管,靠桂芬一人不行。”邓妈妈说着。 叶梧桐看着虞东南跟淘沙似的洗米,倒是想着,这姚桂芬和蒋学峰还不一定能成呢,就算能成,真要喝醉打架,嘿,那可真热闹了,虞东南现在这样子,可不是个挨打的主儿。 总之一句话,世事莫测。 ……………… ps:感谢误忧,人生如玉a+,cz岚月,开心耳朵,红尘有你不寂寞123,寒江123,18912529299的粉红票。   ☆、第五十四章 归来 对于这次相亲,姚桂芬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高兴。 姚桂芬是要强的,这时候她高高兴兴的去相亲就是要让人知道虞建国在她心里早就拜拜了。基于这种想法,姚桂芬虽然之前跟江寄红打听了一下,但内心里对这场相亲也就是一个走过场。 可眼缘这东西真是不好说的。 那蒋学峰虽然性子焉巴,但本身条件并不太差,还是读书有文凭的,虽然是中专文凭,但在这年代已经算是有文化的人了,在塑料产也算是个技术人员。尤其在区里这些大大小小的国营企业里面,塑料厂是属于效益好的那一批。 总的来说,蒋学峰这条件摆在台面上算是拿得出手的。 而性格方面,姚桂芬还有一个计较,虞建国倒是不蔫巴,开着大货车哪里都能闯,可最后又怎么样了呢,蔫巴的人老实,不会有那些个花花肠子。能让人放心。如此的,姚桂芬再见过面后便细细的考虑了一下,倒真是有了那么点交往看看的想法了。 “哟,同志,您找谁?”几天后,叶梧桐跟邓倩倩在走廊上做作业,就看到蒋学峰提着一网兜水果站在梧桐大院门口,探头探脑的。 邓倩倩奶奶做为老居委会成员,那眼睛贼亮的,老远就瞅见了问。 “请问姚桂芬家是这儿吗?”蒋学峰上前问。见到叶梧桐坐在走廊上也打了个招呼:“桐桐在这儿啊。” 叶梧桐点点头,一边邓奶奶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是着蒋学峰。 前些天姚桂芬去相亲的事情邓奶奶已经从邓妈妈的嘴里听说了,又见是这么一个对得上号的人,那模样还般配的很,便热情的问:“是小蒋吧?” “唉。”见邓奶奶知道他。蒋学峰似乎松了口气,。 “是这儿,是这儿,右手第一家。”邓奶奶立刻热心的指着虞家的门道。 蒋学峰道谢后上前敲门,被一院子的人看着,神情多少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来了?”姚桂芬开了门,脸上有些惊讶。 “听夏丽说你这两天有点不舒服。我来看看你。”蒋学峰道。 “没什么。一点小感冒,进屋吧。”姚桂芬将人让进了屋,没关门。大院中的人坐在院中便一眼能看到屋里的情形,这是向大家表明关系并不深的一种作法。 但不管关系深不深,总之大院中的人晓得了,姚桂芬在开始处对象了。 对于姚桂芬同蒋学峰的关系。叶梧桐一开始的感觉就好象被雷劈了一样。而此刻,她坐在邓倩倩家的门口。看着虞东南家里,蒋学峰微有些紧张有些局促的坐着,姚桂芬正给他倒着茶…… 这一刻,叶梧桐真切的感到今生于前世的不同了。 腊月二十二。清晨。 “姐姐,下大雪了,还不起来。我们去小公园玩。”院中传来小江宇欢快的叫声。 叶梧桐一骨碌的起来,看了看时间快六点半了。正是平日里吊嗓子的时间,她这一夜睡的极沉,连忙穿了衣服起床,又听得厅上母亲和父亲低低的说话声。 “怎么就起来了,再睡会儿,还早。”母亲说着。 “睡不着了,可能是下雪的原因吧。”父亲低笑的回答。 入冬以来,父亲的病又反反复复的,今天听声音,似乎精神很不错,叶梧桐裹着滑雪衫出来,就看到父亲坐在厅上窗下,她平常做作业的那张桌子边,开着台灯正写着什么。 叶梧桐凑上前看了看,是苏轼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防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清俊有力的钢笔字。 父亲的身上有着一股文人情怀。 “姐姐,快点。”小江宇冲进了屋里。 “来了。”叶梧桐匆匆出门。 屋外一片银妆素裹。 小公园里,叶梧桐吊着嗓子,平常的时候还有邓倩倩跟她一起练。 前段时间,“青云杯”预选的时候,邓倩倩被刷了下来,于是那姑娘就彻底给她自己放羊了。 “臭小子,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敢用雪球砸我。”一边虞东南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正一手揪着江宇的后领,提了他滴溜溜的转。 “我是不小心的。”江宇这小子诠释了什么叫无胆小子,被人一吼就讨饶。 “虞东南,你又欺负人。”叶梧桐抓了边上一把雪团了团就朝着虞东南砸去,正正好砸在虞东南的头上,雪团的很散,一砸中就散开了,碎碎的雪落进了虞东南的衣领里。 虞东南咧着嘴打了个寒噤,斜了叶梧桐一眼,眼神有些冷。 “某人要有后爸了,小心后爸以后揍你。”江宇这小子恶人无胆不说,而且还没一点眼色,这会儿见虞东南吃了憋,又撩拨上了,气的叶梧桐恨不能拿雪球堵了这小子的嘴巴。 虞东南冲着江宇龇牙咧嘴的做了一个凶恶的表情。叶梧桐连忙把这小子拉到一边。 虞东南“切”了一声扫了两人一眼:“揍我?我揍丫的。”说完,这小子大踏步离开,踢的四下里的积雪四处飞散,惊了好几只笼中鸟。 几个在小公园遛鸟的大爷气的直骂着混小子。 那远处的虞东南还高高的举着右手摆了摆,越发的张扬和不逊。 “咚”的一声巨响,地面都震了三震,然后雪白夹杂着微黄的爆米花从那个黑乎乎好似炸*弹的大铁疙瘩里面流淌出来。 快过年了,街头到处都时这种炸爆米花的,时不时的咚的一声,就跟农村里放的土炮一样。 周围四散的孩子一下子围了上去,抢着四散在一边的爆米花塞在嘴里,完全不顾脏不脏的。 每张脸都笑的特别满足。 这个年代的孩子是懵懂,傻气,单纯的,也是散漫的,可以可劲的犯二,因为有一群人陪你一起二。 “桐桐,去,把这些玉米和糖拿门口炸点爆米花,你小舅爱吃。”姥姥冲着正在对门跟邓倩倩一起做作业的叶梧桐叫道,又一拍大腿:“哎约,也不知上回你妈是不是哄我呢,说你小舅今年要回来,可今天都腊月二十五了,连个人影也摸不着,再不回来,这个儿子我就不认了。” “这不才腊月二十五吗?还有几天呢,小舅忙,你老别急哈。”听到姥姥差遣自忙不叠的过来,又帮着小舅说话。 “你就护着你小舅吧。”姥姥没好气的笑骂。 天又飘起了细细的碎雪,叶梧桐拧着东西走到梧桐里的路口,在那爆米花的摊子前排着队,又是咚的一声,胆大的鼓掌起哄,胆小的吓的躲到一边。 在爆米花被从那个铁疙瘩里面倒出来的时候,叶梧桐看到小舅提着一只大包从对面马路上过来。 上身穿着灰呢子短风衣,下身深咖啡的长裤,原来卷卷的头发剪了,只留下挺精神的板寸头。 帅,说实话,叶梧桐差点没认出自家小舅。 “桐桐,炸爆米花呢,来,我尝尝。”小舅咧着嘴上前,伸手抓了一把爆米花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就冲着那炸爆米花的吼:“老铁,你又扣我家糖了吧。” “没,没,哪能呢。”炸爆米花的脸色有些悻悻,这哪来不晓事的,炸爆米花扣点糖这不是挺常规的一件事吗?这揭人不揭短呢,哪能这么就说出来,炸爆米花的颇有些怨气的瞪了江寄海,随后却一拍大腿:“哎哟,是三儿啊,你可回来了,你妈呀每回路过这里都要在我跟前唠叨几句,说我家那三儿啊,飞喽,你说我这精神损失大了,就一点糖你也好意思提。” “行,那得空请你喝酒。”小舅眯着眼笑,从兜里掏出了烟。 那炸爆米花的老铁接过烟,看了看,又在鼻子前嗅了嗅:“小子牛气啊,万宝路。” “嘿嘿……”小舅笑的相当有些志得意满,才拍着叶梧桐的肩:“走喽,我跟我大外甥女家去了,老娘那里要撕我一层皮还得我大外甥女给我挡着。” 叶梧桐眯着眼笑。 ……………… ps:感谢sing521,风之璎珞,魅兰,无风而翔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五章 不能承受之重 一大海碗面条,上面盖了两个荷包蛋。 “哎哟老妈,这真吃了不。”江寄海看着那一大碗面条一脸发怵。 “你一个大男人,这碗面吃不了?你这两年都活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比不得你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这样一碗面,再加四个荷包蛋你都能吃下,合着你越活越回去了是吧?”姥姥瞪着眼睛,姥爷在一边很是惬意的抽着万宝路,然后说道一句:“还比不上土烟的味儿。” “得,我慢慢吃。”江寄海没法子,认了,瞅了一眼在边上看戏的叶梧桐:“拿个小碗来,分你一点。” “小舅,那是姥姥的爱心面条,小的我生受不起。”叶梧桐笑嘻嘻的道,又眨了眨眼:“小舅,您先悠着点,这还只是开味小菜,大菜在后头。” 叶梧桐刚才看姥姥进屋,将压在枕头底下的一叠子照片塞在口袋里。 “什么意思啊?”江寄海瞪着自家大外甥女儿。 叶梧桐卖着关子,江寄海那碗面吃的那叫一个忐忑。正吃着,姥姥搬了张凳子在对面坐下:“寄海,在外面处了女朋友了吗?” “妈,你都想些什么?没呢,忙都忙不过来。”江寄海哭笑不得。 “没就好。”姥姥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叠子照片:“寄海,那你瞅瞅,这里面有没有合眼缘的?” 啥意思啊?江寄海一头雾水,接过老妈递过来的照片,一看之下差点就喷了:“哎哟喂,老妈你搞什么鬼,我这才进家门呢。你就掺和起这个来,还让不让我休息休息啊。” “休息个屁,你一准吃好就给我撒野了,跟你那群狐朋狗友撒欢去,不到天黑我一准逮不着你的人。所以今儿个,你就给我瞅瞅,有瞅上的我马上就跟人约好。明天相看相看。”姥姥瞪着江寄海道。 叶梧桐在一边大乐。姥姥是算死小舅了。 “去去,你老杵这边干嘛,回你家后院去。”江寄海赶叶梧桐离开。本来还指望着这丫头帮他,结果尽看笑话。 叶梧桐离开,出门之际还听着小舅跟姥姥讨饶。 “老妈,不用这么急吧。”江寄海头大。 “你说呢。”姥姥横了一眼。然后苦巴着脸:“三儿啊,妈急啊。这阳历年已经过了,你今年就是二十九了,没个老婆,尽一个人在外面蹦达。妈能放心吗?你瞅建国闹的。” 一听这话,江寄海明白了,是虞建国那事闹的:“妈。我跟建国哥那情形又不同……” “是不同,人建国再怎么折腾儿子都有俩了。”姥姥开始不讲理了。 “哎哟。妈咧,不带这么不讲理的。” …… 屋外,雪乌压压的下大了。 后院家门口,父亲穿着厚厚的衣服看着院中的雪景,爷爷正看着鱼缸里的那尾红鲫鱼,这样的天气,鲫鱼沉在水缸底轻轻的摆着尾,也挺悠闲。 奶奶拉着姑姑正在改一件戏服。 是奶奶以前的戏服,叶梧桐要参加青云杯戏曲表演赛,规定是要彩妆扮相的,奶奶从箱底拾捡出以前的戏服。保存的还挺好,就是大了点,但叶梧桐这两年身量也长了不少,稍微改一点就能合适。 “桐桐,是你小舅回来了吧?今天这雪景好,叫你小舅过来,给我们大家拍张照片儿。”父亲见到叶梧桐回来,笑道,父亲今天的兴趣是真的很高。 父亲这话一落,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江寄海是叶家不能提的存在。 “快去!”父亲挥了挥手。 “是也好多年没照相了,去吧。”爷爷也道。 叶梧桐也不管了,转头回前院站在门口就朝着小舅吼:“小舅,我爸让你过来给我们拍张照片。” 江寄海正跟他老妈贫着呢,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姥姥也愣了一下,却重重拍了拍江寄海:“快去……” “好咧。”江寄海急急进了后院,叶梧桐已经把相机摆好了。 江寄海那眼情划过叶白慧,跳动着火焰,也没什么客气的,就闷不吱声的给大家拍起照片来。 没一会儿,一筒胶卷就拍完了。 “嗯……我坐一会儿。”父亲突然发出一阵轻哼,脸也扭曲了起来,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我去拿止疼药。”叶梧桐知道父亲肯定又胸疼了。 “白桦……”母亲惊叫。此时父亲在大口大口的咳血。 “快送医院。” …… 医院里,曾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 “暂时是醒了,不过这回你们要有心里准备,熬不了几天。” 叶梧桐眼泪涮的一下就下来了,身边的母亲也在呜咽着。父亲的事情其实大家都有心里准备,但真等这一天要来临,还是觉得不能承受之重。 “曾医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送京城,不行出国啊。”小舅急急的道,他现在有钱。 “现在不是想别的办法的事情,是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任何治疗了,当初他发病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当时我请来了我的老师,京城医院着名的肿瘤专家,当时我们的判定是他只能再活三个月,最多熬不过半年。说实话,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曾医先颇有些感慨,医生不是万能的,面对不治之症也十分的无奈。 奇迹可一不可再。 两天后,是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父亲去世了。终年三十九岁。 “白桦呀……”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 对于父亲的死,爷爷悲伤之余有着非同一般的豁达。 白发人送黑发人固然是人间悲事,但看着父亲日日受病痛折磨,如今走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最终爷爷做主,大年初一下葬,让父亲同大家一起迎来新年的第一天。 沁冷的夜,叶梧桐坐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地上一人,天上一星,她认为父亲应该就在天上看着她。 回首前世,母亲怨了父亲一辈子,而这一世,只怕母亲又要念着父亲一辈子。 这人哪,一但进了你的心,不管是怨,还是念,总之是再难从心里除去。 父亲的一生,或许短暂,但却也是怒放的,或许有无奈和愤懑,但他却就认真的脚踏实地的活着,他把自己的影像镌刻在许多人的心里。 …… 注:女主的父亲还是身故了,我知道许多书友会不舍,我也不舍,说实话这一段我都没敢深写。深写的话那心都是揪着的。因为某糖写书就是一个很入戏的人。某糖常常构思一个情节,然后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只是本文构思之初,女主的父亲结局就定在这里了,同时推动进一步的矛盾冲突。 这文我写的是时代和生活,时代有其奋进温情的一面,亦有其颓废无情的一面。而生活有家长里短,有风花雪月,但更有无奈和神伤,总之这些东西,整篇文都会牵涉。 当然,仍然是以奋进为主题,痛并奋进着快乐着。生活有无奈,但所有的人都不会停下奋进的脚步。 …… ps:感谢琴心舞,amber17,0o蕾蕾o0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六章 冤孽 夜深了,母亲好不容易睡下,母亲这些天忙坏了,忙的连悲伤的时间都不多。 家里爷爷奶奶是两个老人,奶奶现在精神更是有些不对劲,姑姑整日里陪着奶奶不敢有一丝毫的松懈,家务事叶梧桐可以做,可所有一应丧葬事物,亲戚单位的回礼等等都得母亲亲手操办。 叶家这边的事情,江家人根本不敢太帮手,生怕刺激到了奶奶。 叶梧桐睡不着,穿了衣服起来出了门,进了院中柴火棚里的暗房里。 暗房里,一根电线挂着一只灯炮发出昏黄的光线,叶梧桐又用一张红纸将灯炮包住,于是,整个暗房只隐隐有些暗红的光,显得有些森森之意,叶梧桐站了好一会儿才让眼睛适应这种光线。 黑暗中,叶梧桐把洗出来胶卷卡进桌上的暴光灯的盒子里,立时暴光灯下就显出影像,正是父亲发病那日拍由小舅舅拍的雪景全家照片。 其中一张,叶梧桐趴在父亲的一边肩膀上,整个人歪在一边笑的一脸灿烂。父亲侧过脸,雪光反射在父亲侧面的脸上,形成很自然的三角部光线。因为瘦,父亲脸上看起来有些骨胳嶙峋,父亲这时候自然称不上俊逸,反而因为太过立体的光线显得有些怪。 但父亲的眼神柔和,其中还有一丝担心,而于父亲担心相对的正是父亲的右胳膊朝外侧着,护着叶梧桐歪斜的身体,显然是怕叶梧桐滑倒,这是一种天性中自然而然的东西。让人看着心里格外的暖。 母亲站在一边微笑着,一只手正捡掉落在两人头上的雪花。 整个画面的角度是以一种斜向上的角度,所以背景避开了走廊和房门。直接是身后斜向上的屋檐,屋檐上是厚厚的雪,檐角挂着冰棱,雪上面便是蓝天,透着一种亘古悠远的味道。 整张照片宁静,温馨,又充满了生活的趣味。 这是永恒一刹那。这一幕显然是小舅无意中抓拍到的。 看着看着。叶梧桐的眼泪又滴了下来。 “呜呜呜……”一阵压低的哭泣声响起。 叶梧桐愣了一下,抹干了泪,哭泣声正是从屋外传来的。不过叶梧桐这时正在洗照片,相纸不能见光,一见光就没用了,一时并没有打开门看。她细听着,好象是姑姑在哭。 柴火棚的屋顶处传来细碎的声音。随后就听到有人从墙上跳下来的声音。 “叶白慧,没事儿吧?”是小舅的声音。 应该是小舅又坐在屋顶上,看到这边姑姑在哭,便跳了下来。 “没事。你怎么过来了?”叶白慧抹了一把泪,站了起来。 “我就看着你蹲这儿,我就过来看看。”江寄海背靠着洗衣台。有些结巴的道,好一会儿又补了句:“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吧。” “我知道。”叶白慧轻声的回道,两眼却落在夜色的虚空之处,随后又长叹一声:“如果当年我没把相机带去教室就好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当年胡闹的是我。”江寄海说着:“你就记着是我江寄海不是个东西就成了。” 叶白慧叫江寄海这话逗的噗嗤一笑,随后又怔怔的出神道:“大哥不怪我的,他说若不是这样他也不能遇上大嫂……” 说着说着,叶白慧又忍不住哭了来:“其实我知道的,大哥是不想我因为他的死而内疚。” “你别哭啊,该内疚该有压力的是我。”江寄海终是忍不住手忙脚乱的扶住了叶白慧的肩膀,细细的轻抚着。 叶梧桐在屋里听着小舅和姑姑的话,父亲的死,如果说大家是悲伤的话,那么姑姑和小舅两个却又承担了无以名状的压力,只怕此后,他们依然会象前世一样负重前行。 “你们在干什么,江寄海,我打死你。”突的,传来一声奶奶的尖叫。 “不好。”叶梧桐暗道一声,在屋里,叶梧桐听得到舅舅和姑姑说话,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但不管做什么,两人这个时候在一起说话定然会刺激到奶奶的。 叶梧桐也顾不得相纸了,推门出来。 “滚,滚开。”院中,奶奶挥着拐仗,整个人跟疯了一样追着自家小舅舅打。 “寄海,你回去。”姑姑抱着奶奶,冲着江寄海道。 “好好好,你老别生气,我这就滚。”江寄海几乎是狼狈的被赶出了后院。奶奶还要追去前院。 “妈……”姑姑拉着奶奶,一脸无奈。 “别叫我妈,你也给我滚。”奶奶回头瞪着姑姑,那手上的拐杖就直朝着姑姑身上砸。姑姑躲也不躲。 “奶奶。”叶梧桐连忙上前拉着奶奶。奶奶全身都在发抖。 “怎么了,怎么了?”母亲也披着衣服起来。爷爷从另一间屋里也奔了出来。大院人家也纷纷亮了灯。 “江寄海干的好事,还是那句话,我不跟江家人共一屋檐下……”奶奶恨恨的叫着,然后推开扶着她的叶白慧和叶梧桐,转身回屋了,嘣的一声用劲的关上了门。竟是连姑姑也不理了。 “白慧,到底怎么了?”母亲问着。 …… 前院。 “你这混账东西,你说你又做什么惹得桐桐奶奶生气了?”姥爷也是半夜里被闹醒,这会儿拍着桌子冲着江寄海吼。 “没,我真没做什么?”江寄海一脸憋屈。 “你没做什么桐桐奶奶能那样,她那可是恨不得吃了你。”姥姥气哼哼的道。 “我就抱了叶白慧一下。”江寄海低着头道。 “你说什么?人家一大姑娘,你抱人家干什么?你还没做什么?”姥姥气的哟,这三儿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又干出这么没谱的事情啊。 “我打死你个混账小子。”姥爷抄起了扫帚疙瘩。 “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就心疼她,看她伤心,抱了她一下。姐夫走了,大家关心姐姐,关心桐桐,关心叶爸叶妈,可谁关心叶白慧啊,她白天照顾着她爸妈,夜里却偷偷的躲水池边哭,当年的事儿那是压在我们身上卸不掉的重担。”江寄海突然红着眼眶吼了起来,这种感觉只有他能同叶白慧感同身受。 江寄海的吼声让屋里的人一下子沉默了。 姥爷坐下来抽着烟,姥姥也叹了口气,好一会儿却猛的抬头看着江寄海:“三儿,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叶白慧……” “是的,我喜欢。”到得这时,江寄海也只有光棍的道,那种感觉在他心底压了很久了,喷薄欲发。 “哎哟,真是冤孽哦。”姥姥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 ps:感谢白白的白石榴,右月左日,肖大猫,bendachu,zcy0812,的粉红票,撩青丝,八戒3,eve_ix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五十七章 母亲的蓝 后院叶家,叶梧桐陪着母亲同姑姑坐在厅上,爷爷从里屋出来,顺手带上了门。 “爸,妈没事吧?”母亲连忙上前问,姑姑还在一边红着眼眶。 “不要你们江家人假惺惺,若不是江家,白桦落不到今日结局。”爷爷还没来得及回话,奶奶尖锐的声音从里屋传出。 母亲深吸一口气,脸色有些白,叶梧桐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奶奶这话能剜人心。 “老伴儿,你这是何苦?”爷爷叹气。 “妈,我跟江寄海真没什么的。”一边姑姑带着哭腔解释。 “真没什么?你敢说你心里一点都没有他。”奶奶喝问。 姑姑沉默了,原来是没有的,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常梦见江寄海的影像了,一些东西就在一封封的信里越积越厚,积到现在她想否认都张不了口。 “没用的东西,你以后别叫我妈,这个家门你也别给我进。”奶奶怒吼着。女儿是什么样的性子做母亲的清楚,若不是心里有着江寄海那贼子,怎么可能让他抱着。 “妈……”叶白慧大哭,还要再说,却被爷爷拦住了。 “别再说了,这时候你妈什么也听不进去的,你先回去休息,这两天别过来了,让你妈静一静。”爷爷冲着姑姑道。 “可是我妈……”叶白慧现在糟心的要死。 “你放心,你妈不会有事的,其实今天这顿也未必就是坏事。前段白桦刚走时,你妈一直憋着,我还怕她憋出事呢。如今发泄一顿,说不定还好一点。你呢还跟以前一样,该上班上班,该回宿舍回宿舍,该跟朋友出去玩就出去玩,有空时候就回来看看,在你妈面前露露脸。你妈不理你也别在意。没皮没脸一点,那是你妈,没事的。”爷爷道。 “嗯。爸,我知道了。”有父亲这句话,叶白慧也安心不少。背着包回了宿舍,她已经请了很多天的假了。明天要上班,她现在刚去商业经贸那边。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头绪,任务却很重。 “来,寄红,坐。”目送着姑姑离开后。爷爷招呼母亲坐下。 “寄红,白桦报社分的房子小赵那边腾出来了吗?”爷爷问。 小赵就是当初跟父亲换房子的那家人。 “腾出来了,我已经收拾干净了。”母亲道。 “腾出来就好。寄红啊,若是住的不舒坦。就搬出去住吧。”爷爷叹气着道。 “爸,我心里有数。”江寄红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心里有数就行。”爷爷点点头,起身回屋,他实在是有些累,只是老伴儿啊,就是想不通怎么办。 老伴儿这辈子吃了太多的苦,憋了太多的屈,这又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些事只得慢慢来,只是没道理让人家闺女搁自家受气啊。 不一会儿,里屋又传来絮絮叨叨,时尖锐时低沉的音阶。 …… “妈,我们要搬出去住吗?”回到屋里,母女俩挤在一床说话,叶梧桐问。 “搬不搬无所谓,塑料厂那边的摊子退了,你姑在滨河大市场那边给我留了个铺子,等过段时我把那铺子开起来,晚上也得有人守着,到时我就得住铺子里。”母亲道。 “那我呢?”叶梧桐问。 “你就住这里陪陪你爷爷和奶奶呗,他们两个心里难受呢,有你陪着好受一点,到时,有什么时你就跟妈说。”母亲叮嘱着道。 叶梧桐点点头,住哪里叶梧桐倒是无所谓。 “妈,怨奶奶吗?”叶梧桐想着之前奶奶那句剜心的话。 “怨是怨的,可想想也怪不得你奶奶,若是我的孩子遇上你爸这种情形,妈甭管别人是有意无意,还是有什么苦衷,我一准恨死他了,天下做爹妈的都这样。”母亲叹气道,做过妈的自然知道当妈的心。 “那以后我要是有做错的,妈骂我就成,别不理我啊。”叶梧桐笑嘻嘻的道,前世她没少惹母亲生气。母亲也好几次把她关在门外的。 “嘿,你这么早就跟妈打埋伏啊。”母亲瞪眼。叶梧桐嘻嘻一笑。 “妈,那大市场里的铺子你打算卖什么?还卖菜吗?”叶梧桐又问。 “嗯,还卖菜。再顺带搞批发。”母亲说着,平躺着看天花板,似乎想起什么又侧过身,有些神叨叨的问:“桐桐,你说妈弄个厂好不好?” “什么厂?”叶梧桐有些惊讶的问,这年月想到办厂,那可是有些前瞻性的。 “你不晓得啊,我听你小舅说,南边许多进口的干菜,本来就是我们国家成吨出口的,可叫人家一包装又了卖回来,价高了上十倍。”母亲有些愤愤不平,也有些惆怅的道。 “所以妈你就想弄个自己的干菜品牌,然后卖国外去啊。”叶梧桐带着笑意,母亲的理想挺高。 “就知道你会笑话妈异想天开。”母亲有些丧气。 “也未必啊,姑姑今年可是要带队参加广交会的,就是要把咱们的东西卖到国外去,创造外汇。”叶梧桐倒是想着姑姑今年秋天的任务就是带队闯闯广交会的。别说,母亲这个想法未必就不能实现。 “真的?”母亲猛的坐了起来,随后又倒在床上:“不行,还是不行,这办厂我一个人肯定不行,还得请人,那不就成了资本家了,终只不过是做做白日梦。” “妈,自己办厂不行,可以承包啊,你不是还有单位吗?蔬菜公司不是还有个劳动服务部吗?你可以把这个承包下来做干菜生意啊。”叶梧桐出着主意。母亲是停薪留职出来的,单位里还挂了职的。 她倒不是顾忌资本家什么的,现在南方私人开厂已经是常识了,但是在内地这边,这种意识还是超前的。另外,再接下来几年,因为一系列的事件,经济的发展又将处于向左和向右的选择之中。 如今姑姑的位置有些敏感,姑姑现在可以说是张区长发展经济蓝图的第一杆枪,等到接下来的事故时,必然会受到一些冲击的,叶梧桐不想母亲到时成出头鸟。 若把蔬菜公司的劳动服务部承包下来,母亲做的事情那可就是为集体为国家争荣誉,那是很自豪的事情。 “这个主意行,我找机会跟领导说说。”母亲两眼发亮的道。 白桦走前说想看她过的更好,她就努力给白桦看,她会带着桐桐过好日子的。 人,只要心气儿不泄,便是任何困难都能趟得过去的。 院中,风吹着梧桐叶沙沙响。 ……………… ps:感谢无智731,歌杜,歌杜axu,人生如玉a+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八章 奋发吧,前进! “其实你奶奶已经在控制情绪了。”临睡着前,母亲又颇有感触的说着:“若不是你父亲跟我离婚又跟我复婚,只怕你父亲走的时候,你奶奶就要崩溃,而我只怕也要崩溃。” 叶梧桐似睡非睡,世间的事情差一步不同就会演绎出不同的结局。 前世,父亲跟母亲离婚,而偏偏在父亲化疗期间,母亲蔬菜公司出事,最终演绎出了前世母亲的一生。 而若是父亲没有跟母亲离婚,再加上当时医生判定父亲的病拖不过半年,在这种情况下,奶奶必然会把所有的恨都抛向母亲。到时,父亲病故,奶奶崩溃,母亲也得崩溃,那结局叶梧桐都不敢去猜测。 如此看来,现在的结果只怕已经是最好的了。 第二天,下着小雨,母亲收拾着她的东西就跟爷爷奶奶告辞去了滨河大市场,为她心中的蓝图奔忙。 每个人心中对于未来都有一份蓝图,我们称之为理想或者是奋斗的目标。 叶梧桐希望母亲能忙碌,忙了,有些东西就不会一遍一遍的想起,只会埋在心底最柔软之处。间或想起,心依然是痛,但这种痛正是我们生活的一部份,我们称之为怀念。 母亲走出后院,虽然没提搬不搬的事情,但大家心中也有数,母亲这离开基本上是不会再回后院住了。 奶奶坐在走廊的一把椅子上,盯着叶梧桐练功,母亲跟她道别的时候,她哼也没哼一声,母亲也无所谓。叮嘱了叶梧桐几句,坦坦然的出门了,为着她的理想奋发。 …… “爷爷,鱼缸里的水要舀掉一点,太满了,鱼要蹦出来的。”接连几天的雨,摆在屋檐下的鱼缸已乘满了水。 “哦。我来我来。”爷爷连忙放下书。跑了过来,将鱼缸里的水舀掉,又喂了鱼。 “爷爷。前院邓爷爷那绣眼鸟好。要不,我们也抓几只来养,昨天还听邓爷爷说,这季节正是养雏鸟的好时候。”叶梧桐又说。 “哎哟。爷爷听说了,那雏鸟可难伺候了。爷爷伺候不了。”爷爷道,最近这丫头一天一个主意的,搞得他整天忙叨叨的。 “爷爷伺候不了让奶奶伺候。”叶梧桐笑嘻嘻的。 “奶奶可没功夫,你少找事。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偷懒啊,赶紧给我练功,没多天你就要去参加比赛了啊。”奶奶瞪眼。 “奶奶。那你就错了,我可不是为了偷懒。不是说了吗?这绣眼鸟可是书房鸟,大明朝的那些玩主们比现在京城的玩主们牛多了。鸟,玩的是绣眼鸟,戏听的就是昆曲儿。可见这昆曲和绣眼鸟之间是有某种渊源的,我这不是想感受一下吗?这也是昆曲儿的低蕴啊。”叶梧桐没皮没脸的辩道。 “你这张嘴跟你小舅一样是越来越贫了。”奶奶没好气,可随后却突然的静了,一边的爷爷也顿住了动作,有些吓到了。 他这老伴提到江家的江寄海,那每次都是喊打喊杀的,这是老伴儿第一次不带任何情绪的说到江寄海。虽然明显是无意中说到。 奶奶显然也意识到了,深吸一口气,立刻板了脸,瞪着叶梧桐:“再练。” “成,我明天找老邓弄两只绣眼鸟。”爷爷眯着眼乐。 接下来,叶梧桐就晓得什么叫做自找苦吃了。 “我怎么跟你说的,这身法进要矮,退要高,侧要左,反要右,横起顺落,明白吗?还有指东西的动作和身法,步法都要结合,那手指得先从左肩出发微向下画一个弧度,然后再向右指出,这时候你的腿也得跟着动,左脚向右退半步,右腿也要跟着退,整套动作应该是如水银泻地流畅圆润的……”奶奶冷着脸吼。 这会儿叶梧桐收了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再把之前的动作练了一遍, “不行,再来一遍,动作不自然。” …… “再来一遍。” …… 叶梧桐一遍又一遍的做着枯燥的动作。心里腹诽,奶奶唉,也幸得她是成年人的心理,要不然这么整,她怎么也得来个逆反或者中二什么的。 江寄海坐在层顶上看着后院当中,自家大外甥女一遍一遍的练着功,有好几次那膝盖就直直的撞在地上,看着他都不由的咧嘴,吃大苦头喽。 他这大外甥女自她爸妈离婚起就似乎一夜之间成长的不像个小孩。可奇怪的自姐夫走后,这丫头又突然之间活回去了似的,家里总是看她没心没肺的咋咋呼呼,还常常没事冲着她爷爷奶奶撒个娇,十四岁的姑娘了,那没脸没皮的样子叫人哭笑不得。 可奇怪的就是在她这没脸没皮的咋呼之间,后院那对老夫妻身上少了一种清冷,多了一些灵动的生活气息。 而他那个老姐哦,这些日子风风火火的居然要办厂,现在正在跟蔬菜公司谈承包劳动服务公司的事情,总这牛大发了。 而只有在这练戏的时候,江寄海依然在大外甥女身上看到了成年人的坚毅。 这丫头在依她自己的方式默默的感染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 “你奶奶真凶。”傍晚来找叶梧桐玩的邓倩倩吓的咋舌,更庆幸不用去参加省城的青云杯决赛。 “那你跟隔壁班王超的约定怎么办?”叶梧桐想着隔壁班王超跟邓倩倩的约斗问道。 学戏本来就是一个苦差事,戏如人生,有一句那歌词怎么说的,世间万苦人最苦。 而苦过之后才知甘甜滋味。 “哦,他说比就比,我凭什么听他的呀,他谁啊?”邓倩倩扬高了下巴,我是女孩我任性! 叶梧桐咧着嘴笑了。 前院,姥姥又跟邓奶奶闲聊着。 姚桂芬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羊毛衫,这年代这可是时髦的衣服,下身一条崭新的卡其裤,脚上蹬着中跟的牛皮鞋,笑的一脸灿烂。她身边蒋学峰一身崭新的休闲装,头发也抹了发油,看着黑亮黑亮的,比起往日精神多了。 叶梧桐同邓倩倩从后院出来,就看到两人手里提着糖,这会儿正挨家挨户的发糖。 微愣,姚阿姨这是跟蒋叔叔结婚了? “邓阿姨,给你糖……” “哟,江妈,这是你的……” “哟,桂芬,发喜糖了,什么时候摆酒啊。”邓奶奶一脸笑着问。 “不摆酒了,大家就吃包糖。”姚桂芬笑道。看到叶梧桐和邓倩倩出来,又往两人的手里赛了包糖。 “是桐桐啊。”蒋学峰微笑着打招呼。 “恭喜蒋叔叔。”有些事情已于前世一起随风飘散。 “咣当……”一声,对面虞家的门被重重的拉开,虞东南从屋里出来,这几个月,叶梧桐沉浸在自家的事情之中,似乎有好些日子没碰到过虞东南了。较之以前,这厮似乎更恶形恶状了一点,看着人的眼神似乎总带着一种挑衅。 叶梧桐拉了邓倩倩走到洗衣台边坐着,两人边吃糖边闲聊。 “虞东南现在打架可狠了,我爸昨天在家里都发愁了,说他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变成流氓阿飞。”邓倩倩爸爸是派出所的,天天管的就是街面的治安。 这时虞东南跟压路机似的从他家门口一路碾压过来,逮谁撞谁,尤其是路过她妈和蒋学峰身边时,边上明明有很宽的路他不走,非得从他妈和蒋学峰中间穿过,撞得蒋学峰一个踉跄。 然后直出了大院中就没影儿了。 “东南,你个混小子。”姚阿姨气的叫骂。 叶梧桐侧过脸看着远去的虞东南,前世虞东南在姚阿姨出事后就被接到乡下去了,那之后叶梧桐的印象里就再也没这个人了,印象中这家伙就是有点财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没想到这一世这厮混的这般的张扬和无所顾忌。 ……………… 求粉红,虽然对于榜单不是很在意,但名次一直再掉总是不爽的,拱手!! ……………… ps:感谢席梦颖,八戒3,瀛南姑娘的平安符,梅舒,凡凡1218,蓝墨风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九章 他乡遇故 “桂芬,没事的,男孩子嘛,都这样,我理解。”蒋学峰扯了扯正气的叫骂的姚桂芬。 姚桂芬也不是真生儿子的气,只是得给蒋学峰一个面子,这会儿蒋学峰劝了,也就就坡下驴。 然后两人推门进了家。不一会儿出来,一个起炉子,一个捡菜,生活的味道便自然的迷漫了开来。 “两人还挺有夫妻相的。”邓奶奶侧过脸跟自家姥姥低语着,姥姥点点头,随意的应了声,心思倒底不在别人身上,家里三儿的事哦,真让她操碎了心。 “叶梧桐,你们什么时候去参赛啊?”洗衣台边,邓倩倩又问着叶梧桐。 “快了吧,十八号出发。”叶梧桐回着,心思也不在这话题上,倒是一边姚桂芬和蒋学峰夫妻两人窃窃私语的闲聊引起了她的注意。 “学峰,我听说你们塑料厂那个劳动服务公司办成了,在搞承包?”姚桂芬坐在走廊边捡着菜边问蒋学峰。 “是啊。”说起这个蒋学峰有些闷闷不乐,单位里把他原来的房子收了回去,结果就只分了一间单身宿舍给他,这单身宿舍他一个人住还可以。 但要带着桂芬和虞东南住那显然就太紧了。桂芬也不乐意过去,于是只得他过来,这让蒋学峰心中多少有些憋屈。 只也没办法,单位里房子确实紧张,一些刚结婚的小年轻也是挤在单身宿舍里,最后在门口搭个棚用来做厨房和饭厅。所以即便是他跟单位打了报告要求分房也还得排队,这一排也不知什么时候房子能分配下来。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啊?”姚桂芬这时有些神叨叨的问道。 “我能有什么想法啊。”蒋学峰让姚桂芬说的莫名其妙。 “你就没想承包承包。”姚桂芬有些恨铁不成钢,如果说八四年的时候,小商贩这个词最时髦。那么,如今的八七年,承包这个词最时髦。 大家茶余饭后说的最多的就是谁谁谁承包了哪个饭店,谁谁谁承包了那个服务公司,等等…… 总之经济意识的发展日新月异。 “我就不是那块料,再说了单位里谁承包也轮不到我啊。” “嘿,凭啥轮不到你?你职称不够?你文凭不行?还是你工龄太短啊?”姚桂芬掰着指头算着。 单位里干什么事都是要论资排辈的。姚桂芬也知道蒋学峰人缘不行。但论资排辈里可没什么人缘什么的事。三个硬东西摆着,文凭,职称。工龄。论这三样,蒋学峰在普通职工里面那绝对是排得上号的,主要比他强的人都是领导了,人家领导不可能放着自己的位置不要干干的跑来要承包劳动服务公司。如此,真论起来蒋学峰成算很大的。 “就算我承包了也没人服我呀。”蒋学峰道。 “你死脑筋啊。你只要承包下来,别人想在劳动服务公司干,那就得听你的,你还怕别人不服啊。”姚桂芬没好气的说着。 姚桂芬这话倒是让蒋学峰眼前一亮。若真是这样那真成,随后一想又不对了:“那承包下来可是要讲效益,没效益是要担责任的。” “只要肯动脑筋。怎么可能没效益,人江继红卖菜都能卖出效益。你一个大男人带着一帮人干活还能没有作为。”姚桂芬有些瞧不上了道:“我告诉你,那地儿你别的事不做,承包下来就开个大饭店,把你们塑料厂里食堂的大师傅挖过去做掌勺,我告诉你不要一年你就发了。” 边上叶梧桐听得直瞪眼哪,原来他以为虞东南那小子弄钱的眼光是跟他爸学的,现在看来未必,姚阿姨这眼光也是相当独到的,现在塑料厂宿舍那个位置,正是未来滨河大酒店的位置。 现在只差的就是这位蒋学峰能不能挑起大梁。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许多事情都告诉叶梧桐一个道理。好事多磨,成大事者往往一波三折,两肩得能担,性子得能熬,另外还要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夜里,叶梧桐睡的迷迷糊糊,又听得前院吵吵闹闹。 “死小子,这都几点了,你才知道回来啊,瞧你这一身邋遢的,这搁电视里面那些闯夜路的,都不用穿夜行衣了,你是要气死妈是不?” “你这是嫌我拖累,那我走就是了。”依稀是那道有些愤世嫉俗的声音。 “你这死小子,这都说的什么话,对,我是嫌你了,有本事你给我滚。”姚阿姨也说起了气话。 “桂芬别吵了,东南啊,进屋里休息吧。”蒋学峰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不用,我睡不着,我搁屋顶上待着。” 之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这静夜里连猫的脚步都能听到,这声音就显得格外明显。 “别理他,我们睡吧。”姚桂芬也是气着了,跟儿子顶上了。 叶梧桐住的这间房子正是好紧临着前院围墙的头一间。叶梧桐似睡非睡之间,总能听到层顶悉嗦的声音,鼻尖似能闻到淡淡的烟味。 …… 四月十八日,许团长带队,梅市昆剧团一行上省城参家青少年戏曲表演大赛。 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坠落, 消失在遥远的银河。 想记起,偏又已忘记 那份爱换来的是寂寞。 爱是不变的星辰 爱是永恒的星辰 绝不会在银河中坠落。 …… 一辆东方卡车在公路上奔驰,一路过去,回荡的是台湾电视剧《昨夜星辰》的主题歌。这段时间,随着《昨夜星辰》热播,这首歌风靡整个梅市。 “苏师傅,等等,等等……”就在卡车刚刚进入省城一片古旧街区的时候,叶梧桐从车窗里瞥见一个人,那是什么鬼…… 只见不远处,一老一少,老的很瘦,一件中山装穿在身上硬是穿出了乞丐装的味道,下身的裤子肥肥大大拖拖拉拉,总之一看上去就象个盲流。身后的少年,个子瘦条,头上顶着一顶绿色的军帽,当然没有军徽,是那种街边就能买着的,走路肩膀甩来甩去的,很愣,很二。 当然,别人很愣很二不关叶梧桐的事,可这位如果她眼睛没问题的话应该是虞东南那小吧,这才几天工夫啊,他怎么跑省城来了? 此时,这两人怎么看都是很鬼祟的在一片旧居民区里穿行。 ……………… ps:感谢jane_tang,无智731的平安符,水墨颜,夜星莹,jxmdni1981,hr爱我的宝贝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章 好一场大戏 “电话联系上了,虞东南前天就不在家了,他妈以为他在同学家里没在意,前天晚上没回家,她妈再急了,昨天在他的同学圈子里找了一天了,才从同学嘴里知道他离家出走了,今天他妈已经报警了,家里找人都要找疯了。”苏瑞一头一脸的汗的道,家里摊上这么倒霉摧的孩子家长还不操碎了心啊。 叶梧桐也没想到虞东南居然闹的这出,不过想想也不意外,别说虞东南现在这样的情形,就是前世,她也曾起过离家出走的念头,只能说这是中二少年人生必有的魔障。 前面虞东南跟着老头拐进了小街。 许团长,苏瑞带着叶梧桐一起跟了上去。 这一片旧城区曾经应该有过繁华,路过几处都是古宅那种高高的门楼,只不过如今门楼斑颇,狭窄的街道以及随处可见的水洼让整个街区显得有些赃乱,唯夕阳透过街口古槐透射进长长的巷弄,有一种时光驳离之感。 前面的老头和虞东南停在一个旧门楼面前。 “就那个,门楼顶上的那面铜镜,你把它拿下了。”老头指着门楼顶上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 虞东南歪了歪脖子看了看老头:“你谁啊,这人家的东西吧?你让我偷?” “嘿,你这小子,这哪叫偷啊,咱们是捡破烂的不是,这真要是值钱的东西人能搁门外,我们是捡,捡破烂!一会儿给人家几个钱就是了。”老头说的理直气壮。看着虞东南还不动又催道:“快,你还吃了我一碗面条啊。” “好吧,反正我说是你让我拿的,人家要找代你啊。”虎东南愣愣的道。 “行行行。”老头直点头。 门楼很高,虞东南就算是踩在门蹲上都够不着。 “来,踩我肩上。”老头也豁出去了。 “好咧。”虞东南毫不客气的一脚踩在了老头的肩上,踩得老头龇牙咧嘴的:“你个倒霉催的小子,就不知道轻点啊。” 虞东南一手吊着门框,一手拿下了铜镜,又伸着脖子看了看门楼里面。远远的有个大妈在扫地。 “小子还不快点。拿到了没有?”搁底下的老头不耐烦的问。 虞东南眯着眼,嘴角撇了撇,然后整个人往后一仰。一腿重重的踢上了门楼,发出咚的老大一声。 “哎哟……”虞东南也跌倒在了地上。 “哎哟,坏事了。”老头一拍大腿。 “谁啊?”屋里的大妈快步过来,吱呀的一声开了门:“嘿嘿。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 “嘿,大姐。你不记得我啦,我昨儿个来收破烂的。”不等虞东南说话,老头连先张嘴了。说完,又指了指了虞东南手里的镜子:“这不。我这小子有点愣,平常看我收破烂,今天路过你这里。看到门楼上这破镜子,也当是破烂非得捡了不可。”老头说着踢了踢还坐在地上的虞东南:“小子唉。把镜子给我,还人家了啊。” 虞东南不说话,只是抱着镜子坐在地上不吱一声。 “哎哟,这小子,又发愣了。”老头气的跳脚,最后没奈何一脸无奈的看着那位大姐:“这镜子虽然破破烂烂的,但还有点铜,说不准还能卖几毛钱……要不,大姐,我就收了怎么样?” “哦,那你多少钱收啊?”那大姐挑了眉问道,门楼上的破镜子一直在那里,谁也没在意过。 “三毛……”老头做了个手势。 “三毛?你糊鬼呢,给我放回去,不然我叫人了啊。”大姐大着嗓门道。 “成成成,三块,三块可以了吧。”老头连忙点头哈腰的道。 “三块?”那大姐打量了一下老头,随后脸一沉:“至少五块,没五块你们别打主意。” “哎哟,大姐唉,就这一个破镜子,三块已经是高价了,还五块?我要不起。”老头说着又踢了踢虞东南:“臭小子,把镜子还给人家。” 虞东南还是那副死样子,那样子,看得有多愣就有多愣。老头气的叉着腰大喘气,最后没奈何:“成成成,大姐五块就五块。” 那大姐摊开了手,老头一脸肉痛的把五块钱放在大姐的手上。 大姐收了钱一脸高兴的进屋关门。 虞东南这才抱着镜子一骨碌起来。一老一少两个相视一笑。 “小子,给我。”老头伸手去拿虞东南怀里的镜子,没想虞东南滑溜的退开几步,朝着老头伸开五指:“老头,五十块钱,五十块钱这镜子给你。” “嘿,你小子唉,你想半路截胡啊。”老头这会儿是真气着了。 “你怎么滴?”虞东南一脸得意,又做出拔腿要跑的架式。 “算你小子狠,老头我真是终日打雁今日被雁啄了眼,五十给你,小子以后山不转水转。”老头瞪着眼,从怀里数了五张十元递给虞东南,顺手一把抢了虞东南怀里的铜镜,转身就走。 老头转身之即那脸上的表情又得意了:“臭小子比猴儿还精,不过姜终是老的辣,五十块钱?这镜子五百都少了,臭小子……” 老头揣着镜子得意的朝着街口走去。 “老头,我知道那镜子五百都不止,不过看在你请我吃一碗面上让着你啊,你心里别得瑟了。”虞东南在后面大叫,老头一个踉跄,突然有一种被拍在沙滩上的感觉,现在的小子惹不起哦。老头摇摇头,身影消失在街口。 虞东南看着老头离开,又看了看周围陌生的街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突然有一种茫然的感觉,想家了,有五十块钱,可以买车票回家,可想着家里的情形,心里又堵着不想回去。 “虞东南!”叶梧桐就站在古愧树下大声的道。 虞东南吓了一跳,这里谁认识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叶梧桐,下意识拔腿要跑,可跑了两步又停了,皱着眉:“叶梧桐,你怎么在这儿?” 叶梧桐没理他的问话,只是没好气的道:“虞东南,你知不知道你妈找你快找疯了。” 虞东南看着天边的夕阳,心一下子就忧伤了,涩巴涩巴。 ……………… 据说主站看书的月票一样可以投女频的,哪位可以试试,嘿嘿。 ps:感谢彼岸的书迷,淙淙妈myc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一章 青春?成长?舞台 第六十一章青春?成长?舞台 虞东南坐上了东风卡车。 车子一路进了省城,此次戏曲表演赛地点就是江南大剧院。 大剧院门口有一个大广场,梅城这一行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停满了汽车,大多数跟梅城这边一样是东风卡车,后面是运货的斗,这种斗拾掇拾掇就是一个简易的舞台,所以一看就是常走穴的。 此时正是晚上七点多钟,广场灯火通明,边上一排大排档正腾腾的冒着热气。还有卖糖葫芦的在各个档上转悠。 梅城一行人先找个地儿停好车,然后就带着一帮子人往大排档里钻。 炒了几个菜,一帮大叔们要了几瓶碑酒,好解解一路的疲乏。 几个少男少女挤着一张桌子吃着馄炖,滴了辣辣的辣油,吃的稀里哗啦,也有一份爽气。 “叶梧桐,你说他这是怎么了?”宋明月看着对面吃馄炖的虞东南,撇撇嘴问叶梧桐。 自刚才虞东南被苏瑞,许团长提溜回来后,这厮就突然一下子深沉了,总是两手抱胸,四十五度望天的姿势。就这会儿吃着馄炖吧,虞东南总是先对着馄炖看很久,然后再放进嘴里用劲的嚼巴着,嚼的额头上青筋直冒,这得多大的劲儿?看得人直咧嘴。 “还怎么,特迷茫呗。”叶梧桐叹了口气。 任谁摊上虞东南家那样的事情都得迷茫。 不过这小子还真有些神道,叶梧桐想着之前看到的那场大戏,冲着虞东南道:“虞东南,你怎么知道那镜子五百都不止啊?” 虞东南看了叶梧桐一眼,又侧过脸看天道:“我不知道。是诈那老头的,我小时候就常常在废品收购站转悠,一些人专门爱在垃圾里淘东西,有时淘着了,那东西值大钱了,别看那老头,眼光贼厉害。我诈他一诈一个准。” 边上正吃着酒的苏瑞听到这话。冲着这小子竖了竖大拇指。 许团长直摇头,这么倒霉催的孩子,再加上这么精明。他都替他的家长感到头疼。当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孩子家庭情况他也打听了一下,也真不怨这孩子。也是家长在胡闹。 夜市越来越热闹了,不远处。不晓得哪家剧团直接在车斗上搭了戏台,即兴表演了起来。 风吹过歌声,是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 ……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词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 罗大佑这首歌所述的正是属于青春成长的种种。 “走,我们也去表演去。”叶梧桐冲着宋明月和虞东南道。 “好好。我给你们搭台。”苏瑞这一年老是带着团里的人各处走穴,搭台这种事情架轻就熟。 没一会儿梅市这边的卡车斗也弄好,车边四盏灯将光线投射在车斗中间。 “我先来一段。小赵,述怀。”苏瑞冲着团里的小赵道。小赵是唱小生的。 述怀是牡丹亭里柳梦梅出场的一段,当然苏师傅不是要唱柳梦梅,他是净角,演跟柳梦梅对戏的园公。 尤其是园公一出场几个空翻很考究功力的。正适合这种场合表演。 整个广场停了来参演的几十个单位的车子呢,同行之间也较着劲,谁也不比谁差,各自拿着绝活儿出来现现。 当然了,这个场合不是正常的较技,大家都是凑热闹,基本上都是以唱流行歌曲配一些武行的动作,毕竟这种夜市的场合,你让小生旦角依依呀呀的唱戏,那画风完全不对啊。 苏师傅几个跟斗翻的又高又飘,立时惹来一阵鼓掌一声。 虞东南一下子找着了感觉,跳上车斗,跟着扭起了迪斯科,这画风又诡异的歪了。 这时车里的音乐唱起,却是蜗牛于黄鹂鸟的音乐。 “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阿绿阿嫩绿的刚发芽……” 叶梧桐和宋明月对唱了起来,画风再歪,可在这夜色之中,在三个少男少女的合演之下却又出奇的和谐了。 再加上这首儿歌朗朗上口,而来夜市吃东西的也年轻人多,最后居然引爆了全场,到最后整个广场都是一片:“蜗牛背着那沉重壳呀一步一步往上爬……” 这首歌虽然是少儿歌曲,但它里面表现励志精神能引起每一个人的共鸣,又适逢这个奋进的时代。 这一夜直闹到下半夜一两点才休息,但每个人都精气神十足。 叶梧桐的表演赛在第二天的下午。 自昨夜火爆的演出之后,叶梧桐就处于一种很诡异的状态,很兴奋,似乎胸中有一股情绪喷薄欲出。 叶梧桐此刻穿着一身戏服站在舞台,突然,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世界。 水磨腔调缓缓拉开。 ……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靡外烟丝醉软。 …… 这一段本来是杜丽娘少女怀春的伤春悲秋,空负春光,却叫断井颓垣束缚,终贱了韶光。 叶梧桐重活一世,但在这时代中,依然如沙砾一样在奔腾的大河里沉浮,老天爷那贼东西依然故我遵循着它固有的法则。 叶梧桐在这一刻突然把两种似乎毫不相干的情绪结合了起来,父亲去世所积压下来的一些东西借这一曲喷薄而出。 “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 …… 虞东南坐在观众席上,对于戏曲他完全是门外汉,也不喜欢听这些东西,吱吱呀呀的,那是老人听的。 可奇怪的这一刻,他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叶梧桐的演出,他突然之间就有了一丝共鸣,这操蛋老天爷,老子不会输给你的。 …… 叶梧桐一行回到梅市已经是三天后的下半夜一点钟了。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妈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你死在外面倒好了,妈也不用这么牵肠挂肚了!”虞东南一进大院门,姚阿姨就抄起扫帚疙瘩朝着他的腿一阵抽,恨不得把他的腿打断了似的。 “桂芬啊桂芬,可不能这样打,孩子回来就好。”周围人劝着,蒋学峰一把抢过姚桂芬手上的扫帚。 姚桂芬这才哇的一声大哭,紧紧的抱着虞东南:“死小子,死小子,你要死在外面,妈也不活了。” “妈!我没事,我这么大人了,瞧,我还赚了五十块钱。”虞东南红着眼眶,眼泪在眼眶里转,却死要面子的不让它落下。 人间每时每刻都上演着一幕幕的悲喜剧。 “奶奶,我得了金奖。”叶梧桐瘫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没有飞机,没有高铁动车,甚至连火车都还没有提速,公路也没有高速,路况还不好,五六个小时的车坐在叶梧桐整个人都蔫了。 “金奖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得个梅花奖来啊。”奶奶依然别扭着,却拿着那张金奖的奖状在屋里墙上比划着,看看贴哪里合适。 屋外,爷爷正在给叶梧桐做西红柿鸡蛋打卤面,这会儿正小心的用勺子舀掉蛋花上的浮沫。 外面大雨哗啦啦!! …… 嗯,这章卡了很久,因为不是写专业文,没必要把比赛的流程写细,所以就这样跳跃了。 另外再说一下,某糖对于昆曲是有些喜欢,但这东西太偏门了,某糖的周围跟本接触不到这方面的知识,一些资料都是在网上查的,有错误和不足之处请大家指正,某糖会改。 ………… ps:感谢云枫树,默默的路人甲,苍穹海蓝2007,谜之女,水玻璃说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二章 向左?向右? 自表演赛回来后,也不知是因为演唱的时候情绪发泄过头还是怎么了,叶梧桐就处于一种对什么事都提不上劲的感觉,整个人蔫巴蔫巴的。 用邓倩倩的话来说,这叫大赛综合症。就好象跑了三千米后你还能精神百倍那就是怪胎了。 总之邓倩倩以她的方式为叶梧桐这种蔫巴找到了注解。当然,宋明月有她另一种说法,她就觉得这一切是叶梧桐在得瑟,得了金奖,目无余子了,别的事都不放在眼里了,自然提不上劲了。 宋明月这话颇有些酸溜溜的。 “你不也有个银奖吗?”趴在走廊的栏杆,邓倩倩侧着脸挑着眉道。 一说这个,宋明月就有些悲愤:“三十名,银奖有三十名。”宋明月伸出水葱样的手在邓倩倩面前竖了三根指头。这本来就是一个表演赛,又不是属于技艺类别的大奖赛,举办单位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此各种奖项的名额设的都特别足,银奖三十名,金奖也有十名。 而得奖的人一多,这奖的含金量似乎就低了。 邓倩倩对她的悲愤毫不在意,一撇嘴:“那你让我这个连决赛都没能参加的人情何以堪哪。” 宋明月被这话噎着了,叶梧桐也乐了,邓倩倩这种补刀似的话语常常有着一刀封喉的功效。 楼下自行车铃声响,虞东南一个飘移把自行车停在一边的车棚,然后提溜着书包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没一会儿一阵跑步声就从她们头顶上的过道传来,而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嘿。虞东南又踩着点上课了,最近倒是用功。”邓倩倩推攘着叶梧桐进教室。 “这时候再好好上课,迟了,离中考也就一个多月了,没戏。”一边宋明月撇着嘴,这姑娘似乎正处于逆反期,时时刻刻跟人唱反调。 虞东南一场离家出去。将整个家闹腾的七上八下。叶梧桐再一次想到那个回来的晚上,姚阿姨抱着虞东南哭的稀里哗啦:“你若死了,妈也活不了了。” 也许是这句话触动了虞东南。自以后,这厮消停了,姚家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轨,虞东南最近很少打架了。就边旷课迟到都少了,颇有一点浪子回头的味道。 只是跟宋明月说的话相似。老师们多叹息这孩子废了两年,现在用心有些迟了,中考这一关估计是过不去,也就混个初中毕业走向社会了。 而不管别人怎么想。虞东南却是一丝也不受影响,该上课上课,该放学放学。放学后依然跟以前那般哥儿们一起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呼喝着飞扬着。但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他会准时出现在大院里。生活特淡定,他似乎寻找到了他自己的生活状态。 折腾来折腾去,每个人最终都要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朝闻道,夕死可以。”叶梧桐淡淡的道,再一次把宋明月噎死。 放学了,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自四月中旬起,大大小小的雨就一直断断续续的没有停过。 叶梧桐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撑着伞,看着飘洒而下的雨丝,不由的就想起了前世那场水灾,白马河涨水的事件。叶梧桐仔细的回忆着前世的一些点滴,基本上可以明确应该就是今年了。 白马河一涨水,整个沿岸都将受灾,滨河大市场也不能幸免。 “叶梧桐,走啊。”邓倩倩已经跨上了她的自行车,手一挥招呼着叶梧桐。 “你们先走吧,我要去大市场那边看我妈。”叶梧桐回道。 “好,那我们走了。” …… 叶梧桐骑着自行车,一手握着龙头,一手撑着伞,然后慢悠悠的骑着,穿行在还没有拓宽的街道上,小雨淅淅沥沥,街边的大树在雨丝里绿的更是郁郁葱葱。 “哗啦啦下雨了,可见的大家都在跑,无耐何望着天,山荡荡的把头摇……”一帮学生唱着雨中即景,自行车踩的跟飞轮似的从叶梧桐身边嗖的就过去了。 过去没多远,一个人踩了刹车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叶梧桐:“叶梧桐,你去看你妈呀?”是平晓北。 叶梧桐点头。平晓北倒踩几下车子等着叶梧桐骑了过来,便跟着叶梧桐并骑而行。 “跟你说个事儿,是关于你小舅的。”平晓北有些神秘的道。 “我小舅怎么了?”叶梧桐有些惊讶的问。 “没事,是好事儿,你姥爷今年到退休年龄了吧?”平晓北有些卖着关子。 “继续说。”叶梧桐道。 “我是吃饭的时候听我爸说的,你姥爷打了退休报告了,一建领导把你姥爷的退休报告报了上来。有人想起两年前你小舅顶职的事情。就你小舅不能顶职那事儿吧本来就是有人在捣鬼,我爸就招大家议了议,这回你爷爷退休,你小舅还是能顶职的,文件都已经发下去了。”说完这个,平晓北又甩了一句话:“对了,提醒你一下,我老爸可是动员了你姥爷,这回是是想把你小舅留下的,人家张区长说了,人才难得。” “平晓北,快点。”前面的人催着平晓北。 “我走了。”平晓北一挥手。 叶梧桐有些发愣,这时候让小舅顶姥爷的职? 前世吧,叶梧桐从来都没觉得这个社会事件关联性的重要性,主要是没有一种直观的体现,而如今重活一世,许多事情都因为这种社会关联性而改变,换句话说就是蝴蝶效应。 因为周宾小舅顶职的事情泡汤了,小舅南下打工,而因为小姑姑的事件,小舅又狠狠的踩了周宾的面子,而这事件又让张区长有了发挥的余地,最后周宾的事件又影响到了他那位城建局的姐夫。 城建局的一把手在去年到龄退休了,周宾的姐夫同平晓北的父亲都是一把手的有力争夺者,最后周宾的姐夫受周宾牵连败给了平晓北的父亲,平晓北的父亲成了如今城建局的一把手,而不管是投桃报李,又或者是伯乐相中的千里马,总之小舅似乎又被推到了原点。 小舅只怕要头疼,叶梧桐摇头。 世间之事总是起起落落,小舅身上更是一波三折。去年,小舅在蛇口包了工程最后成了几万元户,正是意气风发,欲大展鸿图之即。这时父亲病亡,而他同小姑姑之情还未有真正的破土又被深埋进了土里。 而似乎深圳那边小舅也遇上了难题,什么样的难题小舅没说,但叶梧桐从短短的几个月,小舅来返深圳已经四趟中可以窥见一二。 叶梧桐知道小舅的人生又处在了十字路口上,感情是坚持还是放弃?事业是向左还是向右? 人生总是在不断的选择之中。 ……………… ps:感谢无智731,八戒3,红尘有你不寂寞123的平安符,肖大猫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三章 无言的结局 叶梧桐进了滨河大市场的时候,雨渐下大了,许多店外摊上面都撑起了塑料皮挡雨。一路过去滴滴答答,塑料皮汇集的雨水连成线滴落在地上溅起了许多水珠,溅湿了裤腿。 母亲的店现在挂了两块牌子,一块是蔬菜公司劳动服务部,一块是寄红山珍。这年月的人很质朴,开个店就用自己的名字做店名,母亲也不例外。 寄红山珍,质朴又乡土,也很直观,叶梧桐看着这个牌子傻乐。 而蔬菜公司劳动服务部这牌子就是一个空牌子,母亲现在就一光杆司令。 这生意实在是太普通了,大家都不看好。甚至有人觉得母亲是异想天开,就一些普通的干菜,本地人都不稀罕,居然还想卖到国外去。背后里说什么怪话的都有。这年月,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奋斗,总觉得别人在瞎胡闹。 叶梧桐到的时候,母亲正掂着脚用杆子撑起雨布,单薄的身子挺的笔直。叶梧桐那眼就有些发酸,父亲走了,此后又如前世一般,母女俩相依为命。 “妈,我来。”叶梧桐收了伞,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快进屋去,淋了雨要感冒的啊。”母亲心疼的招呼着。 叶梧桐不理她,帮着母亲支好雨布,又从屋里提了一只塑料桶出来摆在门口,用来放伞。 “妈,这天老下雨,这段时间别下乡看货了……” “还有,沙袋要多准备一点……我同学老爸是气象站的,说今年可能要涨大水。” “晚上也不要住市场里了,姥姥说了,家里的房子都给你收拾好了……” 叶梧桐跟在母亲后面絮絮叨叨。 “嘿。瞧我家桐桐这心操的。”母亲乐了,却是又吐着气道:“不下乡看货这店卖什么呀?年年都涨水,沙袋早就准备好了,还要你来操这心啊?另外,妈在市场里住的好好的,干什么住姥姥家去,住你姥姥家。你爷爷奶奶的脸面不好看了。你姥姥是跟你奶奶别着劲儿呢,妈心里有数,别听你姥姥的啊……” 母亲一溜串的回答着。 姥姥的心思叶梧桐知道。父亲的死,姥姥那边心里也难受,觉得欠了叶家什么似的,偏小舅和小姑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这事一出,江家这边似乎更理亏了似的。可偏偏母亲夹在这里面让姥姥觉得太屈了,又不好明着跟奶奶吵一架,就只好跟奶奶别着劲儿,你叶家容不下我女儿。我江家自有容身之地。 “噗嗤……”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叶梧桐回头一看,是夏阿姨。宋明月的妈妈。 “寄红,你家桐桐都快成了你妈了。”夏雨在门口听着这母女俩的对话。很有一种莫名的喜感,但同时心中也颇为感慨,寄红和桐桐都不容易啊。 “这孩子也不知象了谁。”母亲也笑了,心里却是慰贴的很:“行了,你一边做作业去,这里事不用你忙。”母亲说着,招呼着夏阿姨进门。 叶梧桐没有到里间,而是拉开后门,后面就是一间简易厨房,煤炉还封着,叶梧桐开了火,那煤炉上的水就嘟嘟的开了,冒着热气,叶梧桐拿了两个水瓶冲满了水,就开始闷饭,又拿了张小凳子坐在一边掐菜叶子。 外面传来母亲同夏阿姨的对话。 “寄红,我来跟着你干怎么样?收不收我。”夏阿姨的声音有着一种坚定。 “夏丽,你可要想好了,你可不是公司里那些待业的,你可是有正式工。”母亲的声音明显有些意外。 “正式工又怎么样,不是一样拿着基础工资,你是从公司里出来的,应该清楚什么个情况,我已经想清楚了,树挪死,人挪活。看这经济形式蔬菜公司出路不大了,我跟你一起做,公司要是能起来,你不会亏了我,要是做不起来,你带带我,我也出来弄个摊子,怎么着也是一条路子。”夏阿姨道。 夏阿姨这是破釜沉舟了。 这年月只要有决心,只要走的出来,不愁没有路。 晚上,叶梧桐陪着母亲吃过晚饭,便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回大院,重生以来,她就喜欢没事在这个城市转悠,看着老旧的街区,想着未来的高楼大厦,别有一股世事沧桑的味道。 路过原来塑料厂宿舍那一块,那里灯火通明,几个工人正在装修,姚阿姨同蒋叔叔正忙活着。 看着里面透出来的灯火,蒋叔叔站在灯下,竟有那么一点意气风发。 每个人都在努力奔忙。 “江寄海,你给我站……”路过梧桐里街口的小公园时,叶梧桐听到小姑姑的喊声,压的很低,但听得清楚,叶梧桐绕过一排树就看到小舅舅在前面走,小姑姑在后面追。走到公园里的蓝球架前,小舅舅停了下来。 小姑姑喘着气停在小舅舅的面前:“江寄海,你什么意思啊,南边那么好的发展你不去了,留下来顶你姥爷的职,你脑袋不清楚了是吧?我告诉你现在许多人都南下了,我听我京里的同学说了,马上要开发海南哪,现在许多单位里的人都辞职下海南,你已经有那么好的基础,放弃了太可惜了。”小姑姑道。 “我这事已经定了,你别操心,你管好你自己那一摊子,现在多少人都盯着你呢。”小舅靠着蓝球架的柱子遥望着天空。 “我知道,你留下来是不是为了我,我告诉你,我们不可能。”小姑姑道。 “叶白慧,你记住了,我做什么是为了我自己,值不值得我自己有计较,你别把什么事往你自个儿身上揽。”小舅舅口气很冲的道。 “行,是我多管闲事儿!”小姑姑深吸一口气,挥挥手转身就走。 “白慧……”小舅猛的伸手一把握住小姑姑的胳膊。 小姑姑甩了一下胳膊,却并未甩开,两个僵持了一会儿。 “江寄海,我们都是成年人,爱有时不能代表一切,我们的生活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着周围相关的人,我们无法独自在这个世界起舞。”小姑姑声音有些暗哑的道。 天暗下来了,路灯突然就亮了,两人的投影交叠在了一起。 小舅舅深深的看了小姑姑一眼,放开手,小姑姑转身离开,先是慢走几步,然后是一溜小跑。 街边的录放机里响起了《无言的结局》 曾经是对你说过 这是个无言的结局 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 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 我将会离开你 脸上不会有泪滴 但我要如何,如何能停止再次想你。 ……………… 我的书里常常会有一些老歌,这不是凑字数,是为了衬托场景,就好象电影里的背景乐一样。另外,写小舅舅和小姑姑的爱情我写的很兴奋,嘿嘿。 ……………… ps:感谢sissi2011,鄙林li7788,布蓝登的妈的粉红票,知我何世我何人的平安符   ☆、第六十四章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看着叶白慧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街道上,江寄海才站直了身体,两手搭在额头上看着夜色刚刚降临的街头,这里面有多少聚散离合。 好一会儿,江寄海深吸一口气,有些颓然的将两条胳膊放下,用劲的甩了甩,然后两手插裤兜里,慢慢的朝着梧桐里走去,身影没在街边梧桐树的阴暗下。 等到小舅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叶梧桐才从边上走出来,爱而不能得,心口难开,最是无奈,想着叶梧桐缀着小舅的脚步也回了梧桐大院。 “嘿,这时候爱来爱去的,可真结合在一起,最后又是否能一起走过天荒地老?”虞东南一手抱着一只篮球自另一边走出来,翘着嘴角,神色却是有些嘲讽。 父亲母亲不也曾经相爱并结合在一起,可最后呢……切,狗屁。虞东南发泄似的用力踢了踢篮球架,发出咣当的一声,然后一个纵跳,投球入篮。 …… 叶梧桐进了梧桐大院,此时院里各家灯火灿烂。前院,姥姥姥爷似乎在跟小舅说着话,叶梧桐没有进去打扰而是直接进了后院。 后院比起前院要冷清些,有几家出去吃喜酒去了,屋里是黑灯瞎火的,对比起来,从叶家透露出来的昏黄灯光显得格外宁静而温馨。 “老叶,把我的拐杖拿过来一下。”屋里传来奶奶招呼爷爷的声音。 “这时候你要拐杖干什么,要拿什么我帮你拿。”爷爷回道。 “我不拿什么,在屋里憋气,我要出去走走。”奶奶扬高了些声音。 “这黑灯瞎火的出去干什么,又是刚下了雨。这雨才停,地面上都是水,湿滑湿滑的。”爷爷劝道。 “你怎么那么多话,我想出去就是想出去。”奶奶恼了, “行了,等我把这两只碗洗好,我陪你一起出去吧。你呀……哪里是要出去走走。这天都黑了,桐桐没回来,你是有些担心。想去路口接她吧……”爷爷说着,奶奶沉默着没有应声。 叶梧桐心中一抽,那滋味儿,有些酸有些涩有些温暖有些依恋。正要上前拍门,又听得姑姑道:“爸。我来洗吧。”姑姑走进厨房。 “不用了,就两只碗,爸还没有老的做不动,你一天忙到晚的。回来就陪你妈多坐坐,你妈孤独呢。”爷爷道。 “唉,我晓得。就是妈也不理我。”姑姑的声音有些失落,那天的事情。奶奶还没原凉姑姑呢。 “她要真不理你还能让你进门?”叶爷爷笑着说。 “那是。”叶白慧轻笑一声:“对了,爷爷,让嫂子回来住吧,这段时间老是下雨,桐桐天天往那边跑,她是担心大嫂呢,这母女连心的,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算了,就这样吧。”爷爷叹着气道。 “爸,嫂子是无辜的,她待大哥有情有义……”叶白慧有些哽咽着。 “你呀,有些事情没看明白,当初白桦得病宁愿自己背上负义之名也要跟寄红离婚,你知道为的是什么吗?”爷爷突然问姑姑。 “大哥是怕妈牵怒嫂子,又担心嫂子承受不住。”叶白慧道。 “这是其一,其二白桦其实也是想让你嫂子慢慢的忘了他,你嫂子还年轻哪,她该有她自己的生活,老跟我们住一起那算什么呢?这时候分开住也没什么不好。”爷爷道。 叶白慧显然没想到这一层,这会儿听父亲说起才醒悟:“这倒也是。” 叶梧桐在屋外听着,姥姥常抱怨奶奶不讲情理,又怪爷爷没个担当,家里的事由着奶奶性子来,却不知爷爷想的更远。 母亲还年轻,该有自己的生活,前世,母亲跟继父离婚后,叶梧桐跟母亲相依为命,其实后来有好几个热心的大妈为母亲介绍的,甚至小舅也帮忙说过。 只是因为母亲跟继父那段并不开心的婚姻,叶梧桐心里留下了一些阴影,因此对这事情十分的抗拒,只要小舅一说这事,她就甩脸,此后家里就再也没这方面的话语了。 叶梧桐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前世她任性而不懂事。想想前世,叶梧桐觉得她的性子跟奶奶有些像,较劲,放不开,苦自己苦别人。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叶梧桐退开几步,才大声的道。 虚掩的门被拉开:“还知道回来啊,以为你死在外头了呢。”奶奶站在门边,沉着脸道。 “奶奶,担心我就明说啊。”叶梧桐嘻嘻笑的道。 奶奶哼了一声进了屋,叶梧桐连忙扶着她。 姑姑洗好碗出来。 “白慧,你回去吧,不要太晚了。”爷爷道。 “唉,知道。”小姑姑点头,进屋问了叶梧桐的作业,又丢了几本学习资料给叶梧桐。学霸的人生,学习资料总是一摞一摞的。 一阵悠扬的口琴声自外面传来,一听这声音叶梧桐就知道是小舅在吹口琴。前世听小舅说过,在下乡的那引起岁月里,小舅总是在河边,在田埂上,在树下吹着口琴,想着家。 “那我回去了。”姑姑神色微顿冲着爷爷奶奶道,又叮嘱了叶梧桐几句然后出了门。 “小舅,拉我一把。”送小姑姑离开,叶梧桐爬上小平顶,冲着坐在不远屋脊上的小舅伸手。 “你又爬屋顶,你妈可是说道过我好几回了啊。”小舅瞪眼。 叶梧桐嘿笑,前世跟小舅学的毛病,这一世已成戒不掉的习惯了。 “小舅,你真的准备顶姥爷的职不回蛇口拉?”叶梧桐问。 “是啊。”小舅道,看着远处的夜空,又颇有些豪情:“桐桐,你说这是什么?”小舅拍了拍身下的屋顶。 “房子?”叶梧桐回道。 “不,是商品,这是未来于百性最息息相关的一件商品,深圳那边已经有了着手开发商品房的政策。前不久,我还听你建国叔说了,深圳已经有了拍卖土地的预案,预计就在今年底。星星之火终是会燎原的。” 叶梧桐一愣,也就是说小舅这时候已经看到了房地产地未来。深圳现在的房产情况叶梧桐不了解,但未来的房地产行业那已成了支柱产业。 “可我们这边还早啊,小舅为什么不在南方积累资金,就好象建国叔一样。”叶梧桐道,在这方面,内地比深圳那边最少要迟七八年。 “成大事者不在于钱,而在于知识,在于眼光,在于资源,在于勇力,决心和果断。小舅跟你建国叔不一样。现在,你建国叔的根在深圳,而小舅的根在这梧桐里,树要长成冲天之冠,根就要扎得九地之深。”江寄海道:“在深圳一夜暴富的例子太多了,但没有根基,那钱来的快去的也快,小舅就亲眼看过原来的工头从由穷变富由富变穷。再比如小舅自己吧,去年我拉着几个人一起接下来原来包工头的工程,最后赚了十几万,也可算得是一夜暴富,可这又怎么样呢,跟小舅一起的那几个分了钱后有的满足了,回家过小日子去了。有的不满足,自己拉了一批人开始接活了。还有跟着做事的工人,见我们几个分的钱多,心里不平衡了……” 叶梧桐一早就知道小舅在南方的事情可能起了波折,现在才明白,原来是队伍散了,细想之下也并不意外,小舅他们这队伍本来就是临时性,而小舅留不住人终归是因为没有根基。 当年,海南建设多么的轰轰烈烈,可九三年的房产崩盘又让多少暴富的人一夜回到解放前。 经济的浪潮总是一拨又一拨的,后浪跟上,很多前浪就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现在有机会让小舅进入这个未来可预见行业,而在这里,小舅有一些钱,有一些资源,更有别人没有的经验,只要机会一到,小舅必然一飞冲天。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更何况还有小姑姑在这里。 那个姑娘让小舅放不下,也不想离的太远吧。 这一刻,叶梧桐懂小舅了。 ……………… ps:感谢阳光爱上下雨天abellquan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五章 二舅妈的事情 清晨,微微细雨。 “爷爷,奶奶,我上学了啊。”叶梧桐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从后院出来。 “叶梧桐,带我。”邓倩倩站在她家的走廊下。 “你自行车呢?”叶梧桐问。 “刹车坏了,我爸说今天帮我修。”邓倩倩说着。 “哦,那走。”叶梧桐推着自行车,两人朝着大院门口走去。 “叶梧桐,看我写的诗。”邓倩倩笑咪咪的递了本笔记本给叶梧桐看,这时代是朦胧诗热已渐渐的退散,但学生里面又流行起交笔友,于是朦胧诗又在笔友之间还是长盛不衰的。 邓倩倩最近就到处写信交笔友。 题目是《夜来香》 黑夜中 你悄悄的绽放 又悄悄的凋零 只在我的梦中 留下一段隽永的香味 清晨,无风也无雨。 “挺好。”其实叶梧桐不懂得欣赏朦胧诗,对于她来说,朦胧诗太朦胧了,似乎怎么理解都成。不过,邓倩倩这个还可以吧。 “挺好吧。”邓倩倩眯着眼笑了:“我今天给我笔友寄去。” “笔友?哪儿的?”叶梧桐好奇的问,想着前世邓倩倩那个掰了的男朋友好象就是交笔友认识的。 “省城的,叫鲁国华。”邓倩倩得意的道。 叶梧桐听着鲁国华的名字,有些耳熟,好一会儿想起来了,这位不就是后来跟邓倩倩掰了的男朋友吗? 前世,叶梧桐跟邓倩倩并不是很熟悉,不过两人一起做了北漂时,虽然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但两人在都市打拼的心累时,会约了一起吃顿饭,然后也会聊一些各自过往。 说起来邓倩倩能考上大学还多亏了鲁国华,因为鲁国华就是省城大学的学生,这位就是为了追上鲁国华的脚步,发奋苦读,最后成了鲁学长的学妹。然后如愿成为男女朋友。虽然没有走到最后,但这一段经历邓倩倩回想起来却是很美好的。 看着邓倩倩飞扬的神情,叶梧桐感叹青葱真好呀。只可惜她无法融入这样的感觉了,普经她也交过笔友,刚上网那会儿也交过网友,如今回过头来。那些东西也曾经是生活中飘过的云彩。 两人刚走出大院门。 就看到门口,江宇正跟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瞪眼。那少女叶梧桐认得,是裁缝王雪的女儿,叫李虹,说起来也算是江宇的表姐。只不过这亲戚隔的比较远。 “这是你妈自己贪便宜上的当,凭什么让我妈垫背。”李虹沉着一张脸。 “我妈说了,哪有做生意只认赚不认赔的。你们背信弃义,还打了我妈……”小宇哇的一声哭了。 “怎么回事?”叶梧桐听了皱着眉头问。两眼却盯着李虹。李虹恨恨的侧过脸,不看叶梧桐。 “姐,他们家欺负人,我妈被人打伤了。”江宇咧着嘴哭丧着脸叫。 “你们城里人才欺负人呢,我爸也受伤了。”李虹愤愤然道。 “怎么回事啊?”院中,姥姥在烧早饭,小舅刚起床,听到声音两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 江宇看到姥姥,这厮又嚎了起来:“奶奶,我妈住院了。” 江奶奶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只舀子呢,这会儿听江宇的话,那舀子往地上一丢一把拉过江宇:“怎么回事啊?快说。” 江宇说不清楚,还是李虹说的。 原来,自上回二舅妈来找母亲要弄店面没弄着后,就说通了李虹的妈王雪一起开窗帘店,顺带的还卖布。这年月,大家都是裁布料做衣服,别说,生意还真的挺红火。这半年多来赚了不少。 为这,二舅妈还挺得意的。 前段时间库存的布料不多了,再加上生意确实不错,二舅妈便同王雪合计着把店再扩大一点,正好前段时间临县搞了个交流会。其中就有布纺一类,二舅妈便思量着去看看有没有即好又便宜一点的布料,总归来着就是想把利润扩大化。 没想这一去还正好碰上一家南方的纺织厂在搞展销,各种各样的布都有,而且价还便宜,本来二舅妈是想订了货然后由着他们逐月发货的。可人说了,这批布是出口转内销的,要的人多呢,以后都没有了。二舅妈贪图布好,价又便宜,又担心以后拿不到货了,便凑够了钱一口气将这批货要了下来,没成想等货运到家一拆,里面全是烂布,当时人都蒙了…… 再风风火火去找人,早就人去楼空,找了当地政府,对于那家企业,政府也不知道底细,只是交了摊位钱,根本就找不到人。 这年月经济的发展已深入人心了,各地政府为了拉动经济经常会办一些商品交流会,而这种交流会良莠不齐,有的交流会很正规,而有的交流会办的很不规范,里面便会混杂了大量的骗子。 这时代一切才刚刚开始,大家对一些骗子的手段还很陌生,别说普通人,就是一地政府也有不少上当,算是发展中的一些阵痛,每个人都得交的一些学费。 二舅妈显然就在这里栽了。 二舅妈这一栽连带着一起做生意的王雪也栽了,可王雪觉得冤的很,这上当受骗的是王菊,凭什么让她跟着垫背,于是王雪就非要抽回她那份钱。 二舅妈王菊自然也不同意,两人一起做生意的,哪有赚了你分钱,亏了你就抽回份子的道理。 两下里就争吵了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王雪一气之下直接回了村叫了家里的男人过来,两家谈判,还是说不通,最后动了手。 王雪的男人被王菊抓破了脸,王菊被推倒撞上了桌角,扭了腰,好在伤的都不重。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回来说一声啊?”姥姥气坏了。 “老二是丢不起那人。”姥爷哼了一声道。 “爸,我去看看。”小舅甩了胳膊出门。 “你们都上学去吧,别迟到了,大人的事儿少操心。”姥爷又冲着围着的几个一挥手,江宇还抽抽答答的抹着泪儿。叶梧桐骑了车同邓倩倩一起送这小子到学校门口。 李虹跺跺脚正准备回去。就看到虞东南推着自行车出门。 “虞东南,你家住在这里啊?”李虹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虞东南。 “你是?”虞东南有些疑惑的看着李虹。 “我家就在你二叔家隔壁啊。”李虹道。 “哦,你是李虹。”虞东南想起来了,是奶奶乡下的邻居,不过想到二叔自又想到了父亲,那脸又沉了下来。便冲着李虹摆了摆手:“我上学了,有空来玩。” “唉。”李虹点点头。 ……………… ps:感谢sissi2011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六章 老天爷任性 早上的微微细雨,到了中午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江寄海从区医院出来,雨实在是大,正好这里离滨河大市场不远,便打算去滨河大市场大姐那里躲躲。于是便岔了边上的小路过去。 一把伞要根本挡不住飞溅的雨丝,江寄海撑着伞半边在雨地里,半边沿着街边的屋檐走。 这条岔路正是塑料厂宿舍的那一条。 走在这条路上,江寄海颇有些感触,第一次来这边还是为了要给老姐租房子,没想黑皮那厮却是在帮叶白慧牵线,被他拆穿了,最后叶白慧终是没有忍住说出了姐夫生病的事情,事情从这里掰扯起来已是近三年了。 这人最经不得回忆,这一回想着当初因为这房子跟叶白慧的那点争执,再想着如今两人无望的感情,江寄海这老爷们都觉着一股世事沧桑的味道。 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响起。 前面不远就是塑料厂宿舍,大姐的菜摊已成了回忆,如今并排三个门脸儿被姚桂芬和她家的那位收拾的齐齐整整,这会儿挂出了两块牌子,一边是塑料厂劳动服务公司,另一边是白马饭店。 蒋学峰这会儿一身齐整的站在门口,时不时的便有人进门。几个劳动公司的待业青年转眼变成了服务员,正招呼客人。 “蒋哥,开业啦?”江寄海打了声招呼。 “没呢,这大雨的,我看大家都在边上躲雨,就干脆把店开开,算是试营业。正式开业还得选日子呢,总之这几天不行,这雨啊,都把人下霉了。”蒋学峰看着天回道。 “那是,开业是大事,得选好黄道吉日。”江寄海应道。 “进来坐坐。”蒋学峰招呼。 “不了,我到前面滨河市场看看我姐。”江寄海道。 “那是。”蒋学峰应和。又转身招呼客人。 江寄海撑着伞慢悠悠的走进滨河大市场。 “你咋过来啦?你二嫂那事情处理的怎么样?”早上发生的事情江寄红也听说了。这会儿连忙问道。 “二哥二嫂那两人你也知道,这事啊,没个道理讲。双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情处理起来只能折中,王雪那边要王解放出来为他做主。我们这边就我跟我哥,爸妈我不让他们扯进来。都是晚辈的事情,两个老人夹进来反而不好。”江寄海道。 “那是。”江寄红点点头,想了想又问:“约了什么时候会面?” “晚上七点,在百货公司隔壁的‘一家人’饭店吃顿饭。就把事情基本谈谈。”江寄海回道。 “那我也过去吧,当初因为蔬菜事件,我跟王解放还算有些情份。可以说上一些话。”江寄红道。 “那成,一会儿你过来。”江寄海点头。 转眼就是傍晚。外面雨依然不见停的架式。 “大姐,那我们早些过去,对了,桐桐一会儿过来不?”江寄海问。 “这几天她要考试,我让她专心在家里复习,别过来的。”江寄红道。 “哦,那走。” …… 今天一天的大雨下的叶梧桐有些烦燥,放学的路上,她又顺道去接江宇,在小学门口,几个等父母来接人的熊孩子打起了水仗,结果飙的叶梧桐一裤腿的水,几个熊孩子反而哈哈大笑,最后被来接他们的父亲打了几下屁股。 接了江宇,叶梧桐带着他回姥姥家。 “奶奶,我吓坏了。”为着早上的事情,江宇这厮没脸没皮的跟他奶奶撒娇。 “小宇乖啊,不怕。”偏偏姥姥就吃他这一套。 “姥姥,我回后院了,爷爷奶奶等我吃饭。”叶梧桐打了声招呼,便回到后院。 “一身都淋潮了吧,快,去屋里换一身衣服,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看到叶梧桐回来,爷爷一脸高兴的道。 “嗯。”叶梧桐点头。 吃过晚饭,雨依然没停,叶梧桐洗好碗搬了凳子坐在厅上看电视。 才不过三年功夫,最近大院里的人又在商量着什么时候换彩电了。 电视里正播着梅市新闻,连日的大雨,周围山区发生了好几次山洪。市政府,区政府最近都围着水灾转,姑姑这阵子也是忙的脚不粘地。 此时播音员又播报,白马河水已超警戒水位,提醒市民注意。 叶梧桐坐不住了,当年的水灾可是不小,沿河一带的旧小区被冲垮了不少房子,造成了不少伤亡。虽然如今,滨河路一带的建设因为小姑姑的参与,旧居区拆掉不少,有了滨河公园作为缓冲,但准也不能保证今年就不出事啊。 叶梧桐起身,穿上了高筒套鞋,又穿了雨衣。 “你这又要去哪里啊?”一边奶奶皱着眉头道。 “奶奶,我去妈妈那里。”叶梧桐回道。 “不是说这两天不过去的吗?马上要考试了,你书都看完了。”奶奶声音有些尖锐。她的心情常常起伏不定,今天报社里的人送来了一笔奖金。不多,一百块钱,是白桦生前的新闻稿得了奖。 这一下老人又有些触景生情了,一整天都不痛快。 “我复习资料丢妈妈那里了,我去拿来。”叶梧桐道,是说好不去的,这可不是担心嘛,前世,任何困难的时候,都是她跟母亲一起顶过来的。 “你干脆搬你妈妈那里去住好了,也没人非要你陪着我老太婆。”奶奶突然就发飚,手上的拐仗重重一砸,那一头正好磕着叶梧桐的小腿,感觉生疼。 “搬就搬。”叶梧桐揉着小腿嘀咕了一声,心里也有些火了,对于奶奶她不是没有怨,固然奶奶一生经历坎坷,小舅是有错。但错的是时代,这个没处找理。可奶奶一直揪着不放下,前世母亲遗憾的一生不能说于奶奶无关,父亲只怕更是遗憾。叶梧桐胸中也是有些意难平。 “哎哟,你们这是干什么?”爷爷连忙劝着。 “现在雨小些了,我去一下就来。”外面的雨声渐小了点,叶梧桐道。也不去看奶奶的脸色了。反正奶奶的脸色一天都晚很少有好的时候。 唉,奶奶心里苦她知道,可日子不能这么过呀。也是她是成年人的心思,要不然都能把奶奶怨死。 “桐桐,等等爷爷。”爷爷叫道。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来,爷爷你别跟着。”叶梧桐的声音已经飘远了。她在雨中一溜小跑。 “随她,到底是江寄红的女儿。”奶奶也咬着牙。跟叶梧桐顶上了。 “哎哟,老太婆……”叶爷爷叹着气,这人喽,这般熬着。顶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屋里灯光昏黄,院中雨声淅淅沥沥。别家屋里传来欢声笑语。 雨小了。但河水反而大了,上游的河水形成浪峰直冲而来。整条白马河如奔腾的野马在驰骋。 “不好了,涨水了,白马桥被冲跨了。”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巡防员传来消息。 叶爷爷刚在外面打听消息回来,家里却没看到老伴儿。 “老邓,看到我老伴儿了吗?”叶爷爷跟邓爷爷打听着。 “没注意,我一直在屋里呢。”邓爷爷回答道。 “我看到了,桐桐奶奶刚才拄着拐杖出门了。”一边邓倩倩回道,之前她就趴在窗口看雨。 “哎哟,这老太婆,肯定是去找桐桐了。”叶爷爷一跺脚,老太婆虽然对桐桐一天没个好脸色,但她是真心疼桐桐。 “怎么回事啊,桐桐怎么了?”江家姥爷此时正站在院子里跟人聊白马桥被冲跨的事情,听到叶爷爷的话连忙问道。 “七点多钟的时候,桐桐说要去她妈那里拿学习资料,就去了滨河大市场那边,没想这白马桥却跨了。我听到消息都没敢跟她奶奶说,就出去打听一下,结果一回来,她奶奶也不见了,肯定是听到消息去找桐桐了。”叶爷爷一脸大急的道。 “那快去找啊,走,我们一起。”江姥爷说着,回头换了鞋子穿着雨衣打着手电就出门了。 叶爷爷也紧跟着。 姥姥也打着伞出门给三儿打电话,让他赶紧找找寄红和桐桐,这真是的,白马桥怎么说跨就跨了呢。 雨时下时歇。街道上人不少,许多人听说白马桥冲跨了都出来看。 叶奶奶在黑暗中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心中又急又好似有一块大石压着。 桐桐那孩子为什么见天的往滨河大市场跑她知道,这大雨的,那孩子担心她妈,母女连心啊。 又想着,如果她不赶桐桐妈走,大家住一块儿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可看着桐桐妈,她就要想起白桦,想起白桦就更怨江家人,她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桐桐……”黑暗的白马河桥头,叶奶奶撕声的喊着。 …… 叶爷爷同江姥爷一路到了白马桥头,放眼望去却是一片白茫茫。 桥一被冲跨,河水便冲向了路面,滨河大市场那边的房子被淹了半米高。 此时桥头还围着许多人。 “哎哟,那老人家也是的,这大雨的,又是个大晚上,腿脚还不方便,跑出来看什么热闹,这跌了一跤了还不定怎么样呢?老人家最不经跌的。”几个人围着议论着。 “是什么样的老人家?男的女的?穿什么衣服?怎么回事?人现在在哪里?”叶爷爷逮着人便是一通问话。 “六十多岁吧,女的,穿着青色的褂子,拄着拐杖,刚有人送市医院了。”有人回道。 “是老伴儿,肯定是老伴儿。”叶爷爷急的有些六神无主了。 “别急,你去市医院看看,这儿有我守着。”江姥爷定了定神道。 “好,我这就去。”叶爷爷道。 …… 叶梧桐一路到滨河大市场的时候,没想到母亲不在,跟隔壁店里的人打听,才知道母亲跟小舅一起去吃饭了。 小舅吃的什么饭叶梧桐是知道的。是为了调解二舅妈同王雪的事情,既然母亲跟小舅在一起,叶梧桐也就长吁了一口气。 正准备回家,没想这时白马桥突然被冲跨,好在这些天一直是大雨,大市场里的巡防员都是时刻准备着,白马桥一跨。便立刻组织人撤离。叶梧桐就跟着大家一起撤离到区政府那边。然后所有人员再各自分散,家在别处的人自是回家里去,家在滨河一带的则由区政府的人员安排暂时的落脚之处。 叶梧桐自然是要回家了。这边桥一跨,滨河市场一淹,爷爷奶奶他们不定得多担心呢。 叶梧桐心里急,也不跟大家一起。绕一个大圈,由下游的西桥过河。从西桥过来,要绕过汽车站,然后一路回梧桐里,等进了梧桐大院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 “桐桐。你回来了?没事吧?哎哟,可把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你妈小舅给急坏了。你妈妈和你小舅现在还在到处找人呢,你奶奶了为了找你跌了一跤进医院了……”邓妈妈是街道办的。今天忙活了一天,这晚上一直在加班。没办法,每回碰上这样的事情,政府和街道上都是时刻听命的。 “在哪个医院?”叶梧桐魂都没了,连忙问。 “市医院,我骑车送你去。”这时一边的邓爸爸道。 “好。”这时候叶梧桐也不客气,坐了邓爸爸的警用摩托车一路就到了市医院。 市医院门口。 叶梧桐刚一下车,对面就看到母亲和小舅急匆匆的过来,他们之前已经来过医院了,后来又去找桐桐,这会儿接到桐桐来医院消息,两人才赶过来的。 “桐桐,这黑灯瞎火大雨天的,你乱跑什么呀。”母亲一上前又乱又急的就吼上了。 叶梧桐杵在那里没说话。 “行了行了,没事就好,姐赶紧带桐桐去看她奶奶吧。”小舅揉了揉叶梧桐的头发。 “我妈怎么了?”这时叶白慧也接到消息赶来。 “跌了一跤,医生说是有点中风,不是很严重。”母亲回道。然后三人一起进了医院。 小舅就站在医院门口,他不敢去医院,怕那老太婆看到他又激动。 “你们放心,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接下来慢慢调养就成,你们也知道的,老人家最怕跌,这回的中风还算是轻微,不过,你们也要有些准备,这回中风有些后遗症。”叶梧桐到时,医生正跟爷爷介绍奶奶的病情。 爷爷姥爷见到桐桐过来,那心才落了地。 “什么后遗症?”叶梧桐在边上着急的问。 “意识障碍。”医生道。 “什么是意识障碍?具体体现是什么?”叶白慧也紧着问道。 “具体体现有很多,比如方向感的错位,老人一人出去很容易迷路,思维不连贯,答非所问以及一些记忆模糊,还有冷的时候不知冷,热的时候不知热等,总之生活中方方面面都会有些影响,但只要细心,随着她身体的好转这些方面也会慢慢好转。” “成,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只要没有太多的痛苦,这些都不算事儿。”爷爷深吸一口气道。 “我现在能看我奶奶吗?”叶梧桐问。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又酸又涩又懊恼,之前她还在跟奶奶置气叫。没想到奶奶却把她放在了心尖上。 “能啊,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医生道。 叶梧桐等人就进了病房。 “老叶,你们怎么把我弄医院来了?”几个一进门,奶奶就冲着爷爷抱怨。 “老伴儿,你跌了一跤你不记得了?”爷爷上前坐在奶奶的病床前道。 “我跌了一跤吗?我怎么一点不记得了,你们糊弄我吧,我不在这里,我要回家。”奶奶任性的道。 “奶奶……”叶梧桐上前,看着奶奶,许是因为中风的原因,奶奶的表情没有以前的冷峻,神情显得有些呆,但比以前反而柔和了。只是奶奶是病了呢。 叶梧桐也不知是怪自己还是怪老天,又或者谁也不用怪,老天爷任性,就这么喜欢操弄人。 “桐桐来了,快过来,扶着奶奶。”奶奶说着,一脚去够地上的鞋子,又冲着一边的护士介绍:“这是我孙女,跟我可亲了。” 叶梧桐听着,眼泪差点没棚住流了出来,奶奶唉……以后我天天扶着你。叶梧桐上前扶着奶奶下床。 本来是要住院观察两天,但奶奶完全任性不讲理,非要出院。 “医生,现在出院没问题吗?”姑姑问医生。 “问题不是很大,总之小心,回家要是稍有不对就立刻送医院来。”医生道。 外面天已经亮了。 叶梧桐和母亲扶着奶奶出来,站在门口的小舅连忙躲一边。 “这小伙子,见我躲什么呀?”上车的时候奶奶唠叨着。 边上的小舅跟傻鸟一样。 …………………… 四千八百字的大章,下午就没更了,另外,求粉红!!! ps:感谢瀛南姑娘的香囊,淙淙妈myc,凡凡1218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七章 奶奶的变化 奶奶变了,叶梧桐必须以一种新奇的眼光看奶奶。 爷爷说过,自从奶奶腿伤了之后,她就封闭了自己,从来不爱出门,整日里待在家里。可如今,似乎是一道闸门被打开,奶奶再也不爱待家里了。 整日里喜欢出去转悠。 早晨,奶奶会去巷口阿春婆的摊子喝碗豆浆,然后坐在摊子上,看着人来人往,直到十点多钟,阿春婆收摊。之后奶奶会去小公园儿,公园里有遛鸟的,有跳迪斯科的,还有孩子们一堆挥舞着东西杀来杀去的,不管是干什么的,奶奶都看得特有趣。 到叶梧桐放学的时候,奶奶必然会在梧桐里的路口等着,然后同叶梧桐一起回家吃午饭,吃过午饭是奶奶午睡的时间,奶奶午睡的时候很长,如果不叫她的话,她能睡两个多小时,这其实也是后遗症之一,嗜睡。 基本上,一个多小时叶梧桐就会叫奶奶起来, 然后奶奶会在院中的梧桐树下唱曲儿,断断续续的,高高低低的,直唱到夕阳火红。 “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行过处,辨不出紫陌红尘。” 这是《长生殿》里的佳句。 傍晚,晚饭后。 奶奶穿着一件鸭青色的衬衣,宽松裤,老布鞋站在走廊的屋檐下看着院中高高的梧桐树,以及澄净的天空唱着,那曲调悠扬婉转。 “奶奶,看这儿。”叶梧桐举着相机。 奶奶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哦哦哦……”随后眼神望过去,腰身扭转,然后掂着伤腿,这样看着就不象是瘸的了。反而象是一个姿势。 奶奶似乎记得她年轻那会儿也老是这样让人拍照,还穿着戏服呢,然后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她再也不唱了,再也不拍照了,她的天地总在屋里,她躲着别人的目光。受不了别人目光中的怜悯和嫌弃。然后日复一日的呀憋闷,那是她吗? “一会儿洗出来就让奶奶瞧瞧啊,奶奶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叶梧桐拿着相机碰碰跳跳的跑到奶奶跟前。奶奶拉着她的手一脸兴奋的道,不过因为肌肉的僵硬,这种兴奋也显得有些呆板,但居然感到有些萌。 “嗯。奶奶放心,一会儿洗出来就给奶奶看。”叶梧桐笑嘻嘻的。 一边刚下班的姑姑正好听着母亲的话。眼眶微酸,妈都不记得她自己了。 “爸,我搬回来住吧。”叶白慧蹲在父亲身边,那手抓了一点鱼食。同父亲一起喂着鱼缸里艳红的鱼。 “搬回来干什么?你奶奶现在好的很,说实话比以前让我省心,以前哦她什么都憋在肚子。我就怕她憋出病了,现在我就觉得她又回到我刚跟她认识的时候那样了。现在挺好,你忙你的。”爷爷说着,看着不远处正跟孙女说的开心的老伴儿。 人活一辈子,开心就好。 叶梧桐感到爷爷的眼光,回过头来冲着姑姑和爷爷眯眼一笑。 白马河涨水,淹了好大一片,但因为姑姑当初设计和建设滨河路已经预防了涨大水的灾害。所以,这一次白马河涨水,梧桐区算是有惊无险,损失有,但不是太大。为着这个,不但张区长,甚到市里的领导都在会上点名表扬了小姑姑。 这段时间,小姑姑风头劲着呢。 不过疾风吹劲草,现在许多人都盯着秋季的广交会呢,到时小姑姑要是交不出满意的答案,只怕又会陷入是非之中。 所以爷爷不让小姑姑搬回来住,便是母亲也说过要搬回来,爷爷也没让,现在这样挺好。 “叶梧桐,马上就是运动会,你报什么项目?”邓倩倩先是站在后院圆门边朝着这边望了一眼,然后一溜跑的过来,两眼还好奇的看着叶奶奶,听说叶奶奶傻了。 “不报项目,我就充当拉拉队。”叶梧桐道。 “为什么不报?报个跑步呗,跑步好,你爸当年最喜欢跑步,你爸当年说啊,这跑步得盯着前面,然后一直不停的跑直到终点,就好象这人哪他一年一年的就一直往前走……” “哈,叶奶奶这话说的好。”邓倩倩鼓掌。 奶奶得意的看着叶梧桐,叶梧桐眯着眼笑:“那成,我报八百米。” “我跑步不行,我报铅球。宋明月报了跳高。”邓倩倩道。 “奶奶,你还记得我不?”邓倩倩这会儿冲着叶奶奶一脸好奇的问。 “记得,记得。”奶奶一个劲的点头道,那眼神之中有些慧诘,叶梧桐知道其实奶奶不太记得了,但你问她,她都说记得,奶奶本质里的好强可没变。 “哈,就说嘛。”邓倩倩开心的道又说,有些没心没肺:“叶奶奶,我喜欢你现在这样子。” “为什么?”奶奶好奇的问。 “以前叶奶奶好凶,还打人的。”邓倩倩一脸后怕的道,她以前跟着叶梧桐一起随着叶奶奶学唱戏,不晓得挨了多少顿打。 “是嘛,打人不好,以后不打了啊。”奶奶安慰着邓倩倩,结果弄的邓倩倩不好意思了。 “走,出去遛答遛答。”奶奶又冲着叶梧桐道。 “好,我扶奶奶。” “我来我来。”邓倩倩也上前,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叶奶奶出了后院。 前院,夏天的傍晚,刚吃过晚饭,大家都在院中乘凉聊天。 姥爷,二舅,二妈,还有小舅几个正坐在家门口。 “顶职的手序全部办好了,明天你就上班,别以为你在南方赚了几个钱了不起,单位里跟我的那帮老兄弟虽然钱赚的不多,但每个人都是几十年的手艺了,你得虚心跟他们学,这人哪浮得起来也要沉得下去。”姥爷冲着小舅舅道。 “爸,我知道,我会好好跟他们学的。”江寄海之所以原意顶职,也正是要沉下心来再多学一点。这人哪懵懂无知的时候觉得自己满满的,什么都知道,可随着学的越多,接触的越多就会发现自己不懂不足的地方更多。 从迷茫到繁华,从繁华到如今的归于平凡,江寄海觉得他在炼心。 “还有你们,这回这事情,你们要记住教训了,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姥爷这时又冲着二舅二舅妈问。 “我们商量好了,我单位现在还不错,王菊的单位今年力争参加广交会,区里拨了一笔款子,效益也在好转,所以我们打算把店盘出去,我和王菊专心上班。”江寄河道。 “都想好了?”姥爷问道。 “想好了,盘店的广告都已经贴出去了。”王菊道。 “那成吧,以后好好工作。”姥爷拍了拍膝盖。说实话江姥爷有些失望,这事啊若是摊在三儿身上,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那一准把工作辞了一门心思就钻到店里去,再把事情做起来。 只是老二和老二媳妇这性子和眼光,赚点外快可以,但要让他们辞职那是不可能的。这样也好,省心些。 这时大院门“嘣”的一声被人撞的晃来晃去,蒋学峰一身酒气,踉踉跄跄的撞进门来。 ……………… ps:感谢machan,阳光爱上下雨天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八章 嘿,臭小子 “你怎么又去喝酒了?”姚桂芬正在烧晚饭,听到声音望了过来,见蒋学峰摇摇晃晃的进来,鼻间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不由的气急败坏的道。 “你管我喝不喝酒,把钱拿来,我还没喝够呢。”蒋学峰大着舌头道,一手重重的握着姚桂芬的肩膀,姚桂芬为了不让他喝酒,把他身上的钱都搜光了。 “家里哪里还有让你喝酒的钱?钱全砸在你们塑料厂那个劳动服务公司了,结果呢,一场水灾,那房子就塌了,你也是个没用的,房子塌了咱们自己修起来就是了,只要把生意做开,损失的钱很快就会回来。结果呢,你倒好,由着厂里收回去,现在你们厂里不让你承包了,你就认怂了,只知道喝酒!喝酒!!!”姚桂芬气的把手里锅铲重重的往地上一砸。 前不久的水灾虽然对整个滨河路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些微的损失还是有的,比如塑料厂老宿舍那块,本来就是老宿舍了,再加上前段时间蒋学峰带着工人敲敲打打的,最后叫大水一冲,靠着河的最外面一间单间屋顶塌了一点,这个再花点钱翻修一下不成问题的。 可这年月不缺人,不缺力,就缺赚钱的眼光。 一开始塑料厂的劳动服务公司别人一时不知干什么好,因此蒋学峰争的时候别人也只当看笑话,可等到蒋学峰将饭店弄起来了,试营业那几天那客人可是天天爆满,在这种情况下钱景就不用说了。 如果是正常情况,厂里人也只能红着眼看着蒋学峰赚钱发财,可偏偏遇上了水灾。墙倒了,厂里借着由头把房子收回要推倒重建,这也绝对是合符规格,可以遇见的,在未来,那里必然会重建出一座新的大饭店,当然到那时候就没蒋学峰什么事了。 而蒋学峰之前投的钱也就打了水漂了。为着这个蒋学峰和姚桂芬夫妻俩这两天没少吵架。 “我是没用。你第一天知道?嫌我没用你别嫁给我呀,把钱拿来。”蒋学峰红着眼瞪着姚桂芬,然后大手拨开挡在门口的姚桂芬。直接冲进了屋里,抓着姚桂芬的包出来。 “蒋学峰,你能的啊,能的抢老婆的钱了。”姚桂芬气的去抢那个包。两人拉扯着,蒋学峰用劲一拳就砸在了姚桂芬的下巴上。 “蒋哥。太过份了啊,女人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打的。”一边江寄海一个箭步上前,一条胳膊就箍着蒋学峰的脖子将拖到了一边。 “我让你打我妈。我让你打我妈。”就在这时,虞东南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上前就冲着蒋学峰拳打脚踢。蒋学峰因为被江寄海箍着,根本躲不开。就被虞东南狠狠的打了几下,这会儿疼痛的人都弓了起来。 “东南小子,住手。”江寄海没想到东南小子就这么窜了出来,这会儿顾不上蒋学峰,又来拦虞东南,东南这小子手重的很哪。 “臭小子,我打不死你。”蒋学峰本来就发酒疯,这会儿更被打出了火,红着眼抄起一边地上的砖头就追着虞东南打。 “住手,住手。”姚桂芬叫着,大院里的人一看这是要出手,连忙你拉我扯的,终于将蒋学峰和虞东南分别拉住。 两人这会儿还跟斗牛似的。 “蒋学峰,不是要喝酒吗?你去啊,喝死你。”一边姚桂芬气急了,直接将包砸向蒋学峰,一把虞东南扯在身后,两眼死死的瞪着蒋学峰。 蒋学峰一把抓住包,捶了手头,晃了晃脑袋,然后摇摇晃晃的又出门去了。 虞东南站在边上冷冷的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你再打我妈,我打死你。” “唉,真是的。”周围人摇摇头:“还当是好姻缘,没想到又是冤家。” 姚桂芬扯了虞东南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了门。 叶梧桐叹气,再看到这一幕,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触,她仿佛看到了前世曾经发生的一幕一幕。 “小伙子那句话说的不错。”奶奶突然冲着小舅道。 “什么话?”小舅莫名其妙。 “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奶奶学着小舅的口气说着。 小舅摸了摸脑袋,这老太突然变成这样,他一时都不知要如何相处,只是陪着笑脸:“你老夸奖。” 奶奶笑咪咪的点头。 梧桐里的十字路口。 “老苗,来一段。”阿春婆一手摇着扇子,冲着叶奶奶道。 “不成哦,唱戏这个得载歌载舞,我这腿啊跳不了。”叶奶奶道。 “那这样,你唱我跳。”阿春婆兴致起来了道。 “那成啊。”叶奶奶点头。 “月明云淡露华浓,倚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 叶梧桐依着墙边听着奶奶唱的曲儿,是玉簪记里小生的一个唱段《懒画眉》。 这静夜里听来,带着一丝轻愁。 对面路灯下,蒋学峰歪歪斜斜的倒在路边公园的长椅子上,就是一个标准的酒鬼。 这人哪,有时是真复杂,就这男人吧,前世叶梧桐记恨了他一辈子,可现在看着他那怂样,却又有说不出的可悲。 前世这个时候,这个男人已经醉死在白马河里了。 一个好好的人就毁在一个酒上,前世母亲也说过,如果蒋学峰能戒了酒,再踏踏实实的做点事情,其实也算得是一个好人。 此时,蒋学峰站起身来,再一次摇摇晃晃的往回走,叶梧桐目送着他进了梧桐大院。 依着她前世经验,就这样回家,还得吵。 “丢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拍住他……”一边人行道上,几个小朋友正在玩丢手绢的游戏。 叶梧桐饶有兴趣的看着,最近大院里闹的慌,还是这些孩子天真可爱。 “臭小子,我先杀了你。”一阵跑步声从梧桐大院那边传了过来。 “我说过的,你再打我妈,我就打死你,男子汉说话算话” 虞东南在前面跑,蒋学峰在后面追,蒋学峰手上居然举着菜刀,两眼赤红,嘴里喷酒气,这男人疯了。叶梧桐一脸骇然。 “哎哟,这可不得了,快报警拦着,这可是要出大事的。”阿春婆叫嚷嚷着。 “嘀……”一辆汽车急驰而来。 “小心。”路人一阵大叫。 虞东南正跑在马路中间。 一阵冷风灌了过来,蒋学峰的酒有些微醒,就看到前面的那辆汽车直朝着那臭小子撞去,脑袋里似乎有很多的想法,但又似乎什么想法也没有,他似乎就是顺着惯性冲了出去,刀丢掉了,手重重的把虞东南往马路对面推去,最后的意识居然是:“嘿,臭小子,终于打着你了。” ……………… 最近几章都在写反转,奶奶的事情,这回是蒋学峰的事情,人的好坏是真的说不好的,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有时候人的改变就是缺少一个契机。 ……………… ps:感谢八戒3,不肯嫁春风,细雨霏霏axu,囧囧妈,星期123456的粉红票,yh6764900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六十九章 这人哪…… 救护车载着蒋学峰,虞东南和姚桂芬直奔医院。 路口围的人久久不散。 “回了回了,天作有雨,人作有祸啊,哎哟,这真是的,好好的,这说出事就出事了,平安是福啊。”阿春婆嘀咕着,围观的众人也心情各异的回到家里。 叶梧桐扶着奶奶回到后院,奶奶有些累了,叶梧桐扶着奶奶睡下。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急流……”电视机里正播着便衣警察的主题歌。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窗边的鸟笼里,一只绣眼鸟站在跳杆上,发出叽叽咕咕的小叙声,声音锐耳动听。 “呵,买来到现在一直不叫,还当是雌鸟呢,现在终于叫了啊。”爷爷拿着一根小钗子钗着一小块苹果伸到绣眼鸟的面前,小鸟儿立刻不叫了,尖尖的嘴啄起了苹果,这小东西死爱吃苹果的。 一般来说绣眼雌鸟是不会小叙的。所以养绣眼鸟大多都是养雄鸟。 叶梧桐拿起一只苹果边啃着边对着电视,其实她的思绪完全不在电视上。 人很奇怪,前一刻你才给某个人定了性,可下一刻这种定性便立刻被推翻了。 前世蒋学峰给她的感觉就是沉默,然后是醉酒打人,当然偶尔心情好,阳光灿烂的时候也会带着她出去玩,回家的时候会烧上一桌菜让母亲轻松一些,这种感觉本来也是不错的,可蒋学峰的恶习,有了好菜,那必然要喝酒,而只要一碰上喝酒的事情。所有的好气氛就烟消云散,最后又是一阵吵闹摔打,母亲叹气,整夜无眠。 那种日子曾让叶梧桐压抑的要发狂。 车祸那一刻,倒底是蒋学峰有意推开虞东南,又或者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老天有爷。是将学峰追人追的收不住脚自个儿往车上撞。 这两种可能谁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有当事人最明白。 不过,因着蒋学峰是拿着刀在追赶着虞东南。所以。大家都倾向于第二种说法。 “桐桐,睡了。”爷爷催了催叶梧桐。 叶梧桐关了电视,走到隔壁自家屋里,很习惯的侧脸看了看斜上方不远的平台。果然那处一个亮点,是小舅坐在平台上。 叶梧桐顺着木梯爬了上去:“小舅。” “嘿。这么晚了,你上来干什么?”小舅嘿了一声。 “睡不着。”叶梧桐在小舅身边坐下。 “是啊,我也睡不着啊。”小舅深吸了一口烟。 “小舅,别抽烟。”叶梧桐伸手。拿过小舅手上的烟将烟掐灭。 “嘿,我忘了你和你妈是最讨厌人抽烟的。”小舅悻笑。 烟掐灭了,但烟味还在空气中淡淡的流淌:“蒋叔叔怎么样?”小舅跟邓爸爸一起去医院帮忙的。 “命是救回来了。不过断了一条腿,以后就是残废了。这人啊都不晓得说什么好……”小舅感叹着,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你奶奶……”小舅说着,又去拿烟,这回他只是拿烟在鼻间嗅着,并没有点火。 小舅出去两年,见识广了,也赚了点钱,但他的烟瘾似乎也重了,异地他乡,只有用烟来排遣寂寞的乡愁。 “我奶奶怎么了?”叶梧桐反问。 说到叶梧桐奶奶,江寄海用劲的巴拉了一下头发:“你奶奶吧以前见到我,眼瞪着,脸臭着,开头就是那贼胚子,那坏种,那流氓的,我呀都不敢杵你奶奶跟前。可现在你奶奶见了我,笑咪咪的,一口一个小伙子,那口气哟,特慈祥特暖人心……” “这是好事啊。”叶梧桐晃着手上一片梧桐叶。 “可小舅心虚啊,你说你奶奶病着吧,可你奶奶现在活的比以前倍儿滋润,你说那么大的事儿,你奶奶纠结了一生的事儿,能说忘就忘吗?我就生怕你奶奶是想法子整我,跟我装,上一刻对着我笑,下一刻就拿着刀砍我。” “你才装呢。”叶梧桐没好气的瞪着小舅,哪有个正常人没事装性情大变着玩的,奶奶是真病,也许从父亲走那一天,奶奶的病就一直存在了,只是没有爆发。 “你管我奶奶是对你笑还是拿刀对你,总之冰来将挡,水来土淹呗,对你她,你就讨好她,拿刀对你,你就跑呗。”叶梧桐道:“舅啊,我去睡了,从明天起啊,我要练跑步,校运动会,我要报八百米呢,奶奶让报的,怎么也要跑出个象样的成绩出来。” “嘿,能的。”小舅回了句。 “对了,小舅,你要实在睡不着,没事儿干就帮我把柴棚里一些旧家具修修。”叶梧桐差使着自家小舅。 “又捡那些破烂,成,你去睡吧,我帮你修。”小舅挥挥手。 叶梧桐回了屋里睡下,窗外风吹过能听到钜条钜木的声音。 昆剧的舞台布景很简单,一道屏风,一张八仙桌,一把太师椅,又或者是一张春凳,一面镜子等等。 前段时间,为了练习,叶梧桐没事就往旧家具市场以及各家老宅子里钻,八十年代中期,明清家具在香港炒的红火,连带着各种铲地皮的往全国各地的老宅子里淘,好的家具基本被淘光了,不过总有一些坏了的被遗弃在各个废品收购站或屋角里堆着。 叶梧桐反正不是为了收藏,家里姥爷小舅的木工活都不差,她淘回来让姥爷小舅帮着修修便是一不错的舞台道具。 昏黄的光线下,江寄海光着膀子把一道屏风,一把太师椅摆了出来,屏风中间断了,外面的红木框也裂开了,江寄海先把裂了的框给换掉,看着木色不对,又在家里那一堆的旧木料里淘着,找了根差不多的换上,又看着原来的框上有着云纹,他又坐下来拿着木雕工具打着模,然后坐在灯下雕着,简单的几条云纹,但看着却古朴大气,江寄海弄了一个晚上,到得天微亮才整的差不多。 看着摆出来的屏风。似模似样了。 关了柴棚里的灯,江寄海走出柴棚,外面东方已现鱼肚白,晨风一吹,江寄海有些糊涂的脑袋清楚。 之前他心虚,是因为总想着,老太婆这样,是不是就不会阻拦他跟白慧的事情,可又想着君子不可以欺之以方啊,所以就患得患失。 其实是贪心了,就算是没有老太婆阻拦,他跟白慧的差距也是很大的,有些事情只能努力的去做,最后的结果不去多想。 一码归一码,撇开他跟白慧的事情,就那老太婆这些年确实为着他当年的举动吃了不少的苦,憋闷了一辈子。如今老太婆好不容易活率性了,他就讨好着些,就图着快活呗。 ……………… 月中了,大家翻翻票夹看看有没有粉红,咱可掂记着啊,求粉红!!! ……………… ps:感谢肖大猫,误忧的粉红票,八戒3,一统人家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七十章 皮鞋?房子 清晨,叶梧桐醒来,刚走出房门,就看到奶奶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生着气的样子。 “哟,奶奶,这是怎么了?”叶梧桐弯着腰问,那口气跟哄小孩似的,没法子,奶奶现在就是老小孩一个。 “还怎么,跟我置气呢。”爷爷一脸哭笑不得的,手里提着鸟笼,这会儿正把鸟笼的笼罩打开,然后把鸟笼挂在院中的梧桐树钗上。 “怎么了,我生气还生错了啊,一早起来,把我晾在床上,他就急着他的鸟儿啊,鱼儿啊……” 爷爷这时正站在鱼缸边上,向缸里洒着鱼食,白瓷的鱼缸里飘着睡莲的叶子,那鱼食落在叶子边上,几尾红色的鱼便立刻游了过来,张嘴抢食。 “你那会儿不是还正迷糊着吗?我是让你多眯一会儿,回回笼呗。”爷爷解释道。 “我哪里迷糊了?”奶奶决不承认老伴叫她那会儿她还正想睡呢,都没怎么理老伴儿。 叶梧桐知道,鱼缸里那条红鲫鱼是父亲那一年在雪中钓来家的,这都养了快两年了,爷爷是想父亲了,那鱼便是念想。 “哟,奶奶别爷爷计较了,爷爷忘性大,您吊会儿嗓子,喊喊,那气儿就没了。”叶梧桐哄着奶奶。 “嗯,我吊会儿嗓子,这不喊两声嗓子总痒。”奶奶道,拄着拐杖走到院中空地边,就开始吊起了嗓子,而随着奶奶吊嗓子,大院里就开始闹腾了起来。 叶奶奶一吊嗓子,大院的人就知道该起床的时候了,比那闹钟管用。 爷爷提着鸟笼去前院跟邓爷爷一起晨练遛鸟了。 奶奶吊完嗓子又唱了曲儿,叶梧桐跟着和了几句。看着煤炉上的火儿正起,叶梧桐将铁锅放在煤炉上,倒了半锅水,水开之后,便打了三个荷包蛋下去,然后放盐,又洒了点爷爷切好的姜丝。这叫盐水荷包蛋。 梅市这边的习惯。早上吃这个既清肠又护胃。 园门处传来脚步声,母亲带着一身晨露走了进来。一只手里提着一个食品袋,里面装了几根油条。另一只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瓷缸。 “妈,你什么时回来的?”叶梧桐惊喜的叫,将正煮好的盐水蛋端到母亲和奶奶跟前。母亲这段时间一直在乡下跑货,叶梧桐已经好几天没见着母亲了。 “早上才到的。跟着运菜的车子过来的。”母亲也没客气,先几口将鸡蛋吃完了。然后卷了袖子,把一只搪瓷锅放煤炉上,将大瓷缸里的豆浆倒进锅里:“这是乡下豆腐作坊里一早出来的豆浆,我装了一缸过来。凉了,热一热好喝些。” 没一会儿豆浆就开了,揭开盖子一层厚厚的油皮。母亲拿着碗将油皮一分为二,一半给奶奶。一半给叶梧桐,半碗豆浆,盖着半张油皮,那味儿浓的让人抽鼻子。 奶奶拿着油条沾豆浆,不断的点头:“好喝。” 这边母亲卷着袖子忙活了起来,家里该整理的整理,该淘洗的淘洗,其实叶梧桐同爷爷两人每天都整理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母亲总能从那些个犄角旮旯里找出需要淘洗的东西。 奶奶坐在那里吃着东西,看着母亲忙碌,那眼中有着沉思。 “奶奶,想什么呢?”叶梧桐正给回力鞋穿鞋带,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是校运动会了。 奶奶这会儿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叶梧桐,突然就拄着拐杖进了屋,在屋里翻箱倒柜了起来。 “妈,找什么呢?”母亲问。 奶奶看了看母亲又继续找。 “奶奶,你找什么我帮你找?”叶梧桐也凑到跟前问道。 “皮鞋,崭新的皮鞋,我怎么就给扔了呢?”奶奶一脸的懊恼。 “最近你们给你奶奶买新皮鞋了吗?”母亲问道。 “没啊。”叶梧桐想着,奶奶喜欢穿老布鞋,觉得皮鞋闭气,一般的情况都不穿的。 突然叶梧桐想到一个可能,她猛的跑回屋里,从母亲的床底下拿出一双皮鞋,就是当初刚刚重生那会儿那双被奶奶扔掉的皮鞋,价格是四十一块五。 “奶奶,是这双吗?”叶梧桐把鞋了拿到奶奶面前。 “是啊是啊,幸好没扔掉。”奶奶长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朝着叶梧桐伸了腿,叶梧桐帮着奶奶换上。奶奶站起来走了几步,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欢喜。 母亲眼眶有些红。 有些真实的东西一直潜藏在人的内心里,只等到拔云见日时才会慢慢的浮现。 前院,一大早又吵了起来,虞老太来了。 “姚桂芬,你还是个当妈的吗?居然让人拿着刀砍东南,不行,不能让东南跟你在一块儿,我管不了你,但我可以来接东南走,这回哪怕是打官司我也非接走东南不可,不能让你们祸害了他。” 事儿虽然过去十多天了,但虞老太在乡下,昨晚上才听到消息,还是隔壁李虹那丫头回家说的,心疼的她一个晚上没睡着,这一大早就又来了,不为别的就为接走大孙子。 “我不是个当妈,那建国就是个当爸的吗?”姚桂芬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都没有心思跟虞老太吵。 “阿奶,是虞叔叔救了我。”虞东南这时从外面回来,这些天他也跟着忙,那心中更是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经过这次事情,有些人有些事他能看得更深一点,那些曾经让他恨天恨地的,现在感觉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每个人都在追求着自己的活法。 有一些看法,有一些想法,有一些道理在他的脑海里转悠,说不清,道不明,但却有一种喷薄欲出之感。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 “那也是他追你才闹的,总之奶奶不放心。”虞老太脸色好了一点,但仍是扭着。 “奶奶……”虞东南哄着。 这时姚桂芬的大哥带着几个人进来,却是来帮着姚桂芬搬家的。 车祸的责任完全在蒋学峰一方,对方也只是个司机,并不能赔多少钱,所以大部份医药费需要蒋学峰一方自己承担。 当然蒋学峰做为塑料厂的职工,那医药费是可以报销,只是现在各家单位效益都不太好,几年前的职工医药费还压着呢,蒋学峰的医药费要报销还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所以,蒋学锋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后,死活不愿再住在医院里,要出院回家养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蒋学峰这回这一遭只怕没个一年多缓不回神来。 “这怎么就要搬了呢?”大院里的人叹息的问着。 “这回学峰的医药费不少,我们欠了点债,我单位的效益也不太好,我也打算停薪留职,隔天在塑料厂那边摆个早点摊子,都跟人说好了……要在那边摆摊子,住在那边方便一点,这回单位给换了一个套间,也够住。”姚桂芬一一的跟人说着,身上没有了以前那种八卦和浮嗓,虽历波折,却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当。 “你搬走,那这房子呢?”虞老太这时瞪着有些浑浊的眼睛问。 “您看呢。”姚桂芬看着虞老太。 “我搬来住吧。”虞老太道。 “虞老二一家也搬来?”姚桂芬问。 “不,就我,带着老二家的老大,他家老大下半年要读初一了。”虞老太道。 “那成。”姚桂芬想了想道。 一个上午忙叨叨的,姚桂芬搬走了,蒋学峰在大院里住了一阵子,留下一个让人说不清道明的印象。 “虞老太也是,这个时候还来跟姚桂芬争房子。”院中有人不平的道。 “你们懂什么?那房子终是公家的,姚桂芬搬走,按理这房子是要退出来的。便是想租给别人住,短时间人家看着姚桂芬经济困难让着点,时间一长,街道上,一建那边没房子的人能不眼红?由虞老太来住,他终是虞建国的妈,虞建国关系还在单位里,谁能挤的掉?姚桂芬之所以搬家,怕也是为蒋学峰着想,毕竟这房子还是在虞建国的名下,蒋学峰来住着算什么事儿……”边上有那看的明的人道。 也确实,当初蒋学峰过来住时,大院里的人私下没少说小话,后夫住在前夫的屋里,怎么着也是掉脸面的事情,所以一些人也有些看不起蒋学峰。 只是那时候姚桂芬嫌塑料厂那边分的房子太小,不愿意去住,蒋学峰除了喝酒,平常的时候又是个怂人,都依着姚桂芬,现在经过这回事件,也算是经过生活的磨合,两人是真正互相携手了。 “虞老太住在这里,也是那为东南小子守一个地儿,要不然姚桂芬也没那么容易同意。” ……………… ps:感谢啃了很多书的虫子,书友923,樱桃味,阳光爱上下雨天p129,星贝多拉,小夜saya,淡淡如流,笨笨大象的粉红票,lilisupan,席梦颖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上午的章搁下午一起更!! 有些卡文,要理一下,上午的章节跟下午的一起更,大家下午再看!!   ☆、第七十一章 畅快淋漓的奔跑 早上刚飘过一丝细雨,如今是雨后初晴,阳光没那么烈,空气中有一丝微凉,这样的天气开运动会还是不错的。 宋明月穿着一身运动服从楼梯上下来。 楼梯口,两个阿姨在聊天。 “哦,现在单位是真的不行了,也就猪肉还没有放开,别的一点生意都没有,现在单位的工资全靠几个店面撑着呢,那农货市场后面还有单位的一块地,我家小孩还等着那地儿盖房子分房子呢,现在是一点希望都没有。”说话的是蔬菜公司的出纳陈阿姨。 “可不是,我在后勤部啊,也就只能管管小食堂了。”另一个是管食堂的田阿姨。 “照这形式啊,说不准还真得出去找事,江寄红的路子还是走对了。” “得了吧,她开始是对了,摆难卖菜赚点小钱过过日子是对的。可这后面却错了,承包下劳动服务公司?还要把菜卖国外去?太好高了,等着她跌趴下吧,还有那夏丽,也不知道吃了江寄红什么*汤,跟她一起干,你知道单位里多少人等着看她们的笑话吗?”那田阿姨道。 “也是眼红的人多,当初江寄红出来时不也是有人看笑话,可最后呢,人江寄红还就走出一条道了。” “也是,不过,这回我看悬,我看夏丽是被江寄红拉下水了。” …… 宋明月黑着脸“蹭蹭”的下楼,一个早上的好心情全没了。骑着自行车,风也似的冲进了学校。 “叶梧桐,让你妈好好干,争气点。一定把菜卖到国外去,让单位那些碎嘴的,眼红的都后悔死。”宋明月冲着叶梧桐握拳。 叶梧桐这会儿正在系鞋带呢,马上就是她的八百米了,只觉得宋明月这反应不在反射弧上面啊,她这马上要开始,不是应该给她加油吗。怎么反而鼓励起她老妈了。 吐糟是这么吐糟。叶梧桐估摸这姑娘是听到什么闲话了。 这闲话叶梧桐听得可不少了,母亲,还有自家小舅。以及小姑姑,伴随着他们成长的少不了闲言。 “八百米准备!” 叶梧桐此时就站在八百米跑的起跑线上,两腿微错开,身形微弓。两条胳膊做好了起步时的摆动姿势。 “个就位,预备……啪……”随着枪响。叶梧桐冲出了起跑线。 风在耳边吹着,跑道两边的线在往后跑,操场上的喧闹的加油声叶梧桐完全听不清楚,只感觉这些声音汇成一股洪流。然后渐渐成了父亲的声音。 “桐桐,两眼紧盯着前方,你的目标只有一个。终点线……” “哟,这哪里跑出来的神仙。速度可真快啊。”一排初三的男生蹲在操场边看得饶有兴趣,初三生已经毕业了,接下来就是中考。因此校运动会已经没有初三生的什么事儿了,这段时间初三生都在紧张的复习之中,此时,多数初三生都在家里复习,当然有些胸有成竹或者破罐子破摔的就在这里看着运动会中的西洋镜。 平晓北是属于胸有成竹的,另外几个一脸倒霉相的显然是属于破罐子破摔的。 每年运动会中都会有不少“西洋镜” 比如,去年摔铅球的时候,某位“重量级”的同学用劲的甩铅球时砸到了脚,然后抱着脚一个劲的喊“妈妈”等。 今年虽然没看到“西洋镜”,但有黑马。 叶梧桐就是一匹黑马。 “那是二(一)班的叶梧桐吧,哟,没看出来啊,平时不吱声不吱气的,这在跑道上撒欢起来让人刮目相看。” 平晓北盯着叶梧桐,说实话,他倒是真不知道这姑娘速度这么快的,而且平晓北能感到一种不同,这姑娘似乎在用全部的生命在奔跑,专注而一往无前。 想着平晓北咧了咧嘴,他其实挺好奇叶梧桐的,只是这姑娘吧跟人交往总不热心,他也懒得拿热脸贴人冷屁股了。 “没听说不叫的狗咬人。”边上一个长的耷头耷脑,一脸倒霉相的男生道。 平晓北给了那男生脑袋一下:“怎么说话呢?” “那是你妞儿?”那男同学挑了挑眉毛。 “别胡说,就认识。”平晓北道,然后又咧嘴一笑,指了指看台上一个穿着短衫白衬衫的青年道:“我是为你好,要是让他晓得你骂叶梧桐是狗,他能让你知道啥叫生不如死。” “那是谁?”男同学眯着眼,那青年靠在看台上,有一答没一答的跟边上头发花白的老太说着话,看着穿着很普通,可愣是让人有一种这人是个人物的感觉。 “往前推十几年,咱们这地儿的老大。”平晓北道。 “梧桐里的三儿?”倒霉相的男生咧了咧嘴。 人的名,树的影,江寄海曾是这一片操场上说一不二的传奇。 这时,快到终点了。 “叶梧桐,加油,叶梧桐,加油。”一阵纳喊声中,叶梧桐加速了,超过了第一名。 前面就是终点线,叶梧桐整个人好象裹着一阵风,刷的一声而过,带着白色的终点钱在跑道上飞扬。 飞扬的青春怎么能没有一场畅快淋漓的奔跑。 二(一)班的同学高兴疯了,谁也没想到一开始只当凑数的,这会儿居然逆袭了。 叶梧桐带着畅快的笑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远远的看到小舅再朝着她招手,叶梧桐一脸欢笑着跑了过去,到了跟前吓了一跳:“小舅,你带奶奶一起来的?我爷爷该急了。” 奶奶现在不记事儿了,如果是一个人,爷爷不让她出门的,怕她找不着回家的路。 江寄海咧着嘴一笑:“没事儿,我跟你爷爷说了,我早上一出门,就看你奶奶蹲在大院门口呢。见着我就非让我带她来看她孙女,说她孙女儿今天要跑步,要得第一名的。” 想明白的江寄海如今活的也特敞亮,老太太让他干什么,除了杀人放火,他都干。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犯错,曾经他犯的这个错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人老太跟本不搭理他。如今能有个补偿的机会已经是烧了高香,他只管着一门心思的让这个老太乐呵。 所以在奶奶跟着,小舅跟狗腿子似的。 “哟。叶奶奶,你可是铁齿铜牙,你说第一名,叶梧桐今天就真得了第一名。”边上的同学起哄着。奶奶扯着嘴角笑着。虽有些僵硬,但那眼儿笑的温暖如春风:“是吧。是吧,我就说我孙女儿是第一名。”奶奶眼神之中有着说不出的小得意。 “走,今天下馆子去。”运动会结束小舅手骑着他那辆破三轮车带着叶梧桐和她奶奶宣布下馆子。 这年月下馆子就是一种庆贺。 “江寄海,听说在南边混的不差呀。怎么回来了?”饭馆的老板叫琴子,似乎跟小舅很熟,上完了菜就坐下。自己倒了酒跟小舅碰起了杯来。 “想你们了呗!没有兄弟们,一个人在外头贼没意思了。”小舅哈哈笑道。一边帮着奶奶夹了肉圆子。 “我看你不是想兄弟们了,是想老婆了吧?”琴子阿姨是个爽气的,这会儿打着趣道,随后却是认真的道:“喂,江寄海,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开饭店的?盘子正,二十六岁,配你正好。” “你说你自个儿啊?”小舅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 “成啊,你要是看上我,我回头立马把我家那位蹬了,以后我就跟你过,应不应?”琴子拍了桌子。 “别,回头大勇得拿着刀子砍我。”小舅一脸怕怕的样子。 “晾你也没那胆儿。”琴子打趣着,扭身回了厨房里忙碌去了。 叶梧桐看着远处的琴子,总觉得这位说话有些半真半假的样子,两人之间似乎曾经有过故事。 关于小舅的婚事,姥姥在烦恼又没办法的时候,曾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说小舅是报应,以前那会儿辜负了许多姑娘的心,所以活该没老婆。 小舅从学校到知青都曾是风云人物,身边习惯的围着不少女孩子,有时夜里还有姑娘来约小舅聊天。当年为着这个,邓奶奶常拿着手电筒在大院里在小公园里逮人。 只可惜这些人都未曾留在小舅的生命里。 前世这般,今生似乎也这般。 吃过饭,江寄海干脆骑着车子带着叶梧桐和叶奶奶在大街小巷转悠,小舅口才了得,细数着大街小巷的一屋一瓦一景一致的,而奶奶虽然懵懂,却常常语出发人深省。 这两对头聊的兴致很高。 梅市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古朴的钟楼每到点儿还悠然的敲着钟,那农货市场一到地儿就热闹的一股热气扑面的感觉。 三轮车绕过了农贸市场,农贸市场后面就是蔬菜公司那块地皮。 “啧,这地皮荒的。”在工地上干了近两年,江寄海见不得荒地。 “我妈单位倒是想建职工楼的,可没钱啊。”叶梧桐道,现在许多单位基本就这样。前世,也是等到九十年代初期,蔬菜公司正式倒闭才把这块地皮分给职工,由职工自己集资建房。 “没钱也是可以建的。”江寄海眼神幽深。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深圳八零年的时候就建成了第一个商品房小区叫东湖丽苑,当时也是政府没钱,就把一块地皮拨给开发房,然后通过贸易补偿的方式把一部份房子补偿给开发商,开发商卖房回款。 或许回去他可以就这方面做一个可行性报告。 路边的知了有一答没一答的嘶叫着,奶奶有些困了。 小舅带着叶梧桐和叶奶奶回到梧桐里。 梧桐里的路口停着一辆没屁股的两厢掀背轿车,是这个年代最流行的。 突然的,叶梧桐觉得这一幕跟记忆中的某个场景有些重叠。 前面的梧桐里,小姑姑陪着一个男子从弄里出来,那个男的叶梧桐先是瞧着眼熟,又看着送出来的姑姑,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人正是姑姑曾经的那个京城男友,当初的吉普车换成了轿车,一身成功人士的打扮,这几年这家伙应该收获不小,鸟枪换炮了。 小舅踩着三轮车的刹车停在不远,冷眼看着那男子上了车,车发动,扬起一阵烟尘离开了梧桐里。 “妈。”看到这边坐在三轮车上的母亲,叶白慧连心过来招呼。 小舅这时又噶吱噶吱的踩着三轮车,随后却抬了抬下巴:“叶白慧,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吃不吃回头草不关你的事儿,倒是你,别没事糊弄我妈,我妈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叶白慧心头一阵烦燥,工作上,面对什么样的场面她都能平常以对,冷静应付,可面对江寄海她就容易发火。 最近江寄海一直在讨好她妈,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没底啊,夜里她常常做梦,梦见老妈病好了,在院里大骂着江寄海,将她赶出了家门。 “没你想的那样,老人家现在活的率性,对我江寄海的脾气,我陪她乐乐,你什么时候这么小人之心了。”江寄海没好气的道。 “是,我是小人之心,你是大人之腹。”姑姑深吸一口气,两手握拳,侧过脸看着越过高高围墙的梧桐树冠。 叶梧桐四十五度望天,小舅和小姑啊就折腾吧。 一边奶奶已经坐在三轮车上打着盹了。 “奶奶,我们回屋休息去。”叶梧桐扶着奶奶下了三轮车,不理会小舅和小姑。 其实叶梧桐心里也真是有些愁啊。 前世小舅孑然一身,小姑也是独自一人,两人都是世间的孤独旅者,若能相携结伴走一生未尝不好,更何况这一世小舅和小姑有情。 只可惜这一世情况又颇多纠结,父亲的死成了两人越不过的一道坎。 奶奶的病又让两人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了,以小舅和姑姑的个性,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走到一起。 于是两人就这么纠结着了,散,散不掉,合,合不起来。愁死个人。 看着叶梧桐扶着奶奶进了大院。 江寄海同叶白慧都突然失笑,两人都是奔三的人了,人世间的道道也趟了不少,早就不是青春期燥动的男女,这样的争嘴没一点意思。 “握个手吧,不管未来怎么样,我想此刻,我们应该是朋友,还记得当年那个同桌的你得瑟飞扬的不行。”江寄海伸出了右手。 叶白慧摇摇头笑,同样伸出了右手:“你以为你就不得瑟呀,还记得当年那个同桌的你,实在是太讨厌了。” 两人的手相握在一起,未来不管如何,现在是朋友。 奶奶睡下了,叶梧桐从屋里出来,看到爷爷躺在躺椅上,正看着一张京城报纸,叶梧桐凑过去看了一下,头版头条是批判资产阶级自由化的。 “你姑姑走的这条路不容易啊。”爷爷叹气,做为一个老教师,又是经过运动的,那是切肤之痛,有些东西感触要比别人更灵敏一点,最近报纸上关于这一类的报道评论越来越多了,隐隐之中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有些东西该来的依然会来,在接下来的两年中,在梅市的政坛里姑姑无疑将处于风头浪尖之中。 ……………… 二合一更。 ps:感谢nego118,茗苑仙葩,布蓝登的妈,lr陌晗的粉红票,书友150715000426788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七十二章 最后的一场戏 傍晚,夕阳西下,江寄海提着两个空酒瓶子,神情微醺,脚步踉跄的进了梧桐大院。 “又喝酒,小心以后成小蒋那样的。”姥姥拿着扫帚疙瘩没好气的打了小舅舅几下。 “妈,我心里明着呢。”江寄海眯着眼笑,然后一屁股坐在院中的小椅子上,整个人靠着椅背。身子晃啊晃的,高高的梧桐树稍在晚风中轻摆。 叶梧桐从邓倩倩家出来,看着小舅眉稍间带着意气的神情,进了屋,泡了一杯茶狗腿似的捧到小舅跟前:“小舅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小舅眯蒙着眼,在叶梧桐面前伸出食指,有些醉意的道:“我呀,要打靠梅市的第一个东湖丽苑。” 关于东湖丽苑,前世叶梧桐也是知道的,毕竟前世小舅做的也是建筑一行,叶梧桐从学校出来后就一直帮着小舅,对于房产的发展也有些了解,东湖丽苑可以算是新中国的第一个商品房小区。 想着,叶梧桐翘了翘嘴:“蔬菜公司的那块地皮?” “对。”小舅看着高高的梧桐树稍。 从小舅的眼神之中,叶梧桐看到一种野心的东西在滋长,在蛇口时,小舅是被生活逼着一步步去拼去搏,其实对于未来也还是茫然,所以在赚了一笔钱之后,团队就因为钱散掉了,而那一次虽然赚了十几万,但那十几万不是小舅一个人的,小舅又是侠义性子,分到他自己手上估计也就那么几万块钱。 八十年代初,万元户很牛b,但过了八十年代中。到现在进入八十年代末,万元户已经不是那么稀奇的了。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要么被毒死,要么享受美味。”叶梧桐幽幽的道。 “那你说小舅是会被毒死还是享受美味?”江寄海乐了,坐在那里,两腿踩在椅子边上,甩啊甩着胳膊。 “既然有他山之石。毒死不太可能了。”叶梧桐道。 小舅眯着眼笑。然事闭着眼享受着晚风,不管是毒死还是享受,有些事情总是搏过才知道。 “小舅。二舅妈的那个店是不是你接手了?”叶梧桐又突然的悄声顺。窗帘的生意本就是小舅一手弄起来的,二舅妈受了一挫,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死知要把店盘出去。 以小舅的眼光,再加上还有两小钱。叶梧桐相信小舅不会放弃。 “你这贼丫头,什么都瞒不过你啊。黑皮他老婆接手的,我入了股。嘘,别说出去啊。省得赚了钱后你二舅妈又闹心。”江寄海拍了叶梧桐后脑一记,这丫头有时候真有些妖孽,似乎什么都瞒不过她似的。 叶梧桐眯着眼笑。 “来。桐桐,把这个给你妈和你姑。寄海回来说了,南边那边的食物咱们这边人吃不惯的,这酸脆萝卜丝儿现在正入味呢,吃着正好。”姥姥提了一只幽黑的坛子。 母亲和姑姑要去参加广交会了。 姥姥腌的酸脆萝卜丝儿是一绝:“嗯,一会儿让我妈和我姑带着。”说着,叶梧桐又道:“姥姥,想我姑给我做舅妈了吧?” “想个屁,没戏,你小舅哟,是在那一颗树上吊死,还说什么两人做朋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小舅也这么大人了,随他去吧。”姥姥现在做甩手掌柜,反正她也管不住她家三儿。 叶梧桐明白小舅和姑姑,有些事情既然纠结着那不如暂时放到一边。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小姑姑和小舅舅各有前程要奔波。 梅市的第一个商品房小区?要真是小舅做成,那牛大发了。 而小姑姑马上要带队去广州了,母亲也同行的一员,据这一次去广交会,张区长挂了帅,还在市长面前立了军令状,誓要打一个翻身仗,每个人都鼓着劲,那里有着架起梧桐区发展的桥梁。 入秋了,一阵秋雨一阵凉。 许团长来了,皱巴着一张脸,不到六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了,都是最近的事儿,梅市昆剧团真正要散了。 时代推动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生活节奏观念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这一年红高粱火了,巩莉也火了。 春晚上,费翔唱火了《冬天里的一把火》,结果大兴安岭着火,两者的联系当然是玩笑,但可见《冬天里的一把火》这歌火红到什么程度。 而人们奋斗的精神也有了,是女排精神:团结协作,艰苦创业,自强不息。 这些成了时代发展奋进的主题,但这主题之下也有黯然神伤。 这一年,昆剧团的戏连走穴都没人看了,大家都忙啊忙啊的,在时代的河流里百舸争流,那些依依呀呀,那些低眉婉转的东西离人们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老苗啊,虽然你现在活的糊涂了,但我相信戏曲是你骨子里的东西,你一定不希望看到它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许团长在奶奶面前吐苦闷。 “我懂的,我懂的,我在桐桐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上台演出了,那时候我就觉得昆曲这东西怎么这么迷人,台下我们只有一个人生,而台上我们成了别人的人生,这人生啊,一场又一场的,那些至纯至情的东西就在我们的骨血里流淌,什么时候也割舍不掉啊……”奶奶这时候比什么时候都清明。 “可不正是割舍不掉吗……”许团长叹一声,再割舍不掉如今也是要割舍了。 “老苗啊,我打算排一场戏,排一场大戏《牡丹亭》,做为剧团解散的最后一场演出,我想让桐桐出演杜丽娘一角。” 让自己演杜丽娘?叶梧桐有些愣了,学昆曲她的目的并不单纯,虽有些爱好,但大多时候也只是为了讨好奶奶,省得奶奶找母亲麻烦。终究她还算不上昆曲人。用后世的话来说顶多算一个“昆虫” “我们许多人都老了,但桐桐她们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们是星星之火,我希望通过这最后一场演出,让她们真正感受昆曲里那些至情至性东西,凝成昆曲之魂……” 许团长说着,看着叶梧桐,奶奶也看着叶梧桐。 “我愿意排这戏,但我怕唱不好。”叶梧桐这时有些茫然,平时哼一曲唱一段她是没有压力的,但排一整本,她心中惴然。但不管如何,终是定下来了,许团长其实就是想用最后一场演出给她们让一场课。 许团长告辞了,去准备他的大戏去了,夕阳映得整个大院红彤彤。 奶奶拄着拐杖站在走廊的屋檐下,白墙黛瓦,绿树夕阳。 “桐桐,一直以来,奶奶知道,你唱戏只是哄奶奶高兴,所以奶奶对你也没太多的要求,但如今你既然要真正的上台演出,记住,那个舞台不是死的东西,它是人生。所以,你得拿出整个身心。”奶奶道。 奶奶不管如何糊涂,但对于昆曲,那是骨子里的东西。 “我记下了,奶奶。”叶梧桐道。 “你上回的表演赛虽然得了金奖,但奶奶是有些失望的,昆曲是很讲究东西,它优雅,细致,古典,纯美,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悠扬,最重要的它还讲究一个含蓄,而你那场表演赛,感情太过外露,更掺杂了不属于杜丽娘这个角色的感情,你用自己的感情压抑住了角色的感情,这是失败。固然每个人对角色都有自己的理解,也必然会融入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任何的东西是融入角色而不是压抑角色,不能喧宾夺主……” 奶奶的神色还是有些僵的,但眼神却是这段时间少有的清明。 叶梧桐抓了抓头,金奖果然只是用来鼓励的。一直以来,对于那场表演,叶梧桐还觉得自己那种喷薄欲出的感情表达的很好,它感染了人,现在她才真正明白其中的不足。 ……………… 还是求粉红,连前十都保不住了。 ……………… ps:感谢bendachu的阆苑仙葩!!谢谢支持!!! 感谢布蓝登的妈,吾爱堂,bendachu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七十三章 前浪还在路上,后浪也已起程 清晨,旭日还未升起,母亲和姑姑他们踏上了南下希望的列车。 目送着火车出站,叶梧桐才往回走。街上的人匆匆忙着,比起刚重生那会儿,现在的人生活节奏已开始加快了,显得有些行色匆匆。 叶梧桐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昨夜一夜浅眠,甚至梦里都不停的梦着杜丽娘这个角色。 昆剧的舞台很简单,但昆剧的内容并不简单,比如游园一折,先是进园门,入目的便是画廊金粉半零星,接下来就是金鱼池,池馆苍苔一片青,最后感叹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就这么一段,整个舞台是空空的,但做为演杜丽娘的人却必须通过手眼身法让观众能直观的感到画廊金粉,鱼池苍苔,感受到春意黯然,这是无中生有。 这就是表演!! 昆曲是诗情画意的,演员通过自己的表演在传达着这种诗情画意之美,所以昆曲是最能表达男女之情的。 叶梧桐边走边琢磨着,这人物不琢磨透,这戏她就演不好。不远处是一个巷口,巷口堆了一些沙子和碎砖头。 不对,她得想着那处有一株梅树,树梅上一枝红梅绽放,边上是鱼池,池边是一株柳树,不在梅边在柳边,这是杜丽娘在自画相中题的诗句。 “哈……”边上一声轻笑打断了叶梧桐的思绪,侧过脸一看,先是到一条小巷,小巷口摆着一个早点摊,摊前的大煤炉上摆着一只大钢筋锅,锅盖搭着,正冒着热腾腾的热气。能看到里面正咕嘟着的白粥。 虞东南这会儿正捧着一碗白粥蹲在煤炉边吃着,看到叶梧桐边走边垂着眼神,时而做个手势就乐呵了。 叶梧桐看着巷子边上塑料厂的大门,这才想起从火车站到梧桐里那边要经过塑料厂厂区。这是事发之后,叶梧桐第一次见到虞东南,一段时间没见,这厮黑了瘦了。穿着一件白汗衫。一条中裤,脚上穿着回力鞋,比起学校那会儿又拙了。但两眼却精亮精亮的,没有了以前那种迷茫,整个人看着反而成熟稳重了不少,这会儿虽然看着叶梧桐的举动有些发笑。但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笑意,不会让人有浮燥的感觉。 社会果然是一所锻炼人的大学。它把一个少年融进它的身体里,然后搓巴搓巴成男子汉。 “桐桐啊,怎么这么一大早跑这边来?吃早饭了没?来,在这儿吃。”姚桂芬看到叶梧桐。一脸笑意的招呼着。 “我妈和我姑姑她们去广州参加交流会,我刚送她们上火车,还没吃呢。一碗粥就可以了。”叶梧桐没客气在摊边的长条板凳上坐下。 边上三三两两的吃客正闲聊着。 姚桂芬帮她舀了一碗粥,端上一小碟的下粥菜。又剥了一个茶叶蛋在叶梧桐的碗里。随后姚桂芬又从锅里夹了五个茶叶蛋,外面用干净的白棉布擦干净,然后用塑料袋一兜递给虞东南:“这个带着,干活累了吃。” 虞东南这时吃完了,一抹嘴巴,将碗拿到水池边冲先着,然后进了屋,出来的时候提着一只帆布的行礼袋,然后伸手将五个鸡蛋揣在怀里:“那妈,我走了,活儿忙就不回家了。”虞东南边说就边走了,行礼袋被他一甩手搭在肩上,干爽利落,背影瘦削,但挺的笔直,远远的,一只右手还高高的举着拳头,像是跟人道别,也像是在鼓着劲儿。 “姚阿姨,虞东南不读书啦?”叶梧桐边喝着粥边问。 “他自己不读了,家里欠了债,他蒋叔还得养着。”姚桂芬道。生活总是不易的。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叶梧桐好奇的问。 “在他爸的村子里帮人开拖拉机,再顺带帮别人带点货,每月赚的钱比我这小摊子还多。”姚桂芬道,虽然嘴上说着赚钱,但当妈的也是心疼的,才这么点年纪就出来赚钱。不过东南主意大,再加上有里确实困难姚桂芬也就由着他了。 “哦。”叶梧桐点点,听得出姚阿姨的难受,便不再提这话题。 只心想着,一个意外,将人掀入了万丈红尘,自家小舅这个前浪还在路上呢,后浪也已起程。 边上的侧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蒋雪峰坐在轮椅上,自己推着轮子出来。 “老蒋啊,你怎么出来了,你得养着呢。”姚桂芬连忙道。 “你这么忙,东南现在也这样,我一个大男人在屋里躺着心慌。”蒋学峰道。 “你这不有伤吗?等伤好了再干活就是,单位里也还发生活费的。”姚桂芬忙活着帮客人添粥。 “单位现在这情况,还不知能不能指望上呢,总得干点活儿啊。”蒋学峰喃喃着。 “姚阿姨,你这有故事会吗?”叶梧桐突然问。 “哦,想看故事会啊,东南肯定有,我去找找看。”姚桂芬拿着毛巾擦了擦。 “姚阿姨,不用了,我就问问,我这就要吃好了。”叶梧桐说着又好似无意的道:“这巷子里要有个租书摊就好了,边吃早点边看看书,很悠闲的。”叶梧桐说着,喝干净碗里的粥,也没提钱的事情,多年的邻居了,就算是姚阿姨现在困难也不会收她的钱,真要给她反而不高兴。 “姚阿姨,我走了啊。”叶梧桐打着招呼。 “慢走啊,以后有空来吃早饭。”姚桂芬点点头。 叶梧桐转身离开,风送来声音:“桂芬啊,别说,刚刚桐桐的话倒是提醒我,这儿弄个租书摊挺好的。”塑料厂是个大厂,职工多,职工子女也多,再加上周边的居民区,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这种情况也能干的,应该可以一试。 “那要多少钱本?”姚桂芬问。 “不要多少钱,新书少买几本,多余的到废品收购站去收,那里旧书报杂志多的很。” 有些东西不是不懂,只是没想到。 接下来几天,叶梧桐就完全沉浸在排戏里,还好现在是暑假,她有时间。 有些东西当你浸进去的时候真的是能让人浑然忘物。 …… 一周后,《牡丹亭》排好了,主要是《训女》,《闺塾》,《游园惊梦》,《拾画叫画》,《魂游》,《冥誓》,《回生》这几折,后面的省掉了。 这一场演出是有一些悲壮的,没找媒体报道,也没有给各单位发票,许团长用最后的资金包下了电影院的下午场,这场演出将是不卖票,电影院也不关门,就是敞开了让大家看。 而剧组的每一个演员,在这一场戏上都是不拿一分钱的。 这是最后的演出,也是对时代的拷问。 ……………… 今天粉红票真不少,谢谢大家!!!笑脸。 ……………… ! ps:感谢rm771130,心蓝蓝雪人,zhoubin2003,茗苑仙葩,苍穹海蓝,cissyxx,wyrainy,簌簌清音,闲云孤舟,我是天上一片云,细雨霏霏,嘟跳跳,oxos,小夜saya,梅舒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七十四章 谁说无人喝采! 八月二十九日,这一天电影院的门口贴出了一张大大的海报,海报上面是黑白的剧照,是杜丽娘和柳梦梅的形象,中间就是大大的“牡丹亭”三个字,下面就是梅市昆剧院,然后一排子的演员表。 路过的人们会好奇的看一眼,电影院的门是开着的,戏还没有开始,观众席上是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众人探了头又缩了回去,这年月,谁还看戏啊,转头又匆匆的奔忙了。 此时电影院的后台没有一丝儿人声,大家都在静静的化着妆,有些人连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许团长象是没魂儿似的到处转悠。 “小赵,印堂上的胭脂要淡淡的晕开,你怎么回事啊,那么浓,重画!!”小赵就是演柳梦梅,叫赵言书,今年三十多岁了,这戏完,他打算去南方了。 众人看了过去,虽然印堂上的胭脂看着是要红一点,但也只是红一点点,应该是在充许的范围内,只是也许是最后一场戏的缘故,许团长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相左。 赵言书没回一句,只是静静的从头再来。 “阿娟,你帮小叶的妆再整整,把头发包紧些,鬓边的贴片再整整。”在工作的场合,许团长叫叶梧桐都称呼小叶。 “还有苏瑞,你也是能带团的人了,道具你还没给我准备好?” 许团长一路走就一路说,他说过之后,每个人就默默的重来,然后加快节奏。 终于,下午两点钟。布幕缓缓的拉开。 杜丽娘的父亲是由许团长同他的夫人吴老师扮演,吴老师也是宋明月的老师,这回,宋明月仍然扮演小春香。 台下的观众只稀稀拉拉的几个,电影院门口,掀着布帘子还站在几人,似乎就是打算扫一眼就离开的。 但这些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演出。许团长和吴老师演的一丝不苟。一开腔,一举步,一抬手之你就自然而然有一种感觉。这不是舞台,这就是戏里描写的杜家的厅堂,你能感觉,他们就是大家长。这就是一种控场。 叶梧桐一开始还有些虚,可等到她出场。跟许团长和吴老师同处一个舞台时,一对上戏,那种虚,那种不定的心情自然而然的就没有了。她随着许团长和吴老师,很快就入戏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象春来了。花就开了,冬到了。雪就有了。 一个好的演员,他不但能自己入戏,他还能带着对手一起飚戏。 杜丽娘这个角色是属于闺门旦,以前的艺术家将这个角色表演的相当完美,柔美,优雅,含蓄等。不过叶梧桐却注重了两个特性,活泼和羞涩。 在闺塾这一折里,杜丽娘的角色基本是坐着不动,由小春香去闹。 但不动不等你你就不演,一个演员在舞台,就算不动你也得抓信观众的眼光,你也得显示你人物的存在,所以这个时候,叶梧桐扮演的杜丽娘和宋明月扮演的小春香之间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配合,利用一些丝微的姿势,眼神等让人能感觉到,小春香的举动其实是小姐在怂恿的,通过这个来表现杜丽娘少女心性,能让人会心一笑。 而羞涩主要在惊梦一折,杜丽娘是一个没怎么见过年轻公子的闺阁少女,而在这梦中,柳梦梅突然一下子出现在她的梦中,并跟她谈情,她向往,但本性上也羞涩…… 戏渐渐进入酣处,每个人都演的专注。 台下的观众依然还是那么零星的几个 门口的布帘子掀起了又放下,好奇张望的人们来了又走。 但这些根本影响不到台上演出的人,布幕拉起又放下,戏一折一折的往下演…… 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演出,这是一场仪式,一场暂别仪式。 这个舞台就是属于杜丽娘的人生,因梦而死为爱而生,这一刻无人喝采,但自有它怒放的生命。 戏到了尾声,布幕缓缓的放下,整个电影院除了幕前的那一排顶灯发出昏黄的灯光外是一片死寂。 幕后,众人或坐或站,或茫然,戏结束,属于杜丽娘的人生表演完了,大家又回到了现实,没有一个人敢走出去谢幕,因为怕看到空空的观众席,尤其是此刻外面那一片死寂,时代真的将昆曲给远远的抛掉了吗? “走吧,去出吧,就算是无人喝彩,我们也要去谢幕的。”许团长声音低沉,有些哽咽。每个人的眼眶都是红红,心情都是有些压抑。 布幕缓缓拉来,而骤然的,一片掌声迎面扑来,让人促不及防。 台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整个前半场已坐满了观众,此时,每一个观众都站着,每一个观众都用力的鼓掌。 谁说无人喝采了?!!! 叶梧桐的眼泪立时迷了眼,转脸看着别人,许团长极力控制着,但那抖动的嘴唇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情,而其他的人,便是苏瑞这样的汉子也都是热泪盈眶。 …… 接下来两天,叶梧桐都好象自己还在梦中,属于杜丽娘的人生还在她脑海里激荡,耳边更时常回荡着那一阵阵的掌声。 “奶奶,你爱昆曲吗?”叶梧桐扶着奶奶在大院里溜弯。 “当然爱了。”奶奶嘟喃着。 叶梧桐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唱戏唱傻了,奶奶当然爱了,如果不爱,她病了,可以忘掉纠结了一生的恩怨,却忘不掉昆曲的点点滴滴,昆曲已经是奶奶生命中的东西。 叶梧桐一直就沉浸在这种氛围里,直到开学后的一天傍晚,母亲以一种兴奋,高扬,如风一样的姿态冲进了大院。 “闺女,你妈我成功了,成功了!!”母亲一进大院门,丢下手下的帆布袋,二话不说,就拥着叶梧桐在怀里摇来摇去,那脸上的高兴劲儿啊,哎约,炫的让人不能直视。 叶梧桐本来还在她自己的思绪,叫母亲这高兴的劲儿一冲,也有些头晕了,当然,更重要的是母亲身上的味道啊…… 这才九月初,天还是很热的,母亲又坐了两三天的火车,这会儿刚下火车呢,那身上的味道让人不能直视。 叶梧桐好不容易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头也不回的跑屋里,帮母亲整理了干净的换洗衣服,用塑料袋兜着,出来后看着母亲在跟奶奶唠叨。 “妈,我真把菜卖到国外去了,要是白桦在的时候啊,这时候他一准要给我写一篇报道,妈,你说是不是,就白桦他也没干成过这样的大事啊……” “妈咧,走吧,你身上臭死,别熏着奶奶,咱们去澡堂洗澡去。”叶梧桐推着母亲出了大院。 身后奶奶的声音:“那是,我媳妇儿能的……” …………………… ps:感谢发呆中的猫,向往自由的云,肖大猫_漠,灵栖,十米深白luk,右月左日,oxos的粉红票,一统人家,麒麟席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七十五章 凤家班 苗金凤 大院人家虽然拥挤,是非多,但最热闹,一点消息就立刻会传的满院都是,然后以席卷之势向外扩散。 梧桐大院后院老袁家的大二子,二儿子都是机械厂的,机械厂这回也是广交会的一员,同样拿到了几笔定单,据说总价值三四十万呢。 “呵,你儿子他们那厂几百的员工呢,三四十万算什么,人江寄红,一个劳动服务工司,两个女人挑头,带着一对待业的小年青,总共四个人也拿下了十多万的定单,这才叫牛。”邓妈妈是街道的,这消息江寄红没到家她们就已经知道了。 一说到江寄红,那大家也服气了。 邓爷爷一手提着绣眼笼子,一手冲着江家姥爷竖了竖大拇指,江寄红那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以前秀秀气气的,文文静静的,未语先笑的一个姑娘,不到四十年的春秋,谁也未曾想到如今能做出这样的一翻事业,尤其是在遇到那么多的挫折之后。 单位不行了,男人又得癌症死了。 一般的女人遇上这些事情不说被击倒吧,也会消沉好一阵子,可江寄红大家就看着她成长,似乎磨难却重,她就越活的灿烂。 “都是胡闹腾,没法子的呀……都是生活逼的。”江家姥爷客气的说着,只是那眼眉间眉飞色舞。 一边虞家的虞老太搬着一张小竹椅子坐在门口,虞老二家的大小子虞小虎坐在她对面的小马扎上,两人手上绕着毛线,眼神却在院中各人的脸上打转着。 虞小虎今年初一,九月份开学前,虞老太就带着他搬进了梧桐大院。 至于虞东南。大院里未见过他的身影,偶尔的能听到他一些声音,但也是来去匆匆。 对于虞老太来说,梧桐大院的话题实在是太新鲜了。 在乡下,大家聊的不外乎谁家的粮食种的好,或者哪家养了几头肥猪,然后是谁家在城里找到事儿做了。又或者谁家的闺女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又或者哪家的小子长的精神,再下来就是哪家的媳妇不孝,哪家的婆婆难伺候等。 哪象现在。这大院里谈的是城市开发,新区长又推出什么新政,如今又是广交会,那产品都卖到国外去了。论起价来都是十几万,几十万的。 不愧是城里人。这话题跟电视新闻上说的一样,操心的都是国家大事。 总之梧桐大院里的东西对于虞老太和虞小虎来说是新鲜的,他们总是在边上听着,看着。细细的品味着。 叶梧桐这时坐在平台上,身了隐在梧桐树的绿荫之中,听着别人谈论母亲。那心里是倍儿自豪,前世的母亲活的是自闭而消沉的。而今世的母亲活的是飞扬而意气风发的。 夜深了,母亲还是兴奋的睡不着了。 她坐在那里,把父亲的相框擦的一尘不染,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唠叨着:“白桦呀,我这回呀算是真见识了,什么叫高楼大厦,什么叫车水马龙,什么叫做灯红酒绿。咱们住的那酒店啊,还不是最好的,可就那卫生间我觉得都比咱家这房子装修的都好……” 说到这里,母亲叹了一下又继续道:“白桦,你报社那房子我隔天打算退掉了,你说过的,咱人哪,得知好。你大部时间都是在石灰厂里上班,回报社也就不到一年,还有你这病啊,实际上也是在石灰厂得的,可人报社二话不说,你的医药全给报了,还是实报实销,没有一点拖拉。你当初分那房子,也是单位照顾的,现在呀事过境迁,那房子呢我一时也不去住,我得守店里啊。你们单位工会领导找过我,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你们单位房子紧张,许多小年轻结婚了,带着孩子还挤在单身宿舍里呢。所以啊,我想把那房子退了,以后啊,我自己赚钱买块地皮,自己盖一栋象梧桐大院这么大的房子,要天有天,要地有地。爸喜欢养鱼,我就给他砌个鱼池。妈喜欢唱戏,我就给她搭个戏台。然后我要把咱家装修得跟酒店那卫生间似的……” 叶梧桐夜里醒着,听母亲抱着父亲的照片说话,那心哟,说不出的酸,可到最后一句,叶梧桐又差点喷,哎哟,母亲就这点出息,就想把房间装的跟人卫生间一样。 “妈,小舅把蔬菜公司那块荒地拿下了。”叶梧桐抱着枕头走进母亲的房里。 母亲掀了毯子让叶梧桐钻了进去,又连忙问:“怎么回事啊?你说是蔬菜公司要盖房子了?我记得蔬菜公司没钱盖房子啊?” “蔬菜公司出地皮,小舅他们负责盖房子,到时候盖好的房子交付给蔬菜公司,再由蔬菜公司以贸易补偿的方式退一部份房子给小舅他们,到时小舅他们就卖房回款。”叶梧桐道。 “可蔬菜公司没有钱,你小舅他们怎么盖房子,一建也贴不出那么多钱吧?”母亲正色的问。 “小舅他们可能打算集资。”叶梧桐道。集资盖房在这年月已经不稀奇了。 “这样倒是可以,只是?现在真能卖房?”母亲心中有些不定,不过去了一趟广州,眼界也早不一样了,广州那边似乎好象都在准备拍卖土地了。 “那到时候妈也买一套下来,就装修的跟广州那边酒店的卫生间似的。”母亲道。 叶梧桐乐了,母亲的愿望就是把房子装修的跟广州那边酒店的卫生间似的。 “对了,闺女儿,你知道你奶奶的艺名吗?”这时,母亲侧过身来,神色有些莫名的问起。 “怎么了?没听说过?奶奶现在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叶梧桐道。 “妈这回在广交会上遇到一个华侨,妈不是介绍咱们这边的干菜吗顺便的就介绍了一些咱们这地儿的风土人情,也说到了梧桐里以及凤凰祠,说到凤凰祠的时候呢,那华侨就跟我打听凤家班的事情……” 梧桐里的凤家班就是当年凤家养的戏班,而随着凤家的衰落,凤家班也解散了。 “凤家班怎么了?”叶梧桐不明白的问。 “他打听凤家班的苗金凤,我以前听你爸说过,你奶奶好象是凤家班出身……是后来才到的昆剧院。” “妈你是说,这人可能是找奶奶的?”奶奶的名字叫苗秀英啊。 “都是凤家班,又都姓苗,而且当年那相机,你奶奶不是有海外亲戚吗?” 昏暗的灯光下,母女俩相视一眼。 “妈,那你问过姑姑吗?” “问了,你姑也不晓得,她那时候小的很,不过,对于相机的事情你姑姑不想多提。”那毕竟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那就随它吧,如果真要找还是会找来的。 前世叶梧桐一直以为父亲去了美国,今生才知父亲只是一个人走了。 ……………… ps:感谢yaofei0916,奇迹一生123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七十六章 大约在冬季 傍晚,放学了。 “去我家做作业。”还未进大院门,邓倩倩就冲着叶梧桐道,脸上有些悲愤,以前小学的时候都是叶梧桐抄她的作业,现在倒好了,成她时不时要蹭蹭叶梧桐的作业,人怎么能越活越回去呢? “好。”叶梧桐眯着眼点头,她晓得邓倩倩肯定是有不会做的题了。 随便将自行车靠在院墙边,叶梧桐提着书包跟邓倩倩一起进了邓倩倩的房间。 才刚写几题,厅上录放机就唱起了歌。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 …… 还有一道男声跟着歌声相和,特有丝难舍难离的味道。 “我倒,我堂哥又酸了。”邓倩倩正有道题做不来,正在那里抓耳挠腮的,再加上这难舍难离的调整儿,整个人就有种欲仙欲死的味道。 邓倩倩堂哥叫邓子和,是她大伯家的儿子,邓大伯是镇派出所的所长,平日里一家就住在镇里,就邓子和在市里读书,原来是住校的,不过最近这位邓堂哥据说是在学校有相好的了,邓大伯和邓大伯娘那立刻不干了,邓堂哥今年读高三,那最关键的一年,容不得一点分心和马虎的,于是无情的棒打鸳鸯,让邓子和住到了邓倩倩家,由邓爸和邓妈管着。 邓大所长那是说一不二的,邓堂哥据说反抗过,可顶不住他老爸,被他老爸铐进梧桐大院的。反抗不了只得享受。 于是邓堂哥特忧伤,将最近这首火的半边天的大约是冬季唱的入味三分。 “烦死了,不想了,叶梧桐你的给我抄。”邓倩倩找到了抄作业的理由,理直气壮的拿起叶梧桐的作业本儿埋头抄了起来。 叶梧桐就无所事事了,两眼透过窗户看着院外。 “你来干什么?”大院中,虞二叔手里提着一些乡下自家种的菜站在虞家门口。虞老太坐在走廊上。两人正说着话。 “妈,我来看看你和小虎。”虞二叔道。虞二叔家那村的人叫母亲都称呼为“妈” “有什么看头啊,小虎还没放学呢。不就这样吗,挺好。”虞老太绷着一张脸道。 “妈,我跟小虎他妈想搬来城里,小花以后也要城里读小学。”虞二叔又道。 “搬来城里?小花也到城里读小学?那家里的地呢?那城里你们住哪里?吃什么喝什么呀?”虞老太徒的抬起头来盯着虞二叔。两眼有些灼灼逼人。 “地里每年就那两个月的活儿,搬来城里也不是不回家了。我们主要也是为以后着想,吃喝什么的在城里可以做点小生意,现在挺时兴的,隔壁李家你也是瞧着的。他家在市里发展的也挺好。住的地儿,我们是想先住您这儿,在乡下您都是跟我们在一块儿的。这城里,你一个带着小虎。人生地不熟,我们住一起也好照应儿……” 虞二叔话还没说完,虞老太猛的站了起来:“土地是老天爷的厚赠,每年两月你就能伺候好了?老祖宗早就说过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的心都不在这上面了,那收获你也甭指望了……” 说着,虞老太又拿着手点头虞老二:“老二啊老二,就知道你们打的是这心思,这些年我跟你们在一起过的,我不晓得你们的心思啊?我告诉你,你们要来城里我老婆子管不着,但住这儿不行,这是大孙子的家,我是给他看家的,你们住这儿算个什么事儿啊……” “妈,瞧你说的,东南现在在乡下那还是我照应的呢,我们也就暂时住这儿有个过渡,以后另有打算的。”虞二叔有些尴尬,闷声闷气的说。 “暂时?有些东西就不能有暂时,暂时暂时的最后就成永远了。”虞老太道,眼神悠远,乡下里有个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哪,老二不能说不孝,但小心眼太多了。或只是象以前那样争点小利,她也无所谓了,可这房子是不成的。 虞老太这话说的太明白了,虞老二脸上一阵难堪。 “行了,不多说了,你也早先回去吧,不然没车了啊。”虞老太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了门。 虞老二摇摇头,转身离开。 叶梧桐看着这一幕,却是颇有感慨。 前世姚阿姨入牢后,虞建国同姚阿姨直接被判离婚的,虞建国伤好回了南方,而这屋子就是虞老二一家住的。后来房改,这房子也是虞老二一家买下,再到拆迁,虞老二换了一大套房子,那时大院人家各奔东西便再也不知道消息了。 不过,又据说虞建国后来回来了,就为这房子的问题跟虞老二大吵了一架,两兄弟彻底反目。 那时虞老太已经过世很久很久了。 “爸,你什么时候来的?”大院门口,虞小虎放学了,正碰上要出门的虞老二。 “今天来的,这些菜你拿进家,好好读书知道不,爸这就要回家了,再晚了赶不上末班车。”虞老二将手里的菜递给虞小虎。 “嗯,那爸路上慢点。”虞小虎应声。 “小姨夫。”边上一人跟虞老二打着招呼,是王超,叶梧桐隔壁班唱京剧的那位。王超的母亲跟虞小虎的母亲是姐妹。 “是超超吧,小虎刚来城里,许多东西不知道,许多事儿不适应,你多带着点啊。”虞老二摸了一个西红柿塞进王超的手里。 “爸放心,表哥这段时间上学放学都带我的。”虞小虎在一边高兴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虞二叔点头。 “我怎么就碰不上这样的表哥,每天上学放学都接送?又不是幼儿班的,人虞小虎都初一了,这人是闲的慌吧,每天几趟在眼前晃,腻歪。”邓倩倩抄好作业,抬头就看到王超,这姑娘顿时就暴躁了。 她跟王超的恩怨从小学那场校庆表演赛开始,到了初中,又因为“青云杯”的表演赛加深,两人之前打了赌,可邓倩倩连决赛资格都没拿到,虽然邓倩倩嘴硬不理会跟王超的打赌,但这姑娘心里岂能真不计较,更何况每回跟王超对上,人一个表情,手下败将一边去,每每能让邓倩倩炸毛。 所以两人现在是相看两相厌。 院中,虞老二离开了,王超同虞小虎在走廊上说着话,隔着院子,透过玻璃,叶梧桐看到虞老太站在窗前看着儿子离开。 风吹过,门又吱呀一声,平晓北陪着他父亲进了梧桐大院,平局长找小舅谈事情。 平晓北自来熟,看到王超和虞小虎,又叫上了邓倩倩和叶梧桐,请客吃炒田螺。 …………………… ps:感谢戴尔是只土猫smi,不想长大的猴子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七十七章 夜市 吃炒田螺最好的地方就是滨河大道的大排档。 华灯初上,正是夜市热闹之时,几个少年男女结伴出了梧桐大院。 路过小公园时,叶梧桐一眼看到蓝球架边,几个男生在打球,宋明月跟几个女生一起在边上鼓掌。 叶梧桐冲着邓倩倩呶了呶嘴,邓倩倩翻了个白眼,初三了,宋明月却突然跟班上几个补习生眼镜等混到一起了。 叶梧桐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这几个补习生当初都是跟平晓北混的,平晓北读高中了,隔着学区,宋明月跟平晓北就再难有关联起来,所以她在不知不觉中就跟眼镜等人走近了,她知道平晓北忘了谁也忘不了兄弟。 只是人是会变,便是这些兄弟终有一天也会跟平晓北越走越远。 眼前宋明月是一头栽了进去,就跟前世的自己一样。 十四五岁的少女也许不懂得什么是真爱,但读了戴望舒的雨巷,便会傻傻的在雨天撑着一把家里的爷爷奶奶用的黑雨伞,找一条长长的寂廖的小巷子,在巷子里走来走去,梦想着自己就是那如丁香一般的女孩儿。 十四五岁的女孩看了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会想着有一天,穿着如吉普赛女郎那样的衣服穿过整个撒哈拉,然后遇上一个荷西那样的人。 最近电视上《在水一方》热播,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又一头栽进了琼瑶的爱情世界里。 总之在这年月里,爱情是最纯粹的东西。 前世叶梧桐就象宋明月这样一头栽进去,现在想来很傻,便是如今无数次面对平晓北,叶梧桐也已找不着当年的感觉。 不过。就算现在想来傻,叶梧桐似乎也没有为前世的傻而后悔。 人生许多事情经历过了,走过了,才能品味真谛。 背叛过才知坚守的可贵,失恋过才知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尝过生活的苦味,才会为那梦想中的甘甜去拼搏。 宋明月这时也看着这边一行人。那眼神立时亮了起来。如星辰璀璨。 “眼镜,走,吃螺丝去。”平晓北这时冲着一干人挥手。 于是几个少年男女便迅速的结成了一大帮子。 白马河水如今已复平静。古城墙在路灯的阴影下显得影影绰绰,远处还有一丝晚霞并未散尽。傍晚时一瞬小雨让古城墙显得更幽深。 村舍外,古道旁,杖黎徐步转斜阳。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一帮子人占了三桌。 几盘田螺一上来,会吸的已经直接上手。不会吸得找老板要牙签。 吃这东西叶梧桐贼溜,拿着筷子夹着田螺到嘴边一吸就吃到肉,然后再一筷,连手都不带弄脏的。 “你爸找我小舅干什么?”叶梧桐吸着田螺。放下壳后问跟她正背坐着的平晓北。 “我不是很清楚,好象你舅说的那事吧,单位有些不敢担干系。不过我爸觉得能做,就找你小舅了解了解情况。”平晓北道。 “哦。”叶梧桐点头。然后自顾自的又吃起田螺。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小舅想打造梅市的东湖丽苑,可小舅顶了姥爷的职,他凭着在蛇口包工的经验同样担起了姥爷小组长的职位,这已经不错了。可再不错,这种事情他也只能建议,如果单位不敢拍板那也是做不成的。 而内地的观念在这方面远远落后于南方。 “秃秃秃……”一阵拖拉机的声音响起,让本就喧嚣夜市更吵嚷了。 远远而来的是一辆后面装着车厢的拖拉机,现在客运方面还没有放开,还没有私人的大巴,汽车站的汽车就那几趟,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城乡之间流动就越来越频繁,汽车站的那几辆车远远满足不了百姓的需要。 于是这种装着车厢的拖拉机就应运而生,成为城乡百姓流动的重要工具,当然九十年代中期,随着客运的放开,以及摩拖车的普遍,这种交通工具又自然退出市场。 车停在不远滨河大市场的门口,一个身影从驾驶位上跳了下来:“各位,滨河大市场到了,就在这儿下车,明天早上六点,车还停在这里,大家要乘的话就别误了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有客人应着声,然后一窝蜂的下车,各自行色匆匆的离开。 听到那开拖拉车的说话声,叶梧桐这边的一些人猛的就停了手上的筷子,一个个探头过去,正好同那人照了个面,几个浑小子就叫嚷开了:“嘿嘿嘿……来看来看,这是谁啊?” 那边开拖拉机的听到人声也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不是虞东南是哪个。 那厮一脸的灰,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脖子上挂着一条白毛巾,身上一套蓝色劳动布的工作服,衣服能穿,可明显着裤子短了,估计是她妈的工作服。 这绝对是标准的工农兵形象,跟五元人民币图案上面那个工人一模一样的装扮。 虞东南跟这帮人当年在自家小舅的气*枪摊上都是结了恩怨的。 虞东南看着这边这一帮子人,检查了一下车,就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一过来二话没说,直接从筷筒里拿了一双筷子,挤了一个位置夹着田螺就吃了起来,跟叶梧桐吃田螺的劲道贼像,没一会儿就干掉了半盘,这中间没说一句话。 “嗨嗨嗨……虞东南,你倒是老实不客气啊……”那外号叫眼镜的男生不服气了,他吃这东西不行,每个都要挑好几下才吃到肉,这还没吃几个呢就全下了虞东南的肚子了:“虞东南,我说你是饿死鬼投胎啊,你最近是不是混的忒惨了点啊,这你这都什么打扮,咱们国家都要奔四个现代化了,你这还是贫下中农啊,你这不是再扯国家的后腿吗?” 眼镜这翻话让几桌人都差点喷了,便是一边正炒着田螺的老板老板娘都乐了,这帮小子贫的哟…… 叶梧桐这时看着虞东南。 对于平晓北叶梧桐知道他未来的发展,尽管有时也好奇他今生跟前世的不同,但大体的方向在那里,除了一些感叹外,也就没什么别的了。可对于虞东南,前世几乎没什么印像,可这一世这家伙就在她的眼皮底下飞速的成长着,她就很好奇这厮会成长成一个什么样的妖孽! ……………… ps:感谢小小小水滴滴,sissi2011,wtlo,秋千荡漾的粉红票,玫瑰**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七十八章 生活书写着传奇 虞东南又狠吃了几个田螺才放下筷子,两条胳膊懒洋洋的搭在桌子上看了眼镜一眼才道:“我这天天在乡下跑吧,老听乡下的老农说一句话:卖菜叶蛋的操着中南海的心。现在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虞东南这话一说,周围人也喷了,这话吧有点损。 叶梧桐也眯着眼笑,这话在后世的网络上常看到,果然民间出高手。 “再说了,你还搁在学校里消耗着爹娘的工资,国家教育呢,我已经在给国家的四个现代化添砖加瓦了,咱们谁拖国家的后腿啊?”虞东南又道。 这话又赌的人没回了,气的眼镜直拍桌子:“难不成现在大家都别读书了,学校也关门了,大家都去开拖拉机去?” “那倒不必,只是你们有你们的道,我有我的道,未来谁说的好呢?你们还是用心读书吧,说不准哪一天我又回到学校,做一场莘莘学子。”虞东南之前的话吧各种嘲讽,但这话吧却是有些寂廖,但那眼中却有着憧憬。 叶梧桐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某一天,在某个学校,她真有可能看着这人捧着书在校园里漫步。 青春少年,谁不想在学校里激情飞扬,意气风发的奔跑着,谁不想在学校里来一场你是风儿我是沙的凄迷爱情。 但生活有时温情的给予你春风雨露,有时也会无情的赋予你秋露寒霜。 做为人,春风雨露享受着,秋露寒霜担待着,总之吧,都是生活。 那边眼镜不服气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平晓北阻止了:“行了,少说几句。”平晓北说着,却又冲着虞东南道:“同学一场,以后若有难处吱一声。”平晓北这话却是真诚的。 叶梧桐品味着,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没有太深的心机。 “多谢。”虞东南咧嘴一笑,然后撂了筷子:“行了。我得回家了。忙着呢。”虞东南说着,站起身来,转身就过马路。 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夜市。不知哪家大排档放着歌。 大地不曾沉睡过去…… 叫卖呐喊响着生活的回音。 天地忙忙碌碌的脚印, 写的是谁人一生的传奇。 …… 灯火通明的夜市,应着这歌,再应白马河边幽幽的古城墙。以及马路上来来往往匆匆的人群,道尽了一个个生活的辛酸。 这时走到马路中的虞东南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冲着这边大排档道:“叶梧桐,过来一下,有话跟你说。”说完,继续朝停拖拉机的地方过去。 “嘿。这人现在口气怎么这样啊,跟老师说话似的。”邓倩倩在一边嘀咕着,学校的走廊常常想起老师的声音:“某某某。过来一下,有话跟你说。 生活总是在搓巴着人。然后在人身上留下各种痕迹,尤其这说话的口气,每日里在灰尘满天的土路上来回奔跑,每日里跟着乡人打交道,虞东南的话里自然就带着了一些直接,粗砾却质朴的味儿。 “什么事?”叶梧桐倒是自然而然的跟上了虞东南的脚步。 “你妈是不是跟外国人签了卖干菜的合同?”虞东南问。 “不错。”叶梧桐点头,有些疑惑虞东南怎么问起这个,难道这厮也看上这生意了? “现在几个乡都有传言,说你妈发大财了。又有传言你妈签的这合同是有期限了,到期要是交不了货,就是违约,你妈是要上法庭的,所以大家现在都握着菜不卖,就等你妈抬价。”虞东南冲着叶梧桐道,然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继续走到马路对面。 叶梧桐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别说,这传言还真一下子握住了母亲的脉门。 之前母亲并没有太多的钱,不可能一下子把十几万元的货收齐。再说了,那时候也不知道能拿到这些订单,这段时间,母亲正跟银行贷款收货呢,有这些订单,贷款是不成问题,可要叫这传言这么一弄,收货环节卡住了,那可是大麻烦的事情。 想着,叶梧桐又一皱了眉头,这时候乡下的人哪懂广交会啊,什么合同,什么违约等等,只怕是有人故意煽动,而*不离十的,说不准就是蔬菜公司那帮眼红的,之前这些人等着看笑话呢,结果母亲却是打了一个翻身仗,着实让那些想看笑话的失落了。前段时间还听说单位的人正窜掇着单位收回劳动服务公司,只是合同握在母亲的手上,而且寄红山珍是以母亲的名义注了册的,单位就算是收回劳动服务公司也是一个空壳,所以最终也只是说说。 但只怕是有些人不甘心,这是想搅和了母亲的生意,哎哟,这有些人哪……他就见不得别人好咋的…… 拖拉机又发出“秃秃秃……”的声音。 “虞东南,谢了。”叶梧桐大声的道。 拖拉机却已走远了,朝着塑料厂那一片去。 “嘿,虞东南跟你说什么?”回到大排档,邓倩倩好奇的问叶梧桐。边上平晓北等人也好奇的看着。 叶梧桐还没回话,就听着前面又是一阵躁动。 “不好了,工人文化宫那边打群架,哎哟,血海一片哪,听说伤了好几个……没伤的也全被派出所逮走了。” “走,看看去。”眼镜等人立刻起哄起来,这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看什么看,这不还有女同学吗,走了,回去了。”平晓北的魄力出来了。 “看不了喽,工人文化宫那边都叫人圈起来。”有人道。 众人这才意兴阑珊的回家。 送虞小虎进了家门,王超还跟叶梧桐和邓倩倩道了声“再见”。邓倩倩不知是“嗯”还是“哼”的应了声,叶梧桐笑着摆了摆手。 平局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平晓北便跟王超一路离开。 “小舅呢?”叶梧桐问姥姥。 “还不是他那帮哥儿们,也不知什么事情,刚才来人急匆匆的叫他走了。”姥姥边扫着地边抱怨着。 姥姥现在对小舅是满肚子意见,她天天琢磨着给小舅介绍对象,嘿,小舅就是不理会,气得姥姥说小舅就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你也是的,一天疯玩,也不晓得帮我劝劝你小舅……”姥姥的炮火又冲着叶梧桐来了。 姥姥这牢骚*一出来,叶梧桐都顶不了,得,赶紧往后院撤。 母亲那里那一摊子事哟,麻烦咧!!! ………… 还是求粉红!! ………… ps:感谢默默的路人甲,人生如玉a+,1夜8次郎,蓝墨风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七十九章 夜未央 秋夜的月高挂天空,散着幽幽清冷的光芒,只是透过梧桐树稍洒在梧桐大院的月光却有些影影绰绰,显得别样柔和。 叶梧桐进了后院,一眼就看到母亲正在水池边洗头,随风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 一边屋子的门半虚掩着,透出淡淡的灯光。然后一阵轻轻浅浅的歌声是屋里传出来,因着周围人家电视的声音,那轻浅的歌声便听不太清。 一院子,虽然各种声音夹杂着,但在这月光和梧桐树的衬托之下却显得一种温馨的静怡。 这样的氛围在后来的高楼大厦再难重现。当然了,那时自有另一番风味。 母亲这会儿正一手将水壶提的高高,要冲头发。 “妈,我帮你冲头发。”叶梧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先打开壶,水壶的水用掉一半了,试了试温度正好,便将水壶提高,然后一股温热的水便人壶嘴里流淌了出来,浇在母亲的头上,那水便顺着头发四溢开来…… “到哪里玩去了?”母亲边揉着头发边含糊不清的问。 “滨河公园那边,大排档,吃了田螺。”叶梧桐笑嘻嘻的声音。 “哎哟,我闺女这小日子倒是舒坦。”母亲打趣着。 “妈,我今天碰着虞东南了,他现在在开拖拉机,从乡下到城里运客呢。” “那孩子不容易啊!不过啊,这样也好,也算是正经的过日子了。今天你黑皮叔那录像厅里打群架了,伤了十几个,派出所又铐了十几个。打架的一边正是当初虞东南混在一起整日打架的那此小子,若是东南还像以前那样,那不管是伤了还是被抓了,都是事儿。”母亲叹了口气。 叶梧桐想起之前听到的工人文化宫出事的消息,这会儿母亲一说,才知道原来工人文化宫那事儿就是发生在黑皮叔的录像厅。 “那黑皮叔岂不倒霉了?”叶梧桐说着,想起小舅被人叫走。估计为的就是黑皮叔这事儿。 叶梧桐想着。母亲的话又似乎勾连起了一些陈年记忆。似乎前世,好象听大院里人说起过虞东南这事儿,只是毕竟年代久远。实在是想不太清了。 “怎么不倒霉,这回啊,你黑皮叔这录像厅怕是开不了了。”母亲说着,一手在发底点了点:“这儿再冲一点。” 何止开不了。说不定还要罚一笔款,遇上这种事情,甭管有理没理。总是要付连带责任的。何况录像厅里有些事情解释不清,前世黑皮叔也是起起落落的。 “嗯,还有点泡沫。”叶梧桐道,又冲着那发底再冲了热水。 “还好。你蒋叔叔虽然腿残了,但弄了一个租书摊,现在生意还不错。最主要的是啊,他算是彻底把个酒给戒了。以后啊能有好日子。”母亲捏着头发挤着水,话题又回到了虞东南家,却是有些感触的道。 叶梧桐想起前世,蒋学峰醉酒落水而亡,母亲还去祭奠他。当时母亲说过一句话,两人没有谁误谁的,只是脚不配鞋,鞋不合脚。 母亲这时站直了腰,甩了甩头发。 叶梧桐连忙拿着干毛巾帮母亲擦头发又问:“妈,我拿电吹风给你吹干吧。” “别吹,你爸说过,那样容易伤发。再说了,一会儿半干不干的时候,妈拿卷发卷卷着,明天起来,就是自然的烫发了。” 母亲还是臭美的很。只是听母亲这么自自然然的说着父亲,叶梧桐就有一种父亲一直在身边的感觉。 “桐桐回来啦。”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屋里爷爷的声音传来。 “嗯,回来了。”叶梧桐应声,推开虚掩着的门,奶奶本来在门边的沙发上打着盹,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 “奶奶,要睡觉了。”叶梧桐弯着腰跟奶奶说话。 “哦哦,你今天还没练功。”奶奶道。 一边爷爷轻笑:“你奶奶就记着你这个呢。” “奶奶你回屋里睡吧,我一会儿就练,保证不偷懒。” “哦哦。”奶奶又应声,还是打着盹,爷爷站起身来:“我去铺床去。” 爷爷起了身,奶奶的眼睛睁大了,嘴角翘了起来,看着爷爷进了屋后,奶奶拿过一边的拐杖,叶梧桐连忙扶着她站了起来,奶奶颠着脚步跑到边上小房间里然后提着鸟笼出来:“桐桐啊,藏柴棚里去,让你爷爷明天一早找不到,省得他一早就侍候这鸟儿。 叶梧桐提着鸟笼乐了,敢情着奶奶在吃鸟儿的醋。想着,叶梧桐的目光落在门口鱼缸上。 “鱼儿不要动,那鱼儿每晚在我的梦里,游的可欢快了。”奶奶说。 奶奶唉,你是糊涂中却见真性情。 屋里的灯熄了,爷爷奶奶睡了,老人家睡觉要早些。 母亲坐在院中让风吹着湿漉漉的头发。 叶梧桐顺手将鸟笼挂在走廊的,搬了把小椅子在母亲身边坐下。 “妈,你今天怎么过来?”叶梧桐问,母亲大多数时候都在滨河市场。 “想闺女了呗。”母亲转过身抱了抱叶梧桐放开,叶梧桐闻着母亲的发香,最是温馨的叶道,又听母亲说:跟你姑姑谈点事情呢。 “是不是收菜的问题?” “哎哟,我这闺女这消息,你咋知道啊?” “虞东南跟我说的。”本来之前叶梧桐提到虞东南就是想说这事的,结果一岔岔到黑皮叔和蒋叔叔的身上,话题就打住了。 “没事,大不了我再提一下价格,你小姑跟我说了,明年各种价格就要放开了,到时也得涨价。”母亲神色有些疲惫,又补了句:“再大不了,我到邻省去收货去。” 梅市地处三省交界,这大青山可不是止梅市这边有,邻近两省也有,那山珍干菜也不少,只不过那样一来成本可就大了。 对于明年的涨价,叶梧桐记忆深刻,八八年价格双轨制,这是由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一个标志,不过这一年造成物品哄抢,银行储蓄所更出现了挤兑风潮,着实闹腾一阵才消停。 “话是这么说,但事儿不能这么做。”叶梧桐嘟喃。 “那闺女你说怎么做?”母女俩倒是有商有量的。 叶梧桐低低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鬼丫头……”听完,母亲用手指点着叶梧桐的额头,却又有一种“我女儿能的……”那种自豪感。 母亲睡了,叶梧桐换了戏服站在院子里,早上练嗓子,夜里其它基本功,这样不吵人。今夜,叶梧桐练的是水袖功,那水袖在夜月下飞舞…… 梅兰梅兰我爱你…… 最近,梧桐里路口不远开了一家歌舞厅,那音乐时常飘荡过来。 走廊上的鸟儿这时又叽叽咕咕的小叙了起来。 夜未央! ……………… ps:感谢曼曼大人,梅舒,寄生天地,amber17,炫影,火侠儿,顾璇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八十章 王解放 上桃村,半夜里,王解放披着衣服敲开了村里三叔公的家门。 三叔公家的老二王树友开的门,王树友跟王解放小时候一起读过书,两人算是走的比较近的兄弟了:“解放,这半夜里是出了什么事了?” 任谁半夜里被叫门,总是有些惊疑的。 “心里有些事儿,睡不着,唠嗑唠嗑。”王解放说着,就跟着王树友进了屋。 三叔公也披衣起床,一边三叔婆忙泡着茶水。 “树友啊,你去吧二哥,老五,老七,花全,民友,根农他们几个都给我请来。”王解放又冲着王树友道。 “解放?心里是什么事儿啊?”三叔公问。这阵仗不小啊。 “三叔公啊,等人来了再说吧。”王解放闷头抽着烟,自亡妻瘫在床上,他就没抽过烟,抽不起啊,连乡下的土烟都不舍得抽一口,到后来就没有烟瘾了,可未曾想,就这短短几日,他却又抽了起来,实在是这短短几日,胸中憋闷不已。 三叔公也默默的喝着茶。 去请的人渐渐的都来了。 “解放,什么事儿?”几个都面面厮觑的问着。 “来,树友家没那边多凳子,大家或站或坐,随意啊。”王解放挥了挥手。 老二,老五,民友坐了下来,其它几个门边依着,墙边靠着,都是本姓兄弟,随意的很。 “三叔公啊,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了,不过吧有些事情心里不敞亮,您是村里辈份最高的。一些事还得您来评判。”王解放说着,拿起桌上的搪瓷缸灌了一口茶水,继续道:“以前吧,咱们穷的是叮当响,可那时候咱们的腰杆一个个挺的硬气,那是因为咱们虽然穷,但心里活的敞亮。做人有情有义。三叔公,是不是这理儿?” “是这理儿。”三叔公回道。 “现在吧,日子是好过一些了。可我觉得这心里不敞亮了……当年蔬菜大棚出事,那情形三叔公和大家都还记得不?” “记得,咋不记得,树友是跟着你干的。结果几棚的菜全是那样的,树友媳妇儿急的要上吊了……”三叔公抽着旱烟回道。 “是啊。所以才有了跟蔬菜公司那一次白菜事件,说实话当初卖那样的菜给蔬菜公司,我心里就是有愧的,但那时候是没法子。菜若是不卖掉,得有许多人上吊啊,我是拼着坐牢去干这件事的。结果。也确实差点就坐牢了,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后来人家江寄红给出了好主意,孙技术员从天而降,为咱们解决了技术问题,这是再生之恩哪……” 说到江寄红,一边的王树友和叫来的那些人那脸色就有些悻悻了,心里大体知道说的什么事了。 “这事儿咱们都记着呢……”王树友在一边闷声闷气的道。 “记得?你们真的记得?”王解放突然猛的拍了桌:“真要记得那你告诉我之前说好的干菜归江寄红收的,现在人来收菜了,你们一个个把干菜握在手上是个什么意思?” 王解放说着,猛吸了口气:“你们知道孙技术员是谁请来的吗?是江寄红的爱人叶白桦,叶白桦跟孙技术员是同学啊,要不然,你们以为孙技术一个省里的同志怎么会突然跑咱们这旮旯,这是年初时孙技术员来时我才知道,他那时候是来参加叶白桦的葬礼的,这份恩情咱们还没还呢,只怕今生都还不了,可你们呢?为着几个钱背信弃义啊……说好归江寄红收的菜,现在人家拿到合同,你们却坐地起价了,摸摸良心,以后你们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 “树友,你说说。”三叔公怒瞪着眼睛。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爸,解放,我们也不想的,我们也不是为那几个钱,就是别的村来打招呼的……再说我们真不知道孙技术员是江寄红的爱人请来的啊……” “狗屁……”三叔公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朝着王树友身上砸了下去:“别的村来打招呼你们就能背信弃义了?再说了孙技术员是谁请来的不说,咱们男子汉一口吐沫一个钉,之前说好的事情,能说悔就悔?” 屋里一时静极了,老五开口了:“这事儿咱们做的缺心眼……没别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家里,把家里的干菜归拢归拢,明天,就请江寄红来收。” “还请什么请啊,一会儿我让队里准备好车,跟着送蔬菜的一起给人家江寄红送去。”王解放道。 “好,那我们就去准备。”老五等人急匆匆的去做这事去了。 “解放啊,别太往心里去,咱们这边十几家村子都是同进同出的,他们一开始也是这顾虑,才做了这缺心眼的事儿。” “三叔公,我知道,我没怪他们,但万事咱们得讲个心里敞亮啊。”王解放道。 “是这理儿。”三叔公点头。 “那我去忙去了。”王解放冲三叔公道。 “去吧。”二叔公挥了挥手。 王解放走出三叔公家,外面星晨满天,夜凉如水。 …… 清晨,薄雾还未散尽,滨河大市场一天的喧嚣就开始了。 江寄红一大早就来开门,又匆匆的忙活着。 大市场的人边摆开摊子边聊着天,最近的话题自然在蔬菜公司劳动服务部江寄红的身上,先是在广交会拉到了国外的订单,这是多长脸的事情啊。县里报纸上可都登了的。 江寄红在滨河大市场这一块算是个名人了。 可好事多磨啊,偏偏在收菜的事情上又出了问题,一个个都摇头,做点事不容易啊。 正在这时,两辆东风大卡车进了大市场。 早有一些等着的菜贩子便开始抢菜了,卖菜的就卖一个新鲜和品相,所以抢着好的就能更好的卖掉,前世,叶梧桐跟母亲也常常是这些抢菜中的一员。 这边众人抢着菜,另一辆车子,却是几个农村汉子扛着整包整包的干菜往寄红山珍店里送。 而每个给江寄红送菜的汉子送完菜后,都鞠个躬后转身离开。 这一幕看傻了滨河大市场的人。 江寄红也有些手足无措,直到王解放出面,才晓得是怎么回事。 …………………… ps:感谢毛线球的猫,荷风清露,iris223,极限火花,★夕阳如血★,fishfly99,hlida_loyi,oxos的粉红票,迷糊小童子的香囊,红尘有你不寂寞123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八十一章 得于失 傍晚,叶梧桐一放学,就骑着车子往滨河大市场这边赶,到了大市场。 过了上午,这边反而没有那么喧嚣了,到了傍晚反倒显得有些清冷。 一些店铺已收起了店外摊,拿了扫把将一天的垃圾扫了一堆,一会儿自有清洁工来装走。 叶梧桐中跨过一家家店门口那一堆堆的小垃圾堆,走到母亲的铺子前,夏阿姨正带着店里一男一女两个待业的小青年忙活着。搬进搬出的都是一箱箱的干菜。 “夏阿姨……”叶梧桐打着招呼,看着搬进搬出的干菜,似乎母亲收菜的事情还挺顺利的啊? “桐桐来了,你妈在屋里跟你二舅妈说话呢。”夏丽精气神十足,之前她也是差点愁白了头。 二舅妈那事了了后,再加上她们单位这回广交会也有收获,厂里的效益倒是渐渐有了起色了。 经过一些风风*之后,二舅妈倒是晓得多大肚吃多大饭,现在安心上班,平日里只带着小宇,空闲的时间比较多。因为窗帘店的事情,二舅妈早就跟她娘家的两个嫂子远了些,而这回母亲和小舅又为他出了面解决了问题。 二舅妈跟母亲渐渐的走近了,平时空闲时常常来滨河大市场找母亲聊天。 二舅妈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有一点,她善于跟人聊天,排遣人的心思。 叶梧桐这边,奶奶出了事,母亲叮嘱叶梧桐多陪着奶奶一点,叶梧桐虽然两边跑,但终有顾不到的地方。母亲这边便常常一个人,工作的时间还好,有夏阿姨还有两个待业的员工,再加上事心,一天下来倒是很充实。 但一静下来,就显得冷清了,二舅妈没事就常会来陪母亲唠叨。 虽然都是唠叨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但母亲就没那么寂寥了。就凭这个,叶梧桐感激二舅妈。 叶梧桐进得店里,就听到二舅妈的声音:“大姐。你不知道啊,之前哪,许多人在背后你这回要摊上大麻烦了,这回好了。上桃村一早上来了这么一出,倒是让一个个都闭了嘴。谁不晓得上桃树的王解放是个能人,他站出来支持,别的村就守不住了,到时候收菜没问题了。你啊,也算是可以放心了……” “可不是,这几天我没睡上一个好觉……”母亲也松了口气道。 “妈。二舅妈。”叶梧桐进门打着招呼。 “桐桐下课了,我这一坐下常常就聊着不动了。得,赶紧走了。”二舅妈起身道。 “在这儿吃吧,我这都快烧好了。”母亲问道。 “不行的,家里寄河和他儿子一个得性,回了家就要找吃的,寄河还有个毛病,每天晚饭的时候都要喝二两小酒,没个好的下酒菜他就得给我脸色看。”王菊道。 “理他,都是你惯的毛病,不过啊,也是你乐意。”母亲笑骂着。 “可不是,这人啊就是犯贱,只要看着寄河和家里的小子吃的眉飞色舞,我怎么忙活我都高兴。”二舅妈说着,转身就走了,走的时候又冲着叶梧桐:“桐桐,小宇这段时间成绩掉下来了,你给我盯紧些,这小子现在就服你。” “嗯,晓得了,二舅妈放心。”叶梧桐道。 这做爷爷奶奶的最疼孙子,前世江宇那么浑,二舅二舅妈有一半原因,但姥姥姥爷那边也有一半原因,太宠了,是没办法,要不然天上的星星都得想法子摘下来。 所以,江宇这小子对家里的人一个不怕,倒是叶梧桐抓着了这小子的把柄,这小子偏又时常能在叶梧桐手里捞点小甜头,姐弟俩处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叶梧桐虽然时常逮着这小子做习题,可也正因为这些习题,江宇在班上总能处于前十的位置,一直被姥姥姥爷夸奖,在学校里也有风头出出。 小孩子嘛,炫的就是这个,因此平常倒最听叶梧桐的话。 正应了那句话,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只有不远不近的才好。 二舅妈离开后,母亲就拉着叶梧桐说了今天一大早的事情。 “你说吧,那些人大男人的,一个个送了干菜结了账后就给我鞠躬,我都不晓得要怎么应对,这礼太重了。还是后来听王队长说我才晓得,原来当年帮他们解决技术问题的孙技术员是你爸爸介绍的,人是你爸爸专门从省城请来的……”说到这里母亲有些红了眼眶。 “哎哟,你父亲这人哪说他脾气好,是像你爷爷。可那性子呀,其实是像你奶奶,他认准的事儿从不跟别人商量,就他一个人把事情安排了,那会儿我们还离婚着呢。不发现还好,这一发现哟,妈这心哟……”母亲这是触景伤情了。 “妈……”叶梧桐拍着母亲的手,随后一个惊跳:“妈,你在烧什么,我闻到焦味了。” 叶梧桐故意引开话题,伤情者易伤身。 “哎哟,我炖了排骨汤的。”母亲跳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又是蔬菜公司劳动服务部那个雷厉风行的女经理。 排骨炖萝卜,透着奶白色,洒了点点葱花,端是好看,火候也正好。 “寄红啊,货我们都清点好了。”夏阿姨脱了身上的劳动服过来。 “那正好,排骨汤炖好了,来,一人先喝一碗。”母亲招呼了夏阿姨,夏阿姨没客气的坐下。 叶梧桐起身给大家舀了排骨汤,那一男一女的小年青有些不好意思,却是被母亲压着一人喝了一碗,先下班了。 “寄红啊,你说有了上桃村这事,接下来咱们还要继续咱们的计划吗?”夏丽问,一大早江寄红就跟她说了对应之策。只是未曾想紧接着就是上桃村的事情。 “当然要的,咱们下过乡,自也知道,这回这事情可不是一个村的事情,是那青山那一片的村子都联合起来的,上桃树这么做对于别的村的人来说就是背信了,以后要受排挤,咱们还是按计划行事,到时上桃村就不是背信,而是先知先觉了……”母亲说。 商海里沟沟坎坎,母亲在飞速成长。 接下来几天就有传言,说寄红山珍这边不在梅市收货了,要去邻省收货。一开始大家不信啊,去邻省收货那增加的成本可不是一点两点啊。 可随后邻省那边传来消息,只要寄红山珍要他们的货,他们愿意送货上门。这就让大家有些心虚了,之前上桃村的事情让他们窝火,可这时不免要想,别是上桃村的人提早知道一些内幕吧。 又一天早晨,靠公路的村庄许多人看到邻省的一些小货车往这边开,后面盖着帆子,风卷起帆布,看到的是一袋一袋的山货。 之后又过两天,就传来寄红山珍货收满,要暂停收货的消息。 再之后,于之相关系的人便再也坐不住了,纷纷通过各种关系找上母亲,后来单位又出面,母亲才又开始收货,收本地山货。十天工夫就将货凑齐,发往国外。结局算是皆大欢喜。 之后母亲总结了这次事件。 刚刚开始开放改革,许多事情都很混乱,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首先,母亲之前跟别人订货没有定合同,这本就是不规范。真按规矩讲,别人坐地起价并没有错,以后作为正规发展的公司,这方面要特别注意,算是吃一堑一智。 当然有些东西就在各自的人心之中。 另外,经过这次事件,凡于此事件相关的人也会反思,仅仅是因为一点小利却差点把本地的生意拱手让给外人,更惹了一桩笑话,得于失之间,孰轻孰重? 时代就在这样一桩又一桩撕扯,矫正,磨合的事件中大踏步前行。 ……………… ps:感谢布蓝登的妈,书友090615182125596,hiroyuki,满堤柳,知我何世我何人,谜之女,yaofei0916,dallgy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请假!! 家里老父亲这两天住院,这两天一直在忙,今天实在没时间写了,请一天假,明天照常更新!!! 明天继续朝八晚五。   ☆、第八十二章 寻根 皈依祖 一九八七年入冬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的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雪已经齐腿小肚了,大院里的人扫把呀,铲子呀齐齐出动,不一会儿就在院中扫了许多小路,坐在平台上往下看,雪是白的,路是黑的,错落如棋盘。 傍晚,母亲和小姑两人相携回来,两人手里还各拿着一朵大红花。 “哟,咱们院的先进们回来了……”小舅正站在院中看爷爷和邓爷爷下棋。这会儿看到母亲和小姑回来,便打起趣来。 昨夜的这一场雪,沟起了爷爷心中那么点文人情怀。晌午的时候,爷爷叫上邓爷爷,两人弄了一个只小碳炉温起了老酒,只三两个卤制小菜,又搬了家里的小方桌放在走廊上,摆开楚河汉界,开始厮杀了起来。 而所谓的先进,每年的年底,各地市都会进行评选,以前习惯是评选劳动模范,但现在是评先进,先是各单位里评,然后区里评,最后还有市里评,总之都是一级一级的。 母亲今年的成绩有目共睹,先是在单位里评出了先进个人,又送到区里,同样被评上了先进个人,蔬菜公司劳动服部则被评为先进集体。 而小姑姑自也不用说了,今年广交会,梅市算是打了一个翻身仗,小姑姑是最大的功臣,因此也同样评上了先进工作者。 “江寄海,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小舅舅这话酸不溜丢的,小姑姑没好气的笑骂。又提挥着的搬东西。 门口还停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放着两箱苹果和两箱健力宝,还有两箱雪米饼。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都是单位发的。 如今健国宝风靡整个中国。 “我还需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就我现在干的事情。别地儿不说,就咱们梅市那是前无古人属于开创性的知道吗?”小舅舅边得瑟着,边上前,一手一箱,着苹果往后院走。 “别,一箱放桐桐姥姥这里。”小姑姑连忙道。 “成。”江寄海没客气,都是单位发的。叶梧桐也抱了一箱雪米饼和建力宝往姥姥家送。姥姥家有个好吃佬,江宇那小嘴儿一天到晚都不停歇。 这会儿雪米饼还没送进家门,江宇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直接掰着箱子就拿了几块,跟一边虞家的虞小虎显摆。 叶梧桐把雪米饼和健力宝放进姥姥家,出来时,又听小姑姑有些压低着声音在跟小舅说:“你就得瑟吧。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真是太胆大妄为了。这事儿人家一建都不敢担。你二话不说全当下了,你以为有平局长支持就行了啊,真要出了事儿,平局长也担不了。”叶白慧没好气。叶梧桐听得出,小姑姑是担心了。 蔬菜公司的地皮已经被小舅拿下来了,不过。小舅这回走的路颇有些曲线救国的意味。 依着小舅舅的提议,这是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房产模式。虽然南方已经不稀奇了,但内地绝对是独一份儿。 一建领导思前想后的,不敢担干系,正好前段时间黑皮的录像厅被封了,小舅拉了黑皮成立了一个建筑公司,就挂靠在一建的名下,然后再用这个建筑公司跟蔬菜公司谈,这样算是把事情给办妥了。 不过这两天下雪,工期往后移了一点。 这样的情形,对于小舅来说更便利,更易于操作,但同样的责任更大。 “得咧,咱做事从来没想让别人担过,我就认准一个理儿,值不值得做,值得做,咱就甩开膀子干,我跟你说啊,这自古以来能干大事儿的都是敢干胆大的。没有泼天之胆啊,搅不动天地风云。”小舅咧着嘴。 小姑姑翻了翻白眼,江寄海这扯的,国家主席都没他能奈。也晓得江寄海是属牛的,认准的事儿就非得趟一趟。转身就走了。 小舅咧着嘴笑。 “爸,我这还有一瓶红酒呢,是华侨赠送的礼品,给你开了尝尝。”小姑姑这时又从包里拿出一瓶红酒。 “别开了,我喝不惯那酒。”爷爷道。 小舅这时过来,帮爷爷和邓爷爷把老酒满上。 “这随着改革开放的,一个个都迷上洋玩意儿,依我看,那些个洋玩意儿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的东西,别的不说,就说这酒,这酒文化外国哪里能跟咱们比。” 小舅说着就又说开了:“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诗中的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酒醒还在花前坐,酒醉还在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瞅瞅这样的诗,这样的意境。” “那是……”爷爷和邓爷爷两个深以为然。 “得,我这马屁拍马脚上了。”小姑姑没好气,揣着酒回屋了。 叶梧桐同邓倩倩趴在一边的窗台上从偷笑。她觉得小舅是越活越回去了,象那些中二少年,我心里喜欢你,于是我就跟你作对,扯你小辫子。 说起来,前世叶梧桐很少去听这些老人的闲谈,但今世,叶梧桐喜欢,每每听着都能品出一些韵味来。 就在这时,小宇同虞小虎两人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大院。 “哎哟,慢点慢点,这雪还没化呢,地上滑。”虞老太戴着老花镜坐在门口纳鞋底,这会儿忙不叠的道。 “有人大老板来了,一水儿的小车都停在路口,说是要去凤凰祠祭祖。”小宇在院中咋咋唬唬。 “哟,看看去,能到凤凰祠祭祖的只有凤家人,凤家人子孙可是多年没看见过了。”大院人都好奇怪,于是一窝蜂走到了大院门口。 阿春婆倒是凤家人,但是老规矩女人不进祠堂。 此时梧桐里的路口也是挤满了人,路口中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约七十岁左右。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是国字脸,浓眉毛,两个中年男子是一身笔挺的西装,白发老者一身唐装,三人站在路口,均脸色肃穆。 老人当先。原来手上的拐都交给了别人。老人先冲着青石长街长长的揖礼,然后又朝着两边的梧桐树拱手,待得做完这些。身后的两名中年人有样学样的做了一遍。 然后老人迈步,三人成品字形走在梧桐里的小街上,那脸上的表情如同朝圣。 走了长长一段梧桐里,三人就进了凤凰祠。凤凰祠大堂的中间就是一张凤凰图,凤凰图的两边是历代凤氏子弟的画像。画像下是一个个的灵位。 灵位前是一排香炉。 三人顶礼膜拜。然后上香。 “这是凤氏哪一支的?”叶梧桐听得别人问邓妈妈,邓妈妈是街道的,华侨过来祭祖,一些程序得街道上配合。 “从他们递给我们的祖谱来看应该是海南的一支。”邓妈妈道。 叶梧桐听着。凤家的族谱如今就呈列在博物馆里,海南的这支凤氏据说是当年犯了法被流配海南的,没想到最先回来祭祖的居然是海南这一支。 那三人祭完了祖。老者又在街边的一株凤凰树下抓了一把土,然后剪了一根梧桐树枝。老人热泪盈眶的抱着这两样东西,才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小车,离开了梧桐里。 他们离开了,话题却留给了梧桐里,大院中的人随便拎起一个都是能侃的,从凤家人说到南明,又从南明说到李香君,说到陈圆圆,扯到了整个中国的文人,最后扯到了中国人的寻根文化。 今年,随着《冬天里的一把火》火起来的还有《故乡的云》,再加上前几年流行的《我的中国心》就组成了八十年代特有的一种文化,寻根文化。 或许说,这种文化不是八十年代特有,它一直根值于人们的心中,只是八十年代刚刚开放,中国同世界才有了交流,这种寻根文化就一下子爆发了。 许多人不明白,一个从未在当地出生,也未在当地成长的,为什么会对几百年前老祖宗生活的地方有着这样的虔诚。 “这人是以血脉传承的,这血脉不管传了多少代,它永远记着祖辈们举着火把从荒原里走出来,披荆斩棘,开拓了后世子弟生存的基业。一个人不管它飘泊在何方,祖先,故乡,都是他生活中最温情的情结,只要他的血脉传承着,这种情结便会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然后一代又一代人寻着根,找着了根,那心就踏实了。” 爷爷颇有些感叹道,背负着手回到了后院。 叶梧桐想起出家人的三皈依之说,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叶梧桐觉得这或许是另一种皈依,皈依祖。 这种寻根也就是寻找一个安放心灵的地方,人出身于母胎,自此有了心灵,幼小的稚儿都知道,母亲的怀抱是最温馨也是最能令人心魂所安之地,而祖先之地就是每个人想要安放灵之地,这也许就是生命中的归源。 所以小舅舅格外迷恋这梧桐里,叶梧桐觉得,以后不管她走到哪里,梧桐里的梧桐树都会在梦里一直随着她。 “奶奶唉,走了。”叶梧桐扶着奶奶,奶奶以前从不看热闹,但自从病了之后,那也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跟老小孩似的。 奶奶痴痴的望着凤凰祠屋檐上挂着的凤凰的瓦当。 “奶奶,天冷,回去喽。” 回到后院,奶奶似乎有些疲泛了,整个人窝藤椅里面闭目养神。 小碳炉的火还着着,叶梧桐弄了几个红薯在里面煨着。 爷爷今天的酒性似乎起来了,傍晚时才跟邓爷爷喝了一顿酒,夜里的时候又拿了老酒倒在壶里,放在小碳炉上温着,一边的两个碟子,一碟花生米,一碟猪耳朵,爷爷就着花生米咪着酒。 爷爷今天的情绪似乎很兴奋,那谈性就起,跟叶梧桐说了许多当年他在上海读书,以及跟奶奶相识事情。 只是在说起老家的时候,爷爷的神情有一种悠然神往,跟白天来祭祖的那个老头很像。 “爷爷就记得老家是河南的,至于具体哪地儿都不知道了,我出来的时候小,当年哪河南那边是连年灾害啊,你太爷爷太奶奶带着我一路逃荒。路上,你太爷爷病死了,你太奶奶能熬一点,把我送到上海找着你太叔爷之后一病不起也走了……”说到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倒没有什么太多的悲伤,有的只是念想。 爷爷自小就在上海长大。 “那爷爷是跟着太叔爷长大的吗?”微微的碳火,映着还未消融的雪,显得格外的温馨。 “可不是,你太叔叔打了一辈子光棍,走的时候是我给他送终的。”爷爷感叹的道。 太叔爷走后,爷爷是一个人了,想来看着今天那祭祖的情形,自也是别样感受。 “太叔爷是干什么的呢?” “你太叔爷了啊是个浪荡子,不过你太叔爷聪明,他在一家菜场看仓库,他呀特喜欢打马吊,就是手气一直都不怎么好,老是输。我那时候对于太叔爷可瞧不上了,他输了呢老是打我,那打的可狠了,还说我是丧门星。不过,偶尔也会赢,赢了呢,也会给我两个钱儿,让我吃红。你太叔爷说啊,这赢了钱若不让人吃红,以后就是输了当裤子……”爷爷完全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嘴里虽然说瞧不上太叔爷,但那神情完全是两回事。 “那时候啊,赢了钱你太叔爷就会半夜起来数钱,数饿了呢,你太叔爷的床头上面啊会吊一只篮子,里面常会放出吃的,那时候家家日子都难,总是吃不饱,爷爷会半夜饿醒,醒了之后了,爷爷也不吱声,就是抱着肚子卷成一团,然后用劲的吞着口水,咕噜咕噜,你太叔爷听到了,会用脚指夹着油面饼从他那头递到我这头来……” “用脚指夹着呀……那能吃吗……”叶梧桐咋舌。 “哼,怎么不能吃?是现大家生活好了,这样不好吃,那样不能吃的。那年月,有油面饼,甭管是用脚夹的还是怎么的,那吃的都特满足,吃饱了,身子就暖洋洋的了,然后一觉到天亮,那滋味呀,别提多舒服了……只可惜啊,你太叔爷没享到我一天的福啊。” 太叔爷于一九四六年去世,死时也不过四十岁。 “哔剥”碳炉里爆出一阵火花,然后一股红薯的香味便浓浓的散发了出来。红薯烤好了,爷爷拿火钳子从碳炉里夹出红薯,皮已经烤焦了,轻轻的撕开皮,香甜的味道更浓了。 “奶奶,吃红薯。”叶梧桐掰了一块红薯给奶奶,奶奶就跟没听见似的,坐在那里,整张脸特别的沉静,眼神也很深,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那夜,叶梧桐做了个梦,梦里就梦见太叔爷拿着脚夹着油面饼递给她吃,而还她吃的津津有味,醒来后人都傻了,赶紧把梦里的情形都忘掉。 第二天早上起来,叶梧桐洗好脸,又喊了会儿嗓子,本来这个时候奶奶应该出来了,会仔细的听她吊嗓子,可今天奶奶还没有出来。 “爷爷,奶奶起床了没?”叶梧桐问爷爷。 “没,我刚才叫了她,还在睡呢。”爷爷道。 “我去看看。”叶梧桐说着,便进了奶奶的房子,床上却是空空如也。 ………… 四千大章,下午无更了,最近这段时间实在忙,等忙过这阵子,若是感觉还可以,尽量给大家补上。拱手,还是求粉红!!! ……………… ps:感谢环境局开3,范herwu,沉香如屑,书友150402223928982的粉红票,人生如玉a+的香囊,谢谢支持!!   ☆、第八十三章 想家了 叶奶奶不见了。这一下子整个大院都闹腾了起来,大家都帮忙找,可大院里,以及大院周边的人家都问遍了,众人找了一圈儿,还是没找到叶奶奶。 “哦,我去菜地的时候,好象看到叶家老姐妹往凤凰祠那边走。”梧桐里路口,叶梧桐遇到了刚从河边回来的虞老太。虞老太拿着个草耙子,手里一只竹篮子,里面是一篮子的青菜,青菜下面还能看到萝卜。 乡下来的老阿婆,对于城里的生活其时有着很多的不习惯,虞老太一来,看着院中的土地,就想挖它一块种菜,又想圈一块地方养鸡,院中这里七八户人住在一起,要是又种菜又养鸡的,那大家的日子就甭过安生。 自然不能让她挖地养鸡。 虞老太并未气馁,虽然在城市里没有这个条件,但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虞老太骨子里一直秉承着农村的生活习惯。 白马河边有许多浅滩,每年涨水的时候,那地方就会被淹没,一到水退,便露出沙和淤泥的浅滩地,时间久了便会长满各种各样的杂草,虞老太花了几天的功夫在河边的浅滩地上,就挖出了两块地,全种上了冬青菜和萝卜。 到得现在,青菜萝卜都已经收获几岔了。 冬天的青菜经过霜雪之后,只要一过油就立刻会熟烂,吃到嘴里还带着一种特有的甜味。 虞老太自己吃不完,每回割菜回来会给院中几户送上几颗青菜或者两个萝卜,不是值钱的东西,但一来二去的,虞老太以她独有的方式融入了大院的生活。 从虞老太的身上。叶梧桐看到了生命的独特性和适应性。 此刻叶梧桐听着虞老太这么说,道了声谢叶梧桐便飞也似的朝凤凰祠去。 凤凰祠看门的老头就是小舅嘴里很多年前,那个拿着红樱枪挡住土匪洗劫的老头,姓曹,叫曹武,他弓着背颠着脚步,而且只有一条胳膊。另外那条胳膊据说当年被土匪给砍掉了。 “曹爷爷。我奶奶来过吗?”叶梧桐问。 听到叶梧桐的问话,曹武只是咳了声,转身带着叶梧桐进门:“一大早就在门口站着呢。我开了门,她就进来了,在屋里转悠了几圈后就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候。” 曹武指着凤凰祠大堂前面天井处那一块大青板石板。 叶梧桐望去,就看到奶奶坐在那大青石板上。石板的面前就是一眼水井,砌着高高的井台,井两边就是两株老梧桐树,据说有着两百年的历史了。 奶奶坐在那里。眼神透过天井落在大堂上,似乎是在看挂在墙上的画像,又似乎在看着灵位。更好象在看那香炉上的袅袅香烟。 香烟随风飘散,闻入鼻间。带着一股悠远的味道。 找着了奶奶,叶梧桐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在奶奶跟前弯着腰问:“奶奶唉,在看什么呢?” 奶奶不动也不回声,继续看着。 “回家了啊,家里人找你都找疯了,爷爷和姑姑都急死了。”叶梧桐继续哄着。 “回家了?”奶奶好一会儿转过脸问。 “嗯,回家了。”叶梧桐点好。 “好,回家了。”奶奶笑眯眯的点头。 不知为什么,叶梧桐有一种感觉,似乎奶奶嘴里说的回家跟她说的回家是不一样的。 叶梧桐扶着奶奶往梧桐大院走。 叶奶奶找到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该上班了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该遛弯的遛弯。 叶梧桐今年已经初三了,上学期也已近期末,下学期就面临着中考。 每个年级的一班都是重点班,再加上面临中考,这学习气氛越来越浓。 “叶梧桐,把你的习题册给我抄一下。”刚进校门口,就碰上了赵蕾,外号“小兄弟”。这年月伙伴儿们喜欢用电视剧里的人物给人起外号 自从《萍踪侠影》热播后,赵蕾凭着她靓丽的外表,以及名字也叫蕾这两点一举夺得“小兄弟”的外号。 此时赵蕾亲热的巴着叶梧桐的肩,笑嘻嘻的。 叶梧桐把身侧的书包拉到身前,从里面拿出小姑姑帮她买的最新的习题册。 赵蕾接过:“谢了,一会儿放学就还你。” 前世叶梧桐对于赵蕾没什么印象,今生其实也没什么印象,两人玩的就不是一个圈子,或者说叶梧桐平日里除了跟邓倩倩玩以外,就是一个独行侠,跟谁都没什么交道,这点跟前世一样。 只不过自上回运动会,叶梧桐逆袭得了八百米的第一名,班上许多同学就很诡异的跟叶梧桐自来熟了起来。再加上初三了,学霸姑姑不要命的把能搜罗来的习题册全都堆叶梧桐面前,叶梧桐的习题册总是最新最权威的。一开始是坐位周围的几个同学问叶梧桐借,叶梧桐巴不得大家都帮她做一点,好分担她的压力,自然是有求必应。 于是叶梧桐的热度直线上升,最后全班但凡爱学习的都会找叶梧桐借,顺带着也就有了交情。 叶梧桐觉得,如果这时候评选班长的话,她绝对会以绝大多数票当选。 前世,叶梧桐孤僻,其实她的内心是想跟大家打成一片的,但那时候她敏感,最后反而跟同学们越走越远。 这一世,叶梧桐是真的只想过自己淡定的生活,主要是成年人的心思,跟一帮孩子有些不在一个平面上,可未曾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同学打成一片了。 嘿,还真是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放学的时候,赵蕾巴着叶梧桐的肩,先是把习题册给塞进叶梧桐的书包:“走,请你吃棉花糖。” “不吃了,我要赶紧回家,我奶奶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对。”叶梧桐道,心里对棉花糖敬谢不敏,那种东西如果啃的话会糊了一脸,如果舔的话,以叶梧桐现在的心理年龄又会觉得很诡异。 说完,叶梧桐就骑上车自顾自走了,赵蕾也没觉得什么,反正叶梧桐一直是这样。 “医生说了,你奶奶这种情况应该是被什么触动了脑海中的记忆。”奶奶的情形有些不对,上午母亲和姑姑就带奶奶去医院看了。 叶梧桐想着昨天凤家人来祭祖的情形,再想着今天奶奶呆呆的坐在凤凰祠里,那表情总象是在思索着什么。 “那是好,是坏?”叶梧桐问。 “医生说了,这事不好说,因为有些记忆对病人会有刺激,所以这个结果可能是更好,也可能是更坏。”姑姑一脸担心的道。 “你奶奶这是想家了呀……”爷爷在一边感叹。 ……………… ps:感谢muyangyiyi,簌簌清音,yingxiaoxue,跆拳子龙,emily飞儿,cloudysky,四方梦纷飞,歌杜,知我何世我何人,1夜8次郎的粉红票seas_7,水玻璃说,lilisupan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八十四章 过往 《秋江》 奶奶出生于一九二七年,十三岁那年,梧桐里凤家的老爷子过世,凤家班为凤老爷了唱七七四十九天的大戏。 这事情不但整个梅市轰动,便是周围的省市也轰动一时,一些邻近地区的人纷纷赶来听戏。 奶奶当年就跟着家里几个姐妹来听戏的,没成想这一听就迷了进去,四十九天后,凤家班走了,也把奶奶的心带走了。 奶奶要去凤家班学戏,苗老爷子虽然是一辈子是农民,但那个年代,戏子之说实在是让人轻贱,苗老爷子怎么可能同意奶奶去学戏。 奶奶于是一个人离家出走,被家里的人发现,苗老爷子气的把奶奶关在了屋里,奶奶的性子就是一根筋到底,认准的事儿八头年都拉不回来。 被关着不能出来,奶奶就绝食。 可苗老爷子也是个倔的,你想绝食就绝食,饿死了拉倒,想学戏门儿都没有。 刚从上海回来的苗二哥看着这样不是个事儿,于是就偷偷的带着奶奶去了上海。 事发之后,苗老爷子就放出了话,不认奶奶这个女儿,甚至气的连二舅爷都不认了,让奶奶此生都不要进苗家的门。 奶奶跟着二舅爷到了上海之后,就进入了凤家班学戏,四年大成,初登台便引起轰动,有了苗金凤的艺名。 此后奶奶便跟着凤家班在各地唱堂会,一九四八年春天,凤家班最后一场堂会唱完,这次堂会的收入很差,几乎都不能维持整个班务的运行,再加上局势的不稳。凤家班已难以为继,回到上海休整。 奶奶这次回到上海,二舅爷是很高兴的,这时,奶奶已经二十一岁了,在那个年代算是老姑娘了,二舅爷就张罗着给奶奶找个人家。 最后。经人介绍。奶奶跟爷爷相识了,只可惜相识没几天,二舅爷突然跟着东家一起离开了上海。走之前是毫无征兆的。 当时上海局势很不稳,许多大商家秘密撤离上海,有的去台湾,有的去美国。二舅爷的东家是去台湾的那一批。为了行动的保密,二舅爷这个帮着搬货的店员也一起被裹挟着去了台湾。此后,奶奶和二舅爷就失去了联系。二舅爷是后来又辗转去了美国。 一九四八年底,爷爷和奶奶就结婚了,那时凤家班已散。奶奶进了一家纺织厂做工人,一九四九年,父亲出生。父亲是共和国的同龄人。 到得一九五三年,梅市戏剧院成立。奶奶就突然跟爷爷要求,调到梅市戏剧院,爷爷也跟着调到了梅市教委,此后便在梅市生根发芽了。 “当初介绍人介绍我跟你奶奶认识的时候,只说她是同你二舅爷相依为命的,那个年月,家庭离散的太多了,所以我并不晓得你奶奶以前发生的这些事情,你奶奶性子一向是闷的,这些事她也从来都只闷在肚子里……” 爷爷啜了一口茶水,神色悠然的继续道:“后来,大约是一九六六年还是六七年吧,凤家班的一个乐师突然送来了相机和你们二舅爷的信,我才从你奶奶的一些言语中知道这些东西,只可惜没多久,相机事件又起,我和你奶奶下放农场,于是所有的事情都成了不能碰触的痛。” 奶奶的过往说完,爷爷颇有些感叹,整个故事就是普通人在动荡时代的缩影。 屋里,传来奶奶睡着的轻酣声。 “那奶奶的家乡是哪里?”灯光下,叶梧桐又问,感觉着就在听一部人世沧桑的大戏。 “你奶奶一直没说,而你奶奶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我也没太问,不过我估计应该离梅市不远,要不然当初你奶奶不会突然要求来梅市。”爷爷道。 当初决定来梅市是很突然的。 “哎,早知道,当初在广交会那会有,有人打听苗金凤时我就多聊几句就好了。”母亲有些懊恼。不过,在那种场合,一些事情本也就不会深聊。 “就算是知道,桐桐奶奶现在这情况,我也不敢冒险让她回乡啊。”爷爷长叹一声道。 有一句古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奶奶这种情况可能更好,也可能更坏。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可能去拼那个更好。但作为亲人,却不敢去拼那个更好,只希望不会更坏,因为赌不起啊。 关心则乱。 接下来几天,奶奶都表现的很静。 傍晚,吃过晚饭,天有些冷,叶梧桐就不扶奶奶出去走,就扶着奶奶在走廊上遛弯。 后院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是许团长的声音:“桐桐,找你说个事儿。” 自上回最后一场戏演完后,昆剧团就被打散了,有出路的自谋出路,剩下的于人事相关之事都并入了戏剧院。 许团长现在也在戏剧院上班,当然戏剧院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维持着一个行政文化单位。 “团长,什么事儿?” 许团长没多说,却是递给了叶梧桐几单纸,是一段剧情。 原来最近有一家电影制片厂在梅市拍电影,有一场以庙会为背景,男女主人公在分离多年后一场意外相遇的片段。 两人分离时还是青青子衿,再见时却已是白发苍苍,又各有经历,物是人非。这段戏是一段很有张力的戏,导演运用了一个衬托的表现手法。 他把男女主角相遇的场面放在戏台的前面 这部电影是一部时代大戏,男女主角经历的时代从民国一直到新中国八十年代的改革开放,男女主经过各种的颠沛流离,此时相遇是百感交集的,导演通过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方法来表现这一段戏的张力。 可如果真的完全无声的话,这张力是绝对不够的,于是导演就在戏台上安排了一出戏做整段剧情的背景。 所选的段子是《玉簪记》里的一折《秋江》。 《玉簪记》讲述的是陈娇娥避乱托身女贞观为尼,却于观主之侄儿潘必正相遇相恋并相合的一个故事。 《秋江》一折讲述的是潘必正应试,陈妙常江上追别的一段戏。 戏台上的故事是别离,而现实中是男女主角再相遇,正好呼应,再加上《秋江》这段戏十分的缠绵,词句也很优美,可以完全达到情感于故事的统一。 导演找上了梅市戏剧院,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定昆剧,是许团长得到了消息,力荐了《秋江》这一折。 不管怎么说,一个剧种要复兴,要传承,总要时不时的常在观众面前露露脸。 如果大家都不了解,不熟悉,那要谈何传承,谈何复兴? 叶梧桐最近正学玉簪记,正在兴头,这会儿倒是瞌睡正遇上枕头了。 不过,母亲似乎有些不太乐意。 “桐桐快期末考试了吧?”母亲侧过脸问叶梧桐。 现在这时代学戏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读书才是正业。 “妈,我想唱。”叶梧桐道。 “那不能耽误学习啊。”母亲摇摇头,让桐桐学戏真不知是对了还是错了。 “这学了戏就是要上台唱的。”奶奶在一边似清醒似糊涂的嘟喃了一句。 这一刻,叶梧桐在奶奶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清明,奶奶的情况似乎是真的在好转。 这一出戏安排在冬至。 ……………… ps:感谢yh6764900的平安符,xc241,爱狗的923,红尘有你不寂寞123,樱桃味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八十五章 冬至 亲戚 冬至。 城隍庙,戏台前,百年银杏树下。 一个穿着布鞋布衣,包着布头巾的阿婆坐在银杏树下,正低头绣着虎头鞋上的虎面绣,她身前一个小摊上,摊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虎头鞋。 远远的,逛庙会的人群之中,一个西装革履的银发老者拄着拐杖慢慢的走了过来,老者的步态很悠闲,他显然就是一个游客,此刻正悠闲的逛着庙会。 老者的目光被高大的银杏树吸引了,随后那眼神从银杏树冠慢慢的下移,扫过正低头刺绣的老妇,老者的眼光落在了小摊子的虎头鞋上…… 于此同时,两人身后的戏台上,叶梧桐踏着急碎的小步从后台奔出…… 根据剧本,老人的目光在落在虎头鞋上就开始回忆同女主别离的场景,那同样是在江边。 “秋江一望泪潸潸,怕向那孤篷看。也……这别离中,生出一种苦难言,恨拆散在霎时间,都只为心儿里,眼儿边,血儿里,把我的香肌减。也……恨杀那野水平川。生隔断银河水,断送我春老啼鹃。” 叶梧桐这一段《小桃红》一出,一边的导演提着的心就放下了。 导演姓仇。 “还真不错,完全把气氛哄托出来了,这点年纪能唱成这样真不错。” 在这之前,整个剧组对于启用叶梧桐这么个女孩还是有些顾虑的,虽然这只是一个背景的哄托,但对于剧情的阐述是很重要的一环,而戏剧院里的大拿着实不少,叶梧桐却是一个学徒。所谓细节决定成败,一个小学徒能不能挡得这样的大任让人心里实在不踏实啊。 只不过仇导却欠着许团长一个人情,当然仅仅是人情也不足以让仇导尝试启用叶梧桐。 只是许团长把叶梧桐一个表演赛的录像以及上回最后一场演出的《牡丹亭》录像拿来给仇导看了。 从这两场录像来看,叶梧桐的表演和唱腔都不是最好的,但她的表演却天生带着一种感染力,而这部电影这一段情节所需要的正是感染力,再加上叶梧桐平常看着并不是太出色。但她的戏剧扮相相当的秀丽。正是这两个原因促使了仇导试一试的决心。 如今看这情形。相当不错,他赌赢了。 叶梧桐这一段小桃红唱完,小生便接着唱:“黄昏月下。意惹情牵……花谢重开月再圆,又怕你难留恋。离情万千,一似梦里相逢,教我愁怎言…… 小生这一段是《下山虎》的曲牌。 小生唱完。戏台前的银发老者,也就是电影的男主从回忆中走出来。此刻他拿着虎头鞋的手有些微微发,两眼定定的看着正绣着虎头鞋老妇,嘴唇抖了两下终于道:“阿秋……是阿秋吗?” 此时一直埋头的老妇慢慢的抬起头来,因为坐的低。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老者的皮鞋上,然后一点点的上移,之后落在老者的脸上。老妇的眼神就突然的眯了起来,好一会儿。老妇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除了之前男主问是阿秋吗之外,所有的动作都是静的,但每个人都能感到男主女之间那种紧绷的张力。 “你老多了……”最后老妇慢慢的说了这句。 一句你老多了,道尽了几十年时光流转。 “欲共你同行难上难,早寄鸾笺……夕阳古道催行晚,千愁万恨别离间,暮雨朝云两下单。” 戏台上最后的音一唱三叹,袅袅悠远,余韵悠长。 “过……”导演兴奋挥手,这一段戏为整个剧情增色不少。 “小叶不错。”剧组里的人冲着叶梧桐伸大拇指。 叶梧桐自是开怀的笑了。 远处不知哪家店里放着歌《万水千山总是情》。 “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柔情似水爱共永……” …… 活了两世,叶梧桐觉得她最大的收获是感情上收放自如,之前唱戏时,她完全把自己沉浸在陈妙常的情绪里,这唱完了,立刻卸了装,同剧组的人道了别,就一脸急不可奈的朝家里赶。 只因着今天是冬至,在古代冬至是一个不下于过年的节日。 《汉书》云: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 古代皇帝更要在这一天祭祖称为“冬至效天”。 冬至姥姥家习惯包冬至饺,而爷爷这边却是要做酒酿汤圆。 所以,每个冬至,叶梧桐是既能吃上冬至饺,又能吃上酒酿汤圆。 叶梧桐一路进了梧桐大院。 “叶梧桐,你家来了很多亲戚。”邓倩倩看到叶梧桐进来,拉着叶梧桐神秘兮兮的道。 叶梧桐一愣,耳边已听到后院传来阵阵哭声。便快走两步,进得后院,家里门开着,哭声是从屋里传了出来。 叶梧桐走到门前朝里望,就看到屋里坐着三个老人一对中年男女,爷爷和小姑姑正陪着说话。 三个老人一男两女,男的头发花白了,身上穿着西装,两人老阿婆跟奶奶差不多大,其中一个长的跟奶奶几乎是一个模子似的,不用别的证明,也能看出这位跟奶奶必然是血亲。 此刻她拉着奶奶的手,眼泪哗哗的流:“你走后,爸几个月都没吃好没睡好啊,直到二哥来信说你在上海,爸才安心。可爸那脾气你是知道的,晓得你没事了,却依然气你不顾一切的去学戏,阿爸其实不是讨厌你唱戏,他是担心你唱了戏后难找到好婆家,戏子轻贱哪……后来二哥写了封信来说是给你找了一个好人家,还是教书先生,爸当晚高兴的喝了个大醉……可此后,就再也没有你们的消息了,后来爸只身去了上海,可那时凤家班已经解散了,又哪里还能找到你?又听说二哥跟着东家去了台湾,爸在上海足足呆了半年,最后是讨饭回家的。回家后,阿姆听说你和二哥都找不着了,哭了一场,埋怨死爸了。爸心里也后悔,只他一直不说,到得临走的时候还掂记着你们,他吩咐我,你若是冬至回来,就一定要让你吃一碗赤豆糯米饭……” 赤豆糯米饭能除疫鬼病灾。 老阿婆说着,拿过身边的一只铝饭盒,打开来,叶梧桐在门边就闻到赤豆糯米饭的香味。 “这糯米饭是我昨天一晚没睡焖的,吃一口啊,别让爸再掂记着了。”老阿婆拿着勺子喂奶奶吃。 奶奶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一口接一口的吃。 ……………… ps:感谢cissyxx,yaofei0916,fishfly99,木鱼缘木求鱼的粉红票,夫惟不争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八十六章 悲欢离合 奶奶的家乡在邻省丰市庆县柏树村,虽然跟梅市不在一个省里,但柏树同样在青山山脉上,跟梅市紧紧相连,两地相距不到二百里路。 难怪当初梅市这边一建戏剧院,奶奶死活要调过来。说起来也是缘份,前段时间母亲借口收邻县的山珍,传的就是庆县那边。 叶梧桐从来没有想到奶奶家的亲戚这么多。 奶奶兄弟姐妹七个,奶奶排行第四,但跟前面的三姐两人只相差一个小时,是双胞胎,那三姐就是之前拉着奶奶哭,喂奶奶吃赤豆糯米饭的阿婆,也就是叶梧桐的三姨奶奶。 难怪跟奶奶长的那么像。 接下来老五是个男孩,老六又是个女孩,老七又是男孩。 大舅爷爷和五舅爷爷都留在柏树村,六姨奶奶和七舅爷爷都读书出来,成家立业,在外地上班。 “大哥大嫂年纪大了,我们便没让他们来,这是大哥大嫂的长子文明和长媳兰花。”三姨奶奶拉着奶奶的手介绍着身边那一对中年男女。 奶奶的大哥,也是就是大舅爷爷今年已经七十了。 “三姑姑,三姑父。”那对中年男女起身问好。 “唉唉,坐坐。”爷爷挥手让明伯和兰花伯母坐,又问起家常的时候,叶梧桐才知道兰花伯母居然是上桃树人,让人感叹这也是缘份。 随后三姨奶奶又介绍了跟她同来的那个略比她年轻些的老妇,她是奶奶的五弟妹,五舅的爱人。 亲人再聚,那话题是永远说不完的,只奶奶却一直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听着。 看着奶奶这样,又想着早早故去的叶白桦,三姨奶奶又是悲从中来,边上五舅奶奶拉着叶梧桐的手直抹眼泪,弄的叶梧桐的心也是一阵酸酸的,那眼泪也就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你惹桐桐干什么啊。”三姨奶奶跟五舅奶奶抱怨,她自个儿的眼泪仍然在流。 叶梧桐实在有些受不得这个。 “我去看书了。”叶梧桐抹干了泪。拿着书坐在走廊上看起来。耳边依然听着屋里众人叙述的悲欢离合。 “我未曾想到一台相机会惹出这么多事了,实是心中惭愧。”二舅爷爷红着眼眶跟爷爷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个时代就是那样。便是没有相机,说不定会因为别的,毕竟秀英是唱戏的,都是属于要扫掉的四旧。也只能说是命中该有这一劫。”爷爷是教师。不信命,但这用个说法却能很好的解释生命中的一些无可奈何。 “也是啊。这时代就象一个搅拌机,人在里面被搅和着,谁也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只有等走出来。回过头来,才能品味一些东西。”二舅爷爷感叹,若论世事沧桑。他是切身感觉。 当年只是帮着东家搬货的上船,没想到一到船上就不给下船了。然后一路就这么漂洋过海的到了台湾,一心里掂着只身在上海的四妹,又掂记着家里不晓得会是怎么担心,而偏偏到了台北,东家因为一些原因,店又不开了,他和另外几个伙计就面临着失业。 异地他乡,生活无着,在种种压力下他大病了一场。当时只觉得只怕是要死在这异地他乡了。 但天无绝人之路,这时他遇上了阿霞,阿霞是巷口卖米粉汤的。 平日,他习惯于每天早上去她那里买碗米粉吃,生病后自然没去了。阿霞开始大约只是想多保持一个客户,便跟人打听了一下,听说他生病了,便把米粉送到他的住处。再后来又见他一个人孤零零,便帮着他打理一些事情,烧壶热水什么…… 这对于阿霞来说也许只是顺手,但对于他来说那简直就是绝处逢生。 病好后,在阿霞的帮助下,他也做起了早点,举凡什么馄饨哪,赤豆糯米饭,煎蛋饺啊等,他也不赚累,别人是摆摊,他则学着老上海那个卖点心的,弄了一个担子不拘是早晨还是晚上,沿街叫卖。 因着两地风味不同,又或者是他的勤力,总之生意就那么一日好过一日,到得这时,阿霞已是他的爱人了。 后来阿霞的舅舅从美国回来,说起了唐人街,又见两人的早点做的极好,便劝两人去美国发展。 于是他和阿霞就跟着舅舅一起到了美国,此生后根发芽,真正在美国落了户。 到得前年,阿霞病逝了,儿孙也大了,美国这边的风气各自独立,他也不用再为儿孙操心了,便再也抑不住那回乡之心,再加上政策也好了,他便回来了。 叶梧桐趴在窗台上听着二舅爷爷跟爷爷说的这些过往。 二舅爷爷流落他乡,又逢大病,确是不幸。但他能遇上二舅奶奶,岂不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上回在广交会碰到梅市这边的人,我就试探的问了一下凤家班的事情,晓得梧桐里这边凤凰祠重修了,凤家的后人也有了各种消息,我就想着凤家班会不会有也着落。回到家里,便跟大哥大嫂聊起这事,大哥大嫂年纪大了,家里的孩子都已经帮着准备了寿材,可这心里掂着心事啊,大哥大嫂觉得这事儿不能拖,我又去找了当年帮我带信的那个乐师,只是那乐师早就亡故了,好在他爱人还在,说起这事还隐约有些印象,说当年的时候四妹还在唱戏,只是具体在哪里唱戏她却不清楚。于是我就给全国各地的戏剧团打电话询问,终问到了梅市昆剧院,这才晓得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于是便一刻不停的赶来了……”二舅爷爷说着他此番找人的历程。 “其实这些年,我也想找你们,可她这种情形,我又不敢哪。”爷爷叹着气。 “明白的,明白的。”事关最亲密的人,谁又能有那个决断之心。 前段时间,因为奶奶思乡之故,家里不止一次的起了寻亲之心,只是奶奶这种情况终是有些顾忌,却不料今天,奶奶的亲人却是寻了过来。 山不转水转。 奶奶有些困了,窝在椅子中间眯着眼,只那手却反握着三姨奶奶的手死活不放。 “她记得我哩,她记得我哩。”三姨奶奶高兴道。 …… ps:感谢误忧,戴尔是只土猫,神嘿鲸,默默的路人甲,火侠儿的粉红票,沧海秋叶,水玻璃说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八十七章 送礼?李虹 母亲是在下午的时候回梧桐大院的,只在后院走了一圈便出来了,眼眶略有些红,又借口单位有事匆匆离开了。 叶梧桐自然明白这样的相聚对于母亲来说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撕开心头的痛。 毕竟父亲于母亲来说是永别。 傍晚,吃过一餐酸甜苦辣各种滋味的晚饭,叶梧桐冲着姑姑道:“姑姑,晚上我去妈妈那里。” “去吧,今晚姑姑在这边住。”姑姑拍了拍叶梧桐的后脑。 叶梧桐点点头,然后将书包里的习题课本什么的检查好,就背着书包走出后院。 “江寄海住这儿吗?”前院,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提着一大袋子的东西站在姥姥家门口问。 “他不住这儿。”姥姥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出来没好气的道。 “哟,这位应该是江阿姨吧?”那男子嘴甜,几步上前给姥姥问好,手边的袋子就顺手放在门边:“这是给江师傅过节的一点礼物,我搁这儿了啊……” “别,咱们非亲非故,没有随便收人礼的道理。那袋子你也给我提起来,我直话直说,最近像你这样提着东西来找寄海的人多了去了,寄海就因着这个都不住家里了。这大过节的,一天了,我都没见着他人影,我这心里闹的慌,你那东西哪来的提哪儿去,寄海要真是收了这礼,那就是犯错误了,求人办事没这么个求法……”姥姥站在门口,拦着那人手上的袋子道。 那人叫姥姥这一通话说的一脸悻悻,送礼求人终不是来结仇的:“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人情往来嘛,阿姨不喜欢。我这就提走……” 男子说完,提着东西就出了大院。 “姥姥,小舅又咋啦?惹您这么生气。”姥姥的脾气还是不错的,鲜少说这样硬话的时候。 “还不是你小舅倒腾那什么房子,这才开工不久呢,一个两个的提着东西上门,就想从你小舅手里弄一两套房子。唉哟。桐桐啊。你小舅这事我怎么瞅着就那么悬呼呀,他自己就能卖房子?这不挖社会主义墙角吗?会不会犯错误啊?”姥姥估计是在心里憋久了,逮着叶梧桐就抱怨了小舅好一通。 “姥姥。这怎么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啊,这公司的事情,小舅跟一建跟蔬菜公司那都是有合同的,再说了人平局长也还支持呢。可见是正当的。”小舅这事儿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时代的观念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让人心里不免有些没底。 只是再没底小舅现在也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须顾着尽量把事情做好。 “说是这么说,可这些人一个两个的尽往家里送东西,我瞅着心慌。”姥姥嘀咕着。 “这还不是没有房子闹的。要不然,谁没事低头哈腰的给人送礼装孙子……”一边姥爷道。 现在各个单位房子都紧张,再加上个体户现在抖起来了。可房子还是没处买去啊,所以。小舅现在手上的这一档子事情那对兜里有些钱,却无处买房的个体户来说无异是及时雨。所以这段时间,送礼的都快踏破江家的门坎了。 “对了,你奶奶那边来的都是什么亲戚啊?”小舅的事情姥姥闹心,可却又操不上心,只得先撇一边,这会儿冲着叶梧桐好奇的问她奶奶家的亲戚。 都说是美国亲戚,但一起来的那几个不管从打扮还是口音上都明显是地道的本地人。 庆县那边跟梅市是一个口音。 “有二舅爷爷,三姨奶奶,五舅奶奶,再就是明伯和兰花伯母……听说庆县那边其它的亲戚还有一堆呢,我堂兄弟姐妹的都弄不清……”叶梧桐把奶奶的一些事情说了说,然后掰的着手指给姥姥数着,是真有些抓瞎。 “倒是一桩喜事,给你奶奶冲冲喜说不准你奶奶的病就要好了,对了,你妈呢?”姥姥先是感叹一声,又紧接着问。 “妈妈回滨河市场了。”叶梧桐道。 “对的,这事儿对你奶奶是好事,可你妈要是在那边,大家不免又要提到你爸,徒惹伤心……”姥姥叹了口气,想到一出又道:“对了,让你妈别一个人住在滨河市场,搬回家里住……哪有那么多的顾虑。” “我今晚就去滨河市场跟妈住,妈说了,她本来是要搬回家的,不过店里忙,她又是操心的,别人做事她不放心。再说了,小舅说蔬菜公司那边的房子明年就能完工,到时候直接搬进去住,省得搬来搬去的麻烦。”叶梧桐道。 叶梧桐自然知道,母亲不搬回江家这边住不仅仅是顾虑爷爷奶奶那边,更主要是因为这房子的问题,姥姥姥爷跟二舅闹了好一场,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母亲若再搬回来,总觉得不太好。 前世因着这两间房子惹下多少事情,姥姥姥爷也多有遗憾,今生,母亲情况比前世好多了,就没必要再纠结进去。 想着蔬菜公司那边盖的新房还有寄红的一套房子,叶梧桐姥姥又觉得三儿这事做的挺好。 “行,那你快过去吧。”姥姥说着,又道:“对了,先帮我把这盘冬至饺给隔壁的虞老太送去。”虞老太平常老是给大院里的人送菜,这有来有往的,平常大院里哪家烧好吃的也会给虞老太送上一碗。 “也不晓得虞建社夫妻过来忙叨叨一天在忙什么,连个冬至饺都没有,难怪虞老太不留他们。”姥姥又唠叨了一句。 “嗯。”叶梧桐应声,端着饺子去了隔壁。 虞老太过日子很节省,叶梧桐敲了门,屋里一片黑暗,只有书桌上亮着台灯,虞小虎在灯下做着作业。 “虞奶奶,我姥姥让我给你送点饺子。”叶梧桐道。 “哎哟,那谢了啊。”虞老太没客气,这本是邻里之间的常来常往,若是客气就见外了。 “呀,有饺子。”虞小虎放下笔,伸手过来抓。 “没规矩,等你哥回来一起吃。”虞老太道,一边的饭桌上,几样菜都没动过,显然虞老太为了等虞东南还没吃晚饭呢。 冬至节,亲戚往来着,都得乘车,虞东南更忙,于加上还有姚阿姨那边,虞东南回来只怕会很迟。 叶梧桐这边回来,姥姥又给她装了一饭盒的冬至饺:“带点饺子过去,明早蒸了吃。 叶梧桐提着饺子,推着自行车出了大院门。 一出门口,叶梧桐就闻到一股股的烟灰香味。 冬至,许多人家在门口祭拜,遥寄怀念之意。再想着家里的团圆大戏,叶梧桐对冬至这节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街面上有些清冷,路灯的光亮就显得特别的亮。远处,虞东南几乎是小跑着往梧桐里这边走。 “虞东南,走慢点儿。”他身后,李虹也在跑。正是王雪的女儿李虹,跟虞老太是一个村的,好象还是邻居。 “我奶奶等我吃晚饭呢,你跟过来干什么?”虞东南依然急步走,回头却问了一句。 “虞老太住到城里来,我还没来看过她呢,我去看看她。”李虹道。 “什么时候不好看,这大晚上过节的……”虞东南嘀咕了句。 “对了,虞东南,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吧。” “不去,没时间。” “听说一中门口的牛腩萝卜串好吃,哪天我们去尝尝。”李虹又道。 “我都吃了不吃了,没什么好尝的。” …… 叶梧桐骑着自行车从两人身边行过,听着对话,感觉两人完全不在一个平面上…… ……………… ps:感谢sjh56,osmile,lifeiying,谜之女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八十八章 时代继续向前 “噗嗤……”的一声轻笑从小公园里传了出来,叶梧桐猛的一刹车,这笑声太熟悉了:“邓倩倩,这大晚上的你在小公园里干什么?” 果然,邓倩倩从公园椅的一边探出个脑袋来,冲着叶梧桐招手:“我听收音机呢。”邓倩倩说着,又笑着:“瞧虞东南那臭屁的,跟班上那几个男生一个样子,有女生追,一个个尾巴都翘上天。” 听着邓倩倩的话,叶梧桐回过头看已经远去的两个身影,只怕虞东南未必是什么尾巴翘上天。对于普通的男生来说,有个女生追那绝对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自然尾巴要翘上天。 但对于虞东南,父母各成家庭,他又早早的走上了社会,只怕现在最吸引他的就是家里温馨的灯光,舒服的床,以及虞老太等着他的那餐晚饭。 归家心切之下,口气就不好了。 当然了,虞东南那口气其实也还是有些臭屁的,磨难的岁月下,到底还是一颗少年心,青葱岁月,总有些得瑟的。 “管那么多,对了,这么冷的天,又是这时候,你跑小公园的来听什么收音机?犯傻呢。”叶梧桐哈了哈冰冷的手,对邓倩倩的行为翻了个白眼。这姑娘又犯二了。那鼻子冻的通通红。 “我才没犯傻呢,家里信号不好,这边好一点。”邓倩倩理所当然的道。 “哈,什么好节目,非得听到不可?”叶梧桐停了自行车,顺势在邓倩倩身边坐下,拿过一只耳机塞在耳里听听。 “下面是省城一中高二的鲁国华同学为他的笔友邓倩倩点的一首生日歌,请听《茉莉花》。” 接下来就是过门。 叶梧桐挑了眉:“这个时候才点生日歌。你的生日早过了吧?”邓倩倩的生日,叶梧桐还送了一只风铃呢,自然清楚的很。 “之前我没跟他说,他不知道的。”邓倩倩道。 叶梧桐却微皱了眉头,邓倩倩交笔友的事情从来没瞒过她,有时写给笔友的信还让叶梧桐把关,叶梧桐记得最初认识时。两人就互相介绍了出生年月的。 生日这种事情就端看别人记不记在心里。当然。两人也只是笔友,要求别太高。叶梧桐之所以要求高是因为鲁国华前世就是邓倩倩的男友,今生虽不知能不能走到一起。但下意识的叶梧桐就以邓倩倩的男的要求对待,这样似乎也不对。 不过,叶梧桐还是半真半假的取笑道:“别太迷了,小心见光死。” “什么是见光死?”邓倩倩奇怪。叶梧桐常常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你心中的鲁国华是白马王子,小心一见却是癞蛤蟆。这不就是见光死了。”叶梧桐嘻笑着道 “你才是癞蛤蟆呢,我见过鲁国华照片,长的帅的很。”邓倩倩没好气的伸手掐叶梧桐的腰肉。 叶梧桐最怕痒,笑的快岔气:“行了。不跟你贫了,我去我妈那里,你也快回去。冬至的晚上,招鬼……” 邓倩倩最怕鬼。叶梧桐一说,哪里敢再留在小公园里,气的跺脚:“叶梧桐,你成心的是吧。” 叶梧桐已经骑着自行车走远了。 邓倩倩抱着收音机赶紧回家。 一路上,收音机里还飘荡着歌声。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午夜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 滨河大市场,虽然是冬至的夜,但因为快过年了,各家店里都忙,整个滨河大市场还显得灯火通明。 叶梧桐一路过去,一些店家门口还有一些未散尽的余香。 寄红山珍这边的店门也还是开着,店员早早就下班了,远远的就能看到母亲在那里忙上忙下的拿货。 “好了,都给你留着呢,就这些。”母亲冲着那客人道,那客人提着货就出了门,是后院的袁阿姨。 叶梧桐打了招呼,目送着袁阿姨离开。 “妈,袁阿姨怎么拿这么多货?”叶梧桐一边帮忙一边好奇的问。 “你邓四叔辞职了,说是跟一帮同学去闯海南了,备了点干货,到海南那边送人的。”母亲道。 叶梧桐一听,哟,她这日子过的,倒把这事忘了,海南大开发的时代来临了,这也是这个时代特有的标志。 “袁四叔不是在机械厂的职工学校当老师吗?”叶梧桐好奇的问。 袁家一门四兄弟,在大院算是强势家庭,袁老大和袁老二都在机械厂,袁老三在在下面乡镇,袁老四是师范毕业,出来后找了关系就在机械厂的职工学校当老师,日子过的还可以的,就是个婚姻问题,谈了几个,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都吹了。 前段时间,大院传出小舅和小姑之间的闲话,正好那时候袁四叔跟前一个女朋友掰了,袁阿姨倒是有些心思想搓和袁老四同自家小姑,只不过她才刚提个音,就被小姑堵了回去了。 不过,叶梧桐记得前世袁家好象没这出啊,前世职工学校后来随着机械厂的倒闭也解散了,袁四叔后来踩三轮车呢。 “还不是看虞建国和你小舅都去南边发了,袁老四不知怎么的,那心气儿就起来了,估计想搏一把。你袁阿姨为这都数落了袁老四好几顿了,可袁老四就一根筋的认准了。 并不是每一个出去搏的人都会成功。这中间要端看人的机缘。 “哦,都是爱情惹的祸。”叶梧桐估计袁老四发这狠说不准是被小姑刺激的。 “说什么呢。”母亲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叶梧桐。 随后两人关了店门。 “对了,你二舅爷爷他们什么时候走?”睡在床上,母亲问。 “明天就走吧,大舅爷爷他们还等着消息呢。”叶梧桐回道。 “也是,差不多四十年的分离了……”母亲道,拍了拍叶梧桐:“睡吧。” “嗯。”叶梧桐点头,闭了眼睛,有些话不必多说。 这一夜,叶梧桐并没有太睡好,昨天一天的事情让人荡心回肠。 早晨,叶梧桐起床惯例的烧好热水,母亲已经在整理货了,又将是一个忙碌的白天。 “妈,我上学了。”吃过早饭,叶梧桐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出门。 “路上慢点啊。”母亲扬声道。 店里的店员陆陆续续的来了。 今天有雾,叶梧桐刚到桥边,就听得一阵熟悉的水磨腔调。 《游园》一折里的《皂罗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 ps:感谢黑嫂,regedit20081,柳橙雪泡,昂桃桃猫的粉红票。   ☆、第八十九章 清醒 英雄 叶梧桐远远的听着这声音,确信是奶奶在唱没错,奶奶怎么一大早的跑河边来唱曲儿?而且昆曲讲一个“情”字。 叶梧桐仔细的听着,这一段《皂罗袍》奶奶把杜丽娘那种伤春悲秋之情唱得入骨三分。这跟奶奶平常唱的是不一样的。 虽说昆曲是融入奶奶骨子里东西,奶奶即使病了也没忘记。但病了终究就是病了,平日里奶奶唱曲就是凭着本能机械的唱,那曲里面是融不了情感的。 能唱成这样,肯定得融入真情实感。 叶梧桐边想着,两脚用力的蹬了脚踏,自行车骑的跟风似的一眨眼就到了桥对岸。 新的梧桐区依然有着上城区和下城区的区别。 上城区同下城区的分界线便是白马河。 上城区是老城,固然有着历史沉淀,但老房子多也必然呈现低矮旧脏乱的现象,所以后世才有旧城区改造。 到了桥头,叶梧桐就看到河堤,杨柳,低矮的老旧平房,奶奶此时就站在一间平房前,面对着白马河唱着昆曲,婉转的水磨腔调衬着白马河水,河堤杨柳,让人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这老姐妹,唱的真好。”河堤边几个晨练的老人鼓着掌。 “我怎么瞅着有些不对啊,这老姐妹一来就是唱个不停……还一脸着急的,别是出了什么事了吧?”也有人有些狐疑的嘀咕。 “奶奶,这是咋啦?”叶梧桐刹住自行车,整个人几乎是从自行车上跳将下来,跑到奶奶面前。 奶奶的神情很迫切,很焦急。对于叶梧桐的叫声并未听到,继续唱着。 “奶奶……”叶梧桐上前扶着奶奶的手肘。 “桐桐……”奶奶这时才回过神来,眼神也落在了叶梧桐的身上,有上的焦急退了,似乎松了口气似的道:“桐桐,你没事了……” 奶奶的声音有一些哑,显然之前唱的太过专注。 “奶奶。我好好的。没什么事啊,你怎么了,做梦啦……”奶奶的问话让叶梧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奶奶这时眼神越来越清明:“白马河不是涨水了吗?你去找你妈了。我怕你被水淹啊……” 听着这话,叶梧桐一阵惊喜:“奶奶,你清醒啦,你都不知道啊。这事儿都过去大半年了,那天晚上你来河边找我。后来跌了一跤,就有些中风了。” 这话一起头,叶梧桐唠叨开了:“奶奶,你把大家急死了……” 接着把这大半年的事儿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奶奶道:“奶奶,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奶奶没说话,看看河水奔流。渐渐的这些日子的画面便浮现了出来,尤其是昨天。二哥和三姐他们过来。 想着,奶奶心中激荡。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真是大梦一场。”奶奶强忍着泪儿。只是阿爹阿姆都走了,临终她也没送上一程,不孝女啊。 叶梧桐看得出奶奶的心情激动,怕她激动之下出事,连忙岔开话题。 “奶奶,你出来时爷爷姑姑他们知道不?”叶梧桐问。 “不知道。”奶奶回过神道。 “唉呀,那快回去,爷爷要急死了。” 叶梧桐扶着奶奶的手一路小跑。 梧桐大院这边真的又闹腾了起来。 等到叶梧桐牵着奶奶进了大院,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还是桐桐厉害,找着奶奶了,老姐妹啊,你可又把大家吓了一跳。”邓奶奶打着趣道。 “给大家找麻烦了。”奶奶这会儿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给大家道歉,也是道谢。 “妈……”听到声音的姑姑从后院冲出来,看到母亲没事,松了口气。 叶梧桐和姑姑扶着奶奶回了后院。 “呀,不对啊,我怎么觉得梧桐奶奶好象清醒了是吧?”邓奶奶嘀咕着。 一边江姥姥也狐疑着,这病人和不是病人是绝对两样的。 后院,见到奶奶平安回来,爷爷和二舅爷爷等人才长松了一口气,一场虚惊,不过接下来又吓到了。 “二哥,三姐,多年未见了……”苗秀英看着二哥花白的头发和三姐跟她相似的面容,当年二哥带她出来,还是三姐装成她的样子瞒父亲的。 为此,三姐还驮了一顿打。 “这是好了……”一边爷爷声音有些颤抖。 “好了,好了,跟做了一场梦一样。”奶奶平静的道。 “赤豆糯米饭,赤豆糯米饭,难怪爸走的时候非要让四妹再吃一次赤豆糯米饭,果然去邪气的……”三姨奶奶坚信这是苗老爷子保佑。 接下来,奶奶要去医院再复检一下身体。 二舅爷爷和三姨奶奶他们则先回去给大家通传消息,之前虽然亲人相遇,但人都不清醒,终是悲剧,回家一说,大哥不定还多伤心呢,如今却真是带着好消息回去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白桦。 但逝者已矣,生者可期。 再等过年时,叶家这边人回乡。 …… 叶梧桐把自行车骑出了摩托车的速度,进了学校,本以为会迟到,没想到一到校室门,乌拉拉的一片人,全聚在教室口,一个个还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怎么拉?”叶梧桐摆好自行车,挤到邓倩倩身边问。 “打架去,高一(一)班的人太过份了,把宋明月写给平晓北的情节拿出来读,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时,三一班的学生已经冲到朝着对面楼冲去了。 高中部和初中部隔着操场面对面。 “这种事情,果然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叶梧桐这会儿心情正飞扬着呢,奶奶的病好了,她心情也放松些。 看着一帮人冲了出去,也跟着冲。只是冲了两步,又拉着邓倩倩回到教室。 “叶梧桐,宋明月是我们姐妹,我们不能退缩。”邓倩倩一身豪气的道。 叶梧桐朝着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抄起一把长凳,这凳子腿有些晃当,正好。抄起凳子。直接往地上一敲,那凳腿就掉了下来,再又沿着榫头的方向敲了一下。两只腿脚就分开了。 一帮傻缺,初中部的赤手空拳的去跟高中部的打,那不是送菜吗? “给你……”叶梧桐将东西递给邓倩倩。 “还是你想的周到。”邓倩倩握着凳脚,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味道。 两人杀到高中部楼下,高一(一)班的门口已经打成了一团。场面上初三一班落入下风。 叶梧桐同邓倩倩两个专门盯着,看帮上哪个同学有危险,那凳脚就立马杀到,于是立刻的局势扭转。 混仗中。宋明月还是挺彪悍的,专门逮着平晓北打,只是都是冬天。穿的厚,两个拳头根本打不疼人。这会儿,宋明月看着叶梧桐拿着凳腿时时扭转败局,便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夺过了叶梧桐手上的凳腿。 宋明月一棍在手,如虎添翼,在平晓北腿上狠砸了几下,平晓北一阵中跳脚,叶梧桐直咧嘴,应该是挺痛的。 “我倒,要不要这么狠哪。”平晓北大叫。 “干什么,是要翻天了吧,都给我住手。”老师和保卫冲了过来。 最后初三一班的同学被班主任灰溜溜的领回初中部。 一帮同学走到教室门口,很自觉得排成一排,蹲在教室外面。 “蹲外面干什么,不上课了?进教室坐好。”班主任沉着一张脸,这帮学生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稍给一点就能开染房的。 “对了,拿凳腿的两位英雄且留下。” 叶梧桐和邓倩倩正要进教室,冷不防班主任又来了这么句。 “啊……”叶梧桐和邓倩倩傻眼了。 站在教室门口,叶梧桐感叹,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还有啊,今天参与打架的一律请家长。” 教室里一片哀号。 “叶梧桐,你奶真不傻啦?”两人站在门外,便小声的聊起天来。 “不傻了。” “唉哟,那你奶奶岂不又要变凶了?”邓倩倩道。 “谁知道呢?” 叶梧桐这话象是在回答邓倩倩,也象是在自言自语。 …… 傍晚,放学回家。 “哟,咱们大院的两英雄回来了。”江寄海就蹲在走廊上,看着叶梧桐和邓倩倩进门,便咧开嘴嘲讽着。 初三一和高一一的这场架打的那是全校轰动,有虞小虎这喇叭在,叶梧桐和邓倩倩两个的英雄事迹前后大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邓倩倩一脸通红,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抱着书包冲进屋里,随后就听邓妈妈的喝骂:“去屋里写检查去,不写好检查不准吃饭。” “不吃饭我没劲写。”邓倩倩憋屈的叫。 叶梧桐这边却是皮厚,浑不当一回事儿:“小舅,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啊。” “埋汰人,我还想揍你呢,不得了了,学会跟人打架了,还敢抄家伙。”江寄海一脸没好气。 “你知不知道啊,一中打架不准抄家伙那可是我立下的规矩,你就给我破了,你可真给我这小舅长脸,你也我写检查去。”江寄海愤愤然,不知道为什么,就颇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沙滩上的感觉。 “小舅啊,你还好意思说,当年你打架那会儿,抄个凳脚把人头打破了,人家爹妈找到姥姥和姥爷,生生赔了人家五十块钱才把事情平了。那之后,家里大半年没一点肉腥。你自己也是馋坏了,自个儿跟姥姥姥爷保证,以后要是再打架绝不抄东西的,你是怕把人打伤,自家没肉吃吧?结果你自己打架不能动家伙了,你就也不准别人动,才生生弄出这么打规矩的吧……”叶梧桐一下子揭穿小舅的真面目。 抄板凳腿打人,那是遗传。 叶梧桐也觉得今天抄东西打人有些冲动了,这完全不是她的画风啊,冲动是魔鬼。 一中传言,梧桐里的三儿当年立下这条规矩是为了不伤和气,却原来梧桐里的三儿只是怕没肉吃呢。 “臭丫头,倒是会揭小舅的短了。”江寄海没脾气了,又朝着叶梧桐招了招手,江寄海蹲在洗衣台,叶梧桐坐着晃当着两条腿,两眼眯着看向天空。 今天是一个艳阳天,没了树叶摭挡,梧桐树的枝桠斜向上直指天空。 “你奶奶病真好了?”小舅也眯眼看天,甥舅俩一个模样。 “嗯,应该好了,之前什么事都记得了,小姑和爷爷带奶奶去医院检查了,应该快回来了吧?”叶梧桐刚才看了一下后院的家门,铁将军把门。 “嗯,应该差不多了。”小舅道。 正说着,大院门又吱呀的一声开了,奶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进门,一手还提着东西,身后爷爷和姑姑都是大包小包的。 叶梧桐正要上前帮忙,一边小舅却是快了一步。 “哟,老太咧,你这是干什么回来?手上东西重不重,我帮你提。”小舅一个箭步上前问候着,就跟奶奶生病时,他巴结着讨好时一个模样。 走到一半,小舅象是想起什么似的,却是有些尴尬的收了回手,两手在虚空之处摆了摆。 看着自家小舅这表演,叶梧桐先是一乐,随后那心也提了起来。 小舅太贼了,这一套表演真的让人以为小舅只是跟据平常行事,忘了奶奶清醒过来的事情,算是习惯成自然。 但叶梧桐却知道小舅上一刻还问她奶奶是不是清醒了呢,再加上又是那么的敏感的事,怎么可能会忘了,小舅这就是存心要试试奶奶的态度。 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因为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机会。 后面的姑姑看到小舅这么猛的窜了过来,却是吓了一跳,拿眼瞪小舅,这时候添什么乱。这时不免一脸紧张,倒是一边的爷爷神色淡定。 奶奶冷眼扫了小舅一眼,小舅立刻缩回了手,一脸悻悻,啧了一下嘴巴,便要退回来。 “拿着。”奶奶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 “唉……”小舅一愣,随后那脸笑开了花。连忙接过,颠颠的跟着奶奶进了后院。 “哎哟,这臭小子,对我这个妈从来没这么巴结过。”姥姥从厨房里出来,那胃里直冒着酸水:“我一儿一女,嘿,就全栽在他们叶家了。” 姥姥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平衡的。 “成了,知足吧,这事儿能了,咱这心啊也就能安了。”姥爷在一边道。 叶梧桐在一边也咧嘴笑了,前世姥爷临走时,这事儿还压在身上不能放下啊。 “桐桐,找个机会帮姥姥探探你奶奶的口风,看看你姑和和小舅有没有可能,这都多大岁数了。”姥姥最关心这实际的。 过了年,小舅就三十了,小姑姑也二十九了,这年月大龄中的大龄,这事儿在姥姥的心里都急的火冒泡了。 ……………… 今天上午的迟了,两更并一更。 ………… ps:感谢毛线球的猫,yingxiaoxue,爱梦落花,wangdeabao,平安快乐心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九十章 一辈子奋斗的事情 “瞎胡闹,刚才桐桐奶奶那举动不就是已经表态了,你还要探什么口风,桐桐,你管你看书去,大人的事情别掺和,别理你姥姥。”姥爷在一边瓮声瓮气的道,然后起身进屋里去了。 叶梧桐看了看姥姥又看了看姥爷。 “嘿,你这老头子,寄海这样你不急啊。”姥姥气冲冲的跟了进屋。 不一时,屋里便传出略压低的声音。 “你个老太婆,脑筋不清爽,桐桐奶奶再怎么想开了也不可能真当什么事也没有啊,这件事中间搁着白桦一条人命呢,虽说这不能怪三儿,但就象戏里唱的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而且那白桦还是桐桐她爸呢,你让桐桐去试探她奶奶这算什么事儿?你没看寄红现在,一心就忙她那一摊子事情,后院她不常来,便是咱们这里她也不常来了吗?因着寄海这事,寄红吃了多少苦你不会不知道,吃苦还是一回事儿,白桦那是寄红的男人啊,这走了,你想过寄红的心没?寄海几乎是寄红小时候背大的,她不会怪寄海,但也不能让她和桐桐夹缠进寄海和叶白慧的事啊,这算什么事儿?” 姥爷的声音带着一带低沉暗哑。 叶梧桐在外面听着一阵心酸,她的母亲啊…… 叶梧桐握紧了拳了,这段时间,因着父亲的故去,因着奶奶的病,大家都围着叶家转,包括她自己。 母亲今生于前世的际遇有太多的不同,也使得叶梧桐疏忽了,总认为母亲也会是象姥姥这样一心为小舅,却忘了。前世,父亲是负心之人,今生父亲却是至情之人。 一边是至爱之人,一边是至亲之人,母亲的心又将如何安放? 特殊的情况,再加上父亲的死,又将母亲从叶家剥离了出来。 “寄海有这么大了。他知道该如何取舍。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是说不清对错的,但不管对错,每个人都得为他造成的后果负责。所以,寄海就是打一辈子光棍,那也是他的取舍,你别在再操心……” “你说的容易。当妈的能不操心这事吧?哎呀,算了算了。这事我也不管了。”姥姥最后叹了口气。 叶梧桐这时在狂奔。 “爷爷,奶奶,我去妈妈那里了。”跑后院打了声招呼,叶梧桐就奔出了大院。没有骑自行车,她要奔跑。 重生以来,在知道父亲的苦衷之后。她也一直想化解当年小舅造成的这段恩怨。 总想着如果小舅和小姑姑能在一起,那么这段恩怨就没了。 却忘了。这世间,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有些东西你可以想开,但不能当它不存在。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这是天地之至理。 滨河大市场。 “寄红姐,我们下班了。”几个员工跟江寄红道别。 “嗯,走吧,这里我看着,路上都慢点啊。”惯常的招呼,却体现着小城傍晚那种人文悠闲的步调。 “江师傅,生意兴隆啊。” 一辆运菜的东风大卡过来,停在市场的中间广场上,王解放从车头上下来,看着江寄红站在门边送客,端了个茶杯,上前客气的打着招呼。 “哈,什么生意兴隆,也着凑合,王队长今天跟车啊。”江寄红笑道。 “嗯,正好到城里来办点事情,就跟车一起来了。”王解放道。 “那相请不如偶遇,王队长进来喝杯茶,我正好再跟你谈谈你们村明年干菜的事情。”江寄红热情的请王解放进店喝茶。 “这还用怎么谈,明年咱们村的干菜那还得你收啊。”王解放道,抬腿进了店,却又扬了扬手中的茶杯:“不用另外泡茶,给我这茶杯添点水就成。” “好。”江寄红提了水瓶给王解放的茶杯里倒满了水道:“谢谢王队长,那哪天我到下面去跟大家签个合同。” “不用那么麻烦了吧,咱们村早就表过态了,只要你江师傅收,那干菜肯定是你的。”王解放道。 “这不是麻烦,这是规范,再说我这服务部毕竟是属于蔬菜公司的,你们上桃村的人给了我保证,但我也得给你们保证啊,这样就算万一以后有什么变故,村民们签了合同,那服务部就不能不收村民的干菜。”江寄红道,这一套她也是去广州那边学会的,合约不但保证了她,也保证了村民的利益。 “那倒是……别说现在经济发展的快,一些东西再不能按老法行事,得规范了。”王解放也感叹的道。 就说他卖菜吧,也是吃了好多的亏才看清这些的。 两人正聊着。 “妈,以后有机会,你就给我找个叔叔吧……”叶梧桐就这么直笼统的冲进了服务部冲着江寄红道。 说话的两人一阵错愕。 “你这丫头,这是发哪门子的疯。”江寄红没好气的吼,扯着叶梧桐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子,她尴尬死了,这不是让人误会吗? 更何况她心中只有叶白桦,又怎么可能再有别人,这丫头真是疯了,怎么好好的说这个? “王队长见笑了啊……”江寄红道。 “不客气,丫头疼她妈呢,好,我走了,事儿就说定了,有空你就带人下去签合同。”王解放告辞,心里觉得这母女俩都不容易啊。 再又想着自己,王解放不由的看着远处的天空,应该说这世间每个人都不容易。 “臭丫头,怎么好好的说这样?”王解放一走,江寄红要跟叶梧桐算账,刚才那样的场面多尴尬人啊。 叶梧桐想着前世的母亲,让人神伤,可今生坚强的母亲却也让人心疼,这会儿被母亲一吼,也不晓得为啥,那眼眶又红了。 “哎哟,我这闺女,这都多大的人啊,还掉马尿啊,叫人看了面子可就丢大了啊。”母亲半哄半没好气的道。 叶梧桐有些抽抽答答的把姥姥的话以及姥爷的话说了说。 母亲久久无言。 “妈呀算是看开了,恨谁怨谁都没必要,妈就认准一件事儿,你爸想妈过的更好,那妈就努力过的好就是了!”说到这里,母亲轻轻的拥着叶梧桐,还拍了拍她的背:“桐桐啊,别以为过得好很容易,不容易的,这世间有多少人能拍着胸说自己过的好的?这是一件值得妈一辈子奋斗的事情……” ……… 月末了,估计大家都票夹里又存有粉红,都翻翻,咱又掂记了哈!!求粉红!!! ………… ps:感谢fi3fi,阿梦青,alkmg,zhoubin2003,kkmay,夏末希,xc241,。窝窝。蓝狐灵的粉红票,世上最笨的人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九十一章 情书 这世间,人们奔跑着,努力着,学习着,奋斗着,这些所有的目的都只有一个,让自己过的好,让身边的亲人过的好。 当然,每个人心中的好都是不一样的,但不管是怎么样的,都是一件让人奋斗一生的事情。 母亲的一句话道尽了人们奋斗的本质。 天将黑未黑的时候,叶梧桐又坐到了梧桐大院的平台上,今天无风,上面不会太冷,叶梧桐喜欢看着天渐黑,各家逐渐亮起灯火的景象。 万家灯火,各色各样的人生。 今天是奶奶清醒的日子,去医院检查过后基本没什么问题,老人家,以后就是一个保养。 这是值得庆贺,所以,江寄红跟叶梧桐回家吃了这一顿饭。 奶奶虽然在之前算是有一个表达,但一顿饭吃下来,没有再吭一声,依然不苟言笑着。她今天的表态已道明了一切,自不用再多说什么,大家心里明白就成,这是默契。 但事情可以过去,心中的伤痕却仍在,这个需要时间慢慢愈合。 这之中各人无外乎再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活着。 “臭丫头,你还跑,瞧我不揍死你……” 就在这时,大院的门被“嘣”的一声撞开了,宋明月一头撞了进来,还大叫着:“邓倩倩,叶梧桐救命啊……” “呀,宋明月,怎么了?”听到喊声,邓倩倩急急的从家里冲出来。 “跑什么,小心跌。”邓奶奶忙不叠的道。 “我妈要打死我。”宋明月大叫一声,邓倩倩正准备把宋明月拉回家,夏丽一手拿着鸡毛掸子冲了进来。 邓倩倩想拉宋明月进家已经来不及。便立刻推着宋明月直冲进了后院。 “今天不打得你认错,我不是你妈。”夏丽显然气大了,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是我妈是谁妈?”宋明月这姑娘居然还火上浇油。 “明月,存心气你妈啊?”母亲边擦干手从厨房里出来,听着宋明月的话,一阵没好气,别说。现在的孩子比她们小时候可淘多了。 “上来。上来。”叶梧桐朝着冲进院子里的两姑娘招呼,邓倩倩在前,宋明月在后。两人跟猴子似的沿木梯就爬上了平台,三个姑娘又一起使劲儿,把木梯抽了上来。 好一招,上屋抽梯。 夏阿姨站在下面跳脚。 “夏丽。你这是干什么,这追打都过几条街了……”母亲拉着夏阿姨。 “哎哟。寄红,我是气死了,我夏丽一辈子就要个脸面,今天就叫这臭丫头给我丢尽了。真是了不得啊。我们那会儿,上学的时候,那跟男生中间还得画着三八线。中间还有铅笔盒挡着呢。谈恋爱那会儿,都不敢牵手。压马路也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的。可就这臭丫头,这才多大点年纪啊,学人谈恋爱了!!还给人写情书!!!”说到这里,夏阿姨直喘气。 “坐坐坐,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时代不一样了嘛。”母亲搬了凳子出来,又给夏阿姨倒了一杯热水。 “好吧,就算是时代不一样了,可你晓得这丫头情书写什么吧?”夏阿姨又没好气的说,然后一挑眉念道:“你若是董永,我愿做七仙女;你若是牛郎,我愿做织女;你若是梁山伯我愿做祝英台,你若是万喜良,我就是那孟姜女……这什么狗屁东西,合着她的爱情就都是这种天人永隔……唉哟,你不晓得,今天老师把她那情书拿给我看,我脸都臊红了,我夏丽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夏阿姨在下面跟母亲抱怨着,跟江寄红也不赚丢丑,反正这事儿桐桐和倩倩都知道,只怕这会儿梧桐大院的人也都知晓。 叶梧桐这边抱着肚子趴在一边的屋瓦上笑岔了气,早上因为奶奶的事情,她去的迟了点,并没有听到宋明月的情书内容,就跟着大家一起混仗了一场。 这会儿听到这样的情书,难怪高一(一)班那帮人要拿来读了。估计平晓北收到这样的情书也挺郁闷的,合着他就不能有个好下场……越想叶梧桐就越忍不住笑。 一边邓倩倩也东的哈哈笑。 “宋明月,你怎么写这个,你也是学过昆剧的,你就说着杜丽娘和柳梦梅那也算是团圆的呀。”叶梧桐百思不得其解。 “我就是脑筋犯抽了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写了……”宋明月一脸郁闷的道,当时写的时候就是顺手,正好那段时间借了几本连环画,古代神话爱情系列的,就这么几个故事,她就借用了,本来是想装装深沉,没想到成笑话了。 或许在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心中,越凄美的爱情越迷人。 “去他*妈*的平晓北……”宋明月冲着高高的梧桐树稍大声的喊。 “给我下来。”夏阿姨在下面拍桌子。 宋明月抬着下巴,灯亮印衬下,眼下,颊间至下巴一路晶晶亮亮。 磕巴磕巴的,我们都在长大。 “虞奶奶,我和我妈来看你了。”这时,大院的门开了,李虹和她妈王雪一起进来。 “哟,是小虹和昭明媳妇啊,快进屋里坐,外面冷吧?”虞老太正弯着腰掐葱。李虹爸爸的名字叫李昭明。 虽然院子里不能种菜,但虞老太还是去弄了点水泥砖,水泥砖中心是空的,倒上泥就可以种点小葱芫荽这样的小菜。 叶梧桐有时觉得这虞老太不管在哪里都有办法过上那种田园生活。 “唉,你们知道吗?虞东南跟李虹谈了……”看着虞老太迎了王雪和李虹母亲进屋,邓倩倩神神道道的道。 “不能吧,你上回不是还说李虹自作多情?”宋明月眼泪还没干,这又八卦起来了。 “谁晓得啊,也许人虞东南心里偷着乐呢,反正我前天听到李虹妈妈跟虞老太说先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来,虞老太说这事她不好做主,得姚阿姨说了算……我听我堂哥说了,农村里好象都这样,两人有些意思了就先定下来,再处着,若是以后处不来,把定亲的钱退了就是了。” 说着,邓倩倩又顿了一下:“听说虞东南发财了,他前两天买了两台拖拉机,一台还租给别人开,人现在自己是老板了。” ……………… ps:感谢满堤柳,阳光爱上下雨天,水天光,书友090615182125596,永久客串,席梦颖,蓝墨风,sarahlp2008,屿浪鼓,清清潇潇,wyrainy的粉红票,夫惟不争,云枫树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九十二章 像雾像雨又像风 右横街,塑料厂宿舍。 窄窄的小巷,拐角处一盏昏暗的街灯,在地上投射着斑颇的阴影。街灯边上,一个小门在阴影中象一个黑黑的洞。 这里就是蒋学峰同姚桂芬平日摆书摊摆早点摊的地方。 这是后门,正门里面是塑料大的职工宿舍大院。 静夜里,一阵“突突突……”的声音由远自近,然后绕了一个大圈,开进了塑料厂的宿舍大院里。 “东南回来啦?”邻居才伯打着招呼。 “嗯,才伯才吃晚饭啊?”虞东南也回着声。 “可不,今天帮人拉煤迟了点,明天车子什么时候走啊?我要下乡窜个门子。”那才伯道。 “都是六点半,才伯你放心睡,明早我叫你。”虞东南回道。 “好咧,小子现在有出息。”才伯竖了竖大拇指。 虞东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推开自家的门进了屋。 屋里,一台黑白电视正放着新闻联播,蒋学峰坐在一边的轮椅上,正在整理着书,一些有些破的,又细心的把它们粘了起来。 听到推门声,蒋学峰因过头:“东南回来拉,正好,你妈晚饭快烧好了。” “嗯,才收摊啊?”虞东南问道。 “唉,一些上晚自习的学生会趁这个时候借书还书,所以一般我这摊子都得摆到晚上七点。”蒋学峰道。 “也别太累了。”虞东南闷声闷气的道。 “不累,就是耗时间,我现在这样子也就只能干这个。”蒋学峰道,虽然口气有些自嘲,但他现在却是把这个当事业在做。现在是小书摊,以后赚了钱再开个小书店,若是还能再发展的话就开个大书店。 做了这一行,蒋学峰发现这一行挺适合他。 “来,吃饭了。”姚桂芬端着饭菜坐厨房里出来,虞东南连忙接着摆在桌上。 “东南啊,你对李虹什么看法?”吃着饭。姚桂芬突然问道。 “什么什么看法?没看法啊。”虞东南停了筷子有些奇怪的问。 “你们俩平日处的还不错吧?”姚桂芬又问。 “还成吧。”虞东南随口道。 “李虹她爸妈的意思是让你们先定定。怎么样?”姚桂芬问,说这话时有些小得意,人家是女儿有人求。她这是儿子有人求。 “定什么?”虞东南一脸莫名其妙。 “定亲啊……”姚桂芬看着自家儿子那是一脸笑咪咪,宝贝儿子哟,人家上杆着求。 “妈,我才多大啊?定什么亲啊?现在还有定亲啊?让人家笑话死。”虞东南正喝着西红柿鸡蛋汤呢。差点没呛着:“不成不成的啊,妈。”虞东南脸都红了。 “哟。儿子唉,你这是害臊了吧?又没让你马上结婚,人李虹家挺有诚意的,妈觉得可以考虑一下。”姚桂芬道。 她想的清楚啊。虽然儿子是还小,但一年一年的,这过起来也快的很。儿子今年十六,但马上就要过年。到时就是十七了,这年纪搁农村里也不算太小。 现在是儿子能赚点钱,但一个初中毕业,又是一个开拖拉机的,没个正式工作,再加上她家这样的家庭,城里的姑娘怕是看不上的,而在乡下的姑娘里面,李虹算是条件不错的。 她怕过了这村没那店啊。 “呀,这李虹家犯什么傻,我又没跟李虹谈恋爱,这订什么亲啊?”虞东南有些晕。 “我儿子能干哪,你奶奶上回都说了,家里村里那边可都传遍了,我儿子以后是干大事儿的,以后定是那大老板,跟南边的人似的。人李虹家可不傻,人家是看准你有出息。”姚桂芬以前是为儿子发愁,现在则是为儿子骄傲。 “哦,那李虹家就看中我能干能赚钱哪?那哪天我不能干不能赚钱了怎么办?”虞东南闷声闷气的回道。 “哟,这傻儿子说的,那能干是你的本事,是你骨子里的东西,别人还能把你抢走啊。再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人不看中你这有本事的,还去看中那没本事的啊,你妈当年也是看中你爸有个开车的手艺,不会没饭吃……” 姚桂芬一说到虞建国,虞东南的脸就沉了下来:“妈,还说这些干什么……” “行,妈不多说了,那这样好不好,你先跟李虹试着先处两个月,若是觉得成,那就跟人谈,若是不成,那就跟人说清楚,咱们也不能太耽误人家姑娘。” “真要处啊……”虞东南有些发虚。 “那李虹喜欢你,你高兴不高兴?”姚桂芬换了一种说法。 “高兴是有点高兴的,但好象没有那种感觉。” “哎哟,傻儿子唉,感觉是处出来的呀。”姚桂芬道:“听妈的,就先试着处两个月。” “那好吧。”虞东南抓了抓头。这些事情他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也闹不太清。 晚上,躺在床上,虞东南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看着顶上的天花板,昏黄的灯下,那眼神也晶亮晶亮的,虽说没什么感觉,但对于未来也是有所憧憬的。 少男少女的心,像雾像雨又像风。 …… 又是一场雪. 几天后就是一九八八年的元旦,元旦过后不久一个消息就悄然传开了,物价要涨,而且是大涨。而随着这个消息一起在梧桐大院被传开的另一个消息却是——叶白慧要倒霉。 去年广交会姑姑带队打了一个翻身仗,本来按事先说的好,姑姑是要接任商业局一把手的,可最后这事却无声无息了,没想这一开年商业局就调来了一个新局长。 这还不算,紧接着,这两日又传出消息,张区长脱产去党校学习了。 这年月去党校学习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要准备提拔的,另外一种却是有问题,暂时挪位的。 张区长任区长不过两年多,发展区经济的蓝图才刚刚铺开,成果还远未出来,张区长不可能这个时候提拔走,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问题了。 近一年来,有关资社的一些问题越来越尖锐,张区长在梅市改革的风生水起,自也引得一些有心人的目光。 于是,张区长有了问题,叶白慧也要倒霉,这样的传言便在梅市悄然的传开了。 ……………… 还是继续求粉红,请大家支持,拱手!!! 另外,关于虞东南,大家别急,静静的看着,这里每个角色都有一部成长史。嘿嘿!! ……………… ps:感谢神の宠儿,星之白豆腐,a阿酷酷,金子紫,顾君,默默的路人甲,平安快乐心,evelyn_蔡,tinawangting,魅兰,不肯嫁春风,团图,wyrainy,小小小水滴滴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九十三章 奋进着,煎熬着 腊八,午后,院中住户坐在太阳下晒太阳。 叶梧桐和邓倩倩还有宋明月三个一起坐在邓家门口的走廊上背书,下周就是期末考试了。 因为今天是腊八,二舅一家也回来了。 叶梧桐边看着书边听大院人们闲聊。 二舅妈这时冲着小舅舅道:“三儿,你那房子还有没有的,给我留一套呗。” “二嫂,这真不骗你,是真没有了。”江寄海摇头道。 “求他干什么?早跟你说了没用的。”二舅没好气的道。 “我说二哥,你别见我就没鼻子没眼的啊,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一码归一码。我给你数数,总共五栋楼,四层,一栋楼就是八户人家,总共就是40套房子,蔬菜公司那边二十套,另外二十套我还得紧着一建和城建局那边呢,咱这公司不还挂靠在人家的名下吗?现在哪个单位不缺房子?就这二十套,掉水里浪花都没起就没影了,我自个儿都还没弄上一套呢,我上哪儿给你们弄一套啊。”江寄海也没好气。 “嘿,咋咋唬唬的弄了这么一出,最后连自己都没弄到一套房子,瞧这能的……”江寄河一脸不屑的道。 叶梧桐在边上听着挠头。二舅和小舅舅两人关系一直不是太好,小时候就常打架,后来大了,小舅看不惯二舅一副机关派头,假模假式的。 二舅呢又是有些古板的人,看不惯小舅那混子,老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样,所以两兄弟只要对上,好话说不到两句就会顶起来。 江寄海本来还想解释的。这一批是探路的,等到下一批一准儿给自家人留两套向阳的房子,不过看二舅那不屑样子,干脆也懒的说了。 “行了,两兄弟的少说两句。”姥姥没好气。这两兄弟一个属水一个属火的,就不能碰到一块儿。 江寄海蹲在走廊边抽起了烟。 这时,虞老太从外面匆匆的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大布包。身后跟着虞小虎,也是一个大包,风风火火的样子。 “虞老太。这么大包啊,我帮你提。”小舅舅掐了烟上前道。 “没事儿,不重,我们自己提。”那包看着大。但似乎确实不沉,两人提着还算轻松。 “虞老太。你这是买了什么东西,这么一大包的?”坐在门口的袁阿姨问道。 “买了些火柴。”虞老太说着,还打开布给大家看。 好家伙,两大包火柴。看那数量,得有几百盒。 “老太,你买这么多的火柴干什么?”一边人好奇的问。 “你们没听说啊。要涨价呢,现在火柴两分钱一盒。再过段时间要涨到五分,那一盒顶现在两盒半呢,反正都是要用的,多买点放家里也没事儿。”虞老太道。 八八年是价格闯关的一年,随着涨价消息,人们就开始屯起了货来。 “哎哟,虞老太这算道的,会过日子。”众人笑道,看着虞老太拎着两大包火柴进了门。 “寄河啊,现在传的纷纷扬扬,是不是真要涨价呀?”邓奶奶这时问着江寄河。 江寄河在百货商店上班,这种消息应该要灵通一点。 “邓妈,这我可真不知道,反正我们单位没收到通知,就是这街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还真不好说。”江寄河道,涨价的事情在内部也是早有传闻,但一直没有形成文件,谁也不敢乱说啊。 “嘿,还保密着吧……”这时,接话的却是刚进门的袁家老二媳妇:“那叶白慧在百货商店里又是冰箱又是彩电的……” 虽然叶江两家恩怨纠缠,但在外人看来,叶江家两家终是亲家,更何况,现在又隐隐传着叶白慧同江寄海的事情,这似乎是要亲上加亲。 再加上叶白慧那是商业局的,这种事情能不知道? 正说着,叶白慧的自行车进了大院,后面还跟着几个工人,搬着冰霜和彩电进了大院。 “慢点慢点啊,在后院呢。”姑姑招呼着搬货的工人。 “哟,白慧这时大彩购啊,冰箱彩电都齐活了,这是准备嫁妆呢?”邓奶奶打着趣,关于叶白慧和江寄海的传言,她自也是听说了一些的。 “嫁妆那是没影的事呢,家里用。”叶白慧笑道,说完,连忙跟着搬货的工人进了后院。 江寄海这时腾的站起身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桐桐,叫你姑姑到小公园这边来。”江寄海走到叶梧桐跟前道,说完就转身出了大院。 叶梧桐也不晓得姑姑这唱的哪出,之前没听她说起要买彩电冰霜,怎么这不吱一声的说买就买了,一般这样的大件,家里总是要商量好的。 “叶梧桐,我们去看看你家的冰箱和彩电。”邓倩倩同宋明月一脸兴奋。 三姑娘一溜跑的进了后院。 “姑,我小舅舅让你去小公园。”叶梧桐很尽责的把话传到。然后一帮人都围着彩电看,看惯了黑白的,咋看彩色,那几乎有一种绚烂夺目之感,一个个兴奋的很。 “你去跟你小舅说,等我把这边事情处理好再过去。”小姑姑想了想道。 得,叶梧桐又再跑一趟小公园,小舅这会儿正坐在小公园的栏杆上,两腿一晃一晃的。 “小舅,姑说等她把东西处理好再过来。” “等什么等?你爷爷又不是不在家,有人在家,工人装好就走,她杵在那里干什么?你再去催她,让她快点过来。” 得,她还得往回跑。 叶梧桐刚出小公园,远远的就看到小姑姑过来了,她干脆就躲一边,很没下限的干起了偷听的事情,小舅似乎很急。 “寄海。什么事儿?”叶白慧上前道,小舅舅站了起来,却是拿背对着姑姑,好一会儿才转过身道:“你怎么回事啊,你在被审查呢,你这个时候去买冰箱彩电的,你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 叶梧桐一愣。她晓得姑姑现在是在受冷落。但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被审查的地步了。 “凭什么我被审查就不能买冰箱和彩电了,这钱来路干干净净,我从工作都到现自个儿一个大件都没添过。现在我妈病好了,我给老人家买个冰箱买个彩电又怎么了?”小姑姑也气冲冲的回道 “我……我不是说你的钱来路不正,是觉得现在没必要再横生枝节,你一下子买这买那的。眼红的人多着呢。”江寄海道。 “那合着,为着别人的眼红。我们能吃好的不吃了?能用好的不用了?做人没这么做的吧。”叶白慧侧过脸。 “不是……我吧,是觉得你现在这态度有点不对。”江寄海急的有些摇摇头,平日里他嘴特别能贫,可一遇上叶白慧的事情。就有些急赤白脸的,话似乎都有些说不太清:“那这样,你告诉我下来你要做什么?” 叶白慧抿了抿唇。又看了江寄海一眼,谁也没看出接下来她有打算。倒是叫寄海看出来了。想着道:“辞职,下海。” “辞职?下海?”江寄海重复了叶白慧的话。 “怎么?不可以吧?你都能在南方闯点名堂,我还就不信我闯不出一条道来,要不是我哥的事情,我早就去南方了。”叶白慧抿着唇道。 这回这事情真让她想不明白了,凤凰祠,四乡公路,滨河大市场,还有广交会的成功,这么多好事情,怎么就成了问题了呢? 她只觉得意兴阑珊。 “你……哼……”小舅急的来回走了几步,又冲着小姑姑道:“叶白慧,堂堂大学生,国家干部,你就这么点本事啊?遇上点事儿你就当逃兵啊……你以为南方那么好混哪,不错,那里遍地是金钱,但那里也遍地是坑,就凭你现在这样,一遇到困难,不想着迎难而上顶过去,就想着退缩,那万一在南边同样遇上困难了呢,你告诉我你又要去哪里?”江寄海爆了。 叶梧桐听得直翻白眼,小舅唉,你就这么劝人的啊,自家小姑姑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好好说还能听听,这么急赤白脸的,小姑姑一准也要顶起来。 果然…… “江寄海,你少在这里埋汰人,我是不是逃兵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我的事也不要你操心……”小姑姑叫小舅这段话说的脸都黑了,这会儿甩下几句话,一甩身一溜小跑的就走了。 “叶白慧……”江寄海大声的叫道,只是那人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江寄海有些颓然的坐在小公园的长椅,抱着头敲了敲脑袋。 太阳渐渐西斜。 “小舅舅,你跟我姑说话太冲了,我姑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好好说还好,你这么说,她一准跟你翻脸,激将法那一套对我姑姑没用,我姑姑太聪明了。”叶梧桐坐在小舅身边。 小姑和小舅两个是属于那种,远了可以当知已,近了反而因为太过鲜明的个性成了针尖对麦芒。 “我是急啊,你姑姑现在的处境真的很不妙,一但被套上资产阶级自由化那一套,我怕旧事重演哪。”小舅道。 这年代的人们从那个年代走过来,旧年代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愈合,所以每个人尽管拼搏向前,但仍然时不时的担心又会走回头路。 这种影响必须等到南巡讲话之后才会渐渐的在人们的内心里消除。 从八八年到九二年之间,人们尽管在奋进着,但也煎熬着,前路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雾,有些迷迷茫茫。 ……………… 非常感谢大家的粉红支持!!这章3000字。 …………………… ps:感谢yingxiaoxue,沉香如屑,飘落涟漪,人生如玉a+,荷风清露,羊咩咩笨笨,闲云孤舟,★夕阳如血★,咪咪小伍三毛的粉红支持!!!   ☆、第九十四章 秋天的童话 “小舅,你跟我姑约会过没有?”叶梧桐有些贼兮兮的问。 “什么约会?”江寄海抬起头来看了叶梧桐一眼,眼神有怪异。 “看电影,压马路或者跳个舞啊什么的。”叶梧桐给了自家小舅一个你懂的神色,小舅不是那不会谈恋爱的,当初还跟章华看过录像呢,再往早推,人邓妈每天晚上还拿个手电到处逮人呢。 只是小舅跟姑姑的事情,一开始是因为奶奶而压抑着,到得现在,两人似乎找不着相处之道了似的。 “看电影……压马路……还跳个舞……”小舅挑着眉扫了叶梧桐,然后手一扬,叶梧桐下意识的一闭眼一缩头。 小舅的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嘿,你这小孩一天到晚就在琢磨什么东西?说,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人家邓倩倩还有个笔友呢,你是不是也藏了一个?”小舅一副拷问的架式。 宋明月的情书事件之后,三女孩的情感生活引起了家长们的极度重视。 这年月,家长是不跟孩子讲人权的,翻书包这样的事情是再正常也不过了,于是邓倩倩的笔友爆光了。好在,这笔友远在省城,再加上两人书信之间没什么腻歪的事情,有的只是互相激励的同志友情,邓倩倩更是在信里表达了一定要考上江南大学的决心。 邓妈妈于是就偷着乐了。 为着这事,夏阿姨又把宋明月熊了一顿,瞧人家邓倩倩谈个恋爱那多有追求啊,偏宋明月腻腻歪歪的搞天人永隔那一套。 而江寄红对于女儿完全空白的感情生活有些遗憾,家长们在一起也要谈论一些家里孩子的操蛋事情。偏自家女儿完全没有话题,也是一大憾事啊,当然遗憾之余也省心。 叶梧桐对于母亲这种没事找事儿的心态嗤之以鼻。 这会儿小舅重拾话题,叶梧桐翻了翻白眼。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传来。小姑姑去而复返。 “白慧……”小舅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桐桐,吃晚饭了……”叶白慧却是来叫叶梧桐吃晚饭的,对江寄海视而不见。 “哦。”叶梧桐应了声给了小舅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小舅摸了摸头。咋巴了一嘴巴。谁叫他嘴贱哪。 “小舅啊,这两天电影院在放《秋天的童话》,周润发和钟楚红演的。姑姑最喜欢钟楚红的电影了。”叶梧桐压低着声音道。 虽说不掺和大人的事情,小舅舅和姑姑却是叶梧桐重生以来除了母亲外最关心的两个人。 两人前世,一个累死,英年早逝。一个孑然一生。 一些遗憾的,悲伤的事情。存在着,记忆着,并不是让人们去悔恨它,而是激励着人们更努力的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追着姑姑的脚步。叶梧桐跟在姑姑身边走在梧桐里长长的街弄上。 冬天,梧桐树叶落光了,整条街道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桠子斜向天空。夕阳下。街面映着红霞。 “姑姑,真打算南下啊?”叶梧桐问道。 “不南下又怎么样?现在的情形真让姑姑有些失落。”叶白慧象是跟自家大侄女说。也象是自言自语。 “姑姑,凤凰祠里游子泪,四乡公路车马喧,滨河古城墙下万家灯火,广交会又让工厂的烟囱起了烟,这些无不有着姑姑的心血,姑姑真舍得?” 听着这话,叶白慧有些失神。 说着间两人就进了梧桐大院,叶梧桐一溜跳的进了后院屋里,出来时后里拿着一叠子照片。 “姑姑,这是父亲生病时,我陪着他一起拍下的城市照片。父亲说了,再过十年,这里必然是高楼大厦,立交桥纵横的大都市形象,姑姑,这张蓝图,你不期待吗?你不想亲手在上面画上一笔吗?” 边上,爷爷和邓爷爷在下着围棋。 “嘿,老叶,我这里正攻击呢,你怎么把字落在边处了,这处你不管了?你这几个子不要了?”邓爷爷疑惑的叫着。他正围着爷爷的几个子猛攻,眼看着就要拿下那几个子了。 偏爷爷毫不理会,一味的在边角处埋子。 “你这一段攻击太厉害了,正得势之时,孙子兵法,军争篇中说了‘避其锋芒,击其惰归’,所以我先避开,等到你这边势尽之时,自是我回归之日。”爷爷一副智珠再握的样子。 爷爷这话说的是棋,但在叶梧桐听来,正暗合了姑姑现在所处的环境以及解决这道。 《论衡》中也说过,得遇时出,不遇时隐。 姑姑现在正是不遇之时,当隐,当然这个怎么隐也要讲究。 想到这里,叶梧桐突然想到了张区长去党校的事情,前世的记忆,叶梧桐自然知道张区长不会有事,那么他这时候去党校也许并不是是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一种隐。 说话间,爷爷的棋在边角已拿下了好大一块地盘。颇有以农村包围城市之态。 姑姑显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盯着棋盘就突然黑亮了起来 叶白慧想到今天区里的老书记找她谈话,让她不要有心里负担。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只要是实心作事的人都不会吃亏的,便是一时的冷遇,终也会时过境迁。 当时,她以为老书记只是公式化的安慰她,如今想来这话未必只是公式化的安慰。 任何时候,只要本着实心做事就成。 “爸,你说我到底下乡镇去怎么样?”吃晚饭的时候,姑姑突然冲着爷爷道。 “现在下面乡镇百废待兴,你去可以。”爷爷点头道。 叶梧桐吃着腊八粥,眯着眼笑,姑姑已经从她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吃过晚饭,叶梧桐帮着姑姑一起洗晚。 一边屋里,奶奶戴着老花镜写着东西,嘴里还哼哼着。 “相亲风流俊品满座上都是语笑春温……” 前段时间叶梧桐学了玉簪记,接下来叶梧桐要学桃花扇了,奶奶在为她做功课。 “布谷,布谷……”一阵轻轻的布谷鸟声响起。叶梧桐跑出去探头一看,就看到小舅靠在园门洞的墙边,两手正拢着嘴学鸟叫了。 那手里还拿着两张电影票,叶梧桐嘻嘻笑的回去,小舅舅果然一点就透。 “你小舅又在搞什么鬼?”姑姑将洗好的碗递给叶梧桐问。 “姑,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叶梧桐卖着关子。 姑姑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点了一下叶梧桐的额头:“越来越跟你小舅一样贼兮兮的了。” 甩了甩手上的水,擦干,叶白慧走了出去。 园门洞处,江寄海一手插裤兜里,一手扬着电影票:“秋天的童话,周润发和钟楚红演的,现在可是一票难求,我好不容易弄到的,黄牛票。” “钱烧的慌。”叶白慧没好气的道,随后却又噗嗤一笑:“正好想看……” ……………… ps:感谢cc的迷,人青青,曼曼大人,落英翩若雪,黄瓶子,小夜saya,zyj13,右月左日,纳兰容若,绿_肆意蔓延,咏欣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九十五章 回乡 放寒假了,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五。 今年过年,叶家人一起去庆县,回家团圆。 出发的头一天,叶梧桐用拍电影的钱专门去买了几筒胶卷,有彩色,有黑白的。上次拍电影里的戏剧片段,叶梧桐得了三百块钱。 钱不多,但这个价格对于唱戏这一行来说已经不低了,要知道这个时候许多戏剧演员每个月的工资也就七八十块钱,没有演出,也就没有奖金。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唱戏从来就不是一个赚钱的行业,坚持着这个,就必须甘守清贫。 去庆县的公共汽车早上六点半出发,不知是想到了父亲还是有感于奶奶的一生,总之叶梧桐一晚没睡好,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于是一早上坐在车上,叶梧桐很悲剧的晕车了,再加上一路上山下山再加上大弯道,叶梧桐整个人厌厌的趴在母亲的怀里。 “这位大姐,我这有姜片,你给你孩子含一片吧,可能会好一点。”这时,坐在后面一个年青男子轻轻的拍了拍母亲的肩道。 “谢谢,好的。”母亲没客气的接过那只小瓶子,打开瓶子,先是自己含了一片:“我也有些晕,先吃一片试试。” 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吃的东西,叶梧桐知道母亲并不是晕车,而是先试试。 叶梧桐想着,便抬起头来朝后面望一望。 年青男子大约二十二三的样子,穿着一件灯芯绒的棉衣,浓密的头发下面,那眉毛却并不太浓。弯弯的,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这会儿见叶梧桐抬头看他,便笑道:“小妹再忍忍,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到了。” 叶梧桐也抿嘴笑了笑,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应该没有见过啊,想着。叶梧桐又扫了一眼那人的胸口。才发现他的胸口别着校徽,是江南师范学院的学生,边上几人胸口也别着同样的校徽。应该是同伴。 “赵远,再过半个小时就到庆县啦?”一个差不多大的男青年问。 “嗯,就要到了。”那人点头,原来这人名叫赵远。 “哇。这一趟坐车可累死了。”说话的是一个差不多大的女青年。 “干革命工作不能怕苦怕累。”又一个男青年打趣的道。 叶梧桐这时已经没注意去听几人的谈话了,她在之前那人叫出赵远名的时候。就陷入了沉思。 重生后这些年,她已经完全融入了今生的生活,过去的记忆就如同老旧的电影昏黄而不清晰。但这会儿一段记忆却清晰又出现在她的脑海。 前世,留给叶梧桐深刻印象的男人除了家里的亲人。便只有平晓北和一个叫赵远的人。 其实对于赵远,叶梧桐并不熟悉,也只是生命中擦肩而过的一个过客。但这个人却留给她极深的印象,甚至有一度。叶梧桐差点就心动了。 前世,叶梧桐一直独身,在做北漂的那些日子里,她的性格更是孤僻,当时她所在的那个社区,有一个女人因为情伤而跳楼自杀。 社区对这种事情高度重视,于是赵远就这么出现在了社区里,赵远当时是社会心理学专家。 叶梧桐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研究的对象。 开始赵远只是通过晨练啊,或者是一些惯常的社区记录什么的跟叶梧桐打交道,当时叶梧桐只知道他是社区刚调来的工作人员,跟大家交流只是为了熟悉社区住户。 可时不时的频繁巧遇,再加上赵远每说一句话都能说到她心里似的,而赵远整个人和煦,儒雅,成熟。这样的男人,自然很容易让人心动,叶梧桐差一点就心动了。 是赵远及时阻止的,他跟叶梧桐谈起了他的家庭和孩子,又很坦诚的告诉叶梧桐,他接近她就是为了研究她。因为在小区住户的眼里,叶梧桐显得太过孤僻,就跟之前那个受了情伤的女人似的,他接近她,研究她就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然后赵远跟她说,她应该回家了,因为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赵远能感到叶梧桐所有的情感都在家乡,那个种满了梧桐树的城市。而叶梧桐偏偏让自己漂在京城,于是找不着家了。这就是叶梧桐孤僻的原因,因为叶梧桐融入不了这个城市。 随后两人就道别了,此后再未见过。 叶梧桐记得,当晚她约了同样做北漂的邓倩倩,第一句告诉邓倩倩,好白菜早就让猪拱完了。第二句跟邓倩倩说,她要回乡了。 其实她是想让邓倩倩跟她一起回乡,因为邓倩倩跟她一样,身上打下了太重的梧桐巷烙印。只不过邓倩倩比她还倔啊,她要打造她梦想中的销售王国,一日未成,誓不还乡。 叶梧桐没想到,她会跟赵远再相遇于一九八八年。这时候再相见,觉得挺亲切。当时做为北漂,叶梧桐是有些迷茫的,赵远就象导师一样指引了她回归之路。 “小妹,看什么呢?”赵远被叶梧桐盯着看,好奇的问。 “没什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叶梧桐回过神道。 “哈哈,永子被小姑娘调戏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觉得你很眼熟”这句话已经成了搭讪用语,赵远的同学起哄。 “滚。”赵远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众人都乐了。 这一顿打岔,又或者是姜片的原因,叶梧桐不晕车了。 母亲跟他们闲聊了几句,才知道之前赵远曾在庆县孤儿院做过义工,回去学校说说孤儿院的情况,几个同学也起了爱心,大家一起捐了一些衣服和书本零食,趁着年前给孤儿院的孩子送来。 “不错。”爷爷一阵赞赏。 到了庆县,下了车,赵远他们要去孤儿院,而叶家人还要转车去柏树村。 “四姐。”这时人群里一声呼唤。 奶奶转过脸望去,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却是激动的道:“五弟。” 五舅爷爷专门从柏树村开了拖拉机过来接人了。 赵远他们带了不少东西,爷爷便让五舅爷爷随路送上一程,到了孤儿院,叶家人也捐了一笔钱。 “苦涩的沙,吹痛脸上的感觉……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至少我们还有梦……” 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叶梧桐听到孤儿院传出的歌声,是郑智化唱的《水手》。 然后拖拉机就出了县城,歌声飘远了,拖拉机一路冒着黑烟…… 村口,大舅爷爷和大舅奶奶相携着,周围还有许多的人。 亲人相聚,不外乎哭笑,感怀,然后又是一番家长里短,但越是这么平常,却越能触及人心中的柔软。 ……………… ps:感谢zoe923,木鱼1983,twinkless,淡淡如流,飘落涟漪,alkmg,狐狸l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九十六章 过年 苗家的坟地,纸钱灰被风吹的在山间飞舞的如同蝶儿一般。 叶梧桐陪着爷爷奶奶就站在苗家的坟地里,面前是苗老太爷和苗老太的墓碑。 “到了晚年,阿姆就天天想你啊,每回县里的文工团来演出,她不管身子再不利索,都要去看,先是拄着拐杖,再后来就是你大哥背着,到了地儿就先打听,有没有唱戏的,四妹儿来没来?每回听说没有苗四妹儿这个人,阿姆便要沉默好久,然后又兴高采烈的看演出,看完演出,趴在你大哥的背上就说‘这辈子最想听到四妹儿唱戏’,便是临死,阿姆也念叨着,要是能听到四妹儿唱一场戏,那走的就甘愿了……” 坟头前,大舅奶奶唠唠叨叨的跟奶奶说,带着浓浓的鼻音,这些事情再说起来让人即怀念又心酸。 苗老太走的时候,是她这个大儿媳妇跟在身边,苗老太临死前的遗憾,大舅奶奶看在眼里。 听到大舅奶奶说这些,奶奶悲从心来,跪在坟头,嚎啕大哭:“阿姆,阿姆,四妹儿回来了……” “阿姆,你想听戏,四妹儿唱给你听……”奶奶的声音暗哑着,母亲和姑姑忙又将她扶起,奶奶的伤腿受不得这地上的寒气。 奶奶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然后坐在一边的大青石,身子微侧,伤腿微曲,那样子看不出来伤腿了,腰背笔挺笔挺的,目不斜视,那眼神就自然而然落在坟头。 叶梧桐不知道,一个坐姿能让人起这么大的变化。 先头,奶奶是哀伤的。也是老态的,可这会儿,就这么坐着,年龄的感觉似乎就从奶奶身上模糊,奶奶的眼神初看是沉静的,再看却带着小儿女那一丝俏皮,再看又是闺阁女子的幽怨。再有却又是历经沧桑的风霜。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 游园中的几个唱段如流水潺潺而出。一唱三叹,腕转缠绵。 奶奶坐在那里唱。没有任何的动作表演,但叶梧桐似乎就看到了一个二八年华的闺阁小姐身段窈窕的走在废园里,步态悠闲,一路赏春光昭华。一处闲愁,两分春情,三四分憧憬。五六分新怨。 几乎就是活脱脱一个杜丽娘。 奶奶现在表演的是清唱。清唱在明朝时相当的流行,尤其是一些士人大族。平常几人聚到一起,弹曲,填词,清唱。这是一种文化技术的交流。 颇有一些魏晋时清谈的神韵。 此时,奶奶不动不演,就坐在那里唱,就将杜丽娘这个人物精髓活生生的勾勒了出来。 大巧不工。 “唱的真好呀……”大舅爷爷和大舅奶奶感叹道:“阿姆在的话,一定会引以为傲的。” 这样的情形总是伤怀的。 “你奶奶就为着这一个唱戏啊,错过了太多。”母亲轻叹道。 “虽然有错过,但也有得到,奶奶若不唱戏,那可能就遇不上爷爷,说不准就没有了爸爸……”叶梧桐挽着母亲的胳膊嘟喃的道。 人生的路没有对错,只在选择,选择了哪条道,自然有这条道的风景,无所谓错过不错过。 “那倒是。”母亲轻笑。若是没有叶白桦,她无法想象她的人生是怎么样个光景。 本来母亲这回是不跟着一起来的,一来母亲确实忙。这阵子物价飞涨,母亲这边收货和销售的环节都得重新调整。 还有员工的工资,这些东西不调整,能弄的人心浮动。 二来用姥姥的话说,反正奶奶一直不待见母亲,虽然现在情况好一点,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又岂是说和好就能和好的。 再加上父亲的事情,姥姥怕苗家这边人到时又旧事重提,母亲夹在中间,总是有些不好看。更何况,每谈论一次父亲,总是让母亲伤感一次。何苦来找这罪受。 而母亲对奶奶心中也不是没有怨的,父亲走的这一年里,除了奶奶病的时候,大多时候母亲跟奶奶的相处总是很冷淡。 所以,母亲一开始没提来不来的事情。 只不过,出发头两天,奶奶就突然冲着母亲冷淡的说了一句:“该替白桦来看看。” 于是母亲二话不说,收拾好行礼一起来了,就来是替父亲看看他从未见来过的地方。 下半夜里,叶梧桐叫几声零碎的鞭炮声炸醒,窗外公鸡叫了,快天亮了,开门声传来,然后是碎碎的脚步一路从窗下过去。 “鸡蛋多煮点,面条备好,多炒点肉丝,早上两个茶叶蛋,配一碗肉丝面……”外面是大舅奶奶的说话声。今天是大年三十儿。 “妈,放心,都备好了,我这会儿再多烧点热水,一会儿大家起来要洗脸用。”回话的大舅奶奶的大儿媳妇儿,就是之前去过梅市的兰花婶子。 “对了,你四姑奶奶那腿儿怕受寒,你今天再多烧几个火篮子,咱们这地儿靠山,湿气重,她那腿受不住。”大舅奶奶又唠叨着。 “晓得。”兰花婶应着,却又叹了口气:“四姑奶奶这辈子可真遭罪了,年少时飘零在外,中年时又天降横祸腿儿残了,这到了老年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世上怎么事情就碰的这么巧,一个相机纠缠出了叶江两家的恩怨,偏偏这里面又因为白桦和寄红扯不断理还乱的,得多闹心啊……听说四姑奶奶跟寄红的关系并不好?” “唉,这就是个命,别说了。这事儿啊你二叔那里还闹心呢,他悔的当初要是不送那个相机就好了,你说你四姑奶奶可怜,那寄红也可怜哪,一边是夫家,一边是娘家,她夹在中间。这些年想想也能知道过的怎么糟心……到最后。白桦还走了……桐桐也是可怜的……” “可不是,我瞧着那孩子也不太爱理人……”兰花婶叹气的道。 声音渐远了。 叶梧桐叹气,来的时候就有心里准备了。家里的事情肯定要成为别人嘴里的话题的。 这话没有恶意,反而有着同情,但听到的人却有些糟心,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母亲这时也坐了起来。靠着床,默默无语。 “妈,你今天红包准备好了吗?”叶梧桐突然问道。今天的红包并不是过年的红包,是见面红包。今天五舅爷爷一家,还有七舅爷爷一家都会回来。多年未见,第一次见晚辈是要给红包的。 “早准备好了。”母亲道。 “一个红包多少钱?”叶梧桐好奇的问。 “一个五十。” 这是见面红包。要高一点,要是过年红包。一般一个十块就就够,再高一点一个二十就紧够了。之前大舅爷爷也给过叶梧桐见面红包,也是五十块钱。 “妈,要不,咱再添点。然后一大早的你也别跟着忙活了,你直接站门口,进来一个晚辈就给他们派。”叶梧桐说着,拿出她的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叠子钱,足足有七八百块钱:“钱不够我给你凑。” 都说她们可怜,她便拿钱砸,看看可怜在哪里,叶梧桐小心眼起来了。她当然知道这种心态无聊的很,就好象那种到了商店,店员觉得你买不起,你偏要拿钱去砸她,很幼稚。 但人嘛,有时候总是要意气任性一些才活的有意思。而且叶梧桐这样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让母亲稍稍显摆一下呗。 母亲一看这钱立马瞪了眼:“这钱哪儿来,你身上藏这么多钱?” “小舅给的,小舅说的不能坠了江家人的脸面。”叶梧桐笑咪咪的道。出发时,小舅怕妈拿的钱不够,硬塞给她的。 “胡闹,钱妈收着。”母亲很没人权的把钱收进口袋了:“你小舅那点鸡肠子,以为你妈没钱啊,你妈钱不老少了。红包的事你小丫头操什么心,之前已经给过你大舅爷爷家的晚辈了,这一碗水要端平,是随便增加就能增加的吗?” 听母亲这话,叶梧桐就知道这钱数目不能乱增。 “对了,那明天的过年红包呢?”叶梧桐不死心的问。 “也不能乱来,过年红包互相往来的,是有个礼数的,我一家包多了,你让别家包红包的怎么包?” 得,叶梧桐没话说了。随后想想又释然了,日子是自己过,别人也没恶意,说说就说说呗。 “这钱拿着,你奶奶过年要打麻将的,你跟边上给她付钱,还有没事跟家里的孩子出去玩,该花钱要舍得花。”母亲道。又塞了三百块钱在叶梧桐的手里 原来母亲搁这里等着她。叶梧桐嘿嘿笑,收好那钱,其实母亲也是一样的心思。 天微亮,各人都起床了,随后不久,家里就响起了鞭炮声。 “五舅爷爷他们过来了……”大舅爷爷家的小孩满院跑的道 今年因为奶奶的回归,几个舅爷爷就商量着聚在一起过一个大年。 二舅爷爷这段时间一直在大舅爷爷家,他是孤身一个过来的,没跟着什么晚辈。等过完年就会回美国。 五舅爷爷家离这不远,一早过来主要是来帮忙的,年节有许多事情,单靠大舅爷爷家的人忙不过来。 中午,七舅爷爷和七舅奶奶带着家人回来了,说话间的时候,叶梧桐才知道七舅爷爷家居然在江南省城 一边文明表叔一一给众人介绍,每介绍一个,只要是晚辈,奶奶,母亲就递一个红包,两人跟散财童子似的。当然,叶梧桐手里也收满了红包,一边小姑姑因为还没有结婚,也收到好几个红包,脸上很有些不自在,叶梧桐偷着乐,这边的习俗,没结婚的就不算成人。 一帮孩子在院子里玩。 只是那几个孩子红包在手里还没有捂热,那红包就被父母收走了,一个个扁着嘴。 “走,想吃什么我请。”叶梧桐得瑟着。立刻迎来一片火热的目光。 “我吃高梁饴……” “我要大白兔……” “我要吃桔子……” “我要二脚踢……” 叶梧桐跟圣诞老人似的一一满足,于是皆大欢喜。 大年初一自又是各家拜年,初二,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母亲接到单位的电话,一些价格的问题得等母亲拍板决定,母亲便告辞了,母亲现在活的风风火火的。 姑姑则因为开年可能要下到乡镇,一些事情要极早准备,便跟母亲一起离开了。 叶梧桐留了下来,跟爷爷奶奶姑姑待到初八再回梅市。 “什么事那么忙,大过年的,也不安生好好过年,这地球离了你妈就不转了是吧,你妈这心里是记恨奶奶吧。”晚上睡觉的时候,奶奶板着脸没好气的道。 “奶奶不讲道理,那姑姑不也回去了吗?奶奶怎么说不姑姑记恨呢,可见是忙的。”叶梧桐笑嘻嘻的道。 奶奶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生闷气。 自从生过那一场病之后,奶奶虽然仍是严肃,但性子里也还保留了一些生病时的任性。又或者不完全是生病的原因,而是随着年龄渐大,老小老小的。奶奶本来就不太讲理,这会儿则成了任性了。 平日里奶奶对母亲冷淡,不理会。可母亲要真是不理会奶奶或者疏忽了奶奶,奶奶又一准会唠叨说母亲记恨她,然后跟叶梧桐一阵抱怨,让叶梧桐哭笑不得。 叶梧桐知道生病时的点点滴滴奶奶都记得,奶奶是对母亲有些抹不开面子。 接下来几天,下着雪。 奶奶的腿不好,再加上天气冷,奶奶基本不出门,几个姨奶奶和舅奶奶便一堆打麻将。叶梧桐搬了凳子坐在奶奶身边,时不时的帮她参详着,只不过奶奶有些老花,老是拿错牌,便老是输钱,叶梧桐就搁边上付钱。 “哟,桐桐真懂事,怕你奶奶输了没钱花呀,这是拿压岁钱贴补奶奶啊”三姨奶奶在边上打趣着。 “不是,是妈给我的,让我给奶奶可劲的花。”叶梧桐笑嘻嘻的道。 “寄红就是这样,喜欢动些小心思,我和桐桐爷爷都是有退休工资的人,还怕没钱花呀,她偏喜欢弄那一套,不就是把菜卖到外国去了嘛,有几个钱就烧的慌,爱现。”奶奶嘀嘀咕咕的。 “那是人家寄红孝顺,你呀,就知足吧,别的不说,就我家那两个儿媳妇还时不时的甩脸子给我看呢,咱们岁数大了,装点糊涂,只要孩子的心是好的,别的东西爱咋滴咋滴。”三姨奶奶笑道。 奶奶不置可否,嘴角却微微翘着,有那么自得。 ……………… 今天又迟了,二合一更。 ps:感谢amber17的平安符,regedit20081,星期123456,小叶小草,gxfzyt,紫轩恋月,52622333,秋天的艳子,滨海隐士,hlida_loyi,不肯嫁春风,落泽之岚,天地西风一任秋,lh512的粉红票。   ☆、请假一天!!! 有些卡文了,需要整理一下下面的情节,所以请假一天。 明天的更新在下午五点!!不见不散   ☆、第九十七章 仙人跳 初九,回梅市了。 一大早,叶梧桐吃了酒酿汤圆,意味着这一年圆圆满满。 由庆县到梅市的公共汽车早上七点出发。 跟叶家三人同行的还是五舅奶奶,她是上桃村嫁出去的,这会儿是回娘家来探探亲,还有就是芫表姑。 芫表姑跟母亲一般大小,她是三姨奶奶的二女儿,嫁在李村,就是虞东南和李虹所在的李村。这是回乡探完了亲回来。 车从庆县出发,先到上桃村,再到李村,最后到梅市。 “今年,长生没有回家过年啊?”叶梧桐坐在前排,听得后排五舅奶奶跟芫表姑聊天。 “没,说是赶工期。”芫表姑低声的道。 “长生做什么工作?”奶奶坐在最里面靠窗边,这时也回头问了一句。 “我们村的虞建国在南方揽工程,村里许多人都跟着他都南方打工去了,去年长生也跟着他去了。” 虞建国这两年在南方混的风声水起,连带着村里人也跟着出去不少。 “虞建国?是东南他爸,跟桂芬离婚的那个吧?”听得虞建国的名字,爷爷也回头问。毕竟是梧桐大院的人,这说到就问一句。 “是的。”芫表姑点点头。 “哎哟,虞建国自从去了南方可变多了。”奶奶嘀咕了句。身子歪靠在窗边,爷爷看着奶奶的头磕着窗玻璃,便拿了一块棉垫子垫在窗边上奶奶靠着。 奶奶回头笑了笑,那眼眉竟是跟小女孩一样有些羞涩。 奶奶这一生或许有太多的不幸,但奶奶有爷爷,又比太多的人幸运。 叶梧桐也窝在坐位上眯着。叶梧桐昨晚又是一夜没睡好,来时是感怀父亲,这去时却是有些迫不急待的想家了,也不过短短十数日,每夜梦里,叶梧桐都能梦到梧桐里那高高的梧桐树。 前世真不晓得如何能在京城坚持那么些年。 “那他过年没回来,过年前寄钱回来了吗?”耳边听得五舅奶奶继续问。 “寄了。寄了一千块钱。还给我寄了一件羊毛衫,说是外贸商品,咱们内地买不到的。”芫表姑的声音带着一丝喜悦。 “寄了钱就好。说明这男人还掂记着家里。”五舅奶奶说。 “可不是,五舅妈,你说吧,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没钱。家里日子过不去,夫妻要吵架。然后这努力挣钱了,可男人走的远了,这心里又不安了,年前长生写信说不回来了。我这心里就一直不顺呢,别的不说,就说虞建国吧。当年他能讨个城里人做老婆,村里的男人哪个不羡慕。可没成想,往南方这一跑,这家就到头了……” 芫表姑说着,村里许多人家的男人跟着虞建国去了南方,钱是赚了,可家里的女人那心反而更不安了。 毕竟虞建国前车之鉴在前。 “这种事情啊,还是看人的,王解放你是知道的,那也是一个见过世面,敢闯的男人,可人家有没有象虞建国那样?没有,守着个瘫子一过十年,不离不弃的,如今老婆走了一年了,人还掂记着呢,都没再娶,可见这世上男人不尽相同,你家长生还记得给你寄羊毛衫,也是个心里有你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那倒是,这寄钱回来的多,可给自家老婆寄衣服的就只是我家长生了。”芫表姑有些自得的表情。 叶梧桐听着后座两人的细语,想着那日她急匆匆的冲进母亲店里,让母亲给她找一个叔叔,她因为一门心思想着母亲,并没注意到别人,闹了一个笑话,母亲那尴尬哟,嘿嘿。 正如五舅奶奶所说,世间男人并不相同,有虞建国那样的,亦有王解放那样的,还有如父亲那样的。 说话间,车子到了上桃村,五舅奶奶下车了。 上桃村跟李村之间只有十八里路,没一会儿,车子便又到了李村。芫表姑也下了车,叶梧桐等人在车上跟她挥手道别。 叶梧桐突然就想起了那句话,人生就象是一趟旅程,而谁是那个陪你走到最后终点的人? “以后有空到市里来玩。”奶奶探出头,冲着芫表姑喊,叶梧桐也探出脑袋朝着芫表姑挥手。 “嗨,叶梧桐,回市里啊?”一道带着一些变声的粗嗓门传来。 车边,虞东南坐在一辆崭新的大三轮车上,三轮车后也是崭新的车棚。此里,车上人已坐满。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这厮谈女朋友了,再加上又卖了新车,此时说话咧着嘴,眯着眼,阳光的没边了。 “嘿,虞东南,这新三轮都开上,发财了啊,哪天请客吃田螺。”叶梧桐笑咪咪的道。 “没问题。”虞东南咧着嘴,笑的有些飞扬。 “嗨,小师傅,人坐满了,可以走了啊。”此时,三轮车里的客人叫道。 “好咧,出发。叶梧桐我这边先走了啊。”虞东南挥手,然后发动了三轮车。他也得加快速度,要是让公共汽车走在前面,那前面的客人就被公共汽了车拉光了。 “嗯,再见。”叶梧桐也摆手,阳光有些逆眼,叶梧桐眯着眼看着三轮车起动。 “小心。”车子刚起动,就看一个女人疯了似的冲向三轮车,叶梧桐大叫出声。 虞东南反应也快,车头往边上一打,然后一个紧急刹车,把车停住了,只是那女人却仍不管不顾的扑在车头上,一手还死死的揪住虞东南,然后整个人倒瘫倒在地上似的耍赖:“撞死人了,撞死人了……” 立时的,一帮人就将虞东南的车子围住不让走了。 叶梧桐在车上两眼直瞪着,这女人这不是故意讹人吗?只是演技太差了,谁都看得出她之前她故意冲到三轮车前的的。 “大庆婶儿,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你真要缺钱花你跟我说一声啊,我虞东南不是小气的。”虞东南这会儿瞪着眼冲着那中年妇女吼。 这一年来,他一直在乡下跑,什么样的人都见多了,之前跑这线路,几个赖子还想讹他钱呢,这处小技量都是玩的不玩的。 “你撞了人还敢不认。跟你老子一样不是东西。我跟你拼了。今天你要么把我撞死,要么给把车给我留下。”围着的人起哄着。 那叫大庆婶这会儿一骨碌的站起来,两眼赤红。神情疯狂,整个人趴在那拖拉机的车头上。 “你们……你们还讲不讲理了。”虞东南气的全身发抖。 “下车看看,这太没理了。”爷爷奶奶看不过眼了,这太不讲道理了。 “嗯。”叶梧桐也沉着脸。这种事情见着了,就不能不说话。 叶梧桐自也扶着奶奶下了车。想着一会儿派出所的同志来,他们也可做个见证。 那边芫表姑并没走远,这会儿也围了过来,跟叶家三人站一起。 “什么硬赖。大庆还躺在医院里呢,总之今儿个事情就摆在这里,父债子偿。虞建国要是不给我个交待,你这拖拉机就别想要了……”围着的人道。 叶梧桐听着这话。心里嘀咕了,怎么又跟虞建国扯上了? “大庆嫂子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在讹人家东南小子吗?东南一个小子做点事情不容易。”芫表姑朝着边上一个熟人问。 “哎哟,是长生嫂呀,你从娘家回来了?出事了,虞建国那工地塌了一面墙,压伤了好几个工人呢,村里都闹翻天了……” “那我家长生呢?”一听这话,芫表姑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长生也在虞建国的工地上做事。 叶梧桐心里也格登一下,前世,她在小舅舅的工地上帮过工,知道工地上最易出事故。而这些年,刚刚开始发展,人们的心总是有天高,但做事并没有太多的章法,安全意识也差,那事故比后来更多。 “长生没事,他运气好,墙塌的时候他正好进工棚喝水去了,没遇上,昨天回来的,他之前还在跟大家说这事了,后来镇里来人找他了解情况,他就到镇里去了。这一次伤了七八个呢,大庆被砸坏了腰,搞不好就要瘫了……”那人道。 这时远处一队人急匆匆的过来,那人又指着道:“你家长生带着人过来了。” “长生,你没事吧?”芫表姑冲上前,拉着边上一个中年的精瘦男子问。叶梧桐看着,那应该就是长生姑父。 “我还好,没事,不过这回事大了。”李长生压低了声音回着。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儿就好。”芫表姑长出了一口气,拉着他过来给爷爷奶奶和叶梧桐介绍。 叶家这边见长生姑父没事,也长松了口气。 同长生姑父一起过来的显然是镇里和派出所的人,叶梧桐一眼看到人群里邓倩倩的大伯。 李村属于双峰镇,邓倩倩大伯就是双峰镇派出所的所长。 “邓所长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虞建国工地出事了,那找虞建国就是了,怎么能算计人家东南小子呢,这孩子已经够不容易的了,这事儿我们可是看得真真的,那位大嫂是自个儿往东南的车子上撞的。”爷爷冲着邓大伯道。 “唉,前段时间不是海南建省吗,虞建国又看中了海南的开发市场,年前的时候,他把现在深圳的工程转包给了他现在的老婆姨夫,然后虞建国两口子就跑海南去开发市场了。 因为深圳那边工程还需要工人,而海南那边还是个空壳,因此大庆他们就暂时还跟着虞建国那个老婆姨夫干事儿,可没成想这就出事了,虞建国那个老婆姨夫不是个东西,一看事情大了就跑了,大家根本找不着人。最后自然找虞建国。可虞建国认为这工程他已经转包,不归他管,这事故的后果应该由他姥婆姨夫那边承担,于是虞建国就为受伤的工人付了第一笔医药费后就撒手不管这事了。 现在受伤的工人还躺在医院里,后续治疗怎么办?还有应有的赔偿怎么办?这些事情全没个着落,那位嫂子男人叫李大庆,这回伤的挺重。一个不好怕是要瘫了,家里还有一个长年病着的老娘了,膝下又有四个孩子,这要是真瘫了,以后一家人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邓大伯摇头道。 这事儿对于镇里和派出所来说也是一件大事,解决不好说不定要出乱子的。 这时几个派出所的民警已问好了事情,这事情就是明摆着的。怎么回事大家心里清楚。 这边虞东南吼着:“我爸早跟我妈离婚了。我爸也早就没有我这个儿子了,我爸工地上出事儿,你们找他去啊。要拖我的拖拉机?你们好意思吗?” “那我们怎么办?家里老小等着吃饭,孩子等着上学,现在家里的顶梁住就倒在医院里没人管,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你大庆叔要是瘫了。我一家老小还怎么活?你告诉我,要怎么活?”那大庆嫂这时整个人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虞东南看着大庆嫂,小时候,大庆叔还带他下河摸过鱼,大庆嫂给他炸过鱼。此时见大庆嫂跟疯了似的嚎着,那是一种天塌下来的悲伤和惶恐。 虞东南紧紧的握着拳头,默然无语。 “大庆嫂。出了这事,政府肯定要管的。你先别急,再怎么也不能讹人,那是犯法的。再说了,刚才是东南小子反应快,他要是反应慢了,真要撞了你,那他可是没责任的,可你一家老小怎么办,那不就成了雪上加霜了。”这边邓家大伯上前劝着,又让人将大庆嫂扶走。 “大庆……大庆啊……”大庆嫂呼天抢地。 虞东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邓家大伯上前拍了拍虞东南的肩:“东南,把车停到派出所去,这段时间你也别开车了,回市里去。这回这事情伤了七八个人,牵涉到七八户人家了,农村的事情你知道的,牵到一户人那都不是一户人家的事情,他们的亲戚都会跟着跳出来,象大庆嫂今天这样的事情才刚开始,你别顶着了,一个小孩顶不过的,你先歇一阵子,等你爸那边事情解决了,你要开再开,车子我帮你看着。”邓大伯冲着虞东南道。 叶梧桐也明白,这个时候,虞东南是真没法开这三轮车了。 虞东南还是没有说话,他垂着眼敛,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是摆在腿边的手紧紧的握着拳头,好一会儿他松开了拳头,转身朝一边的汽车站奔去。 “我打个电话。”虞东南拍了十块钱在桌上,就拔起了电话。 “爸,人是你带出去的,你不该安全把别人带回来吗?你这样你还想不想回家了?” “儿子,爸也没办法,这事全是你阿姨的妹夫弄的,爸不能为别人驮债吧。爸也想把人好好的送回来,可爸把钱全投在海南了,这身边真的没钱哪,你帮爸跟大家伙儿说说,一年,只要一年,爸把工程一交了,到时爸给他们治病,爸还可以带大家继续发财!” …… 虞东南重重的把电话扣上。 “邓大伯,我的拖拉机交给你们了,谁家不凑手就卖了抵吧。”虞东南眼神深沉的道。 “这孩子,你别急,镇里正要安排人出面了,这事儿不关你的事。”邓大伯摇摇头道,虞建国啊虞建国,你欠你儿子的。 虞东南摆摆手:“无所谓了,各位,不好意思,车子不能走了,正好公共汽车还没走,大叫坐汽车走吧,我这里把钱退给大家,刚才让大家受惊了。” 随后虞东南一脚架在三轮车上,从袋子里数钱,一个一个的退着钱。阳光自他背后映射过来,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身影。 ………… 今天老爸出院了,我再调整一下,明天的更新还是在下午5点,后天大概就能恢复朝八晚五了。   ☆、第九十八章 命运的雕磨 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叶梧桐的脑海里常常会浮现虞东南退钱时,阳光下那萧瑟的阴影。 于成长伴随的总是纠结,迷茫,阵痛和成熟。 “磨剪子咧,呛菜刀……” 叶梧桐早上醒来已经八点多钟了,最近这磨菜刀的天天过来,听着这声音,叶梧桐竟听出了昆腔的韵味,尤其是前一个“磨”字,一拖一折,一拖一折的,竟暗合着一板一眼。 窗口透着阳光,光秃秃的树桠上,爆出点点绿芽,象一点点绿苔。 …… 下楼下楼三更夜,红灯满路辉。 出户出户寒风起,看花未必归。 舍了笙歌队,今夜伴阿谁? 叶梧桐在院中练着曲儿,爷爷在一边练书法以。爷爷对于书法有着他独特的看法。 “老祖宗的这书法里面蕴含着做人的道理,别的不说,就说这墨吧,它最初就是长在山林里的松树,制墨工人到山林取材,将一株株的老树砍回墨厂里,然后栽成段放到炉里去烧,最后就得了烟灰,这些烟灰再于胶相和,再锻打,百下,千下,万下,十万下的打,最后再用墨模制成形,墨乃成。 这就好比那人哪,从出生到成长,人都在这尘世中打滚,经过种种的磨难,锤炼,最后凝练成一个个人格……而这人格是坚强是软弱,是阳光还是晦暗,就端看这人心能不能熬的住……” 每想起爷爷这番话,叶梧桐就不由的会想到父亲,母亲,她自己,还有奶奶。再又由于昨天所见,叶梧桐然又想到了虞东南。 他最终会熬成个什么样的?叶梧桐是真有些好奇。 随着最后一个音收尾,叶梧桐长长的吐了口气。 “桐桐,听说你们回来的时候碰上李村的事情了?”这时,小姑姑风风火火的进来。 这年月的人们,走路带风,那眼眉间总有着一股拼搏的激情。 “嗯。”叶梧桐点点头。 “给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叶白慧边说边爬上了平台。叶梧桐也跟着上去,姑侄俩并排坐着,看着院子里。颇有一种一揽众山小的味道。 “先是虞大叔把他的工程包给了他的老婆姨夫,大庆叔他们还留在工地上做事,后来就是出事故了,虞大叔的老婆姨夫看事情弄大了。就跑了。找不着人了,大庆叔他们就找虞大叔。虞大叔一来觉得工程他已经另包给别人,这事情已经不关他的事了。二来虞大叔把钱都投进了海南的建设,也没有钱来支付医药费,所以这事情便一直拖着了。昨天大庆安婶就讹上了虞东南……”叶梧桐把她听到的事情整理归终,一一的跟姑姑说了。 说完又道:“姑,你是不是想去双峰镇?” 叶白慧沉默着。她之前倒没有想去双峰镇,因为双峰镇没有缺。 只是今天她刚一上班。区老书记就找她谈话,问她愿不愿意接双峰镇代镇长之职。就在昨天,双峰镇镇长突然病了,镇里需要一个主持政务的,而现在重中之重的就是李村事件,老书记让她考虑考虑。 所以,叶白慧回来找叶梧桐了解情况,至于是不是接任双峰镇代镇长,她还没有决定,李村这事件不好解决,它跨省,而且主要负责人跑了,其它的各方面都在扯皮,象这种事情最怕遇上这样扯皮,一扯上就没完没了,很难出效果。 姑姑沉默着,叶梧桐没有打搅她,只是看着梧桐大院。 前院,虞老太则小心的打开了柴火棚的门,一只大白芦花鸡扑愣愣的差点从柴棚里飞了出去,却被虞老太一把抓住,一手摸着鸡屁股看看有没有蛋。 大院不给养鸡,虞老太最终却将从农村带来的两个大白芦花鸡养在柴棚里,老人对于养鸡种菜有着一种根深地固的坚持。 用老太的话来说,不管到哪里,她都是农民,农民怎么能不种菜养鸡? 这会儿虞老太似乎是摸着了蛋,眯着眼笑,冲着大白芦菜鸡唠叨着:“多生蛋,一会儿煮给东南吃,东南小子有心事啊,昨晚回来的老迟的,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的一宿没睡。” 说着,虞老太那手一扬,就又将白鸡丢进了柴棚,然后小心了关上门 这时前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虞家老二夫妇。虞老太看到他们进来,嘴角翘了起来,老二和他媳妇儿来看她,她心里是高兴的,但脸上没什么好脸色:“怎么又过来了?幼虎儿快开学了吧?他今年是五年级,你们可得看着点,不能让他太皮了。家里农活儿也要上点心,别一门心思的就想往城里跑,农民农民,心不扑在地上,那对不住农民的称呼。” “农民有什么了不起?现在人都管农民叫泥腿子。”虞老二闷声闷气的回了句。 “哈,人家看不起农民,你自个儿也看不起了?没有农民都吃啥去?你爸在世的时候那可是说了,士农工商,那农民排第二呢。”虞老二一句话让虞老太跳脚了。 她一生就认准两件事儿,读书,做农,而他最疼惜的就是大孙儿小小年纪没书读了,都是老大做的孽。 虞老二还要说,一边他媳妇儿扯了扯他的衣角,虞老二才忍住没回嘴,却又是苦着脸道:“妈,不是我们没心思做农,是现在我们没法待家里了,大哥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他的工地上……” “二叔,你跟奶奶说这些干什么?”虞东南从屋里冲了出来,两眼盯着虞二叔道。奶奶岁数大了,操不得这心。 一时,几人都沉默了,虞老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虞老二被虞东南盯的有些发毛,便一脸悻悻道:“哎哟,东南。这事儿瞒不住的呀。” “是啊,伤了七八个人,迁涉到七八户人家呢,大庆嫂的男都怕是要残了,现在村子里的人见着我们两眼都喷着火儿,昨天还有人拿砖头砸我们家里的窗玻璃呢,东南的车都被派出所扣了。”一边虞二媳妇也道。 “东南小子。你的车被扣了?是不是真的?”虞老太一手紧扣着虞东南的胳膊。这车儿可是大孙子安生立命的命根子。 “奶奶。不是扣,是我自个儿放在派出所,邓家大伯说帮我看着呢。”虞东南劝道。 虞东南说的轻描淡写。但虞老太不是傻瓜,好好的车子,每天都要开了做生意,干什么要放到派出所去?又干什么要让人家邓所长帮看着? “老二。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说。”虞老太冲着虞老二道,大孙子那嘴跟钳子似的。是问不出什么的。 虞老二又看了虞东南一眼,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妈,现在这情况我们是真不好在村里待了,这段时间我们就住这里来吧……等我们在城里落脚了。我们再搬别地儿去。” “呸,虞老二,你们休想。我们东南容易吗?好不容易能干点事儿了,虞建国那混蛋。坑儿子没这么坑法,如今倒好,虞建国坑完了你虞老二也来坑……”这时姚桂芬从外面冲了进来。 一大早,她是听人说东南拖拉机被扣的事情才急匆匆赶到梧桐大院来问虞东南的,没成想,在门口就听到了虞老二说的事情,这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姚桂芬,你讲不讲理,这房子是东南的吧,是单位里的,是单位分给我们大哥的。如今我大哥弄出这事情来,害得我们在家里都没地儿待,我们住这里来有什么错?”一边虞二媳妇不甘示弱的道。 “瞧瞧这话,露出真面目了吧,还等落脚了再搬别地儿?只怕是这一落脚就鸠占鹊巢,再也不挪地儿了。”姚桂芬冷哼着道。 “你现在什么人,这是虞家的事情,你现在是蒋家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虞老二道。 “你你你……”姚桂芬气的一脸难看,随后脸色突然变白了,一手扶着一边的梧桐树干呕了起来,另一手紧紧的护着小腹。 “妈,你没事吧?”虞东南一脸紧张的问。 “没事儿。”姚桂芬摆摆手。 “你妈能有什么事儿?怀上了呗。”虞二媳妇道,这种事情一看就看得出来。 虞东南身子猛的一顿,神情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 “桂芬这是怀上了,是好事啊。”大院中人也窃窃私语。 好事是好事,可只怕虞东南却是失落了。叶梧桐坐在高处,虞东南那失落的神色便落入她的眼睛。他的身上便多了一份不明显的清冷。 哎哟,磨吧,她倒要看看命运要把虞东南磨成什么样的。 “都给我滚,你们当我死人哪。老二带着你媳妇儿给我滚回村里去了,我就不信了,是老大的事情,村里人还真能把你们怎么了?总之,我在这里,你们想踏进来除非我死。”虞老太发着狠话。 “妈,你何苦说这种话,我们不也是跟您商量吗?”虞老二叹气道。 虞老太冷哼一声,理也不理他又冲着姚桂芬道:“桂芬啊,你也回去,你这个年纪有了身子那可得特别注意,东南你放心,建国欠他的,我就是爬也爬到深圳去把该要的要回来……” “奶奶,车子的事情是我自愿的,他不欠我的,我是还大庆叔和大庆嫂的情份。”虞东南抬头看天道,不过是一台三轮车,他能赚来一台自能赚来第二台。。 “妈,我送你回去吧。”虞东南上前扶着姚桂芬。又回头冲着虞小虎道:“小虎,照顾好奶奶。” “嗯。”虞小虎有些木讷的点点头,刚才的事情实在是吓人。 “唉……”姚桂芬长长一叹,由着虞东南扶着离开。 “东南啊,妈不是有意瞒你,是怕你多想。”出了梧桐大院,姚桂芬道。 “妈,我没多想。”虞东南扶着他妈走在长街上,想是没有多想,但突然间就觉得很寂寥。 “唉哟,虞家这些事情,糟心的没边儿了。”大院中的人摇摇头。 平台上,叶白慧和叶梧桐姑侄俩也默默无语。 “桐桐,姑决定去双峰镇了。”叶白慧一脸坚定的道。 她突然想离开学校时,教授曾说过的话,经济发展必然是未来的主题,但随着经济的发展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人心千万种,问题千万般,而我们的乡梓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常常是呼天抢地,她们不知道,甚到不清楚要去找谁解决。她们茫然,她们无助,而作为一个学经济,我们发展经济的同时更要至力于解决各种问题。 “那姑有办法解决李村的问题?”叶梧桐问。 “现在不知道,但只要去做,总能找到一条解决之道。”叶白慧道,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叶梧桐看到姑姑晶亮的睛神,这一刻的姑姑跟刚刚参加工作时的姑姑重叠了起来,姑姑再一次焕发出了斗志。 “姑,这事儿你还得找找我小舅,他在南边有熟人,而且有这类事件的处理经验。”叶梧桐顺便把自家小舅卖了。 “哼,你小舅尾巴要翘上天了。”叶白慧不屑的撇着嘴,眼睛却是眯着笑。完全就是口是心非的模样。 …… “你个臭丫头,这事儿你也不拦着你姑啊?”傍晚,小舅不晓得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急冲冲的冲进后院,点着叶梧桐的额头道。 “我姑的决定是我能拦住的?”叶梧桐挑眉。 江寄海挠头,白慧那是一条道走到黑的。 “别人是见着事儿躲,就你姑傻不愣登的,见着事儿就往上冲。”江寄海感叹道,只是感叹的同那,那眼睛却眯着,有那么点骄傲,他看中的女人就是冲劲有韧劲,不孬。 “江寄海,有没有空,过几天陪我去一趟深圳。”小姑姑走过来,压低着声音,吡着牙道。 “咳咳……”屋里,响起奶奶重重的咳嗽声。 “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你一声令下。”江寄海咧着嘴笑,然后一闪离开了。 “贼样子。”叶白慧眯着眼笑,有些小甜密,只是想着母亲,又落有些失落。虽说母亲有些看开了,但是事情还是沉在母亲的心里。 而这事其实不光在母亲的心里,也在她和寄海的心里,所以两人纠缠至今,却于婚姻这事避而不谈,不是不想,是不敢碰及。 ……………… 明天的更新依然是下午5点。 ps:31号的打赏和粉红:感谢bendachu的仙葩,谢谢支持!! 感谢沉香如屑,囧囧妈,加菲81,十米深白,咏欣,龙族清风,滨海隐士,媛翼,萱紫羽,火侠儿,aibuke2,花园21,还是long688,那云桓,sing521,细雨霏霏,阳光明媚,。窝窝。,乐尽天真,bendachu,总在学习xll,黄瓶子,1382544553,平安福喜,jeuan,yingying74,yayagepai,hankeika,苏子汐,zyj13,天地西风一任秋,乐尽天真g,妖之呢喃u86,风舞砂,的粉红票,感谢土匪未婚妻的平安符。 1号的打赏和粉红:感谢朱老咪的香囊,夫惟不争的平安符,燃烧的wo,误忧,alkmg,无风而翔,迷糊小童子,水玻璃说,思麦肯,淡淡如流,凡凡_漠,荷风清露,天堂の晨风,红尘有你不寂寞123,regedit20081,风筝女子01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九十九章 烈火中煅来 晚上九点钟,叶梧桐还没睡,此时,她正坐在邓家的走廊下,跟邓倩倩背着书。 就要开学了,初三的课程在上个学期就大部份完成,老师宣布过,这下学期一开学就有个摸底考试。 邓倩倩整个寒假,都玩疯,这会儿是抓了叶梧桐临时抱佛脚。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归来倚杖自叹息……自叹息……” 叶梧桐拿着书,邓倩倩在背着诗,背到自叹息却是背不出来了。 叶梧桐笑嘻嘻的看着她。 “提示一下,提示一下。”邓倩倩讨好着道。 “俄顷……”叶梧桐点了两个字。 “哦,俄顷风定云墨色……”邓倩倩马上接上了。 叶梧桐却是眯着眼把书往邓倩倩面前一丢:“再背,考试的时候可没人提醒你。” 邓倩倩鼓着腮帮子重重的吐了口气,拿起书来,摇头晃脑的背了起来。 有鲁国华那根嫩草在前,就不怕邓倩倩这驴子不努力。 鲁国华的目标很明确,省城的江南大学,于是这也成了邓倩倩的目标,当然了现在离这目标还远,邓倩倩现在的关卡是——高中。 这时候的中考是不亚于后来的高考的。 “行了,我再背。”邓倩倩把书又丢给叶梧桐,这回顺溜溜的背了下来。 “再继续,醉翁亭记。”邓倩倩又冲着叶梧桐道。 “行了,休息一下,放心,你一准能考取一中高中的。”叶梧桐道。前世邓倩倩顺利考取高中,倒是她自己还是补习了一年才考取的。 想着,叶梧桐倒是正了正身体,今生她考取一中应该不成问题。 “呼,是有些累了,休息十分钟。”邓倩倩摸了摸脖子,很严格的要求自己只休息十分钟。 叶梧桐翻了个白眼。为了笔友。邓倩倩也是满拼的。不过,有一个目标,让自己全心努力去奋斗也是挺好的。尽管前世。邓倩倩最终也没有跟鲁国华在一起。 甚至因为这个,邓倩倩一个人做了北飘,品尝着异地他乡的孤寂。 但前世叶梧桐就听邓倩倩说过,就现在到整个高中这几年的奋斗和追求于邓倩倩来说也是一种财富。 人生的精彩有时不在于结果。而在于奋斗的过程。 叶梧桐深吸一口气,鼻间闻到大院内泥土的芬芳。对面姥姥跟母亲坐在走廊上说话 夜风轻送,叶梧桐能听得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说是物资局办公室的主任,人挺好,去年离婚的。听说老婆前年去了深圳那边做生意后就不回来了,身边也是一个女儿,比桐桐小一岁。寄河跟他有些工作往来,人是挺正派的一个人……” “妈。你知道我现在不想这些。”母亲轻声的道。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可你现在这个年纪,快四十了,桐桐是个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的,到时候你身边没个伴怎么成?”姥姥说着,又道:“我知道你的心,妈也不是强求你这次就一定成,妈是希望你试试,尝试着接受一下,改变一下……” 姥姥也知道寄红的心思,平常都不管的,只是今天看到姚桂芬又怀上了,心里不免又为女儿操起了心来。 过去的固然怀念,但生活总是要朝前奔的。 “妈,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的。”母亲坚持着,有些人刻在心上那便是隽永。 “唉,你呀,就是死脑筋。”姥姥有些气恼,却也没法子,家里三孩子,一个比一个死脑筋,寄红是这样,寄海也是这样,就认准了白慧,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头。 哎哟,想着这些事情就头大。姥姥挥了挥手,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管不了,就不管这些了。 这时,大院突然一片黑暗,停电了。 “怎么停电了。”姥姥嘀咕了句,回屋找蜡烛去了。 隔壁虞家的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虞老太举着一蜡烛出来。 “老太,今晚还没睡啊。”母亲站在门边打着招呼。 “没睡呢,睡不着,到柴棚里找点东西。”虞老太道。 平常虞老太八点多钟就要睡了,老人家早上四五点就要起床的。只是今天虞老太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的事儿让她怎么想怎么揪心。 老大现在是天高皇帝远,她管不着,而老二那点小心思她也清楚。 这里面最亏的就是大孙子了,尤其是今天桂芬那里又怀上了。只怕桂芬以后的心思也多在小的身上了。 哎哟,这一想,虞老太鼻子就酸,大孙子真是糟了罪了。 这人哪不是不努力,可老天爷非要磨人可怎么整。 去年,大孙子每天早上六点出发,一天到晚在上桃村到梅市这条坑坑洼洼的公路上来来回回,到晚上七点钟才可能休息,真正是披星戴月,就这样才买下这新的三轮车,听说还是贷了一点款的. 如今车子被扣了,怎么也要拿回来了啊。 虞老太想着,家里她身边还有八百零一块钱,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不过这段时间物价涨的快,她还存了点鸡蛋,也能卖点钱。 想到鸡蛋,虞老太便又琢磨开了,今天早上她摸了鸡屁股,明明有蛋,可今天她就没看到蛋啊,别是叫哪只贼猫给吃了吧? 想到这些,虞老太在屋里坐不住了,便开门准备去柴棚里找找。 “哦,那慢点啊,停电呢。”母亲提醒道。 “嗯,晓得哩,我在家时还不点电灯。”虞老太道,举着蜡烛便进了柴火棚。 柴棚里有一股淡淡的骚味,是鸡屎味。养鸡的地方,就算打扫的再干净,那味儿都难去掉。 老太一手举着油灯,弓着腰在柴棚里找着鸡蛋,找了一圈,才在一边的几个大包上看到了一个鸡蛋:“真是作怪了,生蛋不在窝里生。跑这里来生了。”老太说着。一手捡起了鸡蛋,只是这时,她举着蜡烛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蜡烛没拿住,掉在了那几个大包上,几乎瞬间,一团火就篷的一下子炸开了…… 那几个大包是她当初买的火柴。 叶梧桐坐的位置正对着虞家的柴火棚。一眼就看到从虞家柴火棚里冒出来的浓烟,一看到这么浓的烟。叶梧桐脑海里一惊,不好,起火了。 行动快于思想,叶梧桐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前。 还好柴棚的门没关。虚掩着,叶梧桐一脚踹开门,就看到柴棚里浓烟跟火苗夹杂着。虞老太一手捂着脸倒在地上。 叶梧桐冲上去抱着虞老太用劲的拖出了柴火棚。 一出来,一床湿被单就罩在两人身上。也就这么点时间。火苗已经冲出了柴火棚冲上天际。 “起火了,快叫救火车……” “已经有人去打电话了……” 大院中人一些人跑去打119电话,一些人就拿着皮管子接着水龙头朝着虞家柴棚冲水。 “虞老太怎么样?桐桐怎么样?”众人围上前问着。 “我没事儿,老太有些不对劲。”叶梧桐狼狈的从被单下面钻出个头来道,虞老太一直捂着脸,不停的哼哼着,很痛苦的样子。 “赶紧送医院。” 邓爸爸邓妈妈招呼着,一边小舅舅骑着三轮车过来。 “奶奶……出什么事了?”这时,虞东南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叶梧桐扶着的虞老太,大惊叫道,两眼赤红了起来。 他在母亲那这吃好饭又聊了一会儿才过来,主要是母亲问他以后的打算。没想到家里又出事了。 “东南,别急别急,赶紧着把你奶奶送医院去。”一边邓妈妈道。 “我来。”虞东南接过叶梧桐手上的虞老太,上了邓爸爸的警用三轮车…… 这时,救火车来了,从高处往柴棚上冲水,水花四溅,没一会儿火苗便被扑灭了。 虞家的柴棚一片黑灰,隔壁江家的柴棚也烧掉了一角,好在火起的早,大家发现的早,受灾的只是柴棚,住的房子没受到影响,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只不过,看着虞小虎一脸惶恐的坐在走廊上。 “哎哟,这虞家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袁老爷子摇摇头。 可不是,众人也感叹。 “我打死你,你能的啊。”江寄红突然抄起一边门口的扫把朝着叶梧桐的腿直抽。两眼有些红。 “哎哟,妈,我冷。”叶梧桐在院子里一边跑一边跳脚,又冲着一边的姥姥叫:“姥姥……” “该……”一边姥姥瞪着眼道。 “爷爷,奶奶。”叶梧桐冲着一边的爷爷奶奶叫。 “还打轻了……”奶奶冷哼一声,拍了拍一边的爷爷,爷爷虚空的点了点叶梧桐,两人自转身回了后院。 “好了好了,桐桐一身还湿着呢,赶紧回屋里换。”还是小舅舅够意思。 “你就宠着她,一个小孩子,不晓得自己几两重了。”母亲没好气的,想着刚才看到桐桐冲进柴棚里,那几乎是天要塌下来的感觉,现在的心还揪着。 气恼之下又拍了叶梧桐几下,叶梧桐自是陪笑着,然后被母亲提溜了回后院,倒了三热水瓶的水在澡盆里,兑好冷水。 叶梧桐泡了一个澡,换好了衣服。 “妈,姥姥要帮你介绍对象啊?”叶梧桐躺在母亲的身边问。 “嗯。”母亲浅浅的应了声,两眼看着床顶,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去相相呗。”叶梧桐道。叶梧桐不想再见到前世母亲形单影只的情形。 说着,叶梧桐又眉目弯弯的笑了,感觉她跟她妈的角色好象有些倒了过来。 “不去。”母亲道,随后又一拍叶梧桐:“操你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别操心,妈的事情妈心里有数。” 有一段隽永的相守,有一铭心的记忆,再有着努力奋斗的目标,江寄红觉得现在挺好。至于未来,顺其自然。 叶梧桐睡着了。 “叶梧桐,你知道吗,虞老太眼睛瞎了。”第二天一大早,叶梧桐正蹲在水池边刷牙,邓倩倩就跑了过来拉着叶梧桐神神秘秘的道。 昨晚是邓爸送虞东南去的医院,医生检查了,火烧伤了虞老太的眼睛。 火起时,就在虞老太的眼前,而因为是都是火柴,那火苗起的极快,一瞬间就烧伤了虞老太的眼睛,所以虞老太才捂着脸。 “虞东南可真倒霉,三轮车不能开了,这虞老太又瞎了眼……”邓倩倩抱着胳膊蹲在叶梧桐身边感慨道。 “是啊,真够倒霉的。”叶梧桐嘀咕了句,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叶梧桐突然想起了爷爷曾送给她的一句话:“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煅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 虞东南这是正在火中炼哪。 接下来两天,小舅同小姑姑带着李村的一些人去了深圳,那里是他们接下来的战场。 叶梧桐这边报名开学了。第一天的摸底考试,叶梧桐和邓倩倩考的都不错,在班上前十,宋明月差了一点,排在二十开外了。宋明月心里失衡了,嚷着一定反超。 中午,叶梧桐直接去了滨河市场。 “我是这样想的,你跟了我之后呢,你就不要干这一摊子了,在单拉里不拘是后勤啊还是什么的,有个岗位就成。你现在做的这些往好的说是弄潮儿,往坏的说那都是投机倒把,咱们本本分分的人,就做本本分分的事情……” 叶梧桐一进店里,就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跟母亲说着话。母亲一脸无奈又有些没好气的样子:“同志,现在说这些还早,而且我是不可能放弃这些的。” “那我们就不合适了。”那中山装的男子道。 “嗯,不合适。”母亲连忙点头。 “行,那我走了。”那中山装的男子有些悻悻的告辞。 “慢走啊。”母亲送人出门道。 “妈,这就是姥姥介绍的啊,不是说不见的吗?”叶梧桐看着那人的背影很好奇的问母亲。 “我也没想到啊,他自个儿就找来了。”母亲道,有些无奈。 “相亲啊,人还挺不错,是个本份的,不贪财。”这时,一个声音突然的响起。 叶梧桐回头一看,却是王解放,这会儿王解放提着一只公文包和茶杯过来,不远处还站着王雪和李虹母女。 “没相亲,就是听人说了过来问问,是个本份的,就是似乎太急了点。”母亲道,她一向不惯道人长短。 何止急,完全是自我为中心,是这年代很多机关上的人有的毛病,叶梧桐在一边心想着。 “那倒是。”王解放点点头笑道。 “没水了吧,我给你倒去。”母亲道,拿过王解放手上的水杯:“王队长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省城,送小虹去读技校,年纪还小,早早出来太可惜,去学个裁剪什么的也是好的。”王解放站在一边看母亲倒水。 而听到这话,叶梧桐不由的回过头看了李虹一眼,李虹这时候去省城?她不是跟虞东南谈的吗? ………… 不好意思,迟了点,明天还是下午五点。 ……………… ps:感谢luk,人生如玉a+,xc241,默默的路人甲,知我何世我何人,云枫树,无风而翔,妖之呢喃,布蓝登的妈,四方梦纷飞,妖妖妖怪的粉红票,呜呜110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一百章 知己,兑变,永不言败 对的,家有万贯、不如一技在手。”母亲听了王解放的话笑着回道,一边提着水瓶往水杯里倒开水。 王解放的水杯里放的是红茶,开水冲下去,如琥珀色的色泽便蕴了开来,甚是好看。 “可不是,农村的孩子要在城里立足不容易,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我爱人在世时十分的疼她,我们待她跟自己的孩子似的,她现在年纪小,有些东西自己也不晓得,我们做长辈的总要为她多着想一点。”王解放一手扶着茶杯道。 “那可不是,家长总是要为孩子操心的,我家桐桐也是这样。”母亲应和着。 叶梧桐站在门边微微翘了翘嘴巴,上回情书事情,母亲还觉得自己太省心了呢。 水倒满了,王解放拿起水杯,盖好盖子捧着茶杯往外走,母亲相送着。 “对了,我上回过来,听夏丽说你们打算弄个酒楼?怎么好好的要弄起酒楼来?”走了几步,王解放又顿住脚步问。 “是有这想法,也是一个念想吧。当年我和桐桐她爸去省城,当时桐桐他爸就想找个地方请我吃顿好吃的,只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满意的。其实说句让人笑话的,就当时那些我已经觉得很好了,只是桐桐他爸不太满意。我便问桐桐他爸,什么样的地方是好地方?桐桐他爸回我说不需要太高级的地方,只要干净的店面,厚重的八仙桌,阳光能晒到门坎的,有个台子,有人唱戏。然后边听戏边闲闲的吃点东西,聊些家长里短或人生经历,如此这般可以消磨一个下午的地方便是好地方。”母亲微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眼眉间是柔柔的温情。又道:“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现在正好有些闲钱了,就想弄这么一样地方,正好蔬菜公司近两年也越来越不景器。许多同事也想出来跟着我干。我这正好也有人手,所以就有些心思,不过还没动手。” “白桦是性情中人。江师傅也是至情之人。”王解放点头笑道。 母亲笑笑。 “舅,妈让你快点。”外面,李虹催着王解放。 “来了。”王解放应一声,跟母亲点头告辞。走出店外。 阳光透过外面的蓬浅浅的映在店前面,带着一种老照片的温馨。这种舒舒缓缓的气氛贼好了。 叶梧桐只奇怪什么时候起。母亲和王解放已经可以随意的谈起已故爱人的事情了。 两人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了?心里有一种不晓得是不舒服啊还是什么的感觉?说不清。 不过,想着前世,母亲总是孤身一人,有些清冷。如今有个能走的近的人也是好的。 只是叶梧桐仔细的品味了一下两人,又觉得有些疑惑,母亲同王解放的相处没有一点点暖昧。那种交往的感觉就好象是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人互相知道彼此,然后随意交谈。很舒服很自在的那种,但又不象那种倾心之人。 知己,叶梧桐想到了这个词,母亲和王解放两个,母亲为着父亲想她过好便努力过的好,甚至记着父亲的爱好而努力去奔忙,另一个守着瘫了的爱人十年,爱人死后更为其唱上三天的大戏送行。 这两人都是至情之人,当得起知己二字。 王解放告辞了,东风大卡车就停在院中。王解放临上车前却一脸严肃,叶梧桐正好站在门边又听得王解放对李虹说的话。 “小虹,你真决定现在去省城?读书其实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有些东西一旦放手了只怕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舅,我不清楚,但爸妈让我必须现在去。”李虹快哭出来了,她现在六神无主。 “哎哟,解放哪,你不晓得,现在村里因为虞建国的事情闹的不成样了,再说了之前虞家那小子也只是说先处处,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约定,孩子还小,现在不谈这事儿了。”一边王雪解释道。 “既然知道还小,之前还巴巴的跟虞家谈这些干什么。”王解放突然瞪了眼,一脸没好气。他晓得妹子和妹夫的心思,虞建国在南方发财了,村里许多人跟着去南方做事,虞建国在村里威望日盛,妹夫想争下一届的队长之职,再加上虞东南那小子也争气,所以妹子和妹夫便想早早定下好,好为自己拉人气。 可如今虞建国闹这事情,不但借不到力,反而成了累赘,所以妹子和妹夫那边便反悔了。 只是大人的功利心思却把孩子推到一个不知所措的境地,他着实看不惯,这世上锦上添花不算什么,最难得的是雪中送碳哪。 王解放看着王雪一脸悻悻,小虹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终究是年龄还小,这种事情又强求不能,他其实很看好虞东南那小子。只可惜小虹心不够坚定。算了,各有姻缘,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你们想清楚了就行,我们走吧。”王解放道,带着两人上了大东风的车子。 叶梧桐看着几人上车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思,都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纵然有些好感,也是有些懵懵懂懂,这种懵懂的感情若能继续发展,随着时间的堆积将越来越厚,最后发酵成醇厚的美酒。 只是李虹的爸妈却把这种青春懵懂的感情功利化了。 现在这结果虽有些意外,但却在情理之中。 微风起,飘下几丝雨丝。 “妈,要开酒楼啊?”叶梧桐跪在凳子上,上半身趴在桌面上对着母亲道。 “有这想法,觉得怎么样?”母亲问道。 “肯定成。”叶梧桐笑嘻嘻的道。 “妈也觉得能成。”母亲说这话,那自信便在脸上飞扬,商之道,一通百通。 “妈,跟你说个事情。”叶梧桐又道 “什么事情?”母亲一边按着计算器算着账目。一边回道。 “搬回大院住吧,姥姥隔两天都要晒被子的。”叶梧桐道。她不想每次来总是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 父亲故去,母亲伤痛之余不免对叶江两家的恩怨有了芥蒂,叶江两家似乎一下子都成了母亲的伤心地,母亲不怨谁,但她也在不知不觉的避开叶江两家。 这一点,姥爷看得很清楚。所以上回才有那样的话。 叶梧桐喜欢那个常坐在梧桐树下。跟人聊天,偶尔陪着姥姥跟邓奶阿春婆她们摸一圈麻将的母亲,那才是生活。 “你姥姥和姥爷让你来劝我的?”母亲抬头问。 “没。但他们想你回去,妈,忙碌不应该是生活的全部。”叶梧桐歪着头枕着母亲的胳膊。虽然母亲现在做个女强挺不错的,但叶梧桐希望母亲能更享受生活。 “好。跟你姥姥说,我会搬回去住。”江寄红点点头。 经历过商场风云。她的性子也渐渐能拿得起放得下了。 叶梧桐眯着眼笑。母亲揉了揉她的头发。 晚上,叶梧桐焖了一锅土豆焖牛肉,那土豆煨的烂烂的,牛肉的油和味儿全煨进了土豆里。吃到嘴里。软糯浓香,让人大开味口,母女俩一顿就把那一锅土豆烧牛肉吃完。以至于最后饭没吃两口,吃的全身暖融融的。 春天。冬冻树木春冻人。 第二天叶梧桐早早起来,揣了母亲塞在她书包里的钱,今天开学要报名了。 路过白马桥的时候,天还有一层薄雾,叶梧桐看到虞老太站在河边,两眼毫无焦距的看着河边的菜地,嘴里大声的道:“这几天都没有管,菜有没有老掉?有没有被人拔掉?” 虞老太说这话的时候,那脸是朝着朝霞升起的地方,那边的光线更亮一点。 虞老太的眼睛瞎了,但似乎还能感应到一点点的光, 边上一辆脚踩的三轮车,车边堆了一堆雪里红菜。 河边的菜地里,虞东南带着虞小虎两人在地里忙活,虞东南穿着劳动服,袖子卷在胳膊肘上,正弯着腰挖起地里的雪里红放在一边的筐里。 这会儿一边的虞小虎听到虞老太的话,正要回答,连上虞东南甩了他一个后脑壳,虞小虎揉了揉后脑壳。 “奶奶放心,菜没有老,也没人拔。”虞东南回道。 叶梧桐今生前世都帮母亲卖过菜,一眼就能看出那些菜已经老了。 “哥,都这么老了,还弄什么呀,拔回去也没人要的。”一边虞小虎嘀嘀咕咕的。 “你找抽是不,你不晓得奶奶心疼菜啊。”虞东南瞪他。 这边岸边虞老太露出笑脸:“没老就好,多弄点,大院里家家都送点。” “晓得了。”虞东南回道,似乎感应到叶梧桐的目光,侧过脸就看到了桥上的叶梧桐,便挥了挥手咧嘴笑着打招呼。 叶梧桐见过贪财的虞东南,见过小气的虞东南,见过叛逆的虞东南,也见过奋进的虞东南,但她真没见过这么平和的虞东南。 这种感觉很有些奇妙,同样一件事情对于不同的人那影响也是不同的,有的人一遇打击就一蹶不振,而有的则自爆自弃,但也有一种就象那开春后养的蚕一样,一次一次的兑变,最后破茧成蝶。 “姐。”虞小虎也打着招呼,他是跟着小宇叫叶梧桐的。 “是桐桐啊……”虞老太顺着声音侧过脸。 “唉。”叶梧桐应了一声上前:“老太怎么不在大院里多休息?” “休息不了,这老骨头越休息就越浑身痛,还是动动的好。”虞老太说着,无神的目光对着悠悠白马河水:“我这老骨头要是不在了,东南小子是不是能轻松点。” 叶梧桐唬的一跳:“老太,可别这么想,没有什么伤痛比失去亲人更甚。”叶梧桐不由的想起父亲走的那些日子里,那不能沉受之重,便是现在想来心也是沉沉的。 这时叶梧桐又想起前世的虞老太,叶梧桐记得前世虞老二一家搬进梧桐大院里,老太已经去了,前世虞建国和姚桂芬的事恨对她打击太大,终是一病不起。 “晓得哩。咱们农村有句话,好死不好赖活着,有时这赖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别人,只是有些人总也不明白,也得要等到失去才能明白一点。”虞老太咧着嘴笑着,她没有文化,但那话里却有些洞察人心。 叶梧桐觉得老太可能是在说虞东南他爸。而世人很多时候也是这样。 “对了。你那天伤着了没有?”老太伸出手抖抖索索的摸向叶梧桐。 “没有伤着。”叶梧桐握着老太的手,老太的手很粗,很瘦。摸上去感觉就摸到一层皱巴巴的皮,但奇异的并不让人难受,反而挺温暖的。 “谢谢。”这时虞东南抱着菜上来了,却是一脸郑重的道谢。 “请我吃田螺。”叶梧桐岔开道。她当时做这事时根本都没经过大脑,所以。不喜欢现在这样郑重的道谢,不自在。 “好,不在滨河路的摊子上吃,有些不太卫生。我一会儿去买点田螺,搁家里炒,到时大院人一起吃。”虞东南道。 “好。这样好。”叶梧桐笑道。 一边虞老太在边上笑眯眯的。 很奇异的,眼瞎了。老太并没有什么悲伤,她依然象老树根一样扎在土里,一成不变的迎着生活。 傍晚,天又开始飘起了雨。 虞东南在走廊上架起了一只大铁锅,一边的脸盆里大半盆田螺,已经换了几次水呢,这会儿正架在网上沥水,一些田螺上面还粘着一点点清透的油花,在光线下如同七彩的光斑。 叶梧桐,邓倩倩,王超,虞小虎,江宇,邓倩倩堂哥邓子和,有就袁家的袁丽丽,大家围在一起。 铁锅的油冒着烟,洋葱,姜,蒜,辣椒切成丝丢下去,翻炒两个,一股浓浓的葱香就迷漫了开来。 然后田螺倒了下锅,大铲子翻铲了起来。 “哟,什么这么香?”这时一个人推门进来,是平晓北,也不晓得他怎么摸了过来。因为情节的原故,三个女人不待见他,都没招呼他。 “炒田螺,你有口福了。”邓子和道,他和平晓北都是校蓝球队的,不过邓子和现在高三,自动退出蓝球队,这会儿,两人凑一堆。 此时,虞东南翻炒着,那田螺的香味越来越浓,叶梧桐看着专注炒着田螺的虞东南,这厮还有这一手。 围着的人口水都有了。 天渐暗,走廊的灯亮起,众人就蹲在走廊上,喝着健力宝,吃着田螺。 “叶梧桐,我们来唱个曲儿。”宋明月来劲儿了。 叶梧桐翻了白眼,这时候哪有唱曲儿的气氛啊:“唱歌吧。”叶梧桐道。 “唱什么歌?”大家来劲儿了。 “水手。”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 一众少男少女们发疯似的吼,成长的人们需要它来鼓劲儿。 虞东南靠在走廊的灯下,两眼望着梧桐树稍,这贼老天,他不会输的。 平晓北也站在院中,突然道了一声:“这尼玛生活真不容易。” 叶梧桐跟邓倩倩宋明月手牵着手,边摇摆边唱,小宇和虞小虎则绕着院子疯跑。 “这是鬼节百鬼夜行了还是咋嘀?”姥姥发着牢骚,这帮孩子太闹腾,不过看着这闹腾挺有劲儿。 ……………… 那个,我要说,我没有天天请假啊,只是偶尔请假嘛,写书是需要感觉的对吧。还请大家月票支持,订阅支持!!! ……………… ps:感谢人生如玉a+,寒江123,茗苑仙葩,女巫艾维,hr爱我的宝贝,云羽轩,jiangyingu,淙淙妈myc,怀宇妈妈,清清潇潇0901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一章 混也是一种生活 大家唱啊,跳啊,夜光中,叶梧桐看到靠在路灯下的虞东南眼角着有一些晶亮的光,而这些光随着虞东南抬头又淹没在那有些深刻的眼眸里。 “虞东南,我爸爸出事的时候,爷爷送给我一句话,我转送给你: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煅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叶梧桐走上前道。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虞东南需要鼓励。 “田螺好吃不?”虞东南却是大笑的问,他不想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软弱。 “好吃,下回想吃还找你炒。”叶梧桐哈哈笑道。 “没问题,二十四小时候着。”虞东南亦笑道。 吃光,喝光。 快八点的时候,大家渐散。叶梧桐和邓倩倩送宋明月回家。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平晓北还在梧桐大院的门口走来走去,低着头,有些烦燥的感觉,这会儿叶梧桐和邓倩倩过来,他意毫无觉。 “平晓北,你怎么还在这儿啊?”邓倩倩好奇的问。 “找叶梧桐说个事儿。”平晓北回过神来抬头道。 “哦,那我先进大院了。”邓倩倩回头冲着叶梧桐道,叶梧桐点点头。 看着邓倩倩进了大院,叶梧桐才问平晓北:“有什么事儿?” “你小舅呢?”平晓北问。 叶梧桐这会儿有些明白了,平晓北今晚撞过来可能是来找小舅的。 “去深圳了,怎么了,找我小舅有事儿啊?”叶梧桐依着大院门口的石狮子边上问道。 平晓北显然有着心事儿,沉吟了一会儿,走到石狮子边上。重重的拍了拍石狮子,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爸让我来跟你小舅说一声,家里钱不够,那房子就不要了。”平晓北侧过脸看着大院门口的路灯,脸上的神色有着一种莫名的憋屈和困惑。 叶梧桐愣了一下也明白过来。她听小舅说过的。蔬菜公司那块的房子留了一套给平晓北他家的,毕竟小舅当初这公司能够成立是靠着平局长的支持的。 只是这会儿却说钱不够不要了? 叶梧桐看了看平晓北,按经济条件来说。平晓北家不可能拿不出钱来。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叶梧桐皱着眉问。难怪刚才吃田螺的时候,这家伙也喊出“生活真不容易”的话来,只怕是有什么事让他心中感触吧。 想平晓北这厮之前十七年的人生应该是很顺的,顺得他以为整个世界都掌握在手中。所以这厮一直张扬着,若不是出事了。又怎么会喊出那样的话来。 “我爸被人告了,说你小舅那公司是投机倒把,而我爸支持投机倒把。”平晓北咬着牙道。 一听这话,叶梧桐也唬的一跳:“这么说。马上有人要查我小舅的公司了?”小舅现在弄这个公司,是属于最早吃螃蟹的,政策走的没这么快啊。自然就有漏洞让人抓。 若是平晓北他爸扛着,那自然没事。如今平局长扛不住了,他退出房子是跟小舅划清界限。那么接下来必然有人要查小舅的公司了。 “大概吧,反正我爸让我来说一声,别怨我爸,这段时间我爸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平晓北抿着嘴道。 叶梧桐摇摇头,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在选择着要走的路,小舅当初决定做这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了,平局长的选择没有什么可怨的。 “我走了,以后我要赚很多的钱,到时候砸也砸死这帮上窜下跳的。”平晓北吐了一口气,却又愤懑不平的道,那眼中有着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决心。 说实话被人告他倒不憋屈,别说他父亲,便是张区长不也让人弄到党校去了。 让他憋屈和愤懑的是,父亲低头了。这对于一向张扬的他来说是不能忍的,可现实却必须忍。这两天,他看到了别人对父亲的施压,看到了父亲熬红的双眼,他迷茫,他也发狠,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些还回去。 这时候的平晓北是叶梧桐最熟悉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前世他就是凭着这股子劲儿成为人生赢家的。 在这一次的阵痛中,平晓北重塑了他的性格和目标。 这没有什么对错,对于平晓北来说,他在将朝着他的梦想前进,只不过对于平晓北身边的人来说,会很受伤。 叶梧桐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一些东西正逐渐的同前世重合。 平晓北转身离开了,叶梧桐挥挥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道路。平晓北正逐渐走向了他前世人生赢家的路,而她叶梧桐的人生却早已拐向了另一个岔道。 …… “平晓北是遇上事儿吧?”虞东南这会儿就蹲在大院门口的石阶上,路灯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形成脚边的阴影。眼睛在阴影显得十分的深刻。 平晓北身上那种情绪他一眼就能感到,因为这些都曾经在他身上出现过,只不过他经历的更多,但生活总是按部就班的来,它不会因为你恨就善待一点,也不会因为拼搏就变得容易一点,它有它即定的脚步,谁也无法改变它。 所以,这些日子,虞东南学会了承受,学会了永不放弃。 生活它是涓涓流水也好,是波涛汹涌也好都别去管。只记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前走永不退缩。这样,你每一天都是迎着阳光的。 “嗯,碰上一些事情。”叶梧桐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却又道:“我要去电话亭那边打个电话,你跟我姥姥姥爷说一声。”说完转身就快步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陪你吧,这晚上了。”是虞东南跟了上来,他一手插在裤兜,步频却极快,一下子就赶上了叶梧桐。 现在九点多钟。这时候没什么夜生活,再又是一个初春的晚上,九点多钟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小公园的露天舞厅这会儿正欢腾着呢。 中间一盏大灯,向四边拉着小灯泡发出七彩的光芒。音箱里放着慢三的舞曲。 男男女女们在小公园中央的空地里轻轻的摆动着,游走着,享受着改革的春风。 电话亭在小公园的另一头,叶梧桐进了电话亭。虞东南就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看着别人跳舞。总觉得这场影离自己很近但又似乎很远。 “小舅……”电话打通了。 “你小舅出去了,我是姑姑。”对面的声音回道。 “李村的事情解决了吗?”叶梧桐多问了一句。 “差不多了,正在协调。对了。桐桐,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叶白慧回道。 “姑,有人要查小舅的公司了,说小舅的公司弄投机倒把。”叶梧桐想了想。跟小姑姑说也是一样的。 一听叶梧桐的话,叶白慧急了:“哎哟。当初你小舅弄这公司的时候,我就说了,会有问题的。你小舅就是一根筋,他觉得他能闯。他有劲儿,他有眼光,其实狗屁。就一个武夫。”姑姑在电话里把小舅一阵埋汰。 叶梧桐不由的抿着嘴乐。 姑姑和小舅两个不管从个性还是从行事方法真的是有很大不同的。 小舅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而姑姑却是在工作上一步一个脚印的开拓者。 姑姑重在踏实。小舅却重在敢闯。两个人对事情有着完全不同的应对方式。所以,两个人说起事情来常常没两句就吵。 为这些两人背地里没少跟叶梧桐埋汰。 “姑,你南边有没有熟悉的地产公司,若是把小舅这公司挂靠在南边的地产公司下面,事儿就好办了。”叶梧桐这会儿出了主意,到时小舅就只是一个办事员,应该就没太大的问题。而对于南边的公司来说,小舅这个公司完全是在规则之内,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是一种规避。 “咦……”叶白慧先是惊讶一下,细想一下她自然知道其中的关键,这是个好主意:“桐桐,行啊,都能给你小舅舅当军师了。好,知道了,我跑跑看。”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走了,虞东南。”出了电话亭,叶梧桐拍了拍正蹲在花台上看人跳舞的虞东南。 虞东南从花台上跳了下来,拍了拍巴掌,两眼看着舞池还若有所思。 “想跳啊?”叶梧桐问。 “要不试试?”虞东南其实就在好奇,这舞池里人挨人的,这乐趣到底在哪里?就他来说完全看不到这里面的乐趣。 “多大年纪,就想学人跳舞,快回家,少在这外面野了。”公园里戴着红袖章的大爷从阴影处冲出来,他盯这两人好久了。 叶梧桐和虞东南一愣,然后笑嘻嘻的撒腿就跑。这年月的人热情,同时还有一份对世事的责任感,还是学生就不能跳舞,碰上了,就得教育两句,人人有责。 “虞东南,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梧桐里的长街,路灯将人影拉的很长。 “混着呗,先照顾好我奶奶。”虞东南咧着嘴道。 混也是一种生活。 清晨,叶梧桐醒来,今天开学,爷爷已经烧好了早饭,奶奶正拄着拐杖在院子里遛弯,春天是各种病痛易发的季节,尤其是奶奶的伤腿,老是酸痛。而一酸痛,奶奶的脾气就会变的不好,当然奶奶这脾气不好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昆曲的没落,前两天许团长来了,聊了一下现在昆曲的现状,八百壮士留守,而这其中能常常演戏的更是屈指可数,昆剧的路似乎已经看不到光明了,奶奶严重的失落了。 “你憋着这些干什么呢?全国都这样,时代就这样,又岂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爷爷边喂着绣眼鸟边唠叨着。 “哦,那大家都这么想那昆剧还有出路啊?”奶奶瞪着眼,发火了。 “行行行,那你就跟自个儿憋着呢。”爷爷好脾气的挥挥手。 “奶奶,妈要建酒楼,里面还要弄个戏台唱曲儿呢,到时候咱们也去唱,总能留下一些东西。”叶梧桐背着书包出来,看着奶奶在那里纠结着,便在奶奶耳边低语了句。 “真的?”奶奶问。 “真的!!”叶梧桐再点头。 奶奶的眼睛一亮,不过马上收了脸色,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遛她的弯了。奶奶哟,这面子就是放不下,叶梧桐摇摇头,背着书包出了后院。 前院,虞老太背着一只跨包,手里拿着茶杯站在廊下,虞东南从边上推出三轮车,先扶着虞老太坐了上去。 “东南,这是干啥去?”坐在门口的江姥爷问。 “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揽点活收点旧东西,我奶奶也想出去转转,看看她的菜地。”虞东南笑着道。 “嗯,也是。对了,东南啊,明天抽个空,跟我去买点材料,我和你邓大叔他们说好了,帮你把家里的柴棚再盖起来。”姥爷又道。 虞家出这样的事情,大院里的人肯定是要帮忙的,这是大院的传统。 “好。”虞东南点头,也没太客气,他年轻,重活多做点就是。 虞东南推着车出去,没一会儿便传来吆喝声:“收破烂咧,旧家具,破铜烂铁……” 这便是虞东南混的生活。 叶梧桐想着刚重生时,这厮天天收牙膏皮,奇异的跟现在这一幕连接了起来。 “东南小子是太不容易了。”邓奶奶叹气。 叶梧桐这边想到了柴棚便又走上前冲着姥爷道:“姥爷,咱家柴棚也拆了重盖吧。” 前世,就是因为这个柴棚,差点害了姥姥,这回正好有这机会,把柴棚重建成砖瓦的,前世拆迁是有规定的,90年以前自建房是算在面积之内的,90年以后不算在补偿之内。 “咱家的柴棚还挺好的,就是烧焦一点,修一下就成,不需要重盖。”姥爷道。 “我收的东西都摆不下了,再说了,我还想弄一个封闭式的暗房,柴棚里的暗房老漏光,容易造成底片曝光。”叶梧桐道。 最开始叶梧桐收老家具是为了昆曲的布景,当然也本着一些收藏的想法,重生的人,再家姥爷这边都是在建筑啊,家具啊这行业里转悠,收这些东西实在太容易了。而这些东西收起来也有瘾,一来二去的,这几年叶梧桐着实收了不少老家具,分不清年代,反正觉得不错就收,有些损坏的就让小舅舅修一修,如今家里两个柴棚都让她这些家具堆满了。 姥爷听不懂什么曝光的,不过外孙女想建,再加上建一间房子对于别的人来说也许是件麻烦事儿,但对于一建职工来说,那就是顺手的事情,于是道:“那成,就建吧。” ……………… ps:感谢,飘零之心,宝贝有二个,落泽之岚r,无情无,hull1977,阿拍儿,淡淡如流,咏欣,judy-50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二章 小舅的坚持 上学的第一天就是摸底考试,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悲愤的事情,而更悲愤的事情是老师的题出的还很偏,于是考试一结束,一个个对着答案,则更是狼嚎一片,一个寒假玩下来,大多数同学的成绩都有所下降,再看班主任黑沉黑沉的脸,大家心里一阵惴惴啊,初三下学期的日子可以预期了——肯定不好过。 宋明月这回也没考好。 “一个寒假,家里就没有安生过,我哪里有时间复习。”宋明月靠在走廊的廊杆,两只手用劲的拍着廊杆,悲愤的道。一个寒假她家里就没断过客人。 “我妈现在可牛了,跟叶梧桐她妈弄了那个山珍公司,都把山珍卖到国外去了,过年的时候,就在亲戚面前吹牛。如今亲戚里,谁不晓得我妈发财了,于是的一个个尽往我家里跑,随便送上三瓜两枣的,然后不是跟我妈借钱就是想让我妈介绍个工作。可我妈那还是跟着叶梧桐她妈混呢,到哪里介绍工作给别人?最起先也只能借一点钱,家里是有些钱,可也经不住我妈这么借啊,最后我妈也舍不得了,死活不借。嘿,那亲戚一个两个的又都没有好话了,把我爸气得在家里骂娘……” 宋明月这牢骚发大了,这一段话出来都不带喘气的,把唱昆剧憋气的劲都拿出来了。 这会儿说完,这姑娘又颇有些感怀的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家那些亲戚就没一个是省心的,当初虞东南他爸在一建开车,经常从上海带货回来时候,那些亲戚不也是一个两个的往虞东南家跑。就指望着带些便宜货呢,那时候他们嘴里我桂芬姨多好呀,可没谁把我家放在眼里,在他们眼里我们家就卖菜的,那如今呢我桂芬姨跟虞东南他爸离婚,现在还在塑料厂那边摆早点摊子呢,虞东南现在还在收破烂。怎么就没见他们帮忙了?这都什么人哪?” 宋明月忿忿的道。夏丽跟姚桂芬是表亲。 邓倩倩听得直瞪眼,她家里的亲戚单位都还行,再加上暂时也没人做生意。各家经济条件差不多,遇上大事互相拆借倒是常有,但基本上过两天就还,好来好往的。倒是没有这些糟心事儿。 叶梧桐淡定的看着远处的操场,宋明月家这些实在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人情大抵都是这样。 这边宋明月深吸一口又道:“就这些还不算,我妈还闲的整事儿,她现在时髦的不得了,过年的时候。上身呢子短大衣,配上齐膝的呢子裙,里面穿着紧身羊毛裤。她还说广州那边的公关小姐都这么穿的。我爸笑她,广州那么热。谁还穿羊毛裤啊,结果我妈第二天就把羊毛裤脱了。这大冷的天,过年边还下雪呢,嘿,她就一双厚丝袜,一条裙子,穿着一又高跟的皮鞋,整的无比,然后重感冒了住院了,我又得在医院里侍侯她老人家,我寒假作业都没时间做,还是最后几天拿了邓倩倩抄的。” 宋明月一翻话说的是苦大仇深。 叶梧桐和邓倩倩听得哈哈大笑,夏丽阿姨有时候挺有趣的。其实这也是这时代刚刚富起来的人们一种炫富的心态。 跟后世的炫富比起来,这时候这种炫富心态直接而纯朴。 “宋明月,叶梧桐,邓倩倩,给,香蕉片。”这时眼镜抄着一大袋香蕉片过来。 “嘿,你哪弄的香蕉片来的?”宋明月抢过眼镜手里的香蕉片,变悲愤为食欲,先拿了几片塞嘴里,然后递给邓倩倩和叶梧桐,叶梧桐随便拿了一片放嘴里品味着。 “袁大头手里抢的。”眼镜朝着隔壁班的同学一撇嘴。 袁大头叫袁伟,是隔壁班的,因为头特别大,大家起个外号叫袁大头。 袁伟,叶梧桐和邓倩倩都认得,袁伟的爸爸就是梧桐大院后院袁家的老大,在机械厂上班,平常袁伟都住在机械厂里,偶尔来大院这边袁爷爷家来玩,大家也都见过面,不过认识归认识,却没什么交情,袁伟是机械厂的子弟,他们那搬子弟也挺抱团,平时大家一块儿玩跟叶梧桐这边就不是一个圈子的。 袁伟此时被他们班的同学包围着,正一脸得瑟着,正变声期,那公鸭嗓子听得有些刺耳。 “我跟你们说啊,我四叔现在在海南,这香蕉片就是他寄来的,我家还有几大包呢,你们尽管吃,吃完了我再让我四叔寄。哎哟,海南那边吃的东西贼多了,还不要钱……” “胡说,除非自家种的,买的东西能不要钱?”一个同学不信的道。 “真的,我四叔写信来说的,别的不说,就说椰子吧,海南那边椰子树就种在马路边上,想吃椰子自己爬上树去的摘,打个洞就直接抱着喝,那椰子汁想喝多少有多少。”袁伟撇着头,一副看别人都没见识的表情。 “椰子汁我喝过,挺好喝的。”边上有同学流口水了。 “这东西在海南就不稀奇,我四叔在海南就住在光湖宾馆,光湖宾馆你们不晓得吧?我告诉你们那是海南最好的宾馆,人家外宾来了都住那里,每天吃的都是炒粉啊,加积鸭呀,还有这么大的龙虾和螃蟹,那螃蟹光蟹黄掏出来就有一大碗,每天都吃这个,我四叔吃了都懒的吃……我四叔信上最后还说了,到了海南才觉得自己是真活着。” “哟,那合着我们都是死的呀。”眼镜在很贫的回了一句,大家哈哈大笑。 “那照你四叔这么说,那海南可是神仙地儿,我要是考不取高中,我也去海南。”边上几个男生嚷嚷着。 就连这边邓倩倩和宋明月听得都意动。 “叶梧桐,你小舅不也去过南边嘛,是不是这样?”宋明月侧过脸来问。 “我小舅去的是蛇口不是海南。”叶梧桐回道,却是摸了摸鼻子,心里却叹气。袁家四叔在海南的日子只怕没有袁伟所说的那么风光。 别的不说,光湖宾馆她前世是听朋友说过的,那里面最多房间是地下室,就跟前世出名的地下出租屋一样,又哪是什么海南最好的宾馆? 由此,别的东西也就不足信了。 尤其是袁伟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四叔在信里说,到了海南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这话只怕才是他四叔的心声。 只有在极困难和极因惑的时候。人才有这种强烈感受。 袁四叔写这样的信大体也就是报喜不报忧。又或者是为了面子,不想让人们知道他过的不好。 前世,十万人才下海南。真正能搏出位的也就那么一小撮。大多数人扑腾着扑腾着也就沉了,通往梦想的路是布满荆棘的。 想着,叶梧桐又想起了小舅,小舅又碰上了他人生的一道关卡。也不晓得这回这一关他能不能闯过? 傍晚,晚霞满天。 [普天乐]:这些时把少年人如花貌。不多时憔悴了,不因他福分难销,可甚的红颜易老? 叶梧桐站在梧桐树下,唱着牡丹亭里的《写真》一折。 前院。虞东南正在拌着水泥,这回修柴火棚,江家姥爷打算在顶上修水泥平台。这样更好晒东西。一边邓家,袁家等人也站在边上闲聊着。打算等江家和虞家弄好,他们也动手修一下,砌这样一间屋子,可以直接住人。 现在房子紧张的,家家都难。尤其是袁家,袁老四也还没有结婚,袁老头打算直接盖个两层,可以当新房。 众人正闲聊着。 叶白慧提着一只大大的行礼包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进了院子后,却是将大大的行礼包往地上一放,冲着江家门口就吼:“江寄海,你给我出来。” “哟,白慧,这是咋啦,寄海不是跟你一道去了深圳了吗?”姥姥从屋里出来,看着叶白慧却是有些疑惑的道。 “他前几天回来了,让他出来。”叶白慧气愤的道,随后看着江家人完全不知情的表情,不由的一皱眉头:“怎么,他没回家?” “没啊……”姥姥一拍大腿:“哎哟,这死小子又不知道在整什么了,这些日子家里没看到人哪?” “桐桐,你看你小舅了吗?”姥姥扬声又问道。 “没见着啊。”叶梧桐回道,也觉奇怪了,小舅前几天就回来了?可这完全不见人啊。 “混球,肯定在公司里。”叶白慧低咒一声,一手用劲的拎起行礼包,直冲后院。将行礼往屋里一丢:“爸,妈,我出去一下。” “唉唉唉,白慧,你怎么回事啊?这回来,人没进家门就跑人家门口去吼,进了家,连水都不喝一口就又往外跑,你把这家当什么了?”奶奶立在门边,沉着一张脸气冲冲的道。 “妈……有事儿,急事儿……我回来在跟你说。”叶白慧急道,转身就走。 “姑,等等我,我也去。”叶梧桐撒腿跟着。 “你去也好,帮我劝着你舅。”叶白慧道,推着停在梧桐树下的自行车出了大院,叶白慧骑上自行车,叶梧桐跳在自行车后坐,随后自行车风也似的跑了起来。 …… “嘿,这两个,气死我了。”奶奶用劲的点着拐杖。 “行了,随她,白慧你也不是不晓得,她那性子稳重的很,若不是很急的事儿不会这样。”爷爷劝道。 “再急的事情也不能这样啊,这叫大院里的人怎么看啊,还道我苗秀英的女儿没人要了,巴巴的去贴他江家。”奶奶道,虽说大院里大家都知道这江寄海和叶白慧有些意思,但一直没挑明,再加上两家的关系,大家也就背后说说闲话。 可如今,白慧这一回来,一个大姑娘的连家都没进就在人门口吼着,叫她那心实在堵的慌。 “哎哟,你又拧上了,白慧今年二十九了……总不能一直让她这样啊。”爷爷劝道。 “你以为我就不考虑这些啊,白慧和那江寄海的性子根本就是尖针对麦芒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有相机的事情,两人从小就顶着,我告诉你啊,他们身上那刺儿不磨光了就得一直给我这么耗着。”奶奶冷哼着道。 “也是……”叶爷爷也叹气,感情的事儿,外人没辙。 ………… “姑,是出了什么事了?”坐在自行车上,叶梧桐问自家姑姑。 “还什么事儿,你小舅就是死脑筋,我给他在深圳找了一家房地产公司,人还有港资成份,你小舅现在这个公司最大的漏洞就在于贸易补偿不合规格,国家的贸易补偿是征对出口外汇方面的,你小舅是职工挂靠,然后又算是集资建房,这里面就有漏洞让人抓。 你小舅若是把公司挂靠上去,那就变成引进外资,那就跟深圳这边东湖丽苑的模式一模一样了,他就完全可以脱身了。就算万一真要有什么事,东湖丽苑的例子摆在这里,那我也能说上话呀。可你小舅这死东西,他表面上答应了我去谈,可背地里他直接拒绝了,我到前天晓得,你说你小舅这是不是想气死我呀,这回我不让你小舅好看我不叫叶白慧。” 叶白慧咬牙切齿的道 哎哟,小舅也不知道在整什么?叶梧桐也抓头,小舅这算是把小姑姑得罪狠了。 两一路说着,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蔬菜公司的工地,工地边上一间平房小屋上面就挂着凤栖梧的牌子。 叶白慧用力的踩着脚踏,没一会儿到得跟前,叶梧桐先跳了下来,叶白慧连车子也没顾上锁,两人正要进屋,就看到小舅当先从屋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派出所的人,黑皮在一边一个劲的给两个警察塞烟,可人不接。 “汪青,这怎么回事?”叶白慧边忙上前。她认得其中一个警察。 “有人告江寄海投机倒把,我们带他去调查问话。”那汪青先是跟叶白慧点点头,然后回道。 “汪青,这弄错了吧,江寄海就是一个打工的,他怎么会是投机倒把呢?”叶白慧连忙解释道。 “不对吧,这公司可是江寄海的,挂靠在一建单位里,用的工人也是一建的,这不就是皮包公司?他这一倒手可就把蔬菜公司的工程揽在了他这皮包公司的名下,还弄了个集资,那不就是投机倒把吗?这些我们都查清了的,要不然,也不能这么来带人啊。”那叫汪青的警察道。 “不是,这公司的法人不是他,是深圳……” 只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叶白慧,不用多说了,这公司就是我办的……” 哎哟,叶梧桐抬头望天,小舅这是认死理了。 …………………… ps:感谢yingxiaoxue,超级刺客,苏丝娃娃,青衣浅淡,忘尘莫及,水玻璃说,桃老妖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三章 折腾,发展,该怎么还怎么 “江寄海,我们谈谈。”姑姑两眼紧紧的盯着小舅舅,随后转向一边的警察道:“汪青,就几句话,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没事儿,叶镇长随意。”汪青点点头,毕竟现在只是调查,随后两个警察就走到一边,黑皮自在边上递着烟,又领了两人进屋喝杯茶。 叶梧桐在边上装隐形人,小姑姑和小舅舅也没在意。 “叶白慧,没什么好谈的吧,若说真要谈的话,我也只有一句。”江寄海走到一边的大树下靠站,抓了抓头发道。 “什么话?”叶白慧踱着步走上前问。 “老同学,你都二十九了,赶紧找个人嫁了吧!!”江寄海咧着嘴道。 哎哟,小舅这话一出,叶梧桐蒙圈了,小舅这唱的是哪出啊?这不是把小姑一片好心全当了驴肝肺了。 姑姑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那脸色就铁青了:“江寄海,你好样的,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小姑姑说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又回头,显然是气不过了,重重的踹了小舅舅一脚:“你去死!!!” 说完,小姑姑一甩烫着波浪的头发,头抬的高高的走了,也不等叶梧桐了,连自行车也忘了。 江寄海没想到叶白慧还有这一下子,被踹的一阵踉跄,也幸好后面有棵树挡着,要不然说不准就得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小舅……你太过份了,我姑姑可是一心为你。”叶梧桐在边上瞪眼。 看了看前面路上,小姑姑的背影,她完全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小舅坐在那里抱着头,顺着树杆坐在了地上。动也没动。 “小舅啊,你为什么不同意挂靠呢?这不是认死理的事情啊。”叶梧桐走过去坐在小舅身边,疑惑的问,她实在有些不明白小舅为什么这么认死理。 “啧。”小舅啧了一声:“你懂什么呀,我这事儿你姑姑就不能掺和在里面,我这事儿说简单它很简单,不就是步子走的快了一点嘛。再加上房地产还是比较特殊的行业。有些扎眼嘛,上面真要查起来大不了我把公司一关,坐两年牢了事。前几年温州的八大王事件闹得轰轰烈烈。最后不也没事了吗?可你姑不一样,前段时间她才给人告了呢,现在都到乡下去了。我这事儿,在我这里。那就是讨点巧多赚点钱的事情,这不算大事。可到你姑那里。那就要上升到思想境界的,那平局长最后为什么妥协了,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帽子戴不起啊。所以啊,小舅我宁愿去坐两年牢。也不能把你姑往这坑里带,谁晓得最后会怎么发展呢?” 叶梧桐没想到小舅竟是这样想的。这么说她之前打电话告诉小姑反而错了。 “是不是我不该跟小姑姑说。”叶梧桐问道。 可不通过小姑,小舅到哪里找那样合适的单位。小舅虽然在南方熟,但他接触的人多是打工的。而小姑姑不一样。她那批京城的同学借着家里的便利如今全在南边踢腾,那能量大的去了。 “瞎扯,你不跟你姑姑说你姑姑就不知道啦?你头天晚上的电话,第二天一早,她又接到宋先锋的电话也跟她说这事儿了,再说了凭我两家的关系,有关我的事情,你姑姑以置身事外?”小舅说着,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远处,两个警察和黑皮正走过来。 依着小舅和小姑的感情,小舅的事情,小姑不可能置身事外,小舅舅回来这么多天了,想来有过权衡,所以才有这样决断。 “快回去,劝劝你姑啊,再跟你姥姥他们说,我没大事儿的。”小舅又冲着叶梧桐挥了挥手。 远去的背影笔挺而宽厚,那步伐有着山岳之势,小舅对小姑姑爱的深沉。 “姑,上车。”叶梧桐骑着自行车赶上姑姑。 叶白慧停下脚步,一抿嘴:“你还想带我啊,下来吧,我带你。” “没事儿,我带的动,你就上来试试吧。”叶梧桐笑嘻嘻的道。 “好,骑稳了啊。”姑姑说着,轻轻的坐上后座。 叶梧桐的龙头把的稳稳的,那脚用劲一踩,自行车便稳稳的前行了。 风软软拂过脸颊,夹着一两线雨丝。 姑姑的额头顶着自己的背,叶梧桐感到背心处的衣服有些温热。 “姑,小舅说他没大事的,他不想……” “我知道,他不就是不想把我牵进他的事里面去吗?”叶梧桐的话还没说完,姑姑便接过了话头。 叶梧桐嘿嘿一笑,就说姑姑聪明,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她呢。 “我就是气他这一点,两心相知,不该是有难同当,同福同享的吗?江寄海多牛啊,从小他就是一多英雄的人物啊,提起梧桐里的三儿,那让人如雷贯耳啊,他英雄?以后他自做他的英雄去,我不侍伺了。还让我找人嫁人了,合着他以为我就真嫁不出去啊,我要真想嫁分分钟的事情,这轮不到他江寄海来操心……”姑姑的声音在背后有些闷闷的。 哎哟,这反讽都用上了,姑姑这气很了。 “姑,你知道小舅不是这意思。”叶梧桐为自家小舅说话。 “管他什么意思,自今后他走他的独木桥,我自奔我的阳光道。”叶白慧说着,又重重的戳了戳叶梧桐的背:“合着你就记得他是你小舅,尽为他说话,那我还是你姑呢!!” 得,叶梧桐没话说了,小姑这不讲理起来她没辙,这两人的事,她不掺和了,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吧。 回到梧桐大院时,江寄海被派出所带走的事情整个大院的人都已经知道。 “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他就是不肯安安心心,老老实实的做些事情,非得整这些个虚险事啊。好了啊,出事了……”姥姥抹着泪骂。 “寄海就是胆子太大了。”二舅抽着烟道。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我这边再去找人打听看看。”母亲道。 “我也去找人看看。”二舅也说着也站了起来。 “都别急,我这边已经跟倩倩他爸说过了,等他爸回来看看怎么说。”姥爷在一边抽着烟道。 正说着,邓爸爸急匆匆的回来了。 “这事我找人打听了一下,主要是一些没争到房子的人不服气。就把江寄海告了。本来这事儿当初江寄海是让一建出面做的。但是一建领导胆小,没接,所以才有寄海自己开公司的事情。这本来也算是合法的。但现在这事情因为比较敏感,平局长和一建领导都不认了,所以江寄海就只得顶上这投机倒把的罪名了……” “那这事儿倒底怎么办哪?”姥姥急着问。 “这事儿啊,局里也还在琢磨。其实现在发展经济,这种事情不少。毕竟现在是新旧体制碰撞期,许多有关经济方面的事情,对错界经很难分,局也多是民不举管不究。但真有人告了,局里就不能不管,江叔江婶。你们也别急,接下来我再帮你们打听着。”邓爸爸安慰道。 “好好好。那麻烦你了。”姥姥和姥爷一个劲的道谢。 “都是一个大院的,再说了寄海是什么样的咱们大家都清楚,这种事儿错和对现在都没个统一的说法,总之我会尽量帮着说说话。” 邓爸爸说完便回屋了。 江家今晚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 接下来一段时间,叶梧桐按部就班的上学,小姑姑这回去深圳解决李庄的事情成果是显着的,对李村大庆叔他们的事情有了妥善的安排。 据说是由建筑方,也是就是工程的老板,以及深圳那边的劳动服务公司,以及区里的劳动服务公司,再加上虞建国四方共同达成协议,解决李大庆他们的医药费,另外由镇里安排他们今后的工作问题。由此姑姑还联系了几个客商,邀请他们来李庄投资。 李庄别的没什么特色,但有一点竹子多,大片大片的竹林,绵延成一片竹海,从风景上看十分的壮观,而从经济开发上也大有可为。 最近那几个考察过来了,姑姑忙着接待。 前世李村的竹子经济相当红火过一阵子,姑姑这一步棋又走对了。 而江家这段时间有些压抑,母亲和二舅找了好些人打听,但怎么说的都有,国家转型,许多政策法规不明朗。 如此,小舅舅的事情足足拖了一个月,最后判决下来了,判二缓二,也就是判刑两年,缓期两年执行。 不管怎么说,暂时不用坐牢了,江家人也算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唯有叶梧桐很有些诡异的品味着这个刑期,前世小舅舅因为小姑姑之故被判了八年刑,到92年才出狱。而今生因为她的干预小舅舅免去了那一道坎,没想到如今这个刑,按时间算的话依然是到92年结束,前世和今生似乎有着某种重合了。 或许说有些人的命运总是有着他顽固不变的轨迹。 四月初。 小舅从拘留所回来了,那天是个烟霞漫天的傍晚,进大院的时候正碰上姑姑背着包,手里提着一只大蛇皮袋也准备进大院。 “白慧,提的什么东西,挺重的吧,我帮你提。”小舅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叶白慧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理也不理他,提着东西,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直接进了后院。哎哟,小姑姑还记着呢。 小舅舅讨个没趣,摸了摸鼻子冲着一边的叶梧桐问:“我说今天不是星期天嘛,你姑这是打哪里来啊?我看那一袋子,都是笋子吧?” “这几天,姑要带深圳的几个商人去李村忆苦思甜呢,估计今天才结束。”叶梧桐抿着嘴好笑的道。 “啧,你姑又是看上人家兜里的钱,憋着项目埋着坑等人来投资的吧。”江寄海咧着嘴道。 “啧,小舅说对了。”叶梧桐嘻嘻笑道:“据说已经有两家投资商准备在李村落户了。” 小舅咧着嘴冲着叶梧桐竖了竖大拇指,显然是夸姑姑的。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不晓得进家啦。”姥姥在门口没好气的道。 “妈,哎哟,你这脸甩的,是不是桐桐惹你生气了。”小舅进得屋里,却是嘻皮笑脸的。叶梧桐笑嘻嘻的捶了自家小舅,拿自己讨姥姥开心。 “别赖桐桐,桐桐多乖的一孩子,家里能惹我生气的除了你没别人。”姥姥教训上了。虽也晓得这事儿怪不上三儿,可气着这孩子三十了,对于终生大事,她这里急的火冒炮,三儿那里屁事也没有。 “今后啊,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单位里干,别再想着自己开公司啊干什么的。”姥爷在一边抽着烟瓮声瓮气的道,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老老实实做事才是本分。 江寄海咧着牙,敢情着他一进门就给他上思想才育课了。 “爸,妈,那照你们这么说,蔬菜公司那房子现在工程快到一半了,那我就撒手不管了?”小舅一个头两个大的举起双手。 “你还管什么呀,你都为这坐牢了你知道吗?你再管下去你得枪毙知道不?”姥姥横着眼睛,气坏了。 “那我不管了,别人交了钱的,拿不到房子那岂不更要找我麻烦,到时再告我一个诈骗,我估计真得到牢里呆着了啊。”小舅正色的道。 一听这话,姥姥和姥爷面面相觑,这是个问题啊。 “怎么,上面没说怎么处置你那公司啊?”姥爷道。 “没说啊。”小舅道。 “哎哟,那这……”老两口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这公司明显着是丢也丢不开。 “没事,寄海以前干什么以后还干什么?”这时邓爸爸走了进来。 姥爷连忙招呼他坐,这位应该算是明白人。 “三儿都为这判刑了,这今后还继续做这个,那不是知法犯法?”姥姥问。 “寄海这事儿真说起来到底犯不犯法还不说清,毕竟南边有例子在那里,只是暂时把他往投机倒把那边靠,今后怎么样还得看政策,所以才给他缓刑,总之吧也就是一个观望,但他的事儿得做,若是收了钱,交不出房子给人,那真是要按诈骗罪来了……”邓爸爸道。 哦,这一下大家都明白了。 还是那句话,旧体制已经赶不上发展的需要,而新体制又未形成,于是罚归罚,事儿该做还得做。时代和社会便在这种平衡之间继续前进!! ……………… ps:感谢红尘有你不寂寞u86,qidoudou3020,凡凡1218,桃老妖,云枫树,怀宇妈妈,小小小水滴滴的粉红票,yh6764900,最爱栀子香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四章 省城试戏 “东南奶奶,江阿姨,邓妈,这有点笋子,是我从李村带来的,大家尝尝啊。”屋外,姑姑提着笋子一家一家的送。 “白慧有心了啊。”姥姥连忙接过笋子。转身进了厨房切了一块火腿腊肉,踢了踢坐着不动的江寄海:“三儿,去给人白慧家送去。” “妈,你别掺合了。”江寄海眼神有些幽幽,站起身来,踢踏着鞋子钻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门嘣的关上,再没声息了。 “嗯,这孩子,这又闹上了?”姥姥深吸了口气。 “随他吧,这身上背着刑呢。”姥爷抽吧着烟,说是随他,心里也是愁啊。 “唉。”姥姥叹气,也是这么说,白慧是国家干部呢。 最后这腊肉却是叶梧桐提着回后院的,晚上腊肉炖毛笋。奶白略带一点浅浅鹅黄的汤色,喝到嘴里,鲜得能吞下舌头,笋十分的嫩,入嘴鲜浓。 煮好的腊肉捞出来,切成片,肥肉晶莹透白,瘦肉暗红鲜亮,入嘴更是味道十足,让人饭都能多吃两碗。 叶梧桐吃过饭,又专门舀了一碗汤喝。 “今早我去市场买笋,还没买到呢,李村这笋在城里是越来越俏了,听说现在李村的笋直接送饭店。”奶奶道。 “那可不。”小姑姑一边扒着饭,颇有些骄傲的道。 “哦,李村笋这么俏啊,那毛竹要砍,笋子要挖,也不知李村的竹子够挖几年?”叶梧桐跟姑姑抬着杆笑嘻嘻的道。 前世,李庄就是大力开发竹子经济,只可惜镇里短视。一味索取,不知道保护和持续性发展,等到了九五年后,李庄已经开发之竹,整片的竹林变成枯山。 所以李村的竹子经济终究也只不过红火了几年之后就成昨日黄花了,尽管后来的几任镇长大力种植,但有些东西一但坏了地气。再想成林便是付十倍。百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成的。 等到那时,李村的笋想吃却再也没有了,便是零零星星的一些。因为地气破坏,也再不是原来的味儿了。 姑姑拿着筷子的手突然不动了,便是一边吃饭的爷爷也深思了起来。 “呀,桐桐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这方面真要注意,我就说最近我怎么隐隐的就有些不安呢。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没有注意到。以后得有个规定,清明过后就不准挖笋卖笋了,得养林。”姑姑道。 “嗯,是得有这规定。”爷爷在一边点头道。 “嘿。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个规定就让村里的人减少了不少收入,村里的人得骂你。”奶奶道。短期利益和持续性发展有时总是有些背离的。 姑姑沉思了一会儿,抿了抿嘴道:“挨骂也得做啊。总比挖个几年,子孙后代没的挖的强啊。那时候更不晓得被人怎么骂呢。再说了,我这边还大力发展竹子经济,若是竹林没了,吃亏的还不是村子里的人,另外也不是完全不让挖,就是清明以后不准挖,清明以后笋子本来就变老了。”姑姑说着却丢了碗:“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说完,姑姑就急匆匆的去打电话啊。 “嘿,这说风就是雨。”奶奶没好气的道。 想着姑姑前世的落莫和黯然,叶梧桐喜欢现在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姑,也喜欢现在那个愈挫愈勇的小舅。 叶梧桐洗好碗从厨房里出来,一阵悠杨的口琴声自屋顶传来 叶梧桐从窗户上探了半个身子,就看到小舅坐在屋顶上,因为已是春末,天边还有一线夕阳未完全落下,斜映在梧桐树梢上,透着晚霞的淡红。 “小舅,装深沉哪。”叶梧桐爬上平台,坐在小舅舅身边,看着渐黑的天边。 “嘿,臭丫头,挤兑起小舅舅了啊。”江寄海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叶梧桐的头顶。 “舅啊,你跟我小姑就这样了啊?其实有些事情我小姑不一定会在意的。”叶梧桐道。或许有些人会在意一些外在的东西,但小姑姑真是一个很有坚持的人。 “小舅我在意啊。”江寄海道,搓巴了一下脸,点了根烟,越爱一个人就越怕委屈了她。 “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决堤的海……” 一曲思念的口琴声在梧桐大院上空回荡,飘扬。 小舅再一次负重前行。 接下来的时间,小舅背着判二缓二的刑奔忙在蔬菜工司的工地里,五栋并排的四层楼渐渐的成形。 母亲则忙着酒楼的事情,她同夏丽阿姨两人出去转了一趟,对于她们来说,酒楼是一个全新的行业,怎么经营,怎么发展都得一点点摸索,取经,借鉴是必须的,总之母亲和夏阿姨带着拼搏之精神又一头载进了酒楼行业。 这段时间,社会上,物价依然在疯涨,抢购风方兴未艾,社会处于一片燥动之中。 在这燥动之中,叶梧桐等人结束了属于她们人生重要的一场考试,中考。 三人的成绩都还不错,都顺利考上一中高中,叶梧桐更是考出了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虽然没有刻意去成为学霸,但两世的经验以及成年人的定心在那里,这种心境更利于学习,再加上叶梧桐还很努力,重生一回,若还不知努力,那真是活狗肚子身上去了。 所以这样的成绩应该是情理之中。 …… 市体育管旱冰场,叶梧桐脚上穿着旱冰鞋靠在边上的栏杆上,滑冰场上,邓倩倩和宋明月一前一后的玩着接火车,结果不晓得哪个坏小子绊了一脚,一队人全成了滚地葫芦,叶梧桐哈哈大笑。 “叶梧桐,考的不错啊,全市第一。”平晓北一个舞步滑了过来。跟叶梧桐一起并排靠在栏杆上,侧过脸笑嘻嘻的道。 “还成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叶梧桐笑咪咪的道 “平晓北。这谁啊?”平晓北几个同学围了过来。 叶梧桐发现平晓北身边的朋友已经换了一茬了,当初眼镜那一批人跟平晓北已经没什么瓜葛了,如今平晓北身边的朋友,那家世至少跟平晓北相当,经过迷茫和挣扎之后,平晓北悟出了属于他的那一套处世哲学。 “今年的中考状元,叶梧桐。江寄海是她小舅。”平晓北笑着介绍道。 “哦……都说江寄海当年在一中多了得。不就是一个小工头嘛,身上还背着刑呢,三十啷当的人还没讨老婆。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边上一个有上长着青春豆的男生一脸不屑的道。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对于所谓的传奇人物,后辈们要么瞻仰,要么就是不服。想拉下马来,取而代之。 “你谁啊。这么说咱小舅?”邓倩倩和宋明月也围了过来,不服气的嚷着。 叶梧桐这时一挑眉,二话不说,脚上一个搓步。嗖的一声,人踩着旱冰鞋就朝着那人直冲而去,青春豆男生吓了一跳。整个人急速往后退,叶梧桐却是一个急停恰恰停在他跟前。 边上人一阵窃笑。那男生没面子了,恼羞成怒的来踢叶梧桐脚上的旱冰鞋,叶梧桐一脚踏地,借着弹力两脚腾上空中避开他踢过来的脚,然后一个花步落下,一脚踢出,正踢上那男生脚上的鞋子。 这是旱冰场上的一种较技,旱冰场上有比速度,但有比这种技巧的,互相使绊子,看谁先跌倒。 叶梧桐其实玩旱冰没多久,但是她已经练了三年多的昆曲了,论腰腿的力量和身形的灵活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边上宋明月和邓倩倩看着嘻嘻笑,一点不担心叶梧桐吃亏,这时叶梧桐又一个侧步伸出,那男生正好要落脚,被叶梧桐踢个正着,再也站不稳了,倒腿几步,一屁股坐地上,周围的人轰然大笑,那男生涨红着脸愤愤的脱了鞋子,转身离开了。 “平晓北,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有下次。”叶梧桐冲着一边笑嘻嘻的平晓北有些生气的道。 前世,平晓北有一个习惯,他要教训的人他从不亲自动手,总是制造一些矛盾然后假他人之手。这样的事情,前世叶梧桐不晓得看到过多少回了,只不过这一回她成了平晓北的利用对象。 不用说了,那个青春豆男生显然是刚入平晓北的圈子,还有些刺头,平晓北这是借自己的手给他一个下马威。 若不是因为那男生说自家小舅说的难听,叶梧桐才懒得理平晓北。这厮已经在前世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而叶梧桐自过自的独木桥。 平晓北嗟了一下嘴巴,有些悻悻。 叶梧桐没再理他,滑着旱冰鞋到邓倩倩和宋明月身边,三人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街景,这旱冰场的外面就是蔬菜公司宿舍工地。 “你说多快啊,前段时间看还什么都不是,如今就封顶了,我妈说过年前我们就能住进去。”宋明月看着外面的工地道,想着住进楼房的情形,心里也是美*美的。 叶梧桐微闭着眼睛,听着外面搅水泥的哗啦啦声,未来的三十年是高速发展的三十年,闭着眼睛,叶梧桐想着前世的梅市,高架桥,霓虹广场,摩天大楼,再睁开眼睛,对比现在的情形,叶梧桐有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就是这短短的几十年吗?怎么能发展的这么快? 而快速发展的同时,有些东西也被远远的抛在后面,比如昆剧……又比如别的…… 三十年的发展,我们得到很多东西,但也丢掉很多东西,而一些丢掉的东西,再想捡回来非得十年,百年,乃至更久不可。 晚上,叶梧桐洗好澡,坐在屋顶平台上乘凉。许团长摸着黑过来了。 “你是说江南省戏剧院让桐桐去试戏?”听了许团长说明来意,奶奶有些惊讶。 “可不是。”许团长笑咪咪的点头。 今年,昆剧从业人员的调查狠狠的刺伤了昆剧人的内心,八百从业人员,再加上这些人许多人根本还处于无戏可演的状态。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想着都心寒。 于是江南省戏剧院的几个昆剧人聚在一起,算了一下整个江南省的昆剧演员,因为毕竟不是昆剧之乡,昆剧的从业人员更少。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淡昆剧的发展,是否能保留火种都难。 为江南省昆剧的传承,最后江南省昆的负责人决定,不能等。必须搏。排戏,亏了也要排。最后就决定排先《玉簪记》。 “那省戏剧团怎么好好的让我去试戏?”叶梧桐疑惑的问,在昆曲这一行。她还只是个学徒,名不见经传,就算是许团长推荐她,想入省戏剧团的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事情说起来还真是巧。还记得上回仇导拍了那电影吗?据说那电影在海外得了奖,尤其是电影里面。桐桐唱的那一折《秋江》很得一些海外昆曲人的好评,现在昆曲能上电影的很少,能在海外引起注意的就更少,这就引起了业界一些人的关注。后来就传出唱戏的是咱们江南省人。省戏的人于是就联系了仇导打听桐桐,然后就找到了我。”许团长道。其中也是颇多曲折。 这样的机会,叶梧桐肯定不想放过。最后跟母亲商量好,于是决定明天就出发去省城试戏。 夜里灯下。奶奶打开梳妆盒。 昏黄的灯光下,入目的是一套点翠首饰。 “这是点翠顶花,点翠正凤,点翠泡钻,点翠后兜……”奶奶每拿起一点样说着,那眼神似乎是看着头饰,但却飘忽着。脸上是怀念的笑容。 从奶奶的表情上,叶梧桐仿佛看到了奶奶坐在化妆镜前,将头饰一一戴上,然后袅袅起身,只一声过门,便控住了全场,叶梧桐看到了奶奶戏里的人生。 当然,最后这一包首饰就在叶梧桐的随身行礼之中。 一天后的傍晚,许团长带着叶梧桐以及戏团里的一个化妆师到了省城。化妆师姓徐,叫徐翠兰,也是一个唱老旦的演员。叶梧桐叫她徐阿姨。 “天太热了,都各自先洗个澡,然后出去吃个饭。”一进了省人民旅社,许团长便吩咐道。 叶梧桐和徐翠兰各自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这边许团长也弄好了,三人一起出去吃饭。 这时天色已暗,街上华灯初上,灯红酒绿的。 省城不是第一次来,三人也算熟,熟门熟路的就摸到了常吃的江南饭店,别看这饭店打着江南省的名头,但就是一个普通的饭店,原来是国营的,后来承包给了私人。 三人点了三菜一汤,再上了三碗饭,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门口,一个身形瘦条的妇女摆着一个卖冷饭的小摊子。 这会儿摊上没人,她便唱了起来。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许团长“咦”了一声。 思凡里的[山坡羊],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妇女这腔调一出,她声音有点点沙,但配合着这腔调,这沙的正好,听得人心中有种痒痒的感觉,就好象小尼姑春心萌动的那样。 “不愧是省城啊,随便遇上一个都是行家里手啊?我打听看看。”徐阿姨是个开朗的性了,起身便要走出去。 “妈,你今天怎么还来摆摊啊,你该在家多养养精神,这接下来排戏可是个苦活儿。”一个十六七岁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欢快的跑了过来道。 “现在还在试戏阶段呢,最后谁演还一定,再说了,唱戏对我来说就象是呼吸一样,再怎么练也是不累的。”那卖冷饮的妇女道。 “妈你谦虚的,这回不你唱还谁唱啊?咱家可是三代陈妙常了。”那女孩得意的道。 一听这女孩的话,徐阿姨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了,叶梧桐和许团长也看了眼,估计也是要试戏的演员,那这时候倒不好直接打招呼了。 ……………… ps:感谢沉香如屑,dhtfcu,环境局开3,阳光爱上下雨天,emily飞儿,天堂の晨风,知我何世我何人,落泽之岚,书友090131181227090,秋千荡漾,凯鲁as夕梨luk的粉红票,席梦颖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五章 斗戏 省戏团,小剧台上。 叶梧桐一身三色道袍,脸着彩妆,整个人看着清清冽冽,唯双目飞彩透着春色。此时叶梧桐一手做抱琴状,一手做扬着佛尘状,慢步上台,一停三顾,身姿窈窕,正如月下闲步,眼神清冽却又带一丝丝的幽怨和孤寂,把一个女尼夜月寂寞清冷的幽情表露无疑。 就这一个亮相,一段身姿,一抹眼神让看台下的几个评委微微点头。 “扮相好,身姿好,眼神到位,韵味十足,这个演员非常不错。”排戏的颜团长道。 “嗯,再结合她电影中秋江那一段,陈妙常这个角色她完全能拿得住。”另一个姓丰的老师道。 “继续,再品品她的音色,唱腔和表演。”颜团长点了点台上。 “那要不要找个演员给她配配戏。”丰老师问,琴挑这一段是陈妙常和藩必正第一段对手戏,也是两人通过琴音的对彼此内心情感的一个试探,有人配戏的话能让演员更入戏,发挥更好一点。 “不用,我就看看她独自表演能否完全控住这一段戏。”颜团长道。 戏是对手戏,一个人表演的时候就必须把另外一个角色在舞台的空间中虚拟出来,这又增加了难度,但同时这也是演员的基本功。 “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今夜月明风静,水殿凉生,不免弹《潇湘水云》一曲,少寄幽情,有何不可。” 叶梧桐身姿袅袅的唱完。便专注表演着弹琴状。 按剧情这时候应该是秀才潘必正上,可音乐没变化,叶梧桐明白了,这一段得她一个人表演,叶梧桐微吸了一口气,很快把自己带入了一种沉迷于弹琴的状态,随着音乐的一板一眼。她的手突然一抖。做出一个惊吓状,又连忙起身,袅袅的退开几步。眼神先惊后嗔复又微敛:“仙郎何处入帘拢,早是人惊恐。” “好。”丰老师再点头,别看叶梧桐台上就那么几个动作,可她却通过动作和眼神活生生的勾勒出了一个偷门而入的秀才形象。 先惊自然是受到了惊吓。后嗔却是因为看清来人有些嗔怪,微敛却是因为更深夜静一个青年公子出现在身边。害羞。 就这三个眼神将陈妙常的心理变化一层层的剥开,到位。 台上,叶梧桐表演继续,几个便又专注的看着。 没一会儿。叶梧桐唱完,朝着台下的老师们鞠了个躬下了台,出了剧场。 …… “怎么样?”叶梧桐一出来。就被徐阿姨拉到镜前卸妆,许团长在一边紧长的问。 “还成。发挥挺正常。”叶梧桐将拿下来的首饰一一摆好的道。 叶梧桐虽然年纪不大,但性子稳的很,她说发挥正常那肯定就是发挥正常。 “行,徐师傅,你和小叶收拾好就在附近走走,我先去打听打听结果。”许团长急切的道。 “好。”徐叶两人点点头,然后专注的卸妆,这上个妆花了两个小时,卸个妆也要好一会儿才能卸干净。 此时,剧场里面,玉簪记剧组的人员在商量着。 “对于叶梧桐大家感觉怎么样?”颜团长问在坐的人。 “可以,她完全能控住角色。”丰老师先道。刚才叶梧桐的表演有灵气,有新意,更重要的是很有感染力,这在一个新演员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 “嗯,相当不错。”周围的人都认同。 “只若是启用叶梧桐的话,那金世英那边怎么算,她们家可是三代陈妙常,以前剧团排的玉簪记也都是请她来唱。”边上一个吹苏笛的苏老师道。 “金家在陈妙常这个角色上确实算得一绝,但唱了几代,她们依然没有突破,角色有些唱老,没太多的新意,观众难以起兴奋点。更何况现在仇导那电影正热播,叶梧桐也颇引人注意,这时候启用她能为戏争取到最大的关注度啊。”颜团长道。选角有时也在关注到方方面面。 昆剧就这么难哪,剧本就那么几出,单单就剧本来说很难有新意,所以对演员要求就特别高,每一次排戏就要通过演员的唱功和表演去追求突破。金家唱了三代的陈妙常,却一直是一个模式,从唱功到表演上都未能有所突破。这本来就是他找叶梧桐来试戏的原因之一。 “那金世英那边由谁去说?”那苏老师问道。 “这事儿,我去跟金世英谈谈吧。”颜团长道。 “好。”几人点点头。虽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昆曲的现状就是这样,路越来越窄,演员能演的戏越来越少,常常一个新演员出头,就能挤掉一个老演员的位置,说起来有些不公平,但现状如此,谁也没办法。 所以古代才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之说。 事儿就这么基本定了下来。 许团长打听到了消息,便一脸兴奋的去找叶梧桐。 …… 此时,《玉簪记》剧组办公室。 “什么?这回不让我演陈妙常。”金世英听完颜团长的话拍桌而起,虽然之前她跟自家女儿谦虚,但那仅仅也只是谦虚,她从未想过这回排玉簪记真不让她演陈妙常,江南省城的人谁不知道,她金世英几乎就是陈妙常的代名词,甚至有的人就直接叫她妙常师傅。 这太打击人了。 “那谁演?”金世英深吸一口气问道。 “《乌衣镇》这部电影你应该听说过。”颜团长道。 “原来是乌衣镇里《秋江》一折里面那个唱陈妙常的?”金世英一脸恍然大悟的问,最近在昆曲界,这是个很热闹的话题。《乌衣镇》里面《秋江》那一折无疑是十分精彩,尤其是配合着电影剧情直击观众的内心。但那是电影,跟现实的排戏是有区别的。怎么能就这样换掉她的角色。金世英眼神之中有着不甘。 但她也知道一个演员一但火头起来了,就冲着那关注度,着为戏着影响力,单位也是要偏向一点的,可她不服。 “世英,你要放宽心,不是你唱不好。是我们想另找出路。昆曲的现状你也知道,要破局就要不走寻常路。”颜团长安慰的道。 “我能不能看她的试戏录像?”金世英却是紧逼着问,她倒要看看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叶梧桐那唱戏到底什么水准。 “可以。”颜团长点头。将之前录的带子放进了录放机里。叶梧桐的影像就在电视机里出现。 金世英看着叶梧桐的表演,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小姑娘唱功和表演都很不错的,她这年纪能有这样,以后发展不可限量。”颜团长道。 “是不错。但还不足以取代我。”金世英冷冷的说了句,转身离开。心里却有一种挫败感,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叶梧桐的表演真的很不错。 只是陈妙常的角色对于她金家来说是具有不一样意义的,金家三代陈妙常。几乎成了玉簪记的代名词,这回陈妙常的角色在她手上失去了,她如何对得起祖母和母亲。 不行。不能这样。 “世英。”颜团长追出去,金世英已经跑远了。 叶梧桐卸好装。跟徐阿姨两人在省戏大院的金鱼池边聊天边等着许团长。这时许团长一脸喜色匆匆的过来:“内部初定,由桐桐来演陈妙常。” “太好了。”叶梧桐和徐阿姨也一击掌的道,这一番奔忙总算有了结果。 “哼,好一条过江龙,只这小小年纪,却不晓得给别人留一口饭吃,真的好吗?更何况还不是凭真本事,不过是借着一点噱头。昆曲这道你要走的路还远着呢。”一声冷哼声响起。 叶梧桐和徐阿姨还有许团长转过头,就看到昨天那卖冷饮的阿姨站在飞檐廊下,一脸怒意的瞪着她。 “是金世英老师,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边上路过的人窃窃私语。 “能不火吗,之前可是说好由金世英老师演的玉簪记的,可剧团又临时起意定了梅市的一个昆曲演员,三代陈妙常,这丢了角色可没脸见祖宗了。”一人回道。 叶梧桐这边三人听着边上人的话相视一眼,都皱了皱眉头,完全没想到还会遇上这事情,本以为就单纯试个戏,定个角。 叶梧桐揉了揉鼻子,也莫名其妙啊。 三人自不晓得自不晓得省戏一开始大体内定的就是金世英老师,只是后来那个电影出来,省戏想寻求突破这才临时起意找叶梧桐试戏的,这一试戏还就过了。 而金世英却是因为这是家族传承的角色,一时接受不了被替这才发火。 但不管如何,这个时候,金世英朝着他们发难显得毫无道理。 “同志,你这话说的不对吧。”徐阿姨这时一脸冷然的站了起来。 那金世英却未再理会徐阿姨,只是站在廊下,身姿一转,她身上虽然穿的是普通服装,但就这么一转,那味儿就出来了:“西风别院,黄菊多开遍,秋燕不知人意懒,对对飞来池畔。” 是玉簪记偷诗一折里面陈妙常上场的唱段[清平乐]。 “好久没听金老师唱戏了,这段清平乐唱的可真绝了,就咱们省能比得过她这一段的几乎没有……”边上人又窃窃私语。然后看着叶梧桐那眼光也有些看戏的表情。 现在这情形就是斗戏,就看梅市的这位接不接得下了。 这种斗戏的场景现在其实已经没有了,但解放前各戏帮在争堂会的时候有时会用到。 “没这么以大欺小的啊。”徐阿姨在一边愤愤然,要知道每一个唱戏的都有一手绝活,可这位先是说桐桐不给人留口饭吃,还说叶梧桐不是凭真本事,再又压上这么一个绝活唱段,叶梧桐要是接不上,压不住,那以后上台难免就要受人诟病了。 可这时候也阻止不了,要阻止反而就心虚了。 叶梧桐这会儿却是紧盯着金世英老师,从金老师的唱功中,她似乎摸着了点东西,有些见猎心喜。 解放前,每一次斗戏也是一次戏曲交流。 这会儿,那金世英唱完了[清平乐],又紧接着[绣带儿]的唱段:“难提起把十二个时辰都付惨凄,沉沉病染相思,恨无眠残月窗西,更难听孤雁嘹呖,堆积,咳我几番长叹空自悲……” 金世英边唱着就边朝着省戏的大门而去,只要她一出了省戏大院,那叶梧桐就是输了。 叶梧桐这边眼看着金世英走到了大门口,才不慌不忙的开腔,接着金老师的调子,先是念白:“想我在此出家,倘然不了,怎么处吖。然后唱道:“怕春去留不住少年颜色,空辜负茑消雁息,只落得,向幽窗偷弹珠泪。 叶梧桐接着金老师的腔,最后这几句就稳稳的压住了金世音的调子,直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好。”一边许团长和徐老师一起鼓掌,桐桐没丢脸,今儿个这唱的似乎比她平时练的更有味儿。 “哟,难怪能跟金老师争角,还真有两下子。”边上人也赞叹。 金世英不由的顿住了脚步,她背对着叶梧桐众人看不到她的脸色,而这时候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内心,无力啊。 说实话,刚才她看了叶梧桐的试戏表演,唱得很好,但到底年纪小了,对于陈妙常整个人物的内心,叶梧桐表现的不够,她唱这两段倒不是故意压着叶梧桐斗戏,而是认为叶梧桐不适合演陈妙常,想逼叶梧桐知难而退。 可没想到啊,天份这东西真的很让人无力,仅仅听她之前唱的几句,叶梧桐居然就找到了她自己对于陈妙常这个人物常握的不够的地方的,并及时改了过来,这尤其不易。到这种程度她也没话说了,摆摆手,走远了,那远去的背影有些萧瑟。 叶梧桐这时挺了挺背,远远的冲着金老师行礼道:“多谢金老师指点。” 叶梧桐这话不是反讽,也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刚才金老师等于给她喂招了。 家传戏的绝活儿,一般人是不轻易示人的,别看金老师唱的那两段在外人看来并无特异之处。但从眼神,手法,身段,唱腔都有不同。叶梧桐也从中悟得不少。 ……………… 对了,推荐大家空闲时,可以在网上看看青春版昆曲《玉簪记》,由是俞玖林和沈丰英老师表演,真的很棒,尤其是《琴挑》《问病》《偷诗》那几折子,看得十分可乐,又让人会心一笑,尤其那种暖昧之情真是表达的淋漓尽致,让人看了欲罢不能。 ……………… ps:感谢其敏,空心小镇的平安符,天地西风一任秋,白萝卜20052008,无边际影的粉红票。   ☆、第一百零六章 退出 其实一直以来叶梧桐都觉得她唱的陈妙常有些不够,但不够到底在哪里她又不知道,但在听了刚才金老师唱的这清平乐和绣带儿,从金世英的唱腔和眼神之中,叶梧桐突然就找到了她感觉不够的地方。 之前金老师唱的清平乐和绣带儿,通过唱腔和眼神把陈妙常的那种心动和幽怨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心动方面,金老师表演的很开,给人一种那情感马上就要破茧而出之感。 这种味道跟偷诗这一折的情节也十分吻合,偷诗这一段也是陈妙常和潘必正两人情感盟誓的一折,就是要这种外露。 而叶梧桐一直以来对于陈妙常的表演总的来有点拘,过于收了。而对于潘必正的对手戏上,就表达的有些被动。 其实对于陈妙常心至始至终都是敞开的,整个戏中还有两个地方隐喻,就是门,琴挑和偷诗两折,潘必正都是借着虚掩的门偷进陈妙常的院子。 这个虚掩的门也代表着陈妙常的心,她的心房是开的,随时等着心仪的人推门进入,甚至可以说她故意虚掩着门,引人进入。而潘必正是借着虚掩的门一步步进入她的内心,可以说两人的感情看似陈妙常处于被动地位,但其实陈妙常完全可以表演的更主动一点,情感更外露一点。 如果说牡丹亭的情感是雅,那么玉簪记的情感是俗,当然这个俗不是低俗,它是俗的雅致,俗的接地气。 “到底是三代陈妙常,在角色的理解上。确有独到之处。”边上许团长也感叹。 “许团长,我想退出选角。”叶梧桐转头看着许团长道。 “桐桐,完全没必要啊,剧团选了你那就是你,不要受金老师的影响,她固然有她的长处,但你也有你的长处。并不输于金老师。”一边徐阿姨道。这样的机会不多,放弃实在可惜。 “我不是受她影响,只是尊重她。正如她说的,我未来的路还很长,甚至会不会坚持走上昆曲之路都不一定,而且我觉得我确实还有许多的不足。我需要再沉下心来学。但金老师不一样,她们家是几代人坚守昆曲。昆曲要想传承和发扬,正需要这样的坚守。”叶梧桐道。 “成,那我去跟颜团长说。”许团长想了想,轻拍了一下叶梧桐的肩。昆曲要想传承和发扬正需要这样的坚守,但同时也需要这样的尊重。 傍晚,叶梧桐在江南饭店吃好饭。便溜溜答答的走到门口的冷饮摊前:“金老师,给我一杯冰水。” 卖冷饮的金世英看了看叶梧桐。沉默的倒了杯冰水给叶梧桐。叶梧桐递钱,金世英没有收,叶梧桐不以为意,大口大口的喝着冰水,整个人十分的爽气,喝完后放下杯子,转身走了,顺手把一本笔记本放在摊角上。 看着叶梧桐走远,金世英有些叹气,她也明白这回这事情怪不到小叶头上,也怪不到剧团头上,实在这些年,陈妙常的角色在她手上演老了,没有新意啊,所以剧团才会舍了自己选叶梧桐。为的也是寻找一种突破。 想着,她摇摇头,那目光正好扫到摊子边上的笔记本:“嗯,这是小叶落下的吧?”她拿起笔记本走出摊子,只是街头再也看不到叶梧桐的身影了。 算了,一会儿让梅梅把笔记本送她旅社里吧,金世英想着,那手随意翻了一下,那神色却激动了起来。 这本笔记本记录着一些昆曲的唱腔,手眼身法等技巧,还有一些对北昆,和苏昆一些唱法的个人看法和总结。 而笔记本第一页写着一行祝福语:“祝金老师百尺杆头,更进一步。”这是送她的!!! “哎哟,小叶这丫头。”金世英那眼睛一下子就酸了。 “妈,刚才我听剧团里的苏老师说了,梅市的那位突然放弃了选角,这回团里已经定下来,就由你参演玉簪记,演陈妙常了。”杨红梅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 “放弃了?”金世英更是意外。 “嗯,放弃了。”杨红梅重重点头。 金世英心中长长一叹,有着一股说出来的味道,论做人,她活了四十年,倒是叫一个女娃子给比下去了。既然那孩子一番苦心,那她也没有不努力的道理。 “走,帮妈收摊。”金世英冲着红梅道。 “妈,不卖冷饮了?”金红梅好奇的问。 “不卖了,妈要好好练戏,这回一定拿出一个不一样的陈妙常来。”有着叶梧桐送给她的这本笔记,她相信这回的表演她会有所突破。 …… 还是晚上七点多钟,叶梧桐见时间还早,也不急着回旅社,她就两手插兜里,在省城的大街小巷里转悠。 不远的弄堂口却挂着一盏霓虹灯,上面写着旧货两字。 叶梧桐前世读的就是江南大学,对于这条街是在熟悉也不过了,这条街就是以后的古玩一条街,当然现在古玩还不能公开买卖,但自从八六年邮币市场火红起来后,到今年开始,古玩市场也逐渐在升温,于是省城这旧货市场也消然的兴盛了起来。 叶梧桐路过弄堂的时候,侧过脸朝边上的店铺张望,却不由的顿住了脚步。 巷子里的第一家店,门是敞开的,叶梧桐看到一个挺熟悉的人,是袁老四,他正袁老四正抱着一只青花瓷瓶正跟店老板说话。 叶梧桐奇怪了,他不是去南方了吗?怎么在省城?随即一想,也许袁四叔坐飞机回来,梅市还没通飞机呢,得到省城再转车,那袁老四出现在省城也就不奇怪了。 叶梧桐又朝里面瞅了一会儿,袁四叔跟店老板一直在说话,似乎是谈不拢价,最后袁四叔用报纸卷了那青工化瓷瓶要走,老板连忙拉住,然后叶梧桐看到那店老板拿出三扎钱,全是蓝色百元大钞的那种,那就是三万。叶梧桐一阵惊讶,这瓶子挺值钱,这年月能卖三万,如果店老板不打眼的话,那以后就是三十万,百万也不一定的。 ……………… 过度一下。我再继续写,不晓得晚下能不能再更两千,总之尽力。 ……………… ps:感谢沧海秋叶的平安符,dhtfcu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七章 袁老四,季桃子,虞家 “来,桐桐,海南的椰子糖,尝尝。” 回梅市的路上,袁老四意外的同叶梧桐三人乘一辆车子。一上车,袁老四就拉开那带轮子的行礼箱,这东西别说梅市,便是省城这边也是稀罕货,边上一个淘气的孩子拉着那提杆箱子在汽车的过道间走来走去。 “这手贱的孩子。”她妈妈吓得把他手用劲一打,然后揪着孩子坐在坐位上,开玩笑,万一拉坏了赔不起。 “没事儿,这东西不贵,在外贸店里也就百把块钱。”袁四叔哈哈笑道,脸上是一副不值一提的表情,但身上洋溢着一种优越感。 “就这一个箱子,要百把块钱?还是在外贸店外的,那得要外汇吧?”袁四叔的话音刚落,一车人都咋舌了,总之就这一拉杆箱在一车人眼里瞬间高大上了起来。 “哟,海南这东西不稀罕,海南的椰子都不要钱,那椰树就种在路边,想吃自己爬上树去摘一个,没人说你。” “海南现在可热闹了,到处都是乱轰轰的工地,我告诉你们就一块地皮,挖了个坑,地基都没打好,就这就可以到银行货款了,贷好款,你管你把地基打好,就这,你就可以卖房子了……” “我在海南包下一条街的广告牌然后就那么倒手一卖就是十来万……” 一路上,袁四叔说的口沫横飞的。 叶梧桐想着前世海南房产的崩溃,正是这种无序和乱相造成的。 到了下车的时候,一车人无不知道,这位袁老四在海南发了,于是每个人看着袁老四的眼神都是羡慕。 袁老四也瞬间得瑟的不行。 看着一脸得意的袁四叔。叶梧桐咋吧着这里面的味道,袁四叔在海南是不是发财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袁四叔的钱从哪里来的,是那个青花瓷瓶,而不是象袁四叔说的在海南倒卖广告牌赚的。她还知道那拉杆箱不是在海南外贸店买的,而是在省城百货商店,包括那些椰子糖。这些都是昨晚上叶梧桐亲眼所见。 于是这事儿最后叶梧桐品味出了一股春晚小品的味道来。 下了车。叶梧桐没让许团长和徐阿姨送。许团长和徐阿姨为她奔波,结果到最后她自己放弃了,算是一场空。这已经让叶梧桐觉得挺对不住许团长和徐阿姨的,她悄悄的把她昨晚在商场买的一些小礼物和糕点塞在许团长和徐阿姨的包里,然后挥手同他们道别。 许团长和徐阿姨走远了。 “打劫啊……”就在这时,车站混乱的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女子的尖叫。 叶梧桐望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灰旧绿色军裤,碎花的确凉衬衣。打着两条长辫子的农村大姑娘正跟人撕扯着一只帆布的大行礼包。 叶梧桐眯着眼,怎么这女子她瞅着挺眼熟啊,好一会儿认出来了,是桃子姨。 桃子姨姓季。全名季桃子,是姥姥老家那村的。前世,桃子姨是九十年代初。也就是小舅刚刚出狱那会儿来的梅市。 怎么今世,在一九八八年夏月的这个傍晚。桃子姨就这么出现在梅市的汽车站旅客的人群里了呢? 当然叶梧桐现在没心思琢磨这些,虽说前世对桃子姨她并没有太多的亲近,但姚子姨倒底是姥姥老家的人,而且估计桃子姨出现在梅市一如前世那样是来找自家姥姥的。如今有事,她不能不顾。正准备上前,这时横里一个人却比她快一步,是袁老四。 昨晚的三万块钱,再加上这一路来被人吹棒的那种飘飘然,袁老四已经有些找不着北了,他胸中满是豪情,恨不能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因此,这会儿头脑一热,竟是比叶梧桐还快一步的冲上了前:“喂喂,你们干什么抢我表妹的东西,我报警了啊,你们这些人,正事儿不干,尽给梅市人民丢脸了。” 给某某市人民丢脸,这是这年月人喜欢挂在嘴边的话,这年月每个有都有一种满满的家乡荣誉感。 “哎哟,这哪里出来个狗拿耗子的,我不就是给旅社抢客人吗?她是你表妹你早说啊,接人还兴躲一边儿的啊,这不给别人增加工作强度嘛,我没找你要误工费都不错了,还报警?”两大妈不是省油的灯,抢白了袁老四一顿又赶紧去抢别的客人了。 车站这边小旅社多,要想生存,就得抢客源哪,都是为了一口饭,大家互相理解。 “嗨,你们还有理了……”袁老四气乐了。 小说书上,两个命运相关的人第一次相遇,总会有一句话来概括,叫因缘聚会。叶梧桐看着袁四叔和桃子姨,就有这种感觉。 前世,桃子姨来梅市是姥姥写信让人来的,其实就是给小舅找的对象,小舅前世坐了八年牢,出来后年龄大了,又是坐过牢的,到哪里去找老婆?便只能托人到乡下说亲。可没想最终桃子姨和小舅没对眼,却跟袁老四对眼了。 而今,还是一九八八年,桃子姨就意外的出现了,袁老四也不是前世的袁老四,可两人依然在这夕阳西下的傍晚,以这种英雄救美的方式相遇了。 叶梧桐于是很狗血的套用前世网文常有的一句话,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 “谢谢大哥啊。”季桃子鞠躬道 “不客气,妹子要去哪里,这出门在外的要小心啊。”袁老四倒是热情上了。 “我去梧桐里梧桐大院找我杏花姨。”叶梧桐的姥姥名字就叫杏花,那年代人们取的名字大多都是这么乡土。 叶梧桐这时挤进了人群里。 “哟,你找江阿姨,嘿,江阿姨外孙女儿刚才还在这儿呢。”袁老四四处望望,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叶梧桐:“桐桐。找你姥姥的。” “你就是叶梧桐啊,哟,这么巧,那你说说你妈是谁?”季桃子二十五岁了,虽然一直待农村里,但也不是没心眼儿的,这么巧相遇。总得求证求证。 “嘿。我还能骗你啊?”袁老四不高兴了。 “我妈叫江寄红啊。”叶梧桐笑眯眯的回道。 “呀,真是桐桐,我是你桃子姨。你姥姥老家的。”季桃子高兴的道,虽然一下车就受了惊,但没想到这么顺利。 “桃子姨好。”叶梧桐的招呼并太热情,只是点头笑笑。 最后三个一起叫了辆三轮车一起回梧桐大院。一路上,袁老四又在说他在海南的成功史。季桃子听得有些迷糊,好多都听不懂,倒叫袁老四有些失望了。 三人一进梧桐大院。 梧桐大院今天很热闹。江姥姥,江姥爷。还有邓家的人,包括后院袁家的人都聚在前院。 虞建国正一个个的给大伙儿散烟散糖。边上,他现在的老婆高晓艺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女娃子也跟人打着招呼。那被牵着的女娃子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人。 散完烟。虞建国便带着两人进了屋。 虞老太就坐在厅上,她两眼没焦距的看着门外。虞小虎就坐在她身边做暑假作业。虞东南则蹲在洗衣台边,正擦洗着他那辆收破烂的人力三轮车。 “东南,屋里说话了。”虞建国冲着他招呼了声。 虞东南回也没回,继续用劲的擦着他车,傍晚的夕阳一抹淡红正映在他的身上。虞建国一脸悻悻的又回了屋。 “姥姥。”叶梧桐进得院子就跟自家姥姥打招呼,也好奇朝虞家门里瞧了瞧。 “哟,桐桐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你要留在省城排戏嘛,你妈都说好车子明天要去省城陪你一段时间。”姥姥看到叶梧桐一阵惊讶,随后却又道:“没选上是吧?没事,那个什么戏也没什么人爱听,依依呀呀的人也听不懂,不晓得唱那东西来干什么,咱还不乐意唱呢。” 姥姥眯着眼,那叫不屑一顿。 “哈,那还好我今天回来,要然我妈就要白跑一趟了。”叶梧桐道,然后又乐了,姥姥肯定是以为自己没选上,这是安慰自己呢,也不解释点点头:“可不是,不唱我还省心些。” “就是,饿了吧?姥姥给你煮西红柿鸡蛋打卤面。”这话太让姥姥认同了。 “不急,姥姥看这是谁?”叶梧桐指着季桃子道。 “杏花姨。”季桃子笑着叫了一声,杏花姨前几年回家老家,她是认得的。 “哟,是桃子吧,咋就到了,不是说要过几天吗?”姥姥一看到季桃子,热情的不得了,老家来人,那份亲切的乡音能让人心里融化了似的,这年纪越大呀,思乡之情越重。 “本来是说要过两天的,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有大雨,我便提前两天来了。”季桃子道。 “好好好,房子都给你收拾好了,正好刚盖好的两间,你先住着,工作的事情啊,让寄红给你安排。”姥姥说着,连忙招呼着人进屋。 随后又奇怪的道:“你俩倒好了,怎么碰到一块儿了?” “在车站上碰到的。”叶梧桐又把车站上的事情说了说。 “哟,袁老四倒是个热心肠,我听他爸妈说他在南边发财了?”姥姥先是感激,又好奇的道。 “大概吧。”叶梧桐道,袁四叔这个在南边发财的说法叶梧桐觉得实在是有些猫腻,不过这种事不关别人的事情,袁老四爱说他发财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叶梧桐也犯不找置疑什么。 趁着姥姥煮面的功夫,叶梧桐先回了后院。 叶梧桐的这回放弃选角的事情,许团长已经在电话里跟奶奶说了,奶奶倒没奇怪,问了几句情况,叶梧桐说了说。 前院,姥姥的面条煮好了,叶梧桐便又回到了前院。 天有些热,外面风大,叶梧桐端了面在走廊上吃。 隔壁虞家的谈话声越来越大了。 “奶奶。”女娃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叫的虞老太一脸笑容,这会儿伸出手向前,摸着女孩儿的小手:“伊伊乖啊。” “嘻嘻。”女娃儿被摸的发痒,笑了起来。 “妈。你眼睛出毛病了怎么也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虞建国道。 “跟你说有什么用?”虞老太对虞建国没有好脸色。 “怎么没用,我好带你去看呀,不拘广州,便是香港我也能带你去的。”虞建国道。这回在海南他是真发了,赚了不少钱,底气也足了。 “老了,不折腾这些了。你有这孝心妈心领了。不过啊。你也是当老子的,我这边无所谓,可你这回这事情。害得东南一台新三轮车被拉走了,这个你得赔,还有他好好的一门生意,也让你的事情搅黄了。你也得思量着补偿一下,这孩子可不容易啊。”虞老太道。 “妈。你放心,不能亏了东南。”虞建国道。 “妈,我有话不吐不快。”一边高晓艺不乐意的道。 “你说什么呀?都说了这回过来听我的。”虞建国皱着眉头。因工程事故的事情,他算是把家里和乡里的人都得罪光了。不能这样,如今发了财了,想再弥补弥补。再加上这回事故是晓艺娘家那边人弄出来的。他等于是帮着顶锅,晓艺也算是松了口。 “是都听你的。但我不能连意见都不能发表了吧?”高晓艺尖着声道。 “说。”虞老太沉着声道。 “妈,东南是建国的儿子,做老子的照顾儿子那也是应当。但有些事儿得说清楚,东南车子的事情和生意的事情跟建国没关系,当初那事故本就不是建国的事情,后来镇里去协调,本着同乡之谊,建国同样出了一份子,到这里,这件事情建国已经尽了他的责任了。至于东南的车子被拉走,他的生意黄了,这个应该找镇里,再不行,谁拉走的可以到法院去告,这事儿不能赖在建国头上,东南可是判给姚桂芬的,不是判给虞建国,建国要给东南钱,那是老子照顾儿子,跟赔不赔的是两码子事。”高晓艺道。 不可否认,高晓艺这话在理啊,虞东南的事情从法理上讲是这么回事。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情本就该找虞建国,跟虞东南没关系,那些乡亲冲着虞东南发泄其实就是违了法,虞东南是可以告啊。 可当时的情况,群情激奋,血亲,苦主,乡亲,乡情夹缠其中,便是现在还有几个伤者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呢,他们未来的生活还惶惶无着落呢,这些东西是冷冰冰的法律条文可以包括的吗? “建国啊,你是怎么个看法?”虞老太脸转过虞建国的方向道。 “妈,晓艺,这东西什么法理,什么赔偿的都无所谓,钱你们拿着就是了。”虞建国只得两边打着马虎道。 “你们的钱拿回去,我用不着。”虞东南一脸冷冷的站起身来,走进屋里,将桌上几扎钱全塞进虞建国的怀里。前几年那么难他都过来了,现在他已经可以无畏任何风雨,又怎么会再乎这些钱。 “东南,这是干什么,是这爸给你的。”虞建国道。 虞东南没理他,转身出屋,继续擦车。 “东南啊,明儿个我们回乡下住住,眼亮的时候啊看到城里是灯红酒绿迷人眼哪,可这眼瞎了,那眼前就只有乡下的老牛田埂,还有那院中的豆蓬啊。”虞老太部着外面道。 “嗯。”虞东南回道。 “小虎啊,奶奶累了,扶奶奶回屋眯一下。”虞老太又冲着边上做作业的虞小虎道。 “妈,我扶你。”一边虞建国道。 “用不着你,小虎扶。”虞老太摆摆手,转身回屋。 虞小虎扶着虞老太进了里屋。 “你也是的,这事情本来就是我连累的,扯什么法理,一家人之间,扯什么理啊法啊的,那还能在一起啊?”虞建国没好气的冲着高晓艺道。 “呵,虞建国,这回你可算是逮着我的错处了是吧?别得寸进尺啊,一家人?他们把你当一家人了吗?把我当一家人了吗?从进门就没个好脸色,我来不是看人脸色的,你爱在这里在这里,我不侍侯了,我马上买票回广州。” ……………… ps:感谢npoor,yingxiaoxue,水玻璃说,怀宇妈妈,人生如玉a+,木鱼缘木求鱼,苏丝娃娃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八章 洗练,古董瓷瓶 虞建国来了又走了,留下一些说不出的滋味让大院的人品味着。 第二天早晨,叶梧桐跑步回来,在梧桐里路口就碰上虞东南踩着三轮车,虞老太坐在三轮车里,她的脚边还有两个大包,两人这是要回乡了。 “等等,虞东南。”叶梧桐叫住了虞东南,走到一边的小卖部,要了一张明信片,借了笔,叶梧桐在明信片后面写着:“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这是后世网上一句励志的话。 叶梧桐有一种感觉,虞东南这回离开,只怕很多年都不会回梧桐大院了。说不出什么理由,就是有这种感觉。 “多谢。”看着叶梧桐,虞东南就会想到当初在省城,在江南戏院,在那炫目的舞台上,那个戏装打扮的杜丽娘,唱着皂罗袍,那完全是他听不懂的曲子,却激励着他无畏的向前。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 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 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街边从晨练人的收音机里流淌着《我的未来不是梦》 虞东南朝叶梧桐挥挥手,踩着三轮车,虞老太抱着包裹坐在三轮车上似乎在遥望着远方,两人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挥手的背影。 …… 虞东南和虞老太离开的第三天,虞家老二一家搬进了梧桐大院,一切一如前世一般。 最近梧桐大院的话题是袁家,继虞建国,江寄海在南方发了财之后。袁老四也在南方翻了身,这南方就是一块淘金之地。 星期六,姑姑从镇里回来,洗个了头发,就坐在走廊上看着报表。 叶梧桐坐在姑姑身边一手摇着显影罐,去省里时,她拍了点照片。彩色的拿去照相馆洗。黑白的就自己冲,家里父亲留下的工具都在。 “叶白慧,你没去南方太可惜。那真是一片广阔的天地。”袁老四晃当过来。 “说说看南边的情形。”叶白慧对海南那边的开发是真挺有兴趣,当然倒不是她要过去,而是她是学经济的,海南现在就是一个经济发展的模板。多了解一点,对未来工作有帮助。 “哈。那我跟你说啊,海南那边的经济手段,你想都想不到,一个广告经济。一个礼品经济,还有一个公关学,尤其还有的建筑学校的老师他们开的学习班。另外还有办报纸的,搞文学的。尤其是京城那帮倒爷,那真是翻手为云覆手雨……” 袁老四倒底是在海南溜过一圈的,对海南了解的很清楚。 “嘿,都是些头脑发热的,这样下去,海南要出大问题。”小舅坐在柴棚的平台上,听着下面袁老四得瑟的声音,却是一脸不赞同的接话道。 姥爷家的柴棚重建了,青砖的,砌了个水泥平顶,小舅现在不爬屋顶了,没事拿着把椅子就坐在平顶上乘凉,挺惬意。 夕阳还散着点点余光。 “你懂什么经济?”袁老四抬头没好气的冲着江寄海道,反正袁老四同江寄海两人自小起就没有对付过,互相之间不晓得拆过多少的台。 “我是不懂,但别的不说,就说你嘴里的海南房产吧,哈,先搞个批文,弄块地皮挖个坑就可以贷款,贷了款开了工就卖房子了,这不等于就是空手套白狼嘛,这边收了卖房子的钱又马上去弄批文弄地皮,又贷款,周而复始,这中间要有一个链条断了,整个产业就得崩溃……”江寄海道。 他说不出那些经济道理,但他实实在在的在做事,他自然知道其中的风险。 “什么空手套白狼,这就是经济,人家西方买卖期货的,那还不是买空卖空,这里面都是学问,你不懂就别乱说。”袁老四没好气的回道。 “你少跟我说学问什么的,我是做事的,买卖这东西都得建立在实实在在的物上面,东西不实在,你们买来买去的就跟在吹泡泡,泡泡大到一定程度,非得炸。”江寄海道。 这些年来,他尽管也钻营啊什么的,但每一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 “寄海这话在理的。”叶白慧赞同道,她更是一个实在的人。 “你当然帮他说。”袁老四一脸悻悻。 “老四,走了走了,快到点了。”袁奶奶招呼着袁老四,家里亲戚结婚,袁家一家人要去吃喜酒。 “爸,妈,你们先走,我换了衣服就过去。”袁老四回着他爸妈道,进了屋,换了身衣服,便匆匆追着袁老头和袁奶奶。 “我怎么觉得海南跟要疯了似的。”江寄海一把巴蕉扇盖在脸上,却侧过脸看着坐在后院洗衣台边的叶白慧。 “疯吧,疯过后才能更踏实的走路。”姑姑嘀咕着道。 叶梧桐也咧着嘴,其实这里面的风险是个人都看得到,问题是大家都头脑发热了,又有着投机性,就跟后世几次股灾一样,那泡泡吹啊吹啊的,吹到一定程度,谁都知道马上要炸了,但还是有人前仆后继的扑下去,这就是一种投机行为。 姑姑这时又冲小舅舅道:“对了,江寄海,我们镇弄了几个砖厂,你有空的话过去看看,质量合适的话怎么着也得为农村经济出把力。” “没问题,我明天就带着人去看看。”江寄海咧着嘴道,又打趣着说:“你这个镇长还兼任销售员哪。” 天已经暗了,姑姑收拾了东西进屋,叶梧桐这边冲胶卷的时间也到了,将显影药水倒回瓶里,然后拿着底片在水池里用水轻轻的冲,冲去残余的药水,然后拿了出来,那水顺着胶卷流淌到地上,用一个夹子夹着长长的胶带挂在窗台边晾着。 屋里传来奶奶的唠叨声:“白慧,你倒底咋想,人给你介绍对象你也不去见,那可是市机关单位的。” “妈,我在乡下呢,工作又忙,那个在市机关,平时应酬也多,我们连互相了解的时间也没有,还是等我回区里再说吧。”姑姑回道。 “哼。”奶奶哼了一声。 “奶,腿痛了吧,来我扶你走走。”叶梧桐上前扶着奶奶。 “不想走,走不动。”奶奶显然憋着气。 “那我给你捏。”叶梧桐道。 “行了,别在这里卖乖,该干嘛干嘛去。”奶奶挥着手。回屋里又去唠叨爷爷去了,不外乎又是那绣眼鸟。 老两口唠唠叨叨的倒也热闹。 其实姑姑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但各人心中都有坎,不但是奶奶,便是小舅舅和姑姑自己也有。 晚上叶梧桐也爬上小舅坐的那个平台。 “小舅啊,你跟姑就这样耗着呀。”叶梧桐看着路灯的光芒道。 “我跟你小姑深淡过一次,有些事情终需要用时间来洗练的,现在我们就专心干事业。”小舅一脸沉静的道,他的眼神深沉如水。 两人因时代结怨,却又因怨生爱,而这相爱之中夹杂太多的矛盾和时代烙印,岁月的洗练便是去芜存精。 院门响起,袁家人吃喜酒回来了。 “呀,这门怎么开着?屋里东西都乱了,有小偷。”袁奶奶一进门就大叫了起来。 “快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袁老四也急道。 袁爷爷连忙进屋,没一会儿便气急败坏的嚷了起来:“报警报警,我一个古董瓷瓶没了,值好几万的呢。” …………………… ps:感谢肖大猫,么宝,凡凡1218,误忧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九 寻梦 梧桐大院从未出过小偷,一来大院没什么有钱人。二来大院里老人多,平日没事儿都搁家里待着呢,小偷完全找不着作案的机会,所以,梧桐大院一直太平着。 可没想到今天居然出了小偷。 派出所来查案的时候,大院的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没看到有外人进来了啊,这傍晚的大家都在院子里乘凉,有外人来的话,大院里的人还能看不见啊……”前院江姥爷道 “兴许是走后门的呢……”虞建设也插着话 梧桐大院是前后两进的格局,据说这房子当年还是凤家的一房旁支住的,这样的大院都会在后院留个后门,很多时候是让掏粪的走的,后门外面就是一条下水道,连着窄窄的屋檐,平日里梧桐大院的人没人从这边走。 “嘿,都说财不露白的,袁四这段时间太张扬,估计惹得有心人盯上了。” 这边,袁老爷子正跟派出所的人详细的说着那瓷瓶的样子,青花的,将军罐的样子,底下落款是永乐元年,说是官窑的。 叶梧桐搁边上听着,不由的就想起当初在省城见到袁四卖的那个青花瓷瓶,不由的“啧”,突然就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更值得人玩味了。 若她所料不差的话,袁四去了海南可能不但没赚到钱,反而亏了,他无心留在海南,便想回来了,只是大院里,虞建国和自家小舅舅去了南边都赚了钱回来,他若是这般灰溜溜的回来实在是没面子,于是悄悄的回来,偷拿了家里的古董去卖。再假装着发了财衣锦还乡。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袁四就为着那一张脸折腾着。 “怎么了?”一边的小舅觉得自家外甥女表情有些怪,疑惑的问道。 叶梧桐悄悄的把她在省城看到的那一幕跟小舅说了。 “嘿,象是这东西会干出来的事情。”江寄海更是咧了嘴,他跟袁四太熟悉了,袁四怎么样的人一清二楚,也就袁四能干出这操蛋的事情来。 这一夜梧桐大院闹哄哄的。 袁老爷子在后院中骂小偷骂了一夜。 清晨。袁老爷子还在骂。 “爸。不就是一个瓶子吗,不就是几万块钱吗,以后我赚来给你。别生气了,为这气坏了身体不值得。”袁老四劝着袁老爷子。 “就是,四儿这话在理,反正偷了偷了。让派出所查就是了,你值得把自己的身体气坏吗?”袁奶奶也劝着。 “屁。那能一样吗?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袁老爷子兀自气个不休。 “小舅,你说我要不要把省城的事情跟袁老爷子说。”叶梧桐从后院出来,前院小舅正刷着牙呢,叶梧桐站在自家小舅身边道。 “什么也别说了。就这样吧,袁老爷子当这瓶子被小偷偷了也好,虽说气。但不伤心,可若是他知道这东西是袁老四干的。还弄了这么一个套子,那就不是气了,是伤心了,老人的心伤不起啊。”小舅摇了摇头。他固然看不上袁四,但得体凉一下老人。 也是,叶梧桐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梧桐大院便在有些纷纷乱乱中前行。 叶梧桐开学了,高一,那学习生活依然是按部就班的。 母亲的酒楼已经装修完了,仿古特色的,那桌椅全是小舅带人打的仿古家具,酒楼中间有一个戏台上,二楼是一溜子包厢,中间中空的,留了一圈观戏的坐位。 别说是现在,搁三十年后,依然是挺有特色的。 酒楼的名称就叫五味楼,包括的食物的五味和人生五味的意思,据说这名字是王解放取的。这回酒楼也有王解放的股份。 桃子姨已经正式在酒楼上班了,现在酒楼是试营业阶段,这也是母亲跟南边学的。 别看桃子姨是乡下姑娘,她有着惊人的学习能力,刚来大院时,她就是一个十分乡土姑娘,别人说的话她都听不太懂,可经过夏丽阿姨短短一个星期的培训,这会儿她已经能操着带乡音的普通话招呼客人了,再加上她贼勤快,酒楼上上下下的,她总是忙叨叨的没有一个歇的时候。 酒楼里的员工一开始看她傻兮兮,又勤快,便把事情都推给她做,只当自己讨了便宜,却不知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桃子姨飞快的成长起来,事儿做的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什么事也就上手的快了。 等到酒楼正式开业的这一天,桃子姨已经是小组的组长了。 让一票人大跌眼镜,当然也让许多人不服。 “别争了,有些东西争不来的,谁让人家是江寄红的亲戚呢,有本事儿你也成为江寄红的亲戚呀……”一些员工酸溜溜的道,这毕竟是江寄红私人开的,人家江寄红想让谁当组长就让谁当组长。 一时间,便起了许多闲话。 明天就要正式开业了,叶梧桐也抓了邓倩倩还有宋明月来帮忙打扫卫生。 晚上下班的时候,江寄红鼓了鼓掌:“试营业结束,明天正式营业,今天我说几句。” 二十多个员工齐刷刷的坐了下来,都看着江寄红。 “我别的没什么说的,总之大家尽心做事,我就高兴。不过呢,最近我有点不高兴,酒楼是客人吃饭,我们工作的地方,不是搁大院里闲话长短的,季桃子是我的亲戚,可我江寄红用人一向只凭本事,不论亲疏,现在我问大家几个问题,酒楼有多少张桌子?有多少椅子了?酒楼有多少个菜品?每个菜品的风味是什么样的?来酒楼的客人大多是哪一类?他们喜欢点什么菜?酒楼的两个师傅有什么拿手绝活?就这些你们都给我说说。” 结果,一个个咋舌了,这么短短的时间,谁能弄清这么多?就算是有知道的,也就只能知道其中一二罢了。 “桃子。你来说说。”母亲冲着一边的桃子姨道。 季桃子有些腼腆的站了起来,先是笑笑,然后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甚至一楼多少张桌,多少把椅子,二楼多少位置等等,还包括酒楼用的什么茶。煮茶的水取自哪里事无俱细。居然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这里面有许多事情,都是平常大家伙偷懒的,比如煮茶的水不是自来水。是井水,每天,都是她去挑来的。 “现在明白了吧,为什么她是组长。你们是员工。”母亲拍了拍巴掌。 众人便谁也没话说了。 “叶梧桐,你妈贼牛了。”邓倩倩冲着叶梧桐竖了竖大拇指。 叶梧桐咧着嘴笑。母亲在不知不觉中已成长为一个女强人了。或许说,母亲身体里一直有着女强人的基因,只是前世没有得到开发。 。第二天正式开业,大多都是熟人捧场。母亲认识的人,姑姑认识的,小舅认识。再加上夏丽阿姨那边,王解放那边。酒楼都挤不下了。 吃过饭,由苏瑞主持,又整了一台戏,加上歌舞,还是苏瑞当初走穴的那一套班子。如今苏瑞也办了个公司,叫礼仪公司,专门帮人弄开业典礼,还有结婚那一套的。 用奶奶的话来说,搁古代就是搞红白喜事那一套。 一开始谁也不看好,但不知不觉之间,这路就被苏瑞趟直了,这年代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机缘。 最后叶梧桐也上台唱了一段牡丹亭的寻梦。 [江水儿]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待打并午魂一片,阴雨梅天,啊呀人儿呵,守的个梅根相见。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梦,每个人的一生也都在追寻着自己的梦。 …… 傍晚,叶梧桐和邓倩倩在大院里闲聊,两人派出所的民警进来。 “你们这派出所的人就不是干事的人,这都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袁老爷子看着他们就又发着牢骚。 “这不是有些消息来找你核实一下。”两个民警一脸严肃的道。 “哦,什么消息,可是抓到小偷了?”袁老爷子连忙问。 “我们进屋谈。”两个民警道。 随后袁老爷子领着人进了后院袁家。 “叶梧桐,你知道吗?偷袁爷爷古董花瓶可能不是小偷。”邓倩倩趴在叶梧桐耳边跟她小声的说着。 “不是小偷是谁?”叶梧桐问,心里却估计着只怕袁四的事情暴露,这世间就没有不暴露的秘密,只在早晚之间。 “是袁四叔,我是昨天晚上听我爸爸跟我妈妈在说的,派出所查出了袁四叔的疑点。”邓倩倩道。 就在这时,听到后院袁老爷子大喝:“走,你们给我走,查不出问题就随便栽赃啊,你们还是人民警察吗?” “老爷子,您稍安勿燥,我们是有证据的。”两个民警道。 “我不听,你们给我走。”袁老爷子二话不说,就推人出了门。 大院里的人面面相觑,不晓得袁老爷子这是干什么。 叶梧桐却知道袁老爷子这是受不住了。 第二天,袁老爷子揣着一张照片去了省城,等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蔫了。 “你给我滚,我没你这儿子。”袁老爷子把袁老四的行礼包丢在院子里。 “老头子,算了算了,这事儿就当没了。”袁奶奶一脸苦笑的拉着袁老爷子。 袁四抱着头蔫巴的蹲在门口。 ………… (在这里,某糖要做个说明,某糖打算把本书前期的一个人周宾和袁老四合体,这两个人物有着相同的特性,而且正好一个是前期,一个是后期,情节也连贯,某糖仔细考虑过,这样的合并可以使得袁老四这个物更实,也能更充实整个梧桐大院的故事,使得梧桐大院的故事更立体化,当然,修起来没那么快,某糖现在说明一下,大家看这个人物时可以代入周宾,这样会更爽一点。) …………………… ps:感谢布蓝登的妈_漠,qidoudou3020,平安快乐心,andy吴姗姗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一十章 人生路上的风景 袁老四的发财传奇破灭了,又丢了面子,最后又回到机械厂的职工学校,不过他出了这样的事情,职工学校不让他教书了,进了教务组,做后勤。 不过,袁老四依然不甘心,他从家里古董上得到了甜头,如今一门心思扑在了旧货市场上。 “叶梧桐,知道吗?今天咱们班要来实习老师。”早上上课前,宋明月回过头来神叨叨的冲着叶梧桐道。 “你怎么知道?”叶梧桐问,都没听说过。 “眼镜打听来的。”宋明月回道。 正说着,班主任带着一个年轻人进了高一一班。 “大家好,我叫赵远,来自远方的远,就读于京城师范大学。从今天起,我将和大家共同度过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在讲台上,我是大家的老师,而在讲台下,我是个考生,我的答卷就是这三个月的授课,而分数则由在坐的同学给我打,所以,各位同学,且手下留情。” 赵远的一番自我介绍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立时的师生关系就亲近了起来。 班主任对这种情况很满意,实习老师就怕掌控不住课堂,现在看这个赵远,游刃有余啊,叮嘱大家用心听课后就离开了教室。 “今天教的内容是戴望舒的《雨巷》,这样,我先请一位同学起来郎读一遍。”赵远一说完,班上不管男男女女都起哄的举起手。 叶梧桐也随大牛笑咪咪的举手。能同赵远再相遇也是挺高兴的。 “叶梧桐,你来读。”赵远道。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叶梧桐的声音因为长期练习昆曲,就带着一唱三叹那种韵味,这一读来。把一首雨巷真读出寂寥的味道。 “嗯,读的很好。”赵远鼓掌道,让叶梧桐坐下。 “那我再先问一句,大家听完这首诗有什么要问的吗,或者有什么感触都说说。”赵远又道。 平常老师上课,基本上课文读完就开始讲解,从背景到含义到象征什么等等。然后指出需要掌握的知识点。基本上都是一个套路,如今赵远这种不讲套路的互动讲课方式引得同学们十分振奋,当然操蛋的也不少。 “那老师也想在寂寥的雨巷里遇到一个丁香一样的女孩吗?”眼镜和宋明月那帮人起哄。 “那当然了。就象女生总想遇到白马王子一样。”赵远淡笑的回道。 这一下全班都哄了。 “好,关于这个问题大家若意犹未尽的话,那咱们课后交流,现在我开始讲课。”赵远讲课的节奏挥洒自如。 无疑赵远凭着一堂课就征服了高一(一)的同学。也让班主任大起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 叶梧桐虽然前世对赵远有那么点想法的,但随着时光的淘洗。赵远也只是她人生路上看过一景,相遇过,然后各有各的旅程。 今生再会,也只是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相视一笑而已,同样是人生一景。 …… 转眼就是中秋,除了打月饼的习俗外。梅市这边还有做米糕的习俗。 姥爷一早去弄了米粉,回来后上锅一蒸。再和了糖还要拌一些桂花,再把和好料的米粉压进糕印里面。 姥姥家的糕印有四块,每块八个图案,一块是花草,一块是动物,还有两块就是人物。俱是十分精致的图案,是姥爷的师傅当年亲手雕的。 米粉压实之后,把整块糕印往案上一反拍,一块块做好的米糕就从糕印里拍了下来,这时候的米糕甜软喷香,一般要摆摆,等凉了之后就没那么软,但很松,老人平日没事就喜欢拿这搭搭嘴。 屋檐水滴答滴答的落在石阶,今天下了一天的毛毛雨。 大院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几个年轻人,叶梧桐从屋里探个脑袋出来,居然是学校里那几个实习老师。 “赵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叶梧桐好奇的问道。 “中秋节放假,我们听说梧桐里这边有个凤凰祠,就过来看看,看这大院也挺有古味的,便进来走走。”赵远道,又看着叶梧桐,觉得这个女同学挺有缘份,似乎到哪儿都能遇上。 “阿姨,这是在干什么?”几个老师看着江家人在打米糕,也好奇,这个他们家乡没见过。 “来,尝尝。”听说是桐桐的老师,姥姥连忙拿着糕点和月饼往几人手里塞。 “阿姨,我尝两块就可以了,不能收,收了那就是犯错误呢。”赵远连忙道,姥姥她们那一辈子人对于犯错误格外敏感,一听怕要犯错误,便不在硬塞,只是一个劲的叫几人吃。 几个老师吃着米糕,另外再过了一把手瘾,拿着糕印拍下米糕,俱是大叹,今天来对了。 “叶梧桐,既然你家在这地儿,那给我们介绍介绍,说道说道。”赵远道。 “那成。”叶梧桐点头:“那我今儿个就做一回导游。”叶梧桐说着,还回屋里拿了相机。便带着赵远几个出门。 先从梧桐里的长街说到崖山后人,又从梧桐里的凤家说到了瘸腿抗匪的老人,再从阿春婆的早点摊子说到了凤凰祠那天的梁祝,最后叶梧桐更是即兴唱了一段桃花扇。 几个老师尽兴而返,叶梧桐也拍了两卷胶卷,一卷彩色,一卷黑白。 叶梧桐喜欢拍黑白照片,她喜欢在暗房洗照片那种感觉,看着暗房的红光之下,照片在药水的浸透下慢慢浮现出影象。特有怀旧的感觉。 叶梧桐没的耽搁,一回家里,就先冲了胶卷,然后泡在暗房里直泡到吃晚饭,才把照片都洗了出来。搁窗台上晾着。 晚上,因为是毛雨天,赏月什么的也就是空话了,不过,大家都坐在走廊下聊天。 袁四叫了季桃子去看电影了。 是那个《红高梁》,听说在外国得了大奖,这电影最近炒的很火。几毛钱的电影票硬叫黄牛炒到了五块。 “啧啧啧。我还从没见赵老师这么帅过,哟,可惜了。我下午不在。”邓倩倩两手扶着膝盖盯着那一溜子摆在窗台上的照片看 她下午去小舅家玩了。 这时邓倩倩又指着一张照片道:“哟,赵老师这个角度帅的象周润发……” “呀,这张气质贼好了……” “还有这张……” “一,二。三,四……哈。叶梧桐……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邓倩倩回过身来打量着叶梧桐,一脸神经兮兮的道。 “什么秘密啊,神叨叨。”叶梧桐没好气 “别瞒人了,说。你是不是喜欢赵老师?”邓倩倩道。班上好多同学都暗里喜欢赵老师。 “没啊。”叶梧桐莫名其妙了,这话从何说起。 “还说没,你看看四个实习老师呢。你总共拍了二十八张照片,赵老师一个就占了十一张。哎哟,快一半了。以前老师提问你从来不举手的,赵老师第一天来你就举手了,以后赵老师每常课都提问你,而你平时说起赵老师来也是一副口气很熟的样子哦,说,你什么时候跟赵老师相好上的?”邓倩倩一幅你别想赖的表情,还使劲的咯吱了叶梧桐一下。 “你思想太复杂了。”叶梧桐啪的拍开她的心,翻了翻白眼,帮赵远多拍那是因为赵远是教她们班的,别的老师又不是,这哪里谈得上喜欢什么的。 当然了,有些东西是很难瞒住邓倩倩,两人从小到大,几乎天天在一起,叶梧桐对赵远的那种熟悉感是瞒不住邓倩倩,但问题是这种熟悉感并非来自今生,而是前世。 而这没法解释。 “哈,没话说了吧,我当你默认了。”邓倩倩得意的道。 叶梧桐继续翻着白眼。 边上,姥姥正跟母亲说着话:“桃子还没回来啊?”姥姥嘀咕着。 “七点四十的电影,散场得九点多了,这不还没到时间吗?”母亲道。 “寄红啊,你说桃子是不是真跟袁四好上了啊?”姥姥道。 “真的也没什么啊,两个人年龄也合适,难道说,妈你真想把桃子说给三儿的啊?” “呀哟,三儿要能听我就好了,他一心就钻在叶家的死胡同里,瞧这过节的,他不搁家里,吃过饭就去跑去跟桐桐爷爷下棋去了,他眼里没我这个妈了。”姥姥心里吃味了。 “妈,三儿的事你就别管,他现在心里有主意的。”母亲道。 “你以为我想管啊,我已经想开了,随他去,我这不是有些担心桃子吗?袁家老四总有些不靠谱。”姥姥道。 “这脚配鞋,锅配盖,合不合适,都这么大年纪了,心里能没个数啊,实在不放心,你等桃子回来跟她谈谈呗。”母亲道。 “那倒是要说的,好的方面咱要说,差的方面咱也要说。她既然来了咱家,那咱就是要负责的。”姥姥道,她们这辈子信奉的就是责任。 听着姥姥的话,叶梧桐想着前世的桃子和袁四。 桃子姨和袁四两人的婚后生活一直是磕磕碰碰的,桃子姨为着那个家庭付出了很多,甚至为此背负了自家小舅舅的债,以至于此后多年一直在还债,那生活从未轻松过。 但桃子姨却一直没有怨言,有一回她跟桃子姨聊天的时候听桃子姨说过,她嫁袁四时对于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的很。 在她眼里,袁四是个满身缺点的人,但不是个恶人。 更重要的是她家里还有四个兄弟姐妹,季父早就病故了,季母个性并不强。 虽然兄弟都成人了,但日子过的也是苦巴巴的,村里人现在都盯着她呢。 她嫁一个城里人,而且袁家的家庭不错。不说实在的,就这个虚头也能让她的母亲和兄弟姐妹有一份心理的满足 而村人行事上多少也会给点面子。 而相反,如果她在城里过的不好,那她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又要被人说闲话,这是现实的人情世故。 转眼,今冬的第一场雪悄然来临了。 早上,叶梧桐骑了自行车出门,就看到虞二一家也匆匆出门,虞小虎和虞幼虎两个也跟着。 “哟,听说虞老太好象不行了。”邓奶奶道。 ……………… 昨天没更,之所以没请假是因为不好意思写许多的请假条,不过,有读者说,不请更不好,那以后要请假就继续写请假条吧。嘿嘿。 ……………… ps:感谢桃老妖,怀宇妈妈,赵逸伦,韩辛佚,人生如玉a+,误忧0220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阵痛 叶梧桐,你好! 常听人说,生命无常。对这话一直以来我并没有什么感触,直到我奶奶走的这一天。 那天晚上,平常有些嗜睡的奶奶一直不肯睡觉,她拉着我陪她说话。 奶奶笑着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你的两个弟弟叫小虎和幼虎,而你却叫东南吗? 这个问题其实我一直挺不明白的。 本来按我们农村这边取名的方法,从我两个弟弟的名字推算,我应该叫大虎,而我却偏偏叫东南。 奶奶跟我说,我小时候的名字确实叫大虎,只是三岁那年,奶奶给我算了个命,算命先生说我六亲不和,孤身飘泊,成业在东南方。所以奶奶便给我改名虞东南。 曾经,奶奶在眼里并不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她偏心,她总是站在二叔二婶一边,给我母亲带来许多的郁闷和不开心。而我也一直以为奶奶眼里只有小虎和幼虎。 到此刻我才知道,奶奶其实待子孙都是一样的。 她心中有着一种很朴素的公平,当时,我家条件好,二叔家条件差,奶奶便想尽办法办二叔家。 后来我家出事,我奶奶的行为大院里的人都是看到的。 我没有想到我奶奶那么毅然决然的支持我母亲。 奶奶一辈子在农村里生活,她其实过不惯城里的生活。 城里人说的话题她不懂,城里没有养鸡种菜的地方,城里没有高高的青山,我爷爷就葬在青山之巅,奶奶每天早上起来都在站在院子里望着那青山。 奶奶许多的生活习惯都跟城里人格格不入。可就算这样。她却依然搬进城里。 她只看谁最需要她,谁需要她她就站出来。 奶奶一辈子其实没享过福,可她跟中国太多的奶奶一样,坚韧的生活,她们把自己化身为土地,承载,滋养着儿孙。 大地为坤。为母。 那一夜奶奶跟我说了很多。奶奶很聪明。 比如说。我家梧桐大院的房子,其实是我打电话让我二叔搬去住的,一来小虎和幼虎现在都在城里读书。二叔在城里确实要有个落脚之地。 我二叔的心思我也知道。 可那又怎么样呢,那房子我本就没打算要,曾经我开着三轮车奔驰在乡下尘土飞扬的路上,我相信有一天我能自己造一栋自己想要的房子。那里会是我的家,院中同样会种满梧桐树。 所以。我并不想要那房子,所以房子给谁住都无所谓。 甚至我还想着若是有一天,虞建国落魄了,当他回来的时候。却没有落脚之地,总之我也让他难受一把。 这点小心思,奶奶看破了。但她懂没说破,她懂我。 当天晚上。我做梦了,梦里下起了皑皑白雪,早上起来,奶奶已经身故了,奶奶走的很安详,甚至脸上带着笑容。 村里人跟我说,不必悲伤,这是喜丧,能这么走的老人都是有福气的。 我估且认为我奶奶是有福气,因为那也是我的希望。 现在,我要离开了,顺着东南方去找我的梦。 我揣着你送我的明信片。 既然选择了远方,就不顾风雨兼程!! 此致,祝一切安好!! 虞东南的信通篇都是对虞老太的怀念,看到最后,果然,上回叶梧桐感觉应验,虞东南在未来很久都不会再出现在梧桐大院。 再想着前世,虞建国回来和虞建设争房子的事情。 不得一不说,虞东南的小心思还真成了。 由此可见,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这一点整部红楼梦阐述的淋漓尽致。 叶梧桐坐在平台上,风吹过梧桐树上的白雪飘洒在她的鼻间,沁凉沁凉的有些鼻酸。 虞东南的信让她想起了父亲,亲人的离世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总是不能承受之重。 是夜叶梧桐在收音机上点播了一首歌《365里路》。 “三百六十五里路哟,越过春夏秋冬。” …… “姨,我要结婚了。”一九八八年的最后一天,季桃子跟姥姥宣布了她的决定。 再本着有钱没钱讨个老婆好过年这种朴素的习俗之下,季桃子跟袁四在年前结婚了,季桃子搬进了后院。 随着第一拨古董收藏热的兴起,袁四最近越来越迷里面去了,学校里基本看不到他的人,他整天就在各旧货市场转。 而过年后第一个大新闻就是机械厂关闭了职工学校,原来的生源转入三中和四中,其他的老师也各找门路,调到别的学校去了,唯独袁四一直没有找到接收的学校,于是光荣待岗了。 不过这厮现在不在意,在旧货市场跑了这些天,还真让赚到了一千多块钱。 于是袁四便有了他的古董野望。 机械厂还只是职工学校关闭,对于整个梅市来说也只是一朵浪花,并不太惹人注目,但接下来蔬菜公司宣布关门则成了梅市第一家倒闭的企业,这一点依然跟前世一样。 一时间,人心浮动。 这只是个开始,从这一年起,一直纵贯整个九十年代,下岗的浪潮总是一浪接着一浪。 经历着发展人们再一次迎来阵痛。 这是一个以梦为马的年代,说到以梦为马,叶梧桐想前几些天看到要新闻,海子走了,朦胧诗的时代渐渐莫落。而昆曲依然在挣扎。 金老师的玉簪记演出非常成功,她成功的突破子家族戏的限制,在原来家族戏的基本更新的演绎了陈妙常,在业界一片好评,更接到了来自香港台湾的演出邀请。 昆曲算是小小的冒了一把头。 晚上八点钟,叶梧桐陪着母亲从酒楼里出来。 “真没有?”母亲一脸好笑的问。 “真没有!!再说了,妈,人家实习都回去了,你这时候再问,那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 自从去年的时候,叶梧桐给赵远等实习老师做了导游,又拍了些照片,然后在邓倩倩那脑补的思绪下,就传出了她早恋的消息,还好,这消息传出时,赵远他们已经实习结束离开了。 而江寄红听到这消息不是紧张,她松了一口气,女儿终于象个少女一样早恋了,不象平常太懂事,懂事的她都摸不着底。 “什么反射弧,乱七八糟的话,行你不承认就算,妈心里有数就成。” 叶梧桐翻了翻白眼。 就在这时,夏阿姨抱着铺盖急匆匆过来。 “哟,夏丽怎么回事啊?”母亲奇怪的问。 “我住店里,我跟宋大民没法子过了。”一见母亲,夏丽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吓倒了许多的人,这也是一个女强人了,何曾这样过。 “你说宋大民他啊,下岗心里不痛快跟我吵,我让他,可他居然给我去赌啊,你知道吗,他一家伙输掉八万多啊,我这些年我白干了我啊……” ……………… ps:感谢秋天的艳子,苓瑄,读书的豆,书友090615182125596,滨海隐士,樱桃味,天若人间,iris223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只要努力 “大民是个实诚人,怎么好好的会沾上赌呢?” 酒楼的一角,只一盏灯亮着,江寄红陪着夏丽说话。 叶梧桐和宋明月在厨房里给夏阿姨煮饺子。 “还不是家里那些人闹的。”厅上,听着母亲的问话,夏丽阿姨气愤的道。 “我不就赚了两钱吗?怎么就那么招人眼红,以前家里一个两个的跟我借,那我能借我都借了,但我不能无休止的借吧,咱们下乡收菜那也是风里雨里的,三伏天,热的汗直接在身上凝成盐粒子。大雪天,脚都冻木,有时候发货,早上三四点就得起床出发,这钱可不是大风吹来的……” “那当然……”江寄红道,这是她和夏丽两个一步步走过来的。 “我们都知道自己的难处,可外人只看着我们赚钱了。大民下岗,你以前一直跟他搭档下乡收菜的,你也是晓得他那人,实诚人,可越是这样的人他容易钻牛角尖。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快活。你知道我这性子,是个火炮性子,有时候说话是不好听,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常吵起来。大民心里就更不痛快。不痛快呢,他就往外跑,跟他叔家的几个兄弟混一起。你是知道他叔家那几个的,成天不务正业,其中一个就是在街边摆桌球摊的,他那里面就有一个暗里的赌场呢,人家正掂着我的钱呢,大民他心里正闹着,这不,三两下的就被拉下水了。前段时间我一发现,我就去找大民他那几个兄弟,他们拍着胸堂说的,决不会让大民在那边赌。可转过眼。大民又跟我吵,说我监视他,我是苦口婆心啊,好话都说尽了,可大民就是一闷葫芦,吱都不吱一声,我拿他没办法呀。也想着就再冷静两天看看情况。再加上这段时间收干笋。我也就没顾上了,可没想一转眼,今天他兄弟带着一个人来家收账。说大民居然借了人家八万块钱,我这才晓得,大民这段时间越赌越大了呀……” 夏丽越说越委屈。 这时饺子好了,叶梧桐端着饺了出来。 “夏丽快吃点起。”母亲边忙招呼着夏阿姨。 一顿饺子吃完。夏阿姨的精神好多了。 母亲才又劝着道:“事已至此,你也别太伤心了。钱财这东西没了就没了,咱们还能再赚。不过,大民那边现在什么个状况?”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大民的赌给改过来,这赌不改过来是要毁一辈子的。 “我不知道。”夏丽忿忿的道。 “你怎么不知道呢?”江寄红连忙问。 “我今儿个中午一到家。他就不在,就是他那兄弟带人来要钱,我没给。我让他们去找宋大民要去,把他们赶出门了。然后我在家里越想越气不过。就去找了大民他叔给我作主了,回家后,大民还没回家,我更气了,卷了铺盖就过来了。” 夏阿姨说的咬牙切齿。 一边灯下,宋明月和叶梧桐趴在桌上,两人说着悄悄话。 “我妈今天牛大发了。”宋明月龇着牙跟叶梧桐道。 “怎么牛大发了?”叶梧桐好奇的问。 “我妈今天跑我几个堂叔家,把他们家里的桌子全翻了……” “你叔他们能忍得过?”叶梧桐连忙问道,怕夏阿姨吃亏啊。 “不能忍怎么了,我叔爷亲自给我妈叫开的门,是我叔爷让我妈砸的。”这事儿是有长辈出面的。 “该……”叶梧桐也龇着嘴。 这边江寄红听着夏丽的话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头,说宋大民去赌,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下岗了,心里那种落差难熬,难免容易做出晕头的事情,可宋大民总的来讲还是一个一挺负责任男人,当初两人一起下乡收菜,对于宋大民江寄红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应该不是那种出了事儿还能没心没肺的在外面玩的。 “夏丽,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回家看看大民有没有回来。”江寄红连忙道。 “你是说?”江寄红的口气有些不对,夏丽一听也惊跳起来,脸色都白了。 “你先别急,我只是提醒,再说了这个时候,你也不应该跑来,怎么着两个人得当面交流。”母亲道。 “我这就回家。”夏阿姨也顾不是她的铺盖了,转身就跑,宋明月跟着。 叶梧桐同母亲相视一眼:“妈,宋叔叔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他那人还是挺稳的。”母亲道,但也有些要面子,只怕他是躲起来了,没脸见夏丽啊。 …… 半夜里。 新城区的工地上,一栋楼正在浇平台,浇平台的活儿得一气干成,所以,今天的工地要弄个通宵。 杂乱的工地,到处到是钢筋水泥砖头,工人们头顶着钢盔象工蚁一样忙忙碌碌着。 几盏一百瓦的大灯泡将整个工地照的亮如白昼。 宋大民这会儿正蹲在工地边上的一个小卖部前,从中午在这里买了点吃的之后,他就一直蹲在这里没走,他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就觉得天大地大的没他的位置了似的。 下岗了,本来国家管的,突然之间就好象变成孤魂野鬼了。 几个兄弟拉他赌,他其实心里明白,可就管不住自己,如今,他呀,没脸见夏丽了。 小卖部边上有一个水池,一个老工人从工地上走过来,拧开水龙头,两手捧着水就喝了起来。 “老哥啊,这自来水喝了不干净。”宋大民好心的冲着那人道。 “我们乡下人哪还讲究这个呀。”那老工人嘿嘿一笑,黝黑的皮肤,额上深深的皱纹。 “哪儿的?”宋大民问道。 “云山坳的。”那老工人回道。 “云山坳搁市里可不近啊,多长时间回家一趟?”宋大民问道。云山坳是梅市最边上的一个小村。 “工期完成了带钱回家,平常别说没时间,就是有时间,回家一趟车票也不少钱哪,能省就省点呗。”那老工人道。 “家里几个孩子呀?”宋大民又问道。 “三个,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老工道,嘴里是满满骄傲。这种骄傲显然是三个孩子带给他的。 “哟,那压力不小啊。”宋大民递了一只烟给老工人。 “压力是不小,咱们那边田地也没多少,靠田地可养不活孩子,所以我就出来做工呗,这人哪,还能让地儿捆死啊?只要努力,哪处不能找到饭吃?”老工人接过烟,就着宋大民的烟点头。 “四叔,快来,可以浇了。”工地那边有人叫着。 “来啦。”老工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这一口下去,整根烟就抽完了,将烟蒂丢在马路上,用脚踩了踩,冲着宋大民摆了摆手便转身快步回去。 “这人哪,还能让地儿捆死啊,只要努力,哪处不能找到饭吃?” 这句话在宋大民脑海里久久回荡。 ……………… ps:感谢滨海隐士,易生莲,么宝,叶随风起舞,风胤胤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一十三章 桃子姨的前世今生 “爸,你这大半夜的在外面干什么呢?我妈找你都找急死了。”宋明月从街角跑了过来,叶梧桐跟着。 宋大民一直没有回家,母亲陪着夏阿姨,叶梧桐陪着宋明月已经找了小半夜了。 “哟,我这跟人说话呢,一说就说忘了时间,走,回去吧。”宋大民看着女儿,脸上有些不自在,但也有些适然。又冲着叶梧桐道:“麻烦桐桐了啊。” “没事。”叶梧桐笑咪咪的回道。 “赶紧回家。”宋明月催着。 宋大民走了几步,却又在小卖部的窗口处停了下来。工地上通宵,小卖部为了多做生意,今晚也是要通宵的。 “老板,有话梅糖吗?”宋大民问。 “有。”老板回道。 “给我来一斤。”宋大民说着,递上了钱,老板用牛皮纸包着,将糖递给了宋大民。 “来吃糖。”宋大民抓了两把塞在叶梧桐和宋明月的手里。 然后三人慢慢往家里走。 嘴里的滋味是酸酸甜甜的 “我妈最喜欢吃话梅糖了,我爸这是要讨好我妈了。”宋明月的叶梧桐耳边笑嘻嘻的道。 叶梧桐也眯着眼笑,宋大叔是想开了,刚才那个工人的话解开了宋大叔心中的结。 第二天,夏阿姨请了几天假,跟宋大叔出去旅游去了,主要是去各处看看见识一下,眼界宽了,心才会宽,再也顺便补补感情,两人这段时间吵的挺厉害。缓解一下。 母亲自开了酒楼后,寄红山珍那边是交给夏阿姨管的,夏阿姨这请假,母亲就忙了,酒楼公司两边跑,还收菜还要下乡,虽然有员工。但有些老客户。他们就认母亲和夏阿姨,于是这段时间母亲也免不了往乡下跑。 酒楼这边母亲把具体的事情交给了季桃子。季桃子现在完全可以独挡一面了。 晚上,叶梧桐练过了一段曲儿。就跑前院陪着姥姥聊天。 小舅现在也忙,疏菜公司的职工宿舍已经建成了,属于蔬菜公司那两栋由蔬菜公司领导去分去,据说现在蔬菜公司里闹的不可开交。而属于小舅公司的现在也已全部上市。大部份都交了预付款,补齐差额后就可以拿到新房的钥匙。还有一些房子是当初一些人见风头不对,同平局长那样退出来的,如今成了香饽饽。 而这世间许多事情都是有一就有二,有了蔬菜公司这个例子。一些有地皮却没有资金建房的单位也起了心思。 小舅这段时间又接了一个工程,现在忙得不见人影。 而小姑,镇书记到龄要退了。她这眼看着就能再进一步,这段时间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 两人的婚事。家里长辈再急也没用。 叶梧桐也不急,比起前世那样,小舅和小姑姑今生好太多了。 这边叶梧桐和姥姥唠叨着,就听后院一阵吵闹声。 “老四,我告诉你,你别太过份。” “什么过份不过份的啊,我没钱,我还欠别人钱呢。”袁四边从屋里跑出来,边嘀咕着。 “三万哪,那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家里的,你一个人就下口袋了,你也太贪心了,现在还说没钱,还欠别人的钱?你糊鬼呢,我今天不揍你我就不是你二哥。”袁二边说着边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揪着袁四,一拳就砸在他的脸上。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袁四气的拿起一边的一根棍子跟袁二对打。 “你……你们气死我了……”袁老爷子站在门口,大声的吼着,随后两眼一花,就了瘫在了地上 “老头子……”袁奶奶急的大叫。 “唉哟,快别打了,赶紧把老袁送去医院。”一边叶爷爷叫道。 袁二和袁四这时也吓坏了,一个出去叫车,一个就背着人就朝外跑。 大院里好一通乱,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唉哟,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虞二婶摇着头问。 “机械厂现在也部份停产了,袁家老二如今待岗呢,他想出来开个机械修理店,要点钱,想着去年袁四卖的那古董瓶子,怎么着他也应该分一部份,所以就找上了袁四,没想袁四不但不把钱拿出来,还说他还欠债呢……袁二认为袁四在说慌,两兄弟就打起来了,瞧把老袁急的……唉……”边上有人叹气道。 家家都有糟心事儿啊。 …… “姥姥,我去酒楼了。”叶梧桐先回后院跟爷爷奶奶说一声,又跟姥姥说一声,便推着自行车出门了。母亲这段时间忙,叶梧桐没事就会去酒楼转转。 “嗯,小心点,跟你桃子姨一路回来,别一个人。”姥姥叮嘱了一声。 “嗯。”叶梧桐应声,人已走远。 酒楼里。 季桃子最近真的很累,一来酒楼的事情她一人顶着,事儿多,压力大。二来就是家里的事情。袁四一心要搞古董,可他有那心没那力,几次买东西都买假的,外面欠了不少的钱,这些人晓得袁四身上没钱,一个个都来找季桃子讨,季桃子在酒楼里那工资算是相当高的,可再高的工资也顶不住袁四这么祸祸呀。 再加上家里,两兄弟为着钱的事情把老爷子气病了。 “季姐,今天的营业额您收一下。”柜台收银的小妹把钱给季桃子送了过来。 “好的,放那里吧。”季桃子道,接过钱,清点了一下,又对了对账目,然后让那员工下去,收拾好下班。 随后季桃子转身把钱拿进了里屋,里屋有一只保险柜的,打开保险柜,季桃子把钱放了进去,看着里面不少钱,她头脑就突然的发热。她可以先挪用点钱把债先还了,然后再用每个月的工资抵,应该可以吧? 应该可以的!!季桃子想着,便又将钱拿了出来,点了些钱,这时点钱的手在发抖,心里又有话说。不可以。她没有经过寄红姐的同意。 可寄红姐这段时间不是忙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着,季桃子咬着牙。就把钱塞包里了。 “桃子姨。”这时,突然的,屋外便响起叶梧桐的声音。 季桃子吓的手一抖,手上的抱掉在地上。又连忙捡了起来。桐桐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季桃子连忙深吸一口气,走出屋来,看到叶梧桐还站在外间的门外,这才松了口气。 “桐桐过来啦?”季桃子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 “嗯。我妈打电话来,收菜缺点钱,她让我把这几天的流水给她带去。”叶梧桐看着季桃子平静的道。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现在的叶梧桐,季桃子似乎就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不由的内心苦笑,这就是做贼心虚啊。 “我……我这就去给你拿出来。”季桃子道,说着又转身进了里屋,打开保险柜,把这几天的钱拿了出来,想了想,随后又打开她自己的包,把刚才拿的钱也拿了出来放在这些钱里一起。 看着这些钱,季桃子长长的舒了口气,似乎压在背上的一座山搬掉了。 “桐桐,都在这里,你点点。”季桃子把钱交给叶梧桐。 “好。”叶梧桐点着,然后还给季桃子打了一张收条,表示收到这几天的营业款多少钱,季桃子便把那条子放进了保险柜。 “走,等我,我们一起回去,你拿这么多钱回家,路上我可不放心。”季桃子揽着叶梧桐的肩,两人关了门出了酒楼。 外面繁星满天,季桃子抬头看着天,再一次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时候她脑袋清明,万分感谢桐桐今天过来,要然,她真要做出了糊涂事了,那样子她还有什么脸面见江家人。 “桃子姨,最近还好吧?”季桃子骑着车子带着叶梧桐,叶梧桐坐在车后问道。 “挺好的。”季桃子回道。 “我姥姥让我跟你说的,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她说,你是她帮着张罗嫁出去的,她拿你当闺女呢。”叶梧桐道。 “嗯,我晓得呢,我拿你姥姥当妈。”季桃子笑道,这是真心的。 过了一会儿,季桃子又突然的问道:“桐桐,你小舅那三轮车平常用吗?” “不用,我小舅都买小货车了,每天开的骚气的很。”叶梧桐埋汰着自家小舅道。 季桃子先是乐了一下才道:“那我每天借用一下。” “成啊,就摆在柴棚外面,都不锁的,你每天用就是了。”叶梧桐道。 “好。” 夜风之中,两人渐渐隐没在夜色里。 其实之前,桃子姨的事情叶梧桐都在外面看到了,她是故意说母亲要用钱的。 前世,袁四出来后创过业,他弄的是学习班,可没想到钱没赚到反而欠了一屁股的债,在别人追债的压力下,桃子姨挪用了小舅舅的一笔工资款,最后差点造成工人闹事。 桃子姨为着这事以后在江家就再也没有抬起过头来,就算是后来钱债还清了,但另一种债她依然要背负一辈子。 前世桃子姨曾说过,她当时实在是追债的逼的没法子,再加上手上又有一大笔钱,于是头脑一热就干出了错事,如果能再来一回,她决不会再干。 其实人生许多的错事,就在于头脑一热。 …… 最近几章有些杂,主要是前面埋的几个人物的故事补足一下。 …… ps:感谢书友150524193711100,天堂の晨风,知我何世我何人的粉红票,樱桃味的香囊,谢谢支持!!!!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时光 母亲又下乡了,这段时间隔三岔五的。 小舅回家时已经快九点了,姥姥给他煮了碗疙瘩汤,就着两只鸭爪,小舅吃的很爽快,不过十月份的天还稍有些热,吃完疙瘩汤,小舅额上冒汗了,脱了外面的夹克衫,里面是烟灰色有衫衣配着枣红色鸡心领针织马甲。 这马甲叶梧桐前段时间还看着在小姑姑手里织着呢,也不知什么时候到小舅身上去的。 屋里,姥姥唠叨着:“我今天上碰到章华了。” “嗯。”小舅舅随意的应了声。 “她送孩子进幼儿园。”姥姥又道。 小舅舅又嗯了一声。 叶梧桐知道,姥姥这又是在拐弯抹角的催小舅结婚,小舅今年三十二了。前段时间小舅的缓刑到期了,因为表现良好,法院已经公告取消了原来的刑罚。 “你不懂我什么意思啊?”姥姥啪的一声拍了桌子,有些火了。 “妈,我懂,我在努力呢,可这挑媳妇不是买菜对吧,买菜你往菜市场走一趟,甭管什么样的,总能捞两样回来。可这挑媳妇它归月老管,那月老他老人家消极怠工,咱也没地儿告他去了啊。”小舅又臭贫的道。 “臭小子咧。”姥姥气乐了骂。叶梧桐也眯着眼笑。 “江寄红,你给我出来。”这时,袁四从后院冲了出来。 “怎么了,我妈下乡了。”叶梧桐看着袁四道。 “我说你们江家人,做人不能这么太吸血鬼啊,我家桃子早上五点多就出门,干到晚上十一二点再回家。资本家吸血也没你们这么过份哪。”袁老四江家门口瞪着眼骂。 “哟。桐桐怎么回事啊?你妈那酒楼不是早上十点开门,晚上八点关门的吗?” 叶梧桐冷淡淡的看了一眼袁老四,在小舅耳边耳语了几句。 江寄海猛的站了起来,狠狠的盯了袁老四一眼:“桐桐,把自行车拖这儿来,咱们带你袁四叔去见看看谁是资本家。” 叶梧桐推了自行车出了门,小舅冲着袁四道:“拖了自行车出来。我带你去看看桃子。” “嗯。是要去看看,今天你们江家不给个交待,我到劳动局去告你们。”袁四回屋里拖了自行车一起出门。 梧桐大院门口。小舅长腿一跨坐在自行车上,叶梧桐很顺溜的就坐在后坐上,看着袁四出了门,小舅腿一蹬。就先行一步了,让袁四一直跟随在身后。 秋夜月。有些萧瑟,有些清冷,却别有一种光华。 三人一路过了白马桥,并未朝五味酒楼的方向去。 “江寄海。走错了吧?”袁四在后面冷哼的叫。 “没错,跟着就是。”小舅头也不回的道。 三人这一路来到了汽车,车站里还是灯火通明的。周边小吃店摆在门口的大锅里正腾腾的冒着热气。 刚下车的旅客拖着行礼先要在这里掂掂肚子才找地儿落脚。 车站的行礼寄存处前停了许多的小三轮车,有机动的。有人力的。 机动车跑一次五块钱,而人力车跑一次才三块钱。 寄存处门前的一盏灯泡特别的亮,一些旅客正处外划拉着行礼,三轮车的车主位自然大声的吆喝,然后一件件行礼装上车,川流不息的。 季桃子就夹在这些人群里,她骑着的就是从江家借的三轮车,是人力自行车那种,靠脚踩的。在寄存处的灯光下,桃子姨背后的衣服全湿透了。 自上回季桃子跟叶梧桐要了她家这辆三轮车,季桃子便早晚出来揽活想多赚点钱。 这会儿季桃子拉了三捆行礼上车,再加上行礼的主人也坐上了车,桃子姨踩的脚踏时,整个人深深的压了下去…… 叶梧桐从暗处冲上前,帮着桃子姨推了一把,桃子姨回头一看,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好意思:“桐桐,寄海哥。” “你这是干什么?这是你女人家该干的事儿吗?有什么难处不能跟家里说?”江寄海寒着一张脸。 袁四这时还站在一边暗处,前面的亮光,光亮的刺眼,他竟不敢从暗处走出来,只觉得若是走到那光亮之下,他必惭愧的无所遁形。 “总不能什么事都找家里吧,寄海哥,没事,我在乡下可以挑两百多斤的担子呢,我有力气。”季桃子笑呵呵的道,借着叶梧桐的推力,骑了起来,又回头补了一句:“他不努力,我若再不努力,那这个家就要散了,就算是真要散了,我也得努力过一把后再说。” 说着季桃子踩着三轮车渐行渐远。 江寄海回过身来,一把揪着袁老四就是重重的两拳:“看到了没,看到了没……你还是男人吗?” 袁老四被江寄海打的滚在一边的花坛里,只是抱着头凭由江寄海打着,好一会儿却坐在那里抱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自个儿好好想想,桃子大字不识几个,她都知道得努把气再说,她吃这些苦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你们那个家!你看看你,都在瞎折腾什么,就想着一夜暴富。”江寄海愤愤的道,摇摇头转身推着自行车,这时候让袁四自己想想吧。 “桐桐,走了。”江寄海招呼着叶梧桐。 两人刚一回头,突然看到一边的路灯下,小姑姑拎着一只简单的行礼包站着。 “姑姑,你怎么今天过来了?”叶梧桐跑上前说。 “明天要来区里开个会。”叶白慧道。 “那正好,一路回去。”江寄海侧了侧头道,笑着,刚才一回头,看到叶白慧站在灯下,那个感觉别提多好了。 “走呗。”叶白慧正准备提着包,一边江寄海先一步拿起了包,放在车后坐上。 小姑姑和小舅舅并排在前面走着,叶梧桐跟在后面踢石子儿。 “桃子不容易。”前面小姑姑感叹道,显然之前的都看在眼里。 前面不久就是塑料厂边上的小街,此时那路灯下,一个夜宵摊子,边上两张桌子,坐着两三个客人。 “吃点夜宵吧?”小舅跟小姑姑道。 “好啊。”小姑姑点头。 “姚姐,还没有收摊哪?”小舅舅将自行车停在路边。 “哟,是寄海,白慧和桐桐啊,快坐,想吃什么?”姚桂芬连忙招呼着。一边蒋学峰瘸着腿正洗着碗。 “白慧,桐桐,你们吃什么?”小舅舅回身问。 “我一碗馄炖。”叶梧桐道。 “我也来碗馄炖。”小姑姑说。 江寄海刚吃过面疙瘩,便道:“那两碗馄炖,再来一瓶啤酒,一盘卤鸭菌,一盘老醋花生。” “好咧。”姚桂芬去煮馄炖,蒋学峰洗干净了手,切了一盘鸭菌,装了一盘老醋花生,又拿了一瓶啤酒上来。又要了两只杯子。江寄海给叶白慧倒了一杯,然后自己倒了一杯。 叶梧桐吃着自己的馄炖,她一点酒都不能喝,半杯啤酒就能上头的。 “姚姐,蒋哥,生意还好吧?”叶白慧喝了一口啤酒,又冲着姚桂芬道。 “还成。”姚桂芬道,随后又笑着问叶白慧和江寄海:“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哪。” “我是想啊,可这没有合适的对象,姚姐若是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个呗。”叶白慧斜看了江寄海一眼,声音刺刺的道,还记着那一岔子呢。 她的人生从大哥的一封信开始变化,经过挣所经过无奈,更经过奋斗,而今她去谁都清楚她要什么。 小舅舅出奇的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昏黄的路灯,又看着在路灯下忙忙碌碌的这两夫妻,两眼就眯了起来,江寄海的人生从迷茫到意气纷发再到受挫,而今竟有些岁月隽永的感觉,这一刻就是隽永。 小舅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 姚桂芬笑笑没说话,这话可当不得真。 “姚阿姨,虞东南现在在哪里?”叶梧桐这边问道。 “唉哟,他在外面呢,也就每年过年会回来两天,平常时候我都找不着他人。”姚桂芬道。 “哦。”叶梧桐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吃过夜宵一路回家,巷口,百货商店门还开着,不过,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正在盘点。 “等我一下。”小舅舅一头钻进了百货商店。 ……………… ps:感谢默默的路人甲,52622333,右月左日,阳光爱上下雨天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一十五章 提亲 不一会儿江寄海从商店里出来,手里拿着两瓶剑南春,还有一件男式的驼毛大衣,一件真丝棉袄,再还有四色糕点。 “来,桐桐,这糕点帮我拿着。”江寄海将糕点递给叶梧桐,然后一手提着酒和茶,一手提着大衣棉袄,再手扶着自行车。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呀?”叶白慧奇怪的问道。 “用得着啊。”江寄海说着,又将一只手上的酒和茶递给叶白慧:“来,帮个忙,拿着。” 叶白慧没好气的接着:“搞什么鬼?” 小舅嘿嘿一笑,那空着的手在怀里掏啊掏的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又递给叶白慧,叶白慧用另一只手接过,小舅便顺手拿回原来的酒和茶,依然两只手提着,又推着自行车。 “打开看看。”江寄海冲着叶白慧抬抬下巴。 “什么东西啊?”叶白慧一脸疑惑,打开一看,是一只金戒指。 “再帮个忙,戴上试试。”江寄海又抬抬下巴道。 叶白慧狐疑的看着江寄海,一脸的探究。 “试试呗,不会这么小气,这点小忙都不帮吧。”江寄海咋巴着嘴道。 “试试就试试,这帮谁买的呀?”叶白慧斜睨着江寄海,顺手就把戒指戴在了手上。还正合适。 “来,再提着这酒。”江寄海又将手上的酒塞在叶白慧的手里,然后用空着的手托起叶白慧戴着戒指的手:“挺合适啊,我琢磨着啊,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我去给你爸妈提亲了。”江寄海侧过脸,看着叶白慧的眼。眉目已经笑开了。 叶白慧一愣,然后那脸唰的就红了,整个人羞恼的不行,抬脚就踢:“江寄海,你好样的啊,谁说要嫁给你了啊?” “哈,戒指都戴上了。落子无悔大丈夫。你还是国家干部,更不能言而无信啊。”江寄海推着自行车得瑟的笑道。 “呸,谁戴你的戒指。我这不过是帮你试戴。”小姑姑要下掉戒指,可这手上还拿着酒呢,气的要将酒砸了。 “别砸啊,两瓶剑南春。那是你爸最爱喝的酒。”江寄海先一步提醒。 叶白慧气乐的瞪着江寄海,敢情着这人每一步都算计着呢。提着酒,有些无措的挥着戴戒指的手,叶白慧站那里不动了。 江寄海一脚踢了自行车的脚撑,停住了自行车。放下手中的东西,回头同叶白慧相望着。 不远处的小公园的露天舞厅还未散场。 放着邓丽君的《但愿人长久》。 “叶白慧,我爱你。嫁给我好吗?”在柔柔的音乐声中,江寄海冲着叶白慧认真诚执的大声道。公园边一些跳舞的人都往这边看。 “你搞什么。桐桐在呢。”小姑姑不好意思的又要踢一脚。只是那戴着戒指的手却被小舅握着,十指相扣。 “我先回家了……”叶梧桐提着东西一溜跑。心里却是乐呵,小舅这求婚求的,骗的小姑姑戒指都戴上了,再来求婚,这是无斩后奏啊。 当然,小姑姑真的是上当了吗?又或者顺水推舟。 哎哟,这些都不重要。 …… “妈,你回来了?”叶梧桐一进大院,就看到母亲在院中跟姥姥聊天。 江寄红见到闺女儿回来便问道:“桃子是怎么回事啊?” 叶梧桐把桃子姨在车站拉货的事情说了说。 “这袁四……”姥姥气的跺脚。 “姥姥,小舅打了袁四叔一顿呢,袁四叔哭了……”叶梧桐道。 “希望袁四能改。”姥姥叹口气。 “那你小舅呢?”母亲问。 “在后面呢,我们在车站碰到了小姑,她刚从镇里回来。”叶梧桐道。 “哎哟,你小舅跟你小姑就这么磨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哦。”姥姥又愁上了。 “姥姥,一会儿有好消息呢。”叶梧桐先卖着关子。 “什么好消息?”姥姥急忙问。母亲却若有所思。 这时,小舅舅和小姑姑进了大院。 “三儿,过来过来。”姥姥想问什么好消息,连连冲着小舅招手。 “妈,别急,我先去后院呢。”小舅舅回道。 “干什么?这时候还去下棋啊?”平常小舅去后院总是去找桐桐爷爷下棋。 “不下棋,求亲呢。”小舅道,说着,就跟着叶白慧一起进了后院。 姥姥这才慢一拍的反应过来,一脸似惊又似喜,冲着江寄红道:“刚才三儿说什么?” “妈,三儿说是去求亲呢。”母亲道,叶梧桐看到母亲脸上也是舒舒展展的笑容。 “太好了。”姥姥一下子高兴了,之后又一拍巴掌:“哎哟,桐桐奶奶那里别又闹起来吧?”桐桐奶奶那里还一直没有松口呢。 “妈,那我过去劝劝。”母亲也有些担心道,桐桐奶奶那脾气可不是容易放下的。 “别急,先看看。”姥姥拉着母亲。现在一起去,反而没有余地的,不如先慢一步,看看那边怎么说再说。 叶梧桐去了后院。 后院。小舅把东西搁在门口,然后冲着屋里的叶爷爷和叶奶奶道:“叶叔,苗姨,我是真心爱着白慧,求你们同意把她交给我。” 屋里,叶爷爷和叶奶奶谁也没说话。 “来,我们先下一盘棋。”爷爷突然开口道。 “好,我来摆子。”江寄海连忙就着。熟门熟路的去窗台拿象棋去。 “不,前几天我一个学生送了我一副围棋,我们今天下围棋。”爷爷道,叶梧桐在边上道糟了,小舅可不会下围棋啊。 “好。”江寄海一点不怵。 不一会儿,走廊灯下,围棋就摆开了。 叶梧桐在边上看小舅怎么下这围棋,结果看了几下乐了。小舅直接在下五子棋。 “这是围棋吗?”爷爷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舅。 “老爷子,复杂的棋简单下,复杂的人生简单过。”小舅回道。 “好一个复杂的棋简单下,复杂的人生简单过,好,我同意了。”叶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却笑道。他知道,老伴那里绝对说不出同意两字的。这事儿他应下了。这两孩子有情呢,不能再耽误了,事情简单点好。 “你同意。我没同意呢。”屋里奶奶的声音沙哑着,其实什么她都明白,可心里还有道坎哪。 “苗阿姨,我扶你走一下好吧。”小舅站起身来。走到奶奶身边。 奶奶看着小舅。 “苗姨,没事儿。我就是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说,以前你病的时候我带你出去遛答,那我老喜欢跟着唠叨着,可你病好之后。我就再没跟你唠叨过了,挺想的。”江寄海道。 奶奶看着小舅,病中的日子。其实她都清楚的记得,要不然病好后也不能心平气和。 “成。就走走吧。”奶奶无所谓的道。 “好咧,咱就在梧桐里这条弄里走走,说实话,这条弄我走了三十多年了,总也老走不够的感觉。”江寄海道。 “一条路而已,有什么走不够。”奶奶不屑的道。 “对于别人来说是一条路,对于我来说它就是人生的旅程啊。”小舅道。 两人边说着边走到了屋外,长长的梧桐里,已是入秋的天气,枯黄的落叶在地上铺了一层,两人走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隔着几株梧桐树,便是高高的路灯,照在树上,照在弄堂里,留下明明暗暗的斑块。 “曾经啊,每个夜里我后悔的恨不得锤死自己,我当年怎么就做出那种混账事情呢。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是把锤死又能怎么样呢,于你们于事无补。后来姐夫走了,我就更不能死了,我得活着,好好的活着,然后赎罪。我得是你们的儿子,得是桐桐的爸爸……”江寄海扶着桐桐奶奶在路灯下慢慢的走着,慢慢述说着。 “其实姐夫走前跟我说过这样一段话:每个人都觉得今生的路不好走,今生过的屈,总想着若有来生会怎么样过好。其实不尽然,今生的路不好走,但并不等于换了一条路后就会更好走。所以,我们不要去怨今生这条路,不要去后悔今生这条路,我们每一个人要做的就是把今生这条路走好,不管是灾难,伤痛,还是荣耀,甘甜,我们一一品尝,那都是我们隽永的记忆,是我们人生的一部份。我们的人生该是: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的。我们不能因为过去而斩断未来。苗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们,然后陪着白慧走这无悔的一生。” 说到这里,江寄海又摇摇头轻笑道:“再换句话来说,你说我让你们遭了那么多的罪,你们怎么也得让我赔偿啊。那我要娶别人,哎哟,那日子可美了,你便是想找我不自在也找不上啊,那我要娶了白慧,那就是您的半个儿子,那还不由着您教训了。那您才爽呀是吧。” “话是在理啊,可我这坎过不去,就不同意你跟白慧,你怎么办?”桐桐奶奶依然道。 “那还能怎么办,等呗,只要白慧一天没有嫁人,我便等她一天。”江寄海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行了,那你等吧,我走累了,回去了。”奶奶声音淡然的道。 “唉……”江寄海拍了拍额头,扶着桐桐奶奶回到了后院。老人家依然没松口啊 院里的人看着两人。 “桐桐,扶我回屋睡了,大半夜的成心不让人睡觉了啊。”奶奶脸色依然不好的冲着站在门口的孙女道。 “哦。”叶梧桐上前扶着奶奶,心里也为小舅和小姑难过。 “妈……” “苗姨……” “明天让桐桐姥姥和姥爷来说,提亲得家长上门不知道啊?”奶奶的声音依然不高兴,但听在众人的耳里如同天籁。 …………………… ps:感谢bendachu,无聊的豆豆啊,瀜岚y,星之白豆腐,桃老妖,zhoubin2003,加菲81,花园21,笑笑66,最荼蘼的粉红票,极限火花的香囊,谢谢支持!!!!   ☆、第一百一十六章 梧桐区局势 “姥姥,奶奶让你们上门提亲了。”叶梧桐撒着腿回前院报信。 “真的呀?哎哟,我这心总算是落地了。”听到叶家这边的话,姥姥欢喜在屋里打转,对于叶白慧,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 一九九零年,二月二,小舅和小姑姑终于结婚了。 酒席就在五味楼办的,那一天热闹非凡,小舅以前欠的债太多了,这回他结婚,他那帮朋友自然不会饶了他,闹的五味楼的屋顶都要被掀翻了似的。 最后小姑姑发威,冲着黑皮吼:“小心我秋后拉清单啊。” 小姑姑现在已经是镇书记了,那板起脸来弄得黑皮等人再也不敢放肆,不过,还是有那胆肥的最终逼着小舅和小姑姑合吃了一个桔子才罢休。 叶梧桐和江宇扶小舅回房时,小舅眼神清明着呢,这厮装醉,气得小姑捶了他几记,却被小舅抱着亲了一口,两人腻味的不行。 叶梧桐连忙拉着江宇出门。江宇这厮还想躲外面偷看,被叶梧桐扯着耳朵离开了,气得这小子哇哇叫。 小舅舅和小姑的新房就是蔬菜公司的宿舍。 叶梧桐和她老妈还没有搬过去住,主要下半年叶梧桐就读高三了,接下来必然要到外地去读书,让母亲一个人住那边太过孤单,还是这边跟姥姥他们住一起好,二舅妈有空就会过来,大家得空打两把麻将,也挺有滋味儿。 再说了,叶梧桐想着,再过几年。到九十年代中后期,梧桐大院这边也要拆迁,这里也住不得几年了,趁着能住多住两年挺好。 梧桐大院这边,树影婆娑。 因着回来已经很晚了,大院里的人都睡下了,姥姥姥爷。爷爷奶奶他们也因为年纪大早早被送了回来。如今也已睡下了。 后院,传来“啪”“啪”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的响。 叶梧桐探过脸去看。就看到摆在爷爷家门口的那只大鱼缸,路灯下,一阵水花四溅,当初父亲钓的那条红鲫鱼在月夜下跳出水面。又落入水中,那鱼尾在空中还摆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哈。爷爷肯定忘记换水了。”叶梧桐道,春天,缸里养的鱼容易缺氧,就容易跳出水面。叶梧桐提了水桶给缸里换水。 哗啦啦的水声,换好水好,鱼儿在水里游的欢快。 “都说物有灵的。这鱼是你爸钓的,定知你爸的心情。”母亲有些感慨的道。 “妈。想爸啦?回屋睡了吧。”叶梧桐挽着母亲回屋里。 “嗯。你爸要在啊,今天定然会很高兴的。”母亲道。 叶梧桐点头,小舅舅跟小姑姑能在一起,就代表着当年的恩怨过去了,虽然奶奶那还时不时的找小舅麻烦,但那都是小事情,最重要的一道坎已经迈过去了。这正是父亲心心念念的。 一九九一年春,梅市的发展已经算得上日新月异了。 别的不说,就梧桐里这一块,梧桐里这条小街虽然还是青石路面,两边上高高的梧桐树,但是两边已经开满了小店,从针头线脑到小家电等应有尽有。 弄口的百货商店已经重新装修过,一溜子玻璃门显得高端大气,但生意没太起色,现在梅市的中心已经由原来梧桐里这边移到了白马河滨河大市场那边,老城区渐渐的有些萧条了。 百货商店再过去,许多地儿都是新楼。 叶梧桐没事的时候翻着当初父亲每天早晨去拍的照片儿,再跟现在对比,已是大不相同。 时代又迈进一大步。 “百货商店的生意能不差吗?也不看看他们的服务态度。”傍晚,二舅二舅妈过来,说起百货商店生意冷清时,姥爷没好气的道:“就昨儿个,我去买刮胡刀的刀片,那个同志多找我一毛钱,我退给她,她还给我甩脸色,还不认呢,气死我了。” 边上二舅妈道:“爸,人家多找你一毛钱那损失也就一毛钱,可你这一退,那就是一个差错,是要扣奖金的,人家能给你好脸色才怪呢。” 这年月,一些公司已经开始启用绩效之说了。 “噢,为着那一点点奖金,错误就可以不认了,她们就给客户甩脸色,那客户不高兴了,现在外面的店多了,谁还巴着去买不成啊,没有了客户,百货商店迟早要倒闭。”姥爷愤愤的道。 “嗯,找错了就是找错了,不能因为怕一个差错就不认,那人应该感谢姥爷。”叶梧桐道。 “就是。”姥爷乐呵的点点头。 “公司里现在就这样,我看那,这百货商店也迟早就下岗的一天。”二舅有些担心的道,现在公司的情形大家都犯嘀咕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这时,小舅扶着小姑进了大院,小姑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孕了,不过,这会儿她沉着脸,好象在生气。 “怎么了,又吵架了啊?”母亲扶了小姑在边上问道。自小姑怀孕后,那脾气就爆了,时不时的两人要吵上一架。 “还不是寄海,太过份了啊,这不,今年区里要提一个管开发的副区长,我这想争一争呢,机会难得。他倒好,直接给我打报告去党校学习,如今我连岗位都没有了。”叶白慧瞪着江寄海,颇有些郁闷。 “你拉到吧,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身体,还争副区长呢。区老书记已经退了,现在的区书记是当初跟张区长争梧桐区区长的沈恪,人家沈书记当初可是被咱们生生挤掉位置的,不过他能量也挺大,在昭县打了个圈,如今回来,直接任梧桐区书记了,在他手里你还想升副区长?”小舅叫屈的道。 “呵,合着区里的形势你门清啊。”小姑挑着眉。 “那当然了,你一天到晚在乡下。我接触的面可比你广多了。”小舅笑道。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自作主张的帮白慧做主啊。”母亲教训着小舅。 “姐,她赖皮不认,她答应过的,只不过又不承认了。”江寄海觉得自己比窦娥冤。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叶白慧莫名其妙了。 “就那天晚上……”江寄海含糊不清的说。 “哪天晚上啊?”小姑想着还是没想起来。 “就那天晚上,你让我帮你揉腰的时候……”江寄海咧着嘴有些坏笑道。 “不许说了!”叶白慧猛的醒悟过来,没好气的吼。还踢了江寄海一脚。这人没脸没皮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叶梧桐眯着眼笑,只怕这揉腰最后就变成了枕头风。不过。小姑这段时间避开也挺好,上回张文鉴争区长时,小姑就无端的被卷进去,若不是小舅还有当年她故意留下的那份报纸。小姑能不能脱困都不知道。 如今,小姑跟沈书记还有些旧怨呢。再想着未来不久的东欧剧变对国内经济改革的影响,这回这个争副区长对于小姑姑来说,说不定就是一个泥潭,以小姑姑现在这身体。就没必要卷进去了。 小舅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反正都在市里,这时候让小姑姑去学习说不定也是一个机会。而学习一段时间后正好是产假,等产假结束。就是明年了,南巡后局势就明朗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小舅这时转移话题。 二舅就把之前百货公司的事情又说了说。 “那二哥什么个想法?”小舅问道。 前世,小舅和二舅从来就没有对付过,而今生到现在二舅和小舅的关系跟前世比已经有了较大的变化。不管是母亲还是小舅,那如今的成就都比二舅大了去了,二舅自没了前世那种忧越感,再加上当初窗帘店的事情,二舅也承了小舅的情。而这些年,二舅妈跟母亲倒是挺说的来。 如此,兄弟姐妹的关系倒是挺融洽的,二舅和小舅两个平日里也能坐下来吃个酒,谈谈事情。 “我前段时间出差时看到别地儿的超市,觉得成,我想开个超市看看。”二舅道,这事儿在他心里摆了很久了。 “成啊,钱不够我和寄海给你凑。”母亲道,小舅也在一边点头。。 如今小舅的公司在梅市是声名鹊起,而母亲的寄红山珍这两年已经越发的壮大,成了梅市最知名的商贸公同,还是能走外贸的。这俩都是梅市的明星企业。 “不用你们凑,算你们的投资。”二舅也没客气。 前世,二舅也是开超市的,只不过他跟二舅妈那两个兄弟合作,最后却叫两人暗里吞了,吃了哑巴亏,也丢了先机,虽然后来凭着人脉继续开了个小超市,但倒底也就是糊口饭吃,难以做大,今生,若是这时期二舅能坚持下去,那未来说不定也能在零售业占一份子也不好说。 二舅毕竟是百货公司出身,对于零售业这一块还是有些人脉的。这时候开超市,那绝对是领先地位。 转眼,六月份,小姑姑产下一子,取名江朝。 马上到来的七月,叶梧桐迎来了高考。 而副区长的争夺也沉埃落定,是平晓北的爸爸平无涯。 ………… 过度一章。 ………… ps:感谢nego118,machan,加勒比海盗78,苓瑄,舞夜踏雪,淡淡如流,朱老咪axu,樱桃味,火侠儿,ak-luk,团图,戴尔是只土猫,悠闲的小睡猪,笑笑66,ll6102,张小姐,玲丫,椰蓉月饼,1夜8次郎,歌杜,奈何良辰负美景,吾爱堂,平安快乐心,书友150729120323357的粉红票,奇迹一生123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这文的分类虽然是仙侠, target=_blank>继续请一天假!! 接下来的情节还有些没理清,今天再请一天假,见谅见谅。明天照常更新!! 为免大家等文心焦,特推荐某糖老文<伪术士的悠闲生活>,这文的分类虽然是仙侠,但其实是都市异能文,也很有生活气息的。拱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蝴蝶效应和省城 一九九一年的八月,叶梧桐收到江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叶家和江家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给我找埋伏呢,我一直以为她报的是京城大学,今年京城大学的分数线实在太高了。”小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报志愿时,这丫头可是跟他说了报京城大学的,说是当初的约定。可今年京城大学的分数线一下来,白慧就说糟了,依着桐桐的成绩有些悬。 没想到叶梧桐根本没报京城大学,报的是江南大学,让他们白担心一场。 “邓倩倩让我一起报江南大学,我就报了呗。”叶梧桐笑眯眯的说,当初跟小舅是有约定,要考京城大学,不过,那时候小舅还跟小姑姑拧着呢,一心让她考取京城大学,江家人也能显摆一下。 而今早已是世事不同了,叶梧桐手里还抱着奶娃子小江朝,小江朝估计有些饿了,哇哇的哭了起来,一边叶白慧连忙抱了过去,进一边屋里喂奶去了。 而对于叶梧桐来说,京城太远了,她还是喜欢在离家最近的地方上大学。 “对了,我早上听倩倩她妈说,倩倩没有考上江南大学,最后录取了江南警校。”母亲这时道。 “真的啊,我去看看。”叶梧桐说着朝屋外走,难怪今天一天都没见邓倩倩来找她玩,平常邓倩倩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她腻在一起,然后说道着去江南大学跟笔友鲁国化会面的情形。 这段时间,叶梧桐耳朵都起茧子了。 前院,邓倩倩这时红着眼眶坐在家门口的走廊上,看着院中的梧桐树发愣。 院中。邓爷爷在刷绣眼鸟笼子,江姥爷端着茶杯在院中闲逛。 邓爷爷这会儿冲着邓倩倩道:“没考上江南大学就没考上呗,你不是还取了江南省警校嘛。” “一个本科,一个专科,能一样吗?”邓倩倩哼着鼻音道。 “本科专科的,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好的很。你大伯和你爸都是警察。你出来有他们照应着多好啊。依然看哪,读江南大学还不如这个呢,现在读书啊。也就是个念想,没听街上人在说吧,那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弹的,手术刀不如剃头刀了。”邓爷爷这话一说。一院子的人都乐了。 叶梧桐听了这话颇有些唏嘘,经过八十年代的经济改革。现在似乎一切向钱看。 最近爷爷就为这事儿心里憋闷呢。 爷爷教了一辈子的书,在他的眼里那是读书至上,可现在社会上到处流传着一种读书无用论,别的不说就爷爷的一个学生。研究生毕业,在研究所里上班最后愣是辞了职下海做生意去了,老人家想不明白呢。 “可不是吗。现在这社会我是真有些想不明白了,我们那会儿吧。讲究奉献,资本主义的享乐态度要不得。现在呢,似乎衡量一切的标准就是找不找得来钱,人生的意义似乎就全在一个钱字了,甭管你多优秀的人,只要找不来钱,那就是人生的失败者。”姥爷也接着邓爷爷的话道。 对于现在的一些现象,老人感叹最深。 “怎么了?”叶梧桐这会儿坐在邓倩倩身边问。 “就是有些不甘心。”邓倩倩哼了声。 其实这时叶梧桐心里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前世,邓倩倩可是考取了江南大学的,怎么这会儿却没考取呢,最后却取了江南警校。 叶梧桐思来想去的,觉得邓倩倩没考上江南大学可能跟她有关。 前世,叶梧桐上的也是江南大学,可不是这一届,前世,她初三补习了一年才考上高中的,也就是说比现在要迟一届。而前世,邓倩倩是以刚达分数线的成绩录取,这一世,因为她也报了江南大学,而她的成绩比邓倩倩好,估计就无形着挤掉了邓倩倩,这应该是蝴蝶效应。 想着,叶梧桐拍了拍头,这闹的。 “邓倩倩,来屋顶上坐坐。”叶梧桐冲着邓倩倩道。邓倩倩抹了一把泪跟叶梧桐一起上了屋顶平台。两人坐着,叶梧桐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劝不来人,只是嘀咕了句:“江南警校离江南大学没多远,到时候见面也容易的。” 邓倩倩吸了一下鼻子:“也是,其实我就是觉得有些没面子,我之前写了信跟鲁国华说,我一准考上江南大学,要去找他的。”邓倩倩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有什么没面子,到时候你穿一身警服突然出现在鲁国华面前,那叫一个飒爽英姿,说不准一下子就迷到了他,给他一个惊喜呢。”叶梧桐咧着嘴道。 尽管前世鲁国华跟邓倩倩根本没成,但不管如何,这时候鲁国华却是邓倩倩的念想。 “那是,其实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当警察,看着我爸穿一身警服时特羡慕。”邓倩倩这会儿又得瑟上了。 晚上,两人约了宋明月吃夜宵,宋明月考了北方的财经大学。 “什么时候走?”吃夜宵的时候,叶梧桐问宋明月。 “我过两天就走,我妈打算带我在北边的几个城市玩一圈儿。”宋明月道。 毕业了,就是分别,各闯前程。 八月二十八号清晨,天还蒙蒙亮,梧桐大院的门开了,先是袁四踩着三轮车出门,自上回发现桃子姨在车站拉货之后,袁四彻底变了,之后他也不想着发财了,一门心事的踩三轮车帮着客人拉货,日子倒是平稳的过了。 前段时间,旧货市场改建,凭着桃子阿姨的工资,他们在旧货市场那边盘下了一个店面,鼓捣一些旧货,如今生意也渐渐的有了些起色。 总归能踏踏实实的做事就好。袁四这刚出门,大院里就热闹了起来。 叶梧桐和邓倩倩要出发去省城了。 邓爸邓妈陪着邓倩倩,江寄海陪着叶梧桐一起去。叶梧桐没让母亲送,她不想母亲最后孤零零的一个人从省城回家。 “桐桐啊,要学校里好好学习,增广见闻。”爷爷叮嘱着。 奶奶哼哼声,叶梧桐拉着奶奶的手:“奶奶,学校有戏曲社团,到时候我会继续唱的。” “唱不唱也无所谓了。”叶奶奶道,现在这社会路子多了,没必要非认着那一条道。 姥姥这时给叶梧桐塞了几个茶叶蛋,叶梧桐揣在怀里的时候,茶叶蛋还是滚烫滚烫的。 母亲还是跟着,一种送到了火车站。 “妈,你跟王叔叔怎么样了?”上火车的时候,叶梧桐抱着母亲在她耳边道。叶梧桐这是旧话再提,有些东西该放下就放下了,过去固然伤怀,留恋,但日子却得朝前过。 “瞎操心,这事别提,你王叔叔家那边人心眼贼多,生怕你王叔叔跟我扯上关系,家财便宜了我们似的。嘿,谁希罕呢,我江寄红还瞧不上那些钱财。”母亲拍了叶梧桐的背,眼眶也有些红。 平常虽然女儿从不让她操心,但女儿总是在眼皮底下的,如今这去了省城那心底哦就跟挖了一块肉似的。 “那是,咱妈现在也是女强人,自己都能用钱砸人了,才不稀罕什么钱财,也就王叔叔的人还招人掂记一点。”叶梧桐贼兮兮的道。王解放因为没有子嗣,他那些侄子外甥的全盯着,都想捞点好。 “可不是,也就你王叔叔是个知冷知热的人。”母亲应了一声,随后脸一红,没好气的拍了叶梧桐的后脑:“嘿,臭丫头,还套妈的话了。” 立时的,几人嘻嘻哈哈的上了火车,母亲站在火车外面,笛声响起,火车咣当咣当的开出车站。 “桐桐,在外面别省钱,可劲的花啊,不够了妈给你寄……”母亲跟着火车边跑边叫,也许是因为风的愿因,母亲的声音有些嘶哑。 “妈,回去吧。”叶梧桐半个身子探在车窗外,一个劲的挥手,风过,叶梧桐眼框红了,还没离家就想家了。 母亲的身影看不到了,叶梧桐才回身坐下,鼻子眼睛还红红的。 一路咣当的,到了省城是下午,警校那边有招待所,邓爸邓妈带着邓倩倩去住招待所,江寄海这边带着叶梧桐在省城最大的宾馆。 小舅这回除了送她来上学外,还盯上了省城的开发区项目,小舅舅这回是猛龙过江。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那个熟悉的背影 “叶梧桐,好久不见。” 在宾馆里,叶梧桐有些意外的见到了平晓北,平晓北是去年考上江南建筑学院的。这会儿他白衫衣,西裤,站在那里意气纷发,已经完全是前世叶梧桐记忆中的精英模样了。 这样的平晓北跟前世一模一样。不过,叶梧桐却早已不是前世的叶梧桐。许多事情,许多感情,换一个时机便是面目全非。 “好久不见。”叶梧桐点着头回了平晓北一句,便自顾自的整理着行礼,心里倒是有些奇怪,平晓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显然,平晓北是跟小舅约好的。 “桐桐,这边一袋子东西你另外放着,都是你妈买给你七舅爷爷他们的,明天你带着去看看你七舅爷爷他们,来了省城,不拜访是失礼的。”小舅将一只大包交给叶梧桐。 “知道了。”叶梧桐笑眯眯的接过包,打开房间的门进了屋,第一件事便是烧开水。 奶奶的七弟一家人一直生活在省城。 叶梧桐又打开柜子,将东西放了进去,开学还要过两天。整理完一切,叶梧桐又却了隔壁小舅舅的房间。 “你们先洗个澡休息一下,过会儿我来带你们吃晚饭。”平晓北这时说在站舅舅的门口回身道。 “行,辛苦你了啊。”江寄海笑道。 “哎哟,江叔还跟我客气啊,那我小时候可是你一手敲打过的。”平晓北有些狗腿道,当然这话也不假,小时候,平晓北和虞东南两个当初混自家小舅的气*枪摊子,那是真被自家小舅敲打过的。 平晓北跟前世一样。他说话让人听着就是舒服。 看着平晓北离去的背影,叶梧桐问小舅:“小舅,平晓北怎么会来?” “省城开发区项目这个局太大了,我一家公司肯定不行,这回是跟一建合作的,共同争夺开发区项目,一建项目组组长是平晓北的大舅。平晓北现在是一建项目组的实习生。再加上他正是在省城,对省城消息要灵通一点,所以在省城这一块。就暂时由他给我跑跑腿。”江寄海道。 听小舅这话,叶梧桐自然明白了,为着省城开发区项目,小舅回是跟一建合作。 只是前世。开发区这一块那水深着呢。 “小舅,开发区项目太复杂了。咱们是不是不要趟这混水啊。”叶梧桐道,前世,省城因着开发区这个项目那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哄哄啊。再说小舅在省城这边也什么人啊。这项目在叶梧桐看来真没太必要,利润那当然无疑是大的,但各方纠结的关系。弄不好夹在里面里外不是人。 “没事,小舅这回过来就是撑撑场子。这个项目是原来梧桐区的张区长带下来的,开局得有人给他撑场子。”江寄海道,张文鉴在党校学习后就回了京城,如今又从京城杀了个回马枪,回到了江南省城,就带了这么个项目来。 前段时间,叶白慧的党校学习江寄海也是托了张文鉴办理的。可以说江寄海和叶白海两个在当初张文鉴一到梧桐区里,两方关系就紧密了起来。这时候江寄海是义无反顾的。 听得小舅这么说,叶梧桐便没话说了,说起来这些东西便是她活了两世都不明白的,毕竟前世就不是这圈子的人。 如今,水是不是深,也得趟趟在说。 有着张区长,再加上小舅做事一向是有原则的,便是一时失意,想来终不会有什么事情。而人生起起落落本就是常态,叶梧桐相信,任何风雨小舅都顶得住。 叶梧桐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隔壁房间门开头,平晓北已经过来了,正在隔壁小舅的房里跟小舅说着话。 “江叔,开发区的事情我这段时间都摸了底了,省城的几家知名地产公司现在的资金都陷在海南那边,海南现在那边地产可乱了,他们资金一时半会儿出来。而且这回省城的这个开发区项目原来并不在计划之内的,当初上面也没有批。所以这回张区长带项目下来也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这正是我们拿下的好时机。”平晓北一脸兴奋的道。 叶梧桐听着,若是照这个形式,那小舅他们还真有可能拿下开发区这个项目。 吃过晚饭,平晓北做导游,带着江寄海和叶梧桐舅甥两个逛一下省城。 从中心路直达步行街,这条路是省城的商业大道,是前世最繁华的所在。不过前世叶梧桐并不喜欢逛这条街,一来,太繁华了,每家店里的东西都死贵死贵的。二来,处在这大街,太过繁华反而衬得人内心太过孤单。 当然,现在还没有后世那种繁华,但大体已具雏形。 从中心街穿过中心公园,就是江南大剧院。当初大剧院广场门口的夜市已经没有了,如今的大剧院门口是一个大型的喷泉水池,喷泉水池边上有一个奶茶摊子,另一边连接着中心公园是一个露天舞场,灯红酒绿的。 走在曾经熟悉的城市,看到的却是不熟悉的景致,这个感觉非常奇妙。 路过一条小巷子,叶梧桐记得这条巷子里有一家卖云吞面的,是地道的南方口味儿,前世,叶梧桐跟同学常来这里吃。 站在路口,叶梧桐朝着巷子里望过去,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家店面,老式的门脸儿,墙边上竖着一个灯箱,灯箱上的字就是方记云吞面。 并不是很亮的灯光,老式的门脸,高高的石阶,衬出了一种仿古式的温馨。 这时门里走出两个人,一老一少,两人的穿扮几乎一模一样。衫衣,休闲裤,老布鞋,两人的侧面一晃而过,就转向了巷子的另一头,同样悠闲的步调,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 叶梧桐微咦了一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总觉得两人的身影很熟悉,尤其是那个年青人的背影,真的很有熟悉感。 …… “我老人家过生日,你就请我吃云吞面,太小气了。”巷子里,老人哼着声很不爽的道。 “过寿不就是吃面吗,你想吃什么?”年青人淡定的道。 “我不想吃面,把你收的那方砚台给我就好了。”老人道。 “休想。”年青人不客气的道。 “哎哟,现在人都不知道尊老爱幼的。”老人抱怨道。 “要想我尊老,得你爱幼啊,你说你从我手上捞走多少东西,还有当年那铜镜,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年青人说着。 “成成成,不掂记你的东西了,对了,我说你是闲的话还是怎么了,就你那点身家还想在开发区项目上捞杯羹,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老人道。 “老头,你不懂,我是项庄舞剑。”年青人声音悠远的道。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邓倩倩不同的人生 人生许多事情是一错而过。 两个有些熟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另一头后,叶梧桐心中的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夜有些深了,也有些累了,叶梧桐等人也回了宾倌。 一夜无话。 第二天小舅同平晓北就开始忙活他们那一摊子事情,叶梧桐则提着东西去看七舅爷爷一家。 七舅爷爷是苗家最小的,当年奶奶离家里,他还没有出生,比父亲大不了几岁,有三子一女,叶梧桐最小的表姑也才比她大两岁。 见到七舅爷爷和七舅奶奶,两人欢喜的不得了 “哟,这一转眼,桐桐都大姑娘。”七舅奶奶拉着桐桐的手问着家常:“爷爷,奶奶还好吧?” 她们还是当初奶奶回老家时见过一面。 “都挺好,奶奶就是腿老疼。”叶梧桐回道。 “没法子,都是年轻时候落的病,你七舅爷爷当年工作组里下乡帮忙农业双抢,什么活都抢着干,他还特逞能,一个文人,手没几量力,非得跟人比拼挑担子,结果伤了腰。现在一到阴雨天就腰痛。”叶梧桐这边说起奶奶腿疼,引得七舅奶奶的心声,也跟着唠叨了起来。这话听着象是抱怨,实则却是心疼七舅爷爷。 “那时候顾不得这些,工作组下去,你若是不能跟农民同甘共苦的,谁服你啊,人若不服你,那工作就没法开展。”一边七舅爷爷反驳道,却是又颇有些感慨的道:“提起以前的事情,好象也就是昨天,一转眼,我们现在都老了。” 七舅爷爷和七舅奶奶相视一眼。然后便淡淡笑开了,平和的笑容中含着是岁月的光阴 听着七舅爷爷和七舅奶奶的对话,叶梧桐不由的就想起后世那首歌《时间都去哪儿了?》 人一生大体都是平凡的过日子,每日里也都纠结于琐碎之中,然后光阴流逝,不知不觉就老了。 这一天叶梧桐陪着七舅爷爷和七舅奶奶聊了很多,其中聊的最多的是大舅爷爷。 前年。大舅爷爷已经过世了。头天大舅爷爷还上山打猪草呢,晚上一觉睡下就再也没醒来了。 “你大舅爷爷不容易,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都是他护着长大的。也就你奶奶和二舅爷爷两个,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你大舅爷爷当年还跟我说过,若是找不回你二舅爷爷和你奶奶。他死都不甘,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哪。你大舅爷爷终走的坦坦荡荡……” 叶梧桐听着也是唏嘘的点头,自大舅爷爷前年过世,奶奶这两年精神实际上也差了很多。 他们那一代人,当年吃了太多的苦。颠沛流离,生活条件也差,卫生医疗条件更差。以前生病,鲜少去医院看的。全是都身体抗了下来,到了老年,一些老病便一一发作了。 不过,每一个病疼便都有一段故事。 …… 傍晚,叶梧桐告辞,是小表姑送她出门。小表姑叫苗蕊,还是叶梧桐的学姐,今年大三。 两人刚走出印刷厂宿舍的大门,这时,一个男青年骑着车子从对面过来,错身之际,那男青年一脚撑到地上,停下了自行车,冲着蕊表姑道。 “苗蕊,明天我在好再来饭店请吃饭,你也过来呗。” “鲁国华呀,哟,挺阔气,我有事儿,不过去了。”蕊表姑挺淡的回了句。 “去呗,小丽,袁美她们也去的。”鲁国华还又劝道。 “我说了我有事儿,好了,不跟你聊。”蕊表姑摆摆手,拉着叶梧桐转身就走。 走了一段路,叶梧桐还回过身来看了那叫鲁国华的一眼,这人也叫鲁国华? “蕊表姑,你对象啊?”叶梧桐问道。 “呸,拉倒吧,这要真是我对象,早八百年把他蹬了。”蕊表姑没好气的道,随后又解释着:“一个厂的,对了,也是江南大学的,今年跟我一样大三,财贸院的,一天到晚尽玩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看不惯,懒得答理。”蕊表姑回道。 “什么虚头巴脑?”叶梧桐好奇的问。 “还什么呀,他爸妈跟我妈一样是印刷厂,现在印刷厂效益又不好,我妈是退了,拿退休工资不受影响,象他爸妈还不到龄呢,厂里效益不好,双职工必须待岗一个,他妈妈就待岗了,鲁国华还有两个妹妹,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你想想看,这情况,他们一家生活多困难啊,鲁妈妈现在是白天在茶厂捡茶叶,晚上带着两个妹妹在家里糊火柴盒子,就鲁国华还在外面充大头,请客吃饭跳舞一项不落的,尽是巴结一些家里条件好的。”蕊表姑撇着嘴道。 “那他哪来的钱?”叶梧桐好奇的问。 “谁晓得啊,不过我听说他用的钱很多都是女生给的,这小子长的人模狗样的,也有些才华,小女生吃他那一套。”蕊表姑不屑的道。 叶梧桐听着龇了一下牙,她可以肯定了,这个鲁国华就是邓倩倩的笔友。条件都对上啊,只不过形象却有些不对,在蕊表姑眼里这鲁国华是个虚头巴脑的,而在他跟邓倩倩的通信之中,鲁国华是一个家庭贫困,却自强不息的有志青年。 这两种形象哪种正确的倒也不好说,但叶梧桐却更愿意想信蕊表姑,毕竟一个厂里一起长大的,那对鲁国华的品性和底细应该了解的更清一点。 …… 隔天,叶梧桐刚办完报道,因为来得早,还没见着同寝的同学,身上的扣机就响了。这是小舅这回过来带她买的。 未来是手机的年代,但如今是传呼机的年代。 见到邓倩倩时,这丫头一身学员警服,那叫一个飒爽英姿。 “叶梧桐,走,陪我去找鲁国华去。给他一个惊喜。”邓倩倩跳到叶梧桐跟前,一脸眉花眼笑的道。 “急什么,快中午了,我们先吃了饭再去,我请客,我都打听好了,有家好再来饭店菜挺好吃的。我们去尝尝。”叶梧桐道。 “别啊。等见了人,再一起吃饭呗。”邓倩倩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个性,我跟不熟的人没话说。别扭。再说了,你们见面了,我做什么电灯炮啊,那时候我得闪了不知道啊。”叶梧桐道。她一向口拙,熟人还好。陌生人一向没话说,有她在绝对冷场。 邓倩倩不好意思的嘻嘻笑了:“走走,那我们先吃饭。” 两人便去了好再来饭官,叫了一盘尖椒牛柳。再一盘溜白菜,然后是一个蜡骨萝卜汤,都是清爽可口的。 两人吃着。隔壁包间闹腾的欢。 “都敞开吃,今天我请客。”一个男声颇有些意气纷发的道。 “哟。鲁国华发财了,前段时间是谁给你寄钱啊,这放假的时候不寄你家里反而寄学校,”一个男生大声的问。 “管那么多,吃也堵不住你的嘴啊。对了,下午我们去溜冰,溜完冰吃了晚饭再去灯光球场那边的舞厅玩,听说那边的妞儿不错。”鲁国华又笑骂的道。 “好……”一众男生起哄着。 “谁是鲁国华?”邓倩倩这边猛的站了起来,用劲的推开了包厢的门。叶梧桐都有些措手不及。 “我是,怎么啦?有什么事儿?”包厢里,鲁国华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邓倩倩,那一身警服让人心里有些打突。 邓倩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鲁国华,然后道:“哦,我听到你们这边叫鲁国华,以为是我认识的人,原来只是同名而已。” 说完,邓倩倩就啪的一声关上了门,门里一阵叫骂:“搞什么鬼。” 只是这边两人全不理会,邓倩倩闷头猛吃饭。 叶梧桐也只是静静的陪着。 “叶梧桐,你是故意请我来这吃饭的吧?”邓倩倩狠狠的啃了一根腊骨。 “嗯,昨天我去了我七舅爷爷家,正好听我表姑说了鲁国华的事情,我感觉你信件里的那人鲁国华相差挺大的,但到底鲁国华什么的人我也不好说,正好我知道他今天在这里请客吃饭,我请你来吃饭也只是想你从另一个侧面去了解他一下,而他到底什么样的人得你自己去判断。”叶梧桐点头,坦坦荡荡的道。 其实本来邓倩倩和鲁国华的事情叶梧桐是不打算插手,毕竟感情的事情最不好说,也许前世不适合,今生它就适合了呢?只是在表姑家意外相遇,了解了一些鲁国华的事情,做为朋友就不能不提,所以她带邓倩倩来吃饭,让她从侧面了解一下鲁国华。 而至于鲁国华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交往,得邓倩倩自己去判断。 只是,她没想到邓倩倩居然有刚才的举动,邓倩倩刚才那话一说,等于以后不会再跟鲁国华见面了。邓倩倩这样的决断让叶梧桐有些意外的。 “你知道吗,他请客的钱是我寄给他的。”邓倩倩有些幽幽的道。 “嗯。”叶梧桐点点头,她已经猜到了。 “你不骂我傻?”邓倩倩挑着眉问。 “那是你的事情,傻不傻你自己知道,外人怎么说的清。”叶梧桐回道,毕竟这些事情是当时邓倩倩心甘怀愿付出的。 “其实就算现在我也不后悔,你知道为什么吗?”邓倩倩又道,她两眼居然出奇清亮。 叶梧桐看着邓倩倩,说实话,今天的邓倩倩突然间就给她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想着刚才邓倩倩冲着鲁国华说的话,叶梧桐道:“你寄钱给的鲁国华是你心目中的鲁国华,而不是现在的鲁国华。” 邓倩倩咧嘴一笑,叶梧桐懂她。 “吃饱了,结帐吧。”邓倩倩端起汤骨咚骨咚喝了几大口道。 叶梧桐结了账,两人走出饭店,漫步在省城的林荫道上。 “其实从我没考上江南大学时起,我就有一种预感,我跟鲁国华走不到一起了,那时候是有些不甘心。而今却是一种豁然开朗,这些年让我念念不忘的鲁国华只是我心目中的鲁国华,或者说是我编织的一段青葱之梦,梦醒了,今后的路我会走的更踏实。而至于他,未来的路在他自己脚下,怎么走全凭他自己。”邓倩倩侧过脸冲着叶梧桐嘻笑道。 叶梧桐鼓掌。这正是邓倩倩今天让叶梧桐刮目相看的原因,豁达,不再象前世那样把自己纠结在情感里面,只为争一口气。 或者说,从邓倩倩走上警校之路时,她的人生已经走在跟前世完全不同的岔道上了。 …… 更晚了……但总算是更出来了不是……嘿嘿。   ☆、再请假!!! 再请假,某糖觉得自己节操已掉光了!!任大家抽打吧。 其实书写到现在也就是快收尾了,本书的主要矛盾是小舅和小姑的矛盾,他们的矛盾写完了,书也就是写到尾声了,接下来就是女主同男主相遇在一起那点事儿。 其实本文的女主就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者和过客。   ☆、第一百二十章 黑马 大学的生活对于叶梧桐来说依然是波澜不兴。这主要归于她个性沉闷,再加上,进入九十年代后,国家开始大力扶持戏曲,尤其是做为戏曲之母的昆曲。 前段时间,金世英昆曲学社跟学校的戏剧社一同推出牡丹亭,就由叶梧桐出演杜丽娘。 所以,这段时间叶梧桐一直跟着金老师在排戏。而排戏之余她还要帮小舅的忙。 自张区长带着开发区的项目下来后,开发区就成了一块大肥肉,想赚钱的,或者想弄点成绩的都盯着这一块。 也因此,这段时间,叶梧桐贼忙,除了上课,她要么在金老师那里排戏,要么就在小舅的办公楼那边,晚上晚了,也多住在公办楼这边的公寓里,跟同寝几个同学相处不多。 前世,她是迟一年考上大学的,跟现在的同寝同学也是互不相识的。 而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叶梧桐跟人交往都是很难于打成一片的那种。所以这种波澜不兴也就不奇怪了。 十一过后,开发区项目的争夺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一开始,叶梧桐还估计着省城几个地产公司现在都陷在海南那边出不来。但实际上,正是因为他们的资金陷在了海南,所以才急需拿到省城这边开发区的项目。这样,通过启动这边的项目才能将海南那边的资金从泥潭里面拔出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小舅这边的优势就不明显了,毕竟是外地的地产公司,劣势也是同样明显的。 这段时间。小舅颇有些焦头烂额。 叶梧桐倒不急,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了,东欧剧变也就这两天,一但东欧剧变发生,到时,这开发区的项目必然要面对冲击,到那时省城几个开发商未必敢接这手。小舅自可趁这时机拿下。 星期天。天贼冷,飘着小雪,叶梧桐包着厚厚的围巾离开学校。去了小舅的公司。昨天新闻联播里播出了苏联的事情。 叶梧桐一路过来,街边上的人三三两两的就在议论着这事情。 进了小舅的公司,一楼大厅的员工见了叶梧桐笑着打招呼,叶梧桐也笑眯眯的点头。然后从大厅的后面进了后院,后院是小舅等人住的地方。 叶梧桐一进后院。就看到小舅坐在走廊上,面前一张小方桌,小桌上几样卤菜,边上的酒精炉上正温着黄酒。 小舅皱着眉。正在那里眯着酒,神情却有些郁闷。 “小舅,姑姑可是让我盯着你的啊。一大早就喝酒,我要告状的啊。”叶梧桐上前。将手上的豆浆油条放下来,顺手将酒提到一边,小舅现在生意是越来越大了,可那酒喝的也越来越凶了,前世,小舅要不是喝酒伤了身子,也不至于那么早就走了,所以小姑让她盯着,那她自是一刻也不放松的。 “小舅这不是烦吗?一早的消息说开发区的项目要停,你说这别人家的事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大家的日子奔的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这么个事情摆在这里,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江寄海拿过叶梧桐买的油条,咬了一大口。 “开发区项目真要停啊,下文件了吗?”叶梧桐问。 “没,不过政府那边好几个人给我消息,让我别折腾了,说是项目要停,便是其它几家地产公司也都观望起来了。”小舅道。 “小舅,没下文件那就还一定呗。你问问张区长呗。”叶梧桐拿着油条跟小舅坐一块儿吃,前世,张区长可就是凭着这开发区的项目,最后直接接任了梅市市长,然后创造梅市的辉煌。她相信,张区长不会轻易放弃的。 “也是,我问问。”江寄海拿着毛巾插了插手,便拿起他的大哥大,那跟砖头一样的东西,得一万多块呢,这东西拿出来实用少,就是一个派。 没一会儿小舅收了电话。 “张区长怎么说?”叶梧桐咽下油条连忙问。 “他说原来怎么着还怎么着。”小舅道。 “那就是说张区长并没有放弃呗。”叶梧桐嘻嘻一笑。 “好,桐桐,帮我分析分析几家公司,再弄个招标书,我管它到底要不要停,我做好准备就成。”江寄海决断的道。 “小舅啊,你就不但心万一政策啊有变什么的啊?”叶梧桐心里知道未来,但小舅不知道,小舅这种坚决让叶梧桐挺好奇。 毕竟,现在主流上还是挺忐忑的。 “不怕,别的东西你小舅我没什么文化,不太懂,长远的东西呢小舅也看不到,但有一点是咱们切身感受了,你说这些年咱们,以及周围人生活的改善,这是实实在在的,又岂能闭眼不见。大家不可能愿意再回到过去过穷日子,发展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情。虽然这中间也有很多不对的,或者错误的,我们会在发展中改正,但不会停下发展的脚步。”江寄海道。 哎哟,小舅看得这分明。 叶梧桐拿起几家公司的资料,现在几家公司观望,而小舅这边可是联合了梅市一建的,那算是实力比较强的了。 “对了,桐桐,把大学城边上那两块地划掉。”这时,小舅又道。 “为什么?”叶梧桐问道,这两块地还是她帮小舅加上的,这两块地靠近大学城,在前世是出租屋群,绝对是好的投资。 “我之前要加上,是因为对开发区的项目有些没信心,怕万一开发区的项目流标,那还可以争这两块地,我现在决定全力以赴拿下开发区的项目,便不在那两块地上分散资金了。”江寄海道。 “嗯,那划掉吧。”小舅这话在理,不过有些可惜啊。 叶梧桐身边倒是有些钱的,这几年母亲常去上海那边,她鼓捣着母亲用闲钱买了些股票,母亲天生对这投机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也就随意买了一点,全丢在叶梧桐手里,这两年下来,叶梧桐倒是也有些钱了,只是这些钱在普通人眼里不算少,但想投资地产那根本就连水花都不响。 叶梧桐自个儿也没那雄心,可惜归可惜,最终还是放弃,最多等到别人开发了后,到时她再买几间房用来出租算是一个长期投资。 如此,万事俱备。 果然,几天后,开发区正式招标,不过,因为政策面有些不定,几个大型的公司不敢使劲的砸,毕竟他们还有资金陷在海南那边,这边万一再有个事情,那只怕要大麻烦了,所以未尽全力,最后小舅如愿拿到了开发区的项目。 而让叶梧桐意外的是,大学城边上的两块地皮却被远方公司拿下,这个公司之前听都没听过,不晓得从哪里杀出来的黑马。 ………………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雪夜《牡丹亭》 废旧的厂区,简易的门房,一盏三十瓦的灯泡吊在电线上发出昏黄但明亮的光线。 灯泡下面,是一张方桌,方桌中间摆着一只铜火锅,此时火锅盖开着,热腾腾的蒸汽往上迷漫,在让昏黄的光线显得有些迷迷蒙蒙。 锅里正炖着牛肉炖萝卜,很清的汤色,飘着葱花,经过霜雪的萝卜易烂又带着一丝清甜,牛肉夹牛肚,那香味引得人直流口水。 虞东南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相对面坐。桌上摆着一瓶梅山大曲。 “别说,你们梅市这酒啊特别绵柔,冬天喝上两杯,然后睡上一觉贼舒服了。”老头眼睛眯眯着,咪了一小口酒,咋巴着里面的味道,就哼起了小曲儿。 “师爷说话言太差,不由黄忠怒气发。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 是京剧《定军山》里面的几句,老头哼来韵味十足。 “来,老头,我敬你。”虞东南站起身跟老头碰了一下,喝干了杯中酒,起身走到门边的煤炉上,铁锅里正烧着红烧猪肠。锅盖一欣便是浓浓的香味,那油光渍渍的。 用碗装好,虞东南端了上桌:“老头,再尝尝这个。” “哎哟,红烧猪肠啊,这东西是我的最爱。”老头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嘴油,虞东南这肠子烧的极烂,又滑溜,还多汤汁,这味儿,正宗。 虞东南也夹了一筷子进嘴里,慢慢的享受着,这些年来,在外面奔波。唯吃上他总要尽条件让自己吃的舒服一点。 “每回在你这里吃东西,我就恨不得你是我孙子。”老头又夹了一筷子进嘴。 “得,咱们是伙伴啊,你老儿孙满堂呢,咱不凑热闹。”虞东南嘿嘿笑的道。 “屁,还儿孙满堂呢,一个个都忙呢。要指望他们给我烧个菜。我估计得躺医院里才成。”老头抱怨着。然后嘀嘀咕咕的数落着儿子媳妇。 虞东南咪着酒,有意无意的听着。 别看老头数落的厉害,但那话里话外的也都护着呢。听着听着。虞东南不由的有些失神。 “东南啊,你这边工地什么时候开工啊?”老头咪了一口酒问。 “还有一些手序,过往年吧。”虞东南抬眼看了看整个废弃的厂区,想着以后这片废弃之地竖起一栋栋的高楼。那胸着也起了豪气,眯着眼睛看着走廊上的灯。路在脚下。 “那今年早些回家,别每回都待到大年三十回,初一初二就往外走。”老头说着。 “再说吧。”虞东南侧过脸,神色挺谈。 “家人之间。要多处处的,长时间不处,便是再感深的感情也都会淡掉的。这人哪。得难得糊涂的过,你说我真要计较。我能理我那几个儿子,可再怎么那也是血脉相连。”老头叹气道,那动荡的十年,儿子可是跟他划清界限的。 如今回过头来,什么都可以不在意了,人嘛不就是过日子,人生又有多少年的光景。这越到老了,他就常想着,等走的那一天,躺在床上,那心中能少一些遗憾事情都是好的。 人生,有些遗憾不可避免,但有些遗憾能少就少。 “对了,我还要说你两句啊,你说说你今年才多大呀,年青人一个,呀哟,你看看你穿的衣服,中山装,老布鞋的,怎么?你穿衣服跟我老家伙看齐啊,我老人家今年六十五了。”老头又数落上了。 “老头,你真把我当孙子数落了,下回不请你吃酒了,好吃好喝的都堵不住你嘴。”虞东南没好气。他这可不是正统的中山装,是有些变化的立领中山装,是休闲的。 老头嘿嘿一笑,其实虞小子穿这一身挺精神。 一阵风雨,天上开始飘起了雪珠。 “哟,这天要下雪,得,我酒也吃了差不多了,也不招人嫌,我走了。”老头看看表,七点钟了,便起身告辞。 “我送你。”虞东南说着,关了火锅,端进屋里,拿了围巾出来。 “不用了,我那儿离你这才多远哪。”老头阻止着,天冷。 “没事儿,我正要去学校图书馆看会儿书。”虞东南回道,吃了酒,刚才老头又担起过年的事情,虞东南有些心烦,想去学校图书馆静静。 于是一老一少离开,送了老头回他住处,虞东南便去了江南大学,去图书馆的路上,路过大礼堂,却看到那处围着许多人,明亮的灯光下面是一张海报《牡丹亭》,。物是戏台打扮,虞东南看着就眼熟,不由的就想起了当年他离家出走时,在省城大剧院看的戏,叶梧桐站在台上表演的情形。 虞东南又看着海报边上的演员表,不期然的就看到了叶梧桐的名字,不由的咧了嘴,这么巧? “同学,要票吗?”两个学校戏剧社的学生看到虞东南站在剧照前,便上前问道。 “要的,来一张吧。”虞东南回道,拿了票,就进了大礼堂。 礼堂里居然人头耸耸,不过却出奇的安静。 听昆曲就是要静,便是中间演员唱的好也不能鼓掌,只有等结束了才能鼓掌。虞东南找了个位置坐下,台上人水袖逶迤,长长的水磨腔调让人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外面雪珠变成了小雪,最后是鹅毛大雪,大礼堂内倒是暖意融融。 正演《惊梦》一段。因为进入梦中,叶梧桐的表演绵柔中添了一丝脱跳,梦总是要带着一些不拘的。 [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 虞东南坐在台下,脸上暗光处显得影影绰绰。 听着这曲儿,看着台上叶梧桐的表演,他便是不太懂,但也觉的韵味实足,那表演更是让人亮眼。当然,别人看着这些也许仅只会道一个“好”字。 但虞东南却是有些感怀。 这世间,有一些人看似不起眼,但她们真的是一步一步认真的活着,梧桐大院里,叶梧桐总是每天起的最早的那批人之一,每天早上吊嗓子,晚上练动作,在梧桐大院的小孩里面,叶梧桐房间的灯总是熄的最晚的。 叶爸叶妈离婚时,梧桐大院的人只顾着说闲话,而叶梧桐早上生煤炉,中午回来烧饭,晚上洗衣服,洗完衣服就趴在窗前做作业,做完作业她还得站在路口去等候晚归的寄红阿姨。 别人抱怨的时间,她已经在努力的让生活不受任何影响。 后来叶爸叶妈复婚,叶爸却又得癌症,叶梧桐那时开始学戏,早上又多了一个运动,扶着叶爸晨练,两人一起拍照片,那段时间,叶梧桐陪着他爸走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再到叶爸身故,叶奶奶恨死了寄海叔。叶梧桐在夹缝里,要顾这个要顾那个,之后一场大水叶奶奶又病了,她又照顾着老人,她就象润滑剂一样夹在所有人中间,让江叶两家的关系一步一步的朝好的地方转变。 她每一天都认真的生活,虽然不够热情,但却能激励人前进,他便是其中之一。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相会 九点钟,在一片掌声之中戏曲落幕,叶梧桐足足谢了十几次幕才结束,先在后面卸妆,等她从礼堂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因着下雪,戏曲一散,大家都走了,叶梧桐也没让同寝的等她,她此时从礼堂里出来,礼堂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礼堂边上,只有一个围着围巾的男同学正仔细的看着海报。 看着外面的深黑的天,雪下的很大,地面上已经厚厚的一层了,映的天空不那么暗,有些灰蒙蒙的白,此时没什么风,雪花大朵大朵的飘下,落在礼堂外面的树上,地上,寂静无声。 没带伞,叶梧桐正准备用围巾包了头跑去寝室。 “同学,我送你。”边上一个声音带着笑意的道,叶梧桐一回头,就看到之前看海报的男生手里撑着雨伞对着她笑。 因着雨丫摭了一些光,叶梧桐看不清那人的脸,此时那人轻笑了一下,放下雨伞。 于是叶梧桐就看到一张挺熟悉的脸。 “虞东南!!”叶梧桐愣了一下,虽然有两年多没见过了,但叶梧桐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就不由的惊讶的叫了起来,而这惊讶之中还挺兴奋。主要是虞东南出现的太出人意料了。 “叶梧桐,好久不见。”虞东南两手抱胸轻笑着。 “哎哟,真是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叶梧桐也笑了,走到虞东南跟前好奇的问。 “我就住在前面五一机械厂区那边,晚上一个人无聊,准备过来借本书回去看,路过礼堂,看到你的海报。就进去看了一场戏,演的很好,我搁这等你出来呢。”虞东南也眯着眼笑的很开怀。 “五一机械厂区,那里不是废弃了吗?你怎么住那儿啊?”叶梧桐听着虞东南的话不由的问。 对于五一机械厂区那边她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前世出租区群的地方,也是小舅放弃的那两块地之一,前段时间。为了帮小舅去争那两块地。叶梧桐没少在上面下功夫。对那一带的情况十分的了情,那里就是废弃区,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那大爷叶梧桐还聊过呢。 不过,叶梧桐这话刚问完,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由瞪了眼道:“你不会就是远方地产的吧?” “哈。让你猜到了,你小舅没骂我吧。听说这两块地,你小舅一开始可是志在必得的。”虞东南咧着嘴笑。 “没呢,我小舅骂你干嘛呀,我小舅说了。这个远方地产,这个时候敢下手,不简单。”叶梧桐学着小舅的声音笑道。 其实猜到这个并不难。这回竞标,正赶上苏联解体之后。上层对经济发展左右摇摇阶段,上层摇摆必然引响下层经济发展。 张区长是在一片唱衰,而且要拿掉开发区项目的呼声中硬举行的竞标。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地产商均是在观望,所以小舅和远方地产两家却齐齐发力,全力拿下各自的项目的动作是很引人侧目的。 小舅对远方地产是很有些惺惺相惜,觉得是此道中人。叶梧桐好奇之余,也对远方地产调查过,晓得老板是梅市人,而且项目的施工队队长叫李大庆,原先叶梧桐对李大庆这个名字并没在意,此时见到虞东南,再想到李大庆,当年那个在事故中受伤,他老婆还讹了虞东南一把的人不就是李大庆吗? 再加上虞东南又住在五一机械厂区,叶梧桐自然就马上想到了。 “没骂我就好,我还怕你小舅以后知道是我给我一棰子呢,你小舅以前没少揍我。”虞东南自是开玩笑的道。 叶梧桐也乐了。 此时雪小了。 “我们走走。”虞东南看着叶梧桐道。 “好的。”叶梧桐点头。说起来这一世让叶梧桐感兴趣的事情不多,虞东南其实算一个。虞东南的故事就在她身边发展着,虞东南也就在她眼皮底下成长着,她一直好奇虞东南会成长成什么样的? 校园里,长长的水泥路,因下着雪,一片洁白,两人走在上面,发出格吱格吱的踩雪声,在寂静的夜里别有一翻滋味。 两人边走了,边说着这些年一路走来的事情。 “当年,给你写了信后,我便去了南方,然后去了碣石……”虞东南道。 “我以为你会去海南?怎么去了碣石?”叶梧桐也问,当年许多人在那时候下海南,叶梧桐以为虞东南也会去 “本来是想去海南看看的,可到了广东,我就想起曹操的那首诗,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所以我就去了趟碣石,站在海边,我觉得天大地大,人很渺小,而心中的那点不平就更什么也不是了……” “那的后来呢?”叶梧桐继续问,两人坐在教学楼前的阶梯上。 “从碣石回来后我就北了京城……” 叶梧桐感叹,这一南一北的。 “在京城,我去爬了长城,我还在长城上住了一晚,那晚上我听到了狼叫。你不晓得,在那山巅之上,听到狼叫,真的让人毛骨悚然,我一夜都没睡好。不过,早上看到日出时,晚上那种孤寂什么都没了,人又有些豪情万丈……”虞东南说着,又侧过脸问叶梧桐:“你猜我从京城出来又去了哪里?” “我猜啊?”叶梧桐眯着眼。 “嗯,你猜猜看。”虞东南笑着的道。 “我猜下来应该是上海了。”叶梧桐沉吟了一下道。 “哈,你果然猜对了。”虞东南抬头看着天空:“我们梅市在内地算是发展快的,但跟上海比起来还真是差远了,在上海我真正开扩了眼界,绕了这么一大圈子,我明白了古人的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那你什么时候来省城的?”叶梧桐好奇的问。虽然之前这些年,她都没见过虞东南,但虞东南的消息却还时常能听到一些的,姚阿姨跟夏丽阿姨是表姐妹,因此宋明月有时会说起虞东南,叶梧桐知道虞东南大多时候就在省城,这厮一直在古董里面折腾,收获不小。 对于虞东南走上这条路,叶梧桐不奇怪,这厮从小就习惯收破烂赚钱,而且那眼光也相当不错,在这一行,这厮大有可为的。 “我在上海没待多久,只是玩了三天,后来有一天,我去了新场,就在一户人家的墙边上,看到了一丛开的灿烂的油菜花,我就想起我奶奶种的油菜地了,然后我有些想家了,就回来了,在省城又遇上当年那收破烂的老头,于是就跟那个老头混了。”虞东南道。 “啪。”的一声,是大雪压断了树枝,树枝落地的声音。 叶梧桐侧脸看着虞东南,别看他说的这一些好象旅游似的,但实是一段炼心的旅程,在这段旅程之中,虞东南的人生更进不步。 曾经的虞东南虽然年少,但锋芒毕露,而今再见虞东南,这厮倒是有一股归真的味道了。 夜深了,学校快关门,虞东南告辞。 叶梧桐回了宿舍。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起慢慢变老 接下来的时间,叶梧桐按部就班的上学,排戏,演出,偶尔跟朋友相约,有时也会跟虞东南在旧货市场转转。 转眼一九九四年,这一年叶梧桐大四了。 滨河公园边上的大排档上。 叶梧桐,宋明月,邓倩倩正吃着夜宵。 宋明月拿着鸭爪用劲的咬着,跟要出气似:“你们说说啊,眼镜那家伙贼不地道,我实习才一个月,在公司里业绩能进前十,那我还不牛啊,这家伙居然在业绩会上批评我,说我书都白读了!啧,公司老总可是很看重我的,老总跟我说过了,让我实习完留在公司,我原来还打不定主意呢,我本来想实习完了就回来的,如今,我还就改变想法了,我就留公司里,我非跟他眼镜一较长短不可,看我把他拉下马,销售部经理,呵,了不得了是吧。” 宋明月说的一脸愤愤,邓倩倩偷着乐,叶梧桐也眯着眼笑,姐儿,你留下来那可就上了眼镜的当了。眼镜估计就是用这种激将法把想宋明月留在身边的吧。 眼镜那厮蔫儿坏呀,当年宋明月写情书给平晓北那会儿,那情书被人大声的读了出来,最后还弄了一场群架打,而始作俑者就是眼镜,这厮明晓得宋明月喜欢平晓北,却故意怂恿人将情书读出来,最后绝了宋明月那份心思。 叶梧桐估计着,眼镜那会儿就有些喜欢宋明月了,这厮藏的深哪。 “成,我们看你把他拉下马,到是给你庆功。”叶梧桐和邓倩倩哈哈笑。 “叶梧桐,宋明月。邓倩倩,你们三个在这里吃夜宵,算我一份啊。”这时一身帅气的平晓北走了过来。 “你……就你这一身,坐在儿象吗?”邓倩倩上上下下看着平晓北。 “有什么不象的。”平晓北说着,就脱了外套放在椅背上坐下。一边老板连忙送上碗筷。 “说吧,有什么事儿?”叶梧桐冲着平晓北道,这位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呵。还是叶梧桐最晓得我。”平晓北淡笑道。这厮永远气定神闲。 “哟,平晓北,不是想追叶梧桐吧?”宋明月刺着道。如今她对平晓北可没好感。 “我倒是想啊,可叶梧桐不给我机会。”平晓北一脸很是真诚的道。 “行了,谁不晓得你最近跟沈媛好呀。有事儿说事儿。”叶梧桐淡淡的道,不想跟他扯。 虽然今生和前世有许多不同。但平晓北的路与前世并没有什么区别。 “成,说事儿。省城开发区第一个三年期的工程已经完成交付了,接下来是第二个三年期的工程。你知道的,这开发的资金太大了,现在一建又在改组。一些资金都不能动用,再说了,我得到消息。张区长要调任到下面地市了,开发区这块摊子太大了。也惹人眼红,所以,不管从资金还是政策上,我觉得我们都有些力不从心,现在省城的沈氏地产想跟我们入股,我们三家组成一个合资公司,共同发展。”平晓北道。 “这事儿是小舅的事情,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得找我小舅谈哪。”叶梧桐看着平晓北,有些好笑的道。 “我找你小舅谈过了,沈家也找过你小舅,可你小舅不愿意谈。我是想请你做做说客,这个真的是当务之急,第二期工程马上就要动工,可银行的款还没贷下来……”平晓北也很是为难的道。 “我小舅既然已经回了你们,那就是他的态度了,我做为外甥女的肯定是支持他的,那还有什么说的。”叶梧桐平淡的回道。 “叶梧桐,话不是这么说的,沈家那边也是很有诚意的,你小舅一味的不谈,那接下来的工期要怎么办?一建现在在改组,一建许多职工都买下了一建的股份,一建的经营事关着每一个职工的收益,一天不动工就亏一天,大家可亏不起啊,我舅前天还跟我谈了,如果你舅这边死咬着不放,那一建必须跟沈家合作了。”平晓北道。 叶梧桐眯着眼,这是平晓北在下最后通谍了,如果自家小舅不同意沈家参进来,那就是一建那边要跟沈家合作,抛开自家小舅了。 “这是你们的事情,我想我小舅既然不答应,那他必然已做好了所有准备。”叶梧桐看着平晓北道。 “我不想事情弄成这样啊,你想大家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总是和气生财不是。”平晓北继续道。 “平晓北,别当大家都是傻了了,我问你沈家要参加进来他们要占多少股份?一建现在改组,你舅舅他们几个已经拿到了决策股份,一建现在是你们说了算,那你们在合资公司里又占多少股份?然后我小舅在合资的公司里占多少股份?”叶梧桐火了,这人真当别人傻呀。还有银行那边为什么就突然不给贷款了,不就是沈家在后面施压吗? 沈家和平家的相法并不好明,不就是通过大资金注入,稀释掉自家小舅的份额,这样最后整个项目就是沈家和平家说了算了,算家小舅除了第一期工期,后面的倒成了为他人做嫁衣了。 就这么点事情,谁能糊得了谁啊。 “叶梧桐,你这么说那就真没的谈了。”平晓北摸了摸鼻子,平沈两家的算计被叶梧桐这么拆穿让他有些悻悻,其实他倒是真不想这样的,只是这事情还由不得他做主。 “本来就没的谈。”叶梧桐干脆的道,直接挥手:“你可以走了。” 小舅哪里不想跟人合资壮大,可再合资那也不能被人吞了呀。 平晓北悻悻的离开。 “哼,以前还当他是个人物,现在越来越不是东西了。”宋明月没好气的冷哼着。 叶梧桐倒是淡定,这人前世今生一直都没有变。 一顿夜宵,因着平晓北的出现。倒让人心中有些不畅。 三人散场,宋明月回了她自家,邓倩倩如今在白马河派出所实习,她今天要值晚班,便直接去了白马河派出所。 叶梧桐一人回梧桐大院这边。 路过小公园时,就看到虞东南坐在公园路灯下的长椅上,抬头默默的看着天空。 不远的露天舞厅。依然是灯红酒绿。倒衬得虞东南有些孤寂。 “嗨,看什么呢?什么时候回来的?”叶梧桐冲着虞东南摆了摆手。 “今天一建的人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来签个字。”虞东南挪了挪位置。拍了拍身边,叶梧桐顺势坐下,也望着天空,她自然知道虞东南签什么字。虞家的房子最终还是虞二买下了,跟前世一样。 当然。许多细节却跟前世不同,前世由虞二叔买下实在是因为单位找不到虞建国,也找不到虞东南。而今生,单位先是通知了虞建国的。虞建国说房子留给了虞东南,这是当年老太定下来的,于是单位又联系了虞东南。只是虞东南却不想要这房子,最后这房子才由虞二买下的。前世今生,殊途同归。 叶梧桐知道,虞东南这时候的心情应该是有些阑珊的。 “对了,平晓北找你了吗?”虞东南这时突然的问。 “你知道他要找我?”叶梧桐问。 “我猜的,沈家对省城开发区的项目是志在必得的。”虞东南道,这话是在提醒叶梧桐沈家那边不会善罢干休。 “我知道,平晓北已经给我下最后通谍了……”叶梧桐嗤着声道。 “那你小舅打算怎么办?”虞东南问 “哈,我小舅已经在收回资金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的地盘在梅市,没必要跟人在省城死磕。”叶梧桐眯着眼道。 最主要是叶梧桐知道,张区长的下一步是梅市市长,而他上任的第一个大手笔就是旧城区改造。梧桐大院要拆了。想到这里,叶梧桐心中也颇有些感怀的,梧桐大院的点点滴滴都是让人魂牵梦萦。 前世,梧桐里这边的项目是由改建过后的一建接下的,主持的就是平家。而今小舅从省城开发区的项目里抽身,而一建那边却会因为小舅的抽身少掉一大笔资金,到时平家陷在省城开发区的二期项目里,梧桐里这边的项目他们有心无力了。 如此,平家倒底是赚是赔还真不好说。 “寄海叔已经成精了。”虞东南笑道。他在省城这些年自然也有他的人脉,一些消息他也能早早探听出一些风声。 “哟,东南,这就是你相亲姑娘啊,不错不错。”这时,一个塑料厂的老太路过,看了虞东南一眼,又看了看叶梧桐。笑眯眯的点头道。这老太叶梧桐不认得。 “哈,你是回来相亲的啊。”叶梧桐取笑道。 “没相亲,我心中的人一直在身边,相什么亲啊。”虞东南这厮特淡定的道,两眼看着叶梧桐笑着,亮若星辰。 叶梧桐的心却是猛跳了一下,这三年多来,她跟虞东南似友似知已。 “走,回家了。”虞东南站起身来。 两人并肩走在梧桐里长长的里弄里。 地上,拉的长长的影子紧紧相偎的感觉,让人脸上有些发热,心中温暖。 接下来,九五年,一建改组完成,小舅和一建分道扬镳,省城开发区的项目,小舅抽出了全部资金,并把余下的项目打包转给了一建,又拿到一部份资金。 如今省城的项目里,平家和沈家合作,但沈家摊子太大,资金回笼慢,省城开发区的二期项目暂时还全由平家支撑着。 随后不久,梅市新任市长上马,第一个大手笔就是旧城区的改造。 首当期冲的就是梧桐里改造,包括建梧桐广场,以及梧桐里社区,梧桐里商业区几个大区,引得各地开发商蜂涌而入,平家这时后悔莫及。 经过几个月的角逐,小舅的凤栖梧公司,虞东南的远方公司,还有梅市的二建分别拿下了梧桐里的几个项目。 梅市进入了高速发展时代。 九六年,梧桐广场,梧桐里社区,梧桐里商业区全部竣工。 虽然场景已经变了,但高高的梧桐树依然挺立在梧桐广场以及梧桐社区周围,那青石板路同凤凰祠依然记录着梧桐里的历史和未来。 梧桐广场,凤凰祠前,傍晚。 叶梧桐没想到平晓北会来找她。去年底,省城政冶格局动荡,沈家的人因贪污被双规了,平家也受了牵连,平晓北的老爸也退了下来,平晓北的舅舅也因为一建改组时行贿被调查,一建领导易位。几番变化,可谓是世事如棋局局新。 此时,叶梧桐和平晓北漫步走在广场上。 “叶梧桐,我要走了。”平晓北如厮道。 “去哪里?”叶梧桐问。 “不好说,总之先到外面走走吧,先流浪一阵子。”平晓北道。 “那祝你一路顺风。”叶梧桐道,也没什么太好说的。 一直以来,她以为平晓北会沿着前世的路走下去,却没想到命运在这里拐了个弯。 “谢谢你的祝福。”平晓北点点头,然后走了,前世今生两人的缘份画上的句号。 叶梧桐坐在广场的长椅上,露天舞厅的灯光亮起,三三两两的人群慢悠悠的起舞。 “跳支舞?”虞东南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冲着叶梧桐伸出一支手,脸上的表情自然而又专注。 “好。”叶梧桐道。 两人在舞池中慢慢的悠游。 ……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在摇椅慢慢聊。 …… “让我们一起慢慢的变老……” 一只戒指戴在叶梧桐的手上。 “砰”广场一角,两束烟花升上天空,缤纷五彩。 …………………… 全书完!!! …………………… 叶梧桐同虞东南的感情我写的很淡,我觉得两人就适合这种味道。或者说咱就只会写这种淡淡的感情,汗。明天再写个感言。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