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之家宠》 作者:扬琴 ==============   ☆、重获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新坑求疼爱。破镜重圆梗   圣炎有一种医中秘术,以百药喂养婴孩,十三、四年身不死者,为药质。药质之血,可治疗百病。   深黄色的枫叶像棉絮一样飘落,窗外,赤霞光涌破苍穹,暴烈蛮横的刺射在深褐色的窗棱上,越过灰褐色的窗纸,笔直的落入人的眼里。   破败的茅草屋子里,有着两张床板。   红玉面色苍白的躺在上面,如蚂蚁啃噬般的疼痛从手腕开始炸裂,直至深入骨髓。滚烫如豆的汗水自眉心滚落,吧嗒吧嗒砸在地板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我的爹啊。”东方谷立在她的身侧,听闻质问,手里的动作却没丝毫停顿。   他在换血,把红玉的血尽数渡给另一张床板上的人。   那张红木床板上,躺着的正是红玉同父异母的妹妹,江玉瑾。   “爹,红玉好疼啊。红玉以后再也不调皮了,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红玉的嘴唇发白颤抖,泪水从眼角滑落,深红色的血从她白嫩的手臂上,经由牛筋皮管连接,一点点,一点点,流溯过去。   “心疼?”赵玉茹讽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从方才就坐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一寸寸地像那夕阳的余晖一样,走向灭亡。   “我好不容易把你从府里送出来,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喂你吃了十四年的奇珍百药,就是为了今天。你以为,你的一句心疼就可以让这些付之东流么?红玉!你知道么?你活着,从来就是为了给我们瑾儿用血的。”   奇珍百药。当这四个字被吐出的时候。红玉的心口就像是被万剑戳伤一样疼痛。她怎么会想的到啊,阿爹给她喝的那些药,原来并不是因为那不存在的‘身体虚寒’,而是为了把她由一个人,变成一味药,在今天来救自己的妹妹。   “赵玉茹,你难道不怕因果报应么?”   赵玉茹步步逼近,猛然俯身靠近了红玉。她那张妆容艳丽的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意。布满金饰的云鬓,遮住了红玉眼前唯一的光亮。在这一片暗无天日的压迫当中,赵玉茹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畔。   “无论我会有什么报应,红玉,你这辈子是看不到了。你只会长眠地底,尸体被虫子细细咬碎。然后腐烂。除了我和东方谷,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世人所知道的,不过是安阳侯府的嫡女,在十四年前夭折。你从一开始就被我抛弃了,所以。真正遭到报应的人,是你啊。”   牛筋皮管已经变得血红,浓烈的剧痛感觉像汹涌的浪,一下一下伴着痉挛袭击在红玉的四肢百骸。红玉猛睁着眼睛,眼底一片虚无。   “赵玉茹,你不过是嫉妒我娘。可是...你永远也争不过她。”红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巴巴的侧脸,眼睛看向东方谷。   “我小的时候,只以为你不喜欢亲近我。如今我全明白了,在你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女儿这样的字眼。枉费我还傻傻的...像其他孩子一样,把你当作…”   “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碰。   数十个药罐子倏忽层叠坠落。东方谷回头一怔,身侧木板上的人早变的没有生机。   她侧着身子,一副吃力无比的样子。圆圆的眼睛,狠狠的瞪着他,面目狰狞扭曲就像那被撕碎的扇面。她盯着他,方才流过的泪水,干硬的交横在她的脸上,再也不会温热的坠落。   “红玉,你给爹停下。”波涛一样的雨水冲刷着山石。红玉小小一团,雨水勾勒出她的轮廓,她摔倒,再爬起来。   东方谷拽住她的脚腕,被蹬开。   眼前一片汪洋,红玉就像海上的孤舟。冰冷浇灌她的全身,她喘着粗气。   “我一定要逃走,否则往后的日子里,我还是逃脱不了厄运的。”眼泪和雨水粘腻在一起。“一定是上天怜惜我,让我死而复生,重回人间。如今,一切都还没开始,我不可以再成为他们的工具。”   她跑到半坡,脚下一错,就是万丈深渊。她转身。   “红玉,你为什么要跑。阿爹待你不好么?”东方谷仍旧带着那张伪善的脸,他的手渐渐接近,将要抓到红玉的衣裳。   “你不要过来。”她往后一退,眸子里闪着光芒。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咬牙混在了不住下落的石块里,跌跌撞撞的往下滚去。   她宁愿自己选择万劫不复,也不要重蹈前生的覆辙。   “公子,这里有一个人。”黑色绣金蟒袍的男子,被一把鸦色大伞罩住了身形。他上前,淡淡的说了一句。   “让她上马车,送到卫城的客栈里去。”   雷声轰然一鸣,红玉颤抖着嘴唇,意识不清的捉住唯一的温热。   “救我。”   思及过去种种,红玉的心口还有些发烫。   她醒来的时候,衣裳已经被换好。有人给她留了银两。   她明白,从今日开始,等待她的是无休止的逃亡。东方谷、赵玉茹,一定会耗费巨大的力量去寻找她这个圣炎唯一的药质。   她必须找一个地方,找一个人,寻求庇佑。   为了在卫城生存,她换上了男装。仰赖着一身的医药本事。终是成功进入了将军府。   这是她思前想后,觉得唯一可以安生的地方。   许将军是圣炎的传奇,自出征以来,战无不胜。九州之内,无人不敬仰佩服。他的府邸,是赵玉茹不敢随意搜查的。   “若是在这里安稳度过一生,也是很好的。只是不知道,当初救我的恩人是谁,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报答他。”今日府内有家宴,她刚来还未正式收入掌药房。便拿着扫帚,来偏厅打扫。   “夏清婉,你给我站住。”   红玉停下手里动作,这名字,好像是夫人的侄女儿?   “许长安,你何必呢?我不过是和你亲近了些,往昔的那些,全都是你一个人自作多情。我爹官位稳正,我也姿容卓越。卫城好男儿那么多。我为什么要委身于你?你也不瞧瞧你的样子。你身患绝症,我若是真嫁给了你,岂不是守寡的份。你放手。”   “绝症又如何?”红玉听不下去这话,头脑一热,猛地把门推开。“凡事留一线,这位姑娘,你把你的郎君说的一无是处,岂不是在讽刺你自己眼瞎,识人不清?”   她拄着暗黄的笤帚,逆着光。脸上表情十分严肃。   屋内站着两个人,拉扯模样。   那男子回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暗丝金线坠连在黑色蟒袍的袖口,衬得男子越发俊逸。腰间的玉佩折射着光。   “这里哪容得你评头论足。”许长安眸色一暗,暴烈之气直逼红玉脸门而来。   “我...你别走。”红玉的手被夏清婉拨开,她再欲抓她时,哪里还有夏清婉的影子。她于是指着门叫唤道:“公子,她跑了。你快些追啊。”   “追她不急,她总归一直在府里住着。倒是你,窥见了我的丑事。”长安一步步朝她走来。   “公子,你这是忘恩负义。我方才是帮你说话的。”他前进,她后退。门槛立在那里,碰的一声,她额头朝地,昏死了过去。   此时门东方宇提着酒壶从外头进来。月白袍子的上头是一张看不出年龄的脸,三分的成熟,七分的如玉。胸口微微敞露着,蜜色的皮肤上流淌着颔首滴落的酒水。   “世子,你真是让东方一通好找。欸,这个小东西是谁?”他顺手拎起了红玉。“怎么昏死在了这里。”   他扒开红玉脸上的头发,“这不是刚进府的药童红玉么?怎么,世子你的胎生之病又犯了?特特找了他来?”   “不是。”长安侧身出门,与东方宇擦肩的一瞬,他顿住。“这家伙,是你掌药房的是吧。如今我佑康苑正缺一个贴身侍从,就他了。等他醒了,让他收拾好包袱,过来。”   而后,长安便不再停留。   东方宇戳戳这个小东西的脑门,啧啧叹道:“你这倒霉蛋,进府就遇见安世子。他呀...整个圣炎都少有人能降得住。你就自求多福吧。”   ——   “安世子。”   “安世子。”   长安一路过去脸皆黑着。待踏入了大殿,安雨兮心疼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娘知道你性子冷淡。圣炎多少女子都入不了你的眼。娘更知道,外头的人都猜测你活不过今年冬天。她和你。娘知道你苦。”   寻常公子哥,也许一日会恋慕多位姑娘。而许长安,从小到大,都只念着夏清婉。他把她当掌中宝,可原来,从始至终,他于她,不过是‘玩.物’一样的存在。   “娘,你找安儿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全是。你爹在外打仗,圣炎暗流涌动。最近,娘发现安阳侯府的赵玉茹暗中派了许多的人,四处寻找什么。安阳侯去世之后,你也知道。安阳侯府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下。她做事狠辣,为人精明。我看这次,也许是有什么大事。因此,安儿,你最近也不要在外多生事端。以免卷入什么是非之中。”   许长安跪下,应了一个是。   将军府邸外,高墙瓦楞之下掠过一群人。   “我就不信了,翻遍整个卫城还找不到一个女子。”   ——   红玉醒来,头疼欲裂。   “你醒了?”   “东方大夫!是你在那个好歹不分的公子哥手里救下的我?”红玉赶忙拜谢。“初来府上,只是远远的在掌药房大殿中见过您。原来,您是这么大的一个好人。”   东方宇闻言,抵住红玉往前扑腾的身子。   他道:“你要非这么算,也可以说是我救下了你。不过,安世子说了,你醒后,去佑康苑。”   “安世子?东方大夫,您说的不会是那个我知道安世子吧?”   东方宇点点头。“全圣炎,只有他一个恶名远着。巧了,你招惹的,是他无疑。你快些去吧。对了,你来府上,我还没细问,你是哪地的人?”   “平林山。”   红玉未曾注意到,当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东方宇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眉头深锁。   那处地方,正是他弟弟。医毒东方谷的住所。可他还没来得及再深入的问,红玉就已经出去了。   ☆、飞刀惊魂   (二)   红玉转醒过后,就认命的去了佑康苑。路过天字药房的偏门的时候,不小心又看到了一件大事。   “这不是昨晚上的那位姑娘么?”看到夏清婉的身影,红玉又很不安分的扒在门边看了看。这一看,红玉不自觉流下了两行鼻血。   里头那夏姑娘,只穿了一件透明的纱衣,曲线玲珑,清晰可见。此番,那夏清婉正抚着一位男子的面庞,处处透着勾|引的魅惑。   红玉顺着夏清婉的方向看了过去,心下猛地一颤。那个被调|戏的,可不是前阵子与她一起考入掌药房的苏弘光么?那可是个对药理极为精通的朴实男子,此刻却满脸通红,眼神迷离,一点也没有朴实样了!   红玉被这种香|艳画面唬的赶紧溜开,她可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了。她虽然不懂男女之事,但总觉得夏清婉这样调|戏一个又一个男子,是件十分不好的事情。不过,吃一堑长一智,红玉甩甩脑袋,又觉得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也没和任何人多嘴。   她到了佑康苑之后,并没找到许长安。正自疑惑时,忽然肩膀被人一拍。她一回头,正看见福伯,而离她不远处站着的正是许长安。   今日许长安穿了一件蓝色的苏绣袍衫,长身玉立,柔和光线之下并不像是昨夜好歹不分暴烈无常的人了,倒像是个谪仙下凡。   许长安的眼角有些黑眼圈,想必是还在为被甩一事伤神。刚刚亲眼见到夏清婉做羞人之事的红玉,此刻竟然有点同情起许长安来了。   说实在的,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许长安。她对许长安的那些畏惧,也都是来自下人们口中对他的描述。   他们说,就算你惹了天王老子也不要来惹许长安。因为前者,会让你死。后者,能想出一百种方式让你生不如死。   比如,他曾在年幼之时,只因为任性便害死了一个小女孩。府中下人,除了福伯,大约都和他不太亲近,但福伯年老,忙着府里诸事并不能顾及到长安方方面面。红玉来了,反倒还是件好事。   许长安冷淡的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树影打在他的脸上。他浓密且匀长的睫毛微微掀动,好看极了。只是那张脸,却惨白得很,像是没有一点血色。   红玉望着许长安,大气也不敢出。   许长安看红玉像个木头一样只是用那双蠢眼望着自己,心里更加不舒服了。难道,就连一个药童都嫌弃他是个半条命的废物?像夏清婉说的那样?   长安的眼里不自觉地显露出一股化不开的哀怨。他一股闷气无处可发,眼神一凛,吩咐福伯道:“这里有他,你可以回去了。”说着,长安长脚一迈,很快走到了红玉跟前,他并不低头,只是斜斜的睥睨着她,生硬道:“你去给我拿五把西域短刀,和一些水果。”   “干……干……干什么?”红玉不了解长安的意图,更加紧张了起来。   “你拿来再说。”长安并不多言,浑然天成的压制气度让红玉只能狗腿的去拿所要物品。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许长安正闭着眼睛坐在佑康苑的闲亭里,他修长的双腿交叠横亘在石凳上,宽阔的后背倚靠在木栏上,一派安静,看得红玉有些慌神。   “世……世子,拿来了。”红玉的声音颤颤的,就怕惹的长安再不高兴。   长安闻言,睫毛扇动,慢慢张开了眼睛。他瞥了红玉一眼,又皱了下眉毛,像是嫌弃红玉动作太慢。他的声音因彻夜未眠而显得有些沙哑,他指指对面的一颗矮树,淡定无比的说着:“去那儿站着,把刀给我,蜜桔……顶在你头上。”   红玉显然费了好大的劲才明白过来短刀、蜜桔的作用。即使知道许长安不会网开一面,但她还是本能的求了个情:“能……能让红玉,给您削橘子么?其实,短刀,不用那么远去射橘子的。”她的声音比她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   许长安淡淡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怕得很。于是站了起来,顺手拿过了那个小蜜桔,仍旧十分淡定的吩咐道:“那我们换一下,你扔刀,我去站着。一定要射中哦。”   那可以拉长的尾音,瞬间把红玉吓得往后一退。   一定要射中,世子,你还不如直接拿刀射我好了。准头还大些。   十米开外,许长安把蜜桔放在自己的头上,双手自然扣在背后。一双深入潭底的眼睛微微带笑,十分坦然的看着红玉。   红玉简直想直接拿刀扔到长安胸膛上,可是她没那个狗胆。   红玉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根本就不明白许长安怎么会这么淡定。她的手心不住的冒着汗,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她尝试了很多次的深呼吸,但是——   为何,越来越紧张。   许长安嫌弃她慢慢悠悠,在对面催促道:“再不扔,就剁了你的手。”   红玉一咬牙,反正伸脖子也是个死,缩脖子也是个死,好歹她奋力一射,没准能赚个垫背的。好,许长安,这是你自己找的。   红玉被刺激的头晕脑胀,她捏着短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小蜜桔,正在她要射击的时候,许长安忽然轻笑一声:“堂堂男子,居然怕成这样。”   红玉被气得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什么准头,什么力度,通通都再见吧。她奋力一射,接着蹲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哒——   短刀落地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李寻欢默默路过,“红玉姑娘你加油。”   ☆、醉酒的时候别闹   (三)   许长安走到红玉身边,他不明白何以一个男子,可以胆小成红玉这样。他蹙着眉,冷眼看着正在瑟瑟发抖的红玉,脸色一沉,就手一拎便揪住了红玉的领子。   红玉先是一惊,再是一愣,用颤抖的手指着许长安,结巴道:“你是人是鬼?”   许长安不想理红玉的白痴问题,他仗着自己力气大,两手拎着红玉的领子直接走向了佑康苑的小池塘。他讥讽道:“现在清醒了么?”   凉风一吹,红玉打了个激灵。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脚下。大红的锦鲤摆着尾巴游曳,近旁的一棵古树上落下一颗果子,碰得一声落入水里,然后就没影了。红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怯怯道:“清醒了。”   “还害怕么?”   红玉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不害怕,可长安明显还是能感受到红玉的颤抖。他似乎低笑了一声,然后便把红玉到了草地上。   长安实在是受不了红玉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想了一会儿,指着长亭道:“你这么胆小,飞刀不行,削苹果总会吧。”   而后,长安便不再理睬红玉。他彻夜未眠,今日确实很累。他坐到长亭处,双手交叠,眯了起来。   红玉从地上爬起来,她愤恨的看了许长安一眼。她来这府上虽说是做下人的,但如今,却做的太憋屈了。她心里有些苦涩,为什么就算是重活一世,她的运气还是那么坏呢?   她就着池水洗了把手,这才吃力的往长安那里走去。她乖乖的拿起短刀和苹果,把它当成是长安,一下又一下的削着。   看到手边一堆的成块苹果皮时,红玉忽然一怔,她想起来一个传言。   那时,她还未从平林山逃出来。   山里的老人们总说,女子若在夜里对着铜镜削苹果,只要苹果皮不断,便有机会在铜镜中预见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   她当时傻傻的相信过,还在夜里对着铜镜练过无数次,最后才明白,那不过是个谎言。红玉想毕,苦苦一笑。长安未醒,她也不敢贸然叫他,便机械的在那里削苹果,不知削到了第几个时,她终于削出了不连断的苹果皮。   她欣喜的笑了,手却不稳,泛黄的苹果骨碌一下滚到了地上。她一抬头,便看见长安弯腰把苹果捡了起来。   长安双腿修长,弯腰之时,长臂一捞,苹果便到了他的手上。他小眯了一会儿,精神头也好了许多。此刻,对红玉的不喜也好像淡了不少。他凝视着红玉,浅浅一笑,语气虽然还带些讽刺却比之前要好上了数倍。他道:“怎么样?定心了么?”   红玉原以为长安是换个法子整她,却没想到他居然存了这个心。红玉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暖心。   在这一刻,她有些恍惚。她竟然觉得,这个许长安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   坏到了骨子里。   被红玉奇怪的眼神盯着的长安,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两声,眼光一挑,“随我去云水阁。”   云水阁。   琉璃墙,碧玉板,漂亮的大殿让红玉看花了眼。她从小长养在平林深山,这样好看的大殿真是见所未见。   她低着头,默默跟在长安的身后,不敢多说一句话。   可眼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瞟到了夏清婉的身上。此刻的夏清婉早不是一身薄衫,她穿了一件芍药绣花裙,齐胸袖带,披肩薄缎。见长安来了,夏清婉挤出一抹滴得出水来的笑容,忙从位子上下来,她似乎忘记了昨日的事情,笑吟吟的看着许长安,娇嗔一声:“安哥哥,我和姑母等你许久了。”   红玉见到这种情形,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昨夜之事深刻脑海,她倒真要怀疑,面前这位与昨晚咄咄逼人的那位女子,与早间媚态万千的女子,是两个人!   许长安不动声色的拂袖,冷着脸坐到了左边的位子上。心里还对夏清婉存着芥蒂。   红玉在心中默默给夏清婉一个大大的白眼。她站在长安身后,听主位上将军夫人安雨兮的话,这才明白,长安来此是做什么的。   红玉有些想笑。   昨晚长安才被夏清婉拒绝,今日竟然要来恭贺她与上齐周家公子的婚事。红玉内心有些不道德的想到这个问题,若是那位周公子知道他的未来娘子,行为放荡,该作何感想。   从云水阁出来以后,长安取了好多美酒,他落寞的坐在佑康苑里间里,一杯接着一杯。红玉看了有些不忍,那种女子,要了有何用?可红玉此刻的身份,让她只能看着长安喝酒。   不一会儿,那张小小的藜木桌上就堆了不少酒坛,而长安也显现出了醉态。他两颊酡红,一双桃花眼里水汽蒙蒙,未喝干的酒水顺着嘴角流下。他趴到桌上,一手把酒坛扫到地上,充满酒气的声音,悲凉无比:“既然不喜欢,又为何答应我。”   红玉走上前去,吃惊的发现长安的手上早已破了口子,那被酒坛割破的手掌殷殷鲜血刺得人心口发慌。红玉觉得,何必呢?不过就是个女子而已,这么要死要活的,那夏清婉还是要嫁人。   红玉不知道的是,夏清婉是这么多人中,唯一和长安亲近的女子。卫城内外,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姿容美丽的女子更有千百。可没人敢看上许长安,更没人能有机会被许长安看上。   将军府盛威太过,古语有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满朝文武,那些个有眼力见的,都明白,若皇上想要杀杀哪府的威势,将军府必然首当其冲。更何况,许长安桀骜的恶劣性子早在卫城内外传了个遍。就算没有这些因素,单单是长安的胎生之病,就给他上了死刑。   大家都在观望,没有人想把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可能能够换来更大利益的女儿白白嫁给一个不知道活不活的过明天的人。许长安没有明天,可那些达官贵人们却有。   长安也不算是真正爱上了夏清婉,只是如夏清婉这样一个有手段又美丽的女子。像他这样未经历过的男子,极少有人能逃得过。他心心念念把夏清婉当成宝,而夏清婉也只不过是看上了他的皮囊。   两人从小相识,夏清婉比别的女子更有机会磕破长安心里的坚冰。   许长安的脸色变得比白日更加惨白,额头也在不住发冷。可嘴里还在嚷嚷着胡话,他十分的不甘心,他觉得,不会的,不会的,夏清婉只是跟他发脾气,只是……不管怎么样?夏清婉说过,她喜欢他,比任何人都喜欢。   可想到夏清婉昨晚说的那些话,还有要嫁给上齐周家的事情,长安就觉得自己头都要爆开来了。怎么会这样呢!   他暴怒的一脚踹开了凳子,整个人向着酒坛碎片倒去。红玉见状不好,立刻移了一张椅子过去,许长安果然被那椅子拦住,没能摔到地上。可醉酒的他很不老实,忽然转身把红玉抱住,像个孩子一样说到:“是不是真的介意我……胎生之病。可我除了发病时,平日里都是好的……就算……就算……不嫁给我,也行的。”   红玉也没有过经验,不知道怎么样安慰长安。她只好像哄孩子一样拍着长安的背,趁着长安消停些了,便从怀里掏出一颗冬灵丹,喂给了长安。吃了镇定丹药的长安这才好了大半,他整个人十分安静的窝在红玉的怀里,呼吸也变得均匀不少,只是嘴里还呢喃着夏清婉的名字。   红玉使了吃奶的劲才把长安拖到床上去,晚上又怕出什么变故,便一直没睡。见长安的身体由冷发热,又去给他准备热水,好生伺候了一夜。也许是太过劳累,长安醒来的时候,便看见红玉趴在他的床边。   红玉的脸蛋有些红,头侧仰着,樱红的嘴唇轻轻的一开一合。头发有些乱乱的耷拉在脑门上,双手交叉,正好余出一个空档把脑袋枕着。   长安有些吃惊,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便大抵知道自己昨晚估计又是在这小个子那儿丢了脸。他一直起身体,额头上的布条就掉了下来,那条用来降温的布条此刻已经冷了。长安看向红玉的目光不知不觉不再冰冷,阳光镀在他的脸上,他薄薄的嘴唇,浅浅一勾。   红玉醒来的时候,长安已经不在苑内了。是福伯把她唤醒的,同时福伯也过来告诉她,东方大夫请她去一趟掌药房。   其实,自从入了佑康苑,她便成为世子身边唯一的贴身人。与世子性命攸关的大事,东方大夫之前也对她提点了一些。所以她现在是知道,许长安身体与常人不同,会不定时的发病,发病的特征是浑身抽搐。   可如今东方大夫又找她去,不知是为何事了。   她自己绕着将军府东走西窜,眼见离掌药房只有五步之远了,她立刻欢快的向前跑了起来,可刚跑一步,她的腹部忽然一痛。   这一痛使得她的脸色变得惨白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其他的下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无人注意她,她便默默的把外罩衫脱了下来,围在腰间。   她转了个身,想先回趟佑康苑,找个无人的处所解决一下身上的麻烦。可这时,东方大夫居   然看见了她。   东方宇立在门前,眼里闪过惊喜,向红玉招了招手热情道:“可算是看见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东方宇你那么惊喜干嘛?   ☆、世子请跟着我混   (四)   红玉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了尴尬,继而甜甜的走向了东方宇。无论怎么说,之前东方宇都帮了她大忙。   她不明白东方宇这种大忙人怎么突然想起了她,而且,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随着东方宇进了掌药房的偏厅,绷着神经坐在藜木椅子上。   东方宇看红玉的眼里带着些探究,像是想从红玉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名堂。红玉的脸绷得很紧,脸上的笑意看着也很僵硬。东方宇内心一咯噔,他总觉得红玉与医毒有些关系,也许通过红玉他能找到医毒也说不定呢。   毕竟从他已经掌握的资料来说,医毒与红玉来自同一个地方,而红玉这一身的药理知识,确实好的匪夷所思。   东方宇正襟危坐,可脸上却还带着一种自信。他循循善诱:“你这一身的医药本事是和谁学的?可有师傅?”   红玉本来只是表情僵硬,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了不少。她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脸上还带着恐惧,可旋即,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她的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她道:“小人自小就喝过无数种药,是自己领悟的,并没有师傅,只有一个老父,如今已经死了。”说到老父二字时,红玉简直咬牙切齿。   “咦。”东方宇明显不信,这样杰出的药理知识,根本不可能只是喝药便有的。但凡是药三分毒,红玉这样在千人药理比拼中拔得头筹的人,她所拥有的知识得是喝过成百上千种药的人才有可能知道的。但若这样,人定然早就死了。   可红玉没死,还唇红齿白。   红玉觉得衣裳上有了些凉意,她尴尬的望了望东方宇,迟疑道:“若东方大夫只是问这个,红玉想先行离开了。世子那里,还有些事情。”   红玉奇怪的态度让东方宇更加觉得有猫腻,他想着要不先让红玉回去,医毒的事情,他晚点再试探好了。   红玉舒了一口气,正要离开时,却不敢动了。   东方宇这下再也不跟红玉拖延,他从主位上下来,在红玉的一片惊愕中把她拽了起来。   穿堂风过,凉凉的吹在东方宇的身上,不远处纸窗呼啦作响,更显得室内安静无比。   东方宇的眉毛皱成一个川形,他的手掐着红玉的手,寸寸收紧,眼里是藏不住的讶异:“你竟然是个女子。”   红玉的心中一抖,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身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跪在了地上。   对于别的人来说,被赶出将军府不过就是没了生活的机会,可于她而言是没有了生存的机会。   这次她没有哭,她觉得好像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也不管上天给她多少次机会,她似乎总摆脱不了不幸的命运。   一个月前,她仍旧是在平林山的茅草屋中醒来,屋内那张破旧的桌上仍旧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她走到桌子前,第一次亲手把那些害人的药倒掉了。她望着铜镜里那个稚嫩的小姑娘,第一次觉得,这个世上真的有老天开眼。   她居然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回到了那个没有被抽干鲜血,没有失去生命的十四岁。   十四岁,她还天真的以为阿爹是疼她的。十四岁,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而那个妹妹需要她这样一个,从小被百种中药喂养的人,去以命换命。十四岁,她更不知道,她曾经有父,有家,有显赫的身份。   单纯的十四岁,一切都可以重新改写的十四岁,让她傻傻的以为逃开平林山,来到人人不敢冒犯的将军府便能能够一世无忧。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被她想的太简单了。   她的声音有些清冷,她昂着头,居然还笑了,她极为干脆的说道:“红玉骗了东方大夫,骗了将军府,但求一死。”   不求生,反而求死。红玉这样的做法让东方宇万分不解。其实,他认为,获得药理考试第一名的红玉,即使不扮作男装也可以谋生,但红玉偏生要剑走偏锋。   红玉身上的谜团让东方宇不想快速做出决策,他想先把红玉留在将军府,若是真的查出来红玉与医毒有关系,是来府中作恶的话,他再把这事情告诉给夫人也不迟。   毕竟,对于东方宇而言,一个弱小的女子并不能掀起惊天骇浪,何况红玉如今身处掌药房,若她有些不对劲,许长安肯定第一个跳出来,许长安的眼睛可比他更揉不了沙子。   红玉不明白东方宇为何愿意帮她保守秘密,她只当是这位医术高超的圣明医者,对她大发了慈悲。就像老天给她发慈悲,让她重回十四岁一样。   也亏了上辈子基本都是在平林深山过活,即使重活一次她的骨子都还是带着山间的淳朴。她没用过什么大心思,于她而言,这辈子最大的心思早就全花在逃跑上了。   因此东方宇这点小心思,直接被红玉认作是天大恩德,她自这时起就想着要千倍百倍的还了这个恩。   她换上了东方宇给她的旧袍衫,一路小跑回了佑康苑。却看见夏清婉和许长安在一块儿说话。   许长安明显是不想搭理夏清婉,可夏清婉却仍旧扒拉上去。夏清婉也许是反骨作祟,长安对她千般万般好的时候,她觉得很是应该,而且当她得知自己要嫁给上齐周家时,便立刻与长安决裂。   可是今早,长安从进云水阁开始就没拿正眼看她。夏清婉觉得自己的骄傲被践踏了。更为离谱的是,她居然觉得冷冰冰的长安比温柔的他更有魅力。   夏清婉觉得,在这么多与她欢|好的男人里,许长安是长得最好看的,然也是最怪异的。   夏清婉今早想来想去,觉得与长安在一起数月,竟然除了牵手便无更一步进步,她很吃亏。   长安远远的看见了红玉,总算觉得可以解脱了。他招了招手,让红玉过来,红玉眼尖,立刻觉得自己应当本着义气二字救长安于火海。   红玉故意闯到长安与红玉中间,装作没看见夏清婉眼里的怒火,冲着长安说:“安世子……方才小人去掌药房取了一些夏目丸和冬灵丸,按东方大夫的话是,这会儿该吃了。”   许长安嗯了一声,终于不再面瘫。他没有和夏清婉告别,就直接带着红玉进了佑康苑的偏殿。临了,红玉碰的一声把那扇厚重的门给关上了。   夏清婉碰了一鼻子的灰,只能扭着身子走开了。   长安此时看红玉的眼神,早就不是那晚的凶恶了。他开始觉得这个红玉还有那么点意思。   长安轻轻咳了一声,问红玉:“你今早是去哪儿了?”   红玉也不瞒着长安,老实道:“确实是去了掌药房,诺,这便是取来的药丸。”说着红玉就从袖口里掏出两瓷瓶子的药丸。   哪知,长安看了便有些不快。红玉看看药瓶,再看看长安,突然联想到那日晚上夏清婉埋汰长安的话。   说他是个短命的。   长安也许正是为这个生气呢。   红玉转了转眼珠,忽然想起一个好主意。她对着长安建议道:“世子,我看外间鸟雀正盛,小人家乡常在此时捉些鸟雀玩耍,不知世子可有兴趣?”   许长安这种深宅大院的公子哥儿,何时玩过这种把戏,登时来了兴趣。他扬眉道:“看看也无妨。”   两人来至将军府的大花园,此刻花鸟繁多,许长安为了尽兴便遣退了其他的仆从。他站在一边,好奇的看着红玉在那里忙碌。   许长安没见过这种用食物吸引鸟雀的玩法,往常他都是直接拿弹弓打的。   此刻红玉正趴在地上,细心的拿一根短枝撑着一个竹筐。那筐里早被撒上了许多米粒。红玉笑吟吟的走到长安身边,对着长安说道:“这样就妥当了,我们只要在草丛那儿躲着,便可以了。”   “这么简单?”长安瞟了眼捕雀工具,颇有些不信。   红玉却十分有自信,她带着长安趴在草丛里,静静等待那些鸟雀自投罗网。红玉双眼几乎放着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筐子。   而长安也被红玉感染,虽然心里还是不相信这么简单就抓到鸟雀,却仍旧也跟着认真等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这么认真,捉麻雀能帮你们谈恋爱么?能么?能!   ☆、长安是众矢之的   (五)   随着木筐里麻雀数量的增多,长安的眼神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捏着手里的细线,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麻雀吓跑了。   这时,红玉快速碰了一下长安的手臂,当机立断:“收线!”   长安也很干脆,他当即拉紧了细线,紧接着他便看到木筐迅速耷下,那些贪嘴的麻雀早成了筐中之物。   “大获全胜!”长安从草丛中爬起,高兴的伸手和红玉击了一掌。他走到木筐附近,透过木筐的小孔看见许多振着翅膀乱叫的麻雀。   红玉弯着腰,伸手从木筐里逮出一只麻雀打算放到早先准备好的木笼里,却不想,小麻雀受了惊吓,狠狠啄了红玉一口。   很快,红玉的指尖就冒出了血珠。红玉也没多在意,随手就往自己身上擦了擦。   红玉找了些下人,让他们把麻雀装好送到佑康苑去。长安见一切妥当,就带着红玉慢慢折回佑康苑。   两人未走多远,正巧遇上了来找长安的东方宇。   东方宇还是有点不放心红玉,听说红玉带着长安来了花园处,便来寻寻。   此番正巧遇上,言语间东方宇得知红玉被啄伤一事,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他无害的笑着,对着红玉道:“此前上齐地方有人因鸟兽咬伤,染上怪症,如今,我既然碰见了你,为求安心,容我为你测测脉息罢。”   红玉觉得自己不过是点小伤,根本无需东方大夫查看,可东方宇却像是一根筋,非得给她测测脉。   这下子红玉全慌了。   东方宇不动声色的看着红玉惨白的脸,上齐怪症不是他胡说的,不过他可不是要关心红玉身体。他只是觉得,这是个测红玉脉息的好机会。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红玉是平林女子后,他就更加确信,通过红玉能够找到医毒。   只是,东方宇此刻没证据证明红玉确实和医毒相识,他想通过脉息来确认一下。   如果红玉的脉息真的有古怪,那么她定然与医毒相识,常人的脉息一般平和有秩,而与医药常年为伍,或者说与医毒那样喜欢拿人实验的人为伍的人,她的脉息一定很奇怪。   这个世上,表情、经历或许能骗到东方宇,但脉息却永远不会。   东方宇隐隐觉得他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红玉的脸却越来越惨白,她下意识的把手缩在背后,死也不想拿出来。   这下子连许长安都觉得太不对劲了。长安不想这么磨磨唧唧的,他直接把红玉的手捞到东方宇的面前,东方宇把完脉以后,看红玉的目光全变了。   但东方宇却把自己的情绪藏的很好。他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撒了点药粉在红玉的手指上,对着长安和红玉说道:“只要日后防着水,便没事了。如今没有怪症的迹象,但日后若发现不对了,要尽快来找我。”   红玉瞳孔收紧,极为不自然的把手收回。她觉得,东方大夫已经发现了什么。   东方宇问了几句长安的身体状况,就找了个借口回了掌药房,临走之时,东方宇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红玉一眼。   这一眼,导致红玉脊背生凉。   红玉一路都不再说话,跟着许长安四处逛了逛。   走着走着,许长安居然把红玉带到了贤客居。   那正是夏清婉的住处,红玉吃惊的发现苏弘光居然神情慌乱的从贤客居里闯了出来。   自从上次窥见苏弘光和夏清婉做出苟且之事开始,红玉就对这个原本朴实的药童没了好印象,再加上她现在主子是长安,她也就更看不上苏弘光了。   苏弘光看到长安,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畏畏缩缩的弯腰请安。   长安也有些奇怪,他睨了一眼苏弘光,语气十分不善:“你来这儿作甚?”   苏弘光一哆嗦,结结巴巴道:“夏小姐染上了风寒,小人来给她送药。”   长安听了,摆摆手便让苏弘光过去了。   许长安看了一眼贤客居,最后还是毫不留恋的转身要走。   这时,他的身后响起来一声娇弱的声音。   夏清婉穿了一件漂亮的纱裙,快步跑来抱住了长安。   她娇娇弱弱的,无比委屈道:“婉儿就知道你还放不下我”她无比得意的收紧了自己的手,把长安抱的更紧了。   她开心道:“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吧。”   许长安用力拉开夏清婉的手,他转过身体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冰冷无比,“上齐周夫人,我想你是忘记了。”   “我许长安早已和你陌路,如今,你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夏清婉皱了皱眉,她有些不信。她伸出手臂想再抱住长安,却扑了个空。   长安带着红玉,毫不迟疑的走了出去。   红玉走在长安身边,时不时偷看他。许长安这是真放下了?   许长安的脸上却真的十分镇定,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走着路。   掌药房内。   东方宇自测了红玉的脉息以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   他先是把自己关到了书房里,发了疯似的拿下一堆的医书,接着他便盘腿坐在地上,一本接着一本翻了起来。   翻了许多本后,他似乎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颓然的躺在了书籍中间。当他脑子一片空白时,却忽然灵光一闪。   他借着梯子,爬到了阁楼上,从一个生了锈的铁盒里拿出一本发黄残缺的书。   他紧张的翻着那本名为《百药典》的古籍,脸上渐渐出现了兴奋。   但他还有个疑问,若红玉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医毒在何处?   作为医毒,他定然不会允许红玉这样的存在离开自己的身边。东方宇开始疑惑,红玉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她又与医毒是个什么关系?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些红玉极力隐藏的真相,只有见到医毒后,才能大白。   晚间,红玉陪着长安喂麻雀时,苑外忽然来了几个神色匆忙的人。   福伯尴尬的说:“清婉小姐危在旦夕,来接清婉小姐的夏大夫如今震怒,此番正在贤客居守着清婉小姐呢。”   夏清婉?危在旦夕!长安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前一刻见到夏清婉时,她明明还是活蹦乱跳的!如今,这又是在闹什么?   红玉也打心底里觉得这又是夏清婉的把戏。   可福伯紧张的样子还是让长安与红玉心下疑惑。   福伯见长安迟迟不动身去贤客居,急切道:“贤客居的人说下午夏小姐只和您见过面。如今夏小姐高烧不退,东方大夫说,像是人为。”说到这里的时候,福伯脸色十分不好。   长安的脸色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说,他的舅父是怀疑到他头上了。   长安恼怒的走上前去,干脆道:“我去和他们对质,到时候看看是栽赃还是闹鬼!”   红玉跟长安到达贤客居的时候,见到外殿里男男女女坐了满满一大屋子。   许长安快步走到母亲身边,低声询问了几句。   这才知道,自他离开后不久,夏清婉开始发热,也没多大功夫,至晚间舅父来接时,夏清婉已然神志不清。   许长安扫视了一下外殿众人,最终目光停留在自己舅母身上。夏安氏此时的眼神像是要吃了长安,长安假装自己没看见。他转脸坐下,他没做过的事情,他不会承认。   可夏安氏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长安现在就是做贼心虚。仗着自己离许长安近,夏安氏抬高声音鄙夷道:“你对婉儿的那些龌龊心思,我心里和明镜似的!”   长安的母亲安雨兮听到这句,有些尴尬。长安与清婉的事情,她其实也知道些。初初听闻清婉要嫁上齐周家时,她还有些遗憾。但她没想到,安儿会……   长安仍旧没有表情,他坐到上座上,静心等待东方宇从内室出来,他要用真相给自己证明。   说来也很好笑,这夏安氏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主。早前,清婉曾哭哭啼啼的让她做主,说是许长安一直追求她。夏安氏当时碍着两家的亲戚面子,便让女儿防着点,没有当面拒绝。她哪里知道,根本不是许长安死缠烂打,是她自己那冰清玉洁的女儿处处勾|引。   夏安氏现在只当是长安不满清婉外嫁上齐周家一事惹恼了许长安。这个混小子便用虎狼之药害了女儿。   东方宇在内室待了好久,才出来和众人讲明夏清婉如今的状况。站在东方宇身边的夏大夫,面色阴沉,直接冲上来揍了长安一拳!   夏大夫膝下只有夏清婉一个女儿,他如珠如宝养到这么大,怎么能被许长安这样的渣滓害成这样!   许长安嘴角有些淤青,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嘴上虽然不说,但心底却真的认为夏清婉就是许长安害的。   夏清婉好歹是个贵女,这府中上下除了许长安,谁也没胆子给她下绊子。   许长安见惯了这种情况,他扯了扯嘴角,神态自若的坐到椅子上。他没反驳,也没求饶。这种情况下,他说一千道一万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东方宇无奈的看了一眼许长安,说实话,夏清婉的这次大病来的确实玄乎,看脉象像是有人故意使用了夏目、冬灵、和月狼散三种要混合起来,给夏清婉吃了。但问题就在,这三种药除了掌药房,就只有长安的佑康苑里最多。   掌药房的药,没有他东方宇的首肯外苑的人是很难拿的。除非是药房的人监守自盗。但掌药房的人与夏清婉大多都不大熟络,没必要害她性命。   难不成真是许长安?   不会是长安。东方宇否定了自己的看法,长安虽然任性了些,但心地是好的。打家劫舍,胖揍恶霸他会,害人性命,还是害这么个弱女子的,不会。   可所有人都等着东方宇解释夏清婉病重的原因呢。骑虎难下。   东方宇无奈,只好说出实情,但他也声明,这其中难免有误会,这件事的真相还有待寻找。   听完东方宇的话,别说长安,就是红玉都吃了一大惊。这三味药,单用无害,可合起来,相生相克,完全能使人性命堪忧。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长安的身上。可长安却像是在状况外,他一点也没害怕。只是在看见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和那些人一样怀疑自己时,他错愕了一下。   他忽然弯了弯嘴角,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向那些怀疑他的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刺耳。   他说:“无论你们是想杀了我,烹了我,还是怎么样?我许长安一概不会奉陪。”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被文里的看客们弄醉了。你们呢?   ☆、淑女的真面目   (六)   长安的话使得夏大夫更为光火。周围的那些长辈们,也纷纷摇头,叫嚣着必须得严厉惩罚许长安。   红玉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她一方面觉得耳边人声嘈杂,另一方面也很不明白,这些个人没搞清楚状况,瞎凑什么热闹!   她趁着大家愤怒的当口,悄悄的推了推长安,小声建议:“世子,我看他们现在有些不正常,到时候要是他们冲上来,你就先跑,我帮你挡着。”   红玉想的很天真,她知道长安根本没害那个夏清婉,因此,长安并没必要受这些人的伤害。对这种事情,红玉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经验的。   因为她少时,曾经见过平林山山民打架。那弱势的山民媳妇儿就是用这一招来救自己的夫君的。红玉更为天真的以为,这些达官贵人也能被她拦住。   只是红玉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扮成了男子。何况,这里不是山区,是卫城,这些人也许根本就没有不打女子的观念。   那些愤怒的人里头,怨气最大的就要数夏清婉的父母亲了。他们不依不饶,一定要将军夫人安雨兮重重的惩罚许长安。而这时,许长安又刚巧被红玉的建议逗笑了。他看了一眼红玉,居然发现这个小侍从不是在开玩笑,这个小药童居然是一本正经的在建议。   长安的这一笑,直接被夏家夫妇认作是轻蔑,是对他们女儿的极大不尊重。   安雨兮无奈,只能叫来外面的侍从把长安拉了出去。   外头残月晦暗,凉风习习。   许长安挣不开束缚,只能被绑到一个长凳上。他的对面站着数十个冷眼的长辈,他们同夏家夫妇站在一起,要亲眼看着许长安被那有倒刺的木棍痛打。安雨兮掩面立在一旁,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满是悲戚。   实施刑罚的大汉,看了眼激动的人群,抡起木棍就往下打。   红玉与东方宇在一边急的不行。   由于她人小地位低,在长安被拉出去的时候她被这些人挤到了外围。从人缝中看不见许长安被打的全貌,更为奇怪的是,她也没听到许长安的呼痛声音。她的周遭除了实施刑罚的大汉的喝声,就只有一下重似一下的木棍接触皮肤的闷响和拔出皮肤的撕扯声。   红玉急的直跺脚,她拼命往前挤。却忽然灵光一闪。   她忽然记起苏弘光的脸来,也许是因为长安太过招摇,所以贤客居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夏清婉生病之前,见过的人不止是许长安。   而且,苏弘光药理精通,知道把三种药混合起来也不为奇。红玉没离开掌药房的时候,她记得,苏弘光是在天字药房做事,而夏目丸正是由天字药房掌管。凭着他的本事,要偷拿掌药房的药,也是行的通的。   这两天,苏弘光也和夏清婉走的很近!   这些线索一个个串联起来以后,红玉顿时豁然开朗。她不能再忍受长安无辜受罪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冲到了人群前端,她喊道:“我知道是谁害的安世子!你们停手!”   所有人只当她在胡说八道,并不理睬她。她望了一眼许长安,长安已经血肉模糊,可他仍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红玉想也没想,冲过去想制止大汉。却因力气太小被反冲到长安身上,紧接着,红玉便结结实实的吃了大汉一棍子。   倒刺被拔走的一瞬间,红玉哇得一声大叫起来。   红玉冲着东方宇的方向大声叫到:“害人的是天字药房的苏弘光!他与夏清婉曾有肌肤之亲,我亲眼看见的!”   夏家夫妇脸上一白,嚷嚷开来:“胡说八道!给我继续打,将军府的家规不是说,伤人性命者,杖责五十么!快打!”   东方宇这时从将军夫人那儿跑到了长安身边,他让大汉住手,同时对着那群看客道:“今日之事,不能这么轻易含混!红玉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你们随我去找那苏弘光一问便知。”说完这句,东方宇又朝夏家夫妇拱手一笑:“两位尊者,宅心仁厚,通情达理,应当不是草菅人命的人!”   安雨兮这时也匆忙走向夏家夫妇,忍着对长安的心疼,补充说道:“安儿虽闹,却不至于害人性命,这掌药房也近,我们一同去看看也好。若真是安儿的错,我绝不留情。若不是,也请二位,赔礼道歉,一样都不能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即使百般不愿,夏家夫妇还是随着东方宇去了掌药房。红玉从袖子里拿出几瓶药粉,让那些下人把长安送回佑康苑之后给他涂抹。   然后,红玉便拖着自己那鲜血淋淋的身体去了掌药房。   她到的时候,东方宇已经逼问过苏弘光了。彼时,苏弘光就是不承认,就算东方宇把那些从他房间里搜罗出来的药,摆在苏弘光面前时,苏弘光也不承认。   这时众人都急了,他们甚至认为这个药童就是个替死鬼。红玉强撑着身体,走到苏弘光面前,把自己当初看到的,苏弘光与夏清婉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而且,红玉还强调,在长安去贤客居之前,苏弘光就已经在那儿了!   安雨兮很快找来贤客居的下人,经过指认,他们说苏弘光确实去了贤客居。当时以为是掌药房派来看清婉小姐风寒的,就没在意,现在想来,苏弘光当时在小姐房里呆了许久。   一时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若红玉与这些下人所言非虚。那么,夏大夫之女,夏清婉实则是个浪荡的女子!   夏安氏气得直发抖,她不能容许别人这么侮辱自己的女儿!她尖叫着否认。   但苏弘光却忽然开口了。   他先是嘿嘿直笑,继而脸上出现了极为凶狠的表情。他瞪着夏安氏,从怀里拿出一个藕粉色的鸳鸯肚兜。他把那肚兜扔到了地上,啐道:“这样好的肚兜,便是你女儿身上的!若我与她毫无私情,那这作何解释!”   安雨兮讶然,她没想到自己的侄女居然这样不堪。她让婢女捡起那个肚兜,看了一眼,盖棺定论:“确实是宫中的绣品。”   这下子,那些原本帮着夏家夫妇的人都不讲话了。如今的这个局面,他们是怎么都没想到的。   夏安氏胡乱的摇着头,嘴里骂道:“是他偷的!偷的!”   而苏弘光仿佛是料到他们会这样,阴恻恻的笑了,他问讽刺的问道:“小姐的背部,可是有块朱红的胎记,小姐的脚上可是有银环,小姐的胳膊上……”   “够了!”夏安氏伏在夏大夫的胸膛里,掩面哭泣。   是了,是了,这个下贱的药童说的确实是她的宝贝女儿。   苏弘光嘿嘿直笑,样子有些可怖。   他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愤恨:“那个女人,欺骗我的感情。她哄我,让我成为她的玩|物。我从家乡不远万里来将军府,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容易,我穷,我傻,我用真心待她,她却一脚把我踹开。你们知道么?她今日同我说,‘苏弘光,你也就皮囊还入得了我的眼,诺,这三百两银子算是我对你的一些补偿。下辈子记得,投个好点的胎。’”   “既然她毁掉了我,我也要毁掉她。”   苏弘光昂着头,得意的笑着。红玉这时有些恍惚,她忽的记起当初第一次见苏弘光的样子。那时,他们一起进入掌药房,阳光正好,苏弘光带着笑脸,和善的同她说道:“我叫苏弘光。” 作者有话要说:  弘光不哭,我把东方大夫送给你。   ☆、终于见到了医毒   (七)   到第二日早晨,夏清婉已经转醒,只不过她的脸上却多了许多可怖的斑点。当她看见铜镜中自己的样貌时,尖叫着把镜子摔了。夏家夫妇留了许多金银给长安,对着昏迷的长安道歉不已。而后便带着女儿灰溜溜的走了。   苏弘光说的没错,他确实毁掉了夏清婉。无论是从样貌还是名声,夏清婉一辈子都不能再翻身。   红玉对这个结果喜闻乐见,不过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欢呼喝彩而是照顾好皮肉患烂的许长安。很久以后,许长安回忆起如今的这一段时,非常庆幸,红玉彼时心思单纯,不记小仇。   红玉打了一大盆水进了佑康苑,她挤干布条,慢慢的帮许长安擦那些没有破皮的地方。至于那些受伤重的地方,她就帮着上了些止痛的药。期间东方大夫来看了一下伤口,说幸好是皮外伤。将军夫人也来看过了许久,不过她只是站在那里,抹着泪不说话。   红玉其实挺不明白这些人的。   长安一直没醒,她给自己上过药以后,就一直陪在了长安身边。她觉得,长安挺厉害的,挨了那么多下都没哭,不像她,就被打了一下,就哭了。   她有点佩服起许长安来了。   屋外的阳光照进室内,长安觉得后背火辣辣的,他的眼皮很重,可是他能感受到有人在照顾他。那个人似乎在用布条擦拭着他的身体,力度不大,然他很是舒坦。   长安吃力的睁眼睛,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有些模糊。他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摇晃,等他终于睁开时,便看见了红玉。   红玉正摇着手,嘴巴乐呵呵的咧着,一双眼睛张得老大,她伸手摸了一下长安的脑门,欣喜不已:“嗯,额头也不烫了,是转好了呢。世子,你渴不渴,我去帮你倒水。”   她也不等长安回答,就跑过去倒了一杯水,回来后继续蹲在床前,把水喂给长安。许长安一边喝着水,一边听到红玉说:“世子,你不必担心了。害夏清婉的是掌药房的苏弘光,他们都已经知道真相了。”   长安停止了喝水,冲着红玉笑了一下。   他说:“我知道,是你帮的忙。”   “谢谢你,红玉。”   长安记得,就在他快要承受不准倒刺木棍的打击时,红玉扑了上来,为他挡了一下。   他望着红玉的眼睛,脱口而出:“你后背的伤,好些了么?”红玉摆摆手,下意识按了一下自己的后背,笑嘻嘻的回道:“也就那么一下,疼劲儿过了就没什么了。”   长安看红玉一脸坦然,也就相信她的确没什么大事了。   有了东方宇研制的愈合药膏,长安恢复的速度很快。之后的半个月里,红玉一直悉心照顾着长安,长安对待红玉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许多,有时候,红玉讲些小笑话,长安还会应景的笑。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红玉觉得自己的胆子变大了些,在许长安面前,她再也不像之前一样缩手缩脚了。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有一件事让红玉十分尴尬。这件事就是沐浴。   长安身上伤口太多,沐浴起来十分不方便。而长安又不许别的人碰他的身子,这么一来,帮长安洗澡的任务就落到红玉身上了。   对此,红玉很是苦恼。   好在后来,她专门去求了东方大夫,于是这个任务又转移到东方大夫身上了。但掌药房事情太多,有时东方大夫忙不过来,红玉还得顶上。   比如这个晚上。   这个时候,长安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为了康复起见,还是由红玉来帮忙。大部分的擦洗工作,长安都能完成,红玉要做的就是帮长安脱掉衣裳,还有最后给长安上药。   长安走到浴桶边上的时候,红玉还在发呆。他顺手弹了一下红玉的脑门,疑惑道:“在想什么?”   红玉看了眼长安,脸颊倏忽一红。她掩饰道:“没什么,世子,水温正好,是要现在沐浴么?”   长安嗯了一声,站到红玉的面前,双臂一展。红玉十分煎熬的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踮起脚尖帮长安脱起了衣服。   长安穿着一件月白袍子,红玉先帮他把外罩衫脱下,转而就走到了长安的跟前。踮起脚尖后,她的头恰好就在长安的下巴处。她轻轻拨开长安的里袍,脸颊越来越红,耳朵尖上也似乎能滴出血来。   里袍拨开后,长安健硕的胸膛就跳了出来。红玉的指间不自觉地开始发颤,她冰凉的手指偶尔划过长安的皮肤,惹得红玉直咽口水。而长安,也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的呼吸也莫名加重,心里也觉得有些慌乱。   长安抓住红玉的手,很不自然的说:“剩下的我自己来罢。”   红玉点点头,不再坚持。她转到屏风外头,拼命的给自己扇风。可耳根却越来越热。她飞快的跑到藜木桌边,给自己灌下一大杯水。   这时,屏风里头传来了水声,红玉跑回屏风附近,对着里头问:“世子……你一个人行么?”   许长安忍着伤口的痛处,硬着头皮说:“行的,你在外头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许长安穿好了裤子,出来了。   当他看见红玉的时候,他的脚步蓦然一停,红玉双手拿着药瓶,捂在脸颊边。她蹲在那里,一脸的懊恼。   “真奇怪,真奇怪,怎么脸上这热就退不下去呢。”红玉老大不开心,似乎要把那两个冰凉的瓶子揉到自己的脸里去。“啊,世子。”看到许长安的时候,那两个药瓶被吓得从手上掉下来。   红玉当即去接,待接到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许长安,解释道:“嘿嘿,天气太热了。”   许长安深深的看了红玉一眼,什么都没说。他往椅子上一坐,背对红玉,眉头一皱:“给我上药罢。”   红玉抹着药膏,慢慢涂在长安背上。   红玉并没注意到,许长安的脸在她的触碰下,也越来越红。抹完药膏,红玉把手擦了擦,拿了袍子来帮许长安穿上。   长安低着头,偷看红玉。她的皮肤白白的,脸颊边上的那两朵红云,使她看起来比往日可爱了许多。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许长安忙找个借口让红玉出去了。   长安坐在椅子上,慢慢匀着气。他盯着那两个药瓶子,觉得自己一定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他刚刚,怎么会想亲红玉呢?真是好变态!他嫌弃的唾弃了自己一会儿。   他承认现在的确是越看红玉越顺眼,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喜欢男孩子。对,没错,这半个月来,他偶尔会像刚刚一样心跳不已,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只是,躺在床上太久,脑子发昏了吧。   绝对,不会喜欢上红玉的。长安深呼吸几次,努力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   而红玉呢,她神经比较大条,她觉得不自在,却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再加上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快就把这件事忘掉了。   大约又过了两日,许长安的伤口都结痂的差不多了。将军夫人为了扫扫府中的晦气便要去大帝王菩萨庙里求福。   把红玉也带去了。   临走那天清晨,红玉把那些药膏摆在长安的踏前,一遍遍强调:“这个先涂,那个后涂。”末了又很无奈的抱怨了一声:“世子,你要是实在记不住,就直接让东方大夫帮你吧。”   许长安看着叽叽喳喳的红玉,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你走吧,没你红玉我死不了。”   不过这话说出去两天后,长安就悔到肠子里去了。   母亲、红玉、福伯都出去以后,府里除了那个能呛死他的东方宇,就是一堆蠢物了。他每日都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出去找那些公子哥胡吃海喝吧,回来喝醉了,也没红玉照料他。   府里那些蠢笨的仆人只会把醉倒的他扶到床上,没人会细心的给他擦擦脸,当然就算有勇士愿意给他擦脸,也被他拒绝了。   东方宇?如果,他不会在他喝醉的时候,给他泼盆冷水冷静的话,长安其实还可以考虑由他照料自己的。   长安这几日生活极为不规律,东方宇虽然表面上各种看不过去,但他还是特地去外面亲自采些草药给长安熬药的。   这一日,离红玉去大帝王菩萨庙正好过了五日。   东方宇采了些草药,路上顺便去一家字画店转转。却不想,让他遇见了一个人。   东方宇彼时刚要进去,而那人正巧出来。当他们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两个人都顿住了。他们之间的气氛十分微妙,不像是亲昵,也不像是憎恨。他们只是不说话,彼此打量着对方。   日光正盛,街上熙熙攘攘。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扯出一个笑容,阴阳怪气的说:“好久不见了,哥哥。”   东方宇看着那个与自己有几分神似的男子,十五年来,他的弟弟东方谷似乎变了很多。   他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儿了,而是面前这个。   清冷桀骜的男子。   他瘦了。   东方宇张了张嘴,他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却忽然不知从何说起。他只是,尴尬的回了一个笑容。   欣喜道:“小谷,很久不见。”   东方谷却不愿意再与他多言,他撞着东方宇的身体,扬长而去。与东方宇擦身而过的瞬间,东方谷低笑一声:“你叫错了,我是医毒东方谷。”   东方宇看着东方谷远去的背影,神色落寞了许多。这么些年,他竟然真的还没走出来。   东方宇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忙追了出去,却发现再也找不到东方谷的身影了。   该死的!东方宇挤在人群里,为自己的大意马虎懊恼。   他找了东方谷那么久,怎么就轻易让他走了?没了医毒相助,长安的病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那么长安,还能活过今年除夕么?   东方宇折回那家字画铺,他希望能在那儿找到些线索。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店铺掌柜的对东方谷很有印象,他告知东方宇,方才东方谷是来求一副画像的。   那位掌柜在收了银两后,又帮着东方宇再画了一副画像。   当看到那画像上的人时,东方宇百感交集。   那上头画的,分明是红玉。 作者有话要说:  东方谷,你为什么要画红玉的画像?      ☆、红玉的真实身份   (八)   走出字字画铺后,东方宇的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字画铺掌柜的话。   掌柜说:“那位公子,是来给女儿画画像的,说是爱女不见了。”   爱女?   如果红玉是东方谷的爱女,东方宇愿意把头砍下来给他当凳子坐!   哪个当爹的会把孩子当实验对象?让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变成药质?   那本《百药典》上说的很清楚,让人变成药,只有一个法子。   只有从这个孩子的婴儿时期起,长年累月的给他喂养各种特制的药,才有可能成功。做成一个药质,需要的不仅仅是制作者高超的药理知识,更重要的是运气。   谁知道,那个被实验的孩子,会不会有一天因为药性相冲,魂归阎王司。   东方宇没想到,他那个药痴弟弟,会真的做成一个药质。   知道红玉是东方谷的药质之后,东方宇终于明白红玉女扮男装躲在将军府的原因了。   大抵是因为,那里比较安全,东方谷无法轻易进入。   但——   东方谷为何要花费十三年的精力去做一个药质?难道仅仅是为了炫技,仅仅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他东方谷才是药中奇人,才是妙手神医?   可若是真这样,东方谷不如把这时间用来做一种无人能破的毒|药啊。那才是他喜欢的,不是么?   药质的血啊。   可是能治百病的呢!   他要用药质救谁?亦或是,东方谷受了谁的指使要把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变成药质?   东方宇觉得,如今,事情没有变的清楚明白,反而更乱了。   他要找红玉问一问。   红玉晚上便随着将军夫人安雨兮回来了。她一路上兴致都很高。   那些庙宇啊,佛像啊,她以前可从来没见过呢。   那佛比一百个她加起来还要大,还要高。金光闪闪的,看起来很尊贵的样子。   大帝王菩萨庙里,香火很盛,她跟着夫人来来去去,身上就都是香的味道了。她跪在那些庄严的神像面前,虔诚的感谢他们给她机会重生。   同时,她腆着脸,很不好意思的再向佛像求了一个愿望。   她求的很诚恳,很认真。   “求求大菩萨,让他们不要找到红玉,红玉愿意一辈子在将军府里照顾安世子。”   安雨兮回来后,觉得有些累,没接见什么人就去休息了。红玉也就不陪着夫人了,请命回了佑康苑。   佑康苑里茶香袅袅,许长安捧着一杯茶,眼睛黑白分明。他嘴角微微勾起,缓声道:“没了你,我确实还活得好好的。”   红玉一口老血涌上心头。她压根就不觉得许长安非她不可,好吧?   她从怀里掏出一串灰褐色的珠子,送到长安的面前,“菩萨庙的人说,这个保平安,我给你也求了一个,要不要?”   看长安没什么兴趣,红玉悻悻的把佛珠往怀里收:“算了,世子……怕是看不上这些东西。”   红玉手上的佛珠还未收好,就被许长安拦住了。许长安大掌把佛珠一笼,扬眉道:“谁说我不要的。你花的还是我给的月份。”   红玉撇撇嘴,想要就想要,还这么埋汰她。   红玉觑着眼睛看了眼,案上的药瓶,发现已经不是之前的瓶子了。她又看了眼长安的脸,脸色很好。   看来是好了。   她过去嗅了嗅那些药,有些不高兴的举着一瓶解酒丸:“世子……你受了外伤,居然还去吃酒。”   许长安把药瓶夺了过来,盯着红玉的眼睛咬着牙说道:“和我娘出去一趟,有靠山,胆子大了啊。”   红玉弯弯眼睛,笑了。   将军夫人很喜欢她,她确实胆子大些了。以后长安欺负她,她就去跟夫人说。   他们也没聊多久,长安就逼着红玉去外间休息了。   他知道,大帝王菩萨庙在云海峰,红玉这两天肯定是累坏了。红玉睡下后,长安就去向自己母亲请安了。   这几天红玉不在,长安吃惊的发现自己居然时不时的在想她。   他确实没想到,红玉还为他求了一串佛珠。长安掀起袖子,褐色的佛珠就出现在眼前。他发现佛珠上还刻着字。   他拿下佛珠,就着日光仔细辨认。   上头写着:“一世长安。”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感像泉水一样流淌在了他的心间。   他清楚的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   这种感情,他曾经对夏清婉也有过。但这一次的感觉,却又和对夏清婉的,有些不同。   也许是因为,红玉是个男人?   许长安甩甩脑袋,加紧步伐走了出去。   日光照在他身后的一大片的火红花朵上,花朵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有两只调皮的雀,正亲热的碰着喙。   长安走后,红玉就被东方宇吵醒了。   东方宇给她送来了一大罐子的药,她窝在床上,对着那一坛子的药,发呆。   良久她才指着那坛子问:“世子是不是要死了?所以要吃这么多药。”   东方宇被这话呛得险些吐血。他正色道:“这些药是给你的。”   红玉盯着东方宇的眼睛,忽的下床就跑。   东方宇很头疼的拉住了她,解释道:“我不是要害你。”末了指指自己的脸,意思是,我长得纯天然无公害。   红玉抬脚就要踢东方宇,东方宇毫不拖泥带水的把她手一扣。惯到床上,扶额道:“药质啊,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一知道你身份,就要利用你,或者杀了你的。”   东方宇瞥了红玉那害怕的眼神,继续说道:“如果你信我,我也许能帮你。”   红玉渐渐有些动摇,说实话,在她内心深处,她是信东方宇的。在这府里东方宇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是女子,却没揭穿她的人。而且,红玉相信,作为一代医圣的东方大夫绝对有能力成功做一个药质。可是这么多年来,东方宇却没有这么做。   而且,更重要的是,红玉对东方宇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她总觉得她曾经在哪见过他。   彼时红玉并不知道,她的这种亲近感,正是来源于东方宇那张有些神似她阿爹的脸。   她有些紧张的下床,凑到药坛子那地方闻了闻,然后欣喜道:“是杏花丸!。”   东方宇点点头:“你脉息弱,吃点这个对身体好。”说完他似乎还有些话说,却还是没问出口。   倒是红玉,傻傻的冲着东方宇笑了。   她感激的看着东方宇,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东方大夫,外头有人要杀我。如今,你护住了我,往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红玉在所不辞。”   东方宇摆摆手,颇为大气的说:“在所不辞倒不必,好好照顾世子就好了。”   东方宇走后,红玉想了很久,越来越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运气比上辈子好了很多。她相信,只要熬过这段被追杀的日子,往后,她说不定真的可以一世长安。   许长安从母亲那儿回来后,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红玉坐在门槛上,悠闲自得的往嘴里塞什么东西。   长安好奇的走过去,发现红玉吃的是一种奶白色的药丸。   红玉也正看见了他,她上前迎接长安,一张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待进了里间,长安才了解到,这些奶白色的药丸是东方宇送给红玉的。   这不听还好,一听红玉接受了东方宇的东西,而且似乎还开心的不得了的时候。长安有些不开心了,他的心里不好受的泛出酸味。   他板着脸,让红玉把那些药丸收起来,以后也不要再吃了。   红玉转脸看了看那一大坛子的杏花丸,颇为不解,“那可是东方大夫的一片好心啊。”   长安的脸色更加不好,他似乎有些别扭,“你怕辜负东方的好心?”   红玉点了个头。   长安倒吸一口凉气,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东方大夫宅心仁厚,是个顶好的人?”   红玉第一次觉得长安居然和她达成了共识,她头点的更欢了,她脆生生的回道:“红玉觉得,就是这样的。”   许长安手臂一抬,声音一冷:“既然东方大夫是顶好的,你就去他那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这是吃醋了的节奏。   ☆、甜蜜的小小日常   (九)   长安吃醋了。   当他看见红玉真的跑向掌药房的时候,他承认,他醋的想打脸,收回自己刚才的话。   但,红玉已经跑远了。   长安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跟了出去,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样其实有点丢脸。   他冲进去的时候,红玉正捧着一杯茶,窝在椅子上和东方宇说话。   东方宇离红玉很近,这种微妙的距离,让长安登时心头一堵。他过去,把红玉拉了起来,转身就走。   东方宇却啪得一声放下杯子,“世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许长安忽的转身,语气很冲直视东方宇:“我带我的人回我的地方,怎么?东方你还准备管?”   东方宇狐疑的看着许长安,又看看红玉,完全不懂长安今日是哪根筋不对劲。   待听到红玉那声:“世子,不过就是一坛子的杏花丸,你怎么气成这样。”时,东方宇会心笑了。长安似乎,是在不满他对小东西太好了。   东方宇忽然特意朝着红玉笑了笑,他走到红玉身边尽量严肃的问:“你愿意和世子回去么?”   红玉眨了眨眼睛。   她不就是过来和东方大夫说一声,把杏花丸寄放在他那儿的。怎么,气氛,又变得那么奇怪了?   她仰着头看了一眼许长安铁青的脸,咬了咬嘴唇:“红玉……红玉现在还不能和世子回去。”她说完这句,就发现自己的手被长安掐的更紧了。   红玉难受的挣扎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还有些事情……没和东方大夫谈妥。”   东方宇十分配合的做了个得意的表情,他刻意拽住红玉的衣袖,“是啊,红玉,我们还要好好聊呢。你看,现在这种情况……”   长安觉得东方宇此刻的表情十分欠扁,他恶狠狠的瞪着东方宇,可后者却一脸无害的看着他。   长安觉得自己的气血都在逆行。   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   长安现在有一种错觉,他觉得,此刻再不把红玉带回去,东方宇就得手了。至于是哪方面的得手,长安也不大说得出来。   红玉却趁着他恍惚的时候,挣开了他的手,对着东方宇俏生生的说道:“到时候,我直接来您这里拿可好?顺便,再给我点紫檀尝尝。”   紫檀与杏花丸合起来,养气血的功效更为好些。   长安再也看不过去了,他捞起红玉,往身上一扛,出去了。   外头月色朦胧,风吹动枝桠,四周静的能听见绣花针落。   红玉只觉得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凉风吹在她的脸上,她能感受到长安身上传来的怒气。她不懂这是为了什么?   他与她似乎回到了初见的那一晚,他也扛着她。上次是要割她的舌头,这次呢?这次,要做什么?   这次长安什么也没做。   他把红玉带回佑康苑以后,便不再理会红玉,径直去了里间。他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整夜整夜的盯着房梁。   红玉站在长安的门帘外,走来走去,也是像是要一夜未眠。   但,第二天早上,长安掀开帘子时,却看见红玉靠在墙边上,睡得正香。他没管她,抬脚出去了。可过了一会儿,他拿回一条薄毯,随手扔到了红玉身上。红玉迷糊的动了几下,那薄毯又滑了下来。   长安无奈,只好弯腰帮红玉盖上。   红玉却醒了。   刚刚睡醒的她,脑子一片空白,最先看到的是许长安紧闭的嘴唇。   许长安见她醒了,手里一哆嗦,继而又装成没事人一样,站在红玉身边,居高临下道:“既然醒了,就别磨蹭了。”   随后,长安就出去了。   红玉挠挠脑袋,把薄毯团了起来。她抹了抹脸,出去做事去了。   待做好一切事情后,红玉就很大方的要来和长安和好。   彼时长安正在花园里练剑,他出手极快,极其利落,看得红玉瞠目结舌。   她走过去的时候,长安正好一个转身,长剑直接刺向了她。   她呆立在那里,一时忘了闪。而长安却反手一转,那剑便朝着身他后方的那棵树上刺去。   红玉惊魂未定,汗水沿着额头慢慢滑下下颌。她故作轻松道:“世子……世子……打的好。”   许长安勾唇一笑。   他看着红玉手里的瓷瓶子,问道:“是给我送冬灵药丸来的?”   红玉讨好的朝长安摇了摇头:“是来请罪的,昨日,红玉想了一晚上,世子怕是在为红玉的鲁莽生气。”   长安皱眉。   红玉继续道:“红玉不应该不和您说一声,就去找东方大夫商量还药坛的事情。”   “既然世子不喜欢,红玉便把它还回去。只是……毕竟是东方大夫的一片心意,红玉不能浪费,只得……”   “每月帮我拿冬灵丸的时候,拿一点,是么?”长安打断了红玉的话。   红玉重重的点了个头。   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你不讨厌我?我不是让你去找东方的大夫么?”   红玉疑惑的看着长安,她惊讶道:“为何要厌恶您?您又不会真吃了我。”   掌药房虽好,却得一直与药物为伍。   上辈子,红玉早就吃够了那些东西。如果有可能她并不愿意沦为制造它们的工具。更何况,她在佑康苑那么久,还过的去啦。   长安没有说话,只是回身去把剑抽了回来。他摸了摸红玉的脑袋说:“不讨厌就好,我们回去。”   长廊里其他的仆人见状,终于放下了那吊在嗓子眼的心。   卫城地处京畿之北,离京畿只有十天的脚程,因而颇有些官员住于此地。但这其中,只有许将军府与它南边的安阳候府,才真正是贵府。   东方谷出了字画铺,便直奔了安阳候府。   掌灯时分,他已然神情淡定的与安阳侯府的当家主母赵玉茹同桌吃饭了。   这安阳侯府的当家主母,赵玉茹,也算上是女中强人。单看她凭着一人之力,顶起安国候府的天,便可见一斑。   但此刻,这位享誉整个圣炎王朝的厉害女人却怯怯的看着东方谷。   看东方谷放下了筷子,赵玉茹才敢问道:“瑾儿可有大好的可能?”   东方谷头也没抬,讥讽道:“找不到药质,玉瑾小姐怕是过不到今年九月了。”   赵玉茹那张画着浓妆的脸盘,登时变得惨白。   她大着胆子,追问一句:“连九月都不行了么?”   东方谷一抹嘴唇,站起。   他语气轻松:“嗯,若是没了我,到九月也很困难。”   东方谷走后,赵玉茹整个人都摊在了桌上。整个偏殿里,此刻就她一个人,她突然阴狠的笑了起来。   她回房间,拿出一个布娃娃,往她身上狠狠扎了几针。对着那布娃娃骂道:“贱人!活着的的时候,给我添堵还不够。死了还让你那赔钱货来祸害人。”   她把布娃娃丢在地上,眼里布满了狠毒。   她要尽快找到红玉,她要用那个贱蹄子女儿的血来救玉瑾。她要把贱蹄子在她身上造成的痛苦,千倍百倍的还到红玉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红玉给大家鞠躬:“大家好,我是红玉,我扮成男孩子时走的是小正太路线。扮成,啊不,我本来就是一枚软萌妹子。红玉我是个山里来的单纯女孩子,以后大家想去平林山旅游,我可以给大家引路的。”   长安把红玉往怀里一塞:“去什么平林山,在我怀里呆着才是正经!”   作者君路过,我什么都没看见~   ☆、好像喜欢红玉了   (十)   将军世家,对子弟的要求极为严格。像长安这样,年满十七却无官位的人,十分少见。   不过,即使长安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任职打仗,但该学习的兵法,该练习的剑术却一样都没落下。拿许陌年许大将军的话来说,长安先天已然不足,后天更要勤奋,方能强身健体。   这一日,许长安带着红玉到了卫城有名的马场。   红玉站在木栏外头,看长安矫健的翻身上马。长安骑了小半圈,忽然朝红玉招手。   他道:“你也试试。”   红玉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马,心下也有些动容。她看长安骑得那么轻松,便自然而然的认为,骑马是一件顶容易的事情。   她兴冲冲的点头。   待她上马后,长安便另外挑了一头同品种的马跟在红玉的身后。   红玉学着长安的样子勒着缰绳,可那马却一点也不合作。红玉心下一急,便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在马的腹部狠狠夹了一下。   那匹原本温顺的马,登时像发了疯一样往前奔去。红玉刚开始还只是被马震的上下颠簸,可不过一会儿她的脸就全白了。   长安见情况有变,第一时间驾马奔去,他看到红玉整个人已经被颠簸的脸盘发紫,他试着伸手去够红玉,想把她拽过来,可红玉那头马跑的太快,他跟的很是吃力。   红玉在马背上吐得不成样子,只是靠着意志力抓住了缰绳所以才没有被甩下来。这时,长安那伸出来的手,于红玉而言就是救命的稻草。   当长安再一次向她伸手时,她毫不犹豫的奋力一抓。   好在长安及时抓住了红玉的手,可毕竟两人方才都在马上,情况危急。所以才造成红玉只有双手被长安拽住,人还悬空的情况。   长安这边放开了缰绳,他骑的那匹马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也开始躁动起来。长安在马疯的更狠之前,翻身倒地,把红玉护住。   长安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而红玉,正躺在草地上,她的头上殷红一片,额头下正有一块石头。   长安并无大碍,被送回将军府后,休息了一晚上就好多了,可红玉却还没转醒。   长安坐在佑康苑外间,红玉的那张床前。看着红玉那张无甚血色的脸,扭眉,不语。   东方宇刚刚又给红玉上了一次药,对长安的魂不守舍颇感意外。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长安身边,打量着红玉,语气凉凉的:“还好伤得不重,要不你又得换人了。”   许长安瞪他一眼。   东方宇厚着脸皮,不走。他的手无规律的敲击着床沿,眼神晦暗:“下次可能的话,世子不要让她流血。”   “她的血可能会招致灾祸,也说不定。”   语毕,东方宇才懒洋洋的拉着自己的药箱,准备离开。刚走两步时,忽的听见长安叫他。他疑惑的转身,却发现,许长安的表情有那么些不对劲。   许长安掀起自己的袖子,一本正经的问他:“东方,你给我测脉时,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有。世子,从你出生起,你的脉息就没有一次对劲过。”东方宇顺口回应。   长安似乎觉得东方宇的话不对,他摇了摇头,问:“那为何……最近胸口总是闷闷的,尤其是见到你时。”   东方宇眼光一跳。   长安十分尴尬的继续轻声道:“就像方才,你替他上药时,我就觉得胸闷气短。”   东方宇眼珠转了转,忽然明白了什么。   八成,是长安看上了红玉。可是又很纠结红玉是个男子。   东方宇忽然想逗一逗许长安。他放下药箱,低声问道:“世子最近见到红玉时,可会紧张?”   许长安慢动作的点了个头。   东方宇笑意更深。   “那就没错了。”东方宇噙着笑,看向许长安,他斩钉截铁的下结论:“世子你……八成喜欢上了红玉。”   长安的心中似乎有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在感觉内心轻松的同时,他又忧心的看向了东方宇。   东方大夫所说的,正是许长安所怀疑的。如今,板上钉钉。许长安有些别扭。   想他许长安,怎么会沦落到喜欢上自己的仆人呢?   他转脸看了一眼红玉,心却猛地一跳。   “不可能!”长安睁着眼睛说着瞎话。   东方宇却嫌刺激长安不够过瘾,他一脸遗憾的走到红玉身边,“既然世子这么说……应该不介意东方把红玉带走吧。我这么来回跑,挺累的。”   说着,东方宇就把红玉身上的被子掀起来,作势要抱走了。   长安按住了他的手,死死的看着东方宇。   东方宇悻悻的收回手,做出了一个我好不理解你的表情。“既然不在乎,何必拦着我呢。掌药房那么多的事,您还特地要我来回跑,是想累死我么!”   “喜欢男子……终归……”长安面色赧然,这让他承认喜欢上男子,简直……简直……就太诡异了。   “喜欢男子不可怕!”东方宇见长安开窍,猛地拍了长安的肩膀一下,他晓之以理:“人性本相通,是男是女又有何妨?再说了,世子……您不是知道么?东方如今技穷,无法把您治好,您啊,和这小东西,统共也没几年能相处的,等你跨过心坎上这一关。”   东方宇闭嘴,沉思了一会儿。   “您两条腿估计都伸直了。”   东方宇话粗理不粗。长安听完,觉得很有道理,他似乎挑不出一点错来。可想想,好像又有些不对劲。   东方宇做完坏事以后,心安理得的回佑康苑休憩去了。留长安一个人在那儿消化这个“喜欢上红玉”的真相。   长安觉得,这次的喜欢和上次对夏清婉的喜欢,十分不同。   上次,他只是会希望夏清婉一直陪着他。但这次,他希望红玉只陪着他。   夏清婉与苏弘光的事情,让长安只有愤怒,却没有醋意。但红玉只要与别的男子,包括东方笑着说了几句话,他就嫉妒的想把人掐死。   许长安觉得,他会这样,一定是人之将死,脑子不正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说:捂脸,我又出现惹。   ☆、不带红玉去相亲   (十一)   红玉在迷迷糊糊当中,梦到了一只雪白色的九尾狐狸。   狐狸从山丘上跳跃到她的跟前,蹭着她的脚腕。接着,用那双灵性十足的眼睛深深望了红玉一眼,扭尾巴,又跳走了。   红玉隐隐觉得,这狐狸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她拔腿就跟着狐狸跑了起来。   站到那个茅草屋前,红玉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地上,很难移动。   那是个破败的草屋,屋子前面还有一大片药圃。只是此时,药圃早就被什么人破坏的一塌糊涂了。药圃的前方,有两棵生机勃勃的大树,树的中间有一个被麻绳系好的秋千。   艳阳高照,红玉身形单薄。它看着那只白狐跳上了那个秋千,突然鼻子一酸。   画面开始重叠。   那时,她才七岁,用了各种央求的法子,阿爹才肯给她做一个秋千。   她当时个子很矮,阿爹没法子,只能在她要玩时,抱她上秋千。她两只小手揪着麻绳,每次被阿爹推起来的时候,她都会咯咯直笑。   她以为,阿爹即使不像别人家的爹爹一样,有那么多的时间陪着她。但总归是爱她的。   她只是没想到,阿爹爱的是她身上的药质之血。她更没想到,阿爹会是那个亲手把她送上阎王司的人。   红玉终于挪动了脚步,走到了茅草屋里。在那里,她看见了一件雪白的狐狸裘衣。再回头的时候,那只灵动的小狐狸,已经不见了身影。   她忽的记起,那只狐狸为何面熟。   那是她有一年冬天无意虏获的灵狐,她还没来得及和它好好相处,阿爹就食之肉,寝其皮了。   有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慢慢流出,顺着她的脸颊,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倏忽又不见了。   忽的她的身形一晃,整个人都往地上倒了下去。   这时,她突然觉得眼睛很痛,她吃力的张开眼睛,却发现她并不在平林山,更不在那个茅草屋里。她在床上,额头还有些钝痛。   她这才想起来,她同世子骑马,受了伤。   世子呢?   她侧过身子,却没有看见许长安。   她很渴,哑着嗓子叫了两声,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不知为何痛的很。于是她强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水。   这时,她听见门外有响动。她想是不是世子回来了。   她拖着身体,往前走了两步,却被倒入室内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恍惚间,她听见了配饰相撞的轻灵声。   接着她才看清,那离她大约有五步之远的那人,正是许长安。   许长安手上捧着药,淡蓝色的锦袍衬得他越发的丰神俊朗。他立在那里,浑然天成的好似融进了日光里,漂亮的不像话。但他的脸上的表情却狰狞的像是要把红玉吊起来打一顿的样子。   红玉顿了一下,哑着嗓子,“世子……我不是故意要睡那么久的。”   长安没有说话,只是过来拿手碰了一下红玉的脑门,待听到红玉嘶得一声苦叫时,他才正色道:“既然已经睡了那么久,就该厚着脸皮继续睡着。你当真以为这佑康苑没了你不行么?”   语毕,长安把手里的药递到红玉的手里,轻咳一声:“这是东方给的药,仔细吃了。”   红玉拿起药瓶,嗅了嗅,笑容满面的举着手里的药瓶,冲着长安道谢。   长安回身看了红玉一眼,忍不住,终于扯出了一个笑脸。   这家伙,当真没心没肺。   红玉当着长安的面把药丸往嘴里一塞。眨巴了两下眼睛,一点也没嫌药苦。   有了这次意外,许长安再也不带红玉去马场了。   天气渐渐更热了,许长安便在将军府的练场里练习射箭。   他练了半天,汗如雨下。红玉便及时拿着布给长安拭汗。   长安休息的时候,将军夫人来视察过一阵子,临走时单独和长安说了几句话。此刻长安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接着红玉便见到福伯来找长安,神色匆忙的催促长安什么。   长安似乎很不耐烦,但最终还是带着红玉回来佑康苑。一回苑内,长安就让红玉给他捡了一身玄色长袍,仔细收拾过后,就出门去了。   长安没准红玉跟着一起去,反倒是吩咐了苑里的人,不让红玉乱跑,不让红玉做事。   ——   嫡长子继承的规矩,由来已久,官家更是奉为行事准则。长安年纪不大的时候,安雨兮曾给她介绍过几个漂亮大方的女子。却不想,长安连她们的面都不见,任性的把那些画像通通烧了。   上次夏清婉的事情让安雨兮意识到,无论如何,她都得尽快给长安找一个适合的女子陪着他了。就算安儿最后确实不能活多长时间,但这长子的血脉却是必须留下的。   许长安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迫来到了云水阁。   他一踏进云水阁,便看见一位脸生的女子坐在他娘亲的右手下。   安雨兮把长安带到那位陌生女子的跟前,一脸慈爱:“那便是沉霜了,你段伯伯的女儿。上次你段伯母生辰,那场瑶池舞便是她排的。可算是个才女呢。”   许长安看也不看那劳什子的段沉霜,直白道:“并没印象。”   段沉霜尴尬的看着安雨兮,眼底尽是受伤。安雨兮安抚的朝她笑笑,解释道:“安儿记性不大好。”   那段沉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她有些怯怯的看了眼许长安。心道,安世子确实长得很俊俏。她并不懂,为何这样的好事轮到她这种不起眼的女儿身上。   她彼时并不知道,她只是她父亲巴结将军府的工具。   段沉霜知道嫁给长安的机会难得,便主动想展现自己,她害羞的看着许长安,“安世子不记得,也是有的,要不然,呆会儿的宴会上,沉霜来为世子献一舞吧。”   安雨兮听了当然开心。这个段沉霜虽说不是嫡女,但人长得十分水灵,安雨兮看着很是合眼缘。最为难得的是,那么多女子对她家的安儿避之唯恐不及时,这个段沉霜却表现的很是淡定。   长安却兴趣缺缺,他掀起眼皮,冷漠非常,“你要跳便跳吧。”   段沉霜觉得,安世子虽然嘴上说不要,但等会儿看了她的舞蹈之后一定会改观的。她暗暗下定决心,等会儿要一舞惊人。   与将军府关系甚好的一些亲戚,不过一会儿已然到了大殿里。大家分位坐定,开始互相攀谈。   此时,忽的有锣鼓响起,紧接着,大殿内的灯火猛地一跳,全没了。正当众人躁动不安时,数十个美丽的小婢女手持火红的花灯,陆续跑了上来。大家伙应接不暇的当口,忽的一个粉衣女子转着舞步从外头进来,此时声乐尽响。   段沉霜刻意往长安那儿看了一眼,用水袖掩住自己娇俏的面容,在一片空地上舞了起来。长袖飘舞,裙摆生风,竟像是那天宫中的仙女儿。   那些年长些的男子皆被段沉霜迷住了眼睛。   长安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他继续拿起酒杯自顾喝着。他此刻在想,红玉在做甚么?   段沉霜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小脸一黑,心里那股要被注意的愿望变得越来越强烈。   她忽的转身,从袖口里拿出一把锃亮的软刀,往前猛地扑腾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段妹子,好好说话,拎刀作甚?!   段妹子一昂头:我就不信世子不注意到我。   求分分,求花花,求收藏。   ☆、庶女卑微的愿望   (十二)   众人只觉得眼睛一晃,还未看清,就见到段沉霜纤腰一弯,那跨出的步伐巧妙的回旋,一招一式,刚柔并济。   许长安拿筷子,在菜盘子里挑拣了一下,才挑起一块瘦肉送入嘴巴。他品了一下,觉得略咸,准备结束宴会后就把那厨子换了。   他抬起眼,终于开始注意在那火红光线下的段沉霜了。他微微眯起眼睛,郑重其事的思考起一个问题,如果红玉也是女的,穿这么一身衣裳,会不会很好看?   段沉霜以为长安终于对她有兴趣了,她弯腰拂袖,露出自己一张俏脸。她赧然一笑,忽的跳到长安的跟前,拿起案前的酒杯,做了一个贵妃献酒的姿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她把酒杯送过去后一秒,又把酒杯举起,做了一个望月的动作,一饮而尽。   这一动作,引起底下族人的一片叫好。段沉霜脸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   一曲舞毕,她汗津津的退到自家爹娘边上。   安雨兮很是满意的带头鼓掌,她用胳膊撞了一下长安,劝道:“等宴会结束,去跟霜儿好好谈谈。”   长安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来。   许长安自十岁往后,就一直胡闹至今。卫城上下总认为他是个被宠坏了的世子。却不知道,这样的评价对长安而言是不公平的。   长安十分不懂,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些他认为对的事情,何以世人个个把他当洪水猛兽。他少时也会争辩,比如,他会解释——那个传言中被他害死的女孩儿,其实是因为不慎落水,惹了风寒才死的。而他只是好心救了她。却不想以讹传讹,大家根本不认为是他救人,反而相信是他把那孩子丢到水里的。   这样的事情多了,他就不再解释了,因为没人会信。   其实,世人大多根本不了解许长安。他们都和红玉一样,了解的是别人口里的许长安。他们这种对长安的仇视心理,大多是因为,长安生来就拥有许多他们一辈子也难得到的东西。而长安,又恰好比较胡来。   但长安其实,只是个外冷心热的大孩子。他有许多好的德行。比如孝。   宴会结束之后,他真的主动去找了段沉霜。不过不是来拉近两人距离的。   他一开口,就很不留余地,“如果你是看上了我这个人,那你是白费方才的一番心思了。因为我喜欢男子。”   长安故意忽略掉段沉霜脸上的惊讶,继续补充道:“如果你看上了我的身份,那么你方才的心思更是一种笑话。你生在宅子里,这种事应该见的很多,对于你父亲而言,你只是个工具。而且很不巧,我是个半条命的人,如果结束了我这条命,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段沉霜被长安的话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难道,安世子他,为了不娶她竟然愿意失去生命?   许长安像是知道了段沉霜所想的,他轻笑一声,“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为了你们这样的人,丢掉这半条命的。我至多,想些法子,让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罢了。”   长安没给段沉霜说半句话的机会,他盯着段沉霜,他那种眼神让段沉霜有种错觉,如果她再敢死缠着他,他就会让她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有些害怕,她只是想往上爬而已,没必要丢了性命。但她又有些不甘心,“世子不怕……我将你好男色的事情说出去么?”   许长安却吃定了她不会这样做,他看笑话似的,嗤笑一声,“你当真以为你的话,在段府乃至卫城有半分分量么?”   许长安说的话,一字一句,皆在理,堵得段沉霜脸白一瞬,红一瞬。她咬咬唇,当即哭了出来。许长安就这么冷漠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转身。   这时天上,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许长安的耳里传来段沉霜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段沉霜也不躲雨,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下来了。她被许长安嫌弃后,她再也没有脸面回段府了。她似乎已经能想到自己回府后的凄惨日子。   像以前一样,成为姐姐们的陪衬。住在那个老旧的偏院里,一日又一日练着无人欣赏的舞蹈。像个畜生一样被人呼来唤去。   过这样的日子。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往池塘边跑去。既然失败了,以后的人生也不必继续了。   她不知道许长安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回过神的时候,胳膊已经被许长安死死拽住了。   许长安瞪着她,“你就这么想嫁给我?”   段沉霜满脸的泪痕,点点头,又摇摇头。终究颤着声音回道:“我不过是想……像个人一样过日子。”   许长安把段沉霜拽到屋檐下,冷眼看了段沉霜一眼,试探性的问她:“若是做妾,你愿意么?”   段沉霜先是一愣,接着死死抓着许长安的胳膊,她拼命的点头,“莫说是妾了,只要有个人样,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许长安也知道,在圣炎男尊女卑,尤其是段沉霜这样的庶女,若娘亲不得宠,便真是过的猪狗不如。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正色道:“我认识一户人家,那家公子就是花心了一些,但对女人是极其好的。”说到这里,长安顿了一下,“他目前没有正妻,只有十位美妾。”   “这样的,你可愿意?”   段沉霜这才明白,长安并不是让她给他做妾。但……已经有了数十位美妾的公子,真的能待她好么?   许长安见段沉霜有所犹豫,无所谓道:“既然你不肯,那你出了将军府再死吧。到时候跳江跳河都没人拦着。”   段沉霜的心被长安的话弄得起伏不定,她想了想,还是不愿意回去做那个受欺负的庶女。即使是做妾,只要她肯下功夫,也总能得到些好的待遇的。   她及时抓住机会,“沉霜愿意。”   许长安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你只管先跟着你爹娘回去,他们问你什么,都不要回答。我会给你安排,城东的白林生,便是你要嫁的人了。”   长安说完这些,便不再管段沉霜了。他把红玉撂在佑康苑,现在还不知怎么样了呢,他要回去看看。   而段沉霜却在听见白林生这个名字时,眼睛里登时放出光彩。也是那时娘亲寿宴,她曾远远的看过白林生一眼,她听人说,那位公子,是出了名的大好人,她把一些被迫困在窑子里的姑娘赎回家。   如珠如宝的对待她们。   她那时曾傻傻想过,便是有十多位美妾又怎么样,有这样一个男子如珠如宝的待她,便是死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她只不过想要好好做个人。   长安其实不是个坏家伙,对吧。   求评论。      ☆、自作孽不可活啊   红玉盼了许久,才盼回许长安。她小跑上去,接下长安身上的外袍,“红玉听见外头有乐响,府里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么?”   “只是小宴会而已,算不得好事。”长安刻意避重就轻的走到藜木桌子边,提了提茶壶,发现里面并未有茶水,他斜着眼睛看向红玉,稀松平常道:“去泡壶茶来。”   红玉点了个头,表示听到了。可是,她心里还是很好奇,长安为何不带她去宴会上。   这时有一个仆人拿着一封信进来给长安,用很恭敬的样子和长安说着什么。红玉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便不再关心。她泡好手里的茶水后,快步端到长安身边。正巧这时,长安与仆人刚要结束谈话了。   她隐约听到那仆人说:“沉霜小姐说她会静候世子佳音。”而长安也很和善的回了那仆人一句:“让她别担心,诸事有我呢。”   待那仆人走开后,红玉笑嘻嘻的凑到长安跟前,一副八卦十足的样子,“那个沉霜小姐,是世子最近看上的女子么?有没有那个夏清婉漂亮?”说完这句,红玉还嫌不够,她恍然大悟的瞟了长安一眼,“原来今日世子你是独自去见美娇娘了。难怪不带着红玉呢。”   长安手里还拿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但这时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他狠狠的用眼睛剜了红玉一眼,头也不回的自己睡觉去了。   红玉站在原地并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她砸吧了两下嘴,坐到长安方才坐着的那张椅子上,拿起长安未喝的那盏茶,本着不能浪费的美好品德享受起这壶上好的雀舌了。   在享受的同时,她微微眯着眼睛开始在闹中勾画那个叫沉霜的女人模样。她觉得,能让长安这样上心的,没准会是她以后的主母呢。   这时,她内心的臭美情绪作祟,她溜到铜镜前,借着室内的烛火光线端详起自己的这张脸。铜镜里的她,长着一双有神的眼睛,脸颊上虽然有些肉,但是脸型还是很可爱的。她下意识的掐了自己脸上的肉一下,做了个鬼脸。   她忽然有了一个顶大胆的想法。她先竖起耳朵听了一下里边长安的动静,待发现里头是一片安静时,她才放心的输出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到药柜边。   她从药柜里拿出几颗药丸。她把一个药丸挤破,把上头的药汁抹在自己的嘴唇上。她觉得,这样她的嘴唇就能和夏清婉她们一样亮亮的了。可这样还不够,她记得,夏清婉当时脸颊一片殷虹,看得着很是好看。   她环顾四周,最终把眼光定格在长安写字桌上的那盒朱砂上。她蹑手蹑脚的过去,做贼似的挖了好多朱砂在手上。她回到铜镜边上,对着铜镜把朱砂抹在了自己的两颊。这样做完之后,她满意的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   她觉得,确实是好看了很多。   但她一低头,就发现不对劲了。她身上穿着的是男装,胸口也缠着很厚的裹胸。即使脸上画的好看,也显不出女人味来。   她再次确认长安屋里没声音后,才又放心的跑到外间去。她跳到床上,把自己的衣裳扒了下来,面对着墙壁,把自己一圈又一圈的裹胸卸了下来。接着,她把床上那床透凉的白色被子套到自己的身上。   她按着记忆里夏清婉的装扮,把那床被子做成一条一字裙子的模样。虽然觉得露出的肩膀有些凉,但得逞的红玉还是觉得很好玩。尤其是,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恢复女装,就更是刺激了。   她迈着碎步走到铜镜边上,准备观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这时,她的身后却响起了杯子掉落的声音。   她惊诧的转头,一时间愣住了。   长安正站在那里,室内烛火跳跃,而他那深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安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哑的声音:   “是你么?红玉。”   红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是她?可她现在是女子装扮。说不是她,但她还顶着一张红玉的脸。她第一次觉得,古语里这句——自作孽不可活,说的确实是不错的。   她涨红了脸,走也不是,回答也不是。光|裸的肩膀冰凉冰凉的。   她硬着头皮跟许长安打招呼:“正是红玉。”   许长安走到红玉的跟前,眼里的吃惊和惊艳毫不掩饰,“你为何……打扮成这样?”他的声音比刚才站在远处时,更加的沙哑,带着一种红玉不明白的情绪。   红玉为了掩饰自己,踮着脚拍了长安的肩膀一下,故作神秘的嘘了一声:“世子,其实,红玉有病,红玉有时喜欢扮成女子。”   长安把红玉上下打量了一遍,觉得红玉虽然是装的,但装的很像,像到他差一点以为红玉就是个女子。他的目光渐渐下移,红玉立刻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胸口。   她双眼里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防备的样子,就像长安是个大色狼。长安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迅速恢复自己的表情,貌似嫌弃的看着红玉:“赶紧给我换回来,男不男,女不女的,成什么样子?”   红玉很受伤的瞪着许长安。她有那么难看么?   她不就是脸不够尖,鼻子不够挺,嘴巴不够小,身体不够瘦么。至于用这么嫌弃的眼神看她么?   长安忍住心里的躁动,撵人似的把红玉往外间推。他走向藜木桌,可劲给自己灌了几大杯茶水。可喝水根本就没用,他的手掌撑着桌子,还是不能完全消化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   他不过就是出来喝杯水,却看到一个这样女性化的红玉。虽然,她没有像夏清婉或者段沉霜一样,穿漂亮的裙子,甚至,她其实只是穿了一件被单。但看在长安的眼里,却十分的有冲击力。   而那光|裸的肩膀,浑圆的可爱,长安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喉头发紧。   他痛苦的揉了揉眉心,今晚注定又要难眠了。   红玉回到自己床上后,心惊胆颤的等长安没了动静,才躲在被子里把自己收拾好。天知道,刚刚她的心都快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了。她生怕许长安一个较真,识破了她是女子的身份。她可不敢想象,长安知道真相会怎么对她。   将军府是她唯一的保护垒,要是没了她的庇佑,她一定会被赵玉茹找到的。   红玉一边好好反省了这次的鲁莽,一边祈祷长安明日醒来后忘记这一切。   然,红玉不知道的是,长安压根没空去管她有没有可能是个女子。因为从一开始,长安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男子了。女扮男装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在话本子里出现的,而长安一直认为话本子是杜撰的,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况且,长安受了那么的的震撼,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缓过来。他只是,十分神经质的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一个小小红玉吸引。   原来,红玉骨子里竟然是一个有病的阴柔男子。   红玉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以后,到了后半夜,觉得有些渴,便起身去倒水,没成想,又看见了许长安。   红玉被许长安惊出一身的冷汗。她大着胆子走近了,才发现,许长安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的身边还有他失手打翻的杯子,杯子的水此时已经干了。   红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上辈子约摸是伤害了长安一辈子,所以这辈子来还债了。他怕长安生病,于是就过去,吃力的把长安挪回里间的床上。   长安的身子极重,红玉把长安送回去后,又累的满头热汗。   这时窗外忽的吹来一阵冷风,红玉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她打了个哈欠,过去把窗户关上,复又疲累的回床上躺着去了。   整个晚上,她总处于惊吓、冷热交替的阶段。因此她忘了一件事,这样不温和的方式,容易生病。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修文修的上火了,长了好大的痘痘,嘤嘤嘤。   作者君打滚求收藏还有评论(卖萌剪刀手)   ☆、回忆与梦魇相交   (十四)   在红玉与长安不能安然入寝的那个夜里,其实还有很多人睡不着觉。比如,安阳侯府的赵玉茹与东方谷。   长灯掩映下,赵玉茹的脸显得比白日更加的红润年轻,她的指甲被涂成了猩红色,看起来很是惹眼。不过此时,她那张好看的脸上,却露着十分瘆人的笑容。   她目光的焦点集中在地上的五名男子身上。那五名男子身形都十分的魁梧,此刻却像一只只被人踩了无数下的老鼠一样,卑微可怜。他们趴在地上,脸色涨得通红,纷纷伸长了手在够什么东西,在他们的眼中,天地万物似乎都没有那样东西重要一分一毫。   他们要够的东西,只是一把雪亮的短刀。光看那刀的外表,并未有什么普通。而他们却都趋之若鹜,唯恐其他的人比自己快一步拿到那把短刀。   赵玉茹见状,冷漠的讥笑了几声。   她猩红的手指着那把短刀,重复之前的话:“刀只有一把,是要被体内的毒虫咬烂内脏,还是要一刀结果自己,你们只能靠自己。”   那五名男子听了这话,眼里的光芒更加明亮了。他们拖着自己那疼痛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爬向那把刀。就快够到了,当他们的手指离刀只有一点点距离时,他们忽然转向了自己的同伴,像狗一样用自己唯一还有力气的嘴巴咬起对方。   光洁的琉璃地板上,登时鲜血一片。   终于,有一位强者胜出,他吃力的往前挪动,手指碰到短刀的瞬间,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可就在他准备用刀杀了自己时,那把刀却被东方谷夺走了。   东方谷立在那里,把玩着手里的刀,嗤笑一声:“你以为真有那么容易么?”   那魁梧的大汉,失声痛哭,他和他那些被咬掉耳朵的同伴一起开始狰狞,开始抽搐。而东方谷却越看越兴奋。   如今这几个,没能成功找到红玉的大汉,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人,而是这次虫|毒的试验品。试验品越痛苦,才说明他的毒|药,越有用处。   等到这些人不再抽搐时,东方谷上前,往他们身上撒了一些粉末。不过一会儿,这些人登时就变作一滩又一滩的血水,再过了一会儿,血水变成了白烟,消失殆尽。   这个漂亮的大殿里,此时安静无比,好像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种幻觉。   刚刚这里,并没有五个。   连死也无法选择的魁梧男子。   赵玉茹满意的朝东方谷笑笑,她道谢道:“多亏了您,这些杂碎才不至于再碍我的眼。”   东方谷收起手里的瓷瓶子,根本就没搭理赵玉茹。   在东方谷的心目中,他与赵玉茹是相互利用。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压根就看不起赵玉茹这样狠毒的女人。   东方谷的思维很奇怪,他觉得那五个大汉其很可怜,可是另一方面,当那些人变成他的试验品后,他就会为那些人的痛苦而兴奋。他从他们的苦痛中,得到了一种对他作品的肯定。但赵玉茹不一样,那五个大汉在赵玉茹的眼中应当是人,但他却那么残忍的对待他们,简直就是蛇蝎女人。   赵玉茹从来不知道东方谷对她的看法,她只当东方谷天生冷面冷心。她虽然不对他推心置腹,但到底有求于他,于是她故意语带轻松道:“过两日卫城有一个花灯会,场面颇大。东方大夫要不随玉茹去一趟?”   东方谷眉眼上挑,转身拒绝道:“并无兴趣。”   ——   长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灰蒙蒙的,估计再过几个时辰便要天亮了。他坐直身体,才发现自己是在床上。   他醒后,再也不能入眠。脑海中又出现了红玉女装的模样,他这时头脑比昨晚清醒,心中有了些疑窦,却很快被自己压下。但疑窦能压下,心口的躁动却怎么也不行。   烦恼之间,他走下床,准备去外间看看红玉。   走到红玉床前时,长安发现,红玉此刻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似乎睡得很沉。他弯下腰,把红玉的被子往下面拉了一点。   被子拉下后,长安便见到了红玉因缺氧而泛红的脸盘。他伸手摸了一下红玉的额头,发觉有些烫,但他没怎么特别在意,只当是红玉在被子里捂久了,捂出了热。   正当他把自己的手抽走时,红玉却整个人往前一弓,双手把他牢牢抓住。她不知是清醒还是迷糊得喊着:“不要走。”   “怎么了?”长安以为红玉醒了,出口询问,却没得到红玉的回答。他这时才注意到,红玉仍旧闭着眼睛。并未醒。   长安的心里突然起了一阵慌张,因为他真切的感受到红玉抓他的那双手上,全是汗。   其实不止是手上,应该说,现在的红玉满头都是细密的汗。   “是热到了么?”长安呢喃着,他伸手想要帮红玉拂去额头上的汗。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红玉不自觉得往里一缩,她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长安落寞的把手缩回去,他明明知道此刻被梦魇住了的红玉听不见他的声音,但他还是安慰道:“别害怕。”   别害怕。   他一遍遍的呢喃。   也许是他的安慰起了效果,红玉扭扭身体,长长得呼出了一口气。   借着红玉呼气的时候,长安慢慢得把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往回抽。   可这时,红玉不知怎么了,带着哭腔,恐惧无比的向后缩着。仿佛只有抵到墙壁,才能感到安全。   长安倾身仔细听着,却发现红玉说的是:“不要......不要......不要伤害我。”   长安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红玉逃离那个噩梦。他只能蹲下身子,紧紧握着红玉的手,嘴里像念经一样,一遍遍说着:“我在这儿,别怕,别怕。”   可他的话,似乎并不奏效了。红玉非但没有变的沉静,反而叫的更凶。她一会儿哭,一会儿惨叫。   长安看着心里担心极了。   “究竟是梦到什么了?”长安轻轻拍着红玉,想让她舒缓些。   “阿爹,救我!。”红玉忽然猛地一声惨叫。   接着便是一阵静默。   红玉再没有乱喊乱叫。只是,她的脸变得越来越红了。   “怕是要找东方来看看。”   长安起身,准备去找东方宇。可这回,他却怎么都无法把自己的手抽开。   “红玉,松手。”他慢慢抽开自己的手,却发现红玉拽的越来越紧。   “这可如何是好!”长安看着情况越来越糟糕的红玉,心中的担心害怕,变得越来越盛。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表示不想跟东方谷聊天,他是个怪叔叔,长得好看也是怪叔叔。   求评论和收藏啊,趁着我在改文,你们也说说你们的想法撒(单机ing )   ☆、梦醒时分心正暖   (十五)   长安焦急万分的时候,红玉却一点也不知道。彼时,她正走在一片黑暗当中,暴雨已经把她全身淋湿,她的脚步很杂乱,忽而向左忽而向右,毫无章法可言。   事实上,如今的红玉,听不见也看不见,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向前走去,寻找逃离这个奇怪地方的方法。   终于,她的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她摩挲了好久,才确定这是一个门把手。她努力拧开,霎时间,大股大股的金光涌入这个黑暗的地方,那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可疼过了,她发现自己渐渐能听见,能看见了。   她欣喜若狂,正要往前走的时候,却被眼前的场景骇出了一身的汗,她的瞳孔里条条血丝像是要爆开一样,她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   她转身要逃,却发现哪里还有那扇奇怪的门。她连后路也没有了。   她看见的,不过是一具女尸。   一具与她有着一模一样脸盘的,可怜的女尸。   这是一间破败的屋子,里头有着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比如那根插在女尸身上的血红色管子,和束缚住女尸的铁链子。   管子本是奶白色的,如今变成了这样,全是因为那里头涌入过大量大量鲜红的血。而此时,那些鲜血的主人正站在离它不足五步的地方,全身冰凉的看着那根夺走她鲜血的管子。   窗外日光正盛,透过窗口正巧照在女尸惨白的脸上。   忽而,红玉的身子猛地一颤,她微微转头,看见两个她无比熟悉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那两个人穿过她的身体,径直走到了那个女尸身边。   赵玉茹站在女尸的身边,颇为嫌恶的对东方谷说道:“这个,现在没什么用处了,东方大夫若看着她肉|体有用便拿去做药,若是无用,玉茹想扔了喂狗。”   东方谷面色凝重,他似乎是苦笑了一下,他什么都没回赵玉茹,只是走到一堆杂物的地方,捡出一个草席。他又走回去,把女尸裹住。   赵玉茹从始至终笑容满面的看着这一切。她只是瞥了一眼东方谷带走女尸的背影,然后神清气爽的走出了房门,踏上了一辆马车。   那辆华丽的马车,被两匹俊俏的马拉着,藕色的帘子被风吹起,露出一张娇俏的少女脸庞。少女微微闭着眼睛,脸色红润,她轻轻咳嗽了几声。   赵玉茹摸了摸少女软软的头发,满面慈容道:“好孩子,换过了血,往后你就和常人一样了。娘会为你择一门好亲事,保你一世荣华。”   江玉瑾靠在赵玉茹的肩膀上,漂亮的眼睛里闪耀着对未来的希冀,她似乎忘了,就在方才,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已经变成了一个再也不能哭笑的尸体。往后人生喜乐,也都再也和那个死去的姐姐没有关系了。   江玉瑾这么心安理得的幻想着自己的未来,她和她娘一样,并不知道,马车帘子后,正站在那位被她们设计害死的红玉。   红玉一直跟着赵玉茹出来,她看见赵玉茹马车所立之处,绿树掩映,花鸟娇啼,是一片顶顶美丽的风景。   而那个被草席裹走的她,却因为这两个人,再也无法见到这样的美景了。   红玉终于明白了,这是哪里,这又是什么时候。   这是圣炎二十三年,那个十六岁的她,惨死的时候。   红玉望着那两个与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尖利的指甲想也没想的就要往那两个女人脸上划去。可是,那指甲却穿过了马车,什么都没有刮到。   这时,东方谷回来了,他已经处理好了那个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尸体。他蹬上马车,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内的赵玉茹与江玉瑾,他挥起了鞭子,马声嘶鸣。   红玉跑到了马车前方,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她满腔的怒火与委屈使得她一定得做些什么。   她张着手臂,马车从她身上过去。滚滚车轮里,隐约还有赵玉茹对江玉瑾温柔的话语。她呆立在那里,忽的看见,东方谷转过头来,他那双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睛,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四目相对之间,红玉的眼睛却一下子发昏,她的耳际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醒醒,醒醒。”   那呼喊像是有一种魔力,牵引着她不断往前走。她渐渐觉得眼睛很痛恨痛,额头上似乎被冰块敷着,冰凉万分。   她吃力的张开眼睛,想看看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长安见到红玉醒的那一瞬间,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他满脸担忧的揭下红玉额头上的冰袋,用一种难得的温柔声音问道:“能认清楚,我是谁么?”   红玉眨了眨眼睛,眉头锁起。   她试着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准确无误的叫出了长安的称号。   长安的脸色这时才算缓和些了。   这时,东方宇恰好从外间进来,看见红玉醒了,他也松了口气。红玉便是在这时注意到,她已经不在佑康苑了。   她看着长安,这位平日里打扮光鲜的大世子,此刻却狼狈的披着一件外衫。外衫边角皱起,似乎还有不少的水渍。   东方宇笑吟吟的过来,伸手探了一下红玉的额头,仔细把完脉之后,给了红玉一瓶药丸。“这药我只给一次啊,往后可不能再这么生病,整晚整晚鬼吼鬼叫的,我和世子还以为你是着了魔了。”   红玉接过药瓶,病态的脸上闪现出一些尴尬。   长安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因为彻夜的忙碌而有些疲倦。红玉看了,有些不忍。   她哑着嗓子,朝着长安建议:“如今我已经醒了,世子快去歇息吧,不然等会儿练剑的时候,该没效果了。”   长安闻言,振了振衣裳,点了个头转身走开了。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一大杯水。他立在门帘处,看见红玉在跟东方宇聊天。他们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什么秘密。长安站在他们的后方,觉得心口闷闷的。   长安强压住心中的不快,他尽可能快的走到了红玉的跟前,故意把东方宇挤开,而后十分温和的把水递给红玉的。   红玉讶异的看了长安一眼,最终仍旧接下了那杯水。   她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喝着水,等到杯底见空了,她才把头昂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有吃的么?我饿了。”   长安点点头,他的眼睛始终看着红玉,“你要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准备。”   “云片糕。”红玉的声音仍旧带着点沙哑,但此刻听上去已然比之前要精神了许多。   长安立即差人去准备,而这时,东方宇也神色匆忙的离开了。   糕点来得很快,分盘摆好后,小小的矮几上已经满满当当的了。红玉瞅着那些糕点,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从前,在阿爹身边的时候,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点心,也从来没有拥有任何点心的机会。   她捻起一块云片糕,糕片丝丝甜甜的,沁入她那颗有些荒芜的心。她咀嚼着糕片,忽然抬头看向了长安。   长安也正在吃云片糕,他不明白为何红玉的脸上会出现那么满足的表情。这云片糕,明明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   红玉直视着长安的眼睛,她确实没有想到,长安会继续陪在她身边。她以为等糕点来了长安也要去练习剑术了。红玉其实有一点私心,她知道长安要去练习,可心底也是希望有人陪着她的。   她从那样一场刻骨的梦里醒来,还没有坚强到可以独自面对着空荡荡的单间病房。   她微微愣了愣,旋即嘴角上扬。她扬了扬手里的云片糕,“我小的时候,最想吃这个了。如今得偿所愿,总觉得这场病,生得很值得呢。世子,你说,往后我病着的时候还能有这个待遇么?”   长安放下手里的云片糕,不紧不慢的拿起一杯茶。他放至手边,旋转着茶杯,良久才道:“这些往后都还有,但只一点。”   “不许再病了。”   “你若病了,便没人能受得了我了。”   ——   红玉再次睡下以后,长安才出门去练剑了。   在练剑场,他看见了自己的娘亲,安雨兮。   安雨兮像是听了些什么话,但又不能直接问出口。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相信,那些下人口中的话是真的。   她养了十七年的儿子,怎么可能爱上一个男子呢。   她冷着一张脸,仔细端详了长安许久,才缓声细语道:“你今日来迟了许久。”   长安正准备说些什么,安雨兮忽的叹了一口气,“在家里头,我无论你怎么闹都好。但过几日的花灯会上,娘希望你能收敛许多。你在外名声好些,日后婚配才会容易些。你知道的,我盼了大半辈子,只盼你能有子有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改好了一章,我要睡觉去惹。   记得给我收藏啊,收藏好久没动惹。   收藏,收藏。   ☆、你想要的我都给   (十六)   卫城的花灯节从古时至今,办了不知多少场,但对于长安而言,只有今日的一场还有些意思。他转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红玉,原本沉静的面上便浮出了笑意。   他驻足回看的那一刹那,耳边忽的响起一阵钟声,酉时到了。紧接着,四下里砰砰砰的响起了震耳的声音。   红玉捂着耳朵,顺着火光往夜空中看。漆黑的天空中,烟花竞放,蓝的,紫的,红的,凑在一起从天际坠落,像一场绮丽的花雨。   “那样吓人的声音,居然会变出这么美的景致!”长安就站在她的身边,这样近的距离刚好能听见她的疑惑。   她的声音脆脆的,满带着兴奋,与他们身侧的那些被迷住的八|九岁的孩童,竟是没什么差别。   长安知道,红玉从小在平林山长大,许是没见过这样的烟花。   但烟花虽然美丽,却消失得极快。不过一会儿,天上又恢复了宁静,红玉也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长安在人群里挤着。她的脚步很碎,步调很慢,时不时的还会仰头看一眼天空,希望还能看见烟火。   长安走几步便回头等她一会儿,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长安的心里也跟着不大舒服。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忽而周边的人骚动了起来,更是有些激动的,拖拉着孩子快步跑向前方。那些人跑的很疾,正好撞到了红玉。   长安见状,索性不再管男男之妨了,他伸出手把还在发愣的红玉拽到了自己的胸膛处,他背着身体,把那些奔跑的人隔开。   红玉呆在长安构造的小小保护墙内,终于醒悟了过来。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身后人群推搡的热度,也能想象得到,在这样的拥挤中,还要护着自己的长安的辛苦。   她并不想长安如此辛苦,于是她仰起脸,笑着拽住了长安的手臂,作出十分好奇的样子说:“世子,我们不要在这站着了,我们也跑起来,去看看有什么名堂吧!”   长安点点头,说了一声好。红玉听罢,当下就拽住长安的手臂跑了起来。   奔跑的过程中,红玉的手不知何时从长安的手臂上,滑到了长安的手心里。当人群不再骚动时,他们也停止了跑动。红玉擦着汗,抬头望去,原来这地方有在耍大刀的花脸大汉,在大汉的身侧还有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猴子。   红玉对耍大刀的大汉没什么兴趣,她一双漂亮的眼睛从一开始就牢牢盯住了那只小猴子,她问长安:“那个人为什么要把猴子关起来?”   长安指了指猴笼对面的一个火圈,解释道:“这是一种江湖杂耍,那只小猴子,等会儿会穿过那个火圈,到时候,我们可以给它打赏。”   红玉的眼睛暗了暗,她仍旧看着那只猴子,声音却一点也不像方才那样兴奋了。“世子,我们可不可以不给它打赏,我们可不可以让大汉放了猴子,红玉可以把这个月的月银都给他。”   “你想救那个猴子?”长安顺着红玉的眼光看向了那只猴子,长安知道了红玉的心思,他放开红玉的手掌,低声允诺了一句:“你等一下。”   长安说完这句,就放开了红玉的手。他大步走向了大汉。红玉站在他的身后,觉得在花灯照耀下,身着灰色长袍的许长安,比往日着华服的样子更为好看。她扭头又看了一眼困在笼子里的小猴子,而后便快步跟上了长安。   此时,大汉已经把猴子放了出来。瘦弱的猴子因恐惧在那熬熬直叫,它的腿弓起,身体也在发颤。   许长安站到了猴子与大汉的中间,抱住了那只恐惧的猴子,猴子受了惊吓,尖利的指甲把长安的脸上挠了几条口子,长安吃痛,猴子便落地跑开,跑到红玉边上时,被红玉拽住了它脖子上的红绳。   许是脱离了危险,红玉不放,猴子叫了一会儿,也不再闹腾,只是瑟缩在一边,拿爪子捂着自己的眼睛。原本围着的人群,也因这个插曲,自动散开。   卖艺的花脸大汉,见吃饭的家伙被一个毛头小子抢走,大怒。他抡起手边的大刀,作势要砍。大汉也是练过的,砍人招招都狠辣,但都被长安躲过。长安只想尽快了解此事,并不想多生事端,免得被角楼上的娘亲看见,压到角楼相亲。   长安冷眼看了一眼大汉,回头冲着红玉喊到“把钱袋给他!”   红玉赶紧从怀里掏出钱袋,用力砸向卖艺的大汉。大汉一听是钱袋,立马弯腰捡起来,他数了一数,袋子里头起码有五十两文银。   大汉这才细细打量起长安和红玉。   长安只着了一件灰色的长衫,,腰间并未挂什么佩饰,他满头的长发被束起,混在人群里一点也显不出特别。而红玉,她个头矮小,又穿了一件麻布衣裳,就更是不起眼了。饶是这样,这位走过江湖,卖着艺的大汉,还是从这轻易抛出的五十两和锦绣花样的钱袋子上头看出了长安与红玉的不凡。   大汉的态度立刻来了大转变,他把大刀收拾起来,扔在地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两位公子好眼力看上了我这灵猴,这五十两,便是这灵猴的价钱了。两位若喜欢,不妨继续赏脸看个把戏。”   长安嘲讽的看了大汉一眼,拉起红玉的手便走出了人群。大汉自讨没趣,就又玩起他的把戏,他得了大钱,把戏玩的似乎还更卖力了。   ——   百姓们在这里挤得大汗淋漓,角楼上的贵人们却都很闲适的在那儿闲聊。比起底下的把戏,他们更在乎的是与周边的贵人们打好关系。   赵玉茹刚刚和吴商长聊完天,心满意足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却发现边上的几个大家女子都拿着团扇,在那儿觑着眼睛看什么。   赵玉茹也顺着他们的眼光,轻轻一瞥。   不过就是个下作的把戏。赵玉茹收回自己的视线,内心还觉得这几个大家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可边上的大家女子却忽然炸开了锅,就连赵玉茹左手边的安雨兮也轻呀了一声。   这下子,赵玉茹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她不动声色的直起身体,往下看去,但只一眼,她的脊背就再也没有弯下来的意思了。   红灯照耀处,有一个大汉在和一位灰衣男子打斗,而男子的边上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她挖地三尺,却还没找到的人。   “天不负我!”赵玉茹暗暗捏紧了手,她立刻起身转出了角楼。   而另一边,红玉正踮着脚给长安的脸上抹药。   红灯疏影,长安不言不语的弯着腰,配合着红玉的涂抹。   等红玉涂完了药膏,长安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给我涂了什么?”   红玉扬了扬手中的药膏,回应道:“这是雪花膏,专门用来治疗伤痕的。”   长安还是觉得有点不对,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为什么我觉得伤痕处很痒,像小虫子在咬我。”   红玉听了这话,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因为……因为我还抹了别的。”   “什么?”   红玉被长安问的更加不好意思了,她不自觉地把双手往后藏。犹豫了好久,才慢吞吞的说:“是夏目草汁。”是能让女子手更加滑嫩的夏目草汁。   长安这下子更为不解了。方才只有雪花膏,这夏目草汁又是从何处来的呢?他还要问些什么的时候,红玉却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一个石墩上。   红玉坐在石墩上,用手给自己扇着汗,故作轻松道:“没想到花灯节人这么多,热死了热死了。”   长安牵着猴子,坐在红玉的身边。他抹了抹额头,并不觉得很热。红玉的脸颊却变得更加的红润,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下巴搁在膝盖上,素白的小手不断的挥舞着,好像他们此刻是坐在了火炉里。   长安以为红玉是真热,便拉起她的手臂,要带她去人少的地方,可红玉头上的头巾却在这时掉了下来。她满头的黑发如墨一样披撒在了肩膀处,长安的眼眸骤然缩紧。   他忽然想起,之前有一次红玉曾经扮作女子的模样。唇红齿白,顾盼生姿。   红玉发觉头巾掉了,便大喇喇的低头拾掇起来。抬起脸来的时候,却看见长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红玉的心里一个咯噔。   长安却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红玉悄悄的舒了一口气,她跟着长安往前走,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红玉抬头一看,两人正站在一个首饰摊子口。   两人从摊子口走过时,长安忽然对她说:“以前我喜欢给夏清婉买很好看的首饰,我以为女子当华冠满头才是美。可我方才忽的想起你上次扮女装的样子。你清汤挂面,也并不难看。”语毕,长安似乎笑了一下,“你要是个女子,倒真的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修完一章,感觉自己萌萌的。   下节预告:第17章起赵玉茹开始no zuo 路线,红玉与长安感情线更加明朗(作者君欣慰望天中)   求收藏,星星眼。      ☆、一不小心就白头   (十七)   “女子?我红玉可是堂堂七尺男儿!世子,你不能因为我个头小就嘲讽我。也不能因为我爱扮作女装就嘲笑我……”红玉的眼睛亮亮的,炮语连珠似的为自己掩饰。   长安被红玉急切的样子逗乐了。他停下脚步,比了比红玉的个头,发现红玉差不多到他的胸口,他打趣道:“方才说,你若是女子便好了。其实不是埋汰你。红玉你看,你我同为男子,你却如此矮,若是女子还能算的上玲珑可爱,可惜你是个男子,以后婚配都难。”   “婚配?”红玉瞪了长安一眼,“世子,我不急,凡事有先有后,等您给我带回一个女主子,您再随便给红玉指一个就成。”话赶话赶到了这儿,红玉觉得长安应当不会再纠结她像女子的事情了。她得意的把眼睛看向角楼,意思是,世子,没准你的新娘就在那些大家女子中间。   可当她眼睛看向角楼时,她的忽然想起,角楼那里说不定有赵玉茹。她慌乱的低头,移开眼睛,开始埋汰自己做事太不小心。   她并不想被赵玉茹找到。   长安顺着红玉的眼光看过去,也看到了角楼。他大大的手掌覆盖住红玉的头,像平常一样打了她一下,“胡说什么?我这身体,那些世家哪敢让女儿嫁给我。再说了,你以为什么女子,本世子都能看上的么!”   红玉想了想,也是啊。长安这个人,就是放个天仙在他面前,他不喜欢,也是白搭。   红玉索性不再提这个话题。因为她注意到,长安带着她已经偏离了花灯会的主场。她不由的有些吃惊,“世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长安放开了红玉的手,他把小猴子抱到了怀里,“去把这家伙送走。”   “送走?”   “送走。”长安重复了一遍,他与红玉并排走着,解释道:“我娘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动物,我们带着也不方便,不如送给以前在府里做过事的杨老伯。杨老伯很喜欢小动物,会好好善待它的。”   “杨老伯。”红玉拉长了音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看了眼那只小猴子,疑惑道:“那那个老伯如今在何处呢?”   长安抽出一只手捺住红玉的肩膀,他轻轻推搡着红玉:“这不是带你去了么?杨老伯就住在街尾。”   红玉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眼光也直直的看向了街尾。由于街道宽长,红玉站在这里看不清那些房屋,只能借着花灯,看到一些客栈的大旗。   行至一棵大树附近时,长街里忽的起了一阵大风。悬挂在高处的灯火猛地一跳,树上的叶子也簌簌直落。树叶飘扬,坠到地上,有的更是落在红玉的头顶上,红玉揭下一片树叶,忽然想起来些什么,她问长安:“卫城的冬天,多雪么?”   长安一愣,继而回道:“冬天,卫城并不多雪。”   “那可真可惜。”红玉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长安被红玉勾起了好奇心,他抬头看看头顶繁星璀璨的天空,轻呀一声:“怎么?你很喜欢雪么?”   长安的语气,随意淡然,但却透着一股暖意。仿佛,要是她说喜欢,他能顷刻之间,为她变出一场漫天大雪。   红玉眯起了眼睛,笑意迷人“不是的。”她仰起脸盘,望向长安,俏丽的脸蛋胜雪白皙,她继续解释开来:“不过小的时候,看过山里的爷爷奶奶冬日出去走亲时,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头上,觉得很感动。”   “这有什么感动的?”长安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就是平常的雪嘛。”   “不是的。”红玉大叫起来,仿佛是在争辩。“你不觉得很感动么?”   她把目光从长安脸上收回,转向前方的灯火,她的声音也变得悠长而舒缓。   眼睛里的向往越来越深,“那些老人啊,一辈子都在山里过着。话本子上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些老人家,在年轻的时候,他们也挽着手在冬日去走亲。白茫茫的大雪,也是那般落在他们的头上,他们走着走着,到达亲人那儿去时,漫天的雪,早把他们的青丝染白。”   “他们还没老,就真正的携手白头了。而大部分的老人,也真的在平林山大雪的见证下,年复一年的幸福着,然后……真的与子偕老。我很希望……”红玉说这话时,眼里的暖意更浓。   她弯着嘴角,露出可爱的笑容。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软糯,但这一回,听在长安的耳朵里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触动。   红玉迈着碎步,一步步往前走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人声的安静,就更显得她声音的清晰。   她转过身子,语气陈恳道:“我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有机会和喜欢的……女子……一起经历我们平林山老人所经历的一切。”   长安的脚步蓦地一顿。他望着红玉,竟然有一刻恍惚,他觉得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穿着长袍的男子红玉,而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件襦裙,及腰的秀发被一根简单的发簪簪起。双手合十,眉眼带笑,高兴的和他说:“我想和我喜欢的人一起踏一遍大雪,因为这样,我们一不小心就能一起白头。”   长安的喉头有些发紧,怔了半晌,说出一个好字。   “什么好?”红玉转着碎步,又回到长安的身边,她催促道:“那个杨老伯的家还有多远啊?”   长安从幻想中惊醒,他指着前方的一排小屋子,“应该就在那边。”   “嗯,好的,把小家伙给我抱着吧,你抱了一路怪累的。”红玉踮起脚尖,想帮长安分担些劳累。   “你们谁都走不了!”忽然一声大喊从红玉与长安的身后响起。   小猴子惊恐的乱叫起来,爪子胡乱挠向长安。长安痛得手一松,小猴子立刻就蹦到了地上,拖着红绳抛开了。   长安与红玉回头一看,登时神经全都绷了起来。   ——   少人的小道上,猎猎冷风变作狂啸。数十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把他们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长安顾不得脸上的灼烧感,他下意识的把红玉护在身后,怒瞪黑衣人。   黑衣人却大喝一声:“小子,识相的现在给爷滚开。把那姑娘交给我们,我们还能好心给你留条小命。”   长安看了一眼红玉,他对黑衣人道:“这里没什么姑娘,你们认错人了。”   可黑衣人在不管有没有,他们只知道要上头说了,必须抓住画像上的人,而那人正与红玉长得一模一样。   “世子,你先走,他们要抓的人是我。”红玉看情况不妙,决意先让长安离开。   “说什么废话,他们肯定认错了人,就算没认错,我也不许他们伤害你。”长安猛地冲上前去,抬脚往正前方的黑衣人胸口猛地一踹。   长安的脚劲很大,速度极快,他几乎招招带杀,唬的那些黑衣人不敢近身。红玉被长安护在身后,原本被吓到的心,因为长安一下快过一下的拳头变得越来越安定。   就在红玉认为他们可以全身而退的时候。   一把明晃晃的刀,在灯光下显得万分惨白。刀影闪得极快,红玉还未看清始末,就看见长安的的腹部被插上了一把刀。   黑衣人,到底人多势众。   “世子。“红玉吓的心口直跳,她踉跄的跑向长安。   长安忍着剧痛,一脚踹开近身的黑衣人。黑衣人被踹后,并未有多大反应,他不过是身形晃了一晃。   而长安,却因为使用了太多的力气,在剧痛的折磨下脚下一软。地上是淋漓的鲜血,刺激着红玉的眼睛。长安知道红玉来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捂住自己的腹部,回头看了红玉一眼。   纵使血水透过他捂在腹部的指缝间不住流淌,纵使他的脸上惨白的看不出一点血色,他还是勾起嘴角,自信的说:“别担心,小伤。”   “小……伤……”   扑通——   长安的身形虚弱的一晃,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世子!!!”   红玉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这么颤抖,这么尖利。   没有了长安的庇护,红玉就像是一根无人相助的枯草。她被那些黑衣人拖拽开来,她衣摆上沾染上的血水,随着拖移——   拉出许多长长的血痕。   就在这时,她的瞳孔骤然缩紧。   月色薄凉,长安的腹部还有血水不断涌出,他的双手死死扣住地面,似乎还想反抗,他的眼睛里充斥着血丝,身体却不自觉地抽搐了起来。   这是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抽搐。   病发了。   当这个可怖的真相浮现在红玉的脑海里时,她几乎立刻忘记了自己的险境,她挣扎着,双手胡乱的往前抓着。可她的头发、肩膀却被黑衣人死死扣牢了。   她像一只动物一样,匍匐在地上,用力地向前爬行。   她要到长安那里去,长安发病了,不及时治疗——会死的。   她近乎疯狂的大吼着,卑微无助到了极点。   她叫着:“要是要血,多少都可以!都可以!让我去救他!让我去救他!”   可回应红玉的,只有黑衣人的麻布袋子,和脖子上的猛然袭击。   意识昏沉前,她呢喃着:“长安……会死的。”   而她的手,狰狞的扣着泥土。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只想对长安说一句——汉子,加油,站起来撸(捂脸锤墙中)   求收藏花花。求不掉收,慢热的作者菌会努力抽打剧情君的。      ☆、逃跑是为了见你   (十八)   月光清冷,凉凉的照在地面上。街道两旁的灯光已经退去,只余下深深的黑寂,忽而一阵晚风吹来,惊起树枝摆动,虫鸟嘶鸣。   红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她能感受到身下木板的猛烈摇晃。   这是一辆马车。   掳她的几个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她只听到前方有人拿鞭子抽打马的声音,还有聊天声,听声音是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说:“咱们费这么大劲把这小子拖到城西来做什么?”   另一个明显有些困意,他打了个哈欠,慵懒道:“你管呢,夫人的事情是你过问的么?”   夫人。   虽然猜到是谁要抓她,但是亲耳听见却又是另一回事。   她抬手,把麻袋一点点移到自己的头顶。一挣脱麻袋的束缚,红玉便不可抑制的轻轻喘起了气。她环顾四周,除了帘子外面透过来的一点点微弱的月光,马车内部除了她便没有别人了。   看来负责送她的两个男子没想到蒙汗药的药效过的这么快。   红玉不敢掀起马车帘子,她小心翼翼的坐直身体,轻轻揉捏自己的胳膊和腿。她得让自己的身体灵活些,万一逮到逃跑的机会,她也能更好脱身。   “熬——熬——。”红玉忽然听见车后方有奇怪的声音。   那叫声十分的低,红玉也是把耳朵贴在马车壁上听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不是马车晃动的杂音,而是某种动物的叫声。   那叫声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马车这时恰好在比较平稳的地面上,而那两个赶车的人也早有一人进入梦乡。这样一来,那动物的叫声在这夜里就显得更加响亮了。   “醒醒,醒醒。”还在驾马的男人推了推身边的同伴。   “干什么啊,还有段路,我要睡觉。”睡觉的男人烦躁的抬手,不肯睁眼。   “我跟你说,有奇怪的声音!”   “放你娘的屁,大晚上的,别给我疑神疑鬼的,老子睡觉睡的正香,你这么吵吵我心烦的很。”三番五次的推搡终于使得睡觉的人不爽,他猛地睁开眼睛,把叫他的人骂了一顿。   “熬——熬——。”那动物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有什么怪声音啊。”骂人的男子这时也听见了声音。“你下去看看?”   “不好吧,我胆小。”   “胆小你还跟老子出来混?趁早回你娘胎里去!杀人放火你不怕,一个怪声音就吓成这样?你看着后面那小子,老子去给你看看是神是鬼。”   红玉清楚的感受到马车渐渐停下,然后又听见了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响声。   没过一会儿,那骂人的男子提了只猴子回来,洋洋得意道:“诺——是这家伙叫的。”   “这里怎么会有猴子?”   “你管呢,反正老子饿了,等到地方了,把这猴子宰了还能填饱老子的肚子。”   骂人的男子提手就要把猴子扔到马车箱里,不想,他的言论使得这只精明的猴子发狂。猴子的双手不住得用力挠他,骂人的男子痛的直接把猴子往地上一摔。   他拿出怀里的刀,正要再抓住猴子,给它来个就地正法时,猴子却瘸着腿跑走了。   骂人的男子很是生气,他转头啐道:“该死的猴崽子,我非得把它炖了。”   这男子向着猴子的方向追去。   留在马车处的男子望着同伴震怒的背影,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蒙汗药还得五个时辰才没用,但你这么跑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红玉坐在马车里,她直觉,那个逃跑的机会要来了。   当初她从东方谷那里逃出来时,为了防身,便偷了几样东方谷研制的毒|药。来花灯会之前,她就怕遇到赵玉茹,所以特地装了‘化骨散’在身上,想着如果真被赵玉茹抓住就来个鱼死网破。当时黑衣人攻击她和长安时,场面太过混乱,况且她偷到的化骨散只有小小一撮。她就没有使用。   可如今,情况已经恶化到这个地步。   长安的病发了,危在旦夕。她必须用这唯一一小撮的化骨散进行最后的博弈。   她慢慢挪到马车的拐角处,然后发出较大的声响。   果不其然,那个守着马车的男子疑惑的探头进来。   红玉首先看见的是白的吓人的短刀刀刃,然后才看见一个脑袋探进来。   看来,抓她的也不是傻子。   那人的进入使得马车内突然得到许多的光亮。随后,他往车里扫视了一下,只看见一个薄薄的麻袋。他疑惑的走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红玉奋不顾身的把化骨散洒向男子。   “叮——。”瓷瓶子落在车板上,在此刻格外的清亮。   红玉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她从未想过东方谷的化骨散这么厉害。她少时只知道阿爹喜欢研制药水,却一直不知道他就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医毒。直到十六岁那年,她被带往安阳王府里囚禁时,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东方谷的亲生女儿,也就是在那时,她才真正认清这个养育她十六年,一直用各种药材喂她的男人是谁。   她想过这化骨散会让人立刻丧命,但她没想到,会是眼前的这种方式。   那个倒地的男子,此刻已经变作一弹血水,若不是亲眼所见,红玉恐怕很难相信之前,这里躺着的是一个彪形大汉。但无论她现在是多么的惊恐,她都不能在这里多呆了。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帘子边,迅速跳下。一旦她的双脚挨到地面,她就用最快的速度奔跑了起来。   就在红玉逃跑后不久,她便听到背后的马蹄声。她心道:不好。   趁着马还没追上来,红玉立刻躲到草丛里。她瞪着眼睛仔细盯着马跑的方向,大气都不敢出。   草丛中虫子不断的嘶鸣,草丛外烈马长啸不止。   红玉的心随着这些声音乱作一团。   就在她紧张万分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马奔跑的方向并不是卫城。   等马跑远些的时候,红玉才从草丛中跑了出来。   “他为何不去追我?”红玉一边跑向卫城,一边十分不解。   彼时的红玉并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个追猴子的男子,回到马车上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死了,抓来的红玉也已经跑了。他知道要是回去交差必死无疑,他看着目前手上还有条好马,这还不骑着赶紧跑?   红玉跑的腹部抽痛,等她到卫城时天已经泛白。   原本长安倒下的地方只剩下一滩干了的血渍。   红玉望望天,天空澄澈如洗,早月已经不如晚上明亮,却仍旧执着的挂在天际,红玉的眼睛变得湿润,她的心里百味陈杂。   “上天让我重活一次,不就是为了躲开他们的么?”她知道长安也许已经被救回府中,之前迫命的危机也已经差不多过去了,红玉相信,有了东方大夫拼命相救,长安大抵还是能保住性命,有她没她,只是救治时间长短的问题。但她自己呢,赵玉茹怕是已经知道她在将军府,若是寻了上来,她必死无疑。   她犹豫了。   可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回去吧,回去吧,长安还生死未卜呢。”   即使理智告诉她现在最好躲起来,再也不回将军府。但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叫嚣得更加厉害。她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一咬牙。   她脚步有些虚浮,气息也是十分的混乱。   她跑了好久,好久。在这一刻,她忽然感谢起那个跑走的男子,若不是他,恐怕现在赵玉茹的人又该把她抓到了。   这一来一去的时间差,正好让她平安到达将军府。   “铛——铛——铛。”她打着门手,不一会儿便就有人来开门。   “红玉,你可算是回来了,东方大夫都让人出去寻你了。”   红玉捂着抽痛的腹部,迈进门内,第一句话就是:“世子呢?安世子呢?怎么样了?”   开门的仆人答道:“正在里面救着呢,哎——。”   仆人的一声叹息,让红玉的心陡然凉了半截。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家红玉奏是这么机智。   求分分,求花花,打滚求收藏(滚过来——滚回去——窝在被子里滚啊滚)作者菌这是变成球的节奏啊~   这章已经小修。   ☆、看你一眼求安心   (十九)   离佑康苑还有一段距离时,红玉就看见许多丫环、仆人忙碌的身影。她顾不了自己的腹痛,小步跑向苑内。   苑外已经忙做一团,里间更甚。   许长安的两个弟弟也早早的赶来,在房间外头走来走去,脸上全是焦虑。   “红玉见过誉世子,见过若年世子。”红玉礼貌的行礼,可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焦急。   “你就是红玉啊。”那两位世子叹到。“你现在不能进去,里头正忙。”   “不行,我一定得进去。我要去看看世子怎么样了。”红玉不管不顾的往里闯。   两位世子伸手拦下,“小小的侍从,怎么不听主子的话?就算你和安世子交好,也不能胡来。”   “你们安静点。”   内间大门忽的吱呀一响,东方宇踏出了房门。他的眼睛里尽是疲态,他转脸看向红玉,原本绷直的脸这才有了些笑意。   红玉也看向了东方宇,她挣脱两位世子的阻拦,跑到了门前。正欲进去,却被东方宇扼住了手腕。   东方宇把她拉到苑外人少的地方,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她,良久才皱眉问道:“可有受伤?”   红玉也直直的看向东方宇,她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如今只有一个法子能救世子了,是么?东方大夫?”   东方宇微微一愣,旋即点了一个头。他站在溶溶日光之下,与红玉相对而立,逼仄的小道光线充足,东方宇与红玉的影子投在地上,一直延伸向小道的出口,很巧的是,出口之外有两条路。   一条路的尽头是一矮墙,一条路的尽头是一扇小门。一条死路,一条生路。   东方宇像是忘记了作为一名医者,纵使穷途末路也不能使用药质的准则。他凉凉的笑了,手掌抵在红玉的胳膊上,声音沉稳而有力度,“我没用过药质之血,但今日,我想一试。”   红玉腹部仍旧如翻江倒海一样难受,但她却在听了东方宇的话后,高兴的笑了。她撸起了袖子,雪白的手臂在阳光下显得瘦弱无比,似乎用力一折就能断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亮:“红玉很幸运,能遇见您与世子。今日,红玉第一次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药质,并没有那么可悲。东方大夫,您要多少?红玉都愿意给。”   东方宇抬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带着红玉向佑康苑走去。   他的脊背挺的很直,像是要去做一件神圣庄严的事情。他的声音淳然而又飘忽。   他说:“只需一碗就够了。”   掌药房里不像外头一样酷热,红玉坐在长椅上,觉得四面八方袭来的全是凉意。她的额头因为腹痛而生出了细密的汗。   东方宇把刀与碗放在手边,却迟迟没有行动。他凝视着红玉,像是在劝说。   他说:“红玉,药质之血,用了一次,世子也许就再也戒不掉了。”   红玉咬了咬嘴唇,她懂东方宇的意思,但她别无选择。她直接把刀夺了过来,用力往手臂上割去。   纤细的手臂霎时多了一道口子,血流淌在手臂上,落入了那个瓷白色的碗里,等到血量快到碗口处时,东方宇迅速在红玉手臂上洒了一种白色的止血粉末。   “够了。”他道。“你好好休息。”   长安如今命悬一线,他不敢再多做耽搁。他拿起白碗,起身就走。   这时他的身后却响起椅子倒地的声音,他回头一看,长椅倒仰,红玉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东方宇没空去懊恼自己的不细心,他只能尽快的给红玉做一些紧急治疗。他的用量用法精准无误,待给红玉喂下药后,他便把红玉抱上自己的床,急忙出去给世子配药去了。   红玉醒来的时候,外头是一片漆黑。   屋里头只有几盏煤油灯,煤油灯昏黄的光线让整个药房柔和了不少。   “居然过了这么久。”得到长时间休息的红玉,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舒服了不少,她扭扭脖子,看见一抹白从屋外进来。   “你醒了。”东方宇捧上一杯水,送到红玉嘴边。   红玉接过水,大口喝了起来,她仰起头,目光里全是关切,“世子怎么样了?”   “看样子已经好些了,他不抽搐了,现在正在休息。幸亏有你。”   听到这句,红玉的心里才真正轻松了一些。   东方宇卷起她的袖子,仔细的给她那条被割破的手上药。红玉盯着自己的伤口,不自觉的把手往里缩了缩。   东方宇不明白红玉为何要这样,他以为红玉是是害臊,是觉得男女有妨。思及于此,东方宇干脆撂下药瓶,“看你气色已然大好,你嫌弃我的话,就自己上药吧。”   红玉推了推药瓶,随口说到,“不碍事的,这伤口过两日就自己好了,又不是没有过。”   说完这句,红玉就拿来个软枕靠了上去。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心里还在为长安的恢复而开心。   可东方宇的脸色却冰冷的不像话。   他明白,只有经历过无数次,红玉才能像如今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又不是没有过’。   ——   红玉休息了一会儿,鼻尖耸动,她惊讶的把脸转向东方宇:“东方大夫,你给我准备吃的了?”   东方宇满腹的心思,在这一刻因为红玉的兴奋都化作了云烟。他想把红玉的脑子敲开来,看看那里头究竟装了什么?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回想起自己的往事,悲春伤秋,愁云惨淡的么?怎么一些点心,就乐成了这样!   东方宇不知道,红玉并非不记得那些苦楚。只是,日子总要过,苦也过,甜也过。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远离险恶,忘记忧愁,比哭哭啼啼有用很多。   而且,有一点很重要。   她真的饿了。   昨晚上的逃跑,加上今日的放血,让她饿的前胸贴后背。她狼吞虎咽的吃下一堆的甜品后,想到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情。   她坐直了身体,掀开被子,想要找鞋子踏上。   东方宇明事理的把她的鞋子放到她的跟前,“世子还未醒,你可以明日去看。”   红玉仍旧踏上了鞋子,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让它平整些,待拾掇完毕后,她笑嘻嘻的说:“等什么明日,不过看一眼求个心安罢了。”   红玉兴致这样高,东方宇也就不再劝阻了。只是走出掌药房的时候,东方宇提点红玉,将军夫人如今不想见她。   红玉愕然,之前将军夫人和她去大帝王菩萨庙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她么?怎么如今她给世子药质之血后,夫人就恨起了她?   东方宇估计红玉的脑袋也拎不清这些曲曲折折的事情,便更加直白的告诉她,“夫人作为世子的娘亲,爱子心切,觉得世子偷溜,受伤,皆与你红玉脱不了干系。”   红玉回想起那些黑衣人的话,觉得夫人根本没有诬赖她。她虽未撺掇世子偷溜,但世子与她弃夫人于角楼,游玩花灯会,不假。更何况,要不是为了救她于水火,世子根本不会受伤,更不会病发。   她确实有错,可就算明知已经被将军夫人讨厌。红玉还是坚定的要去看一眼许长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迈着步子走了开来。   她说:“反正路已经走了出去,我干脆就走到底好了。东方大夫,福祸相成,若红玉今夜注定要遇上夫人,那便遇上好了。既来之,则安之。是有这样的话吧?”   东方宇欣赏红玉那一条道走到黑的傻劲,他不再阻拦,反倒生出些要尽力帮佐的心思。他朗声笑了,长腿一迈,“这话不错,祸事来了,挡了便是。你一人不行,我也可帮佐!”   有了东方宇这句话,红玉的胆子就又大了些。她放慢步调,等着东方宇走到她身边。   东方宇见红玉穿的单薄,夜里的风又这么大,他没做多想就把身上的外衫脱下,搭在了红玉身上。   这下子,红玉的整个身体就笼罩在东方宇的长衫底下了。   红玉觉得身上一下子暖和了不少,但她也担心东方大夫会因穿的太少而生病。她撑起衣裳,想要就手换回去。   东方宇却老大不高兴,他压住红玉那不安分的手,“我难得善心,你今日算是赚到了。你若脱了这衣裳,就是悖我的面子。后果,你自己掂量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看着东方大夫,默默擦了一下鼻血。(最喜欢这种大叔范了)作者菌默默把东方大夫揣到了口袋里,好满足。   ☆、抱在一起好取暖   (二十)   他们到了佑康苑后,幸运的没遇见将军夫人。红玉立在东方宇的身边,低眉顺眼的听东方宇与福伯说话。   从他们的对话里,红玉了解到长安刚刚转醒,如今正在喝水。   长安半靠在床上,听到东方宇的声音,便差人来喊。待他开口准备问东方宇话的时候,目光却定格在了红玉身上。   长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你么?红玉。”   红玉点了个头,小跑向长安,她伸手探了一下长安的额头。还好,并不烫。她瞥见身侧有一个水壶,便顺手拿起给长安又倒了一杯。她兴冲冲的把水杯递给长安,长安却没接。   “这是谁的?”   红玉顺着长安的目光看向衣裳,然后大喇喇的把水杯往长安手里一塞。她解释道:“东方大夫见我冷,给我穿的。”   “脱掉。”长安的声音忽然冷了三分。   红玉被这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她转脸看向东方宇,东方宇却含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   东方宇走到红玉身边,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不咸不淡的说:“一件衣裳罢了,世子动什么气。能动气,便是好了。红玉,世子需要休息,我们打道回府吧。”   红玉原先就说只看一眼,如今一眼也看了,心也安了。她迟疑的向长安福了个身,“世子。”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长安拽到了床沿上。   长安把被子掀开,果断的拉下东方宇披在红玉身上的衣裳,冲着红玉说:“冷,就被子里呆着。”   红玉别扭的看着长安,想跳下床,却又不想因为这件事和生着病的长安争吵。她只好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向东方宇求救。   东方宇在红玉的殷切目光之下走了过来,他在床沿前停下。眼波流转,最终说了一句:“东方在外头等你,红玉,你把你逃跑前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同世子说完后,我们再一道回去。”说完,东方宇也不管长安那杀死人的眼光,叫着内间的仆婢一起,出去了。   众人走后,里间就只剩下长安与红玉了。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微妙。   长安神色复杂的倚靠在软枕上,并不与红玉说话。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红玉这下逃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全身都僵硬着,心里如乱麻一样缠绕着。   最终,还是她受不了这种煎熬,主动向长安挨近了些。长安便是在这时,注意到了红玉手臂上的伤痕。   红玉宽大的袖子随着她手臂的抬起而自然下垂,手臂上的伤口在烛火下显得清晰无比。像一条很丑的毛毛虫。   “这是怎么弄的?”长安问。   红玉被长安问的答不出话来,她不能也不想把这伤口的成因和盘托出。她知道,长安这样的人,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她只是及时把手臂缩到被子里,然后翻身窝到了被子里。   她确信只要她打死不说,许长安就不会再执着于这个问题了。果然,她不回答,长安也真的没有追问,不过,长安没追问之余,也动身躺了下去。   这下子,场面更加尴尬了。   红玉睡觉喜欢右侧着,蜷缩成一团。此刻,她的对面,正是长安。长安平躺着,红玉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红玉脸红了。   长安双手枕着自己的头,他的声音从红玉的上方传来。   他道:“那你和我说说,你一个人是怎么逃出来的?”   红玉往上挪了挪,外界新鲜的空气立刻就扑面袭来。她深吸了几口气,开始把自己逃脱的过程原原本本的和长安说了起来。   长安不言不语的听着,未曾有一刻的打断。   可红玉没注意到,她说出的字字句句,都让长安漂亮的眉毛皱起。   当红玉说到最后的时候,长安这才出口总结到,“若不是那只猴子,你怕是真逃不了。”   红玉觉得长安说的很对,如果不是那只猴子引开送她的两个人,她如今,应当被囚、被伤、被辱、生不如死。   她的手抓着被子,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薄薄的被子被她的手,抓出了许多的褶皱。   长安的大掌便是在这时覆盖了下来。   他的掌心盖在红玉的手背上,极为自然的把红玉的手又拉回了被子里。她只听到长安同她说:“你是佑康苑的人,从今往后,这样的事情断不会再发生了。”   红玉昂着头,看向长安说了一句,“我信你,世子。”   然后,红玉的眼皮又开始打架。她往温暖的地方缩了缩,跟长安嘱咐:“我有些困,想眯一会儿,等东方大夫进来,世子,请你喊我。”   许长安斜着眼睛看了眼门口,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把烦人的东方遣送回掌药房。   ——   东方宇从外间进来的时候,只听到红玉与长安均匀的呼吸二重奏。他轻声走到床边,看到红玉整个人都埋在了长安的胸口,而长安也很心安理得的抱着红玉。   东方宇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在府里呆了这么多年,真是第一次看长安这么上心一个人。不过,东方宇的脑子可没发热,他明白,要是这两人的样子被其他任何一个下人看了去,明日,府里又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他俯身掀开被子,用力把红玉捞了出来。长安睡熟之际,感觉自己手上似乎空落落的,他下意识的伸手要抢。   东方宇镇定的看了眼长安,然后迅速在榻上搜索着什么,他最终塞了一个枕头放到长安怀里。这下子,东方宇才把怀里的红玉抱了一个严实。   长安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间也没察觉自己怀里的红玉早就被换成枕头了。他把枕头往自己怀里揉了揉,浅浅的笑了。   东方宇看着怀里的红玉,小小一只,却可爱的紧。她正砸吧着嘴巴,不知道在念些什么。东方宇把自己的外袍子重新搭到红玉的身上,抱着红玉从里间走出去。   他嘱咐外头的丫环、仆人“今晚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丫环仆人沉浸在自己想象出来的年度三角恋大戏当中无法自拔,听到东方大夫的嘱咐,一个个反应过来后,头都点的跟捣蒜似的。   外间的风确实很凉,东方宇踏出苑门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红玉窝在他的怀里,仍旧睡得很沉。   “长安——。”她梦呓到。   ——   红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扭头四处看,这才在一排齐整的凳子上发现了熟睡的东方宇。   “东方大夫。”她穿好鞋子,走上前去。   东方宇的脸并不白,可他的睫毛十分的长。阳光这时正照在他的脸上,光感使他的睫毛不自觉得扇动。   他的鼻子很挺,因为睡得很熟,所以他的鼻翼此刻正微微掀动。   听到红玉的叫唤,他的睫毛猛地一扇,随后,便睁开了眼睛。   他坐直了身体。“你醒啦,睡得好不好?”   “睡得很好,可是,我昨晚不是在世子的床上的么?”   东方宇揶揄道:“你是女子,他是男子怎么能睡在一起?要是夫人早上来看了,岂不是要更加怪罪你了。”说着东方宇望望自己那被睡得乱糟糟的床。“佑康苑那里,夫人今早肯定要去,你要是像往日一样睡在外间,肯定也是要被骂的,考虑到这些,我就把你抱过来了。等吃过了饭,我亲自带你去夫人那里,我给你说说好话。”   “谢谢东方大夫,您考虑的可真周到。那现在走吧。”   两人往门口走时,却看见福伯神色紧张的站在门口。   红玉的心里立刻一紧,她上前问道:“是不是世子出什么事情了?”   福伯摇摇头,径直走到东方宇身边,道:“夫人请您去一下前厅正殿。”   “是世子的事情?还是红玉的事情?”这刚起来,夫人就找他,莫不是昨晚的事情被人说给夫人听了?这下子,事情就不好解决了,夫人本就对红玉和长安在花灯节时逃开角楼,私自游玩的事情生气。昨晚这档子事情再一捅出去,红玉……   福伯是个精明人,昨晚的事情他从那些丫环的嘴里撬了些出来,但夫人那里还是瞒着的。他一看东方宇的神情,就知道他在忧心什么。   他给了个准话:“并不关世子与红玉的事情,是有要人来了,夫人请您出去帮她照应着。”   东方宇这才放下心来,他吩咐红玉道:“那你先跟着福伯,让他带你去梳洗,等会儿我忙完了再来找你。”   红玉看着东方宇走开的背影,便跟着福伯去洗漱。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红玉忽然起了好奇心,她凑到福伯的身边,笑嘻嘻的问:“福伯,您能同我说,究竟是什么人来了么?东方大夫不是一向只管药物的么?为何夫人却点名道姓的叫东方大夫去帮忙?”   福伯立住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他叹了一口气,眸子里闪着一种老者特有的慈祥。   “红玉,你一天到晚就捅娄子,自己的事情还未解决,就来操心这个。卫城的江家听过么?今日来的就是卫城唯一的侯府夫人,安阳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红玉的小心肝抖三抖。   求收藏,求收藏,看我星星眼~~~~   戳收藏此文章就能收藏的。   ☆、来者不善   (二十一)   “听过,红玉不止听过而且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的名号。”红玉倏忽变得十分的冷淡,这种冷淡让福伯很不适应。   这时,红玉与福伯皆听到一声很熟悉的声音,两人抬头一望。   说话的人,居然是许长安。   许长安面色有些发白,他的步伐明显不如以往矫健,几个跟在他身边的仆人都不敢近身,此刻都立在长安身边,大气也不敢出。红玉见状,赶紧跑上前去,她搀着长安的胳膊,疑惑道:“世子,你怎么来了?”   许长安却探头往里看,别扭的问:“东方呢?”   福伯回了长安一句:“东方大夫刚刚去了云水阁,世子若要寻他,差人来便可,犯不着亲自来的。”   许长安眉毛一挑,“我今日便是挖地三尺也要亲自找到他。”语毕,他转向红玉,吩咐道:“你扶着我,我们去云水阁。”   长安只顾着发脾气,并未注意到,当他说出云水阁三个字的时候,红玉的脸色并不好。   云水阁是将军府的主阁,赵玉茹作为贵客,如无意外,此刻应该正在那里。她去了云水阁,便是羊入虎口。   红玉无奈之下,只能装作肚痛。   长安也是没料到这种情况,他赶忙让福伯扶红玉进去。红玉以为进了房内就算是逃过一劫了,哪知,长安十分担心她,一定要把东方宇从云水阁唤回来为红玉诊治。   红玉那一双漂亮的杏眼,在看见福伯紧张兮兮的听命去请东方宇的一刹那,忧伤的飙出了许许多多的泪水。   那泪水滚过她的颧骨,不间断的落在她的手上。   她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直接被长安认作是肚痛剧烈。所以,之后任凭红玉怎么说自己肚痛好些了,他也不相信,他甚至还怕福伯年老速度慢,多差了几个人去找东方宇。   红玉擦了擦泪水,愤恨的盯着许长安,可许长安却始终担忧的看着她,红玉见了,只能硬生生的把那股无奈吞到肚子里。   许长安与红玉左等右等,还不见东方宇来。长安便不顾红玉的反对,把她抱了起来,红玉怕外头下人看见,便张口嚷嚷,说自己已经好了,不痛了。   许长安起先不信,可终归耐不住红玉的胡搅蛮缠。他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把红玉抱到了里间的榻上,让她好好休息。   红玉一颗悬起来的心,这下才真正的放了回去。   心定了,她的话就多了起来,可还没讲几句,外头便响起了一阵的脚步声。不过多久,她就见到了赵玉茹。   她没想到适得其反,她的肚痛非但没未自己躲过一劫,反而招致了更大的祸端。   这件事,说来也很巧。   福伯出去寻东方宇的当口,正巧遇见了赵玉茹一行人。原来,赵玉茹此番是打着求医的名号来的将军府,虽然最终东方宇没有同意前去治疗江玉瑾,但她却执意要来看一看许长安,说是表一表自己作为长辈的心。   安雨兮作为将军夫人,也不好当面驳了赵玉茹的面子,只好答应陪同而来。   赵玉茹站在安雨兮的身侧,穿了一件青花素裙,脸上的妆容也一改往日的艳丽,换成了十分庄严的妆。她勾着袖带,目光在触及红玉的脸盘时,变得阴冷无比。   红玉自然也看见了赵玉茹,算起来,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赵玉茹。   红玉从来都不知道,对一个人的恨原来可以这么浓烈。浓烈到,她光是看到赵玉茹的这张脸,就恨不得拿刀捅过去。   但她忍住了,她知道,天时地利人和,她一样都没有。此番撕破脸,她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而且,说不定还会害了将军府。   红玉死死的咬着嘴唇,她的手从被子里移到床沿,紧紧地握住了长安的手。   长安一愣,顺着红玉的目光看见了赵玉茹。   他不认得那个女人,或许,也许以前见过,如今却没了印象。   他冷着目光,只说了一句,“东方,快来看看红玉罢。”   东方宇挪步走向红玉,却发现红玉的脸色比昨日更白了。   这个时候,原本一直不说话的赵玉茹,却发出了一声轻喊。   那喊声里带着浓浓的温暖,与疼惜。   赵玉茹几乎是跑向红玉的床前,她抚着红玉的脸,接着便是一阵恸哭。   她哭道:“我的儿,娘寻你,寻的好久。”   所有人都震惊了,除了红玉。红玉厌恶的打掉赵玉茹的手,用一种疏离的语气说道:“夫人,您认错了,我并不是您的孩子。”   赵玉茹却像是早就料到一样,她从长袖里掏出一卷画像。她把画像提起,卷轴便自然垂下。   长安能感觉到,红玉抓他的那只手,微微的颤抖了。   他好奇的看向那副画。   画面上的是一个娇俏的小姑娘,那姑娘穿一件碎花裙子,两手各抓着一根绳子。她坐在一个秋千上,眉眼全是笑。   那姑娘的模样,与红玉,别无二致。   “这不是……”   “这不是我。”红玉斩钉截铁的否定。“我是男子,而她是女子。”   安雨兮也走上前来,她拿起赵玉茹手里的画,对着红玉打量了许久。   但安雨兮觉得红玉说的没错,红玉是男子,而画面上的是一个女子。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她转过脸来,对着赵玉茹说:“兴许是认错了,红玉是平林山来的,不可能是府中的小姐。”   安雨兮的这话仿佛戳到了赵玉茹的痛处,她看向红玉的眼神更加的内疚了。   她仿佛是在自责,她对着红玉说:“都是娘不好,娘没有照顾好你。所以你才会被人贩子带走,娘找了许久,才得到你的消息。好孩子,娘已经找到了养你的人,娘知道你生活不易。你是不是为了进府里,所以扮成了男子?好孩子,你说出来,娘会为你求情。”   “我不认识你。”红玉还是不改口。   赵玉茹并不清楚红玉为何逃跑,但她能确定,红玉肯定不知道自己已经身为药质。赵玉茹相信,只要她用财富、用权利来引诱心思单纯的红玉,红玉定能和她回府,由她控制。   赵玉茹心中暗暗加了把劲。她言辞凿凿,“我知道,你在外流落这么多年,不认得我。但没有关系,等你回了侯府,你会慢慢习惯的。好孩子,回了侯府,你吃穿不愁,也不用做活了。府里还有一个妹妹,能陪着你说话儿。”   安雨兮看赵玉这股认真样子,心里也存了疑窦。   红玉的嘴唇此刻已经被她咬破,她忽的把脸转向长安,她的脸上五官皱起,她的手也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但她仍旧努力屏着一口气,她望向长安,只是想从他那里再获得一些勇气。   可长安不是死人,他机敏的感受到了红玉的不对劲。他看了眼赵玉茹。   赵玉茹仍旧用那双仁慈的能滴出水来的眼睛盯着红玉。   长安很不喜欢红玉被人这么盯着,他下意识的觉得,赵玉茹不像是在看女儿,而是在看一块可口的糕点。   长安自发的挡在红玉的面前,他的目光里不自觉地的带上了一种煞气。   他的声音冷的像那冬日里的寒冰。   他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是将军府,红玉是我的人。”   “你若想因为那种无稽的理由,带走我的人,除了我死,别无可能。”   赵玉茹愤恨的咬了咬牙,她指着红玉说道:“玉茹并非无理取闹,眼前的这位确实是我女儿。是不是女子,其实我说不算,东方大夫一验便知!”   “若是错了,我们安阳候府愿意当街道歉。”   安阳候府在卫城名气很大,如今当街道歉的赌注都下了,看来赵玉茹是认定红玉了。这下子,安雨兮看红玉的眼光也不由得变了样。   安雨兮作为当家主母,有责任维护将军府的颜面。她不能任由红玉女扮男装红欺骗将军府,也不能任由赵玉茹在这里质疑。   她板起面孔,冲着尚在思索什么的的东方宇问道:“你探过红玉的脉息,你倒说说,从这脉息看,红玉是男是女?” 作者有话要说:  22章明日晚上12点前会修完解锁。   然后从下个礼拜起,应当会恢复正常更新了,如果忙的话,会请假。   大家收一个呗。   ☆、震怒之下必自伤   (二十二)   就在安雨兮问完话的那一瞬间,长安站了起来。他俯身弯腰,把红玉打横抱起。   他旁若无人般的对红玉说:“这里太吵,我们去别的地方歇息。”   赵玉茹仍旧不依不饶,她怒气冲天的站在长安的面前,就是不让长安过去。她控诉般的对长安说:“世子不敢让东方大夫再测,是不是心里有鬼!”   许长安冷笑一声,竟是看也没看赵玉茹急切的样子。他狠狠撞了赵玉茹一下,长腿一迈,似是不用几步就能到达门槛,离开此地。   赵玉茹再也顾不上身份地位,她慌乱的转身,用那双涂满蔻丹的手指死死拽住了许长安。但她拽住许长安后,却把脸转向了一直处在观望状态的安雨兮。   她明白,现下,能拦住许长安的只有安雨兮了。   “将军夫人。”赵玉茹尽量摆出一副可怜至极的样子,“玉茹好不容易寻得女儿,世子……世子,于情于理都不该这样,不该这样!”   “那我该怎样?”许长安悠悠垂眼,“我该如你所想,让东方再测一次红玉的脉息?让全天下人知道,我们将军府就因为你那一张破画像,就怀疑名动圣炎的医圣东方宇?我娘为了正府声威,为了不让你难堪,愿意受这个委屈,我许长安却无论如何都不能。”   赵玉茹被长安的话堵得面色发白。侮辱医圣、怀疑将军府,这两项罪名无论哪一项都是她赵玉茹不能承受的。   她有些难堪的解释道:“并不是这样,我只是想确认。”   许长安只当没听见赵玉茹的话,他把脸转向东方宇,他冲着东方宇笑了一下,“东方,你和我过来,红玉肚痛刚好,此刻又受了惊吓,你再为他看看。”   东方宇点了个头,跟上长安。   这时,安雨兮却命人把门口守住,不让长安出去。   她揉了揉眉心,眼光定在红玉身上。   “娘知道安儿你心气高,但这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说清楚了两相得宜,说不清楚,以后倒要落人话柄。这红玉来府中数日,便带着你私逃花灯会,路上又害的你被恶人伤害。娘,不得不防。娘与安阳夫人只是求一个明白,脉息千变万化,红玉又颇通药理,许是她从中捣鬼,骗了东方大夫也为未可知。”   许长安身体僵硬的站在门口,目光犀利的盯着门口守卫。他竟然连头也不回,就这么背对着安雨兮与赵玉茹。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那东方,你替我告诉他们,红玉究竟是男是女?”   东方宇从善如流,“回世子,红玉确为男子。若红玉如夫人所言用药物欺骗了东方,东方定能察觉。”   许长安在东方宇说完这段话后,抬脚,用极为迅猛的速度把门口两位守卫的腿打弯。两位侍卫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捂住双腿跌到了地上。许长安杀鸡儆猴的这招,十分有效,后头的其他侍卫见状都不敢再拦。   长安就这样大摇大摆跨过门槛,长长的过道里,仆婢百十,他们皆低着头不敢言语。长安的步子很大,速度很慢,他的背挺得很直,长袍随着他的走动不住摇摆。这时,天地万物似乎都自动自发的隐没在阳光里,只余下长安与红玉两人。   “世子。”红玉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她抬起手,默默擦掉长安额角的汗。   当许长安抱着她拐进佑康苑里间的那一刹那,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接着,长安的身体就一软,他抱着红玉的手也不可抑制的一松。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长安面色惨白大汗淋漓的跌落在地上,而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红玉,也因为长安的这一摔,摔倒在地上。   “世子!!!”红玉与东方宇同时发声。   东方宇把许长安扶起,为他把了一下脉。   东方宇把完脉后,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红玉。他沉思半晌,才对着红玉说:“世子体内气息紊乱,是大病未好的症状。世子他,是强撑着身体把你带出来的。”   红玉一时间百感交集。   长安待她如此之好,她却没对他说实话。她走到长安身边,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长安却冷着脸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   红玉因为这个动作怔住。   接着,她便看见长安夺过了东方宇的药箱,他在药箱里翻找了一阵子。最终把药箱摔到了地上。他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就拖着仍然疲累的身体走向了剑架。   他从剑架上拿下一把锃亮的长剑,低头摩挲了一阵,便持剑返回红玉所在的地方。他目光里似有滔天怒意,他立在红玉跟前不远的地方,长臂一抬,那把亮剑便直指红玉的咽喉。   “世子。”红玉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东西,她闭上眼睛,静静等待长剑割喉的那一刻。说实在的,她觉得死在长安的手里,是罪有应得。   她骗了人,就该得到应有的下场。   可红玉等了好久,许长安却没有动手。她张开眼睛,看见东方宇立在她的跟前,而那把原本指向她的剑,此刻已然被东方宇握住。剑刃嵌入东方宇的皮肉里,鲜血顺着手掌流向无暇的地面。   东方宇狠狠握住长剑,冲着面色阴冷的长安喝道:“世子,你非要这样做么?”   许长安硬生生的把剑转了一下,那剑因了转动把东方宇的手掌刮拉的不成样子。许长安问东方宇,“东方,你觉得痛么?”   东方宇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可许长安却代替他回答了,许长安盯着红玉,一字一句的说道:“长剑剜肉是痛的,但人心被伤却要比这痛上十倍百倍。红玉,你怕是不知道,我许长安平生最恨欺骗。尤其是你的欺骗。”   “若不是今日,红玉,你想瞒我到何时?”   红玉自知百口莫辩,她漂亮的杏眼里满含泪水,却一滴也不敢掉落。她不想让长安以为她是那种,肆意欺骗别人,又用眼泪来求情的女子。   她的喉咙干涩无比,鼻子酸胀难受,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几步,走到许长安的跟前,她拿起长安那只没有拿剑的手,让那手掌扼住自己的喉咙。   长安的手,自从掐住红玉脖子的那一刻起,就不自觉地收紧。他似乎把满腔的怒气都灌注在了红玉的脖子上。他死死的掐着,不留一丝情面。他眼睁睁的看着红玉的脸由红转白,渐渐趋向于紫色。   他本以为红玉至少会挣扎一下,就像当初夏清婉那样,会害怕,会逃跑。可红玉却一直面色坦然,甚至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   长安陡然觉得,他这些怒气,这些力气全都打在了一个麻木的人偶身上。这样的发泄非但不能让他舒缓,反而让他心口更闷。   他泄气的扔下长剑,扔下被他掐晕的红玉。他站在那里,有好一会儿一个字都没说。   过了好久,东方宇才看见动了一下,长安眉毛皱起,长腿迈开,走向门外。   就在长安出去不久,一堆的侍卫从外间涌入。这些侍卫皆面无表情,他们二话不说,就把给红玉治疗的东方宇掰开,而后,把有些好转的红玉拖了出去。   东方宇见状,心道不好。   他找到长安,却发现长安孤坐在位子上,像是在发呆。   东方宇顾不上自己流血的手,他望向长安,“世子,你不该这样过分。她只是一个女子,你这样的惩罚,太过严重了。”   长安把头抬起,他的眼里有一种东方宇看不明白的情绪。他揉了揉眉心,起身站起。他又想把东方宇甩开。   可东方宇却追了上去。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逼迫长安。他只是问他,“世子,打算怎么处置红玉?”   许长安这回没有无视东方宇,他停下脚步,手掌撑在门框上。   “既然东方你心疼她,不让她死。那我就留着她,从今往后,她会一直在暗牢里。这样,外头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东方宇指女为男。也不会有人知道,整个将军府都被一个小丫头,骗的团团转。”   “那世子,你不伤心么?你亲手把一个为你挡过家法,为你打点日常的红玉送进去。你就一点都不会难过么?”   东方宇的话让长安的手指狠狠的刮在了门框上。   长安用力一按,拇指与食指的指甲尽断。   可他却像不痛似的,他转过脸来,摆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他说:“不会,我许长安正如外头所说,是个混世魔王。我今生今世,都不会为任何一个不相关的人,难过。”   东方宇这下子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不再跟长安耗时间。他快步跑了出去,他想,就算不能把红玉带出暗牢,他也要救治红玉。   东方宇跑开后。许长安才像是完全松了一口气,他背靠在门槛上,身体慢慢的滑了下去。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会因为一个人,连怒气也不忍全部发出。他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向怕麻烦的自己,会放弃一剑封喉的解决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昨天卡了12个小时的文。渣作者觉得自己没得救了。昨晚卡到凌晨一点,最后渣作者果断关机睡觉。   嘤嘤嘤,卡死了。   求不抛弃。   ☆、狗皮膏药的执着   (二十三)   佑康苑的动静闹的那样大,当晚,安雨兮就带着亲仆去了趟暗牢。   暗牢里阴冷潮湿,红玉蜷缩在草席上,双脚被重重的铁链拴住,她的四周弥漫着东方大夫的药香。   安雨兮盯着红玉,思量许久,却什么都没做。她很少有这样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按理说,红玉这样欺骗将军府的人,按法当诛。但安阳夫人口口声声喊她一句孩儿,只怕,红玉真的是安阳侯府流落在外的小姐。   既这么着,诛杀是一定不行的了。但如今事情坏就坏在长安震怒之下,弄晕了红玉。红玉不醒,这事情的真相,只会一直是个迷。   安雨兮不喜欢多等,她拍了拍手,她身边的仆人当即向红玉浇了一盆冰水。果不其然,冰水浇下后,红玉冻的动了几下,过了一会儿,确实转醒了。   安雨兮蹲下身子,在红玉看向她的一瞬间挤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红玉,能认得我是谁么?”   “夫……夫人。”   安雨兮点点头,把红玉拉起来,“红玉,世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来,趁着你转醒,夫人让人去做点热汤给你。”说着,安雨兮使了个眼色,拿锁链钥匙的仆人就帮红玉解开了锁。   安雨兮拉着红玉要往前走,红玉却动也不动。   冰水从红玉的发丝上滴落,红玉讷讷的看着安雨兮,“夫人,要带我去哪里?”   安雨兮笑得更深,“红玉,夫人此前不知道你是侯府的小姐。如今知道了,便要把你好好的送回去,你别怕,安阳夫人那里已经得了信,此刻正在殿里候着你。世子的事情我帮世子压了下来,你到了你娘跟前可不要乱说。等洗过澡,换过衣裳,我亲自送你们母女回去。”   安雨兮说得真切,红玉却听得心里拔凉。这么说,长安因她女扮男装暴怒,可将军夫人却更注重她的侯府小姐的身份。为了不与安阳候府产生更大的嫌隙,将军夫人在她昏迷的时候打点好了一切,待她一醒就要送她走了?   惊慌使得红玉忘记了自己正是被将军夫人用冰水浇醒的事实。   “红玉,怎么?还在恨世子么?夫人替他给你陪个不是,快快,你娘还在外头候着呢。”安雨兮拉了拉红玉的胳膊。   “夫人。”红玉摇了摇头,“您弄错了,红玉虽然是女儿身,可真的不是安阳候府的人,外头那位也确实……确实不是我娘。”   “不是?”红玉未曾注意到,安雨兮的笑容到这一刻僵在了嘴角。安雨兮像是确认什么一样,又郑重的问了一遍,“安阳候府可是贵府,你又长得和那画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样,要是认了亲,以后吃喝不愁,再也不用受世子的气了。你真的确定,你不是么?”   红玉坚定的摇头,“不是,红玉确实不是。”   “那好。”安雨兮声音一扬,“不是的话,事情就更加好办了。来人,把外头的东西带进来。”   外头的东西?红玉突然变得狂躁,她踉跄的向后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但这种时候,红玉明白得已经很晚了。安雨兮不会给她一点点逃开的机会。既然红玉并不是安阳候府的人,那她定然是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来的将军府。不然,扮什么男装?安雨兮本意是想直接杀了红玉,反正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死了,也没人疼惜。活着,反倒还对将军府的名声有些威胁。   可安雨兮心思缜密,她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觉得不能急着把红玉杀了。这个世道变数很多。坊间大家小姐流落在外却不自知的故事不要太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不过,红玉在她眼皮子底下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又蛊惑的安儿动了这么大的气。安雨兮也没打算放了红玉。来这里之前,她已经差人去准备了数十种刑罚,她相信,大刑之下无勇夫。天大的秘密,也能给吐出来!   红玉看着那些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心底的恐惧感越来越重。她大叫着:“夫人!我要见世子!我要见世子!”   “你想见安儿?”安雨兮抬手就给红玉一巴掌,“你有什么脸面见安儿!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你一直居心不良的呆在他的身边,到这会儿了居然还想让他来见你。”   红玉的头歪向一边,脸颊红肿。她仍旧不改口:“夫人,请让我见世子。”   红玉想见长安,倒不是因为要长安救她。如她所知,长安恨她的欺骗,恨到要杀了她。她要见长安,只是想在死之前把她女扮男装的理由告诉他。起码让长安知道,她不是有意。   可红玉的坚持在安雨兮的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了。长安生性倔强,从来不肯亏待自己,这次居然为了红玉忍住了怒意,剑在喉上也都收了回来。安雨兮觉得,这说明红玉在长安的心中分量不轻。这不是个好现象。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安雨兮指着眼前的刑具,“赶紧给她上刑,她还想着狐媚世子,我倒要看看,等刑具一上,她还有没有那个力气来跟我争辩,跟我要人!”   “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红玉已经没了血色。她身上的衣裳被那些鞭子抽烂,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好的皮肤。她的手脚被长长的铁链束缚住,整个人半跪在地上。   暗牢的重重大锁又被人带上,牢门紧闭,四下无声,是死一样的寂静。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暗牢里除了牢头点着的那支蜡烛,就没有一点光亮了。而那蜡烛的光太弱,根本照不到红玉那里。红玉又渴又累又痛,早就陷入了昏迷。   红玉醒来的时候,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她只听到有瓶子碰撞的轻灵声音。接着,在一片混沌中,有什么人走了过来,随着那人的过来,瓶子碰撞的声音更加清晰,光亮也越来越盛。   红玉远远的看见,那是一盏手提的玄铁灯。   当她把头抬起来时,心跳变的极快。她慌乱的闭上眼睛,她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慌张感。   安世子是来药死她了么?红玉的脑子里一下子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许长安却一直低着头,捯饬手上的药瓶。他思前想后,挣扎纠结了很久,还是默默的拿了两瓶伤药过来。   红玉骗了他,他没有那么容易就原谅她。可不原谅,并不代表他就会任由她死。他还记得红玉为他做的事。他还没有那么狠心。   不过就是两瓶子伤药罢了,他佑康苑还负担的起,权当是对过去红玉照顾的感谢罢了。长安这样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到了红玉的跟前,长安才发现红玉满身是伤。   长安没料到娘亲会下手这么狠。他把玄铁灯放下,他动作麻利,意图在红玉苏醒前把手里的事情做完。   红玉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她也不敢动,只能努力屏气凝神。   长安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放下药瓶,准备离开。红玉却反身,抱住了他。   “世子。”   红玉黏糊糊的身体,死死的箍住长安。   “世子,你听我解释。”   “解释?红玉,那你先解释解释,你为何明知我来却还装着昏迷!你拿我当猴子耍,还嫌不够过瘾是么?”   无论长安如何使劲挣脱,红玉就像一个狗皮膏药一样,就是不松手。她一面动用自己那被长链束缚住的手勒住长安,一面开始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这么闷骚,你们真的不把他放进口袋么?   点击,收藏此文,帅气长安带回家。   ☆、反客为主的拥抱   (二十四)   解释的话有千言有万语,要都说,三天也讲不完,红玉只挑了最重要的那句讲。   “安阳候确实是我爹……”   这时,两人近旁的玄铁灯忽的灯焰一闪。红玉闷在长安的胸膛里,全身冰凉,她不敢抬头看长安的脸色。她觉得,一定很难看。   她继续捡重点说着,“但赵玉茹不是我娘,我自小就没了娘,还未发蒙时,就被送往平林山由一位用毒的高手养着。”   红玉的话离奇诡诞,长安一时也不知是真是假。借着灯光,他望了一眼高窗,外头风雨大作,风不住的灌进铁窗。红玉冻得慌,又本能向他靠近了几分。   长安眸子一暗,挣扎几下。红玉却如惊弓之鸟一样,慌乱的抬头,她喊了一声。   “世子别走。”   长安没有做声,并且也真的没再挣扎。窗外的雨下得更大,风也刮的更猛,自以为箍住长安的红玉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起,在这场由她主导的拥抱阻拦里,她悄然由主动方变成了被动方。   她更没有注意到,两人同时被暴露在凉风急飓的暗牢里,却只有长安一人的衣角被吹起。甚至,当雨水顺风灌入暗牢内的时候,也只打在长安刻意直起的背上。   她只是一门心思要把事情说清楚。“我女扮男装就是为了躲他们。躲赵玉茹和那位用毒的高手。世子,你知道的,我懂得很多的药理,但从来没人教过我。我懂的那些,都是因喝药而领悟的。我自小,就是一个试药的工具。所以,有了机会,我就逃了出来,为了不被抓回去,我扮成了男装。”   “你说完了?”长安听完这一切,似乎根本就没动容。他十分轻巧的从红玉的禁锢里脱身,他提着玄铁灯,灯光照在红玉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长安把目光移开,他讽刺道:“这是苦肉计?还是一个新的骗局?”   “世子不信?”   长安退开几步,“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骗子的话。”   “可我说的是真的。”   “骗子不会承认自己在说假话,就如疯子不会说自己疯了一样。好了,无论是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长安提着玄铁灯渐渐走远,接着就是铁门被关上的响声。   长安出了暗牢后,脚步一转,竟然走向了掌药房的方向。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急。天空黑沉沉的,落在树叶上的雨水顺着叶子一点点滴在地上。长安踩在软软的地上,脸色阴沉。   他很快到了掌药房,果然在那里见到了东方宇。   东方宇正在煮什么药,长安一踏进主房内,就被一股子奇怪的药香呛的难受至极。东方宇早就察觉到长安来了。但他就像没看见一样,继续自己做自己的。   等药快熬好了,他才施施然站起。“世子,还气着?”   “你倒是一派淡然。”许长安最受不了东方这种乐天派了。好像再大的事情,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阵疼,疼过了,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东方宇耸耸肩,“那日以后世子不愿见东方,东方自然就在掌药房制药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世子来找我,是为了红玉吧。”   “是要她死?还是要她活?这里是将军府,将军、夫人便是天与地,东方估摸着夫人八成要红玉死。守着这个秘密。那世子呢?是还生着气,要用人命泄气,还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东方宇微笑着,站在那里气度淳然。长安竟然觉得东方宇并不是下定决心要救红玉,他只是要来看看个热闹。热闹看完了,他该制药就制药。   长安坐在藜木椅子上,把手一伸。“给我假死药,把她渡出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世子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救红玉。果真大度。”东方宇夸赞了两句,随后脸色一沉,“但东方却觉得此法不妥。”   “有何不妥。东方?你之前不是叫嚣着要救她么?原来竟不是真心实意的。”   东方宇用手掌抹了一下嘴唇,忽的转身进了内间。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长安以为他是改变主意了,要去拿药。结果出来的时候,看见东方手里没有半瓶药,只有一本书。   东方也不爱惜那本珍贵的书,他把书往桌子上一撂。而后又翻了好久,指着上面一段话说:“世子读读这个。”   长安哪有心思读书,他推开书。“你搞什么名堂,你到底要不要救人。不过就是一个仆人,我若真不救,那她只有等死的份。”   “世子……我倒不担心她了。你既然屈尊来我这儿,想出假死的法子,那便是要救她。东方虽然不知道,你对她的身份,对她骗人的目的知道多少。但东方想让你知道的,与她的性命无大关系,反而与你有关。”   “你以为我许长安没了一个红玉,还就不能活了?东方,你高估了她,也低估了我!”长安拂袖要起。救人只是一时心软,假死也是好不容易想出的法子。其中变数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既然连东方宇都不愿帮忙,那他一个人光使劲,娘亲那关肯定过不了。   东方宇连忙拉住长安。“并非高估红玉,而是这世间人虽多,却只有一个药质。上回要不是红玉,世子早就被阎王收走了。”   “上回。”长安脚步一顿,他转身,“哪一回?”   东方宇无奈撇嘴,“真是受了人家的好,就忘得快。糟了人家骗,就要杀人放火泄气。上一回花灯会,你重伤而回,又发病抽搐。要不是人家红玉,那么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愣是忍着饿忍着痛给你一大碗药质之血。你能横到现在?”   “药质之血?”长安第一次听说。   东方宇把药典塞到长安手里,“自己看,我说一千道一万,你估计也不大信。这种玄乎的事情,你还是自己领悟领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也就信这一套。”   “住嘴!”长安冷喝一声,他重新坐了回去,好好看起手里的药典。   待他合上书本的那一刹那,他的眼里似有流光闪动。原本张开的手掌,已然握成了一个拳头。他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   “她说的原来全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长安倏忽看向东方宇,“计划得变一下。送她出去,怕会跟花灯会那回一样。不知何时就遭了歹,她得活着,而且呆在我身边。”   “东方你说的不错,我需要她的血。”   “计划不是没有,东方最近琢磨了很久,确实想出一个。”东方宇接过话茬,也坐了下来。他指着长安,“一切还在你,世子。”   东方宇把药典收回来,继续说:“红玉是女子的身份,也就我们三人和一些亲近的仆人知道。外头那些不在场的,也就知道世子你发了火,红玉被关而已。随便给她安一个罪名,再随便找一个理由,让她名正言顺的出来,是不成问题的。主要关键还在……”   “我娘。”   “是,要夫人心甘情愿的为红玉遮掩,又把红玉放出来是困难的。但好在,夫人并不是个冷心冷血的人,夫人心里头在意世子你。你的命比将军府的荣誉重要,比对红玉身份的好奇重要,比任何一切都重要。”   长安忽然明白了东方宇的意思,他向东方宇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既然先生已经谋划好一切,长安会尽力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了,好骄傲。   大家晚安,记得收藏啊。马上要甜甜甜了。(虐后就甜的好品质)   ☆、红玉很想讨好你   (二十五)   天际发白的时候,长安回到了佑康苑。卯时,仆婢照常来侍候他梳洗,却惊讶的尖叫起来。   床榻之上的长安,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全是可怖的红疹子。   安雨兮便是这个时候踏入佑康苑的,她跑到长安的榻前,试着唤了几声长安的名字。长安就像是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雨兮登时转身对着一众仆婢喝道:“还不赶紧去请东方大夫!”   东方宇很快赶到了佑康苑,他给长安仔细把了脉,而后对着安雨兮摇了摇头。   他叹息道:“似生未生,似死未死。夫人,世子这病实在罕见,东方不知从何下手。”   “怎么会不知?东方大夫,您是医圣,您需要什么灵芝仙草,将军府都会为您找来的,请您快快救救安儿吧!”安雨兮几乎带着哭腔求道。   “不是草药的问题。”东方宇一声沉吟,他忽的抬手让那些仆婢退下。安雨兮不懂东方宇为何要遣退仆婢,她只听得东方宇这样说道:“是医术的问题,世子如今的症状恐怕是胎生之病的遗祸。东方技拙,单凭我一人,无力回天。”   “东方大夫还需何人帮佐,说出来,将军府马上去请。”   “请倒不用,我要的人就在暗牢里。”   安雨兮瞳孔猛地收紧,“是红玉?若需药童,我立刻差人去找。”说着安雨兮站了起来。   “夫人,东方要的不是药童,而是药引。东方不知夫人可还记得,那日花灯会上,世子大伤,生命垂危,可服过药后,不过几日便好了大半。”   “东方大夫,如今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安儿危在旦夕,雨兮但求大夫先行诊治。”   东方宇却执拗的不肯行动,他继续说道:“那日东方也无力回天,全靠红玉的血引才把世子救活。”   安雨兮的脚步一顿。   “血引?”   东方宇点点头,“药必有引,否则效果大减。而东方发现红玉的血与常人不同,以她的血作为引子,药效大增。”   “必须是她的血么?旁的人不行?”安雨兮不是不相信东方宇的医术,只是,自上回东方宇帮红玉瞒着身份的时候起,安雨兮就觉得东方宇是偏袒红玉的。   如今,又一定要红玉的血,不知是否缓兵之计。不过,长安的病不容耽搁,安雨兮心里再怀疑,最终还是别扭的说了一个好。   很快,安雨兮就差了亲信把红玉从暗牢里放出来。   红玉一听长安病重,心里也十分着急。她跟着那名亲信,很快就到了佑康苑。彼时,东方宇正在给长安做一些简单的治疗。见红玉来了,东方宇二话不说,让人拿来一把刀和一个瓷白碗给红玉。   红玉竟是想也没想,她拿起刀子就割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一旁的安雨兮看得目瞪口呆,她还不知道红玉对长安这样好。一时间,她对红玉的仇恨也不再那么的深。   安雨兮始终都陪在长安的身边,她和红玉正对面坐着,两人的眼光偶尔也有交流。安雨兮看了眼红玉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想起来,红玉其实是个女子。她便差人去拿了一件长安的外袍给她披上。   两个女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各怀心思的紧张了整整一天,到第二日晨光满地的时候,许长安才悠悠转醒。   东方宇累得眼冒金星,长安一醒,他就把事情交代给药童了,自己捡了一张椅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安雨兮站在长安的床榻前,亲自喂长安喝水。长安靠在床沿上,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偶尔不经意的瞟向红玉。   “娘。”长安的声音很是沙哑。“我这是怎么了?”   安雨兮一时激动得泪水打转,她摸了摸长安的头发,说了一句:“都没事了,都好了。”   长安极为自然的又喝了一口水,他忽的把脸转向红玉,“她怎么在这?”   红玉还坐在椅子上,宽大的外袍让她显得更加娇小。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却只敢偷偷的看长安。她知道,长安一定是不喜欢她在这。   听到长安问她,红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默默低下头,扯了扯外袍,想把自己的脸遮住。   “你过来。”长安忽然高声一喊,红玉吓得身子一抖。她大着胆子把脑袋从袍子里探出来,发现长安在看自己。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听错了。长安应该说的是,你快滚出去。于是,以为自己听错的红玉,十分乖巧的从椅子上下来,转身就往外头跑。   安雨兮见状,只觉得这个红玉还是那么乖张!她大喝一声,“世子叫你过来,怎么还跑!快过来!”   这时,安静的里苑房间里,突然想起一阵杯子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东方宇的一声惨叫。   红玉把头扭过去,发现东方宇的一只脚踩在了一个碎掉的瓷杯上。   看来,将军夫人刚才的喝叫,造成了一个悲剧。   红玉这下子听得十分清楚,她赶紧麻溜的跑到许长安的榻前。安雨兮正视着红玉,难得的温柔和善的对她说道:“从今日起,你继续扮着男子,照顾世子。外头的事情我替你们遮掩,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红玉一直盯着长安的床沿,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她也没大注意安雨兮说得什么,她只是不住的嗯嗯嗯,嗯了许久。   长安看着这样的红玉,嘴角悄然上扬。   安雨兮和东方宇出去以后,长安让红玉抬起头来。   红玉的头刷的一下抬起。   长安在第一时间收起脸上的笑意,他道:“刚刚说的,你可都听清楚了。”   刚刚说什么了?红玉很想问这个,但是她觉得,要真问了,长安一定会更加讨厌她。   红玉的一脸茫然自然没有逃过长安的眼睛,长安指着那些碎掉的杯壶说:“我渴了,把那里收拾一下,给我倒点水来。”   红玉又嗯了一声,跑去做事。等事情做完了,她才反应过来,长安似乎不准备把她继续关起来了。然后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将军夫人说的话,回忆了好久,终于想出了一句重点。   “继续扮作男子,照顾世子。”   因为这句重点,红玉胆子变得更大了一些。她觉得,这意味着长安原谅了她,夫人谅解了她。   她兴高采烈的端着杯壶去长安那里,长安见她一前一后,表情变化这么大。担忧到,红玉莫不是被折磨傻了。他让她放杯壶,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烫。   “你在那里傻乐什么?”   红玉笑嘻嘻的对着长安说:“世子,夫人让我留在府里,是不是原谅了我,世子,你是不是也原谅了我?”   长安到这一时,才从骨子里真正明白,红玉被人当试验品,当了十四年才晓得逃跑不是没有原因的。   长安酝酿好的一切高冷的话,到这一刻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无奈的扶额,“这些究竟是谁告诉你的,我留你在身边,只不过是因为你的血能救我罢了。”   红玉脸上的笑容,在这时陡然僵住。   她呢喃出声,“因为血。”   长安干脆自己动手,拿过杯子。“东方全和我说了,上次与这次恐怕都是你救的我。既然你于我的性命相关,我自然不把你关着了。只不过换种方式惩治你罢了。”   “原来竟是这样。”红玉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是想的太多了。   她准备拿水给长安时,却发现长安都已经自己喝了大半杯。红玉因此,觉得自己有点办事不利。   她想了想,把凳子往后挪了几分。   “你在作甚么?”长安眼光一挑。   红玉讪笑着抬头,“世子还在生气,红玉准备离您远一点,这样……世子可以快点原谅我。”   长安示意红玉别再移动凳子,他更加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眉心,“你以为你看不清我,我就看不清你了?你很想讨好我么?”   长安的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红玉的心思。   长安是她重生后遇见的第一个肯用性命救自己的人。平日里也不把她当做下人,甚至在她被打得遍体凌伤的时候,还给她施舍了药。   如今还愿意接纳她当侍从。   她主动把凳子移了回去,声音脆脆的回道:“红玉想讨好世子,不想让世子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真空求收藏,求收藏。   长安要变大灰狼惹。   ☆、都是裙子惹得祸   (二十六)   圣炎与火炽国的战争从前年六月打到如今,一年有余。这几日,前方传来捷报,将军府更是收到许大将军的家书,下个月便要班师回朝了。   将军府上下自是一派喜庆,大家很快就把红玉的插曲抛诸脑后,准备接待将军的事宜。在这个时间空档里,长安意外收到一封来自段沉霜的信。   红玉站在长安的边上,眼睛瞄到那信纸上娟秀的字迹。她觑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继续偷看,刚看到白段氏三个字的时候。   长安把信纸一收,揉成团塞到了袖子里。   他看了眼外头的天,然后问了红玉一句,“这天怎么样?”   红玉跑过去把窗打开,探着脑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回来说:“好天!”   “宜出行么?”   “日头大得很,但是出去肯定是没问题的。世子要去外头和别家的少爷相聚么?红玉马上就备车。”   长安摇了摇头,“收拾点衣裳,再备辆车,我们去玉城。”   段沉霜嫁给白林生不久,白府举家迁到了玉城。彼时,长安病重,白段二人都对长安不能来席,深表遗憾。如今听说长安好了,又赶上扶桑开遍,便借着赏花之名来请长安。   马车行了十日,到了玉城热闹的街上。长安撩起车帘子,忽的高喊了一声停。   红玉顺着长安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家衣裳铺子。并未到白府。她有些疑惑,长安忽然停车是为了什么?   长安率先出了马车,又让红玉下来。他让那些亲信在车附近等着,自顾带着红玉进了铺子。   他大致看了一下铺子里的衣裳,而后目光倏忽停住,他指了指红玉又指了指那件水蓝色的衣裳:“把那件给她试试。”   掌柜的面露难色的看了眼红玉,长安厉声重复一遍,“把那件给她。”   掌柜的这才拿下衣裳给红玉。   红玉捧着那条水蓝色的裙子,一动也不动。让她穿裙子?她答应了夫人要一直扮成男装的。   长安脸色变得有些不好,他拉过红玉就往试衣服的地方闯。“扮久了,衣裳也不会穿了?那我帮你。”   红玉吓得直扯衣裳,“世子……世子……红玉答应了夫人不穿裙衫的,要是传出去了,就不好了。”   长安把帘子一拉,“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让你穿你就穿。一个女孩子整天穿成这样算什么?你放心,这里离卫城远,传不到我娘那里。”   长安见红玉还是迟疑,直接抢过裙子,威胁道:“反正你也要一辈子服侍我,你自己不愿意换,我就真勉为其难了。”   红玉好歹是个黄花闺女,哪里能忍受被长安看光了自己。她当即把长安往外一推,语气也软了起来。   “世子,让……让红玉自己来就好了。”   长安这才满意的退了出去。   红玉很久都没穿过裙衫了,玉城的衣裳又比较繁复,她磨蹭了好久,才慢吞吞的从试衣服的地方出来。   当她掀起帘子出来的一刹那,长安的心中如擂鼓震天。忽然他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凉意,他抬手一抹,手上全是血。   红玉见状,以为自己的样子太过可怖。她赶紧上前,从旧衣裳里捞出一些平气的药,递到长安的手里。   可随着她的递药的动作,长安的鼻血流得更加的猛烈。   铺子里的铜镜摆在外头,所以红玉一直不知道她究竟穿成了什么样。她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没了裹胸布的拉扯,她觉得有些吃力。而且,这件衣裳的领子,着实大了些,她一直都觉得,肩膀那里凉飕飕的。   长安的鼻血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红玉便让掌柜的给了长安一个凳子。她让长安后仰着脸,自己则站到长安的身后为他按穴道。   她微微弯着腰,胸口无意间碰到长安的头。长安只觉得血液上涌。他突然推开了红玉,捂着鼻子给了掌柜的一锭银子。他扯过红玉边上的旧衣裳,用力扔到红玉的身上,言语不清的命令道:“披上。”   ——   真正到达白府的时候,天边已经是赤金色的了。红玉刚掀开帘子,便被这阵仗吓了好大一跳。   白府大门两边,一字排开数十位的婢女。大门的正口处,还似乎有许多的人站在那里。   待下了马车,红玉才真正看清那些站在门口的人是什么样子。   红玉的右手边站在一位郎君。这位郎君的穿着和红玉见过的其他男子有些不一样。明明已经是傍晚,天也凉了许多。这位郎君却好像热的很,他的衣裳自胸襟处敞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随着风吹动衣裳。   红玉能看见那位郎君好大一片的皮肤,而且,隐隐约约,还有胸肌。   这位穿黑色长衫的郎君,其实不止是衣裳,就连发型也和红玉见过的所有男子不同。这位郎君不知为何,没有把头发簪起,反而任由它大把大把的垂下,两边的头发衬得郎君的脸越发的俊美。   红玉不敢再多看,她微微的移开眼光,打量起了其他的人。   她其实更好奇那位白段氏是谁。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她听见那位穿着打扮怪异的郎君右手边的一位女子笑吟吟的说:“白段氏感恩世子赏脸。”   然后她又看见那位穿着怪异的郎君,毫不遮掩的把自己覆在白段氏腰间的手,往上挪了挪。   那位郎君,挑了个眉眼看了红玉一眼,而后对着长安说:“多亏了世子,林生才得此娇妾。咱们进去说。”   几人走了没几步,白林生忽的转过头来,“世子,那个小丫头是?”   长安把白林生的头按住,打趣道:“别打她的主意,她是我的。”   段沉霜听到这里,笑着掐了一把白林生的腰,娇笑道:“夫君,人家是有主的,你还是先将就将就妾身吧。”   白林生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朝着红玉眨了眨眼睛,评价道:“看着这么嫩,一定还没开.苞,我还有机会。”说着继续搂着段沉霜的腰肢往前走了去。   长安深知白林生就是这么一个人,以前不跟他计较,现在也不拿他的戏谑当回事。不过,暗地里,长安却不动声色的往红玉边上靠紧了些。   ——   第二日,长安与白林生出去打猎去了,因为红玉曾经被马摔过,长安便没带她。红玉只好跟着段沉霜在白府里打发时间。   跟段沉霜聊了许久,红玉才知道,是长安帮她嫁给了白林生。   红玉与段沉霜坐在凉亭里赏花的时候,不时的有漂亮的女人来给段沉霜请安。红玉一时不明白了,“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呀。”   段沉霜拨开一个橘子,送到唇边。“小丫头,你不知道么?这些都是和我一样的,林生的妾侍。”   “这些!”红玉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那昨日那么多女子……”   段沉霜轻轻咬了一口橘瓣,汁水登时溅出一些。她咽下橘子,轻描淡写道:“都是啊。”   红玉张着眼睛扫视了一下院子里的女人,真是燕瘦环肥,个个都长得很美丽啊。可为什么,白公子却似乎对段沉霜不同些,走路的时候也总把段沉霜揉在怀里,时不时的还会当着她与世子的面,亲段沉霜。   段沉霜精明得很,她把橘瓣送到红玉的唇边,眉脚上挑。“你知道他们为何都来喊我做姐姐么?其实要算起来,我是进门最晚的那个呢。”   段沉霜看了眼在咽橘子的红玉,她无比得意的告诉红玉,“因为我比她们会讨好男人。”   讨好……男人。   红玉的眼睛忽的因为这一句话亮了起来。   世子还是对她不冷不热的,甚至还因为她长得难看被吓得流了血。她曾经信誓旦旦的跟上世子说会讨好他,会用行动来挽救自己在世子心目中的形象,会让她与世子回到最开始的那种和谐的关系。   可是,这么多天了。她除了端茶倒水,完全就没有讨好世子。她根本就不懂怎么做世子才会被讨好。   世子说,她端茶递水只是她分内的事情罢了。根本不能让他从心底里开心,原谅她。   红玉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盯住了段沉霜,她无比激动的拽着段沉霜的胳膊,央求道:“好姐姐,快教教我,怎么才能讨好男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那件漂亮的水蓝色的裙子,你们不把我带回家么?   喜欢我就把我收藏起来吧,以后我还会有许多姐妹,嗯,我们都是很有节操的裙子。   ☆、我想和你好好的   (二十七)   太阳垂在地平线上,赤橙色的霞光从屋子背后泄出,像一道道火光,又像一个大到无以复加的美得眩人心目的天然屏风。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侧,风吹花草摇动,隐隐传来好闻的扶桑花香。   长安推开朗月阁的大门,一股穿堂风把他青色的袍子吹起。他往里间走了两步,喊了一声:“红玉,你在这儿么?”   他又掀开门帘,原本的阔步倏忽停止,他顿在原地,脸色变得极为不好。   那张藜木宽塌两边的暗黑色的帘子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俗气的水红色帘子,水红色的帘子承袭了玉城衣裳的那种繁复,一色的帘子居然是三层的,外层罩纱,内层镂空花样繁复,里层才是厚实的。   长安上前拽住水红色帘子,猛地一拉。   床上居然有一个人。那人被被子裹了起来,只余下一个脑袋在外头。此刻那个人侧着身子躺着,长安看不清她的样子。   长安对眼前的状况了然,他冷哼一声:“白林生真是死性不改!”接着他毫不迟疑的转身要离开这处让他不快的地方。   可他还未迈开一步,他的衣角就被一只白嫩的手抓住了。   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很熟悉的声音:“世子……”   他震惊的回头,白色蚕丝被子早已落在了床上,身着火红透明纱衣的红玉就这么大喇喇的站在那条被子的上头,白嫩的脚丫子把被子踩出了许多褶皱。她站着一双水灵的眼睛,紧张的看着长安,她往前走了几步,雪白的手缠上了长安的手臂。   她柔柔弱弱的说道:“世子……是我。”   “红玉等了世子很久,世子,不要走好不好?”   长安的喉头滚动,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红玉。透明的衣裳根本遮不了红玉玲珑的曲线,红色的肚兜完全不能罩住红玉那双沉甸甸的胸脯,她每走动一步,那胸脯就不住的晃动,雪白与火红交相辉映。   “你等我做什么?”长安移开自己的目光,声音沙哑的问道。   红玉环住长安的脖子,她漂亮的眸子闪出光,她羞涩的舔了舔嘴唇,忽的整个人往前一倾。   长安下意识的接住她,他的手掌按在红玉的腰间,而红玉的嘴唇却十分准确的贴上了他的。红玉先是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长安觉得那小巧的舌尖烧得很,烧得他心头闷痒。   红玉用舌头轻轻挑着长安的唇形,她十分紧张,每一下的力道都十分的轻,她整个人站在床沿上,借助着勾住长安脖子的双手,维持自己倾斜的姿势,她觉得有些酸,于是手臂松开,莲步轻移,就在她变化姿势的一瞬间。   她的腰间却忽的一紧,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长安压在了床上。长安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他说:“你想跑到哪里去?”   “我不想……”红玉话未说完,唇瓣就被长安狠狠地吮吸起来,她轻呼一声,长安的舌头便趁机闯了进去。他的舌头像个猎人一样,十分迅速的寻到红玉的,而后与之交缠。口腔内不住传出的口津声音,响亮得让红玉耳尖发红。   她本能的推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长安推开。渐渐的,她似乎沉浸在了长安的亲吻中。她的双颊变得嫣红,漂亮的杏眼里水光潋滟,她只觉得热。   她热,于是她就自己动手,胡乱撕扯着衣服。肚兜的带子被她松开,在亲吻当中挪到了她的腰间,她的一双丰盈就这样毫无遮拦的抵在长安的胸膛上。   长安的眼睛倏忽一紧,他望了眼身.下的红玉,忽的哑声问了一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红玉点点头,笑着勾住长安的脖子,“红玉在亲世子,在抱世子,在讨好世子。”   长安搂住红玉的腰肢,没有说话。他的手顺着红玉的曲线描摹,他能清楚的感受红玉的战栗。他淡淡的瞄了一眼红玉的手,那双手握成了拳头,死死的抓着被单。   他的手停留在红玉修长的大腿上,倏忽,握住了红玉的拳头。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往红玉的身边一倒,顺手,把那床被压在身.下的被子盖到红玉的身上。   “红玉。”长安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你是不是很讨厌这样?”   红玉没有说话。   长安自顾回答道:“你一定觉得很讨厌,你看你的手,握了那样紧的一个拳头。”   红玉不自然的把拳头摊开。   她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十分勉强的解释:“世子……我并不讨厌这样。我就是觉得很害怕,我觉得很害怕。”   “害怕,为什么还要穿成这样,做这样的事情?”   红玉的声音更低了。“因为不想让世子讨厌我……因为还想和世子像以前一样生活着。”   “你知道,这是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情么?”   红玉点了点头,她用脚把肚兜移到自己的身边。“我知道。”她一边把肚兜掩盖在自己的胸脯上,“可是这些都不重要,我本就不可能嫁人了,我只盼望着能过以前那样的日子。只要世子不再讨厌我,我就觉得很值得。世子,讨厌么?讨厌红玉亲你、抱你、讨好你么?”   长安转过身,把裹在被子里的红玉抱在怀里。他摇了摇头,继而揉了揉红玉的头发,“不讨厌你亲我、抱我。但讨厌你像这样,勉强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讨好我。以后不要这样了,原不原谅的事情,我也不再说了。”   “那么世子,你真的原谅我了么?”红玉仰着脑袋,期盼的看着长安。   长安说了一声嗯。早在,她再一次为他献药质之血的时候,那些不原谅就开始崩塌了。这么多天来,他闷着她,也不过是自己消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已。就连,出来这一趟,也不过是一次沉淀。   他只是没想到,她的讨好,分量竟然这样重。   红玉因为长安的那一声嗯,心里的所有不开心都烟消云散了。对于她而言,重要的不是处子之身,重要的是不要再卷入那些无谓的纷争,让自己关心的人讨厌自己。   上辈子,她活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十六年。在这十六年间,她只有一位养父。而养父也没能给她足够的爱。   这辈子,她遇见了长安。长安待她好,就算心里气极也待她好。她不是个傻子,长安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又病发呢?她想了一段时间,又去向东方宇求证,才总算是知道,那次不过是长安的一次以身犯险罢了。   这样的情谊,她无以为报。   她快活的回抱住长安,欣喜的又亲了长安的脸颊一口。   她道:“无论如何,世子喜欢的话,以后红玉可以一直亲世子,一直抱世子。”   长安听了这句,很想问一句,是因为喜欢么?因为喜欢,所以愿意以后亲他、抱他么?可这话到了嘴边,长安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   不会是喜欢。   如果是喜欢,就会像他一样,一旦品尝根本就不想停下来。红玉会害怕,说明她起码现在心里还没有喜欢上他。没有像对待爱人一样的喜欢上他。   长安闭了闭眼睛,搭在红玉腰间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他低头,看了眼红玉。她的脸颊上还是嫣红的,一双眼睛里是满是欢乐。他俯身,又吻上了红玉的唇瓣。   他想,算了。反正人已经在身边了。往后,他再待她好一些,再好一些,总有一日,她也会喜欢上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白林生就是喜欢给长安的床上送妹子,这回终于没被退货(白大哥好开心,抱着段妹子的手臂更有力量了。)   嗯,这回我是有节操的红裙子。   求收藏,福利这种美好的东西,以后长安会有很多。   ☆、以后由我保护你   (二十八)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红玉窝在长安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长安低头吻了一下红玉的额头,继而起身坐了起来。   他走到门帘子处,轻轻一挑。   门帘后头果然蹲着两个人。白林生与段沉霜的脸色有些尴尬,但不消一会儿,这两位偷窥的就十分坦然的站了起来。   长安也不说什么,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带着白段二人出了郎月阁。   白林生首先十分不爽的撞了长安的肩膀,“世子很能忍啊。”   段沉霜的脸上红晕一片,她娇嗔着拉了拉白林生的手,“你以为都和你似的,猴急。”   长安瞪着这两人,“我与她的事情,不可外传。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去。”   白林生惊讶的把手从段沉霜的腰间放下,“怎么才来就走?不多呆几日?花还未赏呢?”   长安不理他,自顾转身,“赏花?在你这多呆一刻,真不知要出什么事情?你们是还未看够?你们这两双眼,我看着挺多余。再不走,我便替你们剜了。”   长安说的云淡风轻,白林生却听得心肝直颤。长安并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白林生很宝贝自己的眼睛,他当即带了段沉霜离了此处。   长安回头望了白林生与段沉霜的背影,白林生的手复又搭上段沉霜的腰肢,两人交头接耳似乎在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隔着老远,长安还能听见段沉霜银铃般的笑声。   长安不禁嘴角上扬。   他相信,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与红玉也可以这样。   第二日大早,长安果真带着红玉踏上回卫城的路了。同样的路,同样的里程,他与红玉的心境却都改变了。   这一路上,红玉不再只是为他打点事宜。她会笑吟吟的与他分享少时在平林山的的趣事。而他也会与她分享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喜与乐。   他想把更多的自己告诉红玉。   回程的路上,长安又让红玉换上了男装。可这回,红玉却有点不自在了。她少时在平林山,跟着东方谷,穿的都是一些粗布衣裳,从未像在白府一样,穿得那么好看。   而且,换上男装之后,她越发觉得胸口很闷。   是以,这一路上,红玉一边听长安回忆往事,一边不自觉地扯自己的衣裳。   这一切长安都看在了眼里。   当长安说完一段话后,他终于忍不住问她。“是衣裳穿得难受么?要不要给你换一件料子好些的?”   红玉往长安边上挪了挪,她一边拉了拉衣裳,一边回应道:“不用的,作为下人不能穿得太好。衣裳不难受,是红玉自己觉得有些不适应。”   “哪里不适应?”   红玉的脸有些发烫,她拉了拉胸口的衣裳说:“是这里。”说完,她又觉得臊得慌,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回了卫城就好了。”   长安按住了红玉的手,再问了一句:“十分难受?”   红玉的脸变得更加烫了。她点了个头。   长安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就伸手把红玉捞了过来。他动作敏捷的解掉了红玉上衣的带子。被解开带子的上衣很快就松松垮垮的。   “好些了么?”   红玉觉得有些冷,不自觉的往长安的怀里挪了挪。她的耳尖变得通红,声音也有些颤颤的。“没……没有。”她说完,便觉得胸口一凉。   原来长安径直把她那缠得紧紧的裹胸拉开了些。   红玉惊讶的轻呼一声,她第一反应是去看马车帘子。帘子此刻被风吹起,路上行人拥挤。她慌得恨不得藏到长安的怀里。   长安也十分从善如流的环住了她的腰肢。   长安微微低下头,凑在她脖颈边说:“外头看不见,到了卫城,我们买一些更舒适的裹胸。”   长安的话说的一本正经,可红玉的心却跳的越来越快。好像自从那晚以后,长安的举动变得越来越让人……不好意思了。   而且,长安做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正常,这让红玉很尴尬。好像,她开口拒绝的话,就是在责怪长安做的太过分了。   红玉还是怕外头的人看见,她乖乖的窝在长安的怀里,不再挣扎。   以后的几天,红玉也不再说自己难受了。他们仍旧这么说笑着赶着路。十日过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卫城。   将军府早就不是他们走时的样子,门堂殿室处处都装饰的十分喜庆。她与长安入了佑康苑后,安雨兮很快就把长安叫了过去。   到晚间的时候,长安才又回到佑康苑。   在这期间,红玉先后接待了好几拨人。这些人有些是来送新衣裳的,有些是来做最后装饰工作的工匠。等他们走后,佑康苑的各处都变了个大样。   长安一踏进苑内,红玉就眼前一亮。她跑了过来,一下拽着长安的袖摆。“世子,苏绣的蓝锦好还是那件青色的缎袍好?我在那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出来宴会上,您该穿什么?”   “圣上的赏宴,还是稳重些好。玄青色的吧,配饰上花些心思便好了。主要在我爹,我们这些小辈,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认识些人罢了。”说到这里,长安忽的盯住红玉,缓声道:“娘说,这一回你呆在府里。就去掌药房吧,万事都可以让东方帮忙。”   红玉拿起那件玄青色的缎袍,比着长安的身形,点头道:“嗯,这一回我不能够陪在世子身边了。赏宴的话,她肯定也会去,我在府里,妥当些。”   红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长安轻咳了一声,像是许诺一般对她道:“你也不必太过怕她,她没有任何证据。我会帮你想法子,总有一日,她该还的一点也少不了。你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做回女子。”   红玉抓住袍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世子……其实……其实不必这样。我没什么能力,也不想拖累府上。这样一辈子,也是很好的。”   长安握住红玉的手,他把那件碍事的长袍扔下。径直带着红玉坐到一张藜木椅子上,他顺手把红玉抱了上来。   他双手交叠在红玉的腰间,“这样一点也不好。你值得过的更好。你得信我,好么?”   红玉想了一会儿,扭头看向长安。   她的眼里不再有对赵玉茹的畏惧,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红玉相信世子,但世子做任何事都不要拖累府上。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   长安忍不住笑道:“杀鸡取卵,我还没那么笨。”   ——   三日过后,许陌年终于带着军队进入了卫城的大门。   同一时间,皇宫里头早就备好了宴席,卫城上下的世家大臣都收到了皇上亲发的帖子。   这一场赏宴,终于来临。   与往年一样,大将军班师回朝,皇上赏宴三日。关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会收到邀请,大家齐聚一堂,恭贺许大将军得胜回朝。   许陌年与家人相聚不过一会儿,便匆匆换了衣裳,与安雨兮、长安等人一同前往皇宫。   在马车上的短暂时光,便是许大将军一家相聚的融乐时光。   红玉目送着长安离开,天际日头正盛,青石道上,车轮滚滚。红玉转了个身,进了府内。按照长安的嘱咐,她将在掌药房呆上三日。   去的路上,她不小心撞上了福伯。   福伯今日不知怎么了,脸色惨白,神色慌张。走路竟然没有看到她。   红玉稳了稳身形,扶住福伯,关心道:“您是怎么了?要不要同红玉一块去掌药房,让东方大夫瞧瞧。”   福伯抬头,看见红玉,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愧疚。他颤抖着手,抹掉自己额头上的虚汗,继而笑道:“不必,许是日头太大,晃着了。”   红玉见福伯手上颤抖的厉害,继续劝导福伯去看看。   福伯却生气的一甩手臂骂起了她:“能招祸的兔崽子!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你急个什么劲?”接着,福伯便形色匆匆的快步走开了。   红玉心里纳罕,遭到拒绝也不再腆着脸追上去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纠结于福伯的怪异了。她转过身,继续走了起来。   而这时,福伯却在掩映的矮木丛里探出了脑袋。   福伯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对不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把潜水的你们都炸出来,我的节操都掉了一地了。   ☆、风平浪静藏杀机   (二十九)   红玉到达掌药房的时候,东方宇正拿着药水在那里思索什么。红玉见他那样专心,心里便起了一个坏主意。   她走到东方宇的边上,使劲往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可把东方宇吓了一跳。东方宇转过身体来,一见是红玉,当即一个毛栗子就打了上去。   “你这混丫头,把我吓着了,看你和世子以后怎么办?”   东方宇这话里有话,红玉一下子便对他手上的药水好奇了起来。她凑过去闻了闻味道,辨不出这是什么药。因此,她指着药水问:“这个是什么?”   东方宇把药水拿起来,就着阳光摇晃了两下。   蓝紫色的药水透过琉璃瓶子,在日光下闪出耀眼夺目的光。   “百药典上说,这种药,没准能让你的血恢复正常。”说完这句,东方宇分出一只手,把红玉按到凳子上,他甩出一脸极为不负责任的表情继续说:“不过,我这也是胡乱配配的,还不知你吃下去是什么效果,要不,现在试试?”   红玉听了,立马摇头摆手,严词拒绝。她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又死了。   “那好。”东方宇见红玉不肯试验,便坐了下来,自顾去研究那药水了。红玉一个人无聊,便在掌药房里东走走,西看看。   到中午的时候,她觉得耳边有些嗡嗡嗡的声音,当时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没大在意。等到了晚间,东方宇找她一同吃饭的时候,她竟然觉得头有些发晕,看人也看得不大清楚了。   她摇摇晃晃的走向东方宇,脚下忽然无力一软,整个人直接跌在了地上。   “东方大夫……我这是……怎么了。”她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手刚撑了一会儿,便立马无力的软了下去。   东方宇跑过去,扶住红玉,他伸出手在红玉面前晃了晃,“能看清楚这是什么么?”   红玉傻笑着摇了摇头,她忽然扑进东方宇的怀里,一双小手揪住东方宇的领子。   她笑道:“世子……你怎么来了呀?你不是去参加赏宴了么?”   还不等东方宇说什么,红玉又忽然使劲把他推开,她胡乱的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地上打起了滚。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用一种极其害怕的声音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伤害我。”   又过了一会儿,红玉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她开始自己给自己脱衣裳。   外袍的带子缠得很紧,她低着头胡乱的扯着。   东方宇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他趁机探了探红玉的脉。紊乱的脉象,让东方宇眉头深锁。为了防止红玉再出什么幺蛾子,他的手绕道了红玉的脖颈后面,给红玉使劲来了一下。   红玉果然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东方宇把红玉抱到床榻之上,伸手探了探红玉的额头。   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东方宇见着这样的红玉,他的额头也不自觉的冒出冷汗。他抹掉头上的汗珠,着手给红玉做了一个简单的凝神治疗。   如果他没有判断错的话,红玉应当是中了蛊。   这种名为幽冥的蛊虫一旦进入人的血脉,很难出来。它会与中蛊的人融合,蚕食受蛊者的血脉,最后中蛊的人全身精血会被吸干。   东方宇盯着晕倒的红玉,他的眼神变得幽深。唯今之计,只有找出下蛊的人,红玉才可能得到解救。   但这下蛊的人……   东方宇有些想不通。卫城上下,知道红玉是药质的人并不多。按照他这些日子的推算,弟弟东方谷这么些年来应当是在为赵玉茹办事。那赵玉茹苦心培养出这么个药质,定然是要去救治那个常年躺在病榻上的女儿。   如果一切如他所料,那赵玉茹在得到红玉的血之前,应当要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至少不能死掉。可如今,这幽冥蛊根本就是夺命的。   半个月内,若无解药,红玉必死无疑。   下蛊之人,东方宇觉得靠自己的力量,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红玉的蛊毒是一定不能等的。东方宇无奈之下,只能再一次的遗憾自己技拙。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红玉的身边,时时关注着红玉的状况。同时,他也在努力的思索,到底能有什么法子救红玉。   这时,他忽的茅塞顿开。   他想起,在百药典上曾经记载过治疗药质的法子。因为药质与常人不同,所以治疗的法子也有很大的不同。药质因其长年喝各种精心调配的药水,早就对平常的药有了些抵抗作用。比如蒙汗药,用在常人身上也许能有五个时辰的功效,但到了药质这儿就不一定了。   皇宫里有一盆养在冰雕里的雪莲。据说五十年不化,那个雪莲,正是百药典上提及的那样,能治疗红玉的药引子。   但皇宫那样一个威严的地方,别说是他,就连将军大人也不一定能得到那颗雪莲。东方宇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一凉。   ——   舞姬长袖一甩,粉色的袖摆碰得一声打在那半人高的锣鼓上。一声锣鼓未停,舞姬脚下一转,裙摆如桃花艳艳,向外飞扬。她弯下腰,脸上带着醉人的笑容,手上的长袖更是以极为快的频率打在一个又一个的锣鼓上。   就在众人看得仔细的时候,那舞姬忽的直腰一跃,双手拽住一根不知从哪里放下的细线,整个人升腾到半空中。众人仰头看向舞姬,只觉得如似天人下凡。舞姬被细线勾着,径自在空中起舞。   她口咬着细线,落到一个准备好的梅花桩上,单脚点桩,张手若蝶。这时,掌声尽响。众人忽的把目光从舞姬的身上转向了圣上的右手下。   可无论众人怎么仔细看,愣是没看出许陌年那张冰块一样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动容。好像那位漂亮舞姬手上的对联,不是夸奖他似的。   圣炎的君主赵亦霆看惯了许陌年这副死样子,他并不在意。他喊了一声许卿家,又让人给许陌年添上了些许酒。   赵亦霆举起酒杯邀众卿一同饮酒。彼时,月光溶溶。杯盏过后,赵亦霆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今年的武举考试,并十分随意的问了许陌年对于圣炎实行的武举制度的看法。   许陌年施施然站起,对着赵亦霆行了个礼,而后十分严肃的回道:“圣上英明,如今天下看似平静实则内有诡谲。武举一事,内可使民强身健体,外可加强我朝军势。”   赵亦霆眼里闪过一丝得逞。他要的正是许陌年的夸赞。他当即说了一句许卿家说的不错。而后,又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十分悠闲的问许陌年,“既然外患已平,不如今年的武举由许卿家主持吧。武举一事,到这会儿正是最后一个将试,朕相信,凭借许将军的能力完全能胜任这件事。”   许陌年张了张嘴,终究头一低,道了一声好。   武举一事,从赵亦霆登基以来便大加实行。这种考试,没有什么硬性规定,即使是个平头百姓,也可以来参加。它不像文人科考,时间死,考题死。它最大的特点就是灵活。每一处的考试点都有数百上千的教员,你若是觉得自己的水平比他们高完全可以不用与其他考试者比赛。你只要打过相应程度的教员便可以去更高程度的地方去参加考试。   但这种机会不是任何平头百姓都可以得到的。这些越过府各县武试的人,必须有专人推荐才能有这个机会。而这专人,还必须得是参加过实际战争的三品以上的将士才可。   从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长安便料到皇上会分派一些事情给他那位功绩显卓的父亲做。因此听到武举一事,他一点也不吃惊。他的目光一直都有意无意的看向安阳候府的席案处。   赵玉茹这一整个晚上,都很闲适的看着表演。长安看见,赵玉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灰色长衫的男子,即使那名男子刻意扮成了仆人的样子,长安还是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   当众人都关注舞姬的时候,长安更是看见,赵玉茹与那男子低声交谈了几句。在那些交谈过后,赵玉的脸上,总是露出一种得意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铺垫。   ☆、那一条纯洁的鱼   (三十)   “为何把她绑起来?”蚕丝薄毯上头的红玉,双腿蜷缩,瘦弱的身体被麻绳缠紧,嘴巴也被一个布团塞紧。此刻,她正耷拉着脑袋,似乎是睡着了。   东方宇伸手扯掉红玉嘴里的布团,抬眼回答长安:“世子自己看就明白了。”   布团落地,红玉砸吧了两下嘴巴,动了两下,似乎是想往里挪一点。可她越努力的往后挪,麻绳就缠得越紧,到最后,她生生的疼醒了。   她疼的叫了几声。   长安因为红玉这几声叫唤,加快了解麻绳的速度。很快,麻绳就从红玉的身上松下。摞在了地上。   “你究竟……”怎么得罪了东方?长安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慌忙扼住红玉解衣带的手,沉声说:“你在做什么?”   红玉扬起脸,指了指自己的衣裳,“诶,你没看见么,我在脱它,我要把它脱掉。”   “脱掉做什么?这里还有人,你不羞么?”长安指着东方宇。   “才不会害羞,害羞的应当是你。作为一条鲤鱼,你皮糙肉厚,没脸没皮,那个怪物给了你好处,你就把鲤鱼皮丢了。你这一身太难看,我帮你脱掉吧。”红玉皱紧了眉头,好像真的十分嫌弃长安的这身衣裳。   长安抓住她一双乱动的手,扶住她的腰肢,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以为自己是一条鲤鱼?大约,还是条有气节的鲤鱼?”   东方宇面色沉重的点了个头。他补充道:“昨日,她以为自己是一只羊。”   “前日,以为自己是一只兔子。”   “她以为你是什么?”长安挑眉,“一个怪物?”   “不。”东方宇哑然,“昨日以为我是一只羚羊,撒欢着要同我在一起。”   话说到这里,东方宇觉得信息量有些大,他扶住额头,总结道:“她中了蛊毒,离死不远了。”   ——   长安踱出掌药房,脸色有些发黑。   他抱着红玉,而红玉仍旧不遗余力的解他胸襟上的带子。扯不下来,此刻,换成了嘴咬。   消息很快传到了许陌年那里,未过半个时辰,他就来了佑康苑。他睨了一眼被捆在床上的红玉,冷着脸问自己的儿子。   “这是何人?他犯了什么罪要被大绑,又立了什么功劳,被你抱来这里?”   苑内穿堂风猎猎,长安袍衫褶皱,他跪在许陌年的跟前,叩了三个响头。   “爹。”他望向许陌年,径自回避了红玉的身份,他转口道:“孩儿想参加将试。”   将试是武举最高一级的考核,但凡通过将士的人不仅能率军出征,卫国保家,更能向君王求一个愿望。一个不背离圣炎道法的愿望。   许陌年凝视了自己儿子许久,最后眼光瞟过红玉,问向长安“说说为什么?”   红玉咬着布团,吃力的翻了一个身,碰的一声掉到了床底下,撞到了一个矮柜,矮柜一晃,上头的花瓶跟着摇晃,晃了几下,落地,碎了。   她费力的昂起头,湿漉漉的眼睛好奇的看向长安。而后又努力滚了起来。   滚了一会儿,忽然被人按住。她抬头,看到长安的一只手上正嵌了一个青花瓷片,鲜红的血正顺着他的伤口滴落。   她听到长安轻呼一声,“还好没事。”   她又被长安抱了起来,这回她有点愧疚。因为那条穿的很难看的鱼因为救她受了伤。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往长安怀里缩了缩。   长安把她放到塌上,又跪向了许陌年,这一回他直截了当道:“因为她,阿爹,娘和你说过了么?她能治我的胎生之病,她是女子,我喜欢她。”   许陌年轻咳一声,“最后一条没说。”   长安尴尬的轻咳一声,“最后一条娘不知道。”   ——   安阳候府。   赵玉茹摔烂了一屋子的瓷器。   “东方大夫呢?东方大夫呢?怎么会不见了,他不是和本夫人一同回府的么?”   跪在一边的婢女,脸上早已被瓷器刮花了,她颤抖的伏着身子哭泣,“奴婢不知,奴婢去给东方大夫送东西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这话你说了多少遍!本夫人是问,怎么没人了,你这个蠢蹄子!”   无辜的小婢女捂住自己的腹部,她痛得眼泪直掉。   “也许……也许……东方大夫出去采买了。”   “采买?不是让你处处看着他的么?他采买怎么你不知道!”   小奴婢这回捂着自己的肩膀,她看着上头被瓷器刮出的口子,终于闭上了嘴巴。她领悟到了,地位低下,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赵玉茹再问,这小奴婢都死咬着嘴巴不说话。赵玉茹气急,发了疯似的,拿瓷器往这婢女身上刺。   待婢女不叫了,赵玉茹才解气的往椅子上一坐。   她出了屋子,转身走向江玉瑾的住处。   江玉瑾仍旧是老样子,咳的厉害。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因脸部的瘦弱而显得有些无神。她趴在赵玉茹的膝盖处,声音软软糯糯的,“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外头呢?丫环们说,外头有大片的花,比那瓶子里的花还要多。”   她指着床头那个釉白花瓶,一小束的扶桑开的正盛。   “娘,我想亲眼看看,想吹吹风,晒晒太阳。”   “不急的。”赵玉茹的手一下又一下抚过江玉瑾的长发,“等你好些了,娘都带你去。”   “那我什么时候才会好啊?是不是喝掉那个怪大夫的药就能全好了。”她试着撑起身子,但靠在枕头上不久,她就出了虚汗。   她柔柔弱弱的躺下,“娘,瑾儿真没用。”   ——   流云退下,换了彩霞,天空橙澈澈的一片。长安支起窗架说:“你看,外头那是天,这里是地,没有水。你不是鱼。”   “需要穿衣裳。”   他试着松开绑在红玉身上的麻绳。红玉痛的不住扭动,她十分不高兴的看了长安一眼。低头,伸出舌尖,一点点舔着自己手上的伤痕。   她舔的正仔细,手却被长安握住了。   接着,她觉得手臂有些凉。长安正在拿一种褐色的药膏往她手上涂。   她有些好奇,也有些胆小。趁着长安专心涂抹的空档,她又不死心的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衣裳带子。   这回,天公作美。   那条被她扯了无数下的带子,终于从胸口滑落。   她骄傲的抬起下巴,十分神气的看向长安。   “我脱掉了,我们鲤鱼的皮是不是好看多了。”   长安喉结一紧。他淡定的把红玉的衣裳拉起,“一条有气节的鲤鱼,不会随便给别人看它的皮。”   “而且,你只脱了一件,里头还有一件,不是皮。”   长安说完,继续给红玉手上的伤痕涂药。   红玉低头,很伤心的发现,自己果然只是拉掉了外头的带子。里头还有一件白的。可是白的带子在后头,她够不到。   “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够不到。”她的手有些冰凉,长安手下一顿,望向她。   “不好。”长安说出口的一刹那,红玉就伸手探进了他的胸膛里。   她十分陈恳的说:“那个怪物不在了,作为一条鲤鱼,我知道你心里也很想脱掉身上的东西。我帮你好不好?我帮你,你帮我,我不和那个怪物说。”   “不好。”   “那我不找你了。”她生气的推开长安,“我要去找别的鱼,找它们帮我。”   她还未溜出多远,吃惊的发现,长安又握住了她的手。   长安脸色一沉,“那还不如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长安和红玉,我正经的画风就变了。(正经的画风,你回来)   小鲤鱼求虎摸求收藏。   ☆、就是喜欢小鲤鱼   (三十一)   “你说帮我的。”红玉的眼里几乎冒出了火花,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又被绑了回去,而且……而且……自己好不容易拉下来的衣裳,又被拉上去了。   “我没说帮你脱衣裳。”长安把勺子塞到红玉的嘴里,稀里糊涂之间,红玉就咽下了好多的粥。   “把它喝掉,喝的干净,我会帮你脱衣裳。”   “真的?我不相信你,你又在骗我。”   “那算了。”长安把碗搁在矮几上,袍子掠过红玉指间的时候,被捆在床上的她果断的揪住了那光滑的衣角。   她眼睛暗了暗,“你要去哪里?”   长安转过头,把她抱了起来,“你不愿意吃东西,我也没有办法。我去搬一些兵书来,我在这陪着你。”说罢,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中了蛊,你约摸听不懂什么是兵书。”   红玉果真眉头紧皱,点了点头。   如今红玉变成这样,长安实在拿她没办法。他只好更加温柔的同她商量,“我不骗你的,你喝掉那些粥,我就帮你脱衣裳。”   红玉犹犹豫豫的看了他好久,揪住他衣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下巴一抬望向碗粥,“那……那我还要水草。那个黏糊糊的东西我不喜欢。”   “好。”   ——   过了半个时辰,红玉盯着那空掉的粥碗,还有边上仍旧摆满青菜的碟子,有些无奈。   为什么水草和她想的不一样,而且不好吃。   不过,喝完了粥,她还是很开心。她拿起碗,邀功似的对长安说:“可以了么?我都喝完了,你看,一点也不剩。”   她话音刚落,一滴粥顺着碗口落了下来。被解开束缚的她,十分灵巧的弯腰,舌尖一挑,那滴粥就落入她的嘴里。这下子,她更加骄傲的对长安说:“真的,一点也没有了。”   “全部都在我的肚子里了。”   长安摸了摸她的头,十分有诚信的回她:“那我可以带你去沐浴了。”   汤池。   水汽氤氲,红玉浸在温热的水里,很欢快的撩水玩耍。水花四溅,泼到长安的脸上。   “你别动。”长安拉住红玉的手,拿起水沿上的胰子。“整整三日,你说说你脏成什么样子了。”   三日以来,东方宇不敢轻易给她擦洗,旁的人,他又不大放心。他思量来去,觉得红玉十有八.九是被府中的人下了蛊。□□,这并不少见。   长安倒没思量这么多,反正红玉早晚是他的人。他服侍自己的爱人,天经地义。   手臂搓洗完了,长安的手有些发抖。他扫视了一眼红玉,默默的做了几个深呼吸。   “剩下的,你自己擦吧。”长安把胰子递到红玉的手里,胰子又被塞了回来。   红玉耳尖发烫,摇了摇头,“我不会。”   她十分无奈的把长安的手拉到自己的胸脯上,很不开心的抱怨道:“这里好重,我游起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吃力。”   ——   将军府书房   窗外月色皎洁,流荧飞涌。书房内巨大的红木书桌上,点着两盏灯,灯火跳跃,照在一卷厚重的竹简上。   沐浴过后的红玉抱着膝盖坐在长安的身边,长裙被她的双膝撑起,裙角乱乱的堆叠在她的脚边。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全神贯注的看着长安。小小的脸盘此刻被头发遮住了大半,她咬了咬嘴唇,迟疑地揪了一下长安的衣角。   “你不要不理我,你盯着那些东西看了许久,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红玉的声音软软的,但长安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提问,他仍旧脊背挺着很直,修长的手指不住的翻着木简。   红玉不耐烦的揪住长安的小辫子,使劲一扯。长安吃痛的动了一下,手肘碰到边上的什么东西,发出哗啦的巨大声响。   那倒下的全是兵书。   “没有不理你。”就在红玉被揪辫子吸引住的时候,长安好听的声音却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红玉循着声音看向长安。   长安此刻眼里是满满的温柔。他眉目清俊,神情严肃。他大大的手掌放在红玉的头上,顺着头发慢慢滑到了红玉的颈边。   红玉扒拉下长安的手,呢喃道:“你看的东西有我好看么?”   长安的嘴角忽的勾起一个弧度。他不知道红玉想象中的鲤鱼世界是怎么样的?但他十分欣赏红玉的这个问句。   他摇了摇头,拍了一下红玉的脑袋。“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你好看。”   红玉的眼睛因为这句话亮堂了不少,脸颊也染上了红晕。她觉得,这是句很好的话。是夸赞她是一条最美的鲤鱼。   长安见她高兴,把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道:“帮我捏捏肩吧。”   红玉不懂。长安便先帮着红玉捏了一会子,而后才说道:“像我刚才那样,会么?”   红玉摇了摇头。   长安忽的俯身,吻向了红玉。   红玉的脑子哄得一响。有一些奇怪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浮现。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张口咬住了长安的嘴唇。   长安起先是惊讶,接着,用手托住了红玉的后脑勺,倾泻下来的长发被长安的手指分成一股一股的,垂到竹简上,在烛光的映衬下打出参差的发影。   他反客为主吮吸着红玉的嘴唇,轻轻一咬。   吃痛的红玉,在慌乱之间轻呀一声,接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长安灵巧的舌头先是轻轻试探了一下红玉,红玉吓得不住后退。长安却没放弃,他极为耐心的引导着红玉,渐渐的,红玉不再抗拒,依靠着自己内心的本能回应着长安,唇齿交缠。   她双手不自觉的扣住长安的脊背,逐渐收紧,当长安放开她时,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趴在书桌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脸颊娇红,滚烫如汤。   也才呼吸了一点空气的长安,看到这样的红玉,呼吸一窒。红玉双颊绯红,眼里因缺氧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秋波含情。尤其是,她今天还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薄裙,去掉裹胸的丰盈不断起伏,一下又一下,直接刺激着长安的眼睛。   长安知道,红玉对男女之事了解不多,对红玉他得慢慢来,不然最后没有好果子吃。况且红玉如今还中了蛊,长安默默在心中念了好几遍佛经,让自己尽量清心寡欲一点。   兵书是再也看不进去了,长安索性把木简一合,抬手把红玉抱了起来。“夜已深了,你该睡了。”   红玉全身没什么力气,她窝在长安的怀里仍旧没从刚才的亲吻中缓过来。她轻轻的咳着,任由长安抱着她走。   长安把她放到榻上,拿起麻绳复又放下,他推了推红玉的胳膊,“这个勒得难不难受?”   红玉那揪着被长安刻意打成死结的带子的手,倏忽停住。她点了点头,回了一句:“不舒服。”   “那我们今夜不绑这个了好不好?”长安把麻绳拿起,指给红玉看。   红玉的头点的更欢了。她十分乖巧的把手从衣带子上拿下来,大有一种礼尚往来的气魄。   她道:“那我也不扯这个了。”   长安的目光落在那些衣带上,忍不住笑了。她把红玉往里抱了一些,拉过薄毯,自己也顺势踏上床去了。   可过了好久,红玉的眼睛还是睁着的,一点也没有倦意。   这时,苑外传来通报的声音。   长安仔细一听,原是东方宇来了。   他把红玉身上的薄毯扯了一下,扬声应了外头一句:“让东方进来。”   东方宇这才挑起帘子,入了房内。   他淡淡的瞟了一眼红玉与长安,长安也正看向他。长安看见,东方宇这回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头,还有一个小药童,药童的手上正捧着一个褐色的碗,大罩头盖子盖在碗上,碗口隐约冒出些热气。   “你带什么来了?”   东方宇命人把药放到长安右手边的矮柜上,他对着长安解释道:“雪莲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这是东方按着百药典上的方子配的药。也许能□□作用。”   长安拉起红玉,红玉从善如流的靠在长安的肩膀上,她皱着眉头问:“那是什么?你们不要给一条鲤鱼喂奇怪的东西。”   长安抬手,往自己的口里送了勺的药水。   红玉愣愣的看着长安,觉得长安脸上的表情很是享受。好像,刚刚他喝掉的东西,美味极了。   红玉好奇的看向药碗,问:“很美味么?”   长安又喝了一口,他故意不理红玉,自顾对东方宇说:“这样的好东西,我估计她也不会吃,倒是便宜我了。东方你放心,我一定一滴也不剩的全部喝完。”   红玉急了,她伸手要抢,“我也想尝尝。”   长安打下她的手,正色道:“不能尝尝,如果要喝,就要全部喝掉。否则,一点也不会给你。”   红玉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是鱼,长安也是鱼。长安觉得好吃的东西,她必然也不会觉得太难吃。而且……她肚子又有些饿了,觉得肚子里翻滚着什么,有点难受。   她匆忙点了个头,用自己认为最为陈恳的表情看向长安。   “我会全部喝掉的,真的,就和我之前喝那个黏糊的东西一样。我保证。”长安这才十分大度的把碗送到红玉的手里。   红玉捧着药碗,热气扑洒在她红润的脸上。她舔了舔嘴唇,慢慢低头,粉红色的唇瓣刚刚碰到药碗的一刹那,忽的眉头一皱。   她的腹中登时如大浪拍岸,狂风怒卷,肝肠烈痛。   她的手,就这么一抖。   温热的药汁水,尽数泼洒到雪白的蚕丝薄毯上。   当薄毯被长安快速掀起的时候,红玉忽的俯身,对着长安那雪白的亵衣。   哇得一声,呕出了一大口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完2万榜单,血槽已空。   求抚摸,求评论。   收藏我的专栏好不好?送你小鲤鱼。   ☆、我曾与你约定过   (三十二)   远处暮色倾城,暗橙色的光与地面上的血交错在一起。长安耷拉着头,持剑跪着。盔甲在霞光的照耀下,隐隐泛着清辉。   “为何要杀了他们?”他昂起头,一把长剑直指他的头颅,那剑锋刃口,有如浅溪般的血水,缓缓滴落。   继而一声嗤笑从他上方传来,“没有杀戮何谈功名,我要为将,便是要踏千万人于足下,摞百里尸骨于眼前。我不杀他们,他们一样会来杀我。这是战场,不是你这种公子哥玩乐的地方!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黄泉路上可以好好问问他们!”   话音刚落,长剑忽的往前一刺。   奕奕寒光里,隐约有大股鲜血喷薄而出。   三日前,将军府邸。   福伯一言不发的替长安收拾将试的包袱。临了,从怀里掏出一封黄符纸,他走到长安的跟前,递上黄符纸。   “世子,一晃眼三十余年都过去了,我刚来府上的时候,您才这么点高。”   福伯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他拿手比了一下,继续说道:“一晃眼,您长大了,我也老了。我听闻您要去将试,那里刀光剑影,您要好生照顾自己,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我啊,和将军、夫人一样都会在这里盼着您凯旋的,这是我家那老婆子为您求的灵符,出战的时候,带上它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长安淡淡瞟了一眼灵符,接过,揣向长袖,“东西我收着,苑内的事情,我不在的时候你帮衬着点。现下,我们走吧,外头该等急了。”   福伯神色暗了暗,低低道了一声是。   长安刚刚踏出门帘,脚步蓦地一顿。   “你怎么来了?”   红玉穿一件灰色的宽松长袍,脸颊微红,她站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刚刚听到的那些对话。   她并未回答长安的问题,她只是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塞到了长安的手里。   “世子。”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可能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想法,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要参加将试,但在我清醒的这一刻,我还是想对你说。”   “我不要你以身犯险。”   “你们先行离开。”长安顿了一会儿,对站在一边的东方宇和福伯下令。待他们和其余下人退下之后,长安才伸手帮红玉捋了一下脸颊边的碎发。   他笑了一下,“跑的头发都乱了,不好看了。”   红玉仍旧站在那里,她的眸子有些微闪动。她觉得喉头有些干涩,鼻子有些酸胀,她想说很多话,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她只是紧紧抓住着长安的手。   过了很久,她闭了闭眼睛。“世子,你一定要回来。我并不知道明日我还能不能记得今日的事情,也不知道我会不会陷入别的幻觉之中。但只要我还能看见,还能听见,我就想让你回来。无论到时候,我认为你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我都想见活生生的你。你答应我,成不了将,也要活着。”   “好。”长安回握住红玉的手,他摩挲着红玉的手背,“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一定会努力活着。”   “你在这里,我就一定会回来。”   风把帘子吹起,带起长安的墨色长发。   红玉抱着长安,双手勒得很紧,一寸都不愿意放开。她的头深埋在长安的胸膛里,她能听见长安急促的心跳声。   她仰起头,在长安的手臂上使劲咬了一口。   她的牙印就这样落在了长安的手臂上。   她的眼里似乎闪着光,她无比严肃的冲着长安说:“这是约定,看到它,你要记得你和我的约定,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我会等你,会一直,一直等你。”   “好。”长安把红玉从胸膛里拉出来,他拔出身上的佩剑,削掉一束短发。   他把那一束头发递给红玉,郑重无比道:“这也是约定,等我回来,你也要好好的。”   ——   长剑上的鲜血洒落在地上,溅到那些牺牲的尸体上。   长安目光灼灼的看着韩英,他的手死死握住韩英刺过来的长剑。   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他就那么把长剑一折,随着剑断的声响,他站了起来。   他站在韩英的对面,面色清冷,“北营韩英也不过如此。也许你说的很对,战场必有亡徒,但你说错了一点,那个人该是你而不是我。”   霞光变得赤红,长安如修罗般冷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脚,提剑。   当韩英提剑的那只手,断落的时候,四周才响起了震天的掌声。   长安回头一望,深黄色的帘布被拉开,高台之上坐着数百名着盔甲的男子。而他的父亲,许陌年坐在正中央。   长安手中的长剑,便是在这时落在了地上。他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上的难受,直愣愣的跪在了地上。   “许长安听令,自今日起,你便是这次的圣炎武将。从此,圣炎的君臣家国,都需要你的浴血扶持。这是将令。”   灰褐色的铜牌从高台落入长安的脚下。   “北营韩英不服!南北战营相搏,南营只余一人,而我北营加我一人仍余二十三人,为将者,保卒杀敌,我们北营二十三人自问问样样胜得过许长安!”   这次的将试,所有人被分为十营,每营五十人。两营相搏,胜者内斗,最终成将。   “你以为何者为将?”许陌年沉声问到。   韩英忍着断臂之痛,昂首回道:“为将者,军理、实战、冷酷、理智一样都不可缺。而我韩英自问,样样都有。”   许陌年大笑三声,转而问边上一位银盔男子。   “作为圣炎副将,你来告诉他,他为何败?”   那位副将一脸严肃的看向韩英。   他缓缓道:“方才那样的形式下,你其实已经把许长安打败了。但战胜之时,你未能注意到瞬息万变的战况。而许长安,在那样的形式下却能破釜沉舟。为将者,你所说的一切确实重要,但许长安未必没有。除了那些,他还有一样,是你所没有的。”   “那样东西,叫做坚强。兵法上有‘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无兵无卒,还可重头再来。但无坚强,无战场的敏锐度,是无法成为名将的。”   韩英仍旧不服,他对那二十二人大喝,期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来反驳这样的无稽之谈。但没有一个人说一个不字。   他们亲眼看见许长安是怎样破釜沉舟的,又是怎样折断了一把长剑。他满脸带血,身上带伤,却能化腐朽为神奇,他们不得不服。   南营北营,作为最后的两个营地,如今得到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合了长安的心意。   这时太阳已经没入了地平线,高灯也悬挂了起来。长安正想着拿起地上的那枚铜牌时,忽的头疼欲裂。   他额头上的汗变得更加细密,原本无力的身体,变得更加冷。他刚刚张口说了一个字,就在众目之下,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弥补大家,这个礼拜我会日更的。而且会努力码字争取来两天的加更,加更之前我会说的。   今天先上短小君,会有甜甜粗长君的。爱你们,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么么么。   同样,求评论,可以打脸吐槽。      ☆、月色之下尽清明   (三十三)   圣炎新晋武将被人下了药,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也是能让整个军营哗然许久的事情。   回到将军府后,东方宇第一时间前来诊治长安。针灸、浓药过后,许长安的面色才稍见缓和。此刻,他闭着眼,在歇息。   “究竟是何人,胆大至此,要在安儿身上下虎狼之药,若是被我查出来,定不能饶!”许陌年在帘子外头,怒的拍坏了一张藜木桌子。   安雨兮从帘子内走了出来,见自己的夫君如此震怒,心里也是百味陈杂。她上前,拉住许陌年的袖口,缓声道:“莫不是军营里那些个考将试的人?那些人见安儿厉害,便用阴招坑害他?”   许陌年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那些孩子,都有为将之心,这种下作的招数,他们不屑的。”   安雨兮努努嘴,嘀咕了两句。不是营地里的人,那还会是谁?长安一向机敏,总是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谁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下药!安雨兮是一门心思觉得,就是营地里的那些人。   许陌年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眼光一转,便看到了从门帘子里走出来的红玉。   幽冥蛊在她体内呆了数日,早已经从之前的疯狂吸血,转变成如今的小口啜饮,慢慢享受。这几日,她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出现幻觉,但身子却消瘦了许多。原本稍圆的脸,如今下巴那处已然变得十分尖巧了。   红玉也抬头看见了许陌年与安雨兮,她快步上前,身上却没什么力气,还没快走几步,就摔了个跟头。   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匆忙起来,走过去对着二位尊者行礼。   “身子差成了那样,你究竟是来添乱的还是来伺候人的。不是因为你,我们安儿根本不会去参加将试,也不会成这个样子!专门能招祸患的小杂碎。”安雨兮看见红玉就气不打一处来,柔柔弱弱的,给谁看啊!   “雨兮。”许陌年出声制止,他看了一眼红玉手里的衣裳,问道:“是送脏衣裳出去的?你身子差,让别的人来就行了。”   红玉慢慢喘着气,抬头回道:“多些将军挂心,世子成这样,红玉多少也有责任。送件衣裳罢了,是红玉分内的事情。”   说到这里,红玉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吃力的把衣裳拨开,从里头掏出一个黄颜色的封符,她郑重的把封符递给许陌年,“这也许是您给世子求的?这样重要的东西,世子一直放在内袋里,如今他病了,便仍旧交由您保管吧。”   许陌年眉头微皱,他拿过封符,“这并不是我给的。”   安雨兮站在边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枚封符,上头诡异的符文看得她有些头晕,她揉着头嫌弃道:“给我拿开点,看着就头疼。”   头疼。许陌年奇怪的看了一眼安雨兮,随即把封符揣进口袋。这时一阵风过,那还未放妥帖的封符从袖口掉落,从门帘内走出的东方宇眼疾手快的帮许陌年捡起。   可当他要把封符递过去的时候,忽的鼻翼一掀。   “将军、夫人,这是哪里来的?”   许陌年与安雨兮皆摇了摇头,安雨兮指着红玉说:“她从安儿的衣裳里拿出来的。”   “从世子衣裳里?”东方宇重复了一遍,继而眉头大皱。他惊呼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方才我未曾注意到这枚封符,现在看来,世子被人下的药正是它。”   “这是符,怎么会是药呢?”   东方宇请许陌年与安雨兮上前多步。他们走到月光下,东方宇把封符拆开,月光照耀下,封符的纸上显现出了不一样的颜色。   东方宇解释道:“这是幽冥蛊的食物,冥思草。冥思草汁可使人晕眩出现幻觉,时间长了能使人全身无力。草汁可入纸、布,月光之下呈赤红色。”   “究竟是何人给世子这个的?”东方宇转头看向红玉。   红玉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这下子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冥思草跟幽冥蛊脱不了干系,那么这下毒的人定然也和赵玉茹脱不了干系。事情转了一个弯,回到了原点。   这一切的果,全因她是药质而起。   她蹲下身子,仔细回想这些日子以来与自己接触过的人。如果赵玉茹真的在将军府有眼线,那无论是她,还是长安,都是被这眼线害的。   以前她也曾思索过,可是与她接触的都是这府里顶有地位的人。无论是东方大夫还是福伯,都是不可能背主的。   是不是有其他人,被她忽略了。   这个时候,安雨兮也联想到害长安的人也许是与害红玉的人是一人。她对红玉的恨意当即就又深了几分。在她看来,要不是红玉,也许那歹人并不会把魔抓伸向长安。   她又骂了一句:“能招祸的小杂碎。”   这句话,让红玉猛然有了醍醐灌顶般的感觉。   好像有谁,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忽然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慌张。嘴里直念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东方宇喝止她,追问道:“什么不可能?”   红玉扫视看向她的三个人,深吸了一口气。“以前,福伯也曾这样说过我,说我是能招祸患的小杂碎。”   安雨兮被红玉的一惊一乍弄得头疼至极,她和还以为红玉想到可疑的人呢。“这有什么好不可能的,你本来就是惹祸精,给我们将军府惹了一堆的祸。别人说你两句,也不为过。”   “不是的。”红玉摇了摇头,“福伯说完之后,我当天晚上就被发现中了蛊。这个时间,也太巧合了。”   “胡说,福伯是府里的老人,若是讨厌你,给你使个绊子,还说的过去。安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可能会害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被安雨兮一通反驳以后,红玉的声音便低了下去。是啊,一定是她多想了。   “福伯人呢?”话说到这里,许陌年发现福伯没跟着安雨兮过来。   安雨兮张口回应道:“福贵家的生了重病,他向我告了假,回小宅子里去了。”   “这么巧?”许陌年多年的直觉告诉他,福伯这趟告假来的很不正常。他看向东方宇:“安儿现在情况好些了?”   东方宇点点头。“冥思草的毒很好解,又发现的早,明日一早醒来就没什么大事了。”   “那好。”许陌年拿出当家的气魄,对安雨兮说道:“这么些年福伯为府上尽心尽力,既然福贵家的病了,我回来也该去看看。”   就这么着,许陌年便带了些仆从,前往将军府的连宅。   连宅是将军府修建的小宅,是专门给那些有分位的下人及其家人居住的地方。由于地方大,人又少,各家各户都离得远,各家之间有什么秘密,也都不大容易被人察觉。   推开福伯家的大门,里头是一股子的怪味道。许陌年掩住鼻口,继续往里走。在后院的水井里发现了福伯虚浮的身体。而在福伯边上不远的地方,还有两具一大一小的尸体。   那是福伯的妻儿,那两位全身消瘦,像是只有一身皮囊。脖子被人割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面容安详,像是没怎么挣扎。   见到了这副景象,许陌年不由纳罕。他让人捞起福伯,凭着丰富的经验,许陌年知道,福伯与他的妻儿死的时间并不长。   他差人搜了一下福伯的房间,果真搜到了一个木盒子。   盒子里头,有一封信。信是福伯写给他妻儿的,信早已被拆开,被压在一堆碎银子下面。   看完了这封信,许陌年心头的疑惑总算是解开来了。   事情,也许是这样的。   福伯的妻儿被人下了幽冥蛊,下蛊的人要挟他毒害红玉与长安。为了救自己的妻儿,他做了背离将军府的事情。他本想做完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以后,就自刎谢罪。他甚至还特地为自己的妻儿留了一大笔的钱,他也写了一封信表达自己的忏悔。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妻子提前看到了这封信,而那个下蛊要挟他的人,并未给他解药。他的妻子是个极其善良的人,他的儿子也是个极懂事的人,他们见不得福伯做这样的事情。于是决定随福伯一起去。   他们在福伯不知道的时候,抹脖子自杀了。而福伯,大失所望,失去所有,终于也投井自尽。   只可惜了原本这么温馨的一家子,到最后,全没了。   许陌年把这信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却终究没能知道是谁给福伯的妻儿下的幽冥蛊。因了福伯数十年来的辛劳,许陌年把这件事大事化小,给了这一大家子一个圆满的下葬。   第二日天刚刚亮,京畿便有黄门来府。 作者有话要说:  戳进来的小天使们,如果你们觉得我写的不是特别烂的话,可以戳收藏文章收藏我。   对了,这个礼拜是日更的。礼拜三和礼拜四都会双更。   过了这个礼拜,我努力恢复原来的隔日更。   更新时间暂定是这样的。双休日更新定在两点钟。工作日是晚上七点半。   之前没更,是因为我觉得,我赶着写的东西不好,我想慢一点,想酿一杯很好的酒给你们。但现在,我会努力积极更新的。后面的梗基本已经理顺了。      ☆、回了卫城我娶你   (三十四)   “我有很多天没有这样抱着你了。”去大芜的路上,她与东方宇被分在了一个马车里头。半个月后,随大军到达了目的地,她才被长安接到他的帐营里去。   大战还未开始,长安搂着她,坐在床沿。   她回眸与长安四目相对,伸手把自己的长发捋了过来。长安惊讶的发现,他之前削下的那束短发被红玉用黑布条系在了发尾。   她指着那束头发说:“世子,你看,这样子我就永远不会把它弄丢了。”   “你懂这是什么意思么?”长安见红玉一副邀功的样子,不禁笑了。   “这个还有别的意思么?这是你我的约定啊,你说过的,我拿着它,你就会活着回来见我。如今,你也确实做到了,你不仅回来了,还救好了我。”   长安指着那束头发说:“发系同心。你戴着它,便是与我同心,是对我有不一样的情分。”   说到情分。长安内心有点小别扭。他为这丫头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丫头却还不动心,不喜欢他。醒过来以后,又恢复成原来的那副样子。真是没有当初,做小鲤鱼的时候可爱有趣了。   红玉却因为情分这话,晃了心神。   她俏生生的问道:“什么样的情分?”   长安这下子想打死她的心都有了。但他不能动怒,这种榆木脑袋不能吓着,得慢慢开导。不过,既然之前的难关都过去了。该享受的福利,长安也不想亏待自己。   长安微微低头,嘴唇碰上红玉,等餍足后,他才笑着对红玉道:“像这样的。”   红玉忽的眼睛一亮,五官似乎都有了光彩。她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红玉也送世子一束头发罢,礼尚往来,怎么样?”   “你送我头发,是要让我系起来?那还不如把我们俩的断发并在一处放着呢。这样也不用每日早起束稳它了。”   红玉一拍手掌,道了一句,我怎么没有想到。   她说干就干,忙蹦下长安的膝盖,把长发放下,请长安为她削发。她那时在兴头上,并未去追究结发的真正含义。   长安心满意足。   大芜的军队擅长骑术,圣炎的则多是步兵。两相比较,占了一个劣势。长安摊开一张牛皮纸,站在那里思索战术。   红玉忽的想起,当初自己幻想自己是个小鲤鱼时,曾陪着长安看了一会子的兵书。那时候的印象,而今太过浅淡,虽记不大清楚,想起来却脸颊微红。   与长安亲昵的次数并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是因为要讨好长安。到后来长安为了救她,去了将试,她也就明白,长安待她,大抵是和别人很不一样。刻意讨好自是不必了,但见到长安心却跳的更加厉害了。   “世子,大芜是不是有一座山,叫回岩?”红玉葱白的手指着牛皮纸上的一处标志。“是不是这里?”   长安大吃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红玉挠了挠脑袋,“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若真是这处,世子你要相信我,我们这一战一定能赢。”   红玉的话说的没头没脑,长安满腹狐疑。长安并不知道,与大芜的这一战,在红玉上辈子的时候,也是发生了的。不过,当时的大将,正是被长安打趴下的那位韩英。   红玉没什么见识,但巧在上辈子被囚禁的时候,听见外头的那些下人闲聊,说是一个什么韩将军在回岩大败大芜。   如今想起来,正是这个大芜,这个回岩了。   “若是赢了,立了军功,回到卫城我就娶你,你看如何?”   “娶我?”话聊到这里,红玉有些发蒙。她只觉得这一辈子,都会是长安身边的小仆从。纵使长安喜欢碰她,也不过是普通男子对女子的向往而已。如今要娶了,便是大不同了。   “可在外头,我是个男子。何况,还有赵玉茹,我若恢复女子身份,她定然要闹的鸡犬不宁。”   “你不恢复女子装扮她就不闹了?福伯那档子的事情,我看就是她给弄的。那时牵扯到两府,事态过大。当时不好说,等我立了功,我们将军府两位将军一同请命,我看到时候她还能不能横的起来。”   红玉吃吃的笑出了声。   “真是从未见过你这副样子,光是看你说她,就觉得像要吃人了。”   长安把牛皮纸一合,“我是要吃人啊,等我们成了婚,我是要吃你的。”   红玉一下子,脸变得通红。这话听起来,似乎没脸没皮。   “谁说要嫁给你了。”她瞪着他,心口的那个小鹿却跳的更加欢腾。   长安把红玉往前一带,大掌握住她的腰肢。   “当仆从,当夫人。不都是呆在我的身边,你现在不喜欢我,难保以后不对我死心塌地。嫁给我一点也不吃亏。”   红玉想想,这话说得很对。她并不吃亏。   但她又觉得,这一切需要长安付出很大的努力。她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人家。虽然,按照现实来说,她已经麻烦了长安许久。   思量了一会儿,她对长安说道:“既然这样,那等我们成婚以后,我会为你生一个大胖小子。夫人总盼着你有后,这么一来,我也算是报恩了。”   长安被这话弄得有些急血攻心,可不管怎么说,人已经快到手了。管它是哄的,是骗的。这么个笨丫头,总归是死心塌地要给他生娃娃的。   他道了一声好。   继而有些疑惑的问她:“你知道什么叫生娃娃么?”   红玉十分机智的点头,脆生生的答了一声知道。   长安心满意足,大掌勒得更紧。   他抬手扯开红玉的衣襟,刚要抱怨说以后不必把裹胸缠得这么紧。红玉的声音就又脆生生的响起了。   她道:“生娃娃,就是大肚子。然后娃娃就生出来了。”   长岸的手蓦地一顿。当即给了红玉一个毛栗子。   ——   长安立在十万兵马前头,豪情壮志从心底升腾而起。   他着一身银色铠甲,阳光镀在他的身上,黑发被沙漠狂风吹起。他大喝一声,“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只理,人心孝顺,匹夫无不报之仇。大芜骑兵,胜后屠城。天理难容,我为正义之师,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长安等这一刻,等了十年。   他自小身体不好,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可申。韩英当初说的不错,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战场,但既然来了,他就要做出个样子,就要把那些屠城丧尽天良的人,杀个干净。   他的手上以前不曾沾血,但那些作恶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阳光如扇,铺洒在底下将兵的身上。长安心知,前方有一场恶战在等着他。   恶战,终于来临。   他与副将率军前往,打到回岩山的时候,长安才知道自己确实太没经验了。大芜的骑兵,骁勇善战,长安的步兵根本难以抵抗。   他们的将领,能够准确找出长安部队的薄弱的部分,并给予狠狠的攻击。更为可怖的一点是,大芜的经济虽然落后,可他们的武器却是精锐的。   他们用长弓,那些骑兵,策马拉弓,长安这群地面上的人,防不胜防。长安这支先锋部队,很快就被打散了。   时至傍晚,天色灰暗。   红玉呆在帐子里,等的心焦极了。她终于忍不住,想要去和东方宇商量商量对策。   一日的战斗下来,东方宇作为随军的大夫,早就忙得满头大汗。红玉见了也不能打扰他。她只能在边上急的直跺脚。   “世子究竟在何处?”她望了望天,觉得黑压压的,就像她的心境。   正在这时,忽的外头传来了一阵大喊,接着弓箭如雨,射了过来。望哨的小兵被射死,整个军营居然成了一锅乱粥。   红玉觉得天都要踏了。一片慌乱之中,她被人推搡着走。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弥漫,没有灯,天上只有一轮被乌云盖住的残月,夜风阴凉的很。   她捂住脸,不知所措,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世事变化无常,我们要珍惜身边的人。   渣琴想让长安和红玉的爱情被更多人看见。   渣琴需要你们的收藏。   ☆、蠢钝红玉开窍日   (三十五)   “长安——”   “长安——”   “长安,你在哪里?这里好黑。”   她像个瞎子,毫无方向感的往前走,黑夜像布,把她裹得难以呼吸。   在这一片压抑当中,远方那微黄的光,于她而言便是救命的。她努力朝着那光源走去,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次。   当她到的时候,满身黄沙。她的手掌抵在粗粝的岩石上,她轻轻喘着气。   “请问,我……我可以,进去么?”   外头忽的雷声大作,她吓得惊叫一声。里头那人大声喝了一声滚。她不敢再往前走半步,十分眷恋的望了眼那温暖的火焰,终究转身回到黑暗中去。   大雨如针,刺得她浑身发冷。黄沙被流水冲走,顺着岩坡往下滚。她走的不稳,便也像那黄沙一样,滚在了地上。   她觉得头脑有些沉重,身子却被谁抱了起来。   她睁了睁眼,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她伸手想要抚摸上那人的脸庞,却在抬起的一刻,放了下去。   她窝在那人的怀里,疲倦的叹了一声。   “我终于……终于……终于又见到了你,真好。”   大雨啪得一声砸在长安的盔甲上,雨水顺着盔甲的棱角滑落,勾画出长安的身形。红玉的发带这时散落,墨色长发如瀑落下。   他望了眼远处的晕黄光线,眼光一冷,低声对红玉说了一句。   “这里冷,我带你去更暖和的地方。”   ——   红玉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在长安的怀里。刚刚让她滚的那个人,浑身大绑,此刻正困在马背上。   那马被雨打的也很冷,时不时甩两下尾巴,那马背上的人也就跟着浑身颤抖一阵子。   红玉瞧完了马,抬头望了长安一眼。   只一眼,她的脸便红了。   洞穴里没有绳索,绑人的布条,原本是长安的上衣。   盔甲孤零零的躺在一边,泛着清辉。长安的皮肉被火光照耀的有些发红。红玉红着脸,问道:“世子,你冷么?”   长安睨了她一眼,不高兴道:“之前,我隐约听见你唤我长安。这会儿,脸可变得真快。”   红玉从善如流,飞快的改口,换了称呼。   “长安,你冷不冷?”   “我抱着你,自然不冷,倒是你,一身湿透的衣裳,明日起来可是会病的。”语毕,他又问道:“刚才可是怕极了?”   红玉低低道了一声是,“天那样的黑,又下雨。我找不到你,心里很难过。营地里发生那样大的事情,我想,你也许,也许……”   “也许就死了。”红玉慌忙伸手掩住长安的嘴,她摇了摇头说:“不要说那个字。”   长安把红玉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他望着红玉的眼睛,笑了。   他道:“你忘了么?我答应过你,我会活着回来见你。如今我再同你说一句,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们在出生之后,便有了这样的缘分。以前,没了你这个药质,我的生命便会消亡。往后,没了你红玉,我许长安的心也会消亡。你听着,死这个字,不是我不说,它就没的。但这件事,你若担心,我便尽一切所能,让它不发生。”   “尽一切所能,让它不发生。”红玉望着长安,轻声呢喃。“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长安使劲戳了一下红玉的额头,骂了她一句蠢笨。   他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在努力让你喜欢我。”   红玉吓得一下子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得滴流圆,反应了好一会儿,脸颊才滚烫似火。   她吃惊的指着长安,又指着自己,连说话都似乎没了章法。   “你……你……,我……我……喜欢?”   “是,喜欢。”   红玉的脑袋轰的一响。   她从长安的怀里跑了出来,捂住双颊。   最终又折回去抱住了长安。   她的眼睛亮亮的,纠结了好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   她问:“喜欢,是看不见会想念。看见了心会跳的很快很快。是一直想像这样,抱着的么?”   长安的手掌抵住红玉的腰肢,声音黯哑的回了一句。“不错。”   “那这样,我似乎,似乎,也喜欢世子你。”她说完这句,匆忙把脸贴住长安的胸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热的像要烧起来。   长安说喜欢她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约摸是真的停止了一瞬的。   继而是狂喜,是高兴。   她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但她曾依赖过别人。少时是阿爹,大了是长安。也就是在方才那样天昏地暗的时候,她才知道,她怕的时候,心里头念着的是长安。   在那一刻,她竟然都不叫他世子,她只想叫长安。   长安,快来带我走。   红玉的回答,于长安而言,如旱后甘露。欣喜之余,他低头,正要吻住红玉。   这时,马背上的人用一种牙被酸掉的口吻,嚷嚷了一声。   他说:“我一直都听着呢。”   ——   红玉站在长安的边上,伸手掀开了面前大汉满脸的头发。   头发后头是一张漆黑的脸,不过此刻,那脸上有很明显的伤痕。那位不知姓名的洞穴大汉,此刻已经陷入重度昏迷。   “这个人,看着很面善。”红玉突然说出的一句话,让长安吃了一惊。   “你见过他么?”   红玉摇了摇头,别说见过了,就连现在,她都没看清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她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个大汉,很熟悉。   有一些画面在她的脑海里闪动,但只是一瞬,她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她只是又道了一声:“觉得很熟悉,很亲近。”   长安摸了摸红玉的额头,觉得有些烫。他认为红玉是烫糊涂了。   那大汉,如今被长安敲晕了。再也没法子耽误他的好事。   他带着红玉回到了火堆边,刚坐下又自顾起来,用布条把那大汉的眼睛蒙住,耳朵塞住。   待做好了这一切,长安又把红玉搂到了怀里。   他轻声同她商议道:“衣服湿了,脱下来烤烤火罢。”   ——   红玉穿着长安烤干的外衣,看着光着膀子的长安,不禁鼻子一热,留下了两行滚烫的血。   她胡乱抹了一下鼻子,对着长安说:“你且靠我近些,外头风大,你这样会冷。”   长安点了个头,把红玉搂得更紧。   他的手顺着红玉的腰间上挑。   忽的,外头暴雨停歇,嘈杂的人声闯入了长安的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我写崩了?早上到现在掉了两个收。   好吧,我知道我写的很差了。谢谢目前收藏的88位小天使。   这篇不会坑的,而且我很怀疑,因为太烂,所以可能都不会有V的机会。   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其实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回去奔丧的。但是有很多原因,没有回去。这个礼拜吧,我要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弄完,下个礼拜得回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三次元的生活毕竟还是很残酷的,小天使们要好好学习哦。   嗯,就这样。今天提前更,明天会有双更。   最后,谢谢你们喜欢我稚嫩的文笔和故事。   明天第一更定在中午12点30,第二更是晚上7点半。   最后再啰嗦一句,我知道很麻烦,但如果小天使要抛弃我了,能不能讲一下原因,我会送积分的。谢谢。      ☆、洞中奇人真身份   (三十六)   表面上来看,长安在第一战就被大芜军队吃的死死的。营地被占,死伤惨重。但其实,连红玉都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长安的计谋罢了。   十万大军,被长安三分。无论是营地里还是他带出去的先锋军队,实力都是这十万人里较弱的。   长安用的正是围点打援的方法。   大芜的援兵皆被长安歼灭,而他也不过是损耗了部分兵力而已。   红玉坐在营帐里,抬头望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大汉。   “这么眼熟,究竟是哪里见过呢?”   这时,大汉终于转醒。他似乎受不了刺眼的阳光,眼睛动了许多下,才缓缓睁开。当他把头转向红玉的时候,脸上出现了十分奇怪的表情。   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最后,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句:“亦雨,是你么?”   “亦雨?什么亦雨?”   那大汉盯着红玉看了许久,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也许我认错人了,她……早就死了。可……真的像极了。”   昨夜雨大天黑,从始至终,大汉都没有看清楚红玉的样貌。红玉被大汉的话弄得有些疑惑。她长得很像一个叫亦雨的人?   还未等她想完,与副将商议完战略的长安踢帘入内。他的身后,还带着两个穿盔甲的小兵。长安大掌一挥。“把他带下去。”   那大汉,眼里精光一闪。“慢着!老夫可不是你们随意可动的人!小娃娃。”大汉盯着长安,“回岩山里有一个暗道直通大芜宫廷,你们若是放了我,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大汉的惊人之语,确实让长安犹豫了。传言中,回岩山确实有一个暗道,但回岩山又高又险,不是当初建造者暗道的人,或者大芜宫廷里的人是不可能知道这暗道的。   长安提剑指向大汉,“大芜奸细!”   大汉笑得猖狂,“小娃娃就是小娃娃,我是正统的圣炎人。你空长一双眼睛,却敌我不分。我看呐,选你为将的,都是瞎了眼的东西!”   “你怎么骂人啊。”红玉瞪着大汉,“好歹不分的人是你吧。我们把你从那样幽暗的洞穴里带出来,让你回到世俗里来,沾点人气,你倒是横了!”   大汉胡子一吹,“别弄得像全天下人都喜欢阳光。你们也不看看,这个世道脏成了什么样子。这混地方,你们请我来,我还不愿意呢。废话少说,带你们去暗道就放我走。怎么样?这交易你们可不吃亏。”   “吃不吃亏是本将军来定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奸细了。满嘴的胡言乱语,不喜欢阳光是吧,就还去你那黑地方呆着去!愣着干什么?本将军让你们把人压下去。”长安压着大汉,把他往前一推搡。   大汉扭头怒喝:“大芜吃了这个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你就是跪地来求老夫,老夫也不帮你了。”   ——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怎么办?我们唬了大芜一次,他们肯定会加大兵力来和我们对抗的。”   “加大兵力是肯定有的,这毋庸置疑。但你听他方才的话,太过荒谬。一会儿说自己是圣炎人,一会儿又说自己知道大芜的暗道。暗道那种机密的地方,他一个山野人怎么会知道呢。明日的事情,我已经谋划的差不多了。你不必担心。方才事情急迫,让你和他呆在了一个屋子,进来时听见你们交谈,倒是说了些什么?”   长安问罢,红玉便把方才的对话和他说了一通。   “你不用信他。什么像不像的,估计又是骗人的把戏。”   红玉却有些犹豫。“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骗人的。而且,长安,我同你说啊,我总觉得他很熟悉,他当时唤我亦雨的时候,我有些混沌,头还有些痛。”   长安把她往身边一带,柔声道:“你别想它了。你头疼,怕是着了凉。待找到东方,让他给你治一下。”   “东方大夫不见了么?”   长安点点头,”已经差人去找了。”   第二日,天际刚刚泛白,长安便带军出去了。大芜果然来势汹汹,因着前头着了长安的道,行事也谨慎了许多。只是从昨晚就开始在长安营地前大闹,用噪音来折磨长安的军队。   今日一早,两军对阵,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与雄狮相斗,怕的就是雄狮警醒,有了防备。长安果然败的很惨,全营后退百里。   这时,战况打的激烈,粮草有些紧张。战士们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十分的疲劳。硬拼,有难度。   长安刚刚在营帐里坐定,一个小兵就拿着一个令牌到了他跟前。长安接过令牌,神色大变。   他匆忙到了关押山洞大汉的地方。   他一进去,便把令牌拿起,问那大汉。“这真的是你的?”   大汉十分得意的点点头,“老夫问过了,你是许陌年的嫡子,算起来,你得叫我一声江伯父。”   “江伯父?”长安仔仔细细的打量起这个大汉。他的心中有些疑惑,他很不确定,这个江伯父身份的真实性。但手里头的令牌却是千真万确的。   “你不是死了么?”长安冷笑,“十四年前就该死掉的人,怎么会在大芜?”   “死亡不过是老夫欺骗外人的把戏。我不喜欢圣炎,不喜欢日头。我就喜欢大芜,你能拿我如何?令牌若能造假的话,身上的印记是不能的。小娃娃,你且掀开我的衣裳,我的背上,有一块老虎形的胎记。你应当,听说过。”   为了查明真相,长安确实按照大汉的说法,看了一眼他的背。   那上头,确实有一块朱红色的胎记。形状,也确实像老虎。   “江伯父。”长安也不造作,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立刻给他松绑。“之前多有得罪。”   江河海也不计较,眼前这小娃娃总归是许陌年的孩子。年轻,犯些错罢了。等得胜回去,也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江河海松了松身上的筋骨,重重拍了拍长安的肩膀。”原先说了不帮你,但当时不知道你是许老弟的孩子。既然有缘,我便带你走一趟。等事成了,你也答应我,别跟他们说见过我。你就还当,安阳侯,仍旧是死的。”   许长安从小看的兵书里头,最喜欢的那卷解释,正是这位江河海写的。他不禁对江河海有了些敬畏,也对自己之前的鲁莽,感到惭愧。   他点了个头。算是愿意为江河海保密了。   江河海把令牌揣进袖口里,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不过去之前,老夫要沐浴。”   ——   红玉与长安到达回岩山暗道口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江河海。   一身灰色长袍,玉带簪发,俊眉郎目。   “这……”   “是我故人,少时故人,之前,我差点没认出他来。”长安向红玉解释。   大汉笑眯眯的盯着红玉,“小亦雨,老夫换了一身衣裳,就不认得我了?”   “你是那个大汉!”红玉指着江河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河海笑意更深,打趣道:“这样老夫是不是更好看了?”   即使是江伯父,长安也很不喜欢他这样对红玉说话。他站到红玉与江河海的中间,轻轻咳嗽了几声:“既然到了,我们就先进去吧。”   暗道在山腰的一块险处,那里野草横生。大芜宫廷有意让人忘了这处,并未在这里派兵驻守。他们把洞口封死,里头也放了许许多多的机关。暗道是幽暗的,外头没人驻守,里头并不确定。火折子是断然不能打的,太招摇了。   长安与红玉只好跟着江河海摸黑前行。好在江河海对着暗道内部谙熟,常年的洞穴生活使得他的眼睛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长安与红玉紧紧跟着江河海,倒也没出什么大岔子。一路上的机关,陷阱,也因了江河海而迎刃而解。   有惊无险,终于到达了出口。   江河海抬手往上一用力,一道刺眼的光线便射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送上。      ☆、人生总有意外之喜   江河海把手一抬,立刻就有一束光射到了他的眼睛里。   他们三人接二连三的从暗道里出来,入眼的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四处纤尘不染,榻前高几上还有鲜花,娇艳欲滴。   红玉总以为暗道这种东西,最后通往的都该是一个极为隐蔽的场所。万万没有料到,会是一个极雅致的闺房。   “这是大芜长公主的闺房。”江河海指着对面的墙壁继续道:“如无意外,那里能通向大芜君主的书房。长安,你这一趟,到底成不成只能看运气了。我已经助你成了人事,接下来的,就只能听天命了。机会只有一次,若他恰巧在里头,你要速战速决。”   红玉、长安、江河海屏息躲在书房的屏风后头,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大芜君主正在那里伏案批奏折。他揉了揉眉心,身边的太监立刻为他点上了安神的香。书房里,一下子便充斥着香味。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长安看准了机会,冷剑搭在了大芜君主的脖子上。大芜君主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僵直着身子,说道:“这里是大芜的宫廷,你进来了就走不了了。若你识相,此刻放了朕,朕会酌情饶你不死。”   “什么死不死的?”长安耻笑一声,“既然来了,就知道危机重重了。大芜君主,你可知道,你的脖子在我手里,我一个不高兴,完全可以结果了你。你说要饶我不死!真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你们大芜军队一路烧杀抢掠,屠城毁国,早就是最冷血无情的。”   大芜君主的面色因长安的话变得十分不好。身边的大太监不知何时也被江河海扣住。屋外的卫军,虽破门而入,却碍着君主被胁迫,什么也不能做。   “那你究竟要什么?”大芜君主虽受胁迫,声音却还响亮的很。   许长安把剑往大芜君主的脖子上又送了一分,他给了红玉一个眼神。红玉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写好的降书,送到大芜君主的跟前。   红玉指着那上头的文字道:“你签了这个,退了大芜的军队。我们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们这群下作的人。趁火打劫算什么英雄好汉,偷鸡摸狗,潜入我大芜宫廷,真是无耻至极。这降书,朕断然不签,这军队朕也不会退。朕统共就一条命,底下臣子却有一班。如今你们这些贼人入了让我大芜宫廷。要杀便杀好了。朕的子民一定会为朕报仇的。”   红玉嘻嘻一笑,从怀里头拿出西域短刀,“你这话真好笑,对付不守信用的国家,我们为什么要用君子之法。再说了,你看,我可不是君子,我是个女子。”红玉与长安四目相接,莞尔一笑。“我们身后头还有近十万的大军,我们宰了你,他们再宰了你的臣子。”   来大芜宫廷,并不是一时兴起。这是一次严谨的行动。营地里有虚张声势的部分军队,战场上有副将的奋勇杀敌。他与红玉、江河海也不是就三人前来。暗道里的机关早就被他们破了,而长安在来之前也曾说过,半个时辰未回,余下部队皆从暗道上宫。   ——   软硬皆施,恩威并重,是许陌年教给长安的军事智慧。   “大芜的君主不会反悔吧?”回到帐营里,红玉才表露出自己的担忧。“听人说,大芜的人是最没有信誉的,我们侮辱了他们的君主,如今放虎归山,到时候他们打回来,我们能抵挡得过么?”   “小亦雨,这你就不懂了。”江河海眼中带笑,“大芜虽然很不要脸,但我们也不是孱弱之师。到时候打起来,也不是没有胜算。再者说了,我们出入大芜宫廷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心里也是怕的。既然盟约已经签订,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反悔的。到时候毁了,我再告诉你们一个方法,定然打的他们片甲不留。”   江河海说罢,低声对着长安与红玉说了些什么。长安听罢,直叹江河海高明。   过了几日,一直风平浪静的大芜宫廷居然派了使者来长安的营地。大芜只是不开化,一直作乱也只是因为经济落后民不聊生。长安出征的时候,许陌年曾对当朝君上建议。打败大芜最好的法子不是用武力,而是用通商。通商,才是让大芜真正诚服圣炎的法子。   以前,圣炎君主心高气傲。如今被长安侮辱,签订了盟约。一番思量下,居然答应了长安提出的通商条款。   “你要去哪里?”使者走后,江河海也准备离开军营。红玉盯着这位熟悉的男子,心里头居然生出了不舍,“你不跟着我们回到圣炎么?那里是你的家乡,那里也许还有你的亲人。在大芜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你会不舒服的。”   “什么舒不舒服的,老夫就喜欢大芜。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小娃娃,赶紧回去吧,回去成婚。”   “成婚得吃酒,你这样在大芜,肯定吃不到我与长安的酒。要不然这样,你跟着我们的军队一起回去,吃完了酒再回来。这样岂不好?”红玉心想,大芜如此荒凉。只要眼前的人肯回圣炎,她就死磨着,不让他再回来了。   “红玉。”长安对着红玉摇了摇头,“让江伯伯走吧,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他喜欢大芜的仓山阔地,我们喜欢圣炎的小桥流水。就像他不强迫我们同他住在这一样,我们也不能用俗世的理由绑着他。”   江河海始终眯着眼睛看长安与红玉。在他看来,这个小亦雨的性子倒真的挺可爱的。她以为她的那点花花肠子他不知道?他心里明镜似的呢。   “那就别送了,到这里就好。”江河海上前拍了拍长安与红玉的肩膀,甩袖离去的当口。袖口中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在日光下耀出银白色的光。红玉上前捡起那枚铜牌,却在看到上头字样的时候,手指颤抖。   她走向江河海,眼里头全是震惊。她咽了口口水,方紧张道:“这枚令牌,是您的么?还是您从哪里得到的呢?您能告诉我,这个令牌的主人在哪么?”   长安拉住红玉的手。“我原来想告诉你的,但我一忙起来,居然忘了这件事。我一直叫你红玉却忘了你的另一个身份。”说着长安把红玉的手交到江河海的手里。“江伯父,是长安的错,长安从没告诉您。您眼前的这位姑娘,其实是您的女儿。是您十多年前失踪的长女。”   铜牌铛的一声落在地上。   “江玉眉,我还叫江玉眉。”   “阿海,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女儿就叫玉眉怎么样?玉峰眉角,一辈子都有自己的棱角。活得比我们都有意思,大了,比我们更有想法。这样好不好?”   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叠,江河海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他伸手,最后又放下。“你真的是眉儿?怎么会!不可能,眉儿很小的时候,就死掉了。我可是亲眼看到她的尸体的。她那么的小,脸涨成了青紫色,全身冰凉。我还抱着她的。她死了。你不过就是长得像……像眉儿她娘。”   “阿爹。”红玉的眼眶全红了。“阿爹,我是,我是,我是眉儿。阿爹,我十四岁了。你看看我,我十四岁了。”   眼前的红玉,仍旧穿一件宽松的袍子。她指着自己,满脸的焦急。江河海有些不确定了。难道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他的眉儿么?都十四岁了,是大姑娘了。长得可真像亦雨啊。他揉了揉眼睛,一双眼睛里竟然闪现了泪花。   他看了眼长安。长安挽住了红玉的肩膀,他立在红玉的身边,眼睛定定的看着江河海。“江伯父。”长安叹了口气,“她确实是你失踪的女儿。这其中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您先留在营地里,我们一样一样的同您说清楚好不好。这十四年,她过的苦,您也过的苦。如今你们相遇了,是天意。老天也看不过去了。您不要呆在大芜了,和我们一道回去,我们把那些害人的人,一个个揪出来。一个个,让他们血债血偿吧。”   “阿爹,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团圆,你跟我讲讲娘的事情。我有十四年,没有爹,没有娘。阿爹,以后的日子,我们不能这么迷迷糊糊的过了。”   ——   “原来是这样。”江河海听完红玉与长安的叙述,低低叹了一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赵玉茹谋划的。他自问当年对赵玉茹还是很不错的,除了爱情,他几乎把所有能给的一切都给赵玉茹了。甚至,她设计怀了他的孩子,他也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了。   玉瑾的病,是天灾,但这并不是赵玉茹造成这些人祸的正当理由。如果不是这次在外头遇见了红玉与长安。江河海怀疑自己会一辈子在这里孤老。   他紧紧抓着红玉的手,瞟了长安一眼,“在将军府的时候,他有没有欺负你。你一个女孩子,扮成了男子,他有没有占你的便宜?”   “爹。”红玉被问的很不好意思,她娇红着脸,不住的拿眼睛看长安。长安当即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不敢欺负她。您放心,等到了卫城一切尘埃落定,我就向你们安阳侯府求亲,到时候您就能吃我们大婚的酒了。”   江河海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活了半辈子,真是不到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杯酒,我等了很久了。不过,上次在洞穴里的时候,长安你对我下手挺重的。我倒是有些担心,若你对我家眉儿也下这么重的手,那我可就不敢把她嫁给你了。”   “岳父放心,岳父放心。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了。”长安干笑几声。活了这么久,长安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英勇的把自己的岳父打了。   “将军,找到东方大夫了。”帘子外头忽然闯进来一个士兵,看起来神色匆忙。   长安即刻站起,他与红玉对视了一眼,方道:“既然找到了,还不请东方大夫进来。”   还未等那士兵说什么,外头就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东方宇,你要是再敢拦着我,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给我让开,让开,快点!”   “究竟怎么回事。”长安一踏出营帐,脚步就顿住了。   日头底下,东方宇的胳膊被一个女子折了上去。那女子穿一件黑色的袍子,头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小辫子,袖管卷起,一副十分凶狠的样子。   长安把东方宇拉出来,站到那个女子的对面,喝道:“军营重地。赶紧给我滚。”   那女子也是个犟脾气,“本姑娘就不滚,这地方写了你的名字么?不就人多点,要不你跟我单打独斗,我瞧着你的身形,是个练家子。我们比划比划?输了我就走!”   女子摩拳擦掌,像真是要同长安打斗一番。   长安哪里肯与一个女子打斗,他一摆手,更凶了。“再不滚,长.枪伺候。”说着,他抬脚提起一个红缨枪,长.枪在天空转了几圈,碰的一声落在了女子的脚边。   女子更兴奋了。“好武艺。就一局,就一局,我败了就走。”   “阿璃!你伤还未好。你要是真的敢在这里打斗我就……”   女子眉一挑,“你就怎么办?你能拿我怎么办!你说啊,这里人多,你倒是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线2出来露脸。   ☆、大家一起回圣炎   (三十八)   东方宇气的咬牙切齿,却拿那个叫阿璃的女子一点办法也没有。红玉不禁好奇了,堂堂医圣怎么会被一个女子吃的死死的。她站在长安的身后,忍不住嘴角上扬。她扯了扯长安的衣角,“既然那位姑娘那么想和你比一场,你不如就与她打一场。她那副样子,想来也是江湖女子,你把她打趴下了,既了了她的愿望,又解了东方大夫的围,岂不好?”   “是啊,是啊,我阿璃说话最算数了。等你把我打趴下了,我立刻就走。决不食言!”女子拿起眼前的长缨枪,当空舞了起来。长缨枪口正对着长安,红缨似火。名叫阿璃的姑娘,握着长.枪,满头的小辫子斜荡在左肩侧。脸上,却是带着十分挑衅的笑容。   “你一个小女子,口气倒不小。不过十招,你肯定就败了。即使是这样你也要自取其辱?到时候满身的伤痕,满脸的淤青,出去可就不好看了。只要动手,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谁要你手下留情了。谁胜谁败还说不准呢,别把话说得那么满。再者说了,满身伤痕哪里难看了,我就觉得很帅气啊。你尽管来跟我打,让我过了瘾,一切都好说。”她抬了抬长.枪,“这个就当你给我的兵器了,随你用什么,我们即刻就打吧。”   说着,她也不管长安的意思,挺枪一刺。   江河海拉着红玉往后面闪,他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准女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长安与阿璃斗的如火如荼,两人枪剑相撞,各自额头都流下了许多汗水。江河海越看脸色越好,长安果然如他所说的,毫不留情。但那个叫阿璃的女娃娃,本事也大得很。   红玉揪着一颗心,看那长.枪擦过长安的头发。   “东方大夫,你快叫那阿璃不要再打了。”红玉指着黑衣姑娘的腰间,“她的腰间早就开始渗血了,东方大夫你看,她那腰间已经被染红了。要是再打下去,性命堪忧啊。”阿璃招招狠烈,缠得长安只能抗衡,不能后退。长安显然也注意到阿璃的伤势,他几次有意要停,却被阿璃奇怪的招式弄得脱不了身。   “阿璃。”东方宇大喝一声,“你快停下。”   “我才不要。”阿璃扬着放肆的笑容看向东方宇,“我正打得欢,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结束的。东方,你不要在那里瞎担心,你放心,我马上得胜回来。看枪!”阿璃弯腰一刺,长安的发簪被挑落。   “你这丫头真当我是好欺负的,看剑。”长安也不示弱,看准阿璃招式的漏洞,长剑立即与长.枪相接。不过也许真是身体上的伤太重,时间拖得久了,即使阿璃再想战,也有点力不从心了。长安便是在这时找到她致命的弱点。   阿璃把长.枪插.在地上,她插.着腰,额头的汗水在日光下闪着光。她喘着气,红润的面上却都是笑意。“打得真痛快,要不是我受了伤,我能打得更久。东方,我痛。”众目睽睽之下,她娇娇的喊了东方宇一声。东方宇当即跑了过去。   真是欠了这个祖宗。东方宇扶住阿璃的肩膀时,心里头只有这个想法。   “东方,腰间好痛。”她扔掉长.枪,趴在东方宇的肩头,“快快快,快给我上药,快给我上药。”   “外面风沙太大,都到里头来。”长安抹掉头上的汗珠,“东方,你要什么跟我说,我让他们去拿。还有你……阿璃是吧,你已经战败了。等伤好了,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阿璃忍者痛,咬着唇说:“等上好药了,马上就走。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她整个人窝到东方宇的怀里,“你赶紧的,不要再傻站了。我腰痛,走不了路。要抱,懂不懂,快点,把我抱起来。”   东方宇脸色凝重的看了看周围的人,最后默默叹了口气。“不许再闹。”他把阿璃抱进帐内不久,需要的药就被送了过来。当他拉开帘子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用一种十分暧昧的眼光看着东方宇。   东方宇扶着阿璃坐下,“世子,可否再宽容宽容,等她伤全好了再让她走?这几日,我会把她带在边上的,绝对不会再让她惹麻烦了。你别看她很彪悍,但好歹是一个女子,大芜这里又乱,到时候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是啊,长安。既然这女子受了伤,让她多呆几日也无妨。”江河海也出声应道。   红玉坐到阿璃的边上,“阿璃,其实他不是个坏人。”红玉指着长安,“只是我们这个军队不日就要离开大芜了。就算有意要留你,也留不了很长的时间。我看你打扮应当是大芜的女子,我们给你药,送你回家怎么样?”   “家?阿璃没有家。我没那么啰嗦,败了就走是我说的,你们没有必要留我。出门在外谁也没有必要要对谁好。这些道理我全部都懂的。哈哈,等我养好了伤,我还要找他打一架,真过瘾。”   说着阿璃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拱手一败。“好的差不多了,是该走了。”   ——   第二日,大军往北赶的时候,都很不自在。   浩浩荡荡的军队后头,跟着一个黑衣裳的小姑娘。小姑娘转着一根芦苇,一边走还一边唱着歌。   “她是怎么回事?”长安的脸有点黑,昨日不是大方的很么?败了就走。怎么偷偷摸摸的在东方的帐营里呆了一夜不说,第二日还明目张胆的跟着大军赶路了。   东方被问的有些赧然,他驾马过去把阿璃抱上了马。“昨日她确实是要走的,但是我不放心。今日,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还跟着我们走。阿璃,你怎么不走?”   阿璃松开芦苇,“我走了啊,你们这么多人没长眼睛么?昨日是东方死拉着我住了一宿。今日我确实是要走了。只是恰好大家走的方向是一样罢了?怎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走哪里都要向你们说么?”   “阿璃姑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红玉坐在长安的马上,“昨日你跑的快,追出去的时候没有影子了。我们是要去卫城,你既然在大芜没有家,和我们一起走也是可以的。到时候,你可以住在……住在将军府,行么?”红玉扭头问长安。   “跟都跟上来了,我还能赶她走?既然来了,便不要在军队后头走了,你就坐在东方的马上,一起去卫城吧。到了那里,让东方给你在掌药房找个屋子住下来。反正,你是他带来的。”   “那就多谢了。”阿璃嘻嘻一笑,十分坦然搂紧了东方宇。   江河海的马走在最前头,他在思索回卫城后的事宜。他亏欠了红玉很多,也错信了赵玉茹很久。他以为躲到大芜,躲到亦雨的家乡,他能用想念残存于世。却忘了,人生啊,逃避是不行的。只有坚强面对,才能找到突破口。逃避只能带来灰暗。   “东方,那个小个子,是男是女?他和将军在一匹马上,他们关系很亲密?”阿璃盯着红玉的背影。   “你别多问,等到了卫城你就知道了。卫城不比大芜,你在大芜可以胡闹,到了卫城要收敛一些。大芜的女子,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   “切,我这样怎么了?我这样才真实。你们圣炎女子被各种经文熏陶的,都像傻子。哎,我听说你们那里以夫为天是么?真是太蠢了。夫家怎么能是一个女子的天呢。女子也是人,也有思想,我们的天与男子一样,就是这广阔的天空。等我嫁给了你啊,我才不要以你为天呢。倒是你,你得听我的。”她反手抱住东方宇,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东方宇坐着的那匹马,因为东方宇突然拉紧了缰绳,撅蹄长啸。东方宇俊俏的脸,因为阿璃全红了,他低声责备道:“说什么呢?都还远着呢,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矜持。”   回应他的是阿璃又一声响亮的亲吻。   “长安。”红玉偷瞄了一眼后头,“阿璃姑娘好像很喜欢东方大夫,我们到时候是不是能和东方大夫一起办婚礼。这样场面大,人多,肯定很热闹。”   长安搂紧了红玉的腰肢,在阳光的照耀下,低头吻上红玉的唇瓣。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想的不错,但只一点。我们与阿璃,还算是陌生人。东方与阿璃也认识不长,她那样一个大芜女子,神神秘秘的出来,我有点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我的任务是,让东方暖炕。      ☆、坏脾气的好将军   (三十九)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赵亦霆看着手中的降书与通商协议,心情大好。“大芜一直是朕心头的一根刺,如今你为朕拔了这根刺,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金银财宝,佳人美宅,想要什么,想要多少都可以。”   “金银财宝,佳人美宅都不是臣所需要的。臣这趟大芜之行,为皇上带回了一位故人。臣想用自己的军功为这位故人求一个成全。不知这样的请求皇上能不能答应?”   赵亦霆有些摸不着头脑,大芜能有什么故人?“你且让那故人进来,容朕看看这位故人值不值得朕成全。”   “是。”长安起身差人去请江河海与红玉。当江河海与红玉跪在大殿的时候,赵亦霆以为自己花了眼睛。那跪在那里的一对儿,可不是当年名动圣炎的安阳侯与安阳夫人么?他们二位,不是在十四年前就归天了么?怎么如今活生生的在这里。   红玉与江河海一边跪地,一边口里分别念着。   “民女江玉眉。”   “罪臣江河海。”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河海!时隔十四年朕真是没有想到能再见到你。你可知道你所犯下的是欺君之罪。你瞒天过海,用假死存活于世,陷整个安阳侯府于水生火热之中。你这样的罪,按理当诛。”   “臣确实有罪,也确实该死。但臣与臣女皆是被奸人设计,臣不求皇上能原谅罪臣,但求皇上能给罪臣一个机会,肃清恶人。到时候臣一定奉上项上人头。”江河海叩头三下,声声慷慨。“罪臣边上的这位,是罪臣的嫡女,她自小被恶人送走。罪臣当年以为所爱之人全都逝去,心灰意冷选择自尽,却被人救起。罪臣本以为身在大芜,苟且偷生就可。但上天让罪臣遇见了嫡女,知道了真相。罪臣这才厚颜无耻的回到圣炎。”   “皇上,罪臣恳请皇上开恩。”   赵亦霆这才明白,殿下的两位并不是夫妻。当年安阳侯与安阳夫人的那段感情,真是人尽皆知。他当年也有所耳闻,也曾见过那位美艳非常的大芜长公主。那位叫江玉眉的女子,粗粗一看,长得和她亲娘真是太像了。难怪他会认错。   “皇上,天理昭昭,若不是臣无意间在大芜遇见了江伯父,恐怕这人间惨剧就要一直延续下去了。圣上一直提倡圣德,臣以为,天下之大,为圣之德当从人伦、亲情算起。圣炎由数万万子民汇聚而成,能让数万万子民的小家和乐,圣炎大家才会和乐。”许长安见皇上仍有迟疑,冒着圣怒开口劝谏。   “你叫江玉眉?”赵亦霆盯向了红玉。“你把脸抬起来,让朕瞧瞧。”红玉应言抬头,赵亦霆眸子一暗,继续道:“朕不知道你们口中的恶人是谁,朕只问你,你有什么理由能让朕帮你们?恢复侯位,肃清奸恶不是小事,朕作为天子,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你觉得,朕凭什么要为你们费心思。”   红玉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斜着眼睛飞快瞟了一眼长安。“民女……民女,并不知道。”红玉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与长安一起历练了那么多,她懂得一点,殿堂之上的皇上并不关心安阳侯府究竟怎么活,怎么死。皇上关心的只有他的江山社稷。她这个时候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赵亦霆嘴角牵起,“连一个能让朕信服的理由都没有,朕不能帮你们这个忙。朕倒是喜欢现在的情形,安阳侯府继续像如今一样,朕觉得没什么不好。至于许长安,朕只是要嘉奖你的军功。既然是军功,朕也不能拿他来成全别人。江河海,你犯下欺君之罪,朕念在你也是情非得已,判你入大理寺监牢度过余生罢。”   “皇上。”红玉忽然不怕死的高声一喊,边上的太监当即就横了起来。赵亦霆示意太监不要轻举妄动,他看向红玉,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红玉昂着头,想着反正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这件事情,皇上已经自动把将军府撇到一边去了,那么她接下来的话也都与将军府无关了。她想着,不如赌一把。   “民女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您,但民女知道。皇上若是不帮我们,以后定然会后悔。安阳侯府的兴旺并不重要,民女的事情也只如蝼蚁。但江山社稷却是重要的。稳固社稷,不只是要攘外更要安内。内部不稳定,何来太平。可如今,在天子脚下有人能瞒天过海,害的一个侯爷不惜假死苟活,害的一对父女分隔十四载。试问,这样的圣炎,如何太平。您的威严,又在哪里呢?”   赵亦霆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朕是个糊涂人,被底下的臣子玩的团团转?是不是?”   红玉心肝一颤,却也回了:“正是这个意思。”   “你不怕掉脑袋啊?”赵亦霆目露凶光,一副怒极了的样子。   “不怕。如果这个世道一直这个样子。那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皇上既然不想趟这趟浑水,那杀了我便是。我与父亲在黄泉路上作伴,一同去寻那个太平盛世!”   红玉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了。但是她就是这个性子,怕的时候比老鼠还小。可是一旦抱了必死的决心,她就不管不顾了。事情闹大了,到了皇上这。不是死就是生,没有第二条路。   赵亦霆按在国玺上的手暗暗收紧,抬着下巴看向站在一边的黄门。“小李子,去给朕拟一道圣旨。这安阳侯府的女子说话太过凌厉,吓到了朕。传朕旨意。”   一滴汗从长安的额角滑落。他双手托举着军符,面向圣上,“此时全因臣而起,是臣鲁莽。臣自愿还回军符,卸去将军身份。任凭皇上发落,请皇上不要杀了江河海与江玉眉。”   赵亦霆的话被长安打断,眉头一皱。“你可知你如今的举动,十条命也不够你赔的?你以下犯上,莫说是军功了,革职,还符算是轻的。你不要你许家老小的性命了?”   许长安飞速看了一眼红玉,沉声回道:“陛下当年登基之时曾说过,罪不连坐。我犯下这样的大罪,要赴死是我的事情。陛下仁德,当不会连坐我的家人。若陛下执意想要简单了解此事,杀了我们这些人。长安也无怨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这么急着赴死,又要用军功来成全江家父女,到底是何居心?”赵亦霆出言喝到。   大殿上格外的静,打蒲扇的宫女不由得身子一颤。汗水落到长安的鼻尖,啪嗒一声滴在玉石地板上。他银灰色的铠甲,似乎自动自发的带上了庄严的色彩。黑色的长发在银盔上显得格外刺眼。   长安胆大包天的当着圣炎君主的面,拉住了红玉的手。不顾圣炎君主赵亦霆的愕然、愤怒。长安一字一句对红玉道:“居心没有,衷心却有一条。如果前方一定是死亡,黄泉路上不要怕,总有我陪着你。阿眉。这辈子我第一次这样叫你,也是最后一次。你放心,刀过脖颈只是一刹那。过了,我们在奈何桥上再来相遇。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当初说过的话,许过的愿。如今依然有效。”   “长安。”红玉的眼眶红了,泪水在里头打转,倏忽间落了下来。“我欠你何其多。”   “你们这些人啊。”赵亦霆长叹一声。“胆子那样大,脑子却去哪里了?朕有说要杀了他们父女么?朕为君主,但也不是昏君。朝纲有问题朕不会坐视不理。圣炎不杀言官,不杀敢言之人的传统到了我这也不会停下。小李子。”赵亦霆声音一扬,“传朕旨意,安阳侯罔顾法纪,欺君罔上。现剥夺他安阳侯的身份,安阳侯府一切人等贬为庶人。”   皇上“赦令”一下,江河海的脸却变黑了,眉毛也皱成了川形。   赵亦霆继续补充道:“待安阳侯肃清奸人,整顿安阳侯府之后,再执行此圣旨。小李子,你再拟,江玉眉,殿前说真言,即日起册封为言官候补。随其父先居安阳侯府,待一切尘埃落定,再赐宅地。”   君主的心情,像不定的天。上一秒乌云密布,下一秒晴空万里。长安与红玉不知道他为何改变心意,但不死总归是好事。   长安、红玉、江河海听罢,三人皆高声谢主隆恩。   三人退下不久。赵亦霆低声对小李子吩咐,“从即日起派人看着许江两家,有什么动静皆向我禀告。”   红玉从里头出来,手上全都是汗。她舒出长长的一口气,“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必死无疑了。”   江河海回头瞪了自己女儿一眼,“爹都要被你吓撅过去了。你这小娃娃,谁教你说这些的。每一个字都是要砍头的啊。”   “那我们如今不是都没死嘛。爹,你放心,我们运气好碰上个明事理的好皇上。是吧,长安?”红玉抬起脸,笑嘻嘻的望着长安。她钩着长安的胳膊,满脸的笑。   许长安怔了一瞬,继而也笑道:“都是亏了你的福气,我们的脖子都还在脑袋上。你说说,我要怎么嘉奖你?”   马车已经走出皇宫很远。江河海的马车里就他一个人,早就把长安红玉甩在了身后头。   红玉眼见边上人少,飞快的吻住长安的右脸。“这样嘉奖就够了。每次都要被你说的话,酸出许多的眼泪。往后,再也不要说那些酸人的话啦。”   长安反客为主,吻住红玉的唇瓣。他轻笑道:“不喜欢么?”   红玉咕哝着声音,十分不好意思的说:“喜欢是喜欢,可是每次都是在生死关头,一点也不有情致。”   长安被嫌弃了。嘴下一使劲,重重的咬了下去。   “叫你说没有情致。”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不要问我为什么放过他们,我是皇桑,就要辣么任性。”   作者君鄙视脸:“你床底下的一箱子厚黑学的书,是谁的?是谁的?说出来不打你。”   ☆、难道不是你负了我   (四十)   马车到达卫城的长街后,开始分散。一拨顺着长乐酒楼的楼面往里到将军府去,一拨顺着街面摊贩的长龙绕道前往安阳侯府。   在进入长街之前,马车队行径一个密林。红玉便是在那时从长安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脸颊嫣红,“等过段日子,爹和我都会去将军府的,到时候我俩一定能再见面的。所以世子你不要这样,现在你可以把手松一松,让我去我爹的马车上了。”红玉使劲抽了抽自己的手,长安却越握越紧。   长安坐在马车上,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前方。前方的马车已经停妥,士兵们垂手立在那里。碧绿的叶子把马车整个的笼罩在里面。马蹄子自然的提起又放下。   江河海掀起帘子,对着后头喊了一声,“时候不早了,眉儿快些过来啊。”   红玉应了一声哎。接着用那带着羞怯的眼睛看向长安,她轻嗔怒道:“爹都催我了,快些放手吧。这么多人,怪羞的。”   “有什么羞?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我急着回去复命,你急着去报仇雪恨,都是大事。按理,我还算外人不能去你府上帮你什么。你与岳父一同面对赵玉茹那样的人,我不放心。”红玉目不转睛的看着许长安,见他居然这么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肉麻的话,脸更加的红了。   “谁是你岳父,没脸没皮。”她用那只没被抓住的手轻推他。“我爹还没认你,你倒是叫的顺口。不要再磨蹭了,再不让我走,我爹要亲自过来了。到时候让他见了,我就真是要躲到地缝里去了。”   许长安想到了大芜的那个晚上,江河海被绑在马背上。他与红玉浑身湿嗒嗒的在洞穴里,借着火光打情骂俏的场景。那个时候,江河海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呢。   “你爹早就见过了也听过了。”长安干脆把脸皮扔掉了。他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时候在洞穴里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么?”   红玉被带着往江河海的马车处走,心口被长安的话弄得十分干痒,像是有千万只小虫子在啃咬。那滋味,有点酥有点麻,既难过,又好过。   许长安拉着红玉在江河海的马车前站定,他轻喊了一声,“江伯父,眉儿已经来了。”   江河海闻言,挑起车帘子。他脸上带着笑,眼睛还是一派的精明。“劳烦长安了。”接着他的眼睛落在长安与红玉握紧的手上。他对着红玉说:“你这丫头,我说怎么迟迟不来。原来是依依不舍呢。要不然你跟着他回去?让爹一个回安阳侯府?”   红玉使劲挣脱长安的手,她摇了摇头,“爹,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依依不舍,是长安一直在那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爹十四年后第一次回府主持大局,眉儿身为爹的女儿怎么能不一同前往呢。爹,你不要理长安。我们走。”说着红玉登上了马车。   她看着长安,快速的吐了口舌头,用口型告诉他——别担心,没事的。   许长安向后退了一步,对着江河海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礼节。他用余光扫到正襟危坐地红玉,脸上的笑容一下染的更深。他道:“江伯父,此行恐有艰险。赵玉茹不是等闲之辈,待长安回去见过家父家母,一定登门协助。”   江河海望着许长安,眼里出现了赞许。江河海捋须一笑,应道:“老夫还是同在大芜的时候一个样意思。你如今见到老夫,不要太过拘谨。安阳侯府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了。老夫会尽力早些解决好府里的事情,为你们俩成婚多余出些时间的。马夫,时候不早了,赶紧启程吧。”   “世子保重。”马夫扬起长鞭,朝阳落在马背上。马夫大喊一声,“驾。”   红玉掀着帘子看长安的身影,长安也站在那里看着他。等实在是看不见长安的身影时,红玉才把马车帘子一盖。“爹,你看长安多呆,我们都走这么大老远了他还站在那里。真是笨,真是蠢。一点也没有打仗时的聪明劲了。爹,你看,他站在那里那么久,其实什么也看不到。累死他。”   江河海明知自己的女儿是在心疼长安,却也接话道:“眉儿说的在理。以前爹不觉得,爹还以为你们二人同心。你既然这样说了那么等到肃清府上,爹再为你择一门好亲事吧。我们家眉儿长相出挑,一定不愁嫁。”   “爹,做人不能这样。”红玉鼓起腮帮子,摇着头驳斥江河海,“您刚刚才说过要为我们余时间呢,不能翻脸不认人的。我……我的意思您不明白么,我不是真的在讨厌他。我其实是在心疼他,他那么傻,站那么久只是为了看我安好罢了。我心疼他,明明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却一直为我操心。”   ——   赵玉茹见到江河海的一瞬间,先是笑了,而后哭了。   “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她早就听闻了许长安的大芜事迹,也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头。她本来该早早的带着金银财宝,带着她那个病入膏肓的女儿逃走。即使没有名声,却也能好好的活着。   可她没有。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没走。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敞开大门把江河海迎接进来。她穿着当年第一次见江河海的那件旧式的长裙。裙子有些褶皱,灰暗,却因为当时做工的精致,过了这么久,看起来还是很漂亮。   她就穿着它,像一朵安静的水莲花,坐在大殿的主位上。她流着眼泪问江河海,“我为你守住了这个家,你怎么能忍心抛弃我十四年?”   江河海望着这个曾经相伴的女人,往日的回忆匆匆掠过。一个为她养了孩子,守住侯府的女人。他本来是要千恩万谢。甚至在没有了挚爱之后,他也许能因为她的虔诚,分给她一点点爱。可是。如今,他是来讨伐她的。   “玉茹。”江河海念道:“你犯下了错,现在悔改还来得及。你对眉儿道个歉,我送你去静安寺。你在那里忏悔你的一生,这样好不好?”他还不想太绝,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无论什么时候,做事留一线也是好的。况且,眼前的这个人。死亡于她可能还不是真正的惩罚。   赵玉茹疯癫了一样的笑,她猩红的手指指着红玉。“眉儿!”她哈哈大笑,“那瑾儿呢?你有没有想过,瑾儿也是你的女儿!她也少了十四年的爱!你只记得姓秦的那个贱货和她的女儿。你何尝想过我。我才是第一个与你相识的人,我才是没日没夜的为你守住侯府的人。你想想我啊。”   红玉想,如果世上的恶都是有缘由的。而有缘由的恶都该被原谅的话。   为什么要有善?   我是可怜的,不被关注的。所以我烧杀抢掠都是有原因的,让别人痛苦都是可以的。因为我也是个受害者。   红玉觉得,她不能原谅这样的恶。世间确实苦。可再苦,都不能用别人的血来暖自己。   红玉盯着赵玉茹,又望了眼坐在赵玉茹右手下的江玉瑾。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一段日子要回家办些事情,可能要断一段时间的粮。   小天使们别抛弃我,书荒的时候去看素光同大大的《浮生相尽欢》【拍胸脯保证是个大暖大萌文】   喜欢治愈系的可以去看我基友草灯大人的《妖怪日常》【跳皮筋表示真的很温暖,这个已经完结了。】   给大家鞠躬,求别抛弃。   ☆、劫后余生   江玉瑾的脸上带着病态的酡红,她喘着气,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红玉。   江河海上前一步,赵玉茹却笑了,她尖着嗓子,仿若是终于看透了江河海,这个她曾经花费无数心力爱着的男人。   “我总以为,我用尽心机能够得到,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还以为,在那个该死的女人死去后,你会看我哪怕是一眼。但你没有。但你没有。我等了十多年,到今天,我才算是真正的死心了。死心了!江河海,你欠我的,这些都是你欠我和瑾儿的!”赵玉茹忽然打开一个火折子。   折火落在地上,发出嘶嘶嘶嘶的声音。四周忽然就冒起了烟,也就是一瞬间,红玉和江河海便看不清前方的物体了。与此同时,殿内的桌椅被炸开,茶盏碎片飞溅。   一片迷蒙中,只闻得赵玉茹得逞的声音。   “这是你们的应得的,都去死吧,炸的你们粉身碎骨,粉身碎骨!”   ——   炸药在前朝便已经产生,红玉并没有想到,第一次近距离见识它威力的地方会是这。   上辈子被囚禁的地方。   江河海被烟呛的不住咳嗽。但他还是本能的带着红玉逃窜。很快,他与红玉被逼到了一个三角地带。房梁倒在他们的边上,而他们的头顶上是一个悬悬欲坠的断顶。一旦殿顶塌陷,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房顶很快就不能承受炸药的轰炸。只听得一声震响,整个房子轰然倒塌。   这个时候有细细的歌声从很远很远的方向传来,像是梦里的,又像是真的。   ——   马蹄溅起尘土,数百人勒住马绳立在安阳侯府前头。   昔日奢华的安阳侯府,像颓败的公鸡,病殃殃的落在尘土里。只剩下断壁残垣。   “红玉!”   长鞭子甩在马背上,红日如烈照在长安的身上。   长安像疯了一样的冲进安阳府。马蹄踩在碎瓦片上,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长安从马背上下来,脚步踉跄。   他徒手掰开那些碎瓦。   却一次次的失望。   接着,长安往殿内更深的地方行进。房梁横亘在地上,瓷片瓦片木片遍布在地上,原本偌大的殿宇里,竟然找不到一处落脚的地。   卫队们早已跟着进来,此刻都帮着找寻。卫队们找到了许许多多的尸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被随意放在尘土瓦片上头。   ——   棕红色的房梁被搬起的时候,所有人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梁构成的三角区域内是一个中年男子。那个男子,正是江河海。   江河海以护崽的姿态,紧紧的护住了红玉。殿宇上空落下的所有东西,都覆盖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被压的几乎变了形状。   而被他保护着的红玉,双眼紧闭,脸颊呈现紫色,只剩下一口弱得不能再弱的气息。   长安的手是颤抖的。他弯腰抱起了红玉。他依靠在断壁上,看着东方宇为红玉治疗。   阿璃站在一边,浅棕色的眸子里泛着水光。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已经是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以来,靠着长安坚持不懈的服侍,红玉的气色似乎一日好过一日。   只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长安怕她醒,也怕她不醒。   “等她醒了……如果……能把那些事忘了,该有多好。就算把我也忘记了,也没有关系。”长安凝视着东方宇。   “东方,你能让她把那些都忘了么?你是神医,你告诉我,是可以的好不好?”   “世子。”东方宇垂眸,“东方爱莫能助。”   病床上的红玉仍旧是那个样子,长安起身给她掖掖被子。手臂却忽然被抓住了。   ——   红玉喝着水,问长安:“我爹呢?他是不是在别的房间养病?我要去找他。”   红玉白着脸,努力找鞋子。   她自言自语道:“爹拉着我跑,又那么护着我,一定受了比我更重的伤,等他好了,我一定要说说他。不能这么宠爱我的。”   “欸,我的鞋呢?长安,你看见我的鞋了么?”   长安的喉咙有些哽咽。   东方宇和阿璃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红玉却猛的看向他们:“对了,东方你赶紧去看我爹啊。他在大芜野惯了,是不是不肯乖乖吃药啊。”   “红玉,岳父他……不在了。”长案制止红玉扒拉鞋子的动作。   红玉手里的鞋子啪得一声落在了地上。   继而是一阵轻轻的啜泣声。   她的眼睛红得吓人,眼泪不住的流淌。   “我知道。我知道啊。爹死的时候和我说要好好活下去。我使劲的推他可是我推不开,我推不开!”   “我多希望那是个梦,只是一个梦。你看我还活着,所以我好希望好希望,爹……爹并没有死。”   长安把红玉搂在怀里。   他轻轻的拍着红玉的背部,他感受着红玉耸动的肩膀。   他听到红玉闷闷的声音里浓浓的悲伤。   他更听闻红玉这样请求他。   “长安,我求你。”   “我想要报复了。我以前过得那样苦,我都没有想过报复。我那样卑微的一个人,我没有一点点能力和她斗。所以我告诉自己放下。”   “可是她毁了我不算还毁了我对生活的全部希望。你知道吗?得到以后再失去的感觉有多痛。我才刚刚找到我爹,我甚至还没有听说他和我娘的故事。我想象的那些未来,全部都没有了。”   “长安,我想报复呀。你帮我,好不好?”   长安仍旧拍着她的背部。   他点了一下头说:“好,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我昨天刚刚考完试,终于爬上来更新一章惹。   之后期末会有大波考试袭来,等暑假给大家继续更新。   求不抛弃。   然后大家粽子节要多吃粽子,和家人快乐的在一起啊。   最后,唠叨琴有一篇推理言情。大约是今年9月份开坑。男主是刑警,女主是侦探。一个久别重逢的梗。喜欢推理的,久别重逢的,可以收藏一下。谢谢啦。戳我专栏就能看见那篇文,文名叫《浮星》。   《家宠》全文一共100章的样子,唠叨琴不会弃坑的。么么哒大家。   然后唠叨琴还有《离魄灯》《帝花辞》等完结早期中二作品,大家可以戳我专栏看。   嗯,唠叨琴真的好唠叨,大家粽子节快乐~   ☆、爱是不惊鸿的懂得   红玉还是太过劳累,大哭一场已然没了力气,长安拍着她的后背,不多久,红玉便再次睡下了。长安低低的叹了口气,起身。   他站在床榻边,对着东方宇与阿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率先走了出去。   木门被合上,隔绝了里外的动静。阿璃这才掉下了眼泪。   阿璃是域外的人,性情刚烈,喜怒都在脸上。因着不想让红玉的感情再受触动,从方才起就一直忍着泪水。如今出来了,再也掌不住了,此刻她斜斜的歪在东方宇的怀里,眼泪鼻涕都极为自然的抹在东方宇的衣裳上头。   “不行我心里窝火的很,东方,你和我一起抄家伙去找那两个乌龟王八蛋。”阿璃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心里的火灭不了,就下定决心要把赵玉茹母女的脸打成筛子来解气。   东方宇这回学聪明了,不拽阿璃的胳膊,转而揪住了阿璃满头的小辫子。   阿璃吃痛的回头。   “呆瓜!你吃了豹子胆了。”   东方宇也就是武功上比阿璃差,才处处被她压着。如今关键时刻,骨子里的那种傲劲儿,却是腾得一下上来了。他怒道:“赵玉茹他们早就逃出了卫城,你一个西域来的女子,人生路不熟的,找到才有鬼。”   “找人的事情不劳阿璃姑娘费心,就是挖地三尺我也是要找的。时候不早了,你们在这边陪了这么久,都回去休息去。”长安立在树下,双手落在背后。一双深棕色的眼睛,锐利的看着阿璃。   阿璃知道长安一直不喜欢她,她的义气来的快,去得也麻溜。追究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不要她瞎掺和,那就不掺和。阿璃也瞪回去,直着脖子说了一声。   “那我就不多事了。东方,跟我回去睡觉。”   东方回头看了长安一眼,又看了一眼阿璃,而后迅速的对着长安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心道,阿璃这丫头,确实是在添乱。   今晚是半弦月,月亮又隐没在厚厚的云层里,使得那光辉更加的淡了。榕树下,长安还立在那里,一双手早就垂了下来。越过高墙,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安阳侯府的方向。那个地方,已经变作一处废墟了。   池塘里的锦鲤摇曳着尾巴,石块被风吹起,疏疏落落的发出声响。树上的叶子轻飘飘的落在池水上,随着鲤鱼的游动,由厚厚堆叠得一层,分散。然后没入水里。   漆黑的瓦片,由大红灯笼的光照着。朦朦胧胧的。飞棱起的屋檐上立着几只鸟,看不清样子,只听闻一阵又一阵奇怪的叫声。   长安的衣脚摩擦在树干上。他已经换了个姿势,此刻正歪着身子靠在树上。眼瞳里倒影着的是天上的月亮。瞧久了眼睛有些酸涩。   忽地长安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女声。他恍惚了一阵子,才辨清,那声音不是人发出来的,而是心里念想的。   “爹,回大芜你就可以吃我和长安的喜酒了。不用多少时间,没准还能抱上大胖孙子呢。”   婚期。   长安叹了一口气。守孝的期间,别说婚事了。什么都办不成了。   那一头,阿璃拖着东方宇回了掌药房。   阿璃是女孩子,被东方宇分在了一个耳室里。但今天晚上,东方宇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却发现被子里猛然多了一个暖乎乎的东西。   “阿璃,赶紧回去。”   阿璃的辫子都被解开,穿了一件西域的长褂子,算是睡袍了。按着西域的习惯,阿璃里头没有穿别的小衣。因此只要她往前近一分,东方的感觉是很清晰的。   东方只觉得大晚上的,耳朵、胸膛一股子热气,没完没了的起来,直弄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睡不着啊。你害羞个什么劲。扭扭捏捏的,比我还像大姑娘。你在大芜为我治病的时候,没少看我的身子。你都说娶我了,夫妻之间为什么不能同塌而眠。”   “你……你……我……我……”   “你什么你。”阿璃忽地一个翻身,跑到了东方宇的上头。她撑着手臂,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东方宇的脸。东方宇早就面色通红了。   阿璃噗嗤一笑,顺势把头枕在了东方宇的胸膛上。   “其实我是怕鬼,不敢一个人睡才来找你的。”她的声音从胸膛处传来,闷闷的。“红玉她爹那种死状,一直印在我的脑子里。怎么赶也赶不走。我就来找你了。”   “让我蹭一蹭,等我不怕了我就自己回去。”   虽然阿璃的性格不像是会怕鬼的。但往本质上说,阿璃好歹是个女孩子。女孩子的心都比较软,况且此前阿璃估计也没见过这种尸体被压得变形的状况。一时怕了,也说的过去。东方宇这样想到。   他的手慢慢抬起,刚想说什么,阿璃却在他耳边咯咯直笑起来。   “呆瓜,真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东方这才明白自己又被骗了,可这个时候,他早就被阿璃锁住了。阿璃的双手双脚死死的锢住他的身体,眼睛微闭着。嘴里还呢喃着,呆瓜二字。   夜已经深了,窗外风呜啦啦的吹,纸窗呼啦啦的响。   罢了。东方宇认输。娶就娶吧。古灵精怪的丫头,也是挺可人的。   只是……   东方宇皱了皱眉。从年纪上面来说,丫头比自己小很多。而且……从目前的感受来说,丫头还有许多方面。   不达标。   第二日,天刚亮,红玉就趴在了长安的榻前。   她摇着长安的肩膀喊他起来。   长安昨夜睡得晚,睡眼朦胧的起来,问红玉要做什么。   红玉从手里拿出一张单子,上头是一张时间表。表格内容是学习武术、医术。   “从今日起,我要学这些东西。长安,我不能把报仇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你来做,我也要出力气。我更不想等到我们成婚之后,我被别人说配不上你。我更不要让你以后被别人指指点点。我想变得更好,也想变得更厉害。你昨晚说会帮我的,记得吧?”   因为守孝,红玉穿的是一件藕白色的裙子。十四五岁的年纪,天生的嫩气。眼睛里倒是有许多的东西。头发向后梳起,额前是光溜的,后背墨色长发及腰,美丽非常。   早起洗过的脸上胭脂一样的红。樱红的嘴唇快去速的一张一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你要怎样就怎样,需要什么只管和我提。我帮你。”   长安掀开被子起来,红玉立刻熟门熟路的给他梳洗。待一切妥当,长安叫上阿璃和东方一起去了校练场。   “阿璃,你在我府里也没做过什么事情。你武艺高,帮我教教红玉,如何?”   阿璃本来看到兵器,高兴的玩着花枪。听长安这么一说,张口就利落的答应下来。   一声“包在我身上。”回答很是洪亮。   红玉没有底子,但有毅力。再大的苦也肯吃,练了一个时辰,灰头土脸的也没说过一句累。长安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男子的功夫偏于阳性,女子学了非但没用,可能也会伤身。还是阿璃教好,阴柔的招数,适合红玉。   日头渐渐变得毒辣,汗水从红玉的脸上落下,像是溪流一样,很快让她的衣服湿透了。红玉扎的马步不稳,身体时不时的晃荡,却仍旧咬牙坚持。   东方宇几次看不过去,觉得训练强度太大。可都被长安拦着了。   长安坐在台阶上,眼睛里满是关切,嘴里却这样对东方宇说道:“我对红玉的喜欢和你对阿璃的不一样,你要给阿璃好的东西。我却要给红玉吃苦。我不想改变红玉的样子。练习武术,学习药理是她自己选的路,我干涉了她。粗看是在关爱她,实则,也不过就是满足我作为男子的私心罢了。我爱她,所以我想让她向着她想要的方式成长。她才十四岁,以后的路还很长。”   东方宇看着汗流浃背的红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年纪比长安大,情理似乎还不及长安一半通透。   也许是训练得太过辛苦,红玉的身子晃得厉害。快要摔倒的时候,阿璃扶了她一把。   阿璃拿眼睛剜了一眼长安:“自己的女人在受苦,世子居然都不来帮忙。”   红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红扑扑的脸上却都是笑意。   “我要真有什么事情,长安一定是第一个冲出来的。我在历练,他要帮我了才是害我呢。\\\"说完红玉冲着长安笑了,继续扎了一个马步。   “你们在做什么!”安雨兮从外头办事回来,却听说红玉在这里练武。真是要翻天了,圣炎的女人哪里有练武的。江河海是许陌年的老友,赵玉茹的事情也败露了。往日和安阳侯府的不快都化作烟尘,随风散了。如今的红玉,既是故人之女,又是安儿看上的女人。于情于理,她安雨兮都有责任管教。   现下,红玉做出这等事情,真是太不懂礼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花花,求留言。   ☆、冤家总归要聚头   安雨兮那一声斥责,彻底打乱了校练场的井然有序。长安与东方宇不约而同地从台沿上站起来。   “夫人发这么大的火,看来红玉又要遭殃。”东方宇撇嘴。   “不怕。”长安的气度一点也没乱,他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红玉前头,他低头问她:“圣炎女子是不能习武的,这个你知道的吧?”   “嗯。”   “那你还想继续学么?”   “嗯。”   “那好。”   长安面色坦然,好像在分秒之间就已经想好了应对安雨兮的法子。红玉不知道长安究竟想到了什么,但那一声淡淡的‘那好’,却是让她心头一暖。   能陪着她任性的男子,确实值得托付。   安雨兮的脸色很不好,直视过去,人会发怵。天然的主母威严,压得红玉难以喘气。加之背后的数十个仆婢,个个都睁着铜铃大的眼睛看着红玉。场面有些瘆人。   “跟我回去。”安雨兮的话容不得驳斥。   “不回去。”红玉犟着脖子,在这件事上,有着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脾气。   “你丢的不是自己的脸面,连带着的还有我们将军府的。黑心的狼都没你这么狠,对救命恩人倒打一耙。”安雨兮的话狠,字字戳在红玉的心头上。   红玉不由得心里发寒。她不是这么一个没良心的人。是她考虑不周全了,未曾想到这学武的事情,传出去,也会伤了将军府的面子。锣鼓一样的声音在她心里窜动,她有些犹疑了。   那我…...她张了张口,迟疑的迈出小步子,狠心做出违背她本意的抉择。   “不用看别人的眼色。”长安知道红玉在想什么,赶在事态转变之前,对着她说了这么一句话。红玉似乎有些不懂,迈出去的步子也下意识的收了回来。   “你什么意思?”安雨兮也是一派的愕然。   “红玉学武是我让的,娘,外头人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唾沫星子淹不死咱们将军府。”长安微笑,可那笑里分明藏着寒气。“娘你也知道,红玉是我看上的女人,他日坐的是我们将军府的世妃宝座。咱们将军府从来就不看人脸色,她又凭什么受这份气。”   “就算没了虚名,她也是我许长安的妻,我的妻,便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包括你我。”   这话对着母亲说,委实重了些。但这就是长安心中所想,天王老子来了,说辞也不会变一个字。   两个女人,一大一小。因着这话,表情都大变。安雨兮咬牙切齿,红玉心口发暖。   “你这是要和我作对了。”   “您是母亲,我敬重您。这件事算不上作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娘点个头,闭个眼,大风大浪也就是小打小闹。”   长安尖牙利嘴,把不肖两个字刻到了骨子里。可这字字句句,却真的没什么辩驳的。将军府从来不用溜须,圣炎的江山都是许家人马背上驰骋过的。多少先人的血,奠定了许家无可撼动的地位。   儿子终归是儿子,手心肉,眼里宝。由着这个女人闹吧。安雨兮心想。凭着红玉的小身板,不消半个月就丢盔弃甲了。到时候也不用她来做这个恶人。   学武。哼,真当是小孩子玩泥巴,一捏就成么?到时候丢大发了脸,别哭鼻子才是真的。   想毕,安雨兮面色凝重的丢了一句,‘随你们’便走了。   “又伤了夫人的心。”红玉有些难过,让长安与母亲对着干不是她的本意。可不杀伯仁,伯仁却总是…...“往后的婆媳关系,恐怕又是一个难题。”   红玉望着浩荡离去的人,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她的脸因辛苦而发红,眼睛却有神的很。   “阿璃,咱们继续练吧,再多练两个时辰。"长安的懂得无以为报,只能用加紧练习来弥补了。她越接近成功,才能显得长安的眼光不错。才能显出将军府未来世妃的韧劲。才能为所有人所尊重与承认。   她的心思,长安也懂。长安点点头,为她别开脸颊边的碎发,轻声同她道:“累了就休息,别那么大的压力。”   她重重点了一个头,一脸的认真样子,竟同是要科考的学生无异。娇俏的身条,蹦蹦跳跳的窜到日头底下。又是一场严酷的训练。   再说赵玉茹,她带着江玉瑾,舟船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是入了封狼国的境内。   封狼国在极北的一处疆域,高山巍峨。地上是几层的黄沙掩映,目极千里,皆是圆堡形的房子。   这里风沙大,常迷人的眼。   耗费许多家财买来的烫金通牒,在赵玉茹的手里。她的马车一路畅通。她扶着江玉瑾,随着黄门,在赭红色的石砖上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座宝殿。   封狼国的国君不过三十有余,身材胖了些,气色却好得很。长着一张慈和的脸,实则内心九曲回肠,是个精明狡猾的人。他拿过赵玉茹献上的圣炎皇宫的地图,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真是不知道,是满意了呢?还是嫌弃礼物太薄。   “女儿病的不轻。“   “是。”   “为朕拟一道旨意,就说赵氏在朕微服时,对朕有救命之恩。封为上夫人,入住内庭监礼。”上夫人是一个女官的名称,主管内室的琐事。官衔颇高。   黄门从来按照主子的旨意办事,从不问为什么。黄门很快出去拟旨。   宝殿里的钟漏,水滴声有节奏的响动。赵玉茹头皮发麻,官衔给的太高,不是什么好事。她卖了自己的国家,其实也就是为了求得一个安稳。得到一个保障。和江玉瑾一起受到王族护佑,苟且度日罢了。   如今当官了,真是……   帝王心思海底针,这一盘棋,赵玉茹不知道自己是做了哪一枚棋子。是横冲直撞的车,还是捏在手里,对圣炎杀伐的炮。   她想了许多种情况,却独独没有猜到真相。不是她不聪明,而是从她还未踏进封狼国的领域开始,她就已经是封狼国君这张要一统天下的棋盘上的棋子了。   如今这盘棋,正要下起来。圣炎不久也将落子,一场无硝烟的战争,已经要打起来了。   红玉仍旧忙碌的练武,她这头按部就班,风平浪静。外头,却来了两份圣旨。皇上守信给红玉封了一个言官的官职,给了宅子,入了编。而长安呢,要出一趟远门。   去封狼国,进行军事交流。   此次,长安明里是去交流,实则是去刺探。圣炎君主这些年来,开疆拓土做的熟络。圣炎版图越来越大,君主的野心也就更大。   北极封狼,若是得到它,圣炎如虎添翼。   日中,红玉练完了武,来找东方拿一些活血去瘀的药。   “你的脸。”红玉指着东方,笑得颤了起来。   “还不是阿璃干的好事。”东方宇是医中圣手,也是医界里难得的美男子。,但如今,这张好看的脸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痘痘。奇痒无比,偏生还不能抓。   “红玉你在这里啊。”阿璃从门口进来,见了东方宇的脸,也大笑了起来。“药效不错,哈哈哈,真是……”   “你还说,千百种药你不选。选离桑花粉。无药可治!只能等它自己好。”   “那还不是你惹我嘛。”阿璃扑过去,葱般的手指,大剌剌的往东方的脸上戳。待东方一阵乱叫后,嘻嘻闹闹的嘟嘴给东方吹了起来。   东方面色烧红,胡乱舞动着手。红玉识相的走开。   “你不生气了?”东方睨了一眼阿璃。   阿璃却推了推东方的脑袋,直言道:“我从未生气,只是想拿呆瓜你试试离桑花粉的效果。”   “你…...”这真是极气人的事情,本以为小丫头生气了。那他东方受点罪也不碍事。哪里知道,自己在这里牺牲,她却是在闹着玩的。   东方不理阿璃了。阿璃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撒娇道:“我跟你赔不是,好不好。别不理我。”   彪悍的女子,偶尔的撒娇。娇娇弱弱的声音,东方是很受用。但面上还是要表现出不从,要不以后,这冤大头是要一直做下去了。   阿璃见东方没有搭理她。伤心的撇了撇嘴巴。她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沉思半晌,做了一个决定。   阿璃满头的辫子随着跑动,晃荡起来。阿璃跌跌撞撞的拿了一张木椅,踮起脚尖站在上头。好不容易拿到止疼的药粉。   回到东方宇的身边,阿璃二话不说。细白的手指,微微蘸上一点药粉,轻轻的点在东方的痘痘上。   当长安与红玉一行人到达封狼国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别国要人来了,封狼自是要设宴的。日落西山,凤吐流苏之际,晚霞铺撒了一地。   作为宫内高官,赵玉茹不比常人。带着江玉瑾,列坐席上,一派傲然地等待着圣炎使者的到来。   远处脚步声渐响,似有男、女人声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赶在7月10号更新的,写着写着就到11号了。orz,我是个要努力做日更君的作者君。望天。求花花,求评论。   ☆、赵玉茹折辱在人前   “红玉你的手。”阿璃吃惊的看着红玉,“怎么会这么冷。”   “没......没事。”红玉的呼吸有些紊乱,却在努力克制。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他们是两国间的使者,不能没有礼数。   阿璃顺着红玉的眼光,瞧过去。   发胖的国君,一脸笑眯眯。国君左右两边列坐着好些人。为了欢迎圣炎的使者,这些人都同国君一道,站在那里。在这些外域人堆里,赵玉茹和江玉瑾是特别的。柔和的五官,一点也没封狼国的彪悍气息。   红玉是因为那两个女子,才有了变化?   阿璃从未见过赵玉茹的样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羊羔遇见了野狼,才会气血倒流。红玉见了那两个女人,身上发冷,眼睛里居然是满满的恨意,像是要冒火。   赵玉茹在见到红玉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怎么会是他们!她是惊讶的也是仓皇的。可这惊讶和仓皇不过一瞬就烟消云散了。长安算什么,红玉又算什么。她现在可是封狼国的上夫人,有王族护着。他们多少是忌惮的。   王侯将相一一介绍后,轮到赵玉茹。封狼国君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指着赵玉茹道:“最后这一位,是我封狼国的上夫人。诸位卿家。”国君威严的看向底下,舒畅笑道:“你们面前的正是圣炎派来的使者,是要同我们封狼交流的军法的人。首前这一位,是圣炎许将军府上的大世子,不是?”   长安眉目淡淡的,拱手回了,“回陛下,正是。”   大家分位坐好,婢女斟酒送菜。红玉坐在长安的身侧,素白色的裙子笼在她的膝盖处。   ”放轻松。“长安的手掌不动声色的覆盖在红玉的拳头上。红玉那双小拳头,从方才起就暗暗攥紧了。青筋条条,血丝像是要绵延出来。   红玉试着吐气吸气,拳头还是稳如泰山。没有一分的松懈。杀父仇人就在眼前,这要她怎么放松?心里有数万锣鼓在敲打,万马奔腾似的。脚底发麻,额间的汗是止不住的。若不是碍着自己的身份和圣炎的脸面。就算是赔了这条命,她都是要冲上去和赵玉茹拼个你死我活的。   难熬,刀子割肉一样的难受。她蓦地饮下一大口的酒,辛辣的味道在喉间炸裂。眼泪几次在眼里打着转,猩红色的瞳里是有怨有恨,彼此交织,却没有一个倾泻疏导的口子。再这么下去,她要生生的被怄死的。   偏生这会儿,是宴会最热闹的时候。走不了。管弦丝竹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像是永远都不要停下了。舞姬荷叶似的的裙摆左右翻飞,天旋地转似的,也像是要跳个没完没了。   ”陛下。“舞姬刚刚甩袖,结束了一舞。长安却不合时宜的站了起来。他举着杯子,“长安听闻陛下对奇兵异术颇有研究,我们许家有一门独门的功夫,不知道陛下感不感兴趣?长安来这圣炎,也是做交流,不如给大家表演一番。陛下您看如何?”   许家的绝技,千金难买。哪里有不愿意看的道理?封狼国国君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世子随意,不知这项技艺,可需要什么人帮衬的?”   长安搁下酒杯,说了一声要。他步履从容,从侧边走到殿宇中间。不知道为什么,红玉觉得刚刚,长安走出去的一刹那,对她笑了一下。长安究竟,是要做什么?   “你。”长安指着一个舞姬,“再把刚刚的舞跳一遍。”舞姬不能拒绝,长袖立刻飘扬了起来。   丝竹最后一个音戛止的刹那,舞姬手里的彩袖,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赵玉茹的案台上。舞姬吓得面色惨白,直觉要受灭顶之灾。长安却一脸笑意的看向赵玉茹。   “有劳上夫人了。”   “我?”   长安点点头,“人家都说百步穿杨要数十年的功夫,我们许家却能教一个从未练过箭术的人,百步之内取人项上璎珞。”   “真有此绝技?”若真是这样,许家的兵法就一定是要得来的了。封狼国的君主面色凝重,嘴里却急切地让长安演示。   赵玉茹心里一咯噔。有没有这门功夫且不论。从眼下的形式来看,长安是要借机埋汰她。她上前是受辱,不上前就是跟自己的主子唱反调。左右没她好果子吃。   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但有一条理是不变的,君王眼皮子底下,长安就是锣嗓子,也唱不破天。她赵玉茹今日,陪他玩玩,也未为不可!   “世子请吧。"赵玉茹接过箭弩。   “一个人可不够。”长安却神色怅惘,他的样子十分的严肃,让人看不出一点使坏的成分。好戏还未开始,国君和众臣可不痛快。长安要什么,自然是有就给。   “上夫人最宝贝的是什么?”   赵玉茹快速白了长安一眼,从手上卸下一只玉镯子,“这镯子价值连城。”   “不要这个。”隔着王公贵胄,长安的眼睛却瞟向红玉。   红玉目不转睛的,想看长安葫芦里卖什么药。赵玉茹射不准箭,不过就是被人笑一笑。若与赵玉茹加诸在她红玉身上的罪孽相比,真是牛毛一样的轻。   长安飞挑的眼皮,冲着红玉轻轻的一合。   红玉心口一动。   封狼国的国君自然是要这表演更艰险。不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居然当众对长安说。   “上夫人最宝贝的,自然是她的女儿了。”说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江玉瑾的脸上。江玉瑾脸色白的像霜,不能吃酒,只能干看着他们。此刻成为众矢之的,更是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娘......"   “陛下,不能拿玉瑾开玩笑,臣......臣......”   东方宇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声音不大的说了句风凉话。   “阿璃,这位上夫人好像是不相信世子。哎,封狼国的人,真是......"   赵玉茹从未受过这样大的压迫。她曾是堂堂的安阳夫人,如今又是封狼的上夫人。从来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哪里知道风水轮流转,自己得跟个哈巴狗一样,讨好别人。   横竖,不会伤及性命吧。赵玉茹垂眸,却是主动把江玉瑾牵了出来。   封狼国的大殿,偌大的一个地方。闲杂的人等退下了,正好够长安施展。江玉瑾的身边站着两个婢女,花容月貌的。此时的玉瑾头上斜斜的插着一根玛瑙簪子,血一样的红色,衬得她的白皮肤,明艳了许多。江玉瑾本就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尖尖的下巴,漂亮的凤眸,坐在大殿里,没来由的让人怜惜。   赵玉茹佝偻着身子,妆容得体的脸上,白色的粉簌簌直落。她太紧张了。让一个没摸过箭根的娘,去射击自己女儿头上的玛瑙簪子。真是再没有比这更磨人的事情了。她心慌呀,汗珠子提溜在鼻尖,真是从没有过的胆颤。她慌成了这样,早就顾不得自己姿势的可笑,和周边人的低笑了。   “世......世......子,您......看,我这姿势对么?不会射偏了吧。”   长安忍住笑,“大胆的射,射偏了我担着。”   您担着?死的可是我女儿!赵玉茹还未准备好,长安忽地在她背后用力一拉,那箭咻得一下出去。像脱缰的马。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赵玉茹急得乱跳,头上的饰品乒呤乓啷的响。那一脸滑稽的表情,惹得国君都吃吃笑了起来。瞧疯女人发疯不可笑,但瞧一个时时刻刻顶着皇冠在头上,矫揉作态的女子,像小丑一样的上颠下窜,那可就可乐极了。赵玉茹正是这样,匆匆忙忙跑过去救女儿。   可那箭正巧是射在玛瑙上的,偏一分的余地都没有。白让人看了笑话。   “娘。”江玉瑾吓得嘴唇发抖。   “我的儿,结束了。”   “世子,这就结束了?”东方宇有些看不过瘾。别说东方了,红玉也还不解气。王子皇孙们也才看到兴头上,反正死不了人。这么得趣的事情,真是不想停呢。   “自然没有结束。”长安恭恭敬敬的朝封狼君主拜了拜。“要是只有这么两下子,我们许家也不用在圣炎露脸了。方才只是过场子,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什么!还有。赵玉茹的脸登时白了七分。这龟儿子,究竟要把他们母女折磨成什么样子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一直陪伴我。   阿琴会变身码字小能手,填饱你们的肚子哒。   ☆、赔了女儿又折兵      “你们圣炎许家,在封狼可是出了名的。到底还有什么惊人的本事,赶紧的,都拿出来,好让朕同中卿家开开眼。"封狼国君看上去兴致颇高。   长安微微一笑,面带愧疚的对赵玉茹道:“又得麻烦上夫人了。”   赵玉茹知道长安是故意的,可是现在自己在封狼国君手下办事,不得不低头。她只好做出一派轻松的样子,“能为君上办事,是我和瑾儿的福气呢。世子,你只管吩咐吧。”   “嗯。求君上差人送给我一条帕子吧,让我好蒙上上夫人的眼睛。这未完的绝技呢,就是蒙眼射人了。长安看玉瑾姑娘今日做的是凤扬灵角的发型。诸位上家们瞧好了,这一回,上夫人在我的帮助下,定能一下射到玉瑾姑娘右边的隆发上。"   江玉瑾的头发松松的,发定两侧各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发角。原是放钗子的,因了刚才的把戏早早的卸了。如今,利箭正好能射上去。   赵玉茹听闻这话,也不怕。有了刚才的经验,她算是明白了,长安不敢让她失手的。“瑾儿莫怕。”她安抚了一下江玉瑾,复又定下心,笑眯眯的看着长安,“世子代表的可是圣炎的许家,一定不会失手的。”   “那是,不像有些人,就算费尽心机也总成不了事情,到头来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既然是绝技,自然不会失手,若犯了错,我家的招牌岂不被我砸了。”   赵玉茹此刻更加放心了,连带着江玉瑾,都松了一口气。   封狼国君见状,添了一句“那这场表演就有了检测的作用了。败了,我们封狼是会耻笑你们圣炎的。”   帽子戴的那么大,长安就只能成功了。那让赵玉茹丢脸的把戏,也就不能再进行了。红玉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落寞。   阿璃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红玉身边,“真没劲,没好戏看了。”   红玉压低声音,猛喝一杯酒,“你觉得我假装喝醉酒,发酒疯怎么样。直接冲过去,给那两个恶人好看。”   “这可不像你啊,红玉。人家怎么招你惹你了。因为没戏看,所以你要闹出一场戏?”阿璃吃着花生,吃吃的笑着。   “她是赵玉茹,我的杀父仇人。阿璃,你就说说我那主意可行不可行?”   赵玉茹!阿璃眼睛瞪大了。原来面前的女人就是老王八蛋和小王八蛋。难怪呢,红玉像是要吃了他们。   “红玉,我看可行。你们圣炎人不是老提倡不知者无罪么?你赶紧喝,喝个半醉。我指引你干坏事。”   “好。”红玉直接拿起酒盅,咕噜咕噜喝起来。   赵玉茹蒙上了眼睛,拿着弓箭,姿态可比上次从容多了。   弓一点点被拉起,先是瘦长的月牙形,而后满满变满,直到呈现出半圆形。   “要射击了,上夫人集中注意力。”长安声音低低的。   乒呤乓啷。   红玉腾的站起来,掀翻了桌子。她面色酡红,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没人懂的话。发生的太突然,也没人来得及拦住。红玉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可来不及了,长安的手一松开。赵玉茹就激动的一使劲。箭一下子飞了出去。   全场发出十分惊讶的声音,就连假装醉酒的红玉也呆愣在了现场。她忽然拍起手来,“长安真厉害,射得可真准。”   赵玉茹看不见东西,但耳朵里听见这种夸赞。立刻开心极了。她得意的卸下帕子,正准备好好欣赏自己的成功时。   江玉瑾却捂着自己的肩膀。她的肩膀上插着赵玉茹刚刚射过来的箭,血水流了一手掌,却还在往下洪泄。   “娘,娘,你怎么射偏了啊。”   “啊!我......瑾儿,怎么会,快叫御医,快叫御医。”赵玉茹奔过去,心疼的肝都痛了。   被宣召来的御医把江玉瑾抬走,封狼国君大发雷霆。宝殿见血,真不是什么好事。   “伤了我封狼上夫人的爱女,是要入狱受惩治的。你虽然是使者,但是伤人无论在哪里都是重罪。你们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许家,原来都是三脚猫的功夫!来人啊,把人给我带下去。"封狼国君脸色发红,宝殿外头顿时涌进来一堆穿着盔甲,拿着兵器的卫兵。   红玉一下子也慌了。才刚来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收不了场了。   “这可怎么办呀。"红玉凑到长安身边,抓耳挠腮,急得直跺脚。   长安却低低的笑了,“你果然是装的,喝醉酒的人,哪有路走的那么直的。”   被长安挑破,红玉羞赧了脸。但这个时候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呀。“长安,长安,我飞鸽传书给圣炎,让许将军来救你。或者传到大芜也行,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是大芜的公主,以前没想着认,但现在,好歹是条出路。再不行,我去找玉瑾,跪下求她,让她看在同父的情分上,为你求情。”   当初江河海那么熟悉大芜的地形,红玉私下里一问,才知道。自己的娘是大芜的长公主,和大芜闹翻了,来了圣炎,遇人不淑被带进了青楼。幸亏遇上了父亲。   “那怎么行,红玉,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上哪里够。你放心吧,我能这么做,自然已经想到了出路了。”   长安挑起眉角,居然顺手搂住红玉的腰,宽慰起她来了。   阿璃和东方,这一武一文的,和那些从圣炎带过来兵们围城一个阵仗,把长安和红玉死死的守在里面。   阿璃热血沸腾,“好久没打架了,正好松松经骨。”   东方面盯着封狼的士兵,竟也勾起一抹桀骜的笑。“我虽然不是阿璃你这样的练家子,但好歹身板比这些孱弱的士兵好多了。啧啧啧,封狼真是穷啊,大内的兵都瘦的只有骨头了。阿璃,你看着,这仗,我们赢定了。到时候你别先上,我觉得我一个文兵就够了。哈哈哈。”   封狼国君听了更是火冒三丈。狂的没边了啊。   他振臂吼道:“都给朕拿下!”   宝殿一下子成了战场,喊声大的吓人。   “国君大人。”长安睨了一眼打着的两国兵士,“您不记得和我们封狼签订的盟约啦。还是封狼本来就是这么言而无信的国家?”   这话一出,红玉立刻敬佩的看向了长安。   “盟约的事情,我怎么没想到。国君大人。”红玉跳上台阶,“两国军事交流,只要不伤了性命。怎么打怎么闹都是不能入狱的呀。您怎么给忘了,闹出这么大一件事。交流武艺,只是在战场上么?您把这件事和九州的百姓说一说。我看呐,没人会觉得长安在宝殿上的这场表演不是交流!我们圣炎好心好意的给你们绝技,动作没有一点疏漏,是你们的人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问问在场有眼睛的人,长安松手的时候,上夫人是不是即刻就射的。她第一次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上回慢吞吞,这回这么快。可不是有了前头的甜头,这回抢功么!”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长安确实说了一定会成功。但赵玉茹若没那么心急,射的肯定是准的啊。射箭讲究稳,长安给她弄好了位置,还特地用第一次射玛瑙的机会,提点了她,她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变了动作,着急忙慌的射,怪谁呀。   这下子封狼国君脸可丢大了,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停止战斗了。国君大喊一声,两边都停止了打斗。   可这下不来台啊。   长安走到两兵之间,忽地装模做样的呵斥自己家的兵士。“谁叫你们打的这么狠的,往年武功交流,有这么喊打喊杀的么!都给我和对方说句不是。”   从圣炎带过来的,都是精兵。不止有武艺,还有脑子。刚才他们在这里打,上头在那里嘀嘀咕咕。相必是要退一步海阔天空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为将军摆一次谱,何乐而不为呢?   "是我们莽撞了,望封狼的兄弟们体谅!”数十个精兵齐声大吼,腰也刷的一下弯了下去,银灰色的铠甲碰撞,咣当作响。   “对对对,是武功交流。”国君汗涔涔的,脸上却有了笑意。   “啊,是,两国交好,这交流得才有这么热情啊。"那些抛开的臣子们,当即顺着杆爬,一个接一个夸赞两国邦交牢固,这场交流是多么多么的好。   长安又没事人一样和封狼国君吃喝攀谈。等宴会结束了,也没人敢再提起那个倒霉的江玉瑾。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长安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呢!”红玉与长安出了宴会。天上皎月照耀。走着走着,红玉顿住,跳到长安的跟前。她拿白净的食指戳在长安的胸膛上,吃吃笑着。   长安被夸赞,低头把脸凑到红玉前头。“那有没有奖赏呢?”   红玉飞快的瞥了一眼四下。夜色正浓,矮树恰巧把他们和仆婢隔开。   “有的。”香香软软的唇瓣蜻蜓点水似的触碰上长安的面颊。红玉飞红了脸,“这样子,够不不够嘛。”   “哈哈哈,亲的地方不对。”也不怕人听见,长安就这么说出了口。慌得红玉赶忙拿手掩住了他的嘴。   “后头人都听着呢,怪难为情的。”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咱们什么关系,不然一个将军平白无故的带什么美娇娘来着地方。你放心,她们的耳朵有灵性,该听的时候开着,不该的时候,你叫唤也没人理你的。所以,乖乖的,你知道该亲哪里吧。”   他又低下了头,好像有点无赖的感觉。红玉咬咬唇瓣,看见就看见吧。她豁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唱忐忑求评求花花。   ☆、爱是无声的守候   “长安,你往后要做这种事情前,也跟我先通个气吧。每次都被你吓得个半死。”进了封狼国君分配给他们的大院,红玉就放开了胆子。   “还说我。”长安斜睨红玉一眼。“装疯卖傻也不做全套,听到盟约两个字就跳上去和国君对峙了。我对赵玉茹使绊子的时候,心里一点也没着急。倒是你往前面一冲,我的心里像放鞭炮似的。还好,事情闹得这么僵,也没人追究你。”   红玉到这会儿,脑子一片清明。被长安这么一说,心口也是一跳。   “欸,不说这个了。”下人都被支开,院落大堂里有些清冷。“长安,刚才阿璃可真是勇猛,就那么几下子那些大内的兵就一个个趴下了。我也要加紧练习,变成一个女金刚。”   “你还是离她远一点罢。”长安蹙眉,像是有心事。“她来历不明的,要是在我们身边使点心思,我们防不胜防。你是药质,血能治百病,这件事要守口如瓶。万一传出了,封狼又要因抢夺你,兴起血雨。”   “知道了。这件事我有分寸的。”   “还有大芜那边,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要去认亲。他们当年能那么对你娘,也能那么对你。一群杀人屠城的亲人,保不准就把你生吞活剥了。到时候你哭也没有地方。”   红玉听的一愣一愣的。以前的长安那么的跋扈,现在因为她,居然变得这么心思缜密。   “你听见没有。”长安抻手捏了捏红玉的脸蛋,"我回去歇着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哎。”红玉刚转个身,外头传来丫头焦急的敲门声,“上夫人在外头跪着,怎么请都请不走。”   长安一听大惊失色。赵玉茹这是来求红玉用药质之血救江玉瑾了!她那一张嘴,之为自己谋利益。到时候玉川门前,一吵闹,什么都完了。   “赶紧把上夫人请进来。”   赵玉茹进了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念在同父的情分上,救救我瑾儿吧。”   “你好意思说同父!”红玉一听这话,气血都逆流了。“我跟你们没有情分!你给我走出玉川门。我不要见你。"   "你不见我可以,那我就把你的事情捅出去。封狼国君正巧有个妹妹,也患着重病,久治不愈。我只消和他说一说药质的功效,他必然能把你抓去换了血。你只是一个小女子,他是一国君主。现在时机不到,两国不会为你开战!”   长安面色发青,他一生最恨被人拿捏住。但无奈,赵玉茹揪住的是红玉的命。长安只好用商量的语气同赵玉茹道:“医圣也在这里,我让东方去看看江玉瑾怎么样?到死是外伤,他一定能治好。怎么?封狼的御医本事这样差!一点见伤把你急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箭伤啊。那箭伤淬了毒。天杀的,你们也真够下作,为了报仇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女儿就快死了。”   江玉瑾可不能死,她是赵玉茹的宝贝,也是她能够这么卑躬屈膝的唯一原因。一旦她不在了,什么秘密都有可能被吐出来。   红玉撑在桌子上,吃惊的缓不过神。   赵玉茹以为他们不肯,恶狠狠地说:“要是瑾儿过不了今晚,第一个死的就是你红玉。还有那箭上的毒。你们一个都逃不了。”说完这句,赵玉茹又看向长安。“我听说了盟约的事情,伤人没事。死人罪过就大了。玉瑾一死,碟文就会送到圣炎君主那里。这里只会报上夫人家的小姐因你们没了。我把地图交给了封狼国君,他到时一定能帮我瞒下赵玉茹这个身份。那么,许长安,你就不仅仅是杀人的罪人,更是民族的罪人了。”   晚露从叶头滑落,皎月越发的清亮。   长安喉头发紧,且不说封狼国君会不会遵守诺言。就说许家在内外的声明。这个能去掉许家羽翼的好机会,封狼国君是不会放过的。   “我去救你女儿,但是你得保证,那些不该说的,外人一个字都不会知道。”红玉下定了决心,手肘却被长安带住。   长安直视着红玉,眼里的担忧像江涛,止都止不住。“江玉瑾危在旦夕,你就去一会儿,她就大好。外头人不知道,封狼国君那,真的瞒不住呀。”   红玉大事上也是明白的,可是现在进退维谷。怎么办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笑着宽慰长安,“不打紧,能挨一会是一会儿。风声不会这么快走漏的。就是封狼上下都知道了,我们还能逃。”   这话太假了。普天之下,能逃到哪里去呢?说到底都怪那毒汁。好好的箭,是谁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淬了毒呢。   几人正要硬着头皮走,外头却传封狼国君到了。   “你们都要去哪里呢?白日里闹得那么僵,上夫人不去照料女儿,怎么跑到玉川门来了。”国君一改之前的满面笑容,脸绷得紧,不知道是不是了解到了什么。   也是,这内廷里无处不是他的人。就是红玉长安讲些体己话,都得借故支走人。把换自己的人在门口守着。   “臣参见皇上。”三人纷纷请安。   赵玉茹心尖急得冒火,也不好发作,只得说:“东方大夫是世子带来的神医,如今瑾儿半口气都喘不上来,臣想请东方大夫帮个忙,好歹多份希望。”   “上夫人以为朕是什么人!拿这种话来诓骗我。”封狼国君忽地发怒,一下子震住了人。   见情况不对,长安忙帮腔,“上夫人所言确实不假。”   “连你也帮着诓骗朕,淬毒的事情还没跟你算呢!”   红玉心里一咯噔。莫非这封狼国君真准备借机除了长安了?耍把戏是长安自己提的,箭也经过了他的手,按理,这事跟他肯定脱不了关系。   可饶是这样,红玉却仍旧相信着,长安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他要帮她报仇,再难也要堂堂正正的。   “那东方大夫呢?你来请人,怎么不见人影?”封狼国君一提东方,红玉这才想起来,自出了宝殿,他就和阿璃走开了。这会儿不知去哪里逍遥了。   大家正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圆回去的当口。   东方正带着阿璃往里走。   阿璃拿着帕子,一边走一边给东方宇擦汗。"方才那情形真够惊险的。看你累的一身汗,要不是为了长安和红玉,我才不愿意让你去救那个小王八蛋呢。”   “欸,这里头怎么回事?”两人远远的看见大堂门前立着许多宫人。   “陛下在里头呢!咱家劝二位绕路走,别打搅了皇上办事。”一位穿着暗紫色衣裳的黄门尖着嗓子,赶他们走。   阿璃不服气,高声斥责道:“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我们累的不行,回来歇个脚还要挪地方。"   东方知道阿璃是深山里来的,一向不注意这些文明的礼节。当即拉着她往别处走,可她哪里肯,只在那里嚷嚷。   那黄门大约是位分高的,哪里敢惊扰里头的圣驾。当即招呼了卫兵上前给阿璃好看。外头吵吵嚷嚷的,里头多少也听到了。   红玉分辨出阿璃的声音,欣喜道:“皇上,您问的人,回来了。"   封狼国君面色一沉,让底下人去叫。   正在纠缠之际,封狼国君的旨意,立马让这些伸胳膊动腿的人定住。阿璃白了黄门一眼,趾高气昂的和东方推门而入。   “呀,你们怎么都跪着啊。”阿璃错愕的看着红玉他们。东方转脸看向封狼君主,心底涌上不好的念头。   他准备跪下,封狼君主却问他:“方才去哪里了?”   东方宇低头不卑不亢道,“去了一趟上央廷,上夫人的女儿,终归是被我们世子伤的。我方才去看顾了一下她,正巧上夫人不在。当时她女儿危在旦夕,东方也顾不得别的,只晓得人命是最重要的。”   “救活了没?”   东方宇点点头,“回陛下的话,人已经没有大碍了。依东方之见,这毒产自南蛮,圣炎境内和封狼境内都不常见。我们世子身边更是没有这种东西。如今人已经救下了,只盼着陛下能早日查明真相,给我们世子一个清白。”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封狼境内出了歹人。混进宫里来了?”封狼国君的目光锐利,脸色却比刚才好了几分,他站起来,像是要走了,“朕会彻查此事,不会让世子白受委屈。”   “恭送陛下。”众人低头谨声送行。   灯火越发的跳跃了,照的堂内人的脸都白上了几分。许长安心里百转千回,这个用毒的高手,是冲着他来的?还是红玉来的?   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红玉当然不用委屈自己去救人了。许长安也不用给赵玉茹好脸色看了。   “上夫人家里似乎丢了一个用毒的高手,他这回来大内,不知道是来取谁的性命的。现在你女儿好了,我也就没有把柄在你手上了。你要是做出些不得法的事情。闹出腥风血雨,到时候,我没了屏障,没了牵挂,杀了你也是易如反掌的。”   许长安威胁赵玉茹。为红玉报仇,也不能不顾及许家。现在能一点点图谋,正是为了减少对许家的影响。但是逼急了,红玉是他的女人,他也完全可以豁出去。   “我没空和你们白扯!红玉是我手上最后的砝码,告诉了国君,我也没有便宜可以捡,反倒让他占先机。我还指望着红玉的血,断然不会给别人的。这次算你们走运,东方解了毒。但下次,要是再伤害我女儿。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赵玉茹急匆匆的跑了。   “东方,你去解毒,有看出什么门道来么?”红玉终究还是不放心。那箭是要射向江玉瑾的,也就是说,下毒的人很大可能就是要取江玉瑾的命的。什么人这么大胆,又这么会用毒?   红玉的心跳跳的,东方谷的名字就在她的唇边。   “哪里是西域的毒,我诓他的。是几种□□混合起来的,不常研究毒术的人很难察觉。大内的御医没法子,我解起来也还顺手。阿璃,我怪累的,咱们歇歇去,不打搅他们小两口。”   阿璃眼神有些忽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东方唤她,怔了一下,继而又笑得跟蜜一样扑棱过去。   她打趣东方,“其实你就是想和我单独相处吧。说出来也没事,我乐意的很呢!”她勾住东方的胳膊,“走。”   堂内一下子又只剩下红玉和长安了,红玉喉咙口有些发紧,手心也出了汗。长安站在她边上,牵着她的手,往里间走。   “长安。”她叫住他。   红灯门栏处,长安回眸望她。清瘦的身板看着能被风吹走,额间的发被汗水黏在脑门上,一双眼睛幽幽的,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长安定在那里,微微扯出一抹笑,伸手把她的头靠向自己。   玄关处,窄窄的一处地方。长安的脑门轻轻的贴着红玉的,两人的气息都淡淡的。一句话也不说,也是一种抚慰。   终究是红玉呐呐的叹了口气,“是我养父来了,他要取我的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平静的人和事   长安知道红玉的心结。东方谷是她的养父。是和她相依为命度过十四年春秋的人。对于东方谷,红玉的爱远远比恨要多。她并没有想和东方谷兵戎相见,就算是如今的复仇,也都是赵玉茹逼迫的。   可是。东方谷一心置她于死地的做法 ,会让她更加真实的了解到。对于东方谷而言,她真的什么都不是。   这世上,最残忍的不是真相,而是把真相活生生的撕扯开来,再把它用力的摔在你的眼睛上。叫你连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红玉的眼睛有些发酸,“你说我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到了这里,他还不愿意放过我。”   长安呼出的气,一点点喷洒在红玉的脸颊上。他知道,她不是不明白,只是需要人安慰。他把红玉搂在怀里,自己的下巴轻轻的搭在红玉的肩胛骨上,“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泪水落了,你心里才会舒坦些。”   “可是......”颇为尴尬的说道:“都说出来了,现下我已经不想哭了。不过就是心里还有些堵,长安,你给我唱唱歌吧,帮我缓解缓解。”红玉很少这么矫情。这情人间就是这样,日日都这样会让人生烦,可偶尔来一回,却是情致。   长安见天有些亮了,索性不睡了。便拉着她到外头去。   他们寻了一处亭子,让底下人在远处候着。夜里风多少带点寒气,红玉又是个极怕冷的人。她把脚搁在长石凳上,懒洋洋的窝在长安的怀里。   “这会儿不怕底下人看见了?”   “当然了。”红玉闭着眼睛,唇角有笑意“既然你说她们的耳朵有灵性,该出出该进进,那么,她们的眼睛自然也是一样啦。快快快,唱首歌给我听。“   远处的房子因着灯笼,在夜色中忽隐忽现。天光渐渐清明,有白橙色的光慢慢铺洒开来。婢女们一字站着,手里拎着的玄铁灯笼,冷冷的淡淡的,被风吹一吹就左右摇晃。矮树扎在亭子的周围,不时有鸟或别的虫子的声音。   红玉没有大志,总觉得在这样的景色下,和长安这样的人,唱唱歌,打打闹,已经是人间极乐了。   “红蒿草,泥糍粑。打一篓,分月光。乐也好,苦也好。和和美美,香香甜。”农家民谣,借由长安醇厚的嗓音唱出来,在这景里,在这情里,别有一番风味。那歌声缓缓的,像一掬温热的水,从红玉的耳根流啊流,直流心坎。   从不知道长安这样的‘老粗’会唱这么轻柔的调子,红玉仰头,看着长安的下颌,“哪里学的歌,词儿可真奇怪。”   “你还记得在大芜,我们军队遭到重击,我们俩失散的那次么?”长安的手,轻轻的捋着红玉的头发。   “记得,就是那时候遇上的我爹。”   对。长安应和一声,而后他继续说道:“军队被打散了,我找不到你。心里发慌,路过一个田野的时候听见农人唱这歌,觉得好就记下来了。我知道你一直不图什么,最大的愿望就是永远这么笨笨的过平静日子。如今,我把这歌唱给你听,也是想告诉你。我也一样。不求金银财宝加官进爵。其实只要你好好的,那风就是和顺的,日子也是和美的。”   红玉红了眼眶,抬手轻轻的打了长安一下,”就会说漂亮话。“末了红玉坐起来,转身盯着长安的眼睛,噗嗤一笑,”可我喜欢听。“   “不好了,玉川门起火了!”婢子黄门的声音像炮仗一样,乱糟糟的炸起来。   红玉心下一惊,她站起来,踩在凳子上往前看。不好,刚才那白橙色的光不是要天亮,是大火的前奏。他们才出了玉川门,是谁要来烧死他们的!   “东方和阿璃还在里头呢!”红玉从凳子上蹦下来,拉着长安就往火光处跑。   \'阿璃。\"长安眉头一皱,他还是觉得红玉就这样对一个人信任,很不好。   两人赶到玉川门的时候,大伙正烧的旺。   玉川门的四面站着好些人,水桶从一个个手上传递过去。再啪的一声泼洒到地上。火光亮的刺人的眼,院子里的树被烧的噼啪作响。里头的屋子早成了一片火海,接天莲叶似的轰隆轰隆倒下。   这情景多少有点像安阳侯府被毁灭的样子。   因为那件事,红玉对火有着莫名的恐惧心理。前一刻她还在和长安嘻嘻闹闹,这一刻,她竟然发现自己窝囊的连步子也沉重的起来。刚才是满脑子就想着救人了,现在亲眼见到蔓延无边的火,又闻到浓重的烟味,她的全身上下就有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东方......东方......他们......\"   “有人出来了,有人出来了!”黄门婢子惊喜的喊叫起来。   随着这叫喊,众人都看见,有满面灰黑的男子,拐着脚,吃力的往前走。在那男子的背上还有一个女子,奄奄一息的样子。也是满面的烟尘。   “够了,够了快放我下来,你要支撑不住的。”阿璃即使意识模糊,也知道终于逃到了外头。她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愧对东方。她难受的想回头看看自己造的孽。可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作者专栏。   ☆、我不会学他   红玉喂阿璃喝药,“你是没有大碍了,只是可怜了东方。”   “呆瓜怎么了?”阿璃只觉得胸口发慌。   红玉微微叹口气,“他吸入了太多的烟尘,只怕以后连说话也成问题了!”   “怎么会这样严重!”阿璃的眼泪啪嗒一下落在手背上,“呆瓜要是说不了话,他一定会恨死我的。”   红玉安抚她,“你做什么东方都不会怪罪你的。他救你是心甘情愿。你也不必歉疚,只要你与他好好在一起,在往后的日子里弥补回来,就成了。如今,你首要的事情是要顾好自己,你若垮了,东方就白牺牲了。”   “我没听过一命换一命的事情。也没听过甘愿牺牲的事情。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需要为别人舍弃什么。我不能。红玉你明白么?我何德何能,接受这样的‘馈赠’!他既然没了嗓子,我也不能心安理得。”阿璃从脚踝上抽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的喉咙上割去。   “阿璃!”红玉伸手,以血肉拦住白刃。鲜血从红玉的虎口处像喷泉一样飙落。   “红玉。”阿璃魔怔似的看向红玉,“你这是在做什么?”   红玉把短刀拿走,命人再拿来一碗药。她忍着疼痛呵斥阿璃,“我不知道你们外域人的想法。但你总该考虑东方的意思。你这样一了百了,东方怎么办?他把你从火海里救出来,就是让你自刎的么?如果你觉得,你可以只顾及自己的道义,不管东方的情意的话,你是要吊死、淹死,都随你的便。刀给你,药也给你,选哪一样,你自己掂量!”   “可是我难受,红玉,我的心里像刀绞一样。他是医圣,在九州之内有着莫大的声名。往后成了一个哑巴,他该怎么办?别人会怎么看他。他本该完美,本应桀骜,本会逍遥。却为我,从天际云端坠落成泥。这样的落差,我单是想想就觉得太过可怖了啊。”阿璃捏紧了刀子,好像根本不觉得疼。   “可我甘之如饴。”东方宇在长安的搀扶下,踏进门内。他望着阿璃,暗哑难听的声音,字字砸在阿璃的心坎上。“这世上,没有应不应该、值不值得、可不可惜有的只是愿不愿意。而救你,我从未后悔。”   “呆瓜,你一定是世上最傻的人。你肯定不知道,我究竟有多亏欠你。”阿璃跑下床榻,噙着眼泪,抬手轻轻的打了一下东方的肩膀,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还好你只是坏了嗓子,没有完全哑掉。以后的年年月月,我还能听你。”   窗外的阳光折射进来,暖暖的照耀在阿璃的绒发上。阿璃与东方宇紧紧的抱在一起。东方宇微微笑着。手指慢慢的顺着阿璃的长发,无奈道:“怎么这么爱哭呢?”   红玉轻轻的把门合上,小声问长安,“大夫不是说嗓子保不住了么?”   长安微微叹口气。“他是谁,医圣东方宇。他有自己的法子。”   红玉感到好奇,“好厉害,究竟是怎么弄得,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你想知道?”   红玉拉着长安走远。“你告诉我嘛。”   “他给自己下了蛊,从今往后他的喉咙里都会有一个蛊虫。是他自己愿意的,拿每个月一次的全身冰寒,去换取阿璃不那么内疚。我倒觉得,东方此举正应了阿璃那句话。傻。”   红玉一下子对东方敬仰起来。“这种男子要去哪里找哟。方方面面都为阿璃着想。”   长安不服气了。“欸,你的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你?”红玉噗嗤一笑。接着她正经了不少,摇摇头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学他了。我要是阿璃,我就宁愿自己伤心,也不要你顾全大局。”   “自己的男人就护起来了。红玉,我听了你这话,内心很是欣喜。既然你这么的讨我喜欢,我决议赏你一个宝贝。”   “拿来。”红玉伸手,清亮的眸子盯着长安。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打下一层薄薄的光晕。她的脸有些胭红,嘴角勾着一个浅浅的笑容,巴巴的等待传说中的宝贝。   刺拉一声,长安扯下自己的衣袖,他细致把长布条缠绕到红玉受伤的手上。   “疼吧。别沾水就成。走,我带你上药去”   这就是宝贝。红玉呆傻的被长安牵着走。原来在他的心里,她一直是珍宝。从始至终,他都记挂着她手上的伤。   长安轻轻握着红玉的手,边走边用余光瞧红玉。他想到红玉刚才的说辞,心里回应到。   “如果遇到一样的情况,我不会学东方。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懂我。如果你不幸哭瞎了眼睛,咱们就是天造地设。瞎子配哑巴。我们彼此相依,永远都不会分离。”   ——   封狼国君对于圣炎使者,在自己的管辖境内连遭不测,感到深深的歉疚。他于是趁着长安红玉出去演练兵对,打着关切的旗号来探望阿璃和东方宇。   国君先去找了阿璃,他屏退左右,“你近来可好?”   阿璃目光幽深的看着封狼国君,连忙跪下。她请求封狼国君,“阿璃不想办这个差事了。阿璃下不了手。”   烛火阴恻恻的铺撒在国君肥胖的脸上,国君笑了,他嘲讽阿璃。“怎么,去了一趟圣炎,我们封狼的蝶系成了别人的走狗了?开始为敌国的人担忧了!”   蝶系是封狼国对于间谍的称呼。   阿璃头上冒汗,眼神却倔强。“当初主上只说接近许家,拿走兵书就行。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杀人。难道非得杀了红玉么?”   “她是许长安的软肋。只有她死了,许长安这座坚堡才有缝隙。阿璃,这件事你怪不得别人。如果你当初在圣炎就得到了兵书,现在也不用杀人。你该知道,圣炎是一直对我们封狼虎视眈眈。一旦战火起来了,你的亲人、封狼国的其余百姓都会成为齑粉。在你成为蝶系的第一日,你就该知道。你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你是封狼的。是百姓的。不是别人死,就是你死。”   “可是。”阿璃的头脑飞速的转动着。“主上,赵玉茹也是圣炎的人。据我所知,她是红玉的后娘,她一直想要抓红玉。但您看,上回她女儿快要归天,她却兜转,不差人去找东方。反而跪在了玉川门。您不觉得这里头有猫腻么?大公主的病一直好不了。东方也没什么好法子。也许红玉有呢?您先留她一命。让阿璃再探探虚实。若是有妙方,岂不好?”   封狼国君略略思索了一下,仍旧否决这个提议。“她不过是个女流。上回的事情应该没你说的那么曲折。就是赵玉茹找不到东方,直接去玉川门寻人的。你不要为了救她,而故意说这些糊弄我。大公主的病,我已经找好人了。阿璃,时间紧迫。我限你三日内,拿红玉的人头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人计短   屋外这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儿。小婢子快速道:“他们回来了。”   封狼国君瞟了眼满头大汗的阿璃。“你知道怎么做了?”   “属下知道了。”阿璃抬起头,国君已经走了出去。大门碰的一声合上。   封狼国君与长安打了一个照面。“安世子练兵倒是勤勉。看来对三日后的赛演,很有信心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事是我们圣炎国君交代长安去办的。更何况,封狼人才辈出,我若不勤加练习,到时候输的难看就不好了。国君您来找阿璃,是有什么事情么?”长安目光灼灼。   封狼国君直视长安的目光。“你们初到我封狼,就连遭歹祸。作为一国之君,朕怎么能置之不理呢?怎么?安世子对朕的行踪很感兴趣。这也是你们圣炎君上委托的?”   “那倒不是。如此说来,是长安不懂礼数了。请国君恕罪。”长安率红玉跪下。   封狼国君淡淡的瞥了红玉一眼,也不叫他们起来,就这么拂袖走了。   “当国君就是横啊,我们跪在这里他就这么走了。”红玉生气的鼓起腮帮子。   长安埋汰红玉,“怎么,你还想让他把你供着?他是一国之君,从小眼睛就在头顶上。我刚才直言,他也许恼怒了。咱们看看阿璃去。平白无故的,国君怎么就慈善心泛滥了呢?”   红玉连忙打开门。“阿璃,刚才我们遇见国君了。他来做什么啊?”   阿璃神色恍惚,扯了一个笑容搪塞。“说是来关切的。国君的心思我哪里猜的透。倒是你们。”阿璃一下子来了兴趣。“封狼的荒地里爽快吧,一大片的地方,毫无遮拦。在那里练兵,一定很恣意。快跟我说说。”   “阿璃去过荒地么?”红玉瞪大了眼睛。   阿璃一时口快,慌忙摇头。“我哪里去过呢,只是刚刚和国君闲聊,国君说的。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打打杀杀,要是我练武啊,我肯定得去那种地方。”   长安拿过一个杯盏,慢悠悠的往里头倒茶。不紧不慢的说,“看来,阿璃,你和封狼的国君很是聊得来。”   “不,话不是这样说的。”阿璃总觉得长安怀疑她。她挺直了腰杆。“我是练家子,国君和我说话,除了询问大火的伤势,不就只能聊这个了?我一个孤女,能和封狼的国君扯什么关系!”   红玉夺过长安手里的杯子,猛地喝掉里面的茶水。“出去一趟渴死我了。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对簿公堂呐。好。”红玉放下杯子,“我来当判官怎么样?”   “你瞎凑什么热闹。”长安横手夺过杯子,“要茶喝自己倒去。”说着自顾倒了一杯茶,就着红玉喝的地方,一饮而尽。   “我不是凑热闹。我的判决就是。”红玉把长安往屋子外面推。她古灵精怪的,“你忘了么?今日我还要跟着阿璃学一个时辰的功夫呢。”   “她受伤了怎么教你?”长安按住门框。   红玉眼睛滴溜溜的转。“她说招式我练就好了,实在不行我就看兵书。你......你别打扰我成才。”   长安一下子笑了。他转身,朝着红玉的脑门给了一个毛栗子。“你还成才?好好好,反正我也有事,先给你时间好好成才。等我回来,我要看看,你怎么惊天地泣鬼神。”   长安转身,红玉朝着他的屁股,一脚踹过去,她把大门猛地一关。“哼,居然敢瞧不起我。”   “红玉。”阿璃叫她。“我今日确实不能教你。”阿璃看着红玉,觉得现在下手,还是太不保险。   红玉哪里知道阿璃想杀她。红玉一心好学,冲着阿璃撒娇。“我的好阿璃,我差人把你挪到外头晒太阳,咱们在榕树底下,一起看兵书成不?我懒怠久了,这武艺肯定要学不好的。到时候,别说办事情了?就是保护自己也成问题啦。”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两人并排躺在榕树底下,阳光暖暖的,红玉一边背着兵书,一边看阿璃。   阿璃这姑娘浑身透着一股韧劲。满头的小辫子被压在红色的麻衣麻裤上。她的腰间系着一个皮袋子,稀奇古怪的东西插的满满当当的。再看她的腿上,也绑着层层布条。红玉觉得,也许下一刻,阿璃就能从那些布条底下变出一把短刀。   西域的姑娘都是这样的么?   忽然眼前的光被遮住了。   “红玉。”好熟悉的声音。   红玉一转脸,看向说话的人。原本淡然的眸子里一下充满了火。   “你不要叫我。”红玉躲到阿璃的背后。“东方谷!这个世界上,你是最没有资格喊我名字的人。你现在是要堂而皇之的杀了我么?”   东方谷落拓的站在那里。眼睛里的感情晦涩难辨。“并不是要杀你。红玉,我恰好路过这里。”   阿璃往远处瞧了一眼。“ 你要去大公主那里?”   东方谷没有说话。红玉只是往后退。   东方谷无奈了,只好离开。   “你这是怎么了?跟吃了火药一样。”阿璃安抚红玉。   红玉喘着气。“那个人,是禽兽。是比赵玉茹还要可恨的人。”   阿璃被红玉的指甲掐的生疼,可她的眼里却闪现出了光芒。红玉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与红玉牵扯的人也都不是等闲之辈。赵玉茹从圣炎的安阳夫人成了封狼的上夫人。刚刚那个东方谷,也许就是被国君请来的妙人。   “红玉,你能同我说说么?你的过去?”   阿璃扶红玉坐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俩交流,也许会柳暗花明。”   红玉狐疑的看着阿璃。“你如今讲话怎么都一套一套的了?”   “我只是心急关心你。再有,就是,刚刚那个人叫东方谷。我家呆瓜叫东方宇。你说,他们俩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阿璃猜测到。   红玉死命的摇头。   “东方善良,而我养父恶毒。我相信,他们俩一定只是名字相似。我敢打包票,他们二人,定然没有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和花花。么么扎。   ☆、星点烽火照封狼   刚才还火热的太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天一下子阴下来,间或有雷声传来。   “要下雨了!”红玉住了嘴,连忙差人把阿璃送到屋子里去。   雨点说来就来,大雷轰隆一声,雨就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尘土被溅起,碧绿的榕树叶子也一下子被压弯了。   红玉站在门廊处,水沿着屋檐滑落。“我的衣裳都湿了。阿璃,你有没有事情?”   阿璃拍了怕裤腿,“没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遣退了下人。而后招呼红玉坐在床榻上。“刚才话还没说完。养父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圣炎安阳侯的女儿么?东方谷是哪门子的父亲?”   红玉没有戒心。“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赵玉茹送给东方谷了。”   “上次江玉瑾出事,赵玉茹是不是来找你救她女儿的?”   “欸。果然瞒不过你啊。你怎么知道,赵玉茹真的不是来找东方的?”红玉下意识把阿璃当作自己人。   “真是这样。”阿璃眼珠一转,“因为宴会之后,东方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所以如果赵玉茹真是来找东方的,她就不该磨磨蹭蹭的跪在玉川门。知道东方不在,她应该大张旗鼓的寻找。可是,她并没有那样。当时事情本来就多,我想国君应该是不想再生事端,所以没有深究。”   红玉点点头。可红玉又觉得,阿璃突然这么咄咄逼人,很奇怪。   她谨慎了几分,回应道:“我不知道赵玉茹怎么个想法。管它呢,事情过去了,就别提了。我不想听见跟她有关的事情。阿璃啊,你怎像在对我审问呢?”   阿璃急得想跳脚。她心道:“祖宗!我是想知道你的秘密,看看这个秘密有没有价值,让主上先饶过你的命。万一你对主上有用呢?你这么藏着掖着,可怎么好!”   “你们俩在这里聊什么呢?”红玉一看,倚门处、被搀扶的白衣男子,可不就是东方宇么?东方戏谑道:“外面天气古怪,两位不介意我在这里避一避吧?”   红玉正愁尴尬,看见东方登时一喜。“想和阿璃单独相处,找什么天气的借口。正好,我结束了课业,也准备去找长安了。”   “红玉怎么了?跟逃一样的。”不过一瞬,东方宇就看不见红玉的背影了。他摇头,“连个伞都不拿。”   阿璃暗暗舒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轻松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国君刚才请我去看长公主。雨势太大,我就先缓一缓。”   “可国君不刚请了红玉的养父嘛。”   东方宇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少。“东方谷?他来了?”   阿璃眉头一皱,“嗯。”她指着门外,“一刻钟前从这里走了,还和红玉说了些话。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公主府上了。”   “哎,呆瓜。你还没好,你要去哪里?”   仆人扶住东方宇,东方宇一本正经的看着阿璃。匆忙道:“好些事情说不清,我现在必须得去一趟公主府。”   “可你这伤势,怎么去。”   “门外有轿子。”   雨下的更大,大门一开,风就使劲的往里钻。屋檐上的水像溪流沿淌,成为一道水帘子。阿璃捏紧了拳头,心口不安的直跳。   这个东方谷,到底什么来头?   雨水浇灌在轿子上,轿夫浑身都被淋湿了。寒气入体,东方宇喉咙里的蛊虫变得不安分,闹得东方咯血。   “再快一点。”东方喝令。   不知道小谷这回打的什么算盘?想到这里,东方宇声音变高。小谷之前音讯全无,如今居然来给封狼长公主治病。他究竟是不是冲着红玉来的?他难道还不放过红玉,一心想要用红玉的药质之血去救江玉瑾么?   江玉瑾、赵玉茹。小谷,是来投奔他们了么?   这些,东方宇很想问清楚。   还有一点。   是东方宇最放心不下的。他这个弟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心魔,与他和好呢?   另一边,红玉坐在亭子里避雨。   长安是带着刺探军情的目的来封狼的,红玉不想去打扰他。“长安。”红玉白扯着手里的树枝,“阿璃好像有点怪怪的,老追着我问过去的事情。”红玉对着枝条说。   “你说,我要是都告诉她了。不就暴露了么?你看,我很机灵吧。你说过药质的事情不能外泄,我就藏着,死都不说出口。”   红玉往亭子的地上一赖。出来的急,丫环们也没能及时跟上来。红玉觉得这样真是轻松。   在封狼,他们一行人到哪都有人监视。虽然亭子附近肯定也会有人,但至少,不是贴身的。感觉好多啦。   风从四面吹到红玉的身上。红玉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瑟瑟发抖,小声嘀咕。“我们在封狼,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你的事情、我的事情、还有圣炎的大事。一样样的,我们猴年马月才能过太平日子呢?如果爹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告诉我怎么做的。”   天上又是一道惊雷。红玉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耳朵。   她后悔了,这么懂事干嘛?自己在这里风吹雨打的,还不如去找长安,窝在他怀里。   她说干就干,跑到校练场。可她这个傻瓜,却忘了,这大雨天的,鬼都不出来了。何况是人。   她已经浑身湿透了。好在封狼的衣裳里三层外三层,自己不至于那么狼狈。   “臭长安,坏长安。关键时候就找不到人,让我逮到你,给你好看!”她其实有些想哭了,可是觉得她是长安带来的,动不动就哭,会给封狼的人看笑话。   不是有句话这样说么?   女子独有的天真和柔弱,全都要留给最爱的人看。   她得攒着,等到长安来了。哭他个天翻地覆,让他好好看看,她的温柔,和矫情。   所以。现在。红玉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爱笑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太差的。红玉。”她对自己说,“先回玉川门,好好洗个澡。把自己收拾的好好的,才是对自己喜欢的人最大的疼爱。”   “一定不能生病。”她碎碎念道,“不然长安一定会很心疼很心疼的。”这么想着,她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长安皱眉的样子。唔,就算脸变得扭曲了,她的长安还是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侦探和刑警的故事。有兴趣的可以预收一下。   ☆、她是我的妻   云层积涌,如乌鸦的羽毛,铺天盖地的遮蔽下来。   矮小的窗子被短竹支撑起来,屋子里立刻有了小小风旋。“这样的大小就够了,你们须知,小姐不能受冻。”赵玉茹为江玉瑾掖掖衣角。   “娘,前头那个是不是红玉呀?”暴雨浇注在红玉周边,红玉撑着一把问宫人拿来的油布伞。一步步往前走着。   赵玉茹支起身体,肥大的屁股撅起,一双眼睛努力往外瞧。“雨势太大,不过,那走路的姿态像是她的。”   “她一个人在雨里干什么?那个许长安肯让她这样?”   江玉瑾的发问让赵玉茹天灵一明。“难得碰上她一个人。今日连老天都在帮佐咱们娘俩。玉瑾,你瞧着,娘去给她点颜色看。”   “在宫里行事,会不会太过招摇?”江玉瑾有些担心。   赵玉茹却一脸的不在意,她摇摇头。“娘既然想折磨她,自然已经想好了退路。玉瑾,你得明白,不管是在圣炎还是这个弹丸之地,只要有人动了你,娘都会让他十倍百倍的还回来的。”   江玉瑾斜斜的理了理鬓角,孱弱一笑,“看来今日,不会那么乏味了。”   油布伞上雨点声如门鼓响,红玉静静听着。心也安定不少。她略略抬头,却愣住了。   两位嬷嬷如鹰鹫般的眼光,使人心里发毛。   烫金的上夫人府字样,在雨里显得越发鲜亮。   “让开!”红玉呵斥前方人等。   那两个嬷嬷却不为所动,自发让开一条道。红玉便又看见了赵玉茹那张脸。   赵玉茹撑着一把十六骨伞,雍容打扮,她状似闲闲的立在廊下。雨水从伞的四面滑落,缀连起来。   “见到上夫人,怎么不行礼?”一个嬷嬷撞击红玉的脚法很是老练。   红玉轻蔑的笑了一声,踹开那个嬷嬷的狗腿,紧接着往后退了几步。她仰面看向赵玉茹。“上夫人,我呸!我要是给她下跪,我怕她受不起!”   另一位嬷嬷呵斥红玉。“上夫人乃我封狼重要官员,你一个小小他国言官,居然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红玉一个眼风扫过去,与此同时,她手里的伞也重重的责打到两位嬷嬷的腿上。“那你们二位呢?如此算来,在封狼,我也是你们的半个主子。见到我,你们怎么如此狂横。难道是狗仗人势!亦或是......”   “你们上夫人府邸,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人教你们规矩!”   伞尖雨水砸落,红玉一身蓝衣,硬生生闯出一条道。回眸刹那,眼底汹涌如波涛。目锐若刀。   两位嬷嬷吓得一抖,面面相觑。   唯有赵玉茹镇定自若。“多日不见,你变得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但红玉,你也不看看,你是在谁的地盘撒野。你路经我这儿,四下皆是我的人。我就是把你生吞活剥了。也可以都是你的错。”   赵玉茹幽幽的踱着步子,万物皆在雨水声声里,四面无杂音。红玉左突右冲,却被一面面的人墙拦住。   碰得一声。赵玉茹定住了脚,把手里的骨伞一合。   她进了屋子,露出半个脸。“把那丫头的腿给我打折了,让她在雨水里好好洗一洗,涮一涮。想想清楚,自己的错!”   “啊!”   人墙往前合拢,粗如棒槌的铁棍猛地一下落在她的腿处。撕心裂肺、百蚁啃食。不消一刻的功夫,她就被穿着蓑衣的侍卫按压在地面上。而她的脸,正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雨,下得更大了。   赵玉茹把窗撑开了些,江玉瑾咳嗽得脸颊发红。可她们母女的脸上,都是前所未有的舒畅恣意。   “红玉,你若是肯爬过来,就着墙根跟我服个软,毕恭毕敬的喊我一声上夫人。那也没人能逮住你,也没人有理由让你在雨水里泡着。怎么样?如今我给你一个机会,从那里,一步一步的膝行过来,十叩九拜,我便发点善心。如何?”赵玉茹明明吃准了红玉倔强,可还是撑着下巴,煞有其事的说。   污泥布满红玉的衣裳,寒水从衣裳渗透到皮肤、激入到骨髓。侍卫退开,站到一边。红玉咬碎了牙,靠着双手支撑起了自己的上身。她知道赵玉茹是用不行礼来压她。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低个头,赵玉茹就没有办法。但她不愿意。不愿意说那些话,也不愿意跪着。   因为这样。这样对不起爹,对不起自己。她努力想站起来。   “啊。”   可她双腿已经断了,身上还有雨水打击。四周空茫如无望之海,没有半片叶子可以依靠。   她好不容易勉强支起身子。汗水、雨水胶着在一起,没了区别。她坚强着,不肯低头。“我就是被雷劈、被雨打,我都不愿意给你行礼。你怎么配?”   “你怎么......配!”红玉闭着眼睛,想尽办法期望脚上能有点力气。   她要站起来。再怎么样,都要站起来。   堂堂正正的面对所有,所有。   风起,雨被携带着曲折,像被强行扭曲的扇面。世界在红玉的眼里变得模糊,她冷的分不清,这是在平地还是在浪尖。   一滴滴雨如铅块直落,一阵阵风似尖刀割肉,一点点人声,像百鬼嚎哭。她软了下去,使尽全身力气,却只换来一个重重的跌落。   她衣裙向上翻起,整个人往前一跌。泥水碰擦尽数泼撒起来。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银色铠甲,熠熠光辉。柔澈了所有的隐忍。   长安策马疾驰,飞身上前。他宽大粗粝的手掌,支撑住红玉所有的重量。他把红玉整个人往怀里一带。“所有圣炎的将士们,把这个府邸给我包围起来!”   “是!”盔甲相撞的声音,乒呤乓啷。数十人一下子把府邸四周围住。   “许长安,你不要忘了,这里是封狼。这是我上夫人府!”赵玉茹腾的一下子站起来,火冒三丈。   “我不管。”许长安冷着声音。可他看向红玉的目光却无比温柔,“我只知道这是我的人,而你。”   许长安单手执起长剑,剑上雨珠滴落。长安的目光阴狠无比。“重伤了她。”   长安的手轻轻一送。长剑拖着雨水疾驰出去。一下子射到了赵玉茹的胸膛上。   “把人给我带出来。”长安呵令。   士兵们把屋子里的人一个个绑出来,推搡到地上。   鲜血在赵玉茹的胸前氤氲开来,和着雨水无边无际的蔓延。赵玉茹却笑,“许长安,你疯了。我在这里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下人。你却带队在宫里撒野。单凭你这一个举动,圣炎和封狼的军事交流就算玩完了。”   赵玉茹猩红的蔻丹指着长安,她的脸变得诡异至极,“许长安,你为这么一个人,成为圣炎的罪人。不值得。”   许长安这才知道,赵玉茹是用了什么理由牵制红玉。听到这里,长安自责不已。若是他能早点给她一个名分。赵玉茹何至于此。   长安颤抖着手,把红玉带进屋子里,用被子裹住红玉。他侧脸看向身边的一个士兵。声音平稳。“你告诉她,尊卑位分,到底是怎么看的。”   “我们将军是圣炎派过来的使者。按照九州律法,论官衔,我们将军压你绰绰有余。夫人是为将军明珠,按律,是为同级。所以,以下犯上的人不是夫人,而是你。”   “可红玉不是什么夫人,有婚契的才是。我想红玉与长安,怕是连婚定都没有。”江玉瑾死咬着这条理。   “婚定。”大门又被打开。被料理好的红玉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沉睡。长安站在门廊,长剑上的血还未干。“谁跟你说我没有婚定。”   许长安从身上拿出一个牛皮卷纸。“这是安阳侯去世前特地给我的文书。我与红玉早有父母之命。不过是为了岳父丧礼,推迟婚典罢了。从始至终,红玉都是我许长安的妻。你们伤我妻,按律,须得断其手足,流放为奴。”   许长安忽然走下廊檐,步步紧逼过来。他早就脱下了盔甲,一身的紫色蟒袍被打湿。他感受着红玉曾经感受的。   “你......你要干什么?”赵玉茹终于怕了。   许长安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他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刀。用力的插到了赵玉茹的心口里。鲜血喷薄了长安一脸。   他如地狱修罗般,缓缓站起。步步往回走。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红玉最初认识的那个许长安。没有道义,只有对错。   他善良是为她,极恶也是为她。对与错、德与法只有一线之隔,但点点,都是因为她。而长安知道,无论自己是世人眼中的哪一种样子,手上沾了多少的鲜血。   和风起,她一样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要早点睡觉,最近发现作息不规律对身体真的伤害好大。   么么哒~~~   ☆、似有尘埃落定   “你真的......杀了赵玉茹?”红玉吃惊的看着长安。紧接着,她突然大笑了起来。“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早点和她吵一架。咳咳。”她笑得岔了气。   许长安一听这话,简直哭笑不得。“其实我们应该早点去找天象师,对不对?让他求雨,然后顺理成章,来这么一出?”   红玉噗嗤一笑,脸却还是有点惨白。她收起嘻皮笑脸。“说点正经的。怎么办?我们好歹杀了人,不会因此,波及到两国关系吧?”   红玉紧张兮兮的样子,长安看了想发笑。他坐下来,做出一副骄傲样子。“你相公我这么聪明,能这么鲁莽么?你看,这是什么?”   红玉接过牛皮卷扎。“我爹的笔迹。”她细细看了一会儿。“是婚书?什么时候给你的?”   长安有点不好意思了。“是在大芜的时候,我死乞白赖求的。其实那个时候,岳父就已经认准我啦。本来想等到百日后,再给你看的。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红玉的脸霎时间红透了。“你那么早......。”想起阿爹,红玉的表情又有些忧伤。“阿爹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还没能奉养他颐养天年。他就......。”   “好端端的,又哭了。像个小姑娘,爱哭鬼。”长安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而后,他把红玉搂在了怀里。“听说你大雨的时候,一个人嘀咕。你这样的小混蛋,怕是那会儿,就想哭了吧。来来来,哭给大爷听听。”   “谁是大爷。”红玉蹭了蹭长安,眼泪鼻涕全擦在了衣裳上头。“我们家,以后我得是大的。哎呀,话题又被拐跑了。所以。”红玉举着婚书。“有了这个,我俩就有了父母之命。在九州就算是夫妻了呢。所以,从位分上来说,我活活压了赵玉茹。”   红玉掰着手指在那里数数。“算不清了,总之是很多的级别。”   “你也不臊得慌,我爹,我娘答应了么?”   红玉被问住了,小脸一垮。“怎么办我是个不被公婆承认的人。”   “哈哈哈哈。”长安第一次发现红玉这么可乐。他吻了吻红玉的额头,递给她一个玛瑙镯子。“我娘给的。”   红玉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来。她细致的摩挲着,而后兴奋的亲了它一口。“夫人,不对,娘,她......这是专门送给媳妇儿的镯子么?”   “不是。”长安给了红玉一个悲伤的表情。红玉立马难过的撅起了嘴巴。“好可惜......”   “不过我娘那个人你也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她要是不承认你,是不会正眼看你的,更别说送你这个了。”   “啊,那夫人就是喜欢红玉了。答应让红玉做你媳妇儿了?”   “还叫夫人呐。”   “娘娘娘,我改口叫娘。”红玉激动的又亲了镯子几口,她把手臂伸出来。“来,我们家第二顺位的人,帮我戴上。”   红玉一副皇后娘娘的架势,兰花指微微翘着。长安微笑着直摇头。“好嘞。”他配合她,“咱们家当家的,我给你戴镯子的力度可还好?”   红玉抿嘴一笑,下巴一抬。“嗯嗯嗯,勉强,勉强。以后还得多练练。”刚做完皇后的姿态,红玉就再也撑不住了。她一下子滚到长安的怀里,不可思议的看着手里的镯子,左看右看。   “瞧够了没啊,都不瞧瞧我。”   “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还跟镯子杠上了。”   长安盯着镯子,把‘许家第二顺位’的角色扮演的炉火纯青,那语气里,还真有受气小媳妇儿的味道。“那你是跟它过一辈子,还是跟我?”   红玉其实身上还没大好。不过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晴朗。她大爷一样的仰头,凑着长安的唇角,重重一吻。   “ 咱们三,一起过一辈子。我是老大,它是老二,你是老三。”   “我怎么又成了老三?”   红玉斜睨了他一眼,“你有微辞?”   长安眼皮一耷拉,但片刻就换了一副笑脸。“不敢,不敢,小三子从此就听两位老大的话了。那么现在,老大,你要喝水了么?”   红玉玩心大起。“你喂我便行了。”   长安一撩长袍。“小三子遵命。”   有美人可以伺候,长安当然乐意奉陪。他拿过杯子,先饮了一口。真凑过去的时候,红玉却笑了。自己做坏事的时候不害羞,长安这么一本正经的喂水。她一颗心有点把持不住。   “我...我自己来。”   “怎么自己来,小三子说了,要把咱们家当家的伺候好。”长安喝下水后,再次灌了一口。   红玉只觉得自己的脸要被烧坏了。可自己做得孽,怎么也要承受。   她干脆主动一点,凑过去。   长安也从善如流。这一口水喝完,红玉发誓,这辈子都要做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好姑娘了。   她摆摆手,不要喝了。窝在长安的怀里,仰头问他。“我的事情解决了。君上让你调查。”她趴在长安的耳边,努力小声说。“封狼军情。的事情怎么样了?”   长安立马恢复成那个睿智的男子。他点点头,意思是差不多了。   红玉这下子心里跟沾了蜜一样。她问他。“如此一来,我们不日就可以。”她的目光看向圣炎的方向。   “嗯。”长安肯定了这一说法。“不过明日,我们还要和封狼进行一场赛演。”   “阿璃肯定喜欢看这个。正好东方和阿璃最近因为大火的事情,多少都有点不开心。到时候我们过去给你呐喊助威。”   “话说回来了,你昨日,为何好端端的要跑出去。是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情么?都怪我,心急,去练兵了,才让赵玉茹有机可趁。”说着说着,长安又有点自责了。   红玉抚了抚他的眉心。“不要皱眉。你一点错也没有,是我自己做事情不周到。你也知道,我性子犟,所以才闹出了这些。我当时出去呢,并不是计划好的,而是被激发出来的。”   “哦?”   说起这个,红玉也变得一本正经了。“我昨日遇到了东方谷。好像封狼的大王把他请来治疗长公主的病。我一见到东方谷,整个人就属于不可控制的状态。失态了。阿璃不知道怎么回事,从这里开始就很关心我过去的事情。还一直追问我与东方谷的过往。我不想撒谎,一着急,就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天使都和我一样是高冷么?望天。   求花花,求评论。哪里不好吐槽哪里。阿琴专治家宠各种疑难杂症。   ☆、一叶动鱼龙   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要走的路,和必须要做的事情。杀了红玉,遵从国君,便是阿璃人生的重头。   红玉睡得沉,一片黑暗中,阿璃举起了刀。刀锋下落的一瞬间,阿璃一声惊叫。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重重的向后倒去。   “你是谁?”   不知道是哪里的密林,各种各样的虫兽叫声此起彼伏。一个着灰色袍子的男子坐在阿璃面前。男子身形消瘦,有那么几分古道仙风的架势。阿璃觉得眼熟,思量一会儿,恍然大悟。   “东方谷?”   “我是。”柴火哔哔啵啵作响,橘橙色的光火摇曳。“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红玉?”   “听说你是她养父?”阿璃不答反问。“你把红玉他们药倒了。那你也是不怀好心,又何必打探我呢?”   “也是。”东方谷一笑。“我们都各怀鬼胎。不过我们又是不一样的。”他声音低低的,像是蚩尤鬼魅。   不一样?哪里是不一样的呢?阿璃静默注视着这个男人。她疑惑,难道他不是来取红玉性命的么?既然不取性命,红玉为何那样恨他。而他又为何深夜用药潜入红玉室内?   “我只要她的血。”东方谷拍灰,起身。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硬生生塞到阿璃的嘴里。“这是慢性的□□,三个月后如果你没有杀掉红玉,我才会给你解药。我如今不要她的命,也不准许别的人,先我一步,得了她的命。”   一片黝暗之中,阿璃咳得喘不过气来。想再说话时,哪里还有东方谷的身影。   “他都看见了。”阿璃呢喃着。“我得请示主上,这样的人,必须除掉。否则后患无穷。”丛林之间,除见飞鸟滕旋。还有黑影擦着树枝,惊落层叶簌簌。   日光熹微,烫金色的光划破天际。橙金光晕绵绵延延、如静缓流水铺撒苍茫大地。   红玉翻了一个身,从床板上滚到了地下。   她伸了个懒腰。“真是个好天气。”   她彼时并不知道风雨欲来,满心还沉浸在,昨日的欢乐中。   这是第三日。   这一日,既是两国的赛演即将开场,又是阿璃任务的最后通牒时刻。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像是一场海底飓风前的安宁,无波无澜。   “长安怕是又去练兵了,不过这样正好。我可以去找阿璃他们。”红玉哼着歌曲,拾掇好一切。   封狼国君寝宫。   “国君,东方谷已经知道我刺杀红玉的事情了。可长公主那里,是不是不能少了他?如此一来,怎么办?请主子示意。”   “你不必杀红玉了。”帷幔之下,传来国君略带沙哑的声音。“长公主已经不需要医者,朕已经为她寻得良方。这也是朕,这么早让你来的原因。”   “阿璃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昨晚子时......”国君缓缓说开。   “我要见陛下。”长灯掩映,烛火跳跃。火光之下,跪着一名面色惨白的女子。黑色的笼纱裙子,铺陈半里。   “玉瑾姑娘,你在这里跪了一日。陛下不会见你的。上夫人的死,是依照九州律法来的。陛下实在是无能为力。”黄门垮着脸,眼见江玉瑾时时咯血,心惊肉跳。   “许公公,您将这个交予陛下,求您了。您就帮我这一次吧。”   “不是咱家不帮忙,实在是,陛下说了。他深思哀痛,不想见任何与上夫人有关的东西,以免痛定加深。陛下年事也渐渐高了,老奴......玉瑾小姐,身子是您自己的。姑且起来吧。”   “您把这个教给陛下,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我帮您担着。此事事关长公主的存亡。公公,您只要说一句话,做一点事就是封狼的功臣啊。”   “这......”   “陛下说了,让玉瑾小姐去里头坐坐。”里头跑来一个小婢子。实在是江玉瑾这个闹法,让国君无可奈何。只得请进去,说一点场面话,把她打发走。   “多谢姐姐,多谢姐姐。”江玉瑾一面咳嗽,一面往里走。   长廊里回声阵阵,啪哒啪哒,响着脚步声。江玉瑾抿着嘴唇,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十几年来,这倒是她头一回在外辛劳那么长时间。   全拜红玉所赐。   “陛下。”她叩首,珠串般的眼泪落了下来。肩膀耸动,孱弱得像是一根蒿草。   “朕会下令好好安葬上夫人的。你不用从早跪到晚。不知道的,要以为你故意向朕施压。”国君说的云淡风轻。   “其实,玉瑾这趟来并不只是为了娘亲的事情。娘亲一死,我在这世上,再无牵挂。倒是愿意同母亲一道去了。不过,想到长公主。她自小和玉瑾一样,患有重病。思及于此,我想告诉您一个消息。”   “朕以为,你并不是无欲无求的。直言吧,你想用你的消息换取什么利益?”国君冷哼一声。   江玉瑾抹泪一笑。“国君睿智。国君听过药质没有?在这封狼之地,其实就有一个药质可以救长公主。红玉自小被我娘送给医毒养育,是专门为我做的药质。如今我把这个秘密告诉您。我只要您在取完她的血后,把她的尸首交由我处置便好。”   “她不是你妹妹么?”国君陡然问。   “那我娘不是封狼的上夫人么?她献给你圣炎地图,是为功臣,你又何时顾惜过她的安危。我们不过是同一种人,什么姊妹、什么臣子。我们不是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和自己的死活么?”   “她居然这样对您说话。”阿璃握住刀柄。“让阿璃去杀了她。”   “她说的并没有错。乱世之中,情义泯灭。我与她与赵玉茹是相似的。不过我能活到现在,能拥有封狼,是因为我比他们更加无情冷酷罢了。阿璃,你也是。你若是想成大事,便不能有怜悯之心。今日赛场必将混乱,你给我趁机把红玉劫走。” 作者有话要说:  国君大大的世界观和阿琴的是不一样的。咱们要好好爱自己身边的亲人。   ☆、连理枝欲断   “是。”阿璃俯下身子,不多久,寝宫内再无她的身影。   “世间居然真的有药质。”阿璃站在红玉的身边,心里嘀咕到。远处喊声震天,两国兵士正赛的如火如荼。   “你看,长安的枪法是不是很好?”红玉拽阿璃的袖口。   “嗯。”阿璃回答的心不在焉。   两军马蹄哒哒,荒地尘土扬起。兵甲反射的白光,刺向人的眼睛。士兵们全身上下都是粘湿的汗水。   “把他们都给我拿下。”封狼的守将忽然一声大喝。原本的赛事,在陡然间变了味道。   “怎么回事?”   “好像是兵变。”东方宇第一时间拉着红玉与阿璃往后退。“这种事情虽然不常见,但是以前也有国君在交流时,忽然要控制我们的人。借此消弱圣炎的势力。看来,封狼的君主狼子野心,不是一时半刻的。”   “上马。”一匹红棕色的马,在长安一阵口哨之后奔向阿璃他们。紧接着,长安从战争中驭马而来,快速的把红玉搂上马背。   “封狼君主原来一直暗中在圣炎布置兵力。为了防止如今的状况出现,我留了后招。红玉,这一仗,我没有信心。等到我们退到密林后,你跟着东方他们先走。”长安一边回马击杀封狼势力,一边带兵往后退。   “你不要怕。”他一手勒住红玉的腰,低头对她说。   “我不怕。”她声音小小的,却莫名有着力量。一个封狼小兵被长安刺破了胸膛,鲜血飙撒,溅到红玉的手上。她说:“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我唯一怕的,是你有事。我能不跟东方他们走么?留在你身边,陪你?”   “不行。”圣炎军队不住后退,这里离密林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红玉的眼睛里充斥着泪水,她扭头看了眼长安,颔首贴在他的盔甲上。“那好,我走。你得答应我,好好活着。”   两军一路厮杀,长安几度被围困。带来的兵士死伤过半。好不容易到了密林。   此时天上飘起了细雨。   长安手持红缨枪,斜指南方。“由这里闯出去,尚有一线生机。我留五个人,让他们护送你们回去。”   “我跟阿璃可以帮助你的。世子。你一个人带着伤兵,胜算太低了。”东方宇说。   长安深深的看了红玉一眼,策马转身。“没有商量的余地,就照我刚才说的来。前面的士兵们抵挡不了多久。你们快走。”   “长安!”红玉伸手,企图抓住他的背影。   可马儿跑的太快,密林里众鸟一下子全部飞腾而起。林叶震动。她的长安,她看不到了。   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全都涌现了,顺着脸颊流淌。她蹲下了身子,呜咽不已。她知道的,前方哪里有生路?他把唯一的生路,给了她。   “我们是跟还是不跟?”阿璃眼见红玉崩溃,望向东方宇。   东方宇拉着缰绳,看着长安留下来的五个兵侍。“跟我向前,去辅佐世子!”   “慢。”红玉站了起来,“我们回去。”   “红玉!世子去的是一条不归路,你爱他,难道不应该与他同生死共患难么?大难临头,各自飞。算什么?”东方宇觉得他错看了红玉。   “你们不走,我走。”红玉跨上马,大喝一声,马立刻带着她向南归去。   “呆瓜,她好像真的执意要走。你怎么办?”阿璃问到。   东方宇僵着脖子,让马头转向长安离开的方向。“我不能不管世子。”   马行半里,东方宇下马,仰头对阿璃说:“你追上红玉,护她安危。”   阿璃并不动身。“你已经看轻了她,怎么会再救她?呆瓜,你当我是傻的么?你也想学许长安,把生路给我走,对不对?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   东方宇摸了摸阿璃的手臂,“我认识你这么久,一直被你压着。你就听我一回,不行么?”   “不行。”阿璃笔直的看向东方宇。“我愿意以后听你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要这回。你难道不懂我的心么?我阿璃什么时候怕过死。我不过是,怕你死了。你死了,谁还和我拌嘴。在大芜,你救我一命。自那时起,你就赶不走我了,如今,你还不懂么?”   “我说你怎么这样傻。阿璃,你若是不走,你是要亲眼看着我杀了我自己么?”东方宇拿过侍卫手上的刀,想借此逼走阿璃。   可阿璃却笑了。她的刀尖直抵自己的喉咙。“我说呆瓜,其实做一对鬼夫妻,倒也没什么。”   铛。   阿璃的剑被打落。东方宇抱住从马上坠落的阿璃。他有些颓丧又有些无奈的笑笑,“这是你说的,往后千万件事情,都要听我的。”   阿璃的笑容绽放在丛林叶片间。她搂住东方宇的脖颈,重重的点了个头。“嗯。只要,我们不分开。我这话,就永远有效。”   两人又策马前行,前方战事激烈。阿璃拿着短刀,左突右攻。   阿璃的眼睛都杀红了。她虽然是封狼的子民,但是,如今谁要杀东方宇,那这个人就是她阿璃的敌人。   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下,风把林子吹的摇摆不定。东方宇与阿璃侧着身子,一刀一剑的拼杀。   “主上,阿璃为你,为封狼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情。我就自由了。”她剑锋一闪,长条血迹落在她的脸上。她红彤彤的眸子里闪着豺狼的专注。   她一勾唇。   发辫飞扬,浑身佩戴的刀剑轻灵作响。穿着铠甲的封狼士兵倒地,尸首砸在地上。红玉跑走的方向,早已没有烟尘。   而阿璃的目光,只在那个方向停留一瞬。就立刻专向下一个被杀掉的兵士身上。   “驾!驾!”红玉使劲的打着马,马狂奔起来。她的脸上仍旧挂着泪水。   她的表情很是严肃,嘴唇都被咬出了血丝。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那阴冷的地方的。长安。”她的心里像是有团幽兰的火。   她其实哪里有那么的狠毒。她只是不想让长安麻烦罢了。她愿意听他的话,让他起码在战场上的时候,不再为她忧心。可理智再过清醒,她都不能摒除那颗为长安怦然的心。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如果人间大地上不能同生。   在阴曹地府里,咱们总该相聚的。我去投那河水,悠悠绵绵的,才能寻找到你。到时候,你并没有辜负圣炎大将士的名声。等到奈何桥头,三生石旁。咱们迎头碰上。   长安,我只会对你说。   我其实听你的话了,好好的回到了圣炎。我只是......   耐不住,很想,很想你。   红棕马忽然狂啸,红玉的眼里闪过一抹红光。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还准备拐走红玉来着。所以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求收藏。阿琴的收藏君好可怜,更文真的是一颗真心在支持着我。   ☆、浮生尽了情何处   “也好。你来了,我就不必费劲了。”她的裙子被染作血红,她坐在上头。看人的目光里,甚至没有半点波澜。   “我不要你的命。”东方谷说。   “阿爹。”她摇了摇头,“我以前怎么会这么傻呢?以为你真的把我当作女儿,你担心我的身体,所以才喂我吃那么多的药水。你究竟,有没有心呢?”   她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别的小孩子都有父母疼爱,你却从来不抱我、亲我。我也只当是你的性子如此。我那么小的年纪,怎么能想的到,你处心积虑,只是想把我变成药质呢?”   她环顾四周,丛林隐蔽。   “所以,你从平林山逃走?”   “是啊。我只不过是想过最最平凡的日子,你为什么不给我呢?今日,封狼是下定决心要把我和长安一网打尽的。我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你何苦连死的机会也不给我呢?”   “我后悔了,红玉。你相信么?阿爹已经醒悟了。”东方谷问她。   “呵。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再相信你。你这一次又想用我的血,去救谁?你明明和东方大夫的名字那么相像,为什么,对我的差别就那么大呢?你但凡是有一点点的良心,你就不会对一个与你相依为命的孤女,做这样的事情。”   “你难道不知道么?每一个孩子,都曾经以为她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物。而你,我曾经,也把你当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最好的人。东方谷的心里似乎落下了千斤重的石头。往昔种种画面扑腾而来。她一岁、两岁时的样子。牙牙学语的表情。窝在他怀里,甜甜叫阿爹的德行。每一点都变得万分清楚了。   “我和东方大夫是一样的。我是他的弟弟。红玉,赵玉茹已经死掉了。我们依旧回平林山,好好的生活,怎么样?”   一把长箭飞射过来。东方谷连话都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   红玉惊愕的抬头。阿璃坐在马背上,脸上鲜血交横。她纵马过来。“我和他们打散了。你没事吧。”   红玉指着东方谷说:“阿璃,他刚刚说,东方是他的哥哥。”   阿璃手里的箭筒一下子坠落在地上。她一边嘴里说着不可能,脑子里却回想起当日,东方宇急匆匆要见东方谷的模样。   阿璃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幽深。她拉住红玉上马。“我是因为救你,才杀的他,你不要跟呆瓜说。”   “万一......”   “并没有万一,因为在见东方之前,你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红玉吃惊的回头,阿璃的刀已经抵在了她的背上。“你要做什么?阿璃,你这是怎么了?”   阿璃控制着红玉,往小道上走。“红玉,你不要怪我。我因为你,失手杀了呆瓜的弟弟。要是被他知道了,我和他就没有机会了。”   她把红玉放倒在一棵树下。用佩刀,挑破了红玉的手脚经脉。   阿璃知道,她已经没有后路了。两国交战,她若是想要和东方在一起。她就必须全身而退。东方谷曾经喂她吃下了□□。可是,因为红玉,她杀了东方谷。   她自己都命不久矣了。必须得用红玉跟封狼国君交换自己短暂的幸福。   可是天公不作美。正当她勒住红玉策马回去的时候。她与东方宇,狭路相逢了。   他走过她来时的路,已经看到了东方谷的尸体。“阿璃。”   红玉此时尚存一口气,竟然硬撑着睁开了眼睛。“东方.....救我。”她徒劳的伸手,却怎么也没有力气。   “红玉怎么了?”   阿璃摇摇头,“不知道,我救下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了。”   “那你要去何方?”   阿璃回答。“呆瓜,我要去找你呀。”   “你为什么骗我?”东方宇闭上了眼睛。“阿璃,你难道不知道么?你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皱眉。刚刚你回答我的话,却皱了两次的眉头。”   “我...我没有。”她下意识的低头,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你相信我好不好?”   东方宇策马靠近阿璃,他伸手。“把红玉交给我。”   “呆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因为你是封狼的蝶系么?”他忽然笑了。“我当初亲眼看见你放火。我在大火里救了你,去没想到,在这个世道,我无能为力。”   “呆瓜,你居然都知道。”   东方宇的神情有些晦暗。“我比你大那么多?你在我的眼里,其实还是个小姑娘。我在意你,你的细枝末节,我自然就更加清楚了。但这些都没事。阿璃,咱们可以走。去了圣炎,谁也抓不走你。”   阿璃有些动容。   她把红玉交付过去。可她没有想到,东方宇却拿刀抵住了她。   “呆瓜!”   “我曾经答应我我娘,找到弟弟以后,要护他周全。这沿路只有你,封狼的兵士还没有深入,我想不到,是谁杀了小谷。”   阿璃忽然狂笑起来。“原来你也和他们一样,会用花言巧语欺骗女人。你要杀了我为你弟弟报仇么?来啊,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医中圣手救的。你拿回去,我没有怨言!”   可东方宇怎么下得了手。   “既然不取,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走了?”她狠狠的看着东方宇,一步步逃离他的钳制。   四周烟尘四起,马蹄声音越加响烈。那吼声不像是封狼的,更不像是长安的。是什么人来了?   阿璃与东方皆怔住。   一小队兵从西北方涌入,渐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是大芜的兵。这些马背上的好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参见公主殿下。”大芜将士忽然统统下跪。   “请你们把我们大芜的公主交还给我们。”大芜将军的话,并没有一丝请求的意味。   阿璃思量一番,知道他们说的是红玉。但阿璃从未想把红玉交给大芜的人。她于是不肯。   这下子,大芜的将士立刻和他们打斗起来。   大芜的人从来阴狠毒辣。他们用毒箭,加之人多势众,很快。阿璃就身负重伤。   大芜的人像强盗一样,把此时已经陷入昏迷的红玉带走。只留下阿璃与东方宇。   长安很快赶到,他到场的时候,阿璃已经面色发黑。   东方宇从怀里掏出一瓶子药,可阿璃却用尽平生最后的力气,把那能救命的药给打破了。   生死关头,阿璃还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这颗爱着东方的心。她自己可以背国背家,可以自私到要依赖红玉,换取幸福。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以,把东方变成民族的罪人。   她是他国的奸细,他救她,就是对圣炎的不忠心。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伸手抚摸东方的脸庞。这辈子,她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能够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怀里,也是一种解脱。“我告诉你,呆瓜。我这一辈子,欺骗过许多人。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但唯独对你。”   “我问心无愧。”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么傻的人,明明知道我是谁,却假装不知道。明明可以压制我,却总是被我欺负着。明明什么都没有得到,却可以为我付出这么多。我这一生呀,遇见你,真好。”   她的手贴着他的额角滑落,像被风吹皱的落叶,飘零的再也不会回来。她的身体,一点点由温热变作凉透,没有了半点生机。   人这一生,会有千百次的悔悟。子欲养、树欲静。东方宇不明白,当他终于可以下定决心,不理身份、地位、年龄时。为什么却连一次说爱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和她的一生,怎么就那么的短暂呢?短到连‘三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他贴着她的额头,手掌轻轻拍打着她,像哄初生的婴孩一样小心翼翼。她一直是他心头上的珍宝,是他漂泊半生好不容易遇上的奇珍。他竟然想不到,他要捧在手心里的人,就这样没了踪影。   “阿璃,你醒一醒罢。否则,以后的年年月月,我该如何度过呢?没有你,谁来,叫我呆瓜呢?”   他这样呼唤着,可阿璃却永远也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咱们继续回大芜浪一浪。   么么哒大家,谢谢你们来看阿琴的文。   ☆、走向你来时的路   青绿色的帘幔垂落在榻上,女子苍白着脸,眉头始终皱着。   大芜的王上,站在一边,观察坐在榻上的王后脸色。   “她的手脚经脉皆断了,只怕好了,也会留下病根。”王后消瘦身材,一身万鸟朝凤的深红长裙,衬得她肤白气佳。她站起身。“大王,我原以为长公主一脉断了,如今留下这么一枝,也算是长公主有心了。”   大芜王上名姜,其后原姓姬,众称元后。   姜王听罢,称是。“圣炎如今财力旺盛,吞噬我等小国,只在朝夕。若这回能与东极岳国的隋昌联姻,他日,我们也多一分可能。”   “大王所言极是,只等小公主醒来,那随昌下定,大事便可图了。”元后言罢,便不多看红玉。与姜王共乘一辇,走了。   等到人都退了,红玉睁开了眼睛。   红玉心里明白,自己这次应该是到了大芜。而这些人,准备用当年对她娘的法子,再来对她。   当年,红玉的娘,为逃避婚姻,只身一人逃到了圣炎......   而今,自己呢?红玉心里一沉。   ——   封狼与圣炎的交界。此时风沙骤起。   长安握着剑,身影都淹没在黄沙里。   “你说,我们能闯过去么?”长安问东方宇。   “能。”   东方宇半跪在沙土里,剑锋横扫,面前的封狼士兵,砰然倒下。   他们浴在血海里,靠着刀剑,往前奔腾。   “我们的事情,皇上定有耳闻。也许,不用多久,我们就能见到圣炎的将士!”长安满怀希望。“到时候,两国就真正的开打了。”   “到那时你准备怎么办?”   “去大芜,把红玉接回来。”   “等打完仗?”东方宇能够想象到,到那时,也许时过境迁,什么都不一样了。   长安向前跑着,挥舞着刀柄。“不。”他说,“我要先把她接回来。如果,没有她,即使我打败了封狼,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   风沙渐渐浓烈,他们似乎听到了前方盔甲的声音。长安驻足,果然是圣炎的军队。他们越过大江,终于来了。   “是属下来迟了。”曾经的副将跪在长安的面前,霎时间,救兵与封狼的军队兵甲相交。   “无碍。”长安说,“现在终于轮到我们,给他们颜色瞧瞧了。”   日光穿破云层,赤霞色的光铺撒开来。大地上,风一阵阵的起。   “冲啊!”   长安带着满腔的怒意上前,暮色残阳里,他拿着长缨,横扫数人。   封狼的兵躺在地上,他站在尸首中间,衣裳早就被血染了个遍。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被他杀掉的人的。   “全军跟我回去。”他迈步上前,背影一点点被拉长。他淹没在风沙阴影里,不像个人间男子,倒像是嗜血战神。   封狼的事情,自有长安的父亲,神将许陌年带军出马。而大芜,自从上次通商以后,消停了一段时间,可现在,似乎又蠢蠢欲动了。   九州的这场战事不可避免,长安主动请求去料理大芜的事情。   “此事并不简单,你要小心。”临行前,安雨兮这样对长安说到。待长安整顿,欲上马时,安雨兮看他的眼光又多了分不舍。“安儿,娘在家等着你们。”   长安微微一愣。“儿子定会凯旋。”   假冒成商贩的军队从小路往大芜行径,却碰见了许多东极的岳国的人。   有一路人,抬着一个八角轿子,轿檐上,通透的白玉刻着一个隋字。   副将章辉问长安,“将军,那轿子里坐的非等闲之人。那个隋字,指的莫不是隋氏王族?”   长安他们走小路,这隋氏子弟居然也这么偷偷摸摸的,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外的秘密么?   一行人,在一处茶寮歇息。轿子上的人,仍未露面,但往来递送茶水的仆从却从未休息。   只有那些轿夫,稍作整顿。长安低眉,仔细聆听周边人的声音。   “九州多少的贵女争抢着要嫁给王子。这大芜的小公主,倒是个什么来头?”   小公主?长安捏着杯盏的手一紧。   他愕然,难道大芜准备把生死未卜的红玉,强行嫁给轿子里的那位王子?岳国如今只有大王子隋昌未有正室,那轿子里坐的,难道就是隋昌!   “那位小公主。听说是姜王的亲侄女儿,长相不得而知。只是听闻,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药质。”   封狼一通闹,红玉药质之名,早已被一些有心人探听。   这里是荒郊野外,岳国的这些下属,才敢嚼这么点舌根子。   长安一口闷下茶水。又听闻那些人低语。   “早先封狼王想一石二鸟,最后什么也没捞着,真可谓是九州的笑话.....”   “小二,结账!”长安把银两拍在桌上。   那边雅轿里的隋昌,却忽然掀开了轿帘。   长安与隋昌四目相对,两人眼底暗流涌动。但这场惊涛骇浪,不过一瞬,下一秒,那位隋昌王子,便低声命令。   “赶路。”   岳国的人立马起来。长安一行也上马。   ——   “你看那后头,那一群人,咱们得多加小心。”隋昌的声音不高,只有身边人闻得。   “是。”那下人收纳声音。越发高声催促起行程来。   长安与他们有一段的距离,见他们加快了,便也加紧。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章辉不解。   许长安咬牙切齿,“前方有一座矮桥不是,咱们在那里端了他们!”   “将军......”   长安转脸瞪章辉。“你方才听见了,隋昌要娶谁?”   章辉仰天反应了一会儿,楞楞的吐出。“大芜的小公主,将军,人家公主大婚,您就别凑热闹了。”   章辉远远的看着岳国的人,忽然想起自己老娘,一个月前曾给自己想了亲。那姑娘一张大饼脸,看起来就很和善。   于是章辉劝谏长安。“我们是来看大芜有没有野心的。万一这隋昌河那小公主是天作之合,你这么着,不是坏人姻缘嘛。世子,你这个喜好,不对。得改。”   “你说我得恭喜他们天作之和?”长安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里头那位要娶的,就是你将军的夫人!”   “我不把他扔下河,就对不起我许长安的名声。章辉,你打头阵!” 作者有话要说:  直接更的,错字请打我的脸。泪目   ☆、云想衣裳花想容   章辉正欲上前,隋昌的轿子稳稳一停。   一身红蟒衣裳的男子从轿内走了出来,他肤色白至透明。五官妖媚,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如猫似豹。   “你们不是普通的商贩。”隋昌微笑着,“跟了我们这么久,求什么?”   “隋昌王子好眼力。”长安下马。“在下听闻,你们此番是要去大芜的宫廷,迎娶小公主。”   隋昌仰头,沉目与长安相接。他璀然一笑:“正是。”   溪水潺潺,碧草迎风摆动。数十个人,谁都没有亮出武器。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空气,好像变了味道。   啪。   水浪翻起打在岸边,水滴顺着草尖滑落。   “你究竟是何人!”半空之上,红蟒袍子如伞面展开。长安的商帽似羽毛般坠落。隋昌眼尾上挑,指尖寒光落在长安的手臂上,划出道道血痕。   长安避开,从纠缠之中脱身。   隋昌穷追不舍,二人赤手相斗,拳腿交锋。那隋昌一个闪身,落到地面,飞袍斜落,划出大段弧线。   “是安世子。”隋昌的笑声尖细长缓。“许家的功夫,也只有你施展的如此炉火纯青。”   ——   “公主您这样打扮,可真是漂亮。”   “漂亮,对。隋昌王子会看上我这张脸的。”婢女没有听出红玉语气中的讽刺,而是尽职的把她扶起来。   红玉一转头,正看见元后走了过来。   元后看了她这一身的暗紫长裙,浓重却不失艳丽的妆容后,嘴角上扬了。“你比你娘要懂事多了,就是要这么装扮,隋昌王子才会喜欢你。到时候,你嫁过去了,什么荣华富贵,就都有了。”   “我按照你的主意,换了装束。现在,你能告诉我封狼还有圣炎的状况了吧。”   “那是自然。封狼与圣炎如今打的不可开交,许家陌年将军旗开得胜,也算是不辜负九州战神的名号了。”   “你...。”红玉瞪着元后,“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消息。”   “是不是,都没有关系。你在我大芜,为何要去关心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情。你要知道的,我已经尽数同你说了。跟我出去,见隋昌。”元后眼光一转,婢女就扶着红玉出去。   屋外是一座金辇,数十个仆婢分为两拨,一字列开。“恭迎公主殿下。”他们的声音,撞击在红玉的心房上。她想逃,可是手足无力。   她被扶上轿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少时也曾听说过一些话本,那些被欺侮的娘娘,身边都好歹有个知心人。   但她,即使是在自己的祖家。见到的,都是利欲熏心。   高楼望不断,秋水之思,也绵长久远。   ——   “隋昌王子真是厚礼了。”姜王脸上堆砌着笑,他冲着红玉继续道:“你看,还未过门,这隋昌王子就对你很上心。知道你受了重伤,特地带来了隋昌的国药。要是你服下了它,手脚筋脉恢复起来会更加的好的。”   木青色的盒子上,符文诡异。红玉的瞳孔顺着呈送礼物的黄门接近,渐渐收紧。红玉暗自忖度,若那药真如姜王所言,也许,她能逃得掉。   她吸了一口气。仰头,那隋昌王子正看向她。   那王子穿着一身蟒袍,身材匀称。脸面似乎比较白净,但那一下巴的胡子,却着实让人心烦。   “公主殿下真是貌美无双。”那油嘴滑舌和故作暧昧的眼神,红玉也不喜欢。   “是王子抬爱。”   “你们二位,这一来一往的,还是太过拘谨了。来人啊,为公主移驾,与隋昌王子多亲近亲近。”元后声音娇酥,却有力的很。   “不必劳烦公主殿下,让隋昌来便可。”隋昌王子大方站起,众目睽睽之下把红玉抱在怀里。“婚定已下,若是公主从今年往后都是这幅样子,隋昌也都会像今日一样服侍她的。”   姜王与元后闻言,俱是不解。难不成,这隋昌当真对红玉一见钟情?   “你放下我。”红玉声音细细的,明明是在拒绝,可听起来却有那么点娇嗔。   隋昌低头,嘴唇几乎贴到红玉的额头。他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软玉在手,隋昌怎么肯弃。”   “无赖。”   ——   “那个隋昌王子,定是个无耻下流的人。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无礼。”红玉光是想想,心里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婢女见她怏怏的,过来同她说话。“那隋昌王子,虽然长相一般。但是岳国国力较为强盛,到时候公主嫁给了他,也会和美的。听说,那王子对公主一见倾心,那么,以后公主就更能拿捏王子了。公主不必不快。”   那婢女名叫沁央,样子出挑却是个冷直性子。说话从来直来直往,更不大爱跟别的侍女嚼舌根子。   红玉这些天来,也只在她面前,表露零星情绪。   “公主,你从圣炎回来。这里总归是家。元后给你攀的又是九州难得的隋昌王子。这王子,一向不在诸国路面。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奴婢以前还以为定时他长相不好。现在看来,也并不是这样。人这一辈子,哪里有十全十美呢?”   沁央有些怅惘,像是回忆起什么伤心过往。   红玉心下一惊。“你说,九州诸国没人见过隋昌王子?那姜王怎么能确定,今日来的人是真身。万一,万一...”   “公主放心,王子带有碟文。而且沁央偶知,隋昌王子自幼同高人学武,岳王连年选武举状元同他比武。往大了说,九州之内,能从他手上夺得碟文的人,还未问世。”   “软玉在手,隋昌怎么肯放弃。”那个男人低哑的嗓音回荡在红玉的耳边。这样一个人,看上了她,她该怎么逃? 作者有话要说:  唱天路求收藏。   ☆、假亦真时真亦假   外头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沁央已经为红玉梳洗得当了。“王子。”沁央对着身后那人一拜,“您看公主这样,满意么?”   隋昌盯着铜镜,镜里红玉朱颜绝绝,他哂笑:“公主是隋昌见过的最美的人。”说着,他过来,弯腰一起,红玉又落入他的怀里。   “你放我下来。”怀里的人扭动着,一张脸黑着。   “公主殿下腿脚不便,隋昌主动当公主的舟船。公主不必介怀。”   介怀?红玉瞪了隋昌一眼。她的心里有成千上万的不高兴。“红玉脸皮薄,让人看了,很不好意思。”   那隋昌轻呀一声,道了一句原来如此。却把她抱的更紧。“隋昌的胸膛硬实,您把脸面埋在那里头,外面人我帮您挡着。”   “你...”红玉气的牙根疼,想了半天骂了一句,“厚脸皮。”   ——   水园环绕大芜内廷,四周繁花景簇。有泉水从假山上喷落。十多艘小花船,载着姜王、元后。悠悠荡荡的往前漂浮。   白素帘子把花船笼了起来,远远一望,看不清船内人员动作。   红玉被隋昌牵着手,隋昌挑开帘子观景。“公主可吃了国药?手可真滑腻。”   “王子。”红玉板起脸,“虽说我们过了婚定,可也没这么轻薄我的道理。”   “既过礼,你就是我的人。我不过是对你行夫妻之礼,你推三阻四好不懂事。”   “我不愿。”红玉手上使不出力气。她闷闷道:“天下有多少夫妻,无爱而婚。王子若是想让我对你亲近,第一件要做的是让我喜欢你。我红玉,只会和喜欢的人相处。”   “哦?我听闻公主曾经在圣炎有过那么一段情。是那许家的世子。你如今不肯亲近我,是还念着他么?他有什么好?说到底就是一介武夫。”   “可我就是喜欢武夫!他比你好,不会夺人所爱。”   “红玉。”隋昌王子的大胡子贴在她的耳畔,他低低笑道:“你这么爱那位武夫。可怎么人到了你面前,你却不认得他呢?”   他立刻正襟危坐。红玉心头一愣,刚要开口,手却被隋昌紧紧一握。   “是你么?”她问。   隋昌赞了一句外头的花,忽而高声说:“公主殿下这主意想的和美,咱们大婚前是得学学圣炎的婚俗。等游过了船,我就截下一段头发,赠与公主。坐实了发系同心的典故。”   发系同心,当初的那两束头发,如今还贴在她的衣裳内袋里。红玉眼眶渐渐变得深红。泉水喷薄,姜王、元后,王子皇孙驻船看那水花飞溅。   一滴泪,从红玉的颧骨滑落。手背上清清凉凉的。   “是你。”   “你接我来了。”   ——   长安不动声色的揩掉红玉脸上的泪水。“样子还要做好,我会尽快带你离开。”   嗯。红玉咬着嘴唇。他们的花船靠元后越来越近,她不能再哭泣,否则会被识破。长安也会陷入危机。   她的脸因隐忍而涨红。   长安看不过去,骤然间花船摇晃,他顺势把她往怀里一拢。她的脸温温热热的,真真实实的贴在长安的胸膛上。她埋进去。   泉水喷薄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泪水终于借着这个机会肆意流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听着她像小狗一样的呜咽声,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而此时,花船与元后的位置,几乎齐平。   “你这船工,做事怠慢,居然惊吓到了公主!”   长安呵斥过后,悄无声息的扫视了一眼元后。果然,元后狐疑的表情松散。   诸位上了岸,元后同姜王嘀咕:“隋昌王子当真被红玉迷昏了脑袋?”   花船慢悠悠的停妥,众人一道去宴厅用饭。   长安抱着红玉,红玉仍旧板着一张脸。可那稍微能动弹一点的手,却小心翼翼的勾蹭在长安的衣裳上。   就这么偷偷的靠近,她的心里温暖的像春日暖阳。   ——   溪水顺流而下,赤红色的人浮出水面。晶莹剔透的面上苍白无比。隋昌从水里爬起来。   农家小舍,一位年轻的渔者发现了他。   过商上前,“这位公子你受伤严重,去我家,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这是哪里?”隋昌环顾四周,他拒绝了过商的搀扶,自己蹒跚的往前。“是大芜么?”   “是。”   “大芜宫殿在何方?”   过商扛着渔具,听到这话慌了神。很久之前十岁的沁央也这样问过他。   沁央说:“阿爹要把我卖到宫里,商哥哥,大芜宫殿在何方呢?”   过商朝着南方一指。“公子,在那。”   日中剧烈的阳光,照的土地发烫。过商站在日头下,水光折射像是浑身发着光。他所指的方向,歪着一艘破船。   再过去,百鸟翱旋。琉璃墙瓦些挟裹着王室的雍容贵气,直逼而来。   隋昌的脚印落在地上。“原来是那。”他大笑起来,“许氏长安,这是天不亡我。”   过商的渔具落到了地上。“许氏长安,公子,您叫许长安么?”   隋昌猛地回身,刷白的脸上笑容阴狠:“若这么说也并没有错,他换了我的身份。我自然就是许长安。”   “给我一身干净的衣裳,以后定当还你。”   过商看着隋昌的样子,吓得心口抖了抖。“不...不用还。我知道一条小路,去宫殿更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现言是推理言情,有存稿,暂定每天早上八点更新。写文没收藏,一篇文就死了。如果看的上的,可以戳链接看看。并且收藏。第一个案子的凶手,真的是意想不到的。求一起寻找真相。   以下是文案:   连瑾十岁的时候,顾牧之十五岁,那时候她是他定向资助的孤儿。   他们通信六载,彼此孤独的生命拥有了别样的光彩。   连瑾二十二岁的时候,顾牧之二十七岁,这时候,她是私家侦探,他是断案刑警。   她死缠烂打,与他一同断案。   每个人孤独的世界里,总会有那么一束光。那束光不是由普照大地的太阳给予的,而是由夜空中浮动的星光组成。那是一束,在无尽黑暗里,只照耀你一个人的星光,只让你一个人温暖。   对于连瑾来说,牧之就是天际只属于她的浮星。浮星与福星谐音,在连瑾多舛的生命里,多亏了牧之,她才能一路努力微笑着走下去。   最后,这篇古言暑假也是日更的。说实话,我写的一直不好,还慢热。真的特别感谢一直追到现在的人。就是那几个早上我点开后台看的三两个点击,支撑着我写下去的。   给你们大么么哒。      ☆、寒梅只为一人香   九州大地,从来弱肉强食。恐夜长梦多,元后便以岳国无条件的在大芜危难之时进行救助为交换,把红玉卖了。   长安签草这份盟约时,一气呵成。   反正,他又不是真正的隋昌。   ——   “沁央姐姐,有人给你送信。”   “这大芜内廷,居然还有书信往来。沁央,是你的家人么?”红玉最近手脚能动弹了些,轻轻的戳了戳沁央的腰间。   沁央低头,熟悉的字,顿时让她红了眼。“公主殿下,这些都是使了钱的。我看着时候,离元后送您和王子离开大芜还有一点时间,沁央这会儿能去见见人么?”   “隋昌...王...王子。”沁央刚得到准许,一转身却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红玉眼尾上挑,明明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却摆出一副不高兴的嘴脸。   沁央心知,公主一向不喜欢隋昌王子。如今,是要闹起来了么?可沁央又有些心急。   “你先下去,我同公主有话要说。”得了打发,沁央瞥了红玉一眼,红玉点点头,她这才火急火燎的往小门跑去。   沁央屏退了屋子周边的人,红玉与长安此时,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红玉这才露出了笑容。   “一刻钟后,元后就要送我俩离开这大芜了。你怎么又跑来了。”   她穿着一身深红的嫁服,金丝勾勒的领口翻起,朱唇红艳,似那蟠桃香甜。长安握住她的手,细细扯掉自己的假胡子。   “你知道的,我想你。”他这样说道。   红玉飞红了脸。“封狼那边...没有伤到你吧?”她不放心,伸着手去掀他的衣裳,想看看有没有受伤。   手却被长安按在了胸口。“因为见不到你,所以,只有这里受了伤。怕你嫁给了别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其余的地方,都是好好的。不信,你可以自己看。”可能是他俩相处时间一向短暂,他渐渐变得大胆许多,宽腰窄背隐没在松松垮垮的衣裳内。   “我不看我不看。许长安你羞不羞人?”她额头抵在长安的胸口,脸颊发烫的要命。   “现在不看也好,毕竟你我有一生的时间那么长。”他的手落在她的肩膀,而红玉却忽然仰起头,打量起他来。   她哧哧地笑着:“长安,原来你大胡子是那么丑,以后啊,可不要蓄胡子了。”   她一点一点坐起,“长安,我手上没力气。你牵着它,我来帮你把胡子戴上去。”   长安从善如流。   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一点点描摹着他脸部的轮廓。根本不是在贴胡子,而是藉由这个动作,把的所有都记在了心里。   以后,就算是眼睛看不见了。就算是又发生了不能抗衡的事情。她再也,不会忘记他的样子了。   长安吻住她的手心,痒痒的。   她小声的咯咯直笑。   两人一下子躺在榻上。   赤炼红裙铺撒在素白的被子上,长安就在她的身侧,她的手就在他的手里,十指相扣,永不分离。   “长安,隋昌呢?你把他怎么了?”   喷薄出的气息萦绕在长安的耳边,他低头,看向这个瞪着圆鼓鼓眼睛的女子。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软软的。“我和他打了一架,他败了。也许死了。我偷梁换柱,来到你的身边。”   “你胆子真大,我听人说,隋昌的武功了得,九州比他厉害的都没有几个呢。”   “那你的运气可真好,因为九州最厉害的男人是你的。”   长安这样一说,红玉也骄傲起来。她蹭过去,细细吻着他的下颌。   她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最聪明的那个,因为你要是聪明,当初就不会傻傻的被我骗那么久。我女扮男装的时候啊,你愣是没有看出来。”   回忆起往事,她唇角上扬:“那个时候,觉得你急躁躁的。还想怎么会有人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赵玉茹在花灯会上谋杀我,你也没那么厉害,还背杀手们打趴下了。”   她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可是,不知不觉。长安啊,你变得这么厉害了,厉害到,九州的将士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一定很辛苦,对不对?”   “不辛苦,因为我要娶你,我要保护你,我变得厉害,变得勇敢,这乱世就没有人能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   长安的声音轻轻的,红玉深吸一口气,目光定定的看着这个男人。   他好像不是最睿智的,却一直是最努力的。他从尸山火海里打拼起来,为了她去参加将试,为了她南征北讨。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时光,是他送给她最美的东西。   “长安,我真的好喜欢你呀。”她往上移动,对着他的唇角用力一亲。   他回吻她:“与卿同心,白首不离。”   “元后娘娘,隋昌王子和公主确实在里头。”沁央回来,慌忙上前请安。   红玉与长安俱是一惊。   他们坐起,长安握住红玉的手腕,红玉忽然大叫:“王子,王子,你这样于礼不合!”   “怎么回事。”沁央一打开门,吓得垂下了眼眸。   这个隋昌王子,怎么这么主动啊。   红玉努力哭出来,眼泪鼻涕都蹭在雪白的被单上。“元后娘娘,哪里有这样的,我和王子还未到岳国,未在那里行礼,王子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哭的肝肠寸断,在元后看来,似乎真的是对隋昌厌恶极了。   元后柳眉一挑:“原是这样,红玉,能被隋昌王子疼爱是别人几世都修不来的服气。沁央,快把公主的行头再拾掇拾掇,外头轿辇已经准备妥当了,是该把公主送到岳国,行冗国之礼了。”   外邦嫁娶同中原两样,有时山水迢迢。男子过来婚定,两相得宜,女子由高轿门锣送向夫家,礼曰冗国。   “我不愿,这样蛮横的夫家,我无论如何...”   做戏做全套,长安听闻蛮横二字,直接把红玉打横抱起。   反正丢的是岳国隋昌的面子。   元后心内讶异,但也未作表态。就这么你哭,我抗。红玉被送上了步辇。   宝殿之外,王宫贵族乌压压的站作一团。百十个婢女,捧着赤艳长裙的后摆。琉璃珠翠、金钗步摇,令得满头云发荣华万千。   红玉朱唇微微一勾。   锣鼓声起。   白马从骊驹,祥龙绣案的月白袍子由风吹起。宝金配件熠熠生辉。长安驭马,锦绣华服的仆从婢女,逶迤跟随。   宝剑锋芒最亮的地方,却出来一个人。   稿色麻衣,掩不了他半分光华。他狭长的眼,微眯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与卿同心,收藏多多。好不好?   ☆、后来者居上   “护驾!”元后惊叫后退,重重甲光顿时拥护在她的身前,内廷侍卫接连涌进,鱼贯而入。   隋昌被困在了圆形人阵之中,他眼帘一垂,忽而身如飞矢。在这电光闪石的一瞬间,众人只觉白光一晃。   “你就是大芜公主。”隋昌冰冷的短刀,斜刺在红玉的脖颈。红玉身子僵直着,隋昌却已低头,唇角贴在红玉的耳畔。“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   他这样说到。   “我们从未相遇,哪里来的记得。”红玉的声音无波无澜。   “你把她放了。”没入隋昌脊肉的长剑,悬握在长安的手里。   隋昌唇角上挑,他对红玉说:“你听,许长安很担心你呢。”隋昌的嘴唇忽而上移,温温热热的含住红玉的耳垂。他的声音妖魅的像是能蛊惑人心。   “这可怎么办?你要嫁的人是我岳国隋昌呢。”   “信口雌黄!”姜王大喝,“拿下这个匪贼。大胆匪徒,隋昌王子就在你身后,你居然说出这种话。待本君拿下你,定然要你尝尝大芜刑法的厉害。”   “啧啧啧。”隋昌摇头,“姜王,汝真蠢钝。在我身后的,明明是圣炎的许长安。”   隋昌长脚后踢,长安的长剑被迫向上滑起。浓密的大胡子,瞬间落在了地上。   槁衣领口被吹开,隋昌把红玉丢在地上,踏着刀光剑影步步紧逼姜王。他的指甲掠过自己的袖口,手臂皮肤霎时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曲曲折折的龙纹图案,如蔓藤缠绕在他的左臂。   “我才是隋昌。”   姜王吓得一哆嗦,膝盖一软,几乎跪到了地上。   隋昌顿足,回身剑指长安。“你怀中抱着的是我隋昌命定的新娘,如今,身份要还我。人,也要还我。”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来取。”送嫁的仆人围挡在长安的跟前,他们撕下人.皮.面.具。   章辉朗声大喝:“跟着我冲杀出去。”   “慢。”   姜王从侍卫背后,冒出一个头来。“都是九州诸国的贵客,何必动刀动枪,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   “大王...”元后拉扯着姜王的袖子使眼色,姜王咳嗽两声,走出来。“这件事情要怪本王和元后。一则怠慢了隋昌王子。二则没有理清许将军与公主的关系。你们也知道,九州嘛,流言不真。元后与本王哪,只当那些许将军与公主的传闻是假的。为了公主的终身大事,才选择了隋昌王子。”   得悉姜王的话,红玉讥讽的看了他与元后。她再一次深深明白,这些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全是一群颠倒黑白、贪生怕死之徒。姜王这算盘打得响亮,自己担下一个蠢钝不清的名声。他这一番话,既不想得罪圣炎,又不想得罪岳国。如果长安顺着姜王的杆子下去。   也许就能免除一场战事。而岳国,此时也应当不会正面与圣炎这样的大国冲突。   红玉几乎想忍下来了,想吃这个亏,徐徐再图逃走的事情。   “姜王这话可就错了。据长安所知,元后与你明知红玉心有所属却强逼着她嫁给岳国隋昌。如果不是我这样一闹,恐怕今时今日,红玉已经嫁做人妇。”   长安带来的都是精兵,他早已摸清楚大芜的情形。当初红玉的爹,安阳侯江河海曾经带着他们从大芜的密道里出入。现在,只要他能够顺利带着红玉跑到大芜长公主,也就是红玉娘生前所住的房间里,他们就能从那里的隧道出去,逃出生天。   “许长安,你未免也太过狂妄。”姜王见调停无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可在大芜士兵作势要攻击长安的当口,那隋昌忽然使出奇异招数。大芜的士兵登时如山塌地陷一样,轰然倒了下去。   “隋昌王子,你这是?”姜王与元后吃惊不已。   隋昌顺手拿过一把铜剑,立在长安与士兵之间。   他狭长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红玉,白脂一样的面容沉静的像深潭寒水。他道:“许长安,我可以让你走。但我的人,你无论如何,你也不可以带走。我找了她许久,好不容易遇到了,怎么能让你带走呢?我的女人。”   隋昌的剑刺愣划过地面。“我要亲自夺回来。”   ——   “谁是你的女人!隋昌你不要乱说,我不认识你,从未见过你。”红玉的话虽然是对隋昌说的,可眼睛都看着长安。   长安把她笼在怀里。“我知道的,你的心里呀,只有我。”   他们二人甜蜜如斯,隋昌的剑声越加响烈。   长安与隋昌刀剑纠缠,一如在浅溪廊桥那时一样。不过,那时隋昌大意失荆州。如今的隋昌却比那时要狠辣十倍。   长安见招拆招,心道:恐怕隋昌方才所言是真的。   “大芜公主,当年平林山暴雨里的恩情你全部都忘了么?”   “恩情?”红玉看着隋昌。   “我那时游历九州,唯一发的善心便是把你带到了卫城。你彼时捉住我的手,同我说,救我。”   暴雨,搭救。   这些画面随着隋昌的字句,一点点变得清晰。   隋昌继续说道:“我那时穿着一件金丝黑蟒的衣裳,把你笼在了鸦黑油伞的下面。我还赠你银钱。你还记不记得?”   因为长安与隋昌的打斗,漫天的树叶被撞击下落。天际雷声轰鸣,并没有落下一滴雨水。   红玉的记忆,好像一下子穿越了长长的光景。定格在那年奋力的逃亡画面。   彼时,她重生归来,因不想做赵玉茹的工具,随着乱石滚入山崖。   迷蒙晕厥的刹那,她抓住了那无边苍茫里唯一的温暖。   她对那人说,救我。   她依稀记得,那人穿着一件金丝蟒袍,丝线金灿灿的,在沉沉黑幕里熠熠生辉。冷饿交加的她,揪住了那人的衣角。   他没丢下她,而是把她带入了温暖的马车里。   ——   “红玉,你为什么要跑。阿爹待你不好么?”   “你不要过来。”   “公子,这里有一个人。”黑色绣金蟒袍的男子,被一把鸦色大伞罩住了身形。他上前,淡淡的说了一句。   “让她上马车,送到卫城的客栈里去。”   雷声轰然一鸣,红玉颤抖着嘴唇,意识不清的捉住唯一的温热。   “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最后那个片段第一章里面有。我怕最先追文的小天使们不造我重写了第一章,然后不明白怎么莫名其妙有逃亡的情节了。   所以我最后还是用回忆的形式写了一下。还是觉得不明白的可以戳第一章看看。辛苦你们惹。   最后,希望大家看文愉快,不要抛弃我,我会认真更文的。   今天血槽已经空了。希望多点收藏,刺激我一下。么么哒。   ☆、心尖唯一的人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隋昌与长安皆因红玉的异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是,我记起来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内廷,此刻安静的连一根针的声音都没有。因为于他们而言,红玉与隋昌千丝万缕的关系,实在是出乎意料。   “那你准备如何?不报恩么?”隋昌问红玉。   “不报。”   “为什么?如果没有我当初的施以援手,你并不会认识许长安,也不会有今天。”隋昌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而红玉理所应当感激。   “但我已经认识了长安,在我过去的生命里,隋昌你只是偶然掠过的风景,但长安却是实实在在陪我走过这么多路程的人。隋昌啊,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想来并不懂得何为感情。我红玉,不过是你想抢夺的一件物品。而对于长安而言,我却是独一无二的。”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把你当作物品呢?”隋昌的眼眸里忽然燃起哀愁。“你说我是你眼里掠过的风景,你觉得我这样的王子皇孙并不懂得人心。但你怎么知道,我的一颗心也是肉做的。你以为我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是随随便便就会挂念一个人的么?”   隔着兵器与人群,隋昌像是在回忆过往。   他继续道:“红玉,你怎么知道我这抹风景不想驻足,停在你的心里。”   红玉完全没有想到隋昌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她一时有些语塞,“你难道要的不是...我身上的药质之血么?”   红玉心里明白,大芜出卖的只是她药质的作用。   隋昌反问她:“我当初,怎么会知道你是药质,又怎么会料到如今的相遇!红玉,你一定不知道,为何九州之上的岳国隋昌,会在宫变之后游历四海。他们当我是在历练,以备日后称王。但没有人知道,我只是一直在找你。”   隋昌不是个轻易动心的人,但动起心来就不会轻易更改。茫茫人海里,他只看了她一眼,一开始随意丢弃。可回宫佐政后却未料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隋昌,你给我住嘴!”长安听不下去了,当着他的面跟他的女人讲这些是个什么道理。他千辛万苦让红玉喜欢上了他。隋昌想三言两语骗走?没门!   “后来者居上,隋昌!我就是那个后来者,总之你说的天花乱坠都没用,我和红玉已经两情相悦了。什么风景,什么驻足,你嫌不嫌牙酸。今日这事,只有两种结局,你死和你死。”   “许长安,你丢不丢人,像个小孩子。”这么严肃的场面,红玉的脸却一下子红了。   “这有什么?你是我的,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我就是昭告天下也是名正言顺的。红玉,你给我听好了,你不准做什么知恩图报的人。我只是运气不好,没先遇到你,我要是先看见了你,一定会做的比他好十倍百倍千倍。”   长安越说越急,就怕红玉这个傻姑娘被道德捆绑。万一真跑了,他该怎么办?   “隋昌你听见了么?”因了长安的话,红玉的心里跟添了蜜一样。“我的心像麻雀的心一样小,装着许长安一个人就够了,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隋昌,谢谢你很久以前对我的帮助。但这里,真的已经没有位置了。”红玉指着自己的心口。   “你们如今在大芜内廷,圣炎带过来的人根本不能把你和许长安安然带出去。红玉,我向你允诺,你若是跟我回岳国行冗国之礼,我就放了许长安一命。”既然红玉说爱长安,那么她一定不忍心看长安受苦。   “长安不会让我这么做的。”红玉的回答出乎隋昌意料。“他是那么高傲的人,如果我嫁给了你,他一定不会借由这个机会苟且偷生的。此刻,我与长安是笼中之鸟,我的手脚也不能灵活使用。如果隋昌王子,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依赖大芜的兵力打败了长安,得到了我的身子,是名士之举的话。红玉无话可说。”   就在隋昌打倒大芜士兵的一瞬间,红玉就明白了。眼前的岳国隋昌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隋昌要的东西,不会假手他人。所以,红玉用这个法子刺激他,希望能够有转圜的余地。   隋昌也心知红玉是在利用他的弱点。隋昌很聪明,他也抓住红玉所言的——长安也是个高傲的人。“许长安你听好了,你现在的一切生机都是公主给你请求来的。我想你戎马半生,应该没有吃过女人的软饭吧。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选择,堂堂正正的和我打一架,输赢参半。或者,带着你的软弱,在这宫廷里逃跑半个时辰。届时,我再去抓你。”   “吃女人的软饭。”隋昌再一次重复这句话。   许长安眉毛一凛,没有二话。   “我愿意吃我女人的软饭!隋昌,这是你说的,半个时辰内不准追上来。”   许长安抱起红玉,冲着章辉等人大喝:“跟我走。”   章辉有点没搞清楚状况,他拿着兵器劝慰长安:“将军,在圣炎,这就好比胯.下之辱啊。”   许长安猛地打了章辉一下,故意高声道:“总好过有人,连吃这碗饭的机会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给予了单身狗一万点的伤害,作者君再也不要理他了,嘤嘤嘤。   因为不想再码战争场面,感觉一直在打打打,所以卡了好久,来着章虐狗甜甜甜。   唔,求收藏,求给阿琴吃你们软饭的机会。   ☆、退一步海阔天空   大芜的密道就在长公主的闺房,可是那里必然是戒备森严的。   “将军,你为何不跑了?”眼见长安步调越发慢了,章辉不由得着急起来。   “章辉,依你看,我们逃脱的几率有多大?”此话一出,章辉愣住了。长安本就是隐隐秘密的来大芜的,带的是精兵。这些人,虽然能力强,但是再强也能不过大芜内廷里外的侍卫。   “我章辉就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将军和夫人的。”   “那倒不必,我们死不了。”长安悠闲的捡了一处草坪坐了下来。“你看,人来了。”   红玉顺着长安所言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姜王与元后。“长安,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追来?难道他们不怕此举得罪隋昌么?”   “你且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长安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他仍旧这么坐着。“方才长安看见,有人与姜王耳语。那么家父被封狼击败的消息,怕是已经传了过来了吧。”   就在长安与隋昌大战的时候,长安瞥见有人匆忙把一封文书交给了姜王。姜王彼时大惊失色。如今的九州,封狼攻击圣炎算是一件大事。加之,姜王元后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长安便猜测,父亲许陌年数十年来,难得一败的消息,被知道了。   这本是件国事。却也决定了长安红玉如今的处境。要按照往常,姜王错认了隋昌,之后肯定百般讨好。但如今封狼已经顺利攻入了圣炎,圣炎仍然在抵抗。封狼只是九州诸国里的小小一支。它这一闹,大芜和岳国势必也要插手。捉住长安,便是多了一个人质。大事面前,隋昌作为岳国的王子,分得清轻重。   看见姜王、元后的表情,长安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元后说:“真是没想到,封狼会成功进入圣炎的领土,所向披靡。你可能不知道,卫城城外如今已经尸骸遍野。圣炎统治九州百年,气数快尽了。各个对圣炎不满的州国已经起来了。我们大芜也会去分这一杯羹。”   “若是败了呢?我想你们也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圣炎统治九州多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长安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丝毫没有一点身为准阶下囚的自觉。   长安当然不会卑躬屈膝了。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姜王和元后,不敢伤害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又是许陌年的独子,武艺高强,他反抗起来,大芜只能用强压震慑。但这样一来,势必又是一场大闹,没准把许长安打伤了打残了。像长安所言的,胜败没有定数。他们这些小国能打进圣炎,也有可能被打出来。而他们大芜,到时候只能把长安当作人质,交换来一点苟且偷生的机会。   世事变化如风云,姜王、元后必须有两手准备。   姜王、元后话还未说,长安抢白:“不知二位打算让长安和红玉住在哪里?指个方向吧,长安自己过去。”   隋昌此时也赶到,路上也知道了事情。   这件事情在他看来,算不上为难。其实不管是他岳国还是大芜,联合起来若是败了。许长安的命能多少还是能为他们交换点利益的。人虽然不能打死,不能打残,却不代表不能打,不能夺走长安的心头好。   长安和红玉并未成婚,而他隋昌却是实打实的有了父母之命。无论以后怎么回事,隋昌娶了红玉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隋昌开口:“诸国纷争,我岳国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大芜与岳国成为姻亲自然并肩作战。许长安,阶下囚你一个就够了。红玉是我的娘子,我自然是要带回岳国的。”   “姜王、元后,你们二位放心。许长安没那么容易死了。”隋昌忽然出手,抱着红玉的长安没有躲过暗镖,脚下一软。   章辉和圣炎的侍卫见状即刻把长安护住。可长安却制止了他们。   “将军!”   红玉见状也十分的不解,可即使不理解,她也愿意无条件的相信长安的决定。她明白,这一切肯定是有缘由的。   隋昌的手滑过红玉的脸庞:“红玉,之前姜王不知道战败,我也给了你们半个时辰的转圜。你们逃出大芜的几率和被抓住的几率是一半对一半。根据姜王刚刚差人跟我说的,之前许长安攻打大芜的时候,你们曾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大芜内廷。我想,你们应该是知道大芜传说中的密道的。所以那个时候,或许许长安觉得带走你的几率更大。”   “但现下,你瞧。状况全变了。封狼压制了圣炎,九州诸国纷纷起来。他毫无反抗的可能,所以现在放弃你了。”   红玉红色的长裙垂在地上,隋昌眼尾下挑,一瞬不瞬的盯着怀里的美人。胭脂水粉使得她粉面似桃花。金晃晃的步摇钗钿随着她仰头的弧度摇晃。她的眼里因为担忧长安,水蒙蒙的,含情的眼睛最勾人。隋昌不由得怔住了。   他见过她素颜的样子,像一朵雨后初莲。不想,妆扮起来是一朵赤红玫瑰,娇艳、带刺。   “你想带我回岳国么?”她轻声问隋昌。   隋昌虽然觉得这一问来的莫名其妙,但正中下怀。他道了一声是。即刻便差人打点起回国事宜。   这次回国,一来办婚典。二来也可以深入政事图谋攻击圣炎的事情。”   隋昌抱着红玉走开,红玉扭头,眼睛深深的看着被抬走的长安。   红玉看着那个身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一定是长安的换兵之计。也许在去岳国的路上,会出现一些变故。”   “把他们都带到暗牢里去。”隋昌一走,姜王就毫不含糊的办起事情了。   大芜的牢狱设计是独特的,左边傍水,是为水牢。里头蔓蔓水草,水过壮年男子的膝盖。右边隔开,是为普通牢房。不过两种不同牢狱中间却有一堵墙。章辉和长安被关到了普通牢房。而其他的圣炎侍卫被关到了水房。   忍了很久,章辉终于问出了口。“将军,凭你的身手,即使当时双手抱着夫人。你也不至于被暗镖打中啊。”   章辉是个实诚人,内心很脆弱。许长安在他心里是个英雄一样的人,如今许长安当众放水。别人不知道,他章辉看的真真的。   章辉不想把许长安往隋昌说的那样的人那边去想,可是他寻思来寻思去。如果将军不是要明哲保身,就根本不会这么干。   将军倒好,在这里只是失去了自由,可怜夫人。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么一想,章辉的脸更加黑了。   许长安也不想解释,这边隔墙有耳。   “章辉,去问狱卒要点水,我渴。”   “我不去。”章辉别扭。   “从今往后你都不愿意听我这个贪生怕死的人的话了?”长安轻笑。   “是。”   许长安揉了揉眉心,“你过来,我同你说一件事。”   章辉扭头不看长安。   长安自己过来,对着章辉轻声问道:“过了今夜,红玉就光明正大的出了大芜的宫门。你说说,我们要不要谢谢隋昌王子,帮了我们一把?”   章辉心头一震:“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内心有着无数的OS,千言万语最后化成:哼,我怎么会让红玉嫁给隋昌呢!   ☆、前路有疑云   客栈里人声嘈杂。   “几位爷,楼上还有雅间。”小二的抹布在木桌上鞑靼两下,随手往肩膀上一搭,堆着一脸笑迎上来。   今日天刚亮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雪。如今雪已经厚了。店小二立在门口,眼见数十个穿着暗金曳撒的魁梧男子分为两拨一字站开。客栈门头的寒梅,梅花随着风落在一个女子的发上。   临水关是芜岳两国的交界。小二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子。眼前这一位算不上倾国倾城。可五官凑在一块,再加上桃花面上那抹在平常女子脸上看不到的倔强,就让小二移不开眼睛了。小二觉得,这女子恐怕是不能行走,一出轿子就被一位玉面男子抱在了怀里。本能的,小二觉得又是一对鹣鲽情深。不想...   “不要碰我。”女子的声音陡然响起来,那声音像清酒落入瓷器里冷醇。   红玉拨开隋昌为她打理头发的手,吃力的从隋昌的怀里下来。   可她手脚经脉到底没有恢复好,刚落了地,就跌倒在雪地里。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扶她!”一路上红玉就没给过隋昌好脸色,这半个月来,隋昌的脾气也被撩拨得差不多了。   隋昌大步往客栈里走,绒花似的雪落在他的肩头。小二看他这一身打扮,浅灰绣金广袍衬出他不凡气宇,身后烫金滚变曳撒迎风展起。这位客官,皮肤透明的比那外头的雪更甚,五官比落在雪地里的姑娘更精致。一双狭长的眼睛,似乎察觉到店小二目光的肆无忌惮,微微一瞥,小二就吓得低下了头。   屋里比外头暖和,隋昌和随从们坐在那里喝茶。茶水热气氤氲冒上来,扑洒在人的脸上,暖洋洋的。   “王子...”沁央作为陪嫁一直跟着红玉,看到外头的状况有些于心不忍。   杯盖细细的摩挲在瓷白色的杯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杯盏之上,隋昌那双眼睛淡淡的瞟了眼外头。而后把茶一饮而尽。   没有说话。   客栈里也早就没有了声音。他们何曾见过这种情况,一个个都转了脸看客栈外头的女子。小二没敢关门,大门也就敞着。细细雪沿着气流吹了进来。   暗紫色的裙摆被风得鼓了起来,红玉头上的步摇钗子悉数落在地上。可隋昌的威压在这,众人本能的畏惧。厚厚的雪上,不时响起吱呀的声音。一溜烟的灰褐色的雪痕迹昭示着红玉匍匐的轨迹。   终于,客栈的大门碰的一声响。雪团刷的一下的从门边砸落。当层层雪落下的时候,红玉的脸露了出来。她的手指扣着门框,身上的雪还在不断下落。她的目光笔直而清冽的看着隋昌。   客栈里忍不住响起了低低的唏嘘声。   沁央的眼眶红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红玉。她一身紫色长袍,落着厚厚的雪,雪水和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她的眉目上都是白色的。她咬着嘴唇,目光里有勇气。她咧着嘴,笑着,呼出的热气隐约可见。   “我做到了。”众人只听见她这样说。那声音干脆,充满着力量。   “去扶她过来。”隋昌的眼瞳里闪着震惊的亮光。他一直在等她求助,众目睽睽之下,但凡是个女子,都是忍受不了这种侮辱的。而她呢,却硬是咬着牙,一步步爬行了过来。真不知道,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子,倔强起来比男子更甚。   “小二,你看着人数给我们几间厢房。”   小二接过钱,却迟疑的看了眼红玉。那姑娘冻得脸色发白,却还笑着。莫不是个傻子吧。也只有脑子不正常的人才在这大冷天跟这么位公子发脾气。姑娘家家的,撒个娇,服个软,小二觉得呀,那公子也会去帮扶的。   隋昌自顾往前,“那位姑娘和我一间。”   “谁要和你住一起,我要和沁央住!”红玉昂着脖子,公然驳斥隋昌。   隋昌脚步一顿,回眸,那眼里杀气翻涌。“在啰嗦,我让这一整个客栈的人给你陪葬。”   “为什么要我们陪葬啊!”有人不满。   侍卫们围成一个圆把楼梯护住,其中一人高盛喝到:“岳国隋昌王子也是你们这等人可以质疑的?”   人们噤了声,客栈里死一样的安静。   隋昌是神秘的,这关口附近的人也都并非等闲,隋昌的名号他们多少是知道的。传言中的隋昌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单看他刚才对自己的女人都能毫不留情,就可见一斑了。若一个隋昌,也还好办。可他身后的岳国,当真是让人畏惧了。   红玉没想到隋昌居然这样逼迫她。这一下她又成了众矢之的。   沁央怕的慌:“公主,你就依了隋昌王子吧。”   这一声公主,声音不大。却让客栈里的人心头为之一震。他们这才注意到,沁央身上的服饰是大芜宫内的。那这么说,方才那个对自己狠到骨子里的女子是大芜的公主?也就是九州唯一的药质了!   对这样一个人,隋昌都冷血如斯。客栈里那些暗中拿起刀剑的人都顿住了。   “隋昌你真卑鄙,拿别人的性命压制我。”   隋昌嘲讽的一笑:“公主也大可以不必在乎他们的生死。”   “沁央我们上去。住一间就一间。”士兵闻言立刻让开。红玉扶着扶手,仍旧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上去。   隋昌的眼尾上挑,众人还未看清,红玉就被隋昌抱到了三楼的雅间。那店小二被吓的呆在了当场。   ——   “红玉,你等了半个月,可有见到许长安的身影?你以为我隋昌看不出你与长安的计谋么?你之所以答应跟我回岳国,不过就是为了减轻许长安逃亡的负担。可你真的以为,大芜的宫廷是那么好逃的么?如果许长安能出来见你,他早就出来了。”   隋昌这样的人,若说当初真以为长安是薄情寡性的人。但时至今日,红玉一前一后的态度。两相对比,他不可能不知道。也许许长安当初根本就不是认清现实放弃红玉。许长安正是打算用隋昌的能力把红玉带出大芜。   也许...   许长安下一步是要逃出大芜和红玉回合。红玉手脚经脉都断了,许长安若是想带着她一起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只有许长安和他的一众随从被困在大芜。鱼死网破的纠缠一番,倒是有那么几分胜算。   但也只是有几分胜算。   红玉明白隋昌的意思,也知道对于长安而言。他能不能逃出大芜,再顺利从隋昌的手上来接她,都是未知之数。   红玉闻言,捏住了拳头。   她心里苦涩的骂着那个许长安:“说好了在一起的,结果九州事变,你就只想着让我独活了。”   她根本不敢想,若是圣炎败了,长安对大芜没有了利用价值。或者这之间出现一点小小的变故。   她该怎么办?   她不过是想过平凡日子,和长安在平林山生一群孩子。怎么就这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君快来包养我   ☆、绝处也逢生   深夜、大芜暗牢。   章辉小心翼翼的拨开茅草,眼见洞穴的大小已经够将军与自己逃亡。章辉憨憨的笑了。不过他也有些疑惑:“将军,你是如何知道咱们身后这堵墙是可以凿穿的?”   “大芜的地牢是水陆兼并的,水虽无形,却能载舟亦能覆舟。经年累月,即便是普通的牢房、墙面根基定也会不稳固。更何况,大芜地面干旱,此处竟然多水,即是说这墙面后头也是潮湿之处。大芜暗牢是自古沿袭过来的,百十年的水走风刮,定有损害。”长安蹲下身子,手里拿着随身携带的打火石。他面色沉静,一边打着火,一边密切注意外面狱卒的走动。   “时机已到,章辉你先进去。”狱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苗才刚起来,干草有些潮湿,点不着。   章辉利索的从洞穴里钻进去,而后眼巴巴的看着许长安。   “那边是不是有响声,我们过去看看。”狱卒的声音变得清晰,而干草却还是毫无点燃的迹象。   铁栅栏因为狱卒的碰触发出响亮的声音。   欻,干草终于燃起。长安见状立刻钻进洞穴,他把燃烧的草拢在洞穴口,不过一会儿,火势开始慢慢蔓延。   “将军,难怪您之前一直说天冷,多要了许多的草芥。原来就是等今天,暗牢里起了火,这些狱卒得忙一阵子。正好为我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时间宝贵,若这回我们还被抓了回去。就难再逃了。”长安看了眼周围的状况。暗牢墙后,是一片无边际的湿地。湿地多沼泽,险象环生。   许长安与章辉对视了一眼,“岳在东极,咱们先往东边走。”   ——   雪下了一夜,终于停了下来。   红玉坐在轿子里,跟隋昌隔了一大段距离。“离岳国越来越近了,红玉,你这是在垂死挣扎。”   就算目及岳国的屋子,红玉也不合作。“隋昌王子,你也知道到达你的境内了。既然我是网中鱼,你就更不必急在一时了?不是么?”   这一番话说得隋昌无法反驳。她把自己比作网中鱼,自然任由他鱼肉。他若再急切起来,便是身边的随从也会暗暗把他想做那心急的毛头小子。这可不大符合他的形象。   “那我就再容你使些性子。”隋昌冷着脸,“可一旦到了我岳国宫闱,你也得知道,冗国礼数皆预备妥当。一旦入内,再无转圜。你我大婚的消息,也会遍布九州。到时候,就是许长安找上门来,你们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更何况。”隋昌的目光停留在红玉的胳膊上,“你是药质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你在我身边,总算有一个岳国撑腰,他人不敢从我隋昌手上抢人。但在许长安身边...圣炎气数已尽,只怕你们只能终身逃亡,无处安生。”   红玉知晓隋昌句句属实,但她不怕。“隋昌王子,你口口生生说喜欢我,也说你为了找寻我奔波许久。但依红玉看来,你并不懂得何为情爱。情之一字,本就不是外人可以隔阂的。哪怕我是药质,哪怕我与长安遭到九州追杀。可我二人在一起,便就是天长地久。是你永远也体会不到的天长地久。”   隋昌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马车颠簸,红玉不由得一晃。   隋昌扶住她道:“可你说的那些终归是一种遐想。因为,此刻,得到才是真的。”   “你...”红玉气的咬牙切齿。她不过是想激他,若是他厌恶了她,就算最终是个死,她也达到了保住自己的目的。   可隋昌,居然不上当。   进了边界线,去岳国的宫廷就快上了许多。   三日后。   红玉与隋昌顺利到达了岳国宫廷。   岳国受到波斯的影响深远,是一个宝石一样的国度。这里的宫殿、服侍都用了各种各样的宝石装饰。可谓实实在在的金碧辉煌。   沁央为红玉装扮的时候,面对琳琅满目的玉石玛瑙,有点应接不暇。“难怪说,九州诸国圣炎最该忌惮的就是岳国。他们如蚕一样蛰伏数年,有了这样的财富,加之兵力雄厚,实在是太可怕了。”   红玉瞧着沁央:“你一个宫女,知道的还挺多。”   沁央解释:“不是奴婢知道的多,而是这两年岳国威风太盛,而圣炎却一直仰赖许家。这种对比,坊间早在传闻,饶是奴婢这种下人,也会知晓一二的。”   沁央这样一说,倒也是。红玉细细回想自己在圣炎的过往。一个侯府的赵玉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这么一个侯府嫡女偷天换日十几年,却没人知道。这圣炎的君主,圣炎的统治,也真的是太过薄弱。   看来,依靠着往日鼻息的圣炎,九州一反,真的要亡了。   沁央一边说着话,一边给红玉装扮。今日送来的是一件手绣凤翔图案的裙子,裙子色彩鲜艳,并不拘泥于一体通红。上头金丝银线,玛瑙勾勒,当真是闪耀非常。更得巧的是,这条裙子腰间、上围收线皆是活扣。完全可以依照这红玉的身形进行变化。   如此一来,当红玉穿上这条裙子的时候。饶是见过元后极致艳丽打扮的沁央,都深深觉得,元后不及得红玉半分美丽。   完全勾勒红玉身形的华美裙子,使得红玉像是海上浪尖走来的下凡神女。   “公主,沁央当真是羡慕您。哪怕是一路周转,您最后嫁的还是喜欢您的人。”   红玉见玉镜中自己的容颜,惨然一笑。“金屋玉床于我不过尘土扬灰。沁央,你不懂。情爱本是自私与残忍的。哪怕隋昌是真的爱我,我不爱他,我也是不快乐的。你瞧这世上,多少人将就一生。不过是没寻到一个两情相悦。我遇到长安,两相喜欢,本就是天大的缘分。世间万物,皆没它珍贵。”   沁央想到过商,想到自己只能一辈子在这宫里陪红玉,一时没了分寸。怨怪她:“那你当初不以死抵抗,否则,我如今也不会埋没一生的幸福在这守着你。”   “一生的幸福?”   沁央哑着嗓子:“你道那隋昌王子是怎么入得宫内的?他挟持了我少时的爱人,我才辗转把他带进来的。我本来二十五岁一到便能出宫。哪里知道...”   “这样说来,你是无意中助了隋昌!沁央...”红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难道都是冤孽么?”   静静的宫廷里,她主仆两个大眼瞪着小眼。外头的婢女被支开已久,听不到里面的对话。   红玉整顿心神继续问到:“你少时喜欢的人,是个什么身份,叫什么?”红玉这样一问,实则是有打算的。   与沁央相处时间比较长了。红玉看出来,这是一个冷静、克制的女子。她懂得权衡利弊,也知道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能。对于一个丫鬟来说,她几乎把所有的教条的谨记在心。   可沁央长得美呀。这样一个女子却在大芜的宫廷里,没有被染指。还信誓旦旦的表明自己二十五岁定是可以出宫的。   如今,她被迫嫁到岳国,元后未叫他人,单选了沁央来服侍。这一切,红玉觉得必有内涵。   沁央脸红了。“他叫过商,是一个普通的渔夫。”   “他祖上呢?”   “我只隐约听他提过,他祖上原是东极人。祖父叫过渊。”   红玉听到这里心底猛地一震。当初要嫁给隋昌,她特意跑到大芜书房里查阅了有关岳国的事情。曾有一本古书,记载九州着名人物的。   上面写着。   “岳国大巫师,过渊。”   巫师是岳国皇子的亲授先生,大巫师一生不得有子,全权教导皇子。而近二十年前,岳国大国师与太子暴毙。隋昌之父方登上王位。励精图治,岳国有今。   红玉机警的问沁央。“这话你告诉过别人没有?”   沁央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正在凿脑洞,隔壁现言不能写警察QAQ预备重写中。但仍旧努力保持日更。小天使们不要抛弃我哦,么么哒。   ☆、但求心安的执着   “公主,不说这些了。时辰到了,该行礼数了。”沁央摇了摇头,不再言语。扶着红玉就往外面走了。   红玉却忽然握住了沁央的手,“沁央,咱们逃吧。”   “逃?”沁央低下了头,“一路上没能逃走,如今在岳国,我们又能去哪里?更何况,公主你手脚不便...,公主你还是嫁给隋昌王子吧,这在乱世,也是种福分。”   “请公主上辇!”沁央的声音刚落,外头黄门就进来催促了。红玉只得慢吞吞的上辇。   红玉心里明白,坐上了这辇,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往后,哪怕是个死,她的头上也顶着岳国皇妃的名号。这么想着,她忍不住掉下泪来,可不想让人瞧见,她就把头仰着。给人一副桀骜的样子。她的手轻轻挨在沁央的扶住的手背上,声音淡淡的:“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沁央宽慰她:“公主,没那么可怕的。有的夫妻,少时相爱,年老分离。您和许将军呐,如今爱着,以后不一定了。倒是和隋昌王子,如今您讨厌他,可婚后没准就甜如蜜。”   不听沁央的话还好,一听红玉的泪水就真的落了下来。她声音哑哑的:“我并不是那些个会变心的人,我心眼实,认准了一个人这辈子都难变了。”   “公主...”沁央闭嘴了。她虽然嘴上宽慰红玉,心里其实也很伤心的。   红玉抬手揩掉了泪水,低头勉力微笑:“我是没有指望了。沁央,可你有。若是有机会,我会让你走的,去你爱的人身边。”   “公主...”这种赴死一样的悲戚终于让沁央的心里酸涩的难以自拔。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这个时候还想着她和过商的事情呢!沁央道:“公主,你顾好自己,沁央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岳国宫廷虽然陌生,但冲着公主的这份心,沁央愿意一辈子陪着公主。”   一辈子?红玉听到这里摇了摇头。她声音飘忽的像是呢喃:“我没有什么一辈子了。”   辇车到了正殿,隋昌穿着一身红金蟒袍,披着赤金曳撒站在门口等她。隋昌心里很高兴,低声对红玉道:“你这条网中鱼,从此就刻上我隋昌的名字了。你也不必等许长安了。我听闻他的确逃了出来,可惜...他去的是一片沼泽地,到现在大芜还没找到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隋昌你一定是想让我死心,所以诓骗我的。”红玉心里怕隋昌说的是真的。要是长安死了,她活着就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了。   “你不信也罢。”隋昌把她往里一牵,两人齐齐跪在蒲团上。岳国的王上与王后皆满面笑容。   “他当真出事了么?”磕头的瞬间,红玉还是不放心,追问道。   “沼泽吃人,尸骨无存。”鼓乐丝竹奏着最欢快的乐曲,隋昌侧着头,他的音量红玉听着正好。   红玉的脸一下子白了,血色全无。她浑身颤抖的终止了这个礼数,一把匕首在她的手里闪亮。“隋昌,我本来想洞房花烛夜杀了你,保护我的清白的。可如今,长安去了,我便要同他一道去。”   红玉狠辣的往自己的身上刺去,隋昌用力打她的手。匕首飞扬起来,擦着红玉的脸颊过去。锋利的刀,登时留下一个长及半面的伤口。   红玉却哧哧地笑,像疯子,“隋昌,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喜欢我吗?你还想娶我么?”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人?拼了命不要也不想嫁给他?放眼九州,相貌能力能够与他隋昌相媲美的,凤毛麟角。隋昌自觉被侮辱、被看轻了。他恶狠狠地把红玉拽到身前,红玉匍匐在他的膝盖处。隋昌道:“你不想嫁给我,我就偏偏要娶你。我让你在这岳宫里,不能求死。哪怕是天荒地老,你也跟我岳国隋昌脱不了关系!”   泪水一下子喷薄而出,红玉的心都碎了。她哭着仰头质问隋昌:“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都成了这个样子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想嫁给我爱的人。你救我,我感激你。但你救我的人,却折磨我的心。隋昌,你好狠。”   “继续行礼。”隋昌不顾满堂震惊,镇定自若的对礼官吩咐道。   礼官看了岳王岳后一眼,没有异议。便继续喊礼:“夫妻交拜。”   婢女压着红玉的肩膀,她的头重重的磕在地面上。回声阵阵。隋昌瞟了她一眼:“礼已成。如今你便是我岳国隋昌的妃子了。九州之内,你不可能再嫁给任何一个人了。”   红玉呆傻了。血在脸上渐渐干涸。她目光呆滞,转脸看了隋昌一眼:“隋昌,我只愿从一开始就没被你救下。你本来是我要千恩万谢的恩人。可如今,我就是到死都恨着你。”   隋昌不以为意:“恨着,便是在你心里。你愿意这样,我就陪着你耗一辈子。”   红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隋昌会这样。她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怎么会就错过了长安?悲从心来,她哇的呕出一口血。她用此生最冷酷的目光看着隋昌,心如死灰的大喊着:“隋昌!”   被送至洞房,红玉的心真的死了。她低垂着头,隋昌出去敬酒。沁央的心也绞痛着。沁央没见过,一个女子还能这样抗争。沁央心疼红玉:“公主...沁央错了。沁央不该劝您嫁人。”   红玉拍了拍沁央的手:“你哪有什么错。错的是这个时代,错的是姜王、元后、隋昌、岳国。你也是局中人,身不由己。”说这番话时,岳宫的婢女皆红了眼眶。他们在宫中多年,何曾见过女子为了不嫁人而毁颜的。   这宫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拼命往上爬的?不冲着隋昌王子的美貌,也冲着金银珠宝崇高地位的。红玉瞟了眼宫女:“你们人多,退出去一些罢。”   见他们不动,红玉再言。“你们就站在门口便好,里面动静你们也听的见。”宫女们为难的不动。   沁央忽地跪下来求这些宫女:“我们皇妃经历了磨难,想图一个清净而已。请诸位姐姐好心。我沁央在这里头守着主子,我代表的是大芜宫廷的态度。我以身家性命担保,若是出了茬子,我愿意去油锅里呆着。”   宫女们动了容,觉得门外确实能听见里面动静。再说了,王子只说看着,没说贴身。于是宫女们退了出去。   红玉有些感动,自己终于有了一个衷心的伙伴。她让沁央起来,正准备谈话呢,床板底下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觉得像闯关游戏,坚持到现在的读者们,感觉你们好不容易。前面写的平淡无奇,后面又穿插了虐心的情节。还坚持到现在,真的好感谢那么两三个小天使。这边是习惯了单机写作的阿琴,谢谢你们,么么哒。嗯,这章虐完基本就是虐坏蛋了。嗯,就是这样。   求不掉收,每一个收藏我都来之不易,所以很珍惜哒。   ☆、暖心之人心暖   地道里的长安一行人,完全依照火折子的光行进。   章辉听见上头有人声登时住了嘴。   长安站在那里,轻声问隋昌:“方才那声音听着像不像红玉的?”暗道也许是到了尽头,所以光线更甚,人声更响。   章辉与过商对视一秒,而后回道:“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过商肯定道:“有沁央的声音。”   长安全神贯注,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他听见一个女人低低的声音,颤抖的,兴奋的。那女人说:“长安....是你么?”   长安的心里一喜。他对着章辉和过商说:“是红玉,也许沁央也在身边。”   见长安伸手尝试推头顶的物什时,章辉警备道:“将军,若隋昌也在,您这样做就太过莽撞了。”   过商也帮着长安推头顶的阻碍。过商斩钉截铁的说:“算算日子,今日差不多是隋昌大婚的时候。岳国礼节,新郎官是要出去敬酒至深夜的。所以,我能肯定,若地面之上是沁央她们的话,隋昌是不在场的。”   章辉还是不放心:“那些宫婢怎么办?”   长安回应道:“我们几个人,处理几个宫婢绰绰有余。到时候,我们可以顺着密道逃走。”   章辉这才放了心。他们走出沼泽地,昏死在了浅海边。被过商救了下来。过商只身一人乘船去岳国,就是为了找沁央。   过商的勇气让长安等人佩服,于是三人一起出发前往岳国。在这一路上,三人历经了许多的磨难,渐渐也有了默契。一次醉酒,听长安分析九州大事时,过商终于吐露了自己的身份。   篝火、烤鱼。过商指着东边怅然道:“长安,你恨那岳国隋昌,其实我过商也是一样的恨他。当初我以为隋昌是你,才把他带入宫闱。没想到,阴差阳错。如今,九州大乱,正统被伤。我岳国在奸人手里,我过商当真心痛。”   长安一愣:“过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过商也不掩饰,眼前之人是九州长安,乃正义之人。过商于是全盘托出:“此次去岳国,不只是为了救沁央。我过商本姓隋,是岳国正统皇室血脉。因奸佞而委身渔村十几年。蚕食鲸吞,趁着这乱世,正想夺回江山。”   “如此正好。”长安抚掌大笑,“乾坤定位,你若恢复身份。到时候我们圣炎与岳国联合,胜算可就大了不止一倍。只是...你在这九州有势力辅佐么?”   过商点头:“当年我国大巫师带我逃到大芜,这么多年来也存了许多的势力。圣炎一向强盛,诸多勇士其实都在大芜与圣炎的边境。只消我一声令下,便能驱使。”   长安与过商一拍即合,决议找回红玉与沁央,再一同回圣炎。   沁央趴在床板边,也听见了过商的声音。待看到床板掀动,她便毫不犹豫的帮着抬起来。   “过商!”   “沁央!”   两个相爱的人在异国他乡终于重逢,一下子抱在了一起。   长安看着红玉,她双手捂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他。红玉说:“还活着,真好。”她声音带着哭腔,沙哑低暗。   长安伸手,把红玉圈在怀里。他拍着红玉的肩膀说:“你受苦了。”他的语调慢慢的,轻缓的像是一根落在人心上的羽毛。   “没时间了,咱们先下去。等出了岳国再说。”长安说着就要往秘道里去,过商先带着沁央下去了。红玉迟疑了一会儿,也麻溜的跟着一起下去了。   密道里安安静静的,红玉下意识的一直捂住自己的脸颊。就这么走了一路,红玉突然觉得手边温温热热的。   她仰头,昏天黑地中只有火折子幽黄的光影跳动。那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正是长安的手掌。他慢慢的把红玉的手笼在手心,用自己的手掌把红玉的,完全包容住。而后,长安伏低了身子。   红玉只觉得脸颊边一痒。她别扭的像个小媳妇,委屈道:“是不是觉得很丑?”   看她终于表露出了情绪,长安微微笑了。他道:“觉得心疼。觉得以后要把你好好保护起来,宠在家里,再也不要别人把你带走了。”   一直忍着的情绪,到长安这里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了。她捶打着他的胸膛,像所有娇气的女孩子一样撒娇,哭鼻子。“这是你说的,从今以后,再也不准和我分开了。还有,不准嫌弃我的脸,要打心眼里觉得我是世界上顶顶漂亮的,就是这刀疤,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嗯,再也不分离了。”   章辉看到此情此景悲从中来,嘤嘤嘤,五个人,就他一个单着的。好虐心。   里头房间里没有动静,宫女们就在外面候着。等岳宫发现红玉逃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一个月后,圣炎战火纷飞。红玉与长安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将军府。   得悉过商的身份,圣炎君主大喜过望。经过半年的周旋,周边小国终于被打到边境之外。过商和长安带领各自军队一路拼杀,打到了大芜。   彼时盛夏。   长安特意带着红玉去了大芜。他们二人坐在当初姜王与元后曾经的宝座上,底下大芜宫廷中人皆被捆低头。长安对姜王说:“看在你是红玉亲人的面子上,我长安愿意饶你一命。我听闻楚国国君爱慕元后已久。如今楚国再次归顺圣炎,楚王让我带个信,愿意用楚国世代的跟从,换取元后与大芜不灭。我们圣上,为楚王所感动,也许了这件事。但这条件是,元后必须得放下尊贵的身份,嫁给楚王做妾。”   这件事是在半个月前发生的,那楚王本就是风流成性,见大芜事败想来趁火打劫。长安也乐见其成。借此一报,这大芜对红玉及其母亲的残忍。   元后拼命摇头:“这可怎么使得?一女怎么能侍二夫呢?就算为了这大芜,也不能用我的幸福去做交换啊。”   元后抓着姜王的胳膊,姜王面色为难。   长安怒斥元后:“不是在问你,本将军是在问姜王的意见。你们大芜,不是最惯用女子去寻得安稳么?当初强嫁红玉与我岳母时,怎么不会想到那也是他们的人生?他们就不是被你害的顶着别人娘子的名号,受九州耻笑,嫁给我和侯爷?”   元后脸一白:“她们那时候都是清白身子,更何况,官家的女子哪一个是能顺心的。她们生来就是要做交易的。而且她们就是大芜的公主,就应该为大芜的百姓做贡献的。我让他们嫁的人,也都是豪杰,从来没有亏待她们的呀。”她匍匐在姜王身边惊恐不已:“大王,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大王,你别听他的。”   姜王把元后一推,陌生无比的看着她:“你也是大芜的贵族。”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不掉收。   ☆、那些该归还的   “许将军,我们大芜一切都听从圣炎的吩咐。择日,不,今日,我们就会派人把她送到楚国去。那许将军,您看是不是可以稍微让圣炎的勇士们放过我们了?”姜王避如蛇蝎般的远离元后,殷切无比的等待着许长安的赦免。   “大王,你不能这么狠心!我们好歹一场夫妻,一起养儿育女。大王,我们欺侮了红玉你以为许长安会放过我们么?不会的大王你清醒。”   “妖言惑众!”姜王怒目而视,“本王现在就把你这个悍妇送出去。”他顿了一秒看向许长安:“许将军,您现下就可以带她走了。”   许长安微微一笑:“来人啊,把她给我送到楚国去。”长安话音一落,元后双臂就被架起来了。她失望的吼叫着,比红玉当初更甚。   总算耳边清净了。姜王嫌弃的往后退,为的是留更多的空间以便他们把元后绑送出去。以往总在孤耳边撺掇,如今合该是她奉献的时候了。姜王如此想到,继而对长安说:“现在,许将军可以给本王松绑了吧。”   “当然不可以。”长安神色一变。   “许将军可是还有别的要求,若能保我大芜安康,一切皆可。”   许长安与红玉对视一瞬。“我是没什么想法了,我娘子还有些话想同你讲讲。”   红玉施施然站起,“我后来查访,得闻我娘当年在大芜宫廷里的时候,大王待她极好。”   姜王不知道红玉怎么来了这么一出,汗颜着说了一声是。而后便努力的回想自己当年是怎么对待自己那妹妹的。对她好?孤不记得啊?姜王搜肠刮肚只想起当年妹妹不想嫁人,自己劝导母后让她打扫了整个后殿。趁着她累趴下之际,喂她喝下了迷魂汤。以及……用辣椒水惩罚她两次三番逃婚未遂。“以往的事情,红玉你就不要再提了。亦雨是我亲妹妹,我待她好是应当的。”   没脸面的东西!红玉在心里为姜王的无耻感到恶心。她拍拍手,身后侍卫推着一车一车的辣椒水上来。红玉对姜王说:“辣椒水是大王给我娘的礼物,我这个侄女自然得还给你。”语毕,声音一扬:“伺候姜王把这十余桶辣椒水喝完。我在这候着,我要看见干干净净的桶。”   我娘所遭受的,我会让你一样样还回来。我们母女生错了朝代有这样的亲人。但苦难不是应得的。眼见姜王惊愕的被驱使去喝辣椒水,红玉通体畅快。姜王给予她和娘亲的,要比这多百倍。她激动的喘着气:“长安,我没有想到他曾经那样对我娘。”   十余个木桶,喝完这些姜王的嘴唇已经完全肿胀起来了。他捂着肚子,“私仇到这里该结束了。你们该行守诺言了。”   诺言?长安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我何曾许诺?”   “你……不怕九州人说你言而无信么!”姜王气的全身颤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换了别的时候,许长安你哪里能有这么横。   “红玉。”长安牵起红玉的手,“你方才听过什么诺言么?”红玉摇摇头,长安笑眯眯的盯着姜王:“你说元后一人换大芜安康么?没错啊,我许长安毁了你大芜了么?只不过,是准备帮大芜清理清理奸佞罢了。要说这大芜,是我娘子的娘家。”   他搂住红玉,两人极其甜蜜。许长安自从重新得回红玉就越发的腻味起来了。“我娘子的娘家,自然是得保护好了。往后我娘子要是开心,还可以回来住一住。或者,我们以后的孩子没准能接收这大芜宫廷了。”   “我才不要这劳什子大芜。”红玉嫌弃它。   长安听娘子的话,捏了捏红玉的小脸蛋,“那不要就不要,咱们选贤臣来料理大芜。”   这才衬我心意。红玉满意的跟长安恩恩爱爱。完全无视姜王的眼光。   “你们不能这样……我……孤……这大芜。”姜王崩溃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欺负人!   “这大芜是我的,我娘是这大芜的长公主,我是大芜的公主。我完全有能力逐出一些心思不正的。往下了说,这叫清君侧!”看着姜王吃瘪的样子红玉心里就开心,所有伤痛都成了过往。   “把人给我带出去。”长安和红玉门外轿辇上走。外头一个傻姑娘被一个俊逸的男子哄着。正咿咿呀呀的说着话。   “端妃!元缅!”姜王本来还算合作,此刻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往后退。任由侍卫拉扯,就是不上前。   冷宫,无论在哪里国度都是一个令人发怵的地方。而这位端妃是元后的亲妹妹,同她那位被发配到边疆的表哥生了私情。姜王便不顾往昔对她的疼爱,把她送入冷宫。暗杀那位表哥之际。那位叫做元缅的表格,失踪。   此时整个大芜宫廷静悄悄的,长安喝令全军离开大芜。哄着端妃的元缅和长安四目相对,彼此点了个头便走上前来。   “我在九州流浪数年终于等到了今天。”寒光剑架在姜王的脖子上,姜王吓得尿了裤子,步步后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刷刷,刀落。姜王的左右两边脸出现两个字。奸佞。九州诸人凡是见到脸上、身上刻有此字的人皆可欺侮。透着寒光剑的映照,姜王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元缅!你干脆杀了我!杀了我!”   圣炎的人渐渐走散,元缅带来的兄弟把姜王送入冷宫之中。那里有无数曾经被姜王丢弃的女人。她们疯了很久,见到生人便扑了上来。稍微清醒点的,意识到姜王,看到那上头的字……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哀哀宫墙里,姜王将一生与这些人为伍。侍卫守在门前,他们看守着姜王,让他连死亡都不能自己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花花   ☆、逆战   大风刮过,卷地沙土翻涌。前方大军压境,右侧方来自封狼的军队也是虎视眈眈。过商吸了一口气,没想到隋昌这么迅速的和封狼联手,此刻圣炎的援兵应当还在路上。这一仗啊,难打。   数百万的兵士叫嚣着往前击杀。铛铛锵锵的声音震天作响。隋昌从马上俯身,剑光晃过过商的眼睛,险险擦着他的头发丝过去。   呼!   隋昌动作如闪蛇,未见停顿他又是一招。过商从马背上跃起,双腿侧开,手中尖锐长.枪当头下来。隋昌风驰电掣般的后退。数百个岳国士兵蜂拥而上,在这个小小包围圈子里,即使隋昌身边有人相助,可这些人与外面两国士兵的数量和气势比较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断有人在过商的身边倒下,紧接着隋昌的剑凌空坠落,过商的肩膀处盔甲裂开一道细缝,随即碰的一声。过商单膝跪在了地上。   盔甲一瞬间炸裂,冷冰冰的碎片飞刺出去。“哇。”得一下,过商呕出一大口血。果然……还是缺少战斗经验。这种压倒性的战争,让过商的心里一下子涌出大股大股的悲哀。   “过商……无颜去见你们……祖父、爹,过商辜负了期望。”   一支长箭飞将过来,带着凌厉的气势,势如破竹。箭欻的一下插在过商眼前的地面上。岳国兵士迅猛后退,隋昌的曳撒扑洒开来幅员如天幕。他冷静迅速的挡掉如雨般射击过来的箭。   “过商,我们来了。”红棕宝马摇晃身体,马毛像波浪一样随之而动。那马额前一撮鲜红的垂毛,马眼颇大含着锐气。长安勒住缰绳,银色盔甲泛着王者霸气。红玉一身红色缨装,长裤长衣通体遍红,瘦削的脊背上背着一个铁箭桶,数十支箭因马的前进而晃动着。她拉弓射箭,精准迅速。   乌黑长发上十六支黑玉骨钗,腰间腿脚长剑短刀。配上她冷峻的面容显得瘆人心魄。隋昌一下子也被惊讶到了。   “保护过商王子。”长安一声令下,圣炎十万大军左突右冲大有所向披靡之势。红玉背靠长安,跟随长安的节奏,利落的用腰间长剑袭击敌人。   这一刻并肩奋战的快感与自豪感几乎引爆红玉的脑子。这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她一向懂事,也一向坚强。一开始是因为觉得在这乱世自己重活一世,必须努力才可以生存。而后来……   她想变得更加优秀才可以配上身后的这个男人。她是将军的女人,也当一身荣光。她想过了,作为女子她不要只是在背后默默支持长安,用温柔舔舐长安的伤口。她更要长一身本领,披着光辉踏着傲骨做他战场上的助手。   这一路走来,苦。手脚意外残废,家国恩怨如浪潮涌来。可这一路也甜。长安始终不离不弃。前有国药治疗手脚,后有医圣东方宇背后加持。她终于摧毁所有的阻碍,与他戎马比肩。   敌人的刀剑擦过她的脸颊,显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红玉,你没事吧!”担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不怕。”红玉这样回答。   “好,抓紧我。”红玉闻言回身抱住长安,红马飞腾而起马蹄前翘。红毛滚着,马声嘶鸣。   白光刺眼,他们像是从阳光里冲出来的,比红日还热烈的存在。   人间的缘分纷繁如万花筒,千变万化。没想到会和曾经的救命恩人闹到这一步,红玉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她不无悲哀的看着隋昌:“收手吧,大势已去了。”   隋昌心悸,他看着红玉感慨万千。他不愿意相信圣炎再次掌权也不想认清自己身世的现实。他目空一切的半辈子,再告诉他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是父辈用肮脏手段得来的?他狠,不假。但篡夺,是他不耻的。   为了否认这一切,他宁愿飞蛾扑火。   隋昌冷冷的笑,“什么叫势?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等你们真正打败我再来和我谈论!”   这个隋昌怎么还跟红玉聊上了?按照他们俩这话的意思,是说这仗打完以后,他们还会聊聊人生?把他许长安放到哪个边角里去了。好啊,你个隋昌,我非得把你打个落花流水。醋意大飞的长安,废话也不说直接撩起了武器。   而隋昌本就没打算停止战斗,同一时间也动作起来。属下们见他们斗起来,自然也是跟随。战场一下子又热烈起来。   “许长安,你最好能打败我,否则我一定会把红玉抢过来的。”   “做梦。”   “她和我好歹一起呆了一两个月,同床共枕你怎么知道她对我没有意思?”   碰。两人刀剑发出剧烈的声响,他们彼此侧着头互相对质着。   红玉简直无奈死了,这种时候许长安怎么又这样。红玉哪里知道,作为将军,许长安对这场战争势在必得。可是对于做夫君,因为隋昌的存在,他简直恨得牙痒痒。   光影交加,喘息声、兵器声、烟尘翻滚。隋昌忽然动作一快,红玉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瞪大了眼睛,整个人被困在隋昌的身边。隋昌没有前进,而是迅速后退。   轰!一声巨响,地面开始塌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是感人暖暖暖。唇作者,卡了一天终于卡出来了。之后努力甜甜甜。求评论,你们喜欢这种描述多的写法还是对话多的写法。么么哒。   ☆、一场白头的相守   地面凹陷下沉,泥土成块裂开。噼里啪啦震得红玉耳膜发颤。烟雾几乎把两军全部笼罩住了,而隋昌却带着她拼命往安全的地方跑。   她心里一慌:“隋昌,你做了什么?”   “我早就在岳国边境埋下了炸药,如果我这场仗不能打胜的话我宁愿玉石俱焚。”   “这么说,长安……长安他们……隋昌,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我救出来!”隋昌的眼光幽暗深邃,他说:“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让你死罢了。”   “不行,我得回去。就算是死我也要和长安在一起。”她犹如困兽,目光里是鲜红一片。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她更不了解隋昌为什么不躲避。也许是两人共马,行动不便?可当她的短刀刺入隋昌的胸膛时,她毫不犹豫奋力把他扔在地上。   胸口的血氤氲出来,红玉看了隋昌一眼。   隋昌问她:“为什么?我隋昌哪里比许长安差了?我比他先遇到了你,我还救下了你,我们的缘分明明就比他和你的深上百倍、千倍!我自小习武无论是本事还是地位、想法、头脑都胜过他千百倍,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要是喜欢你,会怎么样呢?经年以后人老珠黄,你还会对我如初么?隋昌,你自己应该清楚,要是我红玉能够为你交换来更大的利益,你势必是要抛弃我的。隋昌,名利与我,它们位置的不同,就是你和长安的不同。”   “驾!”光晕中红玉拍马上前,十六骨钗簌簌直落,满头的乌发荡起一道深重的弧度。隋昌就这么看着红玉的背影,她是那么的义无反顾,是那么的着急害怕。他想不通,明明有生还的机会,红玉为什么要这么傻的去找死。   炸药爆裂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响,人逃亡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   “名利与我,位置的不同,就是你和长安的不同。”   她的声音回荡在隋昌耳边,隋昌的血流的越来越快。   炸药炸的越来越猛烈,不断有惨叫声和逃跑声传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边境之处已经尸横遍野。一片死寂中,烟尘散去。红棕色的马四肢分裂,早已不复之前光彩。长安和红玉也似乎掩埋在这些人中……   两年后,隆冬季节。岳国千里冰封,积雪覆盖在土地上,金碧辉煌的宝殿挂着冰柱。沁央穿着一件雪白色的毛绒大氅在宫墙上,手里边抱着一个暖炉。   她眼圈红红的,“都不在我身边了。”   “谁不在啊?”腰间一暖,过商的脑袋抵在沁央的脖颈处。“是在想你夫君我么?”一边说着,过商也没闲着,他摸着沁央的手,软软暖暖的,“唔,总算没那么凉了。”   “欸,不是才刚刚下朝么?怎么不休息会儿?”过商的狐裘大氅把沁央一起包裹住,“孤想你想的紧,休息有什么重要的。更何况,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娘,侍卫们都不跟我玩。”一个小豆丁跑了上来,激动的往父母的腿间钻。小豆丁的身后有一只蓝眼睛的大肥猫,似乎是跟着主人爬这么高累着了。   这只大肥猫往前走了两步,咚得一声,趴下。觉得有些冷,它又甩了甩身体往前走了两步,咚又趴下了。如此反复,最终嗷呜的叫了一声,索性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粗尾巴一甩一甩的耷拉在屁股上。   喵呜,累死本喵了。白猫眯了眯眼睛,睡去了。   小豆丁挂着泪珠,被沁央抱起来:“萤儿哭什么。”   过商吃醋的把小豆丁抱过来,循循善诱:“父王母后有要事要谈,萤儿今日就不在这里玩耍了,好么?”   萤儿精明古怪,莲藕一样粗的手臂死拉住自己的娘亲。“娘,我就要在这里玩。”   “父王让人带你去御厨房,要吃什么糕点都可以。”小豆丁眼睛一亮!“爹你说真的么?”   过商点了个头,小布丁双臂挥舞着要下来。沁央把她放到地上,她欢乐的跑去牵起胖猫。身后的侍从也紧跟下去。   萤儿的两个冲天羊角辫因小脑袋晃动而摇摆。她蹲下来,“喵喵,去吃糕点的了。”那猫高傲的瞥了自家主人一眼,晃了晃尾巴,显然没什么兴趣。   萤儿戳了戳猫,“有鱼鱼。”   那猫浑身一震,果然和主人一样是吃货。它努力站起来,可因为太胖又咚的一声倒了下去。粉红色的肉蹼撑着一身肥肉,猛地往地上一按。   呜呜呜,爬不起来。   “我刚刚说的是许将军夫妇,半年前……”   过商搂着自家妻子,“他们有他们的福气,倒是我,因为这些小家伙都没能感受到应得的温暖。”   沁央的脸一红,反身亲了过商一口。“那你多抱抱我吧。”   “那怎么够。”过商的吻落在沁央的嘴唇上。小豆丁和喵咪瞪着滴流圆的眼睛瞧着,然后主人和猫猫一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喵呜。本喵本来就要站起来了。咚,摔了。   圣炎将军府。   安雨兮和许陌年和亲友们吃着暖宴,外头进来一个仆人。   “诸位先吃着,许某暂时有些事情。”许陌年笑着起身,和安雨兮进去。   仆人身上还落着雪,“将军,世子又来信了。”   “雨兮你看,安儿又给我们写信了。”安雨兮拿过信件,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开。两个长辈的头都凑在一封信前,时而笑,时而抹眼泪。   “不知道安儿和红玉瘦了没?”二老遥望窗外,大雪纷飞。   “长安,下雪了。”红玉推了推熟睡的男人,“哇,你看,雪花好大。”她支起窗户,看到地面上厚厚的积雪,乐的不得了。“大懒虫,别睡了,咱们出去打雪仗吧。”   长安睡眼惺忪的把红玉往身上一拉。她立马滚在了他的怀里头。她趴在他的胸口,戳着许长安,“我要玩雪。”   “嗯,亲一口。”长安闭着眼睛。   亲亲亲亲,红玉重重的亲在长安的嘴唇上,然后是脸,是额头。“够不够,够不够。”   不够。他捉住她的嘴唇,深深的吻着。红玉觉得呼吸停止的一瞬间,长安把她抱起来。“先洗漱,吃饭,然后带你去外面。”   红玉咯咯咯的笑任由他抱着。   雪地里,红玉的脸上满是笑容,“接招。”一个雪球扔过去,长安的上白雪炸开。   “好啊,红玉!”   平整的雪地变得混乱,他们打在一起,身上全是雪。抱在雪地里笑着打滚。   而后红玉站起来,仰头看了眼长安,兴奋无比道:“看,变成白发老公公了。”   “老太婆。”长安宠溺的碰着她头上的雪。   “老公公。”   “老太婆。”   ……   咯咯咯,发自肺腑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长安,咱们一起白头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有个要开启婚后有娃萌甜模式的蠢琴。   收藏君请稳住别掉。   ☆、意外之喜   “长安,咱们一起白头了呢。”   看着红玉像个小姑娘,满脸天真的笑,长安觉得无比的满足。那种快乐的感觉,就像舌尖蹭到了满满的细糖,甜味是唯一的存在。   啪,雪忽然像浪花一样翻起。长安的脸上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打了一下,一瞬间,长安就变成了大白脸。   “哈哈哈,长安,你别动。”她的眉眼弯成了一个月牙,长安宠溺的站在那里,任由她为他的样子快乐。   她乐吱吱跳到他的跟前,踮起脚尖手指温柔的抹开他脸上的雪。暖暖的指尖被长安的嘴唇捉住。她的脸瞬间红了。   “先别管我了,去看看那个小东西。”长安魇足,全神贯注的看着那个打了他一巴掌的生物。   雪白厚重的毛尾巴随着身体的扭动左摇右摆。那个不明物好像在奋力从雪堆里钻出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屁股一下子撅起,然后又失望的耷拉下来。长安上前一步,揪住它的尾巴往上一提。   红玉的眼睛兴奋的一亮,“是雪狐崽!好可爱啊。”   这只雪狐吓得像猫一样炸毛,滴流圆的眼睛震惊的看着四周。然后这只雪狐反应过来自己终于爬出了那个雪坑,感动的叫唤了两声。   红玉顺着它的毛,觉得它浑身凉飕飕的。不知道是从哪里跑来的,因为一身雪白,淹没在雪地里也没人看见它。长安黑着一张脸,心道原来是这小家伙揍了自己。   “快回你娘老子那里去。”长安还是温柔的把雪狐放在地上。狐狸爪子趴在地上,不明白的扭了扭又胖又短的身体。红玉爱心大起,欢快的又把狐狸崽子抱在怀里。狐狸崽子的脑袋碰到红玉的胸脯,立马往又暖又软的地方蹭了蹭。   “嗷。”软绵绵的声音因惊吓而尖利。啪得一声,红玉打掉长安提狐狸尾巴的手,她埋怨他:“它都痛的叫唤了。”狐狸崽子顺势落到地上。   继而她打量了长安的脸色,“你该不会是连一只狐狸崽子的醋都吃吧。”   被说中心思的男人不好意思的扭头,他转移话题,“雪狐跑了。”   红玉定睛一看,小狐狸崽子被长安唬弄的不轻,圆滚滚的身体瑟缩成一团,干脆往下面滚去了。小小一团裹住了雪,变成了一个雪球。碰!   撞上了棵树。狐狸崽子惊讶的抖了抖毛,往身后看了一眼。难过的哭了。   树为什么要撞我?雪为什么要盖住我?我要找娘亲!   “这只狐狸崽子看起来蠢蠢的,这会儿我们跟着跑,兴许能看见狐狸窝呢!哇,大大小小,毛毛绒绒的家伙凑在一起。肯定很温馨。”   “快快快,我们跟上去。”爱屋及乌的长安见状,就跟着红玉跑起来了。   不过那只狐狸崽子估计今日和雪地犯冲,长安第三次把它从雪坑里拽出来时。这只狐狸终于害羞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它觉得自己把一窝狐狸的脸面都丢光了。嘤嘤嘤。   等到好不容易到达狐狸窝时,长安已经没什么心思了。   不过红玉蹲在草堆后面,不敢把草全部扒开,又特别想看见洞穴里全貌的表情让长安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甜的。   “好可爱,里面还有红色的狐狸崽子。它们被一只白狐和一只红狐的尾巴圈起来,靠在大狐狸的身边。长安,长安,你也看看。”她激动且被萌化了样子倒映在长安的眼瞳里。长安好奇的扒开点草,往里一觑。   越看越入神,越仔细。雪地反射的光照进去,刚刚那只蠢狐狸四只粉嫩的爪子扒住白狐的粗尾巴。像一个晃动的糯米丸子。白狐狸的头弯下来,叼了什么东西往狐狸崽子嘴里送。小狐狸高兴满足的嗷嗷叫。   红玉靠在长安的肩膀上,小脸由于开心而红扑扑的。“我们要也有孩子,也这么养着。肯定好。”   长安也跟着幻想,“嗯,冬天的时候咱们睡在一个炕上,你搂着孩子我搂着你,暖和和的。最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男孩儿跟我学武,女孩儿跟你学刺绣。欸,红玉,你会刺绣吧。”   “当然会了!到时候孩子们的小衣服、小鞋子我都来做。”   长安心疼红玉工作量大,主动请缨,“那你教教我,我帮着你一起做衣服。还有尿布。”   红玉吃吃的低声笑,“你一个大男人学刺绣,嗯……”她脑海里想了一个画面。一个深黄色的矮筐,里面有绞子,有针凿。长安的手指上套着一个大顶针,就着萤火虫的灯囊认认真真的在那里做衣裳。她坐在边上,跟他比赛谁做的衣裳更漂亮。   孩子喜欢谁的,谁就更得脸。   红玉一脸向往,长安隐隐有些惆怅。药质从小食用百药,身体偏寒冷。孩子的事情,可能没有指望。   不圆满的感觉是有的,但再想想,长安就释然了。人不能贪心,红玉现在还活着并且能与他一生一世,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等我学精了,还能给你做衣裳,然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长安担忧红玉在雪里坐久了,冷。便带着她准备往回走。   红玉埋汰他,“话说的挺大呢,就是不知道最后做出来成品能不能穿欸。”红玉心里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她自己喜欢孩子能忍,但就是希望长安能经历人生中重要的一环——成为孩子的爹。   这么想着,红玉的嘴巴又觉得干干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血治疗长安的胎生之病,效果大不如前了。不过好在这么多年她帮着调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又想吃酸的了?”一看红玉这表情,长安就明白了。他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拿出酸果,递给她。   她果然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被她崇拜,长安是得意的。“不够还有,想什么时候吃告诉我一声,保准都有。”   “唔,真是好吃。长安你要不要来一个。”她送到他的嘴边,长安心满意足的吃下。   矮树响动的声音吸引了红玉的注意力。   “东方大夫!”   东方宇和一个药童风尘仆仆的从树丛中冒出来,头上还沾着树叶。看见红玉他们,东方宇也是一喜。“来的路上雪太大,迷了路。长安你也是,总不回去看我们,我只好奉将军、夫人的命来找你。”说着拉过长安的手把起脉来。   “嗯……脉息还算平稳…吃点我带来的药稳固一下就好了。”   长安顺势把红玉的手递过去,“给她也看看,她最近有些头晕,药质之血作用也不怎么明显了。”   东方宇只道是长安爱妻心重,按照东方宇的想法,药质身体本就特殊一般的小病都不碍事的。于是东方宇也就闲闲的拿出红线,搭上红玉的脉息。   “没事吧。”红玉嘴里喊着酸果问东方宇。   东方宇的脸色很耐人寻味。   长安急的不行,“好歹给句话!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对呀,究竟怎么回事,东方你不要吓我们!”红玉吐出酸果,小脸一垮。会不会是得了绝症啊,好日子她还没过够呢。   酸果把白雪砸出一个小坑。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长安和红玉双手紧握屏息等待东方宇的话。   “从古到今,没有一个药质被知道身份之后,还能好好活着的。几乎无一例外都成了药,治疗了别人的病。所以也没有人能有可能怀上孩子。药质一旦有了孩子,身体就会发生变化。传言中,会解除药质的能力。”   红玉没继续听东方宇的唠叨,她激动的扑到长安的怀里,仰着脸确认,“东方的意思是咱们有孩子了么?”   长安高兴的连呼吸急促起来,有孩子了,红玉能当娘了,他能当父亲了,她也慢慢不是药质了!他使劲搂住红玉,心脏狂跳。   “你听到了么?长安,咱们要当爹妈了。啊,以后它就能软软的喊我娘了。咱们一家三口,也许是四口。”   “我听到了,这里……有一个小生命。”他小心翼翼的捧着红玉的肚子,觉得隆冬大雪也是春暖花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蹲下.身子,温温热热的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表情满足而又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君稳住。      ☆、回归正位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晚了,这两天一直在外面,这一章手机码哒。收藏君请稳住哦。   瞧着红玉的肚子,东方宇真心替长安和红玉高兴。   “这种喜事,长安呐我们得尽快跟将军和夫人说。让他们也乐呵一下。”   对于老将军和夫人,红玉其实思念的不行。她感激安雨兮能够接纳她,也感恩许陌年愿意任由她和长安在这个深山里终老。   许长安赞同道:“那等你回府就把这事儿告诉爹娘吧,另外请他们不要再差人给我和红玉送东西了。山里物资丰富,我干些农活能养活红玉的。”   长安倒不是真的不期望得到父母送来的东西,而是知道近一段时间,会有一些人偷偷摸摸的尾随府中精卫。虽然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大多被精兵在半路打退,甩掉。   可现在的幸福太不容易了,长安不得不防。更何况如今有了孩子。   东方宇道了一声是。红玉高兴的走在前头使劲推了一下眼前的木门。“东方,我跟你说哦,我们家里的茶叶都是我跟长安一起去采的,保准你喝了一回还想喝第二回。”   她嘚瑟的话刚落下,眼睛就惊讶的瞪圆了。“你们是谁!”   屋子里一团乱,数十个山匪模样的人正大摇大摆的吃着喝着,俨然是鸠占鹊巢!。   “他娘的果然是这里。”茶杯被碰的一声砸在桌上,山匪激动的直叫唤。   还是被找上门来了。长安心下一沉把红玉揽在自己身后。恨不得把这些破坏他美满生活的杂碎咔嚓咔嚓全灭了。   “先带红玉跑,我来收拾这些混帐!”他眼疾手快的把木门碰的一声合上,对着东方宇大吼。   这些匪徒应该是为了药质之血来的,能找到这里定非等闲,他必须最大限度的保护他许长安爱的女人!   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红玉听话的跟着东方宇跑。“东方,我们家长安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经历了这么多,红玉对长安的信任已经根深蒂固。   另一边长安经历了一番恶战,终于得胜。但他不确定这帮匪徒有没有后援。   雪下得更大了,雪地上疏疏落落的脚印都被风盖住了几次。什么人影都看不见。   “红玉……”   “东方……”   呜呜的雪风声音盖住长安的声音。   脚边是一个冰河,河面上有一个不大的窟窿。   茫茫一片,长安的嘴里呼出白气。   “嗷嗷……”特别低的声音伴着水声响起。   长安顿住脚步,脸黑了。   “这么小的坑,你这个狐狸崽子都能哗啦进去。蠢死了。”   从洞穴里跑出来的狐狸崽子郁闷的在水里扑腾。它的长尾巴在冰面上扫来扫去,又白又肥的身体被卡在冰间,烦躁的扭动。   长安照样提起那尾巴,狐狸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长安戳了戳它脑门:“我听闻狐狸都是聪明绝伦的,你这么笨的亘古未见。”   哼!你嘲笑我。感受到智商被侮辱的狐狸崽子傲娇的低头不看长安,它赌气闭眼忽然觉得有些饿,恰好这时它感受到软软糯糯的东西在它嘴巴前。   这只贪吃的狐狸心想一定是抱着它的人意识到自己刚才出言不逊,现下给它送吃食了。它做了一个勉为其难的表情,然后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白团子似的身体一僵。狐狸崽子睁开眼睛。   呜呜呜,那是本狐狸的尾巴……   好痛!心好痛!肉好痛!   长安心下狂躁、难受,雪风里一切都需要努力看。风一下子紧了,呼呼呼……   长安往前走,景物清晰了一点点。雪白无际中,他的脚步一下子顿住。   白雪染在红玉的身上,她拿着一根粗树枝,戒备十足的弓着身体。   啪哒,树枝落到地上。   她骄傲又兴奋,“我就知道,就像以前一样,你……”   狐狸崽子落到地上,白尾巴摸了摸自己被摔疼的屁股。   “我答应过你的,从很久以前就说过的。我不会轻易死掉。”他高兴的凑着红玉的脑门一吻,“再说了,我许长安那么厉害,就算下去了,也会把阎王府闹得鸡犬不宁,到时候他不让我活过来也得活!”   “你就会瞎说。”红玉被逗笑了。   “我跟东方他们躲在狐狸洞附近的矮林里,长安,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这里肯定不能待了。”红玉问长安。   长安沉思半晌,“回将军府吧。反正我们暴露了短时间很难完全结束纠纷。正好你现在怀着孕,逐渐解除药质的能力,我们回去和爹娘计划一下,看能不能用什么方法让天下人知道这件事,这样我们一来可以恩爱一辈子,二来能不用再隐姓埋名感受猝不及防的迫害。”   红玉佩服长安的想法,“我怎么没想到,这真是个好法子。”   “最重要的……”   “嗯?”长安话讲一半吊起了红玉的疑惑。“还有什么事情比回府更重要啊。”   雪狐狸滚到洞穴里,长安郑重无比的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红玉。   “你忘了么?”他声音带着点沙哑,充满感情挠得红玉心口发紧。   “什么?”   “我欠你一个正式的婚礼,我们两年前只是简单的以天地为媒。我知道你也想和正常的女子一样有一场像模像样的大婚。于我而言,把你正式介绍给九州承认你的身份,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   圣炎经过两年前的那场大乱,喘息了很长的时间。   圣炎君主赵奕霆感慨万千,“虽则炸死是欺君可念在安将军当年有些功劳,朕惜才便饶还你们官级。只是……此事可一不可二,日后不可再犯!”   “许将军家眷可以平身了。”   赵奕霆吃惊的看这一大家子毫无动作,登时怒了,“朕已经酌情,你们是不领情?”   “皇上,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下官有一事相求。”长安惴惴不安的请求到。   “何事?”   “皇上您也知道,我娘子红玉本为药质。当初臣假死也是为了这件事。但如今我娘子怀孕,据医药宝典所言渐渐会解除药质的能力。臣斗胆请皇上帮臣一家,使得天下人得闻此事,解我一家纷扰。”   “陛下,你就帮帮他们嘛。”原本一直无话的德贵妃忽然帮长安求情。   这德贵妃本是长安娘亲的姊妹,在宫里的故事也是曲折离奇。九州大乱前她曾宠冠后宫也曾落入冷宫更差点被番王夺走。被赵奕霆如敝履扔掉之后居然又能到达四妃之首,再度获得龙宠。   她一出言,赵奕霆果真犹豫了一会儿。思及许家和红玉生父安阳候为圣炎做的这一切。他松口,“过一个月便是九州国典,日子也是百年难得的好日子。宫里这两年也没什么大喜事,听闻你们还未办婚礼。不如就那日吧,正好请九州一同见证。”   这样的恩德,真不知到底是许江两家的功绩,还是对德妃的宠爱所致的了。   …   诸国国君坐在宫里,面前是一个千米场地,正中央是一个可容纳千人立足的大鼓。   鼓面上如今空荡荡的不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十里之外,红玉穿着嫁衣,总觉得脚上的鞋子难受。也许是肚子大了些,走路吃力了。   长安见红玉上轿脸色不好,二话不说运用轻功去里面新拿了一双红色绣鞋。   这是红玉以前为自己衲的,但因为如今形势便没穿。可这会儿长安觉得,面子,规矩哪里有他娘子觉得舒服一半重要呢。   他亲自把红玉抱上轿子,轿帘刚好因震动垂下。长安专注而温柔的给红玉穿鞋。   “再不舒服,咱们就不要这些花把戏了。我背你。”      ☆、抓鱼二三事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事情啊?”诸王开始轻声议论,往年这时是有歌舞表演的,今年怎么大鼓台上半个人都没有。   唢呐的声音越来越响,众人定睛一看。嚯!逶迤而来的像是送亲的仪仗。   许长安坐在一匹长毛白马上头,马儿温顺的甩着尾巴前进。“诸国大王。”长安拱手笑道:“大王们不必讶异,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两年以前在座的有许多人想得到药质之血,为了躲避各路骚扰,我和红玉假死归隐。但如今,世间已经没有药质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面面相觑,看这架势莫不是药质死了,这许长安另作他娶?不像啊,传言中许长安是痴情种,若是那名叫红玉的药质去了,他不可能这么快娶妻的。   果不其然,赵奕霆说:“朕今日是请各位来见证一场婚典的,轿子里面坐的是九州唯一的药质红玉。她曾经是岳国隋昌的妻子,本不应该另嫁他人。但隋昌已死更何况红玉与长安的婚事早在隋昌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如今九州和泰,姻亲也当归位。诸王可有意见?”   德妃今早特特嘱咐了赵亦霆说这件事。   “我们没什么意见。”九州乱的往事被提及,诸王里的大多数都吊着心。他们理亏着呢,哪里敢有异议。   “既然如此,我们请新嫁娘出来拜承天地恩泽吧。”德妃喜上眉梢。长安闻言便踢开轿门,把红玉迎接了出来。   数百年来,能在九州诸王面前成婚的人怕也只有长安与红玉这独一对了。   凤冠霞帔是古老名族的传承,红玉少时见人穿过就一直觉得很美。如今自己穿上了,觉得有些轻飘飘的。有那么点不真实。一路走来,她也穿过那么几次嫁衣,但也许因为不是真心实意的主动穿的,所以再美她都不当什么。但这一刻,她几乎落泪。   她的手勾着长安的,痒痒的。   “长安。”她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又小又可爱。“我有点紧张。”   “其实我也是。”他猝不及防的话敲在红玉的心坎上。咦?他一个大将军平日里威风凛凛这会儿居然也紧张。她隔着红盖头抿嘴笑,故作老派的凑近长安身边道:“唔,你胆子这么小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坚强一点啦。不要怕,我带着你。”   她说的跟真的似的。长安发现她果真挺直了腰杆,抓他的手也有力了。他一下子想起来,很久之前他顽劣的让她用飞刀射击自己时。这个小丫头呀,虽然怕但是死撑着。   故作老练,还是没变呐。   红玉的肚子显怀,加之人瘦又挺直了腰杆,肚子那块微微隆起。她这个蠢丫头,怀了三个月的孕,拼命吃酸果也不知道给自己测个脉。可以想见她当初还真是以为自己怀不上了呢。   “这……是有喜了?”诸王眼睛那叫个尖。他们这些人知道药质的消息后也是做了研究,自然听闻药质有孕之后的后果。   如此说来,世间果真是没有药质了。   “一拜天地。”   “二拜君王”   “夫妻交拜。”   礼官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高高宫墙上喜鹊俯冲下来折返天际。婚轿立在大圆鼓的正中央喜庆非常,三百六十六人的送亲队伍分拨立在两旁,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他们当真是大婚了。   红玉在红盖头后面笑得合不拢嘴。她嫁给了他最爱的人,也有了他的骨肉。世间最暖人心的不过如此罢了。   …   为了给红玉补身体,长安没少在食材方面下功夫。厨房里的丫鬟苦着一张脸,看长安霸占了厨房在那里炖补品。   今日长安特特亲自去西山的清溪钓芦沟鱼。这是一种身形极其长的鱼,它们狡猾。不是钓鱼高手有时数月也钓不到一条。但据东方宇说这种鱼对红玉的身体是很有帮助的。   长安钓到了十条芦沟鱼。   “好香!”长安未进门内红玉就嗅到了香味。“你一整天去哪里了呢?怎么找不到你。”   “你先把这个喝了,我再慢慢同你说。”长安拿起调羹一勺一勺的喂红玉。   鱼肉质鲜美,鱼骨都被剔除,软滑滑的。   “这是什么鱼,以前怎么没有吃过呢?”红玉心满意足的喝着汤,汤汁沾在她的唇边盈盈透亮。   “芦沟鱼。”   红玉的眼睛惊奇的发亮,“我听说过的,这种鱼不是很长然后有许多的小软刺的么?为什么我喝掉了小半碗完全没有肉刺啊。”   长安回答的很淡定,“被我挑掉了。”   “那么多的鱼刺,长安你怎么做到的。还有这些鱼也是你吊上来的么?”   长安接受嘉奖般的把头一昂,“所以有奖励么?”   “诺。”红玉勺出一大勺的鱼肉送到长安的嘴里。长安震惊的看着她,连下咽的动作都僵硬了。   谁能告诉他,这就是奖励。这一定是幻觉。   待长安咽下鱼肉后,他整个人都怏怏的。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一勺子的鱼肉。不对啊,这个事情的发展和他想的差了不是一个级别。   红玉终于吃下所有的东西,她高兴的伸了个懒腰,戳了戳长安的肩膀。“你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长安望向她,以为她是怀孕疲乏需要他做什么。谁知,她突然昂起了头吻住了长安的嘴唇。   她细细舔舐着,眼睛里泛着高兴的光芒。   她刚刚都看见了呢,长安的手上有好几道新伤口。肯定是抓鱼的时候弄的。她软糯的嘀咕道:“其实芦沟鱼再好吃,都没有你的心意好。”   亲吻还有空说话,长安心底甜甜的笑。他这个娘子,真是太会唬弄人了。   毕竟还在孕中,长安不敢多做举动。他让红玉靠在软枕上,温柔的为她把碎发捋顺,她的额头上汗涔涔的。   “我帮你揉揉脚吧。”   红玉的脚踝有些浮肿。长安的手掌温柔的按摩着,眼前的女人是他一生最爱,他要陪她走过十月怀胎,走过岁月绵长。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君继续稳住哦。   ☆、提前求经   当画完梅花的最后一瓣,红玉高兴的把朱红笔尖提起。梅开九瓣,九朵红艳艳的梅花铺陈在宣纸上,昭示着近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肚子也大了不少呢。   昨日,沁央和过商来了府上,可把红玉吓了一大跳。他们一个岳国国君一个国母,贸贸然丢下一个大国,跑来圣炎,特地看她,真是受宠若惊呢。   萤儿从外面跑进来,爬到书桌上,“漂亮,萤儿要。”她盯着红玉,肉滚滚的身体坐在宣纸上。开档的屁屁上沾着朱红色的汁水。   萤儿是沁央的女儿。   “我帮你画一个。”红玉重新蘸朱砂,温柔的弯腰。“来,萤儿把脸蛋凑过来些。”   小家伙蹭蹭往前爬。   红玉认真的勾画,不一会儿萤儿的眉间就多了一朵红梅。红玉在花蕊间做最后的描摹,表情慈和的能滴出水来。“萤儿真漂亮,我去拿铜镜给你瞧瞧。”   咯咯咯,小家伙高兴坏了,想碰碰额间的花,想想又有些怕把它弄花了。圆圆的小手指一下拿起一下放下,眼睛喜欢的眯成一条缝。   铜镜拿来了,萤儿恨不得把小脸贴在铜镜上。“哇,好漂亮,姨姨,萤儿的脸上开花啦。”   “姨姨,兔纸。”小家伙忽然指着红玉身后。红玉顺着过去看,哈哈,果然是那只长安买来逗萤儿的兔子。   那兔子全身是灰棕色的,此刻四条腿挂在窗子上。窗纸被戳破,它费尽全力扒住窗沿。   红玉稍微一用力,兔子就被拉了进来。   “姨姨,我娘说你的肚子里有小宝贝。宫里照顾我的宫女儿们常常说银子是宝贝,姨姨,你的肚子里有多少银子啊。能给萤儿买好吃的么?”   扑哧。   红玉捧着肚子,解释道:“这里面是一个和萤儿一样漂亮的小娃娃,等它出来了跟萤儿玩好不好啊。”   “和萤儿一样的,会说话!”萤儿吃惊的张大嘴巴,“姨姨,你是仙女么?怎么肚子里有一个娃娃呢。”   要说仙女,红玉想,普天之下所有的母亲都是。她们怀胎十月,把一个个天使带到人间。   小兔子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上。   香喷喷的香味从门前飘来,红玉莞尔一笑,“长安,你今日又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红豆糕点,我想着你应该爱吃的。”长安得意的端着两小碟糕点进来,身后跟着沁央和过商。   “红玉呐,你真有福气。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们真的难以想象呢。平日舞刀弄枪的男子汉,为了妻子竟然学起了厨艺。这十个月磨砺下来,只怕最后你们府里的厨子该换了。”过商抱过萤儿,沁央满脸带笑的看着萤儿眉间的梅花。   过商的打趣,说的红玉心里甜蜜蜜的。她曾经以为世上最能吸引人的男子是将军。其实当她看到长安上战场,与长安并肩作战的日子里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些日子以来,她渐渐觉得。   最好的人,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他能陪着你,愿意为你做最小最细微的事情。把不擅长变成习惯,把永不回溯的时间尽数花到你的身上,并且乐此不彼。   她作画的时候一站着就忘记了时间,刚觉的有些疲乏。身后便多了一张凳子。“尝尝我做的糕点。”   她刚觉得肩膀有点酸,长安就为她按捏起来。看的沁央和过商惊奇的不得了。别的男子就算疼妻,在外人面前决计不会做这么伏低做小的事情的。过商深深觉得要多向长安学习了。   “咳咳…”沁央脸红的咳嗽起来。   萤儿说:“娘,我也要吃糕点!”萤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红玉疼孩子疼的要命,萤儿还没开口就差使着长安给萤儿送去了。此刻萤儿话刚落,小手就能抓到一块红豆糕。   嗷呜。小家伙张口咬上去,哇哇哇,真好吃。她贪心的抓了好几块,两只手塞得鼓鼓囊囊的。   “娘吃。”   “爹吃。”   原来贪心鬼是想着爸妈呢。   见沁央一家子高高兴兴的,红玉也跟着乐呵。她怀胎这些日子,其实是有些无聊呢。现在沁央来了,倒是可以向她讨讨经验,以后养孩子的时候用。   “沁央,你们家萤儿长这么大是宫里奶娘带的么?”红玉问沁央。   沁央忽然脸就红了,“无论是给孩子换尿布还是别的都是过商一个人来的。我想这自己的孩子还是要自己照料,所以基本上都是自己养的。我奶水足,萤儿才这么肥嫩嫩的。”   小家伙好像听见娘亲夸她了,一下子停下咬糕点的动作。   “这样啊。”红玉算是明白了,那她问经验可真是问对人了呢。“怀孩子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孩子生下来后我需要怎么带她?”   红玉这一脸严肃的样子让沁央忍俊不禁,她宽慰她:“现在呢,整个将军府围着你转。生孩子前你基本不用操心,之后你想自己带的话,刚开始几年会有些辛苦。孩子睡眠不定,时常哭闹,有时候整夜都不能睡觉的。还有身体,尽量让孩子不生病。”   不只是红玉听的认真,长安恨不得拿本小本子记下来。   天哪,养个孩子真是辛苦。但一想到是他和红玉的孩子,长安就充满了干劲。刚才听沁央说这些事情都是过商做的。长安当即把过商以崇拜的目光看着过商,与此同时他一把抓住过商的手,“请把养育孩子的经验也一并传授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七夕快乐~把存稿新坑的第一章放一千字给大家瞅瞅。   九十九楼的地方,一个擦玻璃的工人顺着腰间的设备往下刺溜。白亮的窗子里,是现代化的办公室。   “陆总,我们要和零况竞争南区那块地的消息,确实是周远跟夫人透露的。现在夫人把我们公司的底价给了对方公司,在明天的竞标会上,陆总,我们该怎么办?”乔约纠结的站在办公桌前。   陆彦沉听闻乔助理的话,连眼皮都没有抬。他仍旧有条不紊的翻着手里的文件,深黑色的西装因着他挺拔的脊背而显得越发周正,右手无名指上的简约钻戒反射着窗外的光。乔约记得,跟陆彦沉一起工作六年。除了跟林渺结婚那次,这个面容俊毅的薄唇男人从没笑过。   “我听说周远他妻子重病需要用钱,所以她给了他一笔不少的钱买消息?”陆彦沉的重点好像不在明天的招标上,居然转而问起了周远的事情。乔约觉得,果然在陆彦沉的面前,任何事情一旦和林渺攀上关系,就不一样了。   “是。”乔约说。   “辞掉周远,顺便去临川各个大中型的同类型公司打个招呼,请他们看在我陆彦沉的面子上,永不录用周远。”陆彦沉起身,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乔约跟在他的身后,“车子已经备好了,夫人的签售会应该差不多结束了。”   周远是景夏地产公司的一名员工,同时也是这次前去招标团队中的一员。因为公司前一个月发生了多起纰漏,而南区的那块土地开发价值颇大。故而,保密工作做得十分细致。周远的家境不好,妻子重病,再没有了生活来源,完全就是一条死路。   陆彦沉的这个决定,其实在进办公室前乔约就有心理准备了。这六年,在陆彦沉的身边出现过很多个周远,无一例外都被逼向绝境。在商业上,狠辣是优点。可有时,就连乔约这些老‘战友’都会觉得,这种狠辣摄人心扉。   商场大厅里,各种年龄层次的人手持一本画册,颇有秩序的排着队。时至签售会的末尾,原本长长的队伍渐渐短了下来。   陆彦沉站在大厅立牌的前头,他看着上面的宣传字样,着名画家林渺签售会。宣传牌子上的林渺一张娃娃脸、平刘海,过腰的漆黑长发被悉数放到左边的肩膀处,柔柔的垂下来。林渺的五官一直清秀,算不上惊艳。乔惊讶的发现,陆彦沉站在这个立牌前时,身上所有的戾气都消失了。在这一刻,他好像是一个穿着白T恤的无害少年,目光温柔的能把人溺死在里面。   但这只是一瞬。签售会结束,林渺站起来。不期然的与陆彦沉四目相对。乔约注意到,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陆彦沉就收起了所有的柔和。   破镜重圆,爱求收。戳图片能穿越。手机党可以戳我专栏,文名《融化》!   :      ☆、相公是什么   怀胎之人常有孕梦,这一日红玉睡的昏昏沉沉,梦中有了一段奇遇。   忘川之水绵延不绝,六道轮回的岔口红玉心口发凉。她不知道自己身处梦中,只觉得神思飘荡,随着前方的幽魂往前移动。   “此乃六道之末畜生道。”一牛头马面的鬼差摇旗呐喊。   咦,畜生之道。这么说进去以后出来的都是小动物了。   “你给我出来。”红玉发呆的当口,手臂一紧。牛头鬼差满面狐疑的看着她:“你阳寿未尽,怎么混入死魂之中?速速回去吧。”   鬼差正欲发功,红玉惊奇的扒住了六道末口,“嘿,鬼差大哥你是从牛道里出来的?还是马道?怎么有两种动物的样子呢?”   鬼差一口气没提上来,抬脚要把红玉踹走。   此时畜生道光辉乍现,待众魂清醒魂识,却见红玉着一件百兽纹饰的长裙,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哇,这道口还给我裙子穿呐,地府真有钱。”   鬼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谁能告诉他,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是畜生道选定的道主。   到底这鬼差是牛道还是马道的呢?红玉还是很好奇,正这么想着,那鬼差忽然就飘了起来,以不可阻挡的势头被吸进了畜生道。   等再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一张标标准准的马脸。“哦,原来你本道是马啊。”   红玉发现自己想让谁进去,谁就能到畜生道。她乐滋滋的靠在道口,像丢萝卜似的把一个个魂魄指入道。   “老鼠。”   “兔子”   “猫”   “狗”   “嗯?”道口吐出一个魂魄,对,是魂魄。凭什么这个魂魄进了畜生道根本没变样。   “因为我根本不属于畜生道啊。”那魂魄无比傲娇的抬起脸,这是一只正太鬼,长得可爱,说话真讨厌。   丢了一下午的魂魄,红玉无聊了。反正没人管她,她就飘荡在地府中,可令她烦躁的是,身后这个什么鬼怎么老跟着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   正太鬼一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边死死的拽住红玉的裙子。“你是畜生道的主,我是畜生道吐出来的鬼,我们因为畜生道结缘,不跟着你跟着谁?”   听着好像有道理,不过,啊喂,畜生道不是我家开的,结什么狗屁缘分啊。红玉嫌弃的掰着正太鬼的手。   可那手肉嘟嘟的,力气却比牛还大。红玉索性破罐子破摔,“怕了你了。”   夜里,红玉睡在三生石块上,冥界的光照在她和正太鬼的身上。渐渐的,正太鬼小小的身子慢慢拉长,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原本胖嘟嘟的手搭在红玉的腰间,此刻深深的嵌了进去。   少年睫毛纤长,皮肤白皙。与红玉包容在一块,丝毫没有违和感。少年翻了个身,带着红玉从三生石上落了下来。红玉痛的睁开眼睛,猛然看见,华光之下的少年,明明就是长安。   —   “嘿,你的手在挥什么呢!”长安捉住红玉的手,红玉睁眼,“长安,我跟你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安雨兮笑吟吟地站在一边:“哟,这可是胎梦啊,梦到什么了跟我们说说。”   红玉去掉精华,斩掉头尾说了两个字:“男娃。”   安雨兮登时一喜!“真是天大的好事,红玉你确定梦到是个男娃么?”   红玉内心嘀咕:男鬼也是男娃吧,管他呢,反正梦里死拽着她的小鬼是个男的,长大还和长安长得贼像,她也没骗人。   长安有兴趣的不得了,拉着红玉问:“和我长得像么?”   “一个模子里刻的。”   长安高兴的笑开了。“那岂不是英明神武。”   扑哧。   “长得像你就神武啦?那要是像我呢?是什么?”红玉打着趣,其实要个女孩儿更好呢,女孩儿会心疼人。   “像你呀。”长安居然还要想,红玉戳他肩膀,“想那么久呐。”   “你只有一个,所以要是咱们姑娘像你的话…有点难办。你说文吧,你会医药。你说武吧,当年你跟我们学了一段时间武艺,在女子里面也算是飒爽的了。咱们女儿的话,我不想让她过的跟我过去一样坎坷。轰轰烈烈啊,海枯石烂的,都不需要。只要快快乐乐就行,所以想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揶…”红玉拿胳膊肘撑他,“咱儿子可真可怜,还未出生爹就给他定性了。为什么儿子就要当将军,英明神武呢?”   “也不是。”他们这是第一次谈论这个话题,“男子无论做什么,气概必须有。我许长安的儿子,就算不要求他做将军保家卫国,但这骨子里也得都是傲骨。至于他想做什么,那是他长大后自己选择的了。”   “姨姨…”萤儿从外面爬到床上,“我娘说我跟爹要回家了,姨姨啊,你肚子里的宝宝什么时候出来啊,萤儿都等不到时间和它玩了。”   萤儿的肉爪子揪住红玉胸前的衣服,她慢吞吞地把耳朵贴在红玉的肚皮上。“哇哇哇。”她捂着嘴巴,眼睛瞪的老大。“有声音欸,宝宝在说话?”   “那你帮我听听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长安逗萤儿。   萤儿居然一本正经的认真去听了,然后思索了好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十分有良心的答案:“不知道。”   “她就知道吃,怎么知道这些。”过商把萤儿抱起来,跟红玉他们告别,“岳国事务繁忙,我跟沁央得回去了。等你们的孩子满月的时候我们再抽空来。我听长将军夫人说红玉胎梦是男娃征兆,那可真好呢。”   沁央问:“萤儿,若姨姨生的是弟弟,配给你做相公好不好?”   “唔,相公是什么,可以吃么?”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君请把持住渣琴诡异的中二风,下一章咱们切回来。   ☆、长安欢歌   肚子痛的时候,正是子夜。暗橙色的火焰摇曳在大红色的灯罩里,照的床上的红玉面色惨白。风把树吹动,矮树枝扫在白色的纸窗上显现斑驳树影。哒哒哒,屋外的人焦急跑来,脚步声有重有轻。粘腻的厚重的喘息声,从帐子里传来。   屋子里一瞬间被无数的灯笼照亮,凡是能看见的蜡烛都被点着了。床榻上的红玉嗳哟嗳哟的叫唤着,声音揪住长安的心。   安雨兮急的跺脚:“产婆怎么来的这样慢!”下面的婢子一个接着一个往里送生产要用的东西,床榻上的薄纱帐子被金黄色的勾脚勾稳,长安在床边哆嗦着手给红玉擦汗,羊水不住得流淌。   红玉啊的叫喊出声,产婆连滚带跑般的进来。“来了来了。”产婆大着嗓门对婢子吩咐,“热水”   安雨兮和许陌年都出去了。产婆脑门上的一颗大包晃的红玉头晕。红玉弓着腿,嘴巴张着,啊啊啊的使劲。长安全身都是汗水,他趴在床边手掌握着红玉的手,红玉一用力长安的手上的青筋就跟着暴涨起来。   “我陪着你,我在呢,我在。”烛火照在长安的脸上,他盯着红玉,眼里充斥着心疼、鼓励和担心。看到她那样痛苦,长安恨不得自己代替她去承受这样的剧痛。红玉的汗水咸湿的往下流。   长安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   芍药绣案的床单褶皱,最上角从床头下移,最下角皱叠在红玉白皙的脚下。红玉的腿有些发抖,一只手青筋暴涨把床单揪起,一只手握紧长安的手,指甲嵌入长安的皮肉里。长安觉得不疼。   比起她此刻承受的,根本九牛一毛。   产婆有条不紊的指导红玉呼气、吐气。房间里响起红玉大口的呼吸声,伴着疼痛的嘤咛。   “再加把劲,小主子要出来了。”产婆见到曙光般的鼓励红玉。   红玉闻言吃力的侧过头和长安对视了一眼,啊,她呼着气。室内终于听见小孩子的哭声。   终于生完了。红玉满脑子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她累的闭上了眼睛。长安的眼睛里激动的带上了泪水,他满带疼爱的瞧了一眼血乎乎的孩子,然后目不转睛的继续看着这个为他生了一个孩子的女人。   做完剩余步骤,产婆把孩子抱过来,满脸带笑,“少将军,是个女孩儿。”   长安看那孩子,被裹住了,眼睛都睁不开一张脸皱得很。原来这就是红玉和他的孩子,女儿好,女儿好,贴心的小棉袄。长安这样想着。   产婆把孩子抱了出去,安雨兮高兴的声音穿破窗户纸传在长安耳朵里。“诶哟,这就是我的乖孙女儿,奶奶可算是见到了!”然后长安又听到她吩咐产婆的声音,“产婆呐,把孩子抱到我屋里去,别让她被风吹着了。”接着是人的脚步声,稀稀拉拉的,慢慢变小。   等到这些声音都消失不见了,生产房里就显得更加安静了。红玉的脸酡红着,额头上面细细密密的汗在灯光下显出光泽,她抿着嘴唇,呼吸声音很沉重。长安把她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一旁,伏地身体凑在红玉的耳边呢喃。   “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爱。”   …   账房先生把算盘拨得像急雨落地一样,又快又响亮。青色的账本一页页翻过去,账房先生一边打着算盘,一边蘸上墨水在另一本本子上记录。算到总账的时候,旁边一个穿碎花裙,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咬着手指看着那个数字,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带着点疑惑,她皱着眉。   吱呀。账房大门被推开,阳光闯了进来。房里一下子由暗变明,红玉呼出一口气,跑到小女孩儿身边蹲下,口里念叨着:“小祖宗,总算是找到你了。”   七岁的欢歌这时说话了,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孩子气,垫着脚,胖胖的手指努力戳向那个账房先生算总账的本子,“娘,先生算错了,应该是五千两。”   “小孩子不要胡闹,和娘出去吧。”红玉拉许欢歌的手。   “娘,歌儿不会错的。”许欢歌昂着脖子,不肯走,“你让先生再算一遍。”   “歌儿,娘和你说过什么?要对长辈尊重。你是小孩子账房先生是大人,你这样当面质疑他的能力,这样好吗?”红玉低头看着许欢歌,许欢歌也仰头看着红玉。   “可是…娘,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么?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不能因为别人比我大,比我身份地位高就去屈服。我们要坚持真的东西。歌儿现在就是在坚持真理。”许欢歌这样说到。   账房先生看了看红玉和欢歌,而后对着红玉说:“夫人,既然小姐要让我再算一遍,也无妨。她指的是这五日的小账目,算起来很快的。”说着,账房先生把账本翻到前面去,拨打起算盘。   许欢歌凑过去,账房先生拨动一个数字,欢歌的眼珠就跟着转动。等到账房先生算完的时候,账房先生用一种很震惊的眼神看了一眼欢歌,而后再对着红玉说:“夫人,我确实算错了。应当是整五千两。”   这下轮到红玉诧异了,红玉向账房先生确认:“是五千两?刚才你不是写的…”   “方才可能拨错了算盘。这一回因为小姐质疑,所以更加仔细。确实是五千两。”账房先生改了数字,问欢歌:“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欢歌脸颊一红,“爹教过我算术,我站在那里,先生拨算盘我就在心里算。”   红玉错怪了欢歌,很不好意思的向她道歉:“是娘误会歌儿了,歌儿真棒。”   许欢歌拉着娘亲的手往外面走,“没事,娘以前还跟歌儿说过,大人要有大量。歌儿是小孩子也有小量,所以原谅娘亲。”   欢歌的声音轻灵悦耳,账房先生坐下来,算盘声又起来,他翻着账簿把之前算的又重新算一遍。红玉跟着欢歌的身后,欢歌送开了她的手,看见前面花园的蝴蝶高高兴兴的扑了过去。   花园附近的鹅卵石道路上,长安一步步的走向他们。他看见了女儿,高兴地张开双臂,脸上带着大大的微笑,“歌儿,来,跟爹抱一个。”   “爹,你下值啦。”欢歌从花丛里窜出脑袋,越过矮树花朵飞跑向许长安。她的裙摆飞起来,她带着咯咯咯欢乐的笑声,碰的一声撞入许长安的胸膛里。许长安抱着她旋转,调侃道:“歌儿又胖了许多啦。”   “哼,爹前两天还拼命给我吃肉呢,现在说我胖,歌儿以后不要理爹了。”欢歌假装生气,肉拳头轻轻打着长安的肩膀。长安抬眸,与前面的红玉相视一笑。   这样好的日子,太阳不大,云层不厚,红玉踩在鹅卵石上,长裙裙摆如荷花一样弯弯曲曲的掠过石块。她的脸上带着笑,贝齿在阳光下带着和煦的光,脸颊微红,一步步向前走,向夫君,向女儿,向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抛弃我,收藏求不掉啊~下面还有番外君。   不知道有没有回答啊?   许欢歌的番外、萤儿的番外?或者是圣炎君主的番外?想看哪个?明天后天双更。真的双更。别抛弃我啊。   ☆、萤儿番外(一)   聚福赌坊,人声鼎沸。   粗布麻衣的过萤曲着腿坐在赌桌上头,“嘿,到底开不开啊,小爷我等了好久了。”   “当然开。”庄家看了打手一眼。   打手点头。庄家大声念:“二二一,小。”   小?萤儿盯着骰盅,不对,方才她明明听到骰转动的规律,那里面本来应该是三个六。“你使诈。”萤儿声音很大,众人一下子看向庄家。   庄家脸色一变,“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使诈,骰子上点数分明,二二一,这么多的人看着我,我怎么使诈?倒是你,从上午到现在基本上每把都赢,赌场之中哪里有这种事情。如今我们聚福赌坊才是怀疑你出千!”   “什么?我?”萤儿把包袱往身上一背,她察觉到打手逼近,秀眉蹙紧。“我不跟你们废话,这一局输了便输了,那些钱财你们拿去。小爷我不陪你们了。”   “不能走,我们跟着你押了大注,你得赔我们。”   萤儿白眼一翻,心道:这群没良心的,一早上跟着我押注赢了大把钱,现在输了一回居然帮着赌坊里的人拦我。   她不做理会,看准窗户便施展轻功。   “好家伙,人跑了,给我追!”打手在庄家的命令下追了出去。   …   这群走狗,还真的没完没了了。萤儿飞快向前,心里烦闷地嘀咕。从宫里出来玩耍容易么?赚点钱,还要被倒打一耙。   感觉到打手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萤儿心里也有点害怕。娘呀,早知道带两个随从出来,也是好的。哼,欺负本姑娘武艺不精。   正后悔不迭,萤儿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阵强风。紧接着,她听到一个男子慵懒的声音:“跑什么跑,扰人清梦。”   欸?萤儿扭头一瞧:打手们全部停下了脚步,窄巷口横躺着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男子,男子双脚.交叠抵在青石砖墙上,“看样子是聚福赌坊里的人,不好好管赌坊,出来追什么人。”   “三哥。”打手们齐声叫他:“沐三哥,这小子使诈。”   “知道叫我一声三哥,就该知道青沐巷是我的地盘。我沐三别的不会,惹恼了我,打架放火的事情我做起来也还顺手。”   “我们只要把人带回去,不会打扰青沐巷里的人。还请三哥解开我们身上的奇门要术。”   原来这群打手不是自愿不动的啊。嘿,这么听来,是这个叫沐三哥的人用什么奇门遁甲之类的本事,定住了他们。这下好玩了。萤儿忍不住又打量起沐三哥。   他的衣裳、裤子上全是补丁。嘴边有浓密的胡子,看不清楚年纪和样貌。粗粗看来,像是江湖混混,而且是穷困的混混。但一个混混,怎么会懂得奇门要术,又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把这群打手制得服服帖帖的呢?   “可你们已经打扰到了我。”沐三哥这样说到。   叫沐三哥的男人这时懒懒的侧过头看萤儿:“一个女孩子,这么盯着我不害臊?”   !!!萤儿大吃一惊,“你…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不要再盯着我,否则挖掉你的眼睛。从青沐巷出去。”啊?萤儿眨了眨眼睛,她没听错么?这位沐三哥让她出去?也就是说,他如今并不是在救她。   “我的话,希望你立刻就办。”沐三哥的语气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成分。萤儿跑过去,狗腿的求他:“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放心,你救了我以后会上天堂的,我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天堂?你咒我死?”他的尾音上扬。   萤儿:“……”这个沐三哥,听话能有点重点么?她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你会有好报。”   “嗯。”沐三哥这么回答她,而后继续说:“这是我的事,你可以走了,或者要我送你一程?”   萤儿不想跟沐三哥聊天了。她往外面走,反正打手被定住了,她逃也来的及。哪里知道,她刚小心翼翼的从沐三哥的脚边跨过去,打手们就谢沐三哥:“多谢三哥手下留情。”   接着,这群打手能动了。   萤儿想过去掐死那个沐三哥。   沐三哥幽幽道:“青沐巷方圆五里不许打斗。出了这个范围,你们随意。”   言毕,萤儿没命的跑起来。   …   街道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鸡毛飘扬了一地。打手们追在萤儿的身后,萤儿喘着气。   “你们累不累啊,能不追了么?”她轻功了得也经不起这么不抛弃、不放弃的追逐啊。   不行,看来只有青沐巷那边安全些。逮住机会,萤儿又往回跑。   与此同时,青沐巷一片狼藉,沐三哥与一群蒙面男子打近身战。三哥每一下都狠辣,出手致命。   可蒙面人也不差,他们出招如狼似豹,步步紧逼。这些人不是聚福赌坊的打手,他们就是来夺命的。   “沐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蒙面人扑上来,截断沐三哥布阵的动作。或者说,这些人连奇门遁甲都略通一二,单是看三哥手势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啊呀呀呀。”萤儿跑的太急,窜入沐三哥打斗的范围里。   “咦,像你这样的人果然是有仇家。仇家们,你们继续啊。”萤儿幸灾乐祸的看着沐三哥,脚底抹油想要溜。咳咳,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最安全的地方也最危险。走错道咯。   “你站住。”沐三哥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嗯?萤儿挪不动脚,她满脸怨愤的看着沐三哥,问道:“你不会是把我定住了吧?”   “一来一回,你从青沐巷出去回来的时间很短。轻功好,武艺应该也不差。”   对,说的没错,她是轻功好,武艺不差,所以呢?   沐三哥一边跟蒙面人交锋,一面‘好好说话’,“所以就算你被赌坊带回去,还是有机会逃出来的。定住你,打手就可以把你带走。这里能清净点,利于我打退敌人。”   萤儿一口老血咯在心间。   沐三哥!咱们才第一天认识,不带这么赶尽杀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