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小太阳0710号)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之宠妻 作者:月非娆 文案: 穿越后的夏锦绣非常疑神疑鬼, 总有一种被盯着的自恋错觉。 事实上,这不是错觉…… 女配:这辈子,我一定要紧紧抱住堂妹金大腿,打到小三虐渣男。 男配:这辈子,我定然守身如玉不让表妹失望,迎娶表妹白首不相离 男主:这辈子,真想现在就把媳妇抱回家当童养媳…… PS:1、作者智商欠费,要是觉得女主蠢,轻pai。 2、会涉及家长里短,不可能一直高/潮,请耐心点。 3、架空历史,脑洞之作,考据党莫深究。 4、由于上本读者反映前半部分不够宠,于是这一本,立志宠宠宠,要虐也不虐女主。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重生 主角:夏锦绣 ==================   ☆、1|第一章 九月初九是勇诚伯府二房嫡女锦绣的生辰。 这一大早,二夫人柳氏便钻进了小厨房里,盯着小厨房里的人做起了昨日早已经拟定好的菜单,从做菜的材料到装盘的碗碟,柳氏更是亲自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终还让丫鬟们去开了库房,拿了当年出嫁时带来的一套莲纹青瓷碗碟。 这副架势,足见柳氏对于女儿这生辰有多重视,二房里的下人瞧见女主人这般上心,自不敢怠慢。好不容易等着柳氏身边的丫鬟提醒了时辰,柳氏方才回过神来,这会儿只怕自己女儿锦绣已经从太夫人那儿请安回来了。 柳氏连忙让丫鬟拿了水净了手,结果丫鬟递上的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急急忙忙的朝着正房走去。 还未到正房,却恰好瞧见兰姨太太也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柳氏连忙上前微微福了一下身,嘴里亲热叫了一声“姨娘”。 兰姨太太瞧见是自己的儿媳妇,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语气温和道:“方才我听着丫鬟们说锦绣回来了,便过来看看。” “那丫头,哪里敢劳动娘您亲自过来看她。”柳氏闻言,连忙笑着说了一句。 而兰姨太太却是轻笑着说了一句:“哪里是劳动得到我,也不过几步路罢了。” 兰姨太太的宜兰园与二房所居的院落很近,若非隔了一条小径,其实等于是墙贴着墙。当然当初这夏二爷娶妻之时,也是有意将自家的居所择在生母边上的缘故。 这边柳氏和兰姨太太二人相携来到了正房,还未进屋,一眼便瞧见锦绣正坐在榻上,小脸儿靠在了放在桌上的手臂弯里,听到了动静,小人儿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嘴里唤着“娘、姨太太”,手脚并用更是亟不可待想要下榻来。 这坐榻极高,锦绣又是个娇小玲珑的,这一幕瞧着自是惊险万分,也将柳氏与兰姨太太二人唬的吓了一大跳。 柳氏顾不得仪态,连忙跑进了屋里,一把扶住了锦绣,将她按榻上,厉声教训道:“要是摔倒可怎么办?” 说罢,又冲着一旁守着的下人们开口责骂:“这么多人照顾一个小人家,竟然也照看不好,都是吃干饭的吗?” 锦绣身边的张嬷嬷和几个贴身丫鬟闻言脸色大变,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请罪。 锦绣自知方才失态,看着跪了一地的惶恐不安的下人,心中忍不住有些愧疚。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古灵精怪的将小手环到了柳氏的脖子上,柔软的小嘴唇往柳氏的脸上“啾”地亲了一口,而后语气软软甜甜道:“娘亲,我知道错了,今日我生辰,你不能够生气,不能够罚人的。” 柳氏猝然不及,被自己女儿这么甜蜜“袭击”了一下,早就心软了,不过脸上却还是肃着。锦绣无奈,只好请救兵,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兰姨太太,软软的哀求:“姨太太,姨太太,您最好了,快替锦绣说说话。” 兰姨太太对此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并未发言。 锦绣瞧见,忍不住鼓起了小嘴,一副无措模样。 最终还是柳氏不忍心瞧见女儿这副小样子,伸手没好气的点了点锦绣的脑袋,开口道:“还敢说呢,要是今日生辰摔破了脸,那才真是好看呢!” 锦绣听出了柳氏语气里的和缓之意,连忙装模作样捧住了自己的小脸,一副害怕的小摸样,连连又道:“不要摔,要漂亮。” 她这副臭美的小模小样,引得柳氏和兰姨太太忍不住捂嘴轻笑了起来,锦绣瞧见了连忙伸手冲着底下跪着的下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退下。 锦绣这小动作哪里瞒得过柳氏,不过柳氏倒也没有点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锦绣做完小动作,转头看向柳氏含笑看着她的样子,小脸上也有一些不好意思,连忙将脑袋挤到了柳氏的怀中,撒着娇:“娘,我饿了,饿死了!” “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小人家家的,大喜日子也不知道说些好的。” 柳氏脸色微变,连连出声教训锦绣。而兰姨太太脸上也没了笑容,锦绣自知失言,连忙吐了吐舌头,乖乖听着柳氏的教训。 还好柳氏并不是个唠叨的人,说了几句,倒也没有一直说下去,只是转而又问起了锦绣其他的话。 “刚刚去太夫人那儿请安,太夫人有和你说过话吗?” 锦绣如实摇了摇头后,果不其然,锦绣便看到柳氏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对此,她的心里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柳氏倒真有些自虐,太夫人那边的态度一向便是如此,哪天要是改了,那才是稀奇。 这听了不高兴,还要明知故问,怎生纠结。 其实,这事儿倒不是柳氏真的想要自虐,而是忍不住替自己的女儿感到委屈。 太夫人对锦绣一贯冷淡倒也罢了,他们二房也不瞧着太夫人做什么,可是今日是锦绣的生辰,而且是六岁生辰,连提都没提一句,便是有些过分了。 勇诚伯府里的姑娘,六岁生辰过后,便要与府里的其他姐妹一道儿上学,故而六岁的生辰,也向来都会在府里大办,之前几位姑娘,哪怕是大房的庶女,太夫人也都出了银子让办席面。偏偏到了锦绣这边,竟是连句问候都没有。 一想到前不久大房二姑娘夏锦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生辰,太夫人都特地吩咐让在府里大办了…… 若不是兰姨太太在屋里,柳氏怕自己说些什么,会让兰姨太太难堪,只怕早已经埋怨上了。可是柳氏心里越发忿忿不平,怨太夫人做事太不留情面,又觉得女儿这么小又要受这份气,实在太委屈。 锦绣瞧着柳氏脸色越发不好,心里也有几分无奈,只好连忙伸手摇了摇柳氏,开口道:“娘,爹还有哥哥待会儿都会回来给我过生辰吗?” 柳氏听得锦绣的问话,连忙点头,而后仿佛是撒气似得,对锦绣开口道:“是,昨日都说好了,待会儿会早些回来给你办生辰,娘让厨房里做了席面,咱们在院子里热热闹闹摆上几桌好不好?” 锦绣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十分开心的笑容,又是笑眯眯道:“太好了,那哥哥他们都会给我准备礼物吧?” “小财迷,放心,少不了你的,谁没给准备,咱们今天不让他吃饭好不好?” 柳氏听着锦绣这童言稚语,心里倒也没有继续纠结,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锦绣瞧着,也终于放下了心,心里还有些喜滋滋自得的想着,也幸亏自己这一世的娘亲生了她这么个披着大人皮的女儿,不然这会儿估计自己得纠结坏了。 锦绣之所以会说这一世,是因为她的脑子里,有上辈子的印象,她是穿越的。又或者是,上辈子她断了气后,没把孟婆汤喝全,以至于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但她记着前世的事情并不全,连怎么来的这儿,都断了片,反正从她有记忆开始,自己便成了这勇诚伯府里二爷的女儿,在府里排行第五。 锦绣上辈子并非没有父母兄长,也有他们的记忆,按理不应该如此快接受了新的亲人。但也不知道怎么的,面对着这辈子的亲人,她却是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熟悉感与亲近感,让她顺其自然便将自己代入了这勇诚伯府五小姐的身份。 所以锦绣也分外怀疑,自己是不是胎穿过来,之前是因为太小,脑子还未发育完全,才会什么都不记得,但对身边的这群亲人,却会有这样朝夕相伴才有的感觉。 这一世,锦绣只觉得自己实在好命,出身富贵、爹娘疼爱,除去一些并不影响到她生活的不和谐因素,实乃顺风顺水、千娇百宠了。连她一个小小的生辰,父兄都特地放下公事学习,特地赶在开席之前回了家里,替她庆祝。 锦绣的父亲夏立齐如今是吏部从六品的主事之一,虽然官位不高,比不得府里夏家大爷领的五品将军头衔,甚至连夏家三爷也有了一个五品的官职。但夏立齐毕竟是凭着自己的真材实料进过殿试得了功名坐上的官位。夏立齐殿试名次不靠前,但在他们这样的勋贵人家,也已十分难得。而且夏立齐这官位虽低,却是难得有实权的,可比其他两房靠着祖荫捐官领来的虚职好上许多了。 当然,锦绣最满意这一世这位父亲的一点,并不是他有本事,而是这一位疼老婆疼儿女的好男人。勇诚伯府虽然不至于风气不正,但府里的男人,从老到小,基本上身边不止一个女人,大房更是妻妾成群,而夏立齐在这样的风气下,仍然能够坚持只有柳氏一名妻子,不沾花惹草,绝对是出淤泥而不染。 夏立齐带着两个儿子回来的时候,锦绣正埋头啃着一块点心,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迫不及待抬头看向了门口,果然看到一身蓝色官服的夏立齐出现在了门口。 夏立齐进屋后,先是冲着坐在上首的兰姨太太唤了一声“姨娘”后,而后便阔步朝着锦绣这边走来。 锦绣脸上也不觉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嘴里又是唤着爹爹,又是连忙伸出手让夏立齐抱她,还一手拿着自己啃了一半的糕点往夏立齐的嘴里塞。 夏立齐倒也不嫌弃自家女儿啃得跟老鼠啃过似得糕点,张嘴便咬了,还啧啧打趣:“今儿这香糕,怎么这么甜呢?” “因为有你家宝贝的口水。” 锦绣“咯咯”地清脆笑了起来,趴在了夏立齐的肩膀上,小脸抬起,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兄长,伸出了手中只余一小口的糕点,笑眯眯道:“哥哥要不要吃?” 夏靖铭和夏靖珏闻言,朝着锦绣做了一个鬼脸,笑眯眯地异口同声道:“才不要,谁要吃你这个小脏鬼的口水!” 锦绣努了努嘴巴,不高兴的转了头冲着自己的父亲告状:“爹爹,哥哥们欺负我,骂我小脏鬼!” 夏立齐闻言,连忙对锦绣安抚着:“他们不敢,爹爹教训他们去。” 说罢,便是装模作样骂了夏靖铭和夏靖珏几句。 两兄弟笑嘻嘻的受了,连忙凑到了锦绣身边,年长的夏靖铭伸手从父亲手中抱过锦绣,而稍年幼的夏靖珏则是装模作样,故意讨好:“好妹妹,赏哥哥一口点心吃。” “不给不给,现在晚了,你们没得吃。” 锦绣故作傲娇的抬高下巴,一副你们赶紧来求我的架势。 一旁的柳氏和兰姨太太二人瞧着孩子们的互动,皆捂嘴笑了起来,柳氏指了指锦绣,笑道:“行了行了,赶紧开席吧,不是早就嚷嚷着肚子饿了吗?” “嗯,饿了,我要吃面面。” 锦绣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小模样又是惹得屋里的人一阵发笑。 虽然对于自己这无耻卖萌略感羞耻,但锦绣觉得,偶尔彩衣娱亲一下,也不算犯规。她脸上始终带着开心的笑容,精致的席面由底下人捧着摆到了桌上,直到放下了最后一道寿面后,柳氏让屋里的下人都退下了,亲自将一碗寿面摆到了锦绣面前,笑道:“等收完礼物,锦绣要把寿面一口气吃完。” “嗯。” 锦绣重重的点了点头,抬起了小脸,满脸期待的看向了自己的父兄。 夏立齐瞧见锦绣这副样子,笑眯眯的拿出了一个盒子,正要递予锦绣之时,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也瞬间打断了屋里欢快的气氛。 只瞧见太夫人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紫云紫嫣出现在了门口。 柳氏的贴身丫鬟秋玲一脸惊慌的冲着柳氏请罪:“二夫人,这两位姐姐一定要进来,说奉了太夫人的命令。”   ☆、2|第二章 柳氏心中恼怒,但不是因为自己丫鬟的无能,她也知晓太夫人身边丫鬟的霸道,怪不得秋玲,故而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后,冷着脸冲紫云紫嫣二人开口道:“两位姑娘这个时候过来,是太夫人吩咐了什么急事?” 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这会儿,她可不认为这二人过来,是因为太夫人突然想到要替锦绣庆祝生辰的。 而紫云紫嫣听得柳氏的话,脸上笑容不变,柔声开口道:“奴婢奉了太夫人的命令,请二爷与二夫人到荣寿堂,另请三少爷、四少爷与五小姐到正门迎客。” “现在?” 柳氏脸上神色越发不好,下意识看向了夏立齐。 而夏立齐的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太夫人往日里几乎是无视他们二房,偏偏在今日来这么一出,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虽然心中不豫,但到底是名义上的嫡母,夏立齐倒也没有显示出心中的不满,只是冲着两名丫鬟问了一句:“什么客人来了,需要这般兴师动众?” 紫云与紫嫣二人闻言,仿佛是早被叮嘱了该如何回答,未加犹豫,便笑道:“是江南的楚家有客来了。” 江南楚家。 夏立齐和柳氏二人闻言脸上露出了吃惊神色,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会儿虽然不甘愿,倒也站起了身。 江南楚家与勇诚伯府是姻亲,夏立齐的二妹便是嫁给楚家的嫡子为妻,虽然二房与这位已经出嫁的二姑奶奶并不亲近,但人若是真的大老远来了,不去见见,却是二房没了礼仪。 柳氏虽然心里埋怨这人来的不是时候,但还是让自己的三个孩子跟着紫嫣去了前边正门,自己则随着夏立齐先去了太夫人的荣寿堂等着。 锦绣一手牵着夏靖铭一手牵着夏靖珏来到正门的时候,远远看到正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就连得了风寒卧病在床的大房二小姐夏锦瑟也站在人群中。 看到夏锦瑟的时候,锦绣心里倒是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先前她还以为是太夫人故意捣鬼想要破坏她过生辰,才会这么兴师动众派人来二房叫人,原来却是她多想了。毕竟她二堂姐夏锦瑟,可是太夫人最疼爱的孙女,如果不是真的有必要,这会儿也不可能让人抱病在这儿等候着了。 不过,等到走近了,锦绣才发现,除了他们几个姐妹,府里的少爷倒是一个都没有出来,也只有他们二房来了。 锦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位兄长,唯恐他们不高兴,却看到这二人正煞有其事的捏玩着她的小手,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锦绣无语的抽出了自己的小手,加快了小短腿的步伐,朝着正门口走去。 锦绣他们过来的动静,引起了在大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的几人注意。 不过夏家其他两房的姐妹转头看到是二房的人过来,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一副泾渭分明的架势。 锦绣与两位兄长早已习以为常,见此也不以为意的走到了边上,夏靖铭与夏靖珏二人一左一右将锦绣护在中间,刚刚站定之时,突然,站在了对面的夏锦瑟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锦绣有些奇怪的抬起了头,看着走过来的这位二堂姐,也不觉得对方是过来与他们说话的,毕竟大房与二房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和睦。 可是谁知道,夏锦瑟竟是真是来与他们二房说话的。 夏锦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径直走到了锦绣面前才停下脚步,轻声招呼道:“五妹妹,你过来了?” 锦绣下意识点了点头,她能够感受到夏锦瑟对她并无恶意。夏锦瑟这温和的态度,也显得她两位兄长的戒备有些突兀。 她只好笑着圆场道:“二堂姐,你身体没事吧?” 这话问出来,锦绣有些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夏锦瑟,夏锦瑟的模样瞧着,实在有些孱弱单薄。 夏锦瑟比她大五岁,如今身形已经抽条,有了少女的雏形,看起来有些消瘦。今日她穿了一条淡青色荷花暗纹长裙,加上头上只戴了几朵与衣裙同色的绢花,素雅的装扮显得还未病愈的脸色越发苍白。 方才她走来的时候,可一直都由丫鬟在搀扶着。 而夏锦瑟听到锦绣略带几分关切的问话,脸上却是顿时露出了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 锦绣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她只觉得,夏锦瑟脸上露出的那个笑容,似乎比单纯的高兴,又多了一些复杂。 夏锦瑟说话的语气也越发的温柔:“多谢五妹妹关心,已经没事了。”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尤嫌不够,不顾夏靖铭与夏靖珏的警惕,竟走到了锦绣的边上站着,又笑着轻声道:“五妹妹,你知道太夫人今日让我们来接谁吗?” 夏锦瑟说这话的时候,神秘兮兮,还带着病容的脸上仿佛也来了精神,这让锦绣略有几分疑惑,她回答的有些不确定:“不是说二姑姑吗?” 夏锦瑟闻言又是笑了,却是摇摇头,轻声道:“的确是二姑姑她们,不过二姑姑来不了了,只来了二姑姑的女儿楚玉儿。她比你大一些,你要唤她表姐。她以后也要和我们一道儿住在府里了。” “表姐……表姐要来府里住?” 锦瑟脸上满是疑惑,也越发糊涂。 而在这个时候,大门口传来了一阵动静,马蹄车辕声过后,两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 锦瑟抬头看去之时,恰好看到在前边那辆稍稍华丽一些的黑漆青尼布马车帘子被丫鬟抬起,一个中等身材做了嬷嬷打扮的婆子伸手扶下了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孩。 锦绣看到那个女孩之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以为自己是看错,却发现对方身上的确是穿了一身素白绫子裙,装扮全无,只在发鬓间戴了一朵小白花…… 锦绣下意识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穿着的大红绫撒花裙装,因为今日是她的生辰,所以柳氏特地让张嬷嬷给她拿了新作的大红裙子穿上,好显得喜庆一些。 她年龄尚幼,平日里穿个大红色也不奇怪,只会显得喜庆,可是突然来了这么一位瞧着便知是戴了孝的表姐客人,锦绣这一身大红来迎客,便变得有些微妙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自己的两位哥哥,发现夏靖铭和夏靖珏看着从外边走来的那位楚家表姐,眉头皱的厉害。 锦绣不安的目光,倒是让夏靖铭发现了,他连忙安抚的拍了拍锦绣的背,冲着她笑了一下,可是当抬起头看向楚玉儿的时候,心里却是没由来的一阵怒火。 事实上,不仅仅是夏靖铭与夏靖珏二人此时气的不行,等到柳氏和夏立齐二人在太夫人的屋里看到楚玉儿的时候,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太夫人坐在上首,眼角不动声色掠过了二房众人的神色,在看向楚玉儿的时候,马上换上了慈祥的神态,一边冲着楚玉儿招了手,一边更是在人还未靠近,便痛哭起来:“真是苦命的孩子,你娘一嫁嫁的那般远,如今又是早早的去了……” 楚玉儿本就一直红着眼眶,又听着太夫人的话,也是忍不住痛哭了起来,一时之间,这对祖孙只管抱头痛哭,而在屋里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见着太夫人抹泪,也皆跟着抹起了眼泪。 也只有二房的人没哭,二房当然心情也不好,可以说是非常的差,柳氏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锦绣看着自己爹娘这副样子,又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人的情景,心里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这会儿倒是瞧出来了,自己这个六岁生辰,只怕要过得印象深刻了。 锦绣并没有愤怒,她只是感觉到有些荒谬,为这比巧合更为巧合的意外而感到荒谬。 她低着头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裙摆,大红色的裙摆上,绣着忍冬花缠枝浮绣,栩栩如生、十分精致。听自己的奶娘张嬷嬷说,这条裙子是柳氏特地提早一个月,找了京城有名的绣坊花了大价钱请人定做的,可见为她这个生辰煞费苦心。 她打量完自己的衣裙后,又抬头看了一眼上首还在抱头痛哭的祖孙,哭声依然中气十足,怕是还得哭上好一会儿。 锦绣忍不住又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寿面会不会糊掉…… 不过最终,锦绣到底还是没有回到院子里吃上那一碗寿面。 太夫人留了饭,几房的庶子媳妇一家都留在她的屋里用了午膳,美曰其名是给楚玉儿接风洗尘。 其他几房的胃口如何,锦绣不知道,也没有打量,反正她的目光一直看在放在她面前的那盘糟鹅掌鸭信,一点胃口都没有。 一顿午膳,用了足足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等着太夫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柳氏与夏立齐带着孩子面无表情起身告了退,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锦绣被张嬷嬷抱在怀里,能够看得到柳氏手中的帕子,早已经被她攥的不成样子了。 柳氏在脚步刚刚迈进自家院子的时候,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怒声道:“太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非得找那么一个不吉祥的人冲了锦绣的生辰!”   ☆、3|第三章 柳氏并非是个刻薄的人,相反,她的心地很善良,若是往日里,楚玉儿丧母来投奔勇诚伯府,即使二房与楚玉儿的母亲并无任何来往,柳氏恐怕也会心疼楚玉儿这个外甥女。但今日,显然对于锦绣的疼爱更占了上风。 即使知晓楚玉儿这事是太夫人故意拿来恶心二房,给二房添堵,但柳氏也很难不去厌恶楚玉儿。 更何况,楚玉儿在这事上,并非完全无辜。 即使是丧母要戴孝,但毕竟是到别人家做客,楚玉儿一身白色丧服,也是失了规矩。 夏立齐到底是男人,虽然心中不高兴,但也不会真的跟柳氏一般迁怒到一个小女孩身上,他伸手拍了拍柳氏肩膀,轻声安慰道:“行了,待会儿再说,方才在太夫人屋里怕是没用什么东西,咱们回屋再用一些。” “用什么用,气都气饱了。” 柳氏是真的觉得委屈,连声道:“太夫人这事,做的太过分了,即使再看不惯咱们二房,可咱们二房对她可是恭恭敬敬的,明知今日是锦绣的生辰,还要故意给锦绣找晦气……” “行了,你不饿,孩子们还饿呢!” 夏立齐眼见着柳氏说话越发不像样子,虽然知晓妻子是真的气愤,但毕竟孩子还在,他看了一眼站在柳氏身后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三个子女,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们先回屋去,待会儿厨房里送了饭菜过来,再让人来叫你们。” 柳氏方才也是气急,这会儿听得夏立齐说的话,也意识到在自己孩子面前说长辈的不是,实在不合适,连忙也轻咳了一声,收敛脸上怒容轻声道:“听你们爹的,先回屋去,想吃什么,让下人去厨房里要。” 若非锦绣知晓自家爹娘恩爱,都几乎要以为柳氏和夏立齐故意躲开孩子要吵架了。不过即使不是要吵架,锦绣也知晓这会儿柳氏和夏立齐的心情,和吵架没什么分别。 她连忙从张嬷嬷怀里爬了下来,跑到了柳氏跟前,伸手拉了拉柳氏衣角,轻声道:“娘,不生气不生气,晚上再给我过生辰好不好?” “好,好,晚上再给你过。” 柳氏看着女儿乖巧可人的模样,自是千般好万般好。 等到几个孩子各自回了屋后,柳氏便是立刻便收起了方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点笑容,对着同样沉着脸的夏立齐开口道:“太夫人这事儿做的真的太过分了,你那二妹去世这么大的事情,到了现在楚玉儿进京到了咱们府里,怎么可能这么久了咱们二房连听都没听到过,分明便是瞒着我们,就等着锦绣今日生辰来给我们添堵。” 夏立齐没有说话,但是不说话,却也是赞同柳氏所言。 而柳氏吸了一口气,冷笑着又开口道:“我说今晨我去太夫人房里请安的时候,太夫人怎么就那么早让我离开了,感情是背着我和她那两个侄女商量着怎么给我们添堵的事情。那楚玉儿也真是好大的脸,让我女儿连自己的生辰都顾不上了去迎她。” “太夫人也真是能做戏,先时你那二妹养在太夫人身边的时候,也没见着又多疼爱,这么会儿倒是慈爱上了,也是,太夫人除了对我二房,对其他的庶子庶女,哪个是不慈的。” 柳氏说这话,倒并非没有缘由,其实勇诚伯府里的这位太夫人,自己膝下是无所出,如今府里的三位爷,甚至是两位出嫁的姑奶奶,都是姨娘生的。只不过,不知道是该说那几位姨娘命不好,还是太夫人手段太高明,竟然无一例外不是难产去世便是病逝,到了如今,这生育子嗣还活着的姨娘,也只剩下他们二房的兰姨太太。 不过,这可不是太夫人对兰姨太太心存仁慈,说到底,不过是如今动不得兰姨太太罢了,兰姨太太不仅有已经长成且能干的儿子,又有勇诚伯的宠爱,更重要的却是,兰姨太太有一个给力的娘家。 当年兰姨太太被勇诚伯看上入府时,兰姨太太的父亲不过是京城未入流翰林院孔目,那些年,兰姨太太也没少受太夫人蹉跎。可能连太夫人都不会料到,入府之时,娘家这般式微的兰姨太太家中,竟然会出一个这般出息的兄弟。 兰姨太太的兄长谢修,到了如今,已是三品吏部尚书,真比起来,谢家与这已经没落的勇诚伯府,甚至是太夫人的娘家安国公府,也不好说哪家更厉害些。 毕竟,一个是公侯世家,但日渐西下,一个是京城新贵,却旭日初升。 太夫人明面上动不得他们二房,暗地里也没本事动他们,平日里净使些这种魑魅魍魉的手段来恶心她们。 夏立齐闻言,叹了一口气,他自然也是厌恶嫡母这般作为,只是对方到底占了一个长辈的名分,便让他们有些无可奈何。他伸手握住了柳氏的手,轻声道:“委屈你了。” 夏立齐这话一出,柳氏原来脸上的怒容倒是褪去了不少。她摇了摇头,开口道:“哪里委屈了,那些不过是不相干的人。” 柳氏与夏立齐这桩亲事,其实也是夏立齐的舅舅谢修保的媒。柳氏的父亲是正五品吏部郎中,柳家在京中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世家,加之柳氏是家中嫡女,嫁给夏立齐这个庶子,其实有几分低嫁之意。 毕竟勇诚伯府情况特殊,夏立齐生母尚存,又有嫡母压着,嫁进来媳妇难做。 夏立齐听着柳氏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又轻声道:“这话咱们在屋里说说也罢了,别出去说,也别当着姨娘面前说,免得姨娘又伤心。” 柳氏闻言倒是忍不住失笑的看了一眼夏立齐,正想为夏立齐这操心反驳几句,兰姨太太却突然从屋外边走了进来,开口道:“那边做这样的事情,哪里还有不让咱们说的道理。” “姨娘。” 夏立齐与柳氏惊了一下,没料到兰姨太太会突然出现。 而柳氏想到自己方才的抱怨,更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轻声道:“姨太太怎么过来了?” “方才便听得你们在门口说话了,便过来瞧瞧。” 说罢,兰姨太太却是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冲着夏立齐与柳氏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二人随她走,只见兰姨太太走到了正房边上的一件屋子,直接身后推开了。 而躲在门口的人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 锦绣捂着嘴巴,努力将自己的小身子往两个哥哥身后去藏,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柳氏和夏立齐二人都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们。 柳氏真是被自家儿女这一出给弄得不知道是好笑才是,还是生气才好,只能够虎着脸开口教训道:“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敢偷听大人说话。” “没偷听没偷听,娘我在自己屋子里。哥哥们是来找我玩的。” 锦绣捂着小嘴连连摇头狡辩。 不过她说的倒也是事实。 夏锦绣如今所居的屋子,其实就在自己母亲柳氏所居的院子里。因着夏锦绣年纪尚小,柳氏也不放心将她放了独立院子居住,特地在自己院子的东边选了两间相邻的屋子划给她住着,反正还是小人儿,总是够住的。 “还说没偷听,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柳氏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头锦绣的额头,锦绣见狡辩不过,只能够乖乖的承认:“是有听到一点点,但不是故意听到的。” 她鼓着嘴巴,连忙凑到了柳氏跟前撒娇道:“娘,我不生气,您也别生气好不好。表姐没娘挺可怜的,您也不要生她的气了。” 锦绣倒不是真的那般心善,觉得楚玉儿可怜,便将今日的事情忘光光,只是,楚玉儿到底是柳氏的外甥女,若是柳氏一直心存芥蒂,对人家不冷不淡的,这对于柳氏的名声也不好听,回头府里再传出柳氏心胸狭窄,和一个孩子计较,便不好了。 “你倒是心善,还替人家操心起来了。” 柳氏看着锦绣这副样子,倒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又没好气的开口道:“回头你让人卖了都还帮人数钱。” 锦绣笑嘻嘻不语。 而兰姨太太看着锦绣这副样子,忍不住轻笑着替锦绣说了话:“行了,孩子心善点,总归是好事,真学的那些有心眼的,也不是咱们家的孩子了,大不了你们做爹娘兄长的,多看着点便是了。” “嗯,我们会照顾好妹妹的。” 夏靖铭与夏靖珏二人闻言,连忙拍着胸膛保证。 锦绣见此,又是连忙凑到了柳氏边上,笑嘻嘻道:“娘你听到了,哥哥会照顾我的,我不吃亏的,所以娘也不要生气了,咱们都是好人,所以对人也要好。” “行了行了,你娘我难道是气量那般小的人吗,还能跟个孩子去计较。” 柳氏说这话,倒也是真心实意。 虽然她仍然看不惯楚玉儿,但毕竟是外甥女,又是小辈,她一个做长辈的,也不可能真跟孩子计较。 下午楚玉儿带着嬷嬷来拜访的时候,她也是热情的在屋里迎接了,又是让丫鬟去开了库房,拿了一套适合楚玉儿现在戴的珍珠头面首饰。出手绝对算得上大方。 不过,柳氏却万万没有料到楚玉儿的反应,竟然死活不肯接下她送的见面礼,也不知道是真的小家子气,还是故意来恶心她的。最后,竟然在人离开了,还让丫鬟把礼物送回来。   ☆、4|第四章 “哪怕是另找一物件来回礼,也比将礼物原模原样送回来好,长者赐不敢辞,这道理都不懂,也不知道二姑奶奶是怎么教的女儿。” 柳氏抚着胸口,气的差点一口气没给喘上来。 锦绣坐在柳氏的边上,看着秋玲拿回来的那套珍珠头面。 柳氏是柳家唯一的嫡女,嫁妆丰厚,加上她自己也是个能干的,手中有不少的铺面与庄子,每月里总能有不少的进项,自是出手大方。这套珍珠头面,珍珠的个头不大,不是柳氏库房里最好的物件,但珍珠圆润、色泽盈润,给小辈做见面礼,却是再合适不过,显然柳氏也是费了心选的礼物。 楚玉儿这做法,也的确是有些奇葩了。 锦绣倒是有些奇怪这位表姐,听说二姑姑所嫁的江南楚家,也是江南的大户,而二姑夫自己也有官职,担了正六品的通判之职,按说这位表姐家里应该不艰难,也不该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难道真像她娘认为的,是故意来恶心他们二房的。 可是,楚玉儿和二房无仇无怨的,即使夹了一个太夫人,她也犯不着来得罪他们二房啊! 锦绣想不通这事儿,便也没有继续想,对秋玲开口吩咐着:“既然表姐不要,秋玲姐姐你把东西收回库房去,咱们还省了一套首饰呢,将来给我做嫁妆。” 锦绣这话一出,倒是把柳氏给逗乐了,柳氏忍不住捏了捏锦绣的鼻子,开口道:“小不要脸的,现在就想着嫁妆了,放心,以后少不得你的。” 说罢,她目光转向那套珍珠头面,对着秋玲吩咐道:“你让人送去铺子里处理了,放着晦气。” “是。” 秋玲拿着那套珍珠头面,应声退下了。 而柳氏依然虽然被锦绣这插诨打科一弄,心气消下去不少,可心里还是不顺,只对锦绣有些幼稚的抱怨着:“被那好外甥女一弄,府里这会儿指不定还在猜测着我怎么弄她了,让她连礼物都不敢收了。” 柳氏所思所虑,倒不是多心,事实上,这楚玉儿前脚从柳氏院子里离开,让丫鬟把礼物还回去的事情,便在府里传开了。 刚刚送走楚玉儿不久的大夫人安氏,听了丫鬟的禀告,便一脸笑眯眯的带着丫鬟来了自己女儿夏锦瑟的房里。 夏锦瑟此时正靠在床上拿着绣架子慢慢绣着什么,不过并不专心,安氏走进去的时候,她便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停下手中针线,连着绣架子一块儿递给了身边伺候的丫鬟。 她刚要起身起来,安氏连忙摆手让夏锦瑟躺下,连声道:“你身子不舒服,便好好躺着,也是你祖母不好,明知你身体不好,还让你去迎那表小姐,真是给她做脸。” 事实上,不仅仅是因为楚玉儿打搅了女儿生辰的柳氏不高兴这么兴师动众去迎接楚玉儿,其他几房的意见也并不小,只是碍于太夫人,没说出来罢了。 “娘,我没事。”夏锦瑟倒是淡然,闻言笑着安抚了一声自己的母亲。 安氏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看着夏锦瑟轻声道:“还说没事呢,听守夜的丫鬟说,你昨晚惊醒了好几次了,瞧你眼眶底下的青色,待会儿反正无事,你也别做绣活了,好好歇息。” “不睡了,待会儿我还要去太夫人屋里。总不好让四妹妹专美于前吧!” 夏锦瑟轻声说了一句,而她这句话,也让安氏停了嘴,没有再提及让夏锦瑟歇息的事情。 安氏笑着转了话题,轻声道:“方才那楚玉儿去二房的时候,可给二房下了面子。” “怎么回事?”夏锦瑟原来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听到了安氏的话,她一下子坐起了身,紧张的开口问着。 安氏只当夏锦瑟是被她提及的这件事情给吸引了注意力,连忙笑着对自己女儿开口解释着:“方才楚玉儿去二房请安,柳氏给了楚玉儿一套首饰,谁知道楚玉儿以首饰太贵重为由,在离开二房的时候,又让丫鬟送回去了。说起来,这楚玉儿还真是小家子气,也不知道二姑奶奶是怎么教的,还好我也只是送了她一个白玉镯子,不然她要给我来这么一出,我可没二房这么好性。” “楚玉儿真这么做了?” 夏锦瑟闻言,脸上有些异样,也有些不确定的问了安氏一句。 “是啊,现下府里都传遍了,二房今日估计都要给气坏了,二房那五丫头好好的生辰被搅了不说,楚玉儿还给来了这么一出。”安氏笑得幸灾乐祸。 安氏这副神态,夏锦瑟却是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轻声劝道:“娘,二房和我们无冤无仇,你干嘛要针对二房。” “哪里无冤无仇,你祖父对二房那般照拂,指不定咱们一个不留神,府里的爵位就给二房抢了去。” 安氏自然不会闲的没事儿去和别人做对,事实上,勇诚伯府如今的三房关系都有针锋相对的味道。 勇诚伯府也算是京城里数得上号的世家,先祖曾与本朝开国皇帝一道儿打过天下。本朝建国之后,得封公爵之位,只是并非世袭罔替,而仅是普通世袭。夏家子孙也不是个争气的,即使皇家仁厚,但到了夏锦绣祖父的手中却是越发日薄西山,剩下一个勇诚伯的爵位。 而且如今形式瞧着,只怕等到袭爵之时,还得再降上一降。 京城里这般带有爵位的世家不少,勇诚伯府夏家绝对不算有什么特殊,若真要论特殊,却是她们府里到了夏锦绣父亲这一辈,并没有嫡出,只有三个庶子,也引得这爵位竞争越发激烈。 府里能够决定爵位人选的,自然是勇诚伯与太夫人。 勇诚伯暂且不论,但太夫人自己无所出,也没有将三个庶子记到自己名下。所以大房与三房都鼓足了劲去讨好太夫人,若是太夫人那一日想通了,愿意将庶子记在名下,便是名正言顺继承爵位的人选。 二房夏立齐生母尚在,自然在太夫人这边没了优势,但勇诚伯却是十分宠爱兰姨太太,三个儿子里,也最偏心夏立齐这个二儿子,以至于如今的大房和三房,倒有几分同仇敌忾架势,鼓足了劲想先将二房给打压下去才是。 所以如今听到二房吃瘪,安氏才这般幸灾乐祸。 而夏锦瑟听着自己母亲的话,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娘,我觉得二叔不会和我们争爵位的,您有这功夫倒不如与二房交交好,三房那边才是我们要小心的。” “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懂这个,行了,你现在只要好好讨好太夫人就好,这些事情,都由我们大人来操心。” 安氏不以为然,也根本没将夏锦瑟的话放在心上,她从床上站起了身,替夏锦瑟理了理被子,轻声道:“你好好歇歇,往日里你睡的一向安稳,怎么最近会惊醒呢,若是还这样,让丫鬟去库房拿安神香点着。” 夏锦瑟见安氏不想提及方才的话题,心中有些无奈,但知道这事儿不可能操之过急,只能够点了点头。 看着安氏离去的身影,夏锦瑟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床顶,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的爹娘哪里知晓,二叔他们一家,根本就看不上府里的这个爵位,自家这会儿这般针对二房,将来有的后悔呢! 夏锦瑟躺在床上刚刚闭上眼睛一会儿,却突然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 守在床边的贴身丫鬟看到夏锦瑟这副样子,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去开口询问:“小姐,可是又给魇到了。” 夏锦瑟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丫鬟,轻声开口问道:“今日是五妹妹的生辰,是不是?” 丫鬟有些疑惑夏锦瑟这突如其来的问询,却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今日是五小姐的生辰。” 夏锦瑟听了这话,掀开了被子,直接从床上走了下来。 丫鬟看到了,连忙上去替夏锦瑟穿鞋,一边却是劝道:“小姐昨夜也没怎么睡,是有什么急事吗?吩咐奴婢去做便是了,小姐好好歇息吧!” “无事,我自己来。” 夏锦瑟弯下腰,自己捡起了另一只鞋穿了起来,另一边,又吩咐丫鬟道:“你去把我库房里的东西拿来,我要给五妹妹选件礼物。” “小姐……” 丫鬟闻言,吃惊的看向了夏锦瑟,为她这心血来潮而感到吃惊,也觉得有些不合适。前几年,夏锦瑟因着太夫人的缘故,可是从未提及过在五小姐生辰要送礼之事,甚至连平时里的来往,也是甚少。 夏锦瑟自是能够感觉得到丫鬟的吃惊,不过她却并没有解释,只是又催促了一句:“还不快去!” 丫鬟无奈,只好顺着夏锦瑟的吩咐,退了下去。   ☆、5|第五章 翌日清晨时分,天儿已经擦亮,隐隐能够听到外边花园里鸟啼鸣叫之声。 屋里几名丫鬟来来往往走动着,脚步被刻意放轻,几乎微不可闻。透过朦胧的粉底白蝶穿花烟纱帐,可见大大的殷红绣床被面上,伏起一个小小的鼓包,床上的小人儿此时还安睡着。 只着一身藏青素面交领长袍的张嬷嬷走入里屋时,原本正低头调试着盆里净面水温度的冬梅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瞧见是张嬷嬷,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却依旧轻手轻脚,走到了张嬷嬷的跟前,动了动嘴唇,轻声请示:“嬷嬷,是不是该把五小姐叫起了?待会儿与太夫人请过安,便得上学去了。” 张嬷嬷闻言,面上倒是微微犹豫了一下,今日恰是五小姐第一日上学,以往五小姐便总也睡不够,起的极晚,堪堪到了与太夫人请安的时辰,才懒洋洋起身。兰姨太太和三夫人都宠着五小姐,倒也由着她,反正与太夫人请过安,便可回自个儿院里用早膳了。 如今要去上学了,却没有这般悠闲。 只是,都道小儿缺觉,自家五小姐又是个身子弱的,张嬷嬷还真不忍心将小人儿在这会儿叫起。 犹豫再三,张嬷嬷对着冬梅轻声道:“再过一盏茶瞧瞧,若是五小姐还未起,再去叫起不迟,你们备好东西,待会儿手脚利落些。我先与姨太太和夫人那儿交代一下,待会儿便不过去了,等五小姐起了便直接带她去太夫人那儿请安。” “是。” 冬梅闻言颔首轻声应了,正待回去忙好手中活计之时,床上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呢咛之声。 张嬷嬷原本打算朝着外边走去的脚步瞬间改了方向,径直快步的朝着绣床方向走去。 她走到了床边,伸手轻轻掀开了烟纱帐子,果然瞧见一颗小脑袋正挨着被子露出来,水润润的大眼睛晶亮晶亮看向床外,瞧见她了,小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只将张嬷嬷一颗心都给看化了。 张嬷嬷连忙将床帐子系了起来,伸手扶起了床上小小的身体,轻声道:“五小姐怎么醒的这般早,该是多睡会儿的。” 锦绣闻言一边伸出小脚与张嬷嬷穿鞋,一边声音略带几分稚气轻声道:“睡饱了,昨儿嬷嬷不是让我早些睡了吗!” 她说完这话,目光便被自己脚上穿上的那双红底软缎绣花鞋给吸引住了。 鞋子做着很小,却十分精致合脚,穿在她小小的脚上,更是分外可爱,引得她有些爱不释手的翘了翘自己的脚丫子,仿佛展示这双新鞋一般。 而锦绣这俏皮可爱的小动作,也是引得张嬷嬷脸上加深了笑容,轻声解释着:“这是姨太太给您做的新鞋子,小姐可是喜欢。” “姨太太做的?”锦绣有些吃惊,却是连连点头,以示自己的喜爱。 想了想,锦绣却又轻声道:“嬷嬷待会儿快点给我打扮,我好去谢过姨太太。” “好。” 张嬷嬷笑着点了头,招呼过一旁的丫鬟们赶紧上来替锦绣收拾。 丫鬟们得了张嬷嬷的吩咐,端水拿衣,一下子将锦绣围得水泄不通,不过好在各安其职,倒也落落有条。 锦绣身边的丫鬟自是极多,不提底下那些个小丫鬟,光是贴身伺候的,便有四名,都是柳氏从外自小买进、□□好了才放心送到女儿身边。而张嬷嬷则是以前兰姨太太贴身丫鬟的女儿,因为张嬷嬷生育的时间恰与夏锦绣的出生时间凑上了,故而入府做了锦绣的奶娘,至今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着。 如此算来,锦绣仅仅只是贴身伺候的底下人,便有五人,算得上奢侈。但柳氏却并不认同,只摩拳擦掌仿佛还想给女儿身边物色一些得力之人好好伺候着。 锦绣被丫鬟伺候着洗过一把脸后,张嬷嬷捡了一身浅水红烟纱散花裙过来与她穿上了,又瞧如今是入秋,怕冷着她,另吩咐春兰另寻了一件桃红洒花小袄与她穿上了。 锦绣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又是红红的衣裳,脸上有些犹豫,看着张嬷嬷轻声道:“嬷嬷,表姐身上还带着孝,我穿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现在还记得昨日自己那一身大红与楚玉儿那一身素白的强烈对比,若是今日再来这么一出,锦绣都不敢往下想去。 张嬷嬷听得锦绣的话,脸上却是有些为难轻声道:“这是夫人吩咐的。而且也没有主人让客人的道理。” 张嬷嬷自小伺候锦绣,凡事自然是站在锦绣这头,对于昨日里楚玉儿的一番作为,她心里也有不少的意见。今天听得锦绣还想让着楚玉儿,自是替锦绣感到委屈。也是不打算让丫鬟们去重新拿衣裳的意思。 锦绣听的张嬷嬷的解释,倒是想到了昨日柳氏在楚玉儿哪里吃到的憋,想了想,她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不换了,我也喜欢这一身衣裳。” 张嬷嬷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唯恐锦绣改变主意,连忙抱着她坐到了梳妆台前。 因为年龄尚小,锦绣脸上自然不会涂脂抹粉,连发型都因为她头发太过于细软又短的缘故,最后只在脑袋两端,扎了两个小小的揪揪,真当是一副黄毛丫头的模样。 张嬷嬷瞧着锦绣的头发,忍不住长吁短叹:“回头再与五小姐剃一回头,这头发实在太细太黄,将来可不好绾发。” 锦绣闻言,下意识警惕的抓住了自己的两端的小揪揪,连连摇头:“不剃!不剃!” 只是稍稍回顾一下先前被剔头的历史,锦绣便有一种往事不堪回事的感觉,而且她也只是头发细软了点,发量也不少,大不了以后多吃黑芝麻糊便是了。 张嬷嬷瞧着锦绣这副警惕的样子,倒也没有继续说。笑着伸手拿起梳妆台前的一个梨花木首饰盒,从里边取出了一个赤金莲纹缨络项圈给锦绣戴上了,又笑眯眯道:“这是舅老太爷送来的,说是表少爷特地给小姐选的生辰礼物,可见表少爷对小姐十分有心。” 锦绣随着张嬷嬷的话,下意识低下头,看了一眼脖子上被戴上的缨络圈。 东西自然是好东西,舅祖父送来的东西哪样不好。 只是,张嬷嬷方才的话,显然重点却是在那位表少爷,也就是她的表哥谢文清身上。 虽然锦绣与谢文清的确是自小指腹为婚,从锦绣自有记忆起,便知晓自己有这么一位小未婚夫了。 可是如今她还这般小,张嬷嬷这般别有意味的提及这个,未免也太早了吧! 而且,张嬷嬷提到自己那位表哥皆未婚夫谢文清,锦绣的脸上便控制不住的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神色,只觉得全身都别扭上了。 说来,锦绣与谢文清这桩亲事,也是锦绣的舅祖父谢修主动提议的,真论起来,却是锦绣这边高攀了谢家,但因着谢修对自己的妹妹兰姨太太心有愧疚,所以才坚持结下的。 锦绣自然知道自己这桩亲事订的,可没少招府里其他两房的酸话,她也不是不知福的,自是知道,谢文清是她最好的夫婿人选。 但…… 锦绣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心中的感觉,谢文清待她自然是极好,从小到大都好,但就是太好了,好的让锦绣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从她有记忆起,谢文清便没少来府里看她,每次都会反复与她强调:等她长大了,就娶她,一辈子对她好。各种讨好她,想要讨得她欢心的礼物更是没少送。 若是他们这会儿已经是十几岁的年龄,锦绣可能还会庆幸自己觅得良人,可偏偏他两:一个是还未到七岁不同席的女童,一个是还未发育好的十来岁少年…… 锦绣低头看着项圈沉思,而张嬷嬷倒也没在意,只以为锦绣十分喜欢这个项圈,笑了笑,手上利落的继续替锦绣收拾了起来。 收拾妥当,锦绣由着张嬷嬷将她抱下了梳妆台,便撒欢朝着柳氏的屋里跑去,不等她跑进屋里,便被早已经听到动静的柳氏在门口伸手抱了起来。 柳氏有心好好说说锦绣这总也改不过来的横冲直撞,只是这会儿时辰已是不早,她只好没好气的捏了捏锦绣小小的鼻子。 锦绣自变成了孩子,便对撒娇毫无顾忌,也将一张刷了绿漆的老黄瓜皮练的越发厚了,被柳氏捏了小鼻子,她还将自己的小鼻子往柳氏的手中凑,大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儿:“娘,捏高高,变美美。” “你这小人家家,便知道爱漂亮了。” 柳氏听了锦绣这没皮没脸的话,脸上再也绷不住,拿着帕子捂了嘴便笑出了声。 “当然要美美的,和娘亲一样!”锦绣捧着小脸儿笑的仿佛是一朵甜美的小花儿,也让柳氏笑的越发厉害。 最终好不容易笑够了,又是捏了捏夏锦绣的小鼻子,笑道:“行,行,我家锦绣最美了!” 虽然有玩笑的意思在,不过柳氏看着夏锦绣那张还只是稚嫩,五官却出落的十分精致可爱的小脸,心里还是满意女儿这副容貌的。   ☆、6|第六章 锦绣是早产儿,未足月便出了意外提早出世。刚刚出生之时,瘦瘦黑黑,跟个猫崽子似得,并不好看,甚至有一些丑。柳氏一度还担忧过若是女儿日后长得丑该怎么办?虽然夏立齐安慰过她,但柳氏到底是女子,心思敏感了些,心里一直存着这事儿。 直到了如今这会儿,她才放下了心,女儿有四分像她,还有六分,却是像兰姨太太。兰姨太太自是一等一的美人,不然也不会到了如今这年纪还能让勇诚伯如此宠爱。自己女儿瞧着,却是出落的比她小时候还要好。虽然小脸儿还未长开,五官底子却是实实在在,瞧着便知日后只要莫歪的厉害,一个美人是跑不了了。 如今唯一让柳氏担忧的却是,夏锦绣个头实在太小了。 可能是早产儿的缘故,夏锦绣的个头不仅比同龄人小上一大截,连身体也比同龄人要弱许多,在她还小的时候,生病请大夫喝药,更是家常便饭。好多次,柳氏都担心自己女儿会撑不过去。 好在,锦绣最终还是挨了过去,不然…… 柳氏想到了这里,眼里闪过了一丝阴霾。 锦绣并不知道自己娘亲此时心中所想,只是瞧见柳氏久久未有反应,有些坐不住的动了一下身体,也让柳氏从自己的神思之中回过了神。 她伸手拍了拍没了耐心想要下去的锦绣,柔声开口道:“你今日要入学了,待会儿先去与姨太太请个安,姨太太会带你一道去太夫人处请安。早膳我让你丫鬟给你备着,若是赶不及,便到学堂里抽空再用,可不许不用。” “姨太太今天也要和太夫人请安吗?” 夏锦绣闻言,有些奇怪的抬起了头,看向了柳氏。 其实姨娘自然是要与主母请安的,而兰姨太太虽然如今不仅有勇诚伯的宠爱,又有争气的儿子撑腰,但并不是个不知礼的人。 不过,她如今却是甚少到太夫人处请安,主要是太夫人在很早的时候,便阴阳怪气的回绝了兰姨太太每日清晨过去请安之事。 锦绣眼里的疑惑,柳氏自是看的出来,她却是并未解释,只神秘的笑了笑, 虽然太夫人占了长,又占了尊,他们二房只能够被这般欺负了也不能够做什么,但若真是什么都不做,反倒是让府里其他人给看扁了。 若说太夫人这辈子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其一,是这辈子没生下孩子,以至于如今只能够看着一家子庶子庶女给她添堵。其二,却是兰姨太太这个她想动却动不得的人物存在。 若是兰姨太太出现在她面前,自是能让太夫人心里堵上好久。 柳氏想到昨日自己自家受到的委屈,对于待会儿兰姨太太去请安之事,眼里不由流露出了一丝期待。 兰姨太太的宜兰园就在二房所住院子的边上,宜兰园稍稍小一点,但更加精致一些。锦绣来到宜兰园的时候,恰好瞧见兰姨太太正在小院的园中摘花,另一边,与兰姨太太捧着装花篮子之人,并非兰姨太太身边的兰香梅香两个丫鬟,而是夏锦绣的祖父勇诚伯。 兰姨太太身上只着一身素藕色洽淡粉莲花纹路便袍,身上更是只配了一套青玉如意首饰,极为素雅,也是十分年轻的装扮。兰姨太太是孙子孙女都不小的人了,按理说,这副年轻的装扮到底不合适,但在她身上,却无半丝违和。 她举止清雅、容色十分出众,兼之肌肤细嫩红润,站在这片花丛之中,人比花娇。 而锦绣瞧着兰姨太太这副样子,这会儿也明白了太夫人的想法,情敌依然貌美如花,自己却已成为苍老老妪,偏生又是一个动不得的情敌,倒不如眼不见为净了。 锦绣这刚一进院子,便惊动了原本正低头摘花的兰姨太太。 兰姨太太只看了一眼夏锦绣,并没有说什么,依然不紧不慢将手中刚刚剪下的一支娇艳蔷薇放入勇诚伯手上提着的篮子里,而后才放下剪子拿起帕子擦了手。 反倒是勇诚伯先笑着冲夏锦绣招呼着:“五丫头来了!” “是,祖父!” 锦绣声音软软的应了,心里却是对勇诚伯的称呼略有几分不适应。 夏锦绣在勇诚伯府的姑娘之中排行行五,底下人虽然都唤她五小姐,但在二房之中,却不会有人唤她做五丫头,也只有到了外边,才会被这么叫唤。 虽然锦绣因为自小听多了这位祖父的事迹,对这位长辈心中并无太多的敬意,但表面功夫却还是做得很不错。 在勇诚伯唤她之后,便连忙让张嬷嬷将她放到了地上,走到了勇诚伯和兰姨太太的面前,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开口唤道:“祖父、姨太太。” “这孩子教的真好。” 勇诚伯看着锦绣这副可爱模样,转头冲着兰姨太太笑着说了一句,当然话语之中,倒并不见得有多真诚,更多可能也为了讨美人欢心。 勇诚伯笑的殷勤,却不知自己这满脸皱纹,看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反正锦绣是低着头,心里暗暗替兰姨太太感到心疼。 锦绣绝对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兰姨太太怎么进的勇诚伯府,她知道的不多,却也从夏立齐与柳氏含糊不清的言语中知道一些。 譬如,兰姨太太当年是不愿为妾,最终入得伯府,其实有勇诚伯用了手段的缘故。刚进来的头几年,勇诚伯越宠兰姨太太,太夫人便越欺压着她。偏生勇诚伯说宠兰姨太太,却从来都不会去维护她,以至于那几年,她日子过得十分辛苦。 直到后来谢家起来了,而兰姨太太也生下了锦绣的父亲,懂得为母则刚,日子才渐渐好转起来。 虽然兰姨太太对着勇诚伯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可是锦绣却能够感受得到,兰姨太太其实是不喜欢勇诚伯的。 偏生勇诚伯却跟个狗皮膏药似得,没事儿便往宜兰园里钻,丝毫不知道自己多么不受待见。 锦绣正有些出神的想着,突然听到勇诚伯在叫她。 她抬起了头,神色间还有几分懵懂,却看到勇诚伯笑着递给了她一个盒子,脸上挂着十分慈爱的笑容开口道:“昨日的事情,却是你受委屈了。这是祖父补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可喜欢?” 锦绣有些愕然,忍不住抬头询问的看向了兰姨太太,却见兰姨太太笑着点了点头,锦绣这才伸手接过,轻声对勇诚伯道了谢。 锦绣并未伸手打开礼物,反倒是兰姨太太脸上带着微笑打开了礼物,笑着将里边放着的一对金镯子拿了出来,替锦绣戴到了手腕上,而后轻声道:“既然是你祖父送的,你便好好戴着,也给太夫人看看,才不辜负你祖父对你的疼爱。” 兰姨太太说的实在别有意味,而锦绣下意识看向了勇诚伯,却瞧见勇诚伯一脸笑呵呵,显然对于兰姨太太的话,深表认同。 她也露出了笑容,轻声道:“姨太太说的对,我一定好好戴着,让太夫人也看看。” 说来,如果锦绣没有记错,这可是勇诚伯第一次给自己的孙女送礼物。 勇诚伯其实与传统世家的大家长一样,十分重男轻女,加之勇诚伯府之中,子嗣众多,孙子可能还会在意一些,对于孙女,他可能有些连名字都叫不全。 因着勇诚伯十分宠爱锦绣的亲祖母兰姨太太,锦绣的父亲夏立齐不仅是他的宠妾所生,而且又是个出息的。锦绣作为二房独女,自是多分了他一份注意。但也仅限于此,至少先前锦绣生辰,可从未收到过勇诚伯的礼物。 今日这礼物,勇诚伯还特地提及了她受了委屈,难不成是兰姨太太和勇诚伯告状了。 锦绣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兰姨太太一直都是个很淡然的人,太夫人三天两头针对他们二房、针对兰姨太太,她也从不会与勇诚伯诉苦。可是今日,锦绣心里忍不住感动,想到兰姨太太今日的作为,又想到了自己母亲柳氏也并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却一改往日行径,想着办法给她出气。 当然,或许在兰姨太太与柳氏心目中,锦绣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甚至连自己吃亏了都不知晓。锦绣也愿意当一个单纯无知的孩子,每日里,逗着她们开心。 锦绣低着头,也掩盖了自己脸上的神色。兰姨太太却以为是因为勇诚伯在的缘故,让她拘谨了。她走近了勇诚伯,伸手接过对方手中的花篮,递予了身后的丫鬟后,开口轻声说了一句:“爷,您不是说前边书房待会儿还有事情,莫耽误了。待会儿我也要带着锦绣去给太夫人请安了。” 勇诚伯听出了兰姨太太的赶人之意,不过他也没介意,笑着对兰姨太太点了点头后,温声道:“行,那我先过去了,晚上再来看你。” 兰姨太太面上淡淡的点了点头,目送走勇诚伯离开。而后,她蹲下身子,笑着拨弄了一下锦绣手上的那对金镯子,开口道:“我们去给太夫人请安吧!” “嗯。” 锦绣抬起头,笑着点了一下。   ☆、7|第七章 太夫人所居的荣寿堂离二房所居之处并不近,走过去起码将半个勇诚伯府绕上一圈,也就是因为这点,倒不是夏锦绣真的懒,说来她平日里起床的时间并不比府里其他姐妹晚,却总是最后一个到的。 不过,即使是最后一个,锦绣也从来没有晚过。 来的路上锦绣原本打算自己走,但太夫人的荣寿堂实在太远,行至半路,她便累的不行,最终只能够如往日一般,由张嬷嬷抱着她走到了荣寿堂。 刚至正房的走廊入口之处,兰姨太太便让张嬷嬷将锦绣放了下来,锦绣也懂事的连忙自己在地面上站定,这到了太夫人屋里若是还让底下人抱着,的确是显得不够恭敬。 兰姨太太看着锦绣这副主动懂事的样子,脸上泛起了一丝淡笑,她伸手摸了摸锦绣的小脑袋,正要牵着她的小手朝着正房走去时,却听得身后响起了一声的清脆的叫唤。 锦绣与兰姨太太停下脚步,转头朝着身后看了过去。 只瞧见就在朝着这走廊处过来的鹅卵石小道上,一群人正朝着这边走来,走在前首的,是锦绣的二堂姐夏锦瑟,她今日瞧着,倒不像昨日那般一脸病容,精神也好了许多。一袭丹碧色洒花烟罗裙衫将她还有几分苍白的脸蛋衬出了几分颜色,而她身上更是戴了一整套富贵金镶玉蝶首饰,不管是气质还是装扮,存在感十足。也让锦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夏锦瑟今日戴着的这套首饰,可是好物件。 当然,锦绣自己屋里的好东西也不少,对此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将目光转向了稍稍落后夏锦瑟一步的三堂姐夏锦依。 这一眼看去,锦绣心里微微叹气,若非夏锦绣认识这位是勇诚伯府里的三小姐,几乎能够将对方当成是跟在夏锦瑟身后的丫鬟,夏锦依与夏锦瑟这两姐妹不管是打扮还是气质,简直便是两个极端。 这也便是嫡庶之差。 不过,锦绣也就心里微微感叹了一下,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她扬起笑脸,冲着与她打了招呼的夏锦瑟笑道:“二姐姐。” 而后,看向了夏锦依,倒也不厚此薄彼,又唤了一声:“三姐姐。” “嗯。” 夏锦瑟和夏锦依闻言,连忙殷勤的扬起了笑容,冲着夏锦绣回应。 夏锦依自是受宠若惊,她是庶出,加之嫡母手段高明、自己姨娘又不受宠,也已经习惯了被当成隐形人,夏锦绣主动与她打招呼,她自是唯恐怠慢了,这般惶恐殷勤也没什么奇怪。 夏锦绣也是知晓这一点,不过,她对于夏锦瑟的热情,心里却有些莫名其妙之感。 仿佛从昨日起,夏锦瑟就跟换了一个人似得,往日里,二人见面能够露个笑脸打声招呼已属融洽。如今这般热情便显怪异了。 而再想想大房二房之间的关系,锦绣的心里也忍不住起了一丝防备。 说到底,夏锦瑟作为大房嫡女,也犯不着需要来讨好她这个二房嫡女,论在府里的地位,即使锦绣有给力的爹娘撑腰,但尊长有序,夏锦瑟其实还能够隐隐压上锦绣一头。 锦绣心中的嘀咕,夏锦瑟自是不知,她方才过来的时候,一眼瞧见了夏锦绣,倒是下意识便热情的叫出了声,等到这会儿走近了,方才发现兰姨太太也在边上。 虽然夏锦瑟对于兰姨太太并不熟识,见面的机会更是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但并不妨碍她对于这位兰姨太太抱以同样热情的态度,哪怕这会儿,她们正在太夫人的正房外边。 只见夏锦瑟微微福了半身,语气柔柔的开口唤了一声:“姨太太。” 夏锦瑟这一声招呼打下来,莫说是锦绣,便是原本根本没将夏锦瑟看在眼里的兰姨太太,目光里也起了一丝防备。 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兰姨太太神色依然淡淡,不动声色的应了,却并未再有任何反应,而是看向了锦绣,轻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进去吧。” “好。” 锦绣点了点头,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夏锦瑟,方才随着兰姨太太朝着屋里走去。 兰姨太太的这份态度,虽然算不得无礼,却也十分不客气。可是,夏锦瑟却依然不以为意,瞧见锦绣她们要走了。也连忙笑着正要追上去时,身后却听得夏锦依细细弱弱的声音叫住了她。 夏锦瑟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庶妹,只见夏锦依低垂着眼睑,目光似乎并不敢与她对视。又是犹豫了好久,终于轻咬着嘴唇,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轻声开口道:“二姐,兰姨太太毕竟只是姨娘,您方才太客气了。” 她倒也没有将话挑明了说,但是夏锦瑟也不是蠢人,自然能够听懂夏锦依所要表示的意思。 夏锦瑟闻言只是一笑晒之,并没有回话,自顾自的朝着前边走去。 夏锦依被夏锦瑟这般无视,脸色微变,眼眶子也有些泛红,但她终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如同往日一般,低下了头,默默的跟着夏锦瑟的步子朝着正房走去。 锦绣随着兰姨太太经过通传到了正房厅里的时候,三房的姐妹都已经到了,她的表姐楚玉儿也坐在了太夫人的下首。 而太夫人此时正躺靠在榻上,背后垫着一个紫色底面绣福锦缎靠枕上,双腿架在一张雕红漆小矮凳上,脚边坐着一名少女,正替她锤着小腿。 锦绣原本以为是丫鬟,不妨等到走近之后,方才发现那名替太夫人捶腿的少女,从打扮上看来,却并非是丫鬟。她仔细瞧了一眼,认出对方竟然是她的四堂姐夏锦澜。 不过,想到她那些堂姐堂妹对太夫人的讨好,锦绣对于夏锦澜这举动倒也没觉得什么怪异了。 锦绣目光微微扫过一眼夏锦澜,便迅速收回,低着头乖乖随着兰姨太太的一道儿行至厅里正中间,与太夫人行了福礼。 太夫人倒是没料到今日兰姨太太竟然也会过来,心中自是惊讶的,但都藏在了被她眼睑掩盖下的眼睛里,并未露出吃惊神色。等到了锦绣与兰姨太太行礼之时,她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松松的眼皮,视线掠了一眼锦绣与兰姨太太,便立刻收了回来,板着一张脸,冷淡的出声“嗯”了一声。 没有叫起之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 兰姨太太和锦绣习以为常,听到了太夫人的声音便自己站了起来。 若是往日里,锦绣都是自己来请安,若是太夫人叫了起,自然是自己乖乖的走到了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可是今日,二人却并没有马上往边上去,兰姨太太牵着锦绣的手,反倒是轻笑道:“说来,妾身也有一段时日未来与太夫人请安了。” 太夫人也是没有料到兰姨太太会突然开口说话,她听着兰姨太太柔柔的声调,心里却是冷笑,连带着自己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太好:“我不是早与你说过,身体不好便不用过来请安,怎么今日过来了?” 太夫人的语气有些生硬艰涩,加之微微沙哑的嗓音,越发显得有些阴沉。 兰姨太太对此,却依然楚楚一笑,开口轻语:“昨夜与伯爷说起,突然想到妾身太久未与太夫人来请安了,妾身以为太夫人惦记妾身了,就过来与夫人请安了。” 太夫人拿在手上慢慢转着的佛珠,突然停了下来,若是仔细瞧着,便能够发现,太夫人此时食指与大拇指指腹有多么用力捻着佛珠。 她眼神晦暗的落在了兰姨太太身上,又看向了站在兰姨太太身边正低着头的锦绣,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依然语气冷淡道:“你倒是疼爱你这孙女。” “妾身不敢,太夫人是锦绣的嫡祖母,自然也是疼爱她的。” 兰姨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语气柔柔,可是眼里,却并没有半分的柔和。她握着锦绣的那一只手轻轻的抬了起来,对着太夫人又继续柔声道:“说来,还是太夫人□□的好,伯爷对锦绣也是疼爱有加,昨日锦绣生辰,还特地寻了一对镯子送予锦绣做生辰之礼。太夫人瞧瞧,锦绣戴着可是好看。” 兰姨太太的话音刚落,锦绣便能够感受到一屋子的目光,都落到了她手上的那对金镯子上。可想而知,这勇诚伯的礼物是多么受到重视。 其实兰姨太太这般作为,也大有显示锦绣受重视的意思。 若锦绣真只是普通庶子的女儿,这般露脸自是不好,可锦绣偏偏不是。锦绣作为二房唯一的女儿,而且是嫡女,已经注定她会是府里的姑娘中比较重视的一位。 这也是为什么太夫人之前为什么会故意无视锦绣,甚至在她生辰上,故意弄出这么一出的意思,用这种方式来打压锦绣,下二房的脸面。 所以兰姨太太恰恰要反其道而行,偏偏要向太夫人证明,锦绣在这府里,即使太夫人不喜欢,也是独一份的。 同时,兰姨太太今日的行径也是在告诉太夫人,她如何没有关系,但是若是太夫人敢对她的子孙下手,莫怪她不客气。   ☆、8|第八章 此时此刻,即使是初来乍到、一无所知的楚玉儿,都能够感受得到此刻屋里的紧张气氛。 而坐在太夫人下手的夏锦澜,更是清楚的看到太夫人捻着佛珠的那一只手,早已经不知不觉改为了将佛珠紧紧的捏在手心之中。 夏锦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偷偷看了一眼兰姨太太。 兰姨太太脸上的神色依然温柔,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观之可亲,可是,她一想到方才兰姨太太明里暗里对于太夫人的挑衅,心头却是仍不住跳了一下。 在她心里,兰姨太太即使有个不错的娘家,得一些她祖父的宠爱,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妾罢了,至少先时,她看到的兰姨太太,对着太夫人都是恭恭敬敬。太夫人说一她绝对不敢说二。 可是今日瞧着,好像与她印象中的情况又有一些不同。 夏锦澜不知不觉想的有些出神,连替太夫人捶腿的手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直到太夫人声音冷冷的开口说了一句:“怎么停下了?” 夏锦澜方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低下头,重新替太夫人锤起了腿。 而太夫人的视线,她慢悠悠的从锦绣手上的那对金镯上收回,她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伯爷赏的东西,自是好的。” 说完这句话,她闭上了眼睛,一张脸僵硬的仿佛是雕塑一般。 兰姨太太在听到太夫人说出这话的时候,倒也没有继续步步紧逼,她轻轻一笑,也放下了原本举起的锦绣的小手。 而在这个时候,夏锦瑟带着夏锦依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稍稍来晚了一步,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在门口看到站在大厅中间的兰姨太太与锦绣之时,她虽然忍不住看了一眼,但倒也知道分寸,目光匆匆掠过,便收了回来,立刻满脸带笑的冲着太夫人跪下请了安。 似乎是因为夏锦瑟的到来打破了屋里的尴尬,太夫人对她的态度显然好上许多,她依然躺在榻上,嘴角却微微翘了一下,笑道:“锦瑟来了,带着你妹妹坐下吧!” 说罢这句话,她将目光转向了兰姨太太与锦绣二人,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你们也坐下吧!” 兰姨太太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在目光看向锦绣的时候,方才微微翘了一下嘴角,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右边的下首处坐下了。 锦绣被张嬷嬷抱着坐上椅子后,也不敢抬头东张西望,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绣鞋。 丫鬟们捧着茶水与点心上来时,锦绣不是真的小孩,自然不会被吸引去,所以仍然木讷的低着头。 而坐在上首的太夫人虽然表现的好像无视兰姨太太和锦绣二人,但事实上,自二人,尤其是兰姨太太进屋后,她就不可能不去关注。 但是她的目光还是从二人身上移开,最终落在了夏锦瑟的身上,脸上起了些许笑意,仿佛方才的那一幕,并没有破坏她的心情,她竟然还笑着对夏锦瑟打趣道:“今日,你可是来迟了,比不得你四妹孝顺,都替我捶了好一会儿腿了。” 其实,在进屋的时候,夏锦瑟便注意到了夏锦澜此时正冲着太夫人卖乖。 她只看了一眼,便冷笑的转了目光,如今听到太夫人用这种方式提及,她倒也不慌,笑眯眯地抬起了头,撒娇轻声道:“祖母这话说的,可让锦瑟伤心了。不过今日,锦瑟的确是偷了一点点的懒,知晓祖母疼爱锦瑟,所以才敢这么大胆的。不如祖母罚我,罚我给祖母捶腿,让四妹歇息吧!” 说罢,她便站起了身,朝着太夫人边上凑了过去。 而太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也微微加深了些许,显然夏锦瑟的这些话,颇得她的心。 低着头替太夫人捶腿的夏锦澜闻言,脸上的笑容却是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她也马上抬起了头,笑着,也软软的撒娇道:“祖母可是嫌弃锦澜没有二姐能干?锦澜要伤心了。” “怎么会呢?” 不等太夫人说话,夏锦瑟却是不想让夏锦澜卖乖,连忙开口道:“四妹怎么这样想祖母呢,祖母又怎么会嫌弃咱们姊妹,不过是怕你累着罢了。” 一边说着,夏锦瑟却是一边想往夏锦澜的方向靠过去。 夏锦澜感觉到了夏锦瑟的意图,连忙开口道:“二姐,我不累,伺候祖母怎么会累呢?” “四妹不用硬撑的,都是自家人……” “……” 太夫人嘴角含笑,眼里却是没有任何的笑意,冷眼瞧着底下两个“孝顺”孙女争先要伺候着她,直到夏锦瑟与夏锦澜二人争的起了一丝火气,她方才将自己的腿从小矮凳上收了回来,放在了鞋子上边,笑道:“行了,祖母知道你们二人的孝心,这会儿也不早了,该是去上学了。日后日子长着呢,也不差你们这一时半会儿的尽孝。” “祖母说的极是,爹娘也说了,对祖母的孝心,不在于一时的殷勤,而应该一直都保持着孝心才是真的。” 夏锦瑟虽然没有讨得好,但对于自己搅了夏锦澜的卖乖,显然也满意了。所以没有恋战,便站了起来,奉迎着太夫人又这么说了一句。 夏锦澜心中自是一肚子火气,但她向来都极懂得看场合眼色,倒也没有失态,只是站起之时,脸上却是没了笑容,她却是不知,往日里向来口舌不如她灵活的二姐,这病了一场,仿佛是开了窍似得。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夏锦瑟,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目光对视之时,夏锦瑟微微一笑,眼里透露出了挑衅,也让夏锦澜忍不住紧咬了一下自己的牙齿。 安静坐在下首的锦绣对着这副场景,倒是已经习以为常,反正,每日她来太夫人处请安,总能够看到自己那两位堂姐这么明争暗斗一番,其激烈程度恐怕不亚于后院姬妾争斗。不过,往日里向来都是夏锦澜占了上风的局面,今日仿佛是有些不同了…… 但这也与她无关,锦绣这会儿无比庆幸自己是二房的姑娘,虽说太夫人对二房恨得咬咬牙,但总归不会对她一个小孩子明面上做出什么事情来,顶多让她当隐形人罢了,这可比费尽心思去讨好太夫人要轻松多了。 锦绣正暗暗庆幸之时,正好瞧见夏锦瑟和夏锦澜二人弯腰蹲下了身子,竟然一左一右替太夫人穿起了鞋子。 而太夫人倒也没有说话,任由这二人替她穿好了鞋子,真将这两个庶子所生的孙女当成了丫鬟使唤。 等到夏锦瑟和夏锦澜替太夫人穿好鞋子站起后,太夫人捧起了茶盏,喝了一口茶后,笑着看过两个恭敬站在她面前的孙女一眼后,慢慢开口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二人也该去上学了,莫迟到了。” “是。” 夏锦瑟和夏锦澜闻言,连忙行了一礼。 而原本坐在底下只将自己当成隐形人的锦绣闻言,也正想站起来的时候,谁知,太夫人却突然目光如炬的看向了她这边,差点没把锦绣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她这心神未定,却听得太夫人竟是难得的与她问起了话:“今日仿佛是五丫头第一日入学?” “是。” 锦绣屏气连忙回答了一声,只竖起耳朵等着太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太夫人却并没有再看锦绣,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坐在她下首的楚玉儿身上,慈爱的笑着:“玉儿以后就跟姐妹在一处上学吧!” “多谢外祖母。” 楚玉儿闻言,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太夫人一脸感激的开口道。 太夫人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细心叮嘱了楚玉儿几句,一副长辈关心慈爱小辈的作态。 而恭恭敬敬站在座位前边的锦绣却有些尴尬了,感情太夫人只是随口问一句…… 她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脚尖,心里算着待会儿离开的时间时,却突然听得太夫人又出声叫了她的名字。 锦绣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恭敬应声。 太夫人虽然叫了锦绣的目光,但目光却并没有看向锦绣,而是看了一眼兰姨太太后,面无表情收回目光,眼睑松松的耷拉着,语气冷淡开口道:“五丫头一向懒散,入了学可不能够这般了。和你几位姐姐好好学学,莫丢了咱们勇诚伯府的脸面。” “是。” 锦绣低头无奈应声,到了这会儿,她也终于听到了屋里其他姐妹站起离开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上首,却发现太夫人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榻上,于是她连忙随着兰姨太太,轻手轻脚走出了厅里。 一走出这大厅,锦绣便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她回回到太夫人这儿,只觉得压抑气闷的很。 其实并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原因,而是太夫人屋里一直点着一股味道十分奇怪的香,香气太过于浓重,也腻的难受,让人透不过气来,反正锦绣每回闻着,便觉得全身都不舒坦。 锦绣出门这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倒也让兰姨太太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自然也是知道锦绣这副神态的缘由,先时锦绣也不止一次提及过自己闻不惯太夫人屋里点的香这事儿。 锦绣毕竟还是孩子,嗅觉敏感了些闻不惯也是正常,可太夫人始终是太夫人,闻不惯,也只能够让孩子忍了。 她有些心疼的伸手摸了摸锦绣的头,轻声道:“回头给你做一个薄荷味的香囊挂身上驱驱味道,好不好?” “多谢姨太太!” 锦绣闻言倒也没有客气,对着自己的亲祖母,她才不会客气。 兰姨太太唇边笑意加深,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得后边传来了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转头看去,瞧见夏锦瑟正朝着这边赶来,虽然步子依然小小保持着大家闺秀之态,但迈出的步子却是急了一些。 夏锦瑟瞧见兰姨太太和锦绣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的时候,眼里一亮,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连忙又加快了一些自己的脚步,走到了锦绣跟前,未等气息平稳下来,便亲热的抓住了锦绣的手,笑道:“五妹妹,你今日第一天上学,我带你过去吧!”   ☆、9|第九章 锦绣一时不妨,手被夏锦瑟给抓住了,她有些不适应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夏锦瑟抓的很紧。如此,她倒也不好硬要抽出来,只能够轻声道:“那麻烦二姐姐了!”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夏锦瑟笑眯眯的亲热说着。 锦绣无奈,只能够抬起头对兰姨太太轻声道:“姨太太,那我去上学了,您也回去吧!” “好。” 兰姨太太看了一眼夏锦瑟,虽然心里有几分犹豫,却还是笑着应了锦绣的话。 兰姨太太这边刚刚离去,另一边,就在方才锦绣过来的路上,其他的姐妹也跟着赶了上来。 夏锦澜自是走在最前头,她一眼便望见夏锦瑟亲热牵着锦绣手的场景,眼里快速的闪过了一丝嘲讽,却是一边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一边嘴里慢慢道:“我还道二姐姐抛下我们走这么快做什么,原来是来追的五妹妹。” 夏锦澜话中几乎是锋芒毕露的挑衅一出,夏锦瑟便立即笑回:“五妹妹年幼,今日又是第一日上学,我身为姐姐,自是要好好照顾她。” 夏锦瑟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堪称完美、无可挑剔。 也引得夏锦澜嘴皮子忍不住扯动了一下,神态越发显得有些嘲讽。 无缘无故被两位堂姐扯了做筏子,锦绣实在觉得觉得自己无辜,不过好在战火没有燃到她的身上,她也只能够继续装傻充愣。 谁知道,这边夏锦澜自知说不过夏锦瑟,却不甘心,一下子将矛头转向了锦绣。 只瞧见夏锦澜笑眯眯的看着夏锦绣开口道:“也难怪二姐姐会如此操心五妹妹,说来玉儿表妹也不比五妹妹大上几岁,也是第一日上学,就没见二姐姐这般关心。我方才还奇怪了,现在却是明白了。五妹妹明明比我家六妹大上三岁,怎么瞧着,竟是与六妹的个头差不多大?” 锦绣睁大眼睛抬起头,眨了两下,方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身攻击了。 不过,不得不说,夏锦澜真的说中了她的痛处。 她爹娘瞧着个头也都不是矮的,两个哥哥更是跟吃了激素似得,明明都是还在长身体的少年,却和成人差不多高,只到了她这里,却是反了过来。 夏锦澜口中所称的六妹,是夏锦澜的庶妹夏锦瑜,今年三岁稚龄,是个正正经经什么都不懂,这会儿连走路都要被抱在奶娘怀里的孩子,可是对方的身量瞧着,好像真的和她一般高低。 夏锦绣只是颇有些怨念的看着夏锦瑜,倒也没有和夏锦澜去争论的意思。 可夏锦澜却丝毫不懂得什么叫做收敛,瞧见锦绣这副傻样子,她仿佛是找到了在夏锦瑟身上输去的东西,一张初现几分风华的小脸笑的分外甜美,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她那张小脸好看了:“五妹妹,四姐瞧着你这样子,可真是担心你会不会长不大,莫不是有侏儒病……” “四妹慎言!” 夏锦澜的话还未说出口,却是被夏锦瑟义正言辞打断,她脸上落了笑容,看着夏锦澜严肃道,“四妹说话前还是好好想一想,有些话,是可以胡说的吗?” 夏锦澜其实在话一出口,脑子里便忍不住想到了方才兰姨太太对锦绣的护短,心里暗暗后悔失言,不过被夏锦瑟这么教训,她脸上浮现的懊悔又立刻被气恼给取代了。 她张了张嘴,正想反驳之时,却瞧见夏锦瑟根本没有再理会她,只是蹲下身子,对锦绣轻声安慰道:“五妹妹,你别理会四妹妹胡言乱语,你只是身子弱一些,等岁数大了,便会长大的。” 夏锦瑟这番作态,引得夏锦澜冷哼了一声,而看向夏锦瑟的目光里更是透露出了几分复杂。夏锦瑟对于锦绣的讨好,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夏锦瑟和她平日里在太夫人面前争宠,闹得有多番不愉快,可是在对于二房的问题上,她们的做法与大人们相同,便都是选择打压二房,可是今日,夏锦瑟的态度却是与往日截然不同。 夏锦澜到底年幼,只觉得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可是她的自尊让她不可能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所以她只甩袖便直接越过夏锦瑟与锦绣二人离开了。 锦绣看了一眼夏锦澜离去的身影,又抬头看向了夏锦瑟,也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夏锦瑟见了,笑眯眯的伸出了手,动作十分亲昵的正想去摸夏锦瑟的头,锦绣下意识防备的躲闪了一下。 锦绣这下意识之举做出之后,她也意识到了一些尴尬,抬头有些歉疚的看向夏锦瑟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早已经神色自如的收回了手,脸上依然笑眯眯的看着她,轻声道:“五妹妹再大三岁,便会开始长个子了。二姐姐不会骗你的。” “多谢二姐姐。” 锦绣声音软软的道了谢,心里却是对夏锦瑟那一脸笃定的模样再次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她倒也没有多想,瞧见夏锦澜离去后,她也正想往上学的地方走去时,发现自己的小手还被夏锦瑟抓在了手心,她抬头看向夏锦瑟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正盯着她的脸出了神,好像她的脸上有什么似得。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轻声唤了夏锦瑟几声,终于让她回了神。 她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无语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轻声道:“二姐姐方才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夏锦瑟闻言脸上笑着有些尴尬,连忙答道:“方才看到妹妹脖子上戴着的项圈,真好看,五妹妹仿佛是从未戴过?可是二婶给妹妹新打的首饰?” 项圈? 锦绣低下了头,空着的一只手下意识摸向了自己脖子上套着的项圈,倒也没有隐瞒轻声道:“是第一回戴,先时我过生辰的时候,舅祖父送来的。” “谢府送来的……” 夏锦瑟闻言,脸上浮现了一个奇怪的表情,而眼里也是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等锦绣看清她眼里露出的情绪,她却是立刻转了话题,又是笑道:“说来昨日手忙脚乱的,我也不方便把礼物给你。” 说着,在锦绣惊讶的目光下,夏锦瑟转身往贴身丫鬟的手里拿过了一个雕刻精美的黄花梨木盒子,朝着锦绣的方向递了过来。 “五妹妹看看,可是喜欢?”夏锦瑟脸上笑容温柔,眼里也是流露出了期待。 “二姐姐……” 锦绣的目光落在了夏锦瑟递来的盒子上,心里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伸手接过,慢慢打开。盒子里边放了两朵桃红色宫花。这两朵宫花算不得贵重,却做十分精致,令人看了爱不释手。 显而易见,夏锦瑟是用了心给她挑选的礼物。 “五妹妹可是喜欢?” 夏锦瑟瞧见锦绣只是低头看着宫花,并未说话,心里忍不住有些着急的开口问道。 锦绣点了点头,但心里有几分迟疑,若是她真的想要表示喜欢,其实是应该将这两朵宫花现在便戴上,可是,夏锦瑟送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就在锦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张嬷嬷却突然笑着走了上来,对锦绣轻声道:“我替小姐将二小姐送的礼物收好,免得弄丢辜负二小姐的一片心意。” “好。” 锦绣连忙点头答应,她将盒子递给了张嬷嬷后,心里又有些不安的抬头看向了夏锦瑟,本担心对方会因为她的态度而有所不豫,未料到,夏锦瑟仍然笑颜楚楚,仿佛锦绣收下了礼物,她便很高兴了。 这副姿态,倒是让锦瑟心里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真让她和夏锦瑟上演姐妹情深,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可怕。锦绣想了想,连忙笑道:“二姐姐,快到时辰了吧,我们快些去书房吧。” 夏锦瑟看着锦绣这副着急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好笑,连忙安慰道:“没事的,往日里先生也没那么快来上课,不会迟到的。” 虽然她嘴里这样说着,但见锦绣实在着急的模样,倒也没有耽搁,牵着锦绣的手,朝着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还玩笑的说着:“五妹妹原来这般爱学习,第一日便这么急着想去上学了,先生定然喜欢你……” 锦绣闻言,脸上只能够露出“呵呵”之态。她哪里是爱学习,她根本就是在着急自己的肚子。她忍不住看向身后春兰手中的食盒,心中叹气,只怕自己娘亲精心准备的早膳,就要浪费了。 好不容易赶到书房时,锦绣终于将自己的手从夏锦瑟的手中抽了出来。 此时,书房里倒真如夏锦瑟所言,先生还未来,只有一个夏锦澜坐在书桌前边,看到她们走进来的时候,夏锦澜抬着下巴冷哼了一声,一副对着锦绣与夏锦瑟二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 夏锦瑟目光之时掠过了夏锦澜一眼,眼里也透露出了些许嘲讽,却很快收回了目光,而是看向了锦绣,温声道:“五妹妹,我边上有一张桌子空着,不如你与我一道儿坐吧!” 锦绣对于坐在哪里,本就无所谓,而且因着现在在此间书房里学习的人并不多,摆放的书桌也不多,坐在哪里也没什么分别,她点了点头,随着夏锦瑟一道儿到了那张书桌前坐下。 锦绣的贴身丫鬟连忙上来替她摆起了准备的笔墨纸砚,而张嬷嬷又是拎了一个食盒上来,走到了锦绣身后,打开了食盒的盖子,轻声道:“小姐,您先垫垫肚子。” 锦绣肚子早已经饿了,闻言便是迫不及待伸手去拿放在食盒里的点心。 可能是怕在书房里吃包子之类的点心有气味不雅,柳氏让丫鬟们带来的点心是红豆米糕,虽然不是锦绣最喜欢的点心,但这个时候,她计较不了那么多。 锦绣捡起了一块就往嘴里送,刚狠狠的咬上了一口,还未嚼下的时候,却恰好与坐在她身后的那张书桌上的楚玉儿目光对视上。 楚玉儿一副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样子,她那双看着不算大的眼睛,此时瞪得大大的,仿佛是在看怪物一般。 锦绣下意识捂着嘴巴,咯噔一下将那一整块米糕直接咽在喉咙里,差点没把她噎死。 张嬷嬷大惊失色,连忙捧出了放在食盒里的杏仁牛乳往锦绣嘴边送,又是送喝的,又是替她抚着背,好不容易将卡在喉咙里的米糕吞下了肚子。锦绣累的直喘气,心中也是暗道倒霉。 而楚玉儿这会儿也是被这变故吓了一大跳,虽然今日她身上终于换下了那身素白色孝服,但依然打扮的十分素淡单薄,她的模样本就长得怯怯弱弱,这会儿又是受惊之态,倒显得锦绣边上对她怒目相对的人面目可憎了。 张嬷嬷对锦绣护短的厉害,方才那一番差点没把她魂给吓没了,这会儿看着罪魁祸首,自是忿忿不平,但她知晓自己的身份,只是按捺着怒气,用寻常的语气问道:“表小姐,你方才为何要这般看着我家小姐……” “我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张嬷嬷的话一出,楚玉儿脸上的神色却越发紧张无措,仿佛是遭受了巨大委屈,她声音轻的仿若蚊吟,却还是坚持慢慢道,“书房这种圣贤之地,怎么可以吃东西呢?” “呃……” 锦绣脸上微微窘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楚玉儿这话也是有些道理,她拉了拉张嬷嬷还想争辩的架势,连忙开口道:“表姐说的对,是我不是。” 楚玉儿听得锦绣的话,脸上倒是不再像先时那般惊慌,虽然声音依然轻轻弱弱,但说出来的内容,却不像她的声音一般弱势:“表妹知错便好,以后别再犯便是了。” 说着,又将目光看向了张嬷嬷手上拿着的食盒。 锦绣面上真的有些尴尬了,可是既然她都承认错误了,自然不好知错不改,只好转头对着张嬷嬷轻声道:“嬷嬷,你把东西收起来吧。” 张嬷嬷脸上十分不乐意,但也知晓自家小姐并不想起争端,只好听着锦绣的吩咐,将食盒收了起来。 锦绣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也有些无奈打算转身坐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却听得楚玉儿又开口轻声道:“表妹,你以后千万别带吃食到书房里来了,不然有辱圣贤。” “表姐……” 锦绣虽然不愿意起事端,可并不代表她是个好欺负的,此事虽然是她不妥,但楚玉儿这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未免也太过分了吧。她也有些忍耐不住,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站在锦绣边上的夏锦瑟却是抢先开口道:“这会儿先生并未过来教习,而且五妹妹年龄尚小,表妹是否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夏锦瑟虽然有帮着锦绣的意思,但语气上并不严厉,也没有责怪楚玉儿的意思。可是没有想到,夏锦瑟此言一出,楚玉儿抿了抿嘴巴,眼眶突然红了起来,紧接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一下子滴落在她脸颊上。   ☆、10|第十章 楚玉儿哭的梨花带泪,锦绣却是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刚才她二堂姐说了什么,骂了楚玉儿了? 锦绣有一种自己短暂性失忆的错觉,夏锦瑟方才好像也就说了一句话吧! 她忍不住抬头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了夏锦瑟,而夏锦瑟此时的神情也有几分微妙,有几分瞠目结舌,也有几分无可奈何。她轻咳了一下,想要缓解尴尬,却听得楚玉儿的抽泣声越发重了起来,楚玉儿身边的两名贴身丫鬟以及她的嬷嬷,也都围在她身边,跟着抹起了眼泪。 锦绣张了张嘴,说来这事儿是因她而起,她也不想连累其他人,可是脑子里想了半天,却是想不出该如何劝导。她最不擅长打交道的,便是楚玉儿这种人。 而夏锦瑟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与锦绣交换了一下视线,都有无可奈何之意,反倒是多了一份惺惺相惜。 最终,还是锦绣硬着头皮开口道:“表姐,你莫哭了,二堂姐方才不是……都是我的错。” 行了吧! 锦绣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她感觉自己都要哭了。 夏锦瑟也有扶额头疼的感觉,见锦绣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只好也跟着道:“表妹,是我不好,是我把话说重了,你莫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锦绣和夏锦瑟的话起了作用,这边楚玉儿的哭泣之声,总算减弱了不少。正当二人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冷嗤声。 而锦绣脸色大变,果不其然,这边楚玉儿好不容易才减弱下来的哭泣声,又开始重了起来。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身后正幸灾乐祸看着她们的夏锦澜,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她是真的要哭了,她果然不适合与家中姐妹在一处呆着。 锦绣脑子眼珠子转了转,正想假哭躲起来的时候,突然听得楚玉儿一边抽泣一边开口道:“表姐表妹没有错,是我不好,是我不自量力不该多嘴……” “哇”的一声,楚玉儿的话还未说完,锦绣的哭泣声瞬间打断了楚玉儿的自怨自艾。 锦绣一把抱住了张嬷嬷的双腿,大声哭嚷了起来:“嬷嬷,我不要上学,我要爹爹,我要娘亲!” 锦绣一边哭着,一边顺着张嬷嬷的腿想要往上爬,张嬷嬷瞧见锦绣哭了,哪里还顾得着其他,一把将锦绣抱了起来,一边拍着锦绣的背安抚,一边连忙安慰道:“小姐莫哭,小姐莫哭,嬷嬷带你去找夫人。” 张嬷嬷这边慌里慌张安慰着锦绣,另一边却是着急吩咐着几个丫鬟收拾了东西,甚至不顾丫鬟们还未跟上,便匆匆抱着锦绣跑出了书房。 锦绣这边将脸埋在张嬷嬷的肩膀上,不时哼两声,又是大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小模样儿自是做的十分逼真,但其实脸上一点泪都没有,若是张嬷嬷淡定一点,自然能够发现端倪,但这个时候,张嬷嬷早就被锦绣难得一哭给吓坏了。 自家小姐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就是小的时候,走路不小心跌跤了,也不娇气,马上便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会笑着安慰她们这些下人。可是今日,小姐竟然哭了,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张嬷嬷一边想着一边自己却是忍不住流起了眼泪,脚步也不觉加快了许多。 锦绣听着张嬷嬷这一边哭着一边安慰她,心里也是有些不落忍了,可是这会儿她都已经装哭上了,除非回了自家的院子,不然总要演到底吧。 这般想着,她只好继续将脸埋在了张嬷嬷的肩膀上,一路“哭”回了自家小院里。 这边刚踏进自家院子,锦绣正想抬起头表示自己没哭,却听得张嬷嬷一阵大呼小叫:“夫人,小姐哭了!夫人,小姐哭了!” 锦绣的脖子瞬间有些僵硬,抬了一半的脑袋重新埋回了张嬷嬷的肩膀上。 张嬷嬷这架势,是打算让所有的人知道她哭了吗? 而张嬷嬷的大呼小叫,的确十分管用,至少,锦绣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的时候,呼的一下,便从正房里走出了一大群人,柳氏更是一边不顾仪态小跑着,一边急切的问道:“怎么好好的哭了,谁欺负锦绣了?” 等跑到了锦绣这边,直接伸手抱过了锦绣,一只手轻轻拍着锦绣的背安抚着,嘴里轻声安慰:“锦绣,谁欺负你了?告诉娘亲,娘亲去教训她。” “娘……” 锦绣软软唤了一声,正待解释,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锦绣第二次又将脑袋重新埋回。 她怎么会听到谢家表哥的声音? 锦绣只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现在说话的人,的确是她的表哥谢文清。 谢文清急的不行,他站在柳氏的边上,看着埋在柳氏怀里的锦绣,虽然看不到锦绣的脸,但他先入为主的,也跟柳氏一般,认为是自家表妹受了委屈,心里一急,一向温和的语气里透露出了焦急与担忧,也有些愤怒:“表妹,谁欺负你了,告诉表哥,表哥给你做主!” “表哥……” 锦绣弱弱开口,慢慢抬起了头,她那张小脸上,哪里有什么眼泪,只有讨好的笑容。 旁人瞧了,自是心中松了一大口气,但回过神来,柳氏却是忍不住拿着手指轻轻点了点锦绣的额头,怪责道:“坏东西,还学会装哭了,是不是躲着不想上学才故意装哭的。” “不是不是!” 锦绣双手护着自己的额头,连忙鼓着嘴巴摇头,又是赶紧冲着柳氏表态:“娘,我最爱上学了!” 柳氏闻言,脸上忍不住失笑起来,就前几日,还是谁跟个小赖皮似得,死活不愿意去上学,这会儿倒是装起了乖孩子。 锦绣看着柳氏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神色,心中微微惆怅,她娘对她的误会实在是太深了! 好吧,她的确是不怎么想去上学,可是今日她装哭绝对不是这个理由。 “婶婶,表妹最乖巧了,不会故意装哭的。” 锦绣闻言,连忙点着脑袋一脸感动的看向了替她说话的谢文清。 谢文清站在兰姨太太边上,如今正好步入少年之时,却跟锦绣的两位兄长一般,长得极早,如今身量已经与柳氏一般高了,加之少年长身形之时,总是会消瘦一些,配着一身灰青锦缎长袍,清俊的面容上神色温文尔雅,反倒是有一股文人风雅气质。只是,待锦绣的目光对视上谢文清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睛时,锦绣立刻面上僵硬的收回了目光。 她将小手环在了柳氏的脖子上,小声开口问道:“娘,表哥怎么来了?” 柳氏没有回答,反倒是拍了拍锦绣的小屁股,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还总是腻在娘身上,也不嫌丢人。” 说着,却是弯下腰将锦绣放在了地上,又是冲着谢文清轻声道:“文清,你这表妹性子被我和她爹养的娇娇了点,你可别见怪。” 锦绣无语望天,是谁成日里就爱抱她,连她多走两步路都怕她跌倒,这会儿倒嫌弃她娇气了。 而谢文清听着柳氏的话,脸上却是始终挂着微笑,温声道:“表妹还小,而且女儿家,便是应该宠着,我也喜欢表妹这样的。” 谢文清落在锦绣身上的目光,更是温柔的仿佛能将人溺死,眼里透露出的深情,连柳氏和兰姨太太,都能够感受到里边的情真意切。 兰姨太太和柳氏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眼里都透露出了满意与喜悦。 锦绣闻言,只觉得自己被肉麻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转而又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年纪与身形,她更是有一种恶寒的感觉。偏生谢文清一直便用那深情的目光紧紧盯着锦绣,让锦绣站立不安,又无处藏身。 她只好继续耍赖的如同小炮仗一般冲到了柳氏的怀中,将头埋在柳氏身上,借着柳氏躲避谢文清的目光,连声道:“娘亲欺负人!” “哟,锦绣这是害羞了!” 柳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心中的苦,反而笑眯眯的将锦绣小小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拉了出来,直接拆了锦绣的台。 锦绣一脸窘迫的看着只知道给自己拖后腿的娘亲,最终无奈,只好乖乖探出了脑袋,看着谢文清佯装镇定道:“表哥怎么来了,我都不知道?” “庄上往府里送了一些时令果蔬,祖父分出一部分要给姑祖母送来,我便请了这个差事。” 谢文清听得锦绣的问话,自是连忙温声回答,而后又朝着锦绣这边走了两步,拉近了与锦绣的距离,轻声道:“表妹方才为何要假哭,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谢文清的声音温柔,透露着深切的担忧。 锦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也没有啦,其实就是一点小事。” 锦绣心里估摸不准是否该将书房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在她心目中,勇诚伯府再不和睦,但到底也是她的家里,家丑总不好外扬。 谢文清在锦绣的心里,还只是一个外人。但柳氏却并没有将谢文清当成是外人,或者说,听到锦绣说有一点小事,她便有些急了,她还能不了解自己女儿这性子,心大的很,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只有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大事,才会说有事儿。 只是一想想,柳氏也便料准这事儿可能与府里那帮小辈有关系,也只当是锦绣被人欺负了,所以才会想要装哭躲回家来。   ☆、11|第十一章 想到了这里,柳氏看着锦绣的目光忍不住有些怒其不争,这孩子,也不知道她和夏立齐哪里教的不对,傻兮兮的受了委屈从来不叫,一副吃亏便是福的样子, “是谁欺负你了,还不快点说,不然我问张嬷嬷了?” 柳氏皱着眉头开口问着。 “呃……娘,真没有。” 锦绣无奈,若是真让柳氏去问张嬷嬷,张嬷嬷那性子,在她身上的事情,哪怕是芝麻点大的,都是大事儿,还不得添油加醋把书房里的事情都给往大了说。 她只好轻声的将在书房里的事情说了一边,而后又轻声道:“这事儿我也有错,不该在书房里吃东西,我就是看到表姐一直在哭害怕了,所以才想回来的。” 柳氏听了锦绣的解释,眉头早已经深深皱了起来,而兰姨太太脸上的神色也有几分阴沉,却最终都没有说什么。 对于楚玉儿,显然二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可偏生楚玉儿是个小辈,他们做长辈的,顶多心头不悦说几句,倒也不可能真的和小辈去计较,当然顶顶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楚玉儿毕竟是亲戚,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太夫人喜欢借着推波助澜,不时冒出来充当一下楚玉儿的“靠山”。二房真认真起来,反倒是称了太夫人没事儿找事儿的心。 可是,柳氏看着自家正忐忑不安望着她的女儿,心里却又有几分不甘心,他们大人受点委屈无所谓,可是她的女儿,作为这个家里的主人,竟然还要看客人的脸色。 柳氏与兰姨太太脸上的不豫,锦绣自然是观察到了,她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说实话,那楚玉儿虽然膈应人了一点,但真正也没有给她造成什么伤害。更何况,她并非真小孩儿,也不会去和她计较。 她说完这些话后,最终又轻声道:“姨太太、娘,表姐刚刚没了娘,挺可怜的,今日的事情她也不是故意要欺负我。” “行了,你也别替她说好话,指不定人家正在太夫人那边告你的状呢!” 不得不说,锦绣这话说的,虽然不至于让柳氏和兰姨太太心中完全放下芥蒂,但也微微熄了几分心中怒火。 只不过,柳氏却还是忍不住重复了昨日的埋怨:“那楚玉儿,真是……也不知道那二姑奶奶是怎么教的。哭哭啼啼,小家子气,一想到昨日你生辰,她竟然哭丧……” 柳氏的话音还未落,站在边上原本眼里透露着几分深沉的谢文清却是变了脸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婶婶,您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氏没有回答,反倒是锦绣连忙开口笑着答道:“表哥,没什么,昨日恰好表姐到家里来,也是不知道我生辰,提及亡故的二姑姑,便触景生情了。表姐也没坏心的,就是爱哭了点。” “哪里……” 柳氏听着锦绣说的云清风淡,下意识想要反驳,昨日哪里只是楚玉儿在哭,根本便是一屋子的人故意给二房添堵。 但柳氏也只是张了张嘴,发出了几个字的音便收了回去,她这会儿虽然气愤,但也是顾及到了谢文清,虽然她心底里已经将谢文清看做了自己的女婿,却也知晓对方毕竟还没真的成了女婿。 即使是真的成了,他们家这些污糟事儿说给谢文清听也不体面,凭白让自家闺女没了面子,她这般想着,便是压下心中万般情绪,只露出温和的笑容,开口说了一句:“哎,文清怕是不知晓我这位新到家的侄女,也不知道那楚家是怎么教的,性子养的实在有些怪。” 柳氏这话,说的有几分捡轻避重的味道,又是有将夏家摘在外边的感觉,谢文清自是能够感觉到柳氏的意图,不过他脸上神色依然温文尔雅笑着,并未表露出什么,便点了点头,反而是看向了锦绣,笑着开口道:““方才我听说表妹未用好早膳,不如我先带表妹去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呃……” 锦绣没料到避开了自家这些敏感的话题,谢文清会突然想到她,她也是真想开口拒绝,却听得柳氏抢先开口道:“还是文清想的周道,文清你赶紧带你妹妹进去用一些,不过盯着别让她用多了,待会儿便是到午膳时辰了。” “是,婶婶。” 谢文清笑着伸手牵过了锦绣的小手,锦绣对于柳氏这个坑女儿的娘亲已经彻底无语,只能够认命乖乖由着谢文清牵着她回了屋里。 其实,锦绣并非真的小孩,自然知晓柳氏的一片良苦用心。 她和谢文清有婚约,将来毕竟是嫁给谢文清的,自是应该好好培养感情。难得的是她如今还未到应该要避嫌的年纪,自是该趁着这段时日,先让两人好好亲近起来。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情,但是真正和谢文清相处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情。 谢文清对锦绣好,不是一般的好,而是非常非常的好,连锦绣在用点心的时候,他都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盯得锦绣如坐针毡,她就是再心大,也觉得这会儿食不下咽了。 好不容易捧着一块点心啃完了,锦绣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一口气还未喘出来,手上马上又给塞了一块新的点心,是她最喜爱的牛乳菱粉糕。 她抬起头,便瞧见谢文清目光温柔宠溺看着她,透着期待。瞧见锦绣看了他,谢文清的眼里更是闪过了一丝光亮。 锦绣被谢文清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手中的香糕更是差点没给拿稳掉在桌上。 谢文清却并未将锦绣的拘谨看在眼里,只是笑着捧起了桌面上的玫瑰露,笑道:“锦绣是不是口干了?要不要喝些玫瑰露?” “不要不要。” 锦绣眼见着谢文清说着便捧着拿盛了玫瑰露的瓷碗朝着她的嘴边送,连忙摇头拒绝,好不容易让谢文清相信了她并没有口干之事,又瞧见谢文清一脸遗憾,仿佛是没有喂锦绣喝东西对于他而言,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不过,锦绣既然没有意愿要喝,他也不好强求,放下了玫瑰露,他恢复了方才的模样,又是温柔的看着锦绣。 锦绣有些无奈了,只能转移谢文清的注意力,轻声开口道:“表哥,你是不是也饿了,想吃点心了?” 谢文清似乎没反应过来锦绣这话,眨了一下眼睛,表情有些无辜,不等他回答,手上却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他低头一看,瞧见方才他给了锦绣的香糕正被塞回他的手中。 谢文清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了锦绣,锦绣却是笑眯眯开口道:“点心这么多,表哥一起吃。” “锦绣,你真好。” 谢文清仿若捧了什么珍宝似得,小心翼翼捧着那块香糕,看向锦绣的目光里,透露着喜悦,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表哥……” 锦绣庆幸这会儿自己的嘴里没有东西,不然准要被谢文清这话给噎到,她一张稚嫩的小脸上,也难得浮现了惆怅的表情,笑的有些无奈:“表哥,只是一块点心……” 不过,锦绣这边自己话还未说完,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心里顿时一种哭笑不得的怪异情绪升腾了上来。 锦绣想到的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前两年的事情,但她却是印象深刻。 实在是这事儿太过于让人难以忘怀了。 当初自从知晓谢文清是她的未婚夫,兼之谢文清总是给她送礼,对她各种好,锦绣倒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自是礼尚往来想着回报了谢文清。 其中,锦绣无意间便是送了一盒自己最爱的牛乳菱粉香糕。那盒香糕,自家做的,不值钱也算不得什么心意,只是那日谢文清来家里给她送礼物的时候,恰好小厨房里新做好了送来,她尝了一块,觉得味道不错,加上听丫鬟说做了不少,便让装了一盒送给谢文清带回家去。 结果,倒是生生闹出了一场笑话。 谢文清竟是将那盒香糕藏在书房里,不时拿出来看看,却是到了发霉还舍不得吃。 此事,还是锦绣的舅祖父谢修当成了趣事告与了兰姨太太,锦绣家里人才知晓。 一想到这事儿,锦绣这会儿别提有多纠结了,如果说先前她只是觉得这位表哥对她好的过分,好的有些怪异,那么经过那件事情后,锦绣心里对于谢文清的印象,便是妥妥的开始别扭上了。 这会儿她看着谢文清眼前这幅样子,自然是别扭极了,她还真怕谢文清将手中这块糕点又给收了起来,重复前两年那盒糕点的命运。她只好连忙又道:“表哥说笑了,你家里的点心肯定不比我家的差,哪里值当你这么珍惜。” “不一样,这块点心是锦绣你送的,我自是要好好珍惜……” 谢文清却是不以为然,脸上仍然挂着他温柔的笑容,看着锦绣的目光里,不知道怎么的,浮上了一层伤感的味道,连眼眶子都不觉开始泛红了。   ☆、12|第十二章 锦绣看着这样的谢文清,有些无措了,下意识求救的看向了守在她边上的张嬷嬷,却发现张嬷嬷正低着头,仿佛根本没有看向她这边。 她心中真的无奈极了,只好又拿出了应付太夫人的那一套来应付自己的表哥,装傻充愣着:“表哥,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锦绣这故作稚嫩无知的话,倒是让谢文清反应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连忙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神态,对锦绣笑道:“锦绣,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表哥向你保证,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将来,一定好好待你,这辈子,都只对你好。你不要嫁给别人好不好?” “呵呵……” 锦绣扯动嘴角,眼睛却是落在了谢文清抓着她小手的那一只手上,努力抽了抽,谢文清抓的太紧,她力气太小,没抽出来。 她只好咽了一下口水,答非所问的回答道:“表哥,你好奇怪啊,点心这么好吃,你为什么不吃?你抓着我的手,我也不能吃了。” 说罢,嘟着嘴巴做出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不得不说,锦绣这副样子的确是很管用,至少,谢文清闻言顿时有些急了,连忙松开了抓着锦绣的手,连声道:“好,好,我不抓了,锦绣你吃点心吧,别生表哥的气。” “我不生气,我再吃一块就不吃了,待会儿哥哥们也要回来了,要是看见我在吃点心,又要笑我了。” 锦绣笑眯眯的抓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咬了一大口,任由点心沫子沾在自己的嘴边,而小嘴儿更是一边嚼着点心,一边不停歇的张嘴说话,模样看起来十分的不规矩,也不干净。 锦绣可是记得,自己的这位表哥十分在意仪态,先时她去舅祖父家里和谢文清的妹妹谢彤珊玩的时候,谢彤珊当时嘴里含着东西张嘴说话,便被谢文清给训了一顿。 不过,锦绣注定是要失望,她这副不甚规矩的模样,看在谢文清的眼里,全变成了可爱。谢文清脸上温柔的笑容始终未曾落下,连弧度都未曾改变一丝,听得锦绣的话,他还笑着纵容道:“没关系,锦绣爱吃便吃,若是你哥哥敢笑你,表哥替你出气。” 说完这句话,不顾锦绣已经有些僵硬的神色,尤嫌不够,还又说了一句:“锦绣你放心,以后你嫁给表哥后,爱做什么,便做什么,表哥不会管你的,只要你高兴便是了。” 谢文清说这话的时候,神态举止,端的一副深情款款。 而锦绣要哭了,不是被感动的,而是被吓得。 虽说古人早熟,但对着一个才六岁的小儿说这么一番话,谢文清的心理还有脑子,确定没问题吗? 不管这谢文清的心理还有脑子究竟有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就现实而言,眼前这位让锦绣有些无语且无奈的少年,的的确确是她的未婚夫,是她所能够选到的最好夫婿,她的家人,不说柳氏与兰姨太太,便是她的父亲还有两个哥哥,都将谢文清看成了乘龙快婿。 临近中午午膳时分,锦绣的父亲和两个哥哥也都回了家。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还未进屋,便在外边大声叫唤着锦绣的名字。 锦绣这会儿和谢文清不尴不尬的处着,听到二人喊她的声音,不啻于听到天籁之音,二话不说,便跳下了不算矮的椅子朝着门口冲了出去,差点没把谢文清和张嬷嬷的魂给吓没了。 等到二人赶到门口的时候,却瞧见夏锦绣正一手一个巴着夏靖铭与夏靖珏的大腿,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渴望的望着被二人高高举在头顶上的东西。 而夏立齐与柳氏二人笑眯眯的站在边上看着,夏立齐知晓两个儿子是与女儿在玩闹,倒也没有阻止儿子的恶趣味,只是出于疼爱女儿的心理,倒是笑着说了儿子几句:“还不快把东西给妹妹,没瞧见妹妹都快哭了。” 说完这话,他又笑着对柳氏道:“这两个小子,方才我去从国子监将他们接来的时候,一定要缠着我带他们上街,我还当他们是皮痒了欠教训,原来是锦绣第一日上学,想给她买些礼物。” 锦绣自然也听到了这番话,大眼睛继续眨巴眨巴,嘴里的好话更是不要钱似得朝着两位兄长撒着:“哥哥最好了,哥哥是天底下对锦绣最最好的人!” 一边说着,锦绣一边在心里冷艳的想着,要不是瞧着你两小子对我一片心意,谁乐意满足你们的恶趣味。 而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听着锦绣的好话,差点没把嘴巴咧到耳根边上,直到听锦绣将好哥哥最好的哥哥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方才满意的收回了手,把手中的糖人糖葫芦以及小女孩爱玩的玩意儿一股脑儿拿到锦绣面前去邀好。 锦绣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糖人,作势便要往嘴里送去,反倒是柳氏连忙阻止着对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道:“你妹妹方才已经用了点心,别再给她吃了,待会儿便要用午膳了,吃了这些哪里还能好好用午膳。”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闻言,有些失望,而拿着东西的锦绣瞧见了,大眼珠子轱辘转动了一下,却是连忙凑到了柳氏身边,撒娇道:“娘,我只咬一口,剩下的我等用了午膳再用好不好!” 柳氏听着女儿软软的撒娇,自然心软,可是这用膳的事情,却是关系到了锦绣身体,她想了想还是没打算松口。 这个时候,反倒是谢文清走到了柳氏的面前,替锦绣求了情:“婶婶,表妹方才只用了少许点心,现在在用一些无妨。” 说完这话,他脸上又是挂着温和谦逊的笑容,冲着锦绣的父兄打了招呼:“叔叔、表哥、表弟。” 夏立齐和两个儿子一样,方才一回到院子,自然先是被女儿锦绣给吸引了注意力,哪里还能够注意到后来出现在房门口的谢文清,也是在谢文清先问候了,方才注意到他。 只见谢文清脸上笑容温雅谦逊,半丝不为自己方才受到的忽视而有所埋怨,看向夏立齐与柳氏的目光,满是对于长辈的尊重,也让夏立齐心中忍不住点了点头。 夏立齐对于谢文清自是十分有好感,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自家亲戚,又是女儿的未婚夫,更重要的是,谢文清自己十分优秀。 谢文清与锦绣的两个兄长年龄相差不差,但在学问造诣上,却是远远超过同龄人好大一截,甚至连不少的当世大儒,都觉得此子天资卓绝。古往今来,天资聪颖之人自是不少,但更为难得的是谢文清一直保持着一颗谦逊的心态,这便是极为难得了。 当然,夏立齐作为谢文清未来的丈人,看待谢文清的心态,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几分挑剔,也更容易从作为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待,而谢文清在夏立齐所给出的考验上,也无疑是满分的。 夏立齐这会儿瞧见了谢文清,脸上不觉露出了慈和的笑容,温声道:“文清也来了。” “是,祖父让我给姑祖母送些时令果蔬。”谢文清笑着答了,目光柔和的望向了站在柳氏和夏立齐身边的锦绣。 夏立齐闻言笑着开口道:“舅舅有心了。” 说完这话,他笑着摸了摸腻在自己和柳氏身边的锦绣,又笑道:“锦绣今日第一日上学,可有乖乖听课,和爹爹说说学了什么?” 夏立齐这话,本也只是关心女儿的寻常问话,可是此话一出,在场的锦绣和柳氏脸上都忍不住浮上了怪异的神色,而锦绣更是抬头望向了柳氏。 柳氏轻轻清了一下嗓子,笑着弯腰抱了锦绣,对夏立齐笑道:“这些都待会儿说去,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早些用膳吧!” 夏立齐与柳氏夫妻多年,哪能看不出此时柳氏的不自然。故而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用过午膳,送了谢文清离去后,夏立齐看着坐在榻上摆弄着小玩意儿的锦绣,方才对着柳氏开口问道:“今日锦绣可是有什么事情?” 夏立齐这会儿心里也是有些疑惑,昨日柳氏和兰姨太太二人所说之事,他也是知晓的,作为一个男人,他自然是对这样的手段颇有微词,可是夏立齐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却是默认了。 毕竟锦绣是第一日去府里的学堂上学,给太夫人一个警告也好,至少暂时不要生什么事端。而按着他对于那边的了解,自然知晓若是兰姨太太这般做了,好歹能够安生一段时日,可瞧着柳氏方才的表现,结果仿佛不尽如人意。 柳氏看出了夏立齐的疑惑,却也只是冷笑的开口说了一句:“那边倒是安生了,你那个好外甥女却是不安生了。” 说罢,又将先时从锦绣那里了解到的事情与夏立齐说了一遍。 夏立齐闻言,脸上也顿时沉了下来,这件事情,他听了第一个反应,倒并非是跟柳氏一般,生气楚玉儿没事找事,而是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后续。 虽然二房不想着去挑事去追究,但太夫人却难保不会拿着这事儿做文章,尤其是在此事锦绣也参与了其中的情况下,恐怕兰姨太太晨间去太夫人那儿做的警告也无太大的用处。如今夏立齐唯一庆幸的是,锦绣及时离开了书房,没有让事态严重下去。   ☆、13|第十三章 锦绣坐在边上,自然能够感受到夏立齐与柳氏的沉默,她想了想,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玩意儿,凑到了柳氏身边,嬉笑着开口道:“娘,不是说好不生气的。” 柳氏闻言,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女儿,明明心里这会儿又给激动上了,却还是硬着嘴巴不肯承认:“哪里生气了,娘不是和你爹好好说他那个好外甥女的事情吗!” 锦绣闻言,脸上忍不住失笑的看向了夏立齐,果然瞧见夏立齐脸上也有些无奈,柳氏嘴上说着没生气,还不是连夏立齐都给无辜迁怒上了。 夏立齐自然不会真的去撞到柳氏的枪口上,反而是笑着抱过了锦绣,打趣着:“锦绣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还知道装哭。” 夏立齐这话一出,反倒是让柳氏绷不住脸,伸手捏了捏锦绣的小鼻子,也是无语的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般古灵精怪,连装哭都知道了!” “跟爹爹和娘亲学的,所以锦绣是最聪明的小孩子。” 锦绣大言不惭,厚着脸皮自夸着,惹得夏立齐与柳氏再也忍不住,都大声笑了起来。柳氏更是跟着打趣了一句:“哟,咱们家锦绣还有自知之明,还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呢!” “当然,当小孩子最好了,不用上学,还可以跟娘亲和爹爹一块儿睡。” 锦绣说的言真意切,这事儿,她这根刷了绿漆的老黄瓜最有发言权了,当小孩的感觉多好啊! “原来锦绣这么喜欢和爹娘一块儿睡,那晚上就不要回去了!” 夏立齐本也是随口一说,逗着锦绣,谁料到锦绣闻言,大眼睛转了转,却是笑眯眯道:“才不要呢,哥哥说了,锦绣不能够打搅爹娘一块儿睡觉的,不然锦绣就只能够当妹妹了!” 嗯? 夏立齐和柳氏疑惑着对视了一眼,没反应过来锦绣话中之意,却瞧见锦绣这会儿早已经自己攀爬下了榻子,只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道:“哥哥们说了,爹娘晚上睡在一块儿,锦绣很快就有小弟弟和小妹妹了,不过锦绣不想要妹妹,锦绣想要弟弟。” “混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夏立齐和柳氏二人虽然已经是三个儿女的父母了,可被女儿这般打趣,到底还是红了老脸,但二人丝毫不怀疑锦绣话中有伪,只当是两个皮小子又欠教训了,倒是丝毫没有怀疑到锦绣的身上。 锦绣脸上笑嘻嘻的冲着自己爹娘摆了摆手,然后小跑出了屋子。 柳氏原本还想下床去抓锦绣,谁料到这还未从榻上站起来,手却是被捉住了,她转头疑惑的看向了自己的丈夫,夏立齐轻笑道:“不必担心,反正嬷嬷丫鬟都跟着,让锦绣自己回屋去。” 说着,夏立齐却是轻轻的用指腹摸了摸柳氏的手背,柳氏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拍了一记夏立齐,嗔道:“做什么!” 夏立齐却是笑了,反倒是凑到了柳氏身边,伸手抱住了柳氏。 虽然夫妻恩爱是好事,但这会儿大白天的,柳氏到底面皮薄,红着一张脸连忙开口道:“别闹,我还有正事和你说呢?” “什么事情?” 夏立齐这会儿显然有几分心不在焉,但瞧见柳氏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好无奈开口问道。 “我问你,那个楚玉儿,以后就住在府里,不回自个儿家里了?” 柳氏这话落下,夏立齐脸上倒是收敛了笑容,无奈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这事儿我也是刚从南边打听过来的消息,楚家仿佛已经相看好了继室,是二妹夫上峰的女儿。” “你的意思……” 柳氏闻言,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夏立齐点了点头,也叹了一口气。 柳氏不知道该如何说,最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后,轻声道了一句:“这也太心急了吧!” 本朝虽然没有明确的让丈夫为妻子守孝一说,可但凡有点良心的,除非妻子临终之后有所安排交代,不然万万没有原配一走,就立刻相看继室一说。 楚玉儿此次入京住到府里之事,本就是有些不合规矩,毕竟楚玉儿亲娘如今尸骨未寒,楚玉儿也没理由在这段时间便上京住到外祖家里。而且,楚玉儿住到勇诚伯府里的理由,是因为亲娘过世,家中并无年长女性长辈,所以想请外祖母教导,日后也好说亲事。可是这会儿听着夏立齐所言,楚家根本不是没续娶妻子的意思,甚至是迫不及待便准备娶继室。 继室虽然和楚玉儿没有血缘关系,但将来进门楚玉儿也要叫娘,可比住到外祖家里来教导名正言顺多了。 显而易见,分明便是楚家是觉得楚玉儿呆在家里对娶继室一事有碍,才送到外祖家里来的,柳氏这么一想,心里对楚玉儿的观感再次复杂了起来。 “只是女儿,又碍着什么事情了,这也太心狠了吧!好歹是亲骨肉……” 柳氏到底是妇道人家,总是容易心软,但夏立齐却更多地想到了自己家里人,他轻声道:“她到府里来,总归比留在楚家好,现在到底有太夫人教导的。只是这几日,要委屈锦绣。” 柳氏听到夏立齐所言,抬头疑问的看向了他。 夏立齐继续轻声道:“难保太夫人不会拿今日之事做什么,我的意思是,这几日,锦绣便在家里称病别去太夫人那儿请安,也别去上学了。” “楚玉儿一个客人,凭什么让咱们锦绣让着她……” 柳氏一听,立刻急了,甚至有些气愤的看着夏立齐。 夏立齐却是平静的轻声道:“是争这口气重要,还是锦绣重要,你也知晓太夫人对咱们二房的态度,早些年,她做的事情,你也不是没看见过,虽然现在收敛了,但就怕她抓了今日的由头再做什么。到时候就是能让爹和姨娘出面要公道又如何……” “行了,我知道了。” 柳氏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夏立齐有些撒气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盼,就盼着咱们府里赶紧分家。” 锦绣并不知晓夏立齐与柳氏究竟讨论了什么,只知道等到晚间的时候,柳氏请了一个大夫入府来给她看病。 她虽然心里疑惑,倒也乖乖的让大夫把了脉,而后便被柳氏告知,这几日不用去请安也不用去上课。 锦绣虽然不知来龙去脉,但仅仅一想,倒也猜出了几分背后用意,大抵是怕太夫人借了由头来罚她,她看着柳氏一副郁郁不快的样子,连忙笑着欢呼:“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就可以睡懒觉了。娘,我能不能以后都不用去上学啊!” “想的倒是美。” 柳氏看着锦绣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只是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道,“先跟着上几年学,我也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先生,若有,等你大些时候聘请进来,就在咱们院里教你。” 柳氏其实也不乐意让锦绣和府里其他的姑娘搀和在一起,大房三房人多抱团,又个个年纪小小,却是满肚子的算计。但若是锦绣弄得太过于特殊,不跟着去上学,将来指不定在外边要传出去什么样的名声。 “好吧好吧。” 锦绣心中失望,倒也知晓这个想法并不现实,如今这般有几日可以不用去荣寿堂,算是偷来的安生日子了。 接下来几日,锦绣倒是真的呆在自己院子里,关起门来舒舒服服过起了小日子。 不过,锦绣倒是也听着张嬷嬷忿忿不平的抱怨起来过,她这当晚请了大夫入府,转头,楚玉儿那边,也称病没去上学了。 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显然这事儿和锦绣有些关系在。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锦绣和楚玉儿都病了的缘故,还是因为此事掺合进来的人较多,还包括了太夫人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夏锦瑟,在听到书房发生的事情后,太夫人倒是一反常态,并未说什么。 等到锦绣这边“病”好,准备去上学的时候,已经是十日以后的事情了,楚玉儿据说也早早病好开始上学了。 锦绣这日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方去太夫人屋里请了安。 她去的时候依然不早不晚,至少其他几人都已经来了。 锦绣进屋之时,便发现了一些异常。 夏锦澜和楚玉儿二人,竟然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榻边的小凳子上,气氛十分融洽,二人一唱一和对着太夫人说着逗趣话儿,分外和谐。反倒是平日里挺活跃的夏锦瑟,这会儿却是坐在下首,安静的喝着茶。 她走入的时候,夏锦瑟冲她笑了笑,又低下了头。 锦绣满肚子疑惑,走到了厅里正中间。 而她这一走入,方才厅里愉悦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夏锦澜和楚玉儿也停下了口中的话,只是拿眼瞧着她。 锦绣没有看他们,只是如同往日一般,冲着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语气冷冷淡淡的叫了起,看着锦绣依旧不咸不淡说了两句话,但今日的话,又有些奇怪,锦绣听着云里雾里,还没想明白,便见太夫人已经伸手摆了摆手,让她们去书房了。 这边锦绣刚刚走出了厅里没几步,夏锦澜和楚玉儿二人携手一块儿走了出来,挡在了她前边,看到她的时候,夏锦澜脸上嘲讽的笑了一下,却是马上收回目光,没有再看她,反而对楚玉儿笑道:“玉儿,你和有些人一道儿病的,有些人这请了大夫入府来瞧得,怎么还没你这没请大夫的人好的快呢?” 锦绣自是听出了夏锦澜嘴里说的有些人是谁,她心里也微微有些别扭,她能说自己根本没病,其实就是偷懒不想上学才赖了十天没来上学吗? 不过锦绣也没有想要去和这二人说话的意思,笑了笑,正准备绕开她们离开的时候,却听得楚玉儿脸上带着一丝娇怯的笑容,轻声道:“可能是燕亲王请来的大夫给我开的药方比较好吧!” 燕亲王…… 锦绣脚步微微一顿,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楚玉儿,楚玉儿正得意而又带着几分娇羞的红晕看着她,一旁的夏锦澜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14|第十四章 锦绣之所以会感到好奇,并非是不认识夏锦澜与楚玉儿所提及的燕亲王,相反,对方可是这几日在京中比较受到热议的人物之一,连她的父母,都有在闲暇间提及过。 提到燕亲王,便不得不提皇家那点子事儿了。 本朝国号为周,国姓为晏。 皇位传承至当今圣上时,已过百年。先皇子嗣众多,当今圣上为先皇第七子,嫡出次子,并非长子,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坐上皇位,并且坐稳皇位,其本人自是能力出众,事实上,当今圣上的确是一位明君。 少年之时,便统领万军,在战场上立下过汗马功劳,而他本人并非只会行军打仗,脱下战袍,才学之上,也并不逊于其他兄弟。他上位后的这些年,朝政清明、国家虽不至于风调雨顺,百姓却也安居乐业。 但到底人无完人,当今圣上在众多完美之下,有一个致命伤,他没有子嗣。 后宫每年都会选进不少妃嫔佳丽,但至今却仍没有什么动静,莫说是皇子,甚至连公主都没有。朝臣对于此事私下早有所异议,但因着当今圣上龙威甚重,并不敢直言。 直至这些年,皇上已过年富力强之期,朝臣才敢委婉提出让皇上记养皇家子侄之事。可是,没有人会没有私心,尤其是当今皇上,坐上这个皇位并不容易,如今却要传给外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当年和自己斗得你死我活的兄弟的儿子,皇上虽成为圣上,但并非圣人,自是没那么轻易答应。 对于朝臣提出记养之事,心里也是不豫,最终只是捡轻避重的封了几名郡主作公主带入宫中抚养,以期能盼得好兆头。 好兆头没有盼来,倒是前不久,皇上早些年积下的旧疾犯了,一度病危,后来险险救了过来,皇上仿佛是想通了,也知晓自己毕竟不再年轻,不可以任性。若是那一日真的去了,又没有立下后人…… 所以,在病情好转后,皇上下了一道旨意,在众多兄弟的嫡长子之外的子嗣里,选了四个侄子接到了京里。显而易见,若无意外,未来的太子便会从这四人中选出。 这四位未来太子的人选,也是刚刚入京,封王便是这几日的事情。 锦绣听得自己父亲提及过,这四位新封的王爷按照年纪长幼,分别为恭亲王、肃亲王、燕亲王和宝亲王。 这位今日被提及到的燕亲王,本是当今圣上同父同母的弟弟,也是当今太后幼子定亲王的嫡次子。原本因为非嫡长子,连定亲王的亲王位,燕亲王都没有希望继承,但谁知时来运转,竟能被记在皇上名下,成为皇子,又封得燕亲王之位,将来即使没能坐上皇位,但一个亲王位反正是跑不掉了。 这样一位锦绣只是在听说之中听得的人物,今日竟然会从夏锦澜和楚玉儿口中听闻,而且听着意思,仿佛和楚玉儿还有大关系,让她如何不感到奇怪。 这并非锦绣看不起楚玉儿,只是楚家在江南虽算的上是世家,但并不隶属于定亲王封地之处,而楚家也算不得什么大世家,据锦绣所知,应该是与这位燕亲王没有任何交集。 这也是锦绣真正好奇的缘由,但好奇过后,看着夏锦澜和楚玉儿脸上的神色,她仿佛是找到了方才厅里让她感觉到怪异的缘由,也突然明白夏锦澜和楚玉儿二人如此和睦的缘由。 她心里只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怪异。 而在这个时候,夏锦瑟也从厅里走了出来,看着外边这副情况,以为夏锦澜和楚玉儿又去找锦绣的不痛快,连忙上前走到了锦绣身边做出了维护姿态,冲着二人开口道:“两位妹妹,你们站在这儿做什么?” 夏锦澜看到夏锦瑟突然又出来替锦绣出头,脸上浮起了一抹怪异的冷笑,却是抬起了下巴,冲着夏锦瑟冷笑了一下,转头对楚玉儿温声道:“玉儿,咱们上学去,别和不知好歹的人搀和在一块儿。” 楚玉儿轻轻的应了一声,与夏锦澜二人携手转身离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夏锦绣收回了目光。 此时,夏锦瑟正一脸关切看着她,又是轻声开口问道:“五妹妹,你没事吧?” 锦绣摇了摇头,犹豫着轻声问了一句:“二姐姐,方才我好像听表姐提到了燕亲王,这是怎么回事啊?” 锦绣话音刚落,夏锦瑟脸上便浮起了一抹怪异的神色。她看着锦绣,只瞧见锦绣一脸好奇的看着她,仿佛是听到什么新奇事儿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内情一般,这让夏锦瑟心里越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滋味。 “二姐姐,你没事儿吧!” 夏锦瑟看她的目光太过于奇怪,让锦绣也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她方才问出来的事情,难道有什么问题,夏锦瑟做什么这般看着她。 夏锦瑟清了清嗓子,连忙轻声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我只是在想着该怎么和你说。” 夏锦瑟说着,又是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锦绣的神色,心里的滋味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那个,先时表妹她不是生病了,当时太夫人说要给请大夫来看看,表妹身边的嬷嬷说不用了,她们有药方子,只要抓了药喝就好了。然后又说……那药方子是燕亲王请来的大夫给开的。” 夏锦瑟说完这话,下意识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锦绣,锦绣脸上神色未动,依然好奇的看着她,也让锦瑟意识到了自己的多想了,她的五妹妹如今只是个孩童,哪里会知道将来的事情。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又继续开口道:“那个……那张药方子,据表妹身边的人说,是他们上京路上,遇到了燕亲王,燕亲王请大夫给表妹看病的时候开的。” “哦,原来是这样。” 锦绣闻言,仿佛好奇心已经满足,释然的笑了笑,也并未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对夏锦瑟笑道:“二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去书房吧!” “好。”夏锦瑟连忙笑了笑,她走的稍慢锦绣一步,一低头便能够看着锦绣走在她前边的身影。 她眼里神色莫名,心里也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些疑惑,楚玉儿如何会与燕亲王扯上关系,若是她的五妹妹,或许她只会觉得很正常,可楚玉儿,那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 方才夏锦瑟也只是捡轻避重的与锦绣描述了一下事实,真正的情况却是如今府里都已经传遍了,甚至隐隐将燕亲王视为楚玉儿的靠山,到楚玉儿那边伺候的丫鬟们,这几日也不觉殷勤了许多。 那一日锦绣从书房离开后,楚玉儿也没有多呆,很快也哭着离开了,等到晚间二房请了大夫入府的消息传出后,也传出了楚玉儿生病的消息。当时太夫人便要打发人去请大夫过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楚玉儿身边的嬷嬷拿出了那一张据说是燕亲王请的大夫给开的药方子。 夏锦瑟当时并不在楚玉儿的屋里,也不知道楚玉儿身边的嬷嬷究竟是如何说的,只知道等到第二日,府里便传遍了楚玉儿与燕亲王的关系。 稍稍靠谱一点的,只说楚玉儿在来京的路上,偶遇燕亲王,楚玉儿病重,燕亲王心善特地请了大夫给看病。而离谱一些的,却是连楚玉儿与燕亲王早已私定终身,楚玉儿一等到了年龄,便能做王妃的话都给说出来了。 夏锦瑟对此只觉得荒谬,莫说楚玉儿如今不过是个比她还小的孩童,便是已经长成的少女,莫说是后者,便是前者,她都是将信将疑。 至少她对于前世的一些记忆,深信不疑。 便是前世,她都从来没有听到过楚玉儿和燕亲王有任何关系的消息。 是的,前世。 夏锦瑟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 前世,楚玉儿在府里虽然闹出了不少的事情,但说到底,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只是一个又可怜又讨厌的人物,府里谁都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她倒是不知晓小的时候,楚玉儿竟然还能够惹出这番风波。 而对于夏锦澜这几日对于楚玉儿的讨好,夏锦瑟心里便只剩下了冷笑。 她这个堂妹,还真是哪有富贵便往哪里攀,她甚至有些想不通,自己前世究竟有多蠢,竟然会输在这样的人手中。 稍稍有点脑子的人只是想想,便知道楚玉儿和燕亲王根本不可能,莫说是王妃,便是侧妃,只怕以她的身份,都十分勉强。便是锦绣这位日后可谓是天下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嘉荣皇贵妃,在入府之时,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姬妾,甚至还是被她们勇诚伯府当成了筹码送入的燕亲王府。 想到上一世的事情,夏锦澜的心中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上一世,她们大房出头做了恶人,以至于与二房彻底闹翻了脸,再到后来,夏锦绣走得越高,二房越加有出息,她们大房的日子也越发难过,而她在夫家,也越发的如履薄冰。   ☆、15|第十五章 上一世…… 夏锦瑟看向锦绣的目光越发复杂,真说起来,在上一世,他们大房虽然对不起二房,对不起锦绣,但真正铺就了二房青云路的,也是她们大房。可是,到了最后,他们大房却一个个都没了好下场,反倒是让三房占了便宜。 看着锦绣那小小的三头身,想着她那张稚嫩的小脸上, 虽然如今的锦绣五官已经初初成形,也能够看得出日后的几分影子,可是,谁能够想得到,她这位堂妹,日后竟然会成长成那般风华绝代的女子。 夏锦瑟的脑中忍不住浮起了自己曾经入宫参加庆典之时,惊鸿一瞥瞧见这位已经成为嘉荣皇贵妃的五堂妹时的场景。 万人叩拜,她和所有的命妇,都跪在天坛之下,仿若蝼蚁一般渺小。而她的五堂妹,一身明黄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袍曳地,一步一步,朝着最高处走去,而在那最高处,世间最尊贵的男人,正伸手静静等候着她。 夏锦瑟当时不知怎么的,竟是控制不住的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那九五之尊之人,伸手抓住了夏锦绣的手,接着,竟是不顾场合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距离太遥远,夏锦瑟看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神情,可是她却能够从其中体味到满满的宠溺与珍惜。 而她当时也惊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将头重新低下。好在,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天坛,怎么离开的皇宫回到家中,但是她的脑子里,却一直不停的想着方才的那副场景。 一想到曾经,或者说是将来会出现的这副场景,夏锦瑟看待锦绣的目光越发复杂:敬畏、殷切,甚至是羡慕与嫉妒…… 勇诚伯府这一辈,一共有六位小姐,夏锦瑟作为大房嫡女,虽有一位庶姐早于她出生,抢走了她一个长字,但并不影响她成为府里最为尊长的一位,可是谁都不会想到,或许连她自己都不会想到,日后的日子,竟然是她过得最为凄惨。 而夏锦绣,虽然她也是千娇百宠的二房嫡女,但少女之时,突逢变故,连她当年都忍不住同情过这位堂妹,也隐隐替她操心忧愁过这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后来,想起曾经的想法,她只觉得自己好笑的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最终,却是这位堂妹,压下了府里所有的姐妹,过得最好。 不,或者该说的是: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够比得上这位堂妹。 夏锦瑟想着想着,不觉出了神,连什么时候到的书房,都没反应过来。 锦绣坐到了先前安排的位置上,抬起头,恰好瞧见夏锦瑟仍然是一脸复杂的看着她,她回望的目光也不觉愣了一下,却是很快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二姐姐,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说着,她伸出了自己还带着窝点的小手,往自己的脸上拂去。 夏锦瑟笑着摇了摇头,神态十分自然,只是笑着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五妹妹你的身体。先时听闻你病了,原想来探望你,但又怕打搅到你……” 锦绣笑了笑,连忙说道:“多谢二姐姐关心,我无事。” 这边二人正说着,却听得另一边的夏锦澜大声的对楚玉儿道:“玉儿,燕亲王给你请的大夫可真厉害,才喝了两次药,你便全好了。会不是太医啊?” 楚玉儿如今的位置已经挪到了夏锦澜边上,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朝着夏锦澜,看不到神色,声音却是带着她一惯的娇怯,较之以往,却有多了一层不同的语气:“这个我并不知晓,大夫给我把脉的时候,我在帐内,并未看到,不过那个大夫真的很厉害,只是把了脉,便看出了我的病症。” “那便是了,普通的大夫哪有这么厉害,你看五妹妹,她从小到大就爱生病,二叔二婶不知道给请了多少个大夫,一直没给看好,要是有太医给她治,肯定一下子就给治好了!”说完这话,夏锦澜又仿佛是示威的看了一眼锦瑟,又笑眯眯道,“不过这太医哪里是那么好请的,咱们府里,除了祖父祖母病重了会请太医,也只有玉儿你能够让太医给你瞧病。” 锦绣听着夏锦澜半是炫耀半是奚落的话,脸上只故作懵懂,并未接话。 真说起来,她们二房虽然算不得厉害,不过到底兰姨太太还有一个好哥哥。她的身体的确是弱,小的时候,她的舅祖父也曾托了人情请过几次太医给她瞧瞧,开过药方,只是她这身子骨,是因为早产带来的,只能够温养着,如今年纪大了,自然也无事了,根本没必要次次都请太医来看。 当然这些,与夏锦澜说了,也只是凭白生出事端来。 锦绣也是觉得夏锦澜这咋咋呼呼与楚玉儿二人翻来覆去那么几句话,实在烦心,便抬头起,看着夏锦瑟开口问道:“二姐姐,什么是太医啊?” 夏锦瑟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却是下意识失笑看向了夏锦澜和楚玉儿,而夏锦澜与楚玉儿二人脸色自是一变,估计也没有料到,自己方才那一番炫耀之言,根本是在对牛弹琴。 她拿帕子捂着嘴轻笑看向了锦绣,心中感叹着,这位后来能够受宠到让只给皇上看病的御医给她看病的嘉荣皇贵妃,说到底,如今也不过是个连太医是什么都分不清楚的稚嫩小儿…… 不对,夏锦瑟忽的意识到,锦绣虽然瞧着身量是小,仿若懵懂之龄的孩童,但实际上也应该有六岁之龄,就是比楚玉儿也只小那么一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更何况,生在她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 自己这五妹妹,是在扮猪吃老虎。 夏锦瑟心中暗暗惊奇,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感叹,难怪这一位,后来能够做到那个位置上,自然不可能真的如表面上那般简单。若她不是重活一遍,倒是真给对方那表面给糊弄了过去。 夏锦瑟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面上却是分毫不流露,只是笑道:“五妹妹,太医是宫里的大夫,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说完这话,夏锦瑟冲着锦绣眨了眨眼睛。 锦绣看到了夏锦瑟的示意,也眨了一下眼睛,却又笑着道:“太医医术高明,是不是开的药就不苦,我爹娘给我请的大夫,开的药可苦了!” 夏锦瑟听着锦绣稚声稚气的话,埋头捂嘴强忍着笑意,而楚玉儿的一张脸青了又白,反倒是夏锦澜却是大声道:“笨蛋,哪有药是不苦的!” 锦绣对于被骂笨蛋丝毫不以为意,只是仿若无知的反驳道:“那表姐的药也是苦的,我的药也是苦的,说明太医和大夫都一样。太医也是大夫吗!” “太医当然不是……”夏锦澜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是说到一半,却又突然想到,太医当然是大夫,她一时失语,最终只是冷哼着挤出一句话:“反正不一样,反正太医就是比给你看病的大夫厉害。” “哦,那我也不要看太医,我才不要喝苦药呢!” 锦绣嘟着嘴巴回了一句,看待夏锦澜的目光仿若是在看一个爱喝苦药的傻瓜蛋一样。 夏锦澜的脸色也跟楚玉儿一般,瞬间青白交加。 到底还是个孩子,被锦绣这般噎了话后,好半晌儿方才回过神来,夏锦澜正还想找锦绣理论的时候,却发现锦绣早已经没有关注他们这边,反而听着夏锦瑟与她说着在书房里学习的事情。 夏锦澜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可是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就算此刻上去与锦绣纠缠着还想争辩,却也是她气短没理,只好闷闷不乐坐在座位上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锦绣虽然未曾转身去看夏锦澜和楚玉儿此时的神色,却也能够猜得出来,不过这会儿,她却是被眼前这位二堂姐给吸引住了。 从她生辰那一日起,她不是没有瞧见这位二堂姐对她的亲近与交好,但她心里还有一些警惕,不过,今日之事,却是让她心里再次改了观,自己这二堂姐,仿佛真的不太一样了。 不仅仅对她的态度改变了,而且好像比以前聪明了。 夏锦瑟的改变,其实并不仅仅是锦绣看出来了,甚至连平日里教习的先生,也都看出来了。 勇诚伯府里如今给姑娘请的教习,有两位。一位是老秀才,姓丁,专门教导府里姑娘识字念书,还有一位,是老嬷嬷,姓王,以前在宫里当过宫人,专门教导府里姑娘的礼仪姿态。 锦绣虽然不是第一次到书房里,却是第一次正正经经见到这二位,这第一次看到这两位,她心里便是咯噔了一下,只觉得日后学习之路,实在不好走。 老秀才瞧着便是酸儒古板,真正等到教学的时候,果然不出锦绣所料,除了教导少数诗文,便都是女四书之类酸儒之书,可想而知对方的教习风格了。 莫说是学习这些酸儒的典籍了,便是诗文教导上,锦绣也向来没什么天份欣赏,自是意兴阑珊。真正说起来,其实还是这位老秀才教导的时间比较好挨,毕竟锦绣是第一日上学,丁先生也不可能让锦绣学诗作词或是教授典籍,而是给了锦绣一本千字文,教导她识了十来个字,又布置了几张描红当做课后作业,便放过了锦绣。 但那位宫里出来的王老嬷嬷却不是那么好说话,这第一日,教导的是锦绣静坐。锦绣平日在家里,向来好动,坐着也不安静,到了这王老嬷嬷手中,便是倒了大霉,生生被盯着坐了半个时辰,只弄得腰酸背痛。 锦绣倒是想偷懒,可是瞧着那位王老嬷嬷脸上僵硬刻板的神色,她就跟个落入如来佛手中的小猴儿似得,只能够乖乖忍了,但饶是这般,王老嬷嬷看着锦绣的目光,却也是越发的不满。 也对,夏家二小姐夏锦瑟虽然之前表现不算最好,但最近却是跟通了窍似得,样样都做的面面俱到。而夏家四小姐夏锦澜充满灵气,入学之后,所教所学一点便通,让教习先生十分有成就感。便是平日里一声不吭,没什么存在感的夏锦依,资质确实普通,却肯下功夫,倒也从未落下过进度。再是这后来的楚玉儿,仿佛在家中也曾被教导过,至少并不差于其他姐妹。 有珠玉在前,锦绣这样没什么资质又不肯好学的,也只能够被归为朽木了。 “夏朽木”对此倒是十分坦然,一点都不引以为耻,一等到放了学,便迫不及待的让丫鬟们收拾东西离开了。 她这副迫不及待的架势,让两位教习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而她也是第一个冲出的书房。 不过,一跑到了书房门口,锦绣便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看着书房之外站着的两位仿若翩翩公子的少年。   ☆、16|第十六章 身量稍高一些的少年,一身鸦青色素缎长袍,身段仿若青松翠竹般挺拔,气质温润如玉、却又高洁雅致,他嘴角上扬,笑容温雅,越发显得观之可亲。而该少年也正是锦绣的表兄兼未婚夫谢文清。 他在看到锦绣的时候,眼里一亮,目光之中透出了温柔与宠溺,原本上扬的嘴角弧度不觉加大了几分,更是径直朝着锦绣走了过来。 锦绣心中有些惊讶,正要开口唤人,身后却是听得夏锦澜出声不满道:“堵在门口做什么!” 锦绣转头看了一眼夏锦澜,却发现她的目光早已从她的身上移开,看向了稍稍落后于谢文清的那名身着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的少年,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娇声唤道:“表哥!” 而夏锦澜的神色之中,更是一改面对锦绣之时的刻薄,全然换上了小女儿娇态。 锦绣也随着夏锦澜的目光看了一眼被自己方才忽视的少年,少年相貌自也是极好:肤色净白、眉眼俊秀,脸上笑容温润,气质温柔,却为闺阁少女们最为喜爱的那一款柔情公子。 加之对方作为安国公府嫡长孙的身份,也难怪夏锦澜这朵“霸王花”会突然变成“小百合”了。 不过,锦绣只看了一眼那名少年,便很快收回了目光,冲着朝他走来的谢文清笑着唤了一声“表哥”后,又对着王子安同样笑着唤了一声“王表哥”。 亲疏远近,自然分明。 两位表哥闻言,皆应了声,不同的却是,王子安略有几分漫不经心,注意力大半还是分给了与锦绣同出现在书房门口的夏锦澜身上,而谢文清,则是一心一意望着锦绣,听到锦绣方才的称呼,他眼里透露出的柔情与情意,仿若是要将锦绣给看化了一般。 锦绣有些不自在的低了一下头,却也不想在外表现出什么,很快便放下了心中的别扭,笑着走到了谢文清身边,轻声道:“表哥,你怎么也到书房来了?” 谢文清轻笑着握住了锦绣的小手,看着锦绣仰着看着他,心里原本空着的一块儿,只觉得瞬间被填满了,他笑着替她捋了一下额头的碎发,温声道:“今日有空来看看你,婶婶说你上学了,我瞧着时辰,便过来接你,不巧,在路上碰到了王兄。” 王子安听到谢文清提及到自己的名字,连忙也是笑着应声道:“是啊,我从姑祖母处出来,恰好遇到谢兄。” 因着府里姑娘年纪都尚小,且都是亲戚家,倒也不拘这二位在府里走动。 王子安虽是公侯府嫡长孙,可谢文清家世却也不差,而且谢文清的外祖家,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世家,加之谢文清自身十分优秀,所结交的圈子,自是比王子安隐隐高上一头。由此,这边二人遇上了,王子安的态度上,反倒是瞧着更为殷切,而谢文清,则有些宠辱不惊。 站在王子安边上的夏锦澜瞧见王子安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心中有些不满。她忍不住看向了谢文清和锦绣,看到谢文清的时候,她只是偷看了一眼,便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 说起来,虽然谢文清时常会入勇诚伯府,但夏锦澜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正经经遇到谢文清。她也是听得自己家中大人提及过这一位,但因着对方不过是姨太太的外家子侄,并未放在眼里,心中始终存在轻视,却不想,竟是如此优秀之人。 想到谢文清与锦绣自小定亲之事,她心里暗暗有些惋惜与嫉妒,不想这五堂妹竟有如此好命。 不过,谢文清再优秀,夏锦澜并不会在意,她此时满心满眼,也只有一个王子安。只见她脸上带笑,娇声说道:“表哥,你是来看我的吗?” 夏锦澜这话,虽说说的有些暧昧,可因着她年龄不大,倒也不会不妥,而王子安也是神色自然笑言:“是啊,来看看你,看看表妹们!” 王子安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了书房门口。正好与从书房里走出的夏锦瑟的目光对视上了,王子安下意识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而夏锦瑟却转了视线,目光落在了拉着王子安袖子的夏锦澜身上,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她低着头领着自己的庶妹走了出来,走到了王子安和谢文清等人身边,语气平常的唤道:“表哥、谢表哥。” 夏锦依也跟着行了礼。 这边夏锦依刚刚跟着唤完,谁知道,话音还未落下,听得一阵娇娇怯怯的声音响起,楚玉儿从夏锦瑟身上走出,走到了王子安与谢文清跟前,柔声唤道:“两位表哥安好。” 王子安和谢文清二人脸上皆露出了一丝诧异,显然是并不识得眼前突然出来认了表哥的楚玉儿。谢文清倒还好,毕竟勇诚伯府的姑娘,除了锦绣,他的确是没有什么接触,不认识也没什么稀奇,他这诧异,也不过是对方明明和他不熟,却叫的这般亲密。 王子安却是不同,他在勇诚伯府常来常往,便是锦绣,也是认得的。对于楚玉儿这张新出现的面孔,也不由起了兴趣,笑着询问:“这位表妹仿佛是第一次见到?” 王子安向来待人亲切,这一问,本也寻常,并不稀奇。 可是落在夏锦澜的眼里,却是脸色一变,看待楚玉儿的目光也多了一丝不满。而夏锦瑟瞧着王子安与夏锦澜这副摸样,面上虽是不动声色,眼里却是透露出了嘲讽。她仅是带着夏锦依往边上走了一步,仿佛是空出了位置,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果不其然,王子安的话音刚刚落下,还未等楚玉儿开口答话之时,夏锦澜却是突然笑着抢先答道:“表哥,这是我二姑姑的女儿玉儿,不久前二姑姑过世,玉儿便到咱们府里住着了。” 夏锦澜说这话倒是轻描淡写,可是话中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显示了一条信息,楚玉儿不过是来勇诚伯府寄人篱下的。 而楚玉儿也是听出了这个意思,她抿着嘴巴红了眼睛,虽然未曾说话,但模样十分可怜,果然引得王子安心中怜惜,连忙开口道:“原来是玉儿表妹,虽然姑母去世,但玉儿表妹也不要太伤心,应是多保重身体。” “多谢表哥关心。” 楚玉儿拿着帕子轻压眼角后,又是俯身行了一礼,冲着王子安道谢。 二人这一来一往,夏锦澜脸上笑容早已经僵硬,她咬牙勉强笑着,却是又轻声道:“说来,玉儿表妹进京,却还有一番机缘呢。玉儿在来时的路上思母病倒,还是燕亲王给请的大夫看好的病,前几日,她又是病了,也是多亏了燕亲王。” 夏锦澜一番话说的十分含糊,含糊的描述了一副男有情女有意的画面,也让王子安忍不住惊讶的打量了一眼楚玉儿,而另一边,原本只是静静打量着锦绣的谢文清,在听到燕亲王之时,握着锦绣的那只手力气不觉加大,也让锦绣忍不住轻声叫出了声。 “表哥……” 锦绣抬起头,看向了谢文清,恰好看到谢文清脸上一闪而过的狰狞之色。 谢文清的目光在落到锦绣脸上之时,看到锦绣神色的异常,也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了一口气,连忙露出了先时温雅的笑容,轻声安抚道:“表妹,表哥方才在想事情,有弄疼你吗?” “没事。” 锦绣摇了摇头。 而谢文清却又是笑着点了点头,轻声仿若无意道:“没想到你们府里和新入京的燕亲王有关系?” “嗯?” 锦绣满脸疑惑不解,似乎并不明白谢文清所言。 而在这个时候,站在边上的夏锦瑟却是走近一步笑着开口道:“谢表哥,咱们府里可是不认识燕亲王,倒是玉儿表妹却是认识。” “原来是这样。” 谢文清虽然神色依旧,但是夏锦瑟却明显的注意到,他原本另一只紧紧攥成拳头放于身侧的手,在听到她那句话的时候,不觉慢慢放松了。 夏锦瑟眼里若有所思,不动声色看着谢文清带着锦绣离去,直至二人身影已经看不到了,方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王子安那一般,此时夏锦澜依然缠在王子安的身边,而楚玉儿则是娇娇怯怯立在王子安跟前。 夏锦瑟的目光停伫许久,直到王子安无意识的注意到了。 王子安有些奇怪夏锦瑟今日的冷淡态度,若是往日里,夏锦瑟对于他的态度,只会比夏锦澜还要热情,怎么今日却是这般。 他下意识冲着夏锦瑟微笑,却看到夏锦瑟只是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目光,低下头冲着他微微福了一礼,轻声道:“表哥,我娘今日让我早些回去,我先告辞了。” “呃……表妹慢走。” 王子安未料到夏锦瑟会离开,脸上神色愣了一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却发现夏锦瑟已经带着夏锦依离开了。 而王子安没有看到的是,在夏锦瑟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神色多么的狰狞。 她强忍着没让自己显露出分毫端倪,可是,面对前世与她有那般纠葛的人,让她如何能够云清风淡面对。   ☆、17|第十七章 前世的种种,如同浮光掠影一般,画面不停的在她脑子里闪过,最终,也只剩下了方才那一幕让她冷笑的场景。 她想着,眼里满是嘲讽。 上辈子,她与夏锦澜自小到大,不仅争太夫人的宠爱,也争王子安的目光。最终,她赢了,嫁了王子安为妻、甚至为他生儿育女了。她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甚至为夏锦澜迟迟不曾出嫁而心有愧疚,却没想到,二人早已背着她有了私情,而她竟会被他们联手害死。 好在老天有眼,给了她这个机会,可以让她一切都重来过,可以让她,将上辈子的仇恨,带到这辈子来了结。 重生回来,她给自己做过无数的心理建设,想着见到夏锦澜时应该如何,想着见到王子安时,又该如何,可是当看到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失态了。 这一辈子,她却是绝对不能够输了,从她回来的那一刻,她便下定了决心,要与锦绣打好关系…… 可是想到方才谢文清的举止,夏锦瑟的心中却是忍不住陷入了沉思:谢文清如何会对燕亲王这般在意,他会不会与自己一般…… 夏锦瑟有些不敢想,方才,在谢文清的眼里,除了锦绣没有其他人,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而她,则是不想看到那对男女,加上对于谢文清和锦绣二人的好奇,便一直关注着他们,所以才察觉到了谢文清的异样。 上一世,燕亲王在锦绣入燕亲王府之前,与勇诚伯府并无干系,更与谢文清从无往来,按理,谢文清不该在听到燕亲王的时候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 重生回来,她也的确发现谢文清对待锦绣的态度上,仿佛有所不同。 前世,谢家、谢文清对于二房虽然十分照顾,但根本没有到这种殷切的地步,谢文清仿佛也从来没有到书房来接过锦绣下学。她原本以为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她记不清的缘故,可是,会不会谢文清与她是一样的…… 若真是如此,那这一辈子,锦绣还会和燕亲王有所关系吗? 夏锦瑟抚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若谢文清真的和她一样,那么这辈子,他怎么会让锦绣和燕亲王扯上关系,锦绣与谢家的婚事,自然不可能作罢。 这门亲事,本就是锦绣高攀了谢家,不过是因为谢家主动结亲,方才会成。而她的母亲,也不止一次酸溜溜的在她面前提及过。 谢家虽然是新贵,从谢修起才在京城算得上名号,比不得勇诚伯府这样的百年世家。可人家新贵也有新贵的好处,莫说谢修如今已经位列吏部尚书,手握实权,深受皇上信任。便是谢修的儿子谢泓不懂官场之道,只一心痴迷学术典籍,如今也领了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官位。而谢文清,自小便有才名传出…… 这样的人家,莫说娶他们这样没落世家的小姐,便是娶个一品大员的女儿,也是使得的,毕竟谢修与谢泓这两父子,娶得妻子都是身世显赫的大家小姐。 说来,上一世,若不是后来出了事情,夏锦绣嫁给谢文清,表哥表妹倒也算得上是佳话。但若不是出了那一回事情,恐怕也没有后来那位传奇的嘉荣皇贵妃了。 那件事情,夏锦瑟知之甚少,也不好评价,但谢文清却是一辈子未曾娶妻,也没有再走仕途之路,夏锦瑟听人提起之时,心中倒是忍不住感叹是个痴情人。 上一世,谢文清的确是差点毁了锦绣的一辈子,可是她的五堂妹,却是真的毁了谢文清的一辈子。 倘若谢文清和她一样,锦绣自然不可能再入燕亲王府,也不可能成为皇贵妃,那她先前所做,是否全部都白费了? 夏锦瑟不敢再去想,她也不敢确定。 谢文清牵着锦绣一路回到了二房的院子,走到门口之时,他却并没有直接带着锦绣走入,而是在门外停下脚步,蹲下了身子。他脸上带着温雅的微笑,对锦绣轻声开口问道:“表妹,方才那个玉儿表妹,是不是那天冲了你生辰、还在书房里欺负你的那位?” “嗯?” 锦绣半是疑惑半是回答。 而谢文清却是轻笑着摸了摸她脑袋上的柔软的碎发,又是轻声道:“表妹,方才我看她的样子,仿佛不是大家小姐做派,你莫与她来往,免得受了欺负。” “……” 锦绣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抬头看向谢文清,谢文清脸上带着不变的温雅笑容,可是眼睛里,却透露出了沉沉的目光。 锦绣能够感受得到,谢文清抓着她稚嫩双肩的手有多么的用力。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谢文清却是没有像往日一般因为她皱眉退缩而作罢,依然坚持抓着她,目光紧紧盯着她,不容她逃避。 锦绣咽了一下口水,轻轻点了点头。 而谢文清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加深了,他松开了抓着锦绣肩膀的手,伸手又是摸了摸锦绣的脑袋,轻声笑道:“表妹这才乖,想要什么和表哥说,表哥下次给你带来。” “多谢表哥。” 锦绣只是低头回了一句,却并没有说要什么。一副仿佛是被吓到的模样。 对此,谢文清也并不担心,他仍然轻轻抚摸着锦绣的额上的碎发,眼里透露出了满意的目光。这样才好,知道怕了,才会记住,至于会不会吓到,他并不担心。反正这辈子,他与锦绣,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让她感受他的好。 “表妹,你记住,这辈子,表哥会对你很好,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高兴,表哥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嫁给表哥,只要你和表哥在一起……表哥不能没有你。” 说到最后,谢文清的眼眶,不觉开始泛红。 谢文清尚且年幼,并未入仕,但也不是什么闲人,这隔三差五往锦绣处跑,已是占据了他本就不多的闲暇时间。 今日等到与锦绣一道儿用过午膳,他便匆匆告辞,留下了给锦绣带来的几匹缎子,据说是宫中赐下的宫缎。 宫缎自是不同凡响,而且谢文清的眼光极好,选的颜色,都十分鲜嫩:鹅黄、粉红、水绿,恰是锦绣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喜欢的颜色。 柳氏抱着锦绣坐在榻上,一边问着锦绣今日上学之事,一边却是摸着谢文清送来的宫缎,脸上挂着的止不住笑意,显然对于这位未来女婿对于锦绣的在意十分满意。 而锦绣显然有些走神,对于柳氏的问问话,也是有一答没一答。 柳氏注意到了女儿的异常,忍不住伸手探了探锦绣的额头,轻声道:“怎么了,是不是上午累到了?” 锦绣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柳氏瞧着锦绣这副样子,心里忍不住好笑,只当锦绣是真的不愿意上学,连忙轻声安慰道:“行了行了,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和娘亲说,娘亲使人去买,奖励锦绣今日乖乖上学好不好?” 锦绣闻言,也是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往日的雀跃,她张了张小嘴,犹豫着,开口轻声说了一句:“娘,我和表哥……” 锦绣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是否该直接说出心中所想,同时,她的眼里也有一丝迷惘,日后她嫁给谢文清,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锦绣说的结结巴巴,而柳氏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摸着自己女儿的脑袋,她脸上颇有几分促狭:“怎么,你表哥才刚走,你就想他了!” “没有。” 锦绣连忙摇头否认,而柳氏对此,却是不以为然,依然笑着摸着锦绣的脑袋,继续打趣道:“都道女大不中留,你这还没长大呢,就想着你表哥了。” “娘亲,你乱说。” 锦绣无奈的将头凑到了柳氏的怀中,眼里却满是惆怅。 柳氏以为锦绣害羞,倒也由着锦绣埋头,只是摸着那几匹宫缎,笑道:“你表哥对你这般上心,你也是应该想着你表哥,日后嫁过去,夫妻才能够相处好。” “娘……”锦绣并不爱听这个,闻言抬起了头,看向了柳氏,却见柳氏脸上挂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瞧见锦绣抬头了,柳氏又是笑着道:“都说生女儿要愁,咱们家别的不愁,就愁日后说亲的事儿,不过咱们家锦绣却是不用愁了。你表哥这么好的夫婿都给逮到了,爹和娘就等着锦绣赶紧长大,嫁给你表哥好给我们抱外孙了。” “表哥……待我是挺好的。” 锦绣犹豫着,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而柳氏闻言,“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拿着指尖点了点锦绣的小鼻子,打趣着:“小丫头还真是不知羞。行了,你表哥对你自然是好,快过来选选喜欢那几匹,天儿也冷了,我让人给你裁了做新衣。” 柳氏一边说着,一边却是捡起了几匹颜色鲜艳的往锦绣身上比划,而当看到其中一匹月白色缎子的时候,嘴里却是嘀咕着:“这颜色,仿佛是素了些,不大合适你这个年纪穿。” 锦绣的目光也落在了这匹缎子上,正想随口回答让柳氏收起来的时候,却听得柳氏又轻声道:“不过,再过些时候,估计太夫人要去庙里,到时候你还是穿的素一些吧!” “去庙里?” 锦绣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在疑问的话出口后,却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的确,仿佛是要到那个时候了。   ☆、18|第十八章 说起来,若不是柳氏突然提到这一茬,锦绣还真有可能忘记了。 若是陪着太夫人去庙里,的确还是穿的素一些,免得碍了太夫人的眼。虽然府里的一些活动,太夫人极少让二房参与,就连过年守岁,太夫人也从不留二房在她的屋里,可是每年这个时候去庙里,却是另当别论。 便是锦绣前几年年龄尚小,还不会走路时,也都是让张嬷嬷抱着跟去。 可见太夫人对于这一天的重视。 说来,这每年十一月去庙里的日子,也不是什么重大日子,更不是什么节日。听着府里老一些的人说起,却是太夫人为了祭奠自己孩子的日子。 真追根朔源起来,事情发生的时候,兰姨太太都未入府,所以二房知之甚少。 只知道太夫人如今膝下空虚,并非她不能够生育。当年她嫁入勇诚伯府后,其实没过多久,便怀上了孩子。但那个时候,太夫人心气高,加上本是公侯府小姐,自然心高气傲,竟然大着肚子和勇诚伯爷的小妾去闹,中间究竟是小妾使了手段,还是太夫人自己不小心,到了现在,也是年代久远,真假不知。反正结果便是太夫人当时怀了七个月大的孩子早产,生下来没过两个时辰,便没了。而太夫人也因那一回,伤了身子,怎么调养都没再怀上了。 一般而言,世家大族对于早夭的婴孩,向来视为不吉,不会记入到家族排名中,也不会葬入家中祖坟。所以如今勇诚伯府的排名里,也并没有太夫人的那个孩子,而是直接从锦绣的大伯开始排起。勇诚伯更是从来都不会提及到那个早夭的孩子。 勇诚伯这个当爹的不提,但并不意味着太夫人自己能够忘记,若是太夫人之后又有了孩子倒也罢了,偏生她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孩子,自是将那个孩子牢牢记在心上。每年到了那个孩子忌日也是那个孩子生辰的日子,太夫人便会让全家都陪着她去山上庙里。 这么想着,锦绣倒是觉得,太夫人也的确是个可怜人,真正不好的人,还是她那个祖父。只是,太夫人这些年来的做派,又让锦绣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柳氏瞧着锦绣似乎明白过来的神色,脸上也是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她伸手摸着锦绣的额头,轻声道:“这段时日,你给太夫人去请安的时候,小心一些,受了委屈也忍忍。” 都是做母亲的,柳氏自然能够明白一个没了孩子的母亲会是什么样子,加上太夫人一贯的脾气,指不定在这段时日,便将悲愤迁怒到锦绣身上。 锦绣想想往年太夫人在这段时日里的表现,自然也是连连点头。 要知道,前年这段时日,便是太夫人向来还算青眼有加的夏锦澜,只因不小心碰倒茶盏,便没由来招得太夫人一顿呵斥,换成是她,恐怕就不是责骂那么轻的处罚了。 锦绣这几日去请安,也明显的感觉到了府里其他姐妹的小心谨慎,心中明白,只怕大的小的,也都得了家中大人的叮嘱。 连之前一向都表现的活跃的夏锦澜,这几日也是屏气敛神,只怕前年遭到训斥的事情,给她留下了阴影。 反倒是刚来府里的楚玉儿并不知晓,刚开始时,还冲着太夫人撒娇说着逗趣话儿,结果太夫人对此却表现的异常沉默,笑容从未在脸上舒展过,一向会和她一唱一和接话的夏锦澜,也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沉默。楚玉儿也不是什么笨人,自然是察觉到了不对。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整日混在一起的夏锦澜嘴里得到了内情,还是本身觉得不对,反正也学着府里其他的小姐,也沉默了起来。 等到快要临近去庙里的那个日子之时,这日请安,太夫人倒是一扫往日的沉默,还冲着楚玉儿招了手,示意楚玉儿坐到她的下首。 楚玉儿不明就里,加之先时请安时的氛围让她印象深刻,她倒是犹豫了一下,方才慢慢走到太夫人下首坐下。 而太夫人瞧见了楚玉儿犹犹豫豫的动作,竟然也没有生气,在楚玉儿在她身边刚刚坐下的时候,她伸手握住了楚玉儿的手,然后便红了眼眶,哀声道:“这几日,府里都要去庙里礼佛,你也一道儿去,顺便捐些香油钱为你娘请一盏长明灯。” “外祖母……” 楚玉儿深受感触的抬起了头,一脸感激的看着太夫人突然落了眼泪珠子,开始痛哭了起来。 而楚玉儿这一哭,仿佛是洪水崩溃一般,太夫人的情绪也一下子失控了,直接搂着楚玉儿也开始痛哭了起来。 太夫人一边哭着,嘴里一边哭喊着:“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早去了,留下我一个老太婆在人世受苦……” 太夫人口中所念及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指楚玉儿的母亲,还是指她的亲生孩子,但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充满了伤痛压抑的意味。 锦绣坐在下首,只听得厅里其他的轻轻抽泣之声响了起来,她抬头一看,瞧见坐在上首的几个姐妹,也都拿了帕子开始抹起了眼泪珠子。 锦绣并没有想哭的情绪,但为了避免自己显得太过于突兀,于是也拿出了帕子,用力揉了揉眼睛,只将眼睛揉的酸涩发红了,方才没再折腾。 也不知道太夫人和楚玉儿哭了多久,锦绣一动不敢动的在座位上坐了许久,只觉得屁股都快坐酸了,哭声总算渐渐弱了下来。 而太夫人一边接过丫鬟伺候送上的打湿帕子,一边目光扫过了底下坐着的几个孙女,落在她们皆有些红红的眼眶上,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表现让她满意了,倒是难得温声开口说了一句:“时辰也不早了,我瞧着你们也累了,今日便不用去上学了,这几日,也都不必去了,好好养足精神,过几日,随我一道儿上山礼佛。” “是。” 锦绣随着几位姐妹闻言,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厅正中,冲着太夫人行了一礼。 而太夫人仿佛是哭的疲惫了,对着她们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反倒是留了楚玉儿在身边。 其他人瞧见,便是夏锦澜,也一改往日争强好胜,只沉默的跟着众位姐妹一道儿退出了大厅。 锦绣这边一退出大厅,便忍不住喘了一口大气,方才在厅里的气氛,真是压抑的很。 而走在锦绣边上的夏锦瑟瞧见锦绣这副模样,脸上露出了几分好笑,她不由伸手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只是慢慢的,目光里却又闪过了几分复杂。 锦绣顺着夏锦瑟的动作扬起了脑袋,抬头看向了她。 而夏锦瑟仅是笑了笑,倒是没有如先时一般总拉着锦绣说话,只是轻轻温声道:“既然今日不用上学,五妹妹便回院子去吧!” “好。” 锦绣点了点头。 锦绣这个时辰回院子,自然引得柳氏一阵询问,听罢缘由后,柳氏倒也只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招呼着锦绣试了刚刚让人做出来的衣裳。 而由那一匹月白色缎子做出的那条衣裙,在锦绣试过合适之后,柳氏便吩咐张嬷嬷收了起来,只待让张嬷嬷在上山那一日给锦绣穿上。 这天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跟人做对,到了上山礼佛那一日,天儿竟然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这场冬雪是从昨夜开始下起,虽然不大,但等到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莫说今日出府的是一大家子女眷,定要坐马车上路,这路面肯定不适合坐车上路。便是这天气,也不适合带着孩子一道儿走。 但柳氏也是知晓太夫人上山的决心,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子雪便将这次出行作罢。所以也只好吩咐了锦绣身边的人备足了手炉等取暖之物,除了让张嬷嬷给锦绣穿上了原先备下的衣裳,又让丫鬟取了米白色狐狸皮袄,将她裹成一团球儿。锦绣伸了伸小手小脚,觉得四肢完全被衣服给束缚住了。 勇诚伯府一行人,天刚亮,辰时便出了门,但因着路面不善,队伍走的不快,直到了将近午时方才上了山到庙门口。 也幸得太夫人礼佛的这处庙宇,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处庙宇,香火鼎盛,故而从山下到山上的路面修的平整宽敞,可以让马车通行,不然,锦绣毫不怀疑自己得在马车上灌上一肚子的点心。 勇诚伯府虽然算是达官显贵,但到了佛主面前,也没有什么特权,马车在庙门口便停了下来,一行人,不管是主子丫鬟,都从马车走了下来,脸上都带着倦容,这一路,显然颇为折磨,其中走在前边的太夫人最甚,到底是年纪大了,此时脸上早已露出了倦容与老态。 站在太夫人身边的安氏瞧见太夫人如此,连忙上前开口道:“太夫人,不如先进去稍作歇息,等用过素斋再礼佛不迟。” 太夫人或许是真的累的慌了,闻言也没有坚持,点了点头,便由着楚玉儿搀扶,走进了庙里。 不过,等到太夫人走进庙内后,脚步在看到站在庙门口处守候着的两列身穿绛紫领宫服的侍从时听了下来,她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冲着尾随在她身后的安氏招了招手,开口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今日可是有哪位贵人来了?免得冲撞上了。” 安氏轻声应了是,亲自带人走到了那些侍从跟前过去打听了。 锦绣由张嬷嬷抱着,站在了柳氏身旁,位置离太夫人并不靠近,但也不远。 她也是好奇的探头望着前方,绛紫领的宫服,那不是宫里的宫人才能穿的宫服吗,除此之外,便只有宫中赐到亲王府与公主府里的宫侍从方才能穿。这些个贵人,不去皇家庙宇,跑来民间的庙宇做什么? 锦绣心里正奇怪的想着,而在这个时候,安氏也回来了,她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神色,在走回来的时候,目光却并未看太夫人,而是在看了一眼楚玉儿后,方才对太夫人轻声道:“太夫人,那些侍从说,是燕亲王府里的。燕亲王今日也来礼佛了。”   ☆、19|第十九章 燕亲王…… 安氏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够让勇诚伯府这一行人都听个明白,而所有的人,目光都下意识看向了楚玉儿,除了夏锦瑟下意识看向锦绣。 锦绣自然也不例外,目光也望向了楚玉儿。 夏锦瑟忍不住为自己的反应而感到好笑,也是,如今的燕亲王,对于锦绣而言,只能说是比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强些,而且若是谢文清真的与她一样,可能锦绣这辈子,都不可能与燕亲王有所纠葛。 夏锦瑟一想到如此,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意味。 她的目光也没有在锦绣脸上逗留多久,便转了目光,同样看向了如今众人的焦点楚玉儿。 楚玉儿站在太夫人的身边,听到安氏提及到燕亲王的时候,脸上乍然染上了一层红晕,她低着头,一副娇怯害羞仿佛是要见到心上人的模样。 而太夫人在听到燕亲王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却是露出了这些时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低头看向了楚玉儿,轻声道:“这燕亲王没想到也来礼佛了,先时你曾得燕亲王帮助,今日既然遇上了,合该好好感谢燕亲王一番。” “是。” 楚玉儿应得十分娇柔,而脸上的红霞,却是越发赤红。 太夫人看着楚玉儿这副样子,脸上再次加深了笑意,嘴里只是打趣着:“这孩子,害羞什么呢,大方一些便是了!” 这般说着,太夫人的心里却是开始谋算了起来。 说来,在当日听得楚玉儿身边的奶娘提及此事的时候,她便有想过通过楚玉儿这条线和燕亲王搭上关系。只是,勇诚伯府日渐西下,而燕亲王这刚入得京城,又是炙手可热,实在没有门路上去攀交情,这一拖二拖,加上后来之事分了精力,到底没有真正付诸行动。 没料到,今日竟然能够这般凑巧在庙里遇上,可不就是瞌睡了给送的枕头。 若事实真如同楚玉儿与她身边伺候的人所言,想来燕亲王对于她这个外孙女也是有意的,这可是未来太子的人选,哪怕燕亲王日后当不成太子,起码也是一个亲王。 太夫人这般想着,看待楚玉儿这个凭白跑来投奔自己的外孙女的目光也越发慈和,她伸手笑着摸了摸楚玉儿的额头,温声道:“看你这孩子,这一路上净顾着伺候我,头发都乱了,待会儿到了厢房让丫鬟伺候你好好打理一下,去见燕亲王,可不能够失礼。” “是。” 楚玉儿低着头,神色娇怯可人,瞧着倒是褪去了孩童的几分稚嫩,反倒多了几分少女的风采。 她小心翼翼的走在太夫人身边,伸手搀扶着太夫人绕着一旁庙阁回廊朝着后院厢房走去,太夫人也是脸上带着微笑,任由楚玉儿搀扶着她。 勇诚伯府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后院走去,在走到回廊转角处,乍然抬头,只瞧见迎面走来三五一行人。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名身着玄色阔袖蟒袍,外搭墨色貂皮大氅的少年。 少年身材修长挺拔、气质高贵,隽秀的面容上俊眉朗目,虽因年龄关系,面容棱角未曾分分明明,但颇有气势,只让人望而生畏。 太夫人的目光一瞧见那名少年,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想竟是在这处遇上了。 她连忙拉着楚玉儿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嘴里连声高呼:“老身拜见燕亲王殿下。” 而原本跟在太夫人身后的其他众人,闻言也是连忙跪倒在了地上,便是连锦绣这等还被抱在嬷嬷手中的孩童,也都被放到了地上,被嬷嬷拉着一道儿跪倒低头了。 锦绣身上穿的颇多,行动不便,突然被张嬷嬷拉着跪倒,好险没给后仰摔倒在地上,好在有惊无险,最终她这小小的个子,还是淹没在了人群之中,她跪的急,自然未曾看清楚这位传说中的燕亲王,只来得及看到对方脚上那双绣着玄色蟒蚊的黑底靴子。 而燕亲王在听见行礼声时,脚步倒也很快停了下来,一阵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他很快便叫了起。 勇诚伯府一行人堪堪站定,燕亲王的目光快速扫过为首的太夫人与楚玉儿后,却是朝着后边一行人看去,不过还未等他目光看清之时,楚玉儿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燕亲王跟前。 她低着头,红着脸,神态盈盈怯羞,却在燕亲王跟前站定之时,突然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柔声开口:“燕亲王殿下。” 燕亲王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动了一下,目光淡淡的转回到了站在他跟前的楚玉儿身上漫不经心点了一下头。 燕亲王的这份反应,在楚玉儿眼里,却变成了鼓舞,她强忍着脸上的激动神色,捂着胸口柔声道:“殿下,您还记得玉儿!” 燕亲王闻言,脸上浮上一层怪异神色,嘴角微微翘起看了一眼楚玉儿,却是开口道:“你是什么人,本王与你见过吗?”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有情人重逢的喜悦场景,谁料燕亲王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而此话一出,这副场景也瞬间变了意味。 勇诚伯府的其他人也都眼神莫名的看向了楚玉儿,连太夫人的脸色也都变得十分难看。 倒是楚玉儿,竟然还能勉强撑住笑脸,依然柔柔笑着,又是解释道:“殿下,玉儿之前进京路上,有幸与殿下同住一家客店,得到殿下援手,殿下大恩,玉儿没齿难忘。” 楚玉儿说完这话,再次期许的抬起头看向了燕亲王,而燕亲王脸上的神色,却值得玩味,他看了一眼楚玉儿,立刻转了目光,看向了身后跟随着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笑言道:“安庆,可是你做下的好事?” 那名叫安庆的管事闻言,倒是笑着走了出来,打量了楚玉儿一眼后,又是笑言:“殿下,方才听得这小姐这么一说,奴才倒是有些印象了,仿佛是在客店遇到过,当时这位小姐的仆人来找奴才求救说她家小姐快病死了。奴才想着殿下您心善,就是遇到了路边要冻死的小猫小狗都会施以援手,便自作主张让咱们的随行大夫给这位小姐瞧了!” “你莫往本王脸上贴金,自己做下的好事,自己去处理了,莫往本王身上赖。” 燕亲王好笑说了这么一句,却是眼神冷淡的看了一眼挡在她面前的楚玉儿。 楚玉儿心中猛地一跳,吓得连忙让开了路。 而等到她移开了脚步,看着燕亲王从她跟前擦身而过时,她方才醒悟过来自己丢了一个大脸。 若说这燕亲王与他那名叫安庆的管事,也真当是促狭,虽然句句都未提及到楚玉儿如何,但安庆却是将楚玉儿与路边要冻死的野猫野狗相提并论,而燕亲王呢,则是直接将楚玉儿归于攀附之人。 虽然未曾转头,可是楚玉儿几乎能够感受到身后勇诚伯府那帮人此时在心里如何笑着她,想到了如今自己寄人篱下的局面,她藏于袖下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不行,不能够这样,不然等到回到勇诚伯府,她便真没了立足之地。 她猛地抬起头,却发现燕亲王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勇诚伯府的人,都站在了回廊的边上,让出了道路让燕亲王通过。 楚玉儿正欲开口,而燕亲王也突然停住了脚步。她脸上一喜,正要上前之时,却发现燕亲王朝着人群站立的队伍之中走了两步,然后站在了锦绣跟前,弯下了腰。 锦绣看着燕亲王突然与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心里也是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躲到张嬷嬷的身后,却发现燕亲王竟然冲着她一笑,开口说道:“小妹妹,能帮我捡一下东西吗?” 锦绣不由的抬起头,有些愣愣的看着燕亲王,她这迟钝的反应,倒也没有让燕亲王不耐烦,他的目光竟然还颇带兴趣的打量着她。 锦绣垂下眼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捡起了方才燕亲王掉在她面前的那块玉扳指。 其实,也莫怪锦绣反应这么迟了一拍,实在是事发突然。 燕亲王原本这般下了楚玉儿的脸,勇诚伯府里的人,难免心里带了几分畏惧,都下意识避开了这位燕亲王,而燕亲王仿佛也根本没打算理会他们,只是把玩着手间的扳指,步伐不快不慢的走着。谁料,等到走到锦绣处时,扳指却突然从燕亲王的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滚到了锦绣的脚边。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莫说是锦绣,便是站在锦绣边上的张嬷嬷和柳氏,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边锦绣被燕亲王使唤了,除了夏锦瑟眼中有些异样,其他人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燕亲王身份尊贵,随口使唤人做事儿也并没有什么稀奇。 直到锦绣捡起了玉扳指,双手捧着递予燕亲王的时候,燕亲王却并没有接过,而是伸出翘着拇指递出左手,示意锦绣替他戴上。众人神色方才有些异样。 而锦绣脸上也是再次愣了一下,不过,这一次,她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便快速替燕亲王将扳指戴上了。 燕亲王看着锦绣的动作,脸上笑容微微加深,在锦绣收回小手之际,他突然左手快速的抓住了锦绣的右手,不等锦绣反应过来,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摸了摸锦绣脑袋上细软的碎发,笑道:“小妹妹,谢谢你。” “……不用。” 锦绣僵硬的回了一句,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可是对方的手很大,抓着她也很紧,她根本抽不出来。而燕亲王感受到被自己抓着的那只小手的小动作,眼里闪过一丝笑容,却依然紧紧抓着,过了一会儿,他才若无其事从身上掏出一个玉制九连环,放入了锦绣被他抓着的那个小手里,笑道:“这是给你的谢礼。” 锦绣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僵硬掉了,手中的那个九连环,也是分外烫手,可是燕亲王却是紧紧包着他的小手,不容她拒绝。她忍不住求救的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柳氏,柳氏看到女儿的目光,立刻反应过来,急忙上来想要推辞。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燕亲王却是立刻放开了锦绣的手,站起身子,直接转身离开了。速度快的,让锦绣和柳氏根本来不及反应。   ☆、20|第二十章 燕亲王来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 但是他给勇诚伯府众人心里留下的印象无疑是深刻的,此时,原本这些日子以来,仗着有燕亲王这个隐形靠山,太夫人疼爱而春风得意的楚玉儿,此刻自是难堪的很。 而在府里一向因为太夫人打压而低调到隐形的二房,也是第一次如此出风头,甚至连当初锦绣的父亲考中功名、进得殿试都未曾受到如此目光,如今锦绣不过是因为燕亲王偶然说了几句话,却赢得了连她父亲都未曾受到过的瞩目,她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当然,在场之人之所以会这般,倒也并非大惊小怪的只是因为燕亲王偶然与锦绣说了话,便想入非非,而是事实上,谁都能够瞧得出,这燕亲王显然对于锦绣青眼有加,不然只是吩咐让她做了事,也不会又送礼又是如此亲密的举动。 当然,所有的人,除了夏锦瑟,谁都没有往暧昧之处想去,毕竟燕亲王已是长成的少年,而锦绣,虽然也有六岁年龄,但瞧着,却是跟三岁稚儿一般,二人站在一处,生生让人觉得差了一辈。 只有拥有前世记忆的夏锦瑟,心底里到底是没有真正将锦绣当成是小孩看待,而燕亲王的出现,以及对于锦绣所表现出的异常,也是让她忍不住陷入了深思。 她的心里,忍不住想着,难道真有命中注定这么一回事情。 明明这辈子,已经出现了这么多的变数,明明在她认为锦绣与燕亲王这辈子不可能再有纠缠之时,却阴差阳错,竟然以另一种方式,让他们相见,甚至产生了这份纠葛……那么她这辈子,难道王子安还会与夏锦澜一起合谋,害死她。 夏锦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却是连连否定,不可能,她这辈子,怎么可能走前世的老路,即使不嫁给王子安,她也不能够再重复上一世的老路了。 夏锦瑟此念头一出,却是有些迷惘。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在她的心里,其实都是打定主意要嫁给王子安的,唯一的不同,也只是这辈子,不再打算那么全心全意的对待王子安,可是,方才那个念头冒出来,却是控制不住的,让她的心里开始有了心惊的想法。 她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嫁给那个负心汉,仅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让前世自己那对可爱的儿女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可是她真的要选择这样的道路,过一辈子吗? 夏锦瑟的心里忍不住浮起了上辈子看到已经贵为天子的燕亲王与锦绣相处的那一幕,那么甜蜜温馨,她为什么,不能够尝试拥有这样的幸福。 她好不容易拥有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够让自己过得更好…… 夏锦瑟思绪万千,也是千头万绪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而在这个时候,太夫人突然阴沉沉的一句话,却是打断了她的出神。 她的目光往前方看去,却发现她的母亲仿佛是说了什么,让太夫人脸上彻底阴沉了下来,只是冷冷的开口吩咐了一句:“都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到厢房里休息!” 太夫人的此言一出,仿佛是为了证明她自己方才的话,直接自己先朝着后边走去,而站在她一旁的楚玉儿此时也仿佛回了神,连忙想要上去搀扶太夫人。 只是,她的手伸出,太夫人却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仿佛根本没有瞧见一般,直接自己错身而过,也让楚玉儿浑身僵硬住了。 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身边人或是同情或是嘲讽的从她身边走过,她仿佛掉入了寒窖之中,浑身生寒。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大抵在这一刻以最丑陋的方式展现的淋漓尽致。 直至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楚玉儿身边的丫鬟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搀扶她,楚玉儿僵硬着一张脸,由着那丫鬟搀扶着她朝着寺院给勇诚伯府备下的院子走去。 楚玉儿走进之时,府里的其他人早已经在厅里歇息下了,太夫人倒是并不在,可能在里边的屋里歇息,她看到,先时总是围着她的那些人,此时都围在了锦绣的身边。 虽然可能是因为顾及着太夫人的干系,并不敢太过于热情,但话语之间的小心翼翼,与有意无意的搭话,在楚玉儿看来,都显得有些刺眼。 真正论起来,虽然今日楚玉儿受了冷落,而锦绣受了讨好都是因为燕亲王,但二人之间也并无什么多大干系,楚玉儿自然也不应该迁怒到锦绣身上,可偏偏事儿都凑到一块儿,楚玉儿自然是感受到落差,心里也难免迁怒。 她到底年幼,城府不够,心中迁怒,便在脸上表露了出来,愤恨的目光,也难免朝着锦绣瞪去。 锦绣这头接二连三被有意无意搭话,另一头,还无辜遭到楚玉儿怒视,只觉得在这厅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她抿了抿嘴巴,抬起头对着一旁同样有些烦恼的柳氏轻声开口道:“娘,我想出去玩。” 若是往日在外边,柳氏是定然不会答应锦绣随便乱逛,而锦绣也向来有分寸,绝对不会提及这种要求。可是今日,柳氏倒是看出了锦绣的心思,微微沉吟,没有反对,只是叮嘱道:“行,待会儿斋饭来了,我让人叫你回来,你也莫走远了。” 说完这句话后,柳氏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让张嬷嬷她们跟着你,别走散了。” 锦绣点了点头,正要从椅子上跳下,却听得一旁的她的三婶王氏略带着几分嘲笑的开口道:“二嫂,你也太疼你家锦绣了吧,连这般不合理的要求你也答应,要是我家锦澜这般不分寸,和大人提这种不守规矩的要求,我是定然要好好管教的。” “……” 锦绣有些无语的抬头看向了王氏,只瞧见王氏捂着帕子轻笑,一副仿佛是心直口快的模样,而另一旁的安氏,脸上也带着别有意味的轻笑。 锦绣又看向了自己的母亲柳氏,只瞧见柳氏不紧不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拿着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优雅动人,而她脸上的神色,也云清风淡。 她只是微微挑着眉头轻笑道:“我们家锦绣是比不得你家锦澜规矩了,不过我和孩子她爹都觉得,小孩子,还是活泼一些,若是从小教的太守规矩,便死气沉沉了。” 锦绣强忍着掩盖不住的笑容,心里暗暗偷乐的跳下了椅子,钻到了柳氏的怀中撒娇着:“娘,锦绣不依,锦绣也是很乖巧的。” “小皮猴,还敢自称乖巧,行了,去玩吧,别忘了回来吃饭便是了。” 柳氏嘴里打趣,可是脸上却是一副享受锦绣撒娇的神色。也让原本脸上就有些不太好的王氏与安氏越发沉下了脸。 最终,倒是安氏轻笑说了一句,也算是给了王氏,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你家锦绣还小,自然可以娇养着,只是等孩子大了,却是不能这般纵容,到底是咱们家的孩子,出去也不能够太没规矩。” 柳氏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反驳安氏这位长嫂的意思。 锦绣虽说是出来玩,但其实也只是厌烦屋里的气氛罢了,所以走出厅里,她没有走的太远,只是在院子外边的园子里逛了逛。 如今虽然已经入冬,不过这寺庙里的菊花却是在争奇斗艳,满园姹紫嫣红,另有几株早开的梅花,雪中俏丽。 这山上的寺庙,温度自然是比山下冷些,但锦绣抱着小手炉,穿着皮袄,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冷,她还饶有兴致的捡了菊花上的雪,搓成了雪团子放到了鼻下嗅了嗅,仿佛这雪团之中,也沾了菊花的香气。 倒是不知这雪团送到嘴里,会不会也有菊花的味道。 锦绣这般想着,小手却是忍不住捧着那一团雪团放到嘴巴下边,不等张嬷嬷反应过来,便伸出了小小的舌头,舔了舔。 雪自是无味,还冻得很,锦绣皱着眉头缩回了自己的舌头,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傻透了,而张嬷嬷则是连忙蹲下身子阻止,唯恐锦绣再干这等傻事。 谁料到,锦绣这边还未迎来张嬷嬷的说教之神,却听得“噗嗤”一声,还带着少年清朗的笑声却是突然响起。 锦绣脸上一变,掩耳盗铃的,将小手藏到了身后,目光朝着笑声的方向看去,而原本站在榕树之后的一身墨色貂皮大氅的少年也走了出来,可不就是先时被锦绣认作早已经离开寺庙的燕亲王吗! 燕亲王脸上带着笑容,眼里透露着趣味,笑着从榕树一边朝着锦绣的这个方向走来。他本就腿长,走出的步子自然也大,不过三两步,便走到了锦绣身边。 而不等着锦绣这边的人反应过来行礼,他却突然弯下腰,一把抓住了锦绣藏在身后,正欲“毁尸灭迹”,偷偷扔了雪团的那只小手。   ☆、21|第二十一章 锦绣吓了一跳,站在锦绣边上的张嬷嬷也是吓了一大跳,嘴里连忙惊呼着:“燕亲王殿下……” 但到底估计对方的身份,明明很想上前,却只能是一副想要阻止,又不好阻止的样子。 而燕亲王却仿若无人一般,根本没有理会张嬷嬷,脸上依然笑容不变,看着锦绣温声道:“藏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 锦绣紧紧抿着嘴巴,瞪着水灵灵的大眼摇了摇头,不过,这副仿佛是偷干坏事被抓住还想要狡辩的小摸样,自是可爱极了。 燕亲王强忍着笑意,看着锦绣明明已经被他抓住了手,却依然小心翼翼还想挣脱的小动作,眼里的目光柔和极了。他也并没有揭穿。 其实方才站在树后面,燕亲王便看了个正着,自然知晓锦绣方才放到嘴里添过的东西是什么,也是怕雪团一直放在锦绣手中冻着她。 他刚才伸手抓住锦绣小手的时候,早就顺势将对方小小的身体环在了手臂之中,只是稍稍用力,便将对方小小的身体带入了他的怀中。 锦绣还未反应过来,早就一头扑到了燕亲王的怀里。 燕亲王身上穿着貂皮大氅,而锦绣的小脸正好压到皮毛之上,软乎乎的吃了她一嘴的毛儿,鼻翼之间,也立刻充盈了一股檀香味,味道很淡,也很好闻,仿佛是上香之时,无意之间沾在身上一般。 锦绣被燕亲王乍然抱住,一时有些懵了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任由燕亲王抱着,一副投怀送抱架势! 直到燕亲王不知道什么将她手中那个雪团子拿到了手里时,她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 她张嘴想要阻止,可是一瞧见燕亲王满是打趣的目光,又乖乖合拢了嘴。 锦绣倒是很想抢回来,立刻“毁尸灭迹”,可是奈何东西已经到了别人的手中,早已经由不得她做主,她只好“装死”,只求这燕亲王不会无聊到连个雪团子都要来说她一番。 可是,对方就是这么无聊。 只瞧见燕亲王拿着雪团子冲着锦绣微微挑了挑眉,笑着打趣道:“方才你偷偷舔的,就是这个?原来是在偷吃冰呢!” “没有……” 锦绣讷讷狡辩。 燕亲王笑而不语,却突然将那雪团子送到了嘴里咬了一口。 锦绣手本就小,揉的雪团子自然也很小,那小小一团,被燕亲王咬过之后,只剩下了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点。 锦绣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亲王,也太不讲究了吧!那雪团,她方才还舔过…… 她神色立刻变得忌讳莫深。 可是谁料到,这边她脸上刚刚浮出方才那神色,嘴巴里突然一凉,燕亲王竟然将方才自己咬剩下的那一点点雪团子塞到了她的嘴巴里,而她没反应过来,竟然将那入口即化的雪团子“咕咚”一下咽下了喉咙。 锦绣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为了“惨不忍睹”。 而燕亲王瞧着锦绣这副模样,却是忍不住大笑出了声,一副恶作剧成功的恶劣模样,还用拇指和食指,“好心”的替锦绣将嘴巴给合上,然后拳头抵着嘴唇,强忍笑意开口道:“这雪团儿原来是甜的,难怪你方才要舔了。还想不想再吃些?” 锦绣只用幽幽的目光望向燕亲王,不说话。 似乎是这目光起了作用,燕亲王也感觉到了自己方才好像做的有些过了,清了清嗓子,正想弥补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之时,却听得一声“嘤嘤”如同猫叫一般的声音,锦绣突然双手揉眼大声哭了起来。 燕亲王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身体也僵硬住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锦绣却是突然从他身上跑了出去,直接朝着一旁满脸担忧的张嬷嬷跑去。 一跑到张嬷嬷身上,她便伸手环住了张嬷嬷的脖子,将脑袋埋进张嬷嬷的怀中,不时还有如同幼猫啼叫般的哭声搭配着她的身体起伏两下。 虽然锦绣有过装哭的前科,但是今日情况特殊,张嬷嬷以为燕亲王真的吓到了锦绣,连忙一边伸手轻拍锦绣的背哄着,一边甚至顾不上尊卑用谴责的目光望向了燕亲王。 张嬷嬷倒与先时勇诚伯府里的其他人一般,毕竟自家小姐实在太过于稚嫩,也没往暧昧处想去,只当是燕亲王坏心眼恶作剧才这般故意逗弄的锦绣。 便是这样,她才觉得实在是太恶劣了,这么大一个人,竟然还欺负个孩子。若非顾着对方身份尊贵,她早便扑上去揪着对方的领子打了。 张嬷嬷护犊子的谴责目光,实在失礼,但燕亲王这会儿也没有介意,或者说早已经顾不上张嬷嬷了,他自己也是没有料到会将锦绣惹哭,心里心虚极了,也是慌乱极了,连连往身上找去,想要找出什么东西来逗锦绣开心。 可是原本适合小孩子玩的九连环早已经送出,他身上也不爱多戴什么东西,找了半天,也只有找到挂在腰上的玉珏荷包及手上那枚玉扳指。他倒是不忌讳,一下子全摘了下来,捧到了锦绣跟前,连连哄着:“锦绣,都是我的不是,你莫哭了!” 回应他的,只有锦绣仍然如同幼猫叫声一般的哭声。 燕亲王伸了伸自己的手,想要去拍抚锦绣的背,可是伸到一半,又是犹豫的缩了回来,而后,却又忍不住伸了手……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突然一股脑儿将手中的物件扔给了身后的随从,直接一把将锦绣从张嬷嬷的怀中抢过,反抱到了自己的怀中。 张嬷嬷乍然手中一空,愣住了。而锦绣则是没料到,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竟然换了一个人抱。 幸而她此时眼睛揉的红红,加之燕亲王慌了神,倒也没发现端倪,只是手忙脚乱的拍抚着她的背安抚着:“锦绣莫哭了,肚子饿了没有,我带你去用膳,还是想出去玩?” 锦绣哭声渐止,不可思议看了一眼燕亲王。 而未等着燕亲王以为哄好了锦绣,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时,一阵比方才还要重的哭声突然又响了起来,锦绣猛力挣扎着想要从燕亲王的怀中离开,一边嘴里还凄厉的哭喊着:“我要张嬷嬷,我要张嬷嬷,我要娘亲……” 锦绣身子小小软软,燕亲王又没有抱小孩子的经验,本就手忙脚乱,遇上锦绣这般,他一副想松怕摔、想紧怕弄痛,进退两难的模样,只让他在这大冷天也生生急出了一头冷汗。 最终,心疼怀中人的念头沾了上风,他恋恋不舍的将锦绣还给了张嬷嬷,可是他的脚步却是没有离开,仍然牵着锦绣的小手轻声道:“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方才鲁莽了,锦绣莫哭了好不好?” 这副低声下气的哄着孩子的模样,实在与他尊贵的身份不相符合。连张嬷嬷瞧着,都淡了几分责怪的心情。 锦绣脑袋仍然埋在张嬷嬷怀中,哭声倒是越来越轻了。 而燕亲王眼里流露出了几分喜色,嘴里又是连忙再接再厉的说着软话:“锦绣若是不高兴,便打哥哥几下好不好?” 说着,他便捧起了锦绣的小手,往自己身上招呼。 锦绣原本还想一装到底,可是到底比不得燕亲王这厮厚脸皮。 打他,她害怕自己这双小嫩手被他皮糙肉厚的身体给拍疼呢! 锦绣连忙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也将自己的脑袋从张嬷嬷的怀中抬了起来。 而燕亲王脸上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嘴里说道:“哥哥便知道锦绣心疼哥哥,不舍得打哥哥……” “……”呵呵。 回应燕亲王的,也只有锦绣一脸无语之色。她转了脸,只用自己三头身身躯背对着燕亲王。 燕亲王却是丝毫不在意,还笑着随着锦绣转了方位,凑到了锦绣眼前,一脸享受的摸着锦绣的软发,笑道:“小锦绣,哥哥刚才被你吓坏了,亲亲哥哥好不好?” 说着,燕亲王还作势送上了自己的隽秀的脸庞。 锦绣小手捏成了拳头,抿着嘴巴盯着燕亲王那白玉般的侧脸,只觉得对方这脸皮厚的,实在让她很想要一拳揍上去。 她捏了捏自己的小手,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略带几分犹豫的女声乍然响起:“五妹妹……燕……燕亲王殿下?” 锦绣松开了小拳头,转头看去,她的二堂姐夏锦瑟正一脸惊讶的站在不远处,她脚步踌躇着,仿佛是在犹豫该不该走过来。 最终,她还是低着头,带着身边的下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夏锦瑟先是走到了燕亲王跟前,轻声行了礼。 燕亲王在听到夏锦瑟的声音之时,脸上顿时收敛了方才的那副不正经的神色,他的心底里遗憾极了,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便亲上了。谁料,竟然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 而他看向夏锦瑟的目光,也不免带上了几分嫌弃与迁怒,所以对于夏锦瑟的请安,嘴里只是冷冷叫了起。 夏锦瑟心里突的跳了一下,她向来敏感,自然能够听得出燕亲王待她的语气,她……是做错了什么吗? 夏锦瑟任凭有前世的记忆,此时却也理不清楚头绪,自己究竟哪里惹了燕亲王不快,心里不觉升起了惶恐。   ☆、22|第二十二章 不过,夏锦瑟的目光在看到锦绣之时,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定了定神,低着头轻声道:“燕亲王殿下,我是来带五妹妹回去用膳的。” 锦绣闻言,连忙跟着唤了一声:“二姐姐。” 夏锦瑟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点了点头,正欲再解释一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燕亲王的目光看了过来,也让夏锦瑟的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不过,燕亲王的目光也只是淡淡的掠过了夏锦瑟,似乎是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根本什么都没看,在夏锦瑟抬起头看去之时,他的目光已经重新回到了锦绣的身上。他的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神色之间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讨好的意思,而锦绣的小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他抓上了。 他捏了捏锦绣的小手,语气之中隐隐带着几分失落,却又温柔的开口道:“锦绣,你想要什么,以后便使人来燕王府找我,淮哥哥一定给你办好。” 锦绣的目光看了过去,恰好看到燕亲王的眼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而燕亲王也并没有一定要得到锦绣的答复,见此也只是揉了揉锦绣的碎发,温声道:“回去吧!” 锦绣这才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她手臂环着张嬷嬷的脖子,身子也侧了回去,心底里不知怎么的,总有几分复杂的感觉堵着,这让她忍不住转了头又看了一眼燕亲王。 而燕亲王站在原地,玉冠束发,一身墨色貂皮大氅迎风雪而立,身姿挺拔,英气勃勃,他的目光对视上了锦绣的目光时,脸上乍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嘴唇动了动。 锦绣突然瞪大了眼睛,受了惊似得,猛地将头重新扎回到了张嬷嬷的怀中。 等到走出了好远,她才将头重新带出,简直就是见鬼了,若是她方才没有看错,那燕亲王和她说的,可不就是来日方长四字吗? 她可是一点都不想遇上这人了,偏生这人……竟然还和她说来日方长。 锦绣方才那副仿若小兔子受惊的神色,让燕亲王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而锦绣离开后,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是渐渐的,笑声里开始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心酸、凄凉…… 身后随从默默站立原地,皆低下了头。 锦绣随着夏锦瑟回到厅里之时,原本她以为夏锦瑟定然会将方才之事全数说出来,可是没有料到,夏锦瑟竟然一句话都未提及到燕亲王,甚至在安氏和王氏不冷不热问话的时候,还出声替她掩饰了。 锦绣心里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好奇的抬头看向了夏锦瑟,却瞧见夏锦瑟只是朝着她笑眯眯的眨了一下眼睛。 而锦绣脸上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 此处寺庙来往贵人颇多,寺庙里也有专门做斋饭的师傅,送上的斋饭,味道很是不错。连锦绣这般无肉不欢的,都忍不住就着豆腐白菜下了一碗饭。 而今日最难得也是,太夫人并没有出来用膳,她的那一份斋饭,只让丫鬟们另备着拿进了房里用。 若说这顿午膳用的比较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只是被太夫人“抛弃”在屋外的楚玉儿惹出的。楚玉儿和她们一桌子用膳,也不知道怎么的,吃到一半,她突然小声抽泣了起来,紧接着,泪如雨下。 如柳氏这般的长辈,自是停了筷箸看了过去,而未等着其她人开口问了什么之时,楚玉儿自己便抹着眼泪开口道歉了:“舅母,玉儿不是故意的,玉儿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了母亲。” 柳氏原本还犹豫着是否该说几句劝慰的话,一听到楚玉儿这话,她微微挑了一下眉,嘴角也微微抽动了一下,便低头捡起筷箸,夹了一些锦绣方才最爱的几道菜放入她的碗中,而后对站在锦绣身后的张嬷嬷开口道:“我看锦绣用膳筷子还不太顺,你抱她下去吃饭吧,免得影响了大家。” 柳氏这话说出,连锦绣都惊讶自己娘亲说谎水平实在太高了,竟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她自认没有什么特殊的天赋,可是身为穿越女,还有一项值得夸赞的,从手上开始有了力气开始,她便能够自己吃饭,一双筷子,使得那是“虎虎生威”。 不过,谁都能够瞧得出来,柳氏那话,说是自谦说自家女儿,倒不如是在影射楚玉儿的扫兴。 连一向与柳氏不和的安氏与王氏二人,闻言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竟然还破天荒的附和了几句。 “是啊,现在的小辈,是该好好教导一下,和长辈一道儿用膳,不守着规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扫兴,凭的让人没胃口。不过,咱们家的孩子,这点教的还是不错的。”安氏夹了一块烧豆腐放入了自己女儿夏锦瑟的碗中,眼睛却是瞥了一眼楚玉儿。 这一大桌子,虽然都坐满了人,但坐着的,却都是夏家的人,也只有楚玉儿一个外人,安氏此言,究竟是在说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安氏话一出,夏锦澜便是捂着嘴巴开始嗤笑出了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虽然是柳氏开口先暗讽的楚玉儿,但她也只是腻味楚玉儿这副做派,而且话语说的也极为隐晦。当时柳氏的想法,也只是因为楚玉儿先时得罪过二房,如今又做出这副模样,让她瞧得极为不顺眼,才一时冲动如此。 只是没有料到,安氏和王氏二人竟然会一唱一和搭上了她的话,而且话语说的极为露骨,只差没有指着楚玉儿骂了。她的心里难免起了几分不忍,但柳氏自认也不是大善人,对此,她一言不发,只是沉默低头用膳。 倒是楚玉儿的表现,却是再次惊讶了众人。明明一桌子人对着她指桑骂槐,她却定力非凡,脸上神色未动,依然雷打不动的哭泣着,还在安氏与王氏二人这般说完之后,语气柔柔开口道:“娘亲还活着的时候,也常带我去庙中礼佛。今日,玉儿坐在这里,只觉得三位舅母就像我的娘亲一般。” 锦绣这会儿还没有下桌,恰好也听到了楚玉儿这句话,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表现的神色,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柳氏,又看向了安氏与王氏,三人脸上神色如出一辙,活像是吞了苍蝇似得。 若说楚玉儿是气恼夏家对她的态度,想着报复,那她的确是成功了,至少她是恶心到了这桌子人,接下来,三位被楚玉儿认作娘亲般的舅母却是没有再动上一筷子。 太夫人是在斋膳撤下的一盏茶后才从屋里出来的,脸色尤然带着几分阴沉,但瞧着和往年倒也没什么区别。安氏和王氏照旧上去殷切迎接,而柳氏则是带着锦绣落在礼佛队伍的最后边。 楚玉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让她怕了太夫人,她这一次,不仅没和上午时那样跟在太夫人的身边,甚至还故意保持了距离。 更加让锦绣无语的是,作为最不会到太夫人眼皮子底下凑的二房,竟然成了楚玉儿跟随的对象。 楚玉儿直接便是凑到了柳氏的边上,那副亲近的姿态,简直比锦绣这个柳氏的亲生女儿还要亲近。 锦绣被张嬷嬷抱在怀中,看着柳氏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心中微微心疼母亲。 但锦绣也知晓,柳氏这会儿却是不好表现的太过,毕竟在这外边,不好当众下了楚玉儿的脸面。 好不容易等到礼佛结束,柳氏迫不及待带着锦绣进了来时的马车,也以为就此便能甩掉楚玉儿,谁料到,二人刚刚在马车内坐定,只听得楚玉儿一阵娇娇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二舅母、五表妹,我能和你们一辆马车吗?” 柳氏和锦绣二人面面相觑,脸上皆带了不可思议之态,柳氏刚想张嘴拒绝,谁料到,马车帘子突然被打开,楚玉儿那张娇柔的小脸出现在了帘子外,她眼睛红通通,仿佛一句重话,便能够让她再大哭一场一般。 柳氏这边刚刚皱了一下眉头,都未来得及说话,楚玉儿便自顾自一边走进马车内,一边开口道:“二舅母,别的马车没有空余位置了,您收留我吧!” 锦绣拉了拉柳氏的袖子,一脸的抗拒,她才不相信楚玉儿的鬼话呢!若是答应了,这一路回去,受罪的是她和她的娘亲。 柳氏自然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可是谁知道,楚玉儿这边走入马车后,竟直接坐到了柳氏边上的位置,伸手挽住了柳氏的手臂,语气凄凄楚楚开口道:“玉儿便知道二舅母才是最疼玉儿的人,先时玉儿多有得罪二舅母,还请您莫与我这个不懂事的小辈计较。” 此言一出,柳氏刚到嗓子眼里的话,也只能够咕咚咽下。 锦绣自然是有些不满,忍不住扯着柳氏轻声抗议:“娘……” 而柳氏用眼神安抚着锦绣,显然示意让她忍耐。 毕竟在柳氏的眼里,也不过是一段路程罢了,锦绣瞧着柳氏这般,心里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哪里是带一段路程的问题,若是被楚玉儿赖上了,估计就跟沾了狗皮膏药一样。 锦绣预感并没有出错,接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先时在寺庙中的事情让楚玉儿在府里的地位、在太夫人面前的宠爱一落千丈,以至于楚玉儿孤立无援,如今病急乱投医,竟然开始赖上了她们二房。 具体在锦绣身上的表现便是,她上个学,都要遭受到楚玉儿无时不刻的骚扰。锦绣并非没有明确表示过自己的喜厌,可是她真的很佩服自己这个表姐,才这小小年纪,便练就了一副听不懂人话,或者该说是自说自话的本事。 没几日,她便开始以锦绣最好的姐妹自称,而在不知如何得知锦绣要去谢府参加谢老夫人的生辰之时,竟然打算跟着锦绣一道儿去。   ☆、23|第二十三章 锦绣舅祖父的妻子谢老夫人生辰在十二月初,因着谢修极为爱重自己的这位妻子,所以每年在那一日,锦绣一家自是要前去道贺。便是兰姨太太因着身份不好出门,也会让锦绣的父母将礼物带到。 而今年的这一日,谢文清一大早便来到了勇诚伯府接锦绣,柳氏瞧着谢文清这般,虽然嘴上说着谢文清多事,但眼里透出的笑意却又是另一回事情,显然对于谢文清的殷勤十分满意。 不过,谢文清今日却是略略有些来早,虽然锦绣今日未曾去上学,早早便与柳氏一块儿守在屋里等着,但锦绣的父兄却是没有那么早回来。 谢文清倒也没有不耐烦,还笑着陪着锦绣一块儿坐在榻上摆弄着小玩意儿。 锦绣玩的心不在焉,而谢文清倒是十分认真,他对于锦绣十分关心,锦绣手上有多少的物件,他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目光落在其中的白玉九连环之时,他脸上倒是微微有些诧异。 这件白玉九连环虽然只是一件不起眼的玩意儿,可是这一副的材质,却是十分上乘,白玉无瑕,入手微暖,瞧着倒更像是一件收藏物件。虽然知晓锦绣这边,父母疼宠,在物质上从来没有被亏待过。 可是这么一副名贵物件竟然当成小玩意儿给锦绣摆弄,谢文清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惊讶,他捡起那白玉九连环,笑着开口问了:“这白玉九连环先时仿佛从未瞧见过,是叔叔和婶婶给锦绣你新打制的吗?” 锦绣闻言,抬起眼睑看向了谢文清,眨了眨眼睛却并没有马上说话,而站在一旁的柳氏反倒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这物件,倒不是我和你叔叔给锦绣弄来的……” 锦绣听得柳氏这般说,忍不住看了一眼谢文清,心里有些紧张,正要开口打断的时候,突然听得屋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娇柔之声。 却是楚玉儿来了! 而楚玉儿的声音,也是让柳氏脸色微变,锦绣却是难得的庆幸。 说实话,锦绣并不想让谢文清知晓燕亲王的事情,想到那一日谢文清在院外的表现,她心里就有预感,若是让谢文清知晓了燕亲王还送了她东西的事情,估计又会是一场风波。 虽然不欢迎楚玉儿前来,但今日,倒是有些例外了。 楚玉儿进屋时倒不妨谢文清也在,目光瞧见谢文清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抬起头,目光犹豫的看了一眼柳氏与锦绣后,又是落到了谢文清的身上,脸上浮起了一抹娇羞红晕,直接先开口唤了谢文清一声表哥。倒是将原先在进屋之时,给吉祥准备的今日未去上学的问候一下子忘到了脑后。 楚玉儿这一声出口后,顿时引得柳氏微皱眉头,她神色不豫的看着楚玉儿,沉着脸出声道:“玉儿,今日却是不巧,待会儿我们便要出门了,你回去吧!” 若是平日里对于楚玉儿的赖缠只是觉得膈应,那么今日楚玉儿这一声表哥,却是提起了柳氏的警惕。她可是从没小瞧过这位外甥女,连燕亲王那儿都敢不要脸去攀附,这会儿看到谢文清,摆出了这副模样来,指不定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往日里,对于楚玉儿缠着他们二房的行径,柳氏即使觉得膈应,但到底无伤大雅,真的较真与楚玉儿去计较,反倒是她们二房这些做长辈的,凭白自降身份。可如今涉及到二房利害,却是另一回事情。 柳氏倒是丝毫不觉得自己多虑,就算只是她多想了,也比自家女儿这傻乎乎的被抢了夫君要好。 所以,柳氏今日对待楚玉儿的态度,十分不假辞色。 若是寻常人,听得柳氏这般,自是会觉得不好意思离去,可是楚玉儿,非但不觉得不好意思,竟然还开口问了一句:“二舅母,能不能带着玉儿一道儿出门,玉儿也想去。” 话音刚刚落下,莫说是谢文清这第一次见识楚玉儿缠功的人面上忍不住露出了异色,便是柳氏和锦绣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也忍不住被膈应了一下。 柳氏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的僵硬,虽然没有发火,却还是咬牙啮齿般的,吐出几个字:“这不合适吧!” 楚玉儿闻言,脸上神色顿时流出了一股可怜巴巴的意味,睁着一双微红隐隐含着几分水光的眸子望着柳氏他们:“二舅母,您是怕带着玉儿出门,会让您没面子吗?玉儿不会的,玉儿会乖乖跟在舅母身后,舅母只要将玉儿当成是五表妹的丫鬟,便是小猫小狗也可以。” 呃…… 锦绣听着楚玉儿这话,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忍不住看向了柳氏,瞧见柳氏额上,青筋隐隐凸起,只怕是被恶心的不轻。 也不等柳氏开口说话,锦绣自个儿却是忍不住开口了:“表姐,这只怕是不合适吧!今儿我们家是要去参加表哥祖母的寿辰,你身上还带着孝,跟着去,只怕要冲撞到主人家吧!” 说着,锦绣看向了谢文清,开口道:“表哥,你说是不是?” 而楚玉儿听到锦绣的话,目光也下意识可怜兮兮的望向了谢文清。 谢文清听到锦绣的问询,自是连忙点了点头,嘴上丝毫不留情面,开口直接道:“是,这位表小姐,您与我谢家无亲无故,而且身上还带着孝,祖母瞧见你,只怕心情会不太好。” “表哥……” 楚玉儿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而谢文清却是端着一张脸,冷声道:“这位表小姐,慎言,我与你非亲非故,你称呼我为表哥,只怕不合适?” 楚玉儿捂着胸口,一副受了伤害的样子,嘴里却依然坚持道:“可是,你不是锦绣的表哥吗?” “我是锦绣的表哥,可也不是你的表哥,与你并无任何亲缘关系。今日不好意思,你请回吧!” 柳氏原来是想自己不留情面将楚玉儿打发回去,没料到,自家女儿与谢文清二人,竟然能够这般一唱一和,将楚玉儿挤兑的无地自容,她自然不会去阻止,笑着做了壁上观,等到谢文清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她笑着出声道:“是啊,玉儿你回去吧,谢老夫人可不是我们家锦绣,她小人家家被你冲了生辰,自然也无伤大雅。可是谢老夫人还是你舅母我的长辈,你一个小辈跑去跟人家添不痛快,可就没那么好随便了!” 柳氏嘴里虽然还说着不介意,但谁都能够听得出来,她非常的介意这件事情,甚至至今已经过去好些时日了,她依然耿耿于怀。 而楚玉儿听出来了,脸上渐渐有些白了,估计也是瞧出今日锦绣一家是决计不可能带上她这个拖油瓶,她最终倒也离开了。 柳氏和锦绣见此,也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只盼着楚玉儿能够真正有点自知之明,今日这般能让她长点记性,莫再缠着她们二房了。 不过,等到二房人来齐了,走到大门口坐马车要去谢府之时,没料到,竟然瞧见安氏与王氏二人,竟然带着几房的姑娘以及楚玉儿一道儿也在等着马车。 二房本来倒也没有在意她们,便是她们要出门了,二房也不会去问两句。 反倒是安氏笑着走了过来对他们说了一句:“二弟与二弟妹可是要去谢府,说来咱们正好是一路的,太夫人吩咐了让我们几个也给谢老夫人去道贺,顺便带着几个小辈,去热闹热闹。” 夏立齐与柳氏二人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讶异。 其实太夫人让人去谢府道贺,倒是真没什么。并不是说勇诚伯府里有一位姨娘出自谢家,而是这一层关系,才让太夫人这些年来,从没有和谢府有过任何的人情往来。 谢家虽然是新贵,和京城里的老牌世家并无关系,可是谢老夫人却是出自卫氏家族,卫家作为京城老牌世家,论起历史并不比勇诚伯府或是太夫人的安国公府要短,京城各大世家这多年来,姻亲往来,早已是盘根错节,想要找出几分关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谢老夫人下嫁到谢家,这一层关系是没有断了的,若是谢修不争气倒也罢了,毕竟女人出嫁,还是妻以夫贵,可谢修自身非常努力,又靠着一个好岳家,这些年来青云直上,那么谢老夫人在娘家的那些关系,自然不会断。 其他人到谢家道贺是为了与谢家交好,可是太夫人,便是锦绣,都知晓绝对不可能是为了交好! 可是往年里,太夫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到谢家去,今年怎么会突然心血来潮。锦绣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方才被他们打发走的楚玉儿,心里嘀咕着,这事儿定然是与楚玉儿有几分干系的,可是……不是说楚玉儿在太夫人面前失宠了吗?   ☆、24|第二十四章 锦绣心中有些好奇,忍不住看了一眼楚玉儿,只瞧见楚玉儿这会儿正低眉顺眼站在了夏锦依边上,倒是一副不声不响的模样。可是锦绣瞧着,心里不觉还是来气,忍不住出声故作懵懂大声道:“娘,表姐不是在孝期吗,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去舅祖父家里?” 柳氏听得锦绣的话,脸上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并没有说话,显然是赞同锦绣的意思。 这边锦绣的话说出,楚玉儿虽然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可竟也没有说话,反倒是安氏笑着回了一句:“你玉儿表姐已经出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孝期,可以去别人家走动了。太夫人也是这个意思,觉得总是闷在家里也不好,便让跟着出去走动走动。” 夏立齐听了安氏的话,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他向来敬重谢修与谢老夫人,自然不高兴有人上敢的给他们添堵。 虽然规矩是如此,过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确是可以出门见客,但子女孝期三年,在这三年里,去别人家参加喜事,你身上带着孝,总归是有些晦气的。一般而言,若是知情达趣点的,即使关系很好,并不在意这点,也不会凑到别人家喜事上,至多带一份礼物过去尽心意罢了。 当然安氏这话,算是合规矩,又抬出了太夫人,加之安氏还是长嫂,夏立齐也是不好反驳。柳氏自然瞧出夏立齐的不悦,也唯恐他会忍不住说话,连忙拉了拉夏立齐的手,却并未对安氏回话,而是对着锦绣笑道:“你表姐可不是跟我们一道儿去谢家,你表姐今日跟你大伯母他们走,代表的府里过去走动,咱们只是做亲戚过去看你舅祖母,不是一路的。” 说完这话,她又亲自抱起了锦绣,对夏立齐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赶紧上车吧!” 夏立齐听出柳氏撇清两边的意思,虽然还是心中不痛快,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连忙招呼过来马车,带着这边的人坐了上去。 安氏带着人出来,特地早一步等在门外,打得主意便是要和二房一路,谁料到,二房竟然会如此不留情面,用楚玉儿趁机将两边关系撇清了,顿时也有几分急了,连忙招呼了她们这边的马车过来。 只是,安氏这边人数众多,等到全部上了马车,二房乘坐的车马早已经驶出了好远。 而等到他们的马车到了谢府之时,莫说是看到二房的人,连二房的马车都没瞅见了。 二房这边早便到了谢府里头,去见了主人家请安。 谢修的妻子谢老夫人卫氏本是文渊阁大学士嫡女,当年谢修求学之时,曾拜入谢老夫人父亲门下,也因此得了谢老夫人父亲的青眼,将嫡女下嫁与谢修,谢修感念这份恩德,待谢老夫人自是极好,至今仍守着谢老夫人一人过日子。二人子嗣上并不算盛,只得一子谢泓,谢泓娶得妻子,也是谢老夫人娘家侄女小卫氏,谢夫人小卫氏与谢老夫人本就是姑侄,加之谢老夫人性子也好,婆媳二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夏立齐这边带着妻女走入的时候,谢夫人正替谢老夫人在挑拣着今日的首饰,而谢老夫人瞧见夏立齐一家来了,脸上露出笑容,连声道:“立齐来了。还有锦绣和你两个哥哥也来了!” 夏立齐和柳氏连忙冲着谢老夫人行了一礼,而锦绣及自己的两位兄长,则是笑眯眯的走到谢老夫人跟前,冲着谢老夫人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嘴里念叨着吉祥词:“祝舅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老夫人笑着连连点头,招呼过锦绣摸了摸她的脑袋,嘴里夸了又夸,喜得跟瞧见宝贝似得,而夏立齐和柳氏二人瞧见谢老夫人如此,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好一顿亲热过后,谢老夫人方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开口道:“锦绣日后多来府里玩才是,都是自家人,便是应该多走动走动的。” 锦绣也是笑眯眯的跟着应和着:“我最喜欢来舅祖母家里玩了!” “喜欢便多来玩玩!”谢老夫人抬头看着柳氏,笑嗔道:“你也是,别太拘着孩子了。” 柳氏脸上带笑,嘴里连忙开口道:“舅母可别宠着锦绣,这孩子最会爬杆上了。您今日这般说让她记在心上,回头天天跑来麻烦您,连学都顾不上上了。” “那感情好,反正锦绣这孩子,日后也是要嫁到咱们家里来的,可不就是让她提早熟悉家里吗?” 谢老夫人笑着打趣了一句,惹得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而锦绣则是不好意思的钻进了谢老夫人的怀中撒娇。 笑过之后,谢老夫人又是关切的问了几句锦绣的情况,而后二房瞧着时辰也不早,自是知趣告退。 谢老夫人也没有挽留,只是笑着安排着:“立齐你去书房找你舅父,锦绣和靖铭靖珏跟文清走,至于你……” 谢老夫人笑着指了指柳氏,抿嘴道:“今日少不得让你帮着招呼了!” 虽然谢老夫人嘴里吩咐着柳氏做事,但态度十分亲昵,显然是没有将锦绣一家当外人看待的意思。 柳氏乐得讨好锦绣未来的太婆婆,自然笑着应了。 等到锦绣一家离开后,谢老夫人也没有落下脸上的笑容,接过儿媳手中的赤金填青石寿字簪在头上比了比,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怎么,不高兴了?” 谢夫人闻言,连忙脸上挤出了笑容,轻声道:“没有。瞧姑母说的,这大喜日子,我哪里会不高兴。” 谢老夫人听着谢夫人的话,轻笑摇了摇头,面上不信:“我还不了解你,只怕又是在心里想锦绣和文清定亲的事情了。” 瞧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破,谢夫人倒也坦承,没有再隐瞒,她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娘,我只是觉得,文清值得更好,便是要亲上加亲,咱们家里不是还有灵儿吗?做什么非得找勇诚伯府里的。” 谢夫人口中的灵儿是她的侄女卫灵儿,身份上,自然比锦绣强上许多,也是谢夫人最早看好的儿媳妇人选,只可惜,谢修做主,硬是给锦绣和谢文清先定下了亲。 “锦绣不也是个好孩子,长得好,又乖巧,配给文清也不错。” 谢老夫人面不改色,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而谢夫人却是有些无奈,轻声道:“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老夫人闻言,也只是微微抬眼,似是敲打般的说了一句:“咱们做女人的,就是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泓儿不是也没反对吗?” “……” 谢夫人抿着嘴巴没说话,心里自是不以为然,就她丈夫谢泓那性子,还不都是自己公公说什么,他便认为是什么。 谢老夫看着谢夫人固执的表情,倒也没有生气,手上慢慢将赤金填青石寿字簪放到了自己保养的极好的一头乌发绾成的发髻之上,左右对着镜子端详,觉得合适了,方才放下手慢悠悠说了一句:“我看你啊,这是跟你未来儿媳妇在吃你儿子的醋呢!文清这么喜欢锦绣,也是好事,将来只有夫妻和谐了,家里才能够安宁。你这样的态度,日后锦绣嫁进来,不是让文清为难吗?” 谢夫人闻言,虽然嘴上还是酸溜溜的说了一句:“那小子,就是见了媳妇忘了老娘!” 但谢夫人脸上重新浮现的笑容,却表示她还是将谢老夫人的话给听了进去。 跟着谢文清一道儿朝着园子里走去的锦绣,自然不知晓方才离开的屋子里的一番对话。 夏靖铭和夏靖珏倒是没有跟在锦绣身边,二人到园子不久,便遇到了在国子监里相熟的同学,便与同学一道儿走了。 倒是谢文清,虽然旁人招呼着让他过去玩,却还是坚持牵着锦绣的小手,一定要将锦绣先带到自己妹妹谢彤珊处才肯走人。 锦绣一边走着,一边也是感叹,果然两位兄长长大了便是别人家的,自己这个妹妹便是被抛弃的份儿。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倒是完全忽略了方才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依依不舍不想离开,却被她嫌弃赶走的事实。 对于谢文清,锦绣自然也是使了同样的招数想要甩开过,可是一点都不奏效,导致如今谢文清一直紧紧握着锦绣的手,一路牵着她的局面。 谢家的宅子,是皇上赏下的官邸,不算华丽,但瞧着并不小,也显示着谢修在当今圣上心目中的地位并不算低。 这处宅院最出彩的地方,便是有一个极大的园子,谢修不爱府中花团锦簇,作风朴素,仅仅是栽种了平常的树木花草,这会儿天气太冷,院子里除了菊花,只剩下了梅花树还怒放着。 谢彤珊招待女眷之处,便设在园子最里边的一处梅花林里,走过去,还要绕过院子里的一个池子,池边有一个小亭子,这会儿天气寒冷,亭子设在水边,又没有设置遮挡的幕帘,自然并不受欢迎。 可是,等到走到了亭子不远处之时,锦绣讶异发现,亭子里竟然有人。 而等到她再走近一些,却是吓了一大跳,亭子里的人中,竟然还有她认识的。 此时,燕亲王正面对她这个方向而站,目光却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确切的说,是落在她与谢文清紧紧相握的那只手上。   ☆、25|第二十五章 今日的燕亲王,身上倒是没有那日在寺庙里瞧见的那般穿着正式,内里仅仅穿了一件石青色销金云玟锦袍,外披佛头青刻丝鹤氅,也没有佩戴玉冠,只是简单用一支羊脂玉的簪子束了起来。 锦绣暗自打量了一眼,倒是觉得比之那一日在寺庙时见到的打扮少了几分盛气凌人,又多了几分柔和。 只是这个念头,在看到燕亲王这会儿正是面沉如水的神色之时,锦绣却是立刻给否定了,柔和绝对只是她的错觉,瞧着,明明比那一日遇见的吓人多了。 而在燕亲王这样的目光下,锦绣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小小的心虚,她的手也不觉的想要从谢文清的手里抽出来。 但等到锦绣微微用力之时,方才发现谢文清仿佛也不太对劲了。 锦绣抬起头,恰好看到谢文清的目光从燕亲王处收了回来,而抓着她的那一只手,也不觉的越发用上了几分劲。 她张了张嘴,正想开口说话时,谢文清那张明明带着几分阴沉的脸,却突然挤出了一抹笑容,冲着她有些不自然的笑道:“表妹,那边好像几个外人,我带你换条路走,免得冲撞上了。” “……好像是贵人,不用过去请安吗?” 锦绣沉默了一下,却还是犹豫着开口说了,若是那边没瞧见他们,或者他们没瞧见那边,走人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明明便是撞上了,这个时候突然改道,太过于刻意,也显得不太尊重那些贵人。 谢文清听得锦绣的话,笑了笑,回道:“无事,贵人不会这般计较的。” 说完这话,谢文清仿佛是唯恐身后人跟上来一般,二话不说,便立刻拉扯着锦绣往另一条幽僻的小径快步走去。 锦绣人小腿短,自然是有些跟不上谢文清的速度,一时之间,倒是带了几分狼狈,踉踉跄跄小跑着方才跟上了谢文清的步伐。 谢文清也不知道是想要离开心切,还是慌了神,竟然也没有注意到锦绣的异样。 锦绣也没有出声提醒,只是低着头跟随着谢文清,而在扎入那条小径之时,她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目光却是忍不住转头朝着自己的身后望了一眼。 她没有想到,燕亲王的目光也一直随着她,明明距离十分遥远,可是当她转头之时,却能够清楚感受到自己的目光恰好与燕亲王对视上了。 她立刻跟撞了鬼似得,吓得立刻转了目光。 夹带着冰冷水汽的寒风凌凌透过四周毫无遮挡的几根柱子吹入亭中,宝亲王晏翰缩着脖子抱着手炉走到了燕亲王身侧,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三哥,咱们这是要在这儿站多久啊!” 皇帝收养着四个侄子计入了皇家名册后,排名自然也改了,燕亲王晏淮排行第三,而宝亲王晏翰则为最幼。 晏翰对于自己这位三哥今日的行径,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往日里他多番缠着晏淮,这位对人向来斯文有礼的三哥,竟然待他从来冷脸以待,若非对方对他除了冷淡之外,并无其他,他都要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若是一直冷脸,倒也罢了,毕竟他也只当人与人之间相处的确需要缘分。 可是今日从宫里出来,他只是试探的问了一句要不要与他一道儿到谢家参加宴会,他心里也根本没有抱过任何的希望燕亲王会与他一道儿过来。谁料,对方竟然毫不犹豫便给答应了。 弄得晏翰这一路过来,心里忍不住嘀咕着,该不会这谢府里有晏淮喜欢的佳人在,他甚至还打算着,待会儿偷偷去女眷聚集之地看上几眼,反正他今日过来,原本抱着的目的里,也是有这样的打算的。 谁料到,二人这不声不响入了府后,晏淮哪也没去,径直来到了亭子里吹冷风。 晏翰一点都不像惹自己这位三哥的不悦,倒也忍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冻得不行了,才这般小心翼翼上来问话。 他原本以为自家三哥又要给他甩脸子了,谁知道,晏淮在听完晏翰的话后,只是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说完这话,自己便是先走出了这处亭子。 晏翰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将手中的手炉直接扔给了身后的随从,小跑追了上去:“三哥,你等等我……” 晏淮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却是立刻恢复了先时的速度,并没有等晏翰的意思。 晏翰只好哭丧着脸小跑着方才气喘吁吁追上了。他本就生的有些胖,圆头圆脑,这边小跑着好不容易追到晏淮,却是费了他老大的功夫。 可是他却还是一边喘着气,一边笑嘻嘻道:“三哥,三哥,你偷偷告诉我吧,你今日来谢府,是不是来看意中人的?” 晏淮眉头跳动,停下脚步神色淡淡的看向了晏翰。 晏翰对此,依然笑嘻嘻,连连摆手笑道:“其实我今日也是来瞧瞧着谢家的小姐长得什么模样,若是长得好,便让她做了我的王妃。” 宝亲王晏翰这头手舞足蹈,兴奋的讲述着,另一边,倒是不忘记与晏淮解释自己与谢彤珊的关系。 “谢老夫人出自卫家,按照辈分来,我还得管这谢老夫人叫舅祖母呢,这谢家小姐,也算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妹,倒是可以考虑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 晏淮停下脚步,看向了晏翰,只微微挑眉开口说了一句:“这谢家仅是新贵,只怕这谢家小姐无法坐上王妃之位。” 晏翰闻言,倒是听出了晏淮的意思,只瞧见他笑嘻嘻的凑到了晏翰跟前,开口道:“三哥,不瞒你说,我早已经打算好了,那位置,我可不要,真让我坐还觉得不自在了,反正王妃我看上谁,便选谁。左右我也已经是个亲王,赚了!”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算低,明明便是不能够宣之于口的事情,在晏翰的嘴里,仿佛变成了无关紧要之事。 晏淮闻言,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而晏翰倒是说的十分起劲,又是开口道:“反正我也不像几个兄弟,都有人支持着坐那位置,倒不如省事儿一开始便不想了,不过三哥,几个哥哥里,我看你最是喜欢顺眼,不如我支持你坐那位置如何?” 宝亲王晏翰这话仿佛是无意间说出了嘴,脸上依然笑嘻嘻,而晏淮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他,只瞧见对方虽然面上一副不正经笑嘻嘻的样子,可是目光里,却是透露出了认真。 晏淮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晏翰,并没有说任何话,神色也无半分改变,转身重新迈起了脚步。   ☆、26|第二十六章 锦绣随着谢文清来到梅林入口不远处,便瞧见林中三三两两仿佛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不时还有丫鬟从里边走了出来,看到谢文清和锦绣之时,那些丫鬟连忙下跪行了礼。 谢文清叫住了其中一个丫鬟,开口问道:“小姐可是在里边?” “是,大少爷,两位小姐都在。” 谢文清点了点头,而后弯下腰对锦绣轻声道:“那我便不进去了,你进去直接找彤珊就好,我和她说过了,她会照顾你的。” “嗯。” 锦绣点了点头,朝着梅林入口处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忍不住转头看去,果然瞧见谢文清站在原地正含笑看着她。 见到锦绣停下了脚步看他,他的脸上下意识加深了笑容,冲着锦绣点了点头,锦绣也下意识的笑了一下,而后在谢文清的催促下,方才朝着梅林里边走去。 她并不知道,在她重新转过头的时候,谢文清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了下来。 锦绣牵着张嬷嬷的手,一路慢行,朝着人群聚集之地走了过去,等到走过小径后,视线突然开朗,只见几株盛开正艳的梅树围成的一片空地中,摆放了不少的桌椅,另有几个大暖炉摆在正中,而谢彤珊正被几人围绕说着话儿。 锦绣走近时,谢彤珊似乎是太过于专注,倒是没有注意到锦绣,反倒是就在入口处站着的谢彤玉注意到了锦绣,走了上来迎接。 谢彤玉是谢彤珊的庶妹,年纪只比锦绣大上两岁,身边也跟着一名嬷嬷,她笑着朝着锦绣走了过来,笑着打了招呼:“锦绣妹妹你来了!” 锦绣也笑着点了点头。 而谢彤玉似乎十分高兴锦绣的到来,连声道:“锦绣妹妹冷不冷,要不要到暖炉边上烘烘手。” “还好……” 锦绣的话音还未落下,却见谢彤珊小跑朝着她这个方向过来,一边跑着,一边还气喘吁吁唤着锦绣的名字。 锦绣在看到谢彤珊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显然也真诚了许多,她连忙笑着唤了一声:“珊姐姐。” 谢彤珊笑着牵起了锦绣的手,笑嗔着开口说了一句:“怎么来的这么晚,我早等着你了。” 说完这话,她又抬起头,语气淡淡的冲着谢彤玉道:“这儿没你的事,自己玩去吧!” “大姐……” 谢彤玉脸上略有几分难堪,却还是一声不吭咬着嘴唇走开了。 锦绣看着谢彤玉这般,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说来,谢彤玉也是无辜,毕竟出身她不能够选择,只是,当年她的姨娘是爬床才怀的她也是事实。谢家倒不是容不得妻妾,谢修虽然没有妾室,只有谢老夫人一人,不过谢泓身边还是有几个姬妾,但那都是谢夫人自己选好送到谢泓身边,唯独谢彤玉的母亲,是丫鬟趁着主子酒醉爬床怀上了孩子才做到姨娘这个位置,所以才导致谢彤玉在府里并不受待见,好在谢家还算是厚道人家,倒也不至于亏待了谢彤玉,连平日里见客也会让她出来。 锦绣这边多看了谢彤玉一眼,谢彤珊脸上便有些不高兴的开口道:“别看了,她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谢彤珊语气不好,不过锦绣也知晓谢彤珊性格向来这般,直来直往,喜怒哀乐尽露脸上,并不是对她发脾气,所以她也只是笑着开口道:“没有看。对了,珊姐姐,今天来了好多人!” “是啊,今日是祖母的整寿,所以祖父请了不少人。还把一些讨厌的人都请来了。” 谢彤珊忍不住朝着一个角落努力努嘴,锦绣探眼看去,倒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却是卫家这一辈的嫡长女卫灵儿。 卫灵儿自是天骄之女,在京城圈子里,也算得上赫赫有名,年龄与谢彤珊差不多,不算大,却也是已经可以展露风头的年纪了。 锦绣之所以对她会有印象,是因为她前几年来谢家无意间撞上过这一位,这一位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是盯着她瞅了好久,最后没说什么,直接走人了。 后来听得谢彤珊解释,方才知晓对方仿佛对谢文清有意,自然对她这个拦路虎没什么好脸色。 至于谢彤珊讨厌卫灵儿的原因,则是二人年纪相近,卫灵儿容貌上佳,又素有佳名,二人难免会被拿来比较,加之卫灵儿家世隐隐压上谢彤珊一头,所以才会让她忍不住厌恶。 锦绣对于卫灵儿,倒是并不觉得讨厌,世家女子,特别是像卫家这般素有美名的世家,教导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太差,卫灵儿除了初见锦绣那一次微微有些失礼,之后并没有对锦绣做过什么。 瞧着谢彤珊看卫灵儿这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锦绣只觉得好笑,其实真正论起交情,谢彤珊和卫灵儿二人的交情,绝对不会比她和谢彤珊的浅。 锦绣笑着拉了拉谢彤珊的手,转了话题轻声道:“珊姐姐,你今天打扮的好漂亮。” 果然,锦绣这话一出,谢彤珊便绷不住面色,笑了起来,她笑眯眯的拉着锦绣走到了一边,轻声道:“你也看出来了,我今天特地打扮过的,我听我娘说,宝亲王今天也要来。” “宝亲王?”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 而谢彤珊跟开了话匣子似得,开始止不住的说了起来:“是啊,就是宝亲王,你该知道宝亲王和我们家有点关系,所以……” 谢彤珊没有继续说下来,难得红了脸,而锦绣瞧着她这副模样,哪里还猜不到东西。 说来,方才她来的时候,在亭子里看到过燕亲王,当时亭子里也有不少的人,该不会宝亲王也在里边吧! 她有些犹豫着,轻声道:“好像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远远在亭子里有瞧见过燕亲王,宝亲王会不会也在里边?” “燕亲王也来了?” 谢彤珊闻言,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却又立刻笑了起来,“那肯定是在里边了,我听说宝亲王和燕亲王关系不错,燕亲王和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肯定是宝亲王将他带来的。没想到燕亲王也来了,如今京里不知道多少女子都喜欢他。” 谢彤珊说完这话后,却又马上嗤笑的说了一句:“不过喜欢也没用,我听说燕亲王妃的位置,早就有人内定了!” “内定?” 锦绣微微睁大了眼睛。 谢彤珊点了点头,轻声道:“就是郭家的嫡长女,据说在太后宫中对燕亲王一见钟情,而太后在那四位王爷里,最喜欢燕亲王这个孙子,所以也想撮合自己娘家姑娘和燕亲王的亲事。” 锦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郭家有意,加上太后撮合,那估计便是□□不离十了,燕亲王瞧着年纪也该是娶妻的年纪了,有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自然不会放过。 郭家在京里不仅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如今的太后、皇后也皆出自郭家,若是娶了郭家女做王妃,对于他的将来坐上那个位置,可是平添一大份助力。 “我听说,那燕亲王长得特别俊,而且人又温文尔雅,也难怪郭家那位会一眼瞧中了,她命可真好,可以嫁给满京城小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谢彤珊有些酸溜溜的说着,虽然她没有见到过燕亲王,却也早就听说其他小姐妹说起过燕亲王的长相,而宝亲王,虽然也是王爷,可据说长得差多了,更重要的是,便是宝亲王这般的夫婿,她也不一定能够够得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低头看向了锦绣开口连声问道:“对了,你刚才看到过那燕亲王,是不是长得真好啊?快点和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子。” 锦绣抿了抿嘴,回忆着燕亲王的样子,有些犹豫的开口说了一句:“的确……长得还不错。” 虽然行径怪异了点,但相貌和气度,的确是人中龙凤。 “哈哈,你没把这话和我哥哥说吧,要是说了他非得气死。”谢彤珊看着锦绣一副沉思的模样,突然大笑的说着。而她一想到这点,便越来越想笑,几乎是要将眼泪珠子都给笑出来。 而锦绣想到了谢文清,心中忍不住有些无奈的抽动了一下嘴角,的确,按照她给谢文清的了解,若是听得她方才的话…… 她拉了拉谢彤珊的手,轻声道:“你别告诉你哥哥。” “放心,我才不会大嘴巴呢。” 谢彤珊满足的听着锦绣软软的撒娇声,心里却是嘀咕着,他哥哥可真是霸道,锦绣明明才这么小,就管的这么多。 这边正是想着,那边谢彤珊听得一阵悦耳女声,她转头看去,只瞧见卫灵儿带着几个小姐也走了过来。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谢彤珊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挂上了客套的淡笑开口道:“没什么,时辰不早了,不如我带你们先过去,若是还未开席,咱们先去看会儿戏,祖父特地请了京中有名的班子到府里唱呢!” “行吧,夏妹妹,你也来了。” 卫灵儿微微翘着唇角,开口对锦绣打了一声招呼。 锦绣自然是露出了微笑,也软软的叫了一声:“卫姐姐。” 卫灵儿只是抬着下巴,客套点了点头。 谢彤珊瞧着卫灵儿这副高傲的模样便觉得碍眼,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眯眯道:“咱们快些过去吧,指不定在那边还能遇到我哥哥呢,对了,锦绣你方才过来是我哥哥送过来的吧!” 呃…… 锦绣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无奈。 谢彤珊打击卫灵儿的招数,还真是一百年都不会换。 但虽然不新奇,却次次都能够有效,卫灵儿的确在听到她的回复后,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浅了好几分。 她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谢彤珊的手轻声道:“珊姐姐,我想看戏,我们快点过去吧!” “好吧!” 见到目的达成,谢彤珊也是满口答应,还笑着点了点锦绣的鼻子,轻声道:“你怎么这么爱看戏啊!那待会儿到了搭戏台的地方,把戏本给你点。” 锦绣笑了笑,低头跟着谢彤珊一道儿走出了梅林。 不过,锦绣却是没有料到,这自己还没有到点戏的地方,却是好生看了一出好戏。   ☆、27|第二十七章 因着这戏班子是谢修特地请了唱与谢老夫人听得,故而设在后院处,也是设在临近园子的一处空地上。 从梅林走过去,路并不算远。 谢彤珊虽然方才打趣着要遇到谢文清,但也不会真的没脑子将一大帮子的闺秀往男客聚集的地方领去,而是另取了一条小径过去。 原本以为不会遇见人,又是让丫鬟在前边探了路,谁料到,刚刚走到园子出口处时,迎面却是撞上了一行人,那一行人都是女眷,撞上倒也无妨,毕竟今日谢府里本来便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可是,那一行人中,走在最前边的两人,却是身着白色孝服…… 莫说是谢彤珊和其他人,便是先时自己过生辰时,就已经有过一次被楚玉儿冲撞经验的锦绣瞧了,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她一个小人家家,被冲撞也就冲撞了,可是谢老夫人,如今可是谢家的老太君,不仅占了长,还占了尊,竟然有人敢这般不知忌讳。 便是她那个表姐楚玉儿,今日跟着过来道贺,也是换下素服,穿了带着花纹的淡蓝色衣裙,不然,只怕是连门都进不了。 谢彤珊本就是个炮仗脾气,瞧见这一幕,哪里会不来气。 她停下脚步,挡在了二人面前,怒气冲冲道:“你们打哪里来的,什么人都敢来谢府!” 说罢这话,她又冲着身边丫鬟吩咐着:“都傻了吗,还不快把人打出去!” 丫鬟们这边还未行动,另一边身穿白色孝服的二人却是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看向了谢彤珊,这二人瞧着显然是一对母子,不仅年级上正好合适,便是容貌上,也十分肖似, 那个瞧着像是母亲的那位急急切切大声阻止:“谁敢!” “这儿是我家,你说我敢不敢,今日我祖母寿辰,不想添事儿,若是识趣的,便给我自己乖乖离开,不然让你们没好果子吃!” 谢彤珊此话刚说出口,突然一个身穿桃色绣花对襟衣裙,做了丫鬟打扮的人却突然站了出来,冲着谢彤珊行了一礼后,开口出声道:“大小姐,不可对长辈无礼。”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谢彤珊半分没将这个陌生丫鬟的话听进耳里,而且,在这府里,便是自己祖母身边的丫鬟也从来都是对她客客气气,谁敢冲着她这般说话。 倒是站在谢彤珊身边的锦绣瞧着那个丫鬟,却觉得略有几分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却也记不起什么来。 而那个丫鬟听得谢彤珊的话,竟也不急不缓的开口说了一句:“奴婢是太夫人身边的丫鬟,这二位,一位是太夫人的外孙女,也是您的表姨。另一位,是您的表妹,也是太夫人的曾外孙女。太夫人还等着见亲人,若是大小姐无事,奴婢便回去向太夫人复命了。” 锦绣听罢这些话,倒是恍然大悟,难怪会觉得有些眼熟,她前几年随父母来谢府的时候,这位丫鬟奉了谢太夫人的命令,曾到谢老夫人屋里来请过他们一家,当然,他们一家子没去便是了。 那名丫鬟口中的太夫人,自然是谢修父亲的妻子,却并非是兰姨太太谢兰和谢修的亲生母亲。而是谢修父亲所娶的继妻李氏。 当年谢修之父,那位谢家太老爷的原配去世后不久,便娶了整整比自己小上十余岁的继室李氏。谢老太爷没啥本事,年纪不算轻,也只混到一个未入流翰林院孔目,不过,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谢老太爷算是官身了。李氏本是商人之女,家中虽然经商,但家境也只能算是吃穿温饱罢了,李氏心大,一心想做官太太,年纪拖了一大把,却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以至于最终只能够嫁给谢老太爷为继室了。 李氏并非良善人,进门之后,便视谢老太爷原配留下的一子一女如同眼中钉肉中刺,加之谢老太爷向来糊涂,瞧见李氏年轻貌美早被迷了心窍,哪里还管的上自己两个孩子。 当时也幸亏谢老太爷的母亲尚在人世,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李氏不善,多有提防。而李氏自己虽然进门头一年便怀上孩子,但只生了个女儿,之后也不知道是谢老太爷自己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反正李氏一直没有怀上,不然等的谢老太爷的母亲去世,谢府里哪还有谢修与谢兰二人的立足之地。 谢修和谢兰二人这般没娘爹不疼,相互扶持长大,自然感情深厚。谢修年长谢兰一截,为了闯个好前途,早早在外求学,对于呆在府里的谢兰即使有心顾着,但总有疏忽之时。谢兰容貌肖母,小小年纪,便出落的十分美丽,也因此惹来祸端。 当然若非李氏牵线搭桥,即使谢兰再美貌,勇诚伯也不可能会见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谢兰。 李氏的哥哥生意做得不怎么样,但对于京城纨绔溜须拍马却是做得不错,当时的勇诚伯,本就喜欢拈花惹草,太夫人落了胎又怀不上孩子,更给他平日寻花问柳平添底气。听得李氏的哥哥夸赞谢兰这个侄女如何貌美,早就心里痒痒了。 而李氏本想利用谢兰在勇诚伯手中讨几分好处,又想毁了谢兰一辈子,所以与勇诚伯约定将谢兰骗到庙中后,让勇诚伯强行占了谢兰身子。 唯一的偏差,便是勇诚伯瞧见谢兰容貌出众,一时之间撇不开手,竟然不想只得谢兰那么一回。 当时谢兰悲愤欲绝,一心想要寻死,但得了更大好处的李氏即使不忿谢兰得了“贵人”青眼,却也使人将谢兰绑了起来看着。直到谢修听闻此事,连夜赶了回来,才让谢兰打消了这个寻死的念头,但谢修那个时候,对于如此局面,却无力回天,唯一能做的,便是豁出去以告御状为威胁,逼的勇诚伯给了谢兰一个名分。 经过这么多事,谢兰自己倒是想通了,想着自己入了勇诚伯府为妾,至少日后不会再拖累兄长,兴许还能够为兄长添些助力。最后,谢兰坐上勇诚伯府派来的一顶青色小轿抬入了府里做了妾。 当年的那些事情,让谢修对谢太夫人李氏痛恨不已,也对自己的妹妹谢兰愧疚至极,偏生后来谢老太爷临终之时,逼的谢修发誓,定要善待李氏。 当时的谢修,已入官场,还未到如今这般如鱼得水,孝道压身,李氏又占了一个长辈名头,他只能咬牙应下。 当然善待是定然不可能,谢修在谢老太爷死去后,便将李氏移到了一处偏僻院落,使人看管了起来。 李氏虽然衣食无忧,可日子也不算好过。 李氏膝下仅得一女谢薇,谢薇自小被李氏娇宠长大,性子娇蛮,谢兰当年还在谢府里的时候,便没少受谢薇欺负。李氏一心想着让谢薇实现自己当年未实现的宏远,嫁入世家豪门。可是谁料到,在一次元宵节外出之时,谢薇被人掳了去。等到被找到,她的身子早被一帮纨绔污了,李氏当时呼天抢地,闹得天翻地覆。谢修却让人将李氏关在后院里,而后找了当初的事主之一,让其纳了谢薇为妾。 谢薇身子不知被多少个男人沾过,那事主当时纳谢薇也是想着可以与谢修攀上交情,可是等到纳了谢薇后才发现,谢修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子,根本便是没有任何感情,也占不到任何的便宜。偏生那个时候,谢薇还怀上了孩子,孩子生父不明,那纨绔当初能做下这种事情,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对于谢薇非打即骂,连个下人都不如,在这样的情况下,谢薇生下一女陈婉后,便没再醒来过。 或许是谢薇的结局太惨,陈婉毕竟稚子无辜,谢太夫人提出要将陈婉接到身边的时候,谢修没有反对。 陈婉自小在谢府长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谢太夫人也不知道给她灌输了什么样的思想,竟让她想到去勾引谢泓,当时谢泓已经娶妻,卫家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谢老夫人当即便通过陈家给陈婉定了一门家风极严的人家嫁了过去。 陈婉的夫家杨家,虽然也是在京中,但家风极严,根本不允许女人出门,这也是谢彤珊从来没有见到过陈婉和她的女儿杨青青的缘故。 不过,谢彤珊即使从未见到过陈婉和杨青青,但对当年的事情,其实也有几分知晓,如今这二人在她祖母的生辰之日,竟然一身素白孝服入府,而太夫人身边的这名丫鬟,更是态度嚣张。在说完那些话后,也不等着谢彤珊有所反应,那丫鬟竟然径直站直了身体,带着二人想要从谢彤珊面前走过。 谢彤珊脸上顿时气不可遏,伸手指着陈婉与杨青青二人,怒声对着底下一群人吩咐:“将她们二人赶出去,还有将这个丫鬟关到柴房里,不许给吃喝,等到明日再让祖母处置……” “反了天了,我看谁敢!” 谢彤珊话音未落,突然一阵苍老的声音乍然响了起来,谢彤珊和锦绣二人抬头看去,却瞧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拄着一根拐杖,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挡在了陈婉和杨青青的跟前。   ☆、28|第二十八章 老妪一身紫红暗纹杭绸长衣,外罩暗紫菊花纹样对襟比甲,银丝绾成的发髻上,簪金戴银,十分富贵模样。 她的脸上满是皱纹,眼角因为年纪关系,眼皮耷拉,形成倒三角,使之眉眼间带了一丝戾气,而此时她站着谢彤珊和锦绣对面,恶狠狠的瞪视着她们,也使得她明明该是慈眉善目的年纪,神色却因为表情的狰狞而显得有些恐怖。 谢彤珊乍然听到谢太夫人李氏这一声怒吼,吓得她不觉拉着锦绣后退了一步,不过很快的,她便褪去了脸上惊慌的神色,只是梗着脖子抬起头,看着谢太夫人李氏略带讥讽道:“曾祖母,祖父不是说您身体不好,让您呆在院子好好休养。您怎么随意出来走动,也不怕给冲撞了!” 若说先时谢彤珊会惊慌只是因为一个小女孩本能的对长辈有所畏惧,加之谢太夫人一副不善的面孔惊到了她,那么回过神来的谢彤珊,却是立刻褪去了对于李氏的畏惧。谢彤珊在谢家向来千娇百宠,也因此养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当然她的家教也并不差,知晓规矩,按理也不会这般讽刺谢太夫人这个长辈。 可是,谢彤珊是知道这位所谓的太夫人在府里的地位,甚至对于长辈对她的态度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这一位,也没有任何的敬意。 而李氏虽然被谢修和底下人打压了这么些年,但性子至今仍然没有丝毫的改变,听得谢彤珊一个小孩子竟然敢这般对她讲话,心里怒不可遏,冷哼一声,拄着拐杖朝着谢彤珊和锦绣处走了几步,尖利的声音仿佛是指甲刮在铁片上,嘶嘶透露着一丝阴冷:“所谓卫家的女人,就教出你这样不知礼数的野丫头来,谢修和卫氏没教好你父母,让你父母教出这么个东西,我这个做长辈的,倒是不介意替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李氏竟然直接抬起手,眨眼间,便要朝着谢彤珊的脸上挥去。 李氏动手太突然,也太快,谢彤珊完全懵住了。 幸得锦绣站在谢彤珊边上,刚看到李氏抬起手,她心中便有不妙的感觉,下意识扯着谢彤珊往后退了一步。只是,锦绣人小、力气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将谢彤珊往后扯了一步,李氏的手还是打在了谢彤珊的肩膀上。 谢彤珊当即便傻了眼,好久回了神,也是心有余悸。她根本没有想到,李氏竟然敢对她动手。她甚至不敢去想,若非锦绣及时拉了她一把,那一巴掌若是挥在她的脸上,而且是当着这么多的外人面前,日后她便不用在京城世家小姐的圈子里混了。 这是要毁了她…… 谢彤珊鼻翼微动,喘了几口粗气,眼里透露出了几分恨意,而这恨意也让她眼眶开始泛红。此时,她真想冲上去与这个老妖婆拼了。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她若是跟个疯婆子一般这般做了,才是真正丢了人,也坏了名声。 李氏可不像陈婉和杨青青一般,只是落魄的外人,她让丫鬟将她们赶出去,外人顶多也只说几句谢家大小姐好生威风,为人太厉害了。虽然在她心里,李氏和她没有半分干系,可是名义上,对方的确是她的曾外祖母,也是谢家的长辈。可是让她真的这么算了,她却是不甘心。 锦绣瞧着谢彤珊的模样,自然也看出了她的踌躇,说起来,依着谢彤珊的性子,能够忍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难得了。可是,锦绣看了一眼围在边上脸上神色微异、眼里流露着几分兴趣的那些世家小姐,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今日,不管怎么样,谢家都已经算是丢了几分面子。 如今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由她和谢彤珊两个小辈来处理这件事情,恐怕只会让事态恶化。 她有些不确定的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丫鬟,并不知晓谢府的丫鬟伶俐不伶俐,这会儿有没有偷偷去找谢家的长辈过来。思虑再三,锦绣抿着嘴巴对着谢彤珊身边的一名丫鬟轻声道:“你去请舅祖父过来。” 锦绣说完这话,唯恐李氏阻拦,示意那丫鬟赶紧离开,而那丫鬟甚至顾不上福身便赶紧快步离开了。 出乎意料,李氏看着这一幕,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眼里带着几分精光看着锦绣,落在锦绣的脸上,冷声笑着:“正好,我也等着谢修过来看看,好好问上一问。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机灵,小模样瞧着,与一个人挺像的,不知道你这命,和她像不像!” 李氏自然是认出了锦绣是谁,即使她从未见过锦绣,可是依着锦绣与兰姨太太有六分相像的容貌,李氏也能够认得出来锦绣的身份,她说完这话,忍不住桀桀笑出了声,眼睛里,充满了恶意。 锦绣也听出了李氏话中之意,李氏这是在拿着兰姨太太姨娘的身份在打击她。她抿着嘴抬头看向了这个害了兰姨太太一辈子的罪魁祸首,一张原本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突然浮起一抹笑容,毫不避讳开口轻声道:“我与我家姨太太自然长得像,我也自是希望能够像姨太太一般漂亮温柔。不过,不知道这位姐姐与姨祖母长得像不像,也不知道,这位姐姐日后的命会不会和那位姨太太一样呢!” “你找死!” 李氏被戳到了痛脚,喘着粗气论起拐杖便要过来打锦绣,而谢彤珊瞧见了,连忙拉着锦绣往后退。 锦绣身子被谢彤珊扯动,但她却没有配合的跟着往后退,面上也没有丝毫的胆怯,仍然睁着一双大眼一眨不眨的瞪着李氏。她此时是真的被李氏给惹火了,说来她的性格倒也不比谢彤珊的好,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恶心可恶的人,甚至脑子里不觉起了一个念头,能够一把□□下去将这个老妖婆毒死便清净了。 锦绣甚至在想,自己倒不如让这老妖婆打上一下,身体受点罪,便能够让谢家人对这老妖婆有所惩处。 她的舅祖父虽然也使了手段,可到底碍于当年立下的誓言以及这老妖婆的身份,并没有对这老妖婆下狠手,甚至在这些年来,几乎将这老妖婆忘在了脑后,让她继续逍遥的过着日子…… 锦绣这般想着,鬼使神差,竟闭上眼睛,一脸平静的打算直直迎上老妖婆砸下的那一拐杖。 不过,锦绣绷紧身体站了许久,预想之中的痛楚却没有落在身上,只听得谢彤珊一阵惊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祖父!” 锦绣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抬头,她的父亲夏立齐冲到了她身边,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一副心有余悸上下打量。锦绣讷讷的叫了一声爹。 抬头看去时,瞧见她的舅祖父谢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她的跟前,左手紧紧抓着李氏的拐杖。李氏年老,又是女人,自然比不得谢修的力气。 她挣扎了两下,拐杖依然死死被谢修抓在手里,动弹不得。她很恨抬头朝着谢修看去,那一眼看去,却是将她吓了一大跳。 谢修五官端方,天生便是威严的模样,平日里不笑,让人瞧着,便会望而生畏。而今日,他脸色铁青,怒色冲冲,一双眼睛,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看着李氏。 记忆之中,李氏这是第二次看到谢修这副样子,第一回,便是谢修得知谢兰被辱匆匆赶回府里的样子。不,或许今日瞧着,比那一日更为可怕,谢修如今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他如今身居高位多年,威势更重。 李氏甚至毫不怀疑,谢修会不会直接将她杀死…… 李氏浑身都去了劲头,脚上也有些害怕的发软。 事实上,谢修的确是失态了。 他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一眼便瞧见李氏拿着拐杖要打锦绣。 锦绣闭上眼睛的模样,和谢兰长得太像了,像的将他藏在心底里的愧疚和多年来始终不能够释怀的心结一下子全部激发出来。 他真的恨不得当场将李氏这个女人掐死,可是这个女人,竟然还敢一副盛气凌人的看着他。 李氏这会儿的神色,已经在谢修的目光下恢复如常,她甚至早就将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都抛之脑后,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情,心里顿时底气十足。 谢修来找她兴师问罪,她还要找谢修兴师问罪呢! 李氏转头一把将身着素白孝服的陈婉和杨青青二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突然撒泼大哭起来:“老头子,你怎么死的这么早,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罪!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死的这么早,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你的孩子都无依无靠!谁都欺负我们……” 李氏本就商人之女,市井出生,将撒泼打滚学的淋漓尽致,也是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着这一幕。 在场的人,多数为世家小姐,从小耳提密令被教着学习礼仪,李氏这一闹,还真是刷新了她们原本的世界观…… 谢修怒气已经濒临崩溃,原本京中世家对于他这个新贵身份多有看不起,只是因着她是皇帝心腹以及娶了卫家小姐才高看一头,李氏这么一闹,只怕谢家明日又要成了笑话。 谢修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丫鬟们吩咐将在场的其他小姐全部带走,等到人都走远了,方才冷笑着将手中的拐杖朝着李氏脚下一扔。 “哐当”一声,吓得李氏浑身颤抖了一下,在她身边的陈婉和杨青青二人,也是后退了一大步。 “太夫人,我与你说过多少回,让你好好在院子里休养。” 谢修瞪着怒目,咬牙啮齿开口说着,“你出来干了什么,我耐心可不好。或者是,爹去世这么多年,你想他了,想去陪他了!” 站在边上听得谢修发怒的谢彤珊瞧着李氏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色,连忙跑到了谢修边上,冲着谢修开口道:“祖父,方才她当着那么多人,要打我的脸,若不是锦绣拉了我一把,我就要被她打到脸了。” 说着她又是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开口道:“这里被她打得好疼,她还要拐杖打锦绣!” 锦绣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在了夏立齐的怀中,一副仿佛是受了惊吓的模样。 谢修看了一眼脸上仍然心有余悸的孙女,又看了一眼颤抖的身子躲在自己父亲怀中的锦绣,转头看向了李氏,声音仿佛冰渣子一般对李氏说了一句:“谢府里的太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我这府里可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我……” 李氏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手在慌张之间,猛然抓住了陈婉的手后,才让她回了一丝神志,她急急切切开口道,“是谢府先亏待了我们,我问你,为什么婉儿的相公去世后,杨家将婉儿和青青关在家里,你却要拦下婉儿求救的信。” 说到这里,李氏仿佛是抓住了谢修什么把柄,立刻挺直身子开口道:“谢修,你当年害的薇儿凄惨身亡,又将婉儿嫁给那样的人家,如今你还要让婉儿母女被杨家害了性命吗!你大不了把我这个老太婆先杀了算了!” 说着,李氏又是哭到在了地上。 谢修冷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回应,只是冲着底下人开口吩咐道:“将他们带回院子里好好看管,今日是老夫人寿宴,莫让此事扰了兴致。” “谢修,你敢!” 李氏瞬间止住哭声,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谢修的鼻子骂道。 谢修面无表情朝着底下人使了一个眼神。 李氏与她的那两个亲人被谢修的人渐渐带走,而谢彤珊却有些不悦的冲着谢修开口道:“祖父,你就这样算了,那我和锦绣不是白挨打了!” 谢彤珊咬了咬牙,又开口道:“祖父你若是将那两个晦气女人收留在府里,我便不要理你了,我也不让祖母理你了。” “行了,祖父心里自有分寸,今日是你祖母的寿宴,莫让这些事情扫了兴。” 谢修笑着摸了摸谢彤珊的头,见她虽然受了惊吓,但精神却还是很好,只是笑道:“今日你不是说你是小主人吗,还不赶紧先去上药,再好好招待你的客人。” “好吧,可是今天真是丢死人了!” 谢彤珊有些不满的瘪了瘪嘴,倒是也打算听了谢修的意思,正想带着锦绣一道儿往戏台那边过去。 谢修却是拉着谢彤珊轻声道:“锦绣可能吓到了,待会儿祖父把她带过来。” “哦。” 谢彤珊瞧见锦绣的确是靠在夏立齐的身上,一动不动,倒还上去笑着安慰了两声锦绣方才犹豫的离开。 一等人离去后,谢修却是蹲下身子,摸了摸锦绣的后脑勺,轻声道:“锦绣,可是吓到了?” 而夏立齐也是紧张的拍着锦绣的背。 锦绣在夏立齐的怀中摇了摇头,有些闷闷的开口道:“没事。” 她将脑袋抬起,看向了谢修和夏立齐,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只是轻声道:“舅祖父、爹爹,我刚才是故意不躲的,那个坏人打了我,你们是不是就可以罚她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够这么想呢!” 夏立齐一听却是急了,连声道,“有什么比你还重要,你这孩子,万一她打到了你的脑袋怎么办……你……” “行了,孩子好好教。” 谢修听得锦绣的话,眼里有些复杂与愧疚,也有几分心疼。 “锦绣,你爹说的对,日后不可以这样了,坏人大人会处置的,你要先保护好自己。” “嗯,我错了。” 锦绣软软的出声认了错,她也知道自己方才是鲁莽了,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气的厉害,脑子一充血,便忍不住这么做了。 她抬起头看着夏立齐脸上还在生气的神色,连忙凑到夏立齐身上软软开口:“爹,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还有,能别和娘亲说吗?” “你说呢?” 夏立齐反问着,而锦绣面上顿时浮出了灾难灭顶神色,她替自己默哀了一下,却是抬头看向了谢修,见谢修慈祥笑着看着她,她连忙抛弃了自己的父亲凑到了谢修跟前,连声道:“舅祖父,您帮锦绣求求情好不好?” 谢修好笑的点了点锦绣的额头,但笑不语,只对夏立齐道:“这事儿你回家再和你妻子说。” “舅祖父……” 这根本治标不治本啊!锦绣满脸的哀怨。 谢修送走夏立齐父女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管家小心翼翼的将方才打听的事情如数告诉了谢修,谢修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对管家开口吩咐道:“你让文清到我书房里来。”   ☆、29|第二十九章 管家找到谢文清之时,谢文清正和宝亲王走在一块儿。 谢文清与锦绣分别后,便原路返回,行至半路,恰好遇到了宝亲王。宝亲王看到谢文清时,脸上露出了笑容,直接开口叫住了谢文清。 谢文清作为主人家,而且宝亲王是贵客,自然不可怠慢,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却是,方才与宝亲王一道儿的燕亲王却是不在,这个发现,让他的心里不知道该说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谢文清对着宝亲王行完礼后,好像试探又好像是请罪,笑着对宝亲王又开口道:“王爷,方才我带着表妹经过亭子,因着女眷在身边,没有主动上来请安,还请您恕罪。” “哦,方才文清看到我了?” 宝亲王听闻此言,仿佛是刚刚发现这个事实,不过他脸上丝毫没有介怀的情绪流露,笑着说道:“这只是小事儿,文清不必介怀。” 谢文清点了点头,仿若无意又开口说了一句:“对了,方才我好像瞧见燕亲王殿下也在亭中,燕亲王殿下现在……” “哦,你是说三哥啊!宫中来人说太后想他了,他便只好进宫了。” 宝亲王笑嘻嘻的说着,而在说完上一句后,又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我看哪里是太后想他了,肯定是那位郭家小姐也进宫了。” 谢文清闻言仅是微微一笑,并没有附和。 他跟在宝亲王身后,落后半步跟着,而宝亲王原本来时便打听清楚路线,打算直接朝着梅林处走去,谁料到,这谢文清仿佛是真的要尽地主之谊,一直跟着他。 宝亲王便有些尴尬了,总不能够当着人家亲哥的面去看谢家的小姐吧,他慢悠悠的走了两步,神色好像是在看着风景,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事儿。 走过一段路后,宝亲王突然停下脚步,正要开口打发谢文清之时,小径之上,管家突然匆匆跑了过来,看到谢文清和宝亲王之时,他连忙跪下身体行了礼。 宝亲王笑着叫了起,倒是吞下到了喉咙的话,只含笑看着管家对着谢文清禀明了事情。 谢文清听到管家谢修让他去书房,心里也有些奇怪,但外人在,显然并不适合追根究底,他只是点了点头,对着宝亲王告了罪。 宝亲王原本还想着该如何打发谢文清,见此,自然连忙催促着:“无事,谢老的事情重要。我自己走走便是了!” 谢文清闻言也没有立即走人,又是告了一次罪,方才转身离开。 走出这条小径之后,谢文清放缓了脚步,对跟随在他身后的管家谢修开口问了一句:“祖父找我有何事?” 管家听到谢文清的问话,低着头连忙轻声回道:“今日嫁到杨家的那位带着女儿来了府里,太夫人也出了院子,和大小姐、锦绣小姐起了冲突。” “什么!” 谢文清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管家,倒是已经顾不上管事口中杨家的那两人,而是急切的开口问道:“锦绣和彤珊两人没事儿吧?” “两位小姐并无大碍,当时有路过的丫鬟找了老爷禀告,而且锦绣小姐也派了丫鬟找老爷,大小姐和锦绣小姐都没有出事,现在太夫人也已经被老爷让人带回院子里看着了。” 谢文清听得管家说完这些话,方才渐渐放了心,不过他面上却陷入了沉思,他的祖父自然不会无事找他,恐怕已经知晓了他先前所做的事情。 幸而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家里,谢修知道也便知道了。 果不其然,谢文清一到了书房,谢修便直截了当开口问了先前的事情。 虽然谢修在李氏面前并未表现出诧异,可是对于李氏口中所言陈婉从杨家送到谢府书信被阻一事儿,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他没有吩咐底下人做过这事儿,他的儿子谢泓的性格他也是了解,虽然与陈婉有过节,但他向来万事不理,恐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谢修原本想的,还是儿媳或者是她的妻子让人做的,交代管家下去查了,查出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竟然是他的孙子谢文清做的。 谢修怎么想也想不到谢文清做这事儿的理由。 李氏以及她的那些亲人与谢家的纠葛,虽然没有瞒着小辈,可是他们也从来不会刻意给儿孙灌输当年的事情。就像是谢彤珊,甚至对于陈婉和杨青青十分陌生。谢文清即使比谢彤珊大上几岁,但也应该从来没有见到过陈婉和杨青青,又如何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面对谢修的疑问,谢文清倒是未加思索,一等谢修问完便开口慢慢道:“祖父,我先时听娘提及过一些往事,而且杨家让她们二人守孝,也并无不妥,我觉得此事咱们谢家不必插手。恰好我看到了那封信,知道一些消息,只当这些小事不必让长辈操心,便自己做主了。” 谢文清的解释,自是合情合理,并无不妥。 谢修也没有任何的怀疑,不过他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谢文清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你的初衷是好,只是处理事情的方法还欠妥当,若是真的不想让那二人出现,便要做的天衣无缝。如今,她们在你祖母的寿宴上穿着孝服出现……” “祖父,是我没做好。” 谢文清低下了头,垂着眼睑,而手也不觉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原本以为,只要截下书信,那么这辈子,这二人便不会出现在谢府,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想到,最终还是他失算了。 谢修看着谢文清低垂着脑袋一副沮丧的样子,倒是笑了起来,温声安慰道:“这倒是无事,你如今年纪不大,做事难免不成熟,只要你肯好好学,日后定然会比我强。” “是。” 谢文清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其实这会儿,他的心里更在意另一件事情,陈婉和杨青青来了府里,他的祖父会将二人留下吗? 毕竟上一世,他的祖父虽然刚开始并没有打算留下二人,可到了最后,多方因素夹杂,最终那对母女还是留在府里了。 想到这里,谢文清的心头便控制不住的一痛,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屏着气开口问道:“祖父,那二人,您要留他们住在府里吗?” 说完这话后,不等谢文清回答,他又立刻开口道:“我觉得,还是让她们回杨家去,杨家虽然规矩森严,但在此事上,并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她们现在,毕竟是杨家人。” “此事你不必操心,我自会安排。” 谢修对于此事,倒是有些轻描淡写的想要带过,而谢修的这副态度,却让谢文清有些着急了,他是真的怕谢修将那二人留下。 可是,谢修才是谢家真正的当家人,他说的话,便是他不乐意,也不可能反驳,思来想去,谢文清的心里倒是浮出了一个想法。 若是那对母女真的要留在了谢府里,便别怪他心狠手辣。 锦绣牵着夏立齐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踩在鹅卵石小道上,每走一下,她都要用力的甩一下和夏立齐牵在一起的手。 夏立齐也十分配合她这幼稚的举动,还不时用双手抓住锦绣的两只肉嘟嘟的小手臂,举起来做了一下荡秋千的姿势。 父女二人互动满满,也是温馨满溢,就连跟在二人身后的底下人,都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与他们保持了一些距离,以免打搅到这对父女。 走出鹅卵石小道,锦绣又将自己双手高举放到了夏立齐的手中,夏立齐心领神会,抓住了锦绣的两条小胳膊,一下子将她拎了起来,而锦绣也随着夏立齐的动作,咯咯笑了起来。 只是,银铃般的笑容刚刚响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锦绣的目光看到迎面从对面小道上走过来的宝亲王,下意识便瞪大了眼睛。 宝亲王穿的十分显眼,虽然穿的不多,这冷天的,连皮氅都没穿着,但是他穿在外边的宝蓝色阔袖蟒袍,便是最亮眼的招牌。 夏立齐也很快看到了宝亲王,他连忙将锦绣放到了地上,牵着锦绣上前行了礼。 宝亲王那张圆乎乎的脸上依然挂着亲切温和的笑容,对着锦绣与夏立齐叫了起后,还笑着说了一句:“是我打搅了二位。您是吏部的夏大人吧?” “是,宝亲王殿下。”夏立齐闻言,连忙回了一句,又是指着锦绣轻声道:“这是小女锦绣。” 锦绣低着头冲着宝亲王沉默的又是行了一礼,行完礼后,二话不说便躲在了夏立齐的身后。 锦绣这个小孩子怕羞的举止,引得宝亲王忍不住轻笑,他慢慢蹲下身子,凑到了锦绣跟前,摸了摸锦绣的小脑袋,还轻声对着锦绣开口道:“这位小姐便是文清的小未婚妻吧!” 锦绣没有回答,而且还下意识的躲开了宝亲王的手。 夏立齐以为锦绣怕羞,连忙对着宝亲王告罪:“王爷,小女性格腼腆,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无事,夏大人的千金,瞧着很是喜人。” 宝亲王笑着站起了身,又说了一句:“说来倒是凑巧,方才我和文清刚刚分开,不想遇到了夏大人和令千金,这是要去哪里啊?” 夏立齐闻言,不疑有他,直接回道:“这孩子一向粘人,我带她去找她的母亲。” “小孩子向来这般,那我便不打搅了,先告退了。” 宝亲王闻言,倒也没有逗留,直接自己先告辞从夏立齐与锦绣身边错身走过。 锦绣看着宝亲王脚上的靴子从她面前踏过后,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宝亲王那有些胖乎乎的背影。直到走远了,她方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冲着夏立齐轻声问道:“爹,他便是宝亲王吗?瞧着好像与燕亲王不太像?” 夏立齐先时是有听妻子说起过锦绣遇到燕亲王,燕亲王仿佛对锦绣青眼有加的事情。对于锦绣的疑问,他笑着揉了揉锦绣的脑袋开口道:“是啊,虽然都是皇家的王爷,但到底不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么会像呢!走吧,爹带你去找你娘。” 显然,对于皇家的是非,夏立齐并不打算与女儿多言。 他们家不需要攀龙附凤,他的女儿也已经找好了下半生最好的依靠。 锦绣点了点头,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对于今日之事,夏立齐果然说到做到,虽然在谢府里的时候并没有对柳氏提及,可是等到一回到家里,甚至是还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夏立齐跟倒豆子似得,一下子全给说了出来,让锦绣连装睡都来不及。 这一路上,锦绣也净招柳氏与自己两位兄长的白眼了。 虽然避讳着兰姨太太等到回了家里,也没有再提及这件事情,却并不意味着件事情便可就此翻页。 柳氏愣是足足对着锦绣生了好几日的气,那段日子,锦绣可真是小心翼翼、奉承迎合,当然,柳氏不可能对着锦绣生一辈子的气,生过好几日倒也算了,更重要的是,马上便要过年,不仅仅是府里,还有她自己陪嫁过来的店铺庄子,都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 柳氏哪里还有闲工夫与锦绣这个小小人较真,在锦绣再三认错、再三保证不再犯后,柳氏便放过了锦绣,也让锦绣不禁松了一大口的气。 说来,这过年对于锦绣而言,倒不觉得有太大的新奇,顶多便是夏立齐可以放假在家陪着她,两位兄长也放了假会在家里无时不刻烦着她。 但平日里,他们一家也是日日都不分开,日子幸福的每一天都跟过年似得,所以锦绣在穿新衣,吃零嘴以及没有坚持守完岁中,悄然过完了旧年,踏入新的一年。 本朝官员过年有七日假期,但夏立齐这放假的日子,刚好没和锦绣最期待的元宵节,她想想心里倒是有些失望,而宠女如命的夏立齐面对女儿不开心的情绪,自然是满口保证元宵节那一日,定然早归家,晚上带全家上街游玩。 这才让锦绣重新打起了精神。 大年初一过后,从初二开始,就要开始走亲戚了。 初二这一日,锦绣跟着柳氏回了柳家。 柳氏是柳家唯一嫡女,锦绣又是柳氏与夏立齐的唯一嫡女,锦绣一到了柳家,其欢迎程度完全不亚于在谢府之时。就是柳氏的父亲柳元闻,向来爱板着一张脸,面对小辈之时也从来不改脸色,在看到锦绣的时候,那张严肃的脸蛋瞬间被软化,论起宠溺锦绣而言,完全不比自己的妻子差。 当年若不是谢修手脚快了一步,加之家世条件好了一点点,恐怕如今锦绣的未婚夫会换成另一个表哥——柳氏兄长的儿子,也是柳家的嫡长子。 锦绣向来敏感,能够清楚的分出哪些人是真的喜欢她,哪些人对她只是客套。在谢府的时候,锦绣其实态度上还有几分疏离,毕竟她能够感觉的出,除了谢修和谢文清是真心喜欢她,其他人或多或少,其实还带了别的意思。 但是在柳府里,却完全没有这样的顾忌,她的外祖父外祖母,是真的喜欢她。 所以锦绣的胆子一下子也被放大了,竟然还偷偷摸摸凑到了柳元闻的耳朵边上跟着柳元闻告起了柳氏的状,细数先时柳氏对她的恶行,当然是掩下自己的种种不对。 柳氏瞧见,哭笑不得,指着锦绣轻骂:“小没良心的,看我回家怎么教训你!” 然后,柳元闻便是不高兴了,睁着一双大眼冲着柳氏反骂:“我这还坐着呢,你就敢冲孩子耍威风,小的时候,我有这样管教过你吗?” 说罢,连一旁坐着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夏立齐也被迁怒了:“你也不好好管管你自己的妻子,便由着她对孩子这么凶。” 无辜被牵连的夏立齐无奈摸了摸鼻子,冲着锦绣使了眼色,让她赶紧灭了自己老丈人的火气。 锦绣却是翘着嘴巴微微一笑,又凑到了柳元闻的耳边,用夏立齐也能够听得到的音量开口道:“外祖父,爹爹那一回,也骂我了,而且就是他和娘亲告的状!” 夏立齐瞪大眼睛,看着女儿得意洋洋笑着,心里哭笑不得的不行。 最后夏立齐与柳氏二人乖乖听了柳元闻整整半个时辰的数落,就这半个时辰,还是锦绣后来不忍,对着柳元闻求了情,方才缩短了的。 夏立齐立刻抱着锦绣赞赏的在怀里颠了颠,满口感动:“还是女儿好,还是我家锦绣最疼人。” 倒是完全将自己为什么会招得这顿骂的原因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锦绣告别柳府的时候,依依不舍,而柳元闻与其妻子,更是恨不得将锦绣就藏在自个儿家里了。 可是,分别还是要来,大年初三是二房去谢府拜年的日子,锦绣作为谢家未来的少夫人,自然不可或缺。 便是柳家不想放人,也只好放了。 而这一趟的谢府之行,锦绣倒也收获了一个让她挺振奋的消息。 陈婉和杨青青二人,被谢修送回了杨家,而太夫人,也不知道是受了这个的刺激,还是在装模作样,反正也病倒了。 锦绣觉得自己听没有同情心的,反正就是幸灾乐祸了。当然那日与她一个战壕里的谢彤珊,也十分高兴,拉着锦绣叽叽喳喳在边上说个没完,直到谢夫人忍受不了女儿的呱噪,出声喝止了,谢彤珊方才还有几分恋恋不舍的闭上了嘴巴。 锦绣一家在谢府里呆的时间倒不如在柳府里的长,用过午膳,差不多也便告辞了。 临走之时,谢文清自然约好了上元节来锦绣家里一道儿陪着她上街的事情,对此,谢家老小,早已经习以为常。连谢彤珊都只是扁了扁嘴巴,冲着谢泓撒娇:“爹,那日你带我上街好不好?” 谢泓自然笑着答应。 上元节那一日,谢文清还未到晚膳之时,便到了锦绣家里。 柳氏早已经习惯了谢文清的殷勤,也不觉得奇怪,直接让丫鬟带着谢文清去了锦绣的屋里。反正女儿年纪还小,倒也不必避讳着。 谢文清到锦绣屋里的时候,锦绣正趴在桌子上摆弄着桌上的小玩意儿,一只手抓着那只白玉九连环,另一只手,则是拨弄着桌面上其他的东西,瞧着十分懒洋洋。 谢文清看着这样悠闲的锦绣,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走到了桌前,出声笑道:“看来锦绣很喜欢这副白玉九连环,早知道,我就提早让人给你打一副了。” “表哥……” 谢文清说话语气十分正常,而锦绣却有一种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她竟心虚的直接将九连环放在了桌面上。 “锦绣,怎么了?” 谢文清看着锦绣这副紧张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倒也没发现她的异常,只当是锦绣对她还有所保留,仍然有距离。想到了这里,谢文清眼里有些黯然。 锦绣听着谢文清的问询,连忙摇了摇头,伸手招呼过一旁的丫鬟将桌面上的小玩意儿收拾了,而后又是笑道:“表哥怎么来的这么早,我爹爹和哥哥都没有回来呢!” 谢文清笑了,走到了锦绣边上的一个位置坐下后柔声道:“反正我在家也无事,便早些过来,以免你等得焦急。” 说完这句,他倒是无意的说了一句:“现在时辰还早,怎么将东西收拾了,我陪你一道儿玩吧。” 锦绣闻言,脸上微微有些窘迫,她总不能够说自己看到那副九连环便心虚,干脆让丫鬟收拾了,眼不见为净吧!而且就谢文清这样光风霁月的少年,如何会对小孩子的玩意儿感兴趣。 她想了想,找了一个借口:“我玩好了,现在肚子饿了,想吃点心,表哥陪我用点心好不好?” 谢文清笑了,自然满口答应。 因着锦绣饭量小,饿的也快,加上嘴馋不时会要点心吃,虽然柳氏严格控制着锦绣的点心用量,可二房的小厨房里还是一直备着点心,只待一句吩咐,厨房里便马上能够拿出来。 冬梅领着小丫鬟将从厨房里领来的点心一一摆在了桌面上,分外是一叠奶油松瓤卷酥、一叠藕粉桂花糖糕并两碗香杏凝露蜜。 东西放下后,冬梅还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小姐,会不会太过甜腻,要不要去要个咸口的?” 锦绣闻言,摇了摇头,她如今年纪变小了,口味也改变了许多,对于甜腻的东西,分外喜爱,反倒是咸口的,就没那么让她喜欢了。 而且这两碟点心做着尤其好,她原本只是找了个借口敷衍谢文清,这会儿瞧着,还真是饿了。迫不及待便拿起了一块还冒着热气的藕粉桂花糖糕塞到了嘴里咬了一大口,一边还招呼着谢文清一道儿用。 谢文清不爱用这些,可是看着锦绣用的这般开心,他倒也捡起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锦绣这边用的慢,还没用完一块点心,便听到屋外夏靖铭的唤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锦绣顾不上将手中那余下的一小口点心塞进嘴里,便迫不及待爬下了椅子,走到了门口迎接。 不过,等到看到屋外的人时,她脸上略略有些失望,只有夏靖铭一人,倒是没有看到夏立齐与夏靖珏。 夏靖铭看着锦绣失望,倒也没有不悦,笑着打趣了一句:“怎么,看到我不高兴了。” “没有。” 锦绣嘟着嘴巴嗔怪的看了一眼夏靖铭,明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就爱来打趣她。 只是,锦绣这话一出口,很快的,她是真的不高兴了。 太夫人那边来人了,让二房的孩子都到她的屋里去,听着意思,仿佛今晚府里所有的人都跟着她一块儿上街。 锦绣顿时觉得这个上元节没了意思。 她是真的不想去,但府里所有的人都去了,就她们二房不去,是肯定不行的。柳氏自然也不放心女儿跟着太夫人一道儿出门,而且这个时候夏立齐还没有回来,则是更加不放心了。 但太夫人那边催的急,她只好招呼着锦绣身边的人备齐了东西,又是连胜叮嘱着夏靖铭和谢文清一定要看好锦绣,方才松手让锦绣随着太夫人的丫鬟走。 等锦绣牵着夏靖铭与谢文清的手到了太夫人的屋里,她方才知晓为什么从来都不提上元节出门的太夫人会突然心血来潮,还召集了全府老小都要跟着上街。 原来却是王子安过来邀请的,仿佛是安国公府在京里最好的酒家订了一个大包间给太夫人上街使唤。娘家这般给面子,太夫人自然是高兴,想要在小辈面前显摆显摆。 锦绣和夏靖铭带着谢文清一道儿走进来的时候,太夫人脸上愣了一下,倒是不妨二房会带一个外人过来,不过她也没有显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对于谢文清的请安,她轻描淡写应了,然后转头又对着坐在她下首的王子安说起了话。 锦绣忍不住看了一眼谢文清,却发现谢文清仿佛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受到冷落之事,他先牵着锦绣在椅子上坐好,而后自己才在锦绣边上的位置坐下。 虽然太夫人有意冷落谢文清这边,但倒是一点都没有影响谢文清一走进这厅里,便成为焦点。 他和王子安年龄相仿,但不管是外貌上,还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显得出众许多。翩翩少年,还端的如此光风霁月,更重要的是,他对待锦绣的呵护疼爱,实在让人很难将他给忽略了。 王子安早就不耐烦太夫人与他絮絮说话,只是碍于长辈方才忍耐,这边谢文清一进屋,他便蠢蠢欲动想到谢文清的边上去说话,可是谢文清坐在下首,离他太远,他又不好走动太过,只能够忍下。 用晚膳的时候,王子安想跑去跟着谢文清坐一道儿去,可是太夫人却一直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了她的下首,而王子安这边刚刚坐下,夏锦澜便占了他下边的位置,让他想招呼谢文清坐过来也没办法。 当然,谢文清从头到尾也根本没拿正眼瞧过王子安。 这边谢文清陪着锦绣心不在焉用完膳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也是到了出门的时候。 王子安总算是从太夫人身边走开,迫不及待的凑到了谢文清边上,他笑着冲着谢文清打了一声招呼。 谢文清对此的反应,仅是点了点头,而后有重新低头对着锦绣嘘寒问暖。 王子安对谢文清再热情,这会儿也是看出了谢文清无意搭理他的事实,而且,他自己也很忙,忙着应付夏锦澜,还有楚玉儿。 这二人一左一右围在王子安的身边,叽叽喳喳争先恐后的争夺着王子安的注意力,反倒是勇诚伯府和安国公府其实最看中将来做王子安媳妇的夏锦瑟,态度上却有些冷淡,她走在了人群的最后边,目光仅是看了一眼王子安后,重新落在了谢文清和锦绣的身上。 世家之间很多事情都没有什么秘密,而那一日在谢府里发生的事情,谢府参加了寿宴的人多数都知道。对于后续,自然感兴趣。 夏锦瑟便是从自己母亲的嘴里听到了这件事情的后续。陈婉和杨青青并没有留在谢府里,而是被谢修送回了杨家。 她这会儿还能够记起自己刚刚听到这件事情的失态,也莫怪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要知道,上辈子的杨青青,是导致谢文清与锦瑟婚事作罢的最关键人物,可是她没有留在谢府里…… 夏锦瑟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很多的事情,与上辈子真的不同了。 上辈子,陈婉和杨青青并不是在谢老夫人的寿宴上出现的,而是在更早的时候,而且那个时候,好像谢修已经同意让二人住在谢府里了。 上辈子,杨青青和谢文清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虽然与谢文清有婚约的是锦绣,但杨青青和谢文清的感情绝对不差,这也是后来谢文清会没有防备被杨青青暗算的原因,也因此导致锦绣和谢文清婚约作罢。 当然婚事作罢,不仅仅因为杨青青和谢文清有了首尾,而且她还怀上了谢文清的孩子。当时的事情闹得很大,谢府当时的意思,只承认锦绣一个儿媳妇,对于杨青青的处置自然是要落了那个孩子,甚至连杨青青做妾都没有同意。可是那个时候,杨青青肚子已经很大了,一闹之下,竟然早产生下了谢文清的长子。 孩子已经生下,自然不同于在杨青青肚子时候,便是谢修,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个曾孙子杀死或者送走。 而锦绣一家,在谢文清有了庶长子的前提下,也不可能让家中最宠爱的女儿再嫁给谢文清…… 夏锦瑟的面上忍不住陷入了沉思,如今没有了杨青青,她这个五堂妹与谢家的婚事,还有可能会取消吗?还有可能,会到燕亲王身边,成为皇贵妃吗? 夏锦瑟心里动摇着,她如今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谢文清绝对与她一样,而且这辈子的谢文清,就跟她立誓要报复王子安和夏锦澜一般,也立志要娶到夏锦绣。 可是,她却是知晓这位五堂妹日后的前途,谢文清这样做真的好吗? 夏锦瑟一路心不在焉,跟着到了王子安定下的酒家包间里,直到听得王子安出声叫了她,她方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明就里。 王子安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倒是没有责怪夏锦瑟的心不在焉,只温声问道:“表妹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儿上街去?” 夏锦瑟的目光落在了站在王子安身边的夏锦澜和楚玉儿身上,明白了方才的事情,估计便是夏锦澜和楚玉儿缠着王子安要上街。 她心里有些好笑,上辈子,缠在王子安身边的,是她和夏锦澜,这辈子,她让出了一个位置,倒是楚玉儿补了上去。 只是,楚玉儿未必会有她这个份量,能够做夏锦澜的对手。这辈子,她不想去争,可看着夏锦澜意满志得,她也不高兴。 夏锦瑟想了想,欣然应道:“好,那麻烦表哥了。” 果然,她此言一出,立刻迎来了夏锦澜和楚玉儿二人隐晦而忿忿的目光。 夏锦瑟却并没有对上她们的目光,而是转身对正拨弄着一块点心的锦绣笑道:“五妹妹,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呃……” 锦绣突然被点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忍不住抬头不确定的看向了夏锦瑟。 夏锦瑟也没有不耐烦,仍然柔柔的笑着:“五妹妹,要不要一块儿去街上看看。” “可是……哥哥还没有回来。” 锦绣有些心动,但想到方才出去给她买东西的夏靖铭,心里却是犹豫了。 谢文清听出了锦绣的心动,倒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锦绣想去吗?想去表哥陪你去,留个丫鬟和你哥哥说一声,待会儿来找我们便是了。” “好。” 锦绣点着头,软软的应了。 走出酒家来到街上,锦绣方才发现这街上的人有多少,简直便是人来人往,接踵摩肩。 她下意识紧紧握住了谢文清的手,谢文清则是对着她安抚的笑了一下。 而在这个时候,锦绣的另一只手,也被夏锦瑟牵住了,锦绣有些疑惑的抬头,却瞧见夏锦瑟对着她微微一笑。 锦绣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牵着二人开始上街。 街上游人多,小贩也多,锦绣的目光很快便被一处做糖人的摊子给吸引了去。 糖人摊上也围了不少的大人孩子,锦绣往那摊子边上走了几步,正好听到一阵欢呼声响起,引得她越发有些心痒。 谢文清瞧见了,自然是带着锦绣往糖人摊子里挤了过去,恰好看到一个与锦绣差不多大的男孩儿手上拿着一个骏马形状的糖人,锦绣心里忍不住暗暗羡慕,运气真好啊,骏马可是里边转盘上第三大的糖人了。 “表哥,我也想转,能不能在这里等等,很快便轮到我了!” 锦绣看得出来,这个摊贩上,其实多数人是看热闹,而不是真的要买。排在她前边的人应该不多。 谢文清自然满口答应,陪着锦绣站在了摊贩的边上。他含笑看着锦绣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摊贩主画糖人,眼里更是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 而在这个时候,夏锦瑟却突然开口轻声说了一句:“谢表哥,你说锦绣会不会转到凤凰?” 谢文清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下,转头看向了夏锦瑟,夏锦瑟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抬起头,眼神莫名看着谢文清,轻声道:“中宫被废,她做了皇贵妃,位同副后,她可不就是一只凤凰吗?” 谢文清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夏锦瑟,而夏锦瑟笑容不变,又轻声道:“你说,若她知晓咱们前世的事情,知道你如今这般做,会不会恨你?” “你想要什么?” 谢文清许久,方才冷冷从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夏锦瑟对此,又是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即使要,我也会自己去争取,只是有些看不过谢表哥你这般做罢了。明明上一世,是你辜负了五妹妹,锦绣没有嫁给你,会过得更好。” “你觉得你能阻止我?” 谢文清冷笑着说了一句,眼神阴翳,看待夏锦瑟的目光,仿佛是对待死人一般。 可是夏锦瑟却丝毫不畏惧,她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被吓到。 她又轻声道:“谢表哥,你若真爱锦绣,便不应该挡了锦绣的前程。” 谢文清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锦绣后,方才轻笑着说了一句:“我不该挡了锦绣的前程,那么,你又想从以后的锦绣身上得到什么?” 他看在夏锦瑟微微变了脸色的脸上,笑着轻声道:“这辈子,锦绣嫁给了我,自然没有了嘉荣皇贵妃,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不能够做嘉荣皇贵妃?到时候,你想要的,想做的,不需要通过锦绣便可以得到。”   ☆、30|第三十章 夏锦瑟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而她手上的拳头也不觉得紧紧握了起来,有些发愣的看向了谢文清。周边嘈杂的声音,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只余下谢文清方才所说的那一句话来,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的回荡着。 为什么她不能够取代锦绣成为嘉荣皇贵妃?那样子,她想要给自己报仇,想要对王子安与夏锦澜报复,岂不是易如反掌? 夏锦瑟的心思一阵动摇,可是她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她怎么能够做这样的事情,在她的想法里,锦绣才是燕亲王的女人,才是后来的嘉荣皇贵妃。 谢文清看着夏锦瑟面上心思恍惚,他的心里也渐渐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的微笑,变得越发自然,他朝着夏锦瑟走近了一步,又轻声开口道:“锦绣和燕亲王,那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这辈子,他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我会娶锦绣,好好待她,这是我们两家人所寄予的最好的结局。而燕亲王,他没了锦绣,还会再有其他的女人取代锦绣。你和我都重活一世,为什么不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 夏锦瑟无意识的摇了摇头,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些迷惘。 虽然夏锦瑟表现出了拒绝,可是谢文清却看出了夏锦瑟早已经在心里认同了他的说法。也是,若是她想,等待她的可是滔天的富贵与荣华。怎么能够不让人心动呢? 谢文清轻笑着继续说道:“今日,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要从我身上要到什么东西?你莫说你是为了锦绣出头,上辈子,你们大房和二房从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你和锦绣更无任何姐妹之情。不然,你们大房如何会做出将锦绣当做棋子送到燕亲王府的事情。” 谢文清说到最后一句,眼里透露出了阴沉。 上辈子,他与锦绣的婚约作罢,他自然想要挽回,所以多番想要到勇诚伯府找锦绣,可是锦绣的亲人都拦着不让他见锦绣。他没有办法,只能够一直等在勇诚伯府门口,希望能够等到锦绣的回心转意。 但他却没有等到这个,而是等到了锦绣即将入燕亲王府里的消息。 他当时去求自己的祖父谢修阻止此事,他的祖父也只是冲着他摇了摇头,看待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失望、甚至是怨恨:“你以为我不想阻止吗?那也得我能够阻止得了才行!锦绣会被送入燕亲王府,他们家会遇到今日的困境,还不都是你造成的。” 因为他的缘故,让锦绣名声有毁,让锦绣一家在勇诚伯府里的处境变得艰难,甚至最后因着锦绣貌美被那干子满眼里净是富贵贪婪之辈,将她送到燕亲王府里当做赌注筹码…… 当然上一世,锦绣最后入燕亲王府,和晏淮也脱不了干系,他怕是早就对锦绣起了觊觎之心。 谢文清冷笑了一声,对夏锦瑟轻声道:“上一辈子,你我都知晓,燕亲王之所以会对锦绣起意,在之后待她如此好,皆是因为锦绣对他有救命之恩。若是这一世,换成你救了他,他一样会待你如珍似宝。而我可以帮你。” 夏锦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谢文清。 谢文清也不以为意,又是自顾自的慢慢道:“锦绣什么都不知道,而她这辈子,我定然会让她过得很好,所以你不必有任何的愧疚,你我重活一世,这辈子便是新的开始,算不上你抢了锦绣什么东西。” “谢文清,你真是个混蛋!” 夏锦瑟冷笑骂着谢文清:“说一千遍一万遍,说到底,你还不就是为了得到锦绣。上辈子,你对不起锦绣,这辈子,为了一己之私阻止锦绣原本该是辉煌的人生……” “锦绣和你不一样,对于她而言,荣华富贵根本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东西。” 谢文清出声打断着,脸上神色有些狼狈,又有些自得。 没错,锦绣根本不在乎荣华富贵,只是,这也便成了他安慰自己的一个借口,锦绣不在乎荣华富贵,只要他这辈子对锦绣好,便可以弥补锦绣了。 “呵……” 夏锦瑟冷笑着不置可否,谢文清是混蛋,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今日她之所以会冒着风险与谢文清摊开了说,的确她是想从谢文清身上得到什么东西。谢文清是男人,而且他身份显贵,若是能够威胁到他,她便可利用他做很多的事情。 可是,谢文清突然说出来的话,的确是打动了她,显然谢文清提出的这个另一种方案,能够让她得到更多的东西。 她重生回来,从来都没有想过再嫁给别的人,她自小所受的教育,便让她下意识的决定,这辈子还会嫁给王子安,生下前世的儿女,可是她会让夏锦澜很惨,也会让王子安这辈子不会有机会再在外边沾花惹草。 只是,打从那一日见到谢文清之时,她的想法便发生了变化,王子安这样一个连谢文清都不如的男人,值得她搭上一辈子吗?她为什么不能够考虑嫁给别的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她完全不能够控制。 她甚至在睡梦中,也反复梦到上辈子的情景,有王子安和夏锦澜暗通曲款、联手害死她的情景,也有锦绣成为皇贵妃后,走上天台的那一幕。 若是她能够取代锦绣,无疑,这一辈子,她会过得很幸福,而上辈子的那些人那些事情,都能够轻易按照她喜欢的方式来了解。 但对于锦绣……夏锦瑟忍不住转头看向了糖人摊子处,这一眼看去,却是让她瞬间变了脸色,她上下左右端详,竟然找不到锦绣那小小的人影。 明明方才,锦绣就在她们前边看着糖人摊子。 夏锦瑟大变的脸色,也让谢文清发觉了,他顺着夏锦瑟的目光看去,然后,脸色瞬间也是大变。 锦绣竟然不见了! 因着糖人摊子周围围了太多的人,所以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随从都站在最外边,仅仅他和夏锦瑟二人陪着锦绣走了进来。 而不过是他和夏锦瑟说话的那一瞬间,锦绣竟然会不见了。 “锦绣……快点找锦绣。” 夏锦瑟此时根本顾不上想别的事情,她的脑子里满是一些恐怖的联想。 上一世,曾经也有过年龄尚小世家小姐在上元节这一日被别人抱走的事情,而且不止一个两个,那些拐子很多都胆大包天,根本不会考虑到后果。世家小姐长得自是比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要好,而且自小养的娇贵,通常能够卖出高价钱来。 只是,通常世家小姐身边都有很多的佣人仆妇相随着,也不好下手罢了。 一旦被抱走,要么便是找不回来,要么等到回来之时,也只能够变成家族的耻辱,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上一世,上元节这一日,太夫人的确也是将锦绣带了出来,当时她并没有跟在锦绣边上,而是缠着王子安与夏锦澜相斗,锦绣是跟着谢文清与她的哥哥一道儿逛的街,根本没有出任何的事情。锦绣是她邀请出来逛街的,也是她找了谢文清说话,分散了双方注意力导致锦绣不见。 若是锦绣出了事情,全都是她的错。 想到这里,她便是有些慌里慌张的跑到了摊贩主跟前,急急比划询问着。 谢文清也吓得心神胆裂,这一世,他下定决心定要好好保护疼爱锦绣,可是,锦绣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下心神,开始急急慌慌在街道上开始到处寻找了起来。 锦绣的确是除了意外。 她慢慢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个婆子模样的中年妇人抱着,她虽然没有抬头仔细看,但仅凭直觉便可肯定,此人绝对不是张嬷嬷,也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人。 她这是遇上人贩子了! 锦绣心中一惊,有些混沌的脑子开始慢慢回忆起了方才的事情。 方才她站在糖人摊子前边,津津有味打量着这个前世今生都很难能够看到的糖人画艺,四周围很吵,也很热闹,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突然一只拿着帕子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子便一下子迷糊,紧接着,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到醒来,便是现在这副场景。 她的脑子里,下意识其实是想要呼救的,可是马上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此时呼救,的确是有得救的可能,可是这来往的行人,更大的可能便是漠视她。而且可能在她刚刚叫出一声后,便被人贩子再次以方才的手段对待,等到醒过来,很有可能,她都被带出京城了。 锦绣暗自劝服自己冷静,并不敢有任何的动静,不过那抱着她的婆子,却是突然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从怀中抱了出来,锦绣一时没给反应过来,眼睛仍然睁着。 而那婆子倒也没有任何的惊讶,因为只是算着时辰,锦绣是该醒过来了。她摸着锦绣的脸蛋,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可亲而又和蔼的笑容,轻声道:“小姐,您莫哭闹,奴婢带您去找您娘亲好不好?”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故作懵懂说了一句:“我怎么不认识你?” 那婆子闻言倒是没有丝毫惊慌,依然笑着轻声道:“奴婢是夫人身边的,您自然不记得奴婢。” 因着锦绣身量极小,她也只当锦绣是个懵懂未知的三岁小儿,随便想了几句胡话便想搪塞过去。 锦绣点了点头,仿佛是相信了那婆子的话,还大声开口道:“我还不想回去,我想再玩会儿,你给我买糖葫芦。” 她指着就在一旁小贩拿着的糖葫芦串,面上露出了馋意。那婆子听了,竟然也没有生气,还笑着道:“好,奴婢买给您,不过您有了糖葫芦,要乖乖跟着奴婢去做您的娘亲,你的娘亲想你了。” “哦,你快给我买。” 锦绣乖乖点了点头,又指挥着那婆子走了过去,眼睛却是东张西望搜寻着路上来往的路人,希望能找到一个熟人。 那婆子瞧着,也只当锦绣是小孩儿心性,喜欢瞧热闹,并没有阻止,掏出身上一个铜板,便打算买个糖葫芦将锦绣给稳住。 虽然大街上人来人往,可是锦绣却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眼瞧着那人贩子都要买好糖葫芦了,她心里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表哥,我想吃糖葫芦,咱们过去买吧!” 是夏锦澜的声音! 锦绣从来不觉得一向喜欢没事儿找事的夏锦澜,有一天她的声音听起来会不啻于天籁之音。 她转头看去,正好瞧见就在不远处,夏锦澜拉着王子安,朝着这边走来,而楚玉儿则是形影相随的跟着,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串的仆妇跟从。 锦绣连忙大声冲着夏锦澜那边喊叫了起来:“四姐姐,四姐姐,我在这儿!” 锦绣的声音一响起来,那人贩子却是慌了,连小贩递上的糖葫芦都顾不得拿,直接抱着锦绣匆匆忙忙想要逃开。 锦绣却是顾不上,连忙又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着:“四姐姐,四姐姐……” 而锦绣的叫声,仿佛的确是有几分作用,至少她可以肯定,夏锦澜绝对是听到了,因为她还转头看了她一眼。 锦绣心中大喜,连忙想要挣扎的从人贩子身上跑下来,可是那婆子抱着她很紧,她根本没有办法下来,她只能够用力朝着夏锦澜挥手,想要博得夏锦澜的注意力。 在这个时候,夏锦澜却突然收回了目光,仿若根本没有看到夏锦绣。她对着王子安说了一句话,而后一行人便调转了方向,朝着与锦绣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锦绣整个人都呆住了,虽然知道勇诚伯府几房向来不睦,也有矛盾,可是锦绣一直觉得,即使是内斗,对外总该是一致的。 夏锦澜如今的年纪,看到她这番情景,就应该看出她情况的危急,可是她竟然会见死不救。 这是锦绣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有些沮丧,但眼下她还得面对更加危急的处境。 她强忍下心中的万般情绪,依然是一副孩子气的样子,对着那婆子稚声稚气道:“四姐姐方才为什么不理我,还有糖葫芦呢,我要吃糖葫芦。” 婆子这会儿跑着净是将锦绣往僻静的地方跑去,她的心里也是起了疑心,唯恐锦绣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之所以没有再拿出帕子来,也是因为根本便来不及,她唯恐身后的人追上来。 乍然听到锦绣说了这么一句,倒是打消了她心中的疑惑,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至于聪明到这种逆天的地步,还懂得掩饰。 她慢慢放缓了脚步,笑道:“你娘亲那里有许多糖葫芦,我们过去吃好不好?” “真的吗?不许骗我。” 锦绣看着婆子眼里露出的不耐,心底大致清楚,这婆子只怕是耐心告罄,也唯恐夜长梦多,打算将她直接带走了。 她心中又是开始焦急了起来,甚至想着,实在不行,等到带回儿人再多些的地方,便出声求救,总归还有一线的希望。 “不骗你,不骗你……” 婆子一边心不在焉的应着,一边用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四周围打量着,脚上更是一刻不停的朝着暗巷方向跑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人迎面朝着婆子和锦绣撞了过来。 那人身材十分高大,若是真给撞上,不论是锦绣还是那婆子,都会摔倒在地上,那婆子下意识便要侧身躲开,而她刚刚往边上挪了一下,突然手中一空,锦绣不见了。 婆子脸上大惊,还未转过身去寻找,双手一痛,突然被人反剪压到在了地上。 而锦绣自己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候,身体却是突然腾空,到了另一个人的怀中。 那人身上穿着黑紫色貂皮大氅,锦绣的脑袋突然被压到对方的胸口,硬是给吃了一嘴的貂毛。幸好对方身上闻着十分清爽,并没有让锦绣讨厌的味道。 可即使是这样,锦绣也忍不住呸呸的吐了几下,将嘴里那毛绒绒的味道全给吐了出来。 不等她抬头去看抱着她的人是谁,只听得一阵清朗而熟悉的男声开口吩咐道:“带下去处置了。” 锦绣抬起头看去,果然瞧见燕亲王晏淮正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低头看向了她,仿佛是见到她也在看着他,他面上露出了一个无奈而好笑的笑容,那形状完美的唇形微微翘起,轻轻摇了摇头,点着她的小鼻子,开口道:“这是个笨蛋,连要被人抱去卖了都不知道!” 骂谁笨蛋呢! 锦绣眼里透露出了几分忿忿不平,她哪里会不知道,她这是和那人贩子在虚以为蛇,她是在保存实力,等待时机好不好。 若她真是笨蛋,那便要鸡蛋撞石头,早就粉身碎骨了。 锦绣倒是想反驳,忍不住动了动身体想要从晏淮的怀中跑下来,谁知道,晏淮却是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拍了拍她的屁股,轻声教训着:“别动,再不乖把你扔河里去!”   ☆、31|第三十一章 锦绣小小的身子,瞬间僵硬住了,她怎么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 可是当她抬起头看向晏淮之时,发现对方脸上一本正经,仿佛方才轻佻的举止,只是她的错觉罢了,她又忍不住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也是,她一个没胸没屁股,身量才到对方膝盖高,对方对她能起调戏之心,才是真的变态了。 不过说实话,经过方才那一回,如今即使是被她一直都有些排斥的燕亲王抱在怀中,她都觉得分外的有安全感。 但锦绣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儿,经过方才那一回,她如今安全了,竟然没有丝毫的害怕,还笑眯眯的抿着小嘴开口提要求:“王爷殿下,我要吃糖葫芦。” 那副小摸样,丝毫没将晏淮提及要将她扔进河里去的威胁放在心上,显然是一点都不相信对方所言。 晏淮看着锦绣脸上甜蜜的笑容,又听得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只觉得哭笑不得,最后报复性的颠了颠她的小屁股,开口道:“我可没糖葫芦,刚才我救了你,你不想着怎么对我报恩,还对我提要求?” 锦绣猛地瞪大了眼睛,连忙伸出自己的小手垫在自己的屁股后边,仿佛是不敢置信晏淮竟然会对她一个小孩子提要求。她嘟着嘴巴不满道:“你把我送到家里,我爹爹和娘亲会给你报偿的。” 晏淮闻言,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凑到了锦绣脸上颇有些暧昧道:“我救得是你,又不是你爹娘,做什么要让你爹娘给我报偿。再说,你爹娘给的,我可看不上。” 锦绣目光愣了一下,突然猛地伸出自己方才垫在屁股下的小手,冲着晏淮那张俊美的脸庞猛地一推。 晏淮被推了个正着,脸上瞬间出现错愕的神色。 而锦绣有些心虚,又是故意大声道:“我是小孩子,我又没有什么好东西,再说你是王爷,你什么都有!” 说到后边,锦绣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晏淮却是笑了起来,笑声满是愉悦,他那只抱在锦绣腰上的手捏了捏锦绣的腰,不过锦绣穿的太厚,他这一捏,也只捏到了锦绣身上穿着的厚衣裳。 虽然没有捏到腰上的肉,可锦绣仍是不满的瞪了一眼晏淮,晏淮对此,又是加深了嘴角的弧度,他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显,只听他轻声慢慢道:“我也不要你什么好东西,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如你把你自己送给我好了,我勉为其难,便收下你了?” 锦绣瞪大眼睛错愕看着晏淮,被对方的不要脸给弄得许久失语。 怎么会有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太不要脸了! 晏淮看着锦绣这副样子,仍然笑眯眯蛊惑:“你要是嫁给我,想吃糖葫芦,我现在便带你去买,日后还天天在府里让人给你做。” “不要!” 锦绣未加思索,便果断拒绝。为了一串糖葫芦就把她自己给卖了,她多傻啊! 她连连摇头开口道:“爹爹和娘亲都说了,我以后要嫁给表哥的,我要听爹爹和娘亲的话。” “……” 晏淮在听到锦绣的拒绝之时,脸上笑容瞬间落下,而当听到锦绣口中信誓旦旦言及要嫁予谢文清之时,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中的怒气给压了下来,一言不发直接一手将锦绣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开始迈步走了起来。 锦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她稳下身体顿时慌了,挣扎的扒着晏淮的肩膀想要从他身上爬下来。 晏淮毫不留情,重重的打了一下锦绣的屁股。 那一下,即使锦绣身上穿了厚厚的衣裳,都感觉到些许疼痛,而且痛不痛还不要紧,锦绣只觉得实在是太丢人了,连她爹娘都没打过她的屁股,晏淮今天竟然隔三差五动了她的小屁股。 一想到这个,锦绣顿时哇啦哇啦的开始大声喊叫起来:“坏人,坏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边喊着,一边手上还不空闲,伸手拍打着晏淮的肩膀。 “再乱动,我把你扔到河里去。” 晏淮又说了与方才一模一样的威胁话,可是这一回,他可不是光说不练假把式,还改了要朝着马车走去的道,作势杠着锦绣朝着一旁的城中河走过去,一站到河边,他将锦绣抱到了前边,倒载着把锦绣往河面上提了提。 “哇……” 锦绣吓得顿时大声哭喊了一来,比起先前还有几分虚情假意的哭,她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不要说她不是真小孩,有什么好怕的。 她是真的恐高,而且还不会游泳,此处城中河两边地势极高,下边又是黑漆漆深的仿佛不见底的深渊,那冒着冷气波光粼粼的水面瞧着都像是藏着一头蛰伏的巨兽…… 锦绣知道晏淮只是吓她,可万一他没给抓稳呢! 锦绣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晏淮却仍然没有收回手,语气里带着一份冷意开口问道:“还要嫁给谢文清吗?” “要嫁,要嫁!” 锦绣声音里明明带着哭意,显然吓得不行,可是嘴里还是倔强撒气的大声回道。 晏淮闻言,脸色僵硬,突然猛地蹲下身体,锦绣在他手中的身体也随着他的动作朝着河面越发近了,她几乎能够感觉到在身体最下边的脚上被河面水汽缠绕上的湿意给浸透了。 “呜呜呜……” 锦绣吓得放声大哭,这会儿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反驳晏淮,吓得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可是她被凌空举着,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呜呜呜,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锦绣整个人吓得几乎崩溃,小身体哭的不时抖一下抖一下。 锦绣原本生的就极好,五官精致,肌肤白皙红润,可是这会儿,她却是吓得脸色发白,满是泪水,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面孔,完全皱成了一团。 晏淮看着她这般,握着她双肩的手不觉紧了紧,却还是坚持开口重复问了一句:“你还要不要嫁给谢文清?” “不嫁,不嫁了!” 锦绣大哭,这一回,晏淮的话音还未落下,她便没骨气的立刻屈服了。 晏淮脸上微微浮起一丝笑容,却犹然有些不满意,开口又问道:“今日我救了你,你要不要报答我?” “要……” 锦绣抽搭抽搭回了一个字。 “怎么报答我?” “呜呜呜……” 锦绣没有回答,哭的几乎要晕过去。 晏淮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把将锦绣抱回到了地面上放下。 锦绣此时被吓得腿软,自己根本站不住,脚一触及到地面,整个人便抖了一下,差点没给瘫软在地面上。 晏淮连忙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锦绣的小手紧紧抱着晏淮的脖子。 呜呜……好可怕。 晏淮抱着抽抽搭搭的锦绣慢慢走回了停着马车的地方,原本站在马车边上的等着的安庆瞧见自家主子阴沉的脸色,又瞧见哭的泣不成声的锦绣,脸上顿时浮现了诧异的神色。 不过他倒是谨守本分,并不相问,连忙让开了身子,看着晏淮将锦绣抱上了马车。 然后,他坐到了马车上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了一句:“主子,回府吗?” 还是去勇诚伯府…… 其实从安庆方才观察到的,只觉得自家主子似乎是想把勇诚伯府里的这位五小姐抱回府里去养,虽然听着不妥,但安庆盲目的觉得,自家主子的决定,不对也是对的。 谁知道,马车里只是传出了一个闷闷的声音,是燕亲王晏淮的:“找一处糖葫芦摊子停下。” “哦……” 安庆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慢慢赶起了马车。 马车内,锦绣在听到晏淮提及要找糖葫芦摊子的时候,哭声也是弱了一下,她揉着早已经没了眼泪的通红双眼,偷偷透过自己短短的小手看向晏淮。 晏淮没有说话,低着头捡起了放在车内小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热水,放到了唇边慢慢吹了吹,而后往自己的嘴边试了一下后,递到了锦绣的嘴边。 锦绣睁着哭的跟兔子一样红的大眼睛,摇了摇头,躲开那个茶杯,闷闷开口:“不要,你喝过了!” “你……” 晏淮被噎了一下,心里一阵来气,忍不住咬牙啮齿开口道:“还嫌弃我,也不知道是谁已经吃过我的口水了!” “呜呜呜,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锦绣愣了一下,突然又开始放声大哭。 “行了行了,祖宗,我再给你弄个杯子行了吧!” 晏淮无可奈何,一脸挫败,捡起了桌面上另一只还未动过的杯子,将杯中的水倒进了那个杯子里,重新递到了锦绣的嘴边:“再哭,你就要哭干了!” 骗小孩呢! 锦绣翻了翻白眼,却还是张开了嘴巴,由着晏淮往她嘴里灌水,可能是真的渴了,等到将杯中的温水喝下大半杯后,方才扁了扁嘴吧,摇头示意对方自己喝饱了。 等到晏淮重新将杯子放到桌面上时,锦绣已经一脸餍足的靠在马车榻上的垫子上,上下打量着他的这辆马车,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看到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锦绣还抬了抬眼皮子,开口问道:“你待会儿带我买完糖葫芦,就会送我回家吧!” “不送!” 晏淮没好气回了一句,只觉得自己再和锦绣说话,便会被她生生给气死。 锦绣听出晏淮此言有气话的意思,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又开口道:“我不想吃糖葫芦了,我想吃糖人了,还想吃糖栗子,还要买面人……” “呵呵……” 晏淮笑了两声,没说话。 锦绣吧唧吧唧了嘴巴,又指着桌面上点心开口道:“这是什么点心,我想吃牛乳菱粉香糕。” 说完这话,又絮絮叨叨道:“你这马车怎么这么硬,我坐着屁股疼。” 晏淮捡起桌面上的一大块点心,直接往锦绣一张一合始终没有停歇过的小嘴里一塞,面对锦绣被点心堵了嘴呜呜的控诉,笑眯眯回了一句:“玫瑰莲蓉糕,屁股疼你就忍着!” 锦绣捧着点心小口啃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方才她故意把自己弄得特别烦人,可是好像她的意图被对方给看破了,晏淮看她的目光里,简直是充满了打趣,仿佛是在说,你想演,我陪你,不过后果你自己掂量着点。 想到对方方才对自己下的毒手,锦绣是真的怕了,这人太坏了,净是掐着她的软肋来。 因着今日上元节上街的人很多,马车行驶的也很慢,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等着锦绣啃完了那块玫瑰莲蓉糕,又喝了大半杯的水,终于停了下来。 晏淮打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后,却是抱起了已经捡起第二块的玫瑰莲蓉糕,走下了马车。 等到被晏淮抱到了小摊贩前,锦绣才发现,晏淮真的让人将马车停在了糖人摊子前边,也就是方才她被抱走的地方。 她忍不住东张西望的望了一眼四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有心想要问问旁边的人,可是想到了站在她身边的晏淮,她也是忍下了,反正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此时糖人摊子前边倒是空了许多,不像方才那般人多,锦绣想要下来,可是晏淮却依然紧紧抱着她,不用问也知晓,对方定然是不会将她放着自己走的。 锦绣认命的被晏淮抱进了摊子里边,那个摊主也根本没有认出锦绣便是方才站在边上一直看着他的那个小女孩,只瞧着二人身上穿着华贵,还以为是一对有身份的兄妹过来买他的糖人了,连忙殷切招待:“二位要买糖人吗,先在这个转盘上转一下,转到什么,老朽便给你们做什么形状的糖人?” 这规矩,锦绣自是知道的,她正要趴着身体上去转动,突然晏淮一把按住了锦绣的身体,对摊主开口道:“你给我做一龙一凤最大的两个糖人,我多加银子。” 锦绣愕然抬头看向晏淮,却瞧见他脸上十分认真,显然并不是和摊主在开玩笑。 “哪有这样破坏规矩的。” 锦绣不满嘀咕了一句,买糖人,要加上玩转盘才有意思。 可是到底出银子的才是老大,锦绣身无分文,自然不能够置喙,至于那摊主,闻言也只是愣了一下,马上便出声回道:“好叻,请稍等。” 说着,便是将锅里加热至融化的糖汁舀起一勺,开始做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一对栩栩如生的龙凤糖人便做好了,晏淮亲自伸手接过,示意随从给了银子。银子自然是给的足足的,也让摊主的好话止不住的往外蹦。 锦绣看着晏淮手中的龙凤糖人,愣了一下,直到晏淮将其中一只的那支凤凰形状的糖人递给了她,她才闷闷说出了一句:“不是说给我买吗,怎么你也要吃。” 晏淮只是笑了一下,轻声道:“要买便要买最好的,可是你就一只凤凰多孤单,我自是要陪着你,与你相配。” 说着他咬下了一口手中的糖人,糖人虽然形状讨喜,但吃起来,除了甜便没有其他,顶多拿来哄小孩,味道算不得好。 可晏淮却咬的津津有味,声音咯嘣咯嘣的响。 买完糖人,晏淮又带着锦绣买了糖栗子,小兔灯笼以及路上能够看到的所有适合孩子玩的东西,皆数没有放过。 唯一的遗憾,只怕也是没有遇到锦绣口中念念不忘的面人摊子,晏淮不忍看着锦绣失望,还在思考着是否该让人去找出来,可是在这个时候,锦绣却是无意识的说了一句:“算了,明年再来。” 明年再来,这是有打算和他明年一起来上元节逛街的意思吗? 晏淮忍不住有些想入非非,瞬间觉得这面人摊子不来正好。 他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扔给了身后的随从,笑着抱起锦绣大方承诺:“还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呵呵……” 锦绣有些不忍直视的看着晏淮一副土豪的模样,正想开口之时,突然嘭的一声,天空乍然炸开了一团烟火,将大半边的天都给照亮了,而那一声,却仿佛是一个信号灯一般,三三两两,到万把烟花齐放,顿时,一副美丽而短暂的画卷乍然泼洒与天空这一张幕布上。 锦绣小脸一直抬着,被烟花光芒的映照下,仿佛打上了一层美丽的霞光。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只觉得脖子都抬酸了,终于满意的收回了目光,却一眼看见晏淮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王爷……” 锦绣动了动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也有一种错觉,在美丽的烟花映照下,晏淮瞧着,也不是那么的让人讨厌了。她的小脸上,忍不住冲着晏淮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而她的笑容,仿佛也点燃了晏淮脸上的笑容,晏淮伸手摸了摸锦绣的小脸,轻声慢慢道:“锦绣,快些长大吧,快点长大好让我娶你。”   ☆、32|第三十二章 晏淮此言一出,锦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的抽搐了一下,她“啪”的拍下了晏淮的放在她脸上的手,转头面无表情继续抬头看烟火。 那副倨傲的小模样瞧着,仿佛是在冲着晏淮道:谁说长大了要你娶了,说的我好像很想嫁给你似得。 晏淮瞧着锦绣这副倨傲的小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手上也忍不住有些痒痒的捏了捏锦绣后脑勺的小揪揪开口轻声道:“怎么,不想遵守承诺了,你在河边可是答应过我的。” “呵呵……” 晏淮不提河边之事倒还好,一提锦绣便是有些羞恼了,她最讨厌别人这般威胁她,晏淮方才在河边害得她哭的那般丢人之事,她还没跟他算账,这会儿他倒还好意思与她提。 就算是方才她救了他,也不能够抵消这份怨恨。 锦绣眼珠子忍不住往左转了一下,冲着晏淮白了一眼。 晏淮被锦绣看的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说起来,方才他是真的被锦绣给气到了,锦绣说不嫁倒也罢了,却还要加上一句说要嫁给谢文清那小子,他听着怎么不心塞!这一心塞,脑子里血气一阵上涌就忍不住冲动了一下。 晏淮也是忍不住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事情,一想到那小子当初数次拦了他的马车跑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锦绣却硬是要给那小子求情,甚至在之后那些年,那小子明明身边从不缺女人,却硬是要空着正妻之位做出一副痴情人的样子来,害的民间到处乱传锦绣之所以会到他的身边,是因为他强取豪夺的缘故。 好吧,即使晏淮承认自己当初得到锦绣是使了一些小手段,可是锦绣和他之间,绝对不是民间私底下乱传的强取豪夺版本,明明他和锦绣之间的开始是那么的美妙,明明便是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有缘有份才修成的正果。可他让人将真实的版本传出去,就是没人信了。 晏淮一想到前世谢文清所做的诗集,心里便是忍不住想要踩死谢文清这个小人。 什么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又什么箜篌别后谁能鼓,肠断天涯,暗损韶华,一缕茶烟透碧纱…… 最令晏淮无法忍受的是这一首:彤霞久绝飞琼宇,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只差没指名道姓说自己爱恋的人在皇宫里了。 文采好就了不起了,竟然还敢去编了一个专门缅怀锦绣的诗集,还自费广为印发,他眨眨眼睛便能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把他拉去宰首了信不信。他还真下了这样的命令,但命令还没传下去,就让锦绣使人拦了。 晏淮越想心里越发有些堵,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君子,但也不可能真做出夺人妻子之事,当初他知晓锦绣和谢文清二人有婚约,即使有些失望,也从未想过让锦绣到他身边来。可谢文清辜负了锦绣,难道他想要让锦绣过得好有错吗? 想到当初新婚之夜锦绣乍然从眼里滴落的眼泪,晏淮心头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当时他早已娶妻,不可能停妻再娶,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锦绣跟别的人,他也不可能答应。他甚至侥幸的想着,反正勇诚伯府要将锦绣送到别的王府为妾,他纳了锦绣为妾,也没有错,至少,他会待锦绣很好。 但当新婚之夜看到锦绣脸上的泪水时,他却知晓自己做错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他尚未娶妻,还有新的机会去弥补锦绣,即使锦绣和谢文清二人已有婚约之事让他觉得心中添堵,他也一样信心满满,这一辈子,他绝对不要让上辈子的遗憾出现在他和锦绣之间。 晏淮看向锦绣,脸上重新充满了笑容,而在这个时候,锦绣却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开口说了一句:“方才在河边,我可没答应嫁给你。” 锦绣笑的分外狡黠,被糖水浸润的红唇跟她的眼睛一样亮晶晶的。 “你答应了……” 晏淮下意识反驳,却突然想到方才在河边之时,因着锦绣哭的太厉害,他实在不忍,似乎真的没有等到锦绣开口说出最后一句话。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捏了捏锦绣的鼻子,语气里满是宠溺:“鬼机灵!” 锦绣连忙伸手去挡晏淮的手,但猝然不及,被捏了个正着,她有些不满,忍不住嘟起了嘴巴看着晏淮。 晏淮看着锦绣这副摸样,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你就不怕我待会儿再把你抱到河边去。” 锦绣不语,只是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 被鄙视的晏淮笑容一滞,的确,方才他只是一时意气,这会儿却是不敢了,再这么来一回,日后锦绣还不得天天拿着后脑勺对着他。 烟花在这个时候,渐渐开始少了起来,锦绣揉了揉被烟花声震得有些发疼的小耳朵,转头看向了晏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了她的眼眶上,洒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她声音软软轻轻:“我想回家了。” 晏淮抱着锦绣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却又轻声道:“你不是想看面人吗,待会儿指不定就能找到面人摊子了,而且待会儿还会再放一回烟花……” “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锦绣抬起头,面上可怜兮兮。 晏淮没有说话,只是抱起锦绣朝着马车走去,锦绣忍不住有些慌了,连忙开始在怀里挣扎起来,想要从晏淮身上下来。 “别动。” 晏淮的声音有些压抑。 锦绣却是没有听他的话,一边挣扎着一边哭道:“我要找爹爹和娘亲,我要爹爹和娘亲,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乖。” 晏淮一边拍着锦绣的肩膀劝着,一边却固执的径直走上了马车。 直到二人坐进了车里,锦绣仍然还用小手抹着眼泪,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兮兮。 晏淮叹了一口气,从身上拿出一方雪白帕子,递到了锦绣面前,慢慢替她抹起了眼泪,一边抹着一边无奈开口:“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呜呜……我要爹爹和娘亲。” 锦绣始终反复着这一句话。 晏淮不言,替锦绣擦完脸上的泪水后,方才轻声开口说了一句:“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里,你就不能够多陪我一会儿?” 他这一句话,说的十分落寞,听着也有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也让锦绣抬起了头,止住哭声看向他,红通通的眼睛透露出了疑惑。 晏淮并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又倒了一杯水,递到了锦绣嘴边,似乎是要等她喝下才肯说话。 锦绣方才吃了不少甜腻腻的东西,又哭了好一会儿,还真有些口渴,见此,也低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竟是将这么一大杯水喝了个干净。 喝完之后,她又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晏淮。 晏淮这才轻声开口慢慢道:“皇上派我去淮南办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又能不能回来。你今日,多陪陪我好吗?”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轻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走失这么久估计家里人都要急坏了,可是眼前晏淮的这个要求,让她又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她听父亲说过,淮南临近安亲王的封地,而安亲王则是此次与晏淮一道儿进京,如今被记做大皇子恭亲王晏浩的父亲。 “你不能不去吗?” 锦绣许久讷讷开口问了一句。 而晏淮却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这事儿是我亲自求来的,不去也得去。” “可不会有危险吗?” “富贵险中求。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今天多陪陪我好不好?我让马车走的慢一些,待会儿便送你回家去。” 锦绣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为难的低下了头。 她的这副态度,显然也是默认了。 马车内变得静悄悄的,能够听到车外来往行人嘈杂的声音,也有马蹄踏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音。 晏淮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锦绣被看的有些坐立不安,有些不自在的轻声开口道:“你做什么一直看着我?” “看你好看。” 晏淮回答的不假思索,明明是甜言蜜语,他却说的一本正经,十分认真。 锦绣不是真小孩儿,只觉得自己再厚脸皮,面上都忍不住有些发烫。 她想了想,又轻声道:“你待会儿会送我回家吗?” “你难道想跟我回王府?” 晏淮笑着说了一句,言下之意,自是应允她的要求。他笑着伸手牵过了锦绣的小手,轻声慢慢道:“锦绣,不要怕我,方才是我做错了,以后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我都不会再做了。” “呵呵……” 锦绣笑了两声,却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开口道:“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而且我不喜欢你抱着我,牵着我。” “不抱着你、不牵着你,我怕你会和我走散,万一你又给人贩子抱走了怎么办?” 晏淮眨了一下眼睛,明明便是剑眉朗目,却做出这副无辜的神态,实在有些违和。锦绣才不会相信他的强词夺理,她抿着嘴巴又道:“那你干嘛吓我?” “我错了,你罚我。” 晏淮痛快承认错误,又重新得寸进尺拉住了锦绣的小手,往自己胸口拍了两下,笑道,“你打我好了。” “我才不要打你呢!” 锦绣此言话音未落,突然嘭的一声,外边响起了一声巨响,也将锦绣吓得小身子都抖了一下。而晏淮连忙伸手抱过了锦绣的身体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别怕别怕,是又开始放烟火了,你要不要看?” 锦绣轻轻点了一下头,而晏淮这一回,并没有抱着锦绣走下马车,而是直接打开了马车的窗帘子,抱着锦绣坐在窗边的榻上望向外边,马车似乎已经从繁华的大街上驶了出来,周边的人群也少了许多。而烟花盛开的那半边天,离他们此时的方位有些远,却看得更加全面一些。 五颜六色、五彩缤纷的烟花又将天空燃的分外美丽,一声又一声的巨响砰然炸开,锦绣的耳朵有些受不了,正想伸出小手去捂的时候,突然一双大掌却是已经先一步挡在了她的双耳上,力道不重,不会让她觉得不适,却恰好能够盖过一些声音。 锦绣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身后的人,只瞧见晏淮正含笑低头看着她,墨玉一般温润的眼眸中,闪烁着一层宠溺。 她沉默的垂下眼睑,重新转头看向了远处的天际。 这一阵的烟花,比第一次时候持续的时间要长很多,直到马车离那条街道越来越远,烟花都看不到了,锦绣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她透过马车朝着外边打量了一眼,眼里有些诧异与不确定:“这是……什么地方?” 虽然依然是青石板铺成的大道,两边也有不少的宅院,但却十分的安静。 晏淮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锦绣又轻声开口问了一句:“你那么喜欢看烟花?是喜欢烟花吗?” 锦绣摇了摇头。 “不喜欢?烟花不是很美吗?” “嗯,但是太短了。” 锦绣轻声说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如果多一个人看,会不会让它的存在更有意义一些。” 马车内的气氛不觉有些沉默,晏淮也没有继续说着,伸手摸了摸锦绣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是保证一般,他轻声道:“你的人生,不会再像烟花一般。” 晏淮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锦绣也没有听清楚,她听到了马车停下的声音,忍不住伸手打开了马车帘子,朝着外边看去,恰好一眼便看见就在几十米开外的一处熟悉的府邸——勇诚伯府。 “到家了!” 锦绣眼里透露出了一丝激动,她原本以为,晏淮不会那么轻易送她回来。 晏淮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抱着锦绣慢慢的下了马车。 二人在马车边上站定后,晏淮才小心翼翼的将锦绣放到了地上,替她捋了捋额上的碎发,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温声道:“待会儿你自己回去,回去后,不要和你家里人提到今日与我见到的事情。” 锦绣疑惑抬起脑袋,看着晏淮,最后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晏淮却并没有松开抓着她的另一只手,而是从身后随从处拿过了一个盒子,递给了锦绣。 锦绣看了看盒子,又抬头看了看晏淮,晏淮对着她轻轻一笑,自己伸手慢慢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放了六个制作精巧的面人,面人雕刻的栩栩如生,锦绣一眼便看出面人是按照她的模样做的。 里边放着的面人穿了形状各色的衣裳,脸上都是露着笑容,让人看了,便忍不住觉得心情开朗。 锦绣有些惊喜,又有些诧异,疑惑的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不是说做面人的不在吗?什么时候做的?” 晏淮没有解释,仅是笑着道:“这是给你的赔礼,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锦绣低着头用小指抠着装着面人的锦盒,有些口是心非的开口道:“那让我考虑考虑。” “好,如果面人份量还不够重,那用我一辈子来赔给你好不好?” 晏淮闻言也不失望,依然笑着道。 锦绣闻言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回道:“你想的美。” 晏淮也笑了,捏了捏锦绣肉嘟嘟的小脸,笑道:“可不就得想的美吗?终于高兴了!” “谢谢你。” 虽然除去吓人那一回晏淮真的很让人讨厌,可是他今晚毕竟救了她,而且还带着她玩了那么长时间,满足了她提出的种种刁难。 “嘴巴上谢可不行,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如果从今天开始数,一百天内,你我再遇上,你便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不然,便是我要答应你一个要求好不好?”晏淮一边伸手替锦绣扣上了盒子,一边笑着开口说着。 锦绣闻言,脸上有些没好气,正要反驳几句,却乍然对视上了晏淮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认真的看着她,有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也有忐忑…… 她愣了一下,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冲着晏淮做了一个鬼脸,而后趁着对方不注意,直接朝着勇诚伯府跑了几步后,方才停下来开口说了一句:“你又要骗我,我才不答应你呢!” 说完,却是一口气朝着勇诚伯府的大门跑去。 “王爷……” 站在晏淮身后的随从有些惊呆的看着锦绣跟个小兔子似得的身影一下子蹦蹦跳跳跑出了好远,自家王爷这是让一个黄毛丫头给唰了一把,他还想请示自己是否该上前将人抓回来的时候,晏淮却站起了身,抬起自己的手臂冲着身后人摆了摆。 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颇有几分傻气的笑容。 锦绣抱着装着六个按照她自己模样的小面人的锦盒一蹦一跳的朝着勇诚伯府跑去。 还未走到大门口时,大门却突然打开,柳氏双眼通红,一脸急切的从大门内跑了出来,看到锦绣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却是立刻不顾形象小跑到了她跟前,蹲下身子伸手紧紧抱着锦绣痛哭了起来。 锦绣眨了眨眼睛,眼睛也一下子红了起来,声音有些娇软的唤了一声:“娘!”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慢了柳氏一步,此时正站在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的兰姨太太,又是轻声换了一声:“姨太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兰姨太太想要上来劝说柳氏,可是刚刚说出一句话,她自己便忍不住开始掉起了眼泪。 可见,锦绣的失踪,是真的把一家人都给吓坏了。 这边柳氏抱着锦绣哭了许久,最后还是兰姨太太先平复了情绪,开口将柳氏劝了起来,又是招手吩咐了底下人去将其他出去寻找锦绣的人找回来,方才抱着锦绣回了二房的院子。 柳氏自然少不得对锦绣一通询问。 不过锦绣还没有说话,外边夏立齐便带着锦绣的两个哥哥回来了,谢文清紧随其后。 他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榻上安然无恙的锦绣,身体一阵又一阵的发虚。 差点,他以为自己又将锦绣给弄丢了。 谢文清眼里闪烁着水光,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锦绣。 锦绣也注意到了谢文清的目光,她想到自己先时被那婆子抱走的时候,是跟着谢文清一道儿上的街,只怕她的失踪就算她家里人没有怪谢文清,谢文清自己也十分自责吧! 她又想到了自己方才跟着晏淮玩了许久才回来,忍不住有些心虚,连忙开口冲着谢文清甜甜一笑,开口娇娇的唤道:“表哥。” 谢文清握着拳头连忙点头笑了一下,而柳氏也注意到了谢文清,其实先是听得谢文清将锦绣弄丢了之后,她的心里是十分怪责谢文清的,但现在锦绣安然无事回来,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当时锦绣身边丫鬟仆妇跟了一大堆,谢文清虽然一向表现成熟,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能够将责任真的怪到他的身上。 这么一想柳氏不好意思了,也是连忙笑着冲谢文清招了招手,笑道:“今日让文清也急坏了吧,你快进来,歇一歇再回家去,天已经很晚了,你家里人也会担心的。” 谢文清听得柳氏的声音,脸上仍然有些自责与愧疚,连忙轻声道:“婶婶,今天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表妹。” “这事儿怪不得你。” 夏立齐也是连忙附和,真论起来,谢文清只不过是跟着锦绣上街没注意好,所有的人其实都有责任。而且锦绣已经回来,再追究这事儿,也是没有意思。 夏立齐笑着握着锦绣的小声,轻声对锦绣道:“快让你表哥进来。” “对啊,表哥快进来。” 锦绣举起一只手,放到耳边招了招,小摸样儿可爱的不得了,也让谢文清一下子笑出了声,他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了锦绣跟前。 他仔细端详了锦绣好一会儿,确定锦绣的确是无事了,又陪着锦绣说了一会儿的话,方才恋恋不舍离开。 而一等谢文清离开后,锦绣也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谢文清表现的实在是太自责,弄得她也有一些压力,只能够尽力减轻他的负担,反倒是把她自己弄得累得慌。 还好现在人走了。 锦绣笑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爹娘,开口撒娇:“娘,我饿了!” 这话说的,倒是完全忘记了方才不知道在外边吃了多少的东西。 柳氏信以为真,连忙招呼着底下人去厨房里要了点心回来。 锦绣在这会儿倒是发现了自己身边伺候的人都不在屋里,她有些奇怪的开口问柳氏:“娘,张嬷嬷他们呢?” “没事,你不是肚子饿了吗,待会儿便有点心吃了。” 柳氏故意岔开话题,而锦绣却是听出了意思,也瞬间明白了,恐怕是因为她的走失,张嬷嬷他们都受了惩罚。她连忙开口求情道:“娘,怪不得张嬷嬷她们,她们一开始在外边,不知道我在里边被人带走了……” “行了,我有分寸。” 柳氏只是笑了笑,但语气却是十分坚决,显然是打算罚张嬷嬷她们,锦绣无奈,伸手拉了拉自己的父亲夏立齐,夏立齐面对女儿的乞求,只是低头喝茶,摆明了不想搀和。 好吧,锦绣只好乖乖打消了求情的心,虽然她不忍心,但也知道这是柳氏管家的手段,她还是不要搀和的好。 锦绣捧起茶盏,刚想往嘴里送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肚子里正是一肚子的水想要解救,想到先时在马车里,晏淮拼命给她灌水的行径,她条件发射便想出恭,坐在榻上的小屁股也开始不稳当了。 “娘,我要……” 锦绣将脑袋埋在了柳氏的怀中,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很轻。 夏立齐看着锦绣异样的举动,忍不住奇怪的看了一眼锦绣,对柳氏开口问道:“怎么了?” 柳氏轻笑了起来,开口笑着对夏立齐道:“你女儿这是害羞了呢!” 说着将锦绣从怀中抱出,招呼过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让带着去了恭房,而夏立齐这才恍然大悟,也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锦绣心里是将夏立齐当成父亲看待,不过对于一些个较为私密的事儿,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不是真的小孩子。 等到锦绣满脸通红的由丫鬟抱着回了柳氏和夏立齐屋里时,夏立齐正和柳氏说着今晚的事情:“今晚那伙人贩子全数被抓了起来,燕亲王算是立了大功了,我正想去衙门里找锦绣,没想到府里就派人来说锦绣自个儿回家了。” “是啊,我也是听到了底下人通报说有个和锦绣很像的孩子往家里来了,赶紧到大门口一看,还真是锦绣,也不知道什么人把她送回来的……”柳氏说着,看着锦绣,连忙开口问道,“锦绣,你知道是谁把你送回来的吗,我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嗯?” 锦绣装傻摇了摇头,半晌只说出一句话:“是马车送我回来的,我醒过来就到家了。” 柳氏有些听不明白,倒是夏立齐立刻想到了,开口轻声对柳氏道:“那伙子人貌似用沾了迷药的帕子捂了孩子的口鼻,锦绣估计也是晕过去了吧,一直被人救回了家还没醒过来。” “用了迷药?” 柳氏一听急了,连忙拉过锦绣上下端详着,又是招呼丫鬟去请大夫:“锦绣身体向来弱,这迷药也不知道会不会伤了身体。不行,得请大夫过来瞧瞧。” 柳氏这好一通折腾后,终于确定了锦绣并无大碍,天色也很晚了,锦绣打了个哈欠,露出一脸的困顿神色。柳氏亲自打了水给锦绣清理了,将她抱到了她和夏立齐的床上,对锦绣轻声道:“今晚便跟着爹娘一道儿睡。” “嗯。” 锦绣迷迷糊糊回答着,闭上了眼睛。 她这会儿倒也没有完全睡过去,还能够听到夏立齐和柳氏的说话声音,不过,身体是真的累了,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闭着眼睛。 “那边也太过分了,锦绣失踪了,竟然还带着人在街上继续玩着,我看根本就是恨不得我们二房出事才好。” “行了,你和她们生气,太不值得。今天我晚回家,是舅父和我说外放的事情,到时候咱们全家都离开府里……” “姨太太和我们一道儿走吗?” “……” 锦绣听得夏立齐并没有立刻说话,许久之后,他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爹还在世,也没分家,姨太太不可能跟我们一道儿走,我和姨太太商量过,姨太太说,不用管她,她没事的。” “那靖铭和靖珏不去国子监上学了?” “听舅父的意思,是要把我往南边调,南边好的书院并不比国子监差,到时候给孩子再选个好的……” “……” 锦绣倒是还想再继续听下去,不过脑子里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迷糊,后边的话,听得断断续续,直到完全陷入了黑甜的梦想。 锦绣这一睡,睡的很长时间,第二天起来,天儿已经大亮,她的父母都已经不在床上了。 锦绣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体的时候,恰好柳氏从屋外走了进来,她懵懂的唤了一声:“娘。” “小懒猪,起来了。” 柳氏笑着走到了床边,抱了锦绣。 而锦绣则是将双手往柳氏的脖子上一环,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迷糊:“娘,爹呢?” “你爹早就走了,肚子饿不饿?” 柳氏摸了摸锦绣的肚子,因着临睡之时锦绣刚吃过点心,肚子还是鼓得,锦绣也不饿。 她此时有些迷迷糊糊想着事儿,昨晚她好像拉了什么事情了? 锦绣努力回忆着,张开嘴含了柳氏送到她嘴边的漱口水,突然猛地想了起来,她噗的将水吐到了一边丫鬟手中的茶杯里,对柳氏开口道:“娘,我记起来了,我昨晚看到四姐姐了。” “夏锦澜?” 柳氏愣了一下,原本拿着帕子准备去抹锦绣脸的手也一下子停了下来,她看向了锦绣开口道:“什么时候看到的。” “就是那个不认识的婆婆抱着我的时候,我看到的,我叫四姐姐了,四姐姐明明看到我,就是没睬我,还拉着王表哥他们走了。” “你说什么?” 柳氏也是有些惊到了。她的心思其实也十分单纯,虽然在家中也学过几分手段,但心地仍然十分善良,更加无法想象会有这样家中姐妹看着自己另一个姐妹出事故意装没看见的事情。 这实在是太让她难以置信,可是她的女儿锦绣她是知道的,不会说谎的,这事儿锦绣描述的有条有理,显然也不会是锦绣搞错了。 “她真这么做?” 柳氏虽是疑问,却十分咬牙啮齿。她们几房人是不和睦,大房和三房更是一直都特地针对着她们二房,但见死不救这事儿,实在是太心黑,太过分了。 夏锦澜还只是个孩子,现在心就这么黑了,还能是谁教的,不就是她的父母教导的吗? 柳氏甚至不敢去想象,若非燕亲王撞破这事情,让人将那伙人贩子给抓了,锦绣现在会怎么样? 锦绣看着柳氏阴翳的神色,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有想过要不要将这个事情告诉她的父母,毕竟这事儿又没有什么证据,夏锦澜想抵赖很容易,她甚至只要说,自己没有注意到锦绣便能够赖过去,根本无法追究责任。说出来可能是给自己的父母添堵。 可是,锦绣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告诉她的父母,便是给她的父母提个醒也好。 其他两房人,除了最近对她特别友善的夏锦瑟,其他人她算是看透了,对他们二房从来没有安过好心,她父母不愿意将人想的太坏,可偏生人家就是这么坏。 锦绣自己拿过柳氏手中的打湿的帕子,往脸上揉了揉,她小心翼翼透过帕子看了一眼柳氏,柳氏这会儿倒也露出了笑容,不过锦绣明白,柳氏怕是将此事记在心上了。 柳氏向来护短,对她更是呵护有加,夏锦澜这事儿,明显便是触到了柳氏那根最敏感的神经,这会儿即使柳氏没有再提这事,还笑着与她说起了别的话,但此事想要如此轻易揪过去,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柳氏亲自替着锦绣梳洗打扮完了后,又拿着碗筷喂了锦绣早膳,没有再提及送锦绣去上学的事情,只是抱着锦绣来了厅里。 厅中,柳氏的丫鬟秋玲正候在门口,看到柳氏和锦绣,连忙行了一礼。柳氏点了点头,只开口语气淡淡问了一句:“人都带来了?” “是。” 秋玲连忙应声。 锦绣随着秋玲的话,有些疑惑的往厅里看去,只见厅里正站着一排丫鬟模样打扮的人,而柳氏抱着她走进去的时候,那些人都跪了下来,锦绣低头看去,只看到了一张张陌生而稚嫩的脸庞。 她抬头看了一眼柳氏,柳氏没有打哑谜,只是笑着对锦绣道:“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这是要给她选丫鬟? 锦绣有些吃惊,她想到了昨日的事情,连忙轻声开口道:“娘,冬梅他们伺候我挺好的,你别换走她们好不好!” 柳氏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下,开口道:“不换走,你身边本来就缺人,本来就打算再给你多选几个。” 柳氏昨天恼怒之下,还真有将人都换走的想法,不过想到锦绣已经习惯了那几个伺候,加上锦绣如今年幼,一下子都给换成陌生的,也不太好,倒不如先多选几个新丫鬟到锦绣身边伺候着,也算是给她们几个一个机会。 “这十几个人都是我放在庄上让人教过的,你看看喜欢那几个,娘再给你选几个好不好?” 柳氏的目光也是跟着锦绣打量了几眼,这些丫鬟都是年前她便让人在人牙子处买下,特地放在庄上好好调教了,身家都清白,模样不算出挑,但瞅着顺眼,放在锦绣身边是再合适不过。 不过,柳氏的目光落在站在队伍最右边身量颇高的二人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选人她没有特地去掌过眼,可特地交代了自己的心腹去选的,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 那站在最右边的两个丫鬟,瞅着正是妙龄之年,身材高挑却又玲珑有致,虽然低垂着脸面,但她只从轮廓瞧着,便知样貌不会太差。 若只是普通漂亮倒也罢了,怕就怕太过于出挑…… 柳氏忍不住开口唤了那二人抬起头,而那一眼瞧见,柳氏脸上也是微微阴了脸色。 那二人一人面容清丽,一人姿色妖娆,便是最最简单的装扮都无法掩藏她们的姿容,那副小摸样瞧着,竟是比起勇诚伯府容貌最好的兰姨太太不相上下。 这样的丫鬟,是怎么选进来的! 而锦绣看到二人的面貌之时,也是吃了一惊,她抬头看向柳氏,柳氏也是看了一眼锦绣,仿佛是唯恐锦绣年幼无知,喜看漂亮的,将人留在身边。 但这个时候,直接让人将他们带下去,又显得有些刻意了。 柳氏微微犹豫,开口对二人道:“你们二人学过什么?” 那二人虽然方才被柳氏唤了抬头,但眉眼下垂,并不直视上头的主子,规矩瞧着倒是极好。听到柳氏的问话,二人也是微微行了一礼,开口道:“奴婢二人在庄上和嬷嬷学过一些伺候小主子起居的活计。” 说完这话,那面容清丽的丫鬟轻声道:“奴婢懂些腿脚功夫,懂些浅薄医术,会点厨艺。” 而另一名姿色妖娆的丫鬟在对方说完后,也是接口而上:“奴婢也懂些腿脚功夫,会做绣活,学过梳头。” 柳氏闻言,眉头皱的越发深,其实在经过昨日一事后,她心里的想法,自然是希望能够找几个懂点功夫的人留在锦绣身边,但那样的丫鬟可不好找,没想到在这里自己瞧着最不中意的二人,竟然会功夫。 不过,那两个丫鬟会不会功夫倒还不确定,也指不定对方真的只会点花拳绣腿。 柳氏想了想,对那两丫鬟道:“你们既然都会,便比划比划。” 那二人闻言,又是应了一声是。便退到了厅里的空旷之处,二话不说,便直接比划了起来。 二人一动,柳氏和锦绣便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瞧着。 虽然她们不懂得什么是武艺,但看着那二人,便一眼可以看出,二人手下功夫绝对不弱,不仅仅是比划的好看,还……十分有杀伤力。   ☆、33|第三十三章 杀伤力? 锦绣也是被自己脑海里浮出来的这个形容词弄得吓了一跳,这并不是说着两个丫鬟打得你死我活,下手没有轻重,而是这两个丫鬟的招式瞧着,很有威力,虽然二人都是点到即止,却让柳氏和锦绣二人看的心惊胆跳。 锦绣咕咚一下,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看向了柳氏,心里有些不确定。 柳氏此时心里也有些疑窦,柳氏虽然是文人世家,但绝非没有见识,自是能够瞧得出,这两个丫鬟不但不是花拳绣腿,懂点腿脚功夫,而且瞧着简直就是练家子。便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和她们对打,都不一定能够打得过。 这样的丫鬟,柳氏自然是想要给锦绣身边配上,别的不论,便是以后出门万一又遇上了昨儿个事情,便不怕了。 可是,这群丫鬟的来路,她还是清楚的,是她让人从牙行里十两银子一个买来的,当时让人去买的时候,特地嘱咐了,以前跟过主子的不买,长相太好的不要,也不用聪明。 柳氏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想买些没经过□□的放到庄上好好让自己人教上一教再放到女儿的身边。 十两银子能够买到什么样的丫鬟,柳氏管家多年,心里自然是门儿清,眼前这两个丫鬟,先且不论这长相容貌,便是这身手,比之家中的护卫都要强上许多,要知道,家中所聘请看家护院的护卫一年给的银子都不止这点。 想要买到这样的丫鬟,那就不是什么简单事儿了,除了一些大家会从小选了根骨惊奇的丫鬟拿去培养,便是瞧着运气。而勇诚伯府,说实话,还没到那个档次。 这般想着,即使对这二人十分中意,柳氏却也没有发言,只是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二人对打了好一会儿,方才嘴里倒是叫了停。她和蔼的唤着二人走到了她跟前,开口轻声道:“瞧你们这两个丫鬟,长得好,功夫又好,我这可是捡到宝了?” 柳氏的话说的十分温和,可是那两个丫鬟闻言,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对柳氏叩了一记响头后,连声道:“求夫人收留我们姐妹两吧!” 柳氏不言不语,只是捧起了茶盏喝了一口水。 而那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其中那位姿容较为妖娆的丫鬟咬了咬头,开口道:“奴婢二人的父亲曾是镖师,奴婢二人自小随着父亲学了一些腿脚功夫,后来父亲出镖之时没了性命,娘亲病倒在床,家中幼弟年龄稚幼,很快花光家里积蓄,不得已,奴婢二人才想卖身为奴。机缘巧合下,被人牙子带到了京中,被夫人买到庄子里,我们姐妹二人知晓夫人是个慈善人,求夫人留下我们吧!” 柳氏闻言点了点头,看向了站在一旁领着那群丫鬟过来的婆子开口轻声道:“这两个丫鬟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闻言,连忙出声道:“夫人,我去牙行里看人的时候,这两姐妹给自己脸上做了掩饰,容貌瞧着极为普通,后来到了府里,才发现的。我原也想送回去,可是这两姐妹瞧着实在可怜,而且我瞧着她们学的又比其他人好……夫人放心,我特地去牙行打听了,这两姐妹的身世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 那婆子瞧着估计也是极喜这两姐妹,又连忙开口道:“这两姐妹身世实在可怜,又是为母为幼弟卖身,给自己容貌做掩饰,也只怕牙行里肮脏,那些个见财起意的人牙子把她们卖到不好的地方去。” “真的都打听清楚了。” 柳氏看了一眼跪在底下的两姐妹,心里其实是有留下的意思。毕竟日后便是花上百两银子,都不定能够寻到这么好的丫鬟,可是柳氏也不是贪小便宜的人,相反她觉得贪小便宜会吃大亏。 虽然想想她们勇诚伯府没啥好东西可以让人图的,她们二房,更是没有什么好让人费这么大的本钱来谋划。 而且,她让人去买丫鬟的牙行都是和京城里的富贵人家来往多年,在买人卖人时也是十分警惕,真有问题的,身世稍稍有点问题的,都不会拿出来卖。 至于说容貌,柳氏还真不怎么担心,莫说这两个丫鬟和锦绣年纪差的有些大,等到锦绣长大可以出嫁的时候,这二人早就已经花期不在,便是她自己房里,两个儿子她是有信心的,自己丈夫,真要纳妾,也不会等到现在这个时候。 退一万步了说,真给看上了,卖身契还在她手上,生死拿捏也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说到底,柳氏心里对这两姐妹的印象还是奇货可居,又加上昨日之事,凑巧对上了柳氏的需求,所以柳氏这会儿已经意动,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将人留下了。 柳氏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的桌上,对这锦绣轻声开口道:“锦绣,你可喜欢这两个丫鬟?” “啊?” 锦绣不妨柳氏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脸上还有些恍惚。 而在这个时候,底下的两个丫鬟却是连连叩头:“求小姐留下奴婢吧,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求小姐不要将我们送回去。” 二人拼命叩着头,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锦绣抿了抿嘴,看了底下两个丫鬟一眼,却很快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柳氏,点了点头。 锦绣的表态,令底下二人连连欣喜的又是叩了好几记响头,即使决定将人留下,柳氏心里倒是不再瞻前顾后,笑着让人叫了起,又对锦绣笑道:“这两个丫鬟,日后便留在你跟冬梅他们一道儿伺候着,嗯先记做二等丫鬟,等日后瞧着好了,再提一提。” “好。” 锦绣点了点头,也笑着看了一眼那两个丫鬟。 而柳氏想了想,又冲着底下开口道:“你们二人可有名讳,锦绣你要不要替着二人改个名字?” 锦绣微微一挑眉,只笑着说了一句:“先问问她们有没有妹子吧。” 说罢,又对着那二人笑道:“你们之前叫什么名字?” “奴婢夏芍。” “奴婢夏竹。” 两个丫鬟闻言,连忙开口回答,锦绣还未说话,柳氏反倒是击掌笑了起来:“这可真够巧的,这两姐妹的名字,正好和你屋里的春夏秋冬几个丫鬟的名字跟上了,我看挺好,都不用改。”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锦绣也笑了起来。 这最好的两个丫鬟已经选好了,剩下的一群丫鬟里,相对一比,便显得失色了。 柳氏随意挑拣了几个给了锦绣屋里,剩下的,倒也没有打发回庄上,而是留在她们二房的院子里先做个小丫头。正好,她们院里的一批丫鬟年龄也到了,是时候拉出去配小子,到时候恐怕也会缺人。 锦绣今日不用去上学,等到选完丫鬟,让人各司其职了后,便呆在柳氏的屋里,自己摆弄着小玩意儿,而柳氏则是坐在一旁看着账本。 柳氏招呼了小丫鬟将锦绣屋子里装着她小玩意儿的盒子取过来后,因着锦绣今日身边丫鬟都给柳氏罚了,这过去的丫鬟是柳氏身边的,并不熟悉锦绣屋里的摆设,倒是将一个装着锦绣不常拿出来摆弄玩意的盒子给拿了过来。 锦绣一打开,便看到了放在盒子里,原本打算让她打入冷宫的白玉九连环,也是这副九连环,让她想到了九连环主人送给她的另一个物件。 锦绣连忙抬头看向了柳氏,开口有些犹豫的问道:“娘,昨天我带回来的那个盒子,你看到了吗?” “盒子?” 柳氏想了想,昨儿个兵荒马乱她哪里还顾得上锦绣身边的盒子,不过瞧着锦绣这副紧张的样子,柳氏还会以为是她的心爱物件,还想了想,不过脑子里印象不大,她正要开口说不知道的时候。 候在柳氏边上的秋玲却是笑着开口道:“小姐,可是一个装了面人的锦盒。” “对。” 锦绣连连点头,又冲着秋玲开口道:“秋玲姐姐,你知道在哪里?” “小姐别慌,奴婢昨儿个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到便收了起来,这就给小姐拿过来。”秋玲连忙笑着安抚锦绣。 而柳氏闻言也是笑了,冲着秋玲道:“你快给她拿过来吧,免得这丫头急坏了。” 秋玲之所以收起盒子,也是怕放在外边给人给弄坏了,放盒子的地方不远,刚刚走开一会儿,便取了过来。 锦绣打开了锦盒,里边装着的留个面人依然毫发无损,而柳氏跟着看了一眼,却是有些讶异的开口道:“这是文清昨晚买给你的吗,样子瞧着,可真好看,还和你那么像。” 锦绣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将盒子扣上,放进了装着九连环的那个大箱子里。 锦绣这一日,倒是那也没去,就呆在柳氏的屋子里陪着柳氏。 锦绣身边的丫鬟今儿个也没回来,她喝茶用膳,都是由柳氏新给她选的几个丫鬟伺候的。 那瞧着便是机灵的两姐妹暂且不论,柳氏没有想到,其他几个瞧着不大机灵被柳氏打算放了做锦绣屋里小丫鬟的,竟然也不差。 这还真是捡到宝了。 柳氏心里暗暗想着,这么瞧着,怕是这些个丫鬟都□□的很不错,她心里一高兴,还给此次负责这事儿的婆子赏赐了几个银子。 锦绣用的也是十分得心应手,这几个丫鬟,比起在她身边多年伺候的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也不逞多让,其实便是那几个丫鬟,有的时候做事儿,其实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偏偏这夏芍和夏竹二人,可真是面面俱到,简直堪称是完美。 不过,锦绣绝对不是个喜新厌旧的,虽然得了几个如意的丫鬟,也绝对没有忘记因为昨日之事而被牵连到的丫鬟,今日一日,找准了机会便磨着柳氏放人。 柳氏被锦绣闹的没办法,最后还是心软松了口。引得锦绣连连对着柳氏大献殷勤。 这边母女二人正笑做一团之时,夏立齐却是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虽然看到妻女之时,还是笑了一下,还对锦绣笑着说道:“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不过,锦绣和柳氏二人却是一眼便看出,夏立齐今日兴致不高,只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34| 第三十四章 柳氏原本想让丫鬟带着锦绣回自己屋里,等到没人了再私底下问夏立齐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道,锦绣看到夏立齐的脸色后,却是眼珠子转了一下,一把抱住夏立齐的手,直截了当开口撒娇问了一句:“爹,你为什么不开心啊,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立齐方才面上的确是做了掩饰,没料到女儿竟然会如此犀利,一眼便看出自己的不自然。他原本都到了嗓子眼里的那句没什么只好咽了了下去。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摸了摸锦绣的脑袋。毕竟在他的眼里,自己女儿便是千般好万般聪明,到底还只是个孩子,有些事情,他们大人操心便好,不必和孩子去说。 倒是柳氏,见锦绣这副鬼机灵的样子,忍不住用手点了点锦绣的额头,轻声开口道:“你这孩子,怎么哪都有你啊!” 锦绣嘟着嘴巴,仰头看了一眼柳氏,又看了一眼夏立齐。 夏立齐不忍心了,连忙开口转了话题,又是安抚了锦绣一句:“爹没什么事,倒是锦绣今天一天和你娘玩的可好?” 夏立齐明显便是在回避,锦绣都不用多想,也能够猜到只怕夏立齐是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对着她一个小孩子说了。 她只好作罢,反正不可能知道真相,她呆在这儿也是碍事,她倒是十分深明大义的小心翼翼爬下了榻子,冲着柳氏和夏立齐轻声道:“爹爹、娘亲,我先回房里去了。” 说完,她又小大人似得冲着夏立齐调皮笑着说了一句:“今天和娘亲玩的很好,所以累了想睡觉。” “行了行了,你先跟着新丫鬟们回去,我让人把你那些旧的伺候人放出来回去伺候你,待会儿用晚膳的时候再叫你。” 柳氏笑着弯腰替锦绣理了理衣裳,虽然此时柳氏的注意力还有几分落在锦绣身上,可面上却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对于夏立齐待会儿要说的事情,心里十分在意。 所以这边一等着锦绣离开,柳氏便迫不及待开口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立齐闻言,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慢慢开口说了一句:“昨晚说的事情,怕是不成了。” “昨晚?” 柳氏有些愣了一下,立刻便想到了夏立齐说道的外放出京做官的事情。她有些奇怪,也有些不敢相信,皱着眉头忍不住出声道:“怎么会这样,昨日不是你说的,这事儿差不多都要定下来了,而且是舅父牵的线。” “是啊,我也当是真的给定下来了。你也知道舅父的官位,而且这事又是舅父穿针引线,说起来,这事到了昨日,我心里是十分笃定一定能成,这才回家与你说的。没想到,竟然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突然有了变故。” 夏立齐与妻子柳氏感情向来好,即使是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他也不会避讳,私底下都会和柳氏有商有量,甚至连细节上都会一一描述。 夏立齐自得了功名后,是一步步在京里从小官开始做到如今的位置,当然其中少不得谢修和岳家的帮助,但他自己并不是一步登天,从来都是靠自己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踏实。 坐到如今吏部从六品的主事后,如何想在现在的位置上再进一步。其实夏立齐早就有所打算,他打算外放出京,最好是能够到地方上做个六品或是从五品的官,这样做上几年后,等做出一些成绩了,调回京里便能够升上一级,官路这才能够顺。 若是一直呆在京中,虽然也能够升,却是没有外调出去后含金量高一些,相对也升的快一些。 当然,也并不是所以出京的官位都可以要下,夏立齐对于选择哪一个,还是经过深思熟虑。因着谢修和他岳家的关系,以及他自己本身就是在吏部担任主事,倒是提供了便宜。 这左右考量比较着,总算选好了一个位置。 是南边洪省那边的一个知州,官位恰是从五品,夏立齐自己本身就担着从六品的京官,若是外放出去升做从五品,瞧着倒升的不过分,也因此对于这个位置,夏立齐还是觉得即使没有家里帮忙,也是很容易便拿下的。 夏立齐之所以会看重这个位置,心中也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洪省位处南方,虽不比苏杭鱼米之乡,但也是个好地方,百姓生活富足,甚少有天灾*之事发生。他到了那个地方,只需要按照之前官员留下的一套办事方法维持现状,待满任期,回京妥妥能够再升上一级。这是他想过去的其一理由。 其二便是,这知州管辖下边几个县,自是油水差事,夏立齐虽然不是贪官污吏,却也是个想为家里多多做打算的人。虽然二房瞧着并不缺钱,但其实从勇诚伯府里拿到的,很少很少,夏立齐自己本身收入也极其有限,他的那些俸禄拿回家,可能都还不够给女儿买套首饰的。娶妻之前,兰姨太太手上有一份谢家补给她的嫁妆拿出来填补着,而等到娶了柳氏后,柳氏嫁妆丰厚、经营有道,加之兰姨太太也总是给二房补贴,这才让二房在勇诚伯府里的日子瞅着十分富足。 但夏立齐总觉得,男人养家才是正道,若是外放出去,又是到一个富裕的地方,即使不做贪污,收入也比在京里强上许多。那一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不是夸张。 最后最最重要的一个理由,还是二房在勇诚伯府里的处境实在是尴尬,若是能够带着孩子去一处环境良好的地方、远离这府里的喧嚣,对孩子的成长也是有好处。 这一条一条的列下来,出京做官的好处,简直数不胜数。 而洪省那边,也绝对是一个好地方。 夏立齐早早看中,上下活动了,差不多都已经将这事儿给定下来了,只差上边一道明文指令,这才和柳氏说了,柳氏自然也是十分高兴。 可是夏立齐却是没料到,今日办完差事回来的时候,和一位同僚在路上说起此事的时候,那位同僚面上却是有了难色,他细细一问,那同僚这才吞吞吐吐模糊的吐露了一句,仿佛是有人想来截胡。 再深一句,却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同僚自然没理由骗他。 也因为这点,等到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心情自然有些不太痛快。 柳氏听罢夏立齐所言,心里还是有些不怎么相信。 昨晚夏立齐和她说的时候,言之凿凿,她又不是真的无知妇人,自然知道夏立齐这事儿已经是铁板钉钉,又有谢修和她父亲一块儿看着,想出岔子也没那么容易吧。 她只当是夏立齐太过于重视此事才会风声鹤唳,忍不住笑着安抚了几句:“会不会是你多心了,舅父可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昨日与你提了这事,便肯定有十足的把握,若是真有问题,今日舅父怎么会没有和你说呢?” 夏立齐到底当局者迷,柳氏这一番话,说的极其有道理。 夏立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的确,若是真的有问题,谢修肯定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又怎么会不来和他说呢。 “也是,可能真的是我多心了吧!” 夏立齐笑着说了一句。 见到夏立齐终于舒展了脸色,柳氏倒是没继续说好话,反而开口说了一句:“这事儿,即使真的出了差错,你没调成,也没什么。咱们一家呆在京里也挺好的,而且指不定会有更好的位置等着你。” 夏立齐听出柳氏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唯恐万一真的希望落了空,他会接受不了,所以故意给他在先做预防。 他心中触动,忍不住握住了柳氏的手,连忙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能调成自然是好的,没能调成,也没事儿。” “嗯,咱们一家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 柳氏笑着说了,想了想又道:“不管怎么样,你回头若是遇上舅父的话,顺便提上一句。” 柳氏心里其实是很想赶紧离开勇诚伯府的,但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会明显的对着夏立齐表示出来,免得给他心理增加负担。 锦绣虽然那天晚上听了个迷糊,而这日又根本没有听到什么,但从柳氏这些日子以来的行径,她仿佛有些摸到了头绪。 这年儿刚过,柳氏竟然又开启了自己的库房理起了东西,甚至还让很多丫鬟将家里的一些东西偷偷都给收了起来。 柳氏做这些事情的动静很小,若非锦绣这成日里和柳氏混在一块儿,自然也不会发觉。 还有,锦绣自元宵回来,便一直没有去上过学,并不是她不爱学习,而是柳氏纵容的。纵容的甚至连锦绣自己都觉得心虚了,她实在太三天晒网两天打渔了。估计这会儿原本就拉下的学习进度,现在更是差上一大截了。 锦绣有些忧虑的掰着手指数起了自己先前上学的天数,等到派算完后,面上真当惆怅,仿佛她去上学的天数,真的是屈指可数,一双手都能够算得过来。 锦绣也有和柳氏表示过自己怕拉下学习进度的意思,谁料到柳氏竟然毫不以为意,还笑着反安慰起了她来:“不必担心,这些个功课自然是会让你学到的,到时候娘给你请更好的老师来。” 锦绣如今年纪尚幼,若是在府里单独请人来教习,自是不可能。柳氏这话的意思让锦绣心里忍不住有了一丝期待。 不说是离开勇诚伯府这个地方,便是能够出去玩玩,也是好的。 她忍不住开始期盼着数起了日子,也开始想着会到什么地方。 只是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却都没有任何的音讯传来。 眨眼间,便是半个月过去了。 锦绣先时虽然对外宣称受了惊吓生病在房里休养而没有去上学,但若是真的一直装病没好起来,回头府里指不定又给传出了闲话。 柳氏原本也以为夏立齐这事儿只要没几日便会有结果,锦绣自然不用去上学了。 谁料到一等便是半个月还没有明确的调令下来,如此一来,也不能够一直把锦绣留在家里,柳氏想了想,还是让锦绣先复了学。 锦绣心态倒是极好,这不让她上学在家里呆着,她乐得清闲,让她去上学了,她也不排斥。在柳氏开口后第二日,她便乐颠乐颠的让夏芍和夏竹两姐妹给她收拾起了东西。 说到夏芍和夏竹两姐妹,这些日子跟在锦绣身边,不仅仅是锦绣用的习惯,连柳氏都是忍不住夸赞。 柳氏原来最大的担忧便是这两姐妹容貌生的太好,会不会起不好的狐媚心思。谁料到,这些日子以来,这两姐妹打扮一直十分朴素,从不东走西逛,若是没轮到自己当值,二人便呆在屋里绝对不出一步,一心只专心伺候着锦绣一人,仿佛眼里也就锦绣一个主子。若是不巧遇上夏立齐和锦绣的两个兄长,也都是低眉顺眼行完礼便退到一边。 有这份心思已经是极为难得,偏巧这两姐妹还十分能干,不仅习得一身好武艺,在其他的事儿上,也十分得力。夏芍先时所言懂些医术、会点厨艺,却是做得一手好药膳,就单单这几日给锦绣做得一些东西,不仅锦绣爱吃,还把她一张小脸养的越发胖嘟嘟粉嫩嫩的。 有夏芍先例在前,再看夏竹,柳氏自然也有了期待,而夏竹绝对没让柳氏和锦绣失望,她的一手好绣活,绣出来的东西,简直比大绣坊里的那些个绣活还要鲜亮,给锦绣做的衣裳,不仅针脚细密,而且款式新颖。至于梳头技艺,锦绣这几根小黄毛如今倒是梳不出什么发型来,可是每日里夏竹给锦绣弄得装扮,却绝对不差,连张嬷嬷瞧着,都甘拜下风,干脆乐得痛快放手只让夏竹伺候锦绣的起居了。 除了这夏竹夏芍二人之外,分到锦绣起居的另一些丫鬟,柳氏原本只是想安她们放在锦绣屋里做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谁料到,这些日子下来,柳氏这明眼一瞧,发现自己简直便是屈才了她们,别的不说,单单说一名叫做冬雪的丫鬟,不仅识字断墨、算账管事的本事,竟是连柳氏底下聘请的账房先生都比不上。 这让柳氏不禁对夏立齐只叹是捡到了宝贝。 夏立齐倒没柳氏这边心宽,对此自然会稍稍想的深了一些,忙里抽空让人去查了一番那些丫鬟的底细,发现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后来想想他自己不过是个小小主事,便是勇诚伯府里,也根本没有什么好图的。倒是没有再深究下去。 柳氏瞧见连夏立齐都说没问题了,自然是放心的开始用起了这些丫鬟,她原本对于锦绣屋里的一些丫鬟就有些不满意,做母亲的总是想给女儿最好的,加上先前出现锦绣差点被拐的事情,如今又来了自己满意的丫鬟,便是将那几个丫鬟提拔了几个。譬如夏竹和夏芍二人,又升了一级,直接升做一等丫鬟,原本锦绣身边的春夏秋冬四个丫鬟虽然没有被降级,但等于是被柳氏变相给流放了。 柳氏原本还担心如此做法会不会让那几个丫鬟心生不满,起不好的心思,还特特让人去盯着了,谁料到,夏竹和夏芍几个丫鬟还特别会做人,愣是将关系处理的妥妥当当。 这便是个大本事了! 若是有这几个丫鬟在锦绣身边,柳氏觉得即使锦绣日后出嫁了,自己也可以少担几分心了。 锦绣时隔半月有余第一次在书房里露了面,书房里边的局面,倒是和往日里并无二般。 楚玉儿和夏锦澜二人在半个月前便已经闹翻了,座位上虽然没有变换过,依然紧挨在一块儿,但二人要么冷淡相对,要么针锋相对。夏锦瑟的庶妹依然沉默寡言,完全可以当做是隐形人不存在。 反倒是夏锦瑟,锦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这日上了学,夏锦瑟依然笑着与她招呼说了话,可是锦绣总觉得对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好像有歉疚? 锦绣以为是因为那日自己被拐的时候,夏锦瑟也在的缘故让她心生愧疚,还笑着安慰道:“二姐姐,我没事儿,是娘不放心才让我在家里多养了几日,你看我又胖了。”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小脸,一副讨巧卖乖的模样。 她也不是真的无情,大房二房虽有矛盾,但这些日子以来,夏锦瑟如何待她她还是看在眼里的,夏锦瑟平日里又对她多番有帮助,她自然懂得投桃报李。 锦绣这般,原本也只是想要打消夏锦瑟的愧疚,谁料到,锦绣这话一说,反倒引得夏锦瑟心中越发愧疚,甚至都不敢去对视锦绣澄净的目光。 夏锦瑟匆忙逃避,锦绣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也没有多想,这边书房的先生来了。她连忙打起了精神来应对学习上的那些事情。 这书房先生虽然觉得锦绣孺子不可教,却还是极为负责任,今日课堂上,不仅大半的时间花在指点锦绣上,还给锦绣布置了不少的课后作业。 锦绣只觉得欲哭无泪,她真的没有那么勤奋,不学也没有关系的。 可是先生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想了想,又觉得锦绣落下的课业实在有些多,又给锦绣增加了几份功课。末了,还捋着胡子开口道:“五小姐身体不好,就先布置这些吧,毕竟身体重要。” 听得锦绣只想呵呵那先生一脸。 一等那先生离开,锦绣也不等待会儿教导礼仪的嬷嬷过来,便迫不得己的冲着夏锦瑟开口道:“二姐姐,我头疼,我想回去休息了,你待会儿替我向嬷嬷请个假吧!” 夏锦瑟点了点头,还未张嘴说话关心几句,便见锦绣一溜烟儿便跑了,她看着锦绣离去的活泼身影,咬了咬唇,脸上浮现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但最终却是一言不发低头又继续慢慢的练起了字。 柳氏这瞧见锦绣跟个皮猴儿又是提早回来了,倒也没有怪她,只是笑嗔着打趣了锦绣几句,便让丫鬟们去厨房里拿了刚出炉的点心给锦绣用了。 锦绣一边捧着点心啃着,一边和柳氏说着今早的事儿。 “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太夫人没和我说话,然后去学堂,那先生说要给我补回去,给我布置了好多课业。娘亲,我能不能让丫鬟们替我一道儿写啊!” 锦绣倒是十分坦然的表达了自己想要找人捉刀的念头,这话惹得柳氏又是一阵颤抖轻笑,好不容易停下了,她点了点锦绣的额头,笑眯眯道:“我听说那丁先生向来严厉,你若是被看出找人捉刀,那可就不妙了!” “娘亲……” 锦绣嘟着嘴巴连连撒娇。柳氏被闹得没法,早就心软了,想了想替锦绣出了一个主意:“要不,你明儿个继续装病,就说是给那些课业累病了?” 柳氏倒是完全没有望女成凤的念头,她也只有锦绣这一个女儿,锦绣自出生起身体就有些羸弱,她所想的,便是让女儿自在的过日子。而且她过来人的经验瞧着,她们这些个女人说到底,最终还不就是嫁人生儿育女,想要弄点才名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嫁的更好,锦绣已经定了人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嫁了人,只要不是真的目不识丁,和丈夫交流沟通可以,便没有什么大问题。过日子说到底还不就是实实惠惠,男人这成日里都在外边忙和,难不成回了家还会跟你舞文弄墨? 稍稍学些足够应付便行了,学太多太有主意,心气养的太高,也不是好事儿。而且真为了个才女的头衔累坏了身体,便是得不偿失。 柳氏想的很开,所以还主动帮着锦绣想起了逃避课业的方法。 锦绣闻言自是一喜,不过很快便耷拉了脸,开口轻声道:“这个好像没什么用,回头装病一装,拉下更多课业了,不是补得更多。娘你就让丫鬟替我一块儿写算了。” “真不怕让先生瞧出来?” 柳氏一想也是,不过还是有些顾虑。若是给先生抓住了,这事儿传出去对锦绣的名声可不太好。 而在这个时候,原本候在锦绣身后的夏竹却是站出来开口轻声道:“夫人,奴婢自小随娘亲习过字,有一个天赋,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或许能帮小姐一试。” 柳氏闻言,倒是有些惊奇的看向了夏竹,而锦绣却是高兴极了,连连开口:“娘,让夏竹试一试吧!” 柳氏点了点头,招呼丫鬟拿了一副笔墨上来,先让锦绣写了一个字,而后又让夏竹也跟着写了一字,待写完后,柳氏捡起了那张纸,上下看了,嘴里连连惊叹。 锦绣字迹尚且稚嫩,尚未形成自己的字迹,想要模仿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难得的是,夏竹的字迹还真将锦绣一个初学者的字迹给模仿了出来。 过了柳氏这一关,接下来,锦绣便将大半课业都交给了夏竹,当然她自己也不是不做,只是做一小部分罢了。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第二日锦绣起来,还是觉得累的腰酸背痛,这连续一个时辰坐着不动习字,真是太折磨人了。 锦绣累的心不在焉的给太夫人请了安,又是一路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到了书房,不知道的人瞧着,还真当她是昨晚用功去了。 锦绣一半是真实,另一半倒有装的成分,她一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便忍不住双手双脚张开一副累瘫了的样子靠在了椅背上。 一旁的夏锦瑟瞧着,忍不住关切的开口道:“锦绣妹妹,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休息?” “没事,多谢二姐姐关心。” 锦绣连忙稍稍坐正身体,笑着回答了。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夏锦澜却是走了过来,冷笑着插嘴说了一句:“真是愚不可及,还谢人家,不知道人家家里把你家给阴了!” 夏锦澜的话刚一出口,夏锦瑟的脸色瞬间大变,变得十分苍白。 而锦绣看着夏锦瑟这般,心里虽然有些不明就里,可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偏向于夏锦瑟的,至少她对于夏锦澜绝对没有好感。 先时夏锦澜虽然每次见到她都是冷嘲热讽,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可锦绣只当她是争强好胜,又因着家里的关系才会如此。但上元节那一日,夏锦澜见死不救,锦绣心里对她便有些厌恶了,这人小小年纪,心便这般黑,简直便是没救了。 锦绣也不想和夏锦澜去吵,指不定这一吵,反倒是如了夏锦澜的意,她只是拿起放在桌面上昨晚弄出来的那一叠作业,慢慢一张一张的整理数着。 夏锦澜没料到锦绣竟然会是这个平淡的反应,根本便是无视了她,眼里透露出了一丝愤恨。她咬了咬牙,突然一把夺过锦绣手中的那一叠宣纸,她抢的猛,稿纸从锦绣的手中被抢走的时候,锦绣还抓着,不可避免,“嘶”的几声,好几页的宣纸都被撕破了。 锦绣脸上带着不耐抬起头看向夏锦澜,只瞧见夏锦澜“啪”的将宣纸拍在了桌面上,而后冷笑道:“你爹本来要外放的官职,给她爹顶了!”   ☆、35| 锦绣乍然听到此言,心里若是不吃惊,是定然不可能的,毕竟她也是刚刚前段时日,刚从柳氏和夏立齐的口风中摸出了夏立齐要外调的事情,可是这段日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她心中也是正疑惑着。 可是,她面上却是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抬头看向了一脸忿忿不平的夏锦澜,心里只觉得嘲讽,夏锦澜这副样子瞧着,倒不像是她的父亲被夏锦澜的父亲抢了官职,更像是她自己的父亲被抢了官职似得。 不过只是一想,锦绣倒也清楚此时夏锦澜心中的想法。 若是此次被外调出京的人,是她的父亲,或许大方三房心里都会感觉到嫉妒,但也不会这般不平,毕竟,夏立齐坐到如今的位置,是他自己靠着功名一点点爬上来的,可不像大房三房锦绣的那两位叔伯一般,靠着家里捐了一个虚职。 想要让虚职转正,也并不是不可能,但其中打点要用到的关系和金钱,却绝对不少。 夏锦澜此时不平的缘故,估计是她的父亲与夏锦瑟的父亲一般,都只是靠家里得了一个官位,品级差不多,凭什么夏锦瑟的父亲突然能够领到实职,眼瞅着就要平步青云了。 夏锦澜顾忌太夫人不敢与夏锦瑟闹,这会儿便跑来撺唆着锦绣去闹。 倒是锦绣心中有些奇怪的却是,这事儿她们二房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怎么反倒是夏锦澜先知道了。 她心中微微沉思,不确定此时是不是夏锦澜故意来唬她,可是她转头看向夏锦瑟的时候,只见夏锦瑟一脸苍白的坐在座位上,看待她的目光里充满了逃避,锦绣心里微微有些发冷,看来此事是真的。 锦绣忍不住握了一下拳头,她此时没有怪罪任何人的想法,只是在想到柳氏和夏立齐的时候,心里有些无措。 她的父母虽然没有将此事与她们透露,可是偶尔间流露出的神态可以看得出来,对于此次外调,绝对是充满希望。如今听着夏锦澜的意思,竟然让夏锦瑟的父亲给顶了,仿佛还用了什么手段。 “喂,你聋了吗,听到我说的了吗!” 夏锦澜不满的拍了拍锦绣的桌子,横眉冷对的看了一眼夏锦瑟,又看向了锦绣,仿佛对于锦绣这副毫无反应的表现很是失落。 锦绣抿了一下嘴唇,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对夏锦澜开口说了一句:“四姐姐,你把昨日先生给我布置完成的作业给撕了。” 夏锦澜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睁大,似乎不明白明明在她的想法中,若是她说出这件事情,锦绣是应该暴跳如雷,立刻去找夏锦瑟质问,然后二人吵起来闹起来的。可是锦绣竟然会顾左右而言他,仿佛根本没有听懂她说的话。 她冷哼了一声,嘲讽的冲着夏锦绣开口骂了一句:“果然是个傻子,难怪那日会被人拐走卖钱。” “四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锦澜不提这一茬倒也罢了,一提锦绣心里便是来气。好吧,的确,夏锦澜是没有义务救她,即使她们名义上是堂姐妹,即使她这么做有见死不救之嫌,所以锦绣也顶多之后对她也敬而远之,见死不救罢了。 但是,这会儿夏锦澜拿这事来嘲讽她,却着实有些恶心人了。 即使锦绣不爱找事,对于这群在她眼里可能还只是孩子的人向来能让则让,无伤大雅,但并不意味着,她的脸皮就不是脸皮了,就能够让人扯在地上踩了。 锦绣从座位上慢慢站了起来,拿起了放在桌面上那一叠宣纸,目光并未看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是傻,可我爹娘就喜欢我这样,脑子不聪明还有得救,有些人心都黑了只怕是无药可救了。” “你说谁呢!” 锦绣这讽刺,说的实在太明显不过,夏锦澜脸色顿时青了,又是重重拍了一记桌面,一张原本还算好看的脸蛋也因为怒气而显得有些狰狞,仿佛是下一刻便要扑到锦绣身上去打她一般。 锦绣却并没有被唬住,只是冷声道:“我说谁,谁做过了心里明白!” “呵!我做什么了,我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总比某些虚情假意,表里不一的人要好。” 夏锦澜说着,眼神斜睨夏锦瑟,看来是不打算放弃将夏锦瑟也扯入这个战场。 夏锦瑟没有说话,而锦绣却是将手上重新理好,仍然已经皱了破了的那叠宣纸放在了桌面上,小大人似得双手交叉抱在胸上,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是啊,四姐姐当然光明磊落,做过的自然会承认,我这辛辛苦苦一宿才做好的作业就被四姐姐你这么撕了,还请四姐姐待会儿与先生去说明一下。” “呵,关我什么事情,是我撕得又如何,谁能够和先生去证明!” 夏锦澜笑的有些得意洋洋,一副仿佛是看傻瓜的模样看着锦绣。 锦绣也笑了,将目光看向了门口,只瞧见丁先生抱着几本书从书房门口走了进来,脸色略有几分不豫的看着夏锦澜,他将手中的书册放到了书桌上,声音平静的开口说了一句:“四小姐,你不回自己的座位,站在别人的位置上做什么!” 语气之中,显而易见便能够听得出不悦之意。 夏锦澜脸色青白,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锦绣后,冲着丁先生行了一礼,方才回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丁先生只是一个穷秀才,夏锦澜的身份自然比丁先生高,但丁先生是她的老师,这个时代,对于尊师重道还是十分看重,夏锦澜也一直得意丁先生对于她才学的看重,并且这一点为她在太夫人面前挣了不少的分。 如今被锦绣这么摆了一道,让她如何甘心。 锦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于摆了夏锦澜一道的事情并不见得有多开心,方才实在是夏锦澜上蹿下跳太过于讨厌,让她没有余心去想别的事情,如今安静下来,她忍不住去思考夏锦澜口中的那件事情。 她也是几乎能够肯定了这一点,心里越发有些心烦意乱、担心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的翻阅着书本,而在这个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对不起。 她往边上一看,只见夏锦瑟眼里满是愧疚看着她。 锦绣愣了一下,脸上却立刻浮现了淡淡的笑容,只笑着回了一句:“这和二姐姐你没有关系,不用和我道歉。” 她这话一说,夏锦澜却是立刻躲开了自己的目光,垂着头以看书的模样逃避着与她目光对视。 锦绣的目光掠过了她不自觉紧紧握成了拳头放在书桌上的手,心里叹了一声,却并没有再说任何话。 这一上午的课,显然一屋子的人,都没上好。 楚玉儿和夏锦依还在为先时锦绣和夏锦澜二人的争执而心惊,夏锦澜则是被丁先生训的几乎抬不了头,夏锦瑟完全心不在焉,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便是这一上午的课上,被丁先生几乎看做得意门生,夸了又夸的锦绣,也一直游走天外。 好不容易等上完了丁先生的课,又应付过了王嬷嬷的礼仪课,锦绣便迫不及待吩咐着夏芍和夏竹二人收拾东西,自己则是打算跟着张嬷嬷一道儿先走一步。 夏芍和夏竹二人手脚却是极其利落,锦绣这边刚吩咐了一句,她们便已经收拾好东西,紧紧跟在了锦绣的身后。 锦绣看了一眼二人,也没有说什么,正要离开书房之时,夏锦瑟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转头看向夏锦瑟时,夏锦瑟的目光正有些发愣的从夏芍和夏竹身上掠过,不过很快的,她便重新看回了锦绣,她咬了咬唇,锦绣以为她会说什么,可是最终她却只是憋出了一句对不起。 锦绣对此,笑了笑,也没有说任何的话,便转身离去了。 锦绣的这个态度,客套而疏远,仿佛与夏锦瑟的关系,在突然之间,又回到了曾经。 夏锦瑟的心里有些沉甸甸的望着锦绣离开的身影,她的神色有些狼狈。 而这个时候,夏锦澜却是冷笑的出声说了一句:“有些人,以为别人被算计了还能和她做好姐妹呢,简直就是做梦!” 夏锦澜说的冷嘲热讽,可是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夏锦瑟却突然转头恶狠狠的瞪向了她,她的眼眸十分深沉,却突然“嗤”的冷笑了一声,自己带着丫鬟也离开了书房。 夏锦澜被夏锦瑟那一眼瞅的,好一会儿方才回了神。她有些恼羞成怒,却绝对不想承认,自己竟然会被夏锦瑟给瞪怕,可是方才夏锦瑟看她的那一眼里,目光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形容不上来,只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仿佛喉咙被扼住不能呼吸。 “和我撒什么气,还不是你娘自己跑到我们家来炫耀的,你娘还能忍着不去二房里耀武扬威,充什么大头!” 夏锦澜之后的话,夏锦瑟并没有听到,她只是带着丫鬟,沉默的一步一步朝着她们大房的方向走去,也只觉得浑身疲惫的不行,从心到身体。 满满的负罪感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路上,她没走一步,都忍不住在心里对锦绣说一声对不起。她很想如当初和谢文清商量的一般,也想拿着谢文清引诱她时候所说的理由来迷惑自己,告诉自己并没有做错,但事实上,她的确是做错了。 她还要看不起谢文清,其实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夏锦瑟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头顶蓝蓝的天空,嘴角扯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锦绣一路匆匆回到自家小院,一看到大门,她几乎是小跑着要冲进去时,没料到,大门处乍然走出一个身穿朱红底色翠纹斗篷,身上插珠点翠的中年女人。 锦绣跑的急,一时歇不住脚,径直朝着那女人撞了过去。 那女人倒是没什么,反倒是锦绣因为人小,差点后脑勺着地,幸的跟在锦绣身后的夏芍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锦绣。 锦绣也是有些被撞懵了,撑着夏芍的手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看向了那个被她撞了的人,是她的大伯母安氏,她心里暗暗叫苦,真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连忙冲着安氏行了一礼,乖乖认错:“大伯母,是锦绣不好,撞到您了,您没事吧!” 她说完这话,心里其实已经打算迎接安氏的冷嘲热讽与责骂了,没料到,安氏闻言,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慈和的笑容,冲着锦绣温声道:“大伯母倒是没事,锦绣你没事才好。” “多谢大伯母。” 锦绣连忙道谢。 而安氏脸上一副宽宏大量,竟没有再纠结提及此事,而是笑眯眯道:“都是这个时辰了,方才和你娘亲聊得太开心了,咱们家锦瑟怕也是放了学了,那大伯母先走了。” 安氏满脸含笑,冲着锦绣摆了摆手,然后领着一群丫鬟仆妇浩浩荡荡从锦绣身边擦身而过。 锦绣站直了身体,心里的不妙预感越发强烈。 安氏今日待她的态度会如此好,真当是天要下红雨了。 她这位大伯母,锦绣接触不多,却也十分了解,除了在老夫人面前会露笑脸,平日里总是一副苦愁深恨的模样,面对他们几房的人,更是尤甚。 当然,除了从他们身上占了便宜得了好处。 这般想着,锦绣越发担心柳氏,她小跑着来到了柳氏的正房门口,却并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皱着眉头看着坐在厅里的柳氏。 柳氏也皱着眉头,神色瞧着,有几分出神,她所坐的榻子另一边的小桌子一面,放着一杯茶水还未被撤下,显然是安氏方才所用。偏偏在柳氏手边的那个茶盏,此时已经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了。 柳氏性情向来温柔,会做出今日这般撒气之举,显然是气狠了。 锦绣心里忍不住感同身受的难受着,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打搅柳氏,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柳氏。 而在这个时候,反倒是坐在屋里的柳氏先看到了锦绣小心翼翼站在门口。她压下了心中的千般万般情绪,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冲着锦绣招了招手笑道:“锦绣放学回来了?” “娘……” 锦绣连忙在自己的小脸上也挤出了一个笑容,有些艰难的牵着张嬷嬷的手迈过了门槛,而柳氏这会儿似乎完全回过神来,连忙招呼丫鬟将屋里给收拾了,又是弯腰抱起了锦绣坐到了榻上,仿佛是掩饰的解释了一句:“方才娘手没给拿稳,把杯子给摔了,你小心点,别踩到了。” 锦绣自然不会去揭穿柳氏这个谎言,连忙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提及方才在书房以及大门口的事情,只是腻在柳氏的怀中,笑眯眯道:“娘,丁先生今天夸我了,说我作业做得好,很勤奋。” “哟,锦绣还得了夸奖了。” 柳氏闻言,立刻被逗笑了,脸上露出了夸张的笑容,嘴上配合的与锦绣说话。 锦绣则是摇头晃脑笑眯眯又道:“是啊,丁先生可真是个好先生,以后我也要多多得丁先生的夸赞。” 若说方才柳氏还有几分装出来配合锦绣,这一回,却是真的被锦绣给逗乐了,她点着锦绣的鼻子,打趣着:“是啊是啊,丁先生当然是个好先生。不过我家锦绣想要上进,多多得丁先生的夸赞,那可得多让夏竹帮忙了。” 说着,还转头冲着站在底下边上的夏竹笑道:“嗯,看来夏竹要好好赏,秋玲,你去开了我的库房,那套文房四宝出来赏给夏竹,日后让她好好替他们家小姐做功课。” “娘,不和你玩了!” 锦绣佯装害羞,连忙将脑袋埋进了柳氏的怀中,而柳氏则是一把抱住锦绣,摸着锦绣的脑袋大笑出了声。 倒是将方才因为大房给添得堵消去了好几分。 不过,锦绣也知道,自己这撒娇逗趣,也只能够让柳氏高兴这么一会儿,毕竟这件添堵的事情,是不可能就这么一下子过去的。 晚上夏立齐回来的时候,神色瞧着仿佛也根本没有异样,依然笑着陪着儿女们一道儿用了晚膳,并且问了锦绣以及夏靖珏和夏靖铭三个儿女的功课,当然,柳氏也是一样的。 等到锦绣几个孩子各自回屋去做功课后,夏立齐方才疲惫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氏脸上也淡了笑容,坐到了夏立齐的边上伸手轻轻替他按着头皮,却还是温声开口轻声道:“立齐,没事儿,指不定下次会有更好的机会呢!而且锦绣那孩子中午回来和我说,很喜欢丁先生,咱们突然让她和我们离开京城,指不定还不习惯呢!” 柳氏虽然脸上并未露出失望之色,话语之间,也仿佛满不在乎,但夫妻多年,夏立齐如何看不出柳氏的口不对心。 他伸手握住了柳氏的手,也没有点破,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点了点头。 夏立齐此时也是强撑着,今日顶了他位置的人是任何一个有点本事的人,他都不会这般难受,偏偏为什么是他的大哥!   ☆、36| 第三十六章 夏立齐的大哥夏立忠,自成年娶妻后,家里便给他领了一个五品将军的虚职,直到如今,连孙子都有了,却还是一直停在原地。 夏立齐并非看不起夏立忠,虽然不和睦,但毕竟是大哥,该有的尊敬他还是有的,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硬生生抢了他几乎已经到手的一个位置,他曾经寒窗苦读、多年奔波办公都成了一场笑话。 到头来,还不如夏立忠这般整日无所事事、浑浑噩噩度日来的强,如何会让他不寒心。 柳氏心中的想法自然也是一样,她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当时不是给大哥捐的是武官,那个知州不是文官吗?” 夏立齐没有说话,只是讽刺的笑了一下,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这文官武官,又算得了什么。 “算了,不要再提此事了,在舅父和岳父面前也莫多言。” 夏立齐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一回调职,虽然有谢修和柳元闻在其中出了力,但二人与夏立齐想的一样自负,觉得凭着夏立齐这些年来的为官为人,要到这个位置,也是板上钉钉了,哪里会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拦路虎。 “不和舅父还有我爹说吗?” 柳氏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其实她是有打算今晚和夏立齐商量了后,明天去找她爹,再让夏立齐去找谢修,两边再使力看看能不能有所转圜的余地。 可是瞧着夏立齐的意思,仿佛是打算就这么算了,柳氏有些不甘愿,一想到今日安氏上门来耀武扬威,她便觉得这么便宜了他们大房,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气。 “调令已经下了,除非大哥出了意外,不然不会换人。” 夏立齐的语气有些沉郁,若是在调令下来之前她知晓此事,那么定然还会想着再争争,可是调令都已经下了,他再去和自己的亲大哥争,便是争到手了,估计也少不得闲言碎语,到时候估计还会得不偿失。 柳氏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多说,如此做法,不仅仅是为了勇诚伯府,其实也是为了他们二房,为了夏立齐将来的前途。 二人说完这些话后,因着此事实在有些堵心,也都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尴尬沉郁的坐着。 而在这个时候,丫鬟突然走了进来,对二人开口道:“二爷、二夫人,伯爷来了。” “爹来了?” 夏立齐脸上有些吃惊,而柳氏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片刻之后,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希冀的笑容。 勇诚伯向来偏爱夏立齐,现在又是这个点过来,会不会就是为了此次夏立忠顶了夏立齐官职之事。 这件事情,夏立齐去争,自然不合适,毕竟夏立忠是长,而他是幼,柳氏的父亲和谢修过来插手,也不合适,毕竟他们是外人。但是若是勇诚伯肯插手,那便是最好了。 勇诚伯作为父亲,即使说让夏立忠将这个官职还给夏立齐,夏立忠为了一个孝名,再不情愿也得还回来。 想到这一点,柳氏却是连忙站了起来,冲着丫鬟开口道:“快请伯爷进来。” 说着,又是连忙拉了拉夏立齐的手,轻声开口道:“爹是不是来帮我们的?” 夏立齐闻言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他也被柳氏带着往这头想了,但若是勇诚伯真有这个打算,他其实并不打算如此,调令都已经下了,硬要再往他身上牵,多少没意义了,而且方才他虽然不平,却也想通,这事儿,也只当是他自己疏忽大意,技不如人,怪不得其他。 “行了,调令都已经下了,你也莫多言了。” 夏立齐对着柳氏轻声道,“以后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你呀,就是好说话。” 柳氏忍不住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夏立齐,仍旧走下坐榻,笑着去迎接勇诚伯。 柳氏觉得,这事儿本就是大房不地道,现在他们二房要回点公道又如何! 柳氏和夏立齐站在门口将勇诚伯迎了进来,一等着勇诚伯坐到了榻上,柳氏便连忙亲自结果丫鬟送上的茶水,放到了勇诚伯的手边。 勇诚伯面带笑容,看着倒是十分可亲。 他冲着二人笑道:“别站着,都坐下说话,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 “是。” 柳氏和夏立齐也没有觉得奇怪,毕竟勇诚伯待他们二房向来都不错。 这边柳氏随着夏立齐坐在了下首,刚刚坐定,夏立齐倒是面带笑容开口问道:“爹,你这个点了过来是有事吗?” “哦,过来看看你们,你那几个孩子怎么不在?” “孩子们都去做功课了?” 夏立齐也语气温和的回了一句。 这话说完,勇诚伯也没有马上再接话,而夏立齐和柳氏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又静了下去。 勇诚伯低头捧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后,慢慢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说到了今日的正题:“今日之事,我都听说了。这事儿是你受委屈了。” 勇诚伯这话说的倒是情真意切,他本就是最喜欢这个宠妾所生的二儿子,二儿子也一向争气,让他面上十分有光。 其实,他这边刚刚了解事情的时候,心里也是发了好大一通火,但他的妻子和大儿子说的也对,说到底这官职还是到了他们家手中,没必要非得去分得太清楚。更何况,这二儿子自己能力有,又有得力的岳家和谢修帮扶着,少了这个官职也没什么。 倒是大儿子,这是难得的机会。若是做的好,他便有两个儿子给他争光了。 勇诚伯这才被说动过来劝说夏立齐,不过,等走到了二房门口,勇诚伯倒忍不住觉得有些心虚,特别是想到兰姨太太的时候,他差点没敢走进来。 结果二房的丫鬟们开门迎了他,夏立齐和柳氏二人又是殷切招待,勇诚伯少了几分忐忑,嘴上便开始胡咧咧了起来。 “立齐啊,不过这事儿,立忠到底是你大哥,你便算了,真闹起来,咱们府上出去面子也不好看,你就深明大义一点,这次便算了,我呢,也一定好好说说你大哥,以后会补偿你的。” “爹……” 柳氏不敢置信,她忍不住看向了夏立齐,却发现夏立齐脸上早已经褪去了笑容,脸色十分难看。 她忍不住有些心痛自己的丈夫,对勇诚伯心里越发埋怨,还说心疼他们二房,这做的都是什么事情。莫说是这让不让的事情,单单是这份警惕,便让人心寒了。 他们二房什么时候要说过闹了,便是夏立齐,在方才也是打算将此事揭过去,可勇诚伯突然来这么一出,不是明明白白了便是冲着她们二房打脸。 而柳氏的这一声喊声,却是让勇诚伯看成了是不满意他所说的话,他忍不住心里有些不高兴,没了笑容,看着夏立齐开口道:“你怎么看,爹说的,还是为了你好……” “爹不必说了,此事都听爹的,我有些累了。” 夏立齐垂下头,语气冷淡的开口说了一句。 勇诚伯听了这才满意了,不过到底对于二儿子还是有所愧疚,他想了想,又笑着道:“你呀,眼光放长远些,这小小的一个知州有什么好做的,等爹将来去了,这位置还不是你的……” 勇诚伯自认为风趣的说着,想要过去拍拍夏立齐的肩膀安慰,夏立齐却是侧过身,躲过了与勇诚伯的接触,他开口轻声道:“爹,我从没有想过你的位置,便是长幼有序,也不该是我来坐这个位置。” 说完这话,他带着柳氏行了一礼,开口道:“爹,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你呀!” 勇诚伯没料到夏立齐这般不知趣,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有些怏怏然,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子,又是转头看了一眼夏立齐,却发现夏立齐依然垂着眼眸,一声不吭,他也有些来气,枉费他疼了他这些年,连这么点子小事儿,都和他较真,真是…… 勇诚伯不悦的想着,转过身,正打算从屋里走出去的时候,脚步刚刚一只踏过门口,另一只却是停在了半空中。他脸色僵硬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兰姨太太,也是被吓了一跳。 他今日过来,可是直接一从荣寿堂过来,便来了二房屋里,为的也是怕兰姨太太知道他方才做的事情,没料到,竟然被抓了个正着。 “兰儿,你怎么过来了?” 勇诚伯脸上连忙挤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看向了兰姨太太,正想开口解释或者掩饰将这茬子的事情给弄过去了。没料到,他还未出生,谢兰却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兰儿……” 勇诚伯瞅见,心中大呼大事不妙,连忙不顾仪态追了上去。 不管这事儿双方心里都是如何想法,但最终还是定了下来,夏立忠前往洪省做知州。 而夏锦瑟和夏锦依二人自那一日后,便再也没有去上海,仿佛是在家中帮着安氏一道儿收拾着家舍。 锦绣有的时候去书房,看着她边上原本该是夏锦瑟所坐的那张空着的书桌,心里也是微微有些惆怅。 不过她根本没有功夫惆怅了,这丁先生估计真是一个刻板的人,对于那一日夏锦澜所为,仿佛有所失望,加之又丧失了夏锦瑟和夏锦依两个得意门生,竟将注意力大半移到了锦绣身上,每日里在课堂上,便会抽出不少的时间指导锦绣的功课,将锦绣指导的头晕脑胀,而布置下的功课,让锦绣觉得,没了夏竹,她便活不下去了。 柳氏和夏立齐二人已经习惯性的将锦绣的抱怨当成了家常便饭,哪一日不抱怨了,那才是真天上下了红雨。 二人皆是豁达之人,虽然先前之事让他们有些心寒,可是高兴过日子也是一天,不高兴过日子也是一天,二人在第二日,便已经学会将此事放下。仍然如同往日一般,夏立齐依然兢兢业业办差,而柳氏则是在家照顾长辈孩子,管理家事,日子过得悠闲而又其乐融融。 勇诚伯府里自然不可能没有风言风语,但对于二房而言,无伤大雅。 在大房离京的这一日,太夫人和勇诚伯二人皆陪到了门口送大房离开,二房也去了。 这一日,恰是沐休,夏立齐带着柳氏与几个儿女,也站在了送行的队伍里。 大房此次过去,倒是浩浩荡荡,不仅仅是大部分的儿女妻妾都带了过去,便是连夏立忠的大儿子,已经成亲的夏靖远也打算带着妻儿一块儿去。夏靖远自成亲之后,便不在国子监呆了,这会儿在兵马司领了一个正七品副指挥使的差事,当然也是家里给捐的,甚至都不用去报道,在不在京里影响不大。 如此一来,出行的队伍自然是无限被拉长。 锦绣到了门口,只粗粗一数,便觉得起码有十几辆马车,当然可能更多,因为锦绣的眼睛都看花了,只觉得从自家这条路上看过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感觉。 勇诚伯府里自然没有这么多的马车,也不可能将所有马车都派出去,里边估计多数是租的。 而锦绣的大伯夏立忠,此刻正领着家人站在马车前边面对着他们而战。 夏立忠人到中年,加之多年来一直都是浑浑噩噩度日,身材早已经发福,可是今日,倒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 他身上穿了一件深紫色团花束腰袍子,那仿若已经怀胎八个月孕妇般大小的肚子上,搭了一块碧绿的翡翠腰带,头发翡翠玉冠束起,瞧着分外的富贵,也显得他精神了很多。 他先是冲着太夫人与勇诚伯行了一礼,嘴里念念有道:“儿子不孝,不能够尽孝在父母膝下。” 太夫人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仿佛抚摸小孩子一般,摸了摸夏立忠的脑袋,笑道:“你有这份心便好,好好为朝廷办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便高兴了。” 勇诚伯也是严肃着一张脸,笑着道:“嗯,你母亲说的对,你此去定要为我们伯府争光,才不枉费为父的一番辛苦。” “是,儿子知晓了。” 夏立忠领着家人又是朝着太夫人与勇诚伯行了一礼。 而后慢慢站起身,走到了二房这边。 夏立齐脸色十分平静的看着夏立忠走了过来,倒也不等夏立忠先说话,先说了一句:“二弟祝大哥此去一路风顺、步步高升。” 夏立齐这祝贺词,其实说的十分客套,但是他这会儿能够这般平静的说出来,已是十分有风度。 夏立忠闻言点了点头,他虽然身量不如夏立齐高,不过却挺着肚子,抬着头对夏立齐笑道:“二弟既然能够留在父母身侧,便带大哥我好好给父母尽孝吧!还真是麻烦二弟了。” 夏立忠此言一落下,锦绣心里便忍不住咯噔一下抬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夏立齐听了那话,脸上依然神色平淡,并没有任何失态。他只是冷静的看着夏立忠,过了一会儿,开口道:“孝顺父母是做儿女的本份,便是大哥不提,我自也要孝顺父母。” “呵呵,是啊,二弟向来都孝顺。” 夏立忠此言,意欲不明,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反倒是勇诚伯有些不耐烦了,站在边上开口说了一句:“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一一道完别便出发吧,不然到了下个城镇找不到住的地方。” 夏立忠对于勇诚伯,心里自然是有敬畏,闻言倒是马上停住了嘴巴,直接走到了他的三弟夏立平跟前也说起了道别语。或许先时得了勇诚伯的话,二人虽然话中暗藏它意,但并不过分。 锦绣正侧耳听着,突然,夏锦瑟停在了她的面前。 锦绣抬头看去,正好对视上夏锦瑟复杂而愧疚的目光。 锦绣脸上先是一愣,但还是立刻对着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夏锦瑟并没有笑,只是神色依然复杂的看着锦绣,最终还是咬着唇低下了头,不声不语直至跟随着自己的父母兄长上了马车。 马车哒哒的行驶走了,带走了勇诚伯府大房的一家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爱说长道短的安氏走了,勇诚伯府里突然安静了许多。 而书房里,夏锦澜和楚玉儿依然偶尔会针锋相对,可是少了夏锦瑟和夏锦依,也一下子空了许多,便是夏锦澜有的时候明明巴不得夏锦瑟赶紧消失在她的面前,但如今,也会望着夏锦瑟坐过的书桌呆呆出神。 锦绣的学习一直不快,但因着最近丁先生的重视,锦绣总算是学完了千字文,也通过了丁先生的考核,接下来要开始学习深奥的东西了。其实,锦绣在夏锦瑟离开之前,便已经将千字文学的差不多了。 她数着日子,发现夏锦瑟已经离开了六天,恐怕大房的马车,已经接近南边了。 锦绣估算的并没有错,大房赶路并不算急,但走了六日,也快接近南边了,虽然一行人都尽量放慢了速度,但在京中养尊处优多年,这些日子,还是将他们折腾的够呛。 越接近南边,这天儿却是不如在北方时干燥,隔三差五便要来一场雨,或大或小。 这一日,马车刚刚走出官道,天上突然变了脸,瞬间降下倾盆大雨,便是坐在马车里的主子,都没少受到波及,衣服没有被打湿,也觉得潮潮的。 前方骑着马开路的护卫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处荒废庙宇,连忙指挥着队伍进了庙里避雨。   ☆、37| 第三十七章 “这什么破天气破地方,又湿又冷。” 安氏坐在马车内,手上拿着一个手炉,身体靠在摆在马车中间的那个暖炉边上,眉头却仍是深深皱了起来,,显然对于现在的环境,深恶痛绝。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一声不吭的夏锦瑟,脸上倒是挤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开口道:“锦绣,你坐过来些,靠着暖炉暖暖身子,要是冷,我让你嫂子给你去取皮袄过来裹裹。” 夏锦瑟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表现的很沉默,很多的时候都在走神,但旁人也只当是因为环境的变换才会如此,并不觉得奇怪。 安氏这边开口问了,夏锦瑟倒是恍恍惚惚摇了摇头,只是轻声道:“不必了,娘,反正快要到歇脚的地方了。” “一个破庙能是什么好地方,我早和你爹说不必那么急着赶路了。” 安氏不屑,冲着坐在边上的大儿媳妇开口道:“待会儿你让婆子多拿几床被褥下来铺着,再把锦瑟的大衣皮袄找找,保暖的都拿过来。” “好,娘,我记着了。” 坐在安氏边上的大儿媳妇王氏倒是没有半分的抱怨,闻言还笑着应了。 她本是荣国公府的庶小姐,虽和安氏也有亲,但真正和她血缘关系更近些的还是三房的三夫人王氏。不过这小王氏不至于拎不清跑过去亲近三房,相反可能是庶女出生的缘故,她极懂得看颜色,把自己的一亩三分田看的极牢。 安氏原本看着小王氏并不顺眼,她想着的,自然是安国公府里的小姐嫁进来,甚至还想着找一个嫡女嫁给她的儿子,但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大儿子妻子的人选,还是由老夫人做主选了小王氏,好在小王氏自己极懂得做人,婆婆小姑子讨好的都不错,也让安氏对她渐渐改了观。 真正说起来,这太夫人也很奇怪,虽然表面上表现的对大儿子三儿子十分重视,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可是先不说不肯记名之事,单是给大房三房的儿孙所娶的妻子,皆是庶女,而且都是和她娘家或者和娘家沾亲带故的庶女,都说宁娶小官嫡女,不娶大官庶女,倒不知道太夫人是真疼还是假疼了。 不过,对于安氏而言,她若真娶一个嫡女进门,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舒服了。小王氏管家做事马马虎虎,但有一样却是极好,极为懂得看人脸色懂得讨好人,行事也从来不拔尖,性子柔顺。 安氏自己也是庶女,进门后的状态和小王氏如今差不多,甚至现在对着老夫人,也是一样阿谀奉承,不过如今关起门来,她就特别爱摆婆婆款,手里抓着的权利更加不会放手。 这二人这么一合计,倒真成了一对好婆媳。 这边小王氏应了下车后的事情,又是一脸温柔的对着正出神坐着的夏锦瑟轻声道:“锦瑟,我让人再给你准备一个手炉吧,你手上这个怕是要不热了。” “嫂子,没事。” 夏锦瑟闻言只是淡淡的一笑,这会儿她根本没有闲心去顾虑手中的手炉热不热的问题,自护卫来禀告要到前方破庙歇脚,她便一直无法静下心来,整个人都紧紧崩了起来。 她不敢去想那破庙是不是曾经的哪一个,可是路的方向没错,而方位,也差不多。 前世的夏锦瑟,嫁予王子安后,除了管家生儿育女,平日里的消遣,便是参加各种宴会与各家夫人来往。这来来往往,所说所言,至多也是一些京里传来传去的话,以及各家的一些事情。 其中有一段时日,京里关于嘉荣皇贵妃和皇上一些小故事的话题,却是十分热议。 起因也是坊间开始传扬皇上对嘉荣皇贵妃是强取豪夺的事情,紧接着,却又传出了跟话本似得皇上与皇贵妃的美好爱情故事。 她作为锦绣的堂姐,自然免不了成为被打听的对象。她当时对于后来传出跟话本没什么两样的一些故事嗤之以鼻,只当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想要将坊间传的不好听的话给盖过去。后来回娘家的时候,偶尔听及母亲和她抱怨了几句,连连直道:“难怪当年你爹本来是想将二房那个五丫头送到恭亲王府里去,结果突然燕亲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要纳妾,感情是五丫头早就和皇上有私情了。” 夏锦瑟才开始有些相信。 坊间传出的小故事中,其中有一则是,皇上与嘉荣皇贵妃的初遇。那年年龄尚幼的嘉荣皇贵妃随着父亲外放到地方上任,快到南边的时候,天降大雨,一行人进破庙躲雨,当时还是燕亲王的皇上在南边办差遭遇刺客,与随从分开,身受重伤,躲在破庙里躲雨。见到嘉荣皇贵妃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旁人只当是个流浪汉,还要驱赶,嘉荣皇贵妃心善,求了父母拿出伤药替他治伤,又给了食物与衣物。 后来大雨歇下,天上放晴的时候,嘉荣皇贵妃要离开破庙时,皇上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塞给了嘉荣皇贵妃。 当时的皇上已知嘉荣皇贵妃的身份,但因着对方身上有指腹为婚的婚事,加上年纪尚幼,并无起其他念头,直到嘉荣皇贵妃退了亲事,皇上才将人接到身边。 夏锦瑟听得安氏所言后,仔细一想,却发现这些或真或假的故事中,这一则二人初遇的故事十分真实。莫不提锦绣当年的确是随着父亲去地方上呆过多年,而她走后不久,京里仿佛也传出了燕亲王办差受伤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当年锦绣还未出嫁之前,有一回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她们一家子姐妹都去了锦绣的屋里,当时夏锦澜翻锦绣的梳妆匣子,她的确是看到过一个材质十分上乘的羊脂白玉。当时夏锦澜还曾经举在手上仔细瞧过,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淮字。 因着后来锦绣很快让人收了起来,又随口解释了说是自己父亲在外做官时,遇到的一个长辈给的这一说法,她也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只有夏锦澜嘴里抱怨过锦绣的小气。 可是仔细一想,淮字,可不正是燕亲王的名讳吗! 夏锦瑟重回到这一世,初始真的没有想过要夺了锦绣的机缘,所以也没将这自己还是半信半疑的事情记在身上。直到在上元节那一日,遇到谢文清,并且从谢文清的嘴里得到了办法,她才控制不住的想要这么做。 从马车离京的那一日起,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她自然是愧疚,可是她也一直劝说着自己,既然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可是真的当马车停下的时候,她忍不住心跳如雷,突然有要逃开的想法。 丫鬟的手已经扶住了她的胳膊,走出马车,便是淅淅沥沥的大雨之声,可是她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望着眼前这个在阴沉的天气下,忽明忽暗的破庙。 丫鬟们打得伞,遮不住大雨,很快便将夏锦瑟的裙摆给打湿了。 小王氏见夏锦瑟下了马车一直站在破庙门口,连忙接过婆子刚刚翻出来的狐狸皮皮袄给夏锦瑟裹上,嘴上催促着:“锦瑟,快进庙里去,仔细莫受了寒风。” 说罢,又是急急吩咐着夏锦瑟身边的丫鬟,开口道:“还不快扶小姐进去。” 小丫鬟们得了命令,连忙扶着夏锦瑟走了进去。 夏锦瑟只是麻木的由人推着,一步一步的朝着破庙门口走了进去。 破庙虽然很破,屋里还有些漏水,但地方大,有一大半的地方,还是能够遮风挡雨的。 夏锦瑟进去的早,此时护卫和丫鬟仆妇们,还在里边清理着, 破庙正中间的地方,已经燃起了旺旺的篝火,另有人将马车上的暖炉席子被褥都取了下来,正在摆放着。 夏锦瑟刚刚走进去,突然听得一人大声惊呼了一声:“有人!” 夏锦瑟心头猛地一跳。目光顺着方才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此时那一边,已经聚集了一群的人。 “是流浪汉吧,要不要赶出去?” “当然要赶出去,待会儿惊倒主子怎么办!” “这人还受了伤了……” “住手……” 夏锦瑟猛地出声喊了一声,她喊完这一声后,猛地吸了一口气,拿着帕子捂着胸口朝着那个方向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小姐……” 夏锦瑟身边的丫鬟有些惧怕的拉了拉夏锦瑟的衣袖,想要阻止,可是夏锦瑟却跟着了魔似得,直直的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丫鬟阻止的声音,此时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而原本围在那堆稻草垛子周边的人,看到夏锦瑟过来,不觉让开了一条路,还未走近,夏锦瑟便一眼瞧见躺在稻草垛子里的那个身穿灰色破碎长袍的一个身影。 她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又忍不住走近了一步。 这个时候,那个躺着的身影突然动了,头直直的转向了夏锦瑟这边,脸上还带着笑容。 夏锦瑟的目光恰好与那人的目光对视上,她的心忍不住漏跳了几拍,还未等到她回过神来,夏锦瑟却是发现,对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里也透露出了愕然。 “你……”受伤了。 夏锦瑟的话还未说出来,晏淮却是突然坐正了身体,眼里带着怒气,冷声出声道:“怎么是你?” 夏锦瑟脸上也完全愕然、僵硬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晏淮虽然只是坐在稻草垛上,身上一件朴素的灰色长袍,瞧着甚至还有一些破,可是他气势凌人,夏锦瑟瞧着,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是看到了日后会坐在金銮宝殿之上的九五之尊。 她嗓子眼里完全干涩,而站在她边上的其他人,也被晏淮的气势所惊,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说话。 直到外边突然传来安氏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一屋子的寂静。 “锦瑟,你怎么也过去了。这流浪汉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还不快让人赶出去!” 安氏咋咋呼呼带着人走了进来,也是直直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夏锦瑟连忙阻止一副想要上前吩咐赶人的安氏,嘴里刚刚叫了一声娘,立刻又被安氏打断:“给这叫花子几枚铜钱,将人赶走。” “娘,不行……” 夏锦瑟没料到安氏会有这番反应,一时错愕,她此时心中各种念头交杂,根本理不出一个思绪来,脑子里也只有方才晏淮对她所说的那一句话“怎么是你”。 她的心头,突然浮起了一个令她不寒而栗的猜测。 若真是如她所想,那她…… 夏锦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不敢回头去看身后人的目光,只是站在她的母亲面前,低着头轻声道:“娘,你莫胡说,这是燕亲王殿下。” “燕亲王?” 安氏闻言,也是愣了一下,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方才仿佛是看一眼便会伤到她眼睛的那个“叫花子”身上。而那一眼看去,她脸色也是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 安氏是见过晏淮的,就是陪着太夫人上香的那一回,虽然只是短暂见过一回,可是贵人的面容,哪里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她方才说了什么! 安氏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她干咽着口水,脸上努力挤出了笑容,朝着晏淮行了一礼,而安氏这一行礼,周边的人都惊呆了,也都一下子扑腾跪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安氏这脸也变得很快,在冲着晏淮行礼后,她便开始大惊小怪的大声叫道:“王爷,您受伤了,我让锦瑟赶紧替你包扎一下!” 破庙相会、王爷佳人,可不就是天作之合吗? 安氏的脑子动的飞快,明明是跪着,却是连忙推了一把锦绣,直将锦绣往燕亲王处推近了好几分,只想着将人推做堆。 晏淮眼里带着冷意,并未出声叫起,只是冷声又开口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会来此处?” 而晏淮的这一句话,也是进一步的加深了锦瑟心中的猜测,她低着头没有回答,安氏却一五一十将所有的话都给说了出来:“王爷,我家爷要去洪省做知州,路上雨太大,所以进来避避,不想遇到了王爷,这可真是太有缘分了!” 说完这话,她又是连忙道:“我家爷就在外边,我让他们赶紧进来给王爷您请安……” 安氏的话还未落下,晏淮却突然站起了身,直直朝着庙门口走去。 “王爷,外边还下着大雨呢,您别淋到了!” 安氏大呼小叫想要阻止,或者说是阻止这大好的攀龙附凤的机会从她手中流走,而夏锦瑟则是一把拉住了安氏的手,她如今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燕亲王,只瞧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几个身穿短装的黑衣人,围在燕亲王的身边,护送着他走上了一辆马车。 她仍然沉浸在方才燕亲王离去时看她的那冰冷的目光,他和她、还有谢文清,都是一样的。 难怪!难怪那一日在寺庙里,他会对锦绣另眼相看,她还天真的以为命中注定,甚至还与老天争一争,去替代锦绣…… 夏锦瑟紧紧扶着自己母亲的手,垂下眼睑,咬唇轻声道:“娘,对不起。” 安氏此时心中正遗憾着燕亲王的离去,转头却看到自己的女儿这副样子,还以为是在愧疚自己没有留下燕亲王,疼爱女儿的心思占了上风,她连忙轻声道:“算了,没事没事。” 锦绣牵着谢文清的手,从兰姨太太的屋里轻声轻脚的走了出来。 等到走到了门口,她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她笑着抬头看向了谢文清,轻声道:“表哥,谢谢你来看姨太太。” “没什么,应该的。” 谢文清垂下眼睑,看着锦绣可爱的小脸,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兰姨太太自从夏立忠替了夏立齐的官位后,便病倒了,幸亏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受了风寒,她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好的也慢,这边都已经断断续续快一个月了还没好全,便惊动了谢府。 今日,谢文清得了家里的吩咐,来看兰姨太太,也送一些补品过来。 不过,锦绣能够感觉得到,谢文清的情绪有些低落。 两人离开兰姨太太的院子,便回了二房,谢文清因着还有事情,并没有多呆,只是稍稍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摸了摸锦绣的脑袋,轻声说了一句:“锦绣,你要记住,为了你,表哥做什么都愿意。” 锦绣没有说话,看着谢文清离去的身影,目光有些复杂。 今个儿天色也有些阴冷,锦绣一家人聚着用过晚膳又去看过兰姨太太后,便都各自回屋睡了。 柳氏特地吩咐了锦绣身边的夏芍夏竹二人,给锦绣屋里多备上一床被褥。 果不其然,等到了下半夜,天上突然下起了冬雨,夹着雪渣子,打落在屋顶上,声音有些大,锦绣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觉得有些渴,正想唤人给她倒茶喝时,却是猛地被床边坐着的一人影吓了一大跳。 差点尖声叫了出来,她的确是想叫,可是嘴巴却被一只冰冷的大掌掩的密密实实,她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开口道:“爱妃,你还想瞒朕到几时?”   ☆、38| 第三十八章 “呜呜……” 锦绣两只小手努力掰着晏淮的手,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晏淮。在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眼里明显便是一愣,然后,她挣扎的越发厉害。 锦绣力气小,但是她坚持不懈的这般挣扎,却还是让晏淮有些手忙脚乱,他干脆另一只手直接将锦绣的两只小手牢牢抓住,沉声道:“不叫就放开你……嘶!” 晏淮的话还未说完,他捂着锦绣嘴巴的那只手的无名指,便传来一阵痛意。锦绣竟然直接张嘴咬在了他的手上。 明明便是小小跟个娃娃一样的个子,咬人的力气却是不小。 晏淮能够明显的感受到锦绣的牙齿刺入了他的肉里,可是他却面不改色,低头贴在了锦绣的耳边轻声道:“再咬,把你牙齿一颗一颗拔掉,反正你还没有换牙,不怕以后长不出来。” “呜!” 锦绣跟一只暴怒的小兽似得,睁着她那双满是愤怒的大眼,看着晏淮。 而就在这个时候,晏淮却是伸出原本抓着她两只小手的那只手,用拇指和食指夹着她的两颊,然后将方才捂着锦绣的那只手从锦绣的嘴里拿了出来。 晏淮的力道掌握的十分好,不会将锦绣真的弄疼,却刚好能够让她张嘴。 而他抽出来的时候,透着昏黄的烛光,明显能够看到无名指上,有一个小小的牙印,牙印上边,带着血丝,还有从锦绣嘴里带出的亮晶晶的口水。 他瞧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放在了锦绣的面前,脸上带着一抹轻笑,开口打趣:“你干的好事。” 锦绣瞧着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心虚,但这种情绪没有停留呆久,一下子便过去了,她立刻抬起了头,看着晏淮,眼里满是愤怒。 她心虚个什么,晏淮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闯入她的闺房,即使她是个六岁的黄毛丫头,但也是有清誉的。 她嘟着嘴巴威胁着:“你赶紧走,不走我要叫我娘了。” “你叫吧!” 晏淮一副赖皮的模样,他双手交叉放于脑后直接躺在了锦绣的绣床上,目光里,却带着几分深沉看着锦绣。 他翘着嘴角慢慢道:“把你娘叫来,也把你们府里的人都叫起来,正好,让大家都看到你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你和谢文清的婚事便可以作罢,你也好嫁给我了!” “谁……谁要嫁给你了!” 锦绣气急败坏。 而晏淮只是微微一挑眉,轻声道:“上辈子,你还不是乖乖做了我的女人。锦绣,别装了,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 “你在说什么!” 锦绣小小的一张脸上,眉头皱起,突然目光落在了晏淮的身上,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立刻推了一把晏淮,连声道:“你走开你走开,你脏死了,身上还有水,把我的床都弄脏了!” 晏淮被推了个正着,不过锦绣的力气太小,根本无法撼动他的身体,晏淮依然一动不动躺在锦绣的绣床上。 锦绣见推不动晏淮,脸上的神色顿时的越发气愤,她连手带脚,不停的推搡着晏淮。 别看锦绣前两次看到晏淮之时,他都是穿的光鲜亮丽,可是今日,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这身灰色长袍上边沾泥带水,连他的头发都沾了水气,还有几根凌乱垂落,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看着比之往日,又多了几分不羁与随性。 当然,锦绣也只注意到了他的脏。 她这会儿,也只想赶紧将人给赶下床去。 晏淮任由锦绣推搡着他,直到锦绣的手一不小心落到他胸口处的时候,他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瞧着,十分痛苦。 锦绣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愣了一下,她踌躇好久,咬着唇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别装啊,我可没用力气。” 晏淮看着锦绣这般想与他划清界限,脸上苦笑,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怪你,是我先前就受了伤。你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所以伤口裂开罢了。” 晏淮说的可怜兮兮,嘴里说的不怪锦绣,但还是将自己的伤势和锦绣挂在了一块儿。 锦绣明明听出了他的企图,却偏生不好去推脱,心里也别提有多别扭了。 “你受了伤,就赶紧回去包扎,我这里没药。” 锦绣说的干巴巴,但态度上,却仍是巴不得晏淮赶紧走人才是。 “嗯,你好好坐着和我说话,说完了,我便走。” 晏淮得寸进尺,提出要求。 锦绣脸色大变,正要翻脸之时,晏淮却是突然伸手扯开了胸口的衣裳、又揭开了包扎着伤口的绷带开始查看伤口。 锦绣目光来不及收回,恰好看了一个正着。 晏淮方才脸上的痛苦,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此时,他的胸口处一条长长的伤痕几乎贯穿了他整个胸膛,瞧着便是一副皮开肉绽的狰狞样子。可能方才真的不小心崩到了伤口,那条被拿下的绷带上边,在烛光下带着一层暗黑色的阴影,而锦绣也能够看得到,晏淮的胸口处,也染上了一些血迹。 偏生晏淮抽着嘴角冲着笑着:“还好没怎么裂开,回去包扎就行了。” “……” 锦绣虽然知道晏淮又是在装可怜,可是瞧着他这副“惨烈”的样子,她再去推人,不可能,叫人,当然更不可能。最后她只能够憋屈的低下头沉默。 晏淮看着锦绣这副妥协的小摸样,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他马虎的将衣服往身上随便捋了一下,反正锦绣的屋里炭烧的很足,也很暖,他一个男人,便是不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冷。 不过,锦绣身上只着了一身浅粉色的中衣,不知道会不会冷。 他想了想,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对锦绣开口道:“你过来坐,我给你盖被子,你莫冻到了。” “呵……” 锦绣瞧着他这副反客为主的样子,咬牙啮齿。她当然不会听话,只自己随便扯过小被子,往身上一裹,却是坐在了晏淮的对面,一副十分警惕的样子。 晏淮看着她这样,笑了,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锦绣这三头身的五短身材,开口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 锦绣没说话,脸上也没有半分不悦的神色。 晏淮瞧着锦绣这副样子,反倒是自己觉得无趣了。 转而一想,他这会儿取笑锦绣,他这未来小妻子,如今还是这幅模样,最惨的人还是他自己啊! 晏淮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会高兴了,望向锦绣的目光里,都带了一股子哀怨的味道。 锦绣被瞧的打了一个寒颤,嘴唇抖了抖,忍不住催促着:“有什么话你快些说,我要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你不是最不爱上学了!大不了装病让你娘给你请假。” “乱讲,我明明最爱上学了,丁先生也总夸我刻苦。”锦绣不满争辩。 而晏淮意欲不明的笑了一下,却是突然抓着锦绣的一只小手轻声道:“不喜欢学,就不要勉强,上辈子你跟我的时候,我可没见你拿书看过。” 锦绣眼神莫名,突然伸手摸了一下晏淮的额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声音里带着稚气慢慢道:“王爷,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你今天怎么净和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装!” 晏淮脸上也是露出了好笑的神色,轻声道:“锦绣,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再装便没意思了。” 说完这话,他突然又有一些惆怅的轻声道:“我知道上辈子,有太多的事情发生,让你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可是,既然我来了,便不可能看着你再嫁给谢文清。” 他顿了顿,抬起头又道:“谢文清是什么样子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晏淮的话没有说完整,因为他看到了锦绣看他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难道,真的是他弄错了? 晏淮的心里忍不住有一些动摇。 在那座破庙里,他没有等到锦绣,而是等到了夏锦瑟,等到出了那破庙,结合京城里来的消息,他的心里忍不住有一丝不确定的想法,会不会……锦绣也和他一样。这个想法让他心中既有些兴奋,又有一些忐忑。 他连夜赶回了京城,翻墙进入了锦绣的闺房后,看着睡在床上那小小的一团,看着锦绣带着稚气而又熟悉的睡容时,心里柔软的不成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锦绣睁开了眼睛,鬼使神差,他一把捂住锦绣的嘴巴,又鬼使神差,便说出了那句话。 可是,锦绣的神色瞧着,不太像是装的,好像真的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晏淮的心里开始不确定了。难道真的是他想岔了? 这么一想,晏淮的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一些庆幸。 但是他还是完全不敢肯定,毕竟种种迹象表明,锦绣很有可能与他一样,而且上辈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很有可能让她选择这辈子与他做陌生人。 晏淮脑子飞快的转着,脸上挂着深沉的神色,又开口说了一句:“你以为我没有查清楚,便会来找你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锦绣抿了一下嘴巴,又开口道:“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也别来了,不然我真的要叫我娘了。” “夏芍夏竹两姐妹,你用的还顺手吧!毕竟上辈子,你也最习惯她们两姐妹伺候了。上辈子,这两姐妹去了后,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念着她们。” “夏芍和夏竹是你派来的。” 锦绣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晏淮。 而锦绣的这副反应,也让晏淮心里咯噔了一下。 夏芍和夏竹二人自然是他派来的,上辈子,这两姐妹自锦绣入了燕亲王府后,便被他派到锦绣身边去照顾保护她,对她也是忠心耿耿。最后,在宫变中,这两姐妹为了保护锦绣,都丧了性命。晏淮知道上辈子,这件事情一直记在锦绣心中,也一直觉得对这两姐妹有所亏欠。 他对待底下人的严厉手段,上辈子也从没有瞒过锦绣,他派夏芍夏竹两姐妹到锦绣身边,若是没有留下,回去定然会有所惩罚,上辈子的锦绣,也该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故意找出这两姐妹,故意让这两姐妹身上疑点重重来到锦绣身边,其实心底里,也未尝不是抱着试探的态度。 虽然先时他见到的锦绣一直表现的十分单纯稚嫩,可是他也能够感觉得到,锦绣对人十分防备,倘若她没有留下这两姐妹,或许他还不会起疑心,但若是留下了,便是留下了疑点。 但若是锦绣真的和他一样,他却是清楚,即使是冒着被暴露的威胁,锦绣也会留下这两姐妹,因为她不会舍得让这两姐妹回去受罚的。 最后,锦绣将人留下了,而他没有在那座曾经和锦绣第一次相遇的破庙中,等到锦绣,而是等来了完全不相干的夏锦瑟。 他当然能够看得出夏锦瑟有问题,可是这会儿,其他人他根本没有余心去多想,他只想明白锦绣是不是和她一样。 所以他跟个莽夫一般鲁莽,就这么直接偷偷回了京城,进了锦绣的闺房,打开天窗说了亮话。 而此时锦绣脸上的神色仿佛还在震惊夏竹和夏芍二人的身份,她看着燕亲王皱着眉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你把人带回去,我不要她们了,不然我告诉娘亲去,让娘亲将她们打出去。” “真的不留她们?” 晏淮在听到锦绣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渐渐有些死了心,可能真的是他多想了。 不过一想到锦绣和他不是一样的,他的精神一下子有振奋了起来,锦绣没有重生,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不知道上辈子的事情。 反倒是在破庙里见到的夏锦瑟…… 晏淮眼里闪过了一丝杀意,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了他的计划。 晏淮的心里明明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可是嘴里,却依然挂着淡笑开口道:“这两姐妹,你若是不留了,我带回去也没什么用,没用处的人,自然没有留在这个世上的必要了。” “你要杀了她们……” 锦绣没料到晏淮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心里顿时有些惶急了,她连忙开口道:“不能杀,你怎么能够杀人呢。” “她们是我的人,既然新主子不要她们,那便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晏淮嘴角淡笑,可是眼里还残留着一丝恶狠狠的杀意。 莫说是已经处了这么多日的人了,便是素不相识的人,听到要没了性命,锦绣也是忍不住心惊,她连忙开口道:“你不能杀她们,她们现在是我的人。” “你不是不要了吗?” “谁说的,我要,我要,她们的卖身契还在我娘手中呢!” 锦绣连忙反口。 而晏淮却是闷声笑了起来,锦绣这才发现,自己是被戏弄了,晏淮根本没有杀夏芍和夏竹的意思。 晏淮当然不会杀这两姐妹,莫说这两姐妹是他手下算得上顶尖的暗卫,便是上辈子她们为了保护锦绣这般衷心,晏淮也不会朝着这二人动手。 不过,不管锦绣是不是与他一般,都经历过一世,看着锦绣如今的态度,他却发现自己又找到了锦绣的一处软肋,这两姐妹怕是已经上了锦绣的心。 他悠闲的靠在床上,看着锦绣笑眯眯的开口道:“不想让我动手也可以,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对了,上一回来离别的时候,你我可是立下百日之约,如今我们分开还不过百日,又见面了,你又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了。算起来,你总共欠我两个要求” “这怎么算!” 锦绣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人忒不要脸了,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晏淮不慌不急,只是笑道:“那我要把人带走了。” “你……那也只能够答应一个,后边一个不算,你跑进我的房间来找我,你犯规!”锦绣一脸控诉。 犯规? 晏淮眨了一下眼睛,虽然不解其意,却大概能够猜得出意思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锦绣。 锦绣心中越发忿忿不平,她容易吗她,为了两个明明心里是其他主子的丫鬟,竟然要委屈自己。 可是想了想,她的脑子里又冒出了无数条让自己答应的理由:譬如,这两个丫鬟真的很能干,如果没了她们,以后想再找这么合心的,却是不容易了。又譬如,这两个丫鬟好歹是两条性命,而且和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若是见死不救,她也太冷血了吧。再譬如,夏竹能帮她做功课,少了夏竹,她不给丁先生布置下的昨夜弄得累死…… 想了想去,锦绣很恨看了一眼晏淮,仿佛是撒气一般,憋着嘴巴开口道:“行,我答应你了。不过以后这两人就是我的丫鬟了,你不能够再指手画脚了。” “当然。” 晏淮一副好说话的点了点头。 锦绣想了想尤是觉得不满,又开口道:“你两个要求,不能够太过分,不然反正这两个丫鬟还不是我的,我大不了不要了。” “放心,不会太过分的。” 晏淮仍然好说话,满口答应。他说完这句话后,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开口道:“这第一个要求,便是在我伤好之前,每天晚上你都要帮我换药。”   ☆、39| 第三十九章 每天晚上帮他换药,那不意味着他每天晚上都要跑到她屋里来了! 锦绣想也没想,下意识便要摇头回绝。 而晏淮似乎早就料准了她的反应,见此也并不失望,只是开口道:“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答应,那算了,我把那两个丫鬟带回去算了。” 晏淮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瞧着锦绣。身体却依然牢牢的躺在锦绣的绣床上。 得,晏淮这副样子,却是让锦绣看出了他此时的想法,感情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有逗她玩的意思,她倒是很想瞧瞧自己若是不答应,他将夏芍和夏竹带回去,还能够真给处置了。 锦绣抱着被子不说话,只是嘟扁着嘴一样拿眼睛瞧着晏淮。 果不其然,看着锦绣这副样子,晏淮却是忍不住笑了,他笑的有些厉害,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那副温文持重的样子,虽然锦绣从来都不觉得这一位传说中温文尔雅的燕亲王真的如外人所讲的模样,瞧着他这个样子,却忍不住还是翻了一下白眼。 晏淮笑的更厉害了,仿佛是不小心牵到了伤口,他伸手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方才平复下来,然后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一层可怜兮兮的味道:“好像碰到伤口了,你过来帮我瞧瞧,是不是又裂开出血了。” 晏淮吩咐的理所当然,锦绣却是并不打算听话,一动不动坐着。 晏淮目光闪了闪,轻声又唤了一声:“锦绣……” 一副欲言又止,却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感觉,令锦绣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别叫了,我又没药,看了也没用……” 锦绣恶声恶气出口,谁料到,这话音还未落下,床边突然出现一双手,手上捧着一个药箱,锦绣抬头,瞧着夏芍低着头站在床边。 “……” 锦绣顿时失语。 而晏淮脸上带笑,看了看药箱,又看了看锦绣。 “我不会上药,会弄疼你的。”锦绣忍不住又是抗争了一下,不过这一次,却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晏淮脸上顿时浮现灿烂笑容,瞧着有些欠扁。 “没事,我甘之如饴。” “呵呵……” 锦绣瞧着他这副模样,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拿起放在药箱里的伤药和竹签子,往晏淮的方向坐了坐。 晏淮立刻配合的打开了衣服。 果然,他胸口处的那道伤痕的确是又裂开了一些,血在伤痕周围略略弥漫,夏芍看了一眼,忍不住开口道:“王爷,还是先清理了在上药吧!” 锦绣停下了手,而晏淮却是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多事,退下。” 夏芍闻言,不敢再多言。 而锦绣瞧着这幅样子,抿了抿嘴,却是对夏芍吩咐道:“去打水。” 锦绣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夏芍这个时候去要水,会不会惊动到其他人,既然晏淮如此神通广大,不但能够在她身边安人,还能够在受伤的情况下,这么悄无声息的进到勇诚伯府进到她房间里来,要个小小的水,又有什么困难。 实在不行,她屋里也有热着水,虽然少了点,但擦干净他这么一道伤口,却是足余了。 她吩咐完夏芍转过头,却一眼瞧见晏淮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眼里透露着十分的喜悦。仿佛她要个水是做了多么伟大的一件事情。 这副样子,让锦绣瞧着,心里有些无奈,又有几分好笑,也忍不住在反思着,难道是自己对他太坏了,以至于只对他好那么一点点,便让他如此兴奋了。 “水来了,你给我擦。” 晏淮抓住锦绣的小手,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锦绣脸上瞬间呵呵了,她果然不该对这个厚脸皮的人起什么同情心, 锦绣呵呵的看着晏淮,然后伸出自己没有被抓住的那一只手,捏住了晏淮抓着她的那一只手的手背上的肉,然后咬牙啮齿开口道:“放不放……” “和你开玩笑呢,你这丫头,这么开不得玩笑。” 晏淮怏怏然收回手,他的确是一点都不想放,可是他如今身上的伤口的确是崩了,再大动作一下,指不定就要扔在这儿了。而锦绣这丫头,虽然小手握着软软绵绵,可掐人的力气一点都不少。 这一点,让他眼里也忍不住透露出了怀念,他记得上辈子的时候,自己对着锦绣闹得过分了,她就爱掐人,他身上太硬,锦绣掐不动,就捡他手背上的那一层肉掐,有段时间,都被掐的青了,他身边的太监瞧见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呼小叫要去叫太医。最后幸好他及时阻止了,不然让太医瞧出他手背上的伤口是让人给掐的,指不定就传出了他堂堂九五之尊夫纲不振之事。 晏淮眼里带着缅怀,也透露着纵容和宠溺,温柔的看着锦绣。 而锦绣被他这目光瞅着,只觉得全身上下又开始有些别扭了,她皱了皱眉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夏芍手上捧着热水走了进来。 锦绣伸手接过了夏芍拧好的帕子,坐在了晏淮的边上,低头开始帮他清理起了伤口。 方才锦绣也只是大致瞧了一眼,便觉得实在有些狰狞,可是这一回,一点一点低头清理,仔细观察的时候,她才发现,这道伤口,很长很长,而且砍得甚是巧妙,离心脏处刚好只差几分,深刻见骨,只差一点点,可能就要刺入心脏了。若是如此,只怕晏淮这会儿只能够运回一条尸体回来。 不过,即使没有致命,这伤估计也得养上好一阵子,他这会儿还大晚上跑到她屋里来,实在是胡闹。 锦绣方才擦伤口的时候,是不自觉放缓了动作,也放轻了动作,可是当她想到了这一点,忍不住手上加了几分力气。 她以为能够听到晏淮的呻/吟求饶之声,没想到,她抬头看去时,却发现对方依然脸色不变,微笑看着她,眼里也依然透露着纵容与宠溺。 锦绣有些心虚,立刻收回了目光,低头真的仔仔细细清理起了伤口。 绞了两把帕子。锦绣方才将伤口清理干净。 一等清理完伤口,瞧着伤口处的血迹又有重新蔓开的迹象,连忙手忙将乱的将止血的药粉撒在上边,又是敷上了愈合的伤药,看着伤口被药粉和伤药掩盖,瞧着终于不再那么狰狞了,她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忍不住抹了抹头上的汗珠。 她接过夏芍递过来的干净棉布,上下比划着该如何包扎,却发现自己实在没有点亮这一条护理的技能,忍不住抬头为难的看着晏淮,出声道:“让夏芍帮你包扎,我真不会。” 说着,锦绣便打算让开位置。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上药上的太认真,不觉坐到了晏淮的大腿上。当然这也不能够怪她,毕竟她身材太小,而晏淮又有些高大,那条伤口又长。 可是,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也太羞耻了。 她的一张脸瞬间爆红,手忙脚乱想要从晏淮身上下来,谁料到,她的小脚却是软绵绵的不给力,差点一头跌在了床上。 晏淮长臂一捞,轻而易举抓住了锦绣。 锦绣捂脸,她宁愿跌在床上。 依着晏淮的秉性,定然又要嘲笑捉弄她了。 锦绣这会儿,从头红到了脚,也不知道是这屋里的暖炉烧的太热了,还是给羞怯的,反正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晏淮瞧着她这副样子,却觉得十分有趣,不过,他也知道适可而止,这会儿好不容易让锦绣敞开了一点心扉,若是让他这稍稍占点嘴皮子便宜,却害的锦绣因为害羞又躲了他,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晏淮强忍住了自己的恶趣味,只是轻轻将锦绣重新放到了床上,然后慢慢坐正了身体,对锦绣轻声道:“不必让夏芍来,你看着我怎么包扎的,学会了下次让你来。” “嗯?” 锦绣抬起头,有些犹疑不确定,看到晏淮的确是没有再看他,而是低头开始往自己身上包扎起来了,她也收回了目光、全神贯注的看向了晏淮的动作。 虽然晏淮这伤是在胸口处,不在手上,但因为伤口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动作幅度也不能够太大。 一圈一圈绕下来,他的动作特别的慢,而锦绣也是耐心的看着,不知不觉,真的将动作要领给记住了。等到绕的差不多了,晏淮开始将布的两端系了起来,不过因着这一次的动作要用到两个手,他有一些艰难。 锦绣沉默的爬了过去,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了两端,而晏淮有些吃惊,却很快放开了手,含笑看着锦绣替他系好。 锦绣原来是想打个蝴蝶结的,谁料到,手太小,实在不灵活,一不留神,就给打成了一个死结。她眉头跳动了两下,心里偷偷安慰自己,打死结好,打死结就不会松掉了。 而晏淮看着也没有说什么,笑着将衣裳合拢上了,伸手摸了摸就坐在他边上的锦绣的因为刚睡醒没有理过而显得毛茸茸的脑袋,嘴里夸赞了一句:“做的不错。” 锦绣下意识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笑容僵硬了,心里悲愤,她还用这家伙夸! 她立刻收敛自己脸上的笑容,小身子迅速爬着,又回到了原先离晏淮很远的一处地儿,虎着一张脸开口道:“帮你包好了,你可以走了!” 晏淮毫不意外锦绣会这么说,不过他也不会这么快走就是了。 他悠闲的扯过还带着锦绣身上淡淡牛*味的枕头,垫在了自己背后,双□□叉躺靠在床上,又是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笑道:“过来这边。” 锦绣坚决摇头。 晏淮不急不缓:“方才我的要求还没讨论完呢,你跑什么!” “我答应便是了,你伤好就不能来了!” 锦绣觉得这事儿,虽然一开始听着不太好接受,但真的动手给上过一会药,想想也没有那么困难,总比晏淮再提出别的乱七八糟的要求要好吧!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晏淮脸上笑眯眯的,显然很满意锦绣的识时务。不过他依然一动不动躺着,又笑道:“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要求,不是有两个要求吗?” “还有什么你快说。” 锦绣抿着嘴巴,面容僵硬。 晏淮没有立刻说要求,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道:“这药刚上去,还没这么快发挥作用,我得过一会儿才能够走。” “那……那你也不能睡我床上啊!” 此时,锦绣心中真有一种见了鬼了的感觉,晏淮这伤和她有半毛钱关系,怎么搞得好像是她给伤的,她得负责到底似得。 偏生对方一副理直气壮,而她又忍不住觉得气短。 锦绣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够这样,不然还不得给对方吃的死死的。 晏淮这家伙,瞧着一本正经,又是端着王爷矜贵的身份,可是锦绣几次接触下来,只觉得对方简直就是有毛病,不仅厚脸皮,喜欢得寸进尺,而且还惯爱颠倒黑白。她想到先时谢彤珊和她提及京城各世家小姐对于晏淮的评价,心里忍不住又是呵呵了,真该让那些把这位燕亲王当成如意郎君的世家小姐来她屋里瞧瞧这副懒皮相,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名声。八成是瞅准了他那张脸皮子。 果不其然,锦绣这句话说出后,晏淮再次不要脸回道:“你屋里只有一张床,你难道忍心让我这个病患躺地上去。” 她还真忍心! 锦绣心里默念,但是她没有说话,和晏淮争论这个,只会先把她自己气死,倒不如先把该说的都说了,待会儿等他养好赶紧赶人,不能让他再呆她屋里了。 她捏着被角,看着晏淮开口道:“你说吧,还有一个要求是什么?” “原来我还想留着等你长大了说,既然你现在问了,那我就说了……” 锦绣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晏淮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等你长大了,就嫁给我。” “不可能。” 锦绣脱口而出,她有些着急的开口道:“不是说好不能提太过分的要求吗?” 晏淮目光注视着锦绣有些急了的小脸,却突然笑了一声,而后慢慢道:“和你开玩笑的,明日我来,你给我准备些吃食,好好给我包扎伤口,不许躲着我。” “这么简单?” 锦绣怀疑的看着晏淮,她可不觉得对方会有这么好心。 而晏淮点了点头,却又开口道:“这要求听着简单,我怕你反而不会完成,你看你现在就躲着我。” 晏淮的目光落在锦绣和他二人之间的距离,一个床头、一个床位,还真是离得好远。 锦绣扔了被子,偷偷挪了挪身子,挪到了晏淮的边上,轻声道:“那说好了,你不许反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晏淮伸手点了点锦绣的小鼻尖,笑道:“哟,看样子那个丁先生教你教的不错,连这个都知道了。” 锦绣不知道晏淮在她屋里留了多久,因为她在下半夜的时候,终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若不是身上垫的床单和身上盖得被子都被换了,她估计还以为是一场梦。 她记得,昨晚晏淮穿的破破旧旧来了他屋里,身上还带着尘土和血迹,把她的床都给弄脏了。 锦绣虽然醒了过来,却也是因为这段时日以来养成的生物钟作祟,实际上,她困得不行,张嬷嬷到她屋里来的时候,她还一直打着哈欠,而夏芍和夏竹二人反倒是精神奕奕,一点都没有因为昨晚没歇好而有所疲惫。 夏芍和夏竹二人依然如同往日一般低头伺候着锦绣,一声不吭,手脚利落,不管是做什么,都能够让锦绣觉得满意。锦绣看了几眼,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却并没有出口去问他们,而是拿着勺子开始挖着张嬷嬷送到她面前的还冒着热气熬得浓浓的红豆桂圆莲子粥开始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着,一边又是打着哈欠。 张嬷嬷看着她,一脸慈爱,忍不住笑道:“小姐这是没睡饱呢,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儿冷的缘故,奴婢昨晚也睡的很沉,一觉睡醒,都差点没赶上伺候小姐您呢!” 锦绣闻言,眨了一下眼睛,心里了然定然是晏淮为了半夜跑她屋里做下的手段,不过她也不会去揭露,只是笑道:“是啊,我没睡饱。” “那小姐中午用过午膳可得多睡会儿!” “好。” 锦绣甜甜的笑了一下,心里却是对晏淮这个罪魁祸首恨得直咬牙,待会儿若是她在课堂上打瞌睡,看她晚上不好好教训他一顿。 丁先生的课,一如既往的沉闷,锦绣果不其然,在半途便一头磕到在桌上睡着了。 锦绣其实头垂下的时候,便有些醒过来,她以为丁先生该好好教训他了,谁料到,也不知道是她先时的“勤奋”给丁先生留下了好印象,丁先生竟然一改往日的严厉教学模式,不等她解释,已经替她想好了理由。 “虽然学习重要,但五小姐的身体也重要。” 锦绣眨了两下眼睛,连连点头。然后便得了丁先生的提早放学,还将今日原本给她布置的昨夜减了半。简直就是天上掉下大馅饼了。 锦绣兴冲冲的跑回了自家院子,她一回二房的院子,自然是二话不说,便往正房跑去,丫鬟们也早已经习惯了锦绣这般,并没有阻拦。 锦绣跑到了自己父母屋里的时候,出乎意料竟然看到夏立齐也在柳氏的屋里,二人正愁眉不展的在说些什么。   ☆、40| 第四十章 锦绣凑在门边瞧了一眼,只瞧见夏立齐与柳氏二人虽然瞧着愁眉不展,但并没有气愤,或许这种情绪该用为难与犹豫不决来形容更好。 她也放下了一颗心,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大声叫了一声:“爹爹、娘亲!” 夏立齐与柳氏二人闻言,都将目光落在了门口,看到锦绣的时候,他们都收敛了先时的神色,脸上露出了笑容。 柳氏朝着锦绣招了招手,笑道:“你这丫头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平日里不还得再学一个时辰吗?” 锦绣笑嘻嘻的爬过门槛,跑进了屋里抱住柳氏和夏立齐各一支大腿,从他们的中间借力爬上了榻子,然后转身做好后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嘴里还俏皮道:“娘亲,你猜!” 柳氏笑了,点了点锦绣的鼻子,笑道:“肯定是你不乖,所以先生把你赶回来了!” “才不是!” 锦绣闻言,顿时激动的哇哇大叫,冲着柳氏连声道:“先生看我学的太勤奋,和我说身体要紧,所以让我回来休息了。” 锦绣这话说出来,夏立齐和柳氏面上皆有些不相信,不过瞧着锦绣乐呵呵仿佛是捡了便宜的模样,只道是先生家中有事,提早放了学才会如此,倒是没有深想。 而锦绣则是探了探柳氏和夏立齐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道:“爹、娘,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而且爹怎么在家里啊!” 今日也不是沐休也不是假期,加上又是这个时辰,锦绣会好奇倒也并不奇怪。夏立齐笑着点了点锦绣的鼻子,笑道:“锦绣倒是把爹爹回家的时间记得牢。” “那是当然了!” 锦绣翘着小脑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引得柳氏和夏立齐二人都笑了起来。 不过,显然这二人并不打算告诉锦绣方才二人在聊的话题。 锦绣却是有些不满意的动了动小鼻子,开口又重复了一遍问道:“爹爹娘亲,你们刚才在讲什么啊,锦绣也要听。” “没什么,娘和你爹在闲聊呢!”柳氏甚至都没有去看夏立齐与他商量,便理所应当的随便开口应付了一句锦绣。 锦绣看向了夏立齐,夏立齐笑了笑,揉了揉锦绣的脑袋,笑道:“要不要爹陪你一起做课业?” 锦绣摇了摇头,低声道:“今天不做,我困了要睡觉!” 说完这话,她在心里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年龄小就这点不好,大人什么事情都不会告诉你,甚至可能连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告诉你。 不过锦绣倒也没有继续勉强要知道夏立齐和柳氏在聊什么,反正她总有机会会知道的。锦绣小小的偷笑了一下,额头却是突然被柳氏轻轻弹了一下。 锦绣双手抱着额头,一脸哀怨的抬头看向柳氏:说归说,动什么手啊! 柳氏却是被锦绣这副小模小样逗乐了,她捂着嘴巴轻笑道:“方才你偷乐什么,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没有。” 锦绣自然打死不认。 柳氏也自然不相信,不过倒也没有往别的方向去联想,她笑道:“作业可以让人帮你做,但不可以将所有的作业都让人帮你做,知道吗?” “知道了。” 她从来都是乖乖陪着夏竹完成她的作业的,她娘亲实在是太冤枉她了。 锦绣一脸委屈。 柳氏对此表示无视,又继续道:“困了现在也不可以睡,等用了午膳才能够睡知道吗?” “娘……” 柳氏铁石心肠继续无视锦绣。锦绣只好哀怨的看向夏立齐,嘴里娇娇喊了一声爹。 夏立齐倒是想要答应来着,可是一旁的柳氏虎视眈眈,他只好疼爱的抱过锦绣,笑眯眯道:“爹带你去园子里摘花,今日咱们早些用午膳好不好?” “好,爹爹真好!” 锦绣立刻咧开了嘴巴笑起,不等一旁柳氏吃醋,她又连忙嘴巴甜甜道:“爹爹,咱们快些去园子里摘花,送给娘亲好不好?” “当然好了,来爹抱你去。” 夏立齐自是满口答应,一把抱起锦绣父女两便乐呵呵的去了园子里。 这会儿大冬天的,也没什么花开着。 勇诚伯府里虽然也有暖房,但因为暖房消耗太大,所以并不大,暖房里的花也都是往太夫人屋里送。 夏立齐自然不会带着锦绣去摘暖房里的花,父女二人直接走到梅林里,挑选了几支正是含苞欲放的梅花剪下,放入了由丫鬟手上捧着的花瓶中,而后,由着锦绣抱着花瓶回了二房。 回到屋里的时候,果然柳氏早已经吩咐了丫鬟准备好了午膳。 锦绣左右看着,并未瞧见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回来,立刻笑眯眯的凑到了柳氏边上,小嘴甜蜜蜜道:“娘亲,咱们这么早吃饭,是为了让我早些午歇对不对?” 柳氏闻言,故意开口道:“谁说是为了你了,小不要脸,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锦绣对此只是笑笑,手上捧着花瓶放到了柳氏面前邀宠:“娘亲,你看我和爹爹选的花,好看吗?” 柳氏原本就只是故意流露出嫌弃的一张脸上,顿时笑开了。 她伸手接过那个只比锦绣人小一点的大花瓶,冲着夏立齐开口嗔怪道:“你也是的,锦绣这么小,你让她捧着这么大的花瓶。” 夏立齐笑眯眯的受了,坐到了柳氏边上笑着开口道:“你还别说,咱们女儿别看人小小,可有力气了,这花瓶她一路抱过来,也没喊累。” “是啊是啊,娘亲我力气可大了。” 锦绣又是邀宝的伸了伸自己的胳膊,好似要展示自己摸着软绵绵的手臂上肌肉。 午膳因着已经先摆好了,倒是没有等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回来用,反正锦绣这两位兄长,中午的时候,多数时候,也都是不回家来用的。 锦绣一用完午膳,而是硬赖在了柳氏的屋里午歇。 不过因着锦绣偶尔也会跟着父母一块儿睡,柳氏和夏立齐也没说什么,便将锦绣抱到了他们的床上,又是吩咐底下人多放了一个暖炉,二人守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锦绣的背,陪着她说话哄她睡下。 等着锦绣呼吸平稳了。 夫妻二人方才来到外间,继续说起了方才因为锦绣突然出现而没有说完的事情。 其实这事,说起来还要从夏立忠抢了夏立齐外调的官位说起。 可以供夏立齐选择的路,自然不止一条,但去洪省做知州自然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到了洪省,夏立齐不仅能直接从从六品的吏部主事升到从五品的知州,而且那个地方一向富庶好治理,夏立齐过去了,压力也小,只要无功无过,回来不出意外,肯定能够升上一级。 考虑到家人,也考虑到日后的前途,夏立齐自是当即便选择了这个。 但如今这个位置已经被他大哥顶替了,夏立忠也都已经过去上任了,多说多想无益。 夏立齐虽然有些沮丧,却也立刻想起来其他的出路。 其实,当时除了当知州这一条,还有一个选择当时也让他有点起了兴趣,甚至差点冲动的选了,这个选择是去一个叫上川的地方当知县。 若是夏立齐还是个未娶妻生子,可以孑然一身什么都不顾的人,可能当时真就放弃去洪省做从五品的知州而选择去这个上川做个六品的知县。 可是夏立齐并不是。 甚至在这会儿,他一想到家人,心里便想着或许根本就不用思考,根本就是不该去。 上川这个地方,很有名,出了名的穷山恶水,自然也多刁民,可那边不仅仅是有刁民,还有山寇强盗。 朝廷没少派人去那个地方管理,但最后要么官匪一窝,要么便是逃回了京里,甚至还有被无缘无故杀害的。朝廷命官去了那里,其实并不管用。 当然,朝廷也是没少派人过去剿匪,可上川地势险阻,山多陡峭,朝廷里派去再精良的军队,也玩不过人家地头蛇。 这久而久之,朝廷对这个地方的态度十分消极,打算就这样放着了。反正上川的百姓不会叛乱,仍然归于他们大周所有,便无所谓了。 但这个地方也成了朝廷的一块心事,倘若夏立齐若是能够管理好这个地方,等到日后回京,莫说是升一级半级,只怕龙心大悦,连跳三级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立齐自然不是自大的觉得,那么多人都没治好的地方他去便一定能够治好。只是富贵险中求,尤其是遭遇到了先前的事情,夏立齐的心里难免憋了一口气在。 而柳氏一听得是这个地方,难免连连摇头。她倒不是反对夏立齐去,而是觉得,倘若夏立齐要去,她就一定要跟去。 夏立齐自然是不答应,觉得自己若是去了,也一定要自己孤身一人过去,妻儿最好都留在京城里。 方才锦绣走在门口,瞧见二人愁眉不展,便是在争论犹豫这个。 而到了这会儿,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夏立齐与柳氏二人仍然没有任何改变想法的念头。 夏立齐仍然坚持要么都不去,要么只去他一个人。而柳氏则是,要么不去,要么由她陪去。其实意见瞧着很好统一,完全可以都不去。但二人不约而同都没有提到这个想法,显然在内心深处,还是偏向于去那个地方的。 这大中午的休息时间,两个人压低音量在外间争论了许久,仍然没有争论出个所以然来。 晏淮坐在轿中,闭着眼睛听着外边轿夫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他靠在轿壁上,脸上略略有些发白,看着仿佛十分虚弱,不过他清楚自己此时的状态,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轿子无声无息的停了下来,晏淮并没有睁开眼睛,直到轿帘被打开,阳光透过外边低矮的轿门照在晏淮那张俊美的脸上,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里平静无波,在看到轿子外边站着的人时,眼里仿佛还闪过了一丝疑惑,不过他也仍是未动,仍然一动不动坐在轿子里,语气平静的开口唤了一声:“大哥。” 来人正是如今晏淮名义上的大哥肃清王晏浩。 晏浩年纪比晏淮要大上五岁,他的身材,也十分高大威猛,紧紧裹着他躯体的蟒袍仿佛能够勒出他身下的肌肉。 晏浩的身材其实不算矮,相反,他还算是很高的了,可是站在晏浩身边,仿佛是晏浩的两倍大。如今他又是虚弱的靠坐在轿子里,显得他也越发的羸弱与不堪一击。 晏浩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对轿子里打算起身的晏淮连声道:“坐着坐着,扯到你伤口便不好了。伤口无事吧?” “多谢大哥关心,并无大碍。” 晏淮抖了抖苍白的嘴唇,嘴里只是道无事,而这幅样子,看在晏浩的眼里,却是分明有事,也让晏浩心里有些暗暗心塞。 不过,都是天生的戏子,晏淮倒也没有失态,便连声道:“说来这事儿我还真是愧疚,三弟你可是在我父……的封地周围出的事情,大哥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与大哥无关。” 晏淮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看在晏浩眼里,凭的让他咬牙啮齿。 这事儿若是与他无关便也罢了,偏偏此次晏淮的受伤,还真与晏浩,与晏浩的身生父亲安亲王有关系。 当然,若是下手在准确些,直接要了晏淮的命,也没有那么多的事情了。毕竟死人可不会说话,死人也不会像晏淮此时一般,还会跑到宫里来告状。 而宫里的人,也都相信了晏淮似是而非的话,明明都没有亲眼看见,便都自个儿已经开始脑补起来了。 晏浩一想到自己今日上朝时,皇上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看他,还暗示性的敲打了他好几记,心里忍不住发苦,他连原本都已经快要定下的去兵部的事情,也告了吹,虽然皇上没有直接说是因为此事的缘故,可是明眼人自己也该清楚。 若非因着他的父亲安亲王当年曾为当今皇上登位做出过巨大的贡献,恐怕皇上还要来追查此事。 不过晏浩并不清楚的是,他这一回,之所以会这么倒霉,可不仅仅是因为晏淮这般进宫告了状。而是晏淮将他私底下做的某些事情,通过某些人的嘴巴,让皇上给知道了。 晏淮眼神虽然平静的看着晏浩,但是心里却是有些复杂。 这人算得上是他上辈子最大的敌手,虽然最后他胜了,可是晏浩带来的,却是间接造成了锦绣最后与他没有白首到老。 比之上辈子对方对他所做的,他现在所做,也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若不是如今晏淮自己也要顾虑上边的那一位,实力还不够,定然一击致晏浩与死地。 因为当今皇上如今还是年富力强,晏淮的动作并不敢太大,只是晏浩却是略略有些沉不住气,竟然迫不及待的想在官场上培养起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一回,那夏立忠取代了锦绣的父亲夏立齐去任了知州,也是因为夏立忠竟然搭上了晏浩。 想到先时调查到的事情,晏淮的心中有些深思。 当初,他在破庙中发现事情不对,其实忍不住下意识所想,便是觉得锦绣和他一样,也重生了。当然,并非是他傻,看不透事情的真相,也没有去调查便立刻下了这个结论,而是他潜意识里,有这个希望。 如今的锦绣,瞧着实在太小,看待他的目光也太陌生,让他瞧着实在是难受。 可是这仔细调查了,他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譬如夏锦瑟,又譬如谢文清…… 晏淮低垂下眼睑,掩过此时眼里透露出的光芒,只是冲着晏浩说了一句:“大哥,我不耽误你的事情,先回府了。” “行。” 晏浩爽快答应,将手中的帘子放了下来,站在了一旁,看着这顶轿子慢慢的朝着宫门口走去,嘴角浮出一撇冷笑。 而晏淮在轿帘放下的时候,却是已经陷入了沉思。 当他发现自己重生后,心里所想,自是利用自己这辈子先知的优势,布置下许多的事情。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事情,也已经不是夺得那个位置了。 那个位置他上辈子坐了那么多年,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反倒是乍然失而复得的锦绣,让他更为在意。 他原本想要按兵不动,至少等得谢文清出了前世那事儿,便立刻动作,将锦绣娶到手中。 可是他没有想到,谢文清才是和他一样的。 上辈子的谢文清,不管对锦绣是真情和假意,但是他那一辈子,一直念着锦绣也是实情,这辈子回来,估计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而上辈子害的谢夏两家婚约作罢的罪魁祸首杨青青,这会儿仍呆在杨家受着杨家人的蹉跎,谢家的太夫人,此时还病倒在后院里,据说只靠人参汤吊着一口气。 而他和锦绣本该在那座破庙李初遇的事情,也被谢文清搅了。 谢文清如今没有官身,自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够左右朝廷的命令,可是他的身份,却是给他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他的确是没做什么,只是利用了自己的人际网,给夏家的大房指引了一条路,提供了一层关系,让大房搭上了晏浩。 而他藏于背后,仿佛与此事从来没有任何的干系,打得一手好算计。 既然如此,他也绝对不能够再坐以待毙了。   ☆、41| 第四十一章 入夜,锦绣抱着小枕头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本,大眼睛却是睁得很大很大,显得精神奕奕。中午午膳过后,她就在她父母的屋里一觉睡到了晚膳前,等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两个兄长笑眯眯的围在她床边,肚子里也早已经在唱着空城计了。 中途柳氏倒也想要将她叫起来过,不过听得她娇娇的两声叫唤,却是软了心肠,宠的不行,最后夏立齐开口做了主,直道让锦绣睡着,若是晚上不想睡了,明日便不用去上学了。以至于锦绣还真的就给睡了一个下午。等到晚上用过晚膳,锦绣也一直腻在柳氏和夏立齐的屋里,她的两个兄长则是一直陪着她摆弄着一堆她的玩意儿,直至戌时快过了,她才由着张嬷嬷抱回了屋里。 锦绣是一点都不困,但累了一天的其他人,却并不是如此。 锦绣回了屋里,瞧着时辰知晓晏淮不会这么早来,原本是想拿着丁先生布置的作业慢慢做起来,谁料到,体贴的夏竹早早替她全部完成了,锦绣默了,真是她想勤奋,还不让她勤奋了。 张嬷嬷先时瞧着锦绣没睡下,怎么劝也不肯走,一定要陪着锦绣,无奈,锦绣只好钻进被窝里装睡,一等着张嬷嬷走了,立刻又爬了起来。 等人自然是漫长的,不过一会儿,锦绣便有些不耐烦了,冲着夏芍和夏竹二人道:“你们家主子什么时候过来,再不来我要睡了!” 夏芍和夏竹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却是连声开口道:“小姐,王爷吩咐,日后奴婢二人的主子是您。” 锦绣撇了撇嘴巴,眼里有些不相信,但是她也不会冲着夏芍和夏竹二人发火,只是又道:“我困了,他还不来,就不等了,把门叉上。” 夏竹瞧见锦绣一副烦躁的样子,连忙轻声安慰道:“小姐,要不您先睡一会儿,等王爷来了,奴婢再叫你起来。” “……” 锦绣其实一点都不困,只是昨晚答应的冲动,现在心里有些懊恼罢了,她觉得自己昨晚自己一定是吃*药了,竟然会答应让晏淮半夜跑她屋里来。 这可是半夜私会外男啊! 虽然她不是土生土长的世家小姐,但这么多年来,循规蹈矩,顶多是喜欢冲着父母撒娇,有些懒罢了,哪里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 而且就是她穿越前,她也是守身如玉,也绝对没有和别的男人这般亲密过。 晏淮这货,绝对是她的克星。 锦绣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怜了,谢文清虽然有的时候,也会对她牵牵小手摸摸头,但人家是她的未婚夫,名正言顺,更何况,谢文清向来都是点到即止,而晏淮呢,这家伙大大咧咧跑来要娶她,然后还对着她动手动脚。 别以为她不知道,晏淮这家伙定然只是嘴上说说要娶她,他堂堂一个王爷,而且是很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王爷,哪一日真要娶了她这个没落世家的小姐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她也无所谓,反正她年纪还小,晏淮也不能真对她做什么。而且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玩不过晏淮,绝对是因为顾忌到晏淮的身份,以及对方的厚颜无敌。一想到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上辈子的女人,锦绣脸上便有一些复杂。 而在这个时候,夏芍捧了两碟点心走了上来。 点心仿佛是一直放在暖炉边上,瞧着还有些温热,而且两份都是锦绣爱吃的点心:香酥豆沙卷、牛乳菱粉香糕。 锦绣瞧着,嘴里便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她每日里的点心其实都是有定量的,柳氏怕她人小胃口也小,吃了点心就不爱吃饭,特地吩咐了她身边的人看着她不让多用。 这两份,说来还是她下午一直睡着没用,从嘴巴里省出来的。 锦绣小手捡起一个香酥豆沙卷,却是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两碟点心,冲着夏芍和夏竹开口道:“收起来收起来,待会儿那人过来了要用。” 她可是记得晏淮与她提的第二个要求,而且她也向来是个守承诺的孩子。 锦绣一边趴在床边啃着豆沙卷,一边心里有些忿忿不平的想着:什么人啊,还是王爷呢,连口点心都要到她这儿来吃,噎不死他。 锦绣小嘴用力嚼着香软的点心,仿佛是将这块点心当成了某个正被她在心里默默念上无数遍的坏人的血肉嚼着,一不小心,差点把自己给噎到了,她连忙抬起头,正要冲着夏芍和夏竹二人要水的时候,突然却被不知道站在她边上多久的一个身影给吓了一跳。 锦绣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仿佛是受了什么惊吓,突然猛地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大声咳了起来,一手更是指着茶水摆放的位置。 晏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几乎要咳得跌下床的锦绣,然后结果夏芍递上的温水,往锦绣的嘴里送了一口。 锦绣自是顾不得这一口水是谁送的,连忙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将卡在嗓子眼里的点心送了下去。 好一番折腾后,她也终于缓过了劲,不过手中那还剩下的半块的红豆卷,瞧着却是没有方才那么诱人了。她正想着怎么处置这块点心的时候,突然晏淮却是一把抓住她还抓着那块点心的小手,直接往他的嘴里送去。 速度太快,锦绣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手上便是一阵湿暖的触觉,然后她手上的那半块豆沙点心没了…… 锦绣呆愣愣的看着晏淮,晏淮眯着眼睛享受的细嚼慢咽着那小半块锦绣吃剩下的点心,直到咽下了,方才慢慢的开口说了一句:“我还当是什么美味让锦绣你吃的都噎到了,不过,这豆沙卷的确尤其是美味。” 他嘴角挂着一抹坏坏的笑容看着锦绣那被她抓着的小手。 不知道怎么的,锦绣的小脸一下子红了,简直就是要命。 如果说昨日一身风尘仆仆,穿着破破旧旧,发髻凌乱的晏淮来到她的屋里,虽然瞧着还是好看,可哪里比得上今日这精心打扮了的过来。 今日出现在锦绣面前的晏淮,当然也没有打扮的特别花哨,只是一身黑底暗纹箭袖束腰长袍,头发用一根白玉钗束起,简简单单的装束,看起来却是十分简洁舒服,更架不住晏淮自己本身长得好,面容俊美,身材有料,越是简单越显得他本身资质非凡。 锦绣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颜控的趋向,反正她是看红了脸,一想到方才晏淮的那张形状好看的薄唇竟然还擦过她的手,还这么暧昧和她说话,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脸红的跟个煮熟了的虾子。 不过,一想到对方那恶劣的本质,锦绣瞬间冷静了下来,不自觉的后退了一下身子,而后冲着夏竹和夏芍开口道:“快打水来,我要洗手。” 然后抽回了她方才被晏淮的口舌碰到过的那一只手,仿佛是嫌弃的甩了甩。 锦绣这副模样,晏淮瞧着,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只是朝着锦绣的方向又走近了两步,直到将锦绣逼到了绣床的小角落,方才慢慢在床上坐下,轻笑声从他的胸膛里发出,他慢条斯理说道:“你的手被我舔过了,就这么嫌弃,那干脆送给我……” 晏淮一把抓住了锦绣一不留神给挣脱出去的小手,又是继续说了一句:“要是我把你整个人都添一遍,你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色狼! 锦绣鼓着小嘴怒目瞪视着晏淮,简直就是太不要脸了,竟然对着她一个黄毛丫头,说出这么羞耻的话来。锦绣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够忍了。 她小拳头紧紧握着,正想着这一圈是往对方眼眶子上打还是该打在他那张欠扁的嘴巴上时,晏淮却突然坐正了身体,一本正经反问了一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而晏淮的这句话,让锦绣一下子从濒临愤怒边缘中冷静了下来。 没错,锦绣觉得晏淮那句话绝对是有调戏她的嫌疑,绝对不是单纯的和她正经说话。而是这个嫌弃很大很大,可她不能够承认啊,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能够懂这些! 可是就这么算了,她绝对不甘心。 锦绣想了又想,突然紧紧抓住晏淮方才伸过来抓她手的那一只手,然后伸出自己另一只还未被抓住的手,狠狠的捏在了晏淮的手背上,嘴里哇哇嚷着:“才不是,才不是呢,我才不是你的。” 这副明明就像是泼妇一般惹人烦的动作,因着锦绣人小小,做起来却是十分可爱。 而晏淮任由锦绣掐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没有挣扎,反而虚扶在床边,仿佛是护在了锦绣小小的身体边上,以免锦绣太过于激动,会跌下床受伤。 锦绣其实是借着胡闹掩饰尴尬,等到闹了好一阵子,身上没力气了,她抬头看去,发现晏淮一脸宠溺与纵容的看着她,脸上笑容没有半丝不自在,仿佛自己方才掐着的人,并不是她。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偷偷摸摸缩回了自己的手,小大人似得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说要点心,我给你准备点心了。” 说着,冲着夏芍和夏竹吩咐将点心端上来。 晏淮依然含笑看着锦绣这番小动作,等到锦绣安静坐下了,他眨了一下眼睛,瞧着有些俏皮:“我也给你准备礼物了?” 嗯? 锦绣抬头看着晏淮。 她只眨了一下眼睛,突然仿佛是变魔术似得,晏淮从身后突然抱出了一盆已经含了苞的昙花放在了锦绣的面前。 锦绣双手捂着嘴,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咕咚咽了一下口水,不确定的轻声道:“这是昙花?” 锦绣自然认得出这是昙花,可是她感到惊奇的是,这昙花怎么会在这个季节结苞。她声音很轻很轻,只怕自己一个声大,就惊动了晏淮手中的这一株已经结了两个花苞,随时都有可能盛开凋落的昙花。 晏淮含笑点了点头,轻声道:“花匠说,这株昙花今夜就要开了,我就带过来和你一起看看。” 晏淮说这话的时候,话音未落下,突然一瞬间红了眼睛。 上辈子,锦绣生前在宫中也亲自栽培了一株昙花,可是临终之前,却始终没有等到那株昙花盛开,那个时候,锦绣还拉着他的手叮嘱他,等昙花开了,他一定要替她看看…… “你……” 锦绣声音怯怯,小心翼翼的看着晏淮,她不知道这晏淮是怎么,怎么好好说这话,突然流泪了。 “没事,以后,等你嫁给我,我们每年都种上一株昙花,一起看昙花盛开好不好?” 晏淮目光深沉的看着锦绣,轻声开口询问。 锦绣闻言,低下头,嘴里小声的开口说了一句话。她声音太轻,晏淮一时没听真切,忍不住问了一遍:“什么?” 锦绣扁了扁嘴,抬起头看着晏淮,突然大着胆子开口说了一句:“想得美!” 而锦绣的这一句话,瞬间打断了晏淮此时心中翻涌万千的情绪,最终只剩下了无奈,他颇有些很恨看着眼前这个不解风情的小丫鬟,冷笑着露出了雪白锋利的牙齿,咬牙啮齿道:“你看我想的美不美!” 锦绣胆小的缩了缩脖子,而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清香扑面而来,忍不住转头看向了放在床边的那一株昙花,眼里瞬间透露出了惊喜:“花开了,花开了!” 一瓣一瓣,慢慢的,洁白的花骨朵儿舒展开了,露出了嫩黄色的花蕊,而屋里的清香味儿也越来越浓。 锦绣紧张的几乎不敢大声呼吸,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虽然以前有从书里看到过昙花盛开的美景,可是从没有真正领略过这一份风情,真的是直到看到了,才会发现,到底有多美。 晏淮带着的这株昙花,一共有两支花苞,或许是因为反季节培育的缘故,花苞瞧着并不大,可是在盛开之时,一点都无损它的美丽。 在底下的这一株,先开了,开到一半的时候,顶上那一株,也开了。 锦绣兴奋的只抓着晏淮的手连声欢呼:“开了开了!” 她此刻也根本无法想到其他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欣喜与兴奋。 晏淮含笑看着锦绣脸上的笑容,在他看来,昙花盛开,比不得眼前人在他身边尽展笑颜更有吸引力。他也忍不住紧紧的握住了锦绣的手,一点都不想放开这一只还是小小的,甚至不足他大掌三分之一大的小手。 昙花盛开自是极美,可是它的花期,太短了,通常不过一个时辰,便开始凋落,而晏淮带来的这一株,不知道是反季节的缘故还是因为锦绣屋里的温度不太适宜,才半个时辰不到,就开始凋零了。 锦绣脸上带着惋惜与不舍,想要去触碰那还未凋落的花瓣,却又怕花瓣会因为她的碰触而加速凋落,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她的小手之中,猛地被塞进了一样东西,她低头看去,只瞧见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正放在她的手中,莲花不是那种大莲花,而是碗莲,颜色洁白,乍然一看,锦绣还以为是一朵昙花。 锦绣顺着那朵碗莲抬头看向了晏淮,晏淮目光深情的看着她,轻声道:“莲花的花期比昙花长,你可以放在屋里养上好几日,到时候,我再给你带新的过来。” 锦绣闻言,却是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手中的碗莲,接连两次被送了花,而且送的这般惊喜,她即使是小女孩,也很难再对晏淮怒目相对了。 她笑着收起了那朵莲花,放到了床侧,然后轻声问道:“你肚子饿了没有,我有给你准备点心。” 晏淮也是笑了,轻声道:“好巧,我也给你准备了点心。” 说着,夏芍和夏竹上来,分别碰着锦绣的两盘点心以及一个大大八宝食盒。 晏淮又轻声道:“你吃我给你准备的,我吃你给我准备的好不好?” 食盒打开,锦绣呀的惊喜叫出了声。只瞧见这大食盒中,竟然琳琅满目的放满了各色点心,五颜六色、样式口味各异。但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做的特别特别精巧,精巧的好像是一份艺术品,不像是吃食。 晏淮捡起其中一个做成了金色菊花形状的点心送到了锦绣的手中,彬彬有礼道:“你尝尝味道如何?” 这厮竟然没有直接塞她嘴里? 锦绣有些惊诧,但显然对于晏淮如今的举止十分满意,也毫无异议的结果,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而那一小口入嘴,锦绣的眼睛瞬间亮了。 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又是什么做的,这点心外层咬着酥脆,入口却是绵软,然后点心里带着浓郁的奶香与椰蓉的味道,另有一层甜而不腻的清爽香甜。 “好吃。” 锦绣连连点头,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后,却是指着自己准备的点心,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也尝尝我给你准备的,不过可能没你的好吃。” 晏淮闻言,脸上露出了俊朗的笑容,轻笑笑道:“无事,我就喜欢吃这样的。” 说着,却是捡起一块,直接捡起了一块牛乳菱粉香糕,送到嘴里大大咬了一口,一边吃着,一边点头,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锦绣瞧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42| 第四十二章 因着先时晏淮送了两次花,又有后来二人互换点心,气氛十分美好。 等到用完点心后,晏淮倒也不像昨晚那般赖皮,直接让锦绣替他换好了药,便爽快的离开了。 反倒是锦绣看着他这般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有些不适应,搞得她差点便开口让晏淮多歇会儿等药吸收了再走。不过,这话在她的舌尖上绕了一下,却立刻咽了下去,她脑子进水了才会开口让晏淮留下。 晏淮离开后,夏芍和夏竹二人一个收拾屋里的东西,另一个则是伺候着锦绣梳洗完上床。锦绣躺到了床上,看着床头放着的那一朵还散发着幽香的荷花,忍不住伸出小手拿了起来。 而替锦绣捻着被子的夏竹瞧见了,笑着开口问道:“小姐,要不要奴婢找个花瓶插起来?” “养起来?” 锦绣摇了摇头,却是立刻否定了,晏淮来她屋里的事情,除了她夏家姐妹,就是天知地知了,无缘无故冒出一朵莲花来,这不是自己上赶着去承认屋里来了外男了吗。 她想了想,将手上的莲花递给了夏竹,开口轻声道:“夏竹,你帮我将这支碗莲和食盒一块儿收起来,别让人看到了。” “是,小姐。” 夏竹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接过。 先时晏淮送给锦绣的那个八宝食盒里的点心,锦绣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吃完,虽然点心美味的让她停不了嘴巴,可是肚子容量有限,最终她也只能够作罢停了嘴。晏淮瞧见了,只是笑着让夏竹将点心给她收了起来,等着她饿了再拿出来吃。 反正天儿冷,点心放上一两日,口感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夏竹替锦绣放下帘子后,便举着蜡烛离开了。 而床帐里边,也陷入了黑暗,锦绣看着床顶,闻着床内还残留的莲花香气,眼睛却一直没有合上,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太兴奋了,还是她下午睡得太足,即使都这会儿了,她也完全不想睡觉。 看样子,明天又要跟丁先生请病假了。 锦绣翻了一个身子,鼻子不觉凑到了枕头处方才放着碗莲的地方闻了闻。 翌日清晨,张嬷嬷来锦绣屋里的时候,锦绣果然睡的正沉。 张嬷嬷悄悄走到了床边,打开了床帘往内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锦绣正跟个小乌龟一样,四仰八叉,手上抱着被子,睡的正是酣畅,还不时扁了扁嘴巴,仿佛是在品尝什么好滋味的东西。 张嬷嬷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心里柔软的不行,小心翼翼的将床帘放下后,她伸手朝着夏芍和夏竹二人招呼了一下,示意二人跟她到了屋外边,然后轻声开口问道:“小姐昨晚何时睡下的?” 夏芍和夏竹二人对视了一眼,轻声开口回道,“小姐仿佛是快到子时时,才睡下的。” 张嬷嬷闻言点了点头,这便是难怪到这会儿还睡的这般沉了。她看着二人又轻声问道:“小姐昨晚睡前可是用过点心了?” 夏芍和夏竹二人又是点了点头。 张嬷嬷脸上的笑容加深,连连又道:“这就是了,小姐以前也有这习惯,睡前用过东西,睡着了便会扁嘴巴。” 说完这话,张嬷嬷又笑了笑,冲着二人道:“昨夜你们二人陪着小姐辛苦了,今日不用当差,回去休息吧!” “多谢张嬷嬷,我们不累。” 夏竹和夏芍二人闻言,连忙轻声回了。 二人的模样瞧着,倒也的确是一副精神奕奕,不像是睡眠不足的模样,张嬷嬷却是关切道:“你们现在年轻,可别熬坏身体了,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看着。” 张嬷嬷本就是个慈和人,说这话也的确是单纯关心二人的身体。夏芍和夏竹对此,二人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锦绣睡醒的时候,倒还未到午膳,她其实是睡饱了,只是昨晚在夏芍和夏竹二人都退下后,她脑子里因为太兴奋,在床上还是忍不住翻来覆去了许久才睡着,所以这会儿觉得身体实在有些累。 她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盘腿坐了起来,外边听到动静的张嬷嬷连忙掀开了床帐,果然看到锦绣正抱着被子,小脸还挤在被面上,显得肉嘟嘟的。 “小姐,你醒了,饿不饿?” 张嬷嬷声音很轻很轻,轻的仿佛只怕稍稍一点,便会将锦绣给惊扰了。 锦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任由张嬷嬷抱着她坐到了梳妆台前。 一边张嬷嬷替着锦绣用着沾了温水的布巾抹了脸,锦绣这才睁开了眼睛,看到夏竹走了过来,替她开始梳起了头发。 锦绣只是无意识的看了一眼,倒是张嬷嬷开口对着锦绣说了几句:“这两个丫鬟,真是太勤快了,先时我怕她们这几日太累,让她们回去休息,结果才没一会儿,都回来了,感情都是在糊弄我呢!” 张嬷嬷虽然嘴上这般说着,不过脸上带的笑容却是显示着她心里十分喜欢这两个丫鬟。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并没有说话。 这晏淮送来的这两个丫鬟,虽然瞧着沉默寡言,可是为人处世上,绝对不差,至少她这一房里的其他人,对这突然插入,而且是空降下来的二人,一点都不讨厌的样子。 因着今日锦绣也不打算去上学,就呆在家里,所以只是简单的打扮了一下,两边的两个小揪揪,用两根粉色的头绳系起,穿上家常碎花小袄便足够了。锦绣看着镜中映出的小人,忍不住捧着脸一副乐颠颠的模样。她的皮肤随柳氏和兰姨太太,皮子白,脸儿嫩,五官也不错,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即使是现在这最简单的打扮,也是十分好看。 锦绣臭美的挤着脸在镜子前边照了又照,引得一旁的张嬷嬷忍不住乐了起来,锦绣也没有半分羞恼,反而厚着脸皮将脑袋挤到了张嬷嬷怀中撒娇:“嬷嬷,嬷嬷你快告诉我,我长得好看不?” 张嬷嬷自然是满口称赞:“当然,我家五小姐,虽最好看的小姑娘。” 虽然锦绣很不满意张嬷嬷嘴里的姑娘还要加一个小字,不过她还是乐呵呵的接受了,连冬梅从厨房里端过来的红枣银耳莲子羹都喝的津津有味。 不过,这羹汤的确是做的很好喝,味道清甜,银耳莲子软糯,入口即化。冬梅端上羹汤的时候,还特意提及了这事夏芍早上特地去厨房里给锦绣熬得。 夏芍的手艺,自然不必多言,锦绣拿着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后,又是连忙吩咐着小丫鬟盛了两碗分别给柳氏和兰姨太太也各送了一碗过去。 冬梅这边一边伺候着锦绣喝羹用点心,一边又是轻声和锦绣说着逗趣的事儿。 先时说过一件厨房里大娘的事情,冬梅突然说到了昨夜发生的一件事情,忍不住让锦绣脸色变了变。 “小姐,我听太夫人那边的丫鬟传来,说昨夜咱们勇诚伯府进贼了!” “进贼了?” 锦绣心中想着的,却是该不会晏淮昨夜过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吧!心里也忍不住跟着冬梅故意压抑的语调而提了起来。 “是啊,进贼了!”冬梅点着头轻声道,“不过那贼也特别怪,府里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都没拿,竟然只去花房里偷了花。” “啊?!” 锦绣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半晌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或者该说是在试探,她轻声的问了一句:“花房里丢什么名贵的花木了吗?” “这倒没有。” 冬梅摇了摇头,也是一脸八卦:“听说清点的时候,发现少了一盆碗莲,若不是老夫人今日礼佛用到这新鲜的碗莲,倒还真不会被发现。” 那盆碗莲虽然是在这个季节开放了而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可是价钱比之其他的名种花木,实在是微不足道。 倒是一旁的张嬷嬷听了冬梅的话,忍不住插嘴说了一句:“那这贼也太奇怪了吧,什么都没偷只偷了一盆碗莲,会不会是花房里的人自己记错了?” “花房里的人信誓旦旦说少了一盆碗莲,而太夫人则觉得,若是勇诚伯府里进贼,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在荣寿堂附近,又增加了守卫巡逻。” 冬梅一五一十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不过末了,冬梅也笑呵呵的加了一句:“嬷嬷说的也对,其实我也觉得是花房里的人搞错了才是。哪有贼会那么傻,只偷一盆碗莲的。 冬梅这话说的心直口快,而锦绣的脸色颇有一些五颜六色的感觉。 这天下还真有那么傻的贼,真的只偷了一盆碗莲,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笨贼还把赃物藏在了她这儿。 锦绣决定待会儿没人的时候,就吩咐夏竹将碗莲处置了,不……是藏好,等今晚晏淮来了,她就拿这朵碗莲糊晏淮一脸。 拿勇诚伯府里的东西来讨好她,简直就是太不要脸了。 锦绣一边庆幸自己没将碗莲大大咧咧摆出来,一边在心里很恨的将晏淮念上无数遍。 这王爷太不靠谱了,连送朵花都要从别人家顺,也不知道他那盆昙花是打哪里抱来的。 其实,这事儿锦绣还真是冤枉晏淮了,晏淮根本毫不知情。 昨夜里他也就带了一盆昙花一份点心,是底下人私自做主,之后才找来的那朵和昙花有几分相像的碗莲。晏淮根本不知道底下人竟然就是在勇诚伯府里顺的,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夸赞了一番底下人的机灵。 若是让他知晓这朵碗莲的来历……好吧,晏淮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他哪里会知晓,这小小一朵碗莲,勇诚伯府里还能够闹出这么大一番动静来。 用过早膳,锦绣颠簸颠簸的跑去了自己娘亲的正房,还未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被人出声叫住了。 锦绣转头看去,看到谢文清正从大门处走了过来,站在她跟前,正含笑看着她。 锦绣倒是不妨谢文清突然出现,不过她的脸上也是连忙露出了一个笑容,冲着谢文清出声唤了一声表哥后,又开口问道:“表哥,您也来了,是来看姨太太的吗?” 说来,谢文清来的实在有些频繁,这前日里刚来过,今日又来了,锦绣也只能够想到是不是这段时日兰姨太太病了的缘由才让谢文清频频跑到她们家里来。 不过,对于锦绣的问话,谢文清只是摇了摇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来看看姑祖母,顺便问叔叔婶婶一些事情。” “哦,我娘就在屋里。” 锦绣犹豫着点了点头,带着谢文清一道儿进了屋里。 柳氏这会儿正坐在榻上看着账本,看到锦绣和谢文清一块儿走了进来,她连忙吩咐着丫鬟们将账本收了起来,又是让丫鬟们上了茶点,招待着谢文清。 谢文清一边道了谢在柳氏下边的一个位置坐下,一边却是面带犹豫的看着柳氏。 倒是柳氏先看出了谢文清的心思,忍不住笑着先说了一句:“文清可以有话要说,直说无妨?” 谢文清点了点头,考虑再三,还是实话实说了。 “婶婶,我听人说,叔叔仿佛是要调到上川去做知县。” 谢文清的话音刚刚落下,柳氏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锦绣,见锦绣依然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东西,倒也没有隐瞒,只是对着谢文清开口问了一句:“你是听谁说的?这事儿家里还没有定下呢?” “没定下吗?” 谢文清眼里露出了一个惊喜,连忙又开口道:“婶婶,既然没定下,还请您多劝着点叔叔,去上川做知县太危险了。即使如今没有合适的官位,只要叔叔稍稍耐心等等,祖父会尽力帮叔叔留意到合适的。” 虽然谢文清这话,柳氏也听出了是好意,不过她听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淡了。 夏立齐要外调做官的事情,而且是想不想去某个地方做官,说到底是他们家的私事,谢文清一个晚辈插嘴,未免有些过了。 但鉴于谢文清一直都表现的很好,柳氏也没有生气,只是仔细看了几眼谢文清,果然瞧见谢文清虽然是对着她说话,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正低头玩着东西,实际上却是翘着耳朵听着他们说话的锦绣。 也因为这个,柳氏猜出了谢文清说这话的用意,只怕是舍不得锦绣,怕锦绣跟着他们到上川一块儿上任,所以才会难得逾了规矩吧。 柳氏十分善解人意的开口说了一句:“你叔叔的这事儿,我可做不得主,单看他自己的意思……” 瞧着谢文清听到她这话有些急了,她又笑着开口道:“不过即使你叔叔决定要去,孩子我们是不打算带走,打算留在京里托付姨太太照顾,到时候文清可要多来看看你的弟弟妹妹,替叔叔婶婶照顾他们……” 谢文清闻言,脸上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不等着他开口说话时,锦绣却突然扔了手中的东西,一把抱住柳氏的手,连声道:“娘,我要和你们一块儿去,让哥哥他们留在京里就好了。” “你去做什么,你又不能帮我们做什么!” 柳氏倒是一点都不奇怪锦绣的反应,要是锦绣不缠人也就不是她了。 不过柳氏倒也一点都不担心这点,反正在她看来,即使锦绣哭闹几日,到了最后,去或留,做主的还是他们大人。 柳氏笑着低头捏了捏锦绣的鼻子,开口道:“跟我们去上川的话,就没有好看的衣服穿,也没有你最爱的点心吃,而且你就见不到你的表哥、也见不到兰姨太太了。” “不管,我就是要去。” 锦绣一脸坚决,她才不要和爹娘分开,做个“留守儿童”呢! 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柳氏对此只是笑笑,没有多说,却对着谢文清又开口说了几句:“文清,你也是有心了,还特地跑到府里来一趟,中午便不要走了,和我们一道儿用午膳吧!” 谢文清闻言,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难得拒绝了柳氏的留饭,只是轻声道:“婶婶,家里今日还有事情,我便不留了,我过几日再来拜见。” 柳氏见此,倒是还挽留了几句,但见到谢文清是真的有事情,也没有再多言,推了推扒着她的手臂一声不吭的锦绣,开口道:“还不去送你表哥?” 锦绣嘟着嘴巴,不搭理。 柳氏看出锦绣是在闹别扭,冲着谢文清笑了一下,轻声道:“这孩子,是和我闹别扭呢,文清你别见怪。” “婶婶,我怎么会怪表妹呢,而且您不要把我当外人,不用送的。” 说完这话,谢文清又低头冲着锦绣开口道了别:“锦绣,表哥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若是你想要什么东西,让人托信告诉我。” 谢文清这般大方的说着,锦绣倒是不好再迁怒,也连忙笑着抬头说了一句:“表哥再见。” 不过,一等着谢文清离开,锦绣却是倔强的抬起头,看着柳氏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上川!”   ☆、43| 第四十三章 柳氏没料到锦绣一直记着这事儿,又瞧着她明明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娃娃,却坐在榻上一本正经的和她说着这话儿,忍不住露出了笑脸,嘴里却是敷衍着:“行了,娘亲知道了。” “娘,我认真的,你们一定要带我去。” 锦绣哪里瞧不出柳氏对她的敷衍,再次认真的申明了一下。而柳氏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去上川这事儿,她和夏立齐二人还没商讨出个结果定下,便是真的要去了,她也万万不可能答应将孩子带过去。 既然如此,倒是先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再说。 她想了想,捏了捏锦绣的小脸轻声道:“娘和你爹还没定下要不要去呢,你小人家家的操什么心。” 说罢,柳氏伸手揉了揉锦绣有些鼓鼓的肚子,笑道:“锦绣方才吃什么了,吃的这么鼓鼓的,可别用不下午膳。” 锦绣不确定的抬头看了一眼柳氏,瞧见柳氏脸上的神色不做假,她虽然还有几分犹疑,不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反正柳氏和夏立齐若是真的要去上川了,总要收拾东西吧!她总是能够发现动静的。 想到这里,锦绣却是放下了心中的事儿,笑着将身体躺到了柳氏的怀中,嘴巴甜蜜蜜的开口道:“喝了红枣银耳莲子羹,还吃了点心。” 红枣银耳莲子羹是夏芍做的,自是美味,而点心,则是昨夜晏淮送给她的那一盒。锦绣忍不住砸了砸嘴巴,意犹未尽。 柳氏闻言笑了,点了点锦绣的脑袋,轻声道:“原来是红枣银耳莲子羹,咱们家锦绣真有孝心,还给娘亲和姨太太也送了。” “嗯!” 锦绣笑眯眯点头,其实她原来还想把点心也一块儿拿出来的,只是夏芍虽然擅长做药膳,也精通厨艺,在做糕点上却并不出色,晏淮昨日送给她的那一盒子点心,瞧着便知道是点心大师傅做的,依着柳氏的精心,这点心拿出来定然会让她发现不对劲,所以锦绣也只好吃独食了。 不过,一想到晏淮,锦绣便忍不住想到晏淮昨日里给她送的那一支碗莲,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青了,这厮竟然敢顺了她家的东西来送她,不知道那一盒糕点是打哪里来的! 锦绣和柳氏二人在厅里做了一会儿,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柳氏起身吩咐了小丫鬟去小厨房里传膳,不过膳食还未送上来的时候,外边跑进来了夏立齐身边的长随,开口对着柳氏禀告着:“夫人,爷中午不会来用午膳,特地让奴才回来禀告一声,让您和小姐莫等他。” 柳氏闻言倒也不觉得奇怪,夏立齐绝对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但是公事上的应酬从来都不会少,每个月也会有一半的时间不能呆在家里用膳,不过比起那些连晚上都不回家的男人却是好的多了。 柳氏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吩咐着小丫鬟给那个长随拿了几个跑腿钱,却听得那个长随又殷勤的笑着对锦绣道:“五小姐,爷说让您午膳不要用太多,晚些时候爷回来给您带香满楼的香酥鹌鹑。” “真的!” 锦绣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连忙从柳氏的怀中爬了起来,笑眯眯道:“娘,今天爹爹在香满楼用膳呢!” “是啊,还便宜了你这个小馋猫!” 柳氏闻言也是笑了起来。她可是记得女儿对于香满楼的那道香酥鹌鹑念念不忘,只是香满楼的位置极为难定,而那香酥鹌鹑,也是限量供应,不过夏立齐这个疼爱妻女的,每一回只要是能买上,便会带一些回来给锦绣和家里人回来解馋。 锦绣得了实惠,自然是乐得跟个偷了油的小耗子似得,她对柳氏开口道:“娘,我也要打赏!” 柳氏闻言,笑了起来,其实她这些年来,也是有意无意的教过一些锦绣与底下人旁人以及长辈相处之道,不过因着锦绣如今年纪还小,她倒也没有强行灌输,乍然听到锦绣想到了,自然是鼓励为主,她点了点头,笑道:“赏吧!” 说来到也巧,这边刚刚打发走了夏立齐的长随,另一边,夏靖珏和夏靖铭二人的小厮也是前后脚到了,皆道中午有事应酬,不会来用膳了。 柳氏闻言,也都点了点头,给了跑腿钱打发了,而后对着锦绣笑道:“早知晓中午便不准备那么多的菜了,可不得浪费了吗?” 锦绣也会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又是笑呵呵道:“哥哥们要晚上才回来吧,爹爹带来的香酥鹌鹑都是我和娘亲的了,哥哥没份!” “小馋鬼!” 柳氏闻言,却是笑出了声,不过她也知道,锦绣也就是说说这话,根本做不得真。哪回夏立齐从外边带了外食回来,锦绣不想着留给自己两个兄长,便是只带了一只鹌鹑回来,她都要剩出两个腿来。 不过,女儿这般懂事,柳氏却是很满意。 虽然知晓自己两个儿子疼爱妹妹,不会在乎这么一点两点,可是什么样的感情,都是要处出来,也都是要你来往我的,再亲密的血缘情分,也是要维系的。 至少,她的三个儿女在这点上,做的很好,她完全不担心这三兄妹在她和夏立齐百年之后,会淡了情分。 夏立齐回来的时候,已是过了午时,锦绣等不住,便由张嬷嬷抱着回屋午歇了。 夏立齐到了柳氏屋里,柳氏正好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摘除着身上的首饰正要去午歇,看到镜后映出了夏立齐的身影,柳氏脸上露出了笑容,转过身开口道:“怎么这么晚,你女儿可是一直念念叨叨着你给她带的香酥鹌鹑呢!” 夏立齐闻言,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开口道:“还不是那几位,拉着我不让我走,得亏我聪明装醉才逃出来,不然还要给他们拉去花楼呢!” “哟,说的好像你一点都不想去似得!” 柳氏听着夏立齐的话,顿时乐了,故意寒碜他道。 而夏立齐则是笑眯眯的走了上去,抱住了柳氏的纤细柔软的腰肢后,将脑袋凑到柳氏的耳边轻声道:“你还不了解我,外边的女人对我来说,就是老虎,我瞧见了,跑都来不及!再说我都有你了,连正眼都不敢瞧那些女人一眼。” “喝了几口黄汤,嘴里就没把门了!” 柳氏听了这话,心中自然是高兴,不过还是故作嫌弃的推了推夏立齐道:“一身酒臭味,还不去洗洗,待会儿女儿要醒了,还不给你熏死!” “女儿才不会嫌弃我呢,我瞧着,是你嫌弃我了吧!” 夏立齐故作伤心的说着,不过却还是招呼了底下人送了热水热汤过来,给他洗了。 洗过一身清爽后的夏立齐,又喝过了柳氏让厨房里给他备下的解酒汤,回了屋里,与柳氏一道儿在床上躺下午歇了。 屋里烧着暖烘烘的暖炉,夏立齐一手枕着柳氏,一边轻声道:“去上川的事情,决定的差不多了。” “啊!” 柳氏原本脑子里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想要睡去,并不太清明,突然听到夏立齐这话,她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早上出门不是还说要考虑考虑,怎么这么快就定下了!” 夏立齐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原本也是想再瞧瞧,指不定还有更合适的,实在不行,便是呆在原位再等上几年也罢。只是今日和同僚聊起,又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便找了舅父说了。” “舅父也答应了?”柳氏问道。 而夏立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轻声道:“舅父倒是没答应,不过也是没反应罢了,只是说这事儿还是得我自己决定,让我好好想清楚,可是想了想,可能有危险,但也是个机会,还是试试。” 夏立齐虽然轻描淡写,可是柳氏听着,却是能够明白今日发生的事情恐怕没有那般简单。也的确是,夏立齐自然不可能那般冲动,突然做出决定。只是他现在的处境隐隐有些尴尬,先前他要外调出去做知州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所以他那个主事的位置,也有不少人盯着,再加上也不是每个人和他都交好,他突然调不成了,带来的麻烦却实在不少,说酸话的,搞小动作的,都有。 夏立齐自己本来也是不想再继续呆在主事这个位置上坐了,要知道他这个年纪了,若是先时说主事那位置还可以过渡一下,再呆下去,却是一辈子都很难再往上爬,左右因素相加,这才让他下了决心。 柳氏倒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点了点头,笑道:“那你今日这应酬,怕是同僚给你送别吧,你这个主角,怎么反倒是先跑了!也不怕让人给怪罪了?” 夏立齐闻言,却是笑道:“我让人拿了银子跟去结账,大不了,明日再请上一顿便是了,只是求夫人多给些零花钱。” “瞧你说的,好像我亏待了你似得,你堂堂夏大人,还怕没银子花。” 柳氏笑了起来,推了一把夏立齐。 其实夏立齐突然说要去上川的事情,柳氏顶多觉得有些奇怪,倒没有太大的情绪,先时夏立齐来和她说的时候,她便说了,由着夏立齐决定,反正她都听他的。这话她说的也是言真意切。 不过柳氏还是开口将今日的事情给说了:“只怕咱们这几日要偷偷摸摸收拾起来了,锦绣已经知道你要外调的事情,闹着要跟咱们一道儿去,可别让那机灵鬼知道了。” “锦绣知道了?” 夏立齐也是有些吃惊的坐了起来,看向了柳氏。 柳氏点了点头:“是啊,也不知道文清那孩子打哪里得来的消息,过来也劝说让你别去,怕是舍不得锦绣,恰好锦绣也在屋里,便让她知道了,不过她还知道我们如今要去,你别露了口风便是了。” 夏立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其实夏立齐原本的打算,也是要将孩子带去一块儿到上任的地方去,他自己舍不得孩子,也不想让孩子这么小就没父母陪伴在身边。可是上川那个地方,太穷太苦还危险,连他自己都没底。 若不是这事儿瞒不了柳氏,柳氏的性格又那么固执,定要跟着他一道儿走,他其实连柳氏都不想一块儿带去。 锦绣这一午歇,又是歇到了晚膳时,夏立齐和柳氏轮流叫了,都叫不起来。 柳氏虽然觉得女儿这习惯实在不好,可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好几年都要见不到女儿,便有些不忍心去强行纠正女儿这习惯,更是恨不得成天陪在女儿身边。 锦绣睡醒后,没得到柳氏和夏立齐二人的说教,还有被小厨房加热过还没怎么变了味道喷喷香的香酥鹌鹑可以啃,而且夏立齐还带了整整六只回来,就算留个五只到晚饭,她也能够吃上大半只呢。 这心里,更是别提有多美了。 一将香酥鹌鹑拿到手,锦绣便撕下一直鹌鹑的翅膀给柳氏,又撕下鹌鹑的大腿给夏立齐,然后满意点了点头,笑道:“爹娘也一起吃。” “这孩子……” 柳氏和夏立齐看着锦绣这般,心中又是心酸又是欣慰,二人也没有说什么,都点了点头,对锦绣也轻声道:“好,锦绣也吃。” 锦绣其实在午歇前,还偷吃了几块点心吃,这会儿肚子并不饿,可是这香酥鹌鹑是她念念不忘好久的美食,所以即使肚子不饿,她也是啃完了大腿,又啃了小半个鹌鹑的身体,柳氏和夏立齐瞧着锦绣实在吃不下了,才帮着她把剩下的都给解决了。 锦绣拿着鹌鹑的翅膀慢慢磨着牙,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着,实在是这鹌鹑数量太少了,要是多一点,晚上给晏淮留一个倒是不错。 锦绣这边偷偷的想着,却是忘了自己要糊晏淮一脸的事情。 不过,等到晚膳的时候,锦绣却是惊讶的发现,柳氏竟然只让厨房热了四个香酥鹌鹑上来,剩下的一只鹌鹑却是打算放着给她晚上当宵夜吃。 柳氏也是知晓锦绣昨夜晚睡的事情,这习惯自然不好,但现在柳氏觉得她和夏立齐马上就要离开了,就只想可劲的宠着锦绣,一副要将孩子宠坏了的架势。 锦绣不明就里,还笑眯眯的用自己的大油嘴亲了柳氏和夏立齐的脸颊,引得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也酸溜溜也凑上来邀吻。 晚上,晏淮到锦绣屋里的时候,比昨夜稍稍晚上一点,不过锦绣精神奕奕,身上穿着一身粉色寝衣,披着绣荷粉色小袄,手上拿着那一支洁白的碗莲,盘腿而坐,瞧着仿佛是观音坐下的玉女一般,玉雪可爱。 晏淮瞧了,心里甜滋滋的想着,这是在等着他了。 他脸上带着与他俊美面庞不怎么符合颇带着几分傻傻的笑容,朝着床边走去,还未走到,突然锦绣睁开了眼睛,拿起那朵碗莲,直直朝着晏淮的脸上砸去。 晏淮猝然不及,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住了那朵碗莲,但脸上也是被溅上了碗莲上带着的水珠子。 晏淮这刚来便被锦绣使了一个下马威,他倒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怏怏然的拿着那朵碗莲,走到了锦绣面前,脸上带着可怜兮兮的神色,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呵呵……” 锦绣冷笑,眼睛斜睨着那朵碗莲。 晏淮不明所以。 锦绣倒是好心提醒了一句:“燕亲王真是厉害,拿着我家的花来送我,若不是今日府里喊着进贼了,我还不知道呢!” 咕咚一声,晏淮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他下意识便要往门外看去,不过此时大门紧闭,门外自然什么都没有,晏淮脸上青了又白,最后只好凑上对着锦绣轻声道:“我错了!” 恬不知耻,就这么厚脸皮的给认错了。 锦绣这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瞬间被堵了个正着。 她还以为对方会抵死不认呢,谁知道,这位燕亲王的厚颜无耻,豁的出去脸皮比她想象中的尤甚。 锦绣脑子里飞快转着,正想着该如何去好好惩治对方一番,却听得晏淮突然捂着胸口轻声道:“我伤口好像裂了,锦绣,你快来帮我看看。” 说着,伸手便要开始扒自己身上的衣服。 锦绣倒是很想甩过去一句骗谁呢! 可是一想到方才自己将莲花砸过去,晏淮接莲花的时候,动作幅度好像又是有一点点大,她心里便有些犹豫了。 也就是这么一点子功夫的犹豫,晏淮已经脱了外衣躺到了锦绣的绣床上。 “……” 锦绣无言以对,真恨不得一拳砸在晏淮的伤口上。 可最后,她还是叫来了夏芍拿着药箱过来。 伤口自是依然狰狞,还糊着厚厚一层药,裂没裂开锦绣是没瞧出来,不过方才晏淮装的意思锦绣是瞧出来了,她没好气的低头替他快手换着药,只想着赶紧把药换了就把晏淮给打发走。连先时她口中剩下的那一只香酥鹌鹑都不打算给他吃了。 谁料到,这药换了一半,晏淮却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你爹这次去上川,锦绣你要跟去吗?” 锦绣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是不紧不慢开口道:“我当然是要跟爹娘一块儿去的。” 晏淮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了有些纠结又有一些不舍的表情,轻声道:“要是我和你说,我天天给你带各种好吃的点心过来,你还要去吗?” 晏淮其实心里一点都没底,他不想让锦绣离开他身边这么久,其实他也完全可以出手不让夏立齐去上川。只是,上一世,夏立齐的下半辈子,都是待在上川,上川的百姓,在夏立齐死后,还为他塑了金身造了庙纪念。 去上川做官,对于夏立齐而言,绝对是一个机遇。晏淮再想让锦绣留在京中,却也不想去破坏。   ☆、44| 第四十四章 而锦绣听得晏淮的话,眨了眨眼睛,却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我要跟着爹爹和娘亲在一起。” “你这个小白眼狼!” 晏淮虽然早知道锦绣会这般回答,闻言却还是忍不住用手指弹了一下锦绣的额头。 锦绣却是捂着额头一脸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头开始替他慢慢换起了药。 晏淮看着锦绣这般,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淡淡笑容。 其实,夏立齐去上川做知县,对于他和锦绣将来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夏立齐如今的官位实在太低了,即使他有心娶锦绣为王妃,恐怕也是阻力重重,若是夏立齐去上川做好知县,回来升上几级,他再好好的谋划一下,这样便容易许多。 至于夏立齐此去会不会有危险,其实晏淮心里还是不担心的。上一世,夏立齐便去了,而且他成功了,虽然上一世夏立齐去的时候,他已经是在那个位置上,相对而言也提供了不少的便利,但他对于自己的这位老丈人有信心。 至于夏立齐会不会在上川一辈子不回来? 对于这个问题,晏淮这一次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上一世的夏立齐之所以不肯从上川回来,甚至在自己已经被他封为嘉国公之时,还要去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其实说来,也是造化弄人。 上一世,夏立齐去上川之时,孑然一身,连柳氏都不在了。夏立齐一则是想要迫切的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二则,上川其实也是他年轻时候的一个未了夙愿。所以即使几个儿女再三相劝,他都没能留下。 锦绣在世的时候,夏立齐还会常写信回来,甚至隔了一两年,还会带些上川的特产回来,可是等到锦绣走了后,他却是再也没有回来了。 锦绣走的太早,走的时候又带了太多的遗憾,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对不起兰姨太太,其实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他对不起锦绣,没有保护好锦绣和他们的孩子,也对不起锦绣的家人们,以至于让那些事情牵连到了夏家人。这一些,是他之后用再多加诸到锦绣父兄身上的荣宠都补偿不了的。 兰姨太太当年为了保护锦绣不被送走做妾,抑郁而终,此事虽然他不插手,可能结果也只会更惨烈,可是当时若非他有私心,其实完全可以阻止此事。而柳氏,当年锦绣怀有身孕之时,恰逢时局正乱,他将柳氏请入宫中照顾锦绣,谁料害的柳氏在宫变之时,为保护锦绣身亡…… 锦绣换完了药,拿着绷带正想让晏淮坐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晏淮竟然红着眼眶,眼里仿佛还有水光。 她愣住了,眨了两下眼睛,却是一瞬间脑中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晏淮突然伸手抱住了她,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锦绣刚想要挣扎,却听得晏淮闷闷出声:“别动。” 若是往日里,晏淮这般占她便宜,她定然是要好好教训晏淮一顿,可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她却有些下不了手。她只觉得眼前这个明明是少年得志、身份尊贵的王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沉郁的气息,好像很伤心很伤心。 锦绣甚至能够感受到,晏淮此时放在她肚子上的那只大掌,还在颤抖着。 “你……你没事吧?” 锦绣问的特别小心翼翼。 “嗯。” 晏淮的声音仍然带着鼻音,也让她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仿佛是受了感染,也不如先时那般轻快。 她抿了抿嘴,心里思考着该说什么的时候,晏淮却突然放开了锦绣,勉强笑道:“你给我包扎吧。” 锦绣看着他依然微红的眼眶子,闷了好半天,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有给你留香酥鹌鹑,你吃不吃?” 晏淮听得锦绣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脸上也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颇有一些怀念的看着锦绣。 说来这香酥鹌鹑,在上一世,锦绣入燕亲王府后,他也是没少陪着锦绣去香满楼点,甚至后来他还将香满楼里做这道菜的大厨给召进了宫里,不过最后,这人没留在宫里,而是被锦绣送到了上川,送去照顾她父亲的日常膳食。 他点了点头,笑道:“香满楼的香酥鹌鹑,当然要尝一尝!” 锦绣看着晏淮一副已经恢复了的模样,虽然脸上还做着嫌弃的神情,不过心底里却是不觉的也跟着高兴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晏淮方才难过的样子,她总觉得自己忍不住要跟着伤心,可是她伤心什么呢?锦绣一点都不知道。 反正她一点都不喜欢方才的氛围。 她正要低头帮着晏淮缠上绷带的时候,目光落在晏淮身上的伤口,又是落在她的衣服上时,一头小黄毛突然全部炸了起来。 “你……” 锦绣一脸不忿,可是一想到方才晏淮好像还挺难过的,她强忍着憋下这口气,又捡起了伤药开始替晏淮一点一点的涂上,可是心底里,却是在滴血。 她这抹药抹的满头大汗,晏淮只是轻轻一抱,就把伤药全给抹了,还抹到了她的衣服上。她身上的寝衣,可都是今年新做的,颜色特别好看,也衬她,全给晏淮给毁了! 这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锦绣欲哭无泪,晏淮却是丝毫没有发现锦绣此时的情绪,他心里其实还隐隐有些得意,虽然方才他不是故意装可怜,是真的有感而发,不过,他家锦绣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是一个样子,吃软不吃硬。 看来,他以后也得多在锦绣面前表现的软弱一些。 晏淮心中暗暗打着主意,等着锦绣好不容易给她包扎好松了一大口气的时候,晏淮却是躺在了锦绣的绣床上,开口轻声道:“麻烦你了。” 说完这话,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了一层阴影,模样瞧着,特别的柔顺与乖巧。 柔顺可爱? 锦绣脑子里一浮现出这个形容词,自己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竟然将这样的形容词套在了眼前这个让她频频吃瘪的燕亲王身上,简直就是见了鬼了! 可是那一句“知道麻烦你还来”在锦绣的嘴边饶了好几圈,她却始终有些不忍心说出口,她暗暗掐了一下自己,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冲着站在床边的夏芍和夏竹吩咐着:“把东西收拾下去,把香酥鹌鹑端过来。” “是。” 夏芍和夏竹二人闻言而退。 等到二人退下了 锦绣看到胸口处沾上的那一处黑色膏药,心情又不好了,脸色也十分不好看。要是让柳氏看到了,她总不好说是吃芝麻糊沾上的吧,那也太看轻柳氏的智商了。 在这个时候,晏淮却突然又开口说了一句:“锦绣,我把你衣服弄脏了,赔你一件吧!” 说着,不等锦绣劝阻,他便冲着外边招了招手,很快的,原本收拾着东西下去的夏竹一下子出现了,而她的手上,拿着一件簇新的粉色绣桃花流彩小裙。 其实,这也是一早晏淮给锦绣备下的礼物。 锦绣不用摸那条裙子,只单单看一眼,便能够瞧出这条裙子简直堪称是艺术品,莫说那鲜亮的缎子,单单是上边绣着的桃花,那手艺的复杂与精巧,完全可以将这件衣裙绣成摆件放在屋里。 她目光观赏完那条裙子,又忍不住看向了晏淮,这人还真是将礼多人不怪贯彻到底了,虽然昨晚送的礼物,那支莲花让她略感微妙,但其他的,的确是深得她的心意。 今日又来送她这般好看的衣裙,只要是女人,还真的很难不动心。 锦绣没有接过衣裙,只是好奇的看着晏淮,轻声道:“你还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晏淮闻言,却是神秘的笑了起来,笑的锦绣一头雾水。 而等到了夏芍将香酥鹌鹑端上来的时候,锦绣明白了,夏芍手中端来的香酥鸭,可不止一个,她只粗粗一看,便发现比她老爹下午买来的还要多。 锦绣转头看向了晏淮,晏淮却是自己伸手直接拿起一个鹌鹑,递给了锦绣,轻声道:“这鹌鹑是现做的,趁热吃。” 现做的? 锦绣眼里流露出了奇异的光芒,她伸手接过,往嘴里送了一口,味道依然是下午夏立齐带回来的鹌鹑的味道,只是仔细一品,好像还有一些别的不同。仿佛口感上更酥脆,也更好一些。 虽然锦绣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也觉得这香酥鹌鹑,其实热过有的吃,就没什么好再挑剔的了,可是这现做的,当然会更好吃些。 锦绣一边小口小口啃着鹌鹑,一边目光却是探究的看向了晏淮。 这人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怎么能够这么知道她的心意,每一次送礼物,都送的这般和她的心意。 这简直比和她肚子里的蛔虫通了话还要神奇。 晏淮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捡起了一个鹌鹑,然后将鹌鹑的大腿和翅膀都扯了下来放进了盘子里,咬了一口鹌鹑脊背肉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慢慢道:“你娘喜欢吃翅膀,你爹喜欢吃大腿,而你作为他们的女儿,这两个都喜欢吃,我都留给你好不好?” “咳咳咳……” 锦绣忍不住咳了一下,这人怎么会知道她以前和爹娘说过的话。锦绣下意识看向了夏芍和夏竹两姐妹,却又觉得不可能,这话是她在这两姐妹还没来的时候说的,那个时候,就是连晏淮都没有入京呢。 “你怎么知道的?” 锦绣想了想,直截了当开口问了。 而晏淮却依然神秘一笑,只是慢慢开口道:“你只要知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想做的,我都会支持便好了。” 说着,他伸手拿掉了锦绣手中那一只被她啃得略丑的鹌鹑,然后将自己方才撕下的鹌鹑腿和翅膀,都递给了锦绣。 这一晚,晏淮是什么时候走的,锦绣没有半分印象,她只记得自己好像要推掉那条裙子,可是她又好像没推掉。而她身上原本沾了黑色药膏的衣服,在昨夜不知不觉间,早被那两姐妹换成了干净的寝衣。 昨晚的一切,或许该用梦来形容更加贴切。 锦绣今日起的倒是早,太阳才刚刚出来没多久,她便醒了过来,由着丫鬟们替她收拾着。 张嬷嬷反倒是慢了一步,进屋的时候,锦绣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扎好了两条小辫子。 张嬷嬷见此表现的略有几分激动,连声道:“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今日小姐不用去上学,夫人已经使人去丁先生哪里请过假了,小姐今日不用去上学的。” “娘又给我请假了?” 锦绣略有些疑惑,不过想到了昨夜晏淮告诉她的事情,她倒是明白柳氏这么做的缘由,只怕是因为他们马上离开京城,所以才会希望他们多多陪伴在她们身边,毕竟这一去上川,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够再相见。 她在屋里简单的梳洗完后,跑去了柳氏屋里,果然瞧见平日里一早就出门的夏立齐,此时竟然也是难得的没出门。 “爹怎么也在家里?” 锦绣一边努力的爬上了榻子,挤在柳氏和夏立齐二人身边笑嘻嘻开口问着。 柳氏见此摇了摇头,将一碗自己还未动过已是温热的红豆粥递到了锦绣的手上,开口道:“还没用早膳吧,等用了,咱们给你爹道别。” “哦,。”锦绣笑眯眯的低头吃起了粥。 夏立齐倒不会真的没事儿干,但是因为已经确定要调动,相对而言他也就没有那么急了,做事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兢兢战战了。 他悠闲的陪着妻女用完早膳后,笑着陪着锦绣去园子里剪了几支梅花送予柳氏后,方才在柳氏和锦绣的目光中,慢慢的离开了。 锦绣这一整日,自然也是没有离开过柳氏的屋子,就一直陪在柳氏的身边,反倒是柳氏的笑容中,略带着几分惆怅,仿佛是对未来十分迷惘。 中午午膳的时候,夏立齐一样没有回来,而锦绣的两个兄长也没有回来,柳氏听得小厮通知后,也没说什么便带着锦绣先上桌开始吃饭了。 母子二人吃完饭清理后,锦绣也没有回屋,而是睡在了柳氏的屋里,与柳氏一道儿午歇了。 锦绣昨晚睡得晚,这会儿只是一合眼,很快便沉沉睡去。 直到突然耳边乍然响起一声怒吼,她才猛的睁开了眼睛,这个时候,柳氏已经不在她身边躺着了。而那一阵怒吼,仿佛就是在附近。 因为床帘被放下,睡在里边的锦绣身体又太小,并没有让奴婢发现锦绣已经醒来的事情。 锦绣却是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听着外边的声音。她听着外边有些断断续续的并不真切的声音,突然又是勇诚伯变高的声音,只听他冲着夏立齐怒声道:“你这个逆子,非得气死我啊!上川那是什么地方,你要去上川的是事情,我不答应,你自己找准机会回绝了。” 锦绣听着自己祖父所言,嘴角忍不住扯出了一个冷笑,这老爷子越来越有趣了,先时把她爹的官职给大伯替了,还不肯他家道外边说。如今他爹好不容易选到了一个合适的外挑位置,老爷子又出来作怪了。 锦绣真想冲出去替自己的爹娘甩上一句:“管你鸟事。” 但这种事情,她也只能够在心里意淫一下,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而言,其实勇诚伯爷是真的有权利决定夏立齐这个儿子日后的发展。 锦绣支着脑袋,偷偷摸摸听着外边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他们二房说来今日还真是热闹,外边的人、他爹娘,还有兰姨太太以及从进门起就一直吵吵嚷嚷的勇诚伯爷。 柳氏和夏立齐的声音有刻意压低,加之也不是在一个房间里,锦绣听得并不真切。 只知道仿佛是说了一刻钟后,勇诚伯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这是妥协了? 锦绣心中有些暗喜,连忙闭上了眼睛,果然没过多久,锦绣能够感觉到床帘动了一下,她瞬势睁开了眼睛,夏立齐瞧着,心里只觉得柔软的不行。 瞧见锦绣伸手要抱,夏立齐也是立刻便笑着抱起了锦绣。 因这只是午歇,锦绣身上的衣服倒也没有换,只是一头小黄毛,却是被睡的有些乱糟糟的。 夏立齐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注意细节到注意锦绣的穿着打扮,竟是直接将锦绣抱到了外边。 而外边厅里,柳氏刚好停了嘴,和谢文清一道儿冲着锦绣笑了笑,若是没有鬼才怪呢! 锦绣心中暗想着,却也没有揭破,嘴上只是甜甜唤了一声表哥,又唤了一声兰姨太太。 接下来的日子,柳氏仿佛是想要把日后会缺席的许多宠爱都要补给锦绣一般,也没有再提让锦绣去上学了,成日里将锦绣留在自己的屋里,呆在一处儿,夏立齐也是每日早早回了家,陪着锦绣,又是指导着两个儿子的功课。 若非锦绣坚持要回房,柳氏甚至还想抱着锦绣天天在她屋里睡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很快便到了柳氏和夏立齐要出发的日子。 而在这一日,并没有人过来相送,勇诚伯没有来、三房没有来,太夫人更是没有来,而锦绣也不在。 柳氏没看到锦绣,虽然眼里微微有些难过,可是这是她一早便安排好的,特地选了大早上,好让锦绣这会儿还在屋里睡着。 她和夏立齐二人简单的冲着家人搞了别,便打算走上马车的时候。 突然,从大门口冲出了一人,快步走到了柳氏身边,连声开口道:“夫人,小姐不见了!” 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锦绣身边伺候的张嬷嬷。   ☆、45| 第四十五章 在夏立齐与柳氏出发的前一晚,晏淮又一次来了锦绣的房间,晏淮的伤口早在几日前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不过他却依然每晚准时来锦绣房间报道,就跟养成了习惯似得。 锦绣有心寒碜晏淮几句,谁料到,还未等锦绣开口,晏淮却是立刻笑着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偏生那礼物,又是送到了锦绣的心坎里,伸手不打笑脸人,锦绣只好将话噎了回去。 昨夜晏淮一到锦绣的房里,二话不说,便是掏出了一盒第一次送给锦绣的那种八宝点心盒,盒子打开,里边放着的点心与锦绣第一次吃到的一模一样。 锦绣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捡起其中一样自己最为喜爱的便往嘴里送去,她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她正吃的起劲之时,突然边上听得一阵幽幽的声音响起:“去了上川,你就没得吃了。” 锦绣侧头看去,正好瞧见晏淮一脸幽怨的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哀怨情绪,简直比之怨妇。 锦绣差点没将嘴里的这口点心给喷了出来,她用小手捂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晏淮,这厮简直就是越来越不要脸皮了,好好的一个王爷,弄成一副怨妇样子。 她想了想,却是慢慢嚼了嚼嘴巴,把嘴里的点心咽下,然后抬起头,神色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哦!” 锦绣这反应,差点没让晏淮一张俊脸扭曲,他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就这样!这点心你去了上川,我就不能够给你送了。” “呵呵。” 锦绣冷笑两声,又低头捡起了盒子里的一个点心,往嘴里送,她是这么贪吃的人吗?没的吃就没得吃,现在多吃一点。 啊呜啊呜啊呜…… 锦绣埋头一阵猛吃,吃的满嘴点心渣子,尤不满意。 “锦绣,你就不能见到我了,你不会想我吗?” 晏淮锲而不舍,继续求存在感。 不过他不说这话倒也罢了,一说锦绣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瞬间绽开了灿烂的笑容,仿若春日里四月桃花般美好,嘴里却是残忍的慢慢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去了上川你总不能再晚上跑我屋里来了,正好正好!” 说罢她笑嘻嘻的拍了拍嘴边手上的点心渣子,又接过夏芍递上的热水,好一通快饮。 晏淮郁闷至极,跟个小媳妇似得坐在床边,一副倘若锦绣不来安慰他就不会再理睬锦绣的样子。 锦绣心中嘲笑,小样儿。 她伸手朝着夏芍和夏竹招呼:“我困了,快替我洗漱。明天还要赶路。” 夏芍和夏竹二人得了锦绣的吩咐,一脸为难的看了一眼晏淮, 而锦绣只是开口说了一句:“快去!” “锦绣……” 晏淮神色哀怨的不行,突然站起身,一把掐住锦绣的腰,然后将锦绣抱到了自己的怀中,挠着锦绣脖子里的痒痒肉,嘴里很恨道:“小白眼狼,我白对你好了,一点良心都没有,小没良心!” “咯咯咯咯……” 锦绣身子被制住,挣扎不能,而晏淮却又抓住了她的软肋,拼命将自己的手往锦绣的脖子里挠去,锦绣笑出了眼泪。 “快……快放开我,讨……讨厌,讨厌……” 她拼命伸展着小胳膊小腿,想要从晏淮身上挣脱开,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而晏淮脸上挂着可恶的得意洋洋的笑容,却是丝毫不肯放手。 “我要生气了……我……咯咯……我真的要生气了!” 锦绣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连连拍打着锦绣的胸膛,但显然效果甚微。 而晏淮也知晓再闹下去,锦绣竟然是要生气了,他放开了手,将脸贴到了锦绣的耳边,开口道:“乖乖和我认错,我就不闹你了!” “不……咯咯咯咯……坏人!” 因着要害被掐住,锦绣的声音又软又绵,而她的一头黄毛,早已经乱的不行,跟炸起的毛团子似得。 “认不认错?” 晏淮又是跟个笑面虎似得模样,这一回,手上却依然放在了锦绣的脖子里。 此时此刻,锦绣笑的根本没力气,可是她是最怕痒了,晏淮如今这般闹她,她根本就无法抵抗,但让她认软,却又绝对不可能。 锦绣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咳了一声,然后便是猛烈地开始咳了起来。 她的这副样子,也将晏淮吓了个够呛。 晏淮以为锦绣是让口水给呛到了,低头一看,又见自己怀中的身体咳得浑身颤抖,他连忙扶住锦绣的身子,轻轻拍打着锦绣的肩膀,连声道:“锦绣,你没事儿吧?我错了我错了,你慢点咳!” 低着头努力咳着的锦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又是咳咳咳的更加大声咳了起来,心里也是很恨道:急死你,急死你!让你弄我! 锦绣这边假装咳了老半天,后来实在是咳不出了,她才捂着小脸抬起了头,虽然方才是装的,不过因着锦绣角色扮演的十分投入,又笑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小脸红通通,眼睛水润润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晏淮瞧着,心里越发自责,连忙招呼着夏芍送上了热水,一手抱着锦绣,一手往锦绣的嘴里送去,还不停的开口道:“慢点喝慢点喝。” 锦绣倒是乖乖喝了两口,因为她也的确是渴了,乐得享受晏淮的伺候。 二人这一人送水,一人低头喝水,动作十分融洽,瞧着也便知道二人平日里没少这么做。 等到喝完了水,锦绣觉得自己方才被晏淮这般折腾了,绝对不能够这么轻易放过了他,可是她明日就要走了,今晚也不可能和晏淮闹得太晚。 想了想,锦绣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却是正好一举两得。 只瞧着她一喝完水,却是缩着小身子,咕溜咕溜的从晏淮的怀中爬了出来,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只用自己的小屁股对着晏淮。 晏淮伸手摸了一下锦绣的背。 锦绣身子动了动,但是头依然没有抬起,只用一头跟爆炸了的小黄毛对着晏淮。 这是生气了! 晏淮有些无措,心里不停的反省着:方才是他闹得太过了! 他期期艾艾的坐到了锦绣的身边,立刻软软道歉:“锦绣,我错了,我错了,你罚我好不好!” “哼……” 锦绣只从被子里传出一个冷哼之声。 真生气了! 晏淮咽了咽口水,声音越发温柔可怜:“锦绣,你原谅我吧!” “不……你走。” 不知道是因为被子的缘故,还是因为锦绣声音的语气本就如此,晏淮只觉得听在耳朵里的声音,实在闷闷的。 晏淮也是急了,丝毫不顾着自己的形态,也跟着锦绣一般趴到了锦绣的边上,连声道:“锦绣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只要你不生气,你让我做什么都好。” “不要!” 虽然嘴里依然说着拒绝,不过锦绣的语气却是软了几分。 晏淮心中一喜,想了想,再接再厉:“锦绣,你明天就要走了,你原谅我好吧,你最乖了!要不我扮小狗叫给你听!” “……” 锦绣乍然听到这一句话,差点没给自己呛到。 这家伙,壳子内里真的没出问题,扮狗叫,亏得他能够想得出来,他真的是高高在上的燕王爷,而不是别人假扮的。 锦绣心中正暗暗想着,晏淮却以为有希望,突然又道:“要不,我扮马给你骑好不好!” 锦绣差点没给晏淮给呛死。 她也终于抬起了头,恰好看到晏淮跟着她一样趴在床上。 然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锦绣是真的被呛到了! 晏淮自是慌了,好不容易拍着锦绣的背让她停下了咳嗽,晏淮连声道:“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你这被咳了两次。” “你别说话!” 锦绣瞪大眼睛,怒目相对。 她觉得自己绝对绝对不能够再让晏淮这家伙说话了,不然她今晚真的可能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晏淮闻言,立刻乖乖捂住了嘴巴。 明明是一副人高马大,却做出这副小孩子乖巧的动作,十分反差。 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好险没让自己笑出来,她努力严肃着一张脸,严厉的瞪着晏淮。 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这副动作,实在好笑,她自己方才觉得自己差点给晏淮逗乐了,但晏淮瞧着锦绣这副明明是小小个子,站在还不如他坐着高却端出一副要教训她的样子,心里偷笑的差点抽筋。 但是晏淮也知道,自己要是这个时候笑出来,锦绣绝对绝对要和他翻脸,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好,我不说话。” “你……明天帮我偷偷藏进我爹娘去上川的马车,不许让我爹娘发现。” “这不太好吧!” 晏淮听了锦绣这话,倒是一点都不觉得锦绣人小鬼大,反而得意洋洋的想着,不愧是他的小锦绣,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 但主意虽好,若是得逞了或者失败,回头锦绣将他这个执行者给供出来了,明摆着得罪未来丈人丈母娘的事情,晏淮才不会这么傻去撞枪口呢! “你不是说什么都答应我吗,原来是骗我的!” 锦绣听了这话,立刻马上便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 “锦绣,不是我不答应你,只是让你爹娘知道了,那他们不是要对我印象不好了!” 晏淮小心翼翼开口解释着。 锦绣瞪了他一眼,不语:“那你觉得我对你印象不好就不重要了!” “……” 这让晏淮如何回答呢,丈人丈母娘,当然是未来的妻子重要。可是丈人丈母娘也很重要啊! 晏淮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倒是想出了一个主意,连声道:“我晚上便得回去了,若是等到天亮才走,翻墙出去的时候,就得让外边路过的人看到了,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我每天晚上到你房间里……” 骗小孩呢! 锦绣当然不相信,不过也觉得,让这个家伙呆在天亮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抿着嘴巴,不悦道:“那你说怎么办!” 晏淮想了想,突然笑道:“我不是将夏芍和夏竹给你了吗?她们二人武艺不错,将你一个小小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进马车里,实在太轻而易举了。” “……” 锦绣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也是一个很损的主意,晏淮这家伙怕被她爹娘怪罪,说的好像夏芍和夏竹不怕似得,要知道,这两个丫鬟的卖身契还在他爹娘的手中呢。 不过锦绣偷偷想着,大不了,回头她坚决绝对不将夏芍和夏竹招出来便是了。 柳氏这边乍然听到张嬷嬷突然这么一句,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嘴里重复了一下:“锦绣不在了?” 而她突然重复的这一声,却是将她一下子惊醒了,她瞬间睁大了眼睛,连声道:“怎么会不见,早上不是还睡在床上吗?” 柳氏出门之前,可是和夏立齐一起去过锦绣的屋里看过她。而夏立齐也是连连点了点头,连声道:“是不是那丫头睡到床下去了,你没仔细找。” “奴婢前前后后都仔细瞧过了,小姐的确是不见了。” 张嬷嬷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跑出来喊这么一通话。 张嬷嬷早上也是一早去了锦绣屋里,她去的时候,也是瞧着锦绣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只是笑着替她理了理被角,然后她笑着叮嘱了冬梅几个丫鬟后,自己便去厨房里看看今日给锦绣准备的点心。 前后说来,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谁料到等到回了锦绣屋里,床上原本那微微隆起的一个小小一角,却是瘪了下去,她以为锦绣是睡到了被子里边,又是连忙打开了被子,谁料到,被子里竟然空无一人。 张嬷嬷那会儿倒也没慌,只是冲着冬梅笑道:“小姐可是起来了,怎么不在屋里?” 而冬梅闻言,满脸诧异:“怎么会呢,小姐不是一直睡在床上吗?” 这一句话,却是跟捅了马蜂窝似得,二人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也是连忙找了起来。 莫说只是床上床底,便是屋里屋外,整个二房的院子里,也都找遍了。 张嬷嬷这才没了主意,跑了出来拦住了即将要出发的夏立齐与柳氏。 张嬷嬷的这一句话,让夏立齐和柳氏瞬间也都慌了,柳氏更是被吓得差点昏了过去,她扶着夏立齐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绪开口道:“具体怎么一回事情,你跟我好好说说……你们还傻站着干嘛,都去找,那么小小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 柳氏的声音开始变大,她冲着站在一旁原本打算随着她一道儿出发的一行人怒吼着。 而那些人都不觉被自家夫人的怒气给吓了一大跳,却还有一些犹豫:“那待会儿还走不走!” “走什么走,先把人找到了再说。” 夏立齐暗恨那些人的不识眼色,也是压抑着怒气吩咐着。 一行人正打算往屋里走去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小小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爹、娘,我在这里!” “锦绣的声音?” 柳氏以为是幻觉,睁大了眼睛不确定的看向了夏立齐,而夏立齐也有些不确定,在这个时候,锦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爹爹,娘亲!” “锦绣……” 柳氏和夏立齐面面相觑,猛地朝着马车跑去。 二人打开了其中一辆青呢马车,而一打开,柳氏和夏立齐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脸色,马车内空无一人。 柳氏和夏立齐对视了一眼,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又是一声轻轻的声音传了出来:“爹爹、娘亲!” 柳氏和夏立齐猛地僵硬住了身子,他们转过头的时候,只瞧着马车里放物件的一个藤编箱子突然被打开,锦绣小小的脑袋从那个箱子里钻了出来。 “锦绣!” 柳氏差点没给弄得掉了眼泪。 锦绣一头小黄毛乱糟糟的翘着,身上只穿了一件粉色寝衣,小小的身子瞧着又可怜又可爱。她伸出自己的小手,冲着柳氏和夏立齐招手:“抱抱!” 柳氏听得这一声,眼泪瞬间绝堤,她一把将锦绣从箱子里抱了出来,哭泣道:“你怎么躲在这里,你吓死娘了你知道吗,坏孩子,一点都不乖!” “娘!” 锦绣声音软软的叫了一声,任由柳氏骂她。她还乖巧的用自己的小手拍着柳氏的肩膀。 柳氏却是情绪崩溃哭了起来:“你要是不见了,让娘怎么办!” “好了,别哭了,先把孩子给张嬷嬷,让张嬷嬷给她将衣服穿好。” 夏立齐轻声开口对着柳氏说了一声,柳氏还未有任何的反应,锦绣却是突然一手抓一个,紧紧抓住了柳氏和夏立齐两遍的袖子,也跟着哭了起来:“爹、娘,我不要和你们分开,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锦绣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哭的分外开心,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瞬间将一张小脸都给打湿了。   ☆、46| 第四十五章 柳氏与夏立齐二人突然听到锦绣提及他们要走的时候,皆有些奇怪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说来,自从柳氏与夏立齐二人确定好要去上川后,此时他们便有意瞒着锦绣,就是连柳氏吩咐丫鬟们收拾东西,也都特地小心翼翼的来,皆是私底下瞒着锦绣。 而这段时间,锦绣根本连学堂也没有去过,更加不可能会从外人口中知晓。难道是他们二房的人自己说漏了嘴。柳氏与夏立齐下意识想到了锦绣的两个哥哥夏靖铭与夏靖珏。 两个儿子,是被柳氏很早便告知了他们要走的事情,虽然二人都有些不情愿,但最终听得柳氏的吩咐要在京城里照顾妹妹,倒也没有再坚持要跟着一起走,而柳氏也唯恐锦绣提早知道会哭闹,所以也是特地嘱咐了让两个儿子千万别再锦绣面前漏嘴,可是除了他们,其他人还真不会。 柳氏心里这边偷偷的想着,而另一边,锦绣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娘亲,爹爹我要和你们一起走……我……我不要一个人!” 柳氏和夏立齐二人瞧见女儿哭成这样,哪里还有闲心去想别的,也是连忙上前拍着锦绣的背开始安慰了起来。 柳氏也是强忍着泪珠开始道:“谁说爹爹和娘亲要走的,爹爹和娘亲怎么舍得离开锦绣。” 柳氏知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最好还是先把锦绣骗过去再说,等她和夏立齐离开了,或许孩子还能够好一些。 是的,即使是到这个时候,柳氏依然没有打算将锦绣也一块儿带去上川。 柳氏自然舍不得与锦绣分开,更不希望锦绣这最关键几年的成长期里,没有他们父母的陪伴。可是一想到上川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柳氏却是逼着自己狠下了心。 要知道,那地方可不仅仅是穷,而且还危险。先时对于那个地方的传闻也一直没有断过,京里也派了官过去,甚至还有听说官员一家子家眷都被牵累杀害的事情,柳氏只是想想,便觉得不寒而栗。 她不忍心让夏立齐一个人去那个地方面对那么多的危险,可是她也不忍心让锦绣也跟着去了那种地方。 留在京城,柳氏不是不知道锦绣没有父母陪伴在身边,会是一种缺陷,甚至对于锦绣日后性格的养成可能也会有危害。可是在京城里,至少是安全的,锦绣有她的两个哥哥陪伴保护着她,还有兰姨太太无微不至的照顾,便是不放心两个儿子,至少兰姨太太,柳氏是绝对放心的,她知道以兰姨太太的手段和心性,只会将锦绣照顾的更好。 便是日后真的要带着锦绣去上川,那也得是在以后,而不是现在,连她和夏立齐都不知道前方究竟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锦绣闻言却是哭的越发伤心了,她紧紧扒在柳氏的肩膀上,小身子哭的一抽一抽的,分外伤心,却是不肯放开柳氏和夏立齐。 夏立齐尝试着将自己的衣袖从锦绣的手中抽出来,却发现锦绣抱的实在是太紧,只能够惆怅的苦笑着。 而在这个时候,兰姨太太却是突然走了过来,不顾锦绣的挣扎与柳氏的不舍,将锦绣从柳氏的怀中抱了出来,开口道:“你们走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调令已经下了,夏立齐与柳氏不可能不走,而锦绣,留在京里对她而言更好一些,即使知晓让这么小的孩子离开父母有多么的残忍,可是兰姨太太却还是理智的紧紧抱住了锦绣。再拖下去,夏立齐与柳氏反而越发走不掉。 “我要娘亲,我要爹爹……” 锦绣拼命哭喊着想要柳氏和夏立齐身上凑去,她小小的身子,几乎是要从兰姨太太的身上给仰倒了,可是兰姨太太却是依然紧紧的抱着锦绣,轻声安慰着:“锦绣,不要哭了,爹爹和娘亲很快就会回来……” “呜呜……我不要,我要和爹爹娘亲一起走!” 锦绣一张小脸哭的通红,气息也越来越乱,仿佛是要喘不上气来一般。 柳氏走一步,回头三次,依依不舍,而兰姨太太却是冲着柳氏和夏立齐使着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走。 柳氏拿着手帕捂脸,最终低头跟着夏立齐上了马车。 一等瞧见柳氏和夏立齐二人上了马车,锦绣越发开始痛哭了起来,她两只小手拼命的往着马车方向抓去,想要抓住那马车,可是马车却开始行驶起来,只是离着锦绣越来越远。 “爹爹!娘亲……” 锦绣哭的泣不成声,嘴里只是反复大喊着,想要让马车停下来。 站在兰姨太太身边的夏靖铭与夏靖珏两兄弟,脸上的神色也十分难看,他们看着兰姨太太轻声道:“姨太太,能不能让妹妹……” “别胡说,好好照顾锦绣。” 兰姨太太唯恐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的求情会引得锦绣越发难过,连忙开口制止,而后手上却又开始有节奏的开始拍打起了锦绣的肩膀,锦绣的哭声始终没有停下,她哭的越来越厉害,仿佛是要将身上的眼泪都流光一般,她满是泪水的大眼睛,也始终看着乘坐着柳氏与夏立齐的越来越远的马车。 锦绣眼里的光芒渐渐弱了下来,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因为太过于用力哭泣而有脱力的症状浮现。 可是她还是执着的哭着,即使明知道那辆马车不太可能回来。 或许一开始的哭,有做戏的成分,她只是想让夏立齐与柳氏心软带上她,可是等到马车开始远离后,锦绣却是真的害怕了,也越发的惶恐。 柳氏和夏立齐要去的地方,是上川,很有可能会有人身危险,她真的害怕,她怕柳氏和夏立齐这一去,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们了。其他人,不能跟去,可是她能跟去,为什么不能够一块儿跟去呢! 可是这些顾虑,太过于成熟而且寓意不好,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够用哭泣来表达自己这份情绪。 锦绣看着马车渐渐离去,是真的开始大声哭了起来,也越来越伤心,让兰姨太太在边上听着,都忍不住开始掉泪。 而就在这个时候,已经驶出了好远的马车,却突然猛地停了下来。 锦绣睁大了满是充盈着泪水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她看到马车停了下来,也看到了柳氏和夏立齐二人下了马车…… “爹爹、娘亲!” 锦绣的声音中,尤带着泣声,而她的这一声呼喊,引得兰姨太太和夏靖珏、夏靖铭等人将目光也投注到到了马车离去的方向,也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柳氏和夏立齐。 兰姨太太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可是在柳氏痛哭着跑过来,从她手中接过锦绣紧紧抱起的时候,却只是沉默的配合着柳氏的动作,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伸手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既然打算让锦绣也跟着你们一块儿去,可不能够再像先时那般马虎了。 夏立齐与柳氏虽然知晓此去上川,可能好几年都不可能回来,但二人商量过后,却仍然打算轻装上阵,偏生今日又突然冒出了锦绣这个程咬金,那么,他们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柳氏目光征询的看向了夏立齐,眼里带着祈求,而夏立齐则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锦绣的脑袋,他哪里又忍心看着女儿哭成这样了。 锦绣可能方才真的哭的太厉害,被柳氏抱回屋里的时候,她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眼睛则是控制不住的眯了起来。 可是她还是怕柳氏和夏立齐会偷跑到,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柳氏和夏立齐的衣袖。 柳氏想将锦绣放回到床上,可是刚刚一松开手,锦绣却是猛地睁开了眼睛,十分警觉,她无奈,只好又将锦绣抱了起来,对着夏立齐心疼道:“这孩子,是心有余悸,还在怕我们一走了之。” 夏立齐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与柳氏一般都伸出了手,放在锦绣的脑袋上轻轻的抚摸着,想让锦绣赶紧能够平复下心情。 锦绣根本记不得自己睡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夏立齐与柳氏二人并不在她的身边,她的小手空荡荡的,而这个发现,却是让她猛地惊了一下,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了身体,她看着因为有些空荡荡而瞧着仿佛是不太一样的屋子。 这一回,她却是并没有大声的哭起来,只是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脑袋埋在了里边,开始无声的流起了眼泪。 柳氏和夏立齐从外边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锦绣这副小可怜的样子,他们赶紧跑到了床边,抱起锦绣放在自己的肩头上安慰着:“锦绣,莫哭爹娘没走!” “呜呜……” 看到柳氏和夏立齐的时候,锦绣方才哭出了声音,她紧紧抱着柳氏的脖子,连声道:“我也要一起走,我也要一起走。” 她也不管自己这副样子有多无赖,反正她不想和自己的父母分开。 夏立齐堂堂七尺男儿,听着自己女儿这般哭泣着,心里也是开始难过的不行,眼眶子微微泛红,他微微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锦绣面前,轻声道:“好好好,一起走一起走,咱们不分开。” “真的!” 锦绣惊喜的抬起泪眼,她的眼眶子早已经哭的红红的,还有一些肿,但因为她的眼睛很大,一双犹带着水光的眼睛,一闪一闪,十分清澈,仿佛只要那双眼睛看着你,你愿意将这个世界都捧到她的脚下。 夏立齐本就极其疼爱女儿,看到锦绣这般,早已经投降,语气怜爱着:“当然是了!” 锦绣闻言,脸上瞬间绽开灿然的笑容,嘴里大声呼着:“爹爹娘亲真好!锦绣最最最喜欢你们了!” “臭丫头。” 柳氏瞧着锦绣这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她抱起锦绣,脸上笑嗔道:“瞧你这样子,跟小乞丐似得,还不快跟着娘亲去梳洗一下。” “哦!” 锦绣连忙讨好的冲着柳氏笑了笑,挠了挠乱的跟个毛团似得一头黄毛,眼睛还是红红的,小摸样瞧着,实在是有几分搞笑。 原本夏立齐只打算和柳氏一道儿走,这对夫妻先时决定,便是打算轻装上路,反正他们不是贪图享受之人,什么样的苦都可以忍受。 所以柳氏也只是带走了几名丫鬟仆从,带了一些必须要用到的东西,其余全部都留在勇诚伯府里,而等到出发的时候,也用三辆马车便可以将所有的物件与人都给装上了。 可是如今要带上锦绣,却是万万不可能这般随便。 虽然只是多带了一个小人,但柳氏与夏立齐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再在府里待上几日,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了再出发。反正朝廷下的调令到任的日子还十分的宽裕。 丫鬟仆从,原先那几个,自然是要带上,可是柳氏院子里其他原本打算留着照顾锦绣的亲近人,也都带上!锦绣身边的,大丫鬟嬷嬷不能落下,伺候的小丫鬟,想想还是带上了!然后物件,锦绣的衣物首饰以及用惯了的器具,全带上!库房里的器宇布料甚至名贵的药材食材,也全部全部的带上! 柳氏这几日,马不停蹄的开始理了起来,原本夏立齐租来的马车,是肯定不够了,当然夏立齐这些日子,也绝对的不清闲。 马车要租,护卫镖师,也要再找上一批。 到底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可是孩子,却是万万不能够委屈。 锦绣瞧着柳氏和夏立齐这番的动作,倒是并没有阻止,并非是她贪图享受,而是觉得,多带一些东西,至少她的父母也可以跟着少受罪了一些。 根据这几个晚上晏淮与她的普及,要知道,那上川绝对是个贫瘠的要啥没啥的地方。 没错,自从确定下锦绣也要跟着柳氏与夏立齐一块儿去上川,可是却又不打算马上就出发之后,晏淮又每晚都到锦绣的屋里报道来了。 而且每个晚上,他都会带着不少的东西过来,只是交代了让夏芍夏竹两姐妹收起来。 比如第一个晚上,他带了一个大大的药箱子,里边瓶瓶罐罐装满,皆是他找了太医配置的一些有用的药材,大到可以续命的千年人参制成的药丸子小到抹在身上可以驱虫的药水,无一不有。锦绣瞧着,都觉得眼花缭乱。 而夏芍一见到这个药箱,却是眼睛一亮,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锦绣瞧着,倒也明白晏淮这一药箱子的瓶瓶罐罐恐怕价值不浅。 对此,锦绣依然是没好脸对待。 第二个晚上,晏淮又来了,一来便是腆着脸凑到了锦绣边上又是跟个哈巴点子狗一样讨好的摸样,锦绣无视的抱着被子正想转身睡去的时候,晏淮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册。 锦绣愣住了,转头看了一眼,书皮上没有一个字,她不解的看着晏淮。 晏淮却是笑嘻嘻的解释:“里边记载了你爱吃的点心菜肴的材料与做法,日后想吃什么便让夏竹给你做,味道不对,让她多练几遍,若是再不行……你便写信告诉我,我带着厨子来上川找你。” 说到后边,他的语气里满含不舍,原本嘻嘻的笑容也淡了,他将书册子给了夏竹,却是沉默的抓着锦绣的手,一言不发了。 锦绣也微微有些沉默,她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转头没心没肺的闭上眼睛睡觉,并且很快入睡了。 而第三个晚上,却也是锦绣睡在勇诚伯府的最后一个晚上。 这一日,晏淮来的很早,他也没有像往日一般,一进锦绣的屋子,便开始讨好邀宠,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坐在床上的锦绣许久,然后突然走上前,从身上摘下了一枚白玉玉佩,不等锦绣拒绝,却是强行塞入了锦绣的书中。 锦绣手上触及那一块温润的白玉,略有一些惊吓,这一块玉佩,虽然也是羊脂白玉,可是摸着质地,却是比晏淮先时送给她的那个白玉九连环好许多。入手便能够感受到玉身上的温润触感。 她还摸到了玉佩上雕刻着的那一个字。 她连忙想要重新还给晏淮,晏淮却是不容拒绝的紧紧将玉佩包在锦绣的手中,而后轻声道:“这原本就该是你的,若是想还给我,等到以后吧!” 锦绣抬起头,目光恰好与晏淮对视,晏淮的眼里透露着一股复杂的情绪,明明他的目光瞧着很平静,可是他的眼神之下,却仿佛暗藏着汹涌的波涛。 锦绣最后没有将玉佩还回去,而那一晚,她手上紧紧攥着那块玉佩睡着的,睡的十分安宁。 锦绣睁开眼睛时,恰好张嬷嬷也打开了床帐,她看到锦绣正扑闪扑闪眨着眼睛看着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伸手将锦绣从床上抱了起来。 外边正是大晴天,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是一个出行的好天气。 锦绣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47| 第四十七章 离别从来都不是一件可以让人露出笑容的事情,锦绣也并不例外。 虽然因着她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和夏立齐与柳氏一道儿去上川的胜利,但接下来,便会意味着她要和兰姨太太以及两个兄长做离别,而在今日,谢文清也是一早赶了过来。 谢文清其实也是刚刚知晓锦绣要跟着夏立齐与柳氏要去上川的消息不久,知道的当天他便跑到了锦绣的家里来。 锦绣那会儿还躺在床上睡觉,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谢文清与柳氏和夏立齐已经说好了话,谢文清的脸色显然并不好看,连柳氏和夏立齐,脸上都有些沉沉的。 几人看到锦绣的时候,倒也都是露出了笑容,可是锦绣瞧着,却是有种粉饰太平的感觉,一时之间,连脚步都有些怯怯没有立刻走入厅里。 谢文清却在那个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突然笑着开口道:“锦绣,表哥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 锦绣脸上的神色微微有几分抗拒,她下意识缩回了谢文清要抓她的那一只手。 而谢文清瞧见了,眼中闪过一丝郁色,脸上却还是依然带着笑容轻声道:“祖母为彤珊请了陈夫人教导,也为你请了一个名额,你这两年,你便呆在京中跟陈夫人学习好吗?” “陈夫人?” 锦绣脸上微微诧异,下意识看向了柳氏与夏立齐,而柳氏和夏立齐闻言,脸上的神色也略有几分犹豫与纠结。 谢文清口中的陈夫人,即使是锦绣,也是有所耳闻。 这一位陈夫人可并非寻常人,说来她也是世家小姐出生,自小便在闺中享有美誉,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而且行为仪态堪称典范。她自小与郭家长子也便是太后的侄子定亲,可是谁料,郭家长子却在参加皇家狩猎之时,为了保护当今圣上身亡。 郭家长子身亡后,宫中的太后倒是不忍陈夫人年纪轻轻便守寡,故而亲自开口下旨,想要解除陈郭两家的婚事,并且表示,若是陈家为陈夫人择到合适的夫婿,便愿意再下旨添福。 太监带着太后的旨意到达陈家的时候,那位陈夫人却突然拿出早已备好的剪子,只道此时不会再与她人定亲,愿意一辈子青灯古佛为郭家长子守节。 这位陈夫人也并不是随口说说,第二日,竟然便跑到了庵里要求庵里的主持为她剃度。最后还是太后亲自出宫将这位陈夫人带回来。 经此之事后,皇家感念陈夫人忠洁,特地赐下匾额,而陈家更加不可能让陈夫人改嫁,便是郭家,虽然与陈家并未结为姻亲,但两家的关系,只会走的更近。 当然,若只是如此,人们提起陈夫人,顶多夸一句忠洁,陈夫人也不会引得那么多的世家小姐想要到她名下学习为荣了。 陈夫人既然不可能再出嫁,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家中无所事事。她的兄长同情妹妹孤苦,在嫡女出世后,便起了将嫡女送到陈夫人处学习的想法。陈夫人欣然接受,对着这个侄女悉心教导,而郭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也起了将郭家嫡女送到陈夫人名下教导之事,陈夫人一样欣然接受。 多年过去,陈夫人亲自教导的卫陈两家嫡女都进了宫,一位为皇后、一位为贵妃,由此,陈夫人名声大噪,引得各个世家都争相想将自己家中的女儿送到陈夫人名下教导,即使没想着送入宫中去博富贵,但至少也可以提高自家孩子的名声。 陈夫人自然不可能什么人来答应收下,当然她也不是什么人都不收,只是收的很少罢了。 卫老夫人能够得到两个名额,并且还将其中一个名额给锦绣,便是柳氏和夏立齐听了,都难免动摇。 可是一想到锦绣先时和他们分别之时,哭的那般撕心裂肺,这对从来都没想过望女成凤的父母,又开始犹豫了。 于是也有了谢文清亲自问锦绣这话的一幕。 锦绣虽然在听到陈夫人之时,面上有些惊奇,但立刻,她便是二话不说,摇着头开口道:“我不要,我要和爹娘一起走。” 说完这话,她却是错开谢文清,直接朝着柳氏与夏立齐跑去,一跑到二人身边,便手脚并用顺着他们的大腿往上爬,躲到了他们的身后。 “锦绣……” 锦绣的这番举动,让谢文清有些错愕,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心中略有几分阴郁的情绪,却又带着几分勉强的笑容,对锦绣轻声开口道:“陈夫人是有名的大家,你跟着她学习,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而且有彤珊和你在一块儿,她会照顾你的,你不必害怕。” “不要,我要和爹爹娘亲在一起。” 锦绣依然想也没想便开口拒绝。 “不是让你不和叔叔婶婶分开,只是等你学完后,再送你和叔叔婶婶在一起。”谢文清耐心的继续道,语气里带着诱导。 可锦绣并不是真正的六岁小儿,哪里是那么容易受骗,只怕她都还没有学完,她爹娘便已经从上川回来了。她看出谢文清眼里的坚持与固执,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用,只是紧紧抱着柳氏的脖子,将脑袋埋在柳氏的背上,轻声道:“娘,我要跟你们一起走,我不要去学。” 锦绣的声音弱弱小小,十足的小可怜,柳氏即使先时有被谢文清说动,可是这会儿也早已经抛之脑后,满心满眼里,只剩下锦绣的请求。她抬头看向夏立齐,拉了拉夏立齐的手。 而夏立齐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谢文清开口道:“文清,你看,锦绣她既然不愿意,便算了。” 夏立齐也自知谢文清是为了锦绣好,而且将来锦绣是要嫁给谢文清的,这事儿,虽然她和柳氏是锦绣的父母,能够做锦绣的主,却也不得不考虑到谢文清的感受。 谢文清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支撑不下去。他倒也没有久待,便立刻告辞离开。 柳氏和夏立齐瞧着谢文清这副样子,都隐隐感觉到了谢文清的不悦,二人的目光中都略有几分担忧。 谢文清虽然离开了勇诚伯府,可是他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接下来也是多番到锦绣家中劝说,甚至还请了谢老夫人出马,若非锦绣表现的实在抗拒,或许柳氏和夏立齐真的被说动了。 说来这事到了最后,真正让谢文清死心,还是谢修出马,只对着两家都说了一句:“锦绣既然想去,便让她跟着去,跟在父母身边,可比到什么陈夫人身边学习要好。” 谢修作为两家最有权威的家长,说的话,自然是一锤定音。 不过谢文清即使是死了心,心里也是定然不豫的。 今日送别,他虽然过来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从锦绣出门,便一直紧紧抓着锦绣的手。 锦绣站在谢文清的身边,只觉得头顶上压着一层低气压。她忍不住想要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柳氏和夏立齐。柳氏和夏立齐瞧出了女儿的不甘愿,不过因着先时的事情理亏,又想着这一去,谢文清和锦绣怕是许久不能够见面,二人也都故意无视了锦绣的祈求。 直到上了马车,锦绣才好不容易从谢文清的手中挣扎出来。 锦绣的两个兄长夏靖珏与夏靖铭二人,虽然先时已经被夏立齐教训过一顿,可是临到送别的时候,却又开始皮实的闹腾起来,嘴里直嚷着一定要跟着去上川。 对着两个小子,夏立齐与柳氏显然就没有对待女儿的耐心与心软了,夏立齐眼睛一瞪,柳氏嘴巴一骂,夏靖珏和夏靖铭立刻停下闹腾,只能够哀怨的依依不舍分别上去抱了锦绣许久,直到马车驶动了,二人才在夏立齐的骂赶声下从马车上跳下来。 锦绣被自己两个兄长这么一闹,心里的伤别之情,倒是淡了许多,马车哒哒哒的开始驶动起来的时候,她忍不住打开车窗往外看去,只瞧见身后那几道熟悉的人影越来越小,她还看到了兰姨太太拿着帕子在默默的抹眼,心里不觉再次沉重了起来。 马车拐了一个弯,柳氏瞧着锦绣还一动不动趴在窗口,还道是锦绣舍不得京城,是在难过,忍不住笑着坐到了锦绣的身边,开口打趣着:“现在可不许哭鼻子,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 “我才没有呢!” 锦绣抬起头,看着柳氏一脸骄傲道,脸上倒的确没有一丝一毫想哭的动静。 柳氏见了,笑着刮了刮锦绣的小鼻子,又是问着:“方才马车之外有什么好看的,让你看的这般入神。” “娘,我们的车队好长啊!” 锦绣闻言做出一脸的大惊小怪回道,但她的脑子里,却是在回忆着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她竟然看到了晏淮。 锦绣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眨了两下眼睛,却看到依然看着晏淮的身影仍然站在路边,他也没有穿着象征他身份的衣物,只是一身天青色的长袍,瞧着仿若是寻常贵公子一般。他仿佛是看到了锦绣注意到了他,也冲着锦绣笑着眨了两下眼睛。 晏淮会跑过来送别,这是锦绣万万没有想到的,一时惊奇,锦绣忍不住失态,直到她娘亲提醒了,才没有继续往外边看。 柳氏对于锦绣趴在窗口看的事情,倒是没有多想,仅仅觉得不妥当罢了,待会儿马车就要到街道上了,让人瞧着锦绣这般也不太规矩,便开口将她叫了回来。 反倒是夏立齐,对此十分宽容,只是笑着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对着柳氏道:“马上就要离开了,锦绣相看便让她看吧。对了要不要上香满楼弄几个菜放在路上吃?” “行了行了,以后又不是不回来!这么大一群人都停下,太麻烦了,赶紧出京,到下个城镇再出去走走便是了。” 柳氏拍了一下夏立齐的肩膀,显然一点都不赞同这个主意。 说罢,她又看着锦绣开口说了一句:“娘给你准备了糕点在路上带着,肚子饿了便和娘说。” “嗯。” 锦绣点了点头,模样十分乖巧。 赶路自然是辛苦的,一天里多半的时间,都是呆在马车上,莫说是锦绣这么一个小小人有些吃不消,便是柳氏这样的大人,都觉得累得慌。 真的到了某一个城镇,基本上也都是呆在客店里休息,出去逛逛,也都没有那一份精力,不过等到多日行程下来,人的适应能力却是真的很强,至少锦绣觉得腰酸背疼也就腰酸背疼惯了。 这一路上,其实算得上顺利,至少锦绣猜想里的拦路抢劫以及卖身葬父之类的事情,都没有遇上,虽然呆在马车上略有些无聊,但是打开车窗往外看去,还能够领略到路途上的美景。偶尔,夏立齐还会拿出几本通俗易通的书本给锦绣读书。 锦绣丝毫不觉得枯燥与不耐烦,她也会故意逗着柳氏与夏立齐高兴,这一路上,倒是欢声笑语不断。 直至马车开始接近上川的地界之时,行程却是开始变的慢了许多,马车也越发的颠簸。 锦绣呆在马车内,基本上不敢开窗,外边的天气,又湿又冷,即使马车内终日烧着暖炉,柳氏又让丫鬟们多拿了几床被褥到车内,依然觉得那股子的冷,仿佛是往骨子里钻的一样。 锦绣偶尔间打开过马车车窗往外边看去,那个时候,她们的马车正在林间的小道里走着,她只看到了茂密的一片林子,还有林子顶上几乎散不开的雾气。她也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们所走的地势也越来越高, 但这会儿离上川还有几日的路程,锦绣听得柳氏和夏立齐偶尔说起过,据说上川只会更湿更冷。 而且,马车这才刚刚接近上川,柳氏便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她们所带的被褥衣物,,还有其他许多的物件,多数都受了潮。 别的暂且不论,但是被褥衣物,这些东西受了潮,却是个大问题,这会儿天气越来越湿冷,再穿潮湿的衣服、盖潮湿的被子,他们这群从京里来的人,身体肯定受不住。 倒不是没有带炭可以烘烤,可是炭带的却有些少,柳氏虽然为了确保万一还特地多带了不少,可是真的用起来却发现一点都不禁用。柳氏带着人点了一下存量,发现他们这些做主子的用用是够了,但若是如此,底下人便要挨冻了。 柳氏和夏立齐都不是苛待底下人的主子,自然也做不出自己烤火取暖,让底下人受冻的事情。想了想,夏立齐找了他们队伍请来的向导,让他帮忙带他们去最近的集市买炭。 那向导其实也是上川人,夏立齐他们的队伍这会儿说没进入上川的地界,但其实也已经进入了,只是上川地界辽阔,多数地方都是无法住人的山林,真正离有人烟的地方,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夏立齐他们队伍里请的向导是一名老汉,据说也是上川人,锦绣他们队伍遇到的时候,这人抱着一把斧头站在路中央,锦绣下意识便以为对方是来拦路抢劫,还好一阵振奋,谁料到,对方却是来毛遂自荐当向导的。 夏立齐自然也怀疑过对方可疑的身份,那老汉自称刘老汉,靠砍材为生,对山林地线十分熟悉,看到夏立齐这一行人穿着富贵,所以自荐过来想赚几个赏钱。这身份说法,瞧着天衣无缝,又太过于凑巧。 可夏立齐的确是要找一个向导,而且这人真有问题,那即使没让这人跟在身边,也会有下一个算计等着他们,倒不如先将此人留在身边。 夏立齐深思熟虑一番后,决定将人留在身边。 锦绣倒是挺喜欢这个老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川这边常年雾气不散,这老汉虽然手脚粗糙,但皮肤并不黝黑,看着十分慈眉善目。 中途车马整顿,锦绣下车望风的时候,无意间瞧见过那老汉一眼,那老汉还冲着锦绣笑了笑。 锦绣当然也下意识回了一笑。 而第二次遇到的时候,锦绣还大着胆子上去叫了一声爷爷。那老汉显然愣了一下,却突然伸出手,朝向了锦绣。 夏芍和夏竹两姐妹立刻警觉的挡在了锦绣前边,锦绣也是被吓了一跳,可是当她看到那老汉伸出来的手中的东西时,却是忍不住笑了,里边放了一个草编的蚂蚱。草编蚂蚱看着十分逼真,大约是那老汉的一指大。 锦绣笑着从夏芍和夏竹身后走了出来,却是走到了老汉的面前,踮起脚尖捡起了那老汉手中的草编蚂蚱,甜甜一笑:“谢谢爷爷!” 那老汉也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柳氏后来看到锦绣手中突然出现的草编蚂蚱,倒是笑了起来,私底下对着夏立齐道:“倒是个纯善人,回头咱们分开了,多给些赏钱。” 夏立齐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看着锦绣手中正在把玩的草编蚂蚱,若有所思。   ☆、48| 第四十八章 在夏立齐对着刘老汉提出要去买炭的事情后,刘老汉闻言,看向夏立齐的目光中却是带了一丝审视。 不过,他只想了一下,便立刻笑道:“老爷您要去买碳倒是不难,不用去集市,老汉记得就在不远有一处村落,里边的人和老汉一样砍柴烧炭为生。如今离赶集还有一些时候,里边的村民家中应该存有不少的木炭,只要老爷您给足银子,反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而且这会儿天色已晚,咱们现在赶紧赶过去,还能在村里住上一晚,可比在荒郊野外露宿要安全的多。” 夏立齐听了这话,倒是点了点头笑道:“那便麻烦老汉您带路了。” 那老汉也点了点头,但那张脸上,却又突然浮现了一个为难的神色,又是开口道了一句:“不过,到那村子可没有大路,只能走山路,老爷这么多的马车,怕是不好过去。” 老汉说完这句话,看着夏立齐脸上的神色,又添了一句:“此处都是山路,若是用马车过去,怕会发生危险,所以车上的夫人小姐恐怕都得从马车上下来走路。” 夏立齐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像先时那般干脆,虽然到村子里住一夜的确比露宿荒郊野外要好,但因着他们东西带的全,加之人多,在野外露宿,倒也没有多大的问题,炭自然可以派人过去采买回来…… 不过,这几日成日里露宿在外边,若是能够借宿到房子,自然是极好。 夏立齐并没有马上下决定,而那刘老汉倒是有说了一句:“村子离这儿不远,即使走路也走不上太远,若是老爷决定了,便过来与老汉说一声。” “好,麻烦你了。” 夏立齐心里虽然没有下决定,却还是对着刘老汉有礼的点了点头,他慢慢的走回了马车,一走到了车子里,便和柳氏商量起了此事。 “先时我让人偷偷在这四周围打探过了,那刘老汉倒也没有说谎,离咱们这边不到三里处,的确是有一处村落,只是,若是依着刘老汉的意思,咱们都过去,你们便得下马车走路了。” 夏立齐自然不可能片面的相信刘老汉一个半路进来的人所说的话,即使他是打算让刘老汉带路,但也是在自己找人打探了后,才选择相不相信。 而柳氏听了夏立齐的话,倒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便走过去吧,锦绣可以让嬷嬷丫鬟轮流抱着,我也没有那么娇气。” “不若我使几人过去买了炭回来?” 夏立齐想了想,却觉得下马车走过去,对于柳氏和锦绣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而言,却实在是有些勉强了,即使是平坦大路,只怕都能够让她们累的够呛,更何况这还是山路。 柳氏却是摇了摇头,反倒坚持道:“我没那么没用,就这样决定了,咱们虽然可以睡在马车里,可是底下人这几日都露宿在外边,也够累的,既然能够找到房子可以住宿,便都过去吧!” 而一旁正低着头啃着点心的锦绣闻言,也是连连点头赞同柳氏的话。这几日锦绣也是看到了底下那些丫鬟仆妇们的辛苦,说来丫鬟仆妇们倒还好些,有些人还能睡在马车内,有些人至少也有被子篷布给挡档,最辛苦的是夏立齐请来的护卫,这些人基本上都直接靠在大树上,席地而坐便是一晚。 天儿如今又这么冷,锦绣这呆在烧着暖炉的马车里都觉得有些冷,每天晚上都是盖了厚厚的被子,又是缩在柳氏怀中,外面那些人,锦绣只是想想便觉得不忍。 而且三里路不到,根本也没有多少距离。 她想了想,拉着夏立齐的手连声开口道:“爹爹,我想睡床,我可以走过去的。” 柳氏和锦绣都这般说了,夏立齐本来还有些犹豫不决,想想倒也是答应了。 既然马车不能够过去要留在原地,那么夏立齐自然也得安排一部分人留下看马车,另外听着这上川的百姓生活贫苦,只怕东西也是有限,她们这一长串子的人过去,虽然是打算拿银子买炭,但有些的物件,还是得自己带过去。 吃食、被子、用具……能少给村子里的村民添点麻烦,便少添一些。 夏立齐和柳氏这边一道一块平地上开始安排,锦绣也跟着下了马车,由着夏芍夏竹两姐妹跟着她在周边游荡。 锦绣一边伸手从荷包里拿出点心往嘴里送,一边东张西望的,恰好看见那刘老汉正坐在一棵大树下,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锦绣想了想,却是带着夏芍夏竹一蹦一跳朝着刘老汉的方向跑去,还未等锦绣跑近的时候,刘老汉突然笑着抬起了头,含笑看着锦绣。 锦绣脸上也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笑容,她本就长得玉雪可爱,虽然如今赶了这么多日的行程,但柳氏和夏立齐是绝对绝对没让锦绣受上一点点的委屈,反倒是因为这成日里坐在马车内吃吃喝喝,小脸儿还胖了一圈,一笑,脸上甚至都挤出了一些肉来了。 刘老汉瞧着眼底里也透露出了笑容,开口慈祥的唤了一声:“小姐,可是要什么?” “没有,爷爷我就是没事儿干,过来看看。” 锦绣下意识要将刚从荷包里拣出来的那枚糕点送入嘴里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是改变了手的方向,送到了刘老汉的面前,嘴里天天的唤了一声:“爷爷,吃糕糕。” 老汉眼里浮现了一丝错愕,待到反应过来,却是连连摆手,笑道:“不用了,爷爷不饿。” “不是,这是礼物,和爷爷给我的蚂蚱一样的。” 锦绣眉眼弯弯,十分乖巧动人。 刘老汉看着锦绣这副样子,似乎是在考虑,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他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接过了锦绣递给他的那一枚糕点,往嘴里送了一口,而后张嘴冲着锦绣也露出了笑容。 锦绣原本还想站在刘老汉跟前再说一些什么话,不过柳氏和夏立齐开始叫起了她,她只好冲着刘老汉笑了笑,然后迈动小短腿跑到了柳氏跟前。 柳氏和夏立齐找锦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待会儿他们一群人要从山路小道进村,怕顾不上锦绣,所以让锦绣紧紧跟着张嬷嬷和夏竹夏芍两姐妹,千万不要胡闹。 锦绣自是满口答应。 锦绣原本并不想拖累其他人,想要下来自己走,但是那山路实在是太崎岖了,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走。她若是坚持自己走,反倒是不自量力给其他人添麻烦。 不过锦绣也不想让张嬷嬷受累,想了想,只让有武艺在身的夏芍和夏竹二人轮流抱她走。 一行人不过是行进一盏茶时间,除了护卫和有武艺在身的夏芍夏竹两个丫鬟,其他人都累的气喘吁吁。 便是平日里做粗活的丫鬟,这会儿都有些受不了。 柳氏早就累的不想说话了,仅凭着一口气撑着,由夏立齐搀扶着咬牙才一声不吭走上了这么长一段路。 夏立齐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瞧着如今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他想了想,便还是让大家都原地停下歇息了,然后扶着柳氏坐到了一棵树底下坐着。 锦绣走的稍稍落后夏立齐和柳氏,瞧着前边自己爹娘歇下了,连忙掏出了自己身上的小水囊和点心,正要吩咐夏竹走过去的时候,异变却是突然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木箭突然从林子里跟一阵密雨似得飞射了出来,这木箭虽然不会让人致命,可若是扎在人身上,还是会流血,更何况,在场多数人,都是从京里养尊处优了过来,哪里见到过这副架势,年幼的丫鬟早已经尖声叫喊了起来,四处逃窜着,想要找个避险的地方。 夏立齐花了大价钱请的护卫倒也值那些钱,至少在第一时刻便反应过来,都朝着柳氏和夏立齐的方向护去,另有一部分人,分为两股,一股朝着锦绣的方向跑来,一股却是行成包围圈,想要让如今四处逃窜的其他丫鬟仆从们都静下来。 可是,一来此地山路,实在陡峭,并非他们熟悉的地形,二来,场面上太乱,便是护卫反应的在及时,此时也难以制止混乱的人群,甚至还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不便。 在木箭飞出的那一刻,夏竹夏芍二人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抱着锦绣的夏芍将锦绣放到了地面上,然后从身上抽出了一把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匕首,便与夏竹二人将锦绣围起,警惕的注意着四周围。 锦绣这个时候,也绝对是缩着脑袋,躲在夏芍夏竹两姐妹之间,她紧紧捂着嘴巴,一双大眼睛却是睁得亮晶晶的观察着四周围。 既然有木箭飞出来,那肯定是有人了。 锦绣正想着那些放暗箭的人什么时候出来,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哨声突然响了起来,声音尖利的让锦绣立刻将捂着嘴巴的手改为捂成了耳朵。 而哨声还未落下,一阵前进的号角声响起,无数个身穿绿叶枯枝装的人便从树林后边突然拿着武器跑了出来。 那些人手上拿着的武器,千奇百怪,有锄头,有斧头还有扁担,若是平日里看到这副如同群魔乱舞的场景,锦绣定然是要大笑的,可是锦绣却是一点都不想出来。 这群人来势汹汹,虽然瞧着像是乌合之众,但人数却是她们这边的两倍之多,很快便将她们给包饺子了! 夏竹和夏芍二人也是脸色一变,她们正好站在圈子的外边,若是只她们二人倒是无妨,可锦绣也在。 任凭她们武艺再高,她们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将锦绣护着周全。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夏竹突然弯腰抱起锦绣朝着圈子中间的柳氏和夏立齐跑去,不等外圈的人反应过来,夏芍便挥舞着匕首挡了那些人。 夏竹没几步,便将锦绣抱到了圈子里边,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个手拿大刀的人朝着她打了过来,夏竹抱着锦绣侧身避开,小心翼翼将锦绣放在了柳氏的边上,立刻拿起匕首与那人对打了起来。 锦绣惊恐的咽了一下口水,看着这幅场面,却是手脚并用的朝着柳氏跑去,这会儿别和她说年纪不年纪了,即使她上辈子是活到六十岁才死的,可是看到这副恐怖的场面,也是要吓到的。 她一边朝着柳氏跑去,一边看着夏芍那边。 夏竹虽然只是拿了一把小小匕首,但因着她武艺高强,与那耍着虎虎生威大刀的壮汉一比,也丝毫不逊色,很快便打得壮汉节节败退。 锦绣也是难得松了一口气,正想紧紧伸手抱住柳氏大腿的时候,异变再次发生,原本袭击突来时就跟在夏立齐和柳氏身边说这话的刘老汉这个时候,却是突然伸手一把捞起锦绣,飞快的朝着队伍外边冲去。 他一手捞着锦绣,一手抡着那把斧头,有因着太过于突然,所有的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便是当事人锦绣,也是在那刘老汉抱着她跑出了一段路,才回过神来,她连连挣扎着想要从刘老汉身上下来,刘老汉却是一改先时一副苍老老人的样子,手臂十分有力,锦绣那点子力气,根本无法撼动他。 锦绣一被劫走,其他人便立刻反应了过来,柳氏更是想要跑上去将锦绣夺回来,可是还未走上一步,她却是狠狠被跌倒在了地上,嘴里只能够悲戚的喊着:“锦绣!” 而夏竹和夏芍二人也是瞬间白了脸色,身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头,飞快的将围在身边的那群人打退后,想要往锦绣的方向赶去。 不过,谁都比不得原本站在外围看似惊慌逃窜的那几个丫鬟。 只是一眨眼,那几个丫鬟竟然和夏竹与夏芍二人一样,弯腰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刘老汉的方向追了上去。 若是柳氏这会儿还有余心去注意那几个丫鬟,可能心里便会疑惑极了,因为那几个丫鬟,瞧着正是先时和夏竹夏芍二人一块儿进府的那一批丫鬟。 那几个丫鬟明明耍着的是一把小小的匕首,但杀伤力绝对不弱,很快便砍伤了一批围上来堵截他们的人。 不过到底是那群围堵的人实在太多,她们很快跟夏芍和夏竹一般,开始被车轮战了。 只有冬雪一人,因着手段狠戾,竟然很快打开一个破口,就要追上刘老汉了。 刘老汉瞧见了,脸上却是诡异一笑,只将自己手上的斧头朝着冬雪的方向扔了过去,他这一扔,可不是随便乱扔,斧头的锋利处正好朝着冬雪的脸面砸去。若是真给砸了个正着,只怕冬雪的脑袋就要分开了。 冬雪脸色一变,脚步一滞,下意识侧头避开,但也就是慢了这么一会儿,那刘老汉竟然夹着锦绣突破了重围,锦绣被带出了保护圈外。 然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刘老汉的踪迹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冬雪有心再往前追去,但那群人,竟是三三两两开始也跟着往后退了, 论起速度,冬雪并不比那群人差,可是她不过跑出几步,突然脚下一空,她的脚下竟然是一个陷阱。 冬雪下意识抬起拿着匕首的手,想要扎在地面上防止自己堕落下去。 但这样一下,势必又要耽误许多的功夫,而且她清楚的记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从后边追上来了…… 冬雪这般想着,拿着匕首的手,一下子松懈了力气。 竟是任由自己坠入那陷阱之中。 不过冬雪也只是堕落到了一半,身体突然腾空被一张渔网给捕住了。而后便是渔网被托起来的声音。 冬雪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她知道自己赌赢了,虽然被困在渔网之中,可是冬雪的摸样,看着却是极为冷静,她冷静的将手中的匕首放入了藏身之处,然后等着自己被拖出去。 比之冬雪这会儿的冷静,柳氏一边却是惊慌极了。 方才跌倒的时候,她手掌被擦破了皮,可是这会儿,她根本没有闲心顾忌自己的伤口,任由手上的血迹、污迹往自己脸上擦去,她失声痛苦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锦绣被他们抓走了。” 若非一股子的气还憋着,没让她脑子空白晕过去,但锦绣被歹徒掠走的事情,也足够让她惊慌失措了。 她紧紧掐着夏立齐的胳膊,连声道:“立齐,你快去救我们锦绣,锦绣被人抓走了……”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 而另一边,收了匕首回来的夏芍和夏竹两姐妹,听到柳氏的话,连忙开口道:“夫人,你莫担心,冬雪已经追上去了,她定然会留下标记,您稍等等,奴婢们定然将小姐黯然带回。” 柳氏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开口说反对或者答应,而夏立齐勉强冷静着,冲着两姐妹点了点头。 夏芍和夏竹二人得了允许,立刻朝着方才锦绣她们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49| 第四十九章 先时锦绣在还能够看到自己那边人的时候,还在刘老汉的手中拼命挣扎着,即使没能从刘老汉的手中挣扎下来,但能给对方制造一些麻烦和阻碍她也是乐意的。 可是,一等到看到人了,锦绣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乖乖给刘老汉抱在手上。 她也不傻,如今形势比人强,她再闹腾,万一把人惹火了,她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倒是刘老汉,在锦绣安静下来的时候,还低头看了锦绣一眼,心中有一些讶异,莫说是这种官家千金,便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被掠走了,恐怕也要哭闹不休。 而他这一低头,恰好看到锦绣正讨好又可怜兮兮的冲着他笑了笑,刘老汉眼里倒是浮起了一抹趣味,还停下了脚步,将锦绣有些下滑的小身子往手上抱了抱,让她坐到了他的手臂上。 这姿势果然让锦绣舒服了许多,而那刘老汉竟然还开口慈祥的问了一句:“这样舒服吗?” 锦绣迟疑的点了点头。她心里正有些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得后边一阵的脚步声,锦绣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手上抡着大刀、满脸络腮胡子的壮男朝着他们这边跑来,这么冷的天,对方的身上竟然还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青衫短褂,敞着胸膛,让锦绣瞧着,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而那个络腮胡壮男一跑过来,还未等走进,便开始大声嚷嚷着:“军师,你没受伤吧!” 军师…… 锦绣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刘老汉,不过她还未来得及打量,突然被凑上来那个毛茸茸的大脑袋给吓了一跳。 那络腮胡壮男瞪着他的牛眼上下打量着锦绣,嘴里啧啧感叹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打斗太厉害,他的身上一股子的汗臭味儿,锦绣有些受不了的将脑袋趴到了刘老汉背后。 而那络腮胡壮男瞧见了,又是瞪大眼睛,指着锦绣的小脑袋,不敢置信:“这小家伙这是嫌弃我?” 说着他却是伸手要去抓锦绣,锦绣被吓了一跳,而那络腮胡壮男瞧见锦绣被吓到了,得意洋洋的恶劣笑了起来,恶声恶气恐吓道:“小鬼,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回头爷爷我要是瞧你不顺眼了,劈了你!” 说着,他龇牙咧嘴抬了抬自己还带着一丝血光的大刀,将锦绣白了脸色。 刘老汉瞧见了,连忙拍着锦绣的肩膀安慰道:“不怕不怕,他就是吓吓你。” 说罢,刘老汉又冲着那络腮胡壮男骂道:“老三,还不把刀收了,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跑来吓唬一个小娃娃!” 老三闻言,顿时有些不悦的看着刘老汉开口道:“军师,你怎么帮着这个小娃娃了,咱们为了把她抢来,多少兄弟都受了伤……这京城来的,真是邪了门了,那几个拿刀的大男人瞧着没啥本事,反倒是几个娘们伤了咱们好多兄弟。” “多少兄弟受伤了,都撤回来了吗?” 刘老汉闻言,眼里倒是浮起了一层担忧,先时他混进队伍里仔细观察过,锦绣这一行人,虽然护卫有几分本事,但并不足为惧,反而锦绣身边跟着的两个丫鬟,瞧着倒是深藏不露,但当时也觉得,就两个丫鬟,心里难免便放松警惕了。谁料到,深藏不露的丫鬟竟然不止两个。 幸好,他趁人不备将锦绣抢了过来,他们也及早撤退,不然可能还真要交代在哪里了。 “都撤了都撤了,他们在这地儿不熟悉地形,人都甩开了。” 老三说完这话,突然笑嘻嘻的看着锦绣,眼里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这听说还是什么京城里来的贵族小姐,瞧着倒是细皮嫩肉,只可惜年纪小了点,不然还能给咱们老大当个压寨二夫人。” “莫胡说。” 刘老汉能够感觉到锦绣害怕的往他身上缩了缩,想到先时这家人的品性,还有锦绣先时的玉雪可爱,他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等咱们拿到钱,便将人放回去,莫伤了孩子。” “不是说好了拿钱不还人的?” 老三显然没料到刘老汉会突然改变主意,忍不住有些惊诧,“拿了钱将人放回去,不是便宜了那狗官。不行,我老三可不答应,不杀她可以,正好这女娃子的年龄瞧着和小虎子一般,留在山上给小虎子做个童养媳也好!” 刘老汉张了张嘴,还想再说话的时候,突然等得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仿佛是有不少人朝着这边跑来,老三转头往地下看了一眼,却是大笑起来:“人都回来了,好像还抓了什么人回来,咱们赶紧先回去。” 刘老汉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抱着锦绣直直的朝着山上跑去。 一直将脑袋埋在刘老汉背上的锦绣这会儿,心中却是有些惊涛骇浪,这些人,是山贼? 夏立齐在打算来上川的时候,就将上川的情况稍稍打听过,其中有一项,让夏立齐尤为警惕,上川地界上,山贼土匪横行,而且不止有一处的贼窝。这些山贼倒也从不下山去抢劫百姓的财物,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劫富济贫,只专挑当地富户和来往的富商下手,还有些胆大包天的山贼,会对官吏动手。 上川之所以成为官吏避之不及的调任之地,是因为当年曾有一任知县,竟是全家都死在山贼之手。朝廷也不是没派过人来治理,甚至还派来过军队来剿匪,可是这上川的地形,实在易守难攻。朝廷调遣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过来,在上川山底下苦苦呆了三个月,却一无所获。 久而久之,朝廷对于上川,也有一种自生自灭的态度,反正再横,也就是在上川地界上横。 锦绣虽然还有一些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可是从方才的情形还有先时的事情结合起来一看,锦绣只觉得,这伙抓他的山贼,好像阵势还挺大的,指不定是个大山贼窝。 她能够感觉得到,这刘老汉对她仿佛挺有善意,而且听着方才那个叫老三的壮汉对于刘老汉的态度,刘老汉在这个贼窝里的地位也是不低。 她若有所思,在如今她爹娘过来救她之前,她还是先把这根大腿给抱住了,不然她指不定就给其他凶神恶煞的山贼给撕了。 这般想着,锦绣这一路上,只乖乖趴在刘老汉肩膀上,一声不吭。 刘老汉一手抱着锦绣,一手则是扶开路上及人高的草枝树叶,跟在老三身后。 锦绣偷偷打量着四周围的景色,是往山上跑去,难不成这伙人是住在山顶? 锦绣心里猜测着,果然看到刘老汉抱着她爬到了快要到山顶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脚步,锦绣也抬起了脑袋,乍然发现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断崖的地方,而往崖下看去,竟是一片白色透明,根本分不清楚那白色透明之物,究竟是雾气还是云朵。 她正出神的瞧着,突然刘老汉抱着她倒退了两步,听着哐当一声巨响,一个高高的铁链桥从断崖的对面突然压了过来,锦绣吓了一大跳,那铁链桥是由铁链和大树桩子做成,很长很窄,只够一人通过。 锦绣抬头看去的时候,老三正好走在了桥面上,因着他体型很重,竟是将那座铁链桥压的乱晃,看的锦绣也是一阵头晕脑胀。 刘老汉低头看着锦绣眼里透露出了一阵惧色,连忙捂着她的眼睛,开口道:“莫怕莫怕,老汉抱你过去,不会掉下去的。” 刘老汉不说还好,一说锦绣便浑身僵硬住了,恐怕的人,最怕在过高处的时候,提及掉之类的字眼。 但这会儿,她也知道过不过桥根本不是她说了算,如果她可是人质,还是乖乖的好,这么一想着,锦绣深吸了一口薄凉的口气,心一横,闭上了眼睛,只将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锦绣紧紧闭着眼睛,可是她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在晃,她觉得自己都要管不住泪腺,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可是她是坚决不睁开眼睛,她明白,自己闭着还能够骗自己,若是睁开了,便再也骗不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身体是什么样的感受,有没有过了桥,只听得一个男人粗狂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就在她的耳边:“这就是那新任知县的女儿,倒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锦绣睁开了眼睛,恰好看到刘老汉一步从桥上跨了出来,也将锦绣吓得浑身僵硬,眼睛发直。 然后,方才说话的男声又是开口说了一句:“军师,我怎么瞧着这女娃子呆呆愣愣的,可别是给吓傻了!” 锦绣顺着声音抬头,看到一个与老三一般,仍是满脸络腮胡子,身材却稍稍矮的男子正站在刘老汉的面前打量着她。 而男子的身后,是一块大大的石碑,上边雕刻着狼牙寨三字。 锦绣脑子里只有一个感受,果然是抓到土匪窝里来了。 锦绣的摸样虽然有些呆呆愣愣的,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却是引得这寨子里的其他人不停瞩目,他们这寨子里本来就少女娃子,锦绣的模样又是细皮嫩肉,身上穿着精致的粉色小儒裙,又是桃色绣花小袄,只将她衬托的越发玉雪可爱。 甚至是她脸上怯怯的神色,也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怜惜。 刘老汉这边还未说话,另一边一个妇人却是伸手想将锦绣从刘老汉的怀中抱出来。 那妇人瞧着也是慈眉善目,但锦绣却是下意识还是缩在了刘老汉的怀中,一副怯怯不敢出来的样子。 倒是引得在场人一阵大笑,那妇人也是捂着嘴冲着刘老汉道:“军师,倒是难得有娃子这般亲近你,连我去抱都不理呢!” 刘老汉闻言也是笑了起来,开口道:“这女娃子怕是只认识我一个,机灵着呢!” 他低头拍了拍锦绣的脑袋,又是笑道:“小姐莫怕,大家不会伤你的,和别的娃子一道儿去玩吧!” 说着,刘老汉又是招呼过了站在一旁想过来却又不敢过来的两个与锦绣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将锦绣也放在了地上。 锦绣看着那两个朝着走了两步的男孩,又抬头看了一眼刘老汉,想了想,却是冲着那两个男孩笑了笑,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两个男孩一见,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小跑过来,一人一手抓住了锦绣的手,其中一个更是结结巴巴讨好的冲着锦绣笑着:“我……我带你……吃好吃的。” “哟,小虎子这么快就懂得讨好媳妇了!” 老三拍着自己的大腿嚣张的笑着,其他人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而锦绣闻言,心里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山寨子瞧着,和她想象中如狼似虎的贼窝仿佛有些不同,若不是她被请来的方式有点特别,加上外边立着的那块大石碑,她甚至还当自己进了一个朴实友好的村子。 那小虎子仿佛是被笑的羞红了脸,又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锦绣后,脸上更红了,直到方才那个妇人忍着笑将他们带走,那小虎子才重新活跃了起来,对着锦绣叽叽喳喳开始介绍起寨子里的情况。 锦绣听着那小虎子叽叽喳喳的介绍,心里再次囧了一下,这家伙绝对是个叛徒,一点没有心眼就把这里的情况全部交了底,不过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妇人,心里又暗想自己想的太多,她在这群人眼里,恐怕不过是个三岁大的黄毛丫头,就算把情形都告诉了她,恐怕她也根本做不出什么来。 而且,小虎子虽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他年龄瞧着尚幼,虽然身量比锦绣还高一些,可年纪恐怕比锦绣还要小,就算是介绍,其实也是含糊不清。 锦绣这一路跟着走着,她原本以为自己是要被妇人带到一处关起来,可是谁料到,她这走了大半天,妇人竟是将她带到了厨房里。 别问锦绣是怎么知道这里是厨房的,屋里搭着的高高灶头,还有房梁上悬挂着的各色风干的肉干,锦绣要是在看不出来,那就是傻得了。 妇人一人一把小凳子,将锦绣和小虎子以及那个一路上安静没有说话的小豹子安置在了灶头边上,而后打开了灶上冒着热气的蒸笼,拣出了三个白白胖胖的包子装在了盘子里,先捧到了锦绣跟前,捡起一个,吹了吹,摸着不烫了,递给了锦绣。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犹豫的伸手接过了,轻轻的开口说了一句:“谢谢!” 那妇人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后,才将其他的两个递给小虎子和小豹子。 小虎子和小豹子拿起包子,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去,狠狠的咬了一大口,他们咬了后,看着锦绣抬着头看着她们,并没有吃,却是连声道:“吃吃,好吃!” 那妇人也是看向了锦绣,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锦绣只觉得有些压力,她低下头轻轻的咬了一口。 这包子做的很大,一个几乎是锦绣半张脸大,锦绣这一口咬下去,皮太厚,她也根本没咬到里边的陷,但这会儿,便是给她吃山珍海味,她也味同嚼蜡,倒根本不会注意到嘴里嚼着的是什么。 瞧见锦绣吃了,三人倒是笑了起来,小虎子还一边大口咬着包子一边对着锦绣连声道:“好吃吧,好吃吧!” 那样子,仿佛是急于求得锦绣的赞同。 锦绣点了点头,低头又是咬了一口包子。 其实平心而论,锦绣从前养尊处优惯了,这包子在她嘴里,实在有些难以入口。做包子的面粉好像根本没有筛过,有些粗糙,面发的也不好,咬着有些硬,还有一些酸,但从小虎子和小豹子的模样里,锦绣能够看得出,这包子怕是他们认为最好吃的东西了。 这寨子里的人,对她的态度友好的实在是不可思议。但是再好,锦绣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夏立齐与柳氏。 她这么突然被捋走,只怕她的父母都要担心坏了。 锦绣这会儿也只希望在路上的时候,那刘老汉说的话能够是真的,等到拿了钱,就把她送回去,不然凭她自己,根本无法逃脱。 这边锦绣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心中慢慢的想着。 另一边却不知道,那群人早就对她的处置有了结论,她还当着寨子里的人真这般友好,对待她一个人质,还好吃好喝招待着,哪里知道,人家只是见她年纪小,又听得刘老汉说着她爹娘不像是坏人,所以想着以后拿了钱,干脆就养在山上算了。 至于放回去,刘老汉倒是提议了,但其他人的,包括先时在铁链桥一头站着一见锦绣说她吓傻了那个男人,也就是这狼牙寨的当家,都是一口否决。 谁知道这孩子会不会记得什么,回头真给送回去往家里一说,那遭殃的还不就是他们。 更何况,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养大了定然也是个美人儿。如今年纪又这么小,多养几年跟着他们,哪里还会记得自己父母,山上女娃子少,男娃子多,正好留着给山上的男娃子做媳妇。   ☆、50| 第五十章 锦绣努力解决完了半个包子后,却是再也啃不下去了,她有些为难的抬起头,却发现小虎子和小豹子早就啃完了自己手中的包子,正睁大眼睛瞧着锦绣……手中剩下的那个包子,两双黑亮的大眼睛里带着专注与馋意。 锦绣下意识伸出拿着包子的那一只手,而小虎子和小豹子脸上顿时舔了舔嘴唇,可是二人并没有伸手,小虎子反倒是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轻声道:“妹妹吃,妹妹吃。” “我饱了……” 锦绣瞧着,倒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她也没有去看小虎子和小豹子,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头看向了领着她们过来的那位妇人轻声开口道:“婶婶,我饱了,能不能不吃了?” 那妇人闻言,倒是笑了笑,从锦绣手里拿过包子,掰成了两半递给了小虎子和小豹子,笑道:“吃吧!” 说完这话后,她又笑着对锦绣开口道:“乖孩子,婶子回头给你做桂花糕吃。” 那妇人说到桂花糕,锦绣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儿,她低头翻了翻自己身上,还好小荷包还在她的身上。她将绣着荷花锦鲤花纹的粉色荷包从身上摘下,打开后,往里边掏了掏,正好掏出了四块点心。说来这点心还是几天前在还未进入上川地界时,在一处客店打尖做下的。夏芍怕锦绣呆在车上无聊,特地选了晏淮送的食谱里记载的一道容易保存的藕粉桂花糖糕做了一大盒子。 锦绣下马车的时候,还特地拿了一些装在荷包里,因着荷包不大,她装得也不多,除去在路上她吃掉的那一些,也只剩下了这么四块。 她干脆都取了出来,点心本来就做的极小,不过成人拇指大小。 锦绣一人一块分给了小豹子和小虎子,连先时给了锦绣包子的那妇人她也没有放过。 小虎子和小豹子,拿到手后,二话不说便直接塞入了嘴里,而那妇人收到点心后,却并没有马上放入嘴里,而是将点心拿在手上,奇怪的端详了一眼手上这块冒着桂花香气的点心,又看了一眼锦绣。 锦绣秀气的咬了一口,却是轻声开口说了一句:“点心,吃!” 妇人明白了锦绣的话,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她转头看向了小虎子和小豹子,只瞧见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享受的神色,明明点心都被吃下肚子了,却还是舔着嘴巴,连连道:“好吃好吃,我还要!” 妇人却并没有将手中的点心交给两个孩子,只笑着递给锦绣,轻声道:“谢谢娃娃,不过娃娃你自己吃。” 锦绣只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连声道:“你吃你吃。” 锦绣这会儿可不傻,莫说这莲藕桂花糕她这几日早已经吃厌了,便是此时她送出去的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山珍海味,也绝对要舍得,要得到这些人的好感,可比她满足自己口腹之欲重要多了。 那妇人倒是没有瞧出锦绣的用意,毕竟在她眼里,锦绣实在是太小了,长得就跟三岁懵懂孩童一般,若是她知道了此时锦绣早已经过了六岁生辰,都已经读书念字了,或许还能够在心里提几分提防。 但这会儿,她只觉得锦绣这孩子乖得非常,要知道山里的孩子,个个都被养得十分霸道,女孩子被养的更加娇蛮……乍然出现一个像锦绣这般长得玉雪可爱,又生了这么一副乖巧的性子,能不惹人喜爱吗?” 这般想着,她倒是不忍心辜负了锦绣送点心的意思,拿□□心正想应付的往嘴里送上一口,可是一入口,绵软细腻的味道,刚刚吞下喉咙,便让她忍不住回味,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剩下的一半,也被她吃入了嘴里。 她好像有些贪吃了。 不过这女娃子带来的点心,味道可真是好。 妇人心中暗道果然不愧为官小姐,连吃的点心做的这般精细,这次她们捋来,倒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虽然锦绣觉得妇人能在方才出现在入口男人议事的地方,应该不是什么普通身份,但万万没有才想到,眼前这个容貌普通,看着甚至跟张嬷嬷一般年纪大小的妇人,其实比她娘亲还要小上一些,是这山上当家燕大的妻子。 锦绣这间接的讨好之举,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这燕大娘安顿好锦绣住在了自己儿子小虎子和小豹子的铺子上,回到房里的时候,倒是和自己的丈夫燕大说起了锦绣的事情,话语之间,也隐隐带了一丝求情。 “这孩子,等到咱们收了她爹娘的钱,真的不送回去?” 燕大娘知道自己丈夫的性格,燕大并不是一个坏人,可是在处理某些事情的时候,他特别能够狠得下心,不然当初也不会才十几岁的年纪,便和村长刘老汉商量,为了逃避那些县官里长的欺压,将一个村子的人都给带到山上做了土匪,而他也做了这土匪窝里的首领。 “送回去,这孩子万一记得咱们这地儿,带了官差过来,咱们这一村子的人,还不都得给遭了秧。” 燕大只当妻子是妇人之仁,双腿交叉躺在床上还开口说了一句:“你也莫妇人之仁了,你若是喜欢这女娃子,便留着给咱们儿子当儿媳妇。” “可是,刘老汉可是说她爹娘都是好人,而且这孩子瞧着也乖巧可爱,这么小就让她离了父母,我有些不忍心。她好好的官家千金,到咱们这地儿来生活……” “咱们这地儿怎么了,好吃好喝,还能饿到她!” 听着燕大娘这般说,燕大心里也有几分心虚,忍不住开口嚷嚷着。 燕大虽然落草为寇,但当初也都是被逼着,本质上,其实还是朴实的庄稼人,只是行事略略彪悍了一些,说歹心坏心,是决计没有的。 他对当官的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大抵也与他自小生活的环境有关系,只觉得当官的,都是贪官污吏,而有钱的,也都为富不仁。 上川要来新知县的事情,他一听到风声,便想着要给这新知县来个下马威,原本打得主意是掠了这知县身上带的财务,最好还能把那知县抓回来吓上一吓,后来探听清楚了那知县身边还带着家眷一道儿来的,底下一棒子的兄弟便起哄说抓那知县的女儿给知县来个下马威。 燕大倒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觉得有些缺德了。 可架不住兄弟的起哄,加上他自己本来就对当官的人有一些憎恨,想了想最终答应了,派出了军师刘老汉混进队伍里去打探消息。 最后人也是抓来了,可是刘老汉把那几日呆在新来知县队伍里的事情一说,燕大却是有些傻了眼了,听着刘老汉的意思,那新来知县一家,竟是难得的善人,此次会被他们钻了空子抓来,还是为了给底下人买炭取暖。 燕大的确是做了不少坏事儿,但他先时针对的对象,都是他觉得对方应该要被处置的,只有锦绣这一家子,让他难得心虚了。 但他绝对不可能心软承认,他毕竟是当家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管如何,这女娃子放回去怎么想都觉得有不行。 燕大娘跟着燕大这么多年,瞧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了不会再将锦绣送回去。她虽然在寨子里地位不算低,但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对此也不会再多言,只是轻声感叹着:“这孩子你是不知道她爹娘是怎么养的,连吃的糕点,都不一样。方才那孩子往我嘴里塞了一块,好家伙,我这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说来说去,那些人享受的,还不就是从我们身上剥削走的东西。 燕大坏脾气的冷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燕大娘瞧见了,连忙轻手轻脚收拾好自己,也躺回了床上。 刚刚进入深夜,突然一阵啼哭声响了起来, 哭声正好从燕大和燕大娘的隔壁的屋子里传出来,燕大娘听出了这声音是锦绣的,连忙披着衣裳拿着油灯到了隔壁的屋子里,果然瞧见锦绣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儿坐在暖炕中间用小手抹着眼泪。 另一边,是她睡的正熟的两个儿子,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也没讲他们二人闹醒。 燕大娘放下油灯,坐到了炕上对着锦绣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眼睛都哭的红红的?” “婶婶,我想爹娘。” 锦绣放下了小手,露出了水汪汪又红通通的大眼,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对着燕大娘轻声开口泣道。 而那燕大娘闻言,脸上却是有些沉默了,她低头看着锦绣正巴望着自己的目光,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而在这个时候,锦绣突然又开口说了一句:“婶婶,我爹娘可以给你们好多钱,你们到时候会不会放我回去?” 燕大娘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拍打着锦绣的背,开口哄道:“夜很深了,不要想太多,婶婶哄你睡。” 燕大娘说完这话,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的笑容。 而锦绣抬起头看着燕大娘此副模样,又低着脑袋点了点头,可是低垂下的眼睑,却是掩盖了她眼里的各种情绪。 莫说她的实际年龄,便是她如今真的不过六岁,但她自小便是自己睡一张床,虽然有丫鬟守着,但这些丫鬟和如今睡在她边上的小虎和小豹子二人基本一样,锦绣半夜啼哭,其实是在故意试探。 就在方才,冬雪其实已经挣脱了这群土匪的看管,到过她的房间,和她商量着对策。 二人这一合计,倒是决定先看看这群山贼的态度,毕竟今天都已经一天过去了,这群人并没有对锦绣做什么。 锦绣也不想再闹得两败俱伤。 她试探了,对方即使未明言,但锦绣还是能够看得出,这群人根本没有放她回去的想法。 锦绣在燕大娘轻声的吟唱声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副陷入了熟睡的模样。 燕大娘瞧见了,脸上笑了一下,慢慢将锦绣放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而后拿着油灯走出了房间。 一等着燕大娘离开,锦绣便睁开了眼睛重新坐了起来,而冬雪便也偷偷摸摸走到了锦绣的身边,轻声开口道:“小姐,那些个人,是不是不打算放我们回去?” 锦绣沉重的点了点头。 而冬雪听了这话,脸上顿时忿忿不平,不过她又连声安慰道:“小姐莫担心,我一路上都做了记号,咱们的人一看到记号,便会追上来的。” 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锦绣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冬雪,这丫鬟有管家之才,是柳氏和她一早便发现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武功竟然毫不逊于夏芍夏竹两姐妹。 只怕也是燕亲王派来的,到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她身边按了多少人,难怪这在京城的时候,每天晚上,他进她的房间,就跟个入无人之境一般。 不过,这会儿,锦绣却是根本没有余心去怪晏淮,其实今日若非晏淮在她身边安排的人,他们一家子恐怕都要给抓来了。 她并不太清楚晏淮究竟给她身边安了多少人,但不知道怎么的,想到那些人,她心却是安定了几分。 锦绣抱着膝盖,看着无边的黑夜,她心里微微有些忧虑,这会儿,只是想想,她便能够想到她的父母该会有多么的着急。 至于晏淮,锦绣此刻倒并没有想到吗,她并不觉得离得这么远,晏淮会知道她这儿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在锦绣被抓走后的第一时刻,夏芍和夏竹两姐妹便往京城方向报信了。 她们带人追了一路,顺着冬雪留下的记号一路追到了悬崖边上,记号也是在这里断掉的。 几人并不敢太过于大张旗鼓找人,只是在悬崖边上仔细观察了痕迹,看到了悬崖上铁链桥过来时候的压痕,心中隐隐了然恐怕山寨的方位,便是在悬崖对面的一端。 只是,他们这边没有铁链桥,即便武艺再高强,也根本过不去,而且此处地形复杂,想要找到第二条进入山寨的路线,绝对不是一两日的事情。 夏芍和夏竹两姐妹冲着京城报了信,又是回了夏立齐与柳氏身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二人。 柳氏这会儿正在马车内,脸色苍白的躺着,夏立齐脸色也有一些焦灼,在听得夏芍和夏竹两姐妹禀明,她们暂时无办法从山寨手中将锦绣抢回来的时候。夏立齐按住了一脸激动的柳氏,只是开口让夏芍夏竹二人退下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柳氏轻声道:“此事,恐怕要派人回京禀告朝廷。” “派人回京。” 柳氏闻言,眼里的目光十分忐忑犹豫不决,但并非是担心坏了锦绣的闺誉,毕竟锦绣如今年纪还小,还不到别人说三道四的年纪。 她只是觉得让人回京太耗时间,现在锦绣一日不在她身边,她便吃不下喝不下,也睡不着。 她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道:“那些个土匪有什么要求,咱们都满足好了,我手上还有不少的银钱,那些人要多少,我便给多少。难道这样他们还不肯放人吗?” “不是给不给的事情。” 夏立齐闻言,却是皱着眉头轻声道:“我只怕是咱们东西给了,可是他们依然不将锦绣送回来。” 夏立齐说着,将先时探听到的一些事情都告诉了柳氏:“谁知道那些歹徒会不会在我们给了东西后,他们仍然不将锦绣还回来,这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 夏立齐不敢说对方会撕票的事情,怕刺激到柳氏,可是即使他说的在温和,柳氏的面上还是吓得又白了好几分。 她紧紧扣着夏立齐的手,一脸惶恐不安,轻声道:“好,都听你的,你赶紧向朝廷写信回去,舅父和我爹爹他们定然在京里活动。” 夏立齐沉默的点了点头,手却是点着桌上铺成的白纸,他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夏立齐此刻心里的惊慌并不比柳氏少,他的心中也并没有任何的主意,只是瞧着柳氏这般,他若是再倒下,那锦绣才真的要出事了。 他拿起饱蘸了墨汁的毛笔,却迟迟未曾落笔,该如何写才能够确保朝廷一定会发兵?这是他如今绞尽脑汁在想的。 他只希望朝廷在收到这封信后,能够尽快的派人过来协助。 夏立齐的这一封信,虽然快马加鞭的送回了京城,不过却并不是最早到达京城的,早在前一日,晏淮便收到了夏芍夏竹从上川过来的消息。 晏淮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他依然对外宣称如今还是养病养伤期间,成日里呆在家中,也方便他各种布置。 锦绣被捋走的事情,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晏淮原本想要趁着养病养伤好好的私底下布置一些事情,但锦绣被捋走,也打断了他的计划,没有什么比锦绣更为重要。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想要复出,并且能够说动朝廷派兵去上川,且由他来主持此事,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晏淮沉下眼皮,站在书桌前,思考了许久,心里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冲着外边候着的人轻声开口道:“将宝亲王请来。说我在府里待闷了,请他过府来聚聚。” 在这一世,晏淮原本是不打算再和晏浩有太多牵扯。上一世,他和晏淮最终因为锦绣淡了兄弟情分,谁料到,这一世,竟然会因为锦绣而重拾兄弟情分。   ☆、51| 第五十一章 晏淮派人过来的时候,晏翰正躺在榻上翻着一本杂书,听得底下人汇报,眼里冒出了一抹稀奇的神色,随手将手中的书扔到了一旁站着的侍女手中,坐起身子笑道:“三哥派人来了,这倒是稀奇,让那人回去和三哥说一声,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是。” 进来禀告的人闻言,行了一礼后,连忙退了下去。 晏翰坐回了榻上,神色间却是若有所思。 今日晏淮来请他的事情,也莫怪他如此吃惊,毕竟先时他一直对着晏淮示好,对方却仿佛视若无睹。 这事儿,他一直左思右想、十分费解,平白多一个助力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便是晏淮对他存有犹疑,也不应该拒绝啊! 晏翰本是敬亲王第三子,虽为嫡次子,却因敬亲王与其母关系不睦,并不得敬亲王喜爱,而敬亲王妃在生他的时候难产伤了身体,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冷淡。爹不喜娘不爱,晏翰可说是没人管教,自小行事十分荒唐,最胡闹的一件事情,便是在皇上的千秋宴上,公然与自己的父亲敬亲王出言做对。 不过,晏翰觉得,自己如今能够被选为寄养在皇上膝下的养子之一,有很大的缘由也是那件事情。 毕竟,他的父亲敬亲王,当年可与皇上为了争位斗得你死我活,虽然之后皇上登位后,并没有对兄弟下手,可若说心里没有芥蒂,是绝对不可能的。 皇上选的四名养子,大皇子晏浩的父亲安亲王,虽非皇上亲兄弟,但比亲兄弟可要亲的多了。安亲王的生母只是一名卑微宫人,被先皇一夜宠幸生下他后,才被封为美人,安亲王外家式微,又资质平凡,自知无登位希望,故而早早便投靠了皇上,并助他一路登上皇位。至于二皇子晏泽,其父本为废太子和亲王,也是皇上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虽然在争夺皇位之时,这两兄弟早就抛却兄弟情义,但废太子早亡,再多的仇怨,也在人死后,灰飞烟灭。三皇子晏淮,其父定亲王,是皇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但因着年纪最幼,等他长成想来抢皇位的时候,早已经尘埃落定…… 说来论去,皇上下旨选的四名养子中,会出现他,实在出乎众人所料。 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晏翰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坐上皇位,他如今能够被封到一个亲王的位置,其实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皇上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尚未可知,但是其他三位皇子的身后,都有一个王府的势力在支持着他们坐上那个位置,而他有什么,倒不如安安分分当个亲王爷。 当然若想真的置身事外,晏翰也未想得如此天真,他是真的看不惯他那名义上的大哥二哥,也是真的想与晏淮交好,只可惜,对方对他好像一点都不感兴趣。 晏淮也不会真的死皮赖脸到一点自尊都没有,既然人家对他没兴趣,他也不会没皮没脸一定要贴上去。 不过就在他即将要放弃的时候,对方却主动来找他了。 难道先时他这位好三哥对他的冷淡,是在欲擒故纵,还是有意考验他? 晏淮想着想着,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自己的想法,连忙招呼过身旁候着的侍女上来替他换衣。 锦绣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却是瞧见两双扑闪扑闪亮晶晶的大眼睛正对着她的脸,差点没将她吓得跳了起来。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竟是小虎子与小豹子,二人坐在她的身边,瞧见她突然睁开眼睛,好像也是吓了一跳,身体都后仰着跌倒了。 两个小萝卜头跌得东仰西倒,这副样子,瞧着十分好笑,锦绣也是捂着嘴偷笑了起来。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东张西望了一眼,却并没有在屋里瞧见其他人,眼里,心里忍不住感到了一丝奇怪。 而小虎子和小豹子二人很快坐起了身体,小虎子笑眯眯的看着锦绣,一脸讨好道:“妹妹睡醒了吗,还想不想再睡。” 锦绣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而小虎子瞧见锦绣的反应,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小豹子也跟着连连点头。小虎子又笑道:“妹妹,今天娘亲给做了苞谷粥,咱们赶紧去吃吧!” 说着,却是伸过了自己的手,向来抓锦绣的手。 锦绣一时不妨,被小虎子抓了个正着,却是直接被对方拉扯着要往门口跑去。 锦绣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嫩黄色中衣,脚上雪白的袜子刚刚踩到了地上,瞬间变得黑灰灰的,她脸上囧了一下,连忙出声阻止:“哥哥,我要穿鞋子……” 锦绣的声音欲言又止,话音还未落下,房门却是被推开了,只瞧见燕大娘正捧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眼里也是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水盆,走到了锦绣身边,一把将锦绣抱到了床上,然后教训着小虎子与小豹子开口道:“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妹妹,怎么可以欺负妹妹呢?” 说着,作势便要去打小虎子和小豹子。 锦绣被燕大娘这般突然变脸吓了一大跳,连忙出声阻止:“婶婶,哥哥们没有欺负我。” 而小虎子和小豹子也是哭丧着脸连忙解释:“我们没有欺负妹妹,我们只是想带妹妹去吃苞谷粥。” “那样也不行,妹妹还没穿衣服呢,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燕大娘脸上神色没有半丝和缓,依然瞪着眼睛让二人站到了门边罚站。等到转过头看向锦绣的时候,燕大娘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别怕,婶婶已经罚那两个小子了,婶婶给你穿衣裳。” “……多谢婶婶。”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轻点脑袋,心里却是被燕大娘的变脸给弄愣住了。 燕大娘虽然嘴上教训着小虎子和小豹子的马虎,可是她自己照顾起锦绣来,也根本没有多精细,锦绣那已经变黑了的袜子,燕大娘瞧着,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直接将锦绣的小脚塞进了鞋子里,然后捡起一旁锦绣粉色儒裙,手忙脚乱的给她套上了,绞了一把毛巾随手给锦绣重重抹了脸后,发现自己还忘记给锦绣穿小袄了,却是用湿漉漉的手捡起了小袄随便的替锦绣套上。 锦绣被来回折腾着,好几回想要自己抢过自主权,可是都被燕大娘以锦绣人小的理由给拒绝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不仅仅是燕大娘松了一口大气,连锦绣自己,也都松了一口大气。 燕大娘捋了捋自己头上包着头发的头巾,冲着锦绣笑道:“大娘抱你去吃早饭好不好?” 锦绣点了一下脑袋,倒是十分主动的将软软的小手搭在了燕大娘的脖子上。燕大娘看着锦绣这副乖巧可爱的样子,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果然还是女娃娃可爱,男娃娃哪里会有这么软软香香又乖巧。 燕大娘抱着锦绣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小虎子和小豹子贴着站着,哀怨的出口叫了一声娘,又看着锦绣叫了一声妹妹,两个人小摸样瞧着十分可怜兮兮,也是逗乐了燕大娘和锦绣。 “娘,我们肚子也好饿!” 小虎子声音弱弱的提醒了一句。这一句,倒是将燕大娘一下子逗乐了,她抿了抿嘴巴,故意憋住了笑容,冷声道:“行了,都跟来吧,不过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对妹妹不好。” “不会,不会,我们最喜欢妹妹了!” 小虎子和小豹子二人连连摆头,只差没拍着胸膛做出保证了。 锦绣原本一直好奇着小虎子嘴里提及的苞谷粥,等到坐在了桌子前边,看着那碗黄橙橙还带着几颗褐色颗粒的粥,瞬间明白了,原来所谓的苞谷粥就是玉米粥。她拿着勺子搅拌了一下饭碗里的玉米粥,尝试着往嘴里送了一口。 说实话,滋味实在是不咋的,没有她想象中的香甜,这粥粒十分粗糙,咽下喉咙的时候,锦绣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是被刮了一道。 锦绣这边味同嚼蜡,另一边,两道呼啦呼啦的声音,小虎子和小豹子一下子便将一大碗粥塞入了肚子里,甚至连配菜都没有夹起来用过。 锦绣尝试着看了一眼做的黑漆漆跟个虫子似得配菜,犹豫的收回了自己的筷子,低头继续慢腾腾的喝粥,与配菜一比,这包谷粥好像是美味了许多。 锦绣吃的很慢其他人也都耐心的等着。 锦绣倒也不好说不想吃,只能够埋头慢慢的往嘴里一口一口的艰难的喝着。 外边一个少年跑来叫燕大娘的时候,锦绣才将原本满的尖出头的一碗粥堪堪喝到与碗面刚好持平,她觉得,这是她吃的最为艰难的一顿早餐了。 少年只让燕大娘赶紧去议事厅里,燕大娘有些犹豫的看着坐在座位上的还在喝着粥的锦绣,锦绣自然是连忙催促着让燕大娘离开。 一等燕大娘离开,锦绣二话不说,便将那碗粥一半一半倒入了小虎子和小豹子的碗里,面对二人惊讶的神色,锦绣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口回道:“我已经吃饱了,看哥哥们没吃饱,就给哥哥们吃。” 小虎子与小豹子不疑有他,一脸感动:“妹妹真好!” 说着,二人便又开始哗啦哗啦喝起了粥。 虽然在山上衣食无缺,可是小虎子和小豹子每天精力无限,总是把自己弄得饥肠辘辘,胃口也大,柳氏舍不得粮食,每日里只让两个孩子吃饱便是,再多再好却是不让了。而这两顿,因着锦绣的关系,柳氏倒是将家里最好的一些东西都拿了出来,也因此引得小虎子和小豹子二人食欲大开,总觉得不够。 锦绣长得可爱,又不护食如此大方,自然引得小虎子和小豹子更加喜欢锦绣,只觉得锦绣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了。 这边二人喝完了粥,却发现锦绣嘟着嘴巴坐在一边,二人忍不住有些心虚上了,他们好像把妹妹的粥给喝掉了,妹妹会不会不高兴了? 小虎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锦绣,却发现锦绣突然红了眼睛,他们脸上变得更加心虚,连连小声安慰道:“妹妹,妹妹,你别哭,是哥哥不好,把你的粥给喝掉了,你要不打我吧!” 锦绣对此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哥哥不好,我想爹娘了。” “想爹娘?” 小虎子和小豹子诧异的抬起头,看着锦绣,一时之间仿佛是无法理解锦绣的话。 锦绣却是抿着嘴巴又轻声道:“我已经一天没看到爹娘了,好想他们。” “那妹妹为什么不去找妹妹的爹娘?” 小虎子轻声问道。 “我爹娘在山下,我不知道怎么去找他们?” 锦绣虽然这般说着话,可是眼睛却是小心翼翼看着门口,唯恐外边会突然进来人。 相对而言,小虎子和小豹子则是单纯许多,听了锦绣的话,反而眼睛一亮,小豹子有些结结巴巴道:“妹……妹妹不哭,我……我去找爹爹和娘亲,让他们带你去……去找你爹娘。” “不行!” 不等小豹子话音落下,锦绣却是一口否决,连声道:“就是你爹娘不让我去找我爹爹和娘亲,你要是告诉他们,他们就不让我和你们一起玩了。” 锦绣这威胁,果然十分管用,小豹子闻言,二话不说,就捂着嘴巴开口道:“妹妹,我不说我不说了!” 小虎子也拍着胸膛保证:“我也不说。” 说完这话,小虎子脸上却是浮起了一抹为难的神色,看着锦绣轻声道:“可是若是爹爹和娘亲不答应,妹妹就不可以下山见爹爹和娘亲了。” “你们不能偷偷带我下山吗?” 锦绣抬起头轻声问着。 虽然来时的时候,仿佛是真的只有那么一条铁链路,可是锦绣却有些不死心的想要再找找,这事儿从其他人口中是问不出来,只有这小虎子和小豹子兄弟二人,是最合适的对象。 而小虎子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下山要让叔叔们把大桥放下来,叔叔们只听爹爹的话,我们放不来。” “那不能从别的地方吗?” 锦绣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二人都摇了摇头,不过她也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又笑道:“那你们能不能带我去玩玩,我想去玩了。” “好啊好啊,妹妹我带你去玩。” 小虎子和小豹子闻言,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连连点头。 此处山寨,坐立在山顶的一块平地上,说来面积并不大,大部分的地方都给造了房子,其他的地方,则是给拿来种田种菜,那些个地方,山上的大人们也不会让孩子过去玩,唯恐祸害了庄家。 如此一来,也只有在进入这山寨前方的石碑前有一块空地留给孩子们玩。 锦绣昨日第一次来,其实就有仔细的观察过四周围的环境,这悬崖边上,都被按了木栅栏护着,仿佛也是为了保护孩子们的安全。 锦绣跟小虎子和小豹子一走过去,便看到一群的孩子正围在刘老汉边上玩闹着,小虎子和小豹子二人瞧见了也是眼前一亮,兴奋的对着锦绣道:“刘爷爷又在编小虫子了,妹妹我们也快过去要吧!” 说罢,不等着锦绣说话,他们便拉着锦绣兴冲冲的挤进了孩子堆里。 锦绣被拉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停下脚步平息了气息,抬头之时,却看到刘老汉也注意到了她,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锦绣。 锦绣却并没有如往日一般,露出笑容,她只是沉默的低了头。 刘老汉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将手中方才编好的蚱蜢蜻蜓一一分发给了孩子后,对着锦绣招了招手,和蔼道:“小姐,要不要和老汉在这儿待一会儿!” 锦绣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反倒是小虎子和小豹子开口道:“刘爷爷,我们也要和妹妹在一起。” “你们先到别的地方玩,待会儿我抱妹妹过来找你们。” 刘老汉轻声开口,因着他威信甚高,小虎子和小豹子二人虽然不情愿,却还是慢腾腾的离开了。 这边,也只剩下了锦绣和刘老汉二人。 刘老汉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编织的十分精巧的小篮子递给了锦绣,笑道:“给小姐你摘花好不好?” 锦绣看了一眼那个小篮子,却没有伸手去拿,反而轻声道:“我不要,我不要你的东西。” 刘老汉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却是将小篮子递到了锦绣的手中,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山下的人说,你爹娘已经要来赎你了,到时候,我再劝劝当家的,一定让你回到你爹娘身边。” “你们真的愿意让我回爹爹和娘亲身边?” 锦绣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刘老汉,对此,刘老汉却并没有回答,他不想骗孩子,他虽然在这寨子里威信甚高,但不是能够做决定的人。 其实,刘老汉觉得,将锦绣留在山上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将这个孩子放回去,可能会泄露他们的行踪,可是将这个孩子留在山上,只怕孩子的父母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跟在队伍里的那几日,他可是亲眼瞧过过锦绣的父母对她有多宠爱重视。他心里始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燕大与山上的众多兄弟,都始终觉得,没必要将孩子放回去。   ☆、52| 第五十二章 “和亲王请留步……” 晏翰双手放在背后,一晃一晃正要走出宫门的时候,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留步之声,他转头看去,正好看到谢修急急慌慌的朝着他这个方向跑来。 晏翰的眉头微微一挑,倒是停下脚步,等着谢修走近冲着他行礼的时候,他连忙回手摆了摆,开口道:“原来是谢大人,谢大人可是有事?” 晏翰这话也明显有话找话,谢修既然这么大老远跑着叫住他,当然不可能是为了上来打一声招呼,两人除了他与谢老夫人有一层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却是根本没有别的交情,谢修来这么一出,显然是找他有事。 而谢修倒也干脆,直截了当开口道:“老臣此次来找宝亲王,与宝亲王殿下此次出门之事有关。” 不等晏翰开口相问,谢修倒是直接道明了关系:“夏立齐是老臣的外甥,此次他的女儿被掳,还请宝亲王至上川搭救之时,能够多多顾到锦绣的安危。” “锦绣?” 宝亲王又是微微一挑眉毛,笑道:“原来那位被掳走的夏家小姐,闺名唤作锦绣,倒是一个好名字。” 谢修方才也是情急之下,下意识说出了锦绣的闺名,不过在此刻,谢修倒是没有闲心去在意此等末枝小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锦绣是我孙儿的未婚妻,此次她出事,我们全家都在担心,殿下若能搭救,便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晏翰倒是没料到,谢修竟然会突然说出如此夸张的话来。他的脑子里忍不住想到了先时去参加谢老夫人寿宴之时看到的情景。 这位明明不久前瞧着还是娇滴滴,瞧着没受过半点苦被千娇百宠着的小女孩,竟然会突然遭此横祸,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如何了。 而更令他没有想到的,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能引得谢修和晏淮这般亲自出面来求着他。 是的,不仅仅是谢修今日因为锦绣而跑来说情,其实就在昨日,晏淮请他过府一事,竟然也是想让他接下这份差事,并且,要求与他一同前往。 当然,晏淮自然是没有讲明过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而且即使晏淮真的跟着他一道儿去了上川,其他人知道了,也根本不会将晏淮和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系在一起,就像朝廷此次愿意派兵,锦绣被掳这事儿,只是一个导火线,真正的原因还是觉得上川地界土匪太过分,太嚣张,想给个教训罢了。 可是,晏翰却总觉得,自己那位外表瞧着斯文有礼,内心却是十分冷漠的三哥,这一回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与夏锦绣关系很大。 晏翰这般想着,又想到了谢修方才提及夏锦绣与谢家长孙订婚的事情,脸上瞬间有些抽搐,倒不知道他的三哥可是知晓这件事情。 此次锦绣被掳的事情,之所以会引起朝廷这般重视,自是有谢柳两家在推动,更重要的是,还有晏淮和晏翰二人在其中起了关键的作用。 晏翰虽未主动提及接下这份差事,可是在旁人提及到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推辞,而是懒洋洋的表示要让人陪着他去,一点,便点中了重伤刚愈第一日上朝的晏淮。 皇上倒是有些心疼这个刚刚因公受了重伤的养子,略有几分犹豫,晏淮却是开口应承下了。旁人倒觉得这晏淮实在是无辜,好好的伤势才养好,又得到外边奔波劳累,却不知,晏淮对此甘之如饴。 反倒是晏翰,想到此次的任务,实在有些懒洋洋提不起劲头。若非作为对晏淮投诚后的第一件被要求做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去上川,尤其不想踏入敬亲王的封地。 敬亲王当年与皇上争位,即使后来皇上登位后并未对兄弟下手,可是厚待绝对不可能,敬亲王的封地在西南,一大圈,却很贫瘠,上川也是其中之一。 上川这样的,根本不必多说,有就跟没有一样,而且麻烦甚多。 比如此次上川出事了,朝廷派了人过去,敬亲王府当然也不可以置身事外。晏翰被派为此次的主将,不可避免,定要与敬亲王府接触,但那个敬亲王府,晏翰一想到要和他们打交道,就意兴阑珊。 锦绣在山上已经呆了第五日,山上的人对她都很好,甚至是这狼牙寨的当家燕大,看到她的时候,也会露出自以为和蔼的笑容。 冬雪依然装着被狼牙寨里的人抓住,每到晚上,便会到锦绣的房间里来与锦绣商议着事情,冬雪虽然白日里从不出没,但趁着晚上见锦绣的时间之外,她还是将整个地方的情形都摸得一清二楚,但到了最后,却是和锦绣先时打听出来的情形差不多。 这狼牙寨,仿佛的确是只有一个出口,冬雪自然有能力将铁链桥放下,可是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下,将铁链桥放下并且带着锦绣安然离开,冬雪无法保证。 锦绣有些泄气,难道她只能够等待着这伙人对她发善心,放她回道柳氏和夏立齐身边。可是她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 而冬雪看着锦绣这副样子,倒是开口说了一个事儿:“小姐,奴婢与山下其实一直保持着连信,夏芍和夏竹告诉过奴婢,他们已经给京里传递消息了,燕亲王应该会马上带着人过来救您,届时奴婢便与外边里应外合,定能安然救出小姐。” “你们通知晏淮了?” 锦绣微微吃惊,却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他没有皇上的旨意,根本无法出京。” 锦绣对于晏淮会让人来救她,深信不疑,可是对方亲自来,锦绣却觉得不可能,可是在听到冬雪的话,她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希望,眼底里也多了一丝沉思。 其实,锦绣如今呆在这宅子里,根本无法探知外边发生的事情。 便是小虎子小豹子对她从来不设防,但二人基本上也是一问三不知,锦绣问了也白问。 这会儿事情究竟到了哪种地步,锦绣无法探知,冬雪略知一二,但在冬雪的眼里,锦绣不过是个孩子,觉得与锦绣说了,她估计也听不懂,更何况,冬雪自己所知也有限。 夏立齐与柳氏二人在往京里送了信后,便一直想要拖着狼牙寨里的人,对于寨子里的人提出的要求,都是满口答应,却并不打算立刻履行,只一味拖着。 而狼牙寨里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老汉先时的话起了作用,知晓夏立齐并不是他们所想的贪官污吏,加上锦绣这段日子在狼牙寨内,人气不错,夏立齐和柳氏被寨子里的人“爱屋及乌”,也多了几分忍耐度,倒真的给他们拖过去了好一段时日。 不过,这拖的办法,用过一次两次,也就不新鲜了,夏立齐与柳氏二人也怕土匪耐心有限,届时惹恼了他们,倒霉的还是在他们手中的锦绣。 夫妻二人合计了一下,又瞧着时日差不多了,京城里的人马应该已经接近上川地界了,倒没有再拖下去,而是先交出了三分之一狼牙寨里的人张口要的财务,接着没有再给,提出要求让狼牙寨的人至少将锦绣带出来让他们见上一面,让他们知道孩子好不好。 夏立齐和柳氏的这个要求,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又起到了一个拖延时间的作用。 夏立齐与柳氏出手很阔绰,至少特别干脆,说答应要求,也不讨价还价,除了要求尽快先将锦绣交回的事情,其他都没有别的要求了。 就是燕大瞧着这对夫妻,都难免有些心虚上了。 虽然心虚了,可是燕大却又觉得,带着锦绣让这夏家父母去看,风险太大了,夏立齐和柳氏身边高手云集,一个不慎,万一人被夺回去实在太可惜了。 而狼牙寨里的多数人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这个要求的回绝,一点都不干脆,让柳氏也抓住了机会,干脆开始扯皮起来,这一来二去的,又是过去了好几日。 晏淮与晏浩过来的那一日,天气并不好,天上阴沉沉的下着毛毛细雨。 晏淮和晏浩二人只带了少许随从,乘坐了一辆马车赶到了夏立齐与柳氏如今的落脚之处。 就在锦绣被劫走之地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上。 柳氏和夏立齐依然住在马车上,即使在不远处,就是一处村落了。但此时住吃用,早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短短连半个月都没到,柳氏整个人都消瘦苍白的不成样子,夏立齐的模样,瞧着也十分狼狈。 晏淮和晏浩到的时间,正好是晚膳的点。 夏立齐一伙人正好在一块油布撑起的地面上用晚膳。柳氏被夏立齐搀扶着坐在了油布正中间的桌面上。不过她面前的饭食,却是一动不动。 夏立齐有心劝说妻子几句,正拿着勺子递到柳氏的手中之时,突然听得一阵马蹄踩踏之声哒哒从远处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这马蹄踩踏之声,听得倒是与平日里的马蹄声有些不太像。声音好像更加轻快一些。 但柳氏这会儿根本不会去这些细节,也是被那伙山上的土匪训练的,柳氏一听到声音,就会特别的敏感,她二话不说,便将夏立齐递给她的勺子扔下,不顾天上还下着毛毛细雨,。便自己先跑到了外边下意识低头寻找起来, 夏立齐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外边的雨有加大的趋势,很快便将柳氏的发髻给打湿了。 夏立齐看着十分心疼,连声道:“快进来,快进来。若是山上来了人,到时候我让人请进来便是了……” 夏立齐的话还未说话,看向远处的眼睛却是微微有些睁大。看着由远及近,仿若风驰电掣过来的一行人。 这一行人并未乘坐马车,而是直接冒雨骑着马过来的。 在最前首的,是两个身穿斗篷的男子,一个穿玄色斗篷,一个穿黑色斗篷,只是玄色斗篷的男子,身量瞧着比那黑色斗篷的男子高瘦一些,也更有气势一些。 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脸,柳氏却是下意识不觉得对方是山上下来的,她看向了夏立齐,而夏立齐的脸上也是微微吃惊,突然对着柳氏难掩兴奋,连声道:“京城来人了。京城来人了。” 柳氏的眼里也露出了兴奋,京城来人,等于救锦绣的希望又大了一些。 她抹了一把额上的雨水,微微仰起头,看着那一行人走近。 那行人中,走在最前边的晏淮和晏浩隐隐看到雨中有人,也不自觉的放慢了马蹄脚步,等到走近了,看着站在雨下淋湿的柳氏与夏立齐时,他们勒住了马缰,而那稍稍领先一步的晏淮突然翻身下了马,靴子直接踩着泥水地走到了柳氏与夏立齐跟前。 柳氏和夏立齐在晏淮走近的时候,方才看清楚晏淮那张熟悉而俊美的面容,忍不住吃惊的捂住了嘴巴,二人下意识便要下跪行礼。 晏淮连忙伸手挡了,他温声开口道:“夏大人和夏夫人不必多礼,这雨虽小,但到底冻人,二位还是要顾好身体才是。” “多谢殿下关心。” 柳氏颇有些受宠若惊,她下意识看向了夏立齐,拘谨的退到了夏立齐的身后,而夏立齐虽然奇怪晏淮的平易近人,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冲着晏淮和站在他身后的晏翰连声招呼:“两位王爷,快到这边来,此地简陋,怕是委屈了两位王爷。” 晏翰瞧着那简陋的由油布搭成的地方,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真想勉为其难开口说一句无事之时,谁料到,晏淮却立刻开口道:“哪里会委屈,夏大人和夏夫人为了令千金,在此地呆了那么久都没叫一声委屈,我们如何敢,还请二位不必客气。我瞧着夏大人和夏夫人面色憔悴,只怕为令千金心有不已,此次我与四弟前来,便是为了令千金而来,还请二位放宽心,只管等我们的好消息。” “……多谢王爷。” 夏立齐和柳氏二人听得晏淮这温切而熨帖的宽慰之言,只觉得这位燕亲王,实在是太亲切,心里不觉感动万分。 而站在晏淮身后的晏翰却是忍不住摸了一下沾上雨水珠子的鼻子,心里只觉得越发怪异。 若非他早已经见过这位夏大人的女儿,知晓对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便是长得玉雪可爱了一些,也不过是个孩子,他都几乎要以为自家三哥是瞧上人家姑娘了,才会如此爱屋及乌,对着这夏大人和夏夫人竟然会如此亲切。 要知道,虽然晏淮在京中有温文如玉的名声,其实为人冷淡的很,与人说话,哪里瞧见过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一行人走入了避雨处坐下后,看着桌面上摆放着还未动过的饭食,夏立齐连忙招呼丫鬟们过来撤下,又是连忙开口询问:“二位王爷可用过晚膳,若是不嫌弃,微臣吩咐底下人给二位王爷备上。” 晏翰摸了摸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这一路上,从京城出发到今日到达这上川,他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连夜赶路都算了,啃干粮更是家常便饭,他觉得,自己这身材都瘦了不少。 夏立齐与柳氏的晚膳算不得丰富,不过是简单的三道菜加一个汤,可是瞧在啃干粮都要啃得眼睛发绿了的晏翰眼里,却不啻于山珍海味。 晏翰连连点头,正要让夏立齐多备上一些时,却听得晏淮又抢在他前头开口道:“多谢夏大人美意,不过不必替我们备下了,二位既然没用,也不必对我们二人客气,只管慢用。” “三哥……” 晏翰弱弱叫了一声,晏淮却没有分给他半分眼神,只是对着夏立齐又开口道:“若是夏大人不介意,我想问一下当时曾经追出去过的几个丫鬟,了解一下当然情况。” “当然不介意。” 夏立齐暗暗心惊晏淮的神通广大,毕竟夏芍和夏竹之事,他并未在回京的信件里提及过,不想这位燕亲王竟然会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正想站起身招呼丫鬟将夏芍夏竹叫过来的时候,却听得晏淮又开口说了一句:“先时从京城过来的时候,我也让人打听了这边的消息,若是没有问题,我想今晚先去探探情况,也好为营救令千金做好准备。” “您的意思是……” 夏立齐干咽了一下口水,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您……您亲自去吗?” 若说先时在外边迎接燕亲王时候觉得对方对他们的态度实在是太亲切了,那么到了这会儿,听得晏淮提及要亲自去探路,他只觉得好的都有些不现实了。 锦绣是他和柳氏的心头宝,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锦绣的命,哪里比得上燕亲王的安危重要。这燕亲王为了救锦绣,实在是太亲力亲为了吧! 夏立齐想了又想,最后却觉得,这应该是燕亲王的客气话罢了,他早就知晓,此次朝廷之所以会派人来,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震慑这上川越来越猖狂的山贼罢了,锦绣说到底,不过是顺带而已。 如今,人家燕亲王这般说,也不过是为了把话说的好听些,拉拢人心,当不得真。   ☆、53|77|3.23|家 第五十三章 晏淮带着夏芍和夏竹几人走过来的时候,柳氏已经回到了马车里,而夏立齐也不在,只有宝亲王晏翰一人坐在桌前,仿佛是泄愤似得啃着干粮,听到晏淮过来的脚步声,他幽幽的抬起了头,顶着看起来有几分硕大的脑袋,模样颇有几分可怜兮兮。 晏淮只冷淡的瞅了他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对着底下人开始布置了起来,而坐在一旁的晏翰却是有些不甘寂寞的出声哀怨道:“三哥,我肚子好饿。” 晏淮侧头似是疑惑的看了一眼晏翰,冷静回了一个“嗯”字,而后又继续开始布置了起来。 “三哥,我路上只啃了一块干粮喝了一肚子的雨水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晏翰义正言辞申诉,伸手扯了扯手上连他自己都嫌弃的那块干粮,又干又硬的干粮被撤下了几片碎末子,晏翰只觉得自己可怜的就跟着碎末子一样,掉进地里,都没人稀罕。 他语气里颇有几分忿忿不平:“吃不好睡不好,我都瘦了好几斤了我!” 晏翰的这几句自怨自艾,显然是有意说给晏淮听得,因为他的声音真的很大,晏淮倒的确是听进了耳朵里,也终于分出了一份注意力,上下打量了一眼晏翰,最后开口回了一句:“不见得。” “三哥!” 晏翰觉得,晏淮这一句话,简直就是要把他这几日的辛酸逼的化为热泪流了出来,简直就是太残忍了,惨无人道。 “我要吃热菜热饭,我不要啃干粮了!” 晏翰就跟小孩子要糖似得,将手中的干粮往桌上一扔,转着头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仿佛是在告诉晏淮,你再不给热饭吃,我就不理睬你。 晏淮对此,冷淡的转了头,继续开始布置起来,直到将一摊子事儿都安排妥当了,他才让众人退下,走到了晏翰桌对面坐了下来,拿起了摆在桌上的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往嘴里送了一口后,想了想,又拿出了一个茶杯放到了晏翰的面前,顺手也给晏翰倒了一杯热茶。 “哼!” 晏翰冷哼着,虽然方才眼睛的余光一直偷偷看着晏淮的动作,可是等到晏淮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将头更加侧着,完全不想搭理晏淮的样子。 晏淮对此不急不缓,慢慢将手中的一杯热茶饮尽之后,舒服的叹出了一口气,看着被晏翰弃在一旁的干粮,有些好笑的开口问道:“不是饿吗,怎么把东西丢在一边了?” “那是人吃的吗人吃的吗?” 晏淮这一句话显然便是捅了马蜂窝,晏翰瞪着大眼猛地站了起来,控诉道:“你过河产桥忘恩负义,把我利用完了就丢一边了,连口热乎吃的都不给,你这样做太过分了!” “嗯。” 晏淮依然不急不缓点了点头,抬起了自己的手,双手交叉靠在了椅子后背上,抬起头看着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气的够呛的晏翰时,嘴角流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笑容。 晏翰恰好看到了晏淮嘴角的那一抹笑容,瞬间又跟个炸了毛似得,连声控诉:“你对夏家人,都比对我好,我还饿着肚子呢,你便让他们先顾着自己吃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才是你弟弟。” 晏翰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吃醋的味道。或许不是吃醋,只是忿忿不平,他堂堂一个王爷还在这边啃着干粮,人夏立齐和她夫人就在哪儿吃香喝辣,偏生他们还不好好吃吃喝喝,只动了几筷子,便不想再吃了,哪里注意到那会儿他在边上瞅着,口水简直就是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要不是还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要摆出一副架子来,他……他早就不顾仪态上去抢食了。 晏翰觉得自己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这是来做什么的,简直就是来受罪的,偏生当事人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晏翰决定,他不能够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让晏淮给他一个说法。 面对晏翰的怒火,晏淮只是又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下后,抬起头淡淡说了一句:“你和夏大人自然是不一样,你是弟弟,他们……” 晏淮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晏翰却已经自己脑补了,难道说他是弟弟他是自己人,所以可以不用客气,而夏立齐他们是外人,所以要客气点。 不得不说,晏翰被自己的这个脑补瞬间取悦了。 他脸上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不过还是勉强端着开口说了一句:“就算你是这么想的,那也不能让我天天啃干粮啊!” “不会了,我手下的人今夜便会带着东西过来,不会委屈到你的。” 晏淮笑着说了,他其实原本想要说的是,晏翰是他弟弟,而夏立齐是他的的长辈,是他女人的父亲,自然是要好好敬着,哪里能够做出让夏立齐来张罗他们的事情。不过瞧着晏翰这副喜滋滋仿佛是得了便宜的样子,晏淮觉得,他还是别说出来了。 更何况,这副模样的晏翰瞧着,实在是陌生又熟悉,让他分外的怀念。 上一世,在宫变后的那一夜,他守在重伤后的锦绣身边,而晏翰跪在宫门口请罪。直至天方初晓之际,他也没有走出那扇宫门去看晏翰,只是让身边的太监走到了门口,让晏翰回去。 即使他知道,晏翰在宫变之时做出的决定,都是为了他,可是他也无法原谅晏翰将锦绣和锦绣肚子里的孩子做了牺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晏翰私自做下的这个决定,拯救了许多,可是也毁了许多。 他一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锦绣被劫持被伤害,而晏翰还下了那般命令,他甚至不敢去想锦绣当时会有多么绝望。 可是,晏翰到底是为了他,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也让他无法出口处置他,他觉得愧对锦绣,也觉得对不起晏翰,最终他选择不见晏翰。 后来,即使锦绣醒转过来为晏翰求了情,他也没有再召见过晏翰,晏翰仿佛也明白他的尴尬,自宫变后,一直没再进宫过,只让人上了折子,呆在家中休养。而他也准了。 再后来,锦绣去世后,晏翰进了宫,跪在锦绣的灵前,他让人将他赶走,而晏翰却冲到了他的面前,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一直说着对不起锦绣,对不起未出世的侄儿,也对不起他。可是这件事情,哪怕是晏淮真的想要迁怒,也知道晏淮或许对不起锦绣和他那未出世的孩子,却绝对没有对不起他。 晏淮最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晏翰,仍然转过身没有面对他,让人将他带走了。 那一次见面,晏翰也老了很多,走路时,腿脚蹒跚,由人搀扶着,但他当时对锦绣的死悲痛欲绝,也没有注意到晏翰的异常。 他也没有料到,在锦绣灵前的那一次见面,竟是他们兄弟最后一次的见面。 三个月后,晏翰病逝家中,临终之时,他拉着妻儿并不让进宫禀告,直至最后咽气时,还一直说着没脸见他,要去找锦绣和他的孩子赎罪。 重回这一世,晏翰如同前一世一般主动找他结交,可是他却始终没有接受下这份投诚。 上一世的晏翰,和他兄弟几十年,为了他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一辈子都在奔波着,好几次出生入死后,却也只是笑着对他邀好:“三哥,我这为你辛苦操劳,差点连命都没了,你日后要是坐上那个位置,可得好好补偿我!” 那个时候他又好气又好笑,只将一大碗苦药灌到他肚中,回道:“行行行,到时候你要多少美人佳丽、金银珠宝,我全往你王府里塞。” 可是,最终命运弄人,留给他和晏翰那样的一个结果。 既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便让他做一个置身事外的悠闲王爷,也让他这辈子,能够将上辈子欠着的,全部还了。 但到底,他还是将晏翰重新拉上了他这条船,晏淮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愧疚也有几分难过…… 晏翰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晏翰这副样子,眨了眨眼睛,做出疑惑的样子。 而晏淮却是淡笑的开口问了一句:“让你跟着我,你后悔吗?” “三哥……你没事吧?” 晏翰闻言后,半晌扭扭捏捏说出了这么一句。他也在沉思,难道是他表现的太夸张了,让他这个一向心肠冷硬的三哥竟然问出了这样的话来。 他这么一想,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轻声道:“三哥,其实没什么,干粮也挺好吃的,而且我自己也觉得我自己有些胖了,瘦点正好。” “……” 晏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晏翰。 晏翰觉得,自家三哥这歉疚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宁愿被晏淮用先前冷淡的目光盯着,也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简直就是起鸡皮疙瘩了! 晏翰连忙大笑几声,转了话题:“三哥,你待会儿不是要去探探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 晏淮摇了摇头。 “三哥,没事儿,我不怕危险。” 晏翰拍着胸脯,一脸勇敢。 而晏淮却是笑着低头把玩手中的茶盏,只说了一句:“你体型太大,过去的时候,只怕会打草惊蛇。待会儿我安排的手下人要过来了,你先张罗起来。” 说完这句话,不等晏翰抗议,晏淮却是站起了身,走出了遮蔽处,甚至连斗篷也未披,直接走入了雨帘之中。 屋外大雨倾盆,隐隐能够听见山上大风吹过的呼啸之声。 锦绣抱着被子躺在暖炕上,听着两边小虎子和小豹子呼呼沉沉的呼吸声,却是没有丝毫睡意。 虽然山上条件贫乏,不过燕大娘倒真是没有亏待他们几个小的,不仅仅是每日里将最好的那些吃食给他们,这会儿天气冷了,又是加了厚厚一床被子,又是把坑床烧的暖暖的。 这个点儿,应该早已经过了冬雪过来找她的时间,锦绣又是等了等,仍然没有听到一丝的动静,她只当今日天气太差,冬雪不打算出来活动了,正打算抱着被子合上眼睛的时候,突然听得门口一阵细微的动静。 锦绣猛地睁开眼睛往门口看去,她还当是冬雪过来了,可是当她的目光一落在门口的时候,却又发现不太对劲。 冬雪身材矮瘦,而门口那道身影,身材十分高大挺拔…… 锦绣咕咚一下咽下口水,心里忍不住狂跳起来,她犹豫着这个时候,是该叫人,还是装睡之时,突然门口闪电闪过,照亮了门口所站的那个人的面容。 锦绣惊呆了,她猛地坐起了身,愣愣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而在这个时候,一阵响雷响起,锦绣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而睡在锦绣边上的小虎子和小豹子二人,仿佛也被雷声惊动,发出了一些声音。 不等着锦绣紧张的看过去,突然,如同一阵风似得闪过两道人影,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边上原本有了一些动静的小虎子和小豹子,又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晏淮在这个时候,却是走了过来,走到了坑床上,抓住了锦绣的手。 “你怎么来了?” 锦绣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晏淮看着锦绣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有些冷,摸在锦绣的脸上,让锦绣不由的缩了一下脖子,瞧着锦绣可爱的样子,晏淮忍不住笑了。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说话时,目光却突然看到了睡在锦绣一左一右的两个小子,他的眉头皱的几乎能够夹死苍蝇,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怒:“这两小子,和你睡一道儿?” 晏淮看向小虎子和小豹子的目光,简直恨不得化为利剑将这两个小子戳死。 锦绣下意识点了一下头,却又立刻摇了摇头。 而锦绣的这副反应,引得晏淮的眉头皱的越发厉害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平息下情绪。 锦绣瞧着,心里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小虎子和小豹子才多大,瞧着根本比她还要小,便是她,其实也不过六岁,哪有那么多的避讳。 更何况,她们睡的是炕床,起码有两米宽,燕大娘又怕两个小子睡相太差,便给分了被子睡,哪里算得上是睡在一张床上。 但显然,锦绣认为的,并不能够给晏淮任何安慰,还未等着锦绣开口说什么,晏淮瞧着锦绣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气的不行。 只瞧见晏淮伸手一甩,竟然将小虎子和小豹子卷着被子扔到了地上。 锦绣听着那咕咚一声,都觉得替那两个小子疼,她咽了咽口水,有些傻了眼,这么一摔,小虎子和小豹子竟然还没有醒过来,该不会出事了吧! 虽然因着她是被掳来,她对这寨子里的人,心里都抱着一份介怀,可是小虎子和小豹子,根本就是懵懂未知的孩子,又有这么多日的相处,这二人若真出了事情,锦绣想想便有些不忍。 “他们怎么没醒过来,你没对他们做什么吧?” “小没良心的,这才几日,你便护上外人了!” 晏淮很恨捏了一下锦绣的小鼻子,一脸的不悦,但瞧见锦绣还是低着头担心的看着,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放心,只是昏了过去。” “哦!” 锦绣点了点头,突然又觉得,她和晏淮这见面,她不是应该激动的热泪盈眶,感叹自己终于获救吗?怎么反倒是扯起了别的。 锦绣这么一想,又忍不住开口呆呆的说了一句:“你是来救我的吗?” “呵呵……” 晏淮没忍住,很没形象的翻了一个白眼,他不是来救她的,难道还是来这所谓的破狼牙寨逛一圈吗? 锦绣被晏淮这一声冷笑笑的有些心虚,忍不住伸手扯了扯晏淮,讨好笑道:“真的是来救我的,你太厉害了。” 想到这里,锦绣又想到了先时她和冬雪二人在这寨子里到处打探其他的路,没想到,晏淮这一来,便给找到了。 “你从哪边来的,我找了好久的路都没给找到呢!” 晏淮没说话,只是捡起一旁的锦绣的衣裳替她胡乱套上了,一边套着,一边犹怕冻着锦绣,便捡起了一条小被子,干脆将锦绣整个人裹在里边,裹成了被子后,一把抱起。 锦绣直到被抱到了屋外边,听得外边哗啦啦的雨声,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获救了。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晏淮,晏淮身上穿了蓑衣,头上也带了一定大大的蓑帽,只是雨太大、风太大,根本挡不住,雨水只往他的脸上浇去,顺着他坚毅的面容落下,落在了锦绣的头顶上。 晏淮仿佛是注意到淋到了锦绣,想了想,又将锦绣身上的小被子给扔了,直接将锦绣裹紧了自己的蓑衣里,而后抱着锦绣匆匆朝着断崖的方向跑去。 等跑到断崖的时候,锦绣才明白晏淮是怎么过来的。   ☆、54|77|3.23|家 第五十四章 断崖两头,此时正连着一根粗粗的绳子,而两边的断崖上,各站了数人,仿佛是在看着这处断崖。难道晏淮就是带着人从这条绳子上爬过来的? 锦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两处断崖之间的距离,绝对不短,这么爬过来实在是太危险了。她只是看着,就觉得吓人,而且这条绳子真的能够支撑住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锦绣对此也表示十分的怀疑。 晏淮抱着锦绣朝着断崖处走去,锦绣只是稍稍探头一看,便觉得头晕脑胀,让她忍不住往晏淮的怀中缩了缩脑袋,而晏淮感受到锦绣的动作,以为她是在害怕,连忙轻声安慰道:“无事,这绳子不会断的,待会儿我抱你过去,你不要睁开眼睛。” “绳子真的不会断吗?” 锦绣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晏淮并没有说话,只是让一人先示范的爬了过去。这绳子,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麻绳,而是军队里攀爬城墙时制作墙梯用到的绳子,若是只用普通麻绳便可爬过来,也不必拖到等他带了东西到了此地再过来营救锦绣。 “我看这儿没人,咱们不可以把他们的铁链桥放下再走过去吗?” 虽然方才晏淮让示范的一个人很利索的爬了过去,可是锦绣还有几分担忧,特别是晏淮还打算亲自将她带过去,锦绣只是想想,便觉得心惊肉跳。 晏淮对此倒是耐心的解释了一句:“放下铁链桥动静太大,只怕会惊动山寨里的人,届时会造成麻烦,在将你带出去之前,还是避免与这寨子里的人正面冲突。” 晏淮今日过来,倒的确是有打算来踩点,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是高估了这山寨里的人的警惕性,即使有这天然屏障遮挡,但这大晚上的,而且在手中握有人质的情形下,竟然无一人巡逻,实在是太松懈了。 晏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先将锦绣带出来再说。 当然凭着他手底下的人,即使这山寨里人多势众,但想带着锦绣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晏淮却并不想这般麻烦。 他低头摸了摸锦绣,轻声开口道:“待会儿我把你绑在身上过去,你只要紧紧抓住我便是了。” 锦绣略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她还是害怕,但这会儿,晏淮都这样说了,她再提出要求,就显得有些唧唧歪歪了。更何况,在这个地方,多呆一会儿,危险便多加一分。 她也是将心一横,干脆把整个脑袋都钻到了晏淮的怀中,只有紧紧抓着晏淮衣服的手,显示着她此时心中的紧张。 利用绳索过崖,自然比先时走铁链桥要危险的多,也慢很多。依靠的完全是手臂的力量,也幸得锦绣如今人小重量轻,不然便是晏淮有习武健身,估计也无法再带一个人过去。 但让晏淮将锦绣交给其他的人来,可能是上一世留下的阴影,即使是他信任的的人,依然无法让他安心。 雨下的很大,这断崖处风声更大,呼啸着席卷而来。不过,此时的锦绣,却并没有听到外界这些声音,她只能够感受到晏淮胸膛起伏的声音,还有他心跳与呼吸的声音。 一下一下,有些快,却很平稳,也让锦绣的心情稍稍的平复了下来。那种因为恐高而产生的头晕目眩的感觉,渐渐有些消退下去,不过锦绣却还是在害怕,她的双手,也还是忍不住紧紧的攥着晏淮的衣角。 直到晏淮抱着锦绣,在底下人的帮助下,走到了平地上时,锦绣还没有反应过来。 晏淮打开了身上的蓑衣,想要解开绑在锦绣身上的绳子时,却被锦绣此时紧紧闭着眼睛贴在他胸膛的摸样给看笑了。 锦绣眼睛闭的很紧,因着睫毛浓密的缘故,眼皮子微微一颤,便能够带动眼底的一片阴影在颤动着。 看起来又可怜又让人心动。 晏淮原本伸去要揭开锦绣身上绳索的手,却顿了一下,最后改为抱住锦绣,没有马上解开身上将他和锦绣抱在一处的绳子,而是走出几步,直到看不到断崖之时,他方才出声对锦绣轻声道:“好了,已经过来了!” 锦绣的眼皮颤抖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待看清楚旁边的景致之时,方才松了一大口气,也有一种,仿若是重回人世的感觉。 晏淮看着她这般模样,一边低着替她解着绳索,一边却是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怎么还这般害怕,以前你也是这样……” 晏淮的话说到这里,却并没有马上说下去,只是眼里,微微透露出了一份惆怅与追忆。 以前,他曾经带着锦绣爬上宫墙去看过星星,虽然宫墙不高,却还是把锦绣给吓了一跳,那个时候,锦绣也像现在这般,紧紧的贴着他,不过小手也没空闲,不住的捏着他的手背,仿佛是要惩罚他使坏。 他笑了笑,仿佛是在解释方才,又仿佛是在解释先时二人的打闹,他又温声说了一句:“我怎么可能让你摔下去,便是我自己摔下去了,也绝对不会让你掉下去。” 锦绣看着晏淮的目光闪了闪,眼里透露出了几分复杂。 她没有说话,在晏淮替她将绳子全部结下之时,她突然凑到了晏淮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原来皇上还一直记得我以前的事情。” 锦绣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晏淮瞬间抬起了头,连手上拿着的绳子落在了地上,他都没有注意到。 此时,晏淮只觉得,这个世界全部都安静了,风声雨声都仿佛停止了,他的目光只紧紧盯着锦绣低垂着的脑袋。 锦绣的头低着,无法看清楚此时她脸上的神色,又仿佛她方才那一句话,只是晏淮自己脑子里凭空出现的幻声一般,他甚至都不敢置信方才那一句话,真的存在过。 “你……你方才说什么?” 晏淮的声音有几分艰涩与哽咽,他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亮的有些惊人。 锦绣抬起头看到的时候,眼神也是微微闪烁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用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唇,又垂下了眼睑。 这副模样,熟悉而陌生,晏淮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的一只手,忍不住去摸着那一张尤带着长大后几分影子的那张熟悉而稚嫩的小脸,声音柔和的简直不像样子:“锦绣,你和我一样是不是,你和以前,一模一样,连神态都是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过。” 说完这话,晏淮却突然紧紧的抱住了锦绣小小的身体,不顾仪态,就这么站在大雨之下,失声痛哭起来:“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上辈子,说走就走,有没有想过你走了,我该怎么活!还说让我好好活下去,做个好皇帝,你简直就是没心没肺……”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锦绣听着晏淮的话,过了许久,方才轻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而晏淮听到了她这一句话,轻笑着摇着头,仿佛是无奈认命,却又忍不住点了点锦绣的额头,开口道:“你还是这般狠心,只是一句不想,便想将我打发了……” 说完这句话,晏淮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看着锦绣,开口道:“你是现在记起来,还是一直都记着,故意不与我相认?” “我待会儿再告诉你,你先回答我,上一世我走了后,发生了什么?” 锦绣并没有回答,而是拉着晏淮的手臂,开口问道。 “你想问谁?” 晏淮脸上带着一丝吃醋的神色,仿佛很不满锦绣扯开话题,并且只关心着旁人。 而锦绣听着,大概看出了晏淮脸上出现这种神色的缘由,连忙笑道:“你都告诉我,我都想知道。” 想了想,她又立刻色厉内荏的加了一句:“快点说!” 果然,锦绣这一句话,倒是让晏淮乖乖的开口说了起来,他说的并不详细,很多人,都是一笔带过:“你刚走没多久,四弟也走了,他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最后一程,听弟妹和瑾儿说,四弟走的时候,一直说对不起你和孩子……” 晏淮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色略有几分黯淡,锦绣看着他这般,伸手抓着他轻轻的摇了摇,仿佛是在安慰他。 晏淮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这个,而是又转了话题笑道:“你那好表哥,又给你写了上百首祭诗,自费印了上万本,还没发出去,我让人一把火烧掉了!” 晏淮说到这个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又有几分调皮,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嘴里直嚷嚷着:“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对谢家不利,所以也没处置他,只是让谢泓将他关在家中,没让他出来碍眼罢了!” “嗯……” 锦绣轻轻应了声,晏淮又轻声道:“你爹和你哥哥们都很好,不过你爹一直呆在上川不肯回京,上川被你爹治理的很好,或许这辈子,他会选择再来这个地方,也是你爹和这个地方有缘。” 晏淮说到这话后,见锦绣依然低着头听着,给的回应极少,除了点头,便是“嗯、哦”之类的简单语气词。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总觉得有一丝怪异,想了想他又笑着轻声说了一句:“不过,你娘在上川陪着你爹,你哥哥们倒也放心,我想想,也没下旨让他回京来。” “嗯……” 锦绣又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而这一声,绝对不是因为心不在焉应下的,相反,锦绣听得很认真,给予这个反应,其实也是在又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晏淮没有再说下去,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锦绣,想了想,又轻声笑道:“源儿……很乖,虽然你不在了,可是他一直很乖。” “源儿……“锦绣眨了一下眼睛,欲言又止,却突然笑道,“我也觉得他应该会很乖。” “是啊,咱们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他可是我一直选定的继承人!” 晏淮也笑了起来,看向锦绣的目光十分莫测。 源儿,是锦绣刚刚怀上孩子的时候,他私底下选了一满纸的名字后,找她商量了一个下午才讨论下来的。只可惜,源儿并没有等到出世便离开了他们。 上一世,晏淮有孩子,在锦绣进府之前,他便有嫡子,还有庶子,但晏淮最终没有选择那两个亲生儿子作为继承人,他的皇位最终传给了侄子晏瑾,也就是晏翰的嫡子。 锦绣听着晏翰的话,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别扭,却还是笑着点了一下头。她点的这一下头,让晏淮脸上笑出了声。 他笑着点了点锦绣的脑袋,轻声道:“我和你说了那么多的事情,你该告诉我,你何时记起来的。”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做无辜的表情,想要蒙混过关,晏淮却是目光紧紧看着她,笑道:“说吧!” “呃……我也是刚记起来的,对了,好像谢表哥和二堂姐,他们也和我们一样。” “他们自然和我们一样……” 晏淮笑了起来,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道:“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然后我再把一些我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你。” “好。” 锦绣软软答应了,她忍不住抬起眼睑,看了一眼抱着她的晏淮的面容,心里却是微微松了一大口的气。 对于上一世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锦绣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并不妨碍她从晏淮、谢文清和夏锦瑟的一些反应中,猜测出一些事情。 譬如他们是重生的,又譬如,上一世发生的一些大事。 她应该没嫁给谢文清,而是跟了晏淮,之后,晏淮应该是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且对她很好。 锦绣心里一直清楚,可是她不敢将事情摊开来说,她害怕,她是穿越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夏锦绣,若上一世的夏锦绣,并不是她,而是真正的夏锦绣呢?   ☆、55| 77|3.23|家 第五十五章 锦绣这辈子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觉得自己好命,能平白偷得一辈子。 而到底怎么来的这个世界,锦绣的记忆其实断了片,从她有记忆开始,自己便成了夏锦绣。而且她虽然有上辈子的记忆,可记着不多,许多的事情,都已经模糊了,她只记得自己上辈子,出身普通,书读的还算高,毕业后留校负责管理实验室器材。日子清闲、工资不高,但过日子足矣。不知不觉混到了大龄剩女,仍未找到合适对象。倒也没有被催婚的烦恼,只因父母随哥哥早已移居国外,顶多在电话里念叨几句罢了。 她的小日子应该是一直过得有滋有味,绝对没有任何轻生的念头,所以在知晓自己命不该绝,又多了一辈子,且这辈子出身富贵、爹娘兄长疼爱,可谓顺风顺水千娇百宠,加上她不知怎么的,对着这辈子的亲人,总感觉十分亲切,没有任何的排斥,所以真的心安理得把自己当成了夏锦绣。 谢文清的出现,对于她而言,绝对是一个意外。 她其实有意识开始,便知晓自己有一个表哥未婚夫,又听得身边人仿佛是十分满意这桩子婚事,锦绣虽然觉得近亲结婚好像有些接受不了,但这事儿还真轮不上她自己做主,加之她和谢文清算不得非常近的近亲,身边这样的例子又比比皆是,也没见出太大的问题。锦绣心里倒是慢慢有些接受了。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个时代仿佛都是盲婚哑嫁,这表哥表妹在一起,反倒是比较幸运的事情。 有了上述前提,锦绣在见到谢文清之前,心里倒真有打算,一定要和谢文清打好关系,培养好感情。结果,真的见面了,谢文清待她的态度,却是好的让她开始起了疑窦。 谢文清可能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对她并不设防,常常在无意间透露出一些话,虽然不多,但给予的信息量,却足够让锦绣心里琢磨了。 谢文清是重生的,而且上辈子,她与谢文清最终没有走到一块儿,这个结果让谢文清一直抱有遗憾,以至于这辈子产生了一种偏执感情。 锦绣有了这个认知,心里便是忍不住惊了一下,也让他对着谢文清难免产生了警惕。 她不知道谢文清心中执着的那个夏锦绣,是不是真正的她,可是她很怕自己不是,还让谢文清看出端倪。毕竟她能够感觉得到,谢文清对于夏锦绣的偏执,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锦绣能够从谢文清的身上感觉得到,上辈子二人之所以没走在一块儿,是谢文清的问题,可是锦绣连谢文清上辈子对不起的是她,还是那个真正的夏锦绣都搞不清楚,又如何会去介意这种问题。 或许,锦绣又觉得,谢文清重生或许还是一件好事情,至少谢文清对于上辈子的歉疚和偏执,会让他这辈子懂得珍惜她。 她过日子,其实有些马虎,只觉得过得去就行,虽然有的时候,她有些受不了谢文清这甚至到了病态的偏执,但这种时候并不算多,所以她并不想去深究那虚无的上一辈子,只是努力不想在谢文清面前露出端倪罢了。好在谢文清毕竟没有和他真正成亲,即使常来看她,机会也不多,这也让锦绣微微松了一口气。 锦绣原本也以为,自己和谢文清这辈子,应该就这样了,只等得她成年,瓜熟蒂落,嫁入谢家,依着谢文清对她的态度,她这一辈子,也该过得不错。 谁料,又出现了一个夏锦瑟。 夏锦瑟在她生辰那日的异样表现,当时便让锦绣心里忍不住咯噔的跳了一下,有了谢文清这个例子在前,锦绣很快也开始猜测,夏锦瑟该不会也重生了吧? 接下来,夏锦瑟的异常举动,则是一一证明了锦绣心中的猜测,这也让锦绣越发的小心谨慎上了,对着旁人,她努力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小孩子一般,也不动声色的在观察着谢文清和夏锦瑟二人的言行。 当初,从谢文清的身上,她知晓上辈子的夏锦绣和谢文清没有走到一块儿,而且是谢文清的原因。锦绣也一直以为,谢文清之所以对她会有那么大的愧疚,很有可能是之后的夏锦绣日子过得很不好,或者说是香消玉殒了……也不怪锦绣会有这种想法,毕竟这个时代,对于女人多有苛求,锦绣和谢文清婚约作罢,即使是谢文清的问题,但伤的还是锦绣的名誉,她之后还想嫁得好,实在很难很难。 可是夏锦瑟对她的态度,却是让锦绣原本的设想发生了改变。 夏锦瑟不是一个坏人,但绝对也算不上是一个好人,对于她这个三房的堂妹,夏锦瑟的态度一直冷淡,甚至隐隐会有些针对,突然之间发生了改变,而且夏锦瑟是重生的前提之下,便不能不让锦绣深想一层了。 她不觉得夏锦瑟是因为她之后会很可怜而同情她,对她好,毕竟夏锦瑟待她的态度,十分小心翼翼,十分讨好,甚至是殷切惶恐,唯一的结论也只有一个,日后她应该是嫁了一个好男人或者生了一个好儿子。 毕竟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出嫁之前看家中父兄,出嫁之后看家中夫子 但即使是在知道这些的前提下,锦绣对于自己今后的人生,还是打算按照原定的计划,嫁给谢文清,这也是最为稳妥最有可能实现的一条路子。 若不是出现晏淮这个变数,锦绣可能还真的会如此了。 在庙中晏淮第一次有意接近,锦绣是真没有多想,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这燕亲王实在是个怪人,但真的没讲她自己与这位燕亲王想在一块儿。 可是再到庙中的院子里碰上,继而夏锦瑟看到她和晏淮在一起的态度,锦绣的心里便隐隐有了一份猜测,这晏淮,难道和她的将来有关系。 只是,锦绣还是没有往深处想,毕竟她和晏淮之间相差太远,年龄、家世背景,都注定很难将他们二人想在一块儿。 等到上元节她走失遇到晏淮搭救,再到晏淮深夜闯入她房间时说的那一句话,锦绣便是不想多想,也已经能够想到了。晏淮也是重生的,而且上辈子的夏锦绣,真的嫁给了晏淮,这位燕亲王将来还会坐上那个位置。 如此一来,先时对于夏锦瑟异常举动的疑惑,锦绣瞬间想通了,其实在夏锦瑟的父亲抢了夏立齐的官位之时,锦绣便对夏锦瑟所表现出来的异常觉得奇怪了,原来夏锦瑟愧疚的事情,是她打算替代她将来的位置。 说实话,锦绣真的不介意,那一辈子,锦绣完全没有记忆,在她的心目中,那一辈子,和她根本毫无干系,她甚至隐隐有一些排斥,觉得上一辈子的夏锦绣,和这辈子的她,根本不应该混为一谈。 可是晏淮对她生活的强势入侵,却不得不让她面对这个问题,上一辈子夏锦绣的未来丈夫好像也重生了,而且瞧着架势,仿佛不打算放过她。 偏偏对方的身份,让她避无可避。 在发现到这一点后,锦绣的心里其实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在晏淮偷偷来找她的那几个晚上,她干脆也不掩藏自己的幼稚,表现出了自己的本性,谁料到,晏淮对此,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吃惊,仿佛觉得她本该如此。 发现这一点后,锦绣的心里忍不住又想着,难道上辈子的那个夏锦绣,就是她?   ☆、56| 77|3.23|家 第五十六章 这个念头一冒出头,锦绣便有些控制不住往深里想。 先时谢文清和夏锦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锦绣并不觉得奇怪,一来她是有意的将自己往幼稚里表现;二来则是上一辈子的谢文清和夏锦瑟应该与她交集并不密切。所以即使上辈子的夏锦绣和她并不是一个人,谢文清和夏锦瑟恐怕也很难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可是晏淮,根据锦绣的了解,上辈子,晏淮和夏锦绣可是密切生活了十多年的枕边人,即使她如今年纪尚幼,可能与长大后的夏锦绣会有所差异,可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一点上会相差甚远,晏淮没理由会认不出来。 真正让锦绣心中渐渐笃定自己就是上辈子那个夏锦绣,是那几日晏淮到她屋里来时二人的日渐相处时的那份默契。 譬如,她吃点心时会喜欢配着热水或者热的汤水喝,吃完一块,便会想要喝一口。这个习惯,她一直都有,在她还不是夏锦绣的时候,就有。成为夏锦绣后,她一也直保留着,贴身伺候她的丫鬟知晓并不稀奇,可晏淮也知道。有一回,她吃完点心想要喝水的时候,晏淮非常顺手就拿起放在边上的那杯水要喂她,结果手拿到那杯水,探了探,却是因着水冷了并未送到她的嘴边,而是让夏竹拿去换了一杯。 类似的事情若只是一次两次,或许还能说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了!可是,晏淮无意识顺着她小习惯的事情并不是一件两件,而是许多件,那一份熟稔,简直就像是一起生活过一辈子的老夫老妻。 而她的一些小动作小神情,晏淮每次都能够准确的判断出来,并且还总是会露出怀念的神色。 越是和晏淮相处,锦绣便越发能够感觉得到,她就是上辈子的那个夏锦绣。而一有了这个念头,锦绣便觉得分外的奇妙,这种感觉好像便是她失忆了,在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她和这个男人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 她能够感觉得到,晏淮对她的感情很深,就算如今她不过是一个三寸小豆丁,可是当晏淮的目光看着她的脸时,眼里流露出的感情,会让她的心忍不住颤抖。 其实,谢文清看待她的目光也很深情,可是她除了别扭,却绝对不会有晏淮看着她时候心跳加速的感觉。 锦绣很清楚,她这样子,并不是因为爱上晏淮,可究竟是为什么呢,锦绣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虽然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是,上辈子的事情,无疑是在影响着她。 而锦绣迫切的想要知道上辈子所有的事情,但那样子很危险。在京城的时候,锦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这份*,可是在方才,晏淮说出那句宁愿自己掉下去,也不会让她掉下去的话时,锦绣鬼使神差,突然说出了那句话。 她试探着,想用这种方式来获知上辈子的事情。 而锦绣也惊喜的发现,晏淮竟然没有任何的怀疑,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她的心情又紧张又兴奋,强忍着激动听着晏淮开始讲述。 只不过,晏淮说的并不明确,而他嘴里提到的许多事情,锦绣又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听不懂,她也不敢露出端倪,只是以点头应声的方式,想要让晏淮多说一些。 直到晏淮提及到孩子的问题时,锦绣忍不住有些吃惊,她上辈子,竟然和这个男人,还有一个孩子!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锦绣忍不住抬头,她此时被晏淮紧紧的裹在他的怀中,蓑衣几乎遮住了她的整个脑袋,她抬头起,只能够隐隐看到对方若隐若现坚毅的下巴。 而锦绣刚刚一抬头,晏淮却是察觉到了,以为她不舒服,换了一个姿势抱着锦绣,却又将锦绣紧紧的裹住。锦绣无奈,只能够继续贴着晏淮,任由他抱着她在这山间小跑着,听着他胸口一下一下有力而平稳的心跳声。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晏淮停下了脚步,而锦绣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了,也探出了脑外往外边看去,却发现晏淮竟然带着她走到了一处小小的山洞。 山洞很小,也很窄,不过足够容纳下他们一行人。而且,在山洞里竟然已经燃着一堆柴火,火烧的很旺,将整个山洞照的亮堂堂的,火上边还架着一个锅子,里边盛着的热水已经烧开了。 锦绣只是看着,便觉得有些口干,忍不住用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而晏淮打开蓑衣的时候,恰好看到锦绣这副小摸样,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锦绣发现自己被瞧了个正着,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理直气壮开口说了一句:“我要喝水。” 晏淮闻言,笑出了声,他的胸膛随着他的笑声而上下起伏,震得锦绣小身子都忍不住跟着抖动了一下。 这一下子,锦绣倒是有些无奈的推了推晏淮,示意晏淮将她放下,她自己颠簸着小腿跑到了火堆边上。火堆边上显然有点太暖了,这冷热一交替,锦绣还没走近去看锅里的热水,突然感觉到鼻子痒痒的,还没反应过来,她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锦绣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晏淮却是有些紧张了,他上来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锦绣的衣服,虽然方才晏淮一直抱着锦绣,但显然雨势太大,锦绣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打湿了。他也连忙招呼过来一旁候着的夏芍夏竹二人,让她们拿出早已经备好的东西,用一块油布遮起,带着锦绣到了里边换衣服。 晏淮给锦绣带来的衣裳,是嫩黄色的小儒裙,另有一件白的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狐裘,锦绣穿上身走出来的时候,狐裘做的有些长,也拖了地,地上太脏,锦绣舍不得让衣裳给弄脏了,便低着头伸手提着,小心翼翼,走的很慢,而且不时还会晃上两下。她这一身裹着,又圆滚滚的。瞧着可爱的跟个小动物似得。 晏淮忍不住伸出手冲着锦绣招了招,示意锦绣走到他的身边。 而锦绣瞧见了,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心中暗道,招什么招,自己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的。 不过,她的脚步,还是口不对心的朝着晏淮走上了两步,还未走近,便被晏淮伸手一扯,摔入了他的怀中。 晏淮显然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衣裳的缎子很好,摩擦在锦绣的脸上,只觉得滑滑的,又十分轻软,让锦绣有一种想要蹭上一蹭的想法。 她睁开眼睛朝着晏淮脸上看去的时候,嘴边却突然被送上了一个水壶,壶中有一股浓浓的生姜味道,她下意识躲开了脸。而晏淮瞧见了,却又是送到了她的嘴边,嘴里只是取笑道:“还真是和之前一个样子,就怕这姜味,不过不喜欢也得喝,不然明儿个喝苦药,你又该闹了!” “呵呵……” 锦绣还是连连摇头,心中只是想着,她宁愿喝苦药也不要喝着生姜汤。 而晏淮看着锦绣的这副样子,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我都差点忘记了,你倒是从来都不怕喝苦药的。不过还是要喝些,不然明儿个病了,你娘就要担心了。” 晏淮此言一出,果然抓住了锦绣的软肋。她憋着嘴巴,伸手捂住了鼻子,一把夺过晏淮手中的那个水壶,直接塞进了嘴里一顿猛灌。等到全部喝完,她才捂着嘴巴勉强没让自己吐出来,不过这个时候,她的小肚子都要被撑破。 锦绣轻轻打了一个咯,好家伙,一嘴子的生姜味儿,简直恶心死她了。 偏生就在锦绣想要得意洋洋的看向晏淮的时候,晏淮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其实,只要喝上两大口便可管用,不必全部喝完的。” 晏淮有些忍俊不禁的拿过锦绣手中的空水壶晃了一下,还真是全给喝完了,要知道,这一壶,起码是三个人的量。 锦绣捂着嘴巴,默默伸手掐住了晏淮的手,眼里透露出了火光。 晏淮立刻闭了嘴,将水壶扔给了身旁候着的人,然后捡起一盘做的小巧玲珑的糕点送到了锦绣的面前,讨好笑着:“给你准备了香酥杏片奶糕。” 锦绣瞧见晏淮脸上欠扁的笑容,还真想把这一盘子的香酥奶糕直接甩到晏淮的脸上,她是这么好收买的吗? 可是那奶糕的甜香味儿只往锦绣的鼻子里钻,让她嘴里口水不停的开始分泌上了,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没出息的伸手捡起了一块放到了嘴里。 她绝对不是因为嘴馋,只是这几日在那狼牙寨中,她吃不好睡不好的,难免想要多吃一些了。 这好不容易拿了糕点把人哄了下来,晏淮当然不会再嘴欠惹恼锦绣,他一边看着锦绣小口啃着,一边吩咐底下人另外备了干净的热水上来,以防锦绣啃点心啃得嘴干。 待他吩咐完了这些,低头看去时,瞧见锦绣鼓着两颊嘴巴一动一动的看着他,跟个贪吃的松鼠似得,看到他也看向了她,锦绣立刻将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伸手拍了拍嘴角的点心沫子,开口了:“方才的事情,你还没讲完,继续吧!” 然后,便是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小模样。   ☆、57|77|3.23|家 第五十七章 晏淮嘴角忍不住扯起了一抹浅笑,却并没有马上继续讲,而是捡起了一片奶糕,放到了锦绣的嘴边,锦绣张嘴咬住,眼神却是有些着急的催促着。 晏淮这才不紧不慢开始讲了起来:“上辈子的事情太多,也过去好久,我也很多没记得了,不过你还记得咱两第一次见面吗?” 锦绣愣了一下,却是连忙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晏淮也不以为意,笑道:“咱两上一辈子第一次见面,我出门办差的时候,遇到刺客与随从走散,又身受重伤,正躲在破庙里,而你则是跟着你爹要去任上,结果路上下雨躲了进来,看到我的时候,你求了你爹娘给我送了保暖之物,又送了伤药和吃食。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小姑娘?就送了你一块玉佩。” “玉佩……” 锦绣想到了那块被她收到了盒子里的玉佩,难道就是同一块。 而晏淮看出了锦绣的心思,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块玉佩,便是你离京时,送给你的那一块,那可是你我的定情信物。” 锦绣扁了扁嘴,不以为然,那个时候她才几岁,定情信物,亏得晏淮能够说得出口。 晏淮看着锦绣脸上的神色,并不解释,其实那个时候的锦绣和现在一般大,年龄实在太小,小的让他根本无法产生任何的旖旎心思。 上一世的他,在破庙里和锦绣相遇,自然也不可能谱写出才子佳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佳话。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锦绣长得和可爱,小巧玲珑,加上锦绣一家救了他,给锦绣那块玉佩,不过是因为他身上实在没有其他物件,便将玉佩抵做信物,也是给了锦绣一个承诺想要对她报答人情罢了。 “后来,你跟你爹一直没回京城,咱两也好多年没见,等到回到京里,你已经十四岁了,都变成了大姑娘,我都差点没给认出来。” 晏淮眼里透露着怀念,又轻声道:“这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荣国公府,你我在园子里无意间撞上。那一日,你身上穿着一袭青柳色衣裙,实在好看,我当时就在想,这是哪家的姑娘,出落了如此好模样。后来看到你身上的那块玉佩时,才知道是你。” 晏淮的话语中,明显有讨好锦绣的意思,不过锦绣却还是相信了晏淮的话,只因为他所说的,实在合情合理。 荣国公次子嫡女陈丽珠,是她的表姐,也是她表姑姑宜宁公主的嫡女。而宜宁公主的生母淳贵太妃。是锦绣的姑奶奶,也就是勇诚伯的亲妹妹。 因着这一层关系在,陈丽珠也算是锦绣极小朋友圈子里的一个,往年里陈丽珠生日了,他们家也要是要去瞧瞧的。 所以晏淮提及会在荣国公府看到她,一点都奇怪。 晏淮看着锦绣相信了,又是轻声道:“自那一回见到你,我心里便忍不住开始留意上了你,不过你身上已有婚约,为了避嫌,我也不敢对你起任何不好的心思,直到你被退了婚,而你们府里的人开始打起了不太好的心思,我便想着娶了你。” “是纳了我吧!” 锦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叼着奶糕喝了一大口热水。很难相信,她竟然会嫁给一个已经有了妻子的男人为妾,这个认知让她略有几分酸涩。 锦绣了解自己的父母,对她绝对疼爱,而他们家,因着已经有一个兰姨太太,是绝对不愿意再将女儿送了做妾的。 可是偏偏,她又被送进燕王府里为妾了,虽然晏淮只是轻描淡写的提及一句不太好的心思,但锦绣只是想想,便有些难过。肯定是勇诚伯里的其他人做了什么,让她爹娘不得不将她送入燕亲王府里去。 也不知道兰姨太太还有她爹娘父兄在发生这件事情后,会有多么的伤心。 晏淮看得出锦绣面上的不满,忍不住有些怏怏然,其实他在讲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很努力的想要错过这一段不太好的历史,可是这事儿,便是锦绣没和他一样,估计也早已经知晓,连胡话都编不得,晏淮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实话给说了。 “你嫁予我后,咱两一直很恩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你身体不是很好,一直没怀上孩子。后来我做了皇上,封你做了贵妃,你也怀上了孩子,只是你身体不好,生源儿的时候,难产亏了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才走的早,留下我和孩子二人。” 晏淮说到这里,半真不假,可也真的红了眼眶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抓着锦绣的手,轻声道:“幸好,咱两还有这辈子可以弥补,你一定要养好身子,再也不能够早早离开我了。” “呃……” 锦绣眼神微微有些闪烁,考虑着晏淮话中的真假。她所知很少,仿佛与晏淮所言也都对的上,但她一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上辈子,你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如果有来世,让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不可以再娶别的人,你也答应我,若有来世,一定一直陪着我,咱两要等着看咱们的孩子娶妻生子。” 晏淮轻声慢慢说着,眼神却是垂了下来,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如同针扎一般刺痛。 其实上辈子,锦绣临终时候对他所言却是:若有来世,她一定不要再遇上他,即使遇到,也只愿做陌路人。 可是,晏淮又怎么可能答应。若是他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倒也罢了,而如今,他绝对不会再放开这一双手。 锦绣这辈子,他都要了,上辈子的遗憾,他都不会再让它们发生。 这辈子,他要明媒正娶娶了锦绣,要让锦绣成了最幸福的女人。而锦绣这一辈子,也只能够跟着他,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陪在他的身边。 “怎么……” 锦绣下意识要反驳,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而且她隐隐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绕进了一个圈子里。 可是她刚一张嘴,便立刻心虚的合上,若是她反驳,万一她真说了呢,毕竟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时她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心境,加上是在临终之时,她一点都不知道,万一她真说了,她一反驳,不是把自己给漏底了吗。 锦绣这么想着,只能够有些忿忿不平的开口说了一句:“我不记得了!”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试探晏淮,却赔上自己一辈子,这桩子生意,怎么想怎么亏!她打算耍无赖先给糊弄过去再说。 谁料到,晏淮听得锦绣这么一说,却是笑了起来,捏了捏锦绣的小鼻子,轻声道:“这是害羞了!咱两都是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呢!你可是答应我了,我也记在心里,可不会让你赖了去。” “我……” 锦绣憋得小脸通红,她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哪里是害羞了,而且什么老夫老妻,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面对晏淮这做的极为顺手的占便宜,锦绣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她简直就是脑抽了才跑去试探晏淮。 虽然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可也没知道多少的事情,反而让晏淮以后可以正大光明的占她便宜,毕竟,按照他所言,老夫老妻,她若是抵抗躲避,那就是在闹情趣,是害羞。 锦绣心中微微惆怅,不过她也没有沮丧多久,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儿,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笑着拍了拍还带着点心渣子的手,抬头看着晏淮轻声道:“你还是放开我吧,毕竟我是有婚约的人。” 晏淮闻言,果然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一滞,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看着锦绣,锦绣倒是一点都不怕,还继续大着胆子道:“我想过了,我和你虽然上辈子有约定,可我和表哥现在也有婚约,而且表哥这辈子,想来也是不会辜负我的,你又怎么娶我呢,还是算了吧!” “你想嫁给谢文清?” 晏淮咬牙啮齿,他想到先时锦绣在上元节那一日和她闹别扭时候说的话,心里顿时阴沉了下来,即使知晓锦绣方才是诈她,锦绣根本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但就是这样,才让她愤怒,这是不是就说明,现在的锦绣,对谢文清的感情可比对他的要深很多,他现在既恨谢文清,又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够早些出现在锦绣的面前。 “谢文清上辈子做的事情,你难道都忘记了?他可是先和他另一个表妹有了首尾,还让那个表妹生下了他的庶长子,你根本便是没把你放在心上,不管这样做会把你置于何地,让你的家人有多么难堪。你这辈子难道还要再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 晏淮恨恨开口,他自然不会替谢文清说好话,即使谢文清上辈子是被暗算的那又怎么样,事实便是这些事情都发生了,谢文清若真的洁身自好,那杨青青又如何能够暗算的了谢文清。他看着锦绣听得他的话,乍然瞪圆了的眼睛,忍不住又开口道:“那谢文清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上辈子,他明明有了庶长子,却还要你嫁给他,想让你和那个杨青青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你家里人取消婚约后,他就做出一副痴情人的模样,甚至在你嫁给我后,还跑来我面前,说和你情比金坚,和我说你们二人的往事……” “他……真这么做?” 锦绣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若晏淮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谢文清上辈子太不是个东西了吧,先是辜负了她,还要来破坏她婚后的生活,甚至,在她是做人妾室,已经够艰难的情况下,还要这般做。 晏淮瞧着锦绣还有几分不信,心中不悦,看来这谢文清重生以来,在锦绣面前还真做了不少。晏淮忍不住哼哼了两声,又继续道:“我难道还会诳你不成,后来,我坐了那个位置,谢文清还在坊间散步流言,说是我硬夺了原本该是他的妻子,又说你和他情深意重,他还写了上百首的诗在坊间流传……” 晏淮不遗余力的抹黑着谢文清,当然他所说的,自然都是真的,只是略略夸张了一些罢了。   ☆、58|77|3.23|家 第五十八章 晏淮越说越起劲,真是恨不得将上辈子自己在谢文清身上受到的那股子气全给发泄出来,也恨不得将渣男所有的不好形象都往谢文清身上套,不过他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倒也不会说的太过于离谱,只是在原本的基础上稍稍添油加醋了点。 不过他转头看着锦绣脸上将信将疑的样子,倒是没有再继续掰扯,只是对锦绣说了一句:“谢文清上一辈子做下的事情,之后的事情你可能不知晓,可是之前的事情,你总该记得吧!他拦我马车、在坊间散步流言,还印诗集,若非你拦着,我早就收拾他了。” 锦绣闻言心中惊了一下,心里有些心虚,脸上却是立刻挤出了讨好的笑容,冲着晏淮连声道:“我记着我记着,只是……表哥应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晏淮都已经将这话都给摆了出来,锦绣自然不好再替谢文清辩解,可是她心里始终有一些将信将疑,虽然谢文清对她的态度是离谱了点,但她总觉得,谢文清应该不是晏淮口中那个形象,至少不应该这么严重。 晏淮瞧着锦绣这副模样,虽然还想再说一些来抹黑谢文清,但他也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何况,谢文清那家伙,上辈子不是他的对象,这辈子,也不配做他的对象,他若是因为谢文清而丧失了此次亲近锦绣,并且往锦绣身上讨得好处的机会,那就是太得不偿失了。 晏淮这般想着,脸上却还是带着生气的神色,冲着锦绣开口道:“算了算了,不提那家伙,一提我就生气,而且我们夫妻二人,提他做什么!” 晏淮说着,一把抓住了锦绣,将她软软小小的身子抱到了自己的怀中,轻声道:“难得我们有机会光明正大独处,何必说这些扫兴的事情,说些别的。” “别的?” 锦绣脸上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她和晏淮有半毛钱的事情好说,上辈子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锦绣再一次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蠢透了,假装自己重生去试探晏淮,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偷偷躲着晏淮抓着她的手,脸上却是勉强撑着笑容轻声道:“上辈子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我可不想提。” 晏淮听了,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笑道:“行,我也觉得既然咱们又重活了一世,就没必要在提之前的事情,不过将来的事情,咱们是不是得好好说说。” “啊……” 锦绣惊讶抬头,晏淮瞧着她这副傻傻的样子,没忍住用自己的食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他轻笑着用自己的手环住了锦绣的小身子,凑到了锦绣的耳边,开口道:“先前的事情,我就不和你算账了,可是以后,你可得乖乖听话。” “我乖乖听话……” 锦绣只觉得心中的预感越来越不好,她抬起头想要反驳,可是瞧见晏淮却是一脸的理所应当,而锦绣的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由来的心虚了。 “作为一个女人,而且还是有主的女人,你是不是该守点妇道?那个谢文清,你要是再和他来往,可别怪我不客气。”晏淮语气阴阴沉沉,锦绣“卡擦卡擦”眨了两下眼睛,下意识想要摇头。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晏淮当然不会等着锦绣拒绝,他立刻开口又道:“上辈子你都答应我了,这辈子只嫁给我,要一辈子陪着我的,你难道不想信守你的承诺,而且咱们的儿子源儿还等着你把他生出来呢,你难道连源儿都不要了?” “不是……” 锦绣有一种有口难言的感觉,她怎么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那就是要变成负心汉,甚至还是一个抛夫弃子的坏女人了。 天知道她对晏淮、对晏淮口中那个她将来的孩子源儿没有半点子的感觉,听着就像是在听话本上的人物。 虽然她先前就猜测晏淮也是重生,并且这会儿得到了证实,可她还是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只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她穿越已经是够稀奇的事情了,谁知道,身边竟然还有人重生的,并且还告诉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其实她有过一世,并且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生儿育女了。 现在要是有一颗后悔药给锦绣,锦绣肯定立刻捡起来塞进嘴里,早知道打死她也不去想这个坏主意了。 前世……就算前世那个夏锦绣是她又如何,她没有记忆,她没有经历过,她打死也不认,和她有半毛钱关系。 锦绣这边悔青了肠子,那边晏淮取得了小小的胜利,却并不打算这么收手,还得寸进尺的开口道:“和别的男人也要划清界限,你说说你,这几日竟然和那两个男的睡在一个铺上,你当我男人我不存在是不是!” 说到了谢文清,晏淮又突然想起了方才到那破寨子的时候,看到锦绣和小虎子、小豹子二人睡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顿时小心眼上了,他这辈子还没和媳妇同床共枕过呢,却是给别的男人占了先。 锦绣闻言,心中哭笑不得,弱弱辩解:“他们那么小,而且我才几岁……” 小虎子和小豹子不过是三四岁的孩子,就算锦绣没有重生,心理上也是下意识的将对方当成了小孩子一样看待,晏淮这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那也不行!” 晏淮一脸义正言辞。小什么小,再小也是雄性动物,他媳妇怎么可以给那些人给染指了。 “那怎么办,难道你想让我睡地上去。” 锦绣是心虚,可是心里也是有点火气,忍不住忿忿不平的说了一句。 谁料到她这头态度稍稍硬了点,晏淮却是立刻腆起笑脸,轻声道:“媳妇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不该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我不是吃醋了吗!” 晏淮倒是丝毫不要脸面,理直气壮说着自己的小心思。让锦绣既好笑又好气,最终觉得自己还是别和这个幼稚的男人计较算了。 瞧见锦绣笑了,晏淮立刻也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把锦绣惹恼,想了想,晏淮还是语气软软的开口说着好话:“媳妇,我就知道你最宽宏大量了,你也知道你夫君我别的事情都可以忍,但一遇到你的事情就会着急上火不是!而且我这不是怕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你身边凑吗?” “呵呵……” 锦绣嘴角冷笑,心里对于晏淮这厚脸皮,真是叹为观止,还是王爷呢!若说先前在京城的时候,这位虽然脸皮也厚,底线也低,但好歹还留着几分王爷的样子,到了这边,她才把话摊开来说了,这晏淮干脆什么都顾忌了。 “媳妇你不说话,这是答应我了是不是!” 晏淮继续热脸往锦绣身上贴,什么好话坏话也全让他一个人给说了。锦绣觉得自己根本不必理会他,干脆让他自说自话得了。 她低头继续捡起那盆点心,慢慢啃了起来。 虽然锦绣觉得自己是以无声在抗议晏淮,可晏淮却是一点都不觉得,他觉得这是锦绣态度软化了的表现,他又喋喋不休的开始念叨了起来:“媳妇,我想过了,等你一到年纪,我就让人到你家提亲,这辈子,咱们要多生几个孩子,男孩多些,但也要女孩,最好能够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小公主。” “呵呵……” 锦绣喝下手中的热水,完全不想和这个做着美梦的傻子说话。 先且不说他们二人的身份差异,这辈子两个人真要像晏淮所说的那般在一起,也一点都不容易。 她凉凉的泼着冷水:“你这辈子要娶我,那你打算如何安置你上辈子其他的妻妾,而且我和表哥身上还有婚约在……” 锦绣的话还未说话,晏淮脸上的笑容却是突然淡了,他看着锦绣,脸上却突然轻笑着认真道:“谢文清和你的婚约,我自会解决,而且不会让你难做。而那些人,念在当初的夫妻情分上,我不会动她们,只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什么意思?” 锦绣闻言有些疑惑,晏淮这话,仿佛是别有它意。 晏淮却未曾多言,只是握住了锦绣的手,略带着几分玩笑轻声道:“如果你是想试探我以后会不会有别的女人,我自然会主动向你保证,这辈子,除了你,没有其他的女人,任何人都不会是你我之间的阻碍。” 晏淮看着锦绣疑惑的神色,心中却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上辈子他和锦绣会有那样的结局,晏翰的确是直接的推手,可是他的皇后,还有那几个妃子,也功不可没,也怪他,放松了对于她们的警惕。 锦绣没有和他一样也好,至少那些事情,他本就不想让锦绣再想起来,也打算瞒着锦绣一辈子。 至于谢文清,他倒是想看看,这辈子的他,究竟和上辈子有多大的改变,若是他的意志真能够像对着锦绣所表现的那般坚定,那他还能够高看他一分。   ☆、59| 77|3.23|家 第五十九章 雨淅淅沥沥下了许久,始终没有停下的趋势。 晏淮带着锦绣在山洞里歇了一会儿,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倒是没有等到天明再下山,而是让底下人又点起了先时所用的牛皮纸灯笼,然后自己穿戴好蓑衣后,又将锦绣塞到了自己的怀中裹了起来。 锦绣原本还想抗议,想让其他人带她。可是在场之人,晏淮没有发话,自然没有人敢不怕死的冒头。 这边的山路都没有修过,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山路都十分难走,加上天上一直下着雨,锦绣这一行人走的并不快,一直走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走回了原先夏立齐车队停着的地方。 因着先时山贼这么一闹,如今暂时驻扎的这块地方,守卫越发森严,便是晏淮和晏翰还没有过来的时候,夏立齐也让护卫三班倒着保证随时都有人注意着四周围的动静,等到晏淮和晏翰这边过来,他们所带的随从,然后是一支军队,也都慢慢过来,真的将此地当成了作战时候的军营在守候。 晚上晏淮要亲自带人上山,夏立齐与晏翰二人先时自然是多番劝说,可是晏淮决定了的事情,哪里是在场人能够劝得住的。 到了最后,晏淮还是带着人走了。他一走,所有的人都有些坐立不住了,更别提去歇息了。 这会儿虽然已经到了半夜,可是夏立齐与晏翰二人还是坐在油布下边等着,主子不睡下,底下人更是不好歇息,加上晏淮和晏翰所带着的人之后陆陆续续赶到,这边的营地里立刻忙碌了起来。 柳氏带着丫鬟躲在马车里,她也没有什么睡意,事实上,自锦绣被掳走后,她一直便是吃不好睡不好,没事的时候,就忍不住看着锦绣落在马车里的小衣服落泪。她甚至后悔自己心软害了女儿。 先时来上川,原本是并不打算带锦绣的,可是那日快要出发的时候,她听着女儿在马车之外的哭声不忍心,最后让停了马车,才让锦绣跟着过来,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柳氏每想一回,心便跟被针扎了一般绞痛,心中一直默默祈祷着,若是女儿无事,让她怎么样都行。 晏淮带着人回来的时候,还未走近,他身边人所提着的灯笼灯光便惊动了营地里的守卫,夏立齐和晏翰也连忙打伞走出了出去迎接。 果然瞧见晏淮带着一群人,行色匆匆回来了。 晏淮看到出来迎接他的一行人时,倒是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了干燥的油布底下,方才停下了脚步。 夏立齐和晏翰自然是急急的跟了上去,二人还未开口询问晏淮好坏时,突然听得一阵软软娇娇的声音传了出来:“爹爹!” 夏立齐浑身都僵硬住了,他怎么会听到锦绣的声音呢! 他不敢置信,只认为一定是自己的幻听。 而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声娇娇软软的“爹爹”声,仿佛是从晏淮的胸膛里传出来的,这一声,在场人都听清楚了,也都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晏淮的胸口处。 晏淮身上穿着大大的蓑衣,自然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夏立齐要收回自己目光的时候,突然一只白白小小的手从晏淮的蓑衣的领口处伸了出来,然后,钻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锦绣!” 夏立齐失声大叫,甚至顾不得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晏淮,脚一软,竟是直接朝着晏淮的胸口扑了过去。 晏淮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夏立齐的肩膀,夏立齐这才没给扑到晏淮的身上。 而锦绣已经从晏淮的身上钻了出来,又大声的开口叫道:“爹爹。” 并且一边喊着,一边却是伸出了她瘦弱的手臂想让夏立齐抱。 晏淮其实一点都不想交出锦绣,可是看着锦绣在他怀中不停的动着,加上夏立齐这个锦绣的亲爹就在面前,他也只好将锦绣从身上抱了出来,然后递给了夏立齐。 夏立齐双手颤抖的接过,直到摸到了锦绣这软热的小身体时,方才猛地反应了过来,手上却是紧紧的抱住了锦绣的身体,只是颤抖着双唇轻声叫着:“锦绣!锦绣……” 一声一声,十分有力又珍惜,竟是落下了男儿泪。 锦绣仰起头,伸手替夏立齐擦着脸,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失声痛哭的女声从夏立齐的身后传了出来:“锦绣……” 锦绣和众人转头看去,只瞧见柳氏扶着丫鬟的手,撑着一把伞朝着这边走来,而在她看到夏立齐怀中的锦绣时,竟然顾不上扶丫鬟的手,自己跌跌撞撞冲进了雨帘中,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原来,柳氏也是在马车里,听得这边的动静才跑出来的。 她甚至都来不及收拾仪容,瞧着与往日里端庄的贵妇模样大相庭径,但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只顾得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这深一脚浅一脚的,夏立齐与锦绣看的心惊胆跳,幸好柳氏离这边也只差没几步路,倒是没给摔去,也淋得不厉害。 锦绣自是张开了自己的双手朝着柳氏迎去,嘴里甜甜的唤着:“娘亲。” 柳氏跑到锦绣面前的时候,满脸透湿,根本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她有些冰凉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锦绣的手,完全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痛哭。 夏立齐伸手抱住了柳氏,一家人抱在了一起。 锦绣原本并不想哭,可是看着柳氏和夏立齐这副喜极而泣的模样,眼眶子一热,也是掉起了眼泪。 这边一家人久别重逢,喜极而泣,另一边,晏翰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晏淮的身边,轻声开口道:“刚才那女娃娃出声叫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身上怎么了!” 晏淮面无表情低头看了晏翰一眼,不说话。 晏翰对此并不以为意,又是自顾自道:“还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把人藏在这个地方。” 晏翰说着,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下,瞧见晏淮瞪他,他连忙又转了话题:“原来这就是你跟着我来的目的,长得倒是蛮可爱的,瞧着就是太小了点。” 晏淮又冷冷瞪了一眼晏翰,晏翰立刻提起双手捂着嘴巴,一副被晏淮吓到的模样,不过他也就是稍稍停了一下嘴巴,立刻又聒噪的说了起来:“倒是没想到夏大人这么疼女儿,他夫人掉眼泪也就罢了,连他都掉了,这会儿估计对三哥你感激坏了,待会儿也不知道他会怎么过来谢你。” 晏翰有些期待的看着好戏,而这边锦绣一家人情绪平复之后,自然想起了锦绣的“救命恩人”晏淮,夏立齐与柳氏二人抱着锦绣走了过来,二话不说便是要给晏淮跪下。 晏淮哪能够让锦绣的父母冲着他跪下,不等二人屈下身子,便立刻被他一把扶住,连声道:“夏大人夏夫人客气了。” “不不,燕亲王殿下救了锦绣,我们全家都对您感激不尽,这是应该的。” 说着,夏立齐便打算从柳氏的怀中将锦绣抱出来放在地上,打算一家子都要朝着晏淮叩头感谢。当然他也知道,晏淮对他们家的大恩,并不是一个叩头就可以抵消的。可是如今他们唯一能够表示感谢的方式就是这个。 夏立齐被晏淮扶着,而抱着锦绣的柳氏也因为锦绣被晏淮扶住,并不好屈下身子,但显然锦绣这边的一家子却是坚持要冲着晏淮感恩,他们的心里充满了对晏淮的感谢,若不是晏淮将锦绣救出来,失去了锦绣,他们一家简直便是要毁了。 晏淮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 夏立齐一想到这里,便又连声道:“燕亲王殿下,您对微臣一家的大恩大殿,微臣无以为报,可是请您一定要受了臣全家的这个礼。” “是啊,殿下您不仅仅是救了小女,更是救了我们全家。” 柳氏也是跟着夏立齐的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着。 这边夏立齐和柳氏执意要下跪行礼,而晏淮一想到这是锦绣的父母,也是打定了主意,绝对绝对不能够受这个礼,到底晏淮这边一个人阻止不了两个人,一时之间竟是搞得手忙脚乱,简直比先时抱着锦绣过悬崖还要让他心累身累。 晏翰虽然不解晏淮为何不能坦然受了夏家人的这个礼,但并不妨碍他看好戏,尤其是他三哥的好戏,晏翰这还是第一次瞧见他家三哥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直到瞧见晏淮在瞪着他了,他才微微收敛脸上的神色。 而晏淮在瞪完看好戏的晏翰后,看着夏家夫妇,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 这夏家夫妇要感谢他的诚意,他是收到了,可是这二人给他行礼做什么,除了让锦绣瞪她,根本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若是真想感谢他,还不如来点实质的,比如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点就比较实惠了。 当然晏淮虽然在心里忍不住这般想着,脸上却是绝对不会流露出来,只是道貌岸然开口道:“救令千金也只是顺便,夏大人和夏夫人不必如此,若你们真要行此大礼,反倒是让我有些愧不敢当了。” 夏立齐瞧着晏淮十分坚持,不禁为难的和柳氏对视了一眼。夏立齐总有一种错觉,这燕亲王,对着他们家仿佛是特别的亲切没有架子。 夏立齐倒是想过这燕亲王会不会是想要拉拢他,可是一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太对,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吏,哪里值当燕亲王如此费神来拉拢。更何况,他救了锦绣,便是真的要拉拢,夏立齐也认了。 可如今这连行礼都不让他们行,他和柳氏只是想想,便觉得有些心虚了。 但是晏淮一直坚持着,夏立齐知道再推脱下去,便是没有意思了。想了想他倒也没有再坚持行礼,而是对着燕亲王开口道:“殿下,今日您的大恩大殿,微臣一家都记在了心上,以后但凡有能用到微臣微薄力量的,您尽管开口。” 说着这话他又将锦绣从自己夫人的手中抱了出来,放到了地上后,轻声开口道:“既然殿下不肯受我们夫妇的礼,便让锦绣给您叩一个头。还请您不要拒绝了。” 晏淮并没有再拒绝了,他低着头看着锦绣拖着有些长的狐裘,磨磨蹭蹭有些不甘愿的慢慢走到他面前的小摸样,眼里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锦绣自然是不愿意,她觉得晏淮方才不让他们全家对着他行礼,却只在现在等着她来给他行礼,指不定这人就是这么算计着呢。 她在自己父母看不见的方向,冲着晏淮不满的嘟了一下小嘴,引得晏淮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好笑的神色,不等着锦绣弯下腰,他却突然弯腰一把将锦绣抱到了自己的怀中,听着锦绣小小的轻呼声,他的脸上笑出了声。 晏淮抱住锦绣微微挣扎的小身体,朝着夏立齐夫妇走近了两步,走到了他们的对面,而后笑道:“说来也是与令嫒有缘,夏大人和夏夫人真的不必多礼,而且令嫒实在可爱,我一眼瞧见,便觉得欢喜的很,若是夏大人真想感谢本王,只需让令嫒多多逗本王开心便是了。” 晏淮的话,让夏立齐和柳氏微微愣了一下。但夏立齐和柳氏都未往其他的方向去想,特别是柳氏,先时还在京城的时候,她记得在寺庙里这燕亲王第一次看到锦绣,便表现的十分喜欢。 这么一想,柳氏心里倒是有一些隐隐的自豪了,瞧他们家小锦绣多招人喜欢。 而夏立齐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和妻子也都没往其他暧昧的地方去想,毕竟锦绣才多大,燕亲王又多大了。夏立齐甚至还离谱的想着,难不成这位燕亲王是想提早体验一下有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毕竟这位燕亲王,也的确是是到了适合成亲的年龄了。 这么一想,夏立齐和柳氏瞬间坦然了。 夏立齐更是连连笑道:“殿下能够喜欢小女,是小女的福气,只要殿下您不嫌弃小女,那我让夫人这几日多带小女过来打搅王爷吗,还请王爷不嫌弃才是。” 晏淮笑了,笑容温柔,并且伸手替锦绣压了压因为方才钻在他怀中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这看在夏立齐和柳氏眼里,二人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只觉得晏淮是真的喜欢她们的女儿,也觉得锦绣这么招人喜欢,还真是一件甜蜜而负担的事情。 晏淮带着锦绣回来,已经是半夜,这会儿夜已经很深了。 几人倒是没有再继续聊下去,而是打算回去睡觉。 在晏淮和晏翰过来的时候,夏立齐已经命人下去给二人打扫出了两辆马车作为临时休息之地,谁料到,到了晚上的时候,陆陆续续过来的人,却是带来了帐篷等物,在这块空地上搭建起了一个几个大大的帐篷。如此一来,夏立齐准备的马车便有些不够看了。 相比较于露宿户外,自然是马车舒适,可是相比较于狭窄仅仅够睡的马车,这帐篷,瞬间便成为更受欢迎的选择。 晏淮听得底下人回报说都安排好了,却是笑着邀请了原本打算回马车上歇息的夏立齐一家,温声道:“夏大人若是不嫌弃,还请和夫人令嫒在帐篷内歇息。” “这……太麻烦王爷了。” 夏立齐有些不好意思,自然是婉言相拒,晏淮却是极力邀请:“夏大人不必客气,这帐篷我让人建了好几处,便是夏大人不住,也是空着。” “这……还真是多谢王爷了。” 最终,夏立齐疼爱妻女的念头占了上风,推脱了几句,还是答应了。 他这会儿对于这位燕亲王,是真的感谢的不行。不仅仅是将锦绣救了回来,而且还给他们全家准备了住处,好的简直让夏立齐觉得不好意思的厉害。 夏立齐想了想,想到了一些可以报答晏淮小事儿,连忙笑着道:“贱内在出京的时候,准备了不少的物件,若是王爷不嫌弃,我便让贱内将那些物件送到两位王爷帐内。” 他仔细想想,柳氏准备的被褥枕头还有暖炉之物,应该是可以拿出来献宝的。 晏淮瞧出夏立齐的不安,笑着应了,夏立齐脸上也立刻露出了笑容,连忙招呼着底下人去马车里取物件。 不过,等到夏立齐和柳氏抱着锦绣进了帐篷的时候,立刻发现了自己这一举动的多余。 帐篷内,莫说是被褥枕头,便是暖炉都放了好几个,只将帐篷内烤的暖烘烘又十分干燥舒适。 锦绣一被柳氏放到了床上,便在这张临时搭起的床上打了一个滚,床虽然是临时搭建的,可很大,也很软,并不比他们平时在家时候睡的差。 而这个帐篷,瞧着大约十平米,不大,但在外能有这么一个空间,实在是奢侈。 夏立齐有些讪讪冲着柳氏笑了一下,轻声道:“看来我方才那举措是多余了。” 柳氏闻言,一边看着锦绣,一边轻声安慰了一句夏立齐:“恐怕王爷也是瞧出了咱们一家的窘迫,这才故意接下让你自在些,既然王爷这般心好,那咱们也自在一些吧!” “夫人所言极是。” 夏立齐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柳氏也没有在理会夏立齐,一颗心早就扑到了锦绣身上,她看着锦绣这一身簇新的衣物,倒是有些惊奇,她对于女儿十分关心,女儿的衣物也都是她一手包办,自然认得出来,锦绣这一身,绝对不是那日被掳走时候穿的一身。而且摸着料子做工,仿佛也不该是拿山寨上可以有的。 柳氏忍不住轻声开口问了一句:“锦绣,你这衣服是谁给你的?” “衣服?” 锦绣扑闪扑闪眨了一下眼睛,她倒是忘记了这一茬,锦绣想了想,实话实说:“是燕亲王殿下让人给我换的。” 说完这话,她又轻声道:“我的衣服弄湿了,燕亲王怕我受寒。” “燕亲王给换的?” 柳氏闻言,心中惊奇,这燕亲王一个大男人,心也未免太细了吧,而且这一身,瞧着十分华贵,想来也不是临时备下,更加让她吃惊的还是,竟然比锦绣平时所穿的衣物还要贴身的样子,仿佛就是照着锦绣的身材做的。 柳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难道燕亲王真的这般喜欢他们家锦绣? 但是,在晏淮救了他们女儿,毕竟还妥善安置了锦绣的前提下,柳氏实在很难将人往不好的地方想。柳氏看了一眼夏立齐,夏立齐是个男人自然不会像柳氏一般心细,听到了锦绣的话,还笑着捏着锦绣的小手,轻声道:“那锦绣有没有谢过燕亲王殿下?” “嗯……谢过了。” 锦绣听着自己父亲的话,微微囧了一下,她哪里是谢过,她非常心安理得的受了,而且对晏淮的态度十分恶劣。 不过,一想到晏淮今晚所做的,虽然对方救了她,锦绣实在很难提起任何的感激之情,对方根本就是别有所图,不怀好意。 夏立齐不知锦绣此时心中的腹诽,闻言还笑道:“是啊,咱们是要好好谢谢燕亲王,这位王爷一点架子都没有,待人亲切有礼,而且还对我们家有大恩,还送了锦绣一套好衣裳,可真是个好人。” “是啊,好人。” 锦绣心中呵呵笑,她爹真是太单纯了,晏淮这样的哪里是好人,晏淮一点都不是好人,他根本就是无利不起早,他是有所图的,而且图的是你最宝贝的东西,是你的女儿啊! 锦绣心中无声呐喊,看着夏立齐一脸感叹。 倒是柳氏拍了拍夏立齐,笑道:“行了,天儿不早了,咱们早些安歇吧,不然明日起不来可不好看了。” 夏立齐闻言点头称是:“也是,毕竟两位王爷也在此,咱们家不可失礼。” 他拍了拍锦绣的小屁股,笑道:“锦绣今晚睡爹娘中间好不好?” “嗯,我要抱着爹娘的手睡。” 锦绣甜甜的笑着,而夏立齐和柳氏也对视的笑了,眼里带着怜惜   ☆、60| 77|3.23|家 第六十章 毕竟昨日睡下的时辰有些晚,第二日,锦绣一家、晏淮晏翰都没有赶早起来。 其中,又以锦绣起的最晚,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未睁眼,帐篷里已经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甜味儿,耳边是帐篷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显然虽然经过了一夜,但大雨并未停歇。 锦绣睁开眼睛,恰好看到了柳氏正坐在床上,眼里满是怜爱看着她,锦绣脸上不觉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将自己的两只小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柳氏自是伸手抱住了她小小的身体,一边让她站在床上,替她穿着衣服,一边笑着与锦绣说话:“小宝贝,昨晚睡得可香?” “香香香!” 锦绣一连说了三个香,略带稚气的声音,一字比一字更高。 不过,锦绣这副兴奋雀跃的样子,显然取悦了柳氏,让柳氏忍俊不禁,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又亲锦绣的小脸。 锦绣笑嘻嘻的捂住自己的小脸,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娘亲,还没洗过脸!” “没洗过也是香香滑滑的。” 柳氏闻言,也是笑了,笑的十分得意,仿佛是在自夸,当然说锦绣好,比夸她自己还要让她高兴。 因着锦绣的失而复得,柳氏对锦绣表现的越发在意珍惜,具体表现便是,锦绣这穿衣打扮以及梳洗,皆有柳氏一手包办了,连锦绣的奶嬷嬷张嬷嬷都屈居后边只是瞧见,当然张嬷嬷也不会去和柳氏抢,她只是站在边上,贪婪而慈爱的看着锦绣,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 柳氏虽然是个贵夫人,锦绣平时里也多由丫鬟们照顾伺候,但柳氏照顾起锦绣来,显然也是十分得心应手,不过一会儿,她便替锦绣收拾好了,亲自抱着坐到了帐篷中间的一张小小的方桌上,指着桌上摆上的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笑道:“昨晚临睡的时候,不是还馋嘴说想吃这个吗,?说来也巧,这周边的山上,恰好有新长的荠菜,我便让人采了些给你做了,尝尝看喜不喜欢。” “荠菜馄饨?” 锦绣闻言,一脸的惊喜,她昨晚也是无意间随口提了一句,谁料到柳氏就放在了心上。 锦绣这边还没吃,便连连拍着小手笑道:“肯定好吃,我闻着就香了!” 柳氏笑了,拿起边上装醋的小碟子,对着锦绣轻声问道:“要不要加一点香醋?” 锦绣连连摇头,只是自己拿着勺子,便要往碗里去舀,一边舀着一边还轻声道:“这么大的雨挖来的荠菜,我一定要好好尝尝,可不能够浪费了。” 说完,倒没有将手中的第一口往自己的嘴里送去,而是朝着柳氏的嘴里送了过去,笑嘻嘻道:“娘亲先吃。” 柳氏闻言笑了,反握住了锦绣的手,笑着打趣道:“你当娘亲是你这个小懒虫,娘和你爹早就用过了,你自己吃吧!” “好吧!” 锦绣闻言,倒也不失望,笑嘻嘻的将这一勺子正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还未入口,突然帐外走进了柳氏的贴身丫鬟秋玲,她冲着柳氏和锦绣行了一礼,而后轻声道:“夫人、小姐,燕亲王那儿来人了。” “燕亲王?” 柳氏略略惊讶,下意识看向了锦绣,而锦绣也是一脸奇怪的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二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几分不解,这一大早的,燕亲王来找他们做什么? 不过,柳氏还是连忙开口吩咐道:“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燕亲王身边派出的,是他的管事安庆,他进门后,不等着柳氏和锦绣阻止,便连忙冲着二人行了一礼,站定后笑道:“我家王爷觉得自己一人用早膳太过无趣,听说锦绣小姐也还未用过早膳,王爷便让奴才过来请锦绣小姐过去一道儿用。” “锦绣跟王爷一道儿用,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柳氏闻言,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的泛起了嘀咕。当然也没有多猜测原因,只是有些慌张。锦绣才几岁的孩子,即使用膳的习惯还不错,但到底家里也没有刻意的教过锦绣用膳的礼节,就这么过去,会不会失礼? 这是柳氏最担心的问题。 她想了想,倒是将心中的顾虑据实对着安庆说了出来,想要让燕亲王打消这个念头。谁料到,安庆闻言,仿佛早有准备,却是笑着开口道:“无事,我家王爷让夫人不必担心,说锦绣小姐这样,正和意思,他那里并不讲究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柳氏便是再担心不情愿也不好再推辞。 于是,她笑着对安庆轻声道:“那便麻烦您了。小女年幼,待会儿到了王爷处,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提点” 随着柳氏的话音落下,早有机灵的丫鬟准备好了一个鼓鼓的荷包,双手捧着递到了安庆的手中。安庆瞧了一眼,倒没有推辞,无声的收下了。 若然,柳氏瞧见,心里微微安定,转头拿过了锦绣手中的勺子,放回了碗中,将锦绣抱着放到了地面上,又是替锦绣整了整衣裳和发型,这才轻声道:“你到王爷那儿用膳,一定要乖一些,可莫胡闹!” 锦绣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舍不得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小馄饨,忍不住扁了扁嘴巴,心中真是将晏淮埋怨了一千遍一万遍。也有些无语望天,这晏淮可真是烦透了。 虽然锦绣心中对于晏淮不耐,但对着晏淮的下人,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她朝着柳氏招了招手,走到了安庆的边上,虽然不言,却扬起了小脑袋,甜甜的冲着安庆笑了笑。 安庆瞧见了,也笑了,他弯下腰目光于锦绣平视,温声道:“锦绣小姐,外边下雨,只怕会打湿您的鞋子,若是不嫌弃,由奴才抱您过去好不好?” 锦绣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麻烦您了!” 安庆对此只是笑了笑,又是温声道:“这是奴才的荣幸,哪里麻烦。” 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由着锦绣抱住他的脖子将人抱了起来。 外边的雨的确是很大,刚刚打开帐篷的帘子,迎面便是一阵水汽扑面而来,锦绣侧过头躲闪,早有一随从撑起了一把大大的雨伞挡在了锦绣的身上,确保不让一滴雨打到锦绣的身上。 安庆走的很快也很稳,而帐篷之间,离的并不远,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锦绣便发现自己已经被抱到了一顶瞧着布置与她们家所住的帐篷并无两样的帐篷内。 而晏淮正好与晏翰二人坐在一张摆满了各色早膳的桌子上。 锦绣被安庆放下,安庆行了一礼后,将帐篷内的其他随从丫鬟都带了出去,锦绣看着晏翰,心中微微犹豫是否该行礼的时候,却听得晏翰早早开始对着她招呼了起来:“小三嫂,你可来了,我和三哥可是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小三嫂……” 锦绣被晏翰这一称呼,真真切切给噎了一下,她倒是没有瞪晏翰,而是将恶狠狠的目光瞪向了晏淮,仿佛是在责骂着晏淮的口无遮拦。又是一副看骗子的样子瞪着晏淮,还说没人陪着他用早膳无趣,难道现在坐在她身边的晏翰不是人吗? 晏淮感受到了锦绣的目光,对此,颇有几分无奈,却也安抚的冲着锦绣笑了一下。 而后,他转头看向晏淮的时候,脸上顿时摆出了一副冷漠脸,连带声音都有些冷冷的:“行了,你可以回去自己用早膳了!” “咕咚”一声,晏翰重重的咽了一下口水,脸上顿时浮现了控诉的神色,嘴里也是抱怨着:“三哥,你做人可不能够这么过河拆桥,我这特地陪着你等到小三嫂过来,你竟然连个早膳都不让我用,未免也太坏了吧!” “我让人在你帐篷里也摆了早膳。” 晏淮不紧不慢开口,一手却是捡起了一个小碗一双小筷子以及一只小调羹摆在了紧挨在他边上的位置,而后冲着锦绣轻声道:“趁热来用早膳,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锦绣走了两步,走到了晏淮边上,还未开口,小小的身子却是一把被晏淮抱起,而后放在了他的大腿上,锦绣的身体也瞬间僵硬住了,她跟个见了鬼似得抬头看了一眼晏淮,又是犹豫的看了一眼晏翰。 没人的时候,这么做也就这么做了,可是现在还有人呢! 锦绣只觉得自己的一张小嫩脸都被丢光了,特别是看到晏翰一脸趣味看着她和晏淮的样子时,心中越发懊恼,也是将晏淮恨得咬咬牙。 她忍不住偷偷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晏淮的手背上,狠狠的用力捏起了她手背上的肉。晏淮感觉到了锦绣的小动作,却没有一丝的挣扎,反而将另一只手安抚的将锦绣那一只小手给包了起来,而后转头看着晏翰,一副不耐烦道:“还不快些离开,你呆在这儿做什么!” 我吃早饭啊我吃早饭啊! 晏翰怨念丛生,但看着晏淮这副认真的样子,却不敢吱声,只乖乖的抬起屁股,干巴巴的冲着锦绣招了招手,道了一句:“小六嫂,再见!” 接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晏翰虽然走了,可是锦绣脸上却并没有露出笑容,反而变本加厉的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贴到了晏淮的手中,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啮齿道:“燕亲王殿下,你过了!” “老夫老妻,我这不是习惯了吗?” 晏淮说的赖皮而坦然,话中却没有一点把柄可抓,他嘻皮笑脸凑在锦绣的脑袋边上,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骗谁呢!” 锦绣可一点都不相信,晏淮若是真的不是故意的,晏翰又怎么会管她一个孩子叫小六嫂,她半分都不相信晏淮不是故意的,晏淮绝对绝对对晏翰说了什么。 想到了这里,锦绣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对方,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其实昨晚回到帐篷里一想,她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她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又觉得晏淮仿佛是在占着她便宜,用她所说的重生之事,在占着她的便宜。 锦绣始终有一种违和感,这晏淮是不是根本就知道她在诳他,故意顺着她的话在骗她甚至画了个圈让她钻。 但锦绣又觉得应该不是,毕竟她在晏淮面前表现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六岁女童,先时她也是凭着自己这穿越的优势来诳晏淮。若晏淮不觉得她是重生的,如何会对她表现出的这一份异常如此淡定,要知道,就是她的爹娘,她都不敢表现的太过于成熟,晏淮却这般坦然接受了。   ☆、61| 77|3.23|家 第六十一章 想到了这里,锦绣倒没有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而是抬起头,看着晏淮义正言辞申明:“不管你是故意还是有意,反正日后你不可以再这样,尤其不可以在我爹娘面前表现出来。” 锦绣可是知道自己爹娘对于谢文清的观感如何,不管前世谢文清究竟做了多少的错事,但至少这辈子,谢文清一直表现的很好,简直便是为各家疼爱女儿的父母打造出来的乘龙快婿。 若是让他们发现晏淮对她的用心,恐怕不会觉得荣幸,而是恐慌。 锦绣想想便觉得不想面对那样一副局面。 晏淮看着锦绣这副模样,倒是十分好说话的点头答应了。他摸了摸锦绣的脑袋,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吓到岳父岳母的。” “你……” 锦绣对于晏淮的厚脸皮,顿时有些无语,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和晏淮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方才让自己平息下吐槽的心情。 而晏淮仍然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等锦绣反应过来,大手却是一把摸在了锦绣的小肚子上,笑道:“肚子怕是饿了吧,你昨晚不是念着要吃馄饨吗?我特地让人在早膳里也备了一份馄饨。” “呜……” 锦绣瞪大眼睛咬着嘴唇,两只小手紧紧的捂在了肚子上,心中满是忿忿不平,这人太不要脸了,竟然摸她的肚子,简直就是太过分了! 锦绣倒是还想再像方才那般理直气壮警告晏淮不许占她的便宜,可是对方只是轻轻的摸了一下她的肚子,便马上伸回了自己的手,一副态度自若的问她早膳要用什么,瞧着模样,仿佛真的没有占便宜的意思,仿佛只是想要摸摸她肚子饿不饿。 若是她这会儿出声警告,会不会显得有些太郑重了。 锦绣犹豫之间,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已经从晏淮手中盛出,放到了她的面前。 锦绣抬起头,恰好看到晏淮一脸温柔笑容的看着他,手上却是拿着勺子慢慢的舀起一小个混沌,放到了嘴边轻轻吹了一下,然后送到了她的嘴边,看着架势仿佛是打算喂她吃小馄饨。 “我……我自己吃。” 冷不防这么一勺馄饨喂到了嘴边,锦绣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边,想要去抢勺子,而晏淮看到锦绣的动作,竟然也没有和锦绣争抢,只是将勺子放到了锦绣的手中,而后又是带着温柔笑容,一脸从容打算看着锦绣吃小馄饨。 锦绣低着头,将馄饨往嘴里送去,不过送到嘴边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事情,让她怎么觉得这般别扭。 她一边慢慢嚼着小馄饨,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 锦绣慢悠悠吃过一口后,正低头想要去挖第二口的时候,突然,帐篷外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却是安庆在外边禀告:“王爷,夏大人求见。” 爹来了! 锦绣愣了一下,以为夏立齐是来找她,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个笑容,而晏淮也笑了,他笑着出声道:“外边下雨,快请夏大人进来。” 说完这话后,晏淮又对着锦绣开口解释了一句:“有些公事,我让夏大人过来谈谈,顺便待会儿你用完早膳,也可以顺道和夏大人一起回去。” “哦!” 锦绣点了点头,还未深想,帐篷的帘子被打开了,夏立齐从帐篷外边走了进来。他的身影一出现在帐篷内时,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正待要开口说话行礼,突然看到帐篷里的晏淮与锦绣二人,脸上浮现了一抹惊诧的神色。 锦绣还当夏立齐是看到她也在晏淮帐篷内吃惊的缘故,她脸上立刻做出了一副坦然的样子,还带着甜甜的笑容大声叫道:“爹爹!” 夏立齐对此,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有些不自在与怪异了,不过夏立齐到底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很快便调节好了心态,也为屋里这番情景找了一个理由,一定是因为燕亲王到了成亲的年纪,所以想体会一把养孩子的乐趣。 他和柳氏平日里不也是这样照顾锦绣的吗? 虽然夏立齐这般想着,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想了又想,最后开口勉强笑道:“还请王爷恕罪,锦绣这丫头,就是没大没小,怎么可以坐在王爷身上用膳呢!” 说罢,他冲着锦绣笑道:“你这孩子,还不赶紧下来自己坐,怎么敢劳烦王爷呢!” 夏立齐的话一出,锦绣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她脖子僵硬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就在他身后的晏淮,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夏立齐。终于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会觉得别扭了,感情晏淮是将她抱在身上用膳。 当然,坐在晏淮身上吃东西,这事儿并不奇怪,她先前基本上也是这么干的,或者说早就被晏淮给抱习惯了,可就是这样才糟糕,她竟然会觉得习以为常,不以为然,导致如今被她老爹抓了个正着。 而且她此刻更加微妙的心情是,她有一种被自己老爹捉奸捉了个正着的感觉。 锦绣彻底被自己的想法给雷到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没让自己露出任何的异样来。可是锦绣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她最担心的人,说到底还是晏淮,毕竟方才他在晏翰面前对自己的态度,表现的实在是太过了。 晏淮虽然不知锦绣所想,可是手中抱着的这具僵硬的小身子,也能够让他猜出此时锦绣在担心着什么。 他心中有些好笑,不过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只是露出温和的笑容,对夏立齐慢慢解释道:“夏大人严重了,本王觉得令嫒十分可爱。也是本王疏忽了,请锦绣过来陪本王用早膳,却没有考虑到给锦绣准备一条合适的椅子。” 随着晏淮的话,夏立齐和锦绣这才注意到。这屋里的桌子和椅子,的确是有些太合适了,当然这合适,是针对着晏淮这样的成年人身高,锦绣这小身板,若是坐上去,很有可能手都够不到桌面。 原来是这个原因! 夏立齐立刻坦然了,也是,在家里的时候,锦绣不是坐着特别加高的椅子,便是由他们抱着或者丫鬟伺候着用膳。 燕亲王这边没伺候的人在帐篷内,又没有合适的椅子,难怪燕亲王会抱着锦绣呢! 夏立齐这般想着,倒是为自己刚才的大惊小怪而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他连忙笑着道:“那也是麻烦到王爷了。” “无事。” 晏淮轻笑着给夏立齐赐了座,而后不等着夏立齐坐下,却是又道:“我也是没有什么抱孩子的经验,方才锦绣被我抱着,也没吃到什么,还是夏大人来喂吧!” 夏立齐下意识接过了锦绣,然后坐在了晏淮的对面,不过等到夏立齐坐下后,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仿佛从进了帐篷到现在,竟然没给对方行礼,就这样坦然坐下了。 夏立齐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饶是他为官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 他这个时候,是该站起来给晏淮行礼,还是当没有这一回事情。 夏立齐抬头瞅了瞅晏淮的脸色,只觉得对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回事情,或者说根本就是不介意,那他站起来会不会多此一举了。可是夏立齐是个耿直的人,觉得做事还是一板一眼的好。 他正打算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晏淮却是伸手递过一碗小馄饨,又是笑道:“夏大人,方才我看令嫒挺喜欢吃这个的,现在温度正好,赶紧让令嫒填填肚子。” “多谢王爷。” 夏立齐又是下意识伸手接过,然后这么一下,他是越发左右为难,不知道是不是该站起来才好。 锦绣抬头看了一眼晏淮,又看了一下左右为难的父亲,大抵是看出晏淮并不想让夏立齐对他行礼的意思,于是主动出手化解了她爹的尴尬。 锦绣的小手抓到了碗里,仰起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冲着夏立齐道:“爹爹,我饿了,我要吃。” “锦绣饿了!” 夏立齐闻言,却是立刻舀起了一勺往锦绣的嘴里送去。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夏立齐自然不会再去纠结行礼不行礼的事情,瞧着晏淮也不像是为了这点子小事就会计较的人,夏立齐也放下了心,开始专心喂起锦绣吃小馄饨。 而晏淮瞧着,也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这夏立齐不是一个老古板,不然让他这位老丈人给他行礼,尤其是当着锦绣的面,他只觉得心惊肉跳。 锦绣人小胃口也小,一小碗荠菜馄饨下肚,她便得了个八分饱,自然也不想再吃别的,于是捧着一块糕点被夏立齐放在了边上坐着。 晏淮倒是十分耐心,自己陪着锦绣的进度也慢慢的用了一碗馄饨后,等到锦绣示意不要了,他也放下了筷子。 夏立齐原本还担心失礼,但瞧着晏淮也是刚刚放下筷子,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晏淮让夏立齐过来,说是公事,自然不会是作假,眼下也的确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夏立齐谈。 “夏大人,本王请你过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下之后的事情。” 夏立齐闻言,立刻坐正了身体,洗耳恭听:“王爷请讲。” “父皇既然派我和四弟过来负责剿匪之时,我们自然要将此事做好,好回去复命,所以我和四弟的想法是,将这上川一带所有的土匪都给清理了。” 夏立齐听到晏淮这般说,心中微微有些吃惊,但此事对于他之后在上川上任治理,却是极其有利的。他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先时朝廷也不是没有对上川的土匪一事处理过,但到了最后,都是半途而废,只是稍稍威慑一下,再多却是没有了。他还以为此次派兵过来,也和往年一般,连锦绣能够被救出来,都已经被他当成了意外之喜。 可突然晏淮会这般说,却是真的让他感到有些吃惊了。 反应过来,夏立齐自然是满口赞成:“王爷能够如此为朝廷为下官着想,下官自然是十分乐意,但凡有可以用到下官的地方,下官自会竭尽所能。” 晏淮自然不担心夏立齐会不答应,毕竟这事儿对他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其实先时朝廷让他和晏翰过来的意思,也只是震撼的意思,并没有打算让他们真的剿匪,晏翰的想法,自然也是顺着朝廷里的意思,何必去做这个出头鸟。 能将上川所有的土匪山贼都给剿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这功劳太大了,对于目前的他们而言,其实并不需要。可是,晏翰绝对是要做好这件过犹不及的事情。 毕竟,这上川,日后他的媳妇和老丈人一家子,可是要住上许久,他可不想在京里在听到任何自己媳妇被掳走的消息。 当然最重要的是,晏淮的确是想要助夏立齐一臂之力,上一世,夏立齐要到上川来的时候,他已经重权在握,特地调了重兵先将上川这边给安定了,才放心让夏立齐过来。若是这上川未平定,他也恐怕夏立齐有一身治理地方的本事,却无力施展。 当然,晏淮会将夏立齐叫过来特地说这事儿,自然不是要用到夏立齐,而是有其他的原因,她对于夏立齐这表忠心的话,仅是笑了笑,然后慢慢开口道:“夏大人,这事儿您不必担忧,有四弟和调来的军队会处置,我将夏大人叫来的意思,只是想与你商量一下,咱们是否在近日先离开此地避避。” “咱们……避避?” 夏立齐吃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了,方才吐出这么几个字眼。 而锦绣也惊讶停了啃点心的动作,看向了晏淮,不可思议,这家伙竟然把这么无耻做逃兵的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晏淮看着夏立齐和锦绣那两双眼睛吃惊盯着他,却是动作从容的拿起桌面上的一杯茶,慢慢放到了嘴边,抿了一口后,放下,然后笑着解释道:“夏大人不必如此吃惊,这事儿,我也是经过了多方面考虑才决定下的。” “夏大人毕竟是文官,而且还带着一大家子的家眷,而本王自上回出外办公受了伤,虽无大碍,可这上川的气候,是在愁人,隐隐有旧伤发作的感觉,本王想过了,与其留在这边毫无用作做拖累,但不如先避开。” 晏淮这话一落,锦绣和夏立齐的目光都落在了晏淮的胸口处,不同的是,夏立齐的目光里隐隐含着担忧与感激,而锦绣的目光里,满是不信。 简直就是骗鬼了,晏淮的伤,早在她离京之前就好的不能够再好了,昨晚他抱着她过那悬崖,又是抱了一路,也只见他红光满面,哪有什么旧伤发作之事。 锦绣不相信,夏立齐却是深信不疑,只瞧见他郑重的站起身,不等晏淮阻止,却是冲着晏淮深深的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王爷伤势未愈,却在昨夜还冒险救出小女,请受下官这一拜。” “夏大人客气了。” 晏淮连忙一手拖住了夏立齐的手,硬是扶着夏立齐坐下后,自己方才坐下。 而夏立齐脸上显然十分的激动,他刚刚坐定后,又是立刻道:“王爷分析也十分有理,既然如此,那下官听王爷的,先带着妻女离开,绝对不会成为拖累。” 晏淮点了点头,又是笑道:“夏大人严重了,本王此次让夏大人过来,一是为了告知夏大人此事,二则是想与夏大人商议一下,咱们到时候退到何处才好。” “王爷的意思是……” 夏立齐如今眼里只透露着对于晏淮的信服,仿佛不管晏淮说什么他都惟命是从。 “本王仔细考虑过,若是在剿匪的这段时期,夏大人带着家人去上任,很有可能会成为那群狗急跳墙的匪徒们救命稻草,所以本王的意思是,咱们先找一处城镇避避,待此事了了,夏大人再带着家人去上任。” “至于在何处地方歇脚,本王仔细查看过上川这边的地图,发现离咱们此处不远,只需半天路程便可赶到,那处城镇设施条件还算不错,又恰好位于咱们军队的后方,匪徒不易接近,正好可做歇脚之处,不知夏大人意下如何!” 夏立齐对此,自然是毫无异议,立刻答应。 而中午午膳之时,晏翰听到这事儿,却是急了,一扔筷子,便站了起来,冲着晏淮喊不干。 “三哥,不带你这样的,你和夏大人一家都跑去躲懒,让我一个人负责剿匪,你太过分了,这事儿,还是你让我答应下来的……” 晏翰十分委屈,他甚至是撒娇闹着一定要跟着晏淮一道儿走:“反正剿匪又不是让我去的,我也跟你们一块儿走,让军队的人留在这儿就是了。” “不行。” 晏淮毫不犹豫便开口拒绝:“你明知道,咱两必须有一个人在此处坐镇。” “我不管,要么你陪我,要么我跟你一道儿走,要么你留下,反正我不要一个人留着!”晏翰倒不是怕留下来有什么危险,可是他一想到晏翰带着老丈人一家子去逍遥快乐,留着他干活儿,他怎么能不忿忿不平呢! “这趟差事,原本便是你为主,我为副,我只是协助罢了,如今我旧伤发作,只能够全权交由你。” 晏淮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也让晏翰彻底见识了自己这位三哥的无耻。 他真是太太太天真了,当年他努力上赶着想往晏淮这条船上挤得时候,哪里会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会知道,自己这位三哥,竟然能够无耻到这个程度。 可是,为时已晚,已经上了贼船,想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 晏翰摸着自己小了一圈的圆脸,心中哀吊。   ☆、62|77|3.23|家 第六十二章 说来,晏翰的运气却是真的不好,自家三哥欺负他,连老天都助纣为虐。 晏淮和夏立齐原本商定离开的日子是在几天后,至少要等着雨势稍稍变弱了再走不迟,谁料到,这明明便是下了一天一夜还不打算停歇的雨,今儿个早上也还在下个厉害,等到中午刚刚用过午膳后,却是一下子停了。 见天儿转好,晏淮和夏立齐便打算当天离开,毕竟,他们的东西都在马车内,并未打开过,也不需要花费时间来收拾,完全可以说走就走。这个时辰要是出发,等到了选好的那个七里镇,时辰还早,不必担心太晚找不到客店的事情,甚至还能够赶上用一顿晚膳。 晏翰站在边上,听了晏淮和夏立齐的打算,自然是满口反对,连连表示都下了这么久的雨,山路肯定泥泞不好走,马车很有可能会陷到泥地里去。 虽然晏淮明白晏翰的私心,可晏翰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他也是有些犹豫着。毕竟上川这边山路崎岖陡峭,路面太湿泥泞,也容易出事情。 就在晏淮真的打算再歇一日,等到明日再走的时候, 谁知道,这极少出太阳的上川,在雨停歇后,竟是开起了大太阳,太阳很大,不过一会儿,路面却是开始干了起来。 晏淮当机立断,不顾晏翰的阻止,让底下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了马车直接走人。 晏翰欲哭无泪,最后硬是缠着晏淮留下了一名厨师方才放了晏淮他们的马车过去。 锦绣一家队伍里的马车自然有不少,晏淮倒是带的不多,仅仅是两辆马车,而且是在他到了上川后,才赶过来的。不过晏淮这次带着一块儿走的人,却是不少,多是骑马做了侍卫打扮的,那些人瞧着虽不是个个高大威猛,但眼神犀利,气势不凡,瞧着便比夏立齐临时请来的护卫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有晏淮带着的这群人在前边开道,锦绣一家倒是松了一大口气,毕竟他们就怕待会儿过山路的时候,再来一出先时锦绣被掳走时候的状况。 这一路上,的确是相安无事。 一行人甚至都没有下过马车,直接让底下人赶着马到了七里镇。 等到马车停下后,已经直接到了在七里镇上的客栈门口。镇上的客栈不多,好的客栈更是屈指可数。晏淮干脆让底下人将马车赶到了七里镇上最大的一处名为福运来的客栈门口停下。 锦绣感觉到马车停下的动静时,正靠在柳氏的大腿上睡的正香。 车里在白天出太阳的时候,烧着一个暖炉,等到了太阳下山,又加了一个,将整个车厢都弄得暖烘烘的,也让锦绣昏昏欲睡。 她感觉到了马车停下,眼睛却跟个胶水粘了似得,怎么也睁不开来。 若是往日里,夏立齐与柳氏看到锦绣这般,自然是直接将锦绣抱着到客栈里歇下便是,但今日却不能,毕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人在走,另有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一块儿走着,这样子就有些失礼了。 柳氏狠着心,让人绞了一把帕子,给锦绣捂脸上,只将她的睡意驱散了,方才柔声道:“宝贝,等进了客店住下再睡好不好,待会儿咱们下车给燕亲王行个礼。” “嗯……” 锦绣这一声,应得颇有几分怨气。 因着要下马车,而柳氏力气小,于是锦绣便让夏立齐抱着才下了马车,锦绣全程只将脑袋埋在了夏立齐的肩膀上,双手环着脖子,一副瘫软的样子。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睡的浑身乏力了。 晏淮下了马车,恰好便看到锦绣这副懒洋洋的样子,手上不觉有些痒痒,他背手走到了夏立齐跟前,不等夏立齐带着锦绣行礼,自然是连忙伸手阻止了。 “夏大人,虽然此处安全,但为了小心起见,咱们还是不要来这套虚礼了。” 晏淮趁着将手挡着夏立齐的空隙,却是伸手在锦绣的背上拍了拍,关切的开口问道:“锦绣这是怎么了,瞧着怎么这般没有精神?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多谢王爷关心,小女无事,只是刚刚睡醒才会这般。”夏立齐闻言,连忙开口阻止了。 晏淮自然一眼便能够瞧得出锦绣这般是什么原因,但他方才也是故意这般说的,为的不过是与夏立齐拉近距离。在夏立齐说完先前的话后,他笑着伸手做出了要抱锦绣的姿势,一边还笑着道:“夏大人,方才咱们不是说好,最好还是不要暴露身份,所以从此刻起,我称呼您为夏先生,您可以将我称呼为世侄,瞧我自己都给忘了,日后我便称呼夏大人为夏叔了!对了,去客栈安排房间的事情,还得麻烦夏叔,我先替您抱着锦绣。” “这……” 夏立齐闻言,心中惊了一下,也十分惶恐,他惊得,自然是前边晏淮所说假扮身份之事,对于后边一条的吩咐,倒是很欣然的便将女儿交了出去。 锦绣没想到自己只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自己父亲却是毫无犹豫的将自己交了出去,一下子被换了人抱,她想要挣扎,却发现晏淮的手紧紧的环着她的腰,而夏立齐脸上显然有所犹豫,仿佛是在烦恼着什么。 晏淮却是轻描淡写开口将站在自己面前的未来老丈人给打发了。 “夏叔,咱们留一部分的侍卫和丫鬟单独住进一个院子,至于其他人,便安排在临近咱们院子的其他房间便是了。其实为了安全些,最好是能够将客栈包下来,但若是这样子,未免太过于招摇……” “殿……所言极是。” 夏立齐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自然知道按照晏淮的方法,可以隐瞒身份,可能对他们的安全更为有利。只是让他称呼晏淮为世侄,实在是叫不出口,所以只能够模糊的避过了。 他冲着晏淮行了一礼,匆匆开口道了一句:“我先去找客店老板。” 然后,竟是自顾自的一头扎进了客店里。 锦绣坐在晏淮的怀中,刚想伸手去阻止,只瞧见自己父亲的一个匆匆如风的背影。她转过头,看到晏淮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心里不由一阵来气。 锦绣不傻,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自然不可以对着晏淮撒气,不然便是让她的父母为难,所以她只是转过头,留了一个后脑勺给晏淮。 这叫做不理你最凶。 晏淮没料到锦绣会是这副反应,但是瞧着锦绣这副小模小样,他心里却一点都不失落,反而觉得一直在心中空缺的一处被填的满满的,是那种幸福感仿佛就要满溢出来的甜蜜感觉。 他好声好气,笑着凑到了锦绣耳边轻声道:“我听说明日是这七里镇赶集的日子,想不想出来逛一逛,我可以带着你。” 晏淮这话,绝对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女儿家家,便是锦绣这般还没到避讳年纪的女童,一年里,除了上元节可以上街游玩,其他时候,绝对不可以出门,尤其是有点身份的大家小姐。若遇到可以出门的日子,也只有到别人家做客和上山礼佛这两条途径。 当然,在这边并不是众多世家云集的京城,锦绣若是上了街,估计也不会有夏家五小姐没有规矩的消息传回京城。可是锦绣也知道,在刚刚经历过她被山贼掳走成为人质的这段日子,已是将柳氏和夏立齐吓了厉害,她的爹娘是绝对不可能想到带她上街的事情,可能连她自己主动提出了,都要被反对驳回。 不过,锦绣面对晏淮提出的如此诱惑,表现的十分淡定,对着晏淮含蓄的轻呡着嘴唇,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倒是将晏淮给搞糊涂了。 难道他的诱惑没有效果,应该不会,晏淮清楚的知道锦绣的性子,虽然懒,但绝对是一个爱玩的,没道理面对如此诱惑会不动心。 晏淮想了想,又继续笑着开口道:“据说,这边每逢到了赶集的日子,街上最大的特色,便是本地小吃会很多,还有其他玩的看的,可不比京城少。” “还真是多谢王爷美意,不过我反正要陪着爹娘在上川住上好几年,总是能够找到机会的。” 锦绣拒绝的干脆,其实心里十分的遗憾。当然她也是在以退为进。 果不其然,晏淮听到这话后,立刻腆着脸对锦绣笑着开口道:“锦绣,你要待上很久,可以来日防长,可我却一等事情完了,就要回京了,要不,就当可怜可怜我,你陪我上街好不好?” “呵呵,看看吧!” 锦绣抬着她的小下巴,一脸的骄傲矜持。这副小摸样,惹得晏淮又是手痒痒,没忍住捏了捏锦绣的小脸。 这七里镇瞧着虽小,但客栈的生意倒是一点都不差,夏立齐去找老板要房间的时候,得到的信息,却是客栈里一大半都被住满了,连客栈里留的两个院子,也只剩下了一个院子,据说另一个院子,却是被一名富商给包下了。 夏立齐心中估量着算了一下自己这一行人数,最终还是决定将院子和客栈里的其他房间都给要下了。 老板自是喜不胜收,连忙让店小二热情的上来招呼,因着天儿实在是有些晚,加之这一个下午匆忙赶路,底下人也是累的够呛,夏立齐想了想,又是让人拿了银子让店小二到镇上最大的酒楼要了几桌席面过来,倒是没在院子里自带的小厨房中开伙。 锦绣睡了一个下午,中午用的也不多,这会儿早已经饥肠辘辘,在席面还没到之前,便坐在椅子上,一个人跟一只小老鼠似得啃着点心。 柳氏和夏立齐二人略有些拘谨的坐着,看着晏淮挪着椅子坐在锦绣边上,又是给锦绣端茶送水,又是给递点心的,还别说,这位燕王爷做的极为顺手,并不比柳氏和夏立齐差什么。 柳氏是女人,自然不会像夏立齐那般心宽,她总是敏感的感觉到了锦绣和晏淮之间略有几分怪异的气氛。 但柳氏除了觉得怪异,也是真的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心里隐隐也是把夏立齐提出的晏淮到了适婚年纪,想要娶媳妇生娃,如今提前演练这一说法当成了对于如今这副场景的解释。   ☆、63|77|3.23|家 第六十三章 锦绣啃了两块点心,手还打算往盘子里的第三块伸去时,眼睛一直密切关注着锦绣的柳氏忍不住咳了一声。 锦绣小手一抖,刚刚拿起的糕点又重新调回了盘子里。她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抬头讨好笑着朝柳氏看了过去,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摸样,让柳氏既好笑又有些无奈,不过柳氏还是硬着心肠开口道:“不能再用了,不然待会儿晚膳便用不下了。” 要知道,方才若不是因为燕亲王在,而且是燕亲王端着盘子给锦绣拿的点心,在锦绣吃第二块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要阻止了。 锦绣的胃口有多小,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是知道,现在是临近吃饭的时辰,锦绣这吃了两块点心,估计待会儿用的晚膳就要减少一大半,若是这第三块还啃下去,估计晚膳就不会好好吃了。所以柳氏的态度表现的十分坚决。 锦绣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巴,眼里流露出了一些惋惜。 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在那狼牙寨上住的那段时间给饿到了,反正回来之后,她觉得自己胃口大开,看到有吃的,就想往嘴里塞。不过她也知道,柳氏这副样子,显然是坚决的不打算让她再用点心了。 而一旁的晏淮看了看锦绣这副馋嘴的小摸样,又看了一眼柳氏坚决的样子,摸了摸鼻子,却是连忙招呼着底下人过来将屋里的点心全给撤走了,而后温声笑着开口道:“夏婶考虑的极是,看着时辰,应该酒楼的席面也快送来了,锦绣待会儿多吃些饭总是好的。” 晏淮这话,说的滑不溜秋,不过深得柳氏的心意,也让柳氏完全忘记了方才拼命将点心往锦绣眼下送的人是谁。 夏立齐对于晏淮,一直表现的十分信服,听到晏淮如此说了,自然是连连点头,还伸手摸了摸锦绣的脑袋,笑着说了一句:“锦绣,你看王爷都这么说了,你要乖乖听话啊!” 锦绣没忍住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冲着晏淮瞪了一眼。 得了,感情这好人坏人全让他一人当了,还要在她爹娘面前卖乖,这人还真是一贯的无耻到底。 晏淮此言,虽然略有几分无耻,不过有一事儿倒是说的很准,这边点心盘子刚撤下去,那边底下人便来报说席面送到了。 晏淮连忙示意底下人将席面送进了屋里。这还未送到屋里,锦绣便闻到了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就像是她前世走进川菜馆时候的那股味道。 她抬头看去,却发现柳氏和夏立齐都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了底下人捧进来的一盘盘菜式。直到底下人将菜全部摆在了桌面上,柳氏的眉头几乎要打了结,她看着一盘盘都点缀了红油与各色辣椒作料的菜式,对夏立齐轻声开口道:“这菜怎么吃呢,怕是身体会受不住吧!” 锦绣原本手上拿着的蠢蠢欲动的筷子,闻言倒是立刻收了回去,柳氏和夏立齐二人自小都在京城生活,估计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饭菜,京城里虽然也有偶尔一两道菜式带着辛辣,可都是微微的,锦绣家中饮食向来注重清淡营养,这也是大户人家的饮食习惯,一来营养,而是却是为了避免食口味过重的菜式导致身上有异味。 便是煎炸之物,平时都极少会上桌。 锦绣自从来到这一世,饮食上也随着家里走,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毕竟上辈子,她一个人生活,为了省事,多数时候都是在食堂里打发了,食堂里南北聚集,什么菜式都有,她的口味也很杂,让她吃重口味点的,她可以接受,让她吃清淡的,她也没什么意见。 说来,倒是来到这一世,这成日里养尊处优的养着,锦绣变得挑嘴了不少,不然先时在山寨的时候,她也不会因为不适应,每次吃饭都是那么勉强。 不过在山寨里的时候,其实菜式上也有辣口的,但一来是因为她有些挑剔,甚少把筷子往菜里去夹,二来则是那燕大娘十分节省,平日里做菜,还是因着锦绣在,才会多做一道肉菜,几道菜,根本无法体现出当地的口味来,锦绣也一直没有发现此地人的口味, 锦绣这边想到了狼牙寨,脑子里一下子忍不住开始想到了他们离开时听到的消息,她看到原本她们马车停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军队的驻扎之地,这一支军队,人很多,个个身穿军甲手持大刀□□,瞧着装备精良。据说那些人一等着她们离开,便要将山贼土匪围起来,全部都给剿了。 锦绣并不是一个毫无原则便谁都同情的人,她当然讨厌狼牙寨上那些绑了她的人,那些人对她可没有同情心,虽然好吃好喝招待着她,但是打得主意,却是自私的很,想让她与爹娘分离,从没考虑到她和她爹娘的无辜。 只是,燕大娘还有小虎子小豹子这样的家眷,他们其实并没有干坏事,若是被牵连而没了性命,锦绣心里,又难免会觉得有些难过。 锦绣这边有些出神的想着,而另一边的夏立齐,虽然也觉得吃不下这些饭菜,但到底是个男人,自然不会对衣食住行表现的太过于斤斤计较,倒是先开口劝起了柳氏:“要不先尝尝,实在用不下了,咱们再让底下人做别的上来,还别说,这桌子菜还挺丰富的,有鱼有肉。” “就你什么都能用,我看还是我盯着让底下人赶紧收拾收拾,重新做一桌子菜上来吧!”柳氏说这话,倒也不是真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她担心的其实还是锦绣和晏淮二人。 锦绣小儿脾胃弱,而晏淮则是吃惯了山珍海味之人,柳氏只是这般考虑了,便不敢再去想让他们二人吃这桌子菜。 她脸上带了笑,对晏淮温声道:“王爷请稍后,我让底下人赶紧置办一桌新的席面送上来。” 出乎意料,在柳氏的话音落下后,晏淮却是伸手捡起了筷子,夹起一筷子的鱼肉,先送进了嘴里,而后面不改色轻声道:“夏婶您不必考虑我,其实到了这地儿,多用些辛辣之物,对身体也有好处。此地长年雾气不散,气候湿冷,只怕长期居住,身体会受不住,辛辣之物,能排湿祛寒,而且这桌子菜做的极好,细细品味着,倒别有一番滋味。” “王爷所言极是,一方饮食,必有一方水土造就,咱们还是入乡随俗为好。” 夏立齐连连点头,他偷偷拉了一下柳氏,轻声道:“若是你尝不惯,回头让下人再送一些别的来。” 柳氏听了,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夏立齐,得了,倒是变得她娇生惯养了。 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晏淮轻声道:“也是我未考虑周全,王爷所言极是。” 虽然柳氏这般说了,却还是有些担心锦绣,正考虑着是不是先过一遍水,再让锦绣用这些菜的时候,却发现坐在她边上的锦绣,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的筷子伸向了一盘裹了辣椒的鸡肉上,嘴上那沾着的红油,显示着她正是吃的津津有味。 得了,她最担心的两个人都没有任何意见,而且还十分喜欢这桌子的菜,她还能够说什么,只能够认命的自己也夹起了菜,忍着辣味开始吃了起来。 因着柳氏对这一桌子的菜十分挑剔,倒是没考虑到主动给锦绣去夹菜,锦绣手太短,只能够够到她面前的两道菜,其实她早已经蠢蠢欲动的对着最边上的一道烤鱼馋涎欲滴了。 她正咬着筷子考虑是叫柳氏给她夹,还是自己站到椅子上去夹的时候,突然鱼脖颈间最好的肉被筷子夹起,然后送到了她的碗中。 锦绣抬起头,瞧见晏淮正面上带笑看着她,还温声道:“还想用什么,那牛肉要不要吃一些!” 锦绣摇了摇头,低头夹起晏淮夹来的鱼肉,往嘴里一送,鱼肉香嫩,回味辛辣,咽到了肚中,都有一种回味无穷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店小二去叫席面的时候,看出了他们并非本地人,特地吩咐少加了辣子,反正放到嘴里尝着,辣度恰到好处,刚好能够让人忍受的哪一种。 不过锦绣觉得自己能够忍受,这晏淮也能够忍下,实在是太神奇了。要知道,柳氏和夏立齐二人这会儿都让底下人送了清水上来开始涮着吃了。晏淮的父亲定亲王是太后幼子,当今圣上同父同母的弟弟,所以封地的位置极好,在富庶的南边,晏淮从小也是在南边长大,锦绣听说,那边的口味可是比京城里的还要清淡。而且这晏淮方才所说的那一席话,正好是锦绣所认为的。 这上川之地,瞧着倒是与上一世的四川极为相像,都是湿气较重的地方,而且多山地势高,气候十分寒冷,终日难见阳光,人若呆久了,身体里容易存下湿气,待一两日倒也罢了,呆久了,的确是得多用些辛辣,方是应对之法。 锦绣原本还想着怎么劝自己爹娘用下这一桌子的菜,并且日后多用一些,不想着晏淮已经抢着替她说了出来。 不过锦绣又想到了晏淮口中的上一世。据晏淮所言,自己的父母上一世也来上川呆过,如此倒是不难理解了。 看着夏立齐和柳氏二人吃一口涮一口的样子,锦绣有些好笑。她忍不住想着,难道上一世,夏立齐和柳氏在上川呆的这些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柳氏原本担心锦绣体弱年幼,会受不住这一顿晚膳,谁知道,这锦绣无事,反倒是柳氏自个儿先受不住了,整整折腾了半夜,方才好转一些,等到第二日,锦绣到柳氏屋里去找她的时候,柳氏一脸苍白躺在床上。 锦绣这才知道,柳氏昨夜腹泻了。 因着昨晚一夜未睡,柳氏直到天方初晓才睡下的,锦绣只是在外边瞧了一眼,并未走到柳氏边上去看,以免吵醒她。 夏立齐的精神瞧着也不太好,面色有些憔悴,加上今日定然是要守在柳氏身边照顾她,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对锦绣歉疚道:“锦绣,今日爹爹怕是不能带你出去玩了,等明日再带你出去好不好?” 锦绣原本脑袋还朝着屋里探去,听了夏立齐的话,却是连连摇头轻声道:“爹爹,你说什么呢?娘亲还病着,我自然不会想着出去玩了!” “乖孩子。” 夏立齐笑着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在这个时候,晏淮正好带着一名大夫过来了,听得二人所言,晏淮心中却是一喜,连忙对着夏立齐开口道:“夏叔若是相信我,我带锦绣出去吧,一定会将锦绣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我不去!” 锦绣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不假思索开口拒绝。 当她不知道,晏淮肯定故意等着她落单好久了,昨晚她对着夏立齐和柳氏提出要一起出去逛的时候,晏淮脸上失落的神色可是骗不了人的。 锦绣拒绝的不留情面,晏淮一点都不见怪,反而依然温柔的笑着,反倒是夏立齐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对着晏淮告罪:“小女无妆,还请……莫见怪。” “怎么会呢?锦绣天真烂漫,我也是最喜她这个性子。” 晏淮一点都不脸红的开口夸了一句,也就是这般,夏立齐越发不好意思了,连忙推了推锦绣,轻声道:“不是想出去玩吗,现在有人陪着你还不好,快点回去换一身衣裳,若有什么好东西看到了,便给爹爹和娘亲带回来好不好?” 夏立齐说这话的时候,略带着几分劝说,也略有几分在意晏淮,仿佛是唯恐晏淮怪罪锦绣。 锦绣瞧见了,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不想出去了,可是瞧着她爹的样子,恐怕她不跟晏淮出去玩,就会一直担心晏淮会怪罪她。 她只好点了点头。 见此,夏立齐松了一口气,而晏淮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既然要出去玩儿,外边自然不可能跟屋里一般暖和,锦绣回屋又穿了夹袄,身上罩了一件胭脂红绒狐狸皮皮袄,身上倒是没有戴什么佩饰,只是简单的量两边的绒发用红丝绳扎成了两个小揪揪,镜子里照出的模样,瞧着略有几分乡土。 等到锦绣出了屋,到了厅里,看到一身佛头青素面湖杭夹袍却依然贵气逼人要与她一道儿出门的晏淮时,脸上忍不住浮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她自认自己这副皮相极好,也算是五官精致玉雪可爱,可依然不能够做到打扮成什么样子都好看,可眼前这人,皮相真当是好的天怒人怨了,穿什么都有一股子的贵气。 不过,此时的晏淮,脸色瞧着仿佛是不太好看。 锦绣有些疑惑,小跑着进屋跑到了夏立齐面前的时候,方才发现夏立齐的手中,拿着一封信。 锦绣想要凑头看去,但身量不够,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反倒是夏立齐一见到锦绣,便主动给她解答了疑惑。 “锦绣,你谢表哥要来了。” 谢表哥?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仰起头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夏立齐,又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晏淮,咽了一下口水。   ☆、64| 77|3.23|家 第64章 锦绣想到那一日晏淮提及谢文清时候的情形,再看了一眼晏淮如今的脸色,心中还真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倒是锦绣的父亲夏立齐并不知其中的微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信放到了桌面上,神色之间,略有几分担忧也有几分满意的开口道:“文清这孩子,你说他这不是胡闹吗,现在上川这么乱,他来做什么!” 说完这话后,夏立齐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对着晏淮开口道:“王爷,文清这孩子,和锦绣自小有婚约在,从小就对锦绣好,估计这一次,也是听闻锦绣被掳的事情担忧才会鲁莽前来,还请王爷莫见怪。” 夏立齐这话,其实也有几分替谢文清解释的意思,谢文清这信,会被送到夏立齐手中,还是经过了一番周折,是晏翰派人送过来的,夹在夏家寄给夏立齐的家书之中。 据晏翰派来送信的人所言,这信是昨日他们离开后的一个时辰才到的,他眼见赶不上他们的队伍,便到了今日才让人送过来。 对此,晏淮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看来这打仗之事,对于晏翰而言还太闲了,让他闲的竟然还能够身兼信件中转驿站 不管晏淮如今心中如何怨气冲天,这信最终还是到了夏立齐的手中,听得夏立齐这般解释,他也只能够憋着气笑道:“这谢家公子还真是有心。” 可不就是有心吗,晏淮可不相信谢文清是真的因为锦绣被掳后才来的,毕竟锦绣被掳的事情传到京里至今,过去的时间可不是一点点。 按着谢文清在信中提及出发的时间点,倒是与他出发过来的时间更为接近。 夏立齐没有听出晏淮话中深意,闻言还笑着附和了一句:“是啊,文清这孩子,向来都是十分有心。” 而锦绣听着自己父亲的话,怪异的看了一眼晏淮,正好看到晏淮脸上阴阴笑着看着她,锦绣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缩着脖子打了一个寒颤。 而晏淮却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出手,一把抱起了锦绣,对着夏立齐笑道:“夏叔,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带锦绣出去逛逛。” “不用早膳了吗?” 夏立齐开口问了一句。 晏淮摇了摇头,笑道:“既然要出去逛,我便带着锦绣在外边瞧瞧有什么新鲜的吃食,便不再这儿用了。” “也是。” 夏立齐闻言,深以为然,他笑着站了起来,也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小声叮嘱着:“乖一些,可莫给王爷添麻烦。” “嗯……” 锦绣小摸样看着有几分怯怯,让人瞧着忍不住心生怜惜,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晏淮后,方才开口应了 旁人只当锦绣这般,是因为要和晏淮一道儿出去,她与晏淮不熟的缘故,但是锦绣和晏淮心里都清楚,锦绣会出现这副模样,和谢文清送过来的这封信脱不了干系。 其实,更确切的说是,锦绣此时心里担心的,是谢文清这一封信给晏淮所造成的影响,锦绣可是深刻的记得,先前她和晏淮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谢文清,晏淮的反应有多么的激烈。 锦绣只是想想,便一点都不想跟着晏淮单独出门了。 不过,如果她不跟着晏淮单独出门好好安抚一下对方,锦绣又担心指不定对方一生气,当着她爹娘的面前,便做出什么没分寸的事情。 锦绣再次觉得,自己先前用重生这事儿去骗晏淮的这个主意,简直就是不能够再蠢了。 锦绣原本以为,晏淮会一走出厅里便发作,谁料到,对方的忍耐力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当然也没好多少,至少才刚出她们租住下的院子,晏淮便凉凉的开口说了一句:“怎么,听到你那位谢表哥要来,高兴了!” 锦绣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向了晏淮,虽然晏淮面色淡淡,可是锦绣乍然一看,她却觉得自己有一种仿佛看到了被酸水浸的皱巴巴的一张脸的感觉,如果仔细看,还能够从晏淮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锦绣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可是看着晏淮那副样子,锦绣强忍住了笑意,她觉得,如果自己现在笑出来,估计晏淮的一张脸要变黑了。 锦绣勉强让自己做出一副十分淡然,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也十分冷淡的回了两字:“没有。” “呵……” 晏淮一脸不信冷笑,样子看着十分欠扁。 锦绣忍不住偷偷握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权衡再三,忍住没往晏淮脸上招呼,不过语气也十分不好的回了一句:“你爱信不信。” “呵呵……” 晏淮继续冷笑。 这一回,锦绣实在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根本不想和眼前这个明明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幼稚男人计较。 “走不走,不走就别抱我!” 锦绣语气冷酷。 而晏淮闻言,愣了一下,根本没料到锦绣竟然在这种情形下,还对着他冷言冷语,晏淮越发觉得有些委屈了,他说话的语气,也不觉带上了一种酸溜溜又委屈的态度:“还说不在意,谢文清一来,你都不想让我抱你。” “呵呵……” 锦绣根本不想理会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她小手啪的一下打在了晏淮的手臂上,瞪大眼睛语气严厉道:“走不走,不走我回去用早膳了。” “……” 晏淮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睛十分委屈的紧紧看着锦绣,他的嘴巴也抿了起来,明明是一张俊美的脸蛋,硬生生给他糟蹋成了受气包的样子。 锦绣有一种心累无语望天的感觉,不过,锦绣觉得,自己既然掌握了主导,便绝对不能够软下态度,不然晏淮这厮,向来知道得寸进尺打蛇上棍,她态度一软,不知道还得割地赔款答应对方多少无礼的要求呢! 锦绣这般想着,嘴上依然冷硬的开口道:“走不走!” 语气里没有丝毫问的意思,而是质问。 果不其然,瞧着锦绣这般态度,晏淮立刻收起了方才的怨妇之态,连连笑着讨好道:“锦绣别生气了,走,当然走!” “呵呵!” 锦绣面对晏淮的讨好,态度依然没有丝毫的软化。她算是摸准了这家伙的脾气,感情是吃硬不吃软,非得她上架子虎着脸了,才知道怕了。 说来,晏淮倒不是真的怕锦绣生气,而是因为,谢文清的到来,给了他一种紧迫的感觉。 若是锦绣真的有前世的记忆,晏淮倒是不那么怕了,毕竟有前世记忆的锦绣,是绝对不可能再和谢文清有太多的牵扯,可是他却是清楚的知道,锦绣并不是重生的,她没有前世的记忆,甚至对于谢文清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即使先时他故意在锦绣面前说了不少谢文清前世的污点,但锦绣究竟有没有真的放在心上,还是两说。 晏淮可不傻,与其与谢文清去针尖对麦芒,倒不如先曲线救国,走好锦绣这一条路。只要将锦绣先给拿下了,到时候再把锦绣与谢文清二人的婚约之事和平解决了,想要娶锦绣,便容易多了。 锦绣不知道晏淮此时心中所打的小九九,不过看着晏淮这副样子,她便觉得对方此时心中定然是不怀好意,指不定是一肚子坏水在打算着什么。 虽然对于谢文清,锦绣如今的观感十分的复杂,可是谢文清毕竟是谢修的孙子,又是兰姨太太喜爱的晚辈,真出了什么事情,而且是来上川的途中出的事情,锦绣一点都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想了想,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晏淮开口道:“你不许在路上对表哥做什么,他若是出了事情,只怕舅祖父一家还有爹娘都会难过。” 还别说,若是锦绣不提及这个,晏淮倒是忘记了还可以在路上对谢文清做手脚,当然派人在路上取了他的性命或者伤了他,自然是最一了百了的做法。不过谢文清此次过来,毕竟是打着来寻找锦绣的旗号,若是真出了事情,只怕谢府也和锦绣家里闹翻了。 这么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偏偏动的全身里,包括锦绣,这个主意晏淮也只能够在心中偷偷幻想一下。 虽然不好做得太过,但若是在路上做些手脚让谢文清知难而退,回家去,这个倒是可以考虑着,晏淮的心里忍不住开始打起了主意。 当然,他的心里还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计划,若是能够部署的好,完全可以不动用一丝一毫的力气,便可让锦绣和谢文清的婚约和平解决。 但那都是之后较迟的事情了,在执行这项计划之前,晏淮觉得,自己首要的任务还是先讨好锦绣,拉拢锦绣父母的心,不然等到谢文清和锦绣的婚约取消,只会便宜其他的臭男人。   ☆、65| 77|3.23|家 第65章 晏淮心中存了这样的想法,这一路上,倒真的是殷勤万分,并不仅仅是对着锦绣,还有对着锦绣的父母。 锦绣尝到一样东西味道不错,还未吩咐让底下人带上好带回去给自己爹爹娘亲也尝一尝,那一边,晏淮便已经让老板打包好,吩咐手脚利落的下人赶紧拎着带回了他们所住的客栈。 瞧见锦绣挑着眉看着他,晏淮脸上清朗一笑,声音柔和:“我瞧着这些吃食挺清淡的,趁热让人送回去,夏叔夏婶还能吃到一口热的。” “你倒是挺有心的。” 锦绣似笑非笑。 而晏淮对此,并未辩解,只是指着边上一处卖小馄饨的摊子笑道:“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要不要来一碗。” 锦绣目光看去,却是一对老夫妻虽摆的馄饨摊子,摊子上几乎是没有人,显然生意一点都不好。而那对老夫妻仿佛是注意到了晏淮的话,此时正目光期待的看着锦绣这边。 那对老夫妻瞧着面上满是皱纹,眼睛浑浊,眉眼之间,尽染沧桑。不知道是因为过度操劳而显得如此沧桑,还是因为生活困苦在这本该颐养天年的沧桑年纪了,仍然要出来赚钱养活。 锦绣只是瞧着,心中便有些不忍心拒绝。 虽然她并不想吃小馄饨,但是只是在对方的摊位上坐上一坐,也是好的,锦绣这般想着,便点了点头。 晏淮见此笑着抱着锦绣朝着那对老夫妻的摊位走了过去,这边锦绣和晏淮二人还未走近,其中的老妇人,却是连忙拿着擦布在那张瞧着有些历史的木桌上擦了又擦,又是搬着凳子过来,热情招呼了。 “来两碗馄饨……” 晏淮开口吩咐,话音还未落下,却听得锦绣出声打断道:“给每人都上一碗。” 锦绣这一行人,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随从都带出来,但少说也有十几个人,那对老夫妻闻言,沧桑的面容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锦绣只是瞧着,便有些不忍心的低下了头,晏淮沉默的看着锦绣这般,并未说什么,只是对着那老妇人要了热水,将碗筷都给烫了,然后放在了面前。 小馄饨很快便被煮熟端了上来,冒着滚滚的热气,锦绣拿着勺子稍稍拨弄了一下,真真是清汤寡水的馄饨,除了几点葱花与隐隐能够透出绿色的馄饨皮,就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 桌面上倒是摆放着辣椒,不过锦绣也没有一大早便吃辣口的意思,所以也没有放,她舀起一个馄饨,放到嘴边吹了吹,感觉温度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往嘴里送了进去,一口吃下去,锦绣差点没给吐出来。 晏淮在边上看着锦绣这副样子,还以为她是被烫到了,连忙拿了帕子过来,想让锦绣吐出来,锦绣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口中这一只小馄饨给咽了下来。 “怎么烫到了还要吃下去,真有这么好吃?” 晏淮脸上带着笑,拿起自己的勺子,在锦绣的碗中也舀起了一个,往自己的嘴里送去,不过,等到他吃到嘴里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淡了,看向锦绣的目光中,也带了一层深意。 馄饨的味道,自然是不好,而且是非常的不好。 说来也巧,这馄饨包的也是荠菜肉馅,只是荠菜仿佛是未经处理,吃在嘴里,并没有那股子的清香味儿,反而有一股苦味。肉馅很少,也很不新鲜,仿佛是隔了夜的肉。 锦绣和晏淮二人自小哪里吃过这个,便是在外边吃小吃,味道不太好,但也都别有一番风味不至于难以入口。 但是,看着一旁站在摊位前,一脸忐忑看着他们的那对老夫妇,锦绣和晏淮二人,只觉得辛酸,完全没有兴师问罪的念头。 锦绣没有再去碰馄饨,而是抬头看向了那对老夫妇,开口笑问着:“老爷爷老奶奶,你们今天在这儿摆了多久的摊了,是住在这儿吗?” 老妇人听见锦绣开口,身体便不觉紧张了起来,只待听到了锦绣的问话,她的脸上,倒是放松了一些,可声音还是有些颤颤巍巍的开口道:“老妇人哪里住的了城里,是天还没亮便带着物什过来摆摊,也幸好公子小姐过来吃我这馄饨,不然到现在还没有一单子的生意呢!” “哦,原来是这样。” 锦绣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开口道:“老爷爷老奶奶你们怎么自己过来摆摊,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忙得过来,家里人都要忙着生计,我和老头子就忙得过来,也好赚几个钱给孙子买吃的,免得又饿的睡不着。” “老爷爷老奶奶你们可真好。” 锦绣笑着说了一句,却没有再问下去,她低头舀起了一个方才让她觉得难以入口的馄饨,却是送进嘴里,慢慢的嚼了起来。 “不是不喜欢吃吗,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吃。” 晏淮看着锦绣这般,语气也有几分沉默的说了一句。 锦绣只是又舀起一勺,轻声道:“别人还吃不饱饭呢!” 晏淮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拿过了锦绣的碗勺,放到了自己的面前,笑道:“你方才已经吃了很多了,现在怕是肚子饱着,留点地方,待会儿带你吃别的,我饿着,都给我吃。” “你自己不是还有一碗吗?” 锦绣措手不及被夺了碗勺,又看到晏淮低头大口舀着馄饨吃了起来,有些哭笑不得。她看得出,晏淮是不想让她委屈吃这不太好吃的东西,可是也用不着这般来抢吧。 眨眼之间,一大碗馄饨便被晏淮吃了个精光,锦绣看着他还要再吃第二碗的时候,连忙伸手拒绝开口道:“你也留点肚子,待会儿吃别的。” “我胃口大着呢,方才那点只够塞牙缝的。” “……你牙缝还真够大的。” 锦绣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想要上去抢晏淮手中的勺子,而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二人边上伺候着的安庆却是连忙开口道,“公子,奴才肚子还饿着呢,要不您将这碗馄饨赐给奴才。” 说着,安庆竟是不等着晏淮拒绝,自己便伸手夺过了那一碗馄饨。 晏淮瞧着安庆这般,也是笑了起来,挥了挥手,开口道:“行了行了,赐给你这个刁奴吧!” 还别说,方才那一大碗他吃下去,的确是已经够勉强了,再吃一碗,他都有些担心自己的肚子。 不过,看着锦绣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晏淮又觉得,自己方才那么夸张的一番表现,还是很值得。 这边闹完,锦绣二人桌上也空了,倒是让她的心情再次微微惆怅了起来,看着这条街上来来往往行人简陋的穿着打扮,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没想到这里的百姓,生活这么困难。” 这馄饨摊子老夫妻这样的状况绝对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 锦绣这一眼看去,就是在街道两边摆着摊子的人,不是年老体弱,便是衣着褴褛,甚至还有不少面黄肌瘦的。 锦绣和晏淮二人,虽然也做了最最朴素的打扮,可是走在人群里,仍然显得十分光鲜亮丽。 这是锦绣第一次接触到了上川百姓的现状,也让她的心情分外沉重。 “你在同情他们?” 晏淮看着锦绣目不转睛的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看着她那双大眼睛不再流露出先时出门之时的兴奋神色,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锦绣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轻声开口说了一句:“爹爹来这儿做官,一定会让这里变好的。” 这是锦绣对于自己父亲的一种盲目崇拜,可也是真心实意的话,夏立齐虽然出身世家,但不是不知民间疾苦之人,他一定会做一个为百姓牟利的好官。 晏淮听得锦绣的话,脸上却是笑了起来,锦绣这话还真说中了,上一世,夏立齐的确是让上川这个地方彻底改变了。 他伸出自己的手,将锦绣的脑袋捧到了他的面前,笑着开口道:“上一世,你父亲来上川后,的确是将上川治理的很好。” 锦绣闻言,脸上微微愣了一下,却很快露出了笑容。对了,晏淮有上一世的记忆,上一世她的父亲也的确是来上川了,要问什么,哪有比眼前这个人更为合适。 她扑闪扑闪的睁着大眼睛,一脸求知的看着晏淮。 不过,看到锦绣这般,晏淮却卖起了关子,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显然是打算吊着锦绣胃口的意思。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催促。 晏淮笑笑,还是不语,脸上的神色,显然是在等着锦绣有所表示。 最后还是锦绣败下了阵,伸出自己的小手推了一下晏淮,语气奄奄:“快说。” “说什么?” 晏淮故作不懂,显然是不满意锦绣的表示。 “你说不说!” 锦绣瞪着眼睛,鼓着嘴巴,态度瞬间强硬了起来。 不过这一回,晏淮却是不打算那么轻易就屈服,他笑了笑,冲着站在身后的安庆开口:“都吃的差不多了吧?” “是。” 安庆等人连忙应声站了起来,而晏淮从身上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然后伸手抱起了锦绣。 “你什么意思啊!” 锦绣有些不解也有一些气愤,挣扎着想要从晏淮身上下来。 晏淮却是拍了一下锦绣的小屁股,不怀好意的笑道:“乖一些,我就告诉你一些事情,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些如何治理上川的方法,让你爹少走一些歪路。” “……” 锦绣鼓着嘴巴转头看着晏淮,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扁了脸颊,乖乖的将自己的两只手搭在了晏淮的脖子上。 第66章 晏淮笑了,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锦绣。 锦绣干脆将头埋在了晏淮的肩膀上,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可耻的,要知道,她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是短暂的讨好晏淮,能够换得自家老爹少走歪路,能让上川的百姓少受点苦,这事儿怎么算怎么划算。 不过,锦绣想到自己方才对晏淮的态度,还是有一些害羞,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晏淮的肩膀,开口道:“快走快走。” “行行行,都听你的。” 晏淮好脾气的笑着,二人正要离开的时候,那对老夫妻却是突然拦住了二人,老妇人那双如同枯树干一般的手颤抖的捧着那锭银子,连胜开口道:“公子、小姐,你们给多了,老妇找不开。” 晏淮给的银子,瞧着虽然不大,可是整锭的,而且成色极好。这一锭银子,连买下他们一个摊子都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只是这十几碗混沌。 “公子给七个铜板便是了,这银子太多了。” 老妇人的目光虽然有些贪婪的看着手中的拿锭银子,却还是坚持要还回去。 她手中的这一锭银子,完全抵得过他们全家三年的收入,若是有了这一锭银子,她的孙子,也能够吃饱饭长得胖胖的。 可是,他们卖出去的东西,与这锭银子的价值相差太大了,大的让一贯老实本分的老人家根本不敢收下。 “没有散钱了,你们收下吧!多的当做赏钱。” 晏淮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却是带着人离开了。 锦绣抬着头看着满脸不知该是欣喜还是惶恐的那对老人家,又转头看了一眼晏淮,脸上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晏淮身上绝对是有散钱的,就算晏淮没有,跟着他的那些随从也绝对是有的,这一点,锦绣很确信,因为方才他们在别的摊位上买东西,用的也都是铜板。方才晏淮故意这般说,只是为了给那对老人家送钱吗? 锦绣倒是不知道,晏淮竟然也有这样的怜悯之心。 不过她还是轻声开口说了一句:“那老人家收了你一锭银子,回去会不会不安全?毕竟上川挺乱的。” 晏淮轻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轻声道:“那对老人家活了这么久,还能够出来摆摊,自然是个有经验的,会护好那锭银子的。” 再不济,其实晏淮也是偷偷派了人跟着,一方面是想要探听一些上川真实的现状,二来,也是与锦绣有一样的顾虑。 不过这些话,瞧着锦绣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晏淮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七里镇虽然不大,不过等到赶集的这日子,街上的摊位还是很多,除了卖一些生活上的用品和吃食,另有不少的小吃摊位、游玩的摊位摆放着。 时间还早,晏淮便带着锦绣将感兴趣的几个挑着都玩了一遍,方才带着一大堆方才买下的物件回了客栈。 也是因为等到他们玩完了,时间也不早,该用午膳了。 等到回了客栈,锦绣也是收敛了脸上的玩笑,看着抱着她的晏淮时,她眼里若有所思,却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晏淮瞧出了锦绣的意思,他只是摸了摸锦绣的脑袋,没有马上说话。 反倒锦绣却有些忍不住了,面上纠结了一下后,小声开口道:“现在回来了,你可以告诉我我爹该如何治理上川了吧!” “不急,反正现在先将土匪山贼给剿了,你爹才有可能着手接过治理上川的事情。”晏淮轻描淡写就像将锦绣打发了。 其实,倒不是晏淮真的想吊锦绣的胃口,而是这事儿,他真正打算谈的人不是锦绣,而是夏立齐。上辈子,夏立齐治理上川的时候,曾经写过不少的奏折上表,奏折里记载了很多治理上川的事情,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不过那些东西有些太细了,加之过了太久,他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全部都记在脑子里。 更重要的是,即使夏立齐上辈子真的为上川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可到底不可能事事都做的很好,有一些地方,虽瑕不掩瑜,还亟需改正,晏淮所想,便是坐下来,将上一世夏立齐治理上的所有经验都整理记录下来,交给夏立齐,并与他再好好的谈上一谈。 不过,小锦绣的耐心,却并没有他这般好,见到晏淮这般,还以为他是在骗她,顿时瞪大眼睛,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晏淮笑了,摸了摸锦绣的小脑袋,正想耐心安慰两句的时候,突然一个随从从院门口走了过来,走到了晏淮跟前,行了后轻声禀告:“王爷,谢家公子已经到了。” 谢文清来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出乎所料,锦绣和晏淮二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下。 信件是早上刚刚送到的,即使在路上有过耽搁,但早上收到信,下午便是谢文清已经到了的消息,这也未免太过迅速了。 锦绣在惊讶过后,忍不住抬头紧紧盯着晏淮的神色,她以为自己会从晏淮脸上看到别的神色,可是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外,之后晏淮脸上只是挂着淡淡的神色,冲着那个上来禀告的下人开口问了一句:“谢文清如今在何处?” “谢公子在厅里陪着夏大人说话。” 下人乖乖答了,而晏淮的脸上若有若无的点了一下头,脚步却未加犹豫,直接抱着锦绣直接朝着他们租下的院子走去。 因着先前有过一次被抓包的经历,锦绣这一回,极力想让晏淮松开手,让她自己走。可是一向善解人意的晏淮,这一次却根本没有按照她的意思做,而是继续抱着她朝着院子里走去。 走入了院子里,院子里瞧着没有什么异常,下人们依然忙忙碌碌或者静静守着。 此处客店里能租下的这个院子,其实并不大,唯一的优势,恐怕也只有房间多,但院子里的园子很小很小,也没有种什么东西,只有两颗苍翠不知品种的树屹立着。 园子直通走向正面屋子的回廊通道,锦绣被晏淮抱着,一行人刚走了两步台阶,正要走到回廊之时,却发现就在回廊尽头的边上,早已经站了一个人。 今日的谢文清,一身玄黑色短袍打扮,将他看起来十分利落也将他清瘦硕长的身段,衬托恍若苍松翠竹,他头上的发髻也换下了玉钗金冠,而是用一块灰色的布巾扎着,看起来书生气息越发浓重。他的神色里还带着几分因为匆忙赶路而染上的疲惫,但在刚一看到锦绣的时候,他眼里瞬间透露出了光彩,可那光彩流露的时间很短,在看到晏淮的时候,瞬间灰飞烟灭了。 他的目光从晏淮的身上,落在了锦绣的身上,最终落在了晏淮紧紧抱在锦绣腰间的那双手上,低下了头,没有马上说话,眼神里带了沉思。 锦绣一直看着谢文清,而谢文清这番毫不避嫌的神色,也是让锦绣沉默了一下,她的目光在晏淮与谢文清之间转移着。 锦绣此时的心情也很复杂,还略有几分纠结,不过她心中定了定,最终露出了大方的神色,开口打破了此番尴尬场面,轻声唤了一声:“表哥。” 锦绣话一出口,晏淮抱在她腰间那双有力的手不觉紧了一下,当然这一动作的幅度很小,只有晏淮和锦绣二人能够感觉得到。 此时,谢文清心里其实是有一些阴翳的,可是听到锦绣软软唤他的声音,他的心情倒是明朗了几分,脸上也是勉强挤出了几分看似自若的笑容。 谢文清走了上来,走到了晏淮跟前,先是对着晏淮俯身弯腰行了一礼,嘴里有礼而平淡的唤道:“燕亲王。” 他的态度十分恭敬,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误出来。 锦绣在边上瞧着,心思越发复杂,若不是她之前便知道晏淮和谢文清二人都是重生的,眼前这幅场景,她还真当看不出一丝的端倪出来。 因为晏淮也是笑着叫了起,还开口有些不咸不淡的客气说了一句:“谢公子这一路赶来,可是够辛苦的。” “不辛苦,多谢王爷关心。” 谢文清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诡异,他嘴角微微翘起,却是目光柔和而坚定的看着锦绣,语气越发柔和而诡异:“表妹是我的未婚妻,她出了事情,我怎么还坐得住。” 说完这话,他又柔声对着锦绣关心道:“表妹,你没事吧?” 锦绣勉强笑着摇了摇头,她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她都不敢再去看晏淮此时的神色了。 而谢文清仿佛也根本不懂得看眼色,在说完这话后,他又轻笑了一下,开口道:“表妹日后可不能够这般吓人了,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可把表哥吓坏了。” 锦绣下意识点了点头。 晏淮抱着锦绣,只是冷眼瞧着谢文清与锦绣的互动,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可是谢文清在得到锦绣的回复后,尤觉得不痛快,又抬头看向了晏淮,笑着又说道:“听着叔叔说,王爷带着锦绣出去玩了,锦绣向来喜动,怕是麻烦王爷了。” 晏淮嘴角微微一动,看了一眼低着脑袋的锦绣,而后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并不麻烦,锦绣乖巧的很。” “是吗?” 谢文清闻言,笑容倒也不变,只是仿若亲昵的摸了一下锦绣脑袋上的碎发,笑道:“王爷您是不知晓,锦绣在外人面前就装得乖巧,其实本性十分活泼好动,我呀,有的时候都拿她没有办法。” 谢文清一边说着,脸上一边露出了仿佛苦恼而又十分甜蜜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刺眼。他在说完这些话后,又伸出了自己的手,对晏淮笑道:“王爷您带了锦绣一天了,怕是累了,可不敢再麻烦王爷了,还是我来抱吧!” 说着,却是伸手要去接过锦绣。 而晏淮却一动不动抱着锦绣,看着谢文清这一番动作,只是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有什么可麻烦的,就这么几步路,我抱她进去便是了,没必要再换人抱了!” 说完这话,晏淮又将自己的脸靠近了锦绣几分,笑着询问:“小锦绣,你说是不是?你要你表哥抱,还是我抱!”   ☆、66| 77|3.23|家 第67章 “呃……” 锦绣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犹豫,并没有马上回答。 而谢文清在听了晏淮的话,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了锦绣,他嘴角含笑,可是眼神十分深沉。 锦绣看了一眼晏淮又看了一眼谢文清,突然拍了拍晏淮的手,嘴里开口道:“我要下来。” 晏淮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目光里不觉涌上了汹涌的一阵怒意。而谢文清在听到锦绣的话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灿烂明朗。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似乎是要抱锦绣。 谁知,锦绣看了一眼谢文清伸出来的手后,却并未将自己的手搭上,而是开口道:“不要你们抱,我自己走!” 她又不傻,眼前的这个情况,她选择谁,都是错。她自己又不是没长腿,干嘛非得让人抱着。 晏淮听了这话,虽然眼里的怒意褪去了一些,却并没有马上放下她,锦绣转头有些心虚的看了晏淮一眼,恰好看到对方正似笑非笑看着她,她小脖子一缩,却又立刻语气蛮横道:“我要下来走我要下来走,你别抱着我啊!” 其实锦绣还真有些害怕晏淮,毕竟一来对方如今可是掌握着她最需要的信息,二来却是晏淮这人手段无耻,锦绣每次都被压制的死死地,久而久之,心里难免会起一丝忌惮。 但是从心底里她并不想让谢文清发现她和晏淮如今的关系,并非是心虚,她自己也不太清楚理由,就下意识这么希望了。 晏淮虽然并不在意谢文清是否知晓内情,毕竟在他看来,区区一个谢文清,对他构不成威胁,但若是让对方提早知道,他原先制定好的计策只能作罢,便显得有些不好玩了。 而且,晏淮看着锦绣在他怀中色厉内荏的样子,颇觉得有趣,也怕将怀中这一只小猫给惹炸毛了,所以在锦绣再次伸手拍了拍他手的时候,他倒是没有说什么,直接抱着锦绣蹲下了身体,将锦绣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地上。 在晏淮放开锦绣后,谢文清的眼里,却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诧异,似乎是没料到晏淮竟然会如此轻易放手。直到晏淮再次站直身体面对着他的时候,他眼里的诧异褪去,心里突然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开始为自己方才的举止感到好笑,实在有些不必要。 毕竟晏淮与他和夏锦瑟不同,晏淮根本没有记忆,这一辈子,破庙里救他的人换成了夏锦瑟,晏淮如何会对锦绣另眼相看。 或许还是有,锦绣长得玉雪可爱,加上这次又是晏淮在山贼窝里将她救出来,二人之间难免态度会亲近一些。但应该也仅限于此,毕竟在晏淮的眼中,锦绣还只是一个孩子。有可能,此次晏淮会在去探路的时候,将锦绣救了的原因,还是因为锦绣是夏锦瑟的妹妹。 他这般想着,身体忍不住放松,不再像先时那样透露出了敌对,不过到底上辈子的事情影响,谢文清面对晏淮时,心里始终无法放下那份警惕,他在晏淮将锦绣放在地上后,弯下了腰,又揉了揉锦绣的脑袋后,方才抬起头,对晏淮笑道:“锦绣此次能够安然无事,还得多谢王爷鼎力相救,日后,只要王爷有所差遣,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谢文清所说的话,其实和那一日晏淮抱着锦绣回来时夏立齐所说的话,意思相差无几。不同的是,夏立齐所想表达的,是自己的感激之情,而谢文清,更多的只是以锦绣未婚夫的身份在对晏淮昭示着所有权。 锦绣听到谢文清的话后,偷偷迈出的一只小短腿立刻收了回来,缩着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这会儿真的不再敢看晏翰的神色,她还真怕晏淮回头一愤怒,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 晏淮此刻心里的愤怒,自然不言而喻,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冷笑罢了,看着谢文清脸上的笑容,他的脸上神色依然似笑非笑,语气冷淡的回了一句:“顺手罢了,谢公子客气了。” 谢文清对于晏淮这态度,并不以为意,毕竟一来对方是王爷,态度倨傲一些,并没有什么可以置喙。二来,其实晏淮的态度越冷淡,他心里便越高兴。 所以晏淮这般讲了,他依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脸真诚开口道:“王爷莫这般说,对您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对于我们谢夏两家,尤其对在下而言,锦绣能够平安无事,却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谢公子对于锦绣,还真是一片深情。” 晏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怪异,锦绣在边上听着,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颤,和晏淮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如何会看不出晏淮这说,与其说是感叹,倒不如说是在嘲讽。 谢文清虽然听着也觉得有些怪异,不过他并没有深想,便立刻回道:“锦绣是我的未婚妻,我自然要记着念着她,我不对她好,我还对谁好。” 说完,他眼里含着柔情,款款的看向了锦绣。 “呵呵,原来谢公子是如此深情专一的人,锦绣可真是有福了。” 晏淮没控制住,脸上露出了冷笑,而锦绣低着头听着晏淮这冷嘲热讽,也没控制住翻了一个白眼。 晏淮这话,说的好听,还不句句都在挑着谢文清的刺,明知道谢文清上辈子辜负了她,因为别的女人,让她陷入了绝地,这一句一句的,就是在提醒着她,警告着她。 偏生谢文清,却是丝毫没有发现晏淮话中之意,对于晏淮这几句“夸奖”的话,虽然因为是晏淮说的,让他心里有几分别扭,但他还是笑着谦逊回道:“这是应该的,叔叔婶婶既然相信我,将锦绣的下半辈子交托给了我,我不对她好,又怎么行呢!” 晏淮点了点头,并没有再继续说方才的话题,而是又笑道:“听说谢公子文采斐然,有机会,本王一定要领教一下。” “呃……王爷过誉了。” 谢文清倒是没料到晏淮突然会提到他的文采之事,主要是跳跃性略大,方才还在扯着锦绣的事情,一下子又说到了他的身上。 谢文清嘴里下意识回答,不过心里却是开始下意识深思晏淮此言的用意。 谢文清上辈子自然有才,而且是世人追捧的才子一类, 上辈子,其实谢文清原本应该走的路线,是在成年后走仕途,通过科举入仕,没人会怀疑他会考不上。加上他家中帮助,想要在朝中担任要职自是轻而易举。若非出了锦绣的事情,他上辈子可能还会走上高位,可是偏偏上辈子的他,因为锦绣的事情,最终连科举都未走过,朝廷上的事情,很多他有所耳闻,但知道的都是一些表面与结果,内里与过程,他的确是甚少关心,很多也无从得知。 重生之后,谢文清的名声打得越响,甚至连他一心专研书籍的父亲谢泓都自叹不如。但是这辈子的他,却是用了这份名声,慢慢走入名利圈中,不再像上辈子那般清高,他设想很好,上辈子晏淮的确是给了锦绣无上的荣华富贵,可是他也绝对不会亏待锦绣。而且深受上辈子之苦,他也明白了权势的重要性,若是他手中无权,如何能够得到并且保住锦绣。 晏淮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谢文清所想到的事情,却是让他心中有些怪异。 难道对方是想要拉拢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谢文清越想越别扭,却也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上一辈子,四王相争,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不是锋芒毕露的恭亲王晏浩,不是铁面无私的肃清王晏泽,也不是颇得圣心的宝亲王晏翰,而是在文人中素有贤名看似淡泊的燕亲王晏淮。 上一辈子,谢文清因着锦绣之事,一直过得很颓废,对于这类朝政大事知之甚少,也不知道晏淮登位的最大凭仗是什么,但按着今世的经验看来,晏淮脱不得拉拢人心的手段。谢文清因着家世以及自身的才能,在京中文人圈子中素有几分名望,况且他还年轻,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他以后的前途,晏淮既然对那个位置有企图心,那么想要拉拢他,也并不难理解。 谢文清的内心想法,自然是不想和晏淮有太多的接触,可是,从实际情况出发,谢文清的理智告诉他,晏淮若是真的想拉拢他,他答应下,无疑是一条光明大道。更何况,如今的情形,与前世有了很大的变化,锦绣对于晏淮没有救命之恩,自然不存在晏淮会对锦绣生情的事情,而且这辈子,他也绝对不会辜负锦绣,锦绣也只会嫁给她。 最重要的是,晏淮这般拉拢他,他若是拒绝,便显得有些不识相了。 想到这里,谢文清脸上露出了温文的笑容,对着晏淮一脸真诚道:“王爷既然看得起在下,那在下自然荣幸之极。” 呃…… 锦绣原本还在心中翻白眼,埋汰着晏淮又在话中有话、明嘲暗讽,谁料到,乍然听到谢文清的话,脸上顿时浮现了错愕的神色。 她抬头看向晏淮,瞧见晏淮的脸上,虽然面色未变,但嘴角仿佛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   ☆、67| 77|3.23|家 第68章 锦绣原本是巴不得赶紧离开,可是看到晏淮这个表情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一点都不想走了,有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心里控制不住的想要偷笑。 而晏淮此刻的心情,也十分复杂,他原本对谢文清说那些话,当然不是真的想去夸赞谢文清才华好,继而要拉拢他。真正的想法,不过是想要提醒锦绣,可是没料到,谢文清竟然会想到那一方面去了,这让他是在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一种被噎到的感觉。 当然,在这样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晏淮自然不会傻得将话挑明了说,他对此也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又看向了躲在边上偷笑着的锦绣,没忍住有些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有些无奈的扶额。 他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让锦绣留在这里看他的笑话。 晏淮这般想着,嘴里倒是开口打发起人来:“锦绣,今日你出门许久了,既然回来,便先回去与你爹娘说一声。” “哦……” 锦绣突然被点到名,小身子立刻挺了一下,待听到晏淮的话,她左右又看了一眼谢文清与晏淮,显然有些犹豫不想答应。 谢文清对于晏淮支开锦绣的举止,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大概能够猜得出晏淮接下来是要和他谈正经的大事,锦绣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可留在此地,大抵也是不合适的。所以对于明明晏淮抢了主动权这一做法,心中并无不满,还笑着对锦绣点了点头,表示对于晏淮决定的赞成。 二对一,加上这一的意见,完全弱势,锦绣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点了点头,慢腾腾的离开了。 晏淮和谢文清二人站在原地,微风拂过,衣袂飘飘,一贵气一温文,眼里皆含笑看着锦绣小小的身子慢慢离去。 二人也都十分有耐心,直待锦绣的身影在回廊之处消失了,方才收回了目光。 谢文清抬头看向眼前明明是衣着朴素,却一身贵气难掩的晏淮,脸上神色认真,眼里透露出了几分专注与神采。 而晏淮的目光却并未完全落在谢文清的身上,他仿佛是在心不在焉的想事情,面色淡淡,不过,偶尔掠过谢文清时眼里透露出的几分神色,却十分深不可测,让人难以捉摸。 锦绣对于晏淮打发她离开,要单独和谢文清说话的事情,她心里若说不好奇,自然不可能。 晏淮要招徕谢文清到手下,若是两人都没有重生,或者只是谢文清和晏淮二人中的一人重生了,锦绣或许还觉得有可能。 但问题是,两个人都重生了,即使谢文清并不知晓晏淮也重生的事情,但听得晏淮先时提及到谢文清时的态度,锦绣就无法想象这二人和平共处的场面,更别说还倾情合作。 锦绣觉得最大的可能,便是晏淮在玩谢文清。 这么一想,锦绣心里又忍不住有些纠结担忧了,晏淮该不会对谢文清下狠手吧?毕竟,她和谢文清有婚约这事,一直都是晏淮一块心头病,难保他不会成绩对谢文清做什么。虽然在听得晏淮提及上辈子的事情,锦绣的心里对于谢文清的观感很复杂,可到底她没有真正经历过,加上谢夏两家的关系,她打心底里,还是不希望谢文清出事的。 锦绣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是否该私底下找晏淮谈一谈,但想到如何谈,她瞬间又有些愁眉苦脸,只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容易了,果然知道的越多,麻烦也越大。 锦绣愁眉苦脸在门口徘徊着,在屋里的夏立齐,早就看到了。 今日的锦绣,身上穿的喜气洋洋,头上用红头绳扎着的两根小揪揪,仿佛被揉捏过,略显凌乱,不过依然无法消减锦绣的玉雪可爱。她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下,眉头紧锁,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大事儿。 偏偏一个还没板凳高的小娃娃做出这副大人烦恼忧心的样子,着实有趣。 夏立齐也是好奇的想要看看自己女儿究竟要做什么,就站在窗口看着。 直到锦绣来回在屋门口徘徊了好几趟,仍然没有进来的意思,而躺在床上的柳氏也等不住了。夏立齐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口,瞧见锦绣还未发现他,他一把伸手将锦绣凌空高高的抱了起来。 锦绣猝防不及被高高抱起,吓了一大跳,待看到抱着自己的人是夏立齐的时候,她立刻安心了,脸上也忍不住咯咯咯的笑出了声,明明怕高,但这会儿却是一点都不怕夏立齐会把她给摔了。 夏立齐也配合的颠了了两下她的小身子,这才抱到了怀中,轻声问道:“方才在门口做什么,这么久都不进来,还皱着小眉头。” 夏立齐笑着点了点锦绣的眉宇。 锦绣两只小手立刻贴在方才夏立齐碰到过的地方,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却是笑嘻嘻的开口告状:“爹爹,方才燕亲王和表哥在一块儿说话,不让我听。” “燕亲王和你表哥说话?” 夏立齐闻言,神色也有几分怔忡,显然对于锦绣口中所言之事,有几分在意。 “是啊,刚才我也在,但是他们说着说着就让我先来找你们。不过我看出来了,他们是不想让我听到他们说话。” 锦绣这话,故意说的得意洋洋。 而夏立齐看着自己女儿这副自得的模样,心里也是有几分好笑。但夏立齐却并没有顺着锦绣的意思追问下去,只是微微沉吟,便对锦绣笑道:“人小鬼大,燕亲王和你表哥,定然有正事要谈,怕你打扰呢!” 锦绣闻言,立刻嘴上抱怨着:“我才不会呢,我乖乖的。” 夏立齐显然是被锦绣这话给逗乐了,也附和着锦绣的话,连连道:“好好好,我家锦绣最乖巧了。” 显然,夏立齐并没有对此事打算追根究底的意思。 锦绣见此,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她原来还想引起夏立齐的注意,好让他也关注到这件事情。倒不是说锦绣希望夏立齐能够做什么,但至少夏立齐盯着,晏淮也不至于做的太过。锦绣很想不死心再说上几句,可是又怕自己说多了,好像显得太过于刻意,便有些怪了。所以锦绣也只能够按捺下心情,笑着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其实,这事儿,夏立齐倒真有几分上心,锦绣话中透露出的信号,算得上是大事儿,夏立齐也的确是想知道内情。可是夏立齐并不是一个喜欢汲汲钻营,或者对什么事情都想插一脚的人。 刚好相反,他对晏淮印象很好,觉得晏淮应该不会害人,他对谢文清也很信任,觉得他做事极有分寸,便是晏淮真想做什么,谢文清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判断力。 在这样的想法下,他倒是放宽了心,并不打算去追根究底。 不过,若是让锦绣知道夏立齐的想法,准得翻上一个大大的白眼。晏淮害不害别人她不知道,但是要害谢文清,她是半点都不怀疑。而且这厮足够无耻又足够一肚子坏水,谢文清虽然也有点小心思,但和对方一比,简直比落入狼群的小羊还要没有抵抗力。 锦绣的算盘也落了空,接下来在屋里和父母说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柳氏和夏立齐都当锦绣是小孩子,问的也无非是今日出去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锦绣便是心不在焉也足够应付了。 谢文清回来的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 因着柳氏还卧病在床,谢文清倒是不好直接走进里间,柳氏知道谢文清回来定是来找锦绣的,眼里忍不住带了几分戏谑,打趣了锦绣几句,倒是十分开明的让夏立齐将锦绣带到了外间。 锦绣看到谢文清的时候,忍不住仰起头认真的打量了好一会儿谢文清的神色,直将谢文清打量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了。 他走到了锦绣跟前,蹲下了身子,与锦绣面对面蹲着,开玩笑道:“锦绣是不是太久没见表哥,都要不认识了?” “没有。” 锦绣有些窘迫,连连摇头,也收回了目光,瞧着谢文清的神色,她也根本看不出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未见谢文清有高兴或者失望愤怒的神色,甚至神态之间,也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想了想,倒是直接开口问了:“表哥和燕亲王说了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听?” “没什么?” 谢文清倒是没料到锦绣会直截了当开口问这个,不过想到方才锦绣依依不舍离开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小孩子的好奇心,便笑着应付了。 当然也并不算是应付,想到方才的事情,谢文清心中略有几分失望。 他原本以为,晏淮既然开口主动说了招徕他的话,定然是有意让他投诚,可是方才他和晏淮说了一盏茶时间的话,晏淮却没有始终没有给他一句准话,或是正面提及到此事。倒也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他能够感觉得到,晏淮是有想要让他跟从的意思,但态度上,却并不信任也不重视他。仿佛他这个人可有可无。 这与谢文清原本所设想的情景相差实在太大了。 毕竟对于此次的投诚,他的心里多少是有一种优越感,虽不至于觉得自己屈尊降贵,但也有几分不自觉的自得,可是晏淮的态度,让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被轻视了。 谢文清重生之后,一贯自傲。对于晏淮待他的态度,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一份落差。   ☆、68| 77|3.23|家 第68章 其实,谢文清的这个心态,若是锦绣明白他此时的心境,恐怕能够理解。这其实是一种重生者的优势心理。知道的太多,难免会将自己看的比旁人高一些、重一些。 若是谢文清没有重生,而晏淮也是这般态度待他,他恐怕根本不会觉得晏淮这态度不重视,相反甚至还会感觉到一些理所应当。 毕竟,就事实而言,谢文清如今即使在外边才子的名声喊得再响,家世再不错,在晏淮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何况他无官无职,便是说着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但那也是日后的事情,至少如今,他还真帮不上晏淮什么,指不定还得晏淮替他铺路先付出一些什么代价。 这么一算一想,就现实而言,谢文清对于晏淮的价值更像是一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是,在谢文清心中,他会捡下脸面接受晏淮的招徕,那是自己难得能够放下了前世的恩恩怨怨,抛却个人想法才好不容易接受下的。 他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相应的,他也希望从中得到许多,只可惜,愿望落空。 如此一来,在锦绣开口问及方才之事时,他的心里难免会起一种羞愧的感觉,便是原本真的打算将事情说出来,如今也绝对不会说出来了。但凡是男人,都是好面子,他尤其不愿意做锦绣眼里的弱者。 锦绣无法从谢文清口中探知到什么,面上有些失望的转头看向了夏立齐。 夏立齐瞧见锦绣的目光,倒是没有依着她的意思开口问谢文清,反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轻笑着给谢文清解了围:“都到家了,快让张嬷嬷抱你去换一身舒适的衣裳,待会儿该用午膳了。” “哦。” 锦绣心中颇有一些忿忿不平,感情都将她当成了小孩子,做什么都故意瞒着她。可是她已经做惯了乖孩子,倒是很难开口拒绝夏立齐的话。而且张嬷嬷也带着人过来要抱她,脸上挂着慈和的笑容,她只好将手挂在了张嬷嬷的脖颈上,由着张嬷嬷将她往屋里带。 锦绣这边人刚刚离去,谢文清的脸上却是欲言又止的挣扎了一下,而后抬头对着夏立齐解释道:“叔叔,今天的事情……” 夏立齐哪里会看不出谢文清其实根本不想方才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碍于他是长辈的关系,不想惹他不高兴才会犹豫着是否说出来。 他连忙伸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笑着走到了夏立齐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无事,既然这是你和王爷私下谈的事情,便不必告诉我。” “叔叔……” 谢文清未料夏立齐如此开明,神色之间倒是褪去了几分犹豫,有些征询的开口说了一句:“叔叔,王爷仿佛并不重视我,也不怎么相信我……” “嗯?” 谢文清的声音说的很轻,夏立齐也是仔细听了,隔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发现谢文清竟是难得有些扭捏的低着头,仿佛是不好意思。这副样子,在他这个自小成熟稳重的侄子身上,十分少见。 夏立齐的心里,难免起了一层对于小辈的关爱,温声笑着安慰道:“你这孩子,怕是想左了。你这还是与王爷第一回遇见,而且你无官无职,又未曾展示出任何的能力,王爷愿意与你接触,这其实就是对你的一种看重。” “……” 谢文清闻言,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似乎心里还有几分不能够接受。 夏立齐想了一下,又轻声道:“你该是这般想的,若是王爷这会儿真的信任你、重视你,那才是有问题,估计也不是真的看重你自己,而是别有所图。” 夏立齐这话,原本的意思,其实是想说,若是晏淮一开始对夏立齐表示的很重视,那么很有可能看中的根本不是谢文清,很有可能是他身后可以牵连道的谢卫两家势力。可是谢文清听着,却是不由自主的与锦绣联系在了一起。 也是,晏淮若是今日对他表现的太过于重视,那么谁能担保晏淮看中的,其实不是他而是锦绣呢! 谢文清这般想左了,却出乎意料让他想通不再纠结此事。 这一辈子,只要晏淮不要破坏他与锦绣,他不介意帮着他坐上那个位置。 晏淮当然不知晓谢文清此刻的想法,不然心中估计又该冷笑了。 先时他对于谢文清,态度上不过是应付安抚罢了,毕竟谢文清这重生的身份,让他心里还是有所忌惮的,便是他自己不想用谢文清,也不想让他落在其他人手中转而拿来对付他。 其实若不是因为顾及到锦绣与锦绣家人的想法,谢文清这样的变数,他早就下手给处置了。但如今除掉谢文清,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他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谢文清招惹锦绣和她家人的不愉快,于是晏淮决定先随口将谢文清安抚下来,至少让他觉得自己是和他一边的。 至于用,晏淮心中再次冷笑,虽然如今他手中可用之人还未达到前世势力顶峰之时,却也不缺谢文清这么一个人,真用了,他还怕引进一颗搅屎棍呢! 锦绣由着张嬷嬷抱着刚刚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时,恰好看到晏淮正站在她房门前的回廊处,嘴角不时冷笑的看着远处的景致。他的身上依然穿着先时出门时的那一身衣裳,瞧着仿佛是与谢文清分手后便站在此处了。 锦绣额角不禁跳了跳,她自然知晓,晏淮这看似无意的样子,绝对不可能真的是刚好无意站在此处,有心情欣赏远处的景致。毕竟这客栈的院子,除了园中两棵树,实在没有任何的景致可以心上。只怕是在这儿故意堵着她吧。她想了想,却是转头冲着张嬷嬷故作一脸惊喜的开口道:“嬷嬷,是王爷,我要下去玩儿!” “好好好,嬷嬷先把你放下来好不好。” 张嬷嬷倒也没有深想,毕竟锦绣向来是个不认生的孩子,而晏淮早上又带着锦绣出去玩了这么长的时间,二人熟悉了也不奇怪。她也只以为锦绣是贪玩罢了,连忙弯下腰将锦绣放在了地上,然后牵着锦绣慢慢走到了晏淮跟前,冲着对方行了一礼。 晏淮的目光慢慢的从远处景色中收回,直接落在了锦绣的身上,却是伸出手冲着其他人挥了挥,温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带锦绣在这说会儿话。” “是。” 众人闻言,毫无异议的退到了一旁,给晏淮和锦绣二人,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锦绣看了一眼身后退下的人,又抬头看了一眼晏淮,犹豫了一下后,两只小短腿却是突然蹬蹬蹬朝着晏淮跑了过去,还未跑近,却被晏淮长臂一捞,竟是直接将她抱到了怀中。 锦绣也没有挣扎,只鼓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晏淮,这副跟只小青蛙一样的样子,一下子将晏淮给逗乐了,他忍不住用自己左手的食指指腹点了点锦绣鼓起的脸颊,笑道:“这是怎么了?” 锦绣摇了摇头,却又开口问道:“你方才和表哥说了什么?” “就想问我这个?” 晏淮倒是一点都不奇怪锦绣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也没有正面回答。 “对啊,你可不许骗我,你方才打发我之后对表哥说什么了!” 锦绣抿着嘴巴,又追问了一句。 晏淮依然没有回答,只是用闲闲的目光看着锦绣。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之中似有催促与不耐,她还伸出了自己的手,抓住了晏淮左手的衣袖晃了两下,仿佛是撒娇的模样。 晏淮这才有了反应,失笑的伸出手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开口无奈道:“放心,我没动他只是想让他安分点,免得自己作死!” “嗯?” 锦绣闻言,面上露出了疑惑。 而晏淮倒也没有与锦绣详细解释的意思,只是轻声道:“他毕竟知道一些上辈子的事情,我倒是无惧,只怕他自己会作死跑去和我作对,所以既然他以为我要拉拢他,便顺水推舟了。” “就这么简单。” 锦绣略有几分狐疑,也有些怀疑晏淮真的会有这么好心。 晏淮看到锦绣将信将疑的样子,忍不住用力揉了一下她原本就有些乱糟糟的一头细软头发,很恨道:“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小家伙,要真把谢文清那家伙给处置了,你还不得跟我翻脸。” 说完这话,晏淮又忍不住有些嘲讽道:“不过你那好表哥,看起来倒是贪心不足,仿佛还在为我不重视他而觉得不满,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我要真要将这颗老鼠屎拉到我锅里来,还不得坏了我一锅粥!” “呃……” 锦绣被晏淮的比喻给囧了一下,不过既然晏淮将话说的这么开,锦绣倒也不再怀疑晏淮是真的要对谢文清不利,她连忙讨好的冲着晏淮笑了笑,轻声道:“要用午膳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免了,我待会儿便回屋休息了,你为你的好表哥好好接风洗尘吧!” 晏淮眼里带着嘲弄,说的酸溜溜。 锦绣只能够干笑了一下,这话,她还能够怎么回答。好在晏淮倒也没有真要和她较真的意思,说完这话后,他弯腰将锦绣放到了地面上,手却并未马上离开锦绣的身上,而是将脑袋凑近了锦绣的耳边,轻声道:“今日我便在屋里休养,毕竟是装病出来的,总要做一副样子……” 晏淮这话说完没一会儿,突然又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晚上我到你屋里来找你。”   ☆、69| 77|3.23|家 第69章 晚上到她屋里来…… 锦绣脑子短路了一下,咕咚一声有些艰涩的咽了口水。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晏淮,却发现晏翰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直了身体,他还笑眯眯的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而后,不等锦绣开口说话,他便轻笑着转身离去。 锦绣小嘴微张,傻乎乎的站在了原地。看着晏淮离开的身影,她有一种忍不住扶额叹息,只觉得自己生生老了好多岁的感觉,虽然她只不过才六岁,根本还未长大。 在心中这阵复杂感叹、难以言喻的感觉过后,留给锦绣的,还有一阵后悔,她方才怎么就没在晏淮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一巴掌扇向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还惯上他了。 其实,锦绣在刚刚听到的时候,真的没反应过来,原本以为,晏淮也就是在京城做做这不合规矩的勾当,没想到,这厮竟然还做上瘾了,到了外边,还依然如故。 也是,在京城的时候,晏淮摸到她屋里来,可比如今和她同住一个院子摸到她屋里来的难度高多了,他不是一样天天跑得欢吗? 锦绣是真的不想惯着晏淮了,她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清清白白的大家小姐吧,哪有自己的闺房成天半夜爬进个男人的道理。 其实,想要对付晏淮的办法,也十分简单,她只要今晚和柳氏与夏立齐一道儿睡便是了,难不成晏淮还能够摸到柳氏和夏立齐的屋里来找她。 可是锦绣心里倒也十分清楚,她若是真给这么做了,虽然能够防得住晏淮一时,但后果难料。 晏淮这家伙睚眦必报的性格,她可不敢掉以轻心,她让晏淮不高兴,回头对方定然会准备好坑让她跳。 晏淮方才之所以先和她这般说了,其实未尝也不是在提醒着她让她等着他,毕竟这会儿的锦绣面对晏翰之时,的确是有些气短。 夏立齐上任上次知县,锦绣想要为自己的父亲着想,便肯定得求着他,而谢文清的事情,她也得顺着晏翰,不然难保他回头不会翻脸不认人。 想到了这里,锦绣心累的将脑袋埋在了张嬷嬷的怀中,她心累,身体也累,不想自己走路了。 张嬷嬷怜爱的抱着锦绣小小的身子,只当她是小儿心性,开始粘人,笑着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着,将锦绣抱到了屋里,赶紧吩咐着底下人捧了干净舒适的衣裙给锦绣换上,又是亲自动手,给锦绣梳理了一头乱毛,扎了两个可爱的小揪揪。 锦绣捧着自己的小脸坐在镜子前边,若非镜中映出的人物实在是稚龄年幼,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出落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了。 但那也只是她的臆想。 她看着镜子里映出的那张只能够被称为玉雪可爱的小脸,脑子里开始不觉得神游,倒是不知道她上辈子,究竟有什么魅力,竟然会让晏淮和谢文清二人对着她如今这副模样,都能够流露出那么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来。 还真是好想瞧瞧自己长大后的模样,锦绣眼里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神往的恍惚神色。 锦绣对着小镜子左照右照看了好一会儿,张嬷嬷还以为锦绣是小女儿臭美,忍不住笑着打趣了锦绣几句,只到锦绣一副害羞的将头埋在了她的怀中,这才又抱起锦绣回了柳氏和夏立齐如今居住的屋里。 入住客店时,因着晏淮谦让和坚持,柳氏和夏立齐住了她们租下院子的最大一处正房,正房连着这个院子的大厅,锦绣走进去的时候,在大厅里已经摆了饭,锦绣这才恍然惊悟过来,原来已经是大中午了。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晏淮并没有在厅里,大厅的长桌上,只做了夏立齐和谢文清二人,锦绣走进厅里的时候,二人的目光也都下意识的全部看向了锦绣,谢文清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轻笑道:“表妹,肚子饿了吧,叔叔今日还特地准备了你爱吃的桂花鱼条。” 面对谢文清的热情,锦绣倒也下意识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却没有做出往日迫不及待的馋样,因为她在谢文清那一句肚子饿了吧问话中,有些悲剧的意识到,她好像一点都不饿。 早上虽然是跟着晏淮出去玩了一个早上,可她根本就没下地儿走过,而且晏淮那一路给她塞吃的塞喝的,她此时被晏淮喂得,根本就是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乖乖的由着张嬷嬷抱着她坐到了夏立齐和谢文清中间的位置,她低头看着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发现桌上摆放的菜式,不仅仅有在京城里他们常吃的菜式,还另有几道红通通,明显是这上川当地特色的菜式。 而夏立齐的筷子,竟然丝毫无惧的还望那几个盘子里频繁的伸去,锦绣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崇拜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虽然夏立齐吃了这上川的辣菜,不至于像柳氏一般反应的厉害,如今都给有气无力躺在床上了,可是锦绣却是清楚,夏立齐今日的脸色也并不太好,可不仅仅是因为昨夜照顾柳氏的缘故。 她本以为他们家日后会对这辣菜敬而远之,心中还暗暗有些惋惜,没料到,夏立齐竟然还咬着牙继续坚持练着开始吃了起来。 他不仅仅是自己吃,还望锦绣的碗中夹着,锦绣小手握着筷子,铲起碗中夏立齐夹过来的那一块有些红通通的烧豆腐,倒是毫不犹豫往嘴里送了去。 这一吃,锦绣又给品尝出了门道。 这豆腐根本便是不辣吗,虽然瞧着红通通,入口有些微辣,但根本没有上川真正菜式那种辣的荡气回肠的感觉。 看来,他们带来的厨子在做上川菜式时,要么没用到纯正的辣椒,要么,便是故意放水了。 锦绣这边觉得一点都不辣,另一边的谢文清却是有些担忧的看着锦绣将那一块辣豆腐放入嘴里,还未等锦绣开始嚼,他便迫不及待的将锦绣最爱吃的那盘桂花鱼条移到了锦绣前边的一个位置,连声道:“表妹,你莫吃的这般急,来赶紧吃些鱼压压辣味。” 谢文清这大惊小怪,倒是让夏立齐有些好笑了,他笑着对谢文清开口道:“你不必管锦绣,锦绣可比咱们能吃辣多了,文清你自己多吃点吧!” 说着,他也没有辜负谢文清的好意,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锦绣的碗中,轻声道:“这上川的鱼养的极为鲜美,尝着倒是比在京城庄上送来的要好许多,你们都多吃一些!” 锦绣听话的夹起鱼肉,送入了嘴里。 这桂花鱼条的做法,取自江南一带,鱼条外皮炸的酥脆,内酿鲜嫩,入口焦香四溢,而这上川的鲈鱼,的确是像夏立齐所言,极为鲜美,配合着桂花鱼条所调出微微带着甜辣的香味,简直便是绝配。 便是锦绣觉得自己肚子早已经饱了,都忍不住提着筷子多用了两口。 她一人独吃了小半条鱼后,肚子实在是太饱,用不下了,这才有些不舍的放下了筷子。夏立齐伸手摸了摸锦绣的肚子,只觉得圆溜溜的,不再软绵绵,也因此虽然锦绣用的不多,倒也没有勉强,只是笑道:“看样子,早上王爷带你出去,是带你去吃好吃的了!” “不多不多,只是一点一点!” 锦绣笑眯眯的用拇指掐着自己的尾指一截,冲着夏立齐撒娇。 夏立齐拍了拍锦绣的脑袋,也没有揭穿她的这个小谎言,而是又冲着锦绣笑道:“既然用完了,你是要下桌还是继续坐着。” “下桌。” 锦绣毫无疑问选择了前者,她又是一脸乖巧的冲着夏立齐道:“我去看看娘亲。娘亲还病着呢!” 柳氏这会儿,倒是病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体虚,加上谢文清也和他们一道儿用膳,柳氏为了省麻烦,便没有起来,让丫鬟捧了清淡的饮食放在屋里用了。 夏立齐也是怕柳氏一个人用膳会寂寞,对于锦绣所言,倒是连连点头,最后将锦绣抱着放到地上的时候,夏立齐仿佛是突然想到了,还笑着对锦绣道:“要是你娘用膳结束的早,你还能够去看看燕亲王。” “嗯?” 锦绣不解的抬起了头,看向夏立齐一脸疑惑。 先时其实在进屋的时候,锦绣便察觉到了晏淮不再厅里,可是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谢文清的缘故他才没有一起过来用膳,可是瞧着夏立齐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情。 她想了想,轻声开口问道:“爹爹,燕亲王怎么了?” “先时燕亲王和我们一道儿过来,不是因为旧伤复发吗,我原本瞧着燕亲王的样子,以为没有那么严重,没料到方才燕亲王屋里的随从过来禀告,说燕亲王得在屋里静养,就不过来了,看样子,那伤势怕是不轻呢!” 夏立齐脸上浮起了担忧的神色。 他对晏淮的印象实在太好,加上晏淮还救了他的女儿,可以说是他的恩人了。 如今恩人出事了,他心里难免担忧难过。 夏立齐这边自顾自的担忧着,根本没有看到锦绣在听完他的话后,脸上流露出的无语神色。 伤势不轻……她爹真的是太天真了,不过应该说是晏淮太无耻了。 明明方才在前一个时辰,还精神奕奕的调笑于她,甚至还说晚上到她屋里来的事情,下一刻,便装的半死不活躲屋里养伤了。 好吧,若不是晏淮那伤是她亲自料理见证完好,她可能还真给骗了过去。 由此可见,这晏淮实在是无耻无耻,这都多久以前的伤了,竟然到了现在还拿出来说事儿。她倒真想往晏淮旧伤的地方捅上一刀,也免得人家还要“负伤”来探她的香闺了!   ☆、70| 77|3.23|家 用过午膳,夏立齐原本是打算带着锦绣一道儿到晏淮屋里去看看,不过锦绣完全没有这个意愿,反正对方早就与她表示,晚上要“负伤”来她的屋子,她再跑去看他,锦绣想想心里便忍不住要冷笑了。 面对锦绣摇头拒绝,夏立齐觉得有些不妥的,毕竟锦绣如今安然无事,说来还得多亏了晏淮,如今人家身体不好,锦绣不过去看看,未免有些不合适。 不过,锦绣别的不行,忽悠自己老爹却是十分拿手,只是揉着眼睛装困。 夏立齐顿时便不忍了,而一旁的谢文清自然也是不希望锦绣跑去看晏淮,连忙开口替锦绣说话:“锦绣毕竟是一个孩子,燕亲王既然受了伤,让锦绣去看,会不会打搅到?” 谢文清这话说的也是合情合理,夏立齐见此,也没有再坚持,只是自己吩咐底下人在带来的一色物品了选了几样补品带着,去了晏淮的屋子。 一等夏立齐离开,谢文清便有留锦绣一起说话的意思。他笑着招呼了底下人送上了点心茶水,又是带着她往榻上坐去,态度殷勤,十分体贴入微。 锦绣看着与之前态度相差无几的谢文清,其实心里却是十分别扭了。 说起来,虽然先前她隐隐有所猜测到谢文清上辈子肯定是辜负过她,可是,真正亲耳从晏淮口中听到确切的事实和她之前只是模糊的猜测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更何况,晏淮嘴里的谢文清实在是被说得一无是处,卑劣至极。锦绣当然知晓晏淮所言是有夸张的成分在。可是,那些话对她的确是影响甚大,至少锦绣这会儿觉得,自己真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态来面对谢文清。 反正让她坐着好好与谢文清说话,暂时是不可能了! 好在应付谢文清,倒是不比应付夏立齐难,她只是摆出了先时那副困顿的样子,立刻便让谢文清屈服了。 谢文清虽然眼里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对锦绣道:“表妹既然困了,那表哥送你回屋歇息?” 锦绣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指了指夏立齐和柳氏如今的卧室,开口慢慢道:“不要,我要和娘亲一起睡。” 说完这话,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谢文清说了一句:“表哥赶路辛苦,也回去歇息吧!” “好。” 谢文清闻言,连忙又是笑了笑,他伸手扶着锦绣下了坐榻,一直送到了去往夏立齐和柳氏卧室的门口时,方才止了步,看着锦绣走入了屋里。 锦绣在踏入柳氏屋子的时候,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谢文清,只瞧见谢文清目光专注,脸上带笑,一脸柔和的看着她。 她勉强抽动了一下嘴角,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唯恐谢文清看出异样,却是立刻转身走入了屋里。 柳氏这会儿已经用好午膳,正由底下人扶着下了床来回走动着,看到锦绣进屋,脸上倒是不禁有几分惊讶,笑着问道:“你爹呢?” “哦……爹爹去看燕亲王了,娘亲我要和你一起午歇。” 锦绣一想到晚上估计又要闹到大晚上才能够睡下,倒觉得自己提出这个午歇的借口实在是个好借口。 柳氏闻言,哪有不应,自然是赶紧让丫鬟去铺床,不过,她这头牵着锦绣的手,还是笑着打趣了一句:“好啊,就在娘亲这边午歇了,不过你可不许像以前那般懒,一睡便是一个下午。” “娘亲……” 锦绣不好意思撒娇,她绝对不会承认,她心中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在柳氏这边睡上一下午,养足精神,也正好避开一些人事。 虽然柳氏先时对着锦绣做了打趣,不过等到锦绣睡下后,还是真的睡了一个下午,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变暗了,睡在床上,还能够听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 锦绣揉着眼睛坐起,含含糊糊的冲着柳氏说着。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破天气,这成日的下雨。” 阴天的时候,很多的事情都不能够干,也很麻烦,人的心情难免会变差,变得烦躁,柳氏也不例外,她这皱着眉头一边替锦绣套上夹袄,一边开口说着。 在京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下雨的时候,但总归是没有像上川这地界这般邪门,三天两头下雨,便是屋里,水气也很重,穿的衣裳盖得被子,很多的东西,每天都要烤一烤,不然便真的要穿着湿衣抱着湿被子合眼。 “锦绣屋里的衣裳被褥,你们盯仔细了,可别让发潮,还有给她也多穿一些,这地儿阴冷的很,太阳都少见。” 柳氏替锦绣穿完了衣裳后,突然想起,又冲着底下人叮嘱了一声。 底下人自然是连忙开口应了。 锦绣漫不经心的听着柳氏的话,秀气的打了一个哈欠,等着柳氏对着底下说完了,才开口慢慢问道:“爹爹去哪儿了?还没有回来吗?” 其实,锦绣这后一句话,自己问的都觉得好笑不相信,离中午午膳后夏立齐去晏淮的屋子,这都过去多久了,起码的是两三个时辰,若是夏立齐真的这会儿还没有回来,那得是两个人谈的多么投机。 谁知,柳氏在听了锦绣的话,竟然没有否认:“是啊,好像这会儿还在燕亲王的屋里,是不是要让小厨房送些酒菜过去?” 柳氏自己说的也有一些不确定,她官太太当得久了,偶尔夏立齐也会和别人吃饭应酬,所以对于这一类事情,倒也知道怎么安排。 这会儿都是晚膳的时候,是应该考虑要让小厨房里先拾掇起来。 可真送过去,柳氏难免有些踌躇。 毕竟夏立齐也没有和她打过招呼,加上晏淮身份特殊,柳氏还真有点怕自己自作主张了。 锦绣瞧着柳氏一脸左右为难,心里自然不会像柳氏顾虑那么多,不过她完全不觉得柳氏要这般操心,于是开口道:“燕亲王要用吃食,自己会派人去厨房里拿的,娘亲你不必担忧。” 说完这话,她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开口慢慢道:“娘亲您让厨房给我准备些吃的吧,我肚子饿了!” 锦绣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把柳氏给逗乐了,柳氏伸出手指点了点锦绣的额头,忍俊不禁:“你这孩子……” 话说到一半,外边却是传来一阵动静,有门打开的声音,还有底下人问好的声音。 柳氏和锦绣都听到了,锦绣只用目光看着柳氏,柳氏也是侧耳倾听了一下,对着锦绣笑道:“你爹这是说到就到了。” 锦绣和柳氏二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门口,果然瞧见夏立齐正慢慢的朝着屋里走来。 夏立齐这一进屋便看到自己妻女一大一小两人都盯着自己瞧,眼里便是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温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慢慢的走进了屋里,并没有马上到床边,而是站在暖炉边上烤了一会儿身子,确定身上没有带着寒气了,这才走到了床边,抱起正站在床上还只是简单穿了衣裳的锦绣。他还心情十分愉悦的揉了揉自己女儿一头乱糟糟的黄毛,对着柳氏开口道:“锦绣头发好像太少了,是不是该再剃一回头?” 果然,夏立齐这话,引得柳氏也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锦绣,也跟着赞同附和。 锦绣连忙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眨巴眨巴大眼,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夏立齐,眼里脸上满是求放过。 这副小模样,让这对“恶趣味”的夫妻又是大笑起来。 柳氏抱着锦绣的小身子,好一顿揉搓,好不容易停下笑声,揉了揉自己眼角笑出挂着的泪滴,开口道:“好好好,不剃不剃,不过锦绣日后要多吃些芝麻糊,不然这头发还真让人担心。” “哦……” 锦绣虽然爱吃甜点,但其实不怎么爱吃芝麻糊,尤其是在柳氏和张嬷嬷频繁让她吃的情况下。但为了漂亮,她也只好忍痛应下了。 今日的晚膳,是在柳氏的屋里摆的,主要是谢文清和晏淮二人都没有来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意思。柳氏倒是有些犹豫着提出是否该请谢文清过来一道儿用。最后还是夏立齐出声阻止了:“不必了,文清今日白天刚刚赶过来,估计累的很,这会儿在自己屋里歇着呢,咱们就别给他添麻烦了。” “好吧!” 柳氏点了点头,又笑着看向了锦绣,开口道:“锦绣,晚上要不要和爹娘一起睡?” 柳氏这一问,其实也是随口一问,她根本不觉得锦绣会拒绝。毕竟锦绣一直都很粘着她和夏立齐,只要她开口让锦绣与他们一起睡,锦绣便肯定是要得寸进尺睡在她和夏立齐的中间,由她和夏立齐一左一右保驾护航着。 不过,今日锦绣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 在柳氏提及此事的时候,她脸上先是浮起一抹喜色,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一抹喜色却是稍稍褪去,小嘴嘟嚷着:“不要,我要自己睡。” 柳氏和夏立齐二人面上浮出了奇怪的神色,面面相觑了一下,还未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锦绣又笑嘻嘻的抬头开口道:“我才不要打搅爹爹和娘亲呢,我自己睡!” 锦绣这话,实在有些挤兑,柳氏脸上顿时红了,夏立齐还好一些,面上也浮现了一层尴尬。最后还是柳氏没好气的轻拍了一下锦绣的脑袋,没好气道:“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当然对于锦绣今晚睡在哪里的时候,柳氏也没有再坚持了。 晏淮晚上到锦绣屋里的时候,并不早,饶是锦绣一个下午都在歇息,这会儿都已经昏昏欲睡了,直到听到外边一声动静,才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抬起头看着从门口大大方方走进的晏淮,二话不说,便将手中的枕头重重的朝着晏淮砸了过去。 晏淮未料进门竟然还有这个“暗器”等着他,猝防不及,若非他身手灵敏,倒真要给迎面砸上了。 晏淮抓住了那个软软朝着他门面砸来的枕头,拿下后,却发现锦绣一脸不忿的看着他,他的脸上下意识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手上拿着那个粉色枕头,慢慢走到了床边,放下后,又坐到了锦绣边上,伸手抱住了锦绣小小的身子,带到了自己的怀中,而后语气委屈道:“你就这么迎接我?” “呵呵……” 锦绣冷笑,挣扎着想要从晏淮身上爬起来。 晏淮却是双手紧紧扣住锦绣的小身子,突然开口轻声道:“别动,我都要走了,你今晚就乖些,别和我闹了。”   ☆、71| 77|3.23|家 第71章 “走?” 锦绣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晏淮,脸上带了几分犹疑。 而晏淮的目光也正看着锦绣,脸上的神色,十分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锦绣不觉安静了下来,慢慢从晏淮身上坐了起来,对视着对方的目光,认真道:“你不是刚来,怎么要走了?” 晏淮听了,并未马上回答,反倒是笑着问了一句:“怎么,舍不得我?” 锦绣心中有些无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晏淮最终倒也没有再笑了,慢慢解释着:“毕竟前方危险,我也不好真留晏翰一个人在那边,先时装作旧伤发作不过是想将你和你爹娘送到安全的地方,如今既然已经送到了,那我也可以放心了。” 说完这话,他又轻声道:“我暗地里给留了人,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让人传话给我,左右不过半日的路程,我要赶过来,也十分容易。” “哦……” 锦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先时对晏淮不耐烦的很,巴不得对方赶紧离开,可是晏淮真要走了,她心里却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她一点都不想表示出这种情绪,让晏淮觉得她是离不开他,所以她立刻露出了笑容,开口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了。” 晏淮摸着锦绣细软的额发,开口回道。 “明天……怎么这么急?” 锦绣这一回,脸上却是真的有些急了。 而晏淮见此也是笑了笑,倒也没有解释,前方的布置都已经差不多了,他若是再不赶回去,晏翰估计就要急坏了,虽然晏淮一点都不愿意在这个关头离开锦绣,可事情毕竟有轻重缓急,一个谢文清,倒也成不了他计划里的变数。 不过,晏淮还是颇有几分小心眼的对锦绣叮嘱道:“虽然我要走了,不过你要记住,谢文清那人,你不能够再像以前一般亲近了,不然我立刻跑回来把你也一块儿带走。” 锦绣听着晏淮这话,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倒真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小心眼。 晏淮见锦绣不理,忍不住轻轻拉扯了一下锦绣两片跟个小元宝似得耳朵,眼里露出了催促的表情。 锦绣对此,只是一甩手,没好气的道了一句:“你烦死了!” 晏淮好脾气的笑了笑,眼里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伸手环过锦绣的小身子,嘴里不知道是打趣还是在骂她,只是颇有几分感叹的说了四字:“小白眼狼!” 惹得锦绣冲他又是一顿捶打,不过锦绣人小手小力气也小,这点子的力道落在晏淮的身上,跟挠痒痒没有太大的区别,晏淮任由锦绣这般打着,只当做情趣。 两个人这边好一通闹腾后,锦绣累了,干脆摊着手脚整个人任由晏淮抱着,靠在他的身上。而晏淮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有意为之,只抱着锦绣靠在了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锦绣细软的头发。 锦绣不得不感叹,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若是在出京之前,晏淮敢这样对着她动手动脚,她定然会打得晏淮半身不遂,可是这会儿,她竟觉得,这种程度的接触,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自己堕落了的感觉,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晏淮,晏淮此时正垂着眼睑,神色舒适而悠闲,朦胧的灯光下,床帐所打出的阴影,影影绰绰打在他那张五官立体、十分俊美的脸上,更添一份神秘感。 锦绣有那么一瞬间被晏淮的美貌看呆了的感觉,心中也不得不感叹对方真正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难怪惹得京城里那么多的世家小姐倾心相许。 锦绣想到了这儿,心里突然有一股不得劲的感觉,颇有一些意兴阑珊的伸手想要挪开晏淮放在她头顶上的手。 晏淮只当锦绣是跟他又在闹小脾气,笑了笑,倒是顺着她的意思,移开了自己的手,却又抓住了锦绣的小手,开始十分有兴致的把玩了起来。 锦绣颇有些气急败坏,可是突然想到了明日晏淮就要走了,倒也忍了下来。 不过这么一番闹腾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事,突然惊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转头盯着晏淮,一脸为难犹豫的模样。 “怎么了?” 晏淮不解,神色无辜的看着锦绣。 锦绣咬了咬唇,吞吞吐吐的开口问了一句:“你走了,我爹怎么办?” “……” 有那么一瞬间,晏淮脸上真的错愕了一下。他走了,与夏立齐有什么干系?他心里只觉得荒唐极了。 面对锦绣提出的这个问题,晏淮颇有些哭笑不得,其实若是锦绣问的是,他走了,她该怎么办。或许此刻晏淮心里只剩下甜蜜了。可是扯到了夏立齐,想到未来老丈人那张脸,他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当然晏淮也很快便领会过来锦绣所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别扭。 锦绣看着晏淮的面上怪异的神色,只当自己是破坏气氛问了这么一句话,可是这事儿,她想到了,却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即使知晓自己这个时候问出来不太合适,可她还是坚持开口说了一句:“你不是说好要告诉我爹怎么治理上川吗?你就这么走了吗?” 锦绣这句话,说的颇有几分哀怨,也让晏淮心中越发的哭笑不得。他忍不住捏了一下锦绣的鼻子,嘴里没好气的骂了一声:“果然是只小白眼狼!” 锦绣捂着鼻子嘟着嘴巴,但也没吭声,目光仍然十分执着的看着晏淮。 晏淮无奈,只好开口道:“你和你家里人的事情,我哪能不放在心上。” 说罢这句话后,晏淮又伸手拍了拍自己手臂上的位置,示意锦绣坐过来。 锦绣微微犹豫了一下,慢腾腾的挪着自己的小屁股移了过去,刚刚坐过去一点,又立刻被晏淮抱进了怀中。不等着锦绣挣扎,他立刻开口道:“你难道忘记了下午你爹来看我的事情?” 锦绣当然不会忘记,毕竟夏立齐一个下午的时间,可都呆在晏淮的屋里,不过那会儿她有些睡迷糊了,倒也没有多想。难道晏淮趁着那会儿,都已经和她爹说了。 “我和你爹简单的说过了,而如何治理上川的一些事项,一时半会儿肯定说不清楚,我也将先时就编撰好的一本小册子给了你爹,若是你爹还有问题,也让他随时来找我,这些你满不满意?” 晏淮说到后边,仿佛是存心想让锦绣愧疚,故意这么说了一句。 而锦绣也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晏淮的话,显得她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她本来就是小小人,可以稍稍不要脸一点,这么想着,锦绣倒是厚着脸皮点了点头,还拍了拍晏淮的肩膀,一副你做的很不错的样子。 这副样子,惹得晏淮又是一阵发笑。他将锦绣小小的身子带到了自己的怀中,好一段揉搓后,方才放过了被他弄得一头乱毛的锦绣。 锦绣这会儿听得满意的答案,被晏淮这般摆弄,也没有什么脾气,只是又继续问道:“我爹他没怀疑你为什么这般殷切?” 晏淮听了,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慢语道:“你爹怀疑了,我自然有办法打消。” 此事,晏淮倒是没有讲出实情,说来,夏立齐真的没怀疑,他只是和谢文清一样,认为自己要拉拢他了。 晏淮先时还真没有这种想法,让自己未来老丈人为自己做事,他还真是想都不敢想。可是老丈人硬要往那边想,还表现出对自己一副忠心不二的模样,晏淮哭笑不得之余,也只好咬牙认了。 当然夏立齐的这个态度,对晏淮也不是没有好处,他也不否认自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是夏立齐要归于他这个阵营,自然可以给他省上不少的心,此外他便是和夏家与锦绣再过多的接触,至少夏立齐也不会多想了,只会将他的殷切讨好当成是安抚底下的手段。 所以到了最后,晏淮只是故作高深与夏立齐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将夏立齐的一颗心收的服服帖帖了,方才将人放了。 这事儿晏淮虽然自己颇有些自得,可也知道,万万不能让锦绣知道,否则还不得将他好一顿训斥。所以晏淮捡轻避重,敷衍了锦绣几句。 锦绣将信将疑,可是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她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点了点头。 这副态度,显然晏淮十分不满,他颇有些委屈的开口道:“我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你都不奖励我一下。” “奖励?” 锦绣有些错愕,可是对上晏淮理直气壮的目光,她又有些心虚了,好像晏淮这事儿,做的的确是挺辛苦了,她只是点点头就过去了,是有些不太好。 “你要什么奖励……”锦绣犹豫的问了一句,不等晏淮回答,突然又开口道:“先说好了,不能够太过分的。” 晏淮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他喜滋滋的凑到了锦绣边上,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轻声开口道:“亲亲我。” “……” 锦绣捂着嘴巴身子后仰了一下,看待晏淮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色。 “这么点小要求,你都不答应?”晏淮脸上又开始委屈上了,那变脸的速度,简直比川剧变脸还要快。 锦绣不说话,只看着。 晏淮看了锦绣好一会儿,见锦绣仍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能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惆怅道:“不然让我亲亲你也好。” “你换个吧!” 锦绣觉得,自己成天被他抱着,已经是够挑战她容忍度的事情,现在要是答应他给亲,指不定以后还得答应什么样割地赔款的要求,这点绝对不能够再退了。 晏淮闻言,十分失落,又见锦绣一脸坚决,只好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提出了别的要求。 第二日清晨,晏淮便带人出发了。 锦绣并没有出现在送别的队伍里,柳氏和夏立齐对此,十分不好意思,倒是晏淮连忙笑着替锦绣说了话:“无事无事,锦绣人小缺觉,不必特地起来。” 说完这话,他也是怕柳氏和夏立齐再说什么愧疚的话,直接自己翻身上了马。他的脑海里忍不住回到了昨夜的情景,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这会儿,锦绣估计已经反应过来,将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哪里还愿意来送他。   ☆、72| 77|3.23|家 锦绣的确是肠子都悔青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竟然割地赔款答应晏淮以后天天给他回一封信。 怎么想着,这个要求都比晏淮第一个提出来说亲他一下的要求要折磨人多了。 锦绣也觉得那个时候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天天给晏淮写信的要求,她完全可以一个都不答应的! 她简直便是鬼迷心窍了。 锦绣这般想着,狠狠拍打了一下被子,整个人仰面趴在了被褥上,就跟个小乌龟似得,一动不动,恨不得将自己缩到龟壳里去。 站在外边的张嬷嬷听到了床帐内的动静,以为锦绣是睡醒了,连忙打开了床帘,轻声开口询问:“小姐,是不是想起来了!” “嬷嬷……” 锦绣脸上带着沮丧的神情,想了想,倒也没有反对,自己慢悠悠的伸着小手小脚从床上爬了起来。 晏淮离开后,这雨也一直没有停过,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夏立齐和柳氏二人本来也想到外边去走走,至少先体察一下当地的民风,可终究是被困在了客栈里,一应采买的物件,都让底下人去采购。 锦绣先时已经逛过了这七里镇,知晓此地其实并没有什么好逛的,反倒是静下心一直呆在客栈里,偶尔跟着柳氏和夏立齐习字读书,偶尔又是摆弄着自己的一堆玩意儿,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可能唯一让她感觉到不太舒服的一点,便是谢文清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了。 谢文清既然来了此地,自然也住在客栈里,和锦绣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每日里相处的时间,可比在京城里的相处时间还要长。谢文清十分好耐心,陪着锦绣成日里摆弄着她无聊的玩意儿,竟然也能够兴致勃勃,仿佛是只要看着锦绣,他便满足了。 柳氏和夏立齐二人向来开通,对此只有赞成,没有反对的份儿,锦绣欲哭无泪,这事儿,简直比她每日里绞尽脑汁要给晏淮写信更折磨人。 晏淮虽然缠人,日日都要写上一封长达两大页的信送来让她观阅,末了,又是叮嘱她一定要回信。可毕竟是山高水远的,锦绣偶尔偷懒,只回几行字回去,也顶多惹得晏淮在信中抱怨,除此之外,却是不能够做什么。 锦绣也想不通这日日通信的话,哪有那么多的话题可以聊,对于晏淮的来信,她通常只是一目三行,碰到不认识的字,她也是跳过不深究,反正晏淮信中的内容,这么多日以来大同小异:一是他过的很辛苦很辛苦;二是他很想她很想她;第三也就是最后则是问她想不想。 即使这描述手段日日有所改变,但中心内容大抵是不会改变的。 至于谢文清,锦绣心里倒不知道是要觉得好笑还是无语,他和晏淮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日日陪着锦绣,反正翻来覆去想要表达的,也就那么几点:表妹高兴表哥我就高兴;表妹要一直喜欢着表哥我;表哥我一定会对表妹很好很好…… 偏生谢文清就在锦绣的跟着晃着,存在感十足,即使锦绣想要忽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好在,谢文清并没有在上川久待,京城来信催促了,谢文清有心想要多留一段时日,但面对家中长辈的催促,他也只能够开始收拾起了行李,依依不舍离开。 锦绣原本也只当谢文清的离开,是因为京里的长辈不忍心子孙在外边受苦才会这般,可是没有料到,等到了晚上,她收到的晏淮的信中,却是对于谢文清离开的事情表示了大段大段的得意与自满的话语。 锦绣又不傻,自然瞧出这封信所展示的意思,谢文清这么快离开,怕是晏淮搞的鬼。 当然,这事儿,正和锦绣的心意,锦绣自然不会争辩,可是看着晏淮寄过来的信中,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那份欠扁的情绪,让锦绣十分想要吐槽,于是,鬼使神差,锦绣捡起了饱蘸墨汁的毛笔,在信纸上,端端正正画上了六个点。 等到信被夏芍拿着送出去后,锦绣突然又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在好笑,自己这份颇具时代特色的信,晏淮拿到手肯定一头雾水吧! 锦绣一想到晏淮拿到她这封信后会是什么样疑惑的神色,心中便控制不住的闷笑起来。 谁料到,等到了晚上,又是一封信传来,锦绣打开一看,脸上顿时惊疑不定,晏淮难得没长篇大论,可是入目第一句话,却是“胆大了,竟然敢对你相公无语”。 晏淮难道跟她一样,也是穿越的? 不过,锦绣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而心里对于晏淮对她所言的前世之事,越发有些相信了。至少,上辈子她和晏淮的感情应该不错。锦绣是知晓自己的,对着夏立齐和柳氏这对十分疼爱她的父母,她都不敢坦率的表现出自己的异样来,但对着晏淮,她竟然敢毫不掩饰。 先且不说这一封信,仅是先时她所表现出来的不合她现在年龄的表现,晏淮竟然也没有丝毫的惊奇,这让锦绣一度惊疑上辈子的自己,是不是将穿越的事情也告诉了晏淮。但后来瞧着,又仿佛不像,晏淮对她的态度仿佛是知道她有异常,却并不在乎她为什么会这般,反而愿意包容着她的这份特殊。 不得不说,这一点发现,让锦绣心中对晏淮的感情,产生了些许异样。 谢文清离开那一日,天上依然下着绵绵细雨,他走后,天也没好转,但锦绣只觉得天也晴了,草也绿了,连空气都是那般的新鲜。 锦绣异常亢奋的情绪引得柳氏和夏立齐二人频频侧目,但二人倒也不觉得奇怪,只当是因为谢文清离开,没人陪着锦绣玩了,故而锦绣精力无处发泄,才会这般异常亢奋。为此,疼爱女儿的夏立齐还特地让底下人在到外边采购物品的时候,特地嘱咐买了不少上川本地特色的玩具回来。 其中一项,便是木陀螺。 锦绣是女孩子,对于这个木陀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顶多是看着底下人玩给她看了,觉得瞧着有几分好玩,然后也没了兴趣。 反倒是夏立齐,这玩具虽然买来是给锦绣玩的,可是看过下人几次演示后,他却是上了瘾,自己在屋里开始摆弄了起来。 夏立齐是世家公子出身,加上家中环境影响,自小便早熟开始用功念书,对于木陀螺这一类多数男孩子都玩过的玩具,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是起了童心,和自己女儿凑在了一块玩了起来。 刚上手的夏立齐,显得分外笨拙,木陀螺转过几下,便啪嗒一下,歪倒在了地上,锦绣和柳氏二人站在边上瞧着,都是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为夏立齐难得表现出来的笨拙而感到好笑。 夏立齐自觉在妻女面前失了面子,倒是越发将读书的那一股子劲儿,也用在了这个木陀螺上,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底下人演示了几遍,掌握了诀窍后,倒真将木陀螺玩的虎虎生威。 锦绣取了丹青之色,替那木陀螺染上了色,又画上了条纹图案,等到木陀螺转起来的时候,分外五彩缤纷。为此,夏立齐在自己的妻子与女儿表演的兴致越发蓬勃了。 虽然上川这边的气候一点都不好,而锦绣她们如今所蜗居的客栈条件十分简陋,吃食上,也多有不适应,可是一家人这般和和睦睦悠悠闲闲在一起的日子,却是神仙不换。 但夏立齐来上川,自然不可能是带着妻子女儿来游山玩水的,前方的剿匪行动已经渐渐进入了尾声,不断有捷迅传来,这也意味着,夏立齐很快便要到县衙去上任了。 而这些日子,倒也不是天天在客栈里呆着,偶尔不下雨的时候,夏立齐会和柳氏出去转转,也会让底下人去打听这边的民情,越是深入了解,夏立齐越发觉得肩上担子沉重。为此,在离开这客栈去上任的最后几日,他捧着晏淮予他的那一本小册子几乎是废寝忘食的专研着。 柳氏是贤妻良母,对于夏立齐这般,倒也没有劝阻,只是更加用心的照料夏立齐的生活,不过锦绣实在心疼父亲这般,夏立齐是太看重责任,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锦绣绞尽脑汁的想让自己的父亲放松放松,故而她常常故作贪玩,让夏立齐陪着她。只是一向疼爱女儿的夏立齐,却难得没有松口答应,反而是有些敷衍的安抚了锦绣几句后,又一心钻进了晏淮给的那本册子中。 为此,锦绣开始迁怒到了晏淮的身上,接连两天都没给晏淮回信。 晏淮的信倒是一如既往送着,信里的内容多了两字:回信! 锦绣对此,看过后,依然我行我素,她便不信了,自己不回信,难不成晏淮还真来抓她不成。 然后,在第三日晚上,除了每日定时定点送来的那一封信外,还多了一个送信人,晏淮。 晏淮突然出现在锦绣屋里的时候,锦绣还真没反应过来,她正抱着夏芍刚刚给她端上的漱口水,咕噜咕噜的漱着嘴巴,看到递到了她面前熟悉的信封时,她并没有立刻伸手接过,慢悠悠的将口中的水吐到了一旁的痰盂里,又捡起了杯子,一边往嘴里送着,一边开口道:“放着,等我有空了再看。” 那副悠悠闲闲的小摸样,显然一点都不在乎这一封信。 她说完这话,又含了一口水到嘴里,咕噜咕噜的清着嘴巴,却突然听得身旁一个咬牙啮齿,阴测测的声音乍然响了起来:“你倒是越来越忙了,忙的不但回信的时间没有,连看信的时间都要一拖再拖。” “噗……” 锦绣猛地转头,待看到方才说话人的时候,惊得一口将嘴里的水喷出,尽数喷在了来人的脸上。   ☆、73| 77|3.23|家 第73章 真来了…… 闯祸了…… 锦绣的脑子就跟被锤子狠狠捶了一记,她双手紧紧握着嘴巴,一双大眼睛睫毛颤颤巍巍看着晏淮,眼里流露出了些许惶恐不安。 晏淮原本过来,自然是打算兴师问罪,谁料到,竟然会把锦绣惊吓的将水喷在他的脸上,他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最后,心里的情绪这么反复的翻涌着,反倒是将原本那股子的气愤给消弭的一干二净,他伸手捡过了原本锦绣留着擦嘴的布巾,往自己的脸上随便擦了两下,而后目光看向了锦绣,出声道:“过来。” 锦绣缩了一下脖子,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好可怕。 晏淮身上只穿着灰色长袍,十分,也有些风尘仆仆,衣摆下边,隐隐可见泥水沾着,这对于一惯穿着光鲜亮丽的晏淮而言,显然并不寻常。 上一回,晏淮也有这样的形象出现在锦绣面前,但那一回,对于锦绣而言,绝对不是什么美妙的记忆。 “怕什么,过来,再不过来,我真生气了。” 晏淮没好气的催促了一句。 而锦绣闻言,倒是抬起头,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你现在……不生气?” “你说呢!” 晏淮依然没好气,显然说不生气是口是心非,锦绣也看出来了,晏淮应该不会欺负她。 她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小跑凑到了晏淮身边,又是捡起了被晏淮放在边上的布巾,轻声道:“我给你擦擦,我不是故意喷到你脸上的……” 谁让你出现的这么突然。 当然这一句话,锦绣是不敢直言的。 晏淮对于锦绣这般跟个挠痒痒似得擦脸显然不满,干脆一把抓住了锦绣的小手,拿过布巾放在了一边,开口道:“行了行了,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 晏淮不领情,锦绣当然不会在拿热脸去贴着。她扁了扁嘴,也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说起来,她也没有什么大错,虽然她是答应了要给晏淮写信,可那一回,明明便是晏淮使了计策才让她鬼使神差答应下来的,她先前也都乖乖写了,现在偷懒两天,晏淮这般,显然是小题大做了。 没错,就是小题大做了。 锦绣这么一想,又立刻有了底气。 她抬起头,一脸理直气壮打算迎接晏淮的质问,谁料到,晏淮只是目光淡淡的瞅了她一眼,开口道:“找点吃食过来,我饿了。” “什……什么?” 锦绣面上有些错愕,晏淮所说的话,与锦绣原本想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她也是愣了一下,才对着夏芍开口吩咐让去小厨房里看看。 等到锦绣吩咐完,还未转过头,晏淮却突然一把抱起了锦绣,直接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不等着锦绣挣扎,他将自己的脑袋支在了锦绣稚嫩的小肩膀上,语气十分委屈:“小没良心的,我待你这么好,你就不能待我也好点吗?” 晏淮的语气实在委屈,也实在幼稚,就好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孩子一般。 锦绣听着,有些想笑,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从晏淮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些辛酸。说起来,晏淮待她的确是很不错,虽然有的时候烦人,但绝对是全心全力为她,也为她的家人着想。 她想了想,伸出自己的小短手,有些艰难的摸了一下晏淮的脑袋,而后轻声道:“我就偷两天懒,以后天天写行了吧!你也不用为了这点小事特地跑来吧!” 晏淮的头发有些湿,显然是冒雨赶过来。 上川本就气候湿润,如今又是初春,自然雨更多。这几日连日下着雨,山路陡峭,多泥泞,锦绣只是想想,便能够想到这山路究竟有多难走。 她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大晚上的过来路多难走,就算要来,你也应该白天过来。” “你这是关心我?” 晏淮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锦绣。 锦绣有些被噎到,她眨了一下眼睛,并没有回答,反而有些恼羞成怒的回了一句:“好好和你说话呢,你干嘛扯东扯西的。” 晏淮瞬间明白了,脸上的笑意加深,看向锦绣的目光也越发的柔和。 他抓着锦绣的小手,忍不住捏了捏肉肉的手背,温声道:“没事,这么点路,不会出事的。” 说完这句话,不等锦绣反驳,他又轻声道:“而且今晚若是不来,明日我就要离开上川了。” “离开?” 锦绣抿了一下嘴唇,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怎么这么突然?” “原本是想等你们安定下来我再走,只是上川这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朝廷来人,明日我和晏翰便要回京了。” 晏淮说到这里,脸色倒是十分平淡,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其实也早已经有所预料,他和晏翰此次的动作太大,必然会引起朝中一部分人的忌惮,就是他的皇伯父,如今他的父皇,估计心里也会有所异样。 不过,这点子的后果,比之能让锦绣一家在上川平平安安度过接下来的几年,显然可以忽略不计。他唯一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朝廷的人来的太快。 “哦……” 锦绣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此时她并不知道晏淮心中所想,只是,在听到晏淮马上就要离开的消息后,她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一下子有些提不起劲来。 屋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锦绣脸上也没有了笑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问了一句:“你以后应该不来了吧?” 说完这句话,锦绣根本不必等到晏淮的回答,心里已经认定了。上川和京城离得那么远,而晏淮作为亲王,未来有可能继承那个位置的继承人之一,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能轻易离京。 锦绣自己肯定是要跟着自己的父母在一起,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回京。 想到先时晏淮总是半夜摸到她的屋子里的情形,锦绣心里升腾起了一股惆怅的情绪,她觉得习惯真是一个挺可怕的事情,她竟然会觉得有些遗憾。 晏淮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说了一句:“就算我要回京了,你也要每天都乖乖写信,不可以偷懒。” “……你怎么这么霸道。” 晏淮的这句话,让锦绣忍不住有些无语的开口回了一句。不过,显然她的语气听着并没有生气,说到后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晏淮也笑了,伸手摸了摸锦绣的脑袋,轻声道:“就霸道这么一回,其他的,都听你的。” “谁要你听我的。” 锦绣也是下意识抬杠了一句,等到说完,她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和晏淮两人的对话,怎么听着,有那么一股打情骂俏的味道。 锦绣想到这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也开始隐隐有些发热,正好在这个时候,夏芍端了一碗东西走了进来,她连忙从晏淮的身上跳了下来,有些不自然的掩饰说了一句:“不是肚子饿吗,你先用。” 锦绣这番小动作,自以为做的隐蔽,但哪里逃得过一直看着她的晏淮,晏淮眼里带着一股笑意,但也没有揭穿锦绣,反而配合的笑道:“是什么好吃的,我还真的饿了。” 夏芍见了,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摆在了桌子上,轻声开口回道:“奴婢瞧着厨房里还留了一些鸡汤,便下了一碗面,捡了一些凉菜。” 说完这话,她唯恐太过于简陋,又开口说了一句:“奴婢怕王爷久等,先送过来,待会儿再去做些点心。” “不必了,这些足够了。” 晏淮对于吃食倒没有那么注意,左右不过是填饱肚子的东西,不过看着站在面前的锦绣,他又笑着说了一句:“给你家小姐做几碟爱吃的点心过来。” 说着,他拿起筷子捡起了一块盘中的凉菜,在锦绣面前晃了晃,笑逗着:“要不要先吃些?” 锦绣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晏淮,回了一句:“你自己吃,我肚子很饱。” 晏淮可能也是真饿了,听了锦绣的话,也只是笑了笑,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开始埋头苦吃起来。 锦绣看着晏淮这般,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第二日清晨,柳氏和夏立齐二人起身的时候,听了下人的禀告,才知道昨夜院子里不知不觉进了人,晏淮竟然在昨夜来了。 夏立齐和柳氏心里吃了一惊后,连忙来到晏淮歇息的屋前,晏淮这会儿也已经起身,看着脸上满是惶恐的夏立齐与柳氏,连忙笑着安抚了几句,而后留了夏立齐在屋里谈过一个时辰,用过早膳后,便匆匆出发离开。 这一回,锦绣倒是站在了门口相送。 晏淮目光看过柳氏与夏立齐,又落在了锦绣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突然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走到了脸上带着惊讶神色的柳氏和夏立齐跟前,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微微行过一礼后,又在二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走到了锦绣跟前。 锦绣脸上有几分吃惊,不禁仰起头有些呆呆的看着晏淮,晏淮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他伸手抱了一下锦绣,在锦绣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的女孩,快些长大。” 晏淮的声音很轻,也说的很快,他只抱了一下,便立刻松手,又冲着柳氏和夏立齐轻声道:“就此别过,不必再送了,外边雨大,夏大人带着家人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晏淮利落翻身上马,他坐在马背上,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锦绣,突然一勒缰绳,马儿很快哒哒哒离去,带着他和一行人,都消失在了雨帘之中。 锦绣目光一直看着远方,久久未能收回,直到夏立齐和柳氏过来催促,她才收回了目光。她抬头看着柳氏和夏立齐,显然,她的父母并未对于晏淮方才的行为而有所怀疑,柳氏只是笑着说了打趣了一句:“看来,燕亲王还挺喜欢咱们家锦绣的,可见锦绣真是人见人爱。” 锦绣低下头掩饰,仿佛笑的不好意思。 而夏立齐则是笑着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又轻声道:“燕亲王对咱们家、对锦绣有大恩,又对锦绣青眼相待,咱们家不要辜负燕亲王的这份情意。” 说完这话,他伸手抱起了锦绣,对柳氏笑道:“燕亲王要回京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去上任了。宝贝女儿在这客栈里也该住烦了吧,可以去咱们以后的家了。” 以后的家…… 夏立齐的话,无疑勾起了柳氏和锦绣二人的兴趣,她们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74| 77|3.23|家 第七十四章 上川的冬日,总归是最难熬的。下雪、下雨……天气又湿又冷,几乎不见晴日。 即使来了上川六年多,但柳氏依然无法习惯,每每一入冬,她就几乎不会出门,屋里放满了炭炉,一应往来事务,都由底下人到屋里来给她汇报。 也幸好如今夏立齐是这上川署上官职最大的官位,倒也不怕因此而得罪一些人事。 说来,这上川之地,柳氏这京中享受惯了繁华的人,初来乍到,自然是十分不习惯。就是现在回想起刚到这县衙时候的情况,柳氏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究竟是如何熬下来的。 县衙,自古皆是县官到任后办公的地方,而县衙后边的屋舍,则是安置县官家属所居之所。这一笔的经费,自然都是由朝廷拨下搭建与维护。上川这块地方,穷了太久,朝廷也忽视了太久,锦绣一家人觉得,既是穷山恶水之地,自然不必对县衙有太大的期望。 可是,等真的到了后,县衙的破旧程度,还是吓了柳氏和夏立齐一大跳,屋不盖顶,窗无完缝,这些尚且不论,走进屋里,各种有特色的小动物,吓得柳氏瑟瑟发抖,便是夏立齐这么一个大男人,都有些无法接受。 反倒是锦绣,当时上下瞧了,还转头对着夏立齐打趣了一句:“爹爹,看样子,你要讨好娘亲,好要到银子修房子,不然咱们就没地儿住了。” 显然,便是锦绣都看出来,这县衙的修葺银子,不可能从朝廷身上拿。而在锦绣家中,掌管财政大权的人,是柳氏。懂得做生意赚钱的人,还是柳氏,夏立齐虽然是一家之长,但所领的那些俸禄,可能还不够每个月给锦绣打一件首饰。 夏立齐对此向来看的很宽,自己夫人有本事做生意,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被压一头,反倒是觉得十分自豪。听了锦绣的话,他哈哈一笑,还真的装模作样给柳氏行了一礼,嘴里说着:“还请娘子接济为夫一番,等为夫发了俸禄,再还给娘子。” 柳氏闻言自然捂嘴笑了,倒是将方才看到这县衙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不过,说是让柳氏拿钱出来接济,倒并非是假话。刚来上川的头几年,家里其实净往外贴钱,夏立齐的那些个俸禄的收入自是不必说,有的时候,家里的大头支出不仅仅是用作家中开支,还有对外接济,若非柳氏家底丰厚,又有店铺田产撑着,可能还真有些过不下去。 但接下来的这几年,夏立齐按着晏淮给他的指点,大力发展民生,不仅仅是让百姓的生活都变得好了起来,而且还将上川本地特色的一些物产都发展起来。上川的气候,虽然柳氏十分厌恶,可却是一部分草药作物生长的好地方。 别的暂且不论,其中有一味黄兰花,不仅仅在治疗伤口上有奇效,还是制作高档胭脂的原料,说来这还是柳氏先给发现的。 柳氏一个妇道人家,加上自己又有脂粉铺子,对于这一类东西,十分敏感。 黄兰花本为黄绿色植物,晒干脱水后,颜色转红,色泽鲜艳,它经过特殊工序制成的胭脂,极易着色不脱,更为神奇的,却是它本为药植物,不管是抹在肌肤上,还是入口服用,久了都能让肌肤细滑白嫩。只因产量十分稀少,在京中的进价十分昂贵。 上川此地的气候,极其适合黄兰花生长,当地的百姓并不会专门种植,只因每年秋季,在山上就能采到许多野生的黄兰花。当地的百姓发现将它捣烂抹在伤口上,对于伤口的愈合有神奇功效,故而每年都会采上许多留在家中备用。 夏立齐在上川地界上,威望极高,有一回下乡时,不小心惊马摔了,腿上磕了一个碗口大的伤疤,当地百姓见了,都纷纷拿出了不少家中自备的黄兰花赠予夏立齐。夏立齐倒也没有拒绝百姓的好意,皆数收下带回了家中。 如此,才让柳氏发现了这黄兰花。 夏立齐初始对于柳氏所言的这黄兰花功效不以为然,反倒是觉得,这黄兰花治愈伤口的奇效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谁知道,到了最后,反倒是柳氏寻到的黄兰花用途给当地的百姓大大增收,也让柳氏自己也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上川这块地方的百姓,说他民风彪悍,的确是,但要说朴素善良,柳氏和夏立齐也深有体会。 柳氏本来也没有想过要长久做着黄兰花的生意,只是在发现后的第一年,写了信让京中商铺掌柜过来收购黄兰花,虽然柳氏收购时给的价格不低,但运回京中,依然能够赚上一大笔。柳氏不是贪心的人,能够赚上这么一次已经觉得十分满足了。 等到了第二年,柳氏也没有让京中的掌柜再过来,因为其他的客商听闻音讯,早就纷纷跑到上川来收购黄兰花,可是谁料到,那些百姓,竟然都不约而同不愿将黄蓝花出售给那些客商。对于这一异象,夏立齐作为县官,自然早有获悉,到了百姓家中询问后,才知道那些百姓都是特意留给他们家去收购。 如此一来,上川地界上的黄兰花,除了夏立齐每年为朝政征收的一部分以供军队制伤药使用,也给上川百姓抵税之外,剩下的,都留给了柳氏收购,运回京中赚一个差价。 黄兰花中间的利润十分丰厚,即使柳氏只赚一个差价,将那些黄兰花运回京中卖给京中脂粉铺子,但赚的依然不少。眼红的,也不是没有,有不少的客商出了高价想要收购,但依然有价无市,皆铩羽而归。 柳氏原本还担心自己这般做生意,会不会给夏立齐造成不好的影响,也有想将这一份生意作罢之意,反倒是夏立齐十分心宽。毕竟,本朝官员家眷名下有铺子,做生意的向来不少,他们家也没有滥用私权、欺压百姓,便是被参到皇上面前,夏立齐依然问心无愧。 而且柳氏也不是奸商,收购的价格,只高不低,百姓卖谁不是卖,既然百姓乐意,夏立齐自然也不会拒绝这一份好意。 如今这天儿入冬,柳氏虽然呆在屋里,却一刻都没有闲着,刚刚看过京中掌柜送过来这一年的黄兰花账本收支,又要开始备起了送到京中长辈手中的年礼。 送年礼,却是一件十分细致的活儿,送多送少,都不合适,特别是勇诚伯府一大家子,更是难缠。 柳氏抱着手炉在榻上跟管事嬷嬷商量着添添减减,一下眼的功夫,一个上午过去了,这年礼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 柳氏也觉得在榻上坐的有些腰酸背痛,便扶着丫鬟的手,穿上了鞋子走下榻子在窗口站上了一会儿。 窗户支起了一半,外边便是县衙的大花园,今日却是难得好天气,竟然没有下雨,虽然也没有出太阳,可天空明朗,瞅着,让人心情都好转了好多。 柳氏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身旁早已做了管事嬷嬷装扮的秋玲开口问了一句:“小姐这会儿哪去了,怎么一早上不见人影?” 秋玲闻言,脸上微微带了一丝异色,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奴婢听底下人说,仿佛小姐去前边的县衙找老爷了。” “胡闹!” 柳氏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开口有些生气的说了一句,“这孩子我瞧着,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估计又是拖着她爹出去玩了!” 秋玲没回答,老老实实站着。 柳氏却是絮絮叨叨开口埋怨:“都怪锦绣她爹,净是纵着,这么大的姑娘了,一点规矩都不守着,每次我让她静下心来读书写字,跟我学点绣活,她爹就跟我捣乱。这就是已经定了人家,可到了婆家,这副样子,怎么拿得出手。” 柳氏这话,倒的确是将这些年来锦绣的自由生活给描述的淋漓尽致,莫说是学点其他的手艺,便是规矩,锦绣都没有正经学过,唯一还算说得出口的,是锦绣还爱看书,认得字,可一手字,写的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不过,柳氏这边埋怨着夏立齐疼爱女儿给她的教导捣乱,却完全忘记了,自己对于锦绣一样纵容。 锦绣学习针线活的时候,刚刚学了第一日,锦绣手上扎了三下,柳氏便不忍心了,直说等大些了再学,这一拖二拖的,到了后边,便变成了反正他们这样的人家,学什么针线活,底下针线上的丫鬟一大堆,哪里用得着真自己动手。 秋玲跟在柳氏身边多年,哪里会不知道柳氏这会儿也就嘴巴上抱怨抱怨,真到了锦绣面前,比谁都要宠着。她也是等着柳氏发完了牢骚后,方才笑眯眯的开口道:“夫人莫说笑了,小姐这样天仙似得人,莫说以后是嫁到亲戚家,便是到了其他人家,还不都得给供起来。哪里还用学这些做这些。” “你呀,净给那丫头说好话,长得好算什么本事。” 柳氏嘴上说的不以为然,可是眼里透露出的笑意,却绝对做不得假。 秋玲哪里会听不出柳氏的口是心非,又是笑眯眯道:“小姐长这么好,还得多亏了夫人会生。说起来,奴婢跟着夫人在京城里的时候,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可哪里看到过咱们家小姐这般的美人儿,便是奴婢天天对着,都忍不住看呆呢!” “哪里是我会生,那丫头长得像姨太太,自然长得好。” 柳氏自然高兴秋玲夸锦绣好看,这比夸了她自己还要高兴。 而秋玲听了柳氏的话,却是不赞同的轻声道:“莫说奴婢没规矩,可奴婢瞧着,小姐如今长得,就比姨太太还要好看,如今小姐还小呢,也不知道等到以后,会出落成什么样的美貌。” 柳氏听了秋玲的话,脸上倒是微微露出了几分异样的神色,做父母的,总归是要操透了心,孩子长得不好,要担心以后夫家会不会喜欢。孩子长得太好,还是要操心,女人可以长得好,但绝对不能够长得太好,不然一样是负担。 幸亏,她家锦绣已经定了人家,不然柳氏这会儿却是要操透了心。 这边柳氏和秋玲站在窗口正说着话儿时,突然一阵如同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娘亲。 柳氏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冲着秋玲道:“行了,也不用再去找了,小猴儿自个儿回来了。” 秋玲闻言,也是捂嘴轻笑了起来。 果然,不过一会儿,便听到一阵小小的脚步声从门口蹦蹦跳跳的响起。 柳氏和秋玲转头一看,只瞧见一名身穿茜红色流云妆花衣裙、手上搭着火红色狐狸皮绒毛袄褂的少女从外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少女身量虽还未长成,却已有玲珑之态,更让人惊叹的,却是那一身白嫩通透的仿若牛乳般的肌肤,没有一丝的瑕疵,仿佛吹弹可破。因着方才一番运动,少女脸上带了一丝红晕,却越发显得脸庞盈盈动人。她精致的五官虽然略带稚气,但眉眼楚楚,已有几分风华展露。 从头看到尾,除了身量微矮,竟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柳氏和秋玲虽然平日里都都有锦绣相处惯了,可是看到锦绣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迷了神。不知道是因为门口的光线太足,打在锦绣白的透亮的肌肤上,带起的那一层微光影响,还是仅仅被锦绣的容貌所摄。 柳氏回过神来,脸上却是不带笑容,一脸严肃的冲着锦绣开口道:“方才你到前边县衙去,有没有将脸遮起来?” “遮了遮了!” 锦绣笑嘻嘻的小跑到了柳氏的边上,拉着柳氏的手撒着娇,嘴里嘟嚷着:“娘,我累死了,好渴好渴。” “瞧你这副猴样儿,家里还能缺你一口水喝!” 柳氏没好气的点了点锦绣的额头,一旁秋玲早就机灵的倒了温水送上,锦绣笑嘻嘻的接过,冲着秋玲道了一声谢,便咕咚咕咚的喝起了水。 那副举止瞧着,却是与她的外貌实在不相符合。 柳氏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都懒得多说锦绣,反正这孩子精着,在外人面前,总是能做好模样,端起大家闺秀的姿态。 不过,对于今日锦绣又跑到外边玩去的事情,柳氏倒是忍不住唠唠叨叨的教训了:“娘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都是大姑娘了,不要没事儿就往前边衙门里跑,万一让人冲撞了怎么办!” “娘,我有遮脸,也带了人,我就是找爹爹。” 锦绣放下茶盏,吧唧吧唧了一下嘴巴,又说了一句,“娘又不是不知道,这上川成天的下雨,就没好天过,我呆家里都要发霉了,难得今天不下雨,我就找爹爹玩了一会儿,你就别念叨我了。” “还嫌我啰嗦了,哪家的闺秀跟你一样,成天就跟个猴儿似得。” 锦绣眯着眼睛吐了一下小舌头,其实心里也有一些些的心虚,不过这儿也不是京城,难得没那么多的规矩束缚她,她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这段日子,毕竟,夏立齐很快就要被调到京里去了。但柳氏的教训,她反正听着便是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锦绣乖乖的听着柳氏说了她一番,也没有反驳,等到柳氏说够了,她笑眯眯递上了自己喝过的那杯水,柳氏看着她这副俏皮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却还是虎着脸故做嫌弃的回了一句:“谁要喝你喝过的。” 锦绣听了,依然笑嘻嘻的奉承着柳氏,连声道:“那我给娘亲再倒一杯新的。” “好好的姑娘家家,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柳氏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有些无奈的指了指锦绣。 锦绣只做没听见,跑到了榻边,拿起了柳氏方才喝过的那一杯水,正要拿起茶壶添一些新的,目光在无意间之间,却是看到了榻子小桌子上的放着的那张礼单,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几分。 她看了几眼,捡起茶壶往杯中倒了一些水后,跑到到了柳氏身边,笑着递了。 柳氏这一回,也没有为难锦绣,接了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点了点头后,最后只说了一句:“日后再乱跑,我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了!” 对于柳氏这样的威胁,锦绣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反正到了最后,柳氏都是轻轻放过的,所以锦绣一点都不以为意,她只故作乖巧的点了点头,倒是开口问了一句:“娘亲,放在桌子上的礼单,是要给京城的府里送去的吗?” 柳氏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还没弄好呢?这礼送的多了、少了,都不合适。” “我看已经挺多了,再添一些上川的土特产就好了。” 虽然柳氏每年送去勇诚伯府的,算不得多,但也绝对不少,反正锦绣觉得,往勇诚伯府里每年送去的年礼,简直就是浪费。 “还是个孩子,闹情绪呢。” 柳氏笑着说了锦绣一句,但也没有教训,因为她也知晓,锦绣说这话,其实并不是真的不知事,这些年,虽然对于锦绣的管教上,她和夏立齐都采用比较宽松的方式,可该知晓的,还都是好好教导过锦绣的。尤其是在管家之事上,柳氏难得下了狠心,各类人情往来,都是有好好教导过。 锦绣听了柳氏的话,脸上神色十分不悦,可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坐在柳氏边上的坐榻上,看着柳氏继续和管事嬷嬷们商量着加加减减礼单。 夏立齐毕竟是勇诚伯府的子孙,偏偏又是庶子,有一个老夫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们家但凡有一点做的不好,夏立齐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为官的努力,估计就是白费了。所以面对勇诚伯府,她们家做的最好的态度,还是最好做到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必须得舍得。 当然,也不能够太舍得,要知道,那府里的一群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她们家太大方,绝对不好。 不过勇诚伯府这些年的境况,绝对是不太好,不然府上也不会对于她们家每年送去的年礼盯得这么牢。 锦绣便是有六年多没有回京,但对于府上的一些境况,还是有所耳闻。 说来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当初锦绣的大伯夏立忠抢了洪省知州一职,本来是一条平坦大道,便是夏立忠这般肚里空空的庸才去担任,将来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回来定能够升上一职,可是谁料到,这第二年,洪省这般查出一大批的贪官污吏,其中便有夏立忠。 夏立忠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他因着刚刚到任,贪的不多,可也贪了,最后靠着几家公侯府周旋,勇诚伯府自己又拿出了不少钱财打点,倒是免去了牢狱之灾,但夏立忠还想做官是绝对不可能呢。 夏立忠一家意气风发的去上任,最后灰溜溜的跑了回来,大房倒了,二房又被打发到穷乡僻壤之地为官,原本沉寂的三房自然抬头了,可三房这边刚刚张扬没几日,竟是传出了三房放印子钱的事情。 印子钱自前朝开始,朝廷便是明令禁止,若是被查处到,绝对免不得牢狱之灾。 开始之时,这事儿是查到勇诚伯府头上的,勇诚伯府自然满口喊冤,而后官府一查,竟是查到了三房的头上。到了最后,三房虽然也洗脱了嫌疑,是家中刁奴指使,三房的主子并不知情,但三房还是被追究了一个督下不严,最后锦绣的三叔夏立平,原本所领的虚职,也一样被捋了个干净。 消息传到了上川这边,柳氏听了,只是冷笑的说了一句:“家中刁奴的权利还真是大,连账房里的银子都能支出去发印子钱。” 锦绣听了,自然明白这事儿估计自己的三叔三婶,绝对逃脱不了干系。而夏立齐听了柳氏的话,脸色也十分难看。 其实三房在外发印子钱的事情,柳氏和夏立齐早就知晓,不过二人便是没有点明罢了,毕竟几房的关系,可一点都不好。 更重要的是,他们若真的去说了,指不定还会让三房给咬上,如此还不如只做不知。 当然这一些,柳氏和夏立齐都不会告诉锦绣,柳氏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和锦绣分析了一下勇诚伯府的情况。 “你莫看太夫人好像对大房三房很宠爱,其实她手中的权利都握的紧紧的,哪里愿意松手,大房二房没权利,自然没有什么油水。咱们府里,虽然也发月钱,可那几个月钱,能顶上什么用,你大伯和三叔领的又是虚职,所以日子过得,也只是外人瞧着光鲜,内里别提多紧巴了。” 锦绣听了柳氏这话,依然有几分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咱们家不是过得也挺好吗,就是有姨太太帮衬,可是咱们家也没要姨太太的钱啊?” 柳氏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起来,点了点锦绣的脑袋开口道:“咱们家要真靠你爹和府里那几个月钱,你还能想穿新衣就穿新衣,想打首饰就打首饰。你大伯母和三婶瞧着是公侯小姐出身,但只是庶女,出嫁的时候,嫁妆看着丰厚,但真计较起来,还不如娘亲名下一个庄子值钱。但凡疼女儿的家里,谁家不得为女儿将来考虑考虑,多陪嫁一些庄子铺子,别的不说,至少不会坐吃山空了。” “说来,你三叔家,也难怪会出这样的馊主意,原本是你大伯母和你三婶一块儿帮着太夫人管家,相互制约着,谁也不敢动手脚,可你大伯母一走,太夫人精力又有限,但偏偏把一些关口把的紧,你三婶估计也是想破了脑袋,才在府里每月要发放的月钱上动了手脚,把一部分底下人的月钱先扣下,不是不发,只是延迟一个月两个月发,如此便得了一部分的活钱吃利息,偏偏账面上,也看不出来。” 锦绣当时听着柳氏的分析,已经完全傻了眼,这后宅的手段,还真是玄妙高深,原来还能够这般做。不过他们这样的人家,日子会过成这样,只为了那么点子钱,就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又有谁能够想得到呢! 柳氏看着锦绣一副惆怅的样子,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点着锦绣的脑袋打趣道:“咱们家锦绣日后不必担心,娘亲一定给你备的足足的,日后家里的东西,都给锦绣带去做嫁妆,让你便是什么也不做,光是靠收租子,都过得舒舒坦坦。” 锦绣其实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日后会过成她大伯母和三婶那般,她自然知晓柳氏对她的宠爱,也绝对不会委屈了她。 这会儿听着柳氏的打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蒙了脸,冲着柳氏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连声道:“给哥哥们也留点,给哥哥们也留点,不过大头要给爹娘最疼爱的锦绣。” 那副小摸样,引得柳氏和夏立齐二人皆大笑了起来,夏立齐还笑眯眯的跟着玩笑了一句:“给你哥哥留着呢!家里的东西,都给锦绣小宝贝,爹娘日后的赡养便留给你哥哥!” 这对无良父母,显然十分偏心,不过,锦绣很不要脸的觉得,这偏心偏的,还真让她心里甜滋滋的。   ☆、75| 77|3.23|家 第七十五章 说来锦绣先前那般说,倒也不是真的贪家里那些东西,完全是为了在父母面前逗趣罢了。不过柳氏和夏立齐却是总拿那一日的事情来打趣锦绣。 今日柳氏和管事嬷嬷终于商定好送往勇诚伯府的年礼后,看着锦绣捧着脑袋,脸上怏怏然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笑着开起了玩笑:“放心,咱们家锦绣的嫁妆,娘肯定一分不动都给留着。” “……” 锦绣一脸无语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最终却是没有再去争辩,反正这事儿,她越说柳氏就越爱打趣她。当年她真是童言无忌、童年无知才会让自己的无良父母如今净拿这事儿来打趣她。 锦绣往柳氏边上挨了挨,凑到了柳氏的身边,伸手抓着柳氏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娇道:“娘亲,今天天气难得这么好,咱们用过午膳后,上山去庙里拜拜好不好?” 柳氏看了一眼锦绣,没有立刻说话。 锦绣只当有戏,又是伸手摇了摇柳氏的手臂,再接再厉撒娇:“好不好嘛?” “不好。” 柳氏十分狠心的拒绝,抽出了自己的手,轻点了一下锦绣的脑袋,笑道:“有这个游玩的时间,你还不如练一下你的字,就没见过这么丑的,把你父亲这个做老师脸都丢光了。” 锦绣闻言鼓起了嘴巴,也是一脸的无奈。 锦绣来了上川,原本柳氏是想要给她请专门教习的老师过来,最后在锦绣的撒娇下,倒也没有再坚持,只由柳氏和夏立齐二人自己教导。 夏立齐倒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来教导锦绣的习字念书,锦绣刚开始认字,速度的确是飞快,让夏立齐感叹自己女儿简直就是天资卓越,可是等到了习字,问题便出来了。说锦绣没有耐心,倒也不至于,至少她还是有过一段时间好好练习的,可仍然没有丝毫的进步。只能够说她天生没有那份资质。 当然,这习字,只要不是想要成为大家,那么耐心一些,总归还是能将字练的出去见人的。偏偏锦绣也没有那几十年如一日的耐心来做练字这一回事情。 到了如今,那一手字,锦绣觉得已经写得很好了,可夏立齐和柳氏二人瞧了,却十分不满意。夏立齐和柳氏二人逮了空就来说锦绣练字这事儿,这让前世为理科生,且还不是什么学霸的锦绣实在心力交瘁。 听着柳氏又是老生常谈,锦绣只好插诨打岔来转话题:“只要别和别人说,别人那里知晓是爹爹教我习字的。而且娘亲咱们下午去菩萨那里拜拜,指不定菩萨保佑,让我突然开窍,字一下子就写好了呢!” “这孩子……” 柳氏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但到底还是没有答应,只是开口说了一句:“便是要去上香,也不该是下午过去,应该早上过去才算诚心,等下次吧!快过年了,娘这边事情也忙。” 柳氏都说到了自己有事儿忙,锦绣还能够说什么,只好乖乖应了。 中午午膳时,夏立齐也从前边衙门里回来了。 他身上还没有换下官服,头上也带着乌纱帽,加上这几年嘴边蓄起的两撇胡子,瞧着倒真有几分官老爷的派头。 锦绣其实瞧夏立齐那两撇胡子早就不顺眼了,好好一个白面书生美男子,就这么给毁了。锦绣也是不止一次想要鼓动夏立齐把那两撇胡子给剃了。谁知道,一向对女儿有求必应的夏立齐,在这件事情上,却表现的十分坚决。 绝对不动嘴上的胡子。 而柳氏竟然也不觉得丑,反而转过来劝说锦绣,直说夏立齐有了那两撇胡子,变得越发有魅力。 锦绣一点都不觉得多了两撇小胡子会让夏立齐变得有魅力,可是既然她爹娘一定要如此坚持,锦绣心里只好勉强认同了。 但在夏立齐要凑过来与她亲近,锦绣就不可避免的表现出了嫌弃。 夏立齐为此表现的十分郁郁不振,没事儿便用哀怨的目光看着锦绣,看得锦绣一阵发毛。柳氏看着这对父女互动,只觉得好笑极了,最后对于自己相公的同情占了上风,她亲自出马对锦绣说了好一番的道理。 “你父亲现在是当家人了,又是这上川的一县之长,自然不可以像以前那样子了,他要让别人相信他,你说对不对?你要是因为你爹爹多了两撇胡子嫌弃你爹爹,你爹爹得多伤心呢!”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吗?” 锦绣听了柳氏的话,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柳氏听了连连点头,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锦绣最后答应的勉强,她爹爹也不容易。这般想着,她对柳氏开口道:“算了算了,谁让我是小棉袄呢,那我就不嫌弃爹爹了!” 那副惆怅的小摸样,却是把柳氏逗笑的合不拢嘴。 虽然锦绣嘴上说着不嫌弃,但当天晚上,给晏淮写去的那一封信里,还是这般写着:男人长了胡子,就算长得再好看,那也变成了大叔。 先且不论晏淮在收到信后,伸手摸着自己嘴角的两撇胡子心里多么心惊肉跳,但给锦绣去的信里,绝对言真意切表态了一番对于蓄胡子不好看的赞同,而后又是表示了自己每天绝对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态度。 这边锦绣看了夏立齐好几年这副蓄胡子的形象,倒还真的看习惯了。夏立齐长得好,这多了两撇胡子,虽然一开始锦绣看不习惯,但看多了,的确觉得还挺顺眼的,有的时候,她兴致上来,也要跑去摸一摸夏立齐的那两撇小胡子。 而每到这个时候,夏立齐就表现的特别小气的逗着锦绣,直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锦绣摸,等到锦绣不要摸了,他就凑上去硬要拉着锦绣的小手摸。 就跟个老小孩似得。看的柳氏每每感叹,这家里哪里是只有一个孩子,分明便是她要养着两个孩子。 柳氏瞧见夏立齐是穿着官服回来,连忙让丫鬟们去拿了家常的衣裳,亲自拿了替夏立齐换上,一边又是让丫鬟们赶紧去厨房里催促着上菜。 等到衣服换好,菜也上了,柳氏走到外间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菜肴,又看了一眼正心虚冲着她笑着的女儿锦绣,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转头看了一眼夏立齐,夏立齐果然在脸上挂着一样心虚的神色,瞧见她看他了,他还连连顾左右而言他的开口道:“菜都齐了,饿死了,那咱们赶紧吃吧!” “你又带锦绣上街玩去了,还去了酒楼。” 柳氏满脸的气愤,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对父女了。尤其是夏立齐,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绝对不会带着女儿胡闹,可是一等女儿撒娇,就找不到东西南北,晕乎乎的就什么都会答应。 “没上街没上街,就是让底下人去酒楼叫了一桌席面,这不是咱们家里的厨子做上川的菜做的不够正宗吗,我想着偶尔也给换换口味。”夏立齐还想狡辩。 柳氏却是哼哼两声,显然不相信。 夏立齐和锦绣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锦绣神色顿时一变,凑到了柳氏边上,拉着柳氏的手晃着:“娘亲,我错了,我不该嘴馋贪玩,我不该偷偷让爹爹带我上街,我下午一定好好练字。” “是啊,娘子,锦绣都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怪她了。” 夏立齐也是连忙跟着开口。 柳氏冷笑两声,对于这对一唱一和的父女无语的摇了摇头,最终自己先捡起了筷子,又冲着锦绣开口道:“不是饿了,还不快点吃,吃完好好练字去。” “哦……” 锦绣应得无精打采。 而夏立齐冲着锦绣安抚的笑了一下,脸上顿时如释重负。他立刻笑呵呵的坐到了柳氏边上,夹起了一块鱼肉放到柳氏碗中,正待讨好,突然大腿上一阵疼痛传来,他抬头看去,只瞧见柳氏正面上带笑看着她,可是眼神分明没有脸上的笑容那般柔和,说的,分明便是晚上再和他好好算账。 夏立齐顿时哭丧了一张脸,为了女儿,他又要吃大苦头了。 锦绣自然不知父母那头的暗潮汹涌,这一桌子的菜,吃的她分外的畅快。 家里的饭菜也不是不好吃,她家里的厨子手艺也不必酒楼里的差,到了上川后,也跟着当地的厨子学过一些当地特色的菜,可总吃着,到底没有新鲜感了。 而且通常会开酒楼的,总有一两道的招牌菜,这家酒楼别的菜色做的一般般,可有两道菜,却是锦绣的心头好,不然也不会隔三差五偷偷找夏立齐去酒楼里订席面了。 嘴上吃着畅快了,不过想到柳氏布置下来的功课,锦绣顿时觉得吃进肚子里的菜也不是那么的美味了。 柳氏为了避免锦绣偷懒,还把以前锦绣的代笔给叫到屋里吩咐了其他的活计,打得主意,显然便是让锦绣老老实实的把她布置的功课亲自做完。 锦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拿着毛笔有一话没一话的写着。 当初在把县衙重新建好的时候,柳氏特地给锦绣留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院子其实不大,下人房甚至还住不下锦绣身边侍候的一些丫鬟仆从,不过位置却极好,主子所居的正房也很不错。 正房处有三间屋舍,柳氏干脆让人全部都打通,把书房卧室以及大厅都连在一起,只用屏风隔开。如此一来,整体空间瞧着却是十分开阔。 而书房也取了这三间打通屋舍最好的一处方位,书桌旁的窗户,正对着家里的园子。 这会儿,其实这园中除了几株盛开的腊梅外,并无其他景致,可是锦绣仰头看着,依然觉得十分诱人,这种天气,就应该在园子里好好逛逛,最好是能够到外边去游玩。 锦绣不知不觉有些看痴了,连手中的毛笔是什么时候放下的都不知晓。 直到夏芍拿了一封信和一个盒子走了进来时,锦绣方才将目光恋恋不舍的从园子里收了回来。   ☆、76|77|3.23|家 第七十六章 锦绣的目光落在了夏芍手上捧着的那一封信上,有些奇怪,倒不是不知道这封信的由来,而是奇怪这封信,今日好像来的有些早了。 她并未立刻将呈上的信和盒子接过,夏芍在锦绣手边伺候了那么长时间,哪里会不了解锦绣的想法,对此,她连忙解释道:“小姐,今日天气好,路也好走些,所以送信的人便提早将信送了过来,奴婢瞧着您这会儿一个人,就把信先呈了上来。” “行了,放着吧,等我写完这张字再看。” 锦绣闻言倒也没有为难,不过也没有马上去看信罢了,难得平心静气的将手中这张还剩一行字的字帖写完了,这才起身净了手,捡起桌上的信和盒子看了起来。 锦绣先打开的是盒子,盒子里放了一支缠丝点翠金步摇,看着并非十分名贵,但样式新颖,制作工艺精细,瞧着十分细腻精巧,看着倒不像是从京城工匠打造的。 锦绣把玩了一会儿那支金步摇后,打开了信,这才知晓这一支金步摇的来路,原来是晏淮被派到南边办事的时候,在一家首饰铺子里看到买下送来的。 锦绣习惯性的看了一眼信封上的日期,细细算了一下,这都过去十几日了,只怕晏淮这会儿已经回京了。 说来,因着上川离京的路程十分遥远,虽然锦绣和晏淮日日通信,也几乎是日日能够收到对方的来信,可到了手上的信,一般都是十几日之前的。 锦绣看着信中内容透露的意思,仿佛晏淮都已经在南边呆了十几日了,先前的信中,竟然一点口风都没有露出来,这让锦绣心里忍不住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都不用多想,便能够猜到,只怕这一回到南边,又是十分危险,晏淮这些年来,特别爱将这些事情在事后与她说,每一回,也都是报喜不报忧。 锦绣看完了信,便将信放在了桌边,捡起了毛笔,继续写起了字帖。站在边上的夏芍瞧见了,不禁愣了一下,脸上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开口道:“小姐,您不给王爷回信吗?” 锦绣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自顾自的练着字,但脸上的神色,总之并不好看便是了。 夏芍瞧见了,也不敢再言语,只是小心翼翼的捡起了被锦绣放在桌上的盒子与信件,收进了专门归置这类东西的一个箱子里,这些年来,晏淮送来的信一直没有断过,而送的东西,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这给夏芍等人藏起这些物件增加了不少的麻烦,也幸好这些年,晏淮安在锦绣身边的一些人,都得了大用处,这才没让锦绣和晏淮二人私下联系的事情露出马脚。 因着晏淮待锦绣重视的态度,呆在锦绣身边伺候的人,从来不敢懈怠,加上锦绣年纪渐渐大了起来,夏芍等人也不敢再将锦绣当做是小孩子一般糊弄。若是锦绣还年幼,像此次她不写信回过去,夏芍定然会有意无意委婉劝说,可是如今,她却是不敢。 毕竟,如今的她,并不是晏淮的丫鬟,而是锦绣的丫鬟。 夏芍站在边上欲言又止的担心态度,锦绣自然有所发现,不过她觉得,自己不能够太惯着晏淮,偶尔就该晾凉他。 晏淮喜欢对她的事情掌控的事无巨细,即使她不说,安插在她身边的人,锦绣都不用深思便知道,那些人定然会将她的事情都汇报给晏淮,可是晏淮对于她,却是想告诉她的就告诉她,不想告诉她的,就不告诉她。这点,锦绣知晓二人身份上的差异,她屋里扭转,可是她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免得让晏淮觉得太理所应当了。 不过,想到晏淮此次这般也是怕她担忧,锦绣的心里微微有些软了。 晚上锦绣陪着夏立齐和柳氏用过晚膳,回屋歇息时,她的目光便忍不住看向了装着晏淮给她送来物件的那个箱子上,脸上也有一些犹豫。 夏竹伺候着锦绣梳洗过后,夏芍捧来了一件轻软的梨花白素锦寝衣,开口请示着:“小姐,晚上穿这件可好?” “嗯。” 锦绣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伸出了手,由着夏芍和夏竹二人伺候着她穿上。 虽然屋里点着暖炉,不过显然这么一件寝衣,是不够保暖的。 夏芍和夏竹二人倒也没有多想,这会儿是锦绣该上床歇息的时辰,所以二人也并未再拿其他的衣裳过来。反倒是锦绣,今日却并没有立刻上床,而是在穿上寝衣后,汲着绣花鞋,在梳妆台前站了一会儿。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双手拿着原本放在屏风处的一件粉色压正红边幅锦缎长袍冬衣搭在了锦绣身上。锦绣原本并未在意,只当是夏芍和夏竹二人怕她冻着才拿了衣裳给她裹上,谁料到,那一双手,却在替她裹上衣裳后,并未立刻离开,又抚上了她的脸蛋。 锦绣吓了一跳,抬起头透过镜面看去,却恰好对视上一双如同墨玉一般柔和而熟悉的眼睛,锦绣不觉睁大了眼睛,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却是弯下了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锦绣的肩上,他轻笑出了声,笑声中带着愉悦,声音也带着锦绣的肩膀一阵发颤。 “你怎么来了?” 锦绣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她转过头,看向了晏淮。 晏淮一如既往的风尘仆仆,仿佛这些年来,每一回他偷偷来找锦绣,都是这副瞧着十分落魄的模样,今日的他,脸上的胡子都冒出了青色的头儿,看着生生老了许多岁,也将他温文尔雅的形象给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锦绣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的他的下巴。 柔嫩的小手一触及到晏淮的下巴,锦绣便觉得自己的小手被扎了一下,她正要嫌弃的收回手,晏淮却是快手一步,抓住了锦绣的手,继续贴在了他的下巴上。 当然他的动作很轻,并没有让锦绣的手因此而扎疼,而且他也很快握着锦绣的手,放在了他的脸颊上。 锦绣能够感觉得到双手贴着晏淮脸颊的触觉,这亲密的动作,让她有些尴尬,也有几分羞涩的红了脸。 她忍不住用了几分力气,挣扎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而晏淮倒也没有为难她,乖乖松了手,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声音柔和的不可意思,他轻轻的对着锦绣说了一句:“锦绣,我来看你了。” “嗯。” 锦绣因着那份尴尬的羞涩,回答的十分小声,也有些躲避。 晏淮瞧见了,眼里的笑意越发加深。 其实,这些年来,这并不是晏淮第一次来上川看锦绣,断断续续的,每一回出京办差,只要时间允许,他总会找机会空出些时日跑到上川来。偶尔,实在想念的紧了,他干脆称病在家,偷偷离京跑上川来找锦绣。 不过这一回,距离上一次的见面,却是整整隔了一年多的时间。 上一回来上川见到锦绣的时候,锦绣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瞧着十分稚气,可是这会儿,婴儿肥已然褪去,露出了豆蔻少女该有的那份娇艳。 他看着锦绣越发美丽,也越发与前世相似的那张脸庞,心里的滋味,自是不必多言。 不知道是不是早产儿的缘故,锦绣发育其实十分迟缓,在十岁之前,长得特别慢,一直都是女童的样子,个头也比普通人矮那么一大截,可是一等着十岁过后,却是长得很飞快,仿佛是要把先时没长得都给长回来。 连柳氏都常常感叹锦绣是一天一个样子。 而晏淮这都一年多未见锦绣了,自然是变了许多许多。 晏淮的眼里带着透露出了几分惋惜,若是他能够天天陪在锦绣身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样子,该有多好。 晏淮的目光炙热而直接,看的锦绣十分不好意思。 她有些不自在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从晏淮开口道:“你饿不饿,我让夏芍给你准备些吃的?” “好。” 晏淮笑着应了,却突然伸手又再次握住了锦绣的手。 锦绣吓了一跳,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听得晏淮态度自若的开口道:“天儿凉,我扶你到床上坐着。” “不用……” 锦绣只觉得晏淮握着自己的手,火烫火烫,烫的让她想要逃避。 晏淮却是不容拒绝,听到锦绣的话,他也没有放开锦绣的手,看向锦绣的目光依然炙热。 “我……自己走。” 锦绣缩了一下脑袋,还想抽回自己手的时候,突然,晏淮一把抱住了锦绣,他的怀抱也依然炙热,烫的锦绣整个人温度都升高,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开始红了起来。 晏淮抱的锦绣很近,锦绣呼吸之间,满满都是对方的气息,她害怕的想要逃开,却突然听得晏淮开口说了一句:“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语气中,透露出了深深的哀求。 锦绣的身体僵硬着,却没有再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淮终于不再将锦绣抱的那么紧了,他松开了手,却并未放开锦绣,而是带着锦绣一块儿坐到了屋里的榻子上。 锦绣只觉得全身发软发虚,脚上轻浮,竟然也任由晏淮摆布着,坐在他的身上。 等到她的身体坐定时,锦绣才猛然惊觉过来,挣扎的想要从晏淮的身上下来。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可以这般大大咧咧坐在男人的身上。 锦绣想要挣扎,晏淮却是闷哼一声,又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了锦绣的身子,轻声道:“别乱动,就一会儿。” “你……” 锦绣感觉到了身下那具身体的变化,身体变得越发僵硬,她甚至都不敢低头去看,而在这个时候,端着吃食回来的夏芍却突然惊讶的轻呼了一声。 夏芍的轻呼,引得晏淮不满瞪了她一眼,也让锦绣越发害羞的低下头。 而夏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是她的目光仍然有些惊慌的看着晏淮的衣角,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道:“王爷,您身上有血迹?” 血迹…… 锦绣闻言,倒是顾不上害羞,连忙站了起来,看向了晏淮,果然在晏淮的衣服上,看到了几块血色。 难道晏淮受伤了,想到先时收到那一封信上描绘的情景,锦绣有些惊慌的想要上去查看。而晏淮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仿佛对于自己身上出现的血迹,根本便是一无所知。   ☆、77| 77|3.23|家 晏淮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锦绣却是急急慌慌开始上去拉开晏淮的衣服就要查看。 若是往日里,锦绣这般“热情”,晏淮自是欣然接受,主动宽衣解带,可是今日他却是稀里糊涂抓住了锦绣的手阻止:“等等……我没受伤。” 晏淮开口解释了一句,但这句话的解释效力太薄弱,果然得到锦绣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晏淮无奈,只好宽衣解带证明,果然胸膛处一片并没有任何的新伤口,而晏淮虽然风尘仆仆而来,可脸色瞧着实在也不像是一个受了伤之人的模样。 所以锦绣依旧将信将疑,下意识的看向了晏淮的下/身,好在这会儿,她倒是不再像先时那般惊慌失措,到底估计着男女有别差,没上去扒了晏淮的裤子。 虽然锦绣没有冲动上去扒了晏淮的裤子,可是*裸的目光实在太明显,晏淮这会儿倒也恢复了过来,竟是有些无赖的冲着锦绣打趣道:“怎么,你想上来替我从头到脚好好检查一下?” “……” 锦绣闻言,并没有说话,她算是看出来了,就晏淮如今还有余心在这儿无赖,哪里可能是受伤的样子。 只是,晏淮没有受伤,身上又如何会有血迹呢? 锦绣忍不住有些思考着,晏淮也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然清楚,身上莫说是大伤口,便是连个小口子都没破,自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血迹出现。而在进屋之前,他身上也是没有这些血迹的,进屋之后,他只和锦绣接触过…… 晏淮想到了这里,目光忍不住有些惊慌的看向了锦绣。 锦绣抬起头时,恰好看到了晏淮打探的目光,心里只觉得一阵发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有些结巴的回道:“干……干什么?” 晏淮没有说话,而是站起来,抓住了锦绣的身子,开始打量着她,果然在她身后的衣裙上,看到了血迹。 锦绣也随着晏淮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一块刺目的血迹。 “怎么我身上也有,哪里沾上……” 话还未说完,锦绣脸上僵硬住了,她仿佛感觉到了身下的濡湿,而她并非是一个没有经验、正正经经第一次遇到这样事情的小女孩,自然立刻反应了过来。 脸也在一瞬间,变得通红通红。 反倒是晏淮,还有一些不明就里,看到血迹的确是锦绣身上的时候,他的脸上一阵惊慌,下意识就要扒了锦绣的衣裳查看。 锦绣一手狠狠拍在了晏淮的手上,赤红着一张脸怒斥:“流氓!色狼!” 晏淮脸上无辜,神色委屈。 锦绣早已经躲到了夏芍的身后,夏芍这会儿也明白了过来,看着还打算上来查看的晏淮,她连忙伸手阻拦了,嘴里轻声道:“王爷,王爷,小姐无事。” “怎么会无事,她都流血了,你们怎么伺候的,竟让锦绣受了伤?” 晏淮还没有反应过来,怒不可遏的冲着夏芍呵斥,心中的气愤自是不必多言,不过这会儿,他更紧张的是锦绣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所以,晏淮不假思索便要扬手招人去请大夫过来。 “你烦死了,不用你管……” 锦绣恼羞成怒,一把按下晏淮的手,而站在边上的夏芍也有些红了脸,吞吞吐吐解释了一句:“小姐怕是来了初癸。” “……” 晏淮的身体僵硬住了,锦绣的身体也僵硬住了。 不等晏淮开口说什么,锦绣便捂着脸一下子躲到了床上。 锦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躺在床上捧着红糖水小口小口的啜奴着。 晏淮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小步走到床边的时候,锦绣哼了一声,将手中装了红糖水的碗递给夏芍,翻了个身,用自己的背对着晏淮。 晏淮这会儿脸色还有几分尴尬,不过一想到锦绣来了初癸,也便意味着她已经长大了事实,不由自主的,挂上便挂上了傻乎乎的笑容。 他伸手去扶锦绣的肩膀,想让锦绣面对着他,锦绣到底力气小,加上没有防备,身子一下子便被晏淮给扶了过来,然后她抬起了头,一眼看到晏淮脸上颇有些傻气的笑容,心里便一阵来气。 她捡起了床上的枕头,直接朝着晏淮的脸砸去。 晏淮也不躲,任由锦绣一把将枕头砸在他的脸上,笑容依然笑呵呵不变。 “你……傻啊!” 锦绣没好气的说了他一句。 晏淮却依然笑着握住了锦绣的手,嘴里轻声感叹着:“真好!锦绣你终于长大了。” 明明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从晏淮的嘴里说出来,锦绣听着,只觉得耳根子发热,脸上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她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晏淮却握的十分紧,根本抽不出来。 锦绣只好任由自己的手被晏淮抓着,但身体却是转了个身,钻进了被子里,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说话。 实在是……太丢人了。 晏淮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完全傻透了,一想到锦绣已经长大了,已经从一个孩子,变成了大人,他便有一种等的海枯石烂,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只觉得,先时自己再多的忍耐,也都是值得的。 锦绣长大,便可以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陪着他,伴着他……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无数次在梦中所梦到的美丽画面,而那美梦,就要实现了。 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若非顾忌这会儿他是翻墙进入锦绣的闺房,晏淮定要大喊几声,方才能够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他目光无限温柔的看着锦绣背对着她的小脑勺,看着锦绣紧紧捂着被子的举动,唯恐锦绣蒙坏了自己,连忙轻声开口道:“锦绣,我错了,我不说了,你快出来,别闷坏了自己。” “哼……” 锦绣的娇嫩的声音从被子里透了出来,显然气性还未消去。 晏淮也不敢去抢被子,唯恐会伤到锦绣,只能够又柔声劝道:“锦绣,我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好了,别伤到自己。” “哼……” 锦绣依然坚持躲在被子里,她声音闷闷的说了一句:“你走开。不许过来。” “好好好,我走开,你快出来。” 晏淮是真的怕锦绣把自己给闷坏了,言听计从的走到了床边,眼睛却依然紧紧的盯着锦绣。 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小鼓起的被面,终于有了一点动静,锦绣的小脑袋慢慢的探出了半个头,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扇动着睫毛,朝着床边看了过来,一看到晏淮的时候,她的小手好像又要把被面往脸上挡,晏淮哪能让她再把自己给挡住了。连忙开口道:“锦绣,你别躲,我有正事和你说,说完我就要回京了。” “……” 锦绣的手停下了动作,目光有些疑问的看向了晏淮。 晏淮连忙举手保证:“真的,我待会儿就要走了,时间紧迫,你别和我闹了。” “什么事情?” 锦绣的眼睛眨了两下,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与迷惘,最终倒是没有再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而是开口问了一句。 晏淮并没有卖关子,连忙开口道:“是你爹的事情。” “我爹?” 这一下,锦绣倒是将脑袋全部都伸了出来,她坐起了身子,眼里满是催促的看着晏淮。 晏淮的心里真有几分吃醋锦绣对于老丈人的重视吗,方才他哄了老半天,还不如这提一句老丈人来的管用。 不过晏淮也知道,这醋吃了也是白吃,而且想要娶到锦绣,老丈人必须也得讨好了。 他脸上立刻带着笑容,开口慢慢道:“你爹在上川呆了六年多,这些年来做出的功绩,上边自然是看在眼里,也是时候该调动了,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在明年年初就要调回京里了。” “真的?” 锦绣有些吃惊,不过虽然嘴里这般问着,心里已经是笃定的相信了。 晏淮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晏淮这般说了,这个消息,应该是可以得到确信。 “自是真的,我还能骗你。” 晏淮笑着摸了摸锦绣的额头,“终于可以让你回京了,以后咱两见面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锦绣脸上原本还替着夏立齐开心,她爹这些年来的辛苦与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结果转头听到晏淮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顿时落了。 也是,调回了京里,还不便宜这登徒子。 不过,这点子的小事儿,早已经不重要,这个消息带来的种种好处,让锦绣的心情此时十分的开心。 夏立齐既然会被调回京里,便意味着回京就可以升官了,六品知县,在上川这地儿是可以横着走了,可是锦绣知晓,夏立齐的抱负绝对不止止这些,其实当初,夏立齐是有机会直接升到从五品的,结果出了意外,只能够来上川做一个小小的六品知县,这知县做的,明升暗降,其实还不如原本夏立齐在京中时候的从六品主事官职。 而且,回了京里,虽然有勇诚伯府里一大家子添堵,可也有许久未见的兰姨太太、还有夏靖铭夏靖珏两兄弟。 这些年来,柳氏和夏立齐二人,每每提到京城里的亲人,心里的惆怅自是不必多言。 这么多年,对于亲人的音讯,只能够通过信件知道,有一回,柳氏亲手做了两套衣物给夏靖铭和夏靖珏送去,结果等到寄出了,柳氏才恍然记起,两个孩子如今怕是长大,这衣物也不该是原来的尺寸。 柳氏为此,一个人郁郁不乐了许久。 前几年,锦绣的二哥夏靖珏写信来说要参加院试,等到她们收到信的时候,早已经是院试结束,锦绣的二哥也得了秀才。先时锦绣的大哥夏靖铭参加院试的时候,其实柳氏和夏立齐也已经离京了,可那会儿到底是心里有准备,柳氏走的时候,也给夏靖铭准备好了院试时候要准备的东西,没料到等到夏靖珏要参加院试,柳氏不仅仅没能给孩子准备东西,甚至连消息都是在最后得知,为人父母的心情,可想而知会有多么的沮丧。 再到后来,夏靖铭又参加乡试,柳氏和夏立齐这一回得到通知的时候,夏靖铭倒还未参加,可是等着柳氏在上川这边准备好东西送到京里的时候,一样没给赶上。 同样的,夏立齐的心情也并不比柳氏好上多少,他自己是科举出来,本可以给孩子传授经验,可以教导孩子,但如今,只能够通过书信来传达,偏偏那书信还不一定能够及时到达两个儿子的手中。 虽然夏立齐知晓,有谢修这个曾经得过探花郎的舅祖父在,夏靖铭与夏靖珏二人所能够得到的教导,其实并不会比他在京城陪伴时的少,可到底还是不一样。 柳氏和夏立齐觉得,锦绣年纪小,离京的时候,只是一个尚且懵懵懂懂的孩子,应该是不记得京城里的亲人。偶尔夏立齐也会抱着锦绣给她念京城里的来信,每次念完后,他总是会感叹一句:“锦绣怕是不记得两个哥哥和姨太太了。” 锦绣自然记得,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她记得温柔可亲,对她十分宠爱的兰姨太太,也记得总爱与她玩闹,比谁都要疼她的两位兄长。 所以若是能够回京见到那些亲人,她的喜悦,并不会比柳氏和夏立齐少。 若非锦绣还记着这个消息是从晏淮口中知晓,而她与晏淮的关系,是一直瞒着柳氏与夏立齐私底下来往的,锦绣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去告诉柳氏与夏立齐这个好消息。 虽然她强忍着这股子的兴奋,可是手上不停蹂躏着被角的那份心情,还是显示出了她的激动。 晏淮看着锦绣这般,不动声色的握住了锦绣的手,又是轻声道:“还有一个好消息,你父亲这一回在上川的功绩,皇上在心里也是记着,只怕回京不仅仅升上一级两级。” 锦绣抬起头,睁大眼睛一脸询问的看着晏淮。 晏淮却是含笑看着锦绣,一只手慢慢把玩着锦绣软绵绵的小手,又慢慢道:“你爹先时做的是吏部主事,是从六部里出来的对吧?” “嗯。” 锦绣点了点头,不等她深想,又听得晏淮笑道:“吏部有两位侍郎,其中一位刘侍郎,年事已高,前不久已经向皇上提出告老还乡的辞呈了,皇上也批准了。” “难道让我爹顶上?” 锦绣一脸惊喜,这吏部侍郎,可是正四品上,她爹若是调回京里,可以担任这个位置,那简直就是青云直上。 晏淮闻言,却是笑了,笑着捏了捏锦绣的鼻子,开口道:“那个职位,是轮不到你爹了,皇上属意你的外祖父柳郎中。” 虽然在听到自己的外祖父升了一职,锦绣的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可是晏淮这么误导的与她说,还是让锦绣有些不高兴的皱了一下鼻子。 晏淮瞧见锦绣这副神态,只好连忙又道:“你别急,我既然说你爹在皇上心中排上了号,自然是有好事等着你爹。” “什么好事?” “之前和刘侍郎一块儿提出辞呈的,还有一位户部侍郎,户部侍郎虽然是正四品下,但职位干系重大,这一位户部侍郎所掌为金部与仓部,皇上听闻你爹在上川的功绩,觉得让你爹替补上这个户部侍郎,十分合适。” “真的?” 锦绣这会儿高兴的也会说这个了,她不懂得什么叫金部仓部,可从字面意思上,大抵也能够体会的出,应该是钱粮之类,户部,应该是跟后世财政部一样的地方,这可是一个大大的好地方啊! “我还能骗你不成。” 晏淮笑着点了点锦绣的额头,知晓自己这个消息已经讨得锦绣的欢喜,自是得寸进尺伸手抱住了锦绣的身体,又是轻声道:“我待会儿就要走了,估计明后日,你爹也能得到一些消息,我也会写信告诉你爹。” “你待会儿就要走了?” 锦绣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她没料到,晏淮这一次来呆的时间竟然会这么短,“既然这么急,你何必来这么一趟。” 锦绣声音里有一些郁郁不乐,而晏淮却是轻轻的柔声道:“有些好消息,我总要亲口告诉你才好。而且我也太久没见你,想要亲眼看到你,才能够解解心中的相思之情。” 锦绣听着晏淮的话,并没有开口,但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晏淮抱着她。 翌日清晨,夏立齐和柳氏起身后,方才知晓锦绣来了初癸的事情。 女儿长大了,夏立齐与柳氏自然是欣喜,不过夏立齐到底是个男人,这会儿却是不方便去女儿的屋里了,所以他也只是对着柳氏再三叮嘱了好好照顾锦绣,这才到了前边的县衙办公。 而柳氏来到锦绣的屋里,仔细瞧了锦绣的面色,瞧见锦绣除了面色略有些苍白外,并无其他的不适,也放了心。 因着锦绣是早产儿,小的时候,身子又一直十分虚弱,柳氏一直有注意给锦绣好好调养,不过柳氏还是轻声对锦绣屋里的底下人敲打了几句:“小姐来了初癸,便是身体无恙,也应该昨晚便通知我……” “娘亲……” 锦绣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伸手握住柳氏的手,轻声道:“您别怪她们,是我不让的。我身体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而且昨晚,晏淮还在她屋里呢,怎么好去通知柳氏。 柳氏闻言却是不赞同道:“这可是大事儿,怎么能没有什么不舒服,便不上心呢!” 柳氏说完这话,又是细细打量了锦绣后,开口道:“姜糖水有没有喝,汤婆子有没有放在被子里?” “红糖水喝了,汤婆子也放了。” 锦绣连忙开口回道。 柳氏这才点了点头,却继续细细叮嘱:“女人来了这月事,可得上心,不然将来身子亏了,苦的是你自己。这几日月事走干净前,你就呆在屋里,别出去受寒了。还有,我让厨房给你做些滋补的东西过来,你都得乖乖吃了,可不许挑嘴。” “知道了。” 锦绣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只觉得柳氏这态度,实在是太郑重其事了。要知道前世,女人来这事儿,根本不算事儿,一样上班工作,除了有些节制点的,吃东西会注意不要吃冰吃辣,但多数人,其实跟平日里根本没有分别。 当然锦绣这几日的确是没有打算出去,也打算就这么躺着,这个时代女人的月事带,实在有些寒碜。 她这还是托家里的福,用了好东西,用的是棉布加棉花,听夏芍说,她们丫鬟们的月事带里,用的是草木灰。 不过,她那所谓的好东西,也一样不舒服,反正锦绣每隔一个时辰不到,都要换一次,稍稍动作大一点,就会侧漏。 好不容易挨过这月事期,锦绣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要发霉了,一等沐浴更衣完,她便迫不及待地穿了衣裳,在园子里好好逛了一圈,逛到了柳氏和夏立齐的屋里。 夏立齐这会儿正好在柳氏的屋里坐着,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两人看到锦绣的时候,依然带着先时灿烂的笑容,朝着锦绣招了招手。 锦绣能够明显感觉得到,柳氏的心情似乎是十分激动。 “爹、娘,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锦绣笑着坐到了柳氏边上,撒娇的问着。 柳氏听了,又是高兴的笑了起来,对着锦绣笑眯眯道:“咱们家锦绣长大了,当然高兴。” “……” 锦绣有些无语且有无奈的朝着柳氏看了一眼。 “行了,别逗女儿了。”还是夏立齐厚道,笑着冲锦绣道,“咱们家再过不久,就可以回京城了,你爹爹我要升官了。” “真的!” 锦绣当然早已经知道,不过并不妨碍她和夏立齐和柳氏一块儿高兴。 “自然是真的。” 夏立齐并没有告诉妻女的是,其实他还收到消息,这次回京,他并不仅仅是升官,可能还能够被晋升到要职。 因着夏立齐漏出的这个口风,锦绣一家今日十分开心,柳氏更是让丫鬟到厨房让加菜,一桌丰富的晚膳不消多时,便摆在了柳氏的屋里。 锦绣喜滋滋的坐在柳氏和夏立齐的身边,享受着此刻愉悦的气氛。 而就在这个时候,秋玲却是从屋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激动而又奇怪的神色,冲着柳氏和夏立齐轻声道:“老爷、夫人,三公子四公子来了!”   ☆、78| 77|3.23|家 第七十八章 “啪”的一声,柳氏和夏立齐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柳氏的身体晃了两下,差点没给摔在地上,锦绣反应慢了一拍,恰好看到柳氏这般,连忙伸手扶住了柳氏,柳氏扶着锦绣的手,却是声音颤抖的冲秋玲再三问道:“你说谁?谁来了?” 未等着秋玲回答,房门处出现了两个身材挺拔的少年,走在前边稍稍高了一些的少年,容貌与夏立齐有几分酷似,而稍慢一步的那名少年,容貌瞧着与夏立齐有几分相像、也与柳氏又几分貌似。 他们清俊的面容上,此时都浮上了一层激动的神色,眼睛里隐隐有水光闪烁。 柳氏和夏立齐也都泛红了眼眶看着,屋里弥漫着一股久别重逢的激动气息。谁都没有说话,仿佛就怕打破了这份安静,也打破了这副美好的场景。 锦绣也是呆呆的扶着柳氏站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冲着来人轻声唤了一声:“大哥?二哥?” 她有些不敢置信,这先时方才想念到的人,一下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实在是太突然,也太惊喜了。 锦绣用的称呼也是以前在家中时,对于两位兄长的称呼。 夏靖铭与夏靖珏二人听到了声音时,这才注意到,站在柳氏身边早已亭亭玉立的锦绣。 锦绣离京时,还不到七岁,加上身体发育迟缓,个头只到他们如今的膝盖高,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小妹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若说看到柳氏和夏立齐时,他们还没有一种离别多时,只觉得好像还恍如昨日,可看到锦绣,他们却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他们已经分别了六年之久。 一时之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涌着。 两兄弟还记得,离京时的锦绣,个子矮矮小小,长得粉嫩嫩的,最爱抱着他们的大腿撒娇,如今没料到,那个爱撒娇的小妹,已经长成了这般美丽的大姑娘了。 他们的心头有一种骄傲的情绪弥漫着,觉得他们的小妹,就该是这般的美丽动人,可是,还有一股失落的情绪,抑制不住的涌上了心头。 小妹长大了,如今是大姑娘了,只怕再也不能够和他们像小时候那般亲近了吧! 夏靖铭和夏靖珏用一种骄傲且有失落的目光呆呆看着锦绣,锦绣眨了两下眼睛,却突然笑了,拉着柳氏的衣袖轻声打趣道:“娘,哥哥们怎么好像跟傻了似得?” 柳氏闻言,倒是被锦绣给逗乐了,一下子没有了方才感伤的情绪,她笑着轻拍了一下锦绣的脑袋,轻声道:“坏丫头,胡说什么呢!” 锦绣吐了吐舌头冲着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做了一个鬼脸,突然快步走到了自己的两位兄长面前,一手拉了一人的袖子,语气里带着撒娇轻声道:“大哥二哥来了真好,可以带我出去玩了,爹爹怕娘亲,总是不带我出去玩。” 锦绣的话,引得屋里人一阵发笑。 夏立齐更是点着锦绣一脸嗔怪道:“还说爹爹没带你出去玩呢,为了偷偷带你出去玩,爹爹都给你娘亲罚了多少遍了,没良心的丫头,一看到哥哥们,就忘了爹爹了。” 而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听了锦绣的话,也皆好笑的轻笑了起来,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眼里带着打趣,异口同声对着锦绣道:“小妹,莫说是爹爹怕娘亲,我们可更怕娘亲呢!” “这样吗,那我不是真不能出去玩了。” 锦绣故作失望的怒了努嘴,然后一阵风儿似得又跑到了柳氏的边上,唉声叹气,一副惆怅的样子:“娘亲,爹爹和哥哥们都怕你,看来我也只好讨好你了!” “讨好我也没用,谁家丫头跟你一般野,成天就想着往外跑,我还非得好好管教管教你了!”柳氏故作严肃的虎着脸,但那严肃的神情并未支撑太久,立刻便破功笑了起来。 屋里的其他人看着锦绣故作愁眉苦脸的模样,也都是笑的停不下来了。 因着锦绣在中间和缓着,夏靖铭与夏靖珏两兄弟倒是没了刚刚出现在门口时的尴尬与疏远,一家人很快便相处的就跟从来没有分开过一般。 不过,到底六年多的空白并不是真的不存在,自从让丫鬟添了碗筷,让两兄弟一块儿在大圆桌上坐下后,柳氏的目光一直盯着两兄弟不放,而夏立齐虽然不像柳氏那般直接热烈,可也常常偷偷瞄着看着。 锦绣倒是看的光明正大,看着夏靖铭和夏靖珏这两位兄长,明明便是已经青年才俊的样子,依然被柳氏打量着的手脚无措,她乐不可滋跟个小老鼠偷了油似得偷笑了起来。 夏靖铭看着锦绣这般,倒是找到了话题,冲着锦绣温声问道:“妹妹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不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吗?” 锦绣被点了名,也一点都不惊慌,反而用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轱辘轱辘上下转动着将夏靖铭和夏靖珏打量了一番,而后捂着嘴巴一边孩子气的笑着,一边慢悠悠道:“哥哥们长得真好,日后我带着哥哥们出去,太有面子了。谁家的姑娘跟我一样有面子,有两个长得这么俊的哥哥。” 夏靖铭和夏靖珏没料到,原本是打算用来打趣锦绣的话,反被锦绣这般直白的打趣了回来,二人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锦绣却并没有放过此次打趣两兄弟的机会,又是双手托起了自己美丽的小脸蛋,支在桌上仿佛惆怅的轻声感叹:“以后,要是别家的小姐看中了我两个哥哥,都来讨好我,给我送礼物,我要不要收呢,要不要替哥哥们好好相看一下呢!” “小促狭鬼!” 柳氏看着两个儿子被女儿捉弄的恨不得将头埋进了碗里,既好笑又有些不忍,忍不住点了点锦绣的鼻子,开口笑嗔了一句,“怎么还捉弄起哥哥来了!” 锦绣捂住小巧的鼻子,一双大眼睛灵活的转来转去,突然转身抱住了自己父亲的手,呜呜假装伤心道:“爹爹,娘亲有了哥哥们,就不疼爱我了,你可不能偏心。” 夏立齐被锦绣的耍宝逗乐了,却故意嫌弃的轻推了一把锦绣,说道:“锦绣有什么好的,刚才还说爹爹不好呢,爹爹才不要锦绣这个坏丫头,有两个那么乖巧的儿子,坏女儿就不要了。” “爹爹!” 锦绣嘟着嘴巴不满撒娇。另一边的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瞧见了,即使知道锦绣是假装的,还是连忙笑呵呵道:“没关系没关系,爹娘不疼锦绣,哥哥们疼锦绣。” “还是哥哥好,那我就不要爹娘了。” 说着,锦绣跳下了椅子,指挥着丫鬟们将自己的椅子挪到了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中间坐下。 夏靖铭和夏靖珏自然高兴的连忙亲手将锦绣的碗筷也一块儿搬了过来,一一摆在了锦绣面前,殷勤的照顾着。 “哥哥们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锦绣要吃鱼肉,还要吃大鸡腿。” 锦绣就跟小时候一般,嘴巴甜的跟抹了蜜糖似得,好话跟不要钱似得拼命朝着两位兄长砸去,只把两位兄长砸的晕乎乎的,连自己用饭都顾不上了,一人忙着给锦绣夹鸡腿,一人给锦绣忙着挑鱼刺。 坐在对面的夏立齐和柳氏吃醋了,倒不知道是吃儿子的醋,还是在吃女儿的醋。 柳氏酸溜溜的开口说了一句:“得了,我和你们爹都枉做小人了,感情你们有了你们三兄妹才是最相亲相爱的。” 夏立齐也是跟着同样酸溜溜的说了一句:“锦绣,你不是说爹爹最好了吗,怎么哥哥一来,眼里心里只有哥哥了。” “呵呵……” 锦绣装傻憨笑了一下,嘴里嚼着哥哥们喂到嘴里的菜,小手儿拿着筷子一夹,夹起了螃蟹小饺儿,一个送入夏靖铭的碗中,一个送入了夏靖珏的碗中,嘴里殷切道:“哥哥们吃,现在的螃蟹特别鲜,特别好吃!”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受宠若惊,连忙夹起了锦绣夹得饺儿,放进了嘴里,细细品味了,皆叹道:“从前吃过那么多的螃蟹小饺儿,单数这一次小妹夹给我们的,最美味!” “嘿嘿,那是,谁让是我夹得呢!” 锦绣小脑袋一扬,毫不心虚接受了这份奉承,显得十分自豪。 这边三兄妹相亲相爱吃着晚膳,另一边,夏立齐与柳氏,寂寞的味同嚼蜡,夏立齐也想秀一把恩爱,给柳氏夹了一筷子的鱼肉,却遭到了柳氏的嫌弃:“鱼刺都没挑干净,还有辣椒沫子,活了一把年纪呢,拣个菜还不如你儿子。” 说完这话,柳氏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两个儿子身上。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会心一笑,一人又夹了一筷子的菜,送到了柳氏的碗中,嘴里笑道:“娘亲,您吃。” “哎!” 柳氏满足了,捡起儿子夹得菜,吃的心满意足。 夏立齐嫉妒的看着柳氏,但作为父亲的威严,却让他拉不下面子冲着儿子也这般撒娇。 锦绣在边上瞧着,有些无奈的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她前边的杏仁豆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夏立齐的碗中,笑嘻嘻道:“爹爹,快吃。” 夏立齐闻言脸上顿时阴云转晴,冲着柳氏示威的使了一个眼神:你有儿子给你夹菜,我也有我的小棉袄给我舀菜。 柳氏冲着夏立齐翻了一个白眼,不想和这个幼稚的男人计较,她将碗儿朝着锦绣面前一放,果然锦绣立刻殷勤的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杏仁豆腐,放到了柳氏的碗中。   ☆、79| 77|3.23|家 第七十九章 有爹娘的孩子像块宝,有妹妹的孩子更是一个小宝贝。 锦绣觉得,自己以前已经是个很幸福的姑娘,可是等到哥哥们来了,自己的生活简直就像每天都浸泡在了蜜水里,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甜滋滋的。 锦绣到底是已经长大了,房间也不再像小时候一般,两位兄长可以随意进出。但这一点点小小的阻碍,又如何会影响到两位宠爱妹妹的兄长对于自家小妹的一片拳拳之心呢。 第二日清晨,天儿并不好,天上下着绵绵的细雨,夹着冰渣子,冷的很。锦绣屋里烧了好几个暖炉,她手上抱着汤婆子钻在被窝里,自是不必说有多舒服了。于是锦绣懒洋洋的睡了一个大大的回笼懒觉,等到过了辰时,才懒洋洋的唤着夏芍夏竹过来伺候她起身。 虽然起身了,可锦绣如今可是大姑娘了,自然不会像小时候那般,简简单单收拾过便可以出门。锦绣坐在床头,一边由夏竹伺候净着口,一边看着早早为她挑选的几条适合今日天气的几套衣服,从其中挑选了一套最合自己心意的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并浅粉缎子风毛披肩,又挑了一双镶了珍珠并粉底软缎绣花鞋后,方才伸手伸脚慢慢的穿戴上。 这边夏竹刚刚替锦绣净了面,早有小丫鬟从厨房里捧了羹汤点心过来给锦绣垫肚,锦绣让放在梳妆台前,一边让夏竹替她绾发,一边自己慢悠悠的吃着。 锦绣如今长大了,头发自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细软短少了,这些年来,夏芍这每日里给她备着给她滋补的汤水可不是白喝的。不仅仅把锦绣一张小脸养的跟颗蜜桃似得,粉嫩透亮,而且头发也变得又浓又密,牛角梳子从顶上梳下,油光水滑。 如此一来,夏竹继续了多年的手艺有了用武之处,柳氏给锦绣打造积攒下的一堆首饰,也都可以出来亮相了。 因着今日并无重要场合要出席,夏竹给锦绣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堕马髻,只捡了一些珍珠制成的钗环首饰佩戴着,因着发型十分简单,这边锦绣刚刚用了个八分饱肚,夏竹也已经给锦绣收拾好了。 锦绣放下碗勺,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并无不妥,便让夏芍拿了披肩过来,慢悠悠准备到自己母亲那儿报道去了。 她还未走到房门口,夏竹领前一步,已将房门打开。而锦绣看着房门外边的情景,脚步停了下来,脸上起了一丝诧异。 只瞧见夏靖铭与夏靖珏二人正一左一右站在了房门口,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二人对着锦绣脸上都扬起了温柔的笑容。 锦绣不由自主也笑了,看着夏靖铭与夏靖珏二人鬓发间微微有几分被打湿,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哥们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来通知我一声,就这么傻傻的等着。” “没多久……” 夏靖铭正要否认时,从外边回廊上刚刚走过来的张嬷嬷却是开口说话了:“两位少爷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先时我说要通知小姐,两位少爷还不让进屋来禀告。” “哥哥们真是的……” 锦绣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嗔怪。 而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有些傻乎乎的笑着,又是解释道:“没什么,正好这外边景色极好,我们二人站着看会儿景色也是极好的,还是不要吵醒妹妹好。” “那……哥哥找我有什么事情?” 锦绣听了这话,抿嘴轻笑了,一边示意夏竹赶紧去捡两块干的布巾过来给自己两位兄长擦脸,一边开口问着。 锦绣这话一问出口,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顿时精神一振,脸上的笑容加深,从伸手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东西。 “我们二人瞧着园中腊梅开的极好,便剪了几支过来好摆在你屋里。” 随着二人的话,锦绣的目光落在了夏靖铭和夏靖珏的手上,夏靖珏的手上捧着一束腊梅花,而夏靖铭的手上,则拿着一小支腊梅。 锦绣奇怪的看向了夏靖铭,夏靖铭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轻声解释了:“我看一支腊梅开的最好,便剪了来好给妹妹戴在头上。” 夏靖铭说完,又看了一眼锦绣头上已经戴着的精巧圆润的珍珠发饰,又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不过妹妹这样就已经很好看了,那就一块儿放着插瓶好了。” 虽然夏靖铭是这般说了,不过锦绣能够听得出,显然夏靖铭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失望。她连忙伸手摘下了头上的珍珠发饰,将脑袋笑眯眯的凑到了夏靖铭跟前,撒娇道:“大哥想的太周到了,这梅花真好看,我想戴在发髻上,哥哥给我戴好不好。” “好,好!” 夏靖铭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灿烂,连忙小心翼翼的伸手替锦绣戴上了,戴好后,他上下端详,眼里透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锦绣长得自是极好,便只是这小小一丛不那么精致的腊梅花,戴在她的发髻上,一样让她貌美如花,人比花娇。 站在边上的夏靖珏虽然也觉得锦绣这样子很漂亮,不过自己的礼物不如大哥的让小妹得到重视,还是让他心里略有几分失落。而在这个时候,锦绣却是又挂着甜蜜蜜的笑容,伸出自己的小手,一把接过夏靖珏手中的那一束腊梅花,嘴里甜甜的感谢着:“二哥真好,谢谢二哥,我昨晚在梦里就想着要去剪一束梅花放在屋子里香香,没想到二哥就给我送来了!” 夏靖珏一下子不失落了,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他温声细语对锦绣道:“小妹若是喜欢,二哥明天再给你送新鲜的来。” “大哥也给锦绣送新鲜的梅花佩戴好不好。” 夏靖铭一样不甘示弱,和自己的弟弟一起在锦绣面前争宠。 锦绣用力点着脑袋,大哥二哥太爱争宠,还真是一份甜蜜的负担啊! 锦绣捧着腊梅花束将花插到了花瓶里,又是将夏靖铭插在她头上的那朵腊梅花扶稳了,便小跑出了房间,由夏靖珏和夏靖铭二人各牵着她的一只小手,一晃一晃来到了柳氏的屋里。 这会儿临近年关,柳氏自然是在准备着过年的事情,看到三兄妹过来了,她倒是不忙了,将手中的账本给了管事嬷嬷,笑着招呼三兄妹坐到她身边。 锦绣一马当先,脱了鞋子爬上了坐榻,虽然这个举动十分的不规矩,不过都是自家人,柳氏也只是拍了拍锦绣的小屁股,倒也没有说她。 锦绣撒着娇抱住了柳氏的腰,将自己的脑袋躺在了柳氏的大腿上,刚好看到柳氏头上和她一样佩戴着一支腊梅花,她在屋里左右找了,果然在花瓶里,也看到了一束腊梅花,锦绣偷偷笑了一下,这些腊梅花是谁送的,显然是不言而喻,也难怪今天柳氏心情会这般好。 柳氏一边轻轻摸着锦绣的脑袋,一边开口问了一些两个儿子昨晚在这边歇息的情况,其实这些话,柳氏在心里憋了好久了,早上夏靖铭和夏靖珏过来送花的时候,柳氏就像拉着儿子问了,谁料到,两个儿子送完花,二话不说便蹬蹬蹬跑到了女儿的房门口等着。 柳氏也只好憋在心里看起了账本。憋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了儿女都一块儿来了,柳氏也终于可以问出来了。 夏靖铭和夏靖珏自然是什么都说好,而且他们也觉得真的很好,有父母有疼爱的小妹住在一块儿,能不好吗? 其实,这会儿两兄弟的注意力都让躺在柳氏怀中舒服蜷缩着的锦绣给吸引去了。 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一个想法,妹妹实在太可爱了!妹妹躺在娘亲怀中的样子好像一只粉嫩的小猫崽,好羡慕娘亲,好想也摸摸。 夏靖铭和夏靖珏心中的想法柳氏和锦绣自然看不出来,不过二人频频将目光偷偷看向锦绣,还是让柳氏给注意到了。柳氏只当是锦绣这副没什么模样的姿态让儿子吃惊了,还笑着解释了一句:“你们妹妹就是这副德行,得亏将来是嫁到亲戚家,不然还不得把你爹和我给愁死了!” “娘……” 锦绣不满的拉了拉柳氏的衣角。 而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则是连忙安抚道:“妹妹这样很可爱。” 两兄弟说的绝对是发自肺腑,锦绣得意的冲着柳氏笑了。柳氏无奈的看着这“相亲相爱”的三兄妹,得了,将来锦绣要是嫁出去得了欺负,她是不怕了,有这么两个护短的哥哥在,她和夏立齐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了。 不过这会儿说到了亲事,柳氏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夏靖铭开口道:“靖铭的亲事,姨太太和舅爷有帮忙相看起来吗?” 夏靖铭没料到柳氏会突然提到这个,一下子红了脸,有些局促的低头假装喝茶。 而站在边上的夏靖珏忍不住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锦绣也是一下子来了劲,扑腾扑腾的从柳氏身上坐了起来,满眼好奇的看着夏靖铭,开口笑嘻嘻的问道:“对啊,我未来的嫂子人选,哥哥有看好吗?” “这个不急,还早呢!” 夏靖铭实在是不好意思,最后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而这一句话,却是引得柳氏连连摇头直叹:“哪里还早了,你都过了弱冠了,别人家像你这个年纪,早就该定亲,更早些的,可能连儿子都有了。” 柳氏说到这里,略有几分感伤,又看了一眼夏靖珏,也说了一句:“你也是一样,虽然尚未及弱冠,但也是该成亲的时候了。若非我和你爹不再京里,你们二人的亲事,哪里会拖得这个年纪还没定下,早知道,我和你爹出京的时候,就该替你们相看起来了。”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又是尴尬,又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他们一点都不急好不好,男儿成家晚些不是问题,立业才是重点。他们两兄弟如今虽然已经有了功名在身,可离他们的目标,还有好大的一段距离,如何会考虑到成家的事情。 锦绣也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连忙开口对柳氏道:“娘亲,等咱们一回京,就替我相看嫂子好不好,我要亲自看了才行,对我不好的,我才不要呢!” “小小人儿,哪有你什么事情!” 柳氏被锦绣的话给逗乐了,点了点锦绣的脑袋,摇着头不赞同。 而夏靖铭和夏靖珏在一旁听了,也是连忙开口道:“让妹妹相看,让妹妹相看,要做我们妻子的,可以不看家世容貌,但性情一定要好,也要对爹娘和妹妹好。最好像娘亲和妹妹一样那就最好了。” “你们就宠着你妹妹吧!” 柳氏虽然语气怪责,可是眼里透露出的笑意,显然十分满意儿子的答案。 虽说娶妻是替儿子娶得,可也一定要娶个能够家门和睦的儿媳妇进门才好,说她和夏立齐偏宠女儿,她也一点都不否认。在她的眼里,女儿和儿子都是要一样重视的,但如今的世道,对女人太过于苛刻,男人可以靠自己一身本事打出一番天地,但女人能靠什么,说到底,还不得靠着男人,其中,一个得力的娘家,更是至关重要。 她和夏立齐一直教导儿子要宠爱妹妹,兄弟姐妹之间要和睦,也是怕将来她和夏立齐老了,儿子娶了媳妇后,与自己的兄弟姐妹之间离心。 就目前看来,虽然两个儿子并没有跟在他们身边,但被教导的一直都很好。 夏靖珏看着屋里愉悦的气氛,想了想,凑到了柳氏的身边,冲着柳氏笑道:“娘亲,你知道兄长为什么会带着我到上川来过年吗?” “不是说想我们了,而且家里的长辈也都同意了?” 柳氏有些疑惑不解的说了一句。 而坐在一旁的夏靖铭闻言,却是急了,冲着夏靖珏连声阻止:“靖珏,胡说八道什么呢!” 夏靖铭这态度,柳氏和锦绣根本不用听答案,便知道有问题。 锦绣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冲着夏靖铭连忙道:“大哥,我要听,你别打扰二哥说话。” “真的没什么!” 夏靖铭赤红着一张脸,不放弃的还想阻止去拉住夏靖珏,但夏靖珏早就机灵的躲到了锦绣的身后,笑嘻嘻道:“娘亲,您说的那也是原因,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大哥在家里太受欢迎,所以避之不及的跑出来了。” “嗯?” 柳氏和锦绣二人的目光疑惑的看了一眼脸色越发通红的夏靖铭,又看向了夏靖珏,也来了兴趣。 夏靖珏有自己的娘亲和小妹撑腰,自然是兴致勃勃的开始讲述了起来。 说来,如今的夏靖铭,不仅仅堪称是勇诚伯府最受欢迎的未婚男那是绝对做不了假的,因为在京城里,也有不少的人,将夏靖铭看成是如意郎君了。 夏靖铭不仅长得风度翩翩,而且才能出众,先时在乡试中虽然未得榜首,可他的排名也是在前十之中,更重要的是,他算是那些排名靠前的举人里,年纪最轻家世最好而且身上没有婚约。 再仔细一打听,虽然勇诚伯府没有什么好的家风传出来,但柳氏和夏立齐这对幸福和满的夫妻,在京城里也是极其罕见,夏立齐对妻女疼爱,身边没有一名姬妾,而夏靖铭作为夏立齐的大儿子,如今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随从,莫说是通房丫头了,便是个年纪轻的丫鬟都没有。 这么一来,莫说是京城里原本家世就不如夏家的普通未婚小姐,便是一些门第稍高些的,也难免心动上了。 柳氏和夏立齐作为夏靖铭的父母,并不在京中,可依然抵挡不住那些想要给说亲的人家,父母不在家,总归还是有长辈在的。 夏靖铭在乡试榜单刚刚出来的时候,一度因为家中事情而在京城交际圈里得了冷遇的大房三房,竟然也收到了无数的请柬,还有不少人,亲自拜访找上了太夫人。 对于大房三房而言,其实并不乐意瞧见夏靖铭娶到一个好的妻子,可这并不妨碍她们将自己熟悉的一些人家的小姐介绍给夏靖铭,而太夫人呢,仿佛一夜之间发现了自己还有一个这么好的孙儿可以给他疼爱,兴致勃勃的开始张罗起了夏靖铭的婚事。 当然太夫人的想法,便是夏靖铭这个不太懂得后宅曲曲绕绕的半大小子都能够看出来,还不就是想要趁着他爹娘不在身边,赶紧给他定下个女人,那个女人倒不一定是哪里会有问题,可一定是能够让太夫人给把控的。 夏靖铭可是有听说过太夫人当初想要拆散柳氏和夏立齐,给夏立齐送自己娘家侄女的事情。 不过,那个家里,到底还不是太夫人说了算,虽然柳氏和夏立齐不在,但兰姨太太也绝对不会任由事态发展。 兰姨太太只找了勇诚伯说了一些话,第二日,勇诚伯便跑到太夫人屋里,将太夫人好一顿呵斥,直道太夫人硬跟着添乱,他的孙儿可是要专心念书给他们勇诚伯府再赢个状元回来的,到时候还不得什么样的大家小姐都由着他们家挑,要她现在多事做什么。 勇诚伯的这一通呵斥,将太夫人气的差点没翻白眼。 不过成效还是有的,至少太夫人是不敢明着给夏靖铭张罗了,可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是一点都不少:先是借着夏靖铭身边丫鬟少,从自己的屋里挑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小丫鬟送去夏靖铭的书房里伺候,兰姨太太对此不动声色,直接将那两个丫鬟打发到了厨房里伺候。 见一计不成,太夫人又是心生一计,逢年过节的,家里便会出现不少适婚的亲戚家小姐,然后便会刚好赶在夏靖铭到上房请安的路上,或者就是在上房里等着。夏靖铭对此虽然一直表现的眼鼻对口,绝对不会多看一眼,但架不住那一起子人这般再三折腾。 这不趁着勇诚伯好不容易松了口让到上川来过年,他赶紧收拾了包裹带着夏靖珏一道儿匆匆上路躲人来了。 锦绣听完夏靖珏的讲述,笑的瘫倒在了榻上,只将头上的腊梅花瓣儿都笑颤下了几片:“大哥原来是成了香饽饽,变成了别人都欲上前吃掉的大肥肉了。” 柳氏原本就笑的厉害,听得锦绣的描述,笑的便是更加厉害了,不过她还是故作严肃的冲着锦绣管教道:“怎么说你大哥的呢!” “难道不是!” 锦绣小嘴儿一努,冲着柳氏笑嘻嘻的挤眉弄眼,柳氏只是在心头里想了想,觉得自己女儿的描述,实在是太准确了。 柳氏看向大儿子的目光又好笑又可怜,伸手摸了摸夏靖铭的脑袋,开口叹道:“可怜的孩子,一定吓坏了吧!” 这话一出口,锦绣和夏靖珏二人又是喷笑了出来。 夏靖铭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他不忍心怪责笑的最凶的娘亲和小妹,只恶狠狠的瞪向了夏靖珏。 夏靖珏哪里会怕,依然笑嘻嘻的躲在锦绣身后。 笑到后来,锦绣都同情起了夏靖铭了,于是她笑嘻嘻的转头看着自己的二哥,开口问了一句:“二哥二哥,你好歹也是个秀才,怎么听着行情就不如大哥了!” “行情……” 夏靖珏被锦绣的形容词形容的差点没给噎了一下,不过让他在妹妹面前承认不如夏靖铭,他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他认真的和锦绣解释着:“不是二哥不如大哥受欢迎,而是因为大哥还未娶妻,自然不会轮到我了。而且二哥要娶妻的媳妇,一定要让我们家小锦绣看过才行,小锦绣没看上的,二哥才看不上呢!” “原来是这样,可怜的大哥!” 锦绣看向夏靖铭的目光又浮上了好笑与同情,她小声的安慰着夏靖珏:“大哥放心,上川的姑娘虽然也很多,不过有妹妹保护你,大哥再受欢迎也不会变成被争抢的肥肉的。” “那便谢谢小妹了!” 夏靖铭无奈的苦笑着,冲着锦绣行了一礼。 锦绣小脑袋仰着,得意洋洋客气道:“不用不用,谁让你是我大哥呢!”   ☆、80|第八十章 已近年关,在过年前的前几日,夏立齐便做好了上川县衙一年事务的汇总,向上一级述职后,便彻底闲了下来,反而是柳氏越到了年关的时候,事情便越发多了。 给夏立齐上级家中要备上的年礼,给亲戚朋友送的年礼,还有要给夏立齐的下级回赠的年礼……一大堆的事情,一下子即使柳氏不亲自一一备着,也都是要过目过的。 锦绣跟柳氏也学了几年管家,大事上还得跟在柳氏身边看着,不过一些个小事,她也能够帮上忙了。夏立齐也不是闲下便真闲了,柳氏一些来不及的看的账本,都是由夏立齐帮着过目。 过年里也都这般忙忙碌碌的过着,不过今年多了两号帮忙的人,倒不像往年那般忙碌也在年三十之前全部都搞定了。 年三十夜,虽然上川的天一直没有好转过,仍然下着小雨,不过锦绣觉得,这个年过的却是分外的有滋味,吃过年夜饭,柳氏给府里的下人都发了红包后,锦绣与自己的两位兄长便呆在了柳氏的屋里守夜。 今年,不仅仅是锦绣特别高兴,便是柳氏与夏立齐二人,脸上都开怀了许多。 往年也不是不高兴,但偶尔忆及京里的家人,难免心中惆怅,今年兰姨太太虽然不在,但终归还是难得的一个团圆年。 便是兰姨太太今年得一个人在京里过年的担忧,也在夏立齐带来的好消息之中,慢慢消散了。 夏立齐回京述职的命令,估计过完这个年就会出来了,他们家明年在京中定然能过一个团圆年。 锦绣自是连连拍手鼓劲,努力炒热家里的气氛。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也十分兴奋,一家人坐在榻上说说笑笑、吃吃喝喝,锦绣竟然也难得没在新的一年来临之前睡过去。 一阵鞭炮声响起,锦绣原本袭来的几分困倦一下子一扫而空,她裹着大红色的狐狸绒毛披风,跪坐在榻上,冲着柳氏和夏立齐笑嘻嘻的拜年:“新年吉祥,爹爹鸿运高升,娘亲容颜永驻,咱们家团团圆圆!” 锦绣这祝贺词信口拈来,倒是让坐在一边的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惊讶的长大了眼,往年来,他们也不是不会说,可哪有那么多的花头。 夏靖铭和夏靖珏一下子吞下了原本快要说出口的祝贺词,反而冲着锦绣笑道:“妹妹对爹爹和娘亲都单独说了祝贺词,轮到我们只剩下了一个咱们家,未免也太偏心了吧,妹妹一定要说一个好听的。” 这有何难,锦绣一点都不觉得难办,立刻将脑袋朝向了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笑嘻嘻信口拈来:“祝两位哥哥越来越玉树临风,再早日金榜题名,给我娶一个美丽的嫂嫂!” 锦绣的话音刚落,不等着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有什么反应,柳氏和夏立齐二人便立刻连声道:“这个好,这个好。” 说着,便掏出了一早便备好的鼓鼓大红包递给了锦绣。 锦绣自是笑嘻嘻接过,小眼神儿朝着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飘啊飘的,连声道:“哥哥们也不能白拿红包,大哥是举人二哥是秀才,文采肯定比小妹强多了,所以哥哥们要作一首诗才能够拿到大红包!” “就你古灵精怪……” 柳氏点了点锦绣的脑袋,正说着,丫鬟们捧着饺子上来了。 柳氏笑道:“行了行了,咱们用过饺子早些歇了,明日一早,还要上山去上香呢!” 虽然柳氏这般说了,但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自然不会马虎对待,还是将心中准备好的祝贺词都一一说了,将柳氏和夏立齐都逗笑连连拿出准备好的红包,锦绣听着也乐呵呵掏出了先时让丫鬟们包好的红包,冲着自己两位兄长道:“今年我也包了红包,就分给大哥二哥吧!” 说着,笑嘻嘻的将自己薄薄的红包递给了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又是大方摆手:“不必感谢不必感谢,应该的!应该的!” 这副小摸样儿,实在是嚣张的很,也嚣张的可爱。 自然没有同辈人之间包红包的习惯,更没有小的给大的包红包的习惯,但锦绣家中氛围向来宽松,并不会拿规矩套着,锦绣这般,也只是逗得柳氏和夏立齐开心一笑。而夏靖铭和夏靖珏则是认真珍重的收下锦绣给的红包,微微羞愧:“妹妹想的真周到,我们就没有想到。” “没关系没关系,明日补上就好,咱们快些吃饺子吧!” 锦绣说的十分大方,也让一家子全部笑成了一团。 过年吃的饺子,自然不是普通的饺子,便是普通人家,也会在饺子里包上洗干净的铜钱,锦绣家里,柳氏精细,早早让人用金子打了小小的元宝、四季豆等等象征吉祥意思的物件包在了里边。 锦绣吃了三个饺子,便吃到了两个小金元宝,再吃第四个饺子,又吃到了一个金花生,便没有再把筷子往饺子盘里去夹,只是夹着其他菜肴吃着,等到了家里人都吃到了包了东西的饺子,她才笑嘻嘻的将饺子盘里的其他包了东西的饺子都给处理了。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是第一次看到锦绣这般吃到好运,不仅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直到柳氏笑着说了:“你妹妹运气特别好,每年这些特意备下的饺子,十有□□都给你妹妹包圆了,你妹妹这些年攒的小金稞子,都攒了满满一个荷包。” “妹妹好厉害!” 夏靖铭和夏靖珏没有半分嫉妒,满脸喜悦的开口赞着,锦绣自然是一点都不害羞的收下了对于自己的夸赞。 因着昨晚实在闹腾的太晚,第二日锦绣自然是赖在床上不肯起了。 若是往日里,锦绣想要赖床,柳氏也便让赖了,但今日是大年初一,柳氏是绝对不让锦绣赖着,她梳洗打扮完后,便到了锦绣屋里拍着锦绣的脑袋让她起床。 锦绣虽然眼皮子跟个胶水似得完全黏在了一块儿,但她也不是真的被宠坏了的孩子,硬撑着还是起来了,只不过夏竹在替她绾发的时候,她都是闭着眼睛。 大年初一,虽然夏家在上川没什么亲戚要走,也没有什么客人要迎,但一来是要出门上香,二来今日是大日子,锦绣的打扮,肯定是不能马虎的。 衣服是新裁的妃红蹙金海棠花雀尾长裙并金红羽缎斗篷,头发梳的是华丽的凌云髻,佩戴的是柳氏给锦绣新打的一套赤金红宝石蝴蝶头面:分别由手镯、项圈、耳环并一顶花冠组成。 夏竹一一给锦绣佩戴好了后,锦绣站在穿衣镜前,看着一身鲜艳并富贵的自己,忍不住龇牙挤了一下眉眼。她娘给她打首饰的时候,实在太舍得了,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金子,反正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重量实在重了许多。 站在锦绣屋外等待的夏靖铭、夏靖珏两兄弟看到锦绣这副样子,眼前一亮,连连称赞:“小妹今日实在是太美了,往日里看着小妹淡妆素裹,只以为那已经是小妹很美时候的样子,不成想,我家小妹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锦绣听得心中甜滋滋,也是笑嘻嘻的冲着夏靖铭和夏靖珏两位兄长回以夸赞:“哥哥们今日也是玉树临风,也不知道待会儿上山会让多少女子失了放心,待会儿哥哥们可千万不要离开锦绣,免得让人纠缠。” “自是要牢牢尾随在小妹身边!” 夏靖铭和夏靖珏笑了,揉了揉锦绣的脑袋,连连保证,他们自然不会离开锦绣身边,妹妹今日打扮的这般美丽动人,万一让哪个登徒子给唐突了可怎么办! 等到这边上了山,事实证明,完全是这三兄妹想多了,柳氏和夏立齐上山,自然带了不少的仆从守卫,将他们牢牢的围在了中间。 马车从山下走到山上的时候,还未到寺庙时,便走不动了。 锦绣一家来晚了,赶早来上香的百姓早就从寺庙门口排队到了寺庙的外边,打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只能够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根本看不到寺庙山门。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忍不住担忧道:“这得排到何时?” 反倒是柳氏十分宽心,她向来不觉得这上了头柱香便是诚心,故而笑道:“无事,待会儿让底下人找个避雨处,咱们坐在车内等着便是了。” 谁料到,柳氏这话刚落下,突然听得人群里一阵喧哗声,马车又开始慢慢的走动了起来。 坐在马车内的柳氏和锦绣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而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也有些怪异的开口问道:“不是说前边都是人,马车走不动了吗?” 柳氏让车内的丫鬟出去探了情况,这才知晓,原来竟是上川的百姓们得知他们家要来上香,故而都让开了路,想让他们家先去上第一注香。 上川百姓对于自家的尊重,锦绣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往年里,他们家大年初一来上香,基本上都是装作普通富贵人家来的,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说来,还是因为今年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来了,夏立齐作为父亲,总觉得得在儿子面前保持一些威严,硬是没跟着坐在马车内,要冒雨出去骑马,这才让底下的百姓发现了行踪。 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柳氏自然不可能再安坐在马车内,即使拒绝不了百姓们的好意,柳氏也是走出了马车,跟着夏立齐一道儿向百姓道谢。 锦绣作为未出嫁的姑娘,自然不可以出去抛头露面,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便跟着锦绣一块儿坐在了马车内,两兄弟打开车帘偷偷的看着外边的场景,在放下帘子的时候,都沉默了。 显然这一幕带给他们心灵上的震撼,是十分深刻的。 “原来上川的百姓对爹这般崇敬……” 夏靖铭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在京中便听到过自己父亲在上川做官做的很好的事情,但他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这么厉害。 夏靖珏的眼里,也满满承载着对于父亲的崇拜。 锦绣看着两位哥哥这副震惊的神色,难得没有逗趣,仰着小脸认真的说了一句:“爹爹一心为民,只为百姓办实事,上川的百姓自然都看在眼里。哥哥们以后做官,也要和爹爹一样才好。” “嗯。” 夏靖铭和夏靖珏郑重的点了点头。 夏立齐的调令下来的很快,年刚过完,调令便从京中过来了,虽然不是让夏立齐立刻回京,还需要将他在任期间的所有一应事务都收尾,再等新的上川县官到上川县衙交接了官印后,才真正可以动身回京,不过该收拾的,也都要收拾了起来。 上川的百姓们也知道夏立齐要回京的消息,自打那一日后,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再次开了眼界,每一日,都有几十人至几百人到县衙门口送东西,跪着求夏立齐不要离开…… 等到了锦绣一家真正动身离去的那一日,县衙门口上上下下,更是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有八十老汉也有八岁幼儿,马车慢慢驶动起来,那些人都跪在道路两旁送行。 夏立齐再三请求百姓不要跪,那些百姓却依然一动不动跪着,看着车外这一副景象,柳氏沉默了,锦绣也沉默了,而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更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车子一直驶出了城门,仍能够看到不少的人跪送着,马车里也一直安静着,没有一人人说话,锦绣还在城门外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也跪在人群中送着他们。 那个女人虽然老了许多,两鬓已经苍白,由两个青年扶着才跪住,可锦绣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是燕大娘。 她脸上愣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移开了目光。 当年晏淮带人剿匪后,锦绣其实有问起过当时狼牙寨的情景,晏淮的回答是,除了少数人做了漏网之鱼,其他人无一生还。她当时还难过了一阵,现在看来,这漏网之鱼,怕就是燕大娘与她的两个儿子小虎子和小豹子。 不管哪个狼牙寨上的人犯下了多大的罪恶,但至少,稚子无辜,燕大娘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既然今日他们能够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他们并无仇恨之心。 锦绣也只当没有看到过她们。 回京路上,时间十分宽裕,锦绣一家慢慢行走,一路游山玩水。 等到马车到了京城城门之时,却是比原定的时间拖延了好几日,不过昨夜夏立齐早在临近京城外的一处客店歇下时,就吩咐了底下人送了信回京,也收到了京中的回信。 所以一等入了城门,他并没有让人直接赶车回勇诚伯府,而是在城门口处停下了。 锦绣昨夜没歇好,躺在柳氏的怀中眯着眼睛,感觉到马车停下的动静,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口问了一句:“到家了吗?” 柳氏只是轻轻抚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无事,你再睡儿,你爹说你表哥待会儿会来接我们。” “表哥要来?” 锦绣一听这话,立刻没了睡意,坐起了身。 而柳氏看着锦绣这副吃惊的样子,以为她是惊喜,忍不住捂嘴偷笑了:“看来锦绣很想念文清,一听得文清要来,顿时就来了精神。” “是啊,妹妹方才还喊着困呢!” 夏靖铭和夏靖珏也笑嘻嘻的跟着打趣。 锦绣无奈的笑了一下,她哪里是惊喜的,完全是给吓的。 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谢文清呢! 在上川的时候,虽然谢文清会写信给夏立齐,也偶尔会问及到她和柳氏,但锦绣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不可能大大咧咧回信过去,这也给锦绣松了一口气。 细细算来,她和谢文清有六年未曾见过面,也未曾联系过了。 如今乍然又要重逢,还真是给了她不少的负担。 好在要见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她如今也不是稚儿,和谢文清不可能直接见面,顶多谢文清会在马车之外问候一声,这么一想,她又宽了心,将身子靠在马车上,拿着点心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 锦绣啃过一块桂花糕,又啃过一块牛乳藕粉糕,再吃了夏靖铭下车买上来的一笼小笼包后,啃了夏靖珏买来的糖葫芦,外边竟然还是没有一点子的动静。 “表哥怎么还没来?” 锦绣放下手中啃了一半有些甜腻的糖葫芦,喝了一口茶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柳氏也有几分奇怪,于是冲着夏靖铭开口道:“你下车问问你爹,是不是时辰耽误了。” 夏靖铭在马车内也等得有些不耐烦,闻言欣然下了马车去问。 不过,还未等着夏靖铭从外边探听到消息回来,马车之外突然有了一些动静,仿佛是一丛人走近了。 “是表哥来了?” 锦绣疑惑想要打开帘子看去,却被柳氏给阻止了,这儿可不是上川那地儿,锦绣这举动万一让人瞧见了,还不得坏了名声。 不过柳氏也很想知道外边的动静,便让夏靖珏也下马车去瞧瞧。 这边夏靖珏还未下马车,夏靖铭却是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一上了马车,不等柳氏和锦绣相问,便开口道:“文清没来,不过燕亲王和宝亲王从京郊庄子上狩猎回来,就邀请咱们家人一块儿到酒楼里坐坐。” 正说着,马车动了。 柳氏自然是知道夏立齐与晏淮的来往,不过她还是犹豫的问了一句:“万一待会儿文清过来了怎么办?” “爹说和文清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也使了人去谢府里问,谢府里的人说文清是带了人出去的,怕是路上什么事情给耽误了,这边留了人,路上也使了人找着。而且王爷相邀,毕竟是不好回绝。”夏靖铭脸上也有几分担忧,却还是对柳氏轻声解释着。 “嗯。文清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柳氏心里越发有些担忧。 夏靖珏闻言,连忙开口安慰道:“文清一直呆在京中,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只怕是路上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娘亲不必担心。” 锦绣对于夏靖珏的劝说,深以为然,也觉得谢文清应该不会出事,估计是让路上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不过对于究竟是何事耽搁,锦绣忍不住往晏淮身上想去,她可一点都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巧。 谢文清这边路上耽搁了,那边他就从外边狩猎回来遇到他们家,若是其中没有晏淮的设计,她是一点都不信的。 而且现在又不是秋高气爽,猎物肥美的季节,这会儿跑去狩猎,亏得他想得出来。 晏淮领着锦绣一家人到的酒楼,是香满楼。 虽然离京多年,可锦绣依然记得香满楼的香酥鹌鹑,晏淮这一举动,显然是投其所好了。 香满楼里的生意一直都很好,但晏淮亲王爷这个身份十分管用,在正是用膳这个时间段里,竟然也要到了两个包间,并且让锦绣她们乘坐的马车从香满楼的后门入了。 锦绣在下马车的时候,便被柳氏戴上了锥帽遮脸,一直到了包间里才给拿下来。 两间包间一小一大,小些的,是留给锦绣和柳氏两位女眷用的,虽然包间小了一些,但大包间里有的菜式,小包间里肯定也会送上一份。 锦绣看着满桌的菜肴,一时之间倒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错过了这一桌子的美味。 柳氏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肴,还有精心安排的小包间,心里十分满意,对着锦绣轻声道:“这燕亲王办事果然妥当,连女眷都顾到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到香满楼来用膳呢!” “是啊,我也是呢!” 锦绣也跟着笑着说了一句。 正说着,这边锦绣话音还未落下,突然夏芍刚刚端上给锦绣净手用的水,不小心洒出了一些,正好落在锦绣衣裙的胸口处。 包间里点着暖炉,温度很高,锦绣一进来,便将外套都摘了,这件衣裙虽然是外衣,依然还是让锦绣胸口处的衣物都给湿透了。 夏芍立刻放下水盆,跪下请罪。 柳氏倒不是苛刻人,而且方才谁会撒在锦绣身上,她也是瞧到仿佛是锦绣突然转身的缘故,所以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罚夏芍什么。 而锦绣这会儿,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果然,她就知道,自己这顿饭不可能安安生生吃完。 她避着柳氏没好气的冲着夏芍瞪了一眼,夏芍连忙讨好的笑了笑,站起身轻声开口道:“夫人,都是奴婢不小心让小姐衣服都湿了,奴婢这便去取了衣裳过来给小姐换上。” “这边有换衣裳的地方吗?要不还是我陪着锦绣一块儿回马车上去换吧!”柳氏说着,便要站起来身。 夏芍哪里能够让柳氏跟着,闻言连忙开口道:“听小二说,这边有专门给女眷准备的更衣室,就在边上,夫人不必麻烦,奴婢和夏竹陪着小姐去换。” “这样啊,那这酒楼还真是周道,你们先去取衣裳吧!” 柳氏听到夏芍的话,也没有说陪不陪,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这边夏芍和夏竹离开后,反倒是锦绣笑着开口道:“娘亲,既然就在边上,那你就好好用膳吧,让夏芍和夏竹陪着我就行了。” “真的不用陪?” 柳氏虽然觉得,既然就在边上还要陪去,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但她对于锦绣的事情向来小心,所以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不用不用,娘亲方才在马车上都没用过什么,还是先好好用膳就是了。” 锦绣连忙摇头肯定的拒绝。 倒不是锦绣急着想去见晏淮,而是既然晏淮让丫鬟们闹这么一出出来,估计是不见到她不会罢休,为了避免待会儿再出什么幺蛾子,她还是乖乖去见过算了。 更何况,谢文清的事情,她也要去问一问晏淮。 果不其然,这边锦绣刚刚换了衣裙下来,新的衣裳还没上门,这更衣室的房门便被打开了。晏淮一身玄色蟒袍,笑眯眯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你……” 锦绣紧紧捂着自己身上仅剩一层的中衣,瞪大眼睛看着晏淮,这家伙实在是太坏了。 锦绣十分怀疑,对方其实就是挑着这个时间来的。 “我不看我不看,你换吧!” 晏淮拿着扇子遮了眼,又是背过身,但脸上的笑容怎么看着都觉得不怀好意。 即使这些年来,锦绣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少让晏淮突然袭击,但真让她在晏淮面前宽衣解带,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她坚持捂着中衣,开口命令道:“你出去,等我换好了再进来,不然我就不换。” “……” 晏淮闻言一脸失望,但还是乖乖的走出了房门。 一等房门合上,锦绣亲自上前将房门上的插梢亲自插上后,方才动作飞快的让夏芍和夏竹拿了衣裳过来。 从脱到穿,简直就是一气呵成。 也让她一换好,便气喘吁吁的坐在了椅子上。 晏淮从屋外走入的时候,便看到锦绣小脸红扑扑的模样,他没忍住上去摸了摸锦绣的小脸,遭到了锦绣狠狠拍打,也不以为意,依然笑着,温声道:“时间有些紧,不过实在是想你想的紧,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见你一面,晚上我再来找你。” “……” 锦绣被晏淮这一句无耻的话给噎了一下,不过她有正事要问,也没有和晏淮计较,只是开口问了一句:“今天不是谢表哥要来接,怎么变成了你来了,你使了什么手段?” 晏淮听了锦绣的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坐到了锦绣身边,伸手紧紧握住了锦绣的小手,方才开口说了一句:“怎么,你是替你谢表哥来打抱不平?” “……没有,只是舅祖父一家对我家一直都挺好的,谢表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爹娘也会难过。” 锦绣和晏淮相处了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自己这话问的让晏淮不高兴了,她连忙乖乖的解释了一句。 晏淮听了,果然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露出了笑容,他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回了锦绣:“放心,我可没对谢文清做什么。” “那他怎么会没来?” 锦绣是知道谢文清的,不管上辈子谢文清做的多么不好,可这一辈子,他行事一直将她和她的家人放在重要位置,像今日,便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肯定也会放在一边,先来接了人再说。 晏淮并不急着解释,而是慢慢把玩了一会儿锦绣软绵绵的小手才慢慢开口说了一句:“今日,我不过是对谢文清做了一个试验,他这辈子,不是打算不再辜负你,要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吗?我便试试看,他这话,究竟只是说说,还是真的打算如此做了。” “什么意思?” 锦绣听着晏淮的话,总觉得里边带了讽刺,可她真的没听懂。 “谢文清这人,性格向来优柔寡断又多情,他这辈子若是真能放下其他女人,一心对你。我还敬他是个男人,不过今日他迟迟没来,看样子,还是和上辈子一副德行,那也莫怪我了。” 说完这话,晏淮嘴角含笑抬起了头,对锦绣轻声道:“你若想知道详细的,晚上等我来告诉你,现在赶紧回去吧,不然你娘要来找你了?” “……” 锦绣鼓着嘴巴,一脸不忿的看着晏淮。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恶了,说话说了一半,把她胃口高高吊了起来,却又不说了,还欲知下事请待下回分解。 “快点说了。” 锦绣并未起身,眼神瞪着晏淮逼着晏淮说话。 晏淮对此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我给你表哥设了一道美人关,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再不走,你娘真找来了。我自是乐得让你娘瞧见你我的关系,你要坐着听,我当然会和你一句一句说清楚。” “你……太坏了!” 锦绣虽然是真好奇,可也怕柳氏过来撞见,只能够一跺脚,冲着晏淮忿忿不平说了一句,这才起身离开。 晏淮含笑看着锦绣走出房门,自己却并未立刻起身离开,而是闭着眼睛坐着,拿着扇子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二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站在了晏淮身边,轻声说了一句:“鱼儿上钩了,谢文清已将蓝莺儿带回府里了。” 晏淮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却是笑了起来,笑的十分讽刺。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从来便不会是他从谢文清的手中抢了锦绣,而是谢文清自己不懂得珍惜才会失去锦绣。 蓝莺儿,本是商户女,自幼丧母,小小年纪却又出落得花容月貌,上一世,她被好赌的父亲差点卖入青楼之时,得逢谢文清相救。那个时候的谢文清,正处于人生中最失落的时候,被自己表妹暗算有了庶长子,又被夏家退了亲。蓝莺儿性情温柔,善解人意,入府后呆在谢文清身边做贴身丫鬟伺候,也为谢文清排解了不少心中闷气。 后来,谢文清在锦绣入了燕王府后,将蓝莺儿收了房,抬为妾室。其后数十年,蓝莺儿一直颇得谢文清宠爱与信任,在谢文清一直未再娶妻的情况下,将谢文清的后院管理的井井有条,并且为谢文清生下一子一女。 若说锦绣是谢文清心中的那颗朱砂痣,那么蓝莺儿或许是谢文清身边一直陪着他的白月光。 锦绣对于谢文清的意义,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是他曾经遗失的美好,所以他这辈子要紧紧抓住,要重新找回。但若是蓝莺儿一块儿出现呢,晏淮并不觉得谢文清这般多情之人,会为了锦绣而割舍蓝莺儿。 毕竟那数十年相知相伴、相濡以沫的感情,也不是可以一笔带过的。 这一世,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出现在谢文清面前,谢文清会眼睁睁看着蓝莺儿被父亲卖入那肮脏之地,会眼睁睁看着他前世的解语花、白月光受苦吗? 晏淮觉得,依谢文清那性格,绝对不会。 说晏淮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让一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罢了,唯一不同的,便是他在这一世,提早找到了蓝莺儿。 他原本只是想让蓝莺儿在今日能够绊住谢文清,可是没有料到,谢文清所做的,却出乎他所料,比他原先所预计到的,做的更多,还将蓝莺儿带入了谢府。 这一步,并非他推波助澜,但谢文清自己既然迈出了,所迎来的后果,便怪不得任何人了。   ☆、81| 77|3.23|家 第八十一章 锦绣回到包间的时候,柳氏正好盛了一小碗汤,见锦绣走了进来,她笑着将那碗汤放到了锦绣的座位前,还说了一句:“怎么动作这么慢,我都差点来找你了。” “因为衣裳都换了,所以动作慢了一些。” 锦绣闻言,连忙笑着解释了一句。 好在柳氏那一句话也就随口抱怨了一句,也并没有起疑心,听到锦绣这般说了,她也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笑着指着刚盛好的那碗汤,笑道:“这汤听底下人说,是用燕亲王在京郊庄上打来的野物熬制的,又加了菌菇野蔬,我喝着挺鲜美,你也喝喝看。” “好。” 锦绣闻言,连忙拿起放在一边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吹了一下方才送入口中。不知道是厨子手艺好,还是这材料本就新鲜,喝着的确是挺鲜的。锦绣又舀了一勺慢慢喝了起来。 柳氏看着锦绣也喜欢,忍不住笑了,点着桌上的菜肴,笑道:“这会儿的去打猎也打不到什么肥美的猎物,不过拿来熬汤还是挺好的。这燕亲王如今这年纪还未娶妻,也只能够大冷天跑去打猎了。” “嗯?” 锦绣闻言,嘴里含着一口汤奇怪的抬头看向了柳氏,但不消一会儿,便立刻反应过来柳氏所言,顿时被嘴里的那口汤给呛到了。 没娶妻,跑去打猎消耗过剩精力…… 柳氏话中深意,还真是…… 柳氏在锦绣被呛到的时候,也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她面上也有几分尴尬,却是掩饰的冲着锦绣责怪道:“喝口汤都能给呛到,你也真是的……” 被反咬了一口的锦绣抬起头哀怨的看着柳氏,柳氏面上越发尴尬,她也是在上川呆久了,真是什么话都没防备就跟女儿讲了。 “是娘失言了,要不要替你拍拍……” 柳氏承认错误倒也痛快,很快便笑着讨好起了锦绣。 锦绣有些无语,却摇了摇头,连声道:“无事无事,我咳完了。” 不过柳氏的话,却也是在锦绣心中激起了波澜,晏淮没成亲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不然这些年来,她也不会容忍着一个有妇之夫隔三差五来找她,更不可能再与晏淮通信。 只是,晏淮如何能够在这个年纪还拖着不成亲,却是锦绣心中一直好奇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问过晏淮,晏淮却一直没有告诉过她。 这会儿,柳氏讲到了这事情,她忍不住开口故意说了一句:“这燕亲王,不是比大哥年纪还要大吗,怎么还没成亲啊?娘亲您不是说过,皇家成亲向来都早。” 柳氏方才失言便把自己燥了个够呛,听着锦绣又提到这事儿,她连忙拍了一下锦绣,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哪有在人后议论别人的,小孩子别多嘴。” “……” 锦绣噎了一下,最后有些委屈道,“我这不是好奇吗?而且娘亲您方才不是也说了吗?” “现在说不合适,咱们这还是燕亲王在请客呢!再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柳氏正说着,另一头丫鬟们也捧了新的菜肴进来,柳氏立刻闭了嘴端起了贵夫人的模样,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锦绣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会儿是从柳氏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想了想,也只好意兴阑珊的捡了几份自己感兴趣的菜肴开始慢慢吃了起来。 另一个包厢里,一堆男人聚在一块儿吃吃喝喝,还说些事情,自然比女客这般用的要慢。小包间里菜肴还没有上完,柳氏和锦绣便已经饱了肚子坐在包间的榻上歇息。这一大桌子的菜肴瞧着,实在浪费,柳氏向来仁厚,瞧着底下人都还未用膳,便分赏了几道给底下人。 大包间里闹闹腾腾,直至午时,方才传来已经用完膳的消息。 这会儿,不仅仅是锦绣已经睡意朦胧,连柳氏都有些打瞌睡了,柳氏让丫鬟打了水过来抹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妆容衣饰,方才走出包间。 夏立齐和夏靖铭、夏靖珏两兄弟这会儿正站在包间门口等着,柳氏瞧见了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不去送两位亲王,站在这儿做什么?” “燕亲王说咱们家既然有女眷在,就不必客套,让我们先回来了。”夏立齐笑着说了一句,而后看向了锦绣笑道,“咱们家小锦绣托了燕亲王的福,竟也来了这香满楼用餐了,用的可香?” 锦绣虽然戴了纱帽遮脸,不过听了夏立齐的话,还是努力点了点脑袋,笑道:“用的可香了,不过菜太多,我和娘亲两个人好多都吃不下了。” “也是燕亲王客气,我听着他和底下人吩咐,让你们包间里的菜肴和我们大包间里的一样,还拿出了不少从庄上带来的东西送到厨房里。” 夏立齐说着这个,脸上的神色十分感激。 虽然这些年来,与燕亲王之间的来往,都是书信为主,可夏立齐却能够感觉到对方对于自己的重视,也让他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为燕亲王效命。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瞧见自己父母提到晏淮时是这么一副神色,而今日晏淮待他们家的态度,也是让他们倍感惊奇,忍不住开口好奇问了。 夏立齐倒也没有瞒着两个儿子,在回家的路上,细细与两个儿子说了自家与晏淮的渊源:“燕亲王不仅仅是你父亲我的伯乐,而且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当初你小妹被山贼掳走后,是燕亲王孤身将你小妹从山寨中救了出来,那会儿,我和你们娘亲都以为你小妹会凶多吉少,谁知道,燕亲王竟然将你小妹安然无恙的带回到了我们的身边。” 提起这桩陈年旧事,夏立齐和柳氏脸上的神色充满了激动与感激。而一旁的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听了,也是连连惊呼,继而一脸感激赞同:“燕亲王救了小妹,那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这份恩情,咱们家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 “合该是这么一个道理。” 夏立齐和柳氏听着儿子的话,也是连连点头,而后,夏立齐又讲起了晏淮护送他们全家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又是回到战场上剿匪,替上川将那些匪徒全部都清理干净的英雄事迹,而后又是细细历数着这些年来晏淮对于他们家提供的帮助。 这么一番话下来,只把夏立齐说的口干舌燥,也让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的心中,从此树立了一位大恩人、大伟人。 锦绣靠在马车壁上,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虽然她爹说的都是事实,但也未免过于夸张化了,简直便是把晏淮塑造成了一位圣人。 她看着自己全家都是一副立志要好好报答晏淮模样,有一种扶额叹息的冲动,她双手捧起了放在桌面上的一盏茶,递到了夏立齐跟前,开口打断:“爹,快到府里了,你喝口水歇歇吧!” “好好,还是锦绣疼爹爹。” 夏立齐满眼慈爱的看着锦绣,接过了锦绣递上的茶水往嘴里送去。 而柳氏听了锦绣的话,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对几个儿女嘱咐了一句:“方才燕亲王请咱们家用膳的事情,你们可别和府里其他人说,还有咱们家和燕亲王有来往的事情,也不许往外透露。” “娘亲放心,我们知晓分寸的。” 锦绣三兄妹异口同声回道,这事儿,其实柳氏不说,他们也不会往外透露,毕竟府里的其他人是什么德行,他们处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 这会儿说到了勇诚伯府,锦绣倒是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今天会有多少人在门口等着咱们?” 锦绣说这话时,说的略有几分嘲讽,而柳氏听了锦绣的话,脸上也忍不住嘲讽的笑了一下,兰姨太太自然会来接他们,勇诚伯会不会过来,谁也不敢肯定,但其他人,在场之人只是想想,便知道没有可能会在门口迎接他们。 好在他们家对这个也并不在意,对此也仅是嘲讽笑了一下,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锦绣一家心里早就有没人迎接的准备,可是没有料到,等到马车停在了勇诚伯府门口的时候,竟然会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站在勇诚伯府的大门口,简直便是太让人惊讶了。 站在最前边的,是勇诚伯,勇诚伯满脸笑容,欣喜的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儿子载荣归来,他的那一副激动的模样,倒是将原本在一旁也有些激动的兰姨太太衬托的十分平静。 在勇诚伯的身后,便是大房三房所有人,还有府里的奴仆管事,这么一眼瞧去,除了太夫人房里的,竟然全部都到齐了。 便是养在太夫人膝下的楚玉儿,竟然也站在了三房边上迎接他们。别问锦绣为何能够在事隔六年多还能一眼便认出楚玉儿,只因为楚玉儿的模样瞧着,实在没有多大的改变,五官还是那副五官,除了变大了一号,但体型的增长,反倒显得她越发羸弱娇怯,锦绣看到,她此刻正神色激动的看着他们这边,眼里透露出了无限的情意…… 锦绣的心里被膈应了一下,忍不住顺着楚玉儿的目光也往后看了一眼,却发现楚玉儿的目光方向竟然是对着她的大哥夏靖铭。   ☆、82| 77|3.23|家 第八十二章 这个发现,让锦绣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她有些不确定的又顺着楚玉儿的目光看去,还是她大哥的方向。 不,或者说是她大哥原先所站的方向,就在楚玉儿那充满情意的目光直直盯着夏靖铭的时候,夏靖铭早就偷偷的和夏靖珏换了一个位置,已经躲在了夏立齐的身后。 锦绣的一颗心微微放松了,她方才看着楚玉儿的目光,还真是怕自家大哥和那楚玉儿有什么。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有楚玉儿那样一个人做大嫂,锦绣只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虽然知道再用之前的目光来看待人好像并不怎么对,可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六年多前的楚玉儿已经是那副模样,加上这些年来,楚玉儿一直被养在太夫人的膝下,锦绣更怕对方如今性格会比当年的更加变本加厉。 看到夏靖铭躲闪的样子,锦绣倒是真确定了自家大哥与楚玉儿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毕竟夏靖铭向来都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若真有问题,就不会躲躲闪闪,这副样子瞧着,好像是避之不及的模样。而楚玉儿那副情意绵绵,好像跟着夏靖铭有什么,其实也不难理解回想起六年前楚玉儿与她身边的人编造和晏淮的事情,锦绣倒是一点都不怀疑楚玉儿无中生有的本事。 锦绣这会儿又想到了先时夏靖珏笑眯眯告诉过她京中诸多女子对夏靖铭情有独钟,并且还追到家里让夏靖铭不厌其烦的事情,心中忍不住感觉到好笑,只怕不仅仅有外边追来的,家里还有这么一位虎视眈眈的牛皮糖,她家大哥的确是够辛苦的,难怪会跑到上川去。 锦绣一点都不厚道的偷乐的想着,待会儿回到自家院子里,可得好好打趣打趣自家大哥一番。 这边锦绣正为自己偷偷观察到的这点子小事儿而偷笑时,那一边,勇诚伯却是带着一家人上来满脸激动的握住了夏立齐的手,一脸慈父的模样,连连点头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毕竟是离家多年,即使当年他们家迫不得已离家到上川,也有勇诚伯的一份推力,但这会儿,看着越发苍老的老父亲,夏立齐的心里也有一些感伤,过往的不愉快,暂时抛之脑后,他温声宽慰的老父亲,又用自己的目光紧紧看向了站在勇诚伯身后的兰姨太太。 兰姨太太的模样瞧着,依然年轻貌美,不过眉宇之间的精气神儿,却是不如六年前足了,此时兰姨太太眼眶子泛红,也是紧紧的看着夏立齐,看着柳氏,看过两个孙子后,落在了此时还带着纱帽的锦绣身上。 夏立齐注意到兰姨太太的目光,连忙让开了身体,让柳氏带着锦绣上来,他也记得,兰姨太太是最疼爱锦绣的,如今这么久未见了,定是十分想念。 “锦绣,快上来给你祖父和姨太太请安。” 锦绣也感受到了兰姨太太的慈爱的目光,不等着夏立齐的话说完,她便立刻走到了前边,压抑着有些激动的声音,朝着勇诚伯与兰姨太太福下了身子。 兰姨太太自是连忙上前扶住了锦绣,终于压抑不住情绪,连连握着锦绣的手,声音有些哽咽连连开口:“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姨太太……” 锦绣依恋的靠在了兰姨太太的身边,虽然依旧用纱帽遮着脸,可是那副神态瞧着,却是与小时候如出一辙,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锦绣这边一家子亲人相见的温馨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的,站在勇诚伯身后的大房三房也凑了上来。 这一回,大房三房倒是并没有挑衅的意思,反而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冲着夏立齐抒发了一番思念之情,唯一一点不和谐的,却是锦绣的大伯母安氏看着锦绣带着纱帽的样子,开口说了一句:“锦绣这都到了家门口了,又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何必还戴着纱帽呢!” 安氏的这一句话,也引得在场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锦绣这边。 站在安氏身后的夏锦瑟倒是伸手拉了拉安氏想要阻止,但安氏这话说的快,夏锦瑟也来不及阻止,只能用歉疚的目光看着锦绣。 锦绣也是没料到大房三房明明瞧着便是要与他们家交好,但她的大伯母却突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她也看了一眼如今出落的越发温柔秀美的夏锦瑟,心头倒是略有几分复杂,未及多思,兰姨太太却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 而柳氏也笑着开口说了一句:“锦绣毕竟是大姑娘了,这一路上过来,也是怕让人瞧了去,所以我让她一直遮着脸,不想这到了家中都忘了摘了,既然大嫂这般说,那锦绣便把纱帽给摘了吧!” 对于安氏这句根本不算挑衅的话,柳氏心里倒是十分平静,她家锦绣又不是出落的见不了人,恰恰相反,她方才一眼扫过在场的勇诚伯府里的那几位姑娘,便是出落的最动人的夏锦澜瞧着,还不如她家锦绣。 既然在场人想看,便让看看好了。 果然柳氏的话音刚落,所有的人目光都有些紧张的看向了锦绣,反倒是让勇诚伯显得最不在意,还笑着说了一句:“是该这样,咱们府里的小姐,哪能抛头露面。” 勇诚伯的话说完,在场人却难得没有一个人附和。 只因锦绣已经摘了纱帽,而锦绣的相貌,大大出乎了在场人的估计。 虽然锦绣如今年纪还小,身量也未长成,眉宇之间仍带着几分稚气,可那已经露出几分惊人风采的相貌,却已经不容小觑。 锦绣长得好,本就是一副美人胚子,柳氏又是肯下大本钱来打扮她,今日的锦绣,因着在香满楼里换了一身,此时身上穿的是鹅黄绣白玉兰长裙,外罩浅粉缎子风毛披肩,头发简简单单绾了一个垂马髻,只斜斜插了一支缠丝点翠金流苏步摇并几朵小小的粉晶珍珠钗环。打扮虽简单朴素,可所用之物,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越发衬托着锦绣肤白貌美、容姿动人。 她站在兰姨太太身边,二人的容貌本就有几分相似,若说兰姨太太因着保养极佳、气质出众而引人注目,那么锦绣便单单只凭着容貌,便足够吸引人了。 所有的人在看到的那一瞬间,脑子里也只有一个想法,老天既然给了她这副容貌,也就不再需要其他了。 勇诚伯的目光呆呆看了锦绣许久,末了,转向了兰姨太太,眼里透露出了无限的温情,声音也温柔的不可思议:“兰儿,咱们这小孙女瞧着,和你年轻的时候真像。” 兰姨太太听到了勇诚伯的话,慈和目光从锦绣的脸上收回,脸上笑容变得十分寡淡,只是低头轻声道:“妾身年轻时,可没有锦绣长得好,女子相貌只要不是不堪入目,长得好坏,也不重要,锦绣有一对好父母,便是她最大的福气。” 兰姨太太语气冷淡,但她的声音很好听,悦耳的如同二八少女,所以这话听着,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勇诚伯抚着自己的胡子,自是连连赞同,笑容太殷勤,显得有几分猥琐。 门口毕竟不是真正说话的地方,锦绣一家刚回来,虽然所居住的院落兰姨太太早已吩咐丫鬟们收拾干净,可到底还有不少的东西需要安顿。 说过一会儿话后,勇诚伯便让二房一家回去休息。 夏立齐和柳氏对视一眼后,却是冲着勇诚伯笑道:“爹,不急,我们先去给母亲请了安,再回去安顿不迟。” 勇诚伯闻言,脸上却略有几分为难,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口婉言道:“你母亲今日没出来接你,是因为身体突感不适,便不用去请安了,你们回去歇息就好。” 其实,太夫人那借口,便是勇诚伯自己都明白,完全便是托辞,他也是知道自己老妻不喜欢这个二儿子,今日估计根本便是不想见到夏立齐一家。若是此时二房过去请安,再闹出什么风波却是不好了。 就勇诚伯这个大家长而言,就算知晓如今府里不过是表面的平静,他也宁愿维持着这份表面的平静。 夏立齐听到勇诚伯这话,脸上神色丝毫未变,仿佛就像是真的相信了勇诚伯的话一般,他说的分外真诚,连连表态:“母亲身体不适,我这个做儿子的,更该过去看看。” “这……” 勇诚伯面上十分为难。 而兰姨太太见了,倒是难得开口插了一句话:“立齐一家离家多年,如今回来,的确是该给太夫人去请个安,便是太夫人身体实在不适,起不了身见立齐,让孩子们站在门外给太夫人请个安,也算是尽了他的一片孝心。” 兰姨太太既然主动开口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勇诚伯便是再为难,也哪有不应,连忙笑道:“是是是,还是兰儿你想的周道。” 说罢二话不说,便让人领着夏立齐一家去了荣寿堂。 果不其然,等到二房一家来到荣寿堂门口,还没踏入这院子,便被太夫人身边两名生脸丫鬟给拦住了,瞧着那两个丫鬟的打扮,应是太夫人身边得脸的大丫头,也应该是二房离京的这两年提拔的。 这两个丫鬟说话倒是客客气气、温温柔柔,只是拦了夏立齐和柳氏一行人,而后笑着解释道:“二爷二夫人见谅,太夫人身体实在不适,已用过大夫开的药歇下,如今二爷和二夫人若是进去拜见,只怕会惊扰到太夫人。” 夏立齐和柳氏闻言,倒没有被冒犯样子,仿佛真像是在对待尊敬的母亲身边的丫鬟一般,说话十分客气:“这倒是咱们做儿子媳妇的不够细心,不过便是母亲不方便接见我们一家,我们也必须拜见母亲。如此,那我们就在院外拜见,也权当尽了咱们做晚辈的孝心。” 说完这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夏立齐和柳氏二人也没用什么垫子,直接跪倒在了院门口的青石板上,而锦绣与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跟在夏立齐和柳氏身后一道儿跪下,那两个丫鬟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啪啪啪,三个响头便磕完了。 这三个响头的效果,自然不同凡响,至少原本站在一旁围观的仆妇,都给惊呆了,随后过来的大房二房众人,也都被二房这番“孝心”给震惊了。 晚一步过来的勇诚伯瞧见了,抚着胡子对兰姨太太笑道:“立齐果然是个孝顺孩子,你们一家对你母亲的孝心,你母亲也感受到了,快些回去歇着吧,不然你们母亲要心疼你们了。” “是,爹。” 夏立齐乖顺的冲着勇诚伯也行了一礼,这才带着家里人慢慢回了自家的院子。 真说起来,这太夫人没有出来,反倒是让她们二房乐得轻松,这般磕两个响头怕什么,总比被太夫人挑事儿找碴还要硬忍着强。 其实来回勇诚伯府的路上,夏立齐和柳氏早就商量好了,不管到了府里那群人要闹什么幺蛾子,太夫人会如何为难,他们一家先暂且忍着,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如今夏立齐刚刚回京述职,虽然有上川的功绩在,肯定能够升官,但若是在这个关头出了点什么事情,后果也不好说。 夏立齐和柳氏,以及锦绣和两兄弟其实早已经讨论过了回府会受到的各种待遇,结果竟是这般轻轻松松过关,他们自然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家院子开始收拾。 二房今日载荣归来,回府后,又是勇诚伯带人相迎,连太夫人都避其锋芒,这对于其他两房来说,绝对不是让他们觉得开心的事情。 安氏和丈夫夏立忠一回到自家院子,安氏便忍不住开口酸溜溜道:“柳氏现在得意了,二叔这次回京,只怕又能够升上一级,两个儿子没带在身边却给她这般争脸,一个举人一个秀才,连小时候长得跟个豆芽菜似得锦绣如今都出落的跟个天仙儿似得。瞧二房这会儿春风得意的,回来还让爹带人在门口迎着……” “你还有完没完了!” 安氏的话还没说完,夏立忠却突然爆发冲着安氏怒吼了一声。 安氏听了这话,丝毫没有被吓到,反倒是挑着眉冲着夏立忠冷笑回道:“你冲我吼什么,我只是说出了事实罢了,瞧着太夫人的样子,对如今的二房也是忌惮的很,回头只怕爹把爵位传给二叔,太夫人也不敢说话吧!” “烦死了。” 夏立忠烦躁的将手中的杯子一摔,瞪着眼睛站了起来,瞧着架势便要离开。 夏锦瑟在一旁瞧见了,连忙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夏立忠轻声道:“爹,娘心情不好,您莫与她计较。” 夏立忠对于这个乖巧懂事的嫡女,倒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难得没用方才的语气说话,不过也能够听得出语气中的烦躁:“爹没生气,爹有事要办,你陪着你娘亲。” 说完这话,夏立忠二话不说便将自己的手从夏锦瑟的手中抽了出来,安氏只是冷笑看着夏立忠离开,并不阻止,反而冲着夏锦瑟嘲讽道:“他能有什么事情要办,如今不过是一介白身,便是有事,也是去找那几个小贱人胡闹!同样都是兄弟,你爹连你二叔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娘……” 夏锦瑟有些无奈,可是看着如今这副自怨自艾的安氏,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不过安氏这边抱怨了几句,也知道和自己女儿抱怨根本无济于事,她反倒是开口说起了别的事情:“咱们家这几个姑娘,娘原先只当是夏锦澜那丫头出落的最好,没想到,竟然会是夏锦绣那丫头长得最好看,不过这也是好事儿,六丫头一直当自己是几个姐妹里最出众的一个,结果呢,长得不如夏锦绣,论性情才华,也不如我儿。这会儿只怕是在房里闹得不可开交了吧!” “五妹妹长得自然是好的。” 夏锦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和,没有丝毫的嫉妒,反而是透露着一股心悦臣服的味道。 安氏倒是没有听出夏锦瑟这话的意思,只是冲着夏锦瑟自顾自的说着:“幸好二房那丫头已经定亲了,不然有那丫头在,王家只怕会更中意那丫头。” 夏锦瑟没料到安氏会突然提到这话,忍不住愣了一下,又听着安氏颇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埋怨她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往日里瞧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到了你王表哥面前,就跟傻瓜似得,净让夏锦澜那丫头卖乖,在这么下去,你还怎么嫁到王家去。” “娘……” 夏锦瑟听得安氏这话,脸上带了几分无奈。 而安氏又继续开口道:“你爹也不争气,好好的一个官,让他做到这个地步,不然你的婚事何至于这般困难,你爹不争气,你争气些,努力嫁入安国公府,千万别让夏锦澜拿丫头争了先。” “娘,我和六妹妹能不能嫁给王表哥,决定的人根本不是王表哥。” 夏锦瑟对于这事儿一直看的十分清楚。 他们家想要攀安国公府,其实安国公府何尝不想给王子安挑一个娘家得力些的妻子,王子安瞧着是风度翩翩,可她太了解对方了,对方说到底,不过是个事实听着父母唯唯诺诺的懦夫罢了。 上辈子,她和夏锦澜之间,最终之所以会是她嫁给王子安,一来不过是太夫人当初更喜爱她一些,而她爹比三叔又占了一个长字,更有机会继承勇诚伯府,所以最终王子安的妻子会是她。 这一世,他们大房和三房相继出事,如今他爹和三叔都不过是一介白身,便是太夫人想要亲上加亲,其实安国公府也不见得如何乐意。她如今是知道一些事情,知晓二叔将来定然是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勇诚伯府,可是其他人却是不知道,如今瞧着,最大希望继承这伯府的,还是她二叔。 夏锦瑟有些嘲讽的笑了一下,其实若不是她五妹妹如今已经订了亲,只怕安国公府会更加乐意和二房结亲。毕竟她二叔仕途青云直上,而二房两位嫡子,前途无量,至于王子安,估计在见到锦绣后,也十分乐意之至吧! 毕竟,她前世的这位夫君,向来便是喜好美色。 这么一想,夏锦瑟其实特别想让王子安对她的五妹妹动心,好让那位忍不住出手解决掉这个让人生厌的男人,不过夏锦瑟却也万万不敢再动这份歪心思,她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却是抬起头冲着安氏轻声道:“娘,你放心,王表哥的妻子,只会是我,而这府里的爵位,也会是父亲的。” “若是如此,那便是最好的了。” 安氏也只当是夏锦瑟孩子话,并未当真,只是敷衍的说了一句,但想到如今三房并不比她们大房好过,安氏也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三房的确是一点都不好过。 夏锦澜一回到自家院子,便开始摔东西闹脾气,夏立平和王氏虽然宠爱夏锦澜这个嫡女,但此时他们的心情也并不好,自然不会容忍着夏锦澜一个小辈给他们添堵。 夏立平立刻冲着夏锦澜骂了过去。 王氏原本也想骂夏锦澜,可是一听得夏立平骂了,她反倒是维护起了夏锦澜,开口怒声道:“你冲孩子发什么火,有本事,你倒是你和二哥学学,也学人家把官做好。” 王氏不提这事儿倒还好,一提这事儿,夏立平立刻恼了,指着王氏骂道:“若不是你,如今我能丢了官吗,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放印子钱,连累我丢了官,如今还敢说我不争气!” “夏立平,你说这话拍拍你的良心,我放印子钱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当时你自己也是赞同的。如今出了事就怪我……” 王氏可不是好性儿,听得夏立平将责任全部推倒自己的身上,顿时不干了,站起来指着夏立平便对骂起来。 好好一对夫妻,一下子互相攻讦起来,吵得面红耳赤、你死我活,夏锦澜心头那股子的邪火憋得不行,她举起了放在桌案上的一个花瓶,使劲的往地上一砸。 可是夏锦澜这举动,并未引起此时吵得正厉害的王氏和夏立平二人的注意,夏锦澜突然觉得没劲了,自己一个人跑出了自家院子。 她跑得急,一不留神,却是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抬头看去时,发现竟是谢文清。   ☆、83| 77|3.23|家 第83章 因着谢文清这会儿也是行色匆匆,走的十分着急,根本没顾上看周围的情况,乍然撞到了人,自是下意识伸手扶住,开口道了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看好路。” 谢文清本就生的极好,温文尔雅、面容清俊,加之今日为了迎接锦绣一家,出门之时所穿衣物,都是经过精心打点: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白玉发冠,衬托着他身上温润的气质越发出众。 他神色温柔、脸上又带着抱歉的笑容冲着夏锦澜温声道歉,夏锦澜的脸突地红了起来。 夏锦澜自然知道撞到她的人是谢文清。这几年,虽然锦绣一家并不呆在京中,谢文清来勇诚伯府也不再像先时那般频繁,但毕竟兰姨太太和夏靖铭夏靖珏两兄弟还住在府上,所以谢文清一个月总会来那么几次,夏锦澜偶尔也是远远的遇上过。 不过,夏锦澜受父母影响,对于二房十分讨厌,于是对于来看二房的人的谢文清同样没有什么好感,遇上了,都是连招呼都不会打便转身走人。 好在她作为未出阁的姑娘,这样的做法反倒是符合了礼仪。 勇诚伯府底下丫鬟众多,对于常来府上的两位表少爷,其实也多有讨论,王子安作为国公府嫡长孙,又是太夫人的亲侄子,身份尊贵,丫鬟们自然爱议论着,而谢文清呢,虽然身份上看着好像比王子安差一截,但他好歹也是清贵出身,加之相貌风度,都比王子安高出一截,前几年,又比夏靖铭还要早便取得了举人的头衔,在丫鬟中的人气,并不比王子安要差。 夏锦澜自己就撞见过她房里的丫鬟偷偷议论过了。 这会儿瞧着,只觉得还真是符合丫鬟们对于谢文清的评价:风度翩翩、文质彬彬…… 越是这般想着,夏锦澜脸上的红晕越是加深,直至听到谢文清又开口问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夏锦澜才猛的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怎么会对这谢文清产生好感呢! 夏锦澜心中忍不住起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谢文清是夏锦绣的未婚妻,又是兰姨太太娘家的亲戚,自然也是她的敌人,她竟然会对敌人产生好感。 更重要的是,夏锦澜一直觉得自己对于王子安痴心一片,如今却是对别的男人产生好感,这不是背叛了自己表哥吗? 夏锦澜一想到了这个,脸上的红晕顿时褪去,突然猛地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怒气冲冲朝着谢文清责骂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啊!” 虽然夏锦澜并未说脏话,但先前咄咄逼人的这番话说出来,也并不符合她大家闺秀的身份。谢文清也十分不喜这类女子,对此虽然没有回以不假辞色的态度,可语气也冷淡了下来:“既然姑娘你没事,那在下先告退了。” 谢文清说完这话,便打算匆匆从夏锦澜身侧走过去。 夏锦澜恶狠狠的瞪着谢文清,眼里透露着不可思议。谢文清这家伙,竟然敢对她这般无礼,他太过分了。 果然还是表哥好,亏她先前还觉得她风度翩翩…… 夏锦澜倒也没有去阻拦谢文清,看到谢文清的身影从道路一侧走过后,她便一甩帕子,冲着身后的丫鬟们没好气道:“没用的家伙,方才我都差点摔了,也不知道扶一把!行了行,去太夫人那儿!” 夏锦澜这会儿越发想念起了自己的王表哥,若是王表哥遇到自己这样的情形,定然会上来对自己嘘寒问暖,这会儿太夫人生病了,也不知道王表哥会不会过府来看太夫人。 夏锦澜这边想着,忍不住又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鬓。其实夏锦澜行事虽然有些冲动,但对于一些事情,其实看的并不比夏锦瑟糊涂。她自然知道,自己若是想要嫁给王子安,让王子安喜欢上自己其实没有用,真正决定这桩婚事的人,不是她爹娘,而是太夫人。只是,夏锦瑟到底重活一世,对于王子安没了迷恋,而夏锦澜如今不过是一个怀春的二八少女,就算看清了一些事情,但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情。 谢文清绕过夏锦澜直走了一小段路,倒不知道他今日是凑巧还是不凑巧,竟然在拐弯处迎面撞上了夏锦瑟。 夏锦瑟显然也看到了谢文清,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并未再走,而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谢文清,谢文清也停下脚步,不再上前,朝着夏锦瑟远远行了一礼后,直至夏锦瑟转身走了另一条路避开,他方才重新走了起来。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夏锦瑟的事情,嘴角却隐隐露出了一个微笑。 或许当日被夏锦瑟戳破二人都是重生的事情时,谢文清对于夏锦瑟是起过杀心,可是后来,他不得不庆幸,选择了和夏锦瑟一起结盟。 夏锦瑟替代锦绣走上了前世的路,救了燕亲王,日后定然荣华富贵少不得,而这些年来,他和夏锦瑟一直有所往来有所勾结,手上握有夏锦瑟的把柄,不怕夏锦瑟他日入了燕亲王府后,会翻脸不认人。 唯一让他觉得有几分焦虑的事情,却是夏锦瑟到了如今这个年纪,燕亲王府竟然还没有丝毫的动静接她入府。不过想到了燕亲王至今还未娶妻的事情,谢文清却又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只要夏锦瑟还在他掌控之中,夏锦瑟走的越高,对他也是越有好处。 带着这样的想法,谢文清脚步不觉快了几步,很快便来到了二房所居的院子。 按理说,锦绣这个年纪,是该和父母分开住了,但她离京的时候年纪还小,如今回来又是匆匆,柳氏光是收拾她和夏立齐所居的院子都要忙的手忙脚乱,所以锦绣搬离她们院子的事儿,也只能够容后再议了。 谢文清走入二房院子的时候,柳氏和夏立齐二人正忙着在让人将从上川带来的东西一一安置着,锦绣也半点不得闲,指挥着身边的丫鬟也在归置着自己的物件。 谢文清走进来的时候,几人都没发现,直到丫鬟们开口叫了一声:“表少爷!” 才让柳氏他们的注意力看向了从门外走进来的谢文清。 柳氏也是没有料到谢文清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看着一团糟的院子,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道:“文清来了!” “是,婶婶。” 谢文清虽然恭敬的回答了柳氏的话,可是目光却还是紧紧的盯着站在柳氏身后的锦绣。 若是往日里,这会儿功夫柳氏定然是会让锦绣去招待谢文清的,可是如今锦绣年纪大了,虽然是未婚夫妻,也应该懂得避讳。 柳氏不禁有些犹豫…… 反倒是夏立齐笑着开口道:“咱们家刚回来,如今院子里一团糟,文清你去找靖铭靖珏两兄弟吧,晚上便留在家里用晚膳。” 谢文清听了夏立齐的话,虽然心中有几分惋惜,可也知道自己若是留在这里一直看着锦绣,不合礼教,所以也是笑着冲夏立齐和柳氏行了一礼应允。 柳氏见夏立齐解决了这个难题,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过又有几分同情谢文清这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于是她留着谢文清笑着又问了一句:“方才听你叔叔说,你在接我们的路上遇到事情了,底下人回来又是语焉未详,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先时去路上寻谢文清的人,早在谢文清回府之后,便将消息带回来了,不然夏立齐和柳氏也不会这般安心呆在家中收拾。不过毕竟派去的是下人,也只是带回了一个谢文清路上遇上事情,如今平安归家的消息,具体的便没有打听出来,故而柳氏才有这么一问。 柳氏这话问着,倒也并非一定要知晓答案,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让锦绣和谢文清有些相处时间罢了,谁料到,谢文清听到这个问题,脸色的神色却是不自然的动了一下,而后有些敷衍的回答了一句:“并不大事,只是一些小事耽搁了,多谢婶婶担心。” “呃……” 谢文清的这个回答,让柳氏也难得尴尬了一下,说谢文清这话说的是客气,倒也可以这么说,可柳氏听着,心里却隐隐有几分不得劲。 这会儿谢文清说是小事耽搁了,柳氏难免会想到自己一家在城门口等了那么长时间的事情,什么小事能让你比来接自己未婚妻还重要,什么小事耽搁的能让你连派人来说一声的功夫都没有。 若是个计较的,难免会不高兴,但柳氏并不是这般计较的人,而谢文清这个未来女婿,她向来都十分喜欢,所以更爱偏向于前一种想法,谢文清说小事,可能是怕她们担心,客气话罢了。 但这般想着,让她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夏立齐见自己妻子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连忙冲着谢文清笑道:“文清,靖铭和靖珏这会儿估计在自己院子里,要不要我让人带你过去。” “不必麻烦叔叔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谢文清也是知晓自己方才失言,可是对于先前一事心里隐隐的那股心虚劲儿,又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补救的话来,也只能够沉默着,这会儿夏立齐递了台阶让他下,他自然连忙接了,甚至顾不上再去多看几眼锦绣,便匆匆告退。 夏立齐和柳氏二人虽然也觉得今日的谢文清有些奇怪,可二人都是不愿意追根究底的人,加上如今自己手头上事情十分忙碌,也没有深思。 反倒是方才起一直躲在柳氏身后的锦绣,心里却是琢磨开了,先时在香满楼里晏淮和她说的话,她还记着,对于谢文清在路上遭遇到的事情,她也越发的好奇。 美人关,美人关…… 晏淮这家伙,真是太过分了,每次都将话说到一半,就是吊着她的胃口。 晚膳之时,谢文清自然是留下来用膳了。 兰姨太太因着勇诚伯到了她院子里用膳,反倒是没有过来,锦绣略有几分失望。 当然用膳的时候,锦绣是不可能与谢文清同坐一桌,她自己单独坐在大厅里头用膳,用屏风隔着,外边则是坐了夏立齐和他两位兄长并谢文清。 柳氏在张罗好后,知道自己女儿一人用膳定然无聊,也走到了里头打算陪着锦绣用膳。 锦绣这会儿,正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柳氏还以为她是失望自己没能坐到外头一桌,忍不住有些好笑,却也压低了声音,冲着锦绣轻声道:“好好用膳,如今到了京里,我可不会像在上川一样由着你了。在成亲之前,你不许偷偷和文清见面。” 锦绣听了柳氏的话,忍不住无奈的抬起了自己的眼睑,随口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她娘简直就是话本看多了吧,她没事儿干嘛和谢文清偷偷见面。 不过也不能够这般说,锦绣一想到晚上还要到她屋里来的那位,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心虚的神色。 柳氏瞧着锦绣这副有些害羞的小模样,心里感叹着锦绣长大了,却还是狠了心肠冲着锦绣道:“这京里人多口杂,你以后就乖乖的跟着娘亲,千万莫行差踏错一步,知道吗?” “嗯。” 锦绣应得乖巧,咬着筷子砸了砸嘴。 这会儿天冷,等着用完晚膳,天早已经黑了下来,谢文清自然也不好多留,夏立齐和夏靖铭、夏靖珏两兄弟送着谢文清走到了大门口,便慢慢走了回来。 还未踏入大厅,三父子遥遥便听到了锦绣和柳氏说话的声音,三人脸上浮起了笑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走入了大厅。 大厅里,柳氏已经让人将屏风和残羹剩余扯了下去,这会儿正带着锦绣坐在榻上说着话。 看到夏立齐他们回来了,柳氏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文清走了?” “嗯。” 夏立齐点了点头,带着儿子坐到了柳氏边上的位置,笑道:“文清这孩子,挺难得的,等我们家锦绣可是等的苦了!” 夏立齐这话,锦绣还没反应过来,却是引得柳氏也一阵惆怅赞同:“是啊,那孩子挺难得的,我原本还担心着他和锦绣年纪相差太大,届时等锦绣嫁过去,身边肯定会有伺候人了。没想到他倒是一直洁身自好。” 柳氏这话,倒不是作假,虽然她自己两个儿子都没放伺候人,可如今的世道,对于男子向来宽待,婚前身边便有伺候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别弄出个庶长子来,女方家里都没什么好说的,甚至有一些女方家里,还会主动先送伺候人到男方家里去。 谢文清年纪并不比夏靖铭少多少,这个年纪,其实本该连孩子都有了,但他能够为锦绣守到这个地步,的确是让锦绣家里人都对谢文清高看了一分。 锦绣心里这会儿还想着晏淮嘴里的美人计,乍然听到自己父母说起这个话题,她心里倒是有些不尴不尬的。 不过,锦绣这眼珠子一转,倒是借着夏立齐说起的这个话题,问了一句话:“爹,我听娘亲说,燕亲王现在也没成亲,他不是比哥哥年纪还大吗?而且皇家人向来讲究多子多孙,成亲不是一向都早。” 夏立齐没料到自己女儿突然问了这么一个敏感的问题,又听得锦绣说到柳氏,他忍不住说了柳氏一句:“你怎么和孩子说这个?” 柳氏也有些尴尬,但她可不怕夏立齐,反倒是理直气壮说了一句:“这不是中午燕亲王请了吃饭,我无意间提了一句吗,谁知道这孩子就给记住了。” 说完这话,她又用自己的手指点了点锦绣,骂了一句:“正事儿不记,这种事情比谁都要感兴趣。” 锦绣吐了吐舌头,可心中的好奇实在是战胜了一切,她还是开口哀求了一句:“爹娘就告诉我吗,不然我就一直想着这事儿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孩子做什么非得知道。” 柳氏一听,急了,却还是不打算告诉锦绣的样子。 锦绣无奈,只好使出了绝招——撒娇道:“娘亲不是说,在外边不好说,但现在咱们都在家里了,关起门来说话,又没人知道,就告诉我吗。” 夏立齐和柳氏没有说话,反倒是在边上听着的夏靖铭和夏靖珏听得锦绣这样,打趣道:“妹妹这事儿想知道,就不该问爹娘,私底下问我们就好了!” “哥哥们也知道?” 锦绣疑惑挑眉看向了夏靖铭和夏靖珏,一脸疑惑。 而夏靖铭看着锦绣这副样子,笑了,解释了一句:“其他三位王爷都已经成亲多年,连嫡子都不止一个了,燕亲王到了如今还未成亲,在京中自然是个稀奇事儿。” 既然是个稀奇事儿,免不得就要被拿出来说了。 锦绣听懂了夏靖铭的意思,连忙朝着夏靖铭那边爬了过去,腆着笑脸开口道:“大哥二哥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听了锦绣的祈求,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夏立齐和柳氏,瞧见夏立齐和柳氏并没有开口阻止,便大着胆子说了。 “这事儿,说起来倒是十分稀奇。燕亲王先时刚进京的时候,其实就给郭家大小姐看上了,郭家大小姐的身份,妹妹你知道吗?” “以前好像听彤珊表姐说过,郭家大小姐是不是皇后的侄女,也是太后的侄孙女?” 锦绣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虽然事情有点远,但郭家大小姐的这个显赫身份,还是让她记忆深刻。 “是啊,郭家向来显赫,不仅在后宫中,在前朝也很有势力,郭家大小姐先前看上了燕亲王,而太后娘娘又乐见这门婚事,大家都认为郭家大小姐成为燕亲王妃是板上钉钉了。而听说皇上也有打算,一等郭家大小姐年纪到了,就将两边的婚事给定下。” “嗯,然后呢?” 既然燕亲王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定亲,显然这事儿没有那么顺利了。 “后来事儿就有些离奇了。就在郭家大小姐要和燕亲王定亲之前,郭家大小姐和家里人上山上香,结果惊了马,从马上摔下来后,腿上落了毛病。” “腿上落了毛病?” 锦绣没听懂意思,不过话问出口后,她倒是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一般而言,皇家对于选妃向来严格,更何况是很有可能成为皇位继承人的正妃,自然会更加严格,若是面上有不雅,身体有残疾,是不可能被选上的。 腿上落了毛病的意思,只怕是走路有残疾了。 而夏靖铭也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听说虽然还能走路,可走起路来,腿脚好像有点跛。” 夏靖珏也连忙开口道:“是啊,如此一来,即使郭家大小姐身份尊贵,也不可能成为燕王妃了,不然这不是明显让燕亲王没了继位的希望吗?听说郭家大小姐入宫闹了好几次,可她是太后的侄孙女,人家燕亲王还是太后的亲孙子呢,太后自然没答应。” “别人就没怀疑过那次摔马不是意外?” 锦绣想了想,提出了这个问题。 而夏靖铭和夏靖珏听到锦绣这个问题,都笑了起来,摸着锦绣的脑袋连声道:“没想到小妹这般聪明,竟然能够猜到这个。” “当时即使追查不到什么证据,但大家都知道,肯定是有人不愿意看到燕亲王娶了郭家大小姐,得了郭家那份助力,为了这,皇上那段时间还接连发作了其他三位亲王,可毕竟查不出究竟是谁做的,所以最后这事儿无疾而终了。皇上和太后后来又给燕亲王看了几家的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结果那几家的小姐都接连出事……” “这么神奇?” 锦绣心中越发确定这是晏淮下的手,不然她先前问晏淮的时候,晏淮也不会这般笃定告诉她,他会等他长大来娶她。 “郭小姐的事情,大家都怀疑是燕亲王下手,不过后来几位小姐的事情,大家却觉得,好像是郭家小姐下的手,可一样没有找到证据。直到后来郭家小姐被太后匆匆赐嫁到了外地,再给燕亲王定亲的时候,那些被赐婚的小姐,又出了事情,京城里的人才知道是冤枉了这位郭家小姐。” “这一来二去,接连出事,有些人家对于做燕亲王妃就有些避之不及了,京里也有了燕亲王命硬的说法……后来燕亲王就自己找了皇上让皇上不要再给赐婚,只说要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再去找皇上求赐婚,这才平静下来。燕亲王就拖到了这把年纪还没成亲。”   ☆、84| 77|3.23|家 第八十四章 晚上晏淮到锦绣屋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晏淮原本已经做好了锦绣已然歇下的准备,毕竟锦绣是今日才归的家,肯定是累着了,也只打算看过锦绣一眼便离开,没料到等到了锦绣屋里,锦绣依然睁着大眼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书。 晏淮忍不住看着锦绣这副样子,便忍不住笑了一下,慢慢的走到了床边,抽出了锦绣手中的书,笑道:“看什么这般认真,可别看坏了眼睛。” 锦绣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只着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的晏淮,并没有回答,反而冲着站在床边伺候的夏芍开口吩咐了一句:“倒杯滚滚的热茶过来。” “是。” 夏芍闻言,立刻走到了炉子边上,拿了茶杯烫了一杯热茶便送到了锦绣面前,锦绣并未伸手接过,而是让夏芍送到了晏淮的手中。 晏淮没料到锦绣竟然会这般客气招待,一时之间,还真有几分受宠若惊,连忙接过了那杯热茶,拿在手上烫了,方才冲着锦绣感叹了一句:“今日对我这般好,我都不习惯了。” “……” 锦绣闻言,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晏淮,最终只是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天儿太冷,给你驱寒用的。” 晏淮闻言却是笑了,笑着低头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喝了一口后,依然拿在手上,并没有放到桌子上。 他看着锦绣笑了笑,又道:“对我这般好,看样子是真的很想知道今儿的事情了。” “我对你好还不好,非得说我别有居心。” 锦绣说完了这话,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却有几分异样,犹豫的抬头看了一眼晏淮后,抿了抿嘴巴,方才轻声开口问了一句:“你……那个郭家大小姐和那些个小姐出事,是不是你做的?” “嗯?” 晏淮没有马上回答,看着锦绣仿佛是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锦绣却以为晏淮是默认了,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说起来,这事儿除了锦绣会往晏淮身上去想,其他人估计根本不会。 毕竟外人瞧着,倘若晏淮能够娶到一个得力的妻子,对于他将来在那个位置上的竞争,裨益颇多,谁都不会想着晏淮会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可锦绣在听得自己两位兄长这般说了后,心里*不离十却觉得是晏淮做的。 但晏淮在反应过来锦绣所言的事情后,竟然摇了摇头,笑道:“这事儿你还真冤枉我了,这不是我做的。” 锦绣面上有些愕然,显然不怎么相信看着晏淮。 晏淮却是将手上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坐到了床上,伸手拉过锦绣轻声道:“这事儿,我可没有直接动手,说来还得感谢你家那位谢表哥。” “什么意思?” 锦绣满是愕然与不解,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晏淮只是笑着,眼里满是真诚,并不像是和锦绣在开玩笑。 “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是谢表哥做的?他怎么会去做……” 锦绣觉得,自己便是想破了脑袋也很难想到谢文清和这个事情的联系,难道他是想让晏淮不要娶妻,可是这和谢文清有什么干系? 晏淮看着锦绣一脸愁眉不展深思的样子,笑了起来,又是轻声说了一句:“当然这事儿也有我间接的关系,不过和你那位二堂姐也有些关系。” 晏淮这一句解释,倒还不如不解释,至少现在的锦绣已经是被搞得越发糊涂了。 “你和我从头到尾好好说清楚。” 锦绣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只冲着晏淮开口气势滔滔的吩咐着。 晏淮看着锦绣这般,笑了起来,连连点头,冲着锦绣温声道:“好,我和你慢慢说。” 说完这句话,他清了清嗓子,还真慢慢的说了起来。 “你那二堂姐先时发现谢文清也是重生的,所以这二人结了盟的事情,你应该还记着吧?”晏淮讲了一句,又问了一句。 锦绣点了点头,先时那一回晏淮和她摊牌后,其实也有讲起过这事儿,但这事儿晏淮也没有和她深讲,她只了解了一个大概。 “你那二堂姐也是个聪明人,在发现我和她一样后,立刻便想到了新的主意,说要为我办事。我原本并没有在意,后来想着,留她对付谢文清,倒也不错。” 晏淮并未告诉锦绣,当时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将夏锦瑟给处理了,免得碍眼。不过后来夏锦瑟主动提及到愿意为他办事,他想到了自己先时对锦绣隐瞒的事情,他并不敢保证他日若谢文清撕破了脸面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想的是留着夏锦瑟用来安抚锦绣也是不错。 “谢文清一直以为夏锦瑟当时在我身上用的计策已经生效,也想让夏锦瑟日后能够给他带来几分助力,所以二人一直保持着合作的关系。而谢文清又一直想要抓一些可以控制住夏锦瑟的把柄,所以我便成全了他。” 晏淮一想到先时自己设计谢文清的事情,脸上便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锦绣在听过这些事情后,会害怕他,相反,这一辈子,除了上一世的事情他会有所隐瞒,其他的事情,他都愿意对着锦绣坦白,他要让锦绣了解的,是一个真实的他。 “谢文清以为夏锦瑟想要做我的王妃,所以对于夏锦瑟写信让他帮忙制造一些意外的事情,欣然应允,并且将这个当成了是控制夏锦瑟的把柄。” “所以,你的意思是,郭家大小姐,还有其他人出事的事情,是谢文清做的。” 锦绣咽了一下口水,有一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看着晏淮的目光也带上了一层说不上的感觉。这人果然是好无耻奸诈,谢文清还想着算计他,结果反被他算计着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晏淮看着锦绣震惊的目光,却是做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锦绣轻声道:“你那表哥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先时在上川的时候,他对我投诚说要替我办事,结果呢,却是对着我那好大哥二哥都去表了衷心,到不知道他真正想要效忠的人,究竟是谁?” “……” 锦绣没有说话,她这会儿已经被晏淮揭开的一个有一个的事实给震惊住了。 其实晏淮清楚,谢文清当初对他说要投诚的话,并没有作假,只不过他故意晾着谢文清,让谢文清生了异心罢了。但这些事情,他也不会告诉锦绣:“说实话,若是谢文清真心想要助我,我也不会去算计他,可谁让他心思太多。而且凭着谢文清那起子能力,他如何能够不留痕迹的做下那么多的事情,其实你那表哥心思狡诈,连我那两位还有点脑子的大哥二哥都被他给算计了呢!” “……你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好吗?” 锦绣无力在去争辩什么,但是还是被晏淮这不要脸表示自己无辜的话给噎了一下,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锦绣坐正了身体,看着晏淮又继续问着:“那你好好说说吧,你今天又是怎么算计了他?” “今日……” 晏淮闻言轻笑了一下,伸手拉住了锦绣的手,慢慢说道:“今日我也不算算计他,只是让前世他遇到过的情景,再在他面前重新上演了一番,若是他一心只有你,那么他也不会入这个圈套。不过,谢文清显然是个多情之人。” 锦绣隐隐听出了晏淮话中的意思,晏淮仿佛是用了前世的人在算计谢文清。 而晏淮这一回并未卖关子,慢慢说了起来:“那蓝莺儿,是他前世身边最得宠的姬妾,前世也是被他所救,所以我今世找到这位,也想试探试探他这辈子是不是也打算处处留情,结果他还真将人带回了府里。” “锦绣,显然对于谢文清而言,你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唯一。” 晏淮说这个话的时候,眼里透露出了认真的神色,而锦绣只是微微垂下眼睑,并未开口说什么。 晏淮看到她这副样子,倒也没有失望,只是又慢慢道:“我可以向你承诺,你是我这辈子的唯一,我知道你想要的,并不是谢文清那样多情的男人。” “嗯……” 锦绣应得很轻,但她的这个回应,便已经足够了。 晏淮能够感觉到的锦绣的害羞,也能够感觉得到,锦绣心思的动摇。 他并未再对锦绣步步紧逼,而是笑着轻声道:“谢文清对于女人向来都是多情温柔,所以上一世才会中了杨青青的圈套,这一世,对于蓝莺儿,他更加不会防备。不用太久,在你及笄之前,你和他的婚事,我一定会解决。你只要乖乖在家里等着嫁我便是了。”   ☆、85| 77|3.23|家 第八十五章 这天晚上,晏淮倒也没有在锦绣屋里多呆,与锦绣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匆匆离去,不过在临走的时候,他还对锦绣说了一句:“你们勇诚伯府上糟心事一堆,如果碰上了,让夏锦瑟替你解决。” 虽然先时听着晏淮的意思,锦绣已经发现夏锦瑟如今身份的改变,不过听着晏淮这么大大咧咧对她表示物尽其用,锦绣还是给无语了一下。 其实锦绣对于夏锦瑟的选择,倒并不觉得奇怪。 在重生的谢文清和晏淮之间,换做任何一个人,估计都会选择投向晏淮,只是谢文清,这会儿估计还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住了夏锦瑟。殊不知,夏锦瑟反算计了他。 晏淮离开后,锦绣此时并没有立刻睡下,她这会儿精神其实很好,虽然坐了一天的马车,可她多数时候都是睡着,所以这会儿并没有困意。 她的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在想着晏淮的话,想着她的将来。 这么久以来,自从她和晏淮将话说开了之后,锦绣其实都没有静下心来仔细想过这些事情,也有一种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 其实从内心深处,锦绣对晏淮是不信任的,在晏淮没有出现之前,虽然她对谢文清存有疑虑,可是对于嫁给谢文清之后的生活,她还是有信心的,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谢文清。可是,晏淮的出现,无疑是让她先时的计划告罄。 晏淮待她自然很好,事事顺着她,照顾着她的家里人,可是两人之间身份的差距,让她一直不可能敞开心扉真的毫无芥蒂的接受晏淮,也难免会对将来没有信心。 即使知晓将来晏淮会坐上那个位置,可如今的晏淮有太多的牵制,而且作为前世的帝王,这辈子,他不可能会选择屈居人下,在这样的想法下,锦绣更加不敢确定,他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会做出什么。 至少锦绣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身份太低,怎么瞧着,都仿佛没有可能成为晏淮的王妃。 让锦绣做妾,锦绣自己不会乐意,她也相信自己的家人绝对不会答应。 同时说道做妾这一点,锦绣也忍不住怀疑着晏淮先时告诉她的前世的事情。在晏淮的口中,上一世的她,与他十分恩爱,二人过得很好,还育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但锦绣对于这一说法的态度,始终有所保留。 她并不觉得自己为妾能够毫无芥蒂的和晏淮在一起,而她的家人,会让她做妾,一定是迫不得己,并且这件事情对她的家人伤害绝对不轻。 如此一来,即使她和晏淮真的有情,晏淮待她也的确很好,可二人前世的生活,也绝对不会过得愉快。 相反,若是晏淮故意诳她,在这一件事情上说了谎,锦绣完全相信晏淮有理由这么做,特别是他还想跟自己破镜重圆的前提下。 这件事情上,锦绣不会去向晏淮求证,也不会去和锦瑟或者谢文清说什么,她不是一个爱为难自己的人,想不清楚,她便不会再想,毕竟上一世的事情,她既然不知也没有经历过,何必太过于执着。 今日她之所以会仔细想着这件事情,第一次这么有计划的思考着未来,自然与今日听到的一些事情有干系,也与晏淮今晚到她这边来说的那番话有关系。 她知道晏淮没有必要在谢文清的事情上骗她,即使是晏淮骗了她,但她和谢文清的婚约恐怕不会继续。 晏淮对她描述的未来似乎很美好,美好的甚至让她有些不忍拒绝。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很明显,她乖乖待在府中,什么都不做,对她来说是最好也是最以逸待劳的结果,她自然不会去瞎折腾。 除了这一些,锦绣在心底里也不得不承认,在谢文清和晏淮之间,从感情上,她也更愿意往晏淮一边靠近。 谢文清和晏淮,两人都陪伴了她六年多时间。谢文清的那六年多时间,是隔三差五便会来找她见她。晏淮的那六年,或许更多的只是通过书信往来,但与晏淮相处之时的那份自然亲近的感受,锦绣不想骗自己。 回到勇诚伯府里的第一个夜晚,锦绣很晚才入睡,醒的却很早,窗外听到鸟儿啼鸣声时,锦绣便醒了过来,瞧着精神奕奕,并未因为昨晚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而有所困顿。 她自己起身撩开床帘的时候,倒把站在床边的夏芍和夏竹给惊了一下,也让刚从屋外走入的张嬷嬷微微惊奇。 先且不说夏芍夏竹二人可是知晓昨夜晏淮到访的事情,自然知道锦绣是何时睡下的,便是张嬷嬷昨晚所认为锦绣躺下的时辰,也觉得并不早,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下狠心将锦绣叫醒的打算了,没料到锦绣竟然自己已经起来了。 张嬷嬷走到了锦绣床边,爱怜的看着锦绣,心疼道:“小姐怎么醒的这般早,仔细身子。” “嬷嬷,没事儿!” 锦绣闻言连忙笑着抬起头冲张嬷嬷解释道,“昨日回来的时候,在马车上我一直睡着,所以睡得很足,现在一点都不困。再说了,这回到了府里,还是该守规矩,不要给爹娘添麻烦,早上不是还要给太夫人去请安吗?” “二爷和二夫人听到小姐的话,又该好好夸小姐了。” 张嬷嬷看向锦绣的目光里,颇带着几分自豪。 锦绣虽然在自家人面前表现的一直怠懒爱撒娇,可在外边的礼仪体面,却一直做得不错,便是在上川那样松散的环境下,锦绣陪同柳氏一道儿去见夏立齐的上峰和下属家眷时,也一直表现的很好。 不过,张嬷嬷也有一些心疼锦绣,锦绣一向都是爱懒爱娇的,如今回了京里的自家,反倒是不痛快了。 她对着锦绣轻声道:“小姐起的这般早,那奴婢便让小厨房把炖好的银耳莲子红枣羹送到夫人那儿去,今日小姐和夫人一道儿用早膳好不好?” “嗯……” 锦绣笑着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冲着张嬷嬷轻声道:“外祖父现在还在姨太太那儿吗?” “这奴婢却是不清楚了,要不要奴婢使人去问问。” 张嬷嬷倒是不妨锦绣会突然问到这个,一时之间有些答不上话来。 锦绣见此摇了摇头,她本就是心血来潮问了,其实她原本是想要让兰姨太太也一起用早膳的,昨日回来,她都没有和兰姨太太好好呆过一会儿。 她忍不住嘟着嘴巴有些不满的想着:她这个外祖父,还真是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都一样的让人讨厌,没事儿到她们二房凑什么热闹。 锦绣收拾打扮完到柳氏的房中时,夏立齐已经出门了,虽然是刚回京,具体的调令肯定是没有那么快下来,不过夏立齐却得先到吏部去报道一下。 吏部有谢修在,柳氏和锦绣对于夏立齐此去,并没有什么担心,反倒是柳氏这刚刚回京,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这首先要处理的,却是要收拾出来给府里几房人送的土仪。 锦绣对于这个,一向都不怎么感兴趣,先前她就对自家每年要送这么多年礼回京的事情就十分不爽。其实这自家破财买个痛快倒也罢了,偏偏这东西简直比喂了狗还要让她难受,每年她家还落不着好。 锦绣这边一看着柳氏要收拾,立刻从榻上坐了起来,直道要去给太夫人请安便要离开。 柳氏却是一把拉住了锦绣,连声道:“不急,坐下,娘和你好好说些事情。” 柳氏说这个时候,脸上神色十分认真,一副要说教的样子,锦绣撑着脑袋有些无奈,连忙自己先表了态:“娘亲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表现的很知礼大方,不会给人抓住小尾巴的!” “……” 锦绣一边说着,一边还束起自己的两个小手指,放在头上装可怜。 柳氏看了,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轻声道:“谁和你说这个,娘亲和你说,待会儿去太夫人那儿请安的时候,娘给你理了两件礼品,你带过去尽尽你的孝心。” “……哦。” 锦绣其实很想说,她一个小辈根本没必要给太夫人送礼吧!不过转而一想,这会儿是她老爹的关键期,多做些好事儿,总归是没错的。 “还有……这边家里的几个姐妹,娘昨日让管事去铺子里拿了几套脂粉,你待会儿一人一套送去,也算是你先表达一下姐妹间的友善。” “……哦!” 锦绣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柳氏的安排自然是妥当的,太夫人那边的礼物暂且不知,但姐妹之间送脂粉,自是合适。 不过,锦绣又有一些犹豫,她自然听出柳氏说的脂粉,不是普通的脂粉,用的都是好料:上川特产黄兰花、珍珠粉、茉莉花籽……放在店铺里卖卖起码也得几十两银子一套,便是她们这种富贵人家拿出去送礼,都不会没面子。 也幸的锦绣自家店铺里可以拿货,真正算下来,可能成本不过几钱银子。但外人却不知道。 这姐妹之间出手,仿佛又有一些过于大方了。她娘一来就让她这么“炫富”,真的好吗?   ☆、86| 77|3.23|家 第八十六章 锦绣想了想,把自己的疑问对柳氏问了出来,而柳氏听了锦绣的话,却是笑了起来:“小小年纪,操心的事儿还不少。” “……” 锦绣没有说话,只是无语的看着自己娘亲笑的十分开心的样子,先前她不操心,她娘说她,她操心了,她娘还说她,做人实在太难了。 而且她的担心很有必要啊!这府上其他人的品性,她这些年来可是一直看在眼里,她们家这般露富绝对是要遭到嫉恨与觊觎的。 “这些拿出去的东西,是从你爹那儿出的,还是从娘这边出的?” 柳氏见锦绣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倒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耐心的问起了锦绣。 “当然是娘亲的。” 锦绣闻言,立刻笑嘻嘻的答道。她们家,最有钱的是柳氏,最穷的却是夏立齐。所以说经济大权决定家中地位一点都没有错,他家说话最有权威的人,也是柳氏。 “那你觉得,咱们家算是府里最有钱的吗?” “不太清楚哎……不过应该比大伯和三叔家有钱吧!” 锦绣说的不确定,虽然这些年来听着柳氏和夏立齐说话中得知,府上的情况一年不如一年,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 柳氏听了锦绣的话,却是笑了起来,摸着锦绣的脑袋轻声道:“不,真说起手头上的宽裕,只怕连老太太都不如咱们家。” 他们家自然不会比勇诚伯府有钱,可她们家是小家,进出开支消耗肯定要小,而柳氏本身嫁妆丰厚,加上这几年经营有道,手上的现钱自然是宽裕。 “原来咱们家这么有钱啊,那更应该藏好了。” 锦绣听了柳氏的话,连忙开口说道。 而柳氏却是笑了起来,点了点锦绣的脑袋,轻声道:“咱们家有钱这事儿,想瞒不容易,而且就算是咱们家不如他们有钱,你觉得他们就能放过咱们家吗?与其这般,倒不如大大方方展露出来。” “可是……” 锦绣犹豫着,虽然柳氏的话很有道理,可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柳氏看见锦绣一脸为难,最后笑着开口道:“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咱们家有钱,可不是你父亲有钱,那钱都是娘亲的嫁妆,勇诚伯府虽然不怎么样,可到底还是要脸面的。” 既然还要几分脸面,自然不可能动心思打媳妇嫁妆的主意。 只要夏立齐不动那个念头,柳氏又好好的活着,勇诚伯府里的其他人便是想撕破脸面做些甚么,也很难做。 柳氏并非是个高调的人,可她也不喜欢藏头露尾,她有钱,便不会委屈自己,委屈自己的家人。加之勇诚伯府里的底下人也都是踩低捧高,她们家刚回府,太过于低调,其实也不好。 锦绣听得柳氏的一番解释,连连赞同点头,她果然还是嫩了一些。 既然柳氏这般说了,锦绣倒是毫无负担的去炫富了。 锦绣带着一群丫头又带着一色东西朝着太夫人的荣寿堂走去,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还是停下脚步偷偷看了柳氏让她带给太夫人的两件礼物。 锦绣原本以为柳氏会准备一些补品之类的东西,毕竟太夫人那边在说身体不适,不过没想到,这礼物并非入口之物,而是一套头面首饰、一套衣物。 前者贵重,后者精细,都还算价值不菲,当然这价值不菲是对于锦绣一个孩子送出手而言,若是柳氏这样的成年人来送,就拿不出手了。 偏偏柳氏还就是让锦绣来送,真是符合了柳氏说的不藏富。 锦绣看完了这两件礼物后,心中私以为,这太夫人看到这两件礼物的心情,恐怕不会太美妙,毕竟太夫人对她们家向来都秉持着她们家过得好,她就不好的态度。 这边锦绣看完了礼物,便让丫鬟收起,径直朝着荣寿堂走去。 昨日太夫人避而不见的态度给锦绣的印象太深刻,锦绣今日也有猜测着太夫人会不会今日也不见她,那样子她便放下礼物就走。 不过等着锦绣走进了荣寿堂,一直没有没有人阻拦,直到走到了大厅门口,才看见昨日的两个丫鬟站在门口拦住了她,但并非是要阻拦她进去,而是说让她从另一边进,直接到太夫人的寝室中。 据说,其他的姐妹已经在太夫人房间里请安了。 锦绣这才恍然记起,没错,太夫人仿佛是病的下不了床了。 她微笑的冲着那两个丫鬟道了谢,又是让夏芍分别给了那两个丫鬟一些赏钱后,方才慢悠悠的朝着太夫人的房间走去。 那两个丫鬟倒也的确是没有说谎,太夫人的寝室里,的确是有其他的姐妹在请安了,不过只来了三房的夏锦澜和夏瑾瑜,大房的夏锦瑟和夏锦依还没有到。 锦绣见此也并不害怕,直接走进了屋里,冲着太夫人结结实实的行了一礼。 太夫人这会儿正和夏锦澜在说着话,脸上也带了笑容,可是当听到锦绣的声音时,她却突然厌恶的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笑容顿时冷淡了。 虽然也有开口对锦绣说了一句,但声音依然冷冽的仿佛是要掉冰渣子:“五丫头来了。” 而这一句话,显然也并没有叫起锦绣的意思。 “是,祖母。” 锦绣对此笑容不变,最气依然亲热的唤着。然后自顾自的站起了身,夏锦澜的目光也从方才的得意与不怀好意变为了惊讶。 她正要开口代太夫人训斥的时候,锦绣却突然笑着从身后的丫鬟们手中拿过了那两件礼品,然后走近了几分,走到了太夫人的床边,甚至和夏锦澜都站在了一个位置上,跟个傻大姐似得献宝:“祖母,这是我从上川给您带来的礼物,您瞧瞧可是喜欢?” 太夫人也没料到锦绣竟然会这么厚着脸皮便上来了,这会儿她倒也很想训斥一句锦绣不懂得规矩,可锦绣这边又是捧了礼物上来,又是与她隔了两辈的孙女,若是她此时发作,显然理不直气不壮,也理亏。 她只好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锦绣呈上来的礼物。 太夫人这边睁开了眼睛,锦绣也在走近的时候,终于将太夫人如今的样子看了一个明白。 倒不知道太夫人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加上躺着缘故,还是这六年多的时间,又让她憔悴苍老的厉害。锦绣在乍然看到太夫人简直和八十老妪没有太大区别的样子,吓了一跳。 不过锦绣立刻掩饰下了心中的震惊,又露出笑容轻声问道:“祖母可喜欢锦绣送的礼物?” 锦绣话中的语气倒也没有再带上了先时的刻意,说实话,太夫人这副样子,的确是让锦绣心中微微有一些好不意思,她好像有点过分了,太夫人便真的对他们二房态度不好,但她这么上杆子和一个老太太较劲有什么意思。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在锦绣的脑子里闪过一下下,很快太夫人的表现,便让锦绣觉得自己方才简直便是见鬼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只瞧着太夫人的目光冷淡的扫过锦绣手中捧着的东西,突然抬起头,眼神阴冷的跟淬了毒似得紧紧看着锦绣的那张脸,语气阴阳怪气说了一句:“我这做长辈的,收小辈的礼物,向来不看贵重与否,但看一份心意。你跟你家姨太太不仅长得像,连着做派都是一模一样,你到底是我孙女,只希望你日后莫像你家姨太太一样。” “……” 锦绣几乎能够听得见在太夫人这话说完后,坐在床边的夏锦澜捂嘴偷笑的声音。太夫人这话,不仅仅是挤兑了一番锦绣,同时也故意贬低了一下兰姨太太。 说她锦绣能忍,可扯到姨太太,锦绣便不可能会忍,她抿了一下嘴唇,正要开口反驳回去,突然门外传来了夏锦瑟的请安声,也打断了锦绣原本准备好的回击。 夏锦瑟看到锦绣站在床上,与太夫人挨得很近的样子,眼里微微有些吃惊,却很快掩饰了下来,只带着自己的庶妹夏锦依笑着冲太夫人请了安。 太夫人对于夏锦瑟这个沉稳持重的孙女,态度倒是一直不错,加上先时又刚冲着锦绣说了撒气的话,她也笑着叫了夏锦瑟起身。 夏锦瑟起身后,并未退到一旁,反而笑着走到了锦绣的身边,也站在了太夫人的床边,看了一眼锦绣手中所捧之物,突然开口道:“这是五妹妹给太夫人送的礼物吗?” 说完这话后,不等着太夫人和锦绣回答,她又立刻笑道:“五妹妹可真是孝心有嘉,我却是比不得五妹妹这般有心意。” 夏锦瑟这话一出,倒是免了锦绣原本要反击太夫人的话。 毕竟锦绣今日来,也不过是做样子尽孝心罢了,还真不是来气太夫人、来找碴的。而夏锦瑟的话,恰恰为她的孝心盖棺定论了。 她自然不用再费口舌。 锦绣冲夏锦瑟含蓄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将东西搁在了边上,又冲着躺床上的太夫人笑道:“祖母如今身体不适,锦绣便先将东西放着,等祖母身体好了再试。” “呵,放着吧!” 太夫人说完这话,并未开口争辩。只是闭上了眼睛,一副兴致全无的样子。其实若非是因为夏锦瑟突然插嘴说了,太夫人是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可夏锦瑟说话了,好歹也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女,她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 夏锦瑟瞧见太夫人闭眼的样子,又看了一眼锦绣,也没有说话,脸上柔柔笑着替太夫人捻了一下被角后,退后几步微微行了一礼,轻声说了一句:“那锦瑟便不打搅祖母休息了。” 说着她站起身冲着屋里的其他姐妹轻声道:“既然祖母要休息了,咱们便不要在屋里打搅了。” 锦绣自是巴不得,第一个便跟在夏锦瑟身后出了房间,夏锦澜倒是有些不亦不休,忍不住上前拉着太夫人撒娇的说道:“太夫人你看二姐姐她……” 太夫人睁开了眼睛,心中还存有余怒,又看着夏锦澜一副要告状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说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夏锦澜被噎了一下,看着太夫人一副冷谈的神色,又看了一眼已经离开的那些姐妹。 她只好跺了跺脚,也跟着走了出去。毕竟她若是再留在屋里,显得实在有些傻了。 这边他们几个姐妹刚刚走出太夫人的屋子,另一边回廊处,行色匆匆的楚玉儿刚刚才小跑过来。看着已经站在了门口的锦绣等人,她脸上略有几分惊慌,连声道:“我这是晚了吗?” 说着,用一副五雷轰顶的可怜巴巴模样看向了锦绣和夏锦澜。 锦绣没有说话,错过了目光,而是看向了夏锦瑟。 夏锦瑟时刻关注着锦绣,注意到锦绣看向了她,连忙又是柔柔的笑了一下。似乎二人都没有搭理楚玉儿的意思。 反倒是一旁的夏锦澜一反常态对楚玉儿安慰了一句:“无事,祖母身体不适先歇下了,你反正住在荣寿堂,晚些时候再去给祖母请安还是一样的。” 说完,她还挺友好的问了一句:“你待会儿要不要来我屋里玩会儿!” 楚玉儿听了这话,颇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夏锦澜平日里与她虽然算亲近,但绝对不会这般主动和她来往。 虽然夏锦澜并不是她今日匆匆过来想要讨好的对象,可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所以楚玉儿立刻便接受了这份青梅情谊。 楚玉儿当然也不知道,夏锦澜今日一反常态给她好脸色看,完全是因为方才在屋里的时候,她瞧着夏锦瑟和锦绣在一块儿的情景,让她有一种危机感,忍不住拉帮结派,想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人。 她这点小心思,锦绣不难发现,而夏锦瑟更是早已发现嘲讽拉扯了一下嘴角。 锦绣对于这些事情向来不热衷,恰好这会儿看着一家子的姐妹都在这边,正好可以将礼物也给发了。 锦绣立刻毫不犹豫的轻声道:“回来的时候,我给各位姐妹也准备了一些礼物,还请不要嫌弃。” “五妹妹有心了。” 夏锦瑟永远是最捧场的那一个。 而令锦绣没有料到的却是,楚玉儿今日竟然也对她表现出了善意:“是啊,五表妹真是有心了,咱们又怎么会嫌弃呢?” 楚玉儿的话,顿时让夏锦澜脸上浮起怒色,眼里怒不可遏,满是被背叛的摸样看着楚玉儿。 什么东西,她好心拉拢,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小孤女,竟然还敢拒绝。 不过,楚玉儿对于夏锦澜而言,太弱,弱的她在一对上其他人的时候,便会将她忽略到一边,所以夏锦澜的目光还是对着锦绣,嘲讽道:“倒不知道五妹妹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一些脂粉。” 锦绣说的谦虚,而夏锦澜听了果然立刻冷嘲:“脂粉……五妹妹不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说你,小小脂粉你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莫说咱们府里每个月发的脂粉便是用不完,你这个从小地方带来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献宝。” 说完,她又嫌不够,还跟着加了一句:“我便是不要了,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脸面,我可不会什么乱七八糟的脂粉都往脸上涂……” 夏锦澜的话还未落下,锦绣却已经让丫鬟们捧上了那几盒脂粉,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夏锦澜先时的嘲讽,只笑眯眯道:“既然四姐姐瞧不上,那便算了,还望其他姐妹不要嫌弃。” 说着,却是将那包装精美的脂粉一盒一盒的送到了几位姐妹的手中,当然在送到夏锦澜跟前的时候,自然是巧妙的绕开了。 夏锦澜看着锦绣这个动作,只觉得脸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烫。 而锦绣手中那个熟悉精美的脂粉盒子,也一样让夏锦澜仿佛是被打了一巴掌一样,懵了头。 勇诚伯府固然给府里的上上下下也有采买脂粉,像夏锦澜这般身份的小姐,所用的脂粉自然不差,但也仅是不差罢了,锦绣手中这么几十辆银子一盒的脂粉,勇诚伯府里如何会舍得。 当然,夏锦澜有一对疼宠她的父母,倒也不是没见识,至少锦绣拿出来的脂粉,她是见过的,而且曾经向自己的母亲王氏讨要过,可她家如今经济拘谨,自然不可能花那么多钱给她换脂粉。 她曾经努力讨要的脂粉,如今却被她最讨厌的人跟不要钱似得到处分发,对于夏锦澜而言,刺激实在有些大,看向锦绣的目光越发怨毒。 夏锦瑟拿了脂粉,笑了,满口欣喜道:“还得多谢妹妹了,这盒脂粉我盼了许久,可因着太贵,没敢和爹娘要,不想五妹妹的礼物竟是这个,我太喜欢了。” 而夏锦依、夏锦瑜和楚玉儿虽然没有见过手中这盒东西,但听着夏锦瑟的话,她们也隐隐能够评估的出价值。一时之间也有一些欣喜,毕竟女子不可能不爱相貌。 “你们喜欢便好,那我先回去了。” 锦绣见完成了任务,也不想逗留,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两个异口同声的声音响了起来:“等等……” 锦绣转头有些讶异的看向两个人,是夏锦瑟和楚玉儿。 夏锦瑟十分坦然笑着冲锦绣道:“我也正好要回去,咱们一块儿走吧!” 锦绣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又将目光看向了同样叫住她的楚玉儿,楚玉儿脸上有些局促,也涨红了一张脸,开口轻声道:“五妹妹,我能和你单独一块儿走一段路吗?” “……” 锦绣眨了两下眼睛,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仍然淡笑着的夏锦瑟,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可以和我一块儿走,不过二姐姐也会一块儿走。” 锦绣这里边有些坏心眼了,她其实是看得出楚玉儿的目的,可她就是不打算惯着楚玉儿。 夏锦瑟一听得锦绣的回答,连忙也跟着道:“是啊,玉儿表妹是和锦绣有什么要说吗,我不能够听吗?” “没什么……” 楚玉儿的声音低的仿佛蚊吟,但突然不知道是不是下了决心一般,抬起了头,冲着锦绣道:“自然是可以,不过我也想和表妹单独聊一会儿。” 说着,她便捧着那盒脂粉,小跑着到了锦绣和夏锦瑟的身边。 夏锦澜看着慢慢走远的一群人,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唯唯诺诺的庶妹夏锦瑜。 正好夏锦瑜此时正欣喜的看着手中的脂粉,这副样子,不必多说,便又是碍了夏锦澜的眼,她二话不说,上去两步,直接伸手将夏锦瑜手中的脂粉打翻在了地上,面上有些扭曲的愤怒道:“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玩意儿,什么东西,一盒小小的脂粉就能够收买了!” 夏锦瑜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夏锦澜的发作也是无根无据,可夏锦瑜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如何敢对自己的嫡姐说什么,只能够惋惜的看着打翻在了地上的脂粉,小跑着跟着夏锦澜往另一边的方向跑去。 谢府里。 谢文清一早便起身呆在了书房里,他翻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后,便将书倒扣在了桌面上,站起身走到了窗口打算松松筋骨。 书房的窗户,此时正大开着,一眼看去,正好是他院子里的景致,长长的竹林小径上,一身穿素绿丫鬟服的瘦小身影,正拿着大大的扫帚,努力清扫着竹林小径。 谢文清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正是他昨日带入了府里的蓝莺儿。 他看见蓝莺儿额上已经带着汗水,一张小脸有些苍白,显然是累到了,他心中猛地一跳,突然转身走出了书房,朝着外边蓝莺儿正撒扫的地方匆匆走了过去。 二话不说,他一把夺下蓝莺儿手中的扫帚,脸上带了一丝怒气。   ☆、87|77|3.23|家 第八十七章 蓝莺儿正是专注的低头扫着地,突然手中的扫帚一把被夺下,“哐当”一声,被扔到了一边的青石板地面上。她下意识抬起头,正好看到脸上带了怒气的谢文清。 她吓了一跳,脸上顿时浮起了胆怯的神色,不过她长得很好看,面容秀雅,五官秀丽,即使是露出这副胆怯的神色,看起来,只会让她显得弱不禁风、让人心生同情。 谢文清看着蓝莺儿娇怯不胜风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更胜了,可是当他触及到蓝莺儿脸上浮出的惊恐神色,倒是强行压抑下了心中的情绪,尽量用着最柔和的声音温声问询:“谁欺负你了,让你做这个活计?” 蓝莺儿低着头,只露出一段洁白的脖颈,并不说话。 而谢文清见此,心中的怜惜之情更胜,声音也越发柔和:“不要怕,我替你做主。” 说着,他上去了两步,下意识想要伸手将蓝莺儿扶到怀中安抚,手在碰触到蓝莺儿之际,却是猛地意识到了如今的身份,一时之间倒有些不尴不尬的放着。 反倒是蓝莺儿,感受到了谢文清的动作,却是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避开了谢文清的手,冲着谢文清福了一礼后,站起身微微笑着轻语:“没人欺负我,姐姐们都很照顾我,只是我入府是想要报答公子,公子却将我当客人一样相待,我……我自己自作主张想为公子做一些事情,我哪里做错了吗?” “那也不必做这个粗活,这粗活不适合你。” 谢文清看着蓝莺儿这副歪着脑袋疑惑的样子,却是笑了。 “那……那我做什么?” 蓝莺儿脸上浮起了一抹惊慌,仿佛是怕自己太过于没用会被嫌弃。 谢文清看着蓝莺儿这副样子,心里越发觉得好笑,连心情也变得开朗了起来,他笑道:“不如以后你就在书房里伺候我笔墨、打理书房如何?” “在书房里吗?那我可以为公子做什么?” 蓝莺儿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却又立刻低头无措:“我……我不识字,我怕做不好,公子,您还是给我安排别的活计吧!” 谢文清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怕,你会做好的,你这么聪明,我教导你几日,你便很快能够学会了。” “真的吗?” 蓝莺儿抬头一脸忐忑,却又期许的看着谢文清。 谢文清自是连连点了头:“自然是真的,我相信你,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好,我一定好好学。” 蓝莺儿咬牙点了点头。 因着在谢文清身边伺候的人,并不只有一个像蓝莺儿这样一个年轻丫鬟,蓝莺儿的身份虽然特殊了点,是谢文清从府外带回来的。可谢文清向来十分温良,路上救助一个落难女子,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情。所以家里人并没有多想,即使蓝莺儿到了谢文清的书房里伺候,也根本没引起谢家人多大的注意力。 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谢家人从来都没往那方面去想。先时因着谢文清和锦绣年纪相差太大,家里也不是没想过给他安排房中人,皆被谢文清给拒了,所有的人也只认为,谢文清是打算和谢修一般,将来只得锦绣一人。 即使谢夫人更偏向于自己儿子一些,可儿子坚持,家里其他人也没有反对意见,她顶多心中不舒服一下,倒也不会硬往儿子身边塞人。 于是,就这么有意无意的,蓝莺儿竟然悄无声息的在谢文清身边呆下了。 锦绣家里对此事也毫不知情,一来锦绣的父母亲人根本不会探究到未来女婿家里去,二来这刚回了京,完全手忙脚乱的,也不会关注其他的事情。 这边锦绣和柳氏二人刚将给勇诚伯府里其他人的礼物理好送好后,夏立齐也从吏部回来了,即使知晓此去吏部只是例行走一个过场,并不会得到太多的信息,但夏立齐一踏入家中,锦绣和柳氏还是不可不免的将紧张的目光看向了他,连声开口问着:“怎么说?” 夏立齐看着明明早上出门还安慰着他的柳氏这会儿这副样子,忍不住失笑了起来,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听得身后勇诚伯的声音响了起来。 “立齐回来了,吏部那边怎么说?” 勇诚伯脸上也满是焦急,身后跟着的兰姨太太,反倒十分沉着,她是少数清醒的人,毕竟她哥哥就是吏部尚书,若有消息,他们家又何必等到夏立齐亲自去吏部报道了再知道。 果然,谢文清听得勇诚伯也跟女眷一样,跟着凑热闹的时候,脸上略有几分无奈,却还是耐心解释道:“今日是去提交了一些我在上川为官时的公文物件,吏部的官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回家耐心等待朝廷的指令。” “没有说此次你会被安排到哪个位置吗?” 勇诚伯闻言并不甘心,仍然坚持问了一句。 “没有,在圣上旨意下来之前,谁都不知我会被安排到哪个位置。”夏立齐其实早有内部消息,心里也大抵清楚会被安排到什么位置上。可一来消息还未被证实,他顶多与柳氏偷偷说上两句,对于勇诚伯,他心底里是不信任的,只怕他这会儿刚露口风出去,转而勇诚伯便将消息散布的满天飞。二来,万一勇诚伯问起消息的来源,又得是一番解释,和燕亲王之间的关系,他从始至终,便没有打算告诉除自己这个小家以外的任何人,勇诚伯恰好是被排斥在夏立齐这个小家之外。 当然,夏立齐的这个回答,自然是不得勇诚伯的满意,他转头冲着兰姨太太连声道:“咱们这个儿子,实在是太老实了,这官场上,就得使点关系,走点门道,不然人家就欺负你老实,就不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是一副教育的姿态拍了拍夏立齐的肩膀,开口道:“行了行了,这儿爹给你打听去,不过爹总会老,你自己也要学起来。” 勇诚伯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场众人的怪异神色,惟有兰姨太太,仍是面色不改,反倒是面上带着微笑冲勇诚伯开口道:“既然如此,立齐这事儿,便麻烦伯爷了。” 兰姨太太难得这般态度对待勇诚伯,勇诚伯自是喜不胜收,唯恐辜负美人期待,二话不说便兴冲冲的跑出去打听了起来。 锦绣目瞪口呆的看着兰姨太太四两拨千斤,终于把勇诚伯打发走了,眼里满是敬佩,却也是一脸疑惑的开口说了一句:“舅祖父就是吏部尚书,若真有消息,哪里会不告诉我们的,祖父怎么会……。” 便是吏部的人,因着谢修的关系,若真知晓,只怕也早就告诉了夏立齐, 二房里的人听到锦绣这话,皆是无奈一笑,兰姨太太更是嘲讽扯动了一下嘴角,连锦绣这般从未经过世事的大家小姐都知道的事情,偏生活了这么大把岁数的勇诚伯净是想不通,还班门弄斧的想要教训儿子,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一打发走勇诚伯,二房里的气氛显然和睦了许多。 兰姨太太上座坐到了榻上,而锦绣则是腻到了兰姨太太的边上,直撒着娇儿。 兰姨太太也由着锦绣趴在她的腿上,一下一下温柔的抚摸着锦绣的脑袋,她脸上虽然仍带着淡笑,可柔和的眉眼,显示她此刻心情十分好。 她简单的问了锦绣她们上川的境况,倒也没有啰嗦絮絮叨叨问个没完没了,而是笑着对柳氏道:“既然府里已经送好了礼物,那这两天你们抽空先去亲家家里一趟。” 柳氏闻言,脸上的神色顿时带上了笑容,连声冲着兰姨太太道:“还是姨太太疼我。” 虽然便是兰姨太太不说,柳氏肯定也会在这几日回娘家一趟,不过兰姨太太主动提出来,还是让柳氏的心里一阵暖意。 “谁说我疼你,我疼的是锦绣,锦绣也想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对不对?” 兰姨太太听着柳氏的话,倒是难得开玩笑说了一句。 而锦绣也立刻机灵扬起了头,冲着柳氏打趣道:“对啊,娘亲你自作多情了,姨太太明明是疼我。” 柳氏被这般打趣也一点都不恼,反而笑眯眯道:“那我沾了锦绣的光,也达成了心愿,还是该感谢感谢。” 其实此次回来,有不少的亲戚家要走访,不过最主要走的还是柳家和谢家,而且这两家的礼,柳氏其实在上川的时候,已经单列备下了。 这边兰姨太太提了,柳氏想了想,倒有些迫不及待,决定下午便回娘家去。 等到用过午膳稍稍歇过后,锦绣一家便带着各色土仪踏上了回外祖家的路。 柳府这几日,也是喜气洋洋,原因无他,却是锦绣先时从晏淮嘴里听到的一则消息使然,锦绣的外祖父柳元闻升官了,升至户部侍郎。 柳家虽然是世家,家世并不差,但柳元闻自己性格耿直、对钻营并不积极,加上如今年纪也不轻了,其实柳家都觉得原本的吏部郎中,该是到顶了,没料到临了还能来这么一个惊喜,便是柳元闻向来淡然,这会儿眉梢之间都忍不住带了喜气。 今日又是最喜爱的小外甥女回来了,柳元闻虽然佯装坐在书房里看书,其实眼睛已经不止一次朝着门外瞧去了。 锦绣的外祖母柳老夫人不须顾忌所谓的颜面,更是喜形于色,频频再三过问着自己儿媳妇们的接待安排,又是让身边的丫鬟到大门口探了又探。 随着丫鬟们一阵“来了来了”的急呼声,柳老夫人不等儿媳妇搀扶,却是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柳老夫人的几个儿媳连忙带着笑容跟了上去。 若说柳老夫人的几个儿媳对于家中两位长辈对于柳氏这位出嫁的小姑子这般重视心里没有酸意是假,而且在柳家,不仅仅是柳元闻和柳老夫人对于柳氏十分重视,她们的丈夫对于柳氏也宠的厉害,今日并非沐休休假之日,可平日里忙的几乎不见人影的柳家几位爷,今日不约而同都呆在了家里。 但仔细一想,柳氏毕竟是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一年都难得回家几次,而且柳氏性情极好,对她们几个嫂子也十分礼遇,常常在柳老夫人面前提她们的好话,她们真去吃醋较劲儿,反倒是没事找事。 柳老夫人选的这几个儿媳妇性情都是极好,所以很快便加入到了高兴迎接的队伍。 而柳元闻对于柳氏对于锦绣的疼爱,自然是做不得假的,明明先时还撑着面子躲在书房里装模作样,谁料到,等到柳老夫人到了大门口的时候,柳元闻已经先一步站在大门口,抚着胡子望眼欲穿了。 柳老夫人走到了自己丈夫身边,忍笑开口打趣了一句:“老爷不是要在书房里看书吗,怎么过来了?” 柳元闻没说话,只拿眼睛瞧着在小辈面前净给他拆台的柳老夫人。 好在,没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了大门口,锦绣一家子来了。 先下马车的是夏立齐和柳氏,然后便是夏靖铭和夏靖珏走出马车,并且伸手带出了一双白嫩纤细的纤纤玉手。 锦绣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由自己的两位兄长搀扶着,慢慢爬下马车,抬头正要对柳府的长辈打招呼的时候,却被站在柳元闻身侧一个少年吸引住了目光。 少年瞧着比锦绣大几岁,长相典型的柳家人模样,清俊风雅,唯一吸引锦绣的却是,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看着她,简直跟呆傻住了一样。   ☆、88| 77|3.23|家 第八十八章 锦绣忍不住停下脚步,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目光疑惑而好笑。而那少年呆呆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之间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张玉白色的脸,顿时闹得通红。 可是他却并没有立刻收回目光,眼里充满了恋恋不舍,明明已经收回了目光,却又突然偷偷的看了一眼锦绣,谁料到,锦绣也在看他,他想到了自己鬼鬼祟祟的动作,一张脸红的简直不能够再红了。 少年的异样暂且未引起众人的注意,而停下脚步观察的锦绣倒是被柳氏问了一句“怎么了”? 锦绣对此十分淡定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笑着抬头冲柳氏摇了摇头,而后站在柳氏的身后,冲迎接她们的队伍最前边站着的两位老人甜甜的唤了一声“外祖父、外祖母”。 柳元闻和柳老夫人闻言,自是连忙应了声,他们目光也是紧紧的看过柳氏,又看了锦绣。 虽然锦绣的容貌,实在是出众的出乎两位老人所料,可两位老人却没有太在意,或者该说,两位老人眼中,便是从前还未长大的锦绣,一样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 与柳元闻和柳老夫人见过后,锦绣又被柳氏带着与自己的几位舅舅舅母见礼。 锦绣的几位舅舅,都长得玉树临风,清雅俊贤,而几位舅母,也都端庄大方,温文持重,一如锦绣儿时记忆之中。 锦绣不怕生,都一一开口甜甜唤了舅父舅母,又换的好几人喜爱的目光。 期间,方才那道目光一直都有偷偷看着锦绣,直到锦绣被带着见了柳府的孙辈时,方才知道刚才一直偷偷看着她的那位少年,竟是她的五表兄,她二舅舅的儿子柳书昊。 锦绣记忆之中,对于自己的外祖家其中一个印象,便是儿子极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柳家的基因如此,生的多是儿子。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在柳家,锦绣会比自己的两位兄长更受欢迎的缘故。 表兄多了,也有一个坏处,那便是除了最大的那位表兄和当时最小的那一位表兄,其他的,因着相处时间是在不长,锦绣都没办法太认真的记住。 柳书昊非长非幼,加之又是和柳家人也和他的兄弟如出一辙的相貌风格,锦绣还真没有什么印象。勉强记起,也只是记得模模糊糊还是小孩子时候的样子。但这并不妨碍锦绣在一一和自己的表兄们问安时,在经过柳书昊的时候,她吐了吐舌头,冲对方做了一个鬼脸。 锦绣做得心血来潮,没料到柳书昊瞧见了,除了一开始露出了一个错愕的神色,很快便只剩下了好笑,而且笑得有些控制不住。 长辈们自是看到了小辈们的互动,看到了锦绣的鬼灵精怪,也看到了柳书昊的少年好艾美色,皆是善意的笑了笑,同时柳家人的心里也隐隐有一些失落。 说来,柳元闻还真是想让自己这个外孙女和孙子结亲,可谢家抢在了前头,也只好让他这个念头做了罢。 这边在门口问了安后,柳老夫人立刻带着女儿一家入了柳府。 锦绣年纪小,跟在柳氏身旁,也打算跟着去厅里。 至于夏立齐在花园的时候,便起身告别,跟着柳元闻去了书房,同去的还有柳元闻的几个儿子。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原本也是想要跟上的,但瞧着这架势,仿佛是要去讨论正事儿,两兄弟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搅了,干脆和几个表兄弟混在一处儿。 一群青年小伙少年,肩搭肩,哥几个好的意思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异类,柳书昊并没有跟上来,仿佛是要跟着女眷一道儿走。 “走错了……”恰好走在柳书昊边上的夏靖珏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方才吧柳书昊从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的状态中带回几分理智。 不过,他仿佛执迷不悟,对于夏靖珏的及时伸手并不感激,反而开口说了一句:“咱们单独走不太好吧!要不咱们也去大厅里待会儿。” 柳书昊自以为说的理直气壮,却没料到引得自己的一众兄弟一阵发笑,笑的他方才好不容易才堪堪褪去了红晕的脸上又有重燃的架势。 “往日里,兄弟几个,就你最没耐心呆着陪长辈,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哪里是西边出来了,分明便是表妹的缘故,看样子,是有人贪图表妹的美色……” 柳家几个堂兄弟亲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兄弟几个都熟的不能再熟,自然不会留情,反而调侃了起来。 而夏靖铭和夏靖珏也听出了意思,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柳书昊,只瞧见柳书昊一脸的涨红,显然便是被说中了心事。 夏靖铭和夏靖珏面上的神色这才隐隐有了一些严肃。 他们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柳书昊,柳书昊被自己的兄弟好一顿打趣,好不容易兄弟们停了嘴巴,他才弱弱为自己解释了一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表妹生的那般绝色美丽!” 柳书昊说着,脑子里又浮现了锦绣放在站在门外的俏生生的模样,心头又是一阵火热。 今日的锦绣,因着出门做客,自然是花了一番功夫打扮。她穿了一条翠绿烟纱散花裙,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上袄衣,脖子上配了一条碧绿翡翠雕芙蓉吊坠,头发绾成了天仙髻,头上仅仅插了碧玉钗与玉坠步摇。绿色最衬白,而锦绣本就生的极其白皙,这会让柳书昊真说锦绣长什么样子,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回忆起来,只记得生的极好,好的让人看了就着迷。 当然,他印象最最深刻的,还是锦绣那一身雪白透亮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娇嫩的让他有一种控制不住想要碰触的欲/望。 柳书昊有些痴痴的想着,心中却越发有了底气,冲着方才打趣自己的几位兄长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锦绣已经定亲了。” 柳书昊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夏靖铭却是凉凉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夏靖珏也是点了点头,笑道:“锦绣自小便与谢表哥订了亲。说来五表弟方才提的建议,还是不合适的,锦绣毕竟已经大了,不适合与外男共处一室。”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虽然很喜欢自己的外祖家柳家,对于这几位表兄弟,也很喜欢,但还没有喜欢到愿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们。便是当初的谢文清,也是用了不少的诚意打动了夏靖铭和夏靖珏,才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肯接受这么一位妹妹的未婚夫。 柳书昊只因看上了锦绣的长相便说出追求的话,在夏靖铭和夏靖珏看来,更像是在冒犯,虽然他们也知道,柳书昊绝对没有,也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可他们的心里还是不高兴,忍不住出口警告了柳书昊。 两兄弟的杀伤力自是无穷大,至少在他们一人一句说完那些话后,柳书昊的面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就跟一颗焉了的小白菜一般,只知道有些麻木的跟着自己的哥哥们走。 柳家的其他兄弟虽然明白夏靖铭和夏靖珏,也不会去怪二人说的太狠,可瞧着自己弟弟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有些不忍了。 但到底锦绣是订了亲的人,柳书昊方才的表现,的确是有些不太合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倒不如干脆了当一些,让自己弟弟彻底死了心,也免得柳书昊因此做出什么毁坏锦绣名声的事情。 大家对视了一眼,皆是心领神会的说起了其他的话题,仿佛也是想让柳书昊从受的打击中振奋起来。 柳书昊虽然脸色暗淡,但到底没有说什么。他在这群兄弟里,年纪算是比较轻的,他也很少理会俗物,一心只读圣贤书,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心仪的女子,却让他放弃,他仅是想了想,便不甘心。 但他既然读了圣贤书,便受礼教的影响很大,他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甚至有些悲哀的想着,算了算了,以后自己偷偷看着表妹,还是不要给家里、给表妹带去什么纷扰。 这么一想,柳书昊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成了一片一片了。 锦绣自然知道自己容貌的杀伤力,当初在上川的时候,她便见识到了,只是上川的百姓爱戴夏立齐,同时也十分尊重锦绣,虽然惊艳锦绣的长相,可都是抱着如同看到天仙一般,只是在低处高高仰望。 今日元昊呆呆看锦绣的样子,锦绣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意。所以才会有这么一番逗弄的举动,她哪里知道,自己会给柳元昊造成怎么样的影响。 反正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很快活,柳家从上到下,从主子到奴才,都用温柔怜爱的目光对待着她,虽然柳氏往柳家送了不少的土仪,但锦绣也从几位舅母还有自己的外祖母手中,得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总体而言,还是她赚了呢! 玩的太开心的后果,便是锦绣实在是恋恋不舍,舍不得离开柳家。 但这个时代,和锦绣的上辈子不同,除非柳氏的娘家并不在京中,离得很远,不然却是没有规矩让已经出嫁的姑娘带着一家子来娘家居住的。 即使柳氏的院子这会儿还原封未动的保留在柳家,但柳氏早已经出嫁不是娘家人了。 锦绣坐在马车内,想到了这条规矩,心里十分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女性真是太可怜了,偏偏她还是这个时代可怜女性的其中一员。 谢家所居住的官邸,其实就在柳家和勇诚伯府中间的一处,而且是肯定会经过的。 不过这会儿天色已晚,而且给谢家的拜帖柳氏也不确定有没有送到,自然不好贸然上门拜访,这拜访的日子最终还是决定放在明日。 回到了家中,锦绣一家子简单的到兰姨太太院子里禀告了一声,便没有再打扰,也没有聚在一块儿说话,反而各顾各的,都回了房里休息。 今日,显然大家都忙的够呛。 锦绣昨晚也没有睡好,今日又是忙忙碌碌个不停,早就困了,在洗漱的时候,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夏芍和夏竹见了,连忙扶着锦绣躺到了床上休息。 这一睡,还真是大天亮了。 锦绣坐起身时候,诧异发现床头竟然放着一朵莲花。 这会儿,锦绣身边伺候的人只有夏芍和夏竹,其他人早被这二人有预谋的支开了。所以锦绣也没有避讳,只是捡起莲花便开口问了一句:“昨晚他来过了?” “是……” 夏芍和夏竹二人并排站着,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夏芍蹲下身子替锦绣穿好了鞋子后,才抬头对锦绣轻声解释道:“昨夜王爷过来,已经是深夜了,王爷便没让奴婢们将小姐叫起来。” “嗯……” 锦绣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做其他的表示,一双手只是轻柔的抚摸过了那朵莲花,看了好一会儿,敢在张嬷嬷进屋之前,她还是将莲花递给了夏芍,开口道:“你替我收起来,莫让人瞧到了。” “是。” 看着锦绣眉宇之间绕上的一层羞意,夏芍心里也替晏淮高兴,应得格外响亮。 今日依然要出门见客,锦绣穿的依然隆重。 她梳洗佩戴完后,看着时辰,明确自己的确是睡迟了。 这紧赶慢赶,估计还是赶不上早膳,得赶紧先去太夫人那儿请安过后再说。 柳氏怕今日太夫人会使坏将锦绣扣下,所以特地拜托了一下兰姨太太一起去请安,只求兰姨太太能够安然无恙的将锦绣带回来。 果不其然,太夫人在屋里听过兰姨太太一道儿等着压给她请安,便立刻让人回了说身体不适,让二人回去的消息。 兰姨太太和锦绣乐得轻松,在门口行过一礼后,便直接回了自家院子。 时辰还早,锦绣在去谢府之前,还啃了一个大大的豆沙包子喝了半碗的红枣银耳莲子羹,将自己的小肚子撑得饱饱的才坐上马车去谢府。 去谢府比去柳家近,马车走了没多久,便到了谢府。 在谢府中,锦绣一家同样遭到了先时在柳府时遇到的热情对待。甚至连谢太夫人都忙里抽空,在厅里做陪着。 锦绣一样是焦点,尤其是如今她出落的娉婷大方,容姿出众。 原本心里还有几分芥蒂的谢夫人在看到锦绣这副样子,倒你是难得放下成见热情的招待锦绣,好吃好喝尽让丫鬟们挪到了锦绣这边。 锦绣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谢夫人递上来的一块糕点放入了嘴里咬了一口。 “我记得你儿时是极其喜欢吃点心的。” 谢夫人笑的温柔,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温柔。 站在一旁的柳氏瞧见,脸上也笑了一下。 锦绣这边半块糕点还未落肚,门外却是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却是谢彤珊,谢彤珊风风火火的从外边跑了进来,锦绣一眼便看到了她如今已做妇人梳的发髻。 显然,谢彤珊如今已经出嫁,并不在谢府里,是听得今日锦绣一家要来的消息,特地从夫家过来的。 谢彤珊出嫁的事情,锦绣在上川的时候,听柳氏提起过,当时柳氏还感叹了一句自家不能够回去,说完之后,却是让锦绣在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挑选了一套成色上好的头面让人拖回了京中,当做是锦绣这个做表妹的给谢彤珊添妆,当然柳氏自己也出手极其大方,也备下了不少的贺礼。 谢彤珊嫁的极好,当然并不是嫁给宝亲王做王妃,她嫁给了世交家里的公子,据说,谢彤珊的夫婿也有了一个功名在身,如今在谢彤珊父亲下边的翰林院任职。 谢彤珊走进来的时候,红光满面,容姿焕发,一切都表明她嫁的的确是不错。 她走进厅里,先时冲着长辈们行了礼,而后立刻朝着锦绣跑去,拉起锦绣的手,一脸兴奋道:“锦绣,你真的是锦绣吗?” “……” 锦绣当然要点头,她也只能点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彤珊这一个有些无厘头的问题。 “我哥要高兴坏了,没想到小时候总也长不大的锦绣,如今竟然会出落的这般好。他可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了。” 谢彤珊说话口无遮拦,锦绣略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终只好低着头装害羞。 坐在一旁的谢夫人自是笑着轻斥了谢彤珊两句:“这孩子,出嫁后没人管了说话越来越没分寸,行了看你是在这里静不下来了,赶紧走吧!” “娘亲感情是不要我了!” 谢彤珊一脸委屈的样子,不过又马上笑开了,她拉着锦绣的手喜滋滋道:“我走也可以,不过我要把锦绣一块儿带走,锦绣六年没回来了,应该对咱们府上都陌生了吧,我带你去逛逛!” 说着,她二话不说便拉起了锦绣的手,朝着外边跑去。 谢夫人想要阻止,但人已经跑开了,只能够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疯丫头,但眼里却并无怪责之意。 柳氏倒是有些犹豫,但想到谢彤珊带着,又是在谢府里,倒也没有起身阻止。 因着长辈们的纵容,锦绣算是吃了苦了,谢彤珊跑的很快,快的锦绣气喘吁吁累的不行,好在谢彤珊自己也是大家闺秀,体力算不得好,跑过一段便停下了。 锦绣一边喘着气,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待看清楚后,心里便有些怪异了。 而在这个时候,恰好两名侍女手上捧着东西朝着这边走来,看到谢彤珊和锦绣的时候,她们脸上也惊了一下,却是连忙跪下身冲着二人行礼。 谢彤珊并未将两名侍女放在眼里,但她认出了其中一个丫鬟是他哥哥院子里的伺候丫鬟,便出声道:“我哥在院子里吗?” 说完这话,她也是无意的看了一眼另一名不认识的丫鬟,只觉得对方容颜略有些出挑,便随口疑惑问了一句:“你是新来的吗,先前怎么从未见到过?”   ☆、89| 77|3.23|家 第八十九章 谢彤珊的话,无疑是让人将注意力都放到了那名穿着谢府丫鬟们统一下发的蓝色素锦交领衣裙、连发型都是统一双丫髻的那名丫鬟身上。 其实那名丫鬟瞧着,与谢府里的其他丫鬟区别并不大,打扮低调、低眉颔首,除了她略有些出挑的容貌与一张新鲜的面孔。 而谢彤珊的话问出后,对方立刻吓得跪倒在了地上,低着头颤颤发抖小声道:“奴婢……奴婢是新来的。” 谢彤珊本就问的随口,也并非一定要知道答案,反倒是这丫鬟胆小怯弱的摸样,让她有些好笑了,她也并非是个刁蛮的人,瞧见这丫鬟这副样子,倒是难得出声安慰了一句:“怕什么,我又不会罚你。” 不过因着对待丫鬟,她这安慰的语气,听得还挺不像那么回事的。反正那个小丫鬟听见了,身子更是抖了一下。 锦绣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了那个丫鬟身上,她虽然没有出声,可是眼里却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 与这名丫鬟一道儿过来请安的另一个丫鬟瞧见这副情景,连忙出声开口道:“大小姐,她是新来的,叫蓝莺儿,现在在大少爷的书房里伺候。” “书房伺候的,那我哥还挺喜欢你的。” 谢彤珊听到了答案,却是没了兴趣,原因无他,虽然这丫鬟相貌出众了一些,但性格太胆怯了,她谢彤珊又不是男人,自然没有太大的兴趣。 她笑着又打算来拉锦绣的手,带她一道儿继续走着。 不过锦绣这回却是早有防备,早一步躲开了,看着谢彤珊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谢彤珊闻言,脸上有些心虚,也浮起了一丝失望的神情。 小的时候,她要带锦绣去哪儿,锦绣回回都是乖乖听着,现在长大就没那么好骗了。 这般想着,谢彤珊只好笑嘻嘻的实话实话:“这不是,你都好久没见我大哥了,我带你去见见。” “……” 也幸亏这会儿锦绣并不知道谢彤珊心中所想,不然铁定得狠狠的瞪上谢彤珊一眼。小的时候,谢彤珊每回自己想做什么事情了,就爱拿着锦绣当通行令,锦绣一来是并不介意,二来也怕自己表现的太聪明不太好,所以回回装傻由着谢彤珊骗。 这会儿难得听得谢彤珊实话实说了,她心里仍然觉得无语,带她去见谢文清这般事情,是可以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的事情吗? 她冲着谢彤珊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行,这不合规矩。娘亲知道了,肯定会骂我的。” “不怕,我给你顶着,再说咱们偷偷去,别告诉你娘就好了。” 谢彤珊听了,二话不说便义气的说着。见锦绣仍有疑虑的样子,她有些不高兴道:“你不要这么刻板吗,我向你保证,在咱们府里,是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还是算了……” 锦绣摇了摇头,其实若谢文清真是锦绣心仪之人,锦绣定然毫不犹豫会赞同谢彤珊这个提议,可这会儿,她完全不想见谢文清,只觉得见到对方,心里就别扭,自然更加避之不及,绝对不松口。 她说着,便要往大厅的方向走回去。 谢彤珊瞧见了,连忙小跑上去阻拦,不过还未等她挡住锦绣的路时,谢文清的声音却是突然在背后响了起来。 “彤珊……锦绣?” 谢文清在唤道锦绣名字的时候,声音有些犹豫,不敢置信,却又带着欣喜。 锦绣的心咯噔一声,手不觉握紧了几分,而谢彤珊欣喜若狂,连忙一手抓住了锦绣的衣服,一边冲着谢文清大声喊道:“大哥,快过来,锦绣在这儿?” 那副架势,只差是没把锦绣当贼抓了。 锦绣倒是没有挣扎,主要是,既然遇上了,她反正也跑不掉,这会儿真挣扎,便变成了落荒而逃,显得更加尴尬。 她转过头,果然看到谢文清加快了几步,三步两步便走到了他面前。 谢文清的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贪婪的注视着,语气急促而又激动的轻声道:“锦绣,你怎么会在这儿?” “呃……” 锦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总不能说是你妹妹硬把我拉来吧!她敷衍的开口说了一句:“我和表姐一块儿逛逛,没想到遇到表哥了。好巧!” 说到好巧的时候,锦绣的语气有些讪讪。 但谢文清却是一点都没听出来,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加深,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谁料到,锦绣突然开口又慢慢开口说了一句:“那我先告退了。” “锦绣……” 谢文清正要阻止,可碍于礼教,还真不敢伸手去拉她。 但谢彤珊没有这个顾虑,二话不说便紧紧拉住锦绣的手,连忙笑道:“锦绣你真是的,好不容易碰到我大哥了,这么快走干什么,你和我哥待会儿,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着锦绣反对,她便二话不说跑开了,跑的慌慌张张又快,完全不顾仪态。 锦绣嘴巴无声的张了张,最终看着已经跑远的谢彤珊,只能够气馁作罢。 而谢文清看着锦绣这副样子,又爱又怜,目光中满是柔情。 锦绣转头看向谢文清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谢文清这副样子,也让锦绣的心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就低下了头。 锦绣心里这会儿一直思索着该如何委婉而又有效的提出自己的告别借口,而谢文清却是已经笑着开口了:“锦绣,既然是在府里,便不用那么在意规矩,待会儿我送你回去,会和婶婶解释的。” “……” 谢文清这话,说的十分坦然,也十分的理直气壮,锦绣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而在说完了这段话后,谢文清又立刻笑着开口道:“锦绣有好多年没来府里了,府里这些年也变了不少,我带你先逛一逛如何?” “不用了……”锦绣闻言,连忙抬起了头,开口道,“方才表姐已经带我逛过了,我现在有点累了,表哥能够送我回去吗?” “这么急吗,对了锦绣还没看过我院子吧!” 谢文清又急切的开口想要挽留,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话有多么的不妥。 而锦绣心中早已经在翻白眼了,她要是没事儿答应跑去参观谢文清的院子,那心得是有多大呢! 她抬起头看向谢文清,又瞧见谢文清仿佛还想再说什么,只好先发制人,笑着对谢文清道:“对了,表哥您若是有事儿要忙,其实不必管我,嗯回去的时候,可以让这两个丫鬟送我,她们是你院子的吧!” 说着,锦绣又指了指站在道路一边仿若隐形人的那两个丫鬟。 而谢文清顺着锦绣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蓝莺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脸上的肌肉猛地不自然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有几分惊慌,也有一些心虚,脸上却是仍极力的维持着镇定的神色,冲锦绣仿若无意的问了一句:“锦绣怎么知道这两个丫鬟是我院子里的?” “哦,方才遇到了,表姐觉得这个丫鬟有些眼生,所以问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奇怪着怎么锦绣会知道呢!” 谢文清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心中稍稍镇定,又对锦绣笑道,“表哥今日无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是亲自送锦绣回去比较放心。” 说完这话,谢文清便带着几分急迫与迫不及待对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吩咐道:“这里无事了,你们下去吧!” 两个丫鬟都低着脑袋,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只听得二人轻声应了是,便福身行了礼,似乎就这么打算下去了。 锦绣哪能让两个丫鬟真走了,即使今日这两个丫鬟里,其中有一个并不是蓝莺儿,她也不可能让人离开,留下她和谢文清独处。 她连忙阻止道:“等等……” 看着两个丫鬟停下了脚步了,她又抬起头,冲着谢文清轻声道:“表哥,我身边也没带伺候的人,还是让人留下吧,不然有事儿怕找不到人。” 锦绣提醒的委婉,当然也说出了自己的处境,方才从大厅里跑出来的时候,谢彤珊跑的很急,加上她又打着不可告人的主意,自然没让丫鬟们跟着。 这会儿锦绣身边,是真的一个自己人,或者说谢府的丫鬟都没有,若再将这两个丫鬟打发走,便只剩下了她和谢文清独处了。 谢文清让丫鬟们退下,一方面是因为蓝莺儿的缘故,另一方面,也的确是想要和锦绣好好独处一番,至少还可以说一些亲密的话儿,也免得身边有人在场说不出口,谁料到,锦绣却是坚持要留人在身边,这让谢文清有些失望也有一些惊慌。 可是锦绣说的合情合理,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在他为难之际,锦绣却已经笑道:“表哥难不成舍不得将这两个丫鬟借给我?” “怎么会……” 谢文清回答的有些局促尴尬,只好轻声道,“那便让这两个丫鬟先伺候表妹吧!” 锦绣闻言,扑哧一声捂嘴笑了,脸上好像带了几分玩笑冲着谢文清轻声道:“表哥放心,我就借一会儿,只借这一路,等回到大厅里,我就还给表哥了。” 说完了这话后,锦绣又半真半假说了一句:“不过我还挺喜欢这个丫鬟的,长得真好看,也不知道表哥打哪里找来的?要是我要了她做丫鬟,不知道表哥舍不舍得?” 锦绣问的十分随意,又像是在开玩笑。 而谢文清的神色却越发的有些僵硬了。 往日里,若有机会与锦绣这般独处,谢文清自然是欣喜若狂、喜不胜收,只觉得每一刻每一秒都是充满了愉悦,也只求时间走的慢一些,可今日却恰恰相反,他反而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也太难熬。 锦绣没说一句话,目光每每看过蓝莺儿,又看过他的时候,他的心尖便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便是知道锦绣不可能会知道前世的事情,他仍然会觉得害怕,会觉得心虚。 而锦绣的那一句话问出后,他因着心虚,立刻用一种表态的语气冲着锦绣道:“怎么会舍不得呢,锦绣喜欢便好。” 锦绣笑了,谢文清看着锦绣的笑容,只觉得可能是自己心里心虚作祟,他竟然觉得,锦绣的笑容中带了一丝别有意味。 但他很快将自己这个不太可能的念头扫到了脑后,只冲着锦绣温声道:“我有什么自然也是锦绣你的。” “表哥又开玩笑了,我又怎么会抢表哥的丫鬟呢。” 锦绣并不想与谢文清多语,只是轻声道:“出来有一会儿了,只怕娘亲会急了,表哥我该回去了。” “好,我送你。” 谢文清好不容易让锦绣的话题从蓝莺儿身上移开,自然欣然应允。 他稍稍提前走了两步,与锦绣保持了一米的距离,带着锦绣慢慢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锦绣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一声不吭跟上来的两个丫鬟,又看了看在她前边慢慢走着的谢文清,心里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大厅离谢文清院子的距离并不算远,毕竟谢彤珊和锦绣两个闺秀小姐,便是跑的很快,但就跑这么一会儿,也跑不了多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文清便带着锦绣来到了大厅门口。 大厅之中,柳氏和谢老夫人、谢夫人正说着自己在上川时候的见闻,厅里的气氛也十分融洽,谢彤珊这会儿可能是怕被戳穿自己将锦绣抛给谢文清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回答大厅里。 当大厅里的人一抬头看见走进来的谢文清以及与他保持了一米距离的锦绣时,还真是吃了一惊。 妹妹带出去,怎么回事哥哥带回来。更重要的是,锦绣和谢文清这会儿也都不是稚嫩的孩童,这两个人怎么可以单独呆在一块儿呢。 柳氏怕是此刻心中最焦急的人,在锦绣刚进屋的时候,她只拿眼拼命瞪着锦绣,又是偷偷抬头看向谢老夫人与谢夫人,唯恐他们二人对于锦绣这个不庄重的表吸纳又所不满。 直到看到了二人眼里露出的是真心实意的笑容,并没有不好的情绪时,她才猛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会儿,柳氏拿着眼睛瞧着锦绣和谢文清,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也是有在偷偷看着柳氏的反应。 毕竟,方才是谢彤珊拼命拉着锦绣出去的,这会儿锦绣却是跟着谢文清回来的,显然其中有鬼,而且是他们的女儿在捣鬼。她们也怕柳氏会生气。瞧着柳氏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有闲心打趣看起了小辈:“哟,锦绣该不会找不到回来的路吧,所以让你表哥送你一块儿回来。   ☆、90| 77|3.23|家 第九十章 谢夫人这话,既有打趣这对小未婚夫妻之意,也有替今日这副不太合乎规矩的情景解释的意思。 柳氏和谢太夫人觉得谢夫人这话说的风趣又得体,锦绣愣了愣,很快也反应过来,对于谢夫人这话自然是露出了笑容,她轻笑着凑到了柳氏身边,方才仰头冲着谢夫人一副不好意思的回道:“原来被猜到了,方才的确是不怎么认识路,恰好遇上表哥,所以表哥便领我回来了。” 说完这话,锦绣又笑着说了一句:“不止是表哥领我回来,还有表哥身边的两个丫鬟,还真是麻烦到她们了,可得好好赏赐一下。” 两个丫鬟听了锦绣的话,既受宠若惊,又有些惊慌,连忙低头回着是自己的本份,并不敢居功。 不过,锦绣这句话的效果,其实和谢彤珊方才问蓝莺儿时候那句话效果类似,都让屋里的其他人注意力稍稍转移到了这两个丫鬟身上。 柳氏看过一眼后,并未放在眼里,只当是锦绣开玩笑才会这般说,她倒也愿意让锦绣在谢府里落个好印象,自然赞成锦绣的话,笑着开口道:“是该赏是该赏,锦绣说赏些什么才好呢?” 夏老夫人和夏夫人在听得柳氏和锦绣母女二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倒是回了神,连忙开口阻止:“哪里要锦绣赏赐,你表哥和我们,自然会赏赐的。” 谢文清也笑着跟着表了态。 锦绣闻言却是笑了一下,又是轻声道:“那不一样,我想单独给一份。” 说着她朝着身后张嬷嬷使了一个眼神,张嬷嬷连忙拿出两个用来赏赐人的荷包,一一都给送了。 那名锦绣并不认识的丫鬟收的坦然,显然对于主子的赏赐,早已习以为常。而蓝莺儿却是有些慌了,先是连连摇头不想收,后来瞧见身边的丫鬟收了,她这才犹豫的收下,显然是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手足无措了。 这副样子,虽然有点不太拿得出手,也有一些不符合丫鬟的样子,可蓝莺儿的模样瞧着娇俏可人,又并不是真的不知礼,瞧着反倒是有几分纯善的样子。 也让谢夫人和谢老夫人多看了几眼。 蓝莺儿入府自然有几日了,可谢夫人和谢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蓝莺儿,对于她都有几分好奇。 当然,毕竟今日柳氏他们是来做客,也不是平时自家人在一块儿,谢夫人和谢老夫人即使觉得有些好奇,也不会将人留下说话。 谢夫人只是笑着看向了赖在厅中不走的谢文清,笑着说了一句:“你怎么留在这儿不走了?” 谢文清听着谢夫人的打趣却是笑了,走到了谢夫人的身边,轻声道:“娘这是在赶我吗,那我没那么好打发。” 谢文清一向沉稳,难得说这种俏皮亲近的话儿,谢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谢文清笑道:“你这孩子,自己想留便留,扯我做什么。” 虽然嘴里说着怪责,不过谢夫人的用意倒有几分玩味儿,显然想要纵容谢文清留下和锦绣多处了。 柳氏对此并未反对,她本就喜欢谢文清,先时不让他和锦绣多见面,也是有些碍着规矩,但在谢府里,她只是客人,对主人家的话自然不好反驳,加上私心使然,对此并没有开口反对。 柳氏觉得无所谓,锦绣却一点都不觉得,反正她是一点都不希望谢文清留在这儿,谢文清离锦绣很远,坐在谢夫人身边,也没有说话,可是紧紧看着锦绣的目光,却很有存在感。 可她一个小辈,自然也不好质疑谢夫人,目光掠过蓝莺儿的时候,她突然笑着开口道:“彤珊姐姐怎么还没回来,方才明明是她先回来了,对了,方才彤珊姐姐对这个丫鬟还挺感兴趣的,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丫鬟,是刚入府吗?” “是啊,这丫鬟是这两日入府的,彤珊这几日没来,自然是没见过了。” 谢夫人看了一眼脸上微微有一些不自然的谢文清,倒是笑着回了。 谢夫人这话说的模糊却又清楚,其实也有替儿子说话的意思。当然谢夫人也没有替谢文清打掩护的意思。毕竟谢夫人也并不觉得,谢文清和蓝莺儿有什么。 只是蓝莺儿入府之时的际遇,微微有些特殊,有英雄救美、也有以身相许……说出来,只让她觉得明明是清清白白的事情也都带上了一层暧昧。 柳氏坐在边上听着,倒是笑着回了一句:“这便是难怪了,说来咱们家里这刚从上川回来,也该再选一批丫鬟了。” 柳氏虽然有扯开话题的意思,不过当她的目光掠过蓝莺儿之际,心里却有一层异样,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锦绣一家中午午膳是在谢府里用的,好在用午膳的时候,谢文清却是没有任何的理由留着跟锦绣她们女眷一桌了。这也让锦绣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方才锦绣还真有想要拿蓝莺儿作伐子的意思,可是想到蓝莺儿是晏淮安排的,若她过于关注,指不定便让谢文清起了想法反而破坏了计划。所以她硬着头皮忍了一上午谢文清的目光。 一等着谢文清走掉,她只觉得空气都好闻了许多。 用完午膳,谢府里的人本来还想再留人,不过锦绣一家是不可能真的继续留下,在前边夏立齐他们也用完午膳后,便坐上马车重新回了家里。 其实,便是谢府里在坚持留人,柳氏和夏立齐也不可能再呆了,这刚回了京里,事儿其实真的很多,下午还有一户人家要去走访,拜帖都已经送上,自然不好反悔。 下午去的人家,其实是勇诚伯府这边的亲戚,是夏立齐的长辈,柳氏一向都不喜欢勇诚伯府这边的亲戚,所以也没有了带孩子一块儿去拜见的意思,只想着自己和夏立齐赶紧走个过场便回来了。 这般做法倒也没有不对,毕竟夏立齐如今的调令还没下来,也没必要让孩子们过早的参入京中的交际圈中。 锦绣乐得有午休,也乐得不用去自己不喜欢的亲戚家中,自然用又同情又高兴的暮光目送着夏立齐和柳氏离开后,自己先去兰姨太太的院子里走了一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打算歇息。 她在屋里也没有留其他的伺候人,只让夏芍和夏竹二人伺候着她赶紧梳洗完了好躺下。而夏芍却是在这个时候,手上突然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锦绣,轻声道:“小姐,王爷寄来的信。” 锦绣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那封熟悉的信,有些不解:“这都回京了,怎么还有信。” 不过话虽然这般说,锦绣倒是忍下困意,拿过了那封信打开看了起来。果然是晏淮寄来的,这一封信,不仅仅是晏淮写给锦绣的信,更是晏淮写来催促埋怨锦绣的信。 满满一页纸中,尽透露着哀怨之意。中心思想只围绕了一个能够用一句话表达清楚的意思:锦绣为什么回了京后,便不再给他写信了。 锦绣看的哭笑不得,信中文笔自然极好,文采斐然,气势涛涛,便是用来写公文折子,也是极好的,可却被晏淮用来写一封怨妇诉苦的信,实在是好笑。 她看完后,将信重新折叠好,塞入了信封中,递给了夏芍,笑道:“将信收起来吧,我看过了。” 夏芍自然也不了解信中写了什么,听了锦绣的吩咐,连忙接过那封信去收起,而锦绣又招手过来站在一旁的夏竹,笑着吩咐:“我困了,赶紧收拾好我要午歇了。” 夏竹也应了,连忙上来帮着锦绣收拾了。 锦绣趴在床上,头枕着枕头,舒舒服服躺平睡觉的时候,却有许多人,并没有歇下。 谢文清坐在书房中,看着忙忙碌碌打扫着书房的蓝莺儿,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笑容。 蓝莺儿的年纪其实不大,比锦绣大两岁多些,刚刚及笄,正当芳华。虽然穿着府里统一发放的蓝色素锦衣裙,有些宽大,可一举一动之间,却无意让衣裙贴在了身上,带出了她身材的窈窕曲线,她神色专注、一丝不苟的打扫着书房。直到将最后一个柜子擦干净了,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停下了手。 谢文清脸上的笑容不觉加深了一些,对于蓝莺儿,他显然十分满意,虽然面容犹带着几分稚气,可她和上辈子那个温柔娴淑的女人,简直一模一样。 蓝莺儿停下了手,谢文清也没有再观察她,低头重新看向了手中的书。 可是蓝莺儿却并没有立刻拿着收拾的工具离开书房,而是咬着唇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的走到了谢文清的书桌前。 谢文清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书中,自然早就发现了蓝莺儿这异常之举,他也没有抬头,只想看看蓝莺儿想要做什么。 蓝莺儿的神色无疑是纠结,心情也是犹豫的,她站在书桌前,站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轻声开口说了一句:“少爷,奴婢……奴婢有事儿想要说。” 谢文清放下了书,抬起头微笑着看向蓝莺儿,神色之间似有鼓励。 而蓝莺儿的神色,在谢文清的目光下,也不觉得放松了。 她终于轻声开口说了:“奴婢……奴婢觉得今日的赏赐实在太丰厚了,奴婢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只觉得受之有愧,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嗯?” 谢文清神色有些奇怪,而蓝莺儿连忙开口道:“奴婢有看过夏小姐给的赏赐,荷包里边放的是银子,还有公子和夫人的赏赐,奴婢觉得太多了,收下心里不安。” 谢文清被蓝莺儿的话逗乐了,看着蓝莺儿这副局促又柔顺的样子,他的心里充满了怜惜与柔情,轻声安慰道:“赏赐给你,便是你的了,而且只是一点小钱,你不必放在心上,好好收着吧!” “真的可以收吗?” 蓝莺儿还是有些犹豫,目光却是信任的看着谢文清,仿佛是谢文清说什么,她便相信什么。 谢文清自然是点了点头,有些好笑道:“日后还有更好的东西等着你呢,一点子的银钱便让你激动成这样,将来可怎么办,真是一个傻丫头。” 蓝莺儿闻言,却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神色娇怯而柔顺,却又小声的开口解释了一句:“奴婢自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些钱足够奴婢一年不饿肚子了……” 说到之类,蓝莺儿又突然抿着嘴巴对谢文清轻声问道:“奴婢能不能将这银钱送回家里?” “送回家里?”谢文清诧异了,却又有些感动蓝莺儿的好心。 蓝莺儿的身世自然是十分可怜,不然也不会出现谢文清英雄救美的事儿了。 蓝莺儿生母早亡,父亲另娶,家中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而蓝莺儿家里的情况,因着蓝莺儿的父亲好赌,十分困难。蓝莺儿不但要被弟弟妹妹欺负,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一直打着主意要将她卖掉好换钱。 可是,谢文清根本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蓝莺儿竟然还想往家里送钱,他的心里顿时怜惜与感动之情大盛,他从书桌后边站了起来,走到了蓝莺儿身边,叹了一口气:“傻丫头!” 说完这话,谢文清又伸手握住了蓝莺儿的手,轻声道:“这钱不许送回家里,只能你自己花,你可以去买鞋脂粉首饰、也可以为自己裁新衣,甚至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就是不许送回家里。” 谢文清根本便是没有让蓝莺儿将这钱攒起来的意思,这些钱对于蓝莺儿而言可能很多,可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毛,他的心里也觉得蓝莺儿根本没必要攒钱,攒了起来指不定哪天让她心软给送回了家里,而且攒钱的目的是什么,只不过是怕出什么事情,到了要用钱的时候好应急,但蓝莺儿有他,根本不需要有这么辛辛苦苦攒钱。 谢文清说的有些霸道,也很有气势:“你听不听我的话?” 蓝莺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连声道:“我听少爷的,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蓝莺儿那双美丽的杏眼里,满是信任与依赖,仿佛谢文清便是她的天,她的依靠。 而谢文清的心里越发柔软,他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了蓝莺儿的手,却突然柔声道:“你不是想要学好怎么管好书房吗,我先教你习字好不好?” “好。” 蓝莺儿连连点了点头,对谢文清言听计从。 锦绣一觉睡醒过来,天儿便不早了,柳氏和夏立齐也从亲戚家回来了。 锦绣连忙让夏竹替她打扮了起来,这边她刚刚打扮完,看着时辰,也是到了晚膳的点儿。 她摸着扁扁的肚子,笑眯眯的跑向了柳氏和夏立齐的房间里,不过今日锦绣显然是出师不利,被厄运影响,柳氏在全家用完晚膳后,从锦绣开口说到:“这几日,事儿也多,你怕是连一个字都没练过吧,该去练练字学习学习了!” “……” 锦绣想争辩两句,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柳氏对她身边的事情,掌握的很,自然也知道她这几日便是例行的学习和功课都给停下了,锦绣原本心里的确是存在侥幸的,她也想着,能赖掉多久,便赖多久。 结果柳氏根本就不是不知道,这让锦绣的心里微微有些挫败,她还以为自己计策成功了呢。。她只好晚饭后,便乖乖的回屋开始练字。 先前锦绣拉下的功课实在多,要全部都完成,显然是一个巨大的坑。 夏芍和夏竹二人搬来了好多根蜡烛,将屋里点的亮堂堂的,锦绣在刚开始的时候,还能静下心来写写,可是在描十几篇字帖之后,她屁股便有些坐不住了,倒不是没想过让夏竹代笔,可夏竹是用来应付外家人的,拿来应付自家人就不行了。 锦绣就只好将笔架在了鼻子下边,嘟着嘴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字帖,百无聊赖的、拖拖延延的又写出了两张字帖后,夜已经深透了,锦绣面上也带了一丝疲惫,有些困顿。 她原本放在自己鼻子下边的笔,已经被转移到了自己耳朵上,她嘟着嘴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其他书本字帖,忍不住小大人似得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未长吁出去,挂在耳朵上的毛笔突然被人捡了起来。 锦绣却以为掉了,下意识便看向脚边,结果等到一抬头,却看到了晏淮正笑盈盈的看着她,他在锦绣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脸上神色变得有几分怪异,却突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接着却是笑的一直都没停过 锦绣被笑的一脸狐疑,又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后,忍不住没好气的想要去瞪晏淮,谁料到,锦绣这举动,竟是让他笑的越发厉害了。 他伸出了自己修长的手指,用食指在锦绣脸上轻轻拂过,声音里带着笑意,脸上带着无限的宠溺,柔声说了一句:“小花猫。”   ☆、91| 77|3.23|家 第91章 锦绣的目光落在晏淮在她脸上拂过的那根手指上,果然看到指腹上沾上了一抹污迹。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又想用手去摸自己的脸,晏淮却是连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笑道:“手也不干净,越抹越脏。”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方才沾了墨迹的那根手指点了点锦绣的鼻尖,黑漆漆的一点正好落在锦绣的鼻尖上,她的这副模样瞧着,却是越来越像小花猫了。 晏淮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的加深,锦绣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是被捉弄了,瞪大了眼睛,嘟着嘴巴一脸不满的看着晏淮。 晏淮哪里看不出锦绣想要挣扎,他只好连忙阻止道:“我让人打水来替你洗了。” 说罢,不等锦绣拒绝,他便冲着站在身后的夏芍吩咐了一句。 夏芍自然忍笑退了下去,很快端上了一盆温水和香胰子。 因着锦绣用的墨质量极好,光用水,自然不好擦干净,必须用上香胰子一道儿才能够洗干净。晏淮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细心思考到这个,而夏芍却是想到了,将东西全部弄了上来。 晏淮虽然没想到,可看到了东西,很快明白了夏芍的用意,他伸手阻止了正要自己去洗脸的锦绣,笑着将帕子打湿了,又涂了一些香胰子在上边,然后拿着帕子站在锦绣跟前,弯腰一点一点的擦着。 晏淮靠的很近,锦绣几乎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喷在她的脸上,抬起头时,她能够看到晏淮的目光紧紧低头专注的看着她的脸,手上动作轻轻柔柔,仿佛是在擦什么易碎品。 锦绣能够感觉得到,他真的很小心,也有一些紧张,嘴唇紧紧的抿着,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又像是在干着一件大事一样。 她有些呆呆的抬着脸,任由晏淮在她脸上为所欲为,过了好一会儿,晏淮停下了手,也看到了锦绣这副乖巧的样子,没忍住,伸手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锦绣也因着他的动作,终于回过神来,正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晏淮却又按住了她的肩膀,笑道:“别动,还没好呢!” 说罢,他却是转身换了一块帕子打湿,然后用那块帕子在锦绣脸上擦了一遍仍觉得不够,又是绞了一把,细细的擦了,方才作罢。 等到这第二把搞定后,锦绣原本以为晏淮还要再来抹一把,于是一动不动乖乖的仍然坐在椅子上,晏淮转身瞧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只觉得柔软的不行,没忍住,走到了锦绣跟前,弯下腰,低头在锦绣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锦绣的眼睛倏然睁大,脏兮兮还未被清洁过的手,立刻搭在了额头上,抬着头嘟着嘴巴看着晏淮。 晏淮在看到锦绣锦绣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时,原本心中满腔的柔情,瞬间化为了好笑,锦绣全身上下的肌肤都很白,手背更是白的恍若透明,那黑黑的墨迹沾着自然十分明显。 锦绣被晏淮一笑,也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儿,心中顿时又给懊悔与别扭上了。 脸又被弄脏了,手也脏着,若锦绣是晏淮的孩子,晏淮早就不耐烦让下人带去清理了,可偏偏锦绣不是,锦绣是他最疼爱的小女人,他也只能够认了,笑着重新让夏芍打了一盆温水过来,又替锦绣重新清理了一遍,直到脸上、手上都干净了,他才松了一口气,捡起了夏芍递上的玫瑰香膏替锦绣开始慢慢抹了起来。 一边抹着,他一边看了几眼锦绣放在一旁已经习好了的字,打趣道:“懒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勤奋了,这么晚还在练字?” 锦绣听着晏淮新晋冒出来的称谓,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但还是唉声叹气的回道:“没办法,娘亲盯着呢!” “让夏竹替你完成功课便是了!” 晏淮闻言,出起了馊主意。 锦绣常让夏竹捉刀的事儿,晏淮自然是清楚的,而且事实上,夏竹送过来的其中一个用处,也是晏淮当初先考虑到的。 他的小媳妇又不用当才女,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以后他和锦绣过日子,自然不可能成日诗书画意。说来真让锦绣成了大才女,他反倒是要不习惯了。 就这样让锦绣舒舒心心的过日子,快快乐乐的长大,挺好。 晏淮这边这般想着,反倒是锦绣自己,难得十分上进说了一句:“每回都让夏竹帮我完成,不太好。而且我的字的确是有一些丑。” 好吧,即使锦绣先时在上川的时候,还硬着嘴皮子觉得自己的字写的不赖,可是回到京城,她想了想,自己这一手字,拿出去的确是挺丢脸面的。 想让她成为书画大家是完全不可能了,但至少也别丢了他老爹堂堂进士的脸面吧。 锦绣这边说的不好意思,也有一些不甘愿,另一边的晏淮听了,却是立刻反对道:“谁说的,我媳妇的字哪里丑了,写的那般好,一点都不丑。” 晏淮一脸夸张的说着,锦绣没忍住,又是给翻了一个白眼。 感情这家伙又是要把她当小孩子在哄了。 果不其然,晏淮笑着说完了这一句话后,又突然凑到了锦绣,拉着锦绣的小手,语气颇有几分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句:“我就想天天看到你的字,看完,只觉得这一天心情都会好了。” “……” 锦绣没有说话,晏淮这话的意思,其实已经很露骨了,扯到了信件的事儿上去了。 锦绣好笑的摇了摇头,开口道:“不用唬我,我才不会上当呢!” 她说到后来,脸上笑嘻嘻的,显然心情很好,也有几分想和晏淮开玩笑的意思。 晏淮这厮,在锦绣勉强向来皮厚无耻,对于锦绣的反对,他也一点都不急不恼,而是顺着握着锦绣小手的力道,拉着锦绣站了起来,走到了床边坐下,然后伸手环住了锦绣的身体,又是笑着道:“这怎么能是唬你呢!” “还说不唬,明明便是想骗我给你写信。” 锦绣眨了眨眼睛,毫不留情面开口戳破。 说晏淮脸皮厚,自然不是说假,被锦绣这般戳破了,他依然面不改色,认真的冲着锦绣道:“写信有什么不好的,你与其浪费时间写着字帖,倒不如给我写信,我还能够指导你一下呢,而且写信的时候还可以练字,可谓是一举两得。” 想了想,晏淮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冲着锦绣笑道:“你现在临的是谁的字帖?” “我爹的……” 锦绣有些不明白晏淮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了,但还是乖乖如实回道。夏立齐学问做的不错,但更出色的是一手好字,据夏立齐自己说,当年考试的时候,会有这么好的名次,其实很有可能是他这一手字给加的分。 所以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自小描的也是夏立齐的字帖,锦绣习字的时候,说来描夏立齐的字可能不够秀气,但夏立齐却还是抛却了一些女大家的字帖,用的也是自己所写的字帖。 锦绣还挺喜欢的,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簪花小篆,她性格大大咧咧,都说字如其人,这簪花小篆对于她来说,未免太过于秀气了。 晏淮听了锦绣的回答,却是连忙笑道:“你要不描我的字,我回家就些字帖送过来让你跟着描。” 见锦绣没回答,晏淮以为锦绣是怕被柳氏发现的缘故,又连忙开口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母亲知道的。” 其实晏淮所想,自然是想让锦绣的字迹和她想象,都说夫妻相夫妻相,他和锦绣,自然什么都要。即使知晓锦绣的字不可能写的与他一模一样,但仅是想象他就心满意足了。 果然媳妇还是要从小培养起。 晏淮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完美,也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付诸于行动的冲动。 锦绣看着晏淮这般,心中无奈,却还是认真道:“不要。” “怎么不要,我的字写的可不比你爹差,皇上还是夸奖过的。” 晏淮这话,并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事实。 锦绣先前收到的晏淮的来信中,其实也可以可见一斑。只是,晏淮的字气势十足,劲道也足,简而言之,便是非常霸气。 夏立齐虽然字也不秀气,可他性格温和,所以字体瞧着十分温和,这样锦绣还觉得能够跟着描一描,换成晏淮还是算了吧。 一个女孩子家家,字迹太过于霸气,还是算了。 锦绣拒绝的十分坚决,晏淮瞧见了,想想也对,倒也只能够失望作罢。 晏淮是大晚上来的,虽然晏淮也把握不被人盯上,可到底是在京里,如今风声也越发紧了,他待会儿自然立刻就要回去,能和锦绣相处的时间其实一点都不多。 先前和锦绣一道儿有一下没一下这般说了一会儿话后,他突然抱过锦绣的身子,让锦绣脸转向了他,面对面坐了,然后认真出口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和谢文清单独相处了?” “呃……是。” 锦绣倒是没想过这事儿能够瞒过晏淮,毕竟她身边还跟着不少颗晏淮的棋子呢!她打得主意是,晏淮不问,她便不主动说,如果问了,那就老实交代。 果不其然,晏淮的确是没有放过这个问题。 先时晏淮杂七杂八扯了一通,锦绣还当他是变了,结果,果然还是那个爱吃醋、爱小心眼的晏淮。 锦绣无奈而理解的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而晏淮虽然早就在底下人的汇报中得知了这个事情,可这会儿锦绣的亲口承认,还是让他的心中有些酸溜溜的不得劲。 “你就由着让他跟你?” 晏淮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跟小孩子一般有些无理取闹的闹起了脾气。 锦绣闻言,自是嗔怪的反驳:“那我也没办法,他就跟着我,我也拒绝了。” “你就应该和他明说,让他别跟着你,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 晏淮听了锦绣的回答,非常不满。 锦绣听了,看了一眼晏淮圈在自己腰上的手,呵呵了两声,没有说话。 男女授受不亲,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晏淮看出了锦绣眼中嘲讽的意思,怏怏然的摸了摸鼻子,嘴上仍是狡辩着:“咱两怎么一样,那谢文清能和我比吗?” “是不能比!” 锦绣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不等晏淮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她又慢腾腾道,“人家好歹还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你这是什么,半夜翻墙的登徒子?” 如果不是晏淮那么说了,锦绣还真是有些被晏淮误导了,她竟然会跟着晏淮的强盗逻辑走,一度还因为晏淮的话儿感到心虚。 简直就是见了鬼了,她这是被洗脑了! 晏淮听着锦绣这话,也感觉到了锦绣语气中的羞恼,倒是顾不上生气,连忙开口安慰着:“怎么会呢,咱两是情投意合的小情人,是将来要一生一世相濡以沫的夫妻,怎么能够用登徒子那么难听的词来形容我呢!” “说的好像名正言顺似得。” 锦绣半点没被安抚,嘴上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这一句话也让晏淮有些撒气的说了一句:“那谢文清很快就不是你的未婚夫了。” 提到谢文清,晏淮便立刻来了精神,大力批判着:“那家伙,什么玩意儿,还想左右逢源,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可别被那个虚伪的家伙给骗了!” 晏淮丝毫没有自己是在挖别人墙角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所做的,那都是替天行道,是在替老天收了谢文清那渣男,免得祸害了良家女子。 锦绣没有接口晏淮的这话,不过晏淮的这话,也是让她想到了一个事儿,她轻声开口问了一句:“那蓝莺儿就是你送去的?你想让她怎么做?” 其实锦绣的心里,隐隐也有一些猜测到了。显然,若只是让蓝莺儿跟了谢文清,根本不会对她和谢文清的婚约产生如何影响,像他们这般人家,收一两个丫鬟当通房小妾,并不稀奇。谢文清和她年纪相差很大,更有理由在婚前身边便有伺候人,如今能够忍到现在,在世人看来,便是对她十分深情,十分不易了。 一个女人的作用很有限,除非蓝莺儿有手段让谢文清为了她,闹得十分不堪。可这一条在谢文清也是重生的基础上,并不承认。谢文清对于自己的执着,这些年来,锦绣还是看在眼里的,而且蓝莺儿身份低微,便是谢文清没有重生,其实在他这般十分正统的男人眼中,也不可能因为她而跟未来可能成为他妻子的人而闹得不愉快。 所有,基于上述所思所虑,锦绣认为,晏淮根本不可能只是不痛不痒让蓝莺儿到谢文清身边去勾引。 要解除婚约,其实最大的一条捷径,还是孩子的问题,特别是在前世谢文清也是因为庶子的缘故与她解除婚约的。 锦绣的家人十分疼爱她,自然不可能在谢文清有庶长子的缘故下,还坚持让她嫁到谢府里去。 而且女人可以处理,但孩子,却是最难处理的,谢文清便是再狠心,再有决心,也不可能残忍到对自己的骨血动手。 锦绣虽然没有把心中的猜测说出来,可是她的神色,证明她已经懂了。 晏淮自然知道,锦绣平时里瞧着傻乎乎的,可心里其实聪明精明着呢,这事儿,稍稍分析,也并不难猜。 他当初得知谢文清是重生后,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个方式好让锦绣与谢文清解除婚约,毕竟,这个方法是最有效,也最能够根绝一切隐患的。 当然,既然谢文清是重生的,加上谢文清上一世吃过这个亏,这辈子自然会有所提防,不可能再想在这个坑里掉两次。谢文清这一辈子,也的确是很谨慎,早早的便将杨青青一家打发走了,虽然自己房中有年轻丫鬟伺候着,却从来没有让这些丫鬟近身过,甚至是自己母亲选的知根知底送来给他当伺候人的丫鬟,他也一样信不过,都拒绝了。 虽然谢文清这般做的缘故,也很有可能是在讨锦绣和锦绣一家人的欢心,可也从另一种方式上,隔绝了他随随便便弄出一个庶子的危险。 那么,晏淮选择想要派去接近谢文清,并且怀上谢文清孩子的那个女人,便需要谨慎考虑,而蓝莺儿,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人选。 晏淮在决定对谢文清这般做后,便立刻派人去接触了蓝莺儿,他并没有让那些人对蓝莺儿有过多的调教,毕竟他也怕矫正过枉,唯一改变的一点,便是让蓝莺儿对他忠心。 上一世的蓝莺儿既然在谢文清后院妾室颇多,且出身资质都并不出众的情况下,牢牢把坐稳谢文清后院第一人这把位置,自是有过人之道。 同样有着上一世记忆的谢文清,也根本不会对蓝莺儿有所警惕,不然也不会让蓝莺儿到他的书房里伺候了。若是这样,蓝莺儿仍然无法怀上谢文清的孩子,那晏淮只会怀疑谢文清这辈子是不举了。   ☆、92| 77|3.23|家 第92章 当然,谢文清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蓝莺儿的身体也十分康健,怀上孩子,只在于蓝莺儿何时行动。 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原本晏淮并不着急,毕竟锦绣离及笄还有两年,只要在这一年里,蓝莺儿能够成功怀上孩子,在锦绣及笄之前,将孩子生下来,婚约便不再是顾虑。 而且晏淮也怕蓝莺儿动作太急,会让谢文清起疑心。 不过,现在晏淮却是一点都不想等了,在上川的时候,谢文清无法接触到锦绣,他反而隔三差五便跑去上川看锦绣、日日与锦绣通着信,对谢文清自然有一种优越感,于是也便不急了。 谁知道这一回到京里,谢文清这厮竟然肆无忌惮想要跟着锦绣独处。 偏生锦绣家里的长辈,还有谢家那些人,还乐见其成。 这让晏淮心中开始急躁,觉得自己先前觉得解决婚约不急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傻了,一日不解决,谢文清便能一日顶着锦绣未婚夫的头衔对着自家锦绣不要脸的贴上来,而且锦绣也常常会故意说这话来寒碜他。 他还非得让蓝莺儿赶紧行动了才行,让锦绣的未婚夫变成他才对。这样,他便能够光明正大登堂入室、能够光明正大对着他家小媳妇亲近了。 凭啥谢文清那厮就能光明正大,他就得这般偷偷摸摸啊! 其实晏淮这会儿是气上了头,也不觉开始幼稚了,便是那一日锦绣的未婚夫真换成了他,在成婚之前,锦绣的家人也不可能让他光明正大跑来见锦绣,便是谢文清今日这般跟锦绣保持了距离同走一段路,都是让柳氏心惊胆跳的。 想想便知她想要光明正大如现在这般对锦绣搂搂抱抱,只怕会把锦绣家人给吓晕了。 当然道理晏淮不是不懂,可一想到谢文清,他就开始嫉妒,开始酸溜溜了,也不觉开始幼稚冲动了。 晏淮这会儿已经下定了决心,决定今晚回去,就让人给蓝莺儿传消息,让她见机行事,赶紧让谢文清消失在她和锦绣面前。 他心中暗暗想完了这个主意后,又是得意洋洋的冲着锦绣开口道:“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谢文清那庶长子都有桌子高了,这辈子到现在还膝下空虚无子,我自然是得帮帮他了。” 锦绣用手低着额头,有些无奈,也为晏淮这话的无耻而说不上话来。 最终,她只是看着晏淮开口说了一句:“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你只怕也早已经成亲生子了,倒不知道有几个孩子了?” “呃……” 晏淮没料到锦绣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给噎了一下,脸上神色控制不住的心虚上了,他倒是想回答说没孩子,可是他也不敢低估锦绣的智商,估计这般说了,锦绣就会对先前自己所说的上辈子的事情产生怀疑,今儿发现他在此事上撒了谎。 可是不说谎,他可说不出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王妃侧妃妾室都有了,嫡子庶子也都有了。 锦绣看着晏淮答不上话来的样子,原来那话其实也只是堵堵他的心,可是在晏淮的这副神情下,锦绣隐隐猜测到了事实,嘴上控制不住的有些酸溜溜道:“听说皇家最爱多子多孙,如果没有孩子,就会拼命增加女人的数量,倒是不知道,燕亲王上一世,除了正妻,还有侧妃几许、小妾几人,伺候过你的人,会不会多的连数量都记不住了?” 锦绣步步紧逼,气势涛涛,而一向在锦绣面前以厚脸皮与无耻著称的晏淮,这一刻,真是词穷了,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到了最后,竟然将锦绣往桌上一放,落荒而逃了。 锦绣只是稍稍眨眼,便看到了晏淮已经跑得没影没踪。 她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她方才问出那个问题,哪里是让晏淮堵心,简直就是没事儿让自己心塞。 她砰的重重躺在床上,又是砰的狠狠敲了一记床被。 夏竹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锦绣正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的样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夏芍,二人对视了一眼后,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床边,开口轻声唤了一声:“小姐……” “别吵我,我累了想睡了,今天不要洗漱了。” 她决定懒一回,让自己当个脏家伙算了。 夏芍和夏竹听出了锦绣的赌气之意,一时之间,皆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夏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道:“王爷临走时,让我和小姐转告一声,老爷的任命,这几日便会下来了。” “是吗?” 锦绣一听,果然坐起了身,看向了夏竹。 夏竹瞧见了,连忙点了点头,笑道:“是,王爷是这般说的。” “那他怎么不自己来说!”锦绣又想到了方才的事情,不过这会儿,因着这个好消息,她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一些,也想到晏淮第一次在她面前这般慌慌张张落荒而逃,还真挺有趣的。 这事儿,其实说心塞也不心塞,说不心塞,锦绣心里倒不至于完全不介意。不过一想到这是对付晏淮的一个把柄,锦绣又觉得,挺好的。下次晏淮再欺负她,她就重提此事,看他如何应对。 晏淮的消息向来都是十分准确,果不其然,才过了两日,上边便来了人,而且没有直接宣旨,还特地请了夏立齐入宫去。 一般而言,这户部侍郎也算不得什么大官,不过是四品中等官员,任职的时候,一纸任命书便可搞定,也只有一个部门的主管,譬如尚书或者皇上近臣、一二品大员之上才会有任命书下来的时候,会有皇上亲自接见的待遇。 锦绣一家人自然能够猜到,夏立齐能有这个待遇,应该是皇上对于夏立齐在上川为官时候的表现十分满意,心里不觉对于此行又多了几分期待。 而勇诚伯在听到底下人传来的这个消息,也是匆匆忙忙跑到了二房的院子,恰好看到宫里来的侍从正要带着夏立齐出门。 勇诚伯二话不说,便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重重的荷包直往那内侍的手中塞,内侍被勇诚伯的这份盛意给弄愣了,还未反应过来,勇诚伯却是拖着他的手要将他往厅里带:“公公难得来府上一趟,一定要好好用些茶水点心,多多赐教!” 勇诚伯长期处于官场边缘,哪里知道官场上来往的那一套,嘴上有些不伦不类的说着,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便要将人往屋里拖去。 站在边上的二房众人瞧见,只觉得哭笑不得。 夏立齐连忙上去阻止了勇诚伯的热情,而内侍也是深受扶了扶方才在挣扎下有些弄歪了的帽子,喘了一口气,冲着勇诚伯开口道:“伯爷,今日便不麻烦了,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奴才带夏大人回去复命。” 一听得内侍提到皇上还等着,勇诚伯哪有不应,又是连连道:“那好,那好,公公一路慢走,小心些!” 二房众人因着多数是女眷,送到了二房的院门口便没有再多相送,反倒是勇诚伯,一路将人送上了马车,还一直站在大门口痴痴望着,简直就像是在送丈夫离开的妻子一般依依不舍。 夏立齐被皇上召见,加上又是要升官的关口上,自然引起了勇诚伯府众人的注意。府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二房身上。 说来,勇诚伯这些年来真的是没落了,自勇诚伯继承了伯位后,虽然逢年过节,宫中庆典他们家也是有资格去参加的,但没落世家的区别便是日常时,宫里那几位主子仿佛是忘记了这京中还有这么一个伯府在,对伯府里的所有人,完全遗忘。 所以夏立齐会突然被皇上亲自召见,在府里激起的浪花,可想而知。 下人们议论纷纷,皆道二房这是要得道升天了。虽然二房在勇诚伯府里一向都是独占鳌头,可二房起点实在太低,每一步走的太踏实,也太慢了。像这般的事情,还是第一回呢。 便是大房和三房也在心里嘀咕着,夏立齐这回会不会连升几级,做上大官。 虽然大房和三房众人在心中也一直安慰着自己,升官哪有那么容易,便是能够升到五品,升上两级,也已经是顶了天了,五品官他们家也不是没做过,没什么好稀奇的,也就二房,这么点小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唯恐别人不知道似得。只是,他们越是这般安慰着,心里的滋味,也越发的酸溜溜了。 而作为府里焦点的二房,其实在夏立齐跟着内侍进宫后,就关起了院门,兰姨太太也将上蹿下跳兴奋的不行的勇诚伯带到了自己的院子,显然是不想再看勇诚伯丢丑了。 越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家便越要小心谨慎。 勇诚伯会拖夏立齐的后腿,自然是不言而喻,可他们家的人,便是不能够帮上夏立齐什么,但至少安分守己,别给他添麻烦了。 这一等消息,便是等到午膳过了,还没有等到夏立齐回来。 虽然锦绣早便听晏淮说过此次的准确消息,可是消息没有真正下来,真的让人难以安心。午膳小厨房里做的很美味,用的食材也特别好,据小厨房交代,这还是府里采买的管事特地送来巴结的二房。但这一大桌子的才,几乎没怎么动过就被撤下,锦绣用了半碗汤,扒了两口饭便放下了筷子。 若是往日里,锦绣这般柳氏肯定是要教训的,但今日,柳氏自心里也焦虑的根本吃不下饭,哪里还有闲心去顾着锦绣。 她身边的丫鬟几乎全部被派到了大门口去打听消息。 但这次消息等待的十分难熬,柳氏几乎要望穿秋水了,但午时都快过了,仍然没有等到消息回来。 柳氏心里忍不住开始有些紧张,她看着锦绣忐忑的问道:“你爹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不会不会!” 锦绣连连摇头否决,又对柳氏开口安慰道:“你看那内侍来我家,待爹爹很是客气,满脸笑容,便是祖父那般丢人,他也没有说什么。显然皇上召见爹爹是喜事,指不定爹爹来的越晚,那喜事便越大了呢!” “是这样吗?” 柳氏忍不住胡思乱想,其实若不是那天晏淮先给锦绣打了预防针,锦绣在这会儿等待的时候估计也只会和柳氏一道儿胡思乱想。 锦绣的话,也的确是稍稍安了柳氏的心。柳氏的心情稍稍平定后,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枉她还自诩是见过大场面的,结果这会儿自己倒是自乱阵脚,连自己还未及笄的女儿都不如。 她伸手摸了摸锦绣的脑袋,轻声道:“这会儿该是午歇的时候了,你要不先去躺会儿,等你爹爹回来了,我再叫你。” “睡不着,我还是一块儿陪娘亲等着吧!” 这个时候锦绣若是能够睡着了,那才是真心理素质好的过硬了,但显然她不是。 柳氏听了这话,也没有勉强,倒是又问了锦绣一句:“你两个哥哥呢,方才不是还在这儿吗?” “娘亲你忘了,哥哥们不是说去宫门口等爹爹吗?” 锦绣无奈的回了一句。 而柳氏越发不好意思了,连连点头道:“是了是了,方才他们走的时候,还和我打招呼了呢,我都给忘了!” 其实不是忘记,而是她太紧张,太心神不宁,导致根本没有听清楚儿子那会儿和她说什么,心不在焉便随口应了。 柳氏和锦绣这边正刚说完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的去处,门口却突然急匆匆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锦绣和柳氏嗖的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门口,却是柳氏身边的秋玲回来了。 她满脸喜气,带着喜不胜收的笑容,冲着柳氏和锦绣喊了一声:“夫人、小姐,二爷回来了!” 秋玲的话音刚落,柳氏的身体便颤了两下,差点没把锦绣吓了个够呛,锦绣连忙伸手扶住了柳氏,连声道:“娘,咱们去门口接爹爹!” “好!好!” 虽然不知道夏立齐会带来什么样的好消息,可是看着秋玲脸上的笑容,柳氏便知道,那一定是个好消息,而且在这一刻的等待中,柳氏其实也想开了,好消息不重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 她扶着锦绣的手,脚上不停快步走着,朝着大门口走去,准备迎接夏立齐。   ☆、93| 77|3.23|家 第九十三章 柳氏与锦绣走的很快,一路上遇到其他几房的丫鬟,她们也没有停下脚步去看,只是一口气走到了大门口。 勇诚伯府的大门此时正敞开着,不过夏立齐的车马还未到,显然先时秋玲收到风声,完全是因为夏立齐怕家中妻儿担心,先派了人回来。 锦绣也的确是看到了她大哥身边的随从,那随从瞧见柳氏和锦绣来了,二话不说便走到了柳氏和锦绣面前,重重叩了一个响头,嘴里连声道:“奴才给二夫人和五小姐道喜了……” 柳氏听了,脸上笑容加大,还未听清楚喜从何来,便连声道:“好好好,都有赏!” 二房的下人听到了,都欢欢喜喜的跪下冲着柳氏和锦绣道了谢。 这边正说着,另一头,远远的便听到了大夫人安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二弟妹什么事情这般高兴,说出来也让大家伙儿也开心开心啊!” 她扶着夏锦瑟的手,酸溜溜的说着。 夏锦瑟连连拉了拉安氏的手,想让安氏收敛几分,当然安氏哪里会听夏锦瑟的,她无法,只好用歉疚的目光看着柳氏和锦绣,希望她们二人大人有大量莫与安氏计较。 其实,莫说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便是平日里,锦绣与柳氏又有什么时候在安氏说酸话的时候去计较过了。 柳氏只是看了一眼安氏,道了一句没什么,便收回目光,重新一心期盼着看向了门口。 柳氏如今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甚至大儿子都早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可她日子过得舒心,丈夫疼爱,儿女孝顺,又有钱有闲舍得保养,看起来与锦绣站在一道儿,不像是母女,反倒是姐妹一般。 她身材纤细玲珑、五官美丽、肌肤白嫩,此时便是做出了这副小女儿娇态,也并不违和难看,反倒是脸颊上因为兴奋而浮上的红晕,让她看起来更加娇艳。 安氏虽比着柳氏年长几岁,可到底年龄相差并不大,偏生如今外表瞧着,站在一道儿生生不像是一辈人一般。安氏越想越是像被浸泡在了酸水中,她自诩是公侯府里的小姐出生,虽是庶女,却并不看得起只是所谓书香门第小官家中嫡女出生的柳氏。谁知道,柳氏嫁妆丰厚,手中有钱,吃用处处比大房三房高一头也就罢了,还丈夫宠爱、儿子孝顺,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是争气的。 安氏一想到自己家中成天沾花惹草不争气的丈夫,又想到了和丈夫一个德行的儿子,不免心里又是不忿。 这边安氏正酸溜溜的想着,倒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另一边王氏也带着自己的女儿快步走了过来,三房来玩一步,倒不是三房消息不灵通,而是因为三房所居的院子比大房所居的院子离大门口要远一些。 王氏自然听得下人禀告说二房有好消息,她虽然过来,脸上的神色瞧见了,却是有些阴阳怪气,而夏锦澜更是只差没怒目相对看向了锦绣。 原本夏锦澜就十分厌恶这个离了京又回来的五堂妹,不仅仅是凭空在容貌上压了她一头,抢走了她的风头,没料到,如今她的二伯父竟然还升官了。 想到了这个夏锦澜心中对于锦绣的不满,几乎是升腾到了极点。 原本她是一点都不想跟着自己的母亲过来看锦绣一家风风光光,可是心里也有一种微弱的希望,指不定是底下人搞错了,万一她二伯没有升官呢。 这么一想,她也跟过来了。 锦绣当然不知道此时夏锦澜心中所想,不过看着夏锦澜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她的心里就觉得莫名其妙,说的难听些,她们家一点都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被其他外人打扰,大房二房那就是不请自来,偏偏还做出这副样子来,简直就是来恶心人的。 她扶着柳氏只将目光看向了门口,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些不请自来的人。 当然三房的到来,并不是最后一批人来,很快兰姨太太和勇诚伯也过来了,他们一来在场人还未来得及请安。却听得门外一阵马蹄车轮声。 勇诚伯也顾不上接受他们的行礼,只是摆了摆手,便立刻将脑袋朝向了门外。 果然是夏立齐的马车到了,马车刚刚一听定,夏立齐和夏靖铭、夏靖珏三兄弟都下了马车,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眉宇之间带了兴奋之色。 而紧随着下来的夏立齐的一些人,手上还捧了不少的东西,夏立齐的身边最常使唤的一个随从,手上捧着的却是一件官服与一定乌纱帽。 勇诚伯兴奋的几乎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不等着柳氏和锦绣往前凑,他便抢先开口道:“立齐,皇上怎么封你做什么了?” 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任何人责怪勇诚伯这话,连大房三房的人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夏立齐笑了笑,轻声回道:“皇上封我做户部侍郎,正四品下。” “户部侍郎!” 勇诚伯脸上惊喜,语气有些急迫的再三确认,他拿起手指算了算,原本夏立齐做的是上川的知县,正六品,如今虽是正四品下,可也几乎是升了四级…… “太好了太好了!” 勇诚伯满脸激动不已,他虽然没有太多官场上的知识,可是最基本的一些,还是清楚的。夏立齐一下子升了四级,莫说是在本朝官员中,便是历朝历代都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户部侍郎,绝对算得上是朝廷里比较重要的职位,一般也都是由皇上喜欢信任的人担任。夏立齐如今正当盛年便能够坐到这个位置,这便是谢修当初,也没有在夏立齐这个年纪做到这个位置。 他甚至都已经敢幻想,未来自己的儿子指不定还能够做到一品大员的位置上。 其实若是让夏立齐知晓勇诚伯的想法,他自然会连连否定,他并不比谢修强,毕竟谢修是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单靠自己单打独斗做到如今吏部尚书位置,而夏立齐这一路,都有谢修这个舅父在帮忙提拔,自然扫清了不少的阻碍。 此外,夏立齐因着是公侯府的后代,自小便是在国子监念书的。 本朝的国子监,虽然已经取消了监生一出来便等同于举人,可以直接参加会试的制度,可国子监里的老师,都是本朝学识最渊博的老师,而且这些老师都是有官位在身之人,也是从科举中走出来,自然更懂得如何教导学生在科举中取得好的成绩,至少夏立齐可比谢修当初走了不少歪路,说寒门难出贵子,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便是这般夏立齐当初也只是得了一个进士,哪里比得了谢修的探花。 当然,勇诚伯所想的一点也的确是没错,夏立齐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将来的成就不出意外,的确是会不弱于谢修。就本朝的官位而言,最难的便是要迈过五品官员升到四品,就像柳氏的父亲柳元闻,在五品的位置上待了十几年,如今都已经白发苍苍、快要辞官的年纪了,才好不容易升到四品,夏立齐却只用短短几年时间,完成了从六品到四品,而且还占了一个四品的实职官位,自然前途无量。 “你好好做官,将来,咱们家指不定还能出个宰相……” 勇诚伯说的乐滋滋,也有一些得意忘形,这可是他的儿子啊! 而原本冲着妻女微笑着的夏立齐乍然听到勇诚伯这话,心里瞬间有些无奈又有一些好笑,只是开口否决道:“父亲莫要胡说,宰相之位哪里是儿子能够担得起的,儿子所求都是为皇上效忠罢了!” 夏立齐若是应了勇诚伯的话,只怕明日满京城便要将话变了味,变成了他夏立齐不过一个四品小官,竟然敢对宰相之位觊觎了。 勇诚伯自然不赞同的看着夏立齐,他现在几乎是把夏立齐看成了是在替他完成梦想的一部分,哪里荣得了夏立齐说自己不好。 嘴上胡胡咧咧仿佛又要说什么了,兰姨太太瞧着实在不像样子,只好伸手扶住了勇诚伯,笑道:“伯爷,既然立齐回来了,咱们先回里边去,别站在大门口了。” “你说的对,你说得对,是该好好的回去庆祝一下,咱们儿子可真给咱们长脸,实在是太争气了,一定要好好的庆祝一下……” 勇诚伯这话音未落,突然几名丫鬟急匆匆的从府里跑了出来,其中一名丫鬟看到了勇诚伯,却是直接跪倒在了勇诚伯面前,焦急开口:“伯爷,不好了,太夫人突发急症,晕了过去!” “什么!” 勇诚伯闻言,脸色也是大变,虽然太夫人这些年来的身体一直不怎么样,可是突然晕过去这样严重的情形,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勇诚伯并不喜欢这个妻子,但闻言还是有些惊慌了。 “赶紧去请大夫过来,实在不行,拿府里的名义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勇诚伯心里有些忐忑的吩咐着,一边却是下意识看向了兰姨太太。 兰姨太太瞧见了,面色并未有多少改变,只是慢慢对勇诚伯开口道:“既然太夫人身体不好,伯爷赶紧去看看,至少立齐的庆功宴,这个是不必了,立齐刚刚升官,还是莫太张扬,低调一些便好。” “这……太委屈咱们儿子了。” 勇诚伯有些犹豫,虽然他有些不太明白,但心里也清楚,这个时候办庆功宴好像是有些不对。 兰姨太太也一口道出了真相,慢慢笑道:“老爷严重了,立齐哪有太夫人重要,太夫人身体不适,立齐一向孝顺,自然也没有心情庆功了,您还是先去看看太夫人吧,对了立齐一家也一块儿去。” “哦,这个先不必了……” 勇诚伯闻言,立刻开口拒绝了,他虽然极少管理府里的事情,对某些事情也向来都不上心,但心里其实还是清楚,自己的老妻对于夏立齐一家的态度,也隐隐有些明白,每回二房有什么好事儿,反正太夫人身体总是会不好。 不管太夫人是真的因为听了二房的好事儿而故意装作身体不好,还是不想让二房高兴故意装作身体不好,可夏立齐一家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不过,他对于兰姨太太十分在乎,怕兰姨太太、二房会觉得委屈,又连忙牵强的解释着:“立齐身上有喜事,还是不要去荣寿堂了,万一冲到了怎么办!” 勇诚伯笨嘴拙舌,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把自己的妻子说成了晦气。 而兰姨太太闻言面不改色,反倒是笑道:“伯爷您说笑了,不过太夫人身体不适,按理今日立齐的确是不好去打扰,妾身便让立齐明日再带着一家子去看太夫人吧!” 其实,兰姨太太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让二房这个时候去太夫人的荣寿堂触怒气,自己儿子自己心疼,方才那话,也不过是故意说给勇诚伯听罢了。 一等着送走了勇诚伯和大房三房走人,兰姨太太、柳氏和锦绣便开心笑着围到了夏立齐身边,柳氏的手紧紧的握着夏立齐,一家人都没有说话,可是脸上带着的笑容,对视时看到互相眼中的喜悦,却是让一家子的气氛十分愉悦。 虽然今日这事儿,的确是高兴的让他也想庆祝一下,但他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自然知晓如今越低调越好,原本他就想着该如何去婉拒勇诚伯要大肆庆祝的主意,没想到,太夫人的故意添堵,倒是歪打正着,反倒是替她们解决了麻烦。 虽然说不庆祝,不过中午的午膳,是二房一家人凑在一块儿用的,柳氏特地吩咐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难得奢侈了一回。 而用午膳的时候,柳氏又让人去自己的库里翻出了】珍藏着的陈酒佳酿,除了锦绣,其他人都是小酌了几杯,连兰姨太太也没有例外。 酒是陈酿,锦绣一家人的酒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影响,都不高,只是几杯下肚,脸上尽染上了红晕,虽然都没有醉,再喝下去估计就要上头了。 锦绣原本就不高兴柳氏不让她喝酒,见此,连忙吩咐了丫鬟过来将酒都收了下去。 柳氏也是连连摆手点头,赞同了锦绣这一举动,又让人送了酸甜的解酒汤上来, 用完解酒汤,刚刚用上几口膳食,却丫鬟上来禀告,直道安国公府来人来祝贺了。 柳氏和夏立齐当即面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面面相觑,只当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而锦绣也没反应过来,还傻傻的问了一句:“安国公府?哪个安国公府……” 话音落下,锦绣便想到了太夫人的娘家安国公府,又觉得几乎是不可能。 这太夫人的娘家,怎么会跑二房来祝贺呢? 锦绣一家和安国公府的态度,虽不至于对待太夫人一般如临大敌,可这么多年都冷淡着过来,哪里想到,今日对方竟然跑过来祝贺她们家。 另有一说却是,太夫人如今病着,这安国公府里的人不跑去荣寿堂看太夫人,跑他们二房来祝贺,又算是什么事情? 当然,人既然来了,锦绣一家便是觉得再不合适,自然也不可能将人真给拒之门外了。 柳氏犹豫的看了一眼兰姨太太和自己的三个儿女,却是轻声开口道:“待会儿我和孩子他爹先出去看看,姨太太和锦绣几个孩子,先吃起来,不必等我们了。” 兰姨太太也点了点头。 夏立齐和柳氏一道走到了外边待客的大厅,看到了厅里此时正被丫鬟们招待着的人时,却是停下了脚步,柳氏拉住了夏立齐轻声道:“你回去和锦绣她们用膳,我去招待就好了。” 大厅里只坐了两人,却是之前也常来府里看望太夫人的安国公府里的嫡长子媳妇安氏王夫人和嫡长孙王子安。 夏立齐也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若是今日从安国公府里来的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子或者与夏立齐同辈的一些人,那夏立齐自然是要去见见,可安国公只来了一个安氏做儿媳妇的和小辈王子安,柳氏出去接待,便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这位如今的安国公府夫人王夫人会带着儿子上二房,柳氏便觉得很奇怪了,走出去的路上,她也一直在思索着这二人此行的用意。 她刚刚走出去,除了二话不说冲着二人道谢,却又立刻说了一句:“你们真是太有心了,不过太夫人这会儿还病着,咱们家二爷这事儿,根本算不得大事,你们还特地过来,实在是太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听得柳氏提及太夫人,王夫人和王子安脸上,都微微有几分悻悻然。 王夫人倒是沉得住气,还笑着说了一句:“方才我已经带着子安去看望过太夫人了,太夫人已经无恙睡下了,瞧着时辰还早,又听闻府上二爷有喜事,便过来道贺,还要你别觉得咱们来的唐突才好。” “怎么会呢!” 柳氏回答的并不热情,但也是客气的说着。 王夫人见了,也笑了起来。 其实真说起来,这两家从前几乎是从来没有交集过,突然有了来往,尴尬肯定是免不了的,但王夫人能言善道,而柳氏态度又是客气有礼,倒还真给说上了话。 王夫人笑着问:“今日过来,还以为能够看到夏二爷和五小姐呢?” “哦,咱们家二爷这会儿已经午歇下了,我瞧着他实在是累了,你们又是亲戚家,便没有去叫醒他,还请你莫见怪。”柳氏撒气慌来,面不红心不跳,“锦绣这孩子,毕竟是长大了,也不好让她贸然出来见客免得失了礼。” “这倒是,还是二夫人你想的周到。” 王夫人赔着笑,却又笑着说了一句:“咱们家子安,最是敬佩你家二爷,原本还以为能够见到你们家二爷与他请教请教,还兴奋的不行呢!” “这却是不巧了。” 柳氏带着客套的笑容,又是回了一句。 “这无事,这孩子既然有这个想法,将来总是有机会见到的,还请你们能够多看顾看顾这个孩子呢!” 王夫人笑着说了一句,话说到了这里,其实她们此行的用意也有几分明朗,却是为了王子安而来。安国公府虽然是国公府,但和诸多没落的世家一般,其实早就不如当初,王夫人的长子随时安国公府嫡长子,将来定是能够继承安国公府,可如今其实和原本的夏立忠、夏立平差不多,不过是担了一个小小的虚职。 王子安作为嫡长孙,被寄予的希望一直很高,但奈何王子安这些年来虽然也一直有被压着念书,可回回去参加科举,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莫说是像夏靖铭如今能够取到举人的位置,便是夏靖珏的秀才位置,他也完全考不到。 当然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给王子安也捐一个官位做做,担个虚职也不错。可王子安自己心气也高,根本看不上捐官得来的位置,于是他的前途之事就这么一直僵着。 夏立齐如今乍然升到了户部侍郎,王子安和王夫人一听得,便立刻打算跑二房来恭贺,最好便是,夏立齐能够看上王子安,也能够为王子安做些甚么,给他谋一个好位置。 “王夫人这话却是严重了,子安这个孩子挺好的,而且王夫人您太瞧得起我们了,这孩子家里有父母,在外也有朋友,哪里轮的我和立齐没事儿指手画脚呢!” 言下之意,便是有拒绝的意思。 王子安到底年纪轻,被柳氏这般说了,便低着头尴尬坐着。 王夫人却是仍然笑着,知道此事现在一定要让夏立齐答应下来,是肯定不可能的,所以她还笑着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我听说贵府五小姐长得十分美丽,下次我让子安别陪着我过来,可一定得好好见上一见贵府五小姐。” “长得过得眼罢了,哪里这般夸张。”柳氏谦虚道,依然十分沉得住气。 只是此时的王夫人心中,却是有些后悔的不行,她当初怎么就没眼光,听着太夫人胡咧咧,找媳妇的目光只看着大房和三房所出的姑娘,若是当初给他儿子定下了二房的五小姐夏锦绣,该有多好!   ☆、94| 77|3.23|家 第九十四章 夏立齐在升官之前,若是有人和王夫人说,让她儿子订下锦绣做儿媳妇,王夫人定然是要破口大骂。 虽然安国公府只是没落的公侯府,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夫人又觉得自己儿子十分出色,哪里会看得上二房,便是去娶太夫人信誓旦旦保证,可能将来会继承勇诚伯府的大房和三房的夏锦瑟和夏锦澜,、 王夫人还是觉得不满意的。 但有些事情,便是王夫人不承认也不行,譬如,她儿子的情况的确是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好点人家还真看不上他们家,差一些的,他们家也看不上。 所以王夫人只能够觉得十分“委屈”的在夏锦瑟和夏锦澜二人之间挑选,这几年,夏锦瑟和夏锦澜的父亲接连被捋了官位,王夫人心里越发不乐意了,也开始将目光看向了外边其他人家,却仍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可是没想到,可能是最早便被她否定的夏锦绣家里,会突然发生这番变化。 夏锦绣的父亲如今成了四品户部侍郎,手中权柄在握,而且明眼人瞧见,便知夏立齐将来肯定还能够再升上一升,若王子安真与锦绣订了亲事儿,夏立齐还能不帮着自己未来的女婿找个好位置? 王夫人越想越是惋惜,又想到了方才在荣寿堂中的所见所闻,她突然对于太夫人口中所言的将来继承勇诚伯府爵位的人不是夏立忠便是夏立平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虽然太夫人的确是有权利决定谁是继承人,可万一勇诚伯爷坚持让二房来继承,太夫人也的确是没有办法阻止,毕竟这个家的当家人还是勇诚伯爷。 瞧着勇诚伯方才的表现,分明便是表现的十分喜欢夏立齐这个儿子。 只是,如今想的太多,王夫人也知道无益,锦绣已经被定亲了,而且定的是谢府,二房与谢府的关系,可比与他们的要亲密许多,不可能为了他们而反悔改了婚事。 更重要的是,便是王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还真不如谢府的那位谢文清。 王夫人脸上一阵喜又是一阵悲,表情变化的飞快。而柳氏坐在上边静静看着,不是动作优雅的捡起了茶盏往嘴中送了一口。 王子安也偷偷的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位长辈,他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静认真的观察,往日里,因着两边的关系,他虽然来勇诚伯府很频繁,却也和二房从未交集过。他是知道二房也有他的一个表妹叫夏锦绣,方才听到的消息,却是夏锦绣长得竟比夏锦澜还要出众,他原本并不相信,毕竟锦绣小的时候,他也是见到过的。 可是这会儿看到柳氏美丽优雅,仿若二八少女的摸样,他又不由自主的有些相信了,都说母女相肖,有柳氏这么一位做娘亲的,做女儿又能够差到哪里去呢! 只是这二房规矩太严,竟是将夏锦绣藏了起来,并不带出来见客,王子安的心里有些惋惜。 当然,锦绣有多好也不过是王子安耳闻,王子安这心里惋惜了一下,便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而是偷偷将手背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也是提醒着王夫人。 王夫人听了,果然立刻笑道:“这话你还是谦虚了。若不是因着你家五小姐已经订了亲是,我还真想让她做我儿媳妇呢!” “呵呵……” 柳氏心里直翻白眼,十分不耐烦,嘴上却还是有礼的笑了一下。 王氏见此,却是立刻提出了先时在心里准备了好几遍的话,笑着轻声道:“说来,今日我还真是有点无事不登三宝殿,也是走到了这儿,才突然想了起来,我家子安念书向来认真,只是身体实在不好,所以家里的意思,是想要给他捐一个官位。但一直都没有遇到合适的,你家二爷官做得好,官场上的事儿,也知道的多,所以特地过来问上一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能不能给子安安排一下?” 王夫人虽然用最自然的语气说出来,可是语气里难免带了一些底气不足。 柳氏慢慢听了王夫人的话,倒是没有奚落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这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倒也不能够决定,具体还要问我们家二爷才能够知道。您看……” “那不急不急,慢慢来慢慢来。” 王夫人连忙赔着笑脸说了,也看出了柳氏的送客之意,她和王子安连忙都站了起来,便要起身告退。 柳氏也没有挽留,只是站起来,笑着送走了这二人。 王夫人和王子安二人一走出了二房的院子,二人便开始轻声说起了话。 王夫人显然没有信心,只是连声道:“早知道当初二房会有这个造化,咱们家早就应该提早与二房交好,而不是听你那位姑祖母的话。” “娘,现在说这个,早就晚了。” 王子安到底是个男人,也不想王夫人那边容易纠结。不过王子安对于方才说出口的拜托之事,其实心里也完全没有信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看样子,他们是不会帮我的,毕竟非亲非故。” “是啊,你当初要是和他们家那位五小姐定亲该有多好,如今就有一个得力的岳家了。” 王夫人的语气里,满是惋惜,“咱们家若是和这二房成了姻亲,他们家还不得帮着咱们……” 王夫人一说这话儿,王子安的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精光,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却是连连开口道:“娘,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想和这二房成姻亲,可不难。” “什么意思?” 王夫人有些糊涂,抬起头看着王子安有些兴奋的神色,询问着。 王子安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夏靖铭如今年纪可是不轻了,先时是因为他们家人在上川长鞭莫及,如今回来了,而二舅母还不得赶紧替夏靖铭选妻子了。” “说得对,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这二房的大儿子可还没成亲呢!” 王夫人脸上也有一些兴奋。 王子安只是微微一笑,却又提醒了王夫人一句:“夏靖铭将来的妻子,不可能会选庶出的,你别听姑祖母的话,又找家里那几个姨娘生的凑数。” “知道知道,夏靖铭这么好的女婿人选,我还舍不得给那几个贱皮子呢,留给你妹妹璇儿做夫婿多好啊!”王夫人连连点头。 说起来,安国公府别的不多,女儿却是很多,便是王夫人自己,都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了,还有一个小女儿王璇亲事未定。 当时夏靖铭刚中举后,王夫人其实也有心动过,可是一想到勇诚伯府里的情况,还有夏靖铭那对父母还在上川那个穷乡僻壤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京的情况,她便将人否决了,在太夫人的意思下,将几个庶女送到勇诚伯府来接近夏靖铭。 现在一想,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短见了,也幸亏夏靖铭没看上那几个庶女,不然不是存心给她添堵吗? “夏立齐如今刚升了官,长子年纪也到了,这柳氏,的确是是要给长子开始选妻了。” 王夫人点头赞同着王子安的话。 事实上,柳氏在高兴过夏立齐升官的事情后,也的确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长子夏靖铭的亲事,先时在上川她无法给儿子订亲事,回来夏立齐前途未卜,一来担心着没余心去想别的,二来也知道那个时间里,想给夏靖铭找到好的亲事不容易,所以就一直拖着。 现在,终于夏立齐升官了,她自然是要赶紧给儿子订下亲事,最好立刻便成亲,让他们抱上长孙子。 夏靖铭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听得柳氏那话,还弱弱的抗议过想要再拖上一拖,最后还是被柳氏给镇压了。 锦绣自是幸灾乐祸,火上加油,还兴冲冲的陪着柳氏参加了好几个宴会去相看各家的小姐。锦绣这回了京,也是第一次与柳氏一道儿进入京中交际圈,锦绣的容貌,自然是引起了一阵风波,不过,因着她已经订了亲,所以大家看过赞过,便没有什么后续,反倒是家里有女儿的,都将眼光盯向了锦绣的大哥夏靖铭的婚事,有意无意的开始与柳氏打听。 宴会上,锦绣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今日是这位王小姐想与锦绣成为手帕交,明日是那位林小姐送了礼物给锦绣,后日则是李小姐邀请锦绣来家中玩,锦绣觉得,自己瞬间便从一个大闲人变成了大忙人。 柳氏也受欢迎,京中的一些宴会,她总能收到请柬,也总能有一些不是很熟悉的贵夫人突然来找她说话,也常常会有打扮的美丽动人,姿态得体的未婚小姐上来给她请安。 “这都是拖了大哥的福,咱们才能这般受欢迎!” 锦绣对着柳氏笑眯眯玩笑道:“要不,咱们给大哥晚些再娶媳妇,这样,咱们也能多受奉承一段时间。” 柳氏闻言也是噗嗤的笑了,当然知晓锦绣这话做不得真,她心里只是慢慢估量起了这几日看的人选,从其中剔除了几人,又重点在心里记了几人,这选儿媳妇,还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啊! 柳氏有些苦恼,也有几分甘之如饴的想着。 正当柳氏这边左右为难,锦绣积极与各家小姐结交的时候,锦绣家里,却是迎来了两位稀客,一位锦绣很熟悉,是谢夫人,原本该是锦绣未来的婆婆,而另一位,则是谢夫人的嫂子卫夫人,卫灵儿的母亲。   ☆、95| 77|3.23|家 第九十四章 二人是早上来拜访的,锦绣和柳氏二人刚刚用完早膳,柳氏拿着账本正坐在榻上教着锦绣学管家。听到底下人来报的时候,柳氏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神色,锦绣也有一些莫名。 先且不说卫夫人,单说说谢夫人,虽然两家来往密切,可这么多年来,其实谢夫人从来都没有主动登门过,基本上都是锦绣一家去谢府拜访的,便是谢府来人了,基本上也都是谢文清过来。倒不是说对此不满,也因着谢府有谢修这么一个大长辈在,锦绣一家自然不会觉得对此有所异议,可谢夫人这不打招呼的,就直接上门来拜访,到底是怪了一些。 而卫夫人,更不必说了,夏家、柳家都和卫家并没有直接的交情在,中间也是隔了一个谢家才扯上一些关系。当然了,因着有一个谢家的关系,柳氏倒的确是和那位卫夫人也说上过几句话,但仅限于此,卫家在京城里算得上是顶级世家,锦绣一家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攀附人家,基本属于完全没有来往的人家。 卫夫人会来谢府里,柳氏和锦绣只是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虽然心里怪异着,但这两位都称得上是贵客,柳氏自然吩咐下人赶紧迎进来,自己和锦绣快速仔细的收拾了一番后,便匆匆走到大厅里接待。 来人也果真是谢夫人和卫夫人。 谢夫人看到柳氏和锦绣出来的时候,笑着放下了杯子,抬头主动招呼了起来。 锦绣是小辈,自然赶紧走到谢夫人和卫夫人面前行了礼,谢夫人热情的扶了起,而卫夫人也难得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因着是谢夫人和卫夫人二人,这二人又是坐在下首的位置上,柳氏虽是主人家也不敢陈大,所以只是坐在了二人对面的椅子上,锦绣则是坐在柳氏的下首。 柳氏这会儿心里对于二人的来意,心中是满肚子的疑惑,不过她十分沉得住气,反而笑着与谢、卫两位夫人说着话儿。所说的事情,其实还挺琐碎繁杂的,都是一些京城中各家的八卦事情,锦绣在一边听着,都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偏生这三位夫人极其沉得住气,说了足足有一刻时间的话,丫鬟们都进屋来换了一次茶水了,谢夫人终于笑着扯到了主题。 谢夫人前一句话刚好说完了某个官员家中小姐的婚事,仿若无意的提及了一句:“最近听说你也在替你们家靖铭看婚事了,倒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合适的?” 柳氏和锦绣听着这话,倒不是她们敏感,而是谢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品茶的卫夫人终于也抬起了头,看向了谢夫人。柳氏和锦绣要是还没品位过来,那肯定就是迟钝了。 柳氏其实心里也是一愣,但还是立刻笑道:“毕竟是婚姻大事,所以还是慎重点。” 柳氏倒是没有直接说到夏靖铭婚事,语气也有几分委婉,心里也是估量着谢夫人究竟是何意思。她的目光轻轻看了一眼卫夫人,自然猜到,这十有□□,谢夫人可能是来当说客的,替卫夫人当说客。 可是卫家的姑娘,向来不愁嫁,哪里看得上她们家。 这倒不是柳氏妄自菲薄,便是卫家的庶女,同样是有人家争着要,而卫家的嫡女,更是不必多说,便是做个王妃也是使得的。 当年谢老夫人之所以会下嫁给谢修,那完全是因为当时的谢修拜在谢老夫人父亲名下,既得谢老夫人的父亲赏识,又无意间获得了谢老夫人的芳心,这才娶到的。 柳氏心中正偷偷想着,却难得听卫夫人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是啊,儿女婚事,父母总是操透了心,我家灵儿也是,到现在还没定人家,我也是挺急的。” 卫灵儿? 柳氏这下子,彻底诧异了,卫灵儿可是卫夫人的亲生女儿,卫家这一辈子的长女,论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难道卫夫人是想要把卫灵儿说给她家靖铭,可是只是想想,柳氏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有些不确定的试探了一句:“灵儿姑娘这还没定下婚事吗?看样子是太多人家求娶,所以卫夫人您挑花眼了。” 柳氏这话说的十分得体,还有几分恭维卫夫人和卫灵儿之意,按理说,并没有什么不恰当的,可是没想到,卫夫人和谢夫人二人闻言,脸上皆浮现了一层尴尬的神色。 柳氏心中越发奇怪。 锦绣坐在边上,看着不明所里的柳氏,心中叹了一口气。 其实当卫夫人提及到卫灵儿的时候,锦绣倒是将事情想通了。 卫灵儿的确是很好,依她的身份,便是当王妃也是使得的,这点毫无疑问,所以当初她能钟情谢文清,锦绣还一直觉得,这卫灵儿对谢文清称得上是真爱。 但因着锦绣和谢文清二人的婚事,卫灵儿显然与谢文清是不可能的,卫家的家教也不可能让女儿做出破坏别人家婚事的事情。 谢家不成,京城又不是没有别的更好的人家了,卫灵儿自然是不急着婚事。说来到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不凑巧。在卫灵儿及笄后,家里开始给她安排起婚事的时候,恰好郭家大小姐出事了,燕亲王妃的位置自然是空了出来。 锦绣不知道这想当燕亲王妃是卫灵儿本意还是家中安排,反正据说当时卫灵儿的确是燕亲王妃的头号种子人选。 然后,卫灵儿便出事了。 那天据说是卫家太夫人的寿宴,当时卫灵儿带着一□□好的世家小姐在游园,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卫灵儿就给掉进水里去了。当时卫灵儿呼救几声,没料到,竟然引来了前边院子里的一群世家公子,虽然卫灵儿并不是由那群世家公子救起来的,可当时天气炎热,衣衫轻薄,卫灵儿又掉进水里,衣裳都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简直不亚于被人看光了。 燕亲王妃的位置,卫灵儿自然是不用想了,便是想要嫁给个普通人家,都很难。若是狠点的人家,早便将卫灵儿送到庙里去了。卫家疼孩子,当然没这么干,可卫灵儿的婚事也成了难题。 卫家这意思,是想让她大哥娶卫灵儿。 虽然锦绣并没有看轻卫灵儿的意思,也觉得卫灵儿很可怜,可是站在她大哥的角度,锦绣其实是很不愿意让自家大哥去娶卫灵儿的。说她古板封建也好,说她没有同情心也罢,现在惨的的确是卫灵儿,可她大哥娶了卫灵儿,她大哥就要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了。 卫灵儿的确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可世人并不这么看待,他大哥若是喜欢卫灵儿,那娶了也便娶了,问题是她大哥和卫灵儿也没有什么交集,何必要去顶着世人的目光娶卫灵儿,做圣父呢! 夏靖铭娶了卫灵儿,别人不会说夏靖铭是不为世俗所迫的大英雄,其他人更多的只会说,夏靖铭为了权势,竟然愿意娶卫灵儿一个不清白的姑娘家,便是将来夏靖铭靠自己实力做到了高位,依然摆脱不了这个头衔。当然这些都是后边的事情,单单是眼前,他大哥娶了卫灵儿,恐怕他们家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上了。 柳氏虽然不知道其中内情,不过她对于儿子的婚事,向来慎重,便是觉得卫灵儿肯嫁她的儿子是天上掉下的大好事儿,也不会贸然答应,所以对于谢夫人和卫夫人有意无意的劝说,也只是笑着打了太极。好在谢夫人和卫夫人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本就不打算把话说的太明白,其实说的挺婉转。 最后谢夫人和卫夫人二人是有些失望离去,柳氏在礼仪上,一直做得很不错,带着锦绣亲自将人送到了大门口,直到谢夫人和卫夫人都上了马车,方才停了步。 她等着将人送走后,却是带着锦绣匆匆回了二房的院子,到了门口,却并没有回自家院子,而是转而去了兰姨太太的院子,显然此时她的心里也十分拿不住主意。 柳氏这边十分忐忑,其实上了马车的卫夫人和谢夫人,心里也一样不安。 卫夫人刚刚坐进马车里,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起了谢夫人:“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同意婚事。” 卫夫人其实也知道,自己女儿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好嫁人,除非选一些实在不太行的人家,可是她又舍不得女儿嫁的太差。夏家的情况,在卫灵儿出事之前,她是肯定看不上的,即使夏立齐很有出息,而夏靖铭自己也很争气,可卫灵儿可是能做王妃的人,哪里会瞧得上。如今出了这事儿,反倒是有些卫夫人要求着夏家了。 可卫夫人偏偏又觉得自家女儿委屈,所以方才态度上一直端着,没有主动挑明,反而是要让柳氏迎着她说话。当然,她原本认为,柳氏在听到自家的意思后,也应该会迫不及待的想将这桩事情定下来,谁知道,柳氏竟然会这般谨慎。 卫夫人其实出了勇诚伯府大门就有些后悔了。 谢夫人听着卫夫人的话,心里其实也很不痛快,可到底还是温声安慰道:“毕竟是这么大的婚事,哪能咱们来一趟就给定下来,你也别太心急了。” 其实谢夫人是很不乐意跑这一趟的,卫灵儿这个侄女的情况,谢夫人心中明白,嫁谁家还不得坑谁,可是卫夫人今日一上门就求着她当说客,又抬出了她哥哥又抬出了卫灵儿这个侄女如果真这么下去,就要当姑子去的事情来压她,她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走这一趟。 当然,谢夫人也不是真有想坑夏靖铭,她之所以走这一趟,不过是实在过不得卫夫人,也是想着,反正走了也走了,至于如何决定那也是柳氏的事情,她也并不觉得,柳氏会不知道卫灵儿的事情,毕竟当初卫灵儿的事情闹得很大。 偏偏她就是忽略了柳氏先时一直呆在上川,如今回了京这事儿又过去太久,也不会有人主动和柳氏提及来得罪卫家,而锦绣之所以会知道,还得多亏了某位很想当锦绣大嫂又口无遮拦的小姐才会知道。 柳氏今天这态度,谢夫人只当是柳氏在知道卫灵儿事情的前提下才会这般,在觉得柳氏答应的几率很大的前提下,心里不免有几分看轻了柳氏,只觉得柳氏平日里瞧着挺好一个人儿,没想到在攀附权贵这事儿上,竟然这般拎不清,也但愿锦绣这个未来儿媳妇,千万别给继承了柳氏的性子。 谢夫人和卫夫人二人坐在马车里,倒是沉默了下来,心中各怀心事,也都皱着眉头有几分发愁 柳氏自然不知道谢夫人如今在心里如何想她,她带着锦绣到了兰姨太太的院子里时,兰姨太太正好坐在窗口绣花,看到柳氏和锦绣走进来,还笑着招呼了,拿了绣了一半的布料在锦绣身上比了比。 锦绣一看,便知道兰姨太太是又给她在做衣裳,脸上立刻浮起笑容笑嘻嘻的凑在了兰姨太太身边,不过这会儿有大事,她倒也没有再继续撒娇,而且当着兰姨太太的面对柳氏轻声道:“娘亲,其实我知道卫夫人今天为什么会过来说亲事?” “你知道?”柳氏奇怪的看着锦绣。 而兰姨太太也有一些奇怪了,轻声问道:“卫夫人来咱们家了?” 锦绣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气,却是慢慢的将事情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还未全部说完,柳氏便气的不行,一拍桌子怒道:“卫家做事太不地道,这是想坑咱们家呢!” 兰姨太太虽然没有发火,不过面色也并不好看,反倒是锦绣倒还厚道的说了一句:“其实这事儿,倒也不是卫家想坑咱们家,可能卫家只是想来试试,毕竟卫家那事儿闹得挺大的,很多人都知道,或许卫家也觉得咱们家该知道。” “咱们家刚从上川回来,哪里会知道。” 柳氏这会儿真的气上了头,但凡她眼皮子浅一点,当时便和卫家口头上答应了要订亲事,还不得坑了夏靖铭一辈子。 “谢夫人也太过分了,咱们家好歹以后是要结姻亲的,为了她娘家侄女,就来找我们家,把我们家当什么了,咱们家是那般趋炎附势的人家吗?”柳氏是真疼爱儿子,连谢夫人也都给气上了。 兰姨太太并没有说话,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回头我去问问兄长吧,看看究竟是什么意思?” 兰姨太太这话,其实也有兴师问罪之意,不过柳氏听得兰姨太太这般说了,倒是有些心软的说了一句:“姨太太,还是算了,可能谢夫人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以后锦绣要嫁给文清,为了这事儿闹得不愉快,也没必要。” 兰姨太太听了也是觉得有理,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事儿,咱们先不用下定论,等立齐他们回来再说说,若真是她们做的不厚道,咱们也不要忍气吞声。” 柳氏和锦绣都点了点头。 原本下午柳氏和锦绣是要去参加一个宴会的,不过出了这事儿,柳氏和锦绣显然都没有了心情,便使人先去那家告了歉送了赔礼。 夏立齐如今刚刚新官上任,自然繁忙,有的时候连午膳都不回家用,今日夏立齐也没有回来,柳氏虽然心急,也知道公事重要,并没有催人去请,反倒是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下午的时候回来了。 夏靖铭一回到家里,便感觉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看待自己的目光十分怪异,让他心里忍不住有些毛毛的,他自然知道这几日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忙着给他张罗媳妇,以为二人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搓了搓手臂却是哀求道:“娘亲、小妹,你们别折腾我了,我现在一个人好好念书挺好的,等我考了状元指不定还能娶公主呢,干嘛非得这么急着给我娶媳妇呢!” “就你还想娶公主,现在也没有公主给你娶啊!” 锦绣被夏靖铭的话逗乐了,如今的皇上膝下一无所出,唯一的几个公主,还都是收养的,而且年纪比晏淮还大,早就招了驸马了。当然夏靖铭这话也是在开玩笑,当不得真。 夏靖铭瞧见锦绣笑了,也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而柳氏却始终紧绷着面色,上上下下看了夏靖铭一眼后,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卫家的大小姐你有没有接触过?” “啊……” 夏靖铭愣住了,好半晌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连连叫屈吗,“娘亲,我是那种登徒子吗,莫说是大家小姐,便是年轻丫鬟,我都是不接触的。” “对啊,娘亲这点我可以给大哥作证,大哥很洁身自好。”夏靖珏立刻讲义气的替夏靖铭一块儿叫屈。 “娘也没说什么,你们那么激动干什么!” 柳氏当然知道自己儿子绝对不会和卫灵儿有什么,可是她现在对卫灵儿的印象降到了极点,又觉得卫家方才的态度太奇怪了,明明便是卫家想让他们家娶卫灵儿,又把姿态摆的很高,好像让他们家去求着。 会不会其中又有什么内情,这才鬼使神差说了这么一句。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也觉得奇怪极了,这好好的,柳氏干什么提到卫灵儿,夏靖铭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柳氏没有说话,而坐在边上的锦绣却是轻声道:“今天卫家来人了,好像有意思说是想让卫灵儿做我大嫂……” 锦绣的话音未落,夏靖铭没有说话,夏靖珏却是连连道:“这事儿我不答应,那卫灵儿当初那事儿,谁不知道。我有个朋友当时也在场,回来后还绘声绘色给我们描述了,让卫灵儿做大哥的妻子,这不是害了大哥,咱们家以后也要让人指指点点的。”   ☆、96| 77|3.23|家 第九十五章 “还有这事儿?” 柳氏闻言面上也有几分吃惊,一个女儿家被一群公子哥儿私底下议论,这名声还怎么挽回的了,柳氏这般想着,心里更加确定不能够让卫灵儿做自己的儿媳妇。 当然,都是有女儿的人家,柳氏也听得出,这事儿卫灵儿实属无辜,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完全是让世俗给逼的,若是她们家锦绣遇到这样的事情,柳氏甚至都不敢去想,这也让柳氏心中打了一个激灵,日后若是带着锦绣出门赴宴,一定要带在身边才好。 不过,柳氏同情归同情,也不可能因着同情,便让自己儿子去娶卫灵儿。 她抬头看向了夏靖铭,见他一直沉默着,只出声问了一句:“你怎么想?好歹是你自己的婚姻大事,怎么反倒置身事外了。” 夏靖铭听了柳氏这话,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从打算给他娶媳妇开始,柳氏便和锦绣二人兴致勃勃张罗,他倒是想说不想这么早娶妻,可是柳氏哪里问过他意见了。 其实娶不娶妻,对于夏靖铭而言并没有太重要,只要别给他娶个搅家精进来就好,所以也任由让柳氏给他张罗着。 这会儿柳氏突然问他意见,他还真一时说不上个什么。 他没见过卫灵儿,当然卫灵儿的名声他也是有所耳闻,出事之前都是好名声,出事之后,则是坏名声。但夏靖铭从来都不是一个八卦的人,结交的人都是一些寒窗苦读之辈,也甚少去议论这些坊间传闻。 他想了想,最终只说了一句:“但凭母亲做主。” 得了,说了也等于没说,夏靖铭这话,惹得柳氏和锦绣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柳氏更是谴责了一句:“自己的终身大事,感情全赖我身上了,自己一点都不上心。” “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夏靖铭回的委屈,说起来,让他自己决定,的确还不如让柳氏和锦绣去相看,这个时代,除非是亲戚家的姑娘,其他人家的姑娘,哪里是那么容易知晓好歹的。有姑娘的人家也不可能相中了你这个女婿,就让自家女儿出来让你相看相看,想要知道性情,更是不好说了。 锦绣听了夏靖铭这话,也忍不住有些替夏靖铭抱屈。她连忙笑着摇了摇柳氏的手,开口道:“大哥这是相信娘亲你的眼光,娘亲你就莫说大哥了。” 说罢,锦绣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支着小脑袋替自家大哥发愁,这太吃香也真是不好,如今这求的人多了,麻烦也多了。 卫夫人今日上门虽然没有把话讲明,而柳氏也没有做出任何答复,瞧着仿佛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可他们家真的不要娶卫灵儿,又有一层麻烦,卫夫人请的是谢夫人当说客,他们家真给婉拒了,说的不好听些,谢夫人的面子上也有一些不好看。 当然,柳氏和夏立齐都不是为了面子就会牺牲儿子幸福的人,最难办的一点还是,谢夫人可是锦绣未来的婆婆,就怕万一谢夫人心里存了心结,将来锦绣嫁过去,日子会不好过。 柳氏和兰姨太太如今发愁的事情也就是这一点,晚上夏立齐回来听罢这件事情,心里也有了这么一层顾虑。 锦绣倒是不知道此时父母长辈所想,若是让她知晓,定然是要无语,她爹娘简直就是太多虑了。 不过,说来卫灵儿的事情也让她想到了一些事情,忍不住想要去找晏淮问问。偏生晏淮最近事儿忙,加上又给她抓了一个小把柄,已经有两日没来了,锦绣想了想,只好主动让夏芍传了音讯回去,直言晚上要见晏淮。 晏淮此次也是半夜来的,锦绣那会儿都等的要睡着了,也以为晏淮今晚是过不来了,谁知道,床帐突然被一撩,晏淮出现在了床帐外边,不由分说,便是张口一句:“你大哥不能娶卫灵儿。” 锦绣的困意也一下子都被赶跑了,她拿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了晏淮,眨了两下眼睛,这才开口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为什么?” 锦绣这一句反问,却是让晏淮误会了,晏淮深吸了一口气,只是重复强调:“我说不行便是不行,难不成我还能害你大哥不成。” 晏淮的这副态度,让锦绣心中微微生疑,她想到了卫灵儿先前出事的原因,忍不住开口试探了一句:“别是你舍不得卫灵儿嫁给别的男人?” 锦绣那一句话问出的瞬间,晏淮的身体却是僵硬住了,他眼神惊疑不定的看向了锦绣,而晏淮的这副神情,却是让锦绣肯定了一件事情。 上辈子,卫灵儿还真是嫁给了晏淮。 晏淮的这一副态度,也让锦绣心里微微有些吃醋。 当然,晏淮也很快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有些沉默的在锦绣身边坐下。 方才锦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晏淮还真以为锦绣记起了上辈子的事情,如今瞧着,却是他多想了。 卫灵儿上辈子,的确是做了他的侧妃,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在他坐上那个位置后,虽然他因着锦绣,没有再宠幸过其他女人,可还是封了卫灵儿做贤妃,并且每个月,都会会去卫灵儿宫中坐坐,看看儿子。 卫家的女人向来有好名声,卫灵儿也一直表现的十分贤淑得体,不争不抢,或许晏淮对自己的妻子郭皇后还有所忌惮,但对卫灵儿,却是十分放心。 当初宫变之时,即使是在兵力紧张的情况下,他仍分了一部分去保护卫灵儿母子,谁料到,对方早已心存异心,当初锦绣会出事,单单靠一个被他提防了的郭氏女,如何能成功,卫灵儿在其中更是功不可没。 当然,上一世,卫灵儿最终也尝到了苦果,她一心想要害了锦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郭家的人,哪是什么善类,与郭家人合作,无异于与虎画皮,他们如何会信守承诺,如何会放过她那个同样有继位希望的儿子。 晏淮心里想着上辈子那些事情,手上不觉紧握住了拳头,而锦绣看着晏淮这副难得沉默的模样,心里只觉得酸透了,她推了一把晏淮,想把他从床上赶下去,嘴里更是气道:“既然你那么舍不得卫灵儿,那你干嘛看着她出事,完全可以娶了她,卫灵儿身份可比我高多了……” 晏淮没躲,被推了一个正着,不过锦绣力气太小,根本无法撼动晏淮,反被晏淮抓住了手,他有些无奈的看着耍着小性子的自家媳妇,只能够缓声安慰:“你想多了,我怎么会舍不得卫灵儿,卫灵儿不是个好的,嫁到你家来,还得给你家添乱,给你受气,我这是心疼你呢!” 晏淮好话不要钱的往锦绣身上撒,当然锦绣其实心里也清楚,若是晏淮真的在乎卫灵儿,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只是先前晏淮那妻妾儿子的事情还没翻篇,这会儿又提到了一个明晃晃上辈子晏淮的女人,锦绣心里难免会不得劲儿,所以也是借机发作。 这会儿从晏淮嘴里默认明白到卫灵儿上辈子的确同样成了晏淮的女人,锦绣只觉得自己和卫灵儿之间,还真有几分孽缘。 先是谢文清,再是晏淮,她们二人这缘分,简直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就剩了这两个男人似得。 不过想到谢文清和卫灵儿的事情,锦绣心里难免有几分狐疑的看向了晏淮,开口问道:“谢文清怎么会对卫灵儿下这般狠手,这可是毁了卫灵儿一辈子?” 谢文清并非是个狠心的人,而卫灵儿作为谢文清的表妹兼这么多年对他一直痴心的人,按理说,谢文清便是想要阻止让卫灵儿嫁给晏淮,也不该对卫灵儿这般狠。事实上,便是那位郭家的小姐,都比卫灵儿要好得多,毕竟郭家小姐只是伤了腿,这个时代对于女人而言,身上有残疾,可比名声有毁要好的多。 晏淮看着锦绣一脸疑问的样子,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这事儿我如何会清楚,不过指不定是因为那卫灵儿移情别恋,谢文清心中不忿才下了这般狠手。” 锦绣听了这话,自然不信,可晏淮说的并不确定,瞧着也不像是要抹黑谢文清的样子,反倒是让锦绣有些将信将疑了。 其实,晏淮心里是清楚谢文清为什么会对卫灵儿下毒手,谢文清是为锦绣在报仇,为上一世的锦绣在报仇。 谢文清虽然多情,也有许多不是,可他对锦绣的情意,晏淮其实也不得不认,的确是真诚的。谢文清当初其实也是想要将郭家女也毁了,只是郭家到底守备森严,他能够在郭家的马车上动手脚,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卫家,说到底,谢文清是占了两家是亲戚的便宜,自然好安排许多。 但这些,晏淮只是自己傻了才会告诉锦绣。 晏淮轻叹了一口气,又是轻声道:“先且不说卫灵儿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卫灵儿如今这情况,你大哥也不适合娶,你便是同情她,也不该坑了你自己亲大哥吧!” “我又没有说我们家要娶卫灵儿。” 锦绣听得晏淮想要循循善诱的对她劝导,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今日把晏淮叫来,其实也只是想要弄清楚卫灵儿出事的前因后果,哪里是征询该不该娶卫灵儿的意见。 “这便是了,你真要给你大哥找个好妻子,我可以帮你忙,定然帮你大哥找一个让你们全家都满意的。” 晏淮说出这话的事情,忍不住对夏立齐开始吃醋了,他这还没取上媳妇呢,却要先给大舅子张罗起媳妇了,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晏淮的话,也是惹得锦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也让锦绣想到了一个事儿,自己大哥上辈子娶了谁? 若是她上辈子的大嫂是个好的,那这辈子,也不该拆散了这对夫妻吧! 锦绣犹豫了一些,试探的对晏淮开口问了一句:“你觉得上辈子我的那位大嫂怎么样?” 晏淮听了这话,倒是愣了一下,也明白过来锦绣的意思。 他笑着说了一句:“你上辈子的那位大嫂,的确是个不错的,嫁到你家后,孝敬你父母,待你也很好,只是,如今你那位大嫂对于你们家而言,门第好像低了一些?” 见锦绣皱起眉头,晏淮又笑着解释道:“你大嫂陈仪的父亲,如今不过是个正五品步军副尉,先且不说咱们本朝武官的地位向来比文官低些,便是按品级算,也有一些低了。” 陈仪? 锦绣忍不住在脑海里细细搜索着自己这段时间接触的人,可是想了半天,只觉得自己好像也从来没有见过这号人物。 不过,能够从晏淮嘴中得到一声好,可见上辈子自己的这位大嫂,应该是很不错了。 锦绣听着晏淮的解释,倒也隐隐能够明白为什么这辈子陈仪会没有出现,如今朝堂上,一直有重文轻武的传统,若是品级高些的武官,当然另作它论,可陈仪的父亲,官位实在是有些低,恰好四五品之间,又是一道坎儿。 锦绣的父亲如今升做四品官,柳氏和锦绣所接触到的一些人,也都是四品或者四品以上的官眷,便是偶尔有五六品的,也都是本身家世不错的那些世家出来,而且,那些基本上都是文官。 “那大哥和大嫂这辈子,没有可能吗?” 锦绣有些担忧,这辈子好像有很多的事情被改变了,可是有些好的事情,锦绣一点都不希望被改变。 “倒也不是。”晏淮想了想,其实对于陈仪这辈子再做锦绣的大嫂,并没有太大的意见。晏淮上辈子与陈仪接触不多,可心里还念着当初陈仪大着肚子进宫照顾锦绣的那份情。 上辈子,宫变发生后,锦绣孩子没保住还受了重伤,柳氏的死,更是让她身心受创,一度熬不过来。当时锦绣的二哥和二嫂在外地赶不回来,陈仪怀着八个月堪堪要临盆的身孕连夜进宫劝导照顾的锦绣,这才让锦绣熬过来。后来陈仪也因为太操劳,孩子刚满九个月就落了地,好在母子平安。 “你大嫂待你一直很好,和你大哥也一直夫妻恩爱,若是你们家不嫌弃你大嫂如今门第不高,我倒是可以帮忙促成此事。”晏淮笑着对锦绣说了一句。 而锦绣闻言,自是没好气的冲晏淮回道:“我们家才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不过大嫂若是真好,你就帮忙让大嫂重新嫁给我大哥吧!” 锦绣说到后边,也有一些不好意思。好像这事儿,又得让晏淮费心了。   ☆、97| 77|3.23|家 第九十六章 晏淮看着锦绣这副样子,不仅失笑,其实莫说是上一世陈仪本也就是一个好的,便是对方并不是个好的,冲着锦绣这副态度,他也定然让陈仪改好了嫁进这勇诚伯府。 这边晏淮拍着胸膛一手揽下了锦绣大哥的亲事,另一头,锦绣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父母会一时脑热让卫灵儿嫁入自家。而柳氏和夏立齐二人愁眉苦脸商量了好一会儿,也果真是打算等到第二日,便上谢府通过谢夫人向卫府婉转表示拒绝的意思。 为了这,柳氏第二日一早,特地拉了两个儿子细细教导了一番,只道这事儿家中如何牺牲了锦绣,又道两个儿子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锦绣这个小妹,差点没把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感动的眼泪汪汪,夏靖铭更是差点没一口气便要答应下与卫灵儿的婚事。 此趟去谢家,是要去拒绝人的,也指不定会得罪了谢夫人,柳氏思来想去,最终没打算带上锦绣一道儿。 锦绣自然不会自己主动闹着要上谢府,所以送柳氏离开自家院子后,她便带着丫鬟们去了边上兰姨太太的院子。 兰姨太太闲来无事,手上也一直忙着给锦绣新裁的衣裳绣花,看到锦绣过来陪她,自然十分高兴。锦绣不懂绣花,不过先时学着打下手学的不错,所以就坐在了一边,替兰姨太太劈线,陪着说话。 这祖孙二人,倒也其乐融融。 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等到兰姨太太修完了一块袖子上的图纹后,已近午膳时分。 兰姨太太使人去外边敲了敲,发现柳氏还没有回来,于是便让丫鬟们去厨房传了几道锦绣平日里爱吃的菜肴,打算让锦绣在她这边留饭算了。 谁知道,这边菜肴刚刚传上来,锦绣和兰姨太太二人还未动筷,另一边,柳氏身边的丫鬟却是过来找了锦绣,直道让锦绣回去接待客人。 锦绣听了丫鬟的话,还真是有些奇怪了,柳氏这一大早不是跑谢府里去吗,怎么还会带来客人了? 锦绣心中疑惑归疑惑,不过柳氏既然真的有客人带了回来,又派人特地来找了锦绣,定然也有她的原因。所以兰姨太太也连忙让人拿了梳妆镜过来,亲自动手替锦绣收拾了有些松松的发髻,打扮妥当了,这才催着锦绣赶紧回去。 锦绣带着丫鬟们回到了自家院子,还未走到大厅的时候,却是听到了一阵柳氏的笑声,锦绣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仔细听了一下屋里的声音,除了柳氏之外,还隐隐能够辨别出还有其他两个声音。 她走到了大厅门口,抬起头看去,果然看到有两人坐在了柳氏对面的榻上。 与柳氏正对面的是一个看着有些年纪、微微发福的妇人,而坐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个年轻姑娘打扮的女子,模样倒是十分陌生,反正锦绣先时是从未见到过。 锦绣一出现大门口,便立刻惊动了屋里的人,屋里的人也都将目光看向了门口。那妇人和她身后的那位姑娘看到锦绣后,脸上皆是一愣,而柳氏则是连忙伸手冲着锦绣摆了摆手,连声道:“快进来见过你陈伯母和陈姐姐。” 说罢,又冲着那妇人笑道:“这是我的小女儿,在家里排行第五,唤作锦绣。” 锦绣听了,压下心中的好奇,却是端庄的慢慢走到了柳氏身边,冲着对面二人微微福了一声,嘴里有礼的唤着:“陈伯母、陈姐姐。” 而那被锦绣唤作陈伯母的妇人闻言这才反应了过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更是一手褪下了自己手腕上晶莹剔透的一只玉镯子,便要替锦绣戴上。 她一边拉过锦绣白嫩无暇的皓腕态度亲热的给锦绣戴着,一边嘴里啧啧称赞:“也不知道柳妹妹你是怎么生的,小女儿竟然生的这般好,我家仪儿一比,那就跟个从灶火炉子里捞出来似得。” 仪儿……又是姓陈…… 锦绣心神一动,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那妇人身后的那名年轻姑娘,那年轻姑娘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容,正好奇又柔和的看着锦绣,虽然被自家娘亲这般埋汰拿来和锦绣比较,她也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在锦绣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大方的冲锦绣笑了笑,脆声开口道:“瞧母亲说的,我长得不好,还不是随了母亲您,若是您长得和夏姨一般好看,我也能和锦绣妹妹一样好看。” “还怨我呢,要不是我,随了你爹那大老粗的样子,看你不哭死。” 显然,这位陈夫人也是开明爽朗之人,被自己女儿这般说了,也没有一丝不悦,反而笑着反调侃了回去。 锦绣只听了这对母子这般不遮遮掩掩、融洽的态度,倒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事先知晓了对方身份的缘由,对二人竟有一股发自内心的好感。 而在这个时候,陈夫人又是冲着自己女儿说了一句:“看你,还没你锦绣妹妹年纪大呢,一点都不知礼,也不和妹妹好好学着点。” 柳氏听了这话,连忙笑道:“楚姐姐可别看她现在乖巧着,那是因为不熟,平日里就跟个小皮猴似得,可把我愁死了。” 锦绣听了柳氏的话,立刻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钻到了柳氏身后,不过也诧异柳氏这态度,明明这陈夫人和自家好像从来没有往来过,可是柳氏对于对方的称呼,未免太亲热了吧!而且,就这么揭了她的短,可见柳氏对于这位陈夫人还十分的信任亲近。 而这边柳氏看着锦绣这不好意思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后,又转头看着陈仪笑道:“我看仪儿长得挺好,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爽朗大方的。” 锦绣随着柳氏的话,也抬起头看了一眼陈仪。 说来,陈仪的长相的确是随她的娘亲,虽不见有多漂亮,可真不是她所说的长得不好。相反,她的长相是那种一眼让人看去,便会心生好感,很舒服的那种,也是柳氏嘴里所言的爽朗大方。 她的身材看着倒比她的娘亲要高些,也壮一些,估计是随了做武将的父亲,不是时下审美中流行的纤细玲珑,但她打扮干净利落,看着一点都不扭捏。 同时,最吸引人的,还是她面上一直未曾落下过的笑容,十分干净,没有一丝阴霾,让人看了便心情爽朗。 不得不说,锦绣对于对方的第一印象,十分好。 陈仪也观察到了锦绣在打量她,她也没有一丝不自在,大方的任由锦绣观察,还在二人目光对视上后,冲着锦绣微微笑了一下。 锦绣也笑了,虽然二人是第一次见面,可锦绣能够感觉得到,她和对方的气场很合,是那种一眼看了,便觉得会互相喜欢的感觉。 陈夫人和柳氏看着底下自己女儿和对方的互动,也笑了起来,柳氏拍了拍锦绣的手,轻声道:“要不你先带你陈姐姐去你屋里坐坐,娘也和你陈伯母聚聚,等到厨房里准备好午膳了,娘再让丫鬟来叫你。” “嗯。” 锦绣点了点头,笑着走到了陈仪身边抓着她的手晃了晃,撒娇道:“陈姐姐,你和我到我屋里玩去好不好?” “好啊!” 陈仪闻言,也没有一丝犹豫,便出声应了。 等到了带着陈仪到了锦绣的屋里,锦绣这才从陈仪的嘴里获知,原来,柳氏和陈仪的母亲陈夫人在未出嫁前,还真是旧识。只是后来双方出嫁后,才断了联系,不想今日凑巧两家马车不小心撞到一块儿,这才认识重聚,柳氏瞧见这离自家不远,便邀人到自家来坐坐了。 锦绣虽然不知道这个意外究竟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前世也有这么一个凑巧,可锦绣在与陈仪的相处过程中,对于陈仪的印象,还真是很不错。 陈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中父亲是武将的缘故,虽然也识文断字,可念的书并不多,但锦绣能够感觉得到,她看到锦绣的书房时,眼里透露出的欣赏是不会作假。 “锦绣妹妹原来读了这么多书,真好!我就不行了,认字还行,可真让我多念书,我就头疼。” 陈仪说的略有几分敬佩与羡慕,而锦绣听了,脸上顿时浮现了不好意思的神色。别看她这一屋子的书,其实里边多数都是一些游记杂书,而且她肚子里根本也没几滴墨水。 “我也不爱读书,不过我哥哥都很会念书,我大哥是举人,陈姐姐你知道吧!” 陈仪身量略高,锦绣比她低了一个脑袋,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她仰着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渴望的看着陈仪。 陈仪觉得锦绣这副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小脸粉琢玉砌,神情无辜动人,不过锦绣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她有些红了脸。 她自然是知晓锦绣的大哥夏靖铭,虽然从未见到过,只是,夏靖铭中了举人那一年,恰好是家里准备给她议亲的时候,她母亲还对着她说起过夏靖铭。当然也没别的意思,原本文武官家中通亲就很少,她也知道自己长得只能够算不难看,对方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人选,哪里会瞧得上她。 不过,到底还是二八少女,难免会有几分怀春,这会儿尤其锦绣提及自己哥哥的时候,小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还有一些暧昧,便是她平日里算得上大方,但这会儿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锦绣瞧着陈仪低头没说话,可看着陈仪面上微微泛红的样子,大眼睛便轱辘转了一圈,心中觉得好笑。 若非这个时代保守,她还真想开口问的再直接一些。 不过为了避免让对方尴尬,也避免让自己行径过于惊世骇俗,锦绣只好忍下一颗蠢蠢欲动的心,默默的走到了桌边招呼陈仪一道儿用点心。 陈仪第一眼看到锦绣的时候,完全是被锦绣的外貌给看呆了,又瞧着锦绣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还以为锦绣是一个静静的小美人,便是柳氏开口戳破了锦绣装样的事实,陈仪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么美的小妹妹,肯定是个乖乖的静静的。 不过,等到和锦绣真的相处了后,陈仪才发现,锦绣完全就是一个得了多动症的儿童,活泼的不行,坐在桌位上吃了一块点心后,锦绣便坐不住了,兴冲冲的要给陈仪看自己收集的东西,为了怕丫鬟们没有挑选的好的,她还亲自跑进里屋去选。 陈仪倒是想要阻止,可是看着锦绣兴致勃勃的样子,却是不忍心拒绝了,她原本也有犹豫过要不要跟到里屋去,可想着毕竟如今和锦绣是第一次见面,到底不太合适进入对方太过于私密的地方,于是仍然坐在外间的桌子上默默拿着茶杯等着。 夏靖铭来到锦绣屋里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身穿桔色杭绸素锦衣裙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前,夏靖铭以为是锦绣,脸上顿时浮现了笑容,轻手轻脚走到了女子身后,伸手猛地拍了一记对方的肩膀。 陈仪原本有些走神,猛地在背后被人这么“偷袭”了,虽然力道不重,却还是让她整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猛地一推。 夏靖铭毫无防备,就这么被陈仪推到在了地上。 “陈姐姐,怎么了……” 锦绣在里屋听到了动静,兴冲冲的跑了出来,便看到陈仪身体僵硬的背对站在桌前,她绕过桌子,一眼便看到了同样僵硬住躺在了地上的自家大哥夏靖铭。 “大哥,你怎么摔地上了……” 锦绣目瞪口呆看着摔在地上风度全失的自家大哥,又转了头看向了陈仪,鼓起了嘴巴,扑闪扑闪眨了两下大眼睛。 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看向二人的目光,明显带了好奇与探究,以及激动。 陈仪这会儿羞愧的几乎是要钻地了,她父亲是武将,自小便抓着她哥哥练武,她看着也忍不住学了一招半式,虽然只是一些皮毛,可是力气却比寻常人要大许多,后来也是她娘亲看着她因为练武骨头架子变大了这才制止没继续。 本朝历来对于女子的审美,都以柔弱纤细为美,她也知道自己若是习武的事情说出去,肯定不好听,所以一直小心翼翼掩藏着,没料到,今日竟然漏了底,而且是在男人面前。 听着锦绣方才还唤对方大哥,陈仪更加有些羞愤了。 而夏靖铭此刻的感受也一点都不好。 先且不论他认错了人,跟个登徒子似得竟然不好心对一个陌生女子做了轻浮的举动,便是他这轻浮举动没做成,反被一个女人撩倒在地上,便让他的心情同样悲愤。 尾椎骨的隐隐作痛,反复提醒着他方才的事情,而锦绣还转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丝毫没有兄妹爱的不来搀扶他。 夏靖铭忍不住看向了方才将他推到在地上的女子,也是因为他根本不会想到会有其他女子在锦绣的闺房里,所以才忽视了对方与锦绣并不怎么像的身材。 他原本其实是该羞恼的,可是看到陈仪满脸赤红,一颗脑袋几乎是要垂到了地上的样子,他又有几分好笑,这么想着,他倒是自己态度自若的站起了身,冲着陈仪行了一礼,轻声道:“这位姑娘,方才在下将你误认为是小妹冒犯了,还请恕罪。” 夏靖铭态度温文尔雅,举止风度翩翩,自由一番魅力展露,陈仪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对方俊秀的脸庞之时,又猛地低下了头,只觉得自己一颗脑袋都要热的冒烟了。 她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几乎是要变成了蚊子叫:“无事,夏公子,刚才我也有错。” 夏靖铭闻言又是告罪了一句,这才有礼的退出了锦绣的屋子。 锦绣全程只当一个旁观者瞅着,但是对于这一幕,她心里的好奇别提了,就跟猫爪子挠着心一般。 一等着夏靖铭离开后,她立刻拉了陈仪的手,兴奋开口问道:“陈姐姐,我大哥刚才怎么冒犯你了!” 说话这话,锦绣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太过于欢快了,于是她连忙松下上扬着的嘴角,做出了一副愤慨的样子,对陈仪拍胸脯说道:“陈姐姐,你放心,我是帮理不帮亲的,我哥哥方才要是冒犯了你,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说着,便用小眼神看着陈仪,只等着陈仪与她描述夏靖铭方才的冒犯过程。 陈仪脸上更红了,她嗔怪的看了一眼锦绣,却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冲着锦绣轻声道:“妹妹方才不是说要给我看东西吗?” “哦,陈姐姐在等一下。” 锦绣有些失落,可是也看得出,这事儿,陈仪这般懂分寸的人,是绝对不会露一句口风的,只能够等着晚上问她大哥了。 不过,在锦绣拿了东西出来给陈仪看的时候,锦绣明显看得出,陈仪实在有些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就跟丢了魂似得。 这副模样,锦绣简直不用多问,都能够看得出,陈仪怕是对她哥哥有些上心了。 锦绣心中暗喜,果然前世是一对的人,这自己还没做什么呢,就看上眼了,就是不知道他家大哥对陈仪是什么样的想法。 不过锦绣也不担心,听着晏淮所言,上辈子,陈仪和她大哥十分恩爱,想来这辈子,也不会差太多吧! 一等着到了晚上,锦绣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起了夏靖铭的意思,夏靖铭却和陈仪一样,脸上只露出神秘笑容,并没有说什么。 不过,锦绣还是看懂了,就算夏靖铭没对陈仪上心,可这第一印象却是不错的。 锦绣先时早就从丫鬟口中得知了自己屋里所发生的事情,也叮嘱了丫鬟们不要外传,但自己心里却是有些暗暗想着,原来他大哥喜欢野蛮女友这一款啊! 只是,锦绣对于晏淮的行动力还略有几分失望,要知道,她大哥可不是一个主动的人,莫说如今夏靖铭对于陈仪的印象仅仅是还不错,便是夏靖铭真的喜欢上了,可能也不会主动提及要求亲的事情,真正有决定能力的还是她娘亲啊! 锦绣一个晚上,都仔细观察了柳氏的模样,瞧见柳氏除了感叹了几句和陈夫人的友谊之外,竟然半句都没有提到陈仪,更没有将陈仪和夏靖铭扯到一块儿,心里的失落味儿更是别提了。 而这天晚上,夏立齐回来的很晚,锦绣也没有等到晏淮来找她,锦绣是抱着失落的心情入睡的。 不过,锦绣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睡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去了柳氏的屋里时,柳氏却突然一反常态,反而笑着问起了锦绣对于陈仪的印象。 “陈姐姐当然好了,我很喜欢很喜欢她,如果能够常常在一块儿就好了!” 对于未来嫂子,锦绣自然是大力吹捧,大力赞同。 而柳氏听了锦绣的话,却又笑着问了一句:“那让她当你大嫂好不好?” “娘亲!” 锦绣顿时兴奋上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娘亲怎么会突然想到了!不过锦绣也没有深想,便立刻大声道:“好啊好啊,陈姐姐可别王小姐杨小姐要好的多了!” 柳氏听了锦绣的话,虽然心里诧异锦绣与陈仪的投缘,不过她也很喜欢陈仪,所以自然心中十分高兴,柳氏如今唯一担心的是,陈仪家世上的确是比自家差些,而且还是武将家庭,加上她本人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只怕自己会儿子不中意。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锦绣家里,还是挺讲究民主的,柳氏打算问过了夏靖铭的意见再做考虑 不过,出乎意料,夏靖铭在听得柳氏的问询后,只说了一句:“但凭母亲做主。” 话虽平淡,可脸上浮起的表情,却是难得喜形于色,要知道夏靖铭这个大儿子,可是向来都是十分沉稳,显然她的这个打算,让夏靖铭十分满意了。 当然,夏靖铭的这副表现,自然让柳氏心里有些嘀咕,只觉得一切好像有些巧合,倒是等到后来锦绣将自己房里发生的事情偷偷告诉了柳氏,柳氏才知晓前因后果,也为自己的多疑而感到好笑。 虽然她和陈夫人的确是投缘,也对陈仪印象不错,不过因着两家身份上的不同,也根本没有往儿女亲事上去想,反倒是那天晚上晚归的夏立齐主动提起说,想让夏立齐和陈家定亲,才让她起了这份念头。 说来也巧,夏立齐这天晚上之所以晚回来,却是晏淮找了他议事,而当时在场的,竟然还有陈仪的父亲陈副尉,夏立齐这是第一次见到陈副尉,在稍作交流后,却是越看对方越熟悉,直到对方也猛地认出了夏立齐,才认出陈副尉便是当年救过夏立齐一命的救命恩人。 这事儿发生在很早以前,早在夏立齐还未娶柳氏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正考到功名,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与友人一道儿到京郊游玩,不慎遇上歹徒,幸而当时陈副尉经过,出手救了他,才让他免于灾祸。 只可惜,当时陈副尉出手惩治了歹徒后就离开了,也没留下身份,夏立齐倒是很想寻人感谢,可勇诚伯府当时情形复杂,他也没有余力去寻找,这一直都是存在他心中的憾事。 不想,这么多年后,竟然还能遇到自己的恩人,夏立齐自然别提有多欣喜了。 晏淮当时听得夏立齐说了缘由后,却是笑着说了一句:“原来夏大人和陈副尉竟然有这般缘分,对了,听说夏大人长子如今家里正在给相看亲事,不知道有没有相看到合适的?” 夏立齐虽然对于夏靖铭的亲事放手让柳氏处理,但也了解进程,自然知晓还未定下,而晏淮的话,也让他隐隐猜测到了下面会说什么,可夏立齐这会儿的心情正处在与友人见面的喜悦之中,对于接下来晏淮所要说的,其实一点都不排斥,甚至隐隐有几分期待。 果然,晏淮在听到夏立齐的回答后,又笑道:“我听说陈副尉家中也有一女尚未定下亲事,两家不若亲上加亲如何?” 陈副尉闻言,自然也是心动,夏立齐的儿子夏靖铭可是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若亲事真成,绝对是他女儿的好归属,不过陈副尉心中也有几分顾虑,连忙开口道:“下官官位卑微,不敢高攀夏大人。” 陈副尉若是不说这话,夏立齐其实还有可能犹豫,可陈副尉一说这话,夏立齐便难得脑热,连声道:“若是陈小姐还未定亲,家中也没有合适的意向,那便给小儿一个机会。” 这一来二去,亲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等到夏立齐回到家中,这才发现自己脑热,因着救命恩人一事儿,竟然把大儿子给卖了。 夏立齐原本自己提及这个亲事,会惹得柳氏大怒,没料到,柳氏听完后,却是惊喜的连连道:“这却是巧了!” 说罢,又将今日的事情与夏立齐说了一遍。 柳氏向来是个行动派,既然有了合适的人选,便立刻动身去了陈家征询意见,不过一日,便相互交换了信物。 两对小儿女年纪也都不小了,柳氏和陈夫人一商量定了日子后,柳氏便立刻请了官媒上门去提了亲。 锦绣对此自然乐见其中,还十分兴奋的与柳氏一道儿开始张罗起了给陈家的聘礼,说来,这夏靖铭的亲事,虽然由柳氏一个人拍了板,但夏家有意见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很多,先且不说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大房三房只恨自己没插手进夏靖铭的亲事,便是勇诚伯和太夫人,都十分不满。 但这些人的意见,都由柳氏和夏立齐顶着,倒无伤大雅。 虽然锦绣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这几日去荣寿堂请安的时候,太夫人的语气越发的阴阳怪气了,可对她依然不痛不痒,是她大哥选大嫂,要真听了府里其他人的意思,去选个他们相中的,倒霉的还不是她们自己家。 虽然锦绣并不把其他人的意见放在眼里,可看到拦在她回自家院子路上的楚玉儿时,还是忍不住头疼了一下。 几年未见,锦绣只觉得楚玉儿这人,简直越发不好形容了。 先时刚刚回京的时候,锦绣因着常跟柳氏在外边跑,和楚玉儿接触的机会真的不多,偶尔几次,倒也发现楚玉儿对着她,好像态度上有些改变了。 不想之前那边故意找茬,不过,也有几分违和,好几次,锦绣总感觉,楚玉儿好好隐隐以她的长辈自居的样子,还常常有意无意的提及到夏靖铭。 当然,锦绣每回都拿话搪塞了,瞅准了机会就溜走,楚玉儿也没有真正找到机会与她好好交流交流。 这几日,自从夏靖铭定亲的消息传出后,锦绣每次在太夫人的屋里看到楚玉儿时,楚玉儿都用一种悲痛欲绝的目光看着锦绣,只把锦绣盯得毛骨悚然。 但只是被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锦绣想着,自己大不了就忍着了。 谁知道,今日楚玉儿竟然会主动出击来拦她的路,这让锦绣又是惊奇又有些无语。 她有些无奈的开口问了一句:“楚表姐,你有事吗?” 锦绣的话音刚落,便看到楚玉儿看向她的目光也发的不满,也越发的悲痛欲绝,仿佛是在痛斥锦绣的不痛不痒,明知故问。 好吧,锦绣也有几分怏怏然,好像她刚才那一句话,问的的确是有些明知故问。 她沉默了,知晓自己这个时候,想要从楚玉儿面前绕走是不可能,也只好站着听楚玉儿主动开口。 楚玉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过了好一会儿,也终于开口了,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大哥真的定亲了!” 锦绣抬起头,看着楚玉儿,并没有回答,可眼神显然是在做肯定的回答。而且,这事儿哪有什么真不真的,夏靖铭都已经定亲好几日了,府里上上下下哪有人会不知道。 而楚玉儿在看到锦绣那副神态的时候,身体晃动了两下,锦绣几乎担心她会不会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而晕倒。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楚玉儿身后的丫鬟,见到对方伸手扶住了楚玉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她关心楚玉儿,而是怕楚玉儿万一真晕倒了,事情闹大了,别人还以为她大哥和楚玉儿有什么呢! 果然,这边锦绣的一颗心还没完全放下,便听得楚玉儿突然大声开口道:“你大哥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和别的女人定亲……” “楚……楚表姐,你这话可莫胡说,我大哥年纪到了,自然是要娶妻生子的。” 锦绣只觉得自己的神经突突直跳,正想着是不是该撇下楚玉儿先跑回家里,至少这事儿,她处理是不合适,还是让柳氏来比较好。 又听得楚玉儿一张小巧的脸上,泪水跟掉了线的珠子一般,一下子打湿了,整个人颤颤巍巍,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悲痛欲绝,却又满怀希望的突然一把抓住了锦绣的手,连声道:“表妹,你帮帮我,帮帮我和表哥!” “表姐,你别胡说八道,什么帮不帮的!”说着,锦绣朝着夏芍和夏竹使了一个眼神,努力将自己的手从楚玉儿手中挣脱了出来,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可是楚玉儿却抓的锦绣很紧,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当然对于她而言,锦绣也的确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倒是想要直接去找夏靖铭,诉说夏靖铭的无情,诉说夏靖铭对她一番情意的辜负,并且哀求夏靖铭不要娶别的女人,可夏靖铭甚少进后院,她根本没有机会单独见到夏靖铭,而柳氏,她则是不敢去找,所以只能够将目标放在了常在后院出没,看着也好说话的锦绣身上。 她一直觉得,夏靖铭对她的有意的,不然夏靖铭怎么会拖了这么大的年纪不成亲,不然为什么每回见到她,都会与她打招呼对她笑,夏靖铭如今会和别的女人定亲,完全是因为父母所迫,只要她见到了夏靖铭,对方便能够被她的情意打动,改变主意。 所以她找到锦绣,也是想让锦绣帮她安排夏靖铭来见她。 只要她和夏靖铭见面了,只要他们之间的事情让人知道了,那么,她便能够嫁给夏靖铭了。 抱着这样的信念,楚玉儿紧紧抓着锦绣的手连声道:“五妹妹,五妹妹,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和我表哥,帮帮我们吧!我们是相爱的!” 爱你个头! 锦绣简直就是无语望天,她也完全忍不下去,直接示意夏芍下了狠手,将楚玉儿的手从她手中扯开,楚玉儿一时吃痛,痛呼出声,手也不觉松开。 锦绣自是趁机由着夏竹护送离开了,临走之时,她面容严肃,语气冷冷的冲着楚玉儿开口道了一句:“玉儿表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大哥也喜欢你,但据我所知,我大哥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也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所以你还是别自作多情了,别做出什么事情,让大家都难堪,也毁了你自己。” 锦绣这话,毫不留情面,也暗含威胁,对于楚玉儿这般不按常理出牌,随时都有可能做出离奇事情的人,她觉得自己还是把话说的清楚一些,也狠一些。 当然锦绣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么几句话,便能够让楚玉儿打退堂鼓,这事儿,她自己处理不了,也不好瞒下,还是告诉柳氏为妙。 想到了这里,锦绣忍不住加快步伐,回到了自家院子里。   ☆、98| 77|3.23|家 锦绣匆匆跑回家里时,柳氏正坐在榻上还在合计着夏靖铭的聘礼,说来,这几日她也净先张罗这件事情了。看到锦绣的时候,原本还笑着想让锦绣帮她一块儿过来看看,未料,一抬头便看见锦绣面色慌慌,脸色难看。 她只当是锦绣去荣寿堂请安时受了什么气,面上也立刻浮起了怒容,扔下手中的册子,便从榻上站了起来,连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那边又做什么让你受气了,别瞒着娘亲。” 锦绣定了定心神,倒是连忙摇头,她拉住一脸不信的柳氏,细细将方才的事情与她说了,又道:“大哥是定然不会与楚玉儿有什么牵扯的,先前回京时我就瞧出楚玉儿看大哥的目光不对,只怕是她自己痴心妄想了。不过,大哥即使无意,但楚玉儿那人,我真不好说,娘亲还是去看着点,万一弄出什么事情坏了咱们家的事情就不好了!” 当然,楚玉儿一个寄居在勇诚伯府的表小姐但凭个人之力是肯定惹不出什么大事,锦绣怕就怕,府里那起子成日兴风作浪的人会不会在其中推波助澜,所以解决掉楚玉儿这个源头,还是十分紧要。 锦绣能够想到的事情,柳氏自然能够想得到,她沉下了脸,当即便起身决定往荣寿堂走一趟。 说来,楚玉儿这人,虽说有时真是可恨,可也是个可怜人。 亲父亲娶了继母便将她扔在外祖家不闻不问,便是逢年过节,连个送礼来瞧瞧的都没有。楚玉儿吃穿用度也都靠着勇诚伯府过活,过得寄人篱下。一个太夫人,嘴里总说最是疼爱楚玉儿这个没娘的外孙女,但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勇诚伯府虽然这些年瞧着落魄了许多,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儿强,别的没有,如今住着的祖上传下来的宅子总归是地方大着的,而且府里人丁也不算兴旺,有不少的院子还空着,便是锦绣这个年纪的姑娘,柳氏都已经在替锦绣布置独立的小院子了。但楚玉儿明明已经及笄,仍然挤在太夫人的荣寿堂中。 当然,这也不是不可,楚玉儿一个孤女单独住一院指不定还掌管不了底下人,可明明荣寿堂极大,也有不少好房间空着,太夫人却只将楚玉儿扔在她正房边上的一个朝西耳房里。房间总统一间,大小却是放一张床放个桌子再放几个柜子后,便挤得满满落落,人一多,连转身的地儿都没有。 柳氏这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她带着几个贴身丫鬟走进去后,一下子把房间里的空间彻底挤满了。 柳氏瞧着不像样子,便让自己身边的丫鬟都到门外守着,只留了一个秋玲在屋里伺候着。 柳氏来时气势滔滔,又沉着一张脸,自然将房内正和自己奶嬷嬷说着话儿的楚玉儿吓了一跳,一想到自己方才干的事情,楚玉儿其实也有些心虚,但更多地也是对于锦绣的埋怨与暗恨。 她就不相信,若不是锦绣主动告状,如今柳氏能够找的上门来。 楚玉儿越想越是伤心,倘若她娘亲还活着,她如何会被人这般欺辱着,然后,原本就红着的眼眶子,又泛起了泪花。 柳氏这会儿满心眼里,都是自己的儿女,哪里会同情楚玉儿这个始作俑者,瞧着楚玉儿这般,心中只是暗恨,反倒是一旁楚玉儿的奶嬷嬷却是大呼小叫安慰起了楚玉儿,一边还拿眼睛瞅着柳氏。 柳氏心烦意乱,她来也不是看这二人做戏的,她对秋玲冷声吩咐道:“我和表姑娘私下要说些话,你把屋里的人都带出去。” 秋玲自然满口应了,上前便要去拉楚玉儿的奶嬷嬷。 楚玉儿的奶嬷嬷吓了一跳,还想挣扎,楚玉儿也是哀声叫唤:“嬷嬷!” “行了,表姑娘,我可那么大的耐心和你周旋,若你不想和我谈,就别怪我这个做舅母的不留情面。” “我谈,我谈!” 楚玉儿被柳氏的话吓了一跳,眼里包着泪水,连忙弱弱应了,拉着她奶嬷嬷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其实楚玉儿方才那副作态,也是心里心虚,她不是真的不知道夏靖铭和她没什么,只是在这般的处境下,她难免想为自己打算些什么。楚玉儿虽然容貌不是很美,但一身娇娇柔柔的做派,却是极得男人的意。大房三房她那几个不着调的表兄,也不是没有来撩拨过她。 可楚玉儿别看行事糊涂,心里却是门儿清,看男人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知晓大房三房便是和她成了,将来也不可能真娶了她,更何况她也看不上大房三房那几个没出息的。 反倒是一向对她疏远客气的二房两位表兄,却是难得如意郎君。 恰好赶上夏靖铭过了婚龄,仍未成亲,她心里难免起了意思。 她也不是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二房是肯定看不上的,可二房极其重视脸面,万一真让她给攀扯上了呢!便是没有攀扯上,其实她也没有多大的损失,毕竟二房若是不想让自家名声有碍,只会极力将这事儿给掩下。 都说人善被人欺,楚玉儿也是看出二房一家子都是好人,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其实,柳氏何尝不是没有察觉到楚玉儿的心思,可真让他们家跟大房三房那般不要脸皮,她反正是做不到的,何况,夏立齐可是要在朝中正正经经做官的,名声对于一个官员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 但若说楚玉儿真的觉得二房拿她没办法了,那她也是想错了,从前楚玉儿想要攀扯她们家,柳氏瞧着楚玉儿年纪尚幼,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会去计较,现在扯到了她儿女,就莫怪她心狠了。 今日柳氏过来,说是要和楚玉儿谈谈,其实未尝不是想给楚玉儿一个机会,到底她还是夏立齐的外甥女,柳氏也不愿意作孽。 楚玉儿却不知道柳氏心中所想,反而在情绪冷静下来后,一想柳氏主动来找她谈,会不会是有机会呢? 这般想着,楚玉儿却是突然爬下了床,突然跪在了柳氏跟前,连声哭诉:“二舅母,我是真心心慕表哥,您给我个机会吧,我不求做正妻,只要能让我陪在表哥身边,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楚玉儿说出这番话,其实心中也是有所计量,夏靖铭已经和陈家订了亲,而且依她的身份,也的确是做不得夏靖铭的正妻,如此,倒不如自己先主动后退一步,便是做个姨娘,也是极好的。一想到夏靖铭风度翩翩的样子,楚玉儿便觉得,自己便是做妾也甘愿。 楚玉儿自以为委屈,却没料到,这番话实在把柳氏恶心的够呛,柳氏和夏立齐一直恩爱,虽然这些年来身边没姨娘小妾,可当初,太夫人也不是没有想尽办法往他们二房塞过人,加上兰姨太太的事情,让柳氏对于这种自甘为妾的女人,十分厌恶。 “表姑娘,你真要这般,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可以在这里给你一句准话,你想要留在靖铭身边,是决计不可能的。” 柳氏将自己的脚从楚玉儿手中抽了出来,而楚玉儿也有几分傻了眼。她没料到,柳氏竟然拒绝的这般干脆,让她下边准备的一肚子话,想说都有些说不出来。 鬼使神差,楚玉儿抿了抿嘴,竟是说出了一句话:“二舅母若是不让我嫁靖铭表哥,那我要嫁靖珏表哥。” “什么!” 柳氏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楚玉儿。柳氏只是想想,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感情她的儿子,变成萝卜白菜,任由她楚玉儿挑拣了是不,实在是好大的脸。 而楚玉儿在说出口后,也警觉自己失言,可是话已经出口,想要收回是不可能了,楚玉儿也慢慢直起了身子,却是对着柳氏轻声开口道:“二舅母,我不管,你若是不让我嫁到你家,那莫怪我把我和靖铭表哥有私情的事情闹开。” “你和靖铭……你得失心疯了吗?楚玉儿,你别给脸不要脸。” 柳氏恨得直咬牙,而楚玉儿闻言,却是诡异一笑:“我说有,就是有,若是大舅母不答应,我就和太夫人说去,让整个府里,整个京城都知道。” 柳氏冷笑着看了一眼楚玉儿,却是没有说话,转身便从楚玉儿的房间里走了出去。亏她还对楚玉儿留有一线善念,如今瞧着,简直对一条毒蛇发善心。 柳氏走的干脆,一言不发,楚玉儿有些惊愕,却也只当柳氏是被她吓到了,心里不觉得意了起来,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上却痴痴的笑了起来。 虽然靖铭表哥是举人,可靖铭表哥已经订了亲,与其嫁给靖铭表哥为妾,倒不如嫁给靖珏表哥做妻子,如今靖珏表哥也是秀才了,等她和表哥成亲后,多多督促表哥念书,还怕做不成官太太吗? 柳氏回到自家院子后,也是沉着脸,原本坐在屋子里的锦绣还想开口询问,柳氏却是让锦绣先回了屋,而后等到锦绣离开后,她招手叫来了一名管事嬷嬷,开口叮嘱了几句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冷笑。   ☆、99| 77|3.23|家 第九十九章 楚家来人了。 这事儿,简直比夏靖铭订了一个家世不显、容貌不显的陈家小姐还要让勇诚伯府里的人感到惊奇,并且议论纷纷。 要知道,楚玉儿在勇诚伯府里已经呆了六年多,从一个女童到一个及笄的少女,楚家却仿佛没有这个姑娘似得,莫说是隔段时间来看看送点东西,便是逢年过节,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 楚玉儿的父亲仿佛在楚玉儿的母亲死了后,就彻底断了这门姻亲似得。 当然,人走茶凉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可楚玉儿这个亲生女儿还养在勇诚伯府呢,偏偏楚玉儿的父亲还真能够狠得下心来。 只能够说楚玉儿的继母好手段,将楚玉儿父亲的一颗心完全给笼络走了。 也因着楚玉儿自己家里的忽视,而勇诚伯府多是看人下碟,这些年来,自然对楚玉儿多有不敬。 乍然楚家来人,底下人的目光都不由的聚集到了这件事情上。 而太夫人也很奇怪,说来,她原本留楚玉儿在身边,所打的主意未尝也不是想把楚家笼络住,楚玉儿的父亲虽然官位不高,可楚家本身在江南,也算是大户,不然当初也不可能娶得京城里的伯府小姐。谁知道,楚玉儿的父亲根本就是把楚玉儿当成了包袱,楚玉儿本身也不是出彩的人,加上也不是很讨喜,太夫人除了楚玉儿刚到勇诚伯府以为楚玉儿与燕亲王有交情那段时间对她尚好,之后待她的态度,便是连屋里的宠物都不如。 楚家来的人,太夫人亲自接见了,对方倒也知礼,见面就送了不少江南的特产,当然比之这六年的养育之恩,这礼实在是太轻了。 不过,太夫人的心情还是不错,至少楚家如今的态度,可比原先不闻不问之时要好得多了。 她笑着让丫鬟接下了礼单,正要让人接待那领头的婆子时,却听得那婆子一脸笑容直道:“太夫人,我家老爷和夫人说,大小姐年纪渐长,总呆在外家也不是个事儿,特派老奴接我家大小姐回家了!” 太夫人闻言,心中诧异了一下,倒也没有马上说话,只是语气淡淡说了一句:“这玉儿在我身边养了六年多,一下子说接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说完这话,她又扶着脑袋,一脸疲倦的开口道:“年纪大了,精神总是不济,你们先在府里安顿下来,我先回去休息休息。” 言下之意,却并不打算直接回答。 那婆子还想说话,可是太夫人已经使人将她们带下了,婆子到底忌惮太夫人的身份,不敢多言,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一等着那婆子退下,太夫人便放下了手,目光莫名的看着门口,开口对身边的贴身丫鬟说了一句:“这楚家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 太夫人说完了这话,倒也没等丫鬟们开口,又开口道:“我辛辛苦亏给楚家养了那么多的女儿,说接走就接走,只送了那么起子东西,打发叫花子呢,想的真美!” 太夫人冷哼了一声,心里却是十分笃定,楚玉儿应该不愿意离开勇诚伯府。 虽然她这些年来对楚玉儿十分忽视,可对于这个多心眼的外孙女,如今想的事情,还是了如指掌,不是想嫁到二房吗,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开呢! 太夫人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也不认为楚玉儿会主动跟着离开,可是没有想到,第二日,楚玉儿还真的来了太夫人的屋里,主动请辞了。 她语气里满是舍不得,却又满是坚决连声道:“这些年,多谢外祖母对我的养育之恩,只是为人子女,不能尽孝父母膝下,玉儿一直心中有愧……玉儿要离开外祖母回家去了,日后玉儿还会来看外祖母的。” 楚玉儿说的十分悲伤,而太夫人听得满脸错愕。 偏生太夫人昨日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宽容,早已放话,一切只看楚玉儿自己的意思。没想到,这第二日,楚玉儿竟然跑来打了她的脸。 她气的不行,却又不好不答应。 最后只是冷声提醒道:“玉儿可是想清楚了,真舍得离开咱们府里,舍得和咱们府里的人分别。” 太夫人这话,也有提点楚玉儿的意思,谁料到,楚玉儿一听,态度上更加坚决了。 在请辞之后,当天下午,便匆匆跟着那婆子离开了。 楚玉儿的这番行径,自然惹人非议,也让许多人都十分吃惊。 锦绣听闻后,心里也吃惊极了。 楚玉儿刚刚前头还态度坚决要嫁进她们二房,怎么舍得临门一脚反倒放弃了。 锦绣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柳氏,柳氏倒是毫不避讳,对着锦绣一切坦言了,毕竟如今锦绣已经长大了,再过几年,便要离开这个家,有些手段心机,也是时候让她知道,出嫁不比家里,可不能够真的当一张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纸。 “楚玉儿在以为我答应让她嫁到咱们家后,立刻给她家里去了信,还以为此次来的人,是她父亲派来接她帮她的。” 柳氏轻笑着慢慢告诉了锦绣,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楚玉儿写信回家,自然是渴望受到家里的重视,想要告诉一直忽视自己的父亲如今她给自己找了一门好姻缘。 只是,那一封信,最终却落在了楚玉儿继母手中。楚玉儿继母当初既然连楚玉儿这么一个继女都忍不下,肯定不是什么大方之人,相反,她尤其小肚鸡肠。可说本事,楚玉儿的继母还真有,这继母不仅出身还不错,而且手段高超,把楚家把持的牢牢的,楚玉儿的父亲一颗心也被抓的紧紧的。 原本楚玉儿的继母对楚玉儿是想眼不见为净,让她呆在京里在勇诚伯府出嫁最好,她还免得给楚玉儿出一份嫁妆。 可架不住突然来了一个大富商拿着大笔聘金来求娶楚玉儿。 自古钱财动人,楚玉儿的继母也不例外,哪怕是她不缺钱,但钱这东西,也只有越多越好。若是正常情况下,一介商户想要攀扯官家,便是拿了大笔聘金求娶,也只有被拒的份儿,可楚玉儿的情况不同。 楚玉儿的继母巴不得踩踩楚玉儿,如今这又能踩楚玉儿,又能得到大笔银钱,这般好事,简直就跟天上掉下来一般。 楚玉儿的继母二话不说,便派了身边的婆子说什么也要把楚玉儿接回家里,当然口风是坚决不露,只说是家中想念了。 “可是,把女儿嫁的高一些,不是更能帮家里吗?而且,楚玉儿会相信,真的跟着走?” 锦绣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些人的思维简直便不可以用常理来推断。 “楚玉儿的继母对楚玉儿巴不得将她踩在脚底下呢,若是楚玉儿嫁的高了,她反倒还要担惊受怕,毕竟这些年,她对楚玉儿所为实在是过了,而至于楚玉儿会跟着走,也很简单,想要唬住楚玉儿这么一个小女孩,还不简单。” “那婆子只对楚玉儿说,家里已经收到她信,是来帮她的,又告诉她,让她先回家备嫁,其他的事情都由他们来处理。毕竟,若楚玉儿真想嫁到咱们家,总不能也从勇诚伯付出嫁吧!其二,那婆子又告诉楚玉儿,若她呆在这府里把事情扯开了,指不定咱们家就不认了,便是迫于无奈,楚玉儿一个名声又损的女人,也只能够做妾,但由家中长辈出面,则是两幅局面。说的可谓言之凿凿,让楚玉儿彻底相信了。” “可事情太巧了吧,怎么会恰好有富户上门去求娶呢!” 这一点,锦绣可是一点都不相信是巧合。 而柳氏也笑着说了实话:“娘让江南铺子上的掌柜给牵线搭桥。” 富商是真的富商,也一直想要往官家搭线,可是便是九品芝麻小官的女儿,也未必瞧得上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富商,掌柜的给搭了楚家的那条线,富商得了出嫁的允诺,简直便是欣喜若狂,对着掌柜也是连连感激。而楚玉儿的后母,对于掌柜也是十分感激,若不是掌柜介绍,他们哪能够赚得这么大笔的钱。 “娘亲,你实在太厉害了!”锦绣听得目瞪口呆,看向柳氏的目光是满是崇拜。 这么麻烦的难题都给柳氏解决了,接下来的那些事情,虽然琐碎了一些,可也根本便不再是问题了。 夏靖铭早在开始念书时,便不与父母同住一个院子,如今这个院子里,柳氏早早请了人来收拾,夏靖铭也只好跑去和夏靖珏挤在一个院子里。 院子整体架构不打算多变,只是一些小细节上,柳氏想了想,还是打算不委屈儿子和新儿媳,便让人拾掇了起来,工期是一个月,恰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晾屋布置新房,便是好日子订的紧,也一样能够赶上。 院子刚刚收拾完后,离成亲的日子也越发逼近,说来这成亲的日子,订的还真紧,恰好又是大夏天,柳氏还觉得十分满意,只觉得在大热天成亲,还象征红红火火。 好在陈家一早就已经为陈仪准备起了嫁妆,便是喜服,都是陈仪亲自动手绣好了。 这边院子收拾好,陈家给的嫁妆中的大件家具也抬了进来。 陈家家门虽是不显,可还真是疼女儿的,抬来的家具中,都是好材料,除了红木之外,另有不少黄花梨木,那一日嫁妆进门,大房和三房借着帮忙也都来参观了,看完之后,安氏和王氏二人一肚子酸水,只道二房好运气,又讨了一个有钱的媳妇。 锦绣这边也是没听到大房三房的话,不然便是要冷笑回了过去。大房三房娶得那几位嫂子,倒的确是高门,都和太夫人沾亲带故,公侯府小姐,只可惜是庶出,这嫁妆,瞧着也不过是过得去罢了,自然比不得陈仪这般备受家中宠爱的嫡女更为实惠。 而且,陈仪的嫁妆瞧着这第一波阵势,是不少,但柳氏给出的聘礼也决计不少,勇诚伯府公中出的那一些,便是免去了大房三房以及太夫人动的手脚,也有些拿不出手,柳氏另外从家中支了不少物件送出去。 等到陈仪真正出嫁这一日,余下的嫁妆也是一波一波的抬了过来,不是十里红妆,也足够让大房和三房眼里心里,都酸的不行了。 这一日,陪着夏靖铭去陈家接人的,除了夏靖珏这个亲弟弟外,另有谢文清这个表弟。 锦绣倒是没有见到迎新人拜堂的盛况,一大早,她便让柳氏支使着到了夏靖铭的新房,准备到时候陪着新娘子。 锦绣也不耐烦对外交际,自是满口答应。 除了在外边送新娘进来宾客进来闹得一阵她躲了起来,之后她还真的一直陪在陈仪身边,陈仪作为今日的女主角,显得十分紧张,手一直都紧紧攥着,听到锦绣的安慰声,也并未有多少缓解。 锦绣原本倒是想扶着陈仪先梳洗梳洗,至少去掉这一身累赘的装扮和脸上厚厚的脂粉,但一旁的嬷嬷却是连忙阻止,只说得到了晚上才可以要水来收拾。 无奈,锦绣只好耐着性子说些有趣的事情陪着陈仪。 陈仪依然很紧张,虽然很想集中注意力去听锦绣说了些什么,可到底最后什么都没听进耳朵里,锦绣看着她这幅样子,倒也知道自己这讲了老半天,都是白说了。 到了晚膳的点儿,夏芍和夏竹二人从小厨房里端了清淡的汤水点心进来,锦绣早已饥肠辘辘,陈仪这个新娘子其实比锦绣还饿,可是她太过于拘谨,以至于仍然没吃什么。 锦绣知道,自己劝再多,对方估计也听不进去。好在没过一会儿,锦绣的大哥便是满身酒气的回来了。 锦绣闻着夏靖铭身上的酒气,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还好夏靖铭眼神还算清明,看到锦绣也在新房里的时候,夏靖铭还真有几分疑惑,不过他今日心情估计是真的好,还笑着对锦绣开玩笑道:“文清替我挡酒都醉了,你不去看看他?” “大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锦绣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夏靖铭,但想到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也没有废话,只是将陈仪的情况简单的和夏靖铭说了,又笑嘻嘻说了一句:“我这一整日都陪着大嫂,明日大哥你自己知道的,不好好表示,我可要不高兴了。” “行行行,明天让你大嫂给你个好的见面礼。” 说着,夏靖铭便要赶人了。 锦绣见他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但人家*一刻值千金,锦绣还能耽搁吗,只能忿忿不平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日家中宾客多,锦绣唯恐被冲撞,所以也没敢从前边走,只挑了后边僻静的小路,说来倒不知道是真巧还是有意安排,她回去的路上,却是撞上谢文清了。 谢文清由小厮扶着,看到锦绣的时候,跌跌撞撞朝着锦绣奔了过来,嘴里还一直唤着锦绣的闺名。 锦绣被吓了一跳,想躲开已经是来不及,她心里正着急思索着对策,突然又跑来了一人,却是宝亲王,宝亲王晏翰一把拉住了谢文清的手,看也没看锦绣,一边说着要和谢文清继续喝,一边直接一手把谢文清给拉走了。 别看宝亲王身子圆圆也不高,可手上的劲头还真是不轻,谢文清又是喝了酒,便是比他高了一个个儿,也没能抵过对方的拉扯, 锦绣看着终于空无一人的道儿,松了一口气,也没敢多逗留,便带着夏芍夏竹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 谁料到,这刚回到屋里,又有一个大惊喜在等着她。晏淮正躺在她的绣床上。 她屋里也没点灯,夏芍一点灯乍然看到床上躺了一个大活人,饶是她心理素质极好,也差点被吓得叫出了声。 晏淮却是跟个没事人似得坐了起来,他今天仿佛是做了正经的宾客来参加的婚宴,所以身上穿着有他身份标识的玄色蟒袍,腰上束了玉带,头上也戴了金冠,便是方才在锦绣床上躺过了一会儿,也没有丝毫凌乱。 锦绣走近了几分,闻到了晏淮身上淡淡的酒气,脸色瞬间变了。 今天她还真是倒了大霉了,个个喝多了都来找她撒酒疯。她今天也好累有没有,哪里还有兴致来应付着醉汉。 锦绣没好气的开口赶人:“快回去,万一让人撞见了就惨了!” 晏淮对此只是笑了笑,却是低着头一把拉住了锦绣的小手,将锦绣带入了他的怀中。锦绣猝然不妨,被抓了个正着,蒙头便是一阵子酒气儿,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想要推拒。 晏淮却是紧紧的扣着锦绣的身体,将脑袋支在了锦绣的头顶上,轻声道:“别动,我抱会儿就走,待会儿前边还要找人。” “臭死了,床被你睡过,晚上我都不能睡了!” 锦绣虽然嘴里还出口埋怨着,但身体还真是不动了。 听着锦绣絮絮叨叨的埋怨,晏淮眼里却是流露出了怀念,他抱着锦绣笑了笑,没有反驳,直到手渐渐松开锦绣的时候,才轻声说了一句:“锦绣,真希望今日,是你我的婚礼。” “……” 锦绣转过头看向了晏淮,晏淮的眼里却满是柔情,他的手在锦绣的发上揉了揉,开口又道:“我回去了。” “哦……你少喝些。” 锦绣小声叮嘱着,晏淮停下脚步,看着锦绣点了点头,却又笑道:“我又不傻,自然不会喝的跟谢文清一般没有神志。” 当然,这事儿,显然晏淮也有故意在黑谢文清。他是什么身份,而谢文清又是什么身份。 他是王爷,除了今日同样来喝喜酒的宝亲王敢灌他,或者是夏家人的敬酒他不想推拒,其他人谁敢真让他喝酒,而谢文清作为今日的傧相,又是夏靖铭未来的妹夫,酒自然全往谢文清那边去了。 谢文清酒量并不差,当然也喝的有些神志不清。 柳氏心疼女婿,瞧着谢文清差不多了,送了一盏醒酒汤让谢文清喝了,便立刻使了小厮送他回家休息。 原本谢文清的确是是有些醉过头,可出门被凉风吹了一会儿,加上这一路上,醒酒汤也发挥着作用,等到了谢府的时候,原本的七八分醉意,也只剩下了三四成。 到了谢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院子里的多数底下人都歇下,小厮一路扶着谢文清回卧房的路上,迎面却走来了一个手捧灯笼,身姿窈窕的丫鬟。 谢文清迷迷糊糊瞅了过去,便是扶着谢文清的小厮,也多看了几眼。 而那丫鬟看到谢文清这边的情形时,也是小跑了过来,一张美丽的脸上十分惊慌,连声道:“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无事,少爷喝多了,莺儿姑娘,您能不能搭把手帮帮我。” 小厮讨好的笑着。 而蓝莺儿自是满口答应,连忙伸手扶住了谢文清的另一边。 二人合力将谢文清带回了卧房,伺候着谢文清躺下后,那小厮也有几分局促,说来谢文清倒是很少有这样喝醉的时候,小厮自己也是个粗人,也不会伺候人。 蓝莺儿瞧见了,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冲着小厮道:“小哥儿,没事,我来伺候少爷就好,你也回去歇息吧!” “那麻烦姐姐了!” 小厮今日陪着谢文清奔波了一天,早就疲惫不堪,闻言自是求之不得,连忙冲着蓝莺儿做了一个感激的举动,便小跑着离开了。 蓝莺儿看着小厮离开的背后,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谢文清,脸上神色犹豫了一下,转身绞了一把毛巾回来,替谢文清擦了一把脸后,慢慢伸手朝向了谢文清的衣领。而在这个时候,谢文清却是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蓝莺儿。 蓝莺儿被唬了一跳,脸上顿时紧张极了,也有些结巴的开口解释:“少……少爷,我给你擦擦让你舒服些。” 谢文清却突然笑了,笑的十分温柔,他握着蓝莺儿的手,另一只手,却是慢慢的伸向了蓝莺儿那张美丽的脸蛋,柔声唤了一声:“莺儿。” 他的声音十分柔和,带着无限的情意与暧昧。 而抓着蓝莺儿的手,却十分火热,烫的蓝莺儿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100| 77|3.23|家 第100章 “轰隆”一声闷雷响过,大风席卷而来,吹得锦绣窗前一棵大树的树叶嗖嗖作响,锦绣压在窗前桌子上的一本书,瞬间书页被翻动,夏芍瞧见了,连忙走到了窗口,伸手将窗户关上,而后转身对锦绣笑道:“小姐,看来是要下大雨了。” “嗯,夏天多雷雨。” 锦绣也笑了,今天天儿的确是有些热,还有一些闷,下一场大雨,正好也让天气凉爽一些。 她将擦过手的毛巾递到了夏竹的手中,慢慢靠回了床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冲着夏芍和夏竹问了一句:“对了,这个时候,今晚的宾客有没有回去?” 虽然知晓这些宾客都是乘坐马车过来,估计回去也淋不到,但终归是不方便。 而夏芍闻言,笑着回了一句:“小姐放心,都这么晚了,人也应该走的差不多了,小姐您也早些睡吧,您不是说,明天还要等着去拜见新嫂子吗?” “不急不急,你拿本书给我看看,等我困了再睡。” 锦绣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事儿太多,以至于这会儿脑子里还有几分兴奋,虽然身体有些累,但并没有想要合眼的想法。看着夏芍不赞同的样子,她连忙又笑着说了一句:“你放心,明天指不定大哥大嫂起的比我还晚呢!” 锦绣这话一出口,倒是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而夏芍也是没好气的冲她叫了一声:“小姐!” “好吧,我睡了我睡了!” 锦绣连忙拉起被子,把眼睛一闭。 其实锦绣心里也清楚,依着陈仪的性格,即使家里的长辈不会怪责她起晚,她也不会睡晚的,更何况,明日陈仪要请安的人,并不仅仅只有柳氏和夏立齐,还得去太夫人的房里请安。 第二日清晨,锦绣难得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后,便跑到了柳氏屋里。 这会儿其实还真挺早的,夏立齐竟然难得还没出门,不过锦绣一想到今儿个可是喝媳妇茶的日子,她顿时便笑嘻嘻的凑到了夏立齐和柳氏身边,上下打量了,然后啧啧称赞:“爹爹和娘亲今天可真是精神焕发,连头发梳的,都尤其有精神。” “噗……” 柳氏正喝着清茶,一听到锦绣这话,差点没给喷出来,她拿着帕子捂着嘴好不容易将嘴里的水喝下后,点了点锦绣的脑袋,笑道:“你这小丫头也起的挺早的,怎么,有了新嫂子就这么兴奋。” “那是自然,我可是一直都想要有一个姐姐呢,可惜娘亲没给我生,不然娘亲现在给我生个妹妹也好!” 锦绣不怀好意的看了看柳氏的肚子,调侃着。 这一回,却是轮到夏立齐差点喷水了。 柳氏更是没好气的瞪了锦绣一眼,连声道:“有你这么闹腾的小丫头,我哪里还敢再生一个,简直就是折寿了!你赶紧长大嫁出去,我和你爹还能松一口气。” “娘亲你太偏心了,有了新嫂子,就想着我赶紧嫁出去,不要我了!我还偏就不要长大,不嫁了呢!” 锦绣笑嘻嘻的紧紧挽着柳氏的手臂,晃来晃去,一副小无赖的模样。 看着锦绣这副从小到大都没改变过的撒娇样子,柳氏和夏立齐瞧着,却是有些感叹,感叹时光飞逝,明明仿佛昨日时,大儿子夏靖铭还是个领着不及板凳高的妹妹胡闹的小男孩,如今一下子就成亲了,马上也要有孙子了。而锦绣,也一下子有了少女的模样,再过几年便要出嫁了。 只是想一想,柳氏和夏立齐二人心中便有些不舍。 柳氏对着夏立齐轻声开口商量道:“你说,咱们在锦绣及笄后,再多留几年好不好?做人媳妇,总归没有做女儿舒服,咱们家锦绣让她多过几年舒服日子可好?” 夏立齐闻言,自然是十分心动,可想了想,他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还是算了,文清那孩子,和我们家锦绣本就年纪相差就有些大,若是再等几年,估计谢家也有意见了。” 现在都讲究早婚早生子,谢文清如今的年纪其实也有些大了,更何况,谢文清一直等着锦绣,身边也一直没个伺候人,他们家还想得寸进尺再多留锦绣几年,显然是不合适的。 柳氏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不过心里却是十分不舍得女儿,而且她也不想让锦绣太早成亲生子,年纪太小生孩子,对身体伤害也大。可毕竟是要嫁到别人家,她这个做娘亲的,干预太多,反倒会让锦绣在婆家难做。想了想,柳氏决定在锦绣出嫁前,一定要给锦绣好好补补,先把身体的底子给打好了。 锦绣原本听到夏立齐和柳氏在讨论她和谢文清婚事的时候,因着心虚一直没有说话,谁料到,这边才说了没几句,柳氏便看着她,仿佛是在打算着什么,让她心里觉得毛毛的。 锦绣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秋玲从屋外走了进来,轻声禀告道:“二爷、二夫人,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已经过来请安了。” 柳氏一听,自然连忙和夏立齐一道儿到了外边大厅里,锦绣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走到大厅,果然瞧见夏靖铭正带着陈仪坐在了大厅里。一瞧见他们进来,连忙站起来迎接。 陈仪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色盘锦镶花锦裙,发鬓绾成了妇人鬓,插了一套赤金红宝石头面,脸上妆容微微有几分浓,却显得很喜庆,而夏靖铭身上则是穿了宝蓝色杭绸福字长袍,站在陈仪身边,仿若一双璧人,喜气又相配。 锦绣脸上顿时挂上了调侃的神色,从柳氏身后探出了脑袋看向这对新人。 陈仪虽然妆容有些浓,可依然遮不住脸上的红晕,而夏靖铭却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一眼锦绣,示意锦绣收敛。 锦绣依然笑嘻嘻,一手扶着柳氏一手扶着夏立齐赶紧坐到了榻上后,又笑道:“爹爹和娘亲赶紧喝新媳妇茶,待会儿我也好拜见嫂子拿见面礼。” “就你这小皮猴事儿多,赶紧去坐着,别上蹿下跳了。” 柳氏被逗乐了,拍了拍锦绣的手。 锦绣倒也没有说什么,乖乖的坐在了方才夏靖铭和陈仪坐着的对面位置,笑眯眯的看着陈仪端茶拜见了柳氏和夏立齐,而后连忙招手让丫鬟拿了一盏茶,捧着来到了陈仪跟前鞠了一躬,笑眯眯道:“大嫂,喝茶!” 陈仪哪敢真受了锦绣这一礼,锦绣的腰还未弯下,她便立刻站了起来阻止,然后伸手接过了锦绣手中的茶盏,连声道:“多谢妹妹。” 而柳氏和夏立齐看着陈仪这副样子,眼里透露出了满意,夏靖铭也对陈仪的和气十分高兴,但嘴上还是笑着说道:“你就不必阻止小妹,小妹既然想要拿厚礼,就得行礼。” 说罢,又冲锦绣调侃道:“锦绣,你怎么不对大哥行个礼啊!” 锦绣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夏靖铭,却是凑到了陈仪边上,冲着夏靖铭故意寒碜道:“你又不给我见面礼,而且我讨好了大嫂,才不怕你呢!” 说罢,她拉着陈仪的手撒娇道:“大嫂大嫂,大哥总是欺负我,你可得帮我啊!” 陈仪正伸手拿着给锦绣准备的见面礼,闻言却是面上显示出了为难之色。 她是新媳妇,自然无法自在的开玩笑,说帮小姑子,怕得罪丈夫,说不帮,又怕得罪小姑子,让公婆也不高兴。而柳氏瞧出了陈仪的局促,连忙替她解围道:“锦绣这丫头,就是跟个小皮猴一样闹腾,仪儿你别理她。” 说完,又对锦绣开口道:“不是闹着要见面礼吗,你大嫂都拿了这么会儿了,你还不去接过来。” “哦,好!” 锦绣也瞧出了陈仪的紧张,连忙笑眯眯的接过了,打开一看,眼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不得不说,陈仪的出手的确是十分大方,里边放了五件套的金累丝嵌珠蝴蝶头面,当然,这算不得能够压箱底的宝贝,可难得的是,这套头面用的是新工艺,样式十分新颖,也合锦绣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佩戴,显而易见,这见面礼,陈仪是花了心思特地精心挑选的。 锦绣合上盒子,连连高兴而真诚的冲着陈仪表达了自己对于首饰的喜爱之情,而陈仪瞧见了,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先时她和锦绣也相处过,并不觉得锦绣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可在确定亲事后,原本可能会成为的好朋友变成了小姑子,加上她娘亲也在她嫁过来之前,多次叮嘱她,嫁人后可跟婚前不同,尤其提点她要伺候好柳氏这个婆婆,并且和锦绣这个在家中备受宠爱的小姑子相处的事情,让她难免有了一些如临大敌。 如今瞧着,锦绣还是那个和气可爱的小姑娘,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 这边的请安已经差不多了,虽然夏靖珏没有赶上,但柳氏也没有让陈仪等着,只让夏靖铭先带着陈仪去荣寿堂那边请安。 倒是陈仪主动小声的问了柳氏一句:“娘,时间若是还早,我能不能和靖珏一道儿去姨太太那儿请个安。” 柳氏闻言有些惊讶,但很快点了点头,连声道:“这自然是好的,姨太太是个和气人,你们晚些去也没有关系。” 柳氏其实也有过想法让夏靖铭带着陈仪去兰姨太太那儿请安,可到底兰姨太太身份名不正言不顺,柳氏还没摸透陈仪的性格,也不想在第一天闹得不愉快,没料到,陈仪自己反倒是主动提了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夏立齐,瞧见夏立齐的眼神里也透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在陈仪和夏靖铭离开后,不觉轻声说了一句:“这儿媳妇看样子是个好的。” 夏立齐点了点头,他是公公,不好直接对儿媳妇评价好坏,但眼里透露出的满意做不得假。 锦绣没有了这个顾忌,倒是笑着开口道:“我瞧着嫂子挺好,还是爹娘你们眼光好。” “少给咱们灌*药,我和你爹啊,自然也是将你嫂子当成自己女儿看待,只希望日后你出嫁,你公婆也能够待你好些。”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娶了新媳妇的缘故,柳氏心中总忍不住有诸多感叹。 “不过你是嫁到亲戚家,你舅祖父他们都是和气人,自然也不会对你为难,你自己好好做人媳妇,别像在家里这般娇气就好了!” 锦绣听到柳氏又提到了自己的亲事,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她想到了先时晏淮所说话的,还有蓝莺儿,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此时,谢文清也从宿醉中醒了过来,他扶着因为酒醉而有些涨涨的脑袋,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眉头紧紧锁着。 这会儿,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可是凌乱的床铺,还是昨晚荒唐的记忆,却是提醒着他,昨夜之时,并非是他一场春梦。 他伸手捡起了落在床上的一支梨纹银钗,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脸上陷入了沉思。 他静静在床上坐了许久,这才慢慢站起了身,却并没有唤人进来伺候,而是自己弯腰穿上了鞋子,拿起了一边柜子里的衣服慢慢的穿了起来,直到穿戴整齐了,这才唤了人进来。 昨夜原本扶着谢文清回房的小厮看见谢文清已经穿戴整齐了,脸上忍不住愣了一下,但立刻机灵的捧了温水过来与谢文清洗漱。 “昨夜怕是喝多了,你待会儿再去厨房去要碗解酒汤过来。” 谢文清抹过一把脸,冲着小厮又吩咐了一句。 小厮连忙应了,又笑道:“昨夜少爷的确是有些喝多了,幸亏遇上莺儿姑娘,不然奴才一个人还忙不过来呢!” “是吗,那我要好好赏赐你们二人了。” 谢文清仿佛心情极好,还开玩笑说了一句。 那小厮跟了谢文清有些时日,十分亲近,倒是打蛇上棍笑着连忙开口道:“奴才谢过爷的赏赐了!” “行了行了,把水端下去吧,待会儿解酒汤和早膳一道儿送到书房来。” 谢文清将手上毛巾放入了水盆里,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个人站在房间里,看着凌乱的床铺,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文清来到书房里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书房外间的花瓶里,已经换上了新鲜的花木,他知晓,蓝莺儿应该已经将书房打扫好了。 蓝莺儿是个细致而有情调的人,每日里打扫书房,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书房里的笔墨纸砚,也会摆放的十分整齐。此外,她还会每天剪了新鲜的花木插在书房的花瓶里,这个习惯,上一世的蓝莺儿也有,即使在她后来不再是他的丫鬟,还要忙着照顾儿女,管理家务时,也没有一日落下,有了儿女后,她会带着儿女一道儿来。 想到了前世的情景,谢文清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忍不住走到了花瓶边上,伸手摸了一下花瓶里插着的几支含苞欲放的荷花。 而就在这个时候,蓝莺儿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谢文清的时候,她脚步瞬间停住,脸上也是慌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的走到了谢文清跟前,行了一礼,轻声道:“少爷。” 蓝莺儿的声音有一丝沙哑和艰涩,谢文清低头看去时,能够看到她低垂着眼睑的小脸此时十分苍白,眼底也有青色。 谢文清的目光又落在了她今日高高束起的衣领上,忍不住将手伸了过去,而蓝莺儿却是惊慌的后退了几步,眼神带着惶恐。 谢文清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没有再继续伸过去,却是柔声道:“昨夜……” “奴婢不敢……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 蓝莺儿连声否认,神色越发的慌乱。 而谢文清见此,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了蓝莺儿几乎害怕的跪倒在地上的身体,他摸了摸蓝莺儿的发鬓,轻声道:“昨夜的事情,我都记着。” “少爷,奴婢知晓您对夏小姐的情意,昨夜只是意外,奴婢不敢奢求什么,奴婢这条命都是少爷救得,少爷要奴婢如何,奴婢都心甘情愿,所以,少爷不必在意。” 蓝莺儿眼里满是泪水,却是立刻表明着自己的想法。 她仰着头,看起来楚楚可怜,盈盈动人的目光里,满是真诚,也让谢文清的一颗心,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自然记得昨夜的事情,昨夜,他喝得太多,产生了幻觉,看到蓝莺儿的时候,只当还是在前世,情不自控抓住了蓝莺儿,蓝莺儿当时是想要挣扎的,可是最终却还是乖乖的屈服在他的身下,他能够记得起来,蓝莺儿昨夜轻轻的低泣声。 想到了这里,谢文清却是紧紧握住了蓝莺儿的手,轻声道:“昨夜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会对你负责,等锦绣进门后,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文清说这话,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其实昨夜发生的事情,对象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有可能会怀疑对方的居心,唯独蓝莺儿不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的蓝莺儿,都始终那么单纯善良,只会默默为他付出。谢文清此时心中充满了对于蓝莺儿的愧疚。 他原本所打算的,也是等锦绣进门后再给蓝莺儿一个交代,可是没想到,昨夜他喝多了,情不自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论理,他应该今日便给蓝莺儿一个交代,给她一个名分,可一想到锦绣,他还是犹豫了。 但因着这份犹豫,他对蓝莺儿觉得亏欠。 这一世,他不想失去锦绣,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始终都不让别的女人接近自己。很快他就要娶到锦绣了,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意外。所以也只能够委屈蓝莺儿。 蓝莺儿低着头并没有说话,谢文清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低头看着两个人交握着的手,温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一等锦绣进门,我便提你做姨娘。” 而在这个时候,蓝莺儿却是抬起了头,目光深情的看着谢文清,抿了抿嘴轻声道:“少爷,奴婢并不在乎名分,只要……只要能够留在您身边伺候,奴婢便心满意足,奴婢只想好好伺候您和少夫人便足够了。” 谢文清闻言却是轻声笑了起来,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抵在了蓝莺儿的额头上,柔声道:“傻丫头。”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看着蓝莺儿轻声道:“虽然你不在乎,可我也不能够因此委屈你,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101| 77|3.23|家 第102章 天色已近黄昏,只是暑气尚未消散。 锦绣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趴在窗口,只觉得热的全身没劲儿。今年的夏天,不知为何,特别炎热,明明已近九月,可锦绣仍觉得自己身处在大火炉中。 “在上川的时候也很热,可总觉得呆在京城里的热,是不一样的热。” 夏芍拿着井水绞过的帕子给锦绣擦汗的时候,听着锦绣抱怨了一句。 夏芍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笑着道:“奴婢让人在井水里浸了一些时令果子,小姐可要用一些?” “有没有水瓜?” 锦绣一听倒是立刻来了兴致,开口问了。 而夏芍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有葡萄还有石榴,另外还有一个甜瓜,夫人吩咐了,不让奴婢们给您上寒瓜。” 锦绣一听,立刻又重新趴回了窗口呻/吟了起来,说来,她口中的夏瓜,夏芍称呼的寒瓜,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只是小小的西瓜,可偏生柳氏控制的极其严格,大夏日的,莫说是在她生理期时从不让她碰,便是她身体好好时,也严格控制着她的用量。当然除了寒瓜,还有冰块,冰碗…… 小的时候虽然也控制,但至少没有达到如今这非人的地步,这也让锦绣觉得夏天越来越难熬了。连凉的东西都没得吃的夏天,算什么夏天。 夏芍看着锦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却是偷偷笑了一下,只是开口问道:“小姐,那您还用不用?” “怎么不用,当然要用。” 总比没有好吧! 锦绣呼出了一口气,吹起了额头上贴着的几丝刘海,心情不觉烦躁了几分。 陈仪过来找锦绣的时候,锦绣正抱着一碗葡萄啃得不亦乐乎。她嘴巴小,而葡萄个头挺大,又圆滚滚的,锦绣一个可以分成三口吃下,葡萄汁水将她粉色嘴唇染得水润润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锦绣看到陈仪过来,连忙露出了笑脸,并且让出了一半的葡萄给陈仪,招呼着:“大嫂,过来一块儿吃葡萄。” “过来的时候,我在自己房里用过了,妹妹你自己吃吧!” “嗯。那好吧。” 锦绣也知道陈仪不会与她假客气,闻言也没有勉强,自己继续吃着,并把含在嘴里的葡萄皮和葡萄籽吐到了一边的小盆里。 陈仪也不说话,静静坐着看着锦绣这般跟个小老鼠似得吃着,眼里却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锦绣也是大大方方任由陈仪看着,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和陈仪说起了话。 “大哥不在家里吗?” “他和几个朋友约好出去了。” “哦,嫂子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好去和大哥说让他回来给我们带东西。”说完这话,锦绣又笑嘻嘻的抬起头,冲着陈仪道:“嫂子是无聊了所以来找我吧!” 陈仪闻言也笑了起来,不过却并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锦绣眨了两下眼睛,没反应过来。 而陈仪又轻声道:“其实是有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陈仪嫁入夏家已经有三个来月,和锦绣的相处,并不相识姑嫂,反倒像是闺中密友一般,今日发现了这事儿,夏靖铭恰好又出了门,所以她想了想,决定先找锦绣说一说。 锦绣听到陈仪这般说,又联想到了陈仪方才的举止,一下子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脸上却是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惊喜的看着陈仪出声问道:“嫂子你是说,你有了?” 陈仪被锦绣这般直截了当的问了,脸上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不觉放轻了许多:“我也不敢确认,只是月信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来了,而且方才我去小厨房查看今晚的晚膳时,闻到鱼腥味就泛呕。” 陈仪进门后,柳氏便放手让陈仪当起了家,不过因着柳氏自己也没有掌到勇诚伯府的管家权,而他们家自己,除了生意上的事情,人口太少,事儿也很少。这小厨房的事儿,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事情了。柳氏能够会给陈仪来掌管,陈仪还觉得受宠若惊,毕竟她进门前也了解夏家的情况,还以为自己嫁人后,除了打理自己的嫁妆,伺候夫家人,就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能轮的上她管。 不过,陈仪在冲锦绣说完怀孕之事时,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失言,锦绣还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如何会清楚这些。 但锦绣还真懂,听了陈仪的话,她脸上瞬间兴奋了起来,却又小心翼翼的扶住了陈仪的手,连声道:“一定是了一定是了,大哥和娘亲知道,肯定要高兴坏了!” 说完这些,锦绣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连忙开口道:“对了,先找大夫……不,让夏芍过来瞧瞧,嫂子你可得小心一些!” 说着,锦绣便要让夏芍过来瞧一瞧。 陈仪并没有拒绝,其实她今天来找锦绣,一方面原因是,她把锦绣当成了闺中密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怀孕了,恰好也知道锦绣身边的夏芍懂得医术,也想让夏芍看了看。 夏靖铭今日原本与几个同窗好友约好一块儿在外用晚膳,瞬间相互交流一下最近为科举准备的进程,谁料到,这边才刚刚坐了一会儿,家里便来人急急忙忙让他回家。 夏靖铭也是吓了一跳,只当家里出事,甚至只来得及匆匆与在场的好友道了一声别,就一下子跑出了包间。 夏家派来的人反倒是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好急急忙忙跟着夏靖铭跑了过去。 不过等到他到了酒楼下时,马车已经走了。 从酒楼到夏家的距离实在不算远,可夏靖铭却觉得,自己仿佛是走过了一段遥远的距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便是方才家里派来的人告诉他,柳氏让他赶紧回家,已经请了大夫了。 夏靖铭有想到是柳氏、也有想到是夏立齐,当然连锦绣、夏靖珏以及陈仪都一块儿想进去了,越想,在这大热天的,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马车一到了勇诚伯府门口,夏靖铭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等着门口守卫冲他行礼,他便跑到了二房的院子里,横冲直撞、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大厅里。 大厅内,正好一名白发苍苍的大夫正坐在陈仪的对面替她把着脉,柳氏和锦绣则是站在了陈仪的身后,目光也紧紧看着大夫。 看到这副情景,夏靖铭腿脚一软,差点跌倒了地上,只是愣愣的看着,慢慢的走了进去。 柳氏先发现了夏靖铭,脸上还未露出任何的神色,夏靖铭却是语气难得有些激动道:“娘,仪儿怎么了,为什么请大夫?” 夏靖铭神色闪烁,十分不安。 “无事。” 柳氏轻描淡写,又看向了大夫,连声问道:“怎么样,大夫诊断出来了吗?” 那名老大夫笑着点了点头,收起了东西,却是站起身,朝着屋里人都笑着道:“恭喜夫人,恭喜少爷少夫人,恭喜小姐,少夫人怀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真的!” 虽然有夏芍的诊断打底,可真当听到第二位大夫这般回答后,锦绣和柳氏二人还是兴奋的几乎是要跳起来了。 只有夏靖铭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柳氏瞧见了,一边笑着吩咐丫鬟将人领下去,并且给了大笔的赏钱,一边拍了拍夏靖铭的肩膀,笑道:“这孩子还真是乐傻了!” 果然,1、2、3、4……锦绣快要数到一百的时候,夏靖铭才突然惊喜的大叫起来:“我……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说着,他一脸迷惘而无辜的看向了柳氏。 屋里三个女人看着夏靖铭这副样子,皆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大哥,你不是在做梦,你是要当父亲了,还不快点去抱抱嫂子。” 锦绣这话说的促狭,也是在开玩笑,却没有想到,夏靖铭听了,还真的傻傻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陈仪,把陈仪闹了一个大红脸。 陈仪这一胎,说起来倒还真不是惊喜,只是顺其自然。她身体不差,夏靖铭也不差,如今又成亲快三个月了,新婚燕尔,有身孕两个月,并不奇怪。 不过就是因为太顺利了,所以还是很惊喜。 送走大夫后,陈仪倒是想起了一事,对着柳氏轻声道:“娘,我最近想上山去还个愿,成亲之前,我娘带我在山上的庙里拜过。” 当时所求,自是夫妻和睦,早生贵子,如今都一一实现了,陈仪自然是想要上山去还愿。 柳氏听了也是点了点头,连声道:“是应该上山去拜拜,只是……” 柳氏说到后来,却有些犹豫,毕竟虽然陈仪身体康健,但这怀胎还没到三个月,到底不太稳当。 陈仪也是想到了柳氏的顾虑,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反倒是夏靖铭主动开口道:“娘,我护着仪儿上山去还愿,不会出事的。” 还愿这事儿挺讲究的,太早和太晚都不合适。 柳氏也是明白这个意思,她点了点头,却开口笑道:“既然这样,那再等几日,等你爹沐休之日,咱们全家一块儿去,毕竟,仪儿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咱们全家都盼着的。” 说完这话,柳氏又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儿,靖铭,你明日亲自跑一趟亲家家里,把这事儿和亲家也说一声,仪儿的话,毕竟这胎还不太稳妥,就别跑了。” “是,都听娘亲的。” 陈仪和夏靖铭对视了一眼,连忙应声答了。 晚上夏立齐和夏靖珏回来的时候,这件喜事儿不可避免,又被拿出来让大家高兴了一会儿,夏立齐作为公公,又是大家长,自然得沉稳一些,但此时带来的惊喜实在是有些大,让他高兴的连声道:“好好好,等我沐休那一日,咱们一道儿上山,多捐些香油钱。” 夏靖珏毕竟是小叔子,虽然也为自己可能多个侄子或侄女高兴着,不过这会儿听到要去上山还愿的事情时,他倒是想到了一事,连忙笑着道:“对了,咱们上山去的时候,能不能叫上文清表哥一块儿?” 说着,他笑嘻嘻的看向了锦绣。 这事儿,还是先前谢文清对他的嘱托,只说想多见锦绣几次,便是远远看着,也是好的。 夏立齐和柳氏听了夏靖珏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下来,显然有些犹豫这个提议,反倒是夏靖铭一边给陈仪放回水杯,一边开口说了一句:“文清最近家里好像有些事情,估计抽不出身来。今日我们几个好友聚聚,本来也叫上文清的,可是文清临了,派人过来告了假。” “谢家出事儿了?” 夏立齐和柳氏闻言,都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夏靖铭。 夏靖铭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晓,不过文清最近的确是没空,连明后日的几件事情,他都推掉了。”   ☆、102|77|3.23|家 第102章 “你这孩子,怎么不打听得清楚一些,谢家有事情,咱们家便是帮不上忙,也好歹得上点心啊!” 柳氏埋怨的看了一眼夏靖铭,面上十分担忧。 夏靖铭闻言,倒不觉得委屈,不过也有几分无奈道:“我也让人打听了,可是文清身边的人,一句口风都不露出来,只说是小事。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要不,我明日去谢府里问问?” “既然文清不想说,还是不必了。” 这会儿,反倒是夏立齐开口说了话,“这几日反正我也常遇到舅父,看看情形我问问,靖铭若是直接去谢家问,若是有事倒也罢了,若没事咱们这样频繁过问也不好。” 毕竟两家不单单是亲戚,以后还是姻亲,他们家若是太关注谢家的情形,指不定还会让谢家人误会,从而对他们的做法生厌。 柳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也点了点头。 夏立齐第二日遇上谢修的时候,倒也真是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谢修也没有起疑,可神色间流露出来的,瞧着根本不像谢家出了什么事情。 夏立齐见此,便不再追问,只将此事翻了篇,当然其实便是夏家人真去谢府里询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府里只是突然跑了一个来了没几个月的丫鬟,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更何况,这个丫鬟连卖身契都没签在谢府里,便是想要追究逃奴都不好找官府做事。 虽然谢文清叮嘱此事不必大题小做,不过府里的管事也有将此事询问过谢夫人,谢夫人听了,犹豫了一下,也只是对管事道:“既然文清觉得没必要追究,那便算了,原本文清救了她留她在府里做事也只是做好事,呆不住,咱们谢府也不能强留人吧!” 谢夫人只当对方是不乐意做奴才所以才逃掉的,可人家也的确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也没有卖身,她每日里要处理一堆的事情,一个小丫鬟,自己儿子也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谢夫人还是对管事叮嘱了一句:“以后再有这样的丫鬟奴才进来,就让签了身契,都说留就留,说走就走,咱们谢府还不得乱了套了。” “是。” 管事自然是连声应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这蓝莺儿的离开,根本便是连个涟漪都击不起来的小事情,却不知道,谢文清为了此事,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合眼了。 蓝莺儿消失的太过于莫名其妙,仿佛是在一夜间,就凭空消失,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那一日,正好是谢府给丫鬟们轮着放假的日子,蓝莺儿也只对府里的管事说要出门一趟,在府里的衣物行礼,一样都没有拿,管事也没有生疑,拿了牌子便放了人出去。谁知道,蓝莺儿竟然会一去不回。 谢文清也是到了晚上,蓝莺儿依然没有出现才开口问了,初始以为是出事了,还带着人出去找了,后来翻了蓝莺儿的房间才知晓,蓝莺儿将这几个月积攒下的月钱和首饰都一块儿带走了,显然是早有预谋。 谢文清从来没有想过蓝莺儿会主动离开他,他忍不住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温存与缱绻,一时之间,愤怒、疑惑、失望……各种情绪都交织着,他当时真有冲动想把谢府里所有的人都吩咐起来出去找人,可是到底尚存一线的理智告诉他,若是这样,肯定会让锦绣家里得知风声,也会让锦绣家里起了疑心,他并不想让锦绣察觉到任何的端倪,以至于破坏他在锦绣和她家人心目中的印象。 所以,到了最后,谢文清只是自己带了几名亲信以及吩咐暗地里的一些势力在外边寻找,并不敢大张旗鼓。 谢文清也以为,蓝莺儿一个弱女子,便是想躲又能够躲到哪里去,可是没有想到,便是发动了他手头上全部能够动起来的势力,蓝莺儿依然毫无踪迹,真的仿佛凭空就消失了。 夏立齐沐休这一日,天气晴朗,虽然有些热,但总比下雨来得好。 柳氏早早便安排了马车在勇诚伯府门外等着,因着如今陈仪情况特殊,柳氏又是吩咐底下人带了一堆的东西备着。马车一共有三辆,好一些的两辆马车自然是主子乘坐,柳氏带着锦绣和陈仪选了最好的那一辆马车,余下一辆,原本是打算让夏立齐三父子乘坐的,不过三父子不约而同都选择了自己骑马。 一路上,其实要数夏靖铭最热情,骑着的马,几乎是寸步不离跟在锦绣他们那辆马车的边上,不是开口会问两句陈仪的状况,显然傻爹的状态还没有消散。而夏靖珏也挺忙的,出京城的路上,看到路边小摊有锦绣爱吃的食物,就会先骑过去买了从窗口递进马车内,一直到出了京,马车的桌面上,自家带出来的吃食还没有摆出,光是夏靖珏买进来的,便已经放不下了。 最后还是夏立齐看不下两个傻儿子的状态,出声制止了,叫了二人在马车前边跟着他,车厢里方才安静下来。 锦绣偷偷掀开马车帘子一角,看了一眼依依不舍离去的夏靖铭,却是笑嘻嘻的看了陈仪一眼,打趣道:“嫂子,大哥和你可真是如胶似漆。” 陈仪原本正拿着梅子往嘴里塞着止吐,听到锦绣的话,她脸上顿时浮上了一层红晕,嗔怪的看了一眼锦绣。 而一旁的柳氏瞧见了,笑着点了点锦绣的额头,出声道:“你这孩子,又来欺负你嫂子!” “哪有!” 锦绣连连叫屈,坚决不承认。她抬着头吐了吐舌头,又笑嘻嘻道:“嫂子,你看娘亲多疼你,我还没说什么呢,娘亲就先来说我了!” 虽然话的内容哀怨,可瞧着锦绣的神态和语气,绝对没有委屈的意思。陈仪却也连忙笑道:“那嫂子也疼你,锦绣生辰快到了吧,告诉嫂子想要什么,嫂子到时候给你准备!” 柳氏听了陈仪的话,也笑了起来,冲着锦绣道:“瞧你嫂子多疼你。不过今年你十三岁生辰,是得好好张罗张罗,咱们家锦绣,一眨眼功夫,已是豆蔻少女了,马上就要及笄出嫁了。” “……还有两年呢!” 锦绣不爱听柳氏讲这个,敷衍的说了一句后,她立刻笑嘻嘻的冲着陈仪又道:“嫂子,你今年已经给我最好的礼物了,就不必费心了!” 说着,她挤眉弄眼的瞧了瞧陈仪的肚子。 陈仪也被锦绣给逗乐了,她这个小姑子,明明长得就跟天仙似得,可真的熟悉了后,就会发现,行为举止却十分接地气,也分外的逗趣好玩。 她也是俏皮的回了一句:“那可不行,小妹你生辰,我和你大哥肯定是要好好准备的,不过小妹听说谢家公子每年都会给小妹精心准备生辰礼物,只怕是要瞧不上我和你大哥给你准备的了!” “大嫂!” 锦绣闻言,心中无奈极了,有时候,她家的氛围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儿,就像现在,隔三差五的,她和谢文清有婚约的事情就会被拿出来打趣。偏生她实在是心虚极了。 好吧,每到这个时候,锦绣就会忍不住迁怒到晏淮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锦绣私心里偷偷骂了晏淮好几句,等马车到了寺庙门口的时候,不成想,寺庙门口竟然守着一丛燕亲王府的侍卫。 今日并非是初一十五,现在这会儿,也不是大早上上香的好时候,加上天气还有些炎热,会来上香的人并不多,所以看到守在寺庙门口的侍卫时,夏立齐也是惊讶了一下。 锦绣脸上戴着纱帽被扶下马车的时候,看到那些个侍卫,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为了咬牙啮齿,难怪昨夜晏淮来她屋里时,听到她今日要上香的消息后,当时的神色瞧着,就有些不对劲,敢情他还想来一个偶遇。 她下意识走到了柳氏的身后,而在这个时候,夏立齐也是有些犹豫的走到了马车边上,站在柳氏身边轻声商量了起来。 “好像燕亲王今日也来礼佛了,咱们家要不要进去?” 夏立齐心里略有几分犹豫,其实虽然燕亲王府一部分侍卫站在门外,可看着,倒不像是要清场,不过,很多寻常百姓看到有贵人在,也早就自动避开了。他们家倒是不怕,到底和燕亲王还有一份交情在,并不怕这个时候进庙里会冲撞了燕亲王。 只是,毕竟今日家中女眷也跟来了,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在,多少有些不合适。 夏立齐所想,显然也是柳氏所想,她犹豫着,看了看今日怀着孕忍着辛苦坐了好长时间才到庙里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儿媳妇,又看了看蒙着脸的锦绣,左右为难,实在不好做决定。 反倒是被夏靖铭扶着的陈仪主动开口道:“娘,要不算了,咱们改日再来。” 夏靖铭也是连连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还愿什么时候都可以来。” 锦绣听了,心里倒是十分不赞同,从勇诚伯府到这边的庙里来一趟,可不是什么轻松事儿,便是像她这般健健康康的,都累的够呛,更何况如今还在妊娠反应中的陈仪。 可她这会儿也不好说话,而柳氏在听着夏靖铭和陈仪的话时,心里倒是有些动摇了:“既然这样,那……” 锦绣听着柳氏话中之意,心里急的不行,正想偷偷开口时,突然从庙里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锦绣透过纱帽出去定睛一看,却是晏淮身边的王府管事安庆。 他直直的朝着锦绣一家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走到一米远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冲着他们行了一礼,满脸带笑道:“王爷听说夏大人一家也来上香,特地吩咐奴才出来迎接。” “这……这真是太麻烦了。” 夏立齐和柳氏脸上,皆是受宠若惊。 夏立齐正要冲着安庆回来,安庆却是连忙侧身避开,而后轻声道:“夏大人严重了,奴才哪里受得起,外边太阳猛,可别晒到夏大人一家。” 安庆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其实目光却是偷偷看了一眼带着纱帽的锦绣,他作为晏淮的亲信,自然知晓晏淮和锦绣那些事儿,所以待锦绣一家的态度,只有恭敬与更加恭敬,这家小姐,不出意外可是未来的燕亲王妃,他要伺候的女主人啊! 虽然晏淮今日上山这一举动,瞧着好像没有任何奇怪,可一直伺候在晏淮身边的安庆却是知道,自家王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于礼佛一事儿,也向来都不怎么热衷,上一回来这地儿,还是多年之前,这位锦绣小姐还是个不及他膝盖高的小豆丁。 一想到当年发生的事情,安庆犹然记忆深刻,也默默感到惊悚,他家王爷的口味还真是够重,那个时候的锦绣小姐,才多大呢! 安庆面色平淡,依然带着恭敬的笑容,可是内心早已为自己联系到的事实而崩溃。 这边安庆站在前头低眉顺眼的带着路,才带着锦绣一家绕着大殿朝后边厢房走去时,刚刚迈上回廊,却看到了正站在回廊中间,仿佛一脸出神望着远处院中景色的晏淮。 当然,在场人,除了锦绣一家,其他人可不认为晏淮是真的在欣赏美景,一直跟在晏淮身边的随从自然清楚自家王爷装模作样的事实,便是刚刚发现晏淮的安庆,也能够察觉得到晏淮在装模作样。 毕竟这边他才带着锦绣一家人刚刚走上回廊的时候,晏淮便立刻转了脑袋,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他们。 说好了的入神呢! 夏立齐在看到晏淮后,自然加快步伐,便要带着自己家人上去行礼。 还未等夏立齐走近,晏淮却是连忙伸手阻拦了,嘴里温和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夏大人千万不要多礼!” 说完这话,他又带着温文尔雅的神色,微笑冲着锦绣一家人轻声道:“说来本王与夏大人一家真是有缘,本王今日心血来潮上山进香,便遇到了你们。” 晏淮这副温文亲切的态度,立刻引起了锦绣一家的好感,尤其是柳氏,她对于晏淮的印象一直都很好,甚至比谢文清都要好,毕竟对方可是当年救了锦绣的恩人。 虽然碍于如今男女有别,不好主动让锦绣上前再次道谢,可柳氏低着头恭敬的模样,却显示了她对于晏淮的敬意与推崇。 当然,在现场众人都低着头诺诺回答的时候,却并没有想到,他们感激涕零的对象,目光正紧紧的看着锦绣,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此时的锦绣,虽然也低着头,瞧着和她的家人一般恭敬的样子,但在低头的时候,却是狠狠的冲晏淮翻了一个白眼。 什么有缘、什么好巧……这家伙根本便是昨日听得他们一家要来上香,所以才故意跟来的,粘人程度,堪比狗皮膏药。 不过,锦绣倒是不担心晏淮会做什么,顶多是想要趁机和她在庙里私下见面罢了。 锦绣一点都不打算满足晏淮这个打算,心里打定主意,自己待会儿开始一定要紧紧跟着柳氏,可别让晏淮给得逞了。她一点都不想今日在这个地界上和晏淮做什么! 而晏淮在锦绣家人面前,也的确是表现的十分得体亲切,他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笑着提出了告辞,并且还借了安庆给锦绣一家使用,让安庆先带着锦绣一家去后院的厢房里歇息。 夏立齐再次受宠若惊,却推脱不掉,最后只好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将人收了下来。安庆也一点都不觉得给夏立齐这样的小官带路会丢人,依然笑眯眯的领着锦绣一家到了后边的厢房里,等着人都安顿下了,方才又是行了一礼,才慢慢退了下去。 锦绣一等着安庆退下,屋里没有了外人时,立刻便将脸上的纱帽给摘掉了,深深叹出了一口:“实在是太闷太热了!” 柳氏转头看想锦绣时,锦绣正拿着纱帽毫无形象的给自己扇着风,连忙伸手一把夺下了锦绣手中的纱帽,开口道:“山上可比山下要凉爽多了,出门在外,虽说现在没人,你也注意一些。” “哦知道了!” 锦绣连忙应了一声,伸手接过夏芍递上的水,一饮而尽后,还扁了扁嘴,又将水杯放了回去,让夏芍再倒一杯。 柳氏和陈仪也口渴的厉害,见锦绣喝的畅快,也连忙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茶盏,往嘴里有些急迫的灌着,当然动作却比锦绣的要优雅许多。 解了渴后,柳氏也喘过了气,开始安排起了之后的行程。 “咱们在屋里先歇一会儿,待会儿让几个男人去前边打听打听,最好错过燕亲王去菩萨那儿还个愿、求一下签,等用过素斋就下山回去。” 陈仪自然毫无异议的点了点头,锦绣则是歪着脑袋问了一句;“带会儿让嫂子求签祝福祝福我未来的侄子吗? “你也求一支!” 柳氏未等锦绣话说完,便立刻开口决定。 求签这事儿,锦绣其实没有那么相信,可既然来了,不求签好像又有些可惜,锦绣也毫无异议的点了点脑袋。 柳氏安排的计划,原本该是十分缜密,只是,当锦绣一家刚刚到大殿,正要走进去上香时,异变突生,戴在锦绣头上原本该是十分牢固的纱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掉了,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锦绣也未来得及捡起纱帽,原本夏靖铭探了行踪,据说该是在后院和老方丈下棋的晏淮却是出现在他们十米开外。 晏淮的目光恰好落在了锦绣身上,一动不动,脸上显而易见,有惊艳之色。   ☆、103| 77|3.23|家 第103章 锦绣的长相,自是十分美丽。 这一点,便是一直嘴上说着嫌弃锦绣的柳氏,也是由衷感叹,自己实在太会生了,这一生,竟是生了一个跟天仙似得女儿,她来往的一些人家,同龄的姑娘,每个站在锦绣身边,都要被她比下去。而这,也不是柳氏黄婆卖瓜自卖自夸,而是公认的,若不是锦绣已经订了亲,她还要担心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因为太过于出众的容貌而遭到其他家小姐的排斥。 锦绣当然也知道自己长得好,每次照镜子,连她自己都爱对着镜子多看几眼。 可是她的容貌会让晏淮看呆,锦绣便只有冷笑了。 莫说是这段时日,晏淮几乎天天晚上都来找她看她,早已经看习惯了她这一张脸,便是依着晏淮平日里对待她的态度,她都对晏淮今日的表现,实在生疑。 这些年来,她和晏淮之间的相处,更像是老夫老妻,她打扮的好看,晏淮会夸她,她不打扮,晏淮依然还是会夸她,便是她刚刚睡醒,一副邋遢的样子,他还是会夸她。显然,对于晏淮而言,他对于她的容貌,根本不是那么的在乎。 而且,她戴的好好的纱帽,又怎么会突然掉下。 锦绣反应不及,帽子是绑带突然断了才会掉的,可这一顶纱帽,是新的,在戴到她头上的时候,经过了细细的检查,绝对不会出差错。 会掉,自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锦绣知晓事有蹊跷,而夏立齐和柳氏在看到这副场景时,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不等锦绣主动躲到她身后,她自己便立刻挡在了锦绣跟前,想要把锦绣遮盖的严严实实。 不过在这个时候,晏淮仿佛也是反应了过来,一张俊美的脸上带着温文的微笑,他身上穿了一件暗青色阔袖茧绸袍子,上边并未绣任何代表他身份的图案,多了一丝文气,可依然无法掩盖他身上尊贵的气质。 他一步一步走来的时候,明明便是风度翩翩,可气势惊人,让夏家的三个男人一时之间,也都没有反应过来,上前阻挡,直到人走近了,夏立齐才猛的挡在了妻女面前,虽是冲着晏淮行礼,却也有阻挡之意。 晏淮伸手亲自扶住了夏立齐,也阻止了夏立齐的行礼,嘴上温和道:“夏大人,您太客气了,不是说了,在外从简,不必多礼。” 说罢,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夏立齐的身后。 虽然夏立齐也很高,可晏淮的身量较之夏立齐,又高了半个个头,晏淮根本无需移动,便从夏立齐的身侧望向了柳氏,确切的说是,柳氏藏在身后无法遮挡住的那个半隐半现锦绣那个身穿粉色衣裙的身影。 “王爷……” 夏立齐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够阻止晏淮。 晏淮却仿若未闻,只是定定看了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夏立齐,笑道:“方才那位,可是夏小姐?” “是……正是小女。” 夏立齐回答的有些艰难,又是连声道:“小女失礼。” “无事,本王早已说了,夏大人不必拘束。” 说完这话后,晏淮又是轻笑着说了一句:“说来,本王和夏小姐还真是十分有缘分。” “锦绣小的时候,多亏了王爷搭救,只是到底如今小女不太适合亲自与王爷道谢,还请王爷恕罪。” 夏立齐这般说着,却又偷偷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柳氏和陈仪二人马上带着锦绣入佛殿内。 而陈仪在惊讶过后,也立刻反应了过来,立刻捡起纱帽重新戴回了锦绣的头上,另一边,则是仗着自己比锦绣高挑的身材,将锦绣护着往殿内走去。 锦绣很快被柳氏和陈仪二人带着走入了殿里,只是夏家三父子,却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因为他们都看到,晏淮的目光,竟是毫不避讳,略带几分火热的紧紧尾随着锦绣离开的背影。 若是其他人,夏家三父子早就便恼了,可面对的是晏淮,他们想要愤怒也不敢或者说不能愤怒。 毕竟,晏淮不仅仅是亲王爷,身份尊贵,而且还是当年锦绣的救命恩人,是他们全家这些年来一直感激受恩的对象。 夏立齐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正要上前开口说话时,却听得晏淮已经开口轻声道:“夏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夏立齐面上一愣,却立刻轻声回道:“正好,王爷,下官也有话想与您说。” 晏淮并没有带着夏立齐走远,而是走到了大殿边上一处院子的亭子里,一走入亭中,晏淮便立刻开口说话了。 他脸上带着笑容,语气依然温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夏立齐变了脸色。 “夏大人,不瞒您说,本王对令千金,一见钟情,不知夏大人能否成全本王?” 晏淮说的光明磊落,脸上还略带着几分好不意思,平日里沉稳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就跟个陷入了情网的毛头小子一般。 而夏立齐的一颗心,却是止不住的下沉。他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轻声道:“不瞒王爷,小女早已婚配。” “令千金已经婚配了?!” 晏淮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而夏立齐的心里,越发忐忑。 好在晏淮很快稳住了自己的心情,语气里,十分不舍与遗憾的看着夏立齐又道:“夏大人,本王真的很喜欢令千金,若是能娶到令千金,定会好好待她,夏大人不可以通融一下解除令千金的婚约吗?本王可以马上到父皇那儿去求封令千金为王妃的旨意,当年父皇也已经答应本王,只要本王看中,便为本王做主。” “王爷恕罪,小女的婚约,是自小便定下,下官也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攀龙附凤之辈。” 夏立齐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说的铮铮铁骨。 而晏淮闻言,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底里仿佛带了无限的遗憾,可还是风度极佳的强颜欢笑道:“其实夏大人一说,本王好像也有几分印象。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之辈,也怪本王出手迟了一步。” 说完这话,他又对夏立齐轻声道:“夏大人放心,本王不会因为此事而有所芥蒂,待来日令千金大婚之时,本王定会送上祝福。” “……多谢王爷!” 夏立齐心情一起一落,可是看向晏淮的目光,却是越发的感激与敬佩。他看着晏淮慢慢离去有些寂寥的背影,心情开始有些沉重。 夏立齐目送晏淮离开后,站在亭中平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的重新走回了佛殿门口,站在佛殿门口等待着的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一看到夏立齐,便立刻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压低声音急切的开口问道:“爹,王爷怎么说?” “无事。” 夏立齐只是疲倦的摆了摆手,并没有向两兄弟解释清楚,而是走入了殿中。 当然,此时虽然柳氏一行人已经入了佛殿,可此时都没有上香的兴致,她们的目光只是紧紧的盯着门口。 柳氏一看到夏立齐的时候,反应与两个儿子完全一样,立刻围到了夏立齐身边,连声问道:“怎么样?” 夏立齐却依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依然冲着柳氏轻声说了无事二字,只当宽慰。 柳氏自然不满意,还想多问,可看到接引他们的和尚已经送了香烛过来,只好闭上了嘴巴。 这边一参拜完,柳氏便带着夏立齐先一步回到了厢房里,并且将丫鬟们都留在了屋外,只拉着夏立齐在厢房内开始问了起来:“王爷究竟是怎么说,他是个什么意思?” 柳氏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她便应该牢牢看着自己女儿,虽然今日的事情,也不会锦绣乐意招来的,但若是小心一点,完全就不会有这件事情发生了。 而夏立齐则是慢慢的对柳氏解释道:“方才王爷的确是看上了咱们家锦绣,而且还说要到皇上那儿去请旨娶咱们家锦绣呢!不过我已经向王爷解释过锦绣已经定亲的事情,王爷并非强人所难之人,虽然觉得遗憾,可还是接受了,说不会为难咱们家的。” “你说真的?” 随着方才夏立齐的讲述,柳氏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里,一下子又落了回去,简直就要让她心悸了,“王爷以后,真的不会为难咱们家,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不会再骗咱们?” 夏立齐听出了柳氏的不相信,只好又开口解释着:“你放心,王爷一向品德高尚,自然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何况,王爷也主动说将来锦绣大婚,他肯定会送上祝福的,又怎么会是骗咱们呢!” “这倒是,王爷是个好人,的确不像是会做出这般事情的人。” 柳氏想到这些年来晏淮的所作所为,彻底放下了心。 不过这边放了心,她心里难免有些得意,又有些遗憾:“说来,燕亲王真的是个好人,虽然年纪大了些,若他做了咱们家女婿,也挺好的。” “胡说八道什么,燕亲王身份贵重,燕亲王的亲事,涉及到朝中宫中,这里边水深着呢,咱们家锦绣,还是嫁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没必要嫁的太显赫。”夏立齐只是想想,便立刻否定了。 燕亲王的确是好人,可是他王爷的身份,做女婿就不怎么美妙了。 柳氏方才那句话也只是感叹,并不是真的遗憾自己女儿因此错过做王妃的机会,不过听着夏立齐这般义正言辞的说着,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夏立齐的话让她心里彻底放松,自然也有心情开玩笑:“夏大人真的不遗憾错过做王爷岳父的机会,要知道,燕亲王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王爷,将来还有可能会坐上那个位置。” “那夫人呢?” 夏立齐听出了柳氏的打趣之意,并未回答,反倒是反问了一句。 柳氏听了,立刻笑了起来,连连摇头,轻声道:“还是算了算了,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先莫说你我敢不敢做人家王爷的岳父岳母,便是想想咱们那惫懒的小女儿,将来真做王妃,还不得把你我担心个半死。再说,我每次见到那燕亲王,就不由的恭敬的厉害,而且还有些腿软,想想让他做我女婿,我便心悸惊悚。” “夫人所言极是,为夫也有这样的感觉。” 夏立齐说完这话,与柳氏对视了一眼,而后,这对夫妻仿佛是劫后余生的笑了起来。 今日发生的事情,夏立齐和柳氏二人为了避免小辈们担心,两夫妻在悄悄说完话后,又简单的对着小辈们说了一遍,当然也掩去了不少的内容,只说燕亲王原本对锦绣有几分意思,不过在得知锦绣有婚约后,便没有再坚持了。 而夏靖铭和夏靖珏以及陈仪三人听罢经过,皆由衷赞叹了晏淮的高风亮节。惟有锦绣,心中却越发疑惑,晏淮今日故意来这么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作为主角,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只能够保持缄默,也只能够装模作样的和其他人一般,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等到了晚上,晏淮一来她屋里,锦绣便迫不及待开口问了。 而晏淮却只是神秘的笑了一下,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轻声道:“我这是为我们的将来打算。” 说罢这话,任凭锦绣使尽了手段,都没能从晏淮口中撬出一个字。 就在锦绣一家人以为这事儿就该翻篇过去时,没过几日,九月初九,就在锦绣生辰这一日,一大清早,锦绣便收到了从燕亲王府里送来的礼物。而且送的光明正大,毫不避讳。 虽然不至于闹得勇诚伯府也都知晓,但二房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燕亲王府来人,还给锦绣送了厚厚的生辰礼。 当那个礼盒送到的时候,柳氏简直便是心惊胆跳,不等燕亲王府的人前脚从勇诚伯府出去,后脚她便使人将礼盒赶紧送到已经出门的夏立齐手中。 夏立齐半路上接到这个礼盒的时候,心情同样微妙,并不比柳氏好上多少。   ☆、104| 77|3.23|家 第103章 “夫人怎么说?” 夏立齐只觉得,拿在手中的这个盒子实在是分外烫手,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笑。 而那送来盒子的小厮闻言,恭恭敬敬答道:“夫人只说,此物交予老爷处理。” 夏立齐听了小厮这话,脸上的笑容就跟浸了黄连苦水一般,他的好夫人还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或者该说,是燕亲王,给他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夏立齐的手摩挲着这个黄花梨木上雕刻精美的红豆图案,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红豆用作雕刻图案,本就极少,偏偏燕亲王送来的这个盒子上雕刻的图案,还就是极少用到的红豆。 红豆又有别称,名为相思子。古人有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夏立齐方才早就打开过这个盒子,里边并无书信,送的礼物虽然贵重精巧,却也只是普普通通一支宫造赤金掐丝垂红宝石的步摇,并无特殊之意。想来送礼之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送的礼物,真正的玄妙其实是在这个装礼物的盒子上。 夏立齐想到了这里,忍不住开口又问了一句:“小姐看过礼物没有?” “礼物送来时,小姐就在夫人身边。” “那小姐有没有说什么?” 夏立齐又问了一句,而那个随从,却是疑惑的抬起了头,显然不明白夏立齐问这个问题的缘由,最终只轻声回了一句:“小姐好像并没有说什么。” 夏立齐摆了摆手,也是为自己问题而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估计,锦绣根本就不知道燕亲王送这份礼物的意思。锦绣向来都不爱念书,又如何会知晓红豆之意。 夏立齐难得一次为自己女儿的不思上进而感到庆幸。 不过,夏立齐这事儿却是猜错了,锦绣并不是不知道这红豆之意,只是,她的注意力都是放在了紧张晏淮送礼这件事情上了,当然,便是礼物真的送到锦绣手中,锦绣细细看了,可能也不会去注意盒子上的这个玄机。 晏淮自然也清楚锦绣的性子,他送这份别具匠心的礼物,其实也根本不是送给锦绣看的,而是送给夏立齐和柳氏看的。 下了早朝后,晏淮也并未立刻出宫,故意慢了一步,果不其然,夏立齐很快便追了上来,一脸紧张的站在晏淮跟前,却并未立刻说话。 晏淮反倒是十分善解人意的冲着夏立齐轻声道:“夏大人,别急,您是有事和本王说吗?” 夏立齐点了点头,却又顾虑的看了一眼站在晏淮身边的宝亲王晏翰。 晏翰立刻明白过来,朝着夏立齐举了举手,笑道:“行,本王知晓夏大人的意思,本王先避开。” 夏立齐立刻惶恐的行了一礼,而晏淮则是瞪了一眼晏翰,晏翰哪里看不懂晏淮的意思,连忙又是讨好的笑了一下,也不再故意捉弄逗留,立刻一溜烟儿跑开了。 等到晏翰离开后,晏淮看着夏立齐一副局促的模样,这才笑着开口说了一句:“夏大人来找本王,怕是为着今日本王送予锦绣小姐的生辰礼物吧!” 晏淮说这话,也不是疑问之意,相反,十分肯定。 而面对晏淮的直截了当,夏立齐脸上的神色越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晏淮态度依然为温和可亲,看着夏立齐,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若为了此事,夏大人不必担心,本王那一日所言,定然会说到做到,夏小姐只要有婚约一日,本王便不会做出任何让大家都为难的事情。” “至于这首饰盒……” 晏淮顿了顿,垂下眼睑,神色略有几分复杂的轻声道:“本王听说,九月初九是夏小姐的生辰,本王只是在看到这支步摇之时,便忍不住想要送给夏小姐,情难自控,若是给夏大人和夏小姐造成什么困扰,本王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不……不,王爷严重了。” 晏淮讲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夏立齐自然是连忙开口否认。 而晏淮却依然低垂着眼睑,神色略带几分黯然轻声道:“这份礼物,夏大人可以当成是朋友之间的赠礼,此外,若是夏大人本王这一举止给你和你的家人造成了困扰,尽可将这礼物丢弃,本王先在这儿道一声歉。” “王爷严重了,下官一家只是觉得受宠若惊……对,就是受宠若惊。” 夏立齐自然不可能真的将这份礼物丢弃,而且晏淮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可能将礼物丢弃,相反,他还得将这一份礼物让锦绣好好的收起来。 “王爷所送礼物,精美非凡,锦绣见了,定会十分喜欢。” 夏立齐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将这话说了出来,这收了礼,虽不至于需要回礼,可夏立齐也隐约明白,按照正常的人情世故,他们家还得对晏淮有所表示。只是,请晏淮一道儿才参加与锦绣的庆生,这是肯定不合适的,毕竟今日谢文清是肯定要来的。 夏立齐这边正左右为难之际,而晏淮却又笑着开口道:“本王待会儿还有事情,锦绣小姐的生辰,本王怕也只能够让夏大人转告一声道贺了。” 他果真是践行了自己一开始的诺言,不会让夏家人有任何的为难。 夏立齐听着晏淮这话,心中的滋味,自是白板上头。他冲着晏淮点了点头,连声道:“王爷您放心,下官定然会将您的祝福转告给锦绣。” “那便麻烦夏大人了。” 晏淮听了,竟是难得喜形于色,对夏立齐连胜道谢:“那便麻烦夏大人了。” 夏立齐看着晏淮眉眼之间只是因为他答允的小小传话而喜形于色,心情越发的复杂。 若晏淮的身份再普通一些,而锦绣也没有与谢文清定亲,他定然会很欣喜会有这样的青年才俊看上自己的女儿。 这段时日,虽然谢文清一直疲于奔波寻人,可到了锦绣生辰这一日,他还是将自己收拾打扮妥当,换上一件靓蓝色的绫锻袍子,努力让自己变得精神许多,这才拿着为锦绣准备好的礼物,来了勇诚伯府。 虽然今日是锦绣的生辰,不过碍于礼教,柳氏还是让锦绣呆在了屋里,只是自己接待者谢文清,谢文清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满,连忙恭恭敬敬的封上了礼物,又开口问候了几句锦绣的情况,以及夏家近来的状况。 柳氏对于这个自己十分满意的未来女婿,倒是想要和往日一般观察观察,可是今日,一想到一大早收到的燕亲王府里送来的礼物,柳氏便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虽然,这事儿夏家住问心无愧,不过说起来,柳氏还真担心谢家人若是得知此事,会如何想他们家人,想锦绣。 所以对着谢文清,柳氏心里还是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谢文清虽然察觉到了今日柳氏的神态之间,有几分异色,可他心里也存着事儿,并没有注意去观察。 等到他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交予柳氏转交给锦绣的时候,屋里的气氛方才轻快了一些。柳氏打开盒子一看,里边放着的,是一支白玉雕丁香花手镯,难得的是,这一支的雕刻手艺,用的是京城里新近流行的浮雕花纹式,倒还真难为了谢文清一个大男人,还去关注这些。 柳氏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心里也是有一些犹豫,反正这会儿是在二房的地界上,她也有能力保证不会让自家的事情传扬出去,是否自己开明一些,让锦绣和谢文清见上一面,说会儿话。毕竟,这样相见不见面的方式,实在是太难为这对未婚夫妻了。 便是实在不行,让二人隔着屏风说会儿话也是极好的。 柳氏将首饰盒子扣上,目光落在了谢文清的身上,正想将盒子递回,言明让谢文清亲自去交给锦绣的时候,她才猛的发现,谢文清与她上一次见到的,好像有了很大的改变。 柳氏一时之间,说不上是哪里变了,可微微凹陷的脸颊却是让柳氏看出了谢文清近些日子的辛苦。 柳氏难免有一些心疼起了谢文清,却是笑着劝慰道:“文清近些时日念书辛苦了吧,看着都瘦了许多。” 谢文清闻言,愣了一下,柳氏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话,也让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心虚了。他抬头认真看了一眼柳氏,也有极力辨别着柳氏说这句话的用意:是真的只是关心他,还是有其他的用意…… 当然,这会儿也容不得谢文清走神去思考,他连忙恭敬的冲着柳氏轻声道:“多谢婶子关心,我只是近些时日有些苦夏罢了,所以看着才瘦了一圈。” “原来是这样,我还道看你怎么瘦了这般多,不过瞧你这面容,实在有些憔悴,念书虽重要,但顾着身体更重要。” 柳氏笑着开了口,又是轻声道:“文清您今日送的礼物,可真是有心了,念书这般辛苦,难为你还记着锦绣的生辰。” 说这话的时候,柳氏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遮挡不住,自家女婿会对自己女儿这般上心,自是极好,极好! 柳氏是真的想要去夸奖谢文清,但谢文清听了柳氏的话,心里却越发的心虚上了。 其实往年里,锦绣的礼物还真是他回回都亲自去挑选,但这一次,蓝莺儿失踪了,谢文清只忙着找人,差点便将此事抛之脑后,还是听了底下的的人提醒,他才突然记起来。 因着时间匆忙,这礼物还是最后这几日,匆匆定下的,说来倒是谢文清真的运气好,他原本是想听着老板的推荐,随便选一件礼物充数,谁知道,恰好有人在首饰铺里订了这一只白玉雕花手镯,却过了时限,迟迟未曾去取,客店老板这才将这件礼物推荐给他。 谢文清一眼瞧见了,便十分满意,拿了银子买下带到了夏家借花献佛,效果究竟如何,锦绣他是不知道,可柳氏脸上满意的神色做不得假,他松了一口气,立刻谦逊道:“锦绣今日生辰,定然收了不少好礼,我这件,锦绣不嫌弃,我便高兴坏了!:” 谢文清不提礼物倒也罢了,一提礼物,柳氏和陈仪二人面上便立刻变得有些复杂,心里也心虚了,她们二人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上午燕亲王府里送来的礼物,这气氛一下子,还真尴尬了起来。 原本柳氏还想着让谢文清去见见锦绣,但一想到上午的事情,柳氏觉得,还是不见为妙,免得万一锦绣不小心说漏了嘴呢! 谢文清陪着柳氏坐了一会儿,瞧见柳氏并没有让锦绣出来见他的意思,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他印象中,上辈子的柳氏,并不是这般刻板的人,至少上一世,在锦绣生辰这一日,他每次来夏家送礼,柳氏总会有意无意的制造机会让他见到锦绣。 当然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机会的珍贵,以至于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增进他与锦绣之间的感情,这辈子,谢文清其实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谁料到,柳氏却不再安排了。 这一边,谢文清失望于无法见到锦绣,而另一边,他的心里也略有几分焦急,这些日子,他早已经习惯了一睁眼便去找蓝莺儿,突然让他这么安安静静坐着和柳氏、陈仪聊天,谢文清也有几分不习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也有些焦灼。 柳氏其实也有些不太想招待谢文清,毕竟中间隔的事儿太多,她说话也难免要小心翼翼十分注意,只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说漏了嘴。 陈仪则是撑着身体安静的坐在柳氏身边,也依然不说话。 在这样的气氛下,谢文清主动起身告别的时候,柳氏和陈仪心中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虽然柳氏还是笑着挽留了谢文清在家里用午膳,但瞧见谢文清坚持,她也没有再说什么,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外,看着谢文清坐上马车离去,柳氏和陈仪二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流露出了几分放松。 夏立齐这一日回来的很早,比两个儿子都要早,差不多是谢文清前脚刚走,他后脚便回来了。 柳氏看到夏立齐的时候,是有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一颗心瞬间吊了起来。她连忙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夏立齐跟前,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怎么样?” 夏立齐并没有回答,而是将拿着放在身后的那一个盒子拿了出来,放在了柳氏桌前。 柳氏看到这个盒子,脸色在一瞬间,瞬时苍白。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问道:“怎么……难道是王爷定要将礼物送来。” 若真如此,这不意味着那一日,晏淮也有可能来逼迫他们,对锦绣强取豪夺。 夏立齐倒没料到柳氏脑洞开的这般大,不过听着柳氏的话,他连忙摇头否了,轻声道:“王爷并未逼着咱们家收礼,我已经问清楚了,王爷只是情不自禁了,所以才想要给锦绣送礼,你不需要在过于在意。而且王爷也说了,收不不收只看咱们家自己的意思,他不会过问。” “王爷都这般说了,那你为什么不把礼物退回去?”柳氏闻言,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冲着夏立齐轻声道。 “不是退不退的问题,而且王爷送的礼物哪是那么容易退掉的。” 夏立齐看着自己妻子的摸样,摇了摇头,又说出了一句听刺激柳氏的话,“既然王爷将礼物送了过来,也点明是送给咱们家锦绣,那让锦绣收着吧!” “这怎么可以!” 柳氏面上神色越发不赞同了,“若是让谢家人知道,指不定心里会怎么想咱们家,想咱们家的锦绣。” “不必担心,让锦绣收着便是了!” 谢文清依然没有详细解释,只将做了决定。柳氏瞧见了,倒还真的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平日里的不少大事小事都是柳氏在做决定,但遇到什么事儿,柳氏还是会听取夏立齐的意见。 柳氏捡起了盒子,正打算先让丫鬟收起,晚些时候再给锦绣送去的时候,夏立齐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按住了盒子,轻声道:“还是再等等,等我找到一个合适的盒子,换了你再给女儿。” “换了?” 柳氏不解,而夏立齐只是笑了笑,手指点了点盒子上的图案。 锦绣收到柳氏送来的那一个早上只有一面之缘的礼物时,还真有几分疑惑。听到柳氏交代让她将礼物收起来的话时,心中的诧异越发深了。 她根本没想到,柳氏竟然愿意让她收着晏淮给的礼物。 但锦绣一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这份礼物放在了自己的梳妆台前。 等到了晚上晏淮摸到锦绣屋里的时候,锦绣提及礼物之事,又指了指自己摆放在梳妆台上早已经被换了一个外壳的礼物时,晏淮的脸上升腾起了好笑的神色,夏立齐竟然还会在私底下这般做。 他笑着,并没有对锦绣道尽前因后果,反倒是笑着抱着锦绣笑成了一团,他这个未来岳父,实在是太好玩了。   ☆、105| 77|3.23|家 第104章 锦绣的生辰,自然收到了许多的礼物,不过勇诚伯府里的其他人,却仿佛跟毫不知情似得,除了夏锦瑟,竟然无一人给锦绣送礼。 夏锦瑟这礼物,送的其实也有一些偷偷摸摸,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在她们二房门口徘徊了许久,一等着看到锦绣的时候,才把礼物塞过来。 礼物是长长窄窄的盒子,锦绣接过盒子打开时,发现里边放了一支白玉兰钗子,质地不算上佳,不过姐妹之间互赠足够了。更何况,锦绣也有几分心虚,前段时日是夏锦瑟的生辰,她倒不是故意忽略,而是真的没想到给夏锦瑟送一份生辰礼物,毕竟当时柳氏已经以二房的名义送出了一份礼物。 而这边说到夏锦瑟的生辰,锦绣突然想到了先前听底下人传来传去的一个消息。 夏锦瑟生辰那一日,据说安国公府也来人道贺了,王子安亲自到场,并且送了夏锦瑟一件很不错的礼物。 据说,这仿佛也是一个信号,表明安国公府打算和她们府里结亲,对象已经差不多确定,就是夏锦瑟。 锦绣先时并不怎么相信这个消息,或者说,这事儿与她们二房无关,锦绣并不想过多八卦。但这会儿看到了夏锦瑟,并且二人是独处状态,锦绣犹豫着开口问了一句:“二堂姐,我听说你要和王表哥成亲,是不是真的?” 夏锦瑟闻言,也是愣了一下,半晌过后,却是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其实早就已经进行的*不离十了。 具体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虽然安国公府看不上勇诚伯府,更看不上被免了官的夏立忠和夏立平,所以一度是想在外边给王子安寻找合适的姻缘,但一来是王子安坚持要娶勇诚伯府的姑娘,二来,则是恭亲王的搀和,仿佛是她爹搭上了恭亲王的一条线,有可能会重新得到官位。所以,安国公府这才回来吃回头草,她和王子安的婚事才会有了转机。” 当然,夏锦瑟还有几分恶意的想着,只怕还有一层原因,没人瞧得上王子安。或者该说是,王子安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他,而人家能够看得上安国公府嫡长孙富贵的,王子安估计又瞧不上了。 锦绣看着夏锦瑟面上云清风淡的神色,仿佛那个即将与王子安定亲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心里实在是有些疑惑。她其实是有听晏淮告诉过她前世夏锦瑟的事情,只知道,夏锦瑟前世仿佛是被王子安辜负过,所以这一世想着报复王子安,才会主动要求给晏淮做事的。 可如今,夏锦瑟又要嫁给王子安,锦绣便觉得看不懂夏锦瑟了。 还是说,夏锦瑟准备搭上自己一生去报复王子安…… 锦绣握着夏锦瑟方才所送的那个盒子,声音很轻的开口问了一句:“嫁给王子安,值得吗?” 夏锦瑟闻言,脸上露出了迷惘之色,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着点了点头。 她看着锦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也一点都不想再提及这些扫兴的事情,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正犹豫着是否该告别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事,轻声提醒道:“过几日,太夫人要上山礼佛,应该会让府里后院里的所有主子都跟去,我听说三嫂怀孕了,恐怕经不起颠簸,你们……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锦绣说这话,倒不是没有根据,而是她先时曾经听自己的娘亲安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提及过,只道二房现在是春风得意,回头孩子没了,连哭都来不及。虽然安氏并未将话说的太明确,可一直生活在大房和太夫人身边的夏锦瑟,却是隐隐猜测到了几分。 便是她猜测错了,但小心为妙,总归是没错的。 锦绣听了夏锦瑟的话,倒并不惊奇她会提醒她这一些,自从她回京后,其实夏锦瑟一直都有意无意帮着她,做的并不明显,可锦绣能够感觉得到。 当然这一回,其实柳氏早在前几日便已经有所想到,也打算好了,这几日起,便请好大夫打算让陈仪躺在床上保胎。毕竟往年里,去庙里这事儿,实在受罪。便是他们二房因着尊卑孝道要捧着太夫人,也没必要真把陈仪肚子里的安危也搭进去。 当然这些锦绣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并未说出来,反倒是笑着冲夏锦瑟道:“多谢二姐姐提醒,我会和娘亲说的。” 夏锦瑟闻言,笑着颔首道了别。 夏锦瑟回去的路上,经过花园时,突然夏锦澜带着丫鬟从路边跑了出来,挡在了夏锦瑟的跟前,夏锦瑟停下脚步,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反倒是夏锦澜,一脸愤恨,咬着牙很恨道:“你不是说不会和我争吗?卑鄙!” 而夏锦瑟闻言,却是笑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夏锦澜轻声道:“我的确说过,不会和你争,因为我不需要争。” “你……”夏锦澜气的几乎红了眼睛,却又突然大声道:“你不必得意,表哥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你。” “那又如何,最终表哥娶得人,是我。”夏锦瑟眼里带着嘲讽,看着夏锦澜轻声道,“你以为我很稀罕和你争,争那个没用的男人吗?” “你什么意思?” 夏锦澜瞪着眼睛看着夏锦瑟。 而夏锦瑟态度依然淡然,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其实突然一想,看到你得不到的东西,我都不用争便能够得到,也挺有趣的。” 夏锦瑟的话音为落下,夏锦澜气的伸手朝夏锦瑟的脸上打了过去,而夏锦瑟却是一把抓住了夏锦澜的手,牢牢捏住:“你想打我脸,你信不信,你这一巴掌打下去,我定让你肠子都悔青。” 夏锦瑟语气依然淡然,可是眼里的目光,却透露出了可怖的神色。 夏锦澜心中一凛,不知怎么的,心里升起了一阵害怕,可是她不愿意在夏锦瑟面前输阵,反倒是挣扎着想从夏锦瑟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 夏锦瑟也并未一直抓着,只随手松开,拿起了身上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而后,将帕子递给了身后的丫鬟,淡淡说道:“帕子脏了,晦气,你拿去烧了!” “夏锦瑟!” 夏锦澜咬牙啮齿,几乎要被夏锦瑟给逼疯了。 而夏锦瑟慢慢抬起眼睑,瞥了夏锦澜一眼,语气温柔的笑道:“你若想和表哥在一起,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你。只是……你若想为妾,就学着对我恭敬一些,毕竟将来我是表哥的正妻。” 说完这一句话,夏锦瑟并没有再在此地浪费时间,而后从夏锦澜的身侧慢慢走了过去,只余一个气的瑟瑟发抖的夏锦澜看着她的背影,恨不得将夏锦瑟撕成碎片。 “让我为妾,对你恭敬一些。想的可真美,就算你真的嫁给了表哥,我也一样可以当表哥的正妻。” 夏锦瑟和夏锦澜两姐妹闹起了矛盾,却并不仅仅只是姐妹之间的矛盾,很快便升级到了大房三房之间的矛盾,或者该说,也不是夏锦瑟和夏锦澜二人引起的,这个矛盾,在夏锦瑟生辰之日,安国公府表示了意思后,便已经激发出来了。 大房复员有望,嫡女又几乎板上钉钉可以嫁入国公府当嫡长孙媳妇,自是春风得意。三房虽落入暂败的局面,可对上大房的时候,气势不减,或许因为心中的不忿,较之以往,更为激烈。 太夫人只冷眼旁观着,并不在其中做任何的事情。反倒是较之以往对夏锦瑟态度,又亲热了许多。其实,这一次安国公府会转头回来求娶夏锦瑟,实在出乎太夫人的意料之外,虽然她在大房三房面前表示的很稳,仿佛究竟哪房嫡女会嫁进安国公府,都尽在她的掌控之中,但她自己知道实情,她也好几次与她的嫂子提及过,都被她嫂子给推回了,这份意思也很明显了。 太夫人心中自然十分惋惜安国公府嫡长孙媳的位置,恐怕要给一个外人得去,不想,峰回路转,安国公府竟然会主动来求娶夏锦瑟,而且,听着大房的意思,仿佛老大还能够重新恢复官位。 太夫人此时心里对于大房十分满意,倒不是真的喜欢大房才会为大房发生的好事儿而高兴,而是高兴终于有人可以压一压气焰嚣张的二房了。 二房嚣张太久,也总不能够什么好事儿都让她们占去。 夏立齐升官、夏靖铭和夏靖珏分外考取了功名,并且二房才娶进儿媳妇没几日,便有了好消息,她倒是想要看看,这好消息,突然变成了坏消息,二房会是什么样的嘴脸。 太夫人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 只是还未等着太夫人的主意生效之时,一贯在府里都不见人影的勇诚伯主动来了她的屋里。 勇诚伯最近迷上了养生,手上一直转动着高价买来的两个核桃,他眯着眼睛坐在了太夫人对面的榻上,看着自己老妻那张分明比自己还要垂暮苍苍的模样,又瞧着老妻脸上看着他冷冷的态度,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生厌。 要不是兰儿让他过来,他才不愿意进入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年老之人,其实都不愿意看到比自己还要老的人,更愿意与年轻鲜嫩之辈呆在一块儿,那样子,仿佛自己也有了活力。 勇诚伯自然不会例外。 兰姨太太虽然年纪也不轻,可她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又多了一份韵味,所以即使兰姨太太对着勇诚伯态度一直冷淡,可他就是愿意往兰姨太太的房里钻,愿意哄着她。 “你到我这儿有什么事情?” 太夫人根本不相信勇诚伯会是突然良心发现,仅是过来看看他,依着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只怕又有什么事情来找她。 太夫人如今年纪大了,虽然还是不忿兰姨太太独霸着勇诚伯,可对于勇诚伯的感情,这些年来,也仅剩无几了,几乎是相看两相厌。 勇诚伯见太夫人问的直接,倒也觉得省了他多费口舌的功夫,直接开口说了:“过几日你不是要上山礼佛吗,到时候家里人都跟去,但三孙媳就不必跟去了,她刚怀上,胎位也不稳,最近都躺在床上保胎,你也莫折腾了。” “呵……是兰姨太太让你过来的?” 太夫人对此只是冷哼了一声,一口道穿,也是一口拒绝:“不行,怎么就二房的儿媳妇特别矜贵了,往年里,大房三房有身孕的,不一样好好跟着我去礼佛!” “那不是三孙媳身子不好,而且还三个月没满,你就不能少折腾一会儿。” 勇诚伯看着太夫人满是皱纹的一张干枯脸上,一脸冷硬,心情也十分不忿。 “每年里都要让全家跟你兴师动众去山上庙里,你还真是多事。” “我多事!” 太夫人瞪着眼睛,目光愤恨的看着勇诚伯啪的站了起来,指着勇诚伯怒声道:“你还有没有良心,当年,若不是你宠幸那几个小贱人,我的孩子何至于会被害死,我如今,又如何会膝下空虚。” “话说八道什么!” 勇诚伯也啪的拍了桌子站了起来,他手中的核桃也不转了,怒声道:“你自己怀不好孩子,偏偏就要扯到我身上,我还没怪你没给我生下嫡子,你反倒是反咬我一口。今年都不许去,我是这府里的当家人,我说了算!” 勇诚伯之所以会说的这般声嘶力竭,其实也是心虚了,但这一点子的心虚,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他立刻便说服了自己,他们这样的人家,谁家不是三妻四妾,而且太夫人那会儿怀着孕,哪有道理让他一个大男人守着她过和尚日子,没了孩子,还不就是她自己作。这些年来,他也受够了她的阴阳怪气,没有休掉她,他简直已经够忍耐了! 若说对那个死去的孩子有愧疚,勇诚伯更加不会,他这人,其实有些混不吝,家里的儿子孙子,皆不上心,只一心想着的是他自己。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又是强调道:“今年开始,都不许去,谁再去山上,我就打断谁的腿,你别以为我不敢,你要是敢阴奉阳违,我便休了你。这些年,我也受够了!” 每年这么兴师动众在那个日子去山上,不仅是想让他不安宁吗。 他忍了这些年也够了。 勇诚伯说完这话,二话不说,冷哼着走出了太夫人的屋子。 而身后丫鬟们疾呼“太夫人,你怎么了”的声音,也根本无法让勇诚伯转头。 不过,虽然勇诚伯那一日说的信誓旦旦,可真的到了那一日,太夫人带人上山,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只因为,安国公府来人了。   ☆、106| 77|3.23|家 第105章 安国公府来的是王子安与他的母亲,对于勇诚伯和太夫人来说,这二人是小辈,按理勇诚伯也不会给那么大的面子。 但这些年来,勇诚伯虽然厌恶太夫人,依然好好的让太夫人供在府里,也是有诸多原因的,譬如当年之事,他的确是有些心虚,又譬如,安国公府虽然这些年来,有些后继无力,可到底人家是国公府,勇诚伯还真不敢得罪人家。 加之如今两家仿佛又要结亲,他可能能嫁一个孙女到安国公府里做嫡长孙媳,未来的安国公府主母,这么一想,他心里也是不愿意把关系给弄僵。 全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夫人其实也有同样和稀泥的想法,若说原本她是真的有打算算计二房,但勇诚伯如今和她扯开了脸面,她也不敢闹得太过,她也不敢担保勇诚伯这个脑子不清楚的,万一真给兰姨太太一糊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山上庙里还是要去,而且如同往年一般,全家都去,但至于陈仪这样得了大夫叮嘱需要卧床休息的孕妇,就不去了。 对此,锦绣还真有些羡慕陈仪,要知道,陪太夫人上山礼佛,可不是什么轻松事情,尤其是太夫人还这般针对二房的情况下。 锦绣之前在上川,隔了多年没回京,也没陪着太夫人上山礼佛,可对小时候依然有记忆。小的时候,她还可以让张嬷嬷抱着,还算轻松,现在…… 锦绣也只好赶紧让夏芍夏竹给她淘了暖和的衣裳,如今天气已经冷下,而山上,只怕会更冷。 不过,等到出发这一日,倒是十分出人意料,天气还挺好的,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倒是个适合出游的日子。 对此,锦绣看着柳氏一脸不悦,倒是自动安慰道:“娘亲,这么好的天,咱们就当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好了,顺便捐些香油钱祈福。” “你倒是心宽。” 柳氏听了锦绣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锦绣却是笑嘻嘻的凑到了柳氏身边,又是轻声道:“娘亲你放心,今天安国公府来人了,太夫人只怕没功夫来理会咱们,所以咱们只要自己别忘太夫人跟前凑就好。” 锦绣所言倒是一点都不错,安国公府来人,的确是将太夫人原本可能放在二房身上的注意力给分散了。 甚至因着安国公府来人,太夫人的心情竟然也难得不错,要知道,往年里,便是还未到这个日子,太夫人的心情也从来不会很美妙,等到这一日,勇诚伯府所有的人都会受到太夫人身边低气压的影响。 太夫人一下得马车,便让夏锦瑟和王子安一左一右搀扶在她身侧。因着今日打听了寺庙里并无有贵人来,大夫人干脆大手笔,将整座寺庙都给包下了。 拖着太夫人的福,锦绣几个未出嫁的姐妹今日也不必蒙着脸出行,不过太夫人实在开明的有些夸张了,不仅仅是王子安一个外男凑在了她们女眷的队伍里,还让夏锦瑟一个已经及笄的女子这般靠近的与王子安走在一处。 要知道,先时便是在自己家中,柳氏和夏立齐都对谢文清这个锦绣的未婚夫多有避讳,尽量减免二人会面的可能。 这王子安和夏锦瑟还没定亲呢! 当然,太夫人做的决定,和她们二房也并无任何干系,锦绣只是走在了柳氏身后,尽量不往前边去靠。 只是,锦绣大大低估了太夫人想要撮合夏锦瑟与王子安的心情,先时太夫人让这二人扶着她走,还可以说有长辈在场,加上又有亲戚关系,可以当成是太夫人疼爱晚辈,可等到了太夫人在厢房歇下,却开口吩咐让王子安陪着夏锦瑟给她摘花去时,便是柳氏早已经见怪不怪之人,也颇有些诧异。 她下意识看向了夏锦瑟的母亲王氏,却发现王氏笑容十分灿烂,显然对于太夫人的这个提议,乐见其成。 而三房三夫人安氏与夏锦澜,眼里却透露着嫉恨的目光,夏锦澜更是不顾场合,直接开口道:“祖母,我也要去!” 太夫人估计也没料到夏锦澜会突然开口,她神色颇有几分不悦的看了一眼夏锦澜,却是开口道:“你去什么,不过是摘个花,你二姐去就好了!” 夏锦澜却是急了,急急争辩道:“祖母,我也想去玩……” 而一旁王子安看到夏锦澜这副委屈的样子,也是心有不忍,忍不住替夏锦澜开口道:“姑祖母,既然表妹想去,便一块儿去,不碍事的。” 说罢,他还看向了夏锦瑟,征求道:“二表妹,你说是不是?” 夏锦瑟并未说话,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夏锦澜的身上,眼里带着几分嘲讽,而太夫人却直接否决掉:“不必了,不过摘个花,用得着去那么多人吗?锦澜就陪着我。” 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王子安的母亲这会儿也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是啊,便让锦瑟和子安一块儿去就好了,锦澜不如留在这里,多陪陪我和太夫人。” 话已至此,虽然夏锦澜十分不情愿,却也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锦绣和柳氏坐在下首位置,看着这番龙争虎斗、不亚于后宫争宠的场面,倒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柳氏心里却是颇有几分担心,瞧着夏锦瑟和夏锦澜的模样,好像都对王子安有意,偏生这二人都是勇诚伯府的姑娘,若是哪天被传出去,传出勇诚伯府里的小姐,二女争夫,那该多难看,指不定还会拖累锦绣。 锦绣倒是不知道柳氏此时心中所想,她只是觉得,只要夏锦瑟和王子安的事情一日不定下来,那么,夏锦瑟和夏锦澜的争斗是肯定不会终止的。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等到过了年后,上元节那一日,勇诚伯府里的姑娘是肯定要出去玩的,倒是不知道这王子安会不会过来。 想到小时候的记忆,锦绣觉得,答案基本上就不用想了。 只是,锦绣看向夏锦瑟的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关心,她是知情人之一,自然能够想得到夏锦瑟的心情,夏锦瑟心情如何,她未尝可知,但若是换做他,莫说是强颜欢笑与这个负心人来往,恐怕早已经忍不住一把刀剐了这个负心人。 从这个角度而言,夏锦瑟比她强得多,至少沉得住气,只是锦绣忍不住有些好奇,夏锦瑟究竟是打了什么样的主意,能够促使她如今这般沉得住气。 礼佛那一日归来,王子安仍然隔三差五上勇诚伯府,当然每一回上门,也不是空着手,都会带着东西,引得太夫人一看到王子安,心情愉悦,连带着二房也轻松了许多。 而王子安的到来,也引得大房三房最近内斗不断。光是请安之时,夏锦澜的针锋相对与夏锦瑟的四两拨千斤,都让锦绣觉得,自己是日日在看着好戏。 她也暗暗庆幸,幸亏现在大家都大了,不必聚在一处跑书房里学习,不然这种戏码,每日看那么一会儿是可以,但一直看着,便有些受不了了。 等到了上元节这一日,一大早,王子安便上门来了勇诚伯府。 也不知道太夫人是不是想要撮合王子安心切,竟然没有难得让一大家子都跟着走,也没有让二房也来凑热闹。 不过这也是如今夏锦瑟和王子安,虽然有定亲的意思,但具体的事情,安国公府却仍然真的定下来。 锦绣觉得,这恐怕也与她大伯虽然一直传着要恢复官职,文书却一直未下有些关系。 太夫人等的心焦,大房更是急不可耐,却又不好真去催促。 上元节这一日,还真是一个好日子,在这一日,对于未婚男女,总归是特别宽恕,便是一道儿上街,仿佛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太夫人和王氏将这一日当成了一个很好的时机,想法设法想要让夏锦瑟和王子安一道儿出去,最好两人的感情一下子就升温,让王子安脑子一发热,回家就和家中长辈去提了婚事才好。 不过,一直对着王子安虎视眈眈的三房,尤其是情根深种的夏锦澜,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好日子,就让王子安和夏锦瑟去培养感情了。 太夫人在府里威严甚重,若是往日里,她便是在今日不让三房出门也是无所谓的,可奈何架不住王子安在其中说和,最终三房还是欢欢喜喜跟着出了门。 王子安其实也很苦恼,两个表妹,他自然更喜欢夏锦澜一些,夏锦澜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娇娇柔柔,说话时,语气娇俏而甜蜜,对于夏锦瑟,他也不是不喜欢,但夏锦瑟对他就没有夏锦澜待她热情,夏锦瑟好像更喜欢端着,没有那种亲热感,虽然这种端着的态度,让他对夏锦瑟也有些兴趣,可一道儿出去游玩,王子安自然更加希望让夏锦澜陪着他。 上元节这一日,王子安这位表哥带着大房三房两位表妹出了门,而谢文清也姗姗来迟陪伴锦绣一道儿出门。 若不是谢文清在最后一刻赶到了,锦绣一家还以为谢文清不会来了。 先时柳氏其实也有念叨过,觉得最近一些时日,谢文清来家里不是那么频繁。夏立齐听了,只是说了一句:“如今年纪大了,孩子这是知道避嫌了,来的少些也好,免得咱们为难!” 柳氏一想,也的确是那么一回事情,反正谢文清也不是不来,只是来的没有小时候那般多了。而谢文清每次过来,她也总拦着不让谢文清见锦绣,也难怪谢文清会来的少了。 今日上元节虽然不用像往日里那般拘谨,不过锦绣还是遮了脸。 家里所有人也都一道儿去,夏立齐早先让人在酒楼里订了包厢,便是陈仪,也可以跟去凑凑热闹。 到了酒楼包厢后,柳氏和夏立齐二人看着一直眼神紧紧看着锦绣的谢文清,对视了一眼,却是有些心软开口道:“我们年纪大了,就不出去凑热闹了,靖铭也陪着你媳妇,别出去让人挤撞了,就文清和靖珏陪着锦绣出去走走吧!对了,身边人都跟着,别走散了。” 锦绣看着外边的景色,其实早已经心动,就等着夏立齐和柳氏发话,而柳氏说了这话后,锦绣迫不及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笑眯眯冲着家里人道:“爹爹和娘亲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们带,对了,嫂子和小侄子要什么,尽管提出来,今天我可是带了我的小荷包来的。” “喲,咱们家锦绣还是个有钱人,这般财大气粗!” 一屋子的人被锦绣的俏皮逗乐了,而谢文清更是目光温柔的看着锦绣这副可爱的模样。 大家都配合的提出了一两样的东西,而锦绣听了,记在了脑中,只差没拍着胸膛向他们保证肯定会完成任务。 不过,锦绣的兴致勃勃,一到出了酒楼,便有些受到了打击。 她原本之所以愿意跟着谢文清出来,是想着反正是出来游玩又有夏靖珏陪着,应该没有什么,当然更多的是,一颗玩心太重。 谁知道,这一出了酒楼,夏靖珏便立刻找了一个帮锦绣去买东西的借口一溜烟儿跑开了,锦绣想要阻止都来不及,等到收回手,转头便看到谢文清眼神温柔的看着她,语气更是柔和的不可思议:“表妹,你想先去那里看看?” “先走着吧!” 锦绣庆幸自己戴了面纱遮脸,不然这满脸的尴尬,就怎么遮都遮不住了。 锦绣为了避免让谢文清与自己太过于亲近,特地让夏芍和夏竹二人一左一右护在了她的身侧。 谢文清见了,倒并不生气,依然脸上带笑,走在了锦绣前边一步之遥,领着锦绣一边走着一边用他温和的声音介绍着。 锦绣心不在焉的听着,走到了一处柳氏点了名要凉糕的摊子前,她停下了脚步,冲着谢文清轻声道:“表哥,我先去买些凉糕。” 谢文清看着摊子上围着的不少人,倒是立刻有风度的主动开口道:“不若表妹等一下,我进去买。” 锦绣见了,连忙摆手笑道:“不必了,我让夏芍和夏竹护着我就是了,这毕竟是我想要送给母亲的,不想假以人手。” 谢文清听了,看待锦绣的目光更加柔和,笑着点了点头。 他站在了摊子外边,看着锦绣在夏芍和夏竹的护送下,挤进了摊子里,直到重新被人群包围,看不见人了,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四周围的情景。 这会儿看不到锦绣,他的心情有一些低落,忍不住又想起了蓝莺儿。 这些日子,虽然他找的不像是往日里一般频繁,可心里始终都是记着,到了如今,他仍然不相信蓝莺儿会是忍受不了为奴为婢而逃跑,他始终觉得,蓝莺儿要么是被逼迫的,要么便是有难言之隐。 一这么想着,他就不想放弃寻找。 想到了那段时日的温存,谢文清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寂寥,目光则是迷惘的在街头上看着,也不知道,蓝莺儿现在在做什么! 突然,谢文清的目光一滞,呼吸也瞬间屏住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远方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离他有几分远,可是他却是一眼看到了对方发髻上佩戴着的一支白银花叶发簪,那一支发簪,还是他亲自选了送给蓝莺儿,当初他送的自然是更为名贵的首饰,可蓝莺儿却并没有收下,她十分识大体道:“奴婢现在只是一个丫鬟,不好佩戴这么贵重的首饰,若是被人发现说了闲言碎语,让夏小姐对少爷有误会就不好了!” 为此,谢文清十分感动,特地亲自画了图纸,让工匠精心打造了这么一枚独一无二白银发簪送予蓝莺儿。 蓝莺儿收到发簪后,十分喜爱,日日配在头上。 而方才,他真的看到了那枚发簪,也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谢文清不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他看着在人群里若隐若现,仿佛在下一刻便要消失掉的身影,突然飞快的跑了起来,追了上去。 锦绣手上捧着凉糕,带着夏芍和夏竹走出来的时候,却并未看到谢文清,连原先跟在她身边的那些随从,都没有看到了。 因着夏芍和夏竹在身边,她倒是不惊慌,可面上还是浮上了一层奇怪的神色。 怎么人会不见了,难道是她走错了地方? 锦绣四处张望了一下,正要寻找之时,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却是挡在了她跟前,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因着那双大掌给锦绣的感觉太过于熟悉,以至于锦绣竟然也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头,看向了晏淮。 晏淮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道:“没人了,我带着你去逛逛。” “……” 锦绣听着这话,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估计又是晏淮在其中捣了鬼。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却又轻声道:“我不好消失太久,不然待会儿家里人就要着急了。” 谢文清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道:“放心,我有分寸。” 晏淮还真是带着锦绣逛了起来,先陪着锦绣将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后,还带着锦绣玩了套圈圈、转糖人、看皮影…… 直让锦绣玩的尽心了,他才笑着对锦绣道:“好了,待会儿要放烟火了,我送你会酒楼。” 锦绣还真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想到在久些,指不定家里人就要以为她失踪着急了,于是点了点头,乖乖跟着晏淮朝着酒楼的方向走了去。 临近酒楼之时,晏淮却没有再直接将锦绣带到酒楼门口,而是带着锦绣拐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处。 那道小巷离大街不远,可能不过十步之遥,站在这日,大街上的人影沸腾声,还是让人仿若仍身处在大街上。 而小巷也有几分暗,晏淮带着锦绣往里只是走了几步后,便没有再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落后他半步的锦绣,他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伸手把锦绣的呆在头上的面纱摘了下来,而后伸手握住了锦绣的手。 因着晏淮靠的很近,动作又太过于亲热,锦绣还真有几分害羞,脸上微微发热。 可是她并没有挣扎,只乖乖仍由晏淮牵着她的手。 她抬起头,倒是没有立刻看向晏淮,而是被头顶上的月亮给吸引住了,这会儿还没放烟火,月亮很明亮,锦绣也想到了一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她脸上更红了,借着夜幕的遮掩,晏淮并没有发现,他只是笑着亲昵伸手刮了刮锦绣的鼻子,凑到了锦绣耳边轻声道:“怎么,今天没给你表哥打抱不平。” 锦绣闻言,没忍住冲晏淮翻了一个白眼,而晏淮却是笑了起来,他紧紧握住了锦绣的两只手,一边说着话,一边正要把锦绣带到怀中时,手上的动作,却是突然停住了。 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站在小巷入口处的二人,神色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惊慌。 因着晏淮动作的突然停止,锦绣也有些奇怪的重新抬起了头,她奇怪的顺着晏淮的目光看了过去。 然后,她也同样看到了站在小巷入口处的二人,分别是她的大哥夏靖铭与大嫂陈仪,二人面上的神情,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锦绣也目瞪口呆了,因为太紧张,手竟然不自觉地反握住了晏淮,她还下意识的往晏淮身后一躲,待她做完这番举止反应过来后,恨不得地上裂条缝把她塞进去。 她方才做了什么,这下子,便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107| 77|3.23|家 第106章 “燕亲王殿下……” 夏靖铭带着陈仪慢慢走了上来,在一米开外停下了脚步,虽然冲着晏淮行了礼,可是目光分外看的是,躲在晏淮身后的锦绣。 锦绣避无可避,只能够硬着头皮从晏淮的背后走了出来。 而晏淮在这个时候,却是笑着一手握住锦绣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锦绣的肩膀以示安抚,举止亲昵而自然。 夏靖铭和陈仪面上的神色再次僵硬住了,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二人。 锦绣恨不得一爪子把尽是乱给她添乱的晏淮拍到地底下去。 当然她没那么厉害的本事,最后她只是挥了挥自己的小爪子,冲着夏靖铭和陈仪干笑着:“大哥、大嫂,好巧!” 若不是因为此时晏淮在场,夏靖铭还真想上去一把抓过自家妹子咆哮质问,还真是太巧了,巧的不是他和陈仪呆在包厢里气闷,所以带着陈仪出来走走;又怕繁华的大街上会挤到他们,所以最后择了小路走走,然后就看到了这副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情景。 更巧的还是,为什么明明跟着夏靖珏和谢文清出去的锦绣,现在会和晏淮走在一块儿,而且还态度亲密,瞧着这般暗通曲款绝对不是一日两日了。 可是这会儿,因为晏淮在场,夏靖铭一句话都问不出来,只能够憋在心里,拿着眼睛瞪着锦绣。 锦绣干咽了一下口水,尴尬的放下了自己的肉爪子,想要把自己的手从晏淮手里抽出来,划清楚界限,可晏淮依然紧紧握着锦绣的手,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脸上依然带着往日里的笑容,丝毫没有被撞破“奸情”的不自在。 还笑着跟锦绣一块儿朝着夏靖铭和陈仪打了招呼:“大哥、大嫂!” 晏淮这一声招呼一打,瞬间,夏靖铭和陈仪二人脸上浮起了比方才看到锦绣和晏淮在一块儿时还要震惊无语的神色。 气氛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夏靖铭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不平静,理智的冲着晏淮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燕亲王殿下替在下照顾小妹,若是燕亲王无事,在下便先带小妹回去了。” 说完,他朝着锦绣走了过去,伸出手就要拉过锦绣离开。 锦绣虽然知晓,这会儿跟着夏靖铭走,可能是最好缓解尴尬的办法,可是她也清楚,若是真的就这么走了,那绝对不是个事儿,只怕回头免不了要被三堂会审。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晏淮,而锦绣的这一举止,让夏靖铭心里越发深吸了一口气,他正要出口警告锦绣。 晏淮却是突然笑着阻止了夏靖铭的手,轻声道:“大哥,若是可以,我想与你谈谈。” 说罢此言,他又是冲着锦绣安抚一笑。 晏淮长得俊美,气质高贵,此刻又是笑着分外温柔宠溺,陈仪在边上旁观着,却也觉得锦绣难怪会瞧上晏淮。 晏淮也的确是比谢文清胜过许多,只是,锦绣身上与谢文清还有婚约在,而她和晏淮之间的身份差距,也实在有些大。 这般想着,陈仪又有些替锦绣担心,担心她一腔痴心错付,女子本就艰难,若是行差踏错一步,则会万劫不复。 陈仪心里倒是没有看不起锦绣这般“三心二意”,相反,因为她对锦绣的喜爱,让她对锦绣心里只剩下了担心。 夏靖铭是男人,自然不会跟陈仪一般,想到这些,他现在只有满腔的怒火压抑着,看着晏淮一副锦绣代言人的样子,心里实在不豫,在他心中,不觉得一向乖巧的小妹会做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情,肯定是晏淮那日在庙中看到了小妹貌美,所以引诱了小妹。小妹一向单纯,哪里玩的过燕亲王。 这般想着,夏靖铭又觉得自己胸膛里充满了一股气概,他觉得,自己实在有责任保护好小妹,不受人引诱。 他走上前,将锦绣从晏淮的手中带了出来,然后冲着晏淮开口道:“好啊,我也想与燕亲王谈谈,只是锦绣和我内人就不必在此了,让他们先回去,免得爹娘担心。” 晏淮见此,也没有阻止,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是冲着锦绣安抚一笑,轻声道:“你先跟着大嫂回去。” 然后,晏淮还十分有礼的冲着陈仪轻声请求道:“还请麻烦大嫂照顾好锦绣。” “应……应该的。” 陈仪颇有些受宠若惊,她其实也听得出晏淮此言的言下之意,恐怕并不想让她在带锦绣回去的时候,问东问西。 而陈仪本来也没打算开口问,她毕竟只是锦绣的大嫂,不像和锦绣有血缘关系一般的亲人一般可以毫无顾忌,她并不想惹人烦。 夏靖铭在边上瞧着,最终在陈仪带着锦绣离开的时候,又轻声对陈仪说了一句:“待会儿,若是爹娘问起此事,便说咱们是在街上遇到的锦绣,而我没回去,只是在找靖珏和文清。” “是,夫君。” 陈仪笑着点了点头,知晓自己相公要维护小妹的意思。 不管这事儿是不是小妹的错,他们两夫妻都不愿意小妹受到父母的责难,所以也愿意为锦绣隐瞒此事。 锦绣听着自己大哥大嫂的对话,心里一阵感动,只拿自己的眼睛瞪着晏淮,示意晏淮一定要收敛,千万不能吓到她的大哥,不然她回头可不给他好果子吃。 晏淮自然讨好的笑了一下。 不过等到锦绣一离开后,晏淮第一句话,便语出惊人:“大哥,我对锦绣并非前些日子才一见钟情,从锦绣六岁时见到她,我便认定她是我是我这辈子都爱着的人。” “你说什么!” 夏靖铭面上彻底错愕,心中的感受,更是别提了。 六岁,还认定的人……夏靖铭看向晏淮的目光里,满是异色。 晏淮却是坦然任由夏靖铭用一种看待异类的目光观察着他。 夏靖铭到底脸皮不如对方厚,很快败下了阵,但他却是坚持道:“燕亲王,锦绣有婚约在身,而您说过,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您这不是……” “大哥……” 晏淮出声打断了夏靖铭的话,脸上神色颇有几分痛苦与无奈:“大哥,我对锦绣的感情真的很深,可我也的确是不会强人所难,当初,即使心痛,我也觉得,只要锦绣会幸福,那便是我的幸福。” “那你如今为何还要做出这般行径……” 夏靖铭语气里有几分气愤。 而晏淮却是轻轻笑着,慢慢开口道:“大哥,我方才所说,真的发自肺腑,如果谢文清真的是锦绣的良人,我如何会去做破坏。可是,是谢文清先对不起锦绣,那他又有什么颜面和锦绣在一起。” “文清不是这样的人!” 夏靖铭语气里有些不悦,谢文清这些年来为锦绣守着的事情,他都是知晓的,也记在心里,这会儿听得晏淮这般诋毁,自然不高兴。 晏淮见夏靖铭维护着谢文清,也并没有生气,而是轻声解释道:“大哥若信我,尽可去查查,谢文清身边早就有了一个伺候的女人。” “……那也无事,只要他待小妹好,男人也不是个个都不纳妾!” 虽然夏靖铭还是维护着谢文清,但这次,语气里却有些不自然。 晏淮自然也听了出来,他不急不缓,又慢慢说着:“可那个女人,现在怀孕了,谢文清不但没让那女人将孩子打掉,而且还将那个女人藏了起来,准备让她将孩子先生下来。” 晏淮说完这话后,看着夏靖铭不相信的样子,又加了一句:“大哥若是不相信,尽可去查查,前段时日,谢府是否失踪了一个丫鬟,那个丫鬟,便是前不久谢文清救回府里,让一直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如今失踪了,谢府却丝毫没有追查报官的意思,大哥觉得,这事儿难道真的没有问题。” 说谎话的境界,便是半真半假,晏淮也毫不犹豫的将脏水往谢文清身上泼去,事实上,今日夏靖铭之所以会撞见他和锦绣,也是他有意安排,毕竟,他身边跟着暗卫无数,若真的不想让人撞见,夏靖铭和陈仪怎么也撞见不了。 他清楚夏靖铭,虽然有几分本事,可是手中却没有可用的人,便是真的去查了他说的事情,也只能够查到他说的那些事情。 当然夏靖铭也一点都不傻,他只是开口对晏淮道:“王爷可否告知,谢文清将那个女子藏在何处?” 晏淮闻言,却是笑了笑,轻声道:“大哥莫怪我卑鄙,可我实在是太爱锦绣了,既然谢文清先做错了事情,那我定然是要让锦绣和谢文清的婚约解除,那个女子的下落,我暂时不会告诉大哥,等那女子生出了孩子,我会领着大哥亲眼见证我所说的,是不是事实?左右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情,那女子生产之期,应该与大嫂相近。” 说完这话,不等着夏靖铭再说什么,晏淮又是轻声道:“大哥请莫见怪,我只怕大哥若是知晓了那女子的藏身之处,会带人去找那女子处理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我不会……” 夏靖铭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冲着晏淮轻声道:“若文清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便是没有那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我也不会允许小妹嫁给他,毕竟他既然敢对不起小妹一次,那之后……” 夏靖铭没有说下去,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不觉得晏淮是在与他说谎,因为他相信了,所以后怕不已,若是没有晏淮,是不是谢文清,真的要将此事瞒着,瞒到小妹嫁给了他,木已成舟,让他们家人不得不接受。 “大哥,我和你都是最希望让锦绣幸福的人,我可以向大哥保证,若我娶到锦绣,不怕将来我会在什么位置上,我这辈子,只有锦绣一人。希望大哥能帮我。” 晏淮鞠尊降贵,朝着夏靖铭深深行了一礼。 说来,今日之事,他不找夏立齐、也不找夏靖珏,只找夏靖铭,也是因为了解这三父子的性格,夏立齐太古板,夏靖珏太冲动,只有夏靖铭,沉稳懂得变通,即使今日知晓了这件事情,他也只会将这件事情埋在心中,等待真相揭露,而不会直接找谢文清对质。 而他也不会觉得,他和锦绣暗通曲款之事,不能够接受,相反,只要他能够让锦绣幸福,可能夏靖铭不仅仅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可能会帮助他们。   ☆、108|第108章 夏靖铭此刻思虑,也的确是如同晏淮所推测的一般。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晏淮,最终只说了一句:“好,燕亲王殿下,请你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若他日若我发现您所言虚假,或是没有做到您现在所说的,即使您身份尊贵,可我也会竭尽我所能,保护锦绣。” 晏淮嘴角轻轻笑起,认真的开口道:“不会有那一日的。” 其实,虽然有晏淮笃定的保证,可夏靖铭心里还有一些犹豫,毕竟谢文清是他多年的兄弟,他对锦绣的好,还有谢家对夏家这些年的帮助,这些,都不是轻易能够一笔抹去的。 真正让夏靖铭下定决心的,还是锦绣说的一句话。 夏靖铭回到酒楼后,看着坐在自己爹娘身边眉眼间略带几分担忧的锦绣,在烟花齐放,屋里人都站到了窗口去看的时候,他偷偷问了锦绣一句话:“你真的喜欢他?你喜欢他什么?” 这个他,不言而喻,指的是晏淮。 锦绣当时并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只是说了一句:“他对我好。” 锦绣那张美丽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这般认真郑重的神色。 夏靖铭能够看得出,这个回答,发自锦绣的肺腑。 他有些沉默了,最后笑着拍了拍锦绣的肩膀,轻声道:“去看烟花吧!” 锦绣能够感觉得到,夏靖铭在听得她的答案后,语气有些释然,仿佛是放下了什么,又提起了什么。 锦绣并不想骗夏靖铭,而这个回答,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晏淮与谢文清,她的心里的确是更偏向于晏淮,她没有看中晏淮的权势地位,却只单单看中了晏淮待她的好。 这六年多的时间,晏淮书信礼物都不断,每次过来的信里,都啰里啰嗦起码有两大张纸,而这六年多的时间,他明明便应该小心谨慎才是,却总是偷偷出京到上川来看她,每回都是风尘仆朴,风霜满面…… 还有晏淮待她的家人…… 便是铁石之心,也早该被捂热了,更何况,她这心,是肉长得。 锦绣有些歉意的看向了夏靖铭,拉住了要离开的夏靖铭的衣角,轻声说了一句:“大哥,对不起!” 她自然知道,自己说这话,会让如今知情的夏靖铭很是为难,可是到了如今,既然已经被夏靖铭发现了,她也不想再骗他。 夏靖铭听了锦绣的低语,却是笑了一下,用手揉了揉锦绣的脑袋,轻声道:“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你喜欢,你觉得幸福,就好!” 更何况,若事实真相真如晏淮所言,是谢文清先背弃了承诺,那么,便是谢家对他们家有恩,也不该让锦绣去还这个人情。 两兄妹站在背后窃窃私语,刚刚看过一轮烟花盛放美景的柳氏意犹未尽,不过也歇了歇转过身想要招呼锦绣站到她的边上,不成想,倒是看着夏靖铭和夏锦绣二人这副说着小话的样子。 忍不住笑着开口了:“你们两兄妹不看烟花,站得那么远说什么话呢!” “没什么!” 锦绣笑眯眯开口。 而夏靖铭则是解释了一句:“我在想文清和靖珏怎么还没回来。” 柳氏和夏立齐闻言,倒真有些苦了脸,夏靖珏不在倒也罢了,他一向都贪玩贪新鲜,指不定这会儿是在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了,只是,谢文清不在,却是着实让柳氏有些奇怪了。 毕竟谢文清可不像夏靖珏那般跳脱,是个沉稳的,万万没有道理会顾着自己把锦绣给撇下,也不可能把自己给弄丢了,而且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回来。 锦绣瞧见柳氏脸上的担忧的神色,忍不住宽慰了一句:“娘亲,表哥和哥哥,待会儿就会回来,你不要担心。” “嗯。” 柳氏虽然心中还有些担心,不过听到锦绣这般说,她也不想把自己担忧的情绪传染给其他人,所以也点了点头。 其实锦绣说的也没有错,谢文清和夏靖珏的确是会回来的。 不过回来的实在有些晚,夏靖珏稍稍好一些,在第一波烟花放完后,便手上拎着东西,哼着小曲回来,看到包厢里的锦绣时,还笑嘻嘻的拿起了手上的东西献宝。 他倒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直到柳氏开口埋怨了一句:“上哪玩去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夏靖珏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先时他是想要给谢文清和锦绣腾空间,也是想自己一个人跑去玩玩,所以一下子便没有了踪影。再之后,买完逛完,天上突然放起了烟花,夏靖珏便和大街上的多数人一般,都站在了原地看着烟花放完了,趁着空隙才回来的。 不过柳氏的质问对于他而言,颇有些不痛不痒,连忙笑着开口答了,不过等到说完话,也发现了谢文清不在了,脸上顿时浮起了疑惑的神色。 锦绣都回来了,谢文清没有跟着一道儿去吗? 想到了这里,他开口问了一句:“夏表哥呢,不是和锦绣一道儿走的吗?” 柳氏脸上也有几分忧虑的开口说了一句:“是啊,我还以为他与你走在一块儿,没想到这还没有回,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娘亲别急,咱们再等一会儿,若是还没找到表哥,咱们在出去找。” 一直沉默着的站在边上夏靖铭突然说了一句,因着他平时里很少说别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柳氏倒是立刻赞同了他的话,而且事到了如今,柳氏也不可能真的让人去找吧,总归是一个大男人,也不会走丢。 “好,咱们在等等。” 未料到,这一等,却是等到烟花都放完了,大街上的人也都开始渐渐消散了,谢文清才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夏立齐和柳氏二人倒并没有生气,只是一颗心,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吊着,直到看到了安然无恙的谢文清才放下。 倒是夏靖珏,却是不满的看着谢文清开口埋怨了一句:“你上哪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夏靖珏在方才等待之时,已经听到了事情的经过,他原本特地走开,是为了给谢文清腾空间与锦绣相处,没有料到,谢文清竟然这般不靠谱,竟然中途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从锦绣身边走开。 得亏的锦绣身边的人不少,也有两名会武艺的贴身丫鬟紧紧跟着,后来还遇到了夏靖铭和陈仪,不然……夏靖珏忍不住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在锦绣六岁那一年,谢文清也曾经这般不靠谱的把锦绣给弄丢过。 夏靖珏脸上的埋怨怪责之意,谢文清自然能够看得出来,他倒是立刻态度良好的认了错,连忙开口又道:“是在对不住,方才锦绣去买东西的时候,我遇上朋友了,被拉着说了几句话,没料到,等到回过头去找锦绣的时候,锦绣人已经不在原地了,刚才我也一直找着,直到人都离得差不多,才想到锦绣可能会回酒楼,所以就回来看看,没想到锦绣真的回来了。” 这话,谢文清说的分外流畅,不打一声磕,显然是早已经准备的说辞。 而解释完这一长段后,谢文清又是朝着锦绣深深的行了一礼,致歉:“表妹,实在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身边的。” 锦绣其实是知晓,谢文清的离开,肯定是晏淮在其中动了手脚,而且看着谢文清如今急匆匆,衣冠凌乱的样子,恐怕也没有少受罪,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受了谢文清这赔罪,连忙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表哥,没事的,也是我不好,看不到人,就走开了,我应该站在原地等你的。” 锦绣说这话,其实也是想要减轻谢文清心中的负疚感,却是没有想到,她这一说,谢文清反倒是更加的感觉到了抱歉。 其实,谢文清根本就没有回过头找过锦绣。 他在发现蓝莺儿踪迹后,一路追寻,每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蓝莺儿又突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他就这么追了一路,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方才回过神,发现时间根本便不早了。 当时谢文清也慌张了,在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谢文清自然能够看得出,恐怕锦绣不可鞥再在原地等着他了,便是锦绣想等,估计锦绣的家人也会找回来。 谢文清这般一想,二话不说,便径直回了酒楼包厢,果然他的猜测也没有错,锦绣的确是回来了。 当然这些,他都不可能真的说出来,所以只好再次冲着锦绣道歉:“不……表妹都是表哥的错。” 谢文清这副态度摆出来,便是心中有怨气的夏靖珏,也不好在怪责了,而柳氏和夏立齐则是立刻宽慰起了谢文清。 仅有从头至尾一直没有说话的夏靖铭,打量着谢文清的目光隐晦而深涩。 夏立齐从头至尾,都表现的不动声色,一等着回到了家里,他便立刻张罗找来了几个自己最相信的人,去调查晏淮所说的事情。 如果能够查得出谢文清将那个女人藏在何处,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最后的结果,也就是跟晏淮所预测的那般。 莫说是找到蓝莺儿的住所,除了他能够打听到,在他们家回京那一日,谢文清之所以没有出现,却是因为英雄救美了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在之后便入了谢家做了谢文清的贴身丫鬟,直至后来突然失踪。 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可这些,却是已经足够证实了夏立齐从晏淮哪里听来的猜测,只因为谢文清做的这事儿,的确也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地方。 先且不说谢文清在他们回京这一日,为了救那个女子竟然没有来接他们一家。这倒并不是夏靖铭鸡蛋里挑骨头,而是依着他对谢文清这些年来的了解,觉得那一日锦绣和他的父母都回了京,谢文清迎接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爽约呢。 更何况,便是真的要英雄救美,当日跟在谢文清身边的小厮随从,也有好几个,随便让一个人来处理这事情,都比他亲自来处理要好。 其次,那名女子据说长得十分貌美,一入了谢府,便被谢文清放在了书房里就近伺候着他,这事儿,又是奇怪了。 莫说是谢家这样的官宦人家,便是普通人家,找了一个丫鬟,还得仔细查个上上下下,并且丫鬟还得从底层慢慢坐起来,哪有空降的道理. 还有这最后,那丫鬟突然从谢家消失了,却没有在谢家激情一个水花,谢家甚至连报官都懒得去。怎么想着,都觉得实在是违背常理。 除非这里边,真有谢文清故意做了什么,那便不难理解了。 更重要的是,晏淮也的确是查到了一点,那便是,自从那个丫鬟失踪后,谢文清便仿佛一直忙着一件事情,在府里不见人,在外边也总是见不到人影,甚至将许多的事情都给推掉了。 种种迹象,一串有一串的现象相扣,正好将所有的事情,都往晏淮所言的方向推去,夏靖铭简直是不想去相信都难。 他当时在听得底下人的回报后,的确是有冲动想要将此事去质问谢文清,去告诉自己的父母,可是一想到那一日晏淮的请求以及锦绣所言,他最终还是沉住了气,并没有将此事扯出来。 甚至连自己的妻子陈仪都没有告诉。 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晏淮将所有事情都带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那一天。 在上元节这一日之前,锦绣虽然知道晏淮对谢文清使了美人计,却根本不知道进度,而谢文清在这一日的异常,倒是让锦绣有些好奇的想要询问真相。 晏淮没有半点隐瞒,只是笑着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蓝莺儿怀孕了,我让她先离开谢府,让她藏在了一处谢文清怎么都找不到的地方,今日一,也是我让人特地带蓝莺儿出来,为了引开谢文清。” 晏淮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了几分不怀好意,手上也是慢慢把玩着锦绣软绵绵的小手,等到说完了,他捧起了锦绣的小手,放到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锦绣虽然早就习惯了晏淮亲热的举动,不过还是习惯性的瞪了晏淮一眼,收回了自己的手,又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让蓝莺儿躲起来?” 锦绣有些想不通,让蓝莺儿呆在谢家,和谢文清加深感情,不是更好吗? 晏淮听了锦绣的话,却是没忍住轻弹了一下锦绣的脑袋,笑着说了一句:“你这个小笨蛋,我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保住蓝莺儿肚子里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谢文清知道蓝莺儿怀孕的话,会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流掉?” 锦绣没有反应过来,又是问了一句。 晏淮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上一世,便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和你解除的婚约,自然不会想再第二次掉进这个坑里。” 便是蓝莺儿这个前世的白月光,恐怕也无法让谢文清在这个问题上心软。 毕竟,孩子流了以后还会有,为了一个孩子,冒着失去锦绣的风险,晏淮也是男人,自然也能够想得到谢文清的想法。 而且,蓝莺儿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也不好说,晏淮只有将人放在了他身边,才能够最好的控制住,毕竟,女孩子和男孩子,差别实在太大。若是蓝莺儿所生的是男孩,自然皆大欢喜,依着锦绣家人对她的疼爱,不可能会在谢文清有庶长子的情况下,还将锦绣嫁入谢家。可若是庶长女,依着谢家和夏家的交情,万一谢家再把姿态放低一些,指不定锦绣的父母便忍痛将锦绣嫁过去。毕竟女儿的影响力实在不大。 晏淮不否认自己有想过换子的想法,他既然花了这么长时间为谢文清布了这个局,哪里会让孩子的性别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可那个孩子,若是生下来了,你就不怕谢文清不认。” 毕竟孩子不是在谢文清身边出生的,而且蓝莺儿和谢文清的事情十分隐蔽,谢文清想要否认,也很容易。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血缘关系的办法,便是滴血认亲,宫里的太医也早已经说过,这个方法,不能够作为证明亲属关系的依据,也就是民间底层百姓还相信,他们这些世家,都是不相信的。 晏淮见锦绣一脸忧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轻声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他无法否认。” 锦绣看着晏淮一脸自信的样子,再次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而晏淮见到锦绣这副好像嫌弃他的样子,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锦绣的脸蛋,轻声道:“你相公既然找了蓝莺儿做这事,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蓝莺儿前世能够在谢文清的后院里独占鳌头,自有她的过人之处,或者至少说,她对付谢文清,肯定是有她的一套办法。” 甚至,在让蓝莺儿替他效命后,对于谢文清,晏淮根本就没有再花过太大的心思。 谢文清在上元节那一日后,的确是收了不少的心,也不再派人去找蓝莺儿。 或许,上元节那一日因为蓝莺儿而忽略锦绣引得锦绣家人不满的事情,也给他提了一个醒,至少如今谁最重要,他必须得专心一志。 于是,上元节之后,谢文清到勇诚伯府也开始频繁了起来,每次上门,手上也都不会空着,即使明知道不可能见到锦绣,却也会准备锦绣喜欢的礼物,让柳氏转交,也会陪着柳氏和兰姨太太说话。 一时之间,谢文清在锦绣家里的印象也很快回来了,除了略有几分纠结的陈仪,以及知晓内情的夏靖铭态度上依然有些冷淡,其他人,对谢文清都表现的十分热情。 随着新的一年一天一天的过去,陈仪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陈仪这一胎,怀的挺稳,虽然怀孕期间怀孕的反应没有断过,但也没有出过任何意外,甚至连安胎药都只吃过一回,便顺顺当当在预期的日子发动。 用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平平安安生下了二房的嫡长孙。 陈仪的预产期很好,四月份,天气不是很冷,可也没有完全热起来,也适合做月子。锦绣自从有了小侄子,一天三趟的往夏靖铭他们家的院子跑去,兴奋的不行。 新生命的到来,总归是让人欣喜的,二房这段日子,一直喜气洋洋,而兰姨太太,更是针线不断,连夜为自己这个曾孙子赶制出了一套婴儿的小衣。 勇诚伯对于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听闻后虽然有高兴,可也不至于兴奋,毕竟在这个孩子前头,他也已经有了曾孙子了。 勇诚伯为了讨好兰姨太太,倒是有提议过想给这个曾孙子取个名字,兰姨太太闻言,当即便不留情面的回绝了。先且不说勇诚伯肚中没啥墨水,单单说着孩子有举人父亲,进士祖父,兰姨太太也一点都不想让勇诚伯来给这个孩子取名字。 虽然名字不是勇诚伯取得,不过这孩子的排名还是随了府里,勇诚伯府这一辈,孩子是从景字开始排,最后夏立齐在夏靖铭和陈仪的请求下,大笔一挥,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夏景礼。名字挺中规中矩,但小孩子,名字也不用太显贵。 二房众人都表示很满意,锦绣私底下给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李子,只因为陈仪在怀孕期间,最爱吃的,便是用李子腌制成的酸梅,而这孩子哭起来一张脸皱巴巴的,瞧着也很想被腌制过的李子。 柳氏虽然说着锦绣胡闹,但最后夏景礼这李子的小名,还是被叫了起来。 陈仪和夏靖铭疼爱锦绣,也由着锦绣胡闹,最后还是柳氏笑着点了点锦绣的脑袋,直道:“你这孩子就胡闹吧,以后你侄子长大了,还不得怨你。” “才不会呢!” 锦绣笑嘻嘻的捏着奶娃娃的小手,得意洋洋道:“我给小李子取得名字多可爱,多好听啊!” 陈仪生下小李子后,锦绣家里的亲戚,在第二日也都送了礼物过来,当然因着是第二日送来,也都是一些亲近的亲属来送礼,譬如陈仪的娘家,柳氏的娘家,还有谢家。 谢家是谢文清带来了礼物,礼物准备的很精心,不贵重,都是一些孕妇做月子时候可以吃的补品以及小孩子的衣物佩饰。可越是这样的礼物,越能够看得出其中的心意。 谢文清此举,自然再次为他和谢家刷新了好感度,便是近些日子对着谢文清一直都淡淡的夏靖铭和陈仪,也是难得语气和气的与谢文清说了一会儿话。 不过,在送走谢文清后,夏靖铭脸上的笑容瞬间便落了下来,他的妻子陈仪已经生下了孩子,而据晏淮所言,谢文清的那个女人所怀的孩子预产期,与陈仪十分相近,恐怕也是在这几日功夫的事情了。 他心里既有些急切,有一些不敢去揭开这个真相。 夏靖铭虽然心中已经有所预感晏淮很快便会来找到,不过却没有想到,晏淮在谢文清送了礼的这一日晚上,便找上了他。 晏淮带着夏靖铭来到了京中一处小小的民居内,并没有带他进了这处民宅,而是敲响了边上一处人家。 那户人家看到站在门外的晏淮和夏靖铭时,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连声道:“公子,您又来了!” 晏淮点了点头,从身上拿了一些碎银递给了那个开门人。 而开门人欣喜的接过了那些碎银,连忙带着晏淮和夏靖铭来到了后院靠近边上民居的一堵墙边,轻声道:“那位娘子就是住在这边的一间屋子里,她刚生下孩子,这几日,没到晚间,总能听到婴儿啼哭声。” 正说着,墙的另一头便响起了婴儿稚嫩的哭声,而后便是妇人轻柔哄着婴儿的声音响了起来。 晏淮的目光落在了夏靖铭的紧握成了拳头的手上,冲着领路的那人摆了摆手,开口道:“我们在这里站会儿,你不必管着。” “好,好,公子,那我先走了。” 那人既得了好处,又听得吩咐,自然没有逗留,很快便离开了。 晏淮的目光从那人离开的背影收回,看着夏靖铭轻声道:“那女人叫蓝莺儿,比大嫂早两日生产,也是一个男孩。” 晏淮的话一落下,夏靖铭的背便绷得紧紧的,十分僵硬。他的目光透过那堵墙,听得那一阵又一阵的额婴儿啼哭声,心情十分复杂。 已经知道真相,和亲眼所见、亲儿所听,的确是有差距。 可是,夏靖铭站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开口说了一句:“这女人和孩子并不能证明什么,并不能够证明,谢文清辜负了锦绣。” 夏靖铭心里也已经相信了,可仍然有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想法,他也是有些想不通,这些日子以来,或者说这些年来,谢文清对于锦绣的在乎与珍视,对于他们一家的殷勤讨好,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一时之间,实在是难以接受谢文清这般巨大的形象转变。 晏淮闻言,脸上神色未变,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冲夏靖铭轻声道:“大哥说的没错,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并不能够证明什么,我也不会只是这两个人,便定要说谢文清对不起锦绣。今日带大哥来,只是想先让大哥看看,我并不是在骗大哥,免得大哥心急了。大哥再等些时候,我一定会让大哥看到谢文清无法抵赖的场面。” 夏靖铭也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而晏淮依然温和的笑着,他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细细长长的盒子,笑着递给了夏靖铭,轻声道:“听说大哥大嫂喜得贵子,我这身份,毕竟不方便上门去探望,不过这份礼物,还请大哥收下。” “是什么?” 夏靖铭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看着。 晏淮也不以为意,将手中的盒子再往夏靖铭的方向移了移,笑道:“是一个长命锁,我请大师开过光,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 说着,晏淮主动打开了给夏靖铭看。 夏靖铭看了一眼,里边的确是放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长命锁,他其实是想要拒绝的,可是看着晏淮脸上温和甚至是有些殷勤的笑容,最终只是伸手接下了。 夏靖铭收下的时候,告诉自己的其实是,毕竟对方是王爷,自己若是拒绝的太狠,得罪了就不好了。锁收着,给不给孩子戴,那是另一回事情。 而晏淮在看到夏靖铭收下后,脸上笑容加深。 夏靖铭拿着晏淮所赠的长命锁回到家里的时候,陈仪正抱着刚吃完奶娘奶水的小李子哄着。 小李子虽然闭着眼睛,可这几日养下来,倒不像是刚出生时候那般皱巴巴,虽然皮肤还是有些红通通,五官也都挤在一块儿,可看着还是很可爱。 陈仪并不知道夏靖铭这么晚出去是做什么,但她对丈夫十分信任,看到夏靖铭回来,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回来了!” 夏靖铭点了点头,沉默的走到了床边,在陈仪边上坐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捧了一下自己孩子的柔软的脸蛋。 陈仪看见了,也笑了。 而在这个时候,夏靖铭却突然晏淮所赠之物从身上拿了出来,打开了那个盒子,从里边取出了长命锁,犹豫了一下,挂到了小李子身上。 “这是……” 陈仪有些奇怪的看向了那个长命锁,疑问的看着夏靖铭。 这把长命锁,打造的十分精致,用的是赤金和白银,工艺十分精巧,陈仪伸手拿起看了,竟然还在上边看到了内造的痕迹。陈仪自然知晓,依着夏家的地位,是根本无法接触到内造之物,夏靖铭这把锁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夏靖铭轻轻叹了一口气,对陈仪轻声道:“方才我是去见燕亲王了,这把锁,也是他给我们儿子的。” “燕亲王……” 陈仪微微一愣,想了想轻声问道:“他找你何事?” “他带我去见了谢文清的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儿子。” 夏靖铭嘴角扯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而陈仪脸上的神色错愕,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谢文清真的瞒着咱们家有了庶长子……” 陈仪因为紧张,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夏靖铭垂下眼睑,又是点了点头,可他却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最后说了一句:“谢文清既然做出了这般事情,锦绣定然不能够嫁给他这样的人,但事情究竟如何处理,还要再等等,你也莫漏了口风。” “要等到什么时候,爹娘知道,会不会接受不了?” 陈仪虽然才嫁入夏家一年,却清楚自家和谢家的关系,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姻亲关系。 “接受不了,也必须得接受。此事不是我们对不起谢家,而是谢文清对不起锦绣。”夏靖铭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 陈仪没有再说话,拍了拍已经哄睡下的孩子,开口冲着外边吩咐了一声,让奶娘抱走了孩子后,对夏靖铭轻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歇下吧!” 夏靖铭依然沉默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唤人,自己亲自将屋里的蜡烛吹灭了,躺回了床上。 陈仪躺在床上,看着因为视线渐渐适合了环境而变得清晰的床顶,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谢文清和锦绣的婚约不可能再继续,而燕亲王又一直表现的对锦绣十分钟情,并且听着夏靖铭先前的意思,仿佛还要娶锦绣……那么,他们家这是要出一位亲王妃吗? 陈仪被自己脑中灵光一闪的这个念头搅得瞬间睡意全无。 当然,陈仪会被这个念头弄得睡意全无,倒并不是因为她攀龙附凤,欣喜于有一个可能会当王妃的小姑子,她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家这样的家世,锦绣的身份,其实应该是连当侧妃都很勉强的…… 而陈仪也很快想到了一个事情,那便是京城里纷纷扬扬的燕亲王克妻之说。 陈仪可没有跟锦绣一家一般,之前都是呆在上川,她一直呆在京里,每一回,即将被定为燕亲王妃的世家小姐出事,总能够被闹得纷纷扬扬,陈仪甚至还亲眼见到过其中一个小姐出事的场景…… 只是因为这些年来,燕亲王主动跟当今圣上请了旨,宫里也停了给燕亲王指妃的念头,所以失态才平息下去。所以陈仪才会没有想到。 可这一想起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她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些小姐出事的传闻,一会儿则是燕亲王对锦绣深情的摸样,与锦绣提起晏淮时,明显便不是无意的害羞模样,反反复复闹闹腾腾了大半夜,连心里存着事儿的夏靖铭都睡着了,她也没有进入梦想,直至天刚蒙蒙亮,方才合了眼。   ☆、109| 77|3.23|家 第109章 自打上元节后,谢文清将原本派出去寻找蓝莺儿之人,全部都叫了回来。 倒不是心中不念着蓝莺儿,只是事情都有轻重缓急,相对而言,在锦绣及笄成亲之前,他不能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将此事彻底搞砸。前世的教训让他如今仍铭记在心。 虽然如今一切看着,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当然,虽然不派人去寻找蓝莺儿了,但他心里也不是不念着,晚上躺下的时候,他脑子里也总是会反反复复的思索着,手上摩挲着蓝莺儿为他绣的荷包,前世与蓝莺儿共处的岁月与今世两人短暂相处的那段时光一幕又一幕的在他脑海里回忆着,他至今,仍然无法想明白,为什么他和蓝莺儿相处的好好的,蓝莺儿会突然离开他。 一夜梦影交织,等到梦醒时分,却发现床边只有他孤寂一人。 谢文清的心情有些低落,他洗过一把脸,打起了精神,却并未如同往日一般,到书房里看书,而是换上了一件出门的袍子,带着随从出了门。 在月前他亲自画了图纸设计了一对镯子,昨日掌柜让伙计上门通知了,只说那对镯子已经打造好了,谢文清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了送到锦绣手中。 他这段日子对锦绣和她的家人讨好的很,虽然柳氏和夏立齐带他依然如同往日,可谢文清总能够敏感的感觉到,锦绣的家人待他好似有些疏远,而锦绣从上川回来后,与他也不像小时候那般亲近了。 谢文清总觉得是自己上元节那日的疏忽才会如此,所以这段日子,他也想要竭力弥补着。 首饰铺子里,谢文清接过那套与图纸有八分相像的手镯,仔细瞧了,十分满意,倒是爽快的将余款都与掌柜结清,又让掌柜拿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将那对镯子装了起来,这才在掌柜和伙计的连连讨好送别中,满意的坐上了马车打算去勇诚伯府。 只是,他还未步上马车,目光却被不远处一家药铺门口的一人给吸引住了。 那人做了妇人打扮,身上仅仅穿了一件朴素的蓝色素色衣裙,身材瞧着,倒是比曾经更加纤细瘦弱,而她的手上,抱着一个正哇哇大声啼哭的婴孩。 蓝莺儿抱着婴孩跪在药铺门口,狼狈的苦苦哀求着,而药铺的大夫和学徒,却是毫不留情面的推了一把蓝莺儿。 若非蓝莺儿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婴孩,只怕连婴孩都要摔在地上。虽然她怀中的婴孩无事,可她自己,却是重重的跌在了地上,许久没有起来。 偏生那大夫和学徒依然不依不饶,还要拿着扫帚去驱赶她。 谢文清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突然快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越走越急,到了后来,变成了跑,他一把抓住了大夫手上正要打到蓝莺儿身上的扫帚,怒目相对,厉声呵斥:“你做什么!” 那大夫被谢文清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又立刻鼓起了劲,连声道:“这女人没钱还赖门口,把我生意都给搅了,我只是将人赶出去……” “你不是大夫吗,治病救人,乃是你的本份,你怎么能因为病人没钱便不顾病人死活。” 谢文清扶着蓝莺儿慢慢站了起来,却是义正言辞呵斥。 而那大夫闻言,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一边招呼着学徒过来扶他,一边出声道:“大夫不用吃饭吗,没钱我便不医,那凉快哪呆着去,个个都让我不收钱治疗,我哪里顾得过来!有种你给她出钱啊!” “你……” 谢文清被这话气的够呛,他一把将手中拿着的首饰盒子朝着大夫砸了过去,“见钱眼开,你妄为大夫!” 那大夫一时不妨,脑袋被砸了一角见了血,顿时哀嚎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谢文清闻言,脸上却是更加怒不可遏,还想上前教训大夫,却被蓝莺儿伸手抓住了。 他转头看去,只见蓝莺儿眼中泪光盈盈,满是哀求:“少爷,不要,先救宝宝!” 谢文清随着蓝莺儿的话,目光也落在了蓝莺儿手中抱着的那个婴孩身上。 这个孩子,瘦瘦弱弱,脸上皱巴巴,此刻正张大无齿的嘴巴发出稚嫩的哭声,一声一声,气息很弱,也不连贯,仿佛在下一刻,便要没了呼吸一般。 他的神色怔住了,直到听到蓝莺儿的哭声哀求声,方才渐渐回过神来。 “少爷,宝宝病的很重,您救救他吧!” 谢文清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是下意识吩咐了身边的随从,开口道:“去请宝芝堂的大夫过来。” “是……” 跟着谢文清的随从也愣了一下,听到谢文清的吩咐,他倒是立刻应了声,撒开了腿朝着宝芝堂的方向跑了去。 而在那个随从跑开后,谢文清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复杂的看向了蓝莺儿和她怀中的孩子,动了动嘴唇,正待要说什么,可看到一旁围得满满的人群,最终只是开口说了一句:“先上马车。” 蓝莺儿在听到谢文清已经请了大夫后,便安静了下来,听得谢文清的吩咐,她也只是低着头抱着还在啼哭中的孩子,慢慢上了马车。 二人一坐入马车内,马车便慢慢行驶了起来。 而谢文清在这时开口问了一句:“你现在住在哪里?” 虽然蓝莺儿一句话都未说,可谢文清在心底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将人带回府里去安置。 蓝莺儿没有反抗,只是轻声报出了现在地址。 然后,马车里重新陷入了沉默。 谢文清的目光落在了蓝莺儿手中抱着的那个孩子身上,他对孩子的大小年纪,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只是最近常往勇诚伯府里跑,自然也见到过夏靖铭的儿子。 蓝莺儿手中的这个孩子,虽然瘦弱,可看着却并不比夏靖铭的那个儿子小。其实,便是按照这个孩子刚出生来算,谢文清同样能够推算得出,若这孩子是蓝莺儿所生,那么蓝莺儿是在谢府里的时候,就怀上的。 孩子是谁,不言而喻。 而这个猜测,让谢文清脸上越发阴沉。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看待那个孩子的目光,也充满了厌恶。 其实,方才谢文清撞到蓝莺儿时,他们母子若是没有那么惨,只怕这会儿谢文清早已经怒不可遏的质问了,可偏偏方才那一幕,让这对母子已经吃尽了苦头,谢文清心里便是再愤怒,倒也没有立刻发作。 他竭力忍下了心中的惊慌与怒火,只冷硬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偷偷离开?这孩子,他的父母是谁?” 蓝莺儿身体抱着孩子的身体抖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起了头,她双颊有些消瘦憔悴,容颜自然不如在谢府时那般鲜亮,可是她长相本就偏于娇怯,这会儿眼中又含着盈盈泪光,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让人心底里凭生便能够升起一股保护欲。 也因为蓝莺儿这般,即使谢文清原本心中怒火滔天,这会儿也渐渐有些压抑了下去。 而蓝莺儿轻声开口说话了。 “奴婢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少爷,也知道少爷喜欢的是夏家小姐,所以奴婢不想给少爷添麻烦。” 蓝莺儿说着,眼泪便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在脸颊上。 而她又继续轻声道:“奴婢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真的很害怕,可奴婢不想让少爷为难,奴婢知道,奴婢有身孕的事情爆出来,夏家小姐肯定会不高兴的,奴婢怕坏了少爷的大事,所以就偷偷跑了出来,只要奴婢不再呆在府里,便没人会知晓这件事情了。” 蓝莺儿说的天真单纯,又真情实意,话语之间,满是为谢文清在打算,为其他人打算。即使谢文清在听得蓝莺儿的话时,觉得有几分荒谬,却也不可避免的,被蓝莺儿的话给感动了。 他原本已经到了嘴边那一句,“为什么不把孩子打掉?”却再也说不出来。 这事儿,本就是他的错,他也根本没有想到,蓝莺儿会怀孕,毕竟前世的蓝莺儿怀孕并不容易,二人在一起多年后,才喜得贵子。 谁料到,这一世,蓝莺儿竟然这般轻易便怀上了。 虽然蓝莺儿的做法的确是给他添了很多的麻烦,可蓝莺儿的出发点,确实是全心全意在为他在打算。 谢文清神色一阵恍惚,心中苦闷,想要斥责,可是看着一脸特特不安望着他的蓝莺儿母子时,当他的目光卡看去时,蓝莺儿抱着孩子满是惶恐。 谢文清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而蓝莺儿见谢文清没有再说话,只是又连声道:“少爷,您放心,奴婢绝对不会打搅您的,也不会出现让夏家小姐不开心。只要少爷不愿意见到奴婢……和孩子,奴婢向您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说完,她抱着孩子便要起身下马车。 而谢文清在这个时候,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看着蓝莺儿,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是轻声道:“你太傻了。”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蓝莺儿低着头的那张脸上,眼里闪过了一丝幽光。 蓝莺儿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马车里,轻轻的拍打着哄着因为哭泪,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只发出婴儿微弱的呼吸声。 从马车一直到停在了蓝莺儿暂时居住的地方,谁都没有说话。 马车停下后,谢文清也并没有伸手去扶蓝莺儿,蓝莺儿对此,没有丝毫怨言,只自己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抱着孩子走了下来,她走的很艰难,也很小心翼翼。 而谢文清只是冷眼打量着,直到蓝莺儿差点跌倒的时候,他才伸过手搭了一把。 他原本是想要去扶蓝莺儿的手臂未料到,手却是碰到了孩子身上,他很快便收了回来,仿佛触电一般。 而蓝莺儿却似乎并未发现这一点,还抬起头终于露出了遇到谢文清后的第一个微笑。 谢文清神色依然冷清,只是打量着蓝莺儿说的这个地方。 是一处普通的民居,地方看着,实在是破旧,而蓝莺儿却是冲着谢文清轻声道:“少爷,奴婢从谢府出来后,身上并无太多的银钱,身子也弱,幸的大叔大娘收留,才得以安生,安然生下孩子。” 谢文清依然没有说话,蓝莺儿对此也没有改变神色,笑着带了路,带着谢文清走入了她这些天来一直住着的地方。 地方很小很简陋,小的搭了一个坑床,便放不下任何东西,破的屋里简直便是没有一样完好的东西:被子打着补丁,坑床缺了一角,甚至连窗户,都有些漏风。 谢文清一走进这个屋子,便局促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去,而蓝莺儿,却是先将睡着了的孩子放在了坑床上铺着铺就被子的一角,而后冲着谢文清轻声道:“少年莫见怪,这里实在简陋,要不,我先去厨房里烧点水吧!” 也是蓝莺儿的这句话,让谢文清注意到,这屋里甚至连把茶壶都没有。 此时此刻,便是谢文清有发难蓝莺儿的意思,也没有那股劲了。 蓝莺儿生活的很艰苦,艰苦的超出他的想象。 谢文清对蓝莺儿是真的有情,即使蓝莺儿“无意间”让他产生了威胁,可那股子的威胁感,也在看到这个屋子的时候,荡然无存了。 他声音有些艰涩嘶哑,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忙和,我来并不是为了喝茶,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蓝莺儿闻言,倒是停下了原本要往屋外走去的脚步,她站在了原地,看着谢文清,乖乖的站着。 而谢文清只是问出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蓝莺儿又沉默了,过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终于,她转头看了一眼坑床上鼓起的那一角小包,突然跪下了身,对谢文清轻声道:“少爷,奴婢并非有意怀上这个孩子,可既然怀上了,奴婢将它生下了,便要对他负责……” “少年您放心,奴婢并不会用这个孩子做任何的事情,少爷不必担忧,若是您不放心我们母子,奴婢这便带着孩子走的远远的。” 谢文清面容仍然有些僵硬,可是说话的语气,却是和缓了许多:“你真是这么想?” 而蓝莺儿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认真的目光。 谢文清最终并没有对蓝莺儿母子早做过什么,而且还让小厮请了大夫回来替这个孩子瞧病。大夫的说辞,却又让谢文清对蓝莺儿母子心疼了。 孩子并没有太大的病症,只是在母体时,因着蓝莺儿吃不好睡不好,所以出声的孩子才会特别的病弱,这几日天气不太好,孩子才会生病了。 而在看完孩子后,对着蓝莺儿,大夫虽然未曾把脉,却也说了一句:“这位夫人的面色瞧着并不好,可见是怀孕时没好好照顾,产后没好好调理所知,以后只怕会落下病根子。” 谢文清在边上看了,在大夫全部说完后,却是吩咐自己的小厮跟蓝莺儿和孩子都抓了药。 而谢文清的这个举动,引得蓝莺儿双目亮晶晶的看着他,他深吸了一口气,对蓝莺儿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在屋里没人的时候,他伸手握住了蓝莺儿的手,轻声说了一句:“虎毒不食子,孩子既然已经出世,我自然不会对孩子做什么,只是,如今我不可能将孩子带回府里去。” 蓝莺儿闻言,面上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一脸感激的连连点头。 而谢文清的心里,也因为蓝莺儿的这个举止,而略略好受了一些。 他也为自己方才的紧张与惊慌而感到好笑,蓝莺儿自然不是杨青青,前世的蓝莺儿,呆在她身边,一直精心照顾着着他,对他体贴入微,为他生儿育女,却从无所求。这一世的蓝莺儿,虽然做出了这件计划之外的事情,可他已经从蓝莺儿方才的讲述中明白过来,蓝莺儿这般做,可能还是为了他,并没有想过要用这个孩子做任何的事情。 他的心里也忍不住起了一丝歉意。 他怎么会多疑去怀疑蓝莺儿,明明蓝莺儿是这般的单纯善良。 而且,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孩子,谢文清忍不住想到了前世蓝莺儿为她生的孩子,蓝莺儿为他生下一子一女,皆是聪明伶俐,待他十分孝顺。 这般想着,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原本就是如此,虽然孩子出生的时间并不对,可他总觉得,这个孩子仿佛与前世的长子一模一样。 而想到了前世自己的长子,谢文清的眼里透露出了一丝怀念,贤儿自是极乖的。 “这孩子取名了没有?” 谢文清看着蓝莺儿开口问了一句,而蓝莺儿却是连忙摇头轻声道:“奴婢不识几字,怕闹笑话,所以孩子也一直没有取名。 “孩子便叫谢思贤吧!” 谢文清在听到蓝莺儿所言,慢慢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而谢思贤,确实是前世他和蓝莺儿第一个儿子的名字。 “少爷!” 蓝莺儿的眼里满是惊喜,她连忙冲着谢文清又是行了一礼,连声道:“多谢少爷赐名,小思贤肯定也会很高兴少爷您这个做爹的给她取的名字。 谢文清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可是眼里,却是露出了一丝温柔。 他走到了蓝莺儿身边,与蓝莺儿一道儿站在坑床上,看着躺着的孩子,谢文清却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你和这孩子,不能够回府。” 谢文清的语气有些冷硬,而蓝莺儿也听出来了,她愣了一下,但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看了一眼谢文清,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额孩子,点了点头。 蓝莺儿这逆来顺受的态度,反倒是让谢文清愣了一下,他开口问了蓝莺儿一句:“你不反对?” 蓝莺儿闻言却是笑了,只轻声道:“您是孩子的父亲,奴婢是孩子的母亲,您想如何安排奴婢母子两,奴婢母子两都不会有任何的意见,而且,奴婢觉得,您这么安排,都是为了我和孩子好。” 蓝莺儿的这副态度,引得谢文清心中越发不是滋味,最终他还是对蓝莺儿轻声说了一句:“你和孩子,我不会不管,只是如今时期特殊,要委屈你和孩子,日后我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谢文清并没有讲话说死,而蓝莺儿闻言,也只是一只用欣喜信服的目光看着谢文清。 此处实在过于破旧,谢文清其实也有年头想给蓝莺儿母子换个好些的地方,可是一来他手中并无房产,想要找到合适的房屋并不是那么快的事情,二来,他也怕将蓝莺儿带在身边,早晚会被发现端倪。 所以最终谢文清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小厮去买了不少的东西给蓝莺儿放在屋里添置上,而后,又给蓝莺儿留了一些银钱这才离开。 谢文清临走之时,蓝莺儿却是开口叫住了他,也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少爷,您日后还会再来吗?” 蓝莺儿问的忐忑,一双楚楚动人的目光,很难让人拒绝。 谢文清犹豫的,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从这处民宅离开时,谢文清倒是没有再去勇诚伯府,一来是因为心虚,二来却是连给锦准备的礼物都给弄丢了,所以去还不如不去。 谢文清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往家的方向走去。 而他并不知晓,在他离开后不久,便从那处民居中走出了一个护院装扮的大汗。那大汗嘴角轻轻一笑,看了一眼身后蓝莺儿此时所居的地方,却是走了两步路突然消失在了此处。没过一会儿,一张小纸落在了晏淮的书桌上。   ☆、110| 77|3.23|家 第110章 其实,虽然谢文清有放过蓝莺儿母子的打算,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了警惕,难免会疏远。他也只打算定期让人送足够他们母子过活的银子去蓝莺儿手中,再派个人监视着,从未想过自己要去再见蓝莺儿。 可是谁知道,蓝莺儿为他生的孩子,因为在母体里营养不够,三天两头的生病。 蓝莺儿倒也从未麻烦过谢文清,前几次都瞒下了,直到将手头上的银子都给孩子看病看完了,实在穷的连饭都要吃不上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拖了过来看她的小厮,求着小厮与谢文清说几句。 谢文清这才过来瞧瞧这对母子的状况,谁料到,蓝莺儿母子的状态,却是比上一回见到的还要惨。 孩子此时还发着高热,嘴里有气无力的哭着,发出稚嫩的哭泣声。 而原本就小的闷得够不过气来的屋子,此时又闷又臭。 但谢文清实在忍不下,一把将蓝莺儿和孩子从屋里拉了出来,连声道:“住在这样的地方,难怪孩子会生病,换个地方!” 蓝莺儿闻言,却是一惊,连忙开口道:“少爷,我和思贤都住的很好,只是这几日思贤病的厉害,我才没有收拾的屋子,请少爷恕罪。” “我恕什么罪。又不是我受苦。” 谢文清这话说的有些冷硬,也有一些自嘲,蓝莺儿母女会过的这般惨,说到底,还不是他导致的。 他看着越发消瘦憔悴的蓝莺儿,最终放柔了声音轻声道:“我让人先把屋里收拾收拾,回头另找一处让你和孩子住着。” “少爷……” 蓝莺儿的眼里一阵感动,泪水一下子滴落在了脸上。 而谢文清瞧着,越发不是滋味,最终轻声叹息道:“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和孩子,我有空,便会来看看你和孩子。” 谢文清说这话,还真不是在诓骗蓝莺儿,。 他的确是来了,来的很频繁。甚至孩子生病的那几日,谢文清还一整夜都陪蓝莺儿呆在这个简陋的屋子里陪着他们母子。 谢文清会这般做,一方面,的确是因为他对蓝莺儿有感情,而另一方面,则是蓝莺儿所生的这个孩子,让他觉得与前世他与蓝莺儿的那个孩子越来越相像。 前世的谢思贤,特别乖巧聪明,对他也很孝顺,看着谢思贤如今这般受苦,让谢文清如何能不心疼。 而且,谢文清接连来了好几次,都没有被人发现端倪,收留蓝莺儿的那对老夫妻,本就老实木讷,在收了他给的银子后,更是给他们提供了不少的便利,还特地收拾出了一间大屋子给蓝莺儿和孩子居住。 谢文清也渐渐放松警惕,放大了胆子,甚至在这一日,还一整夜陪着蓝莺儿母子,直至第二日天方初晓,他才在蓝莺儿的伺候后,收拾干净了准备离开。 只不过,蓝莺儿送着谢文清刚刚走到门口,门还未打开,自己已经开了。 谢文清转头看去,这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 夏靖铭正站在门口,铁青着一张脸看着他。 而此时的他,还抓着蓝莺儿的手正叮嘱着,屋里,响起了谢思贤的啼哭声。 在这不冷的天里,谢文清却是硬生生打了一下寒颤。 他张了张嘴巴,但这会儿,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文清没说话,可夏靖铭又一肚子的话想要说,他嘴角冷笑着,一言不发从门口走了进来,朝着屋里走去。 谢文清伸出手,想要阻挡,而夏靖铭停下了脚步,只是冷笑的看着。 前世与今世如今的场景交织,让谢文清整个人都有一种崩溃了的感觉,他颤抖着,突然一把拉住了夏靖铭的手,连胜哀求:“表哥,别进去。” “别进去?” 夏靖铭嘴角嘲讽的笑容越来越深了,他看着谢文清,眼里满是失望与愤怒,咬牙啮齿道:“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觉得,如今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表哥,求求你,放我一马。” 谢文清突然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夏靖铭的面前,而蓝莺儿看到谢文清这番举动,惊呼了一声,引得夏靖铭又是目光暗沉的看了一眼蓝莺儿。 夏靖铭深吸了一口气,只吐出两个字:“起来。” “表哥,你放过我吧!” 谢文清一动不动的跪着,依然哀求。 夏靖铭却是冷笑着说了一句:“我放过你,那你又为何不放过锦绣。” 谢文清整个人都正愣住了,也就是这么一会儿愣神的功夫,夏靖铭长驱直入,直接走到了坑床边上,看着躺在床上正哭得厉害的孩子。虽然他也是刚刚为人父,可是这会儿,他对于这个孩子,一点都没有慈父心肠,在他心目中,这个孩子,便是造成她小妹以后痛苦的根源。 谢文清自知阻止不及,如今也只能够哀求着夏靖铭,求着他放过一面。 只是,谢文清这份懦弱的示弱,在夏靖铭眼里,只剩下了嘲讽,他看着躺在坑床的谢思贤,出声冷声道:“有了孩子,何必遮遮掩掩,还藏在谢府之外。” “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您放过我,别告诉锦绣,别告诉叔叔婶婶,我不能够没有锦绣……” 谢文清的身体依然跪倒在地上,他看着夏靖铭,连声哀求着,“我也是刚知道的,表哥求你放过我吧。” “你不必多言,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靖铭一刻都不想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屋子里呆了,他的心里满是对于自家小妹的担忧与难受。谢文清越是求饶,越是说不能没有锦绣,便越让夏靖铭觉得谢文清的虚伪。 “你和锦绣年岁相差甚大,身边要人伺候,想要膝下有子嗣,这无可厚非,可你最错的,却是表面上装得洁身自好,私底下,却早已与人暗通曲款,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你说你在乎小妹,可你究竟把小妹放在什么位置上。” “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谢文清惊慌失措,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失去自己最珍惜的东西,他一把扯过蓝莺儿,连声道:“大哥,你听她和你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能够没有锦绣。” 谢文清这时候因为情绪激动,扯动蓝莺儿时,十分用力,蓝莺儿差点没给摔倒在地上,可是她还是温婉开口道:“是,少爷说的是真的,都是我不好,是我瞒着少爷将孩子生下,是我趁着少爷酒醉勾引的少爷。” 蓝莺儿说出这话,不亚于是将自己打入到了地底,谢文清也惊呆了,他看着蓝莺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突然一咬牙,冲着夏靖铭连声道:“表哥听到了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这个女人使了计我才会中计的。便是孩子,我也是等到出生后才知道的。” 谢文清说这些话,虽然半真半假,却是真的将蓝莺儿推入了地狱。 而他的这般作为,让夏靖铭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容越发显眼,他看着谢文清,仿佛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说实话,今日他来了,其实心里对谢文清已经没有什么好感,可到底念着两家交情,即使是来捉这个奸,也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所以晏淮陪他到了大门口,便被他留在了外边,夏靖铭还想给谢文清留一些脸面,夏靖铭进来的时候,也有想过,谢文清会不会为了维护他这女人和孩子,与他闹翻,也有想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有想到的,却是这种可能。 谢文清为了将自己摘干净,竟然没有担当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蓝莺儿。 虽然夏靖铭并不清楚谢文清和这蓝莺儿,究竟是怎么勾搭上,在一起的,可他也不是真的傻子瞎子,如何看不出,这二人根本便是一拍即合,也不存在另一方算计另一方。 说的难听些,今天谢文清表现的像个男人一些,将所有的罪责都自己承认抗下了,或许夏靖铭还能佩服他有几分自尊风骨,可是如今这会儿,更加让他坚定这谢文清这般没担当没勇气的懦夫,根本不是锦绣的良配。 想到了这里,夏靖铭开口慢慢说道:“文清,今日之事,我不可能不告诉我爹娘,更加不可能还将锦绣嫁给你。谢家这些年来,一直与咱们家来往密切,也帮助过我们家许多忙。所以,我并不想闹得太难堪,前提是,你别让我闹得太难堪!” 夏靖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威胁。 而谢文清却仿佛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嘴里仍然哀求着:“表哥,我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好,求你别拆散我和锦绣,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谢文清的头,一下一下磕到在了地上,蓝莺儿不忍的想要去搀扶,却被谢文清推了一把,谢文清的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看待蓝莺儿的目光中,也充满了阴翳。 夏靖铭看着这般的谢文清,最终却只是说了一句话:“不是我拆散,而是你自己拆散了你自己和锦绣的姻缘。” 说完这句话,夏靖铭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而谢文清看着夏靖铭的身影,虚弱的跌倒在了地上,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   ☆、111| 77|3.23|家 第111章 蓝莺儿站在谢文清身边,看了一眼躺在坑床上哭的厉害的谢思贤,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与犹豫,最终却是走到了谢文清身边,手放在了谢文清的手臂上,沉默的想将谢文清扶起来。 谢文清却猛地一把推开了蓝莺儿,目光阴沉的坐在地上看着蓝莺儿。 蓝莺儿被推得跌倒在了地上,却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自己慢慢坐起了身。 粗糙的地面却是将她胳膊与手心擦破,很快鲜血冒了出来,染湿了她半条衣袖,她依然没有叫痛,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讷讷的轻声道:“少爷,都是奴婢的错,您打我骂我吧,您别自己难受。” 她的声音十分低沉,还带着哭泣声。 谢文清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抬起她一直低着的脑袋,可是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这个想法,他的双手,只能够紧紧握成了拳头。 屋里婴儿的哭声,蓝莺儿的低泣声,以及谢文清的粗喘呼吸声,实在显得沉闷。谢文清突然一拳锤在了地上,不顾自己红肿起来的手,猛地从地上站起,朝着屋外冲了出去。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带动着木门噼啪作响。 而在这个时候,蓝莺儿却抬起了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只是那张小脸上,面色平静,丝毫未因为方才之事受到任何惊吓。她只是站起身,走到了门口,伸手将房门慢慢的合上,插上了门梢,然后转身快步走到了床边,抱起了因为谢文清方才举止而哭声越发嘶吼的孩子,轻柔的哼着安眠小曲,渐渐的,孩子哭声停止,眼睛也闭了起来,似乎是睡着了。 蓝莺儿看着怀中孩子略有些消瘦的小脸,伸手怜惜的摸了摸,脸上却浮起了一抹笑容。 夏靖铭一离开那处民宅,原本是打算直接坐上马车回家,没料到,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等候着的晏淮。 他脸色有些莫名的情绪,最终只是伸手恭敬的行了一礼。 而晏淮自然连忙伸手去阻止,一边轻声道:“大哥。” 夏靖铭眼里只是复杂的看着晏淮,突然对晏淮又是行了一礼,恭敬道:“今日之事,多谢王爷告知。” “大哥客气了,谢文清这件事情,大哥若还有需要帮忙的,只管提出来。” 晏淮说的兴致勃勃,十分热情。 而夏靖铭却低着头轻声回道:“多谢王爷,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我与我的家人自己能处置好。” 说到这里,他仿佛是又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说了一句:“此事是家务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 晏淮错愕的看着夏靖铭。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未来大舅子,竟然过河产桥。 说家务事,又不劳他费心,显而易见,这分明便是在说他就是那个外人。感情夏靖铭是过河产桥,用过就扔。 晏淮心里有些不痛快了,他原本以为,经过此事,就算夏家人不弹冠相庆的让他成为锦绣的夫婿,那也该是将他当自己人来看待,怎么瞧着,倒是比先时还要疏远了。 他还就不信了呢! 晏淮想到这里,,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连声道:“瞧大哥说的这般生疏,这事儿,莫说是涉及到了锦绣,便是大哥的事儿,那我也应该鼎力相助,都是自家人,何必那般客气。” 晏淮笑嘻嘻,说来论他的脾气,便怕是上辈子,都没这么讨好过锦绣的兄长父母,可到底还瞅着人家家里的小闺女,他这不殷勤也不行。 只是,如今他才算真正领略了什么叫做热脸去贴冷屁股。 夏靖铭只是看了一眼晏淮,而后水米不进的恭敬道:“王爷说笑了。” 说完这句话,他弯腰朝着晏淮行了一礼告白,而后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将马车立刻往勇诚伯府赶去。“ 也只留晏淮一人站在原地心中继续不痛快。 “我还就不相信了!” 晏淮最终咬牙恨恨说了一句,而后招手叫来了随从赶来了来时乘坐的马车坐上,却并未让马车夫将马车赶走,而是停在了路边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他微微掀开马车帘子一角朝着外边看去,果然未过多久,谢文清急急慌慌从那处民宅大门里跑了出来,他神色十分惊慌,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路边那辆低调的马车,他招手叫过了马车夫,连声吩咐:“去勇诚伯府。” 马车哒哒行驶起来。 而晏淮眼神里含着莫名情绪看着驶走的那辆马车,并未立刻吩咐人追上去,而是冲着外边低着头的随从开口吩咐了一句:“让人盯紧勇诚伯府。现在上朝去。” 夏靖铭回到勇诚伯府的时候,夏立齐还未出门,正呆在屋里和柳氏一道儿用早膳。 夏靖铭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正踌躇之时,坐在屋里的柳氏注意到了,连忙笑着冲夏靖铭开口道:“怎么不进来?” 说罢,她又笑道:“怎么这么早过来,也不陪着你媳妇,早膳用过了没?若是没用过,便在这里用一些?” 夏靖铭摇了摇头。 而柳氏瞧见了,正要笑着招呼丫鬟再添一副碗筷的时候。 夏靖铭却是对柳氏道:“娘,不急,锦绣起了没?” 柳氏和夏立齐听到夏靖铭提及锦绣,却是笑了起来。夏立齐难得笑着开口道:“你妹妹那个懒虫,这会儿估计还赖着床没起呢,算了,在家便让她自在一些,等快出嫁的时候,让你娘再把她这习惯改过来。” 柳氏闻言也笑了:“你还说呢,我每回要管教,是谁总是拦着我……” “……” 夏靖铭听着柳氏和夏立齐话语之中对于锦绣的宠溺,又想到了自己方才看到的情景,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是,该说的话,还是必须得说。 夏靖铭声音低哑的对柳氏和夏立齐轻声道:“爹、娘,我有事与你们说……你们先让屋里人都出去。” 柳氏和夏立齐闻言,看向夏靖铭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疑惑。 不过,柳氏还是开口屏退了在屋里伺候的丫鬟们,笑着看向了夏靖铭开口道:“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还不放心屋里人。” “是……谢文清的事情。” 夏靖铭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依然十分艰难。 而柳氏和夏立齐对视了一眼,眼里再次浮上了疑惑,不等二人开口相问,夏靖铭却是憋了一口气,一股脑儿,一口气将嘴里藏了许久的一句话说了出来:“谢文清对不起小妹,他与别的女人暗通曲款,已经生下一子。” “……” 夏靖铭的话音落下,只听得啪嗒一声,却是柳氏手中的筷子掉了,可是这会儿,柳氏却并未去捡,也没有说任何话。 屋里静悄悄的,十分安静。 夏靖铭抬头看向了夏立齐和柳氏,试探的开口问了一句:“爹、娘……” 而他的这一声,却是将二人终于惊醒。 而夏立齐和柳氏立刻笑了起来,柳氏一边弯下腰捡起了筷子,一边笑道:“你这孩子,文清的玩笑是可以乱开的吗,还说的这般认真,我和你爹差点被你骗过去。” 夏立齐也是笑了,但神色有些严肃的开口道:“这种事情,不许再拿来开玩笑,若是让文清和他的家人听到,估计对咱们家该会有意见了。” “是啊,文清对锦绣这般好,你也莫开他这样的玩笑,锦绣听到了,也只会不开心……” “我说的是真的……” 夏靖铭痛苦的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轻声道。 他看着柳氏和夏立齐脸上还未落下的笑容,神色痛苦轻声道:“那孩子,和我的孩子差不多大,谢文清真的有儿子了,我亲眼见到,亲耳所听。” 说实话,这话无论是谁说出来,其实都是一个难事。 夏靖铭也不例外,他和谢文清这些年来,处的一直都不错,二人年纪相仿,加上家中的关系,虽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谢文清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柳氏和夏立齐脸上的笑容已经落下,夏立齐的脸色十分难看,而柳氏仍然有些将信将疑轻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正说着,屋外却突然被叩响,秋玲站在门外冲着柳氏轻声禀告:“二夫人,表少爷来了,说要求见您和老爷。奴婢因瞧着表少爷的模样十分着急,所以斗胆过来打搅。” 夏靖铭看向了柳氏,轻声道:“只怕是过来解释的,爹、娘,你们可以直接问谢文清了。” 虽然柳氏和夏立齐心中始终不愿意相信谢文清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这夏靖铭前脚来了,后脚谢文清立刻出现,显然事有端倪。“ 柳氏一颗心高高悬起,轻声冲着屋外开口道:“你请人进来。” 说罢这话,柳氏想了想又沉声对秋玲道:“你待会儿派一个小丫鬟去锦绣屋里瞧瞧,若是还睡着,便不要打搅,若是醒了,让小厨房送些糕点羹汤到她屋里,让她早上不用过来,还有,切记今日谢文清上门一事,你不要让锦绣知晓。” “是。” 虽然秋玲不解柳氏这个命令,但她还是连忙应下。 一等着秋玲离开后,夏靖铭又轻声开口道:“谢文清定然是来解释求情,爹、娘,我只有一句,锦绣不能够嫁给谢文清,不然便是害了小妹一辈子。” “倘若真有此事,我和你爹,自然不会将锦绣嫁到谢家。” 柳氏看向了自己的丈夫,而夏立齐也是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倘若真有此事,我亲自找舅父退婚去。” 得了夏立齐的准话,夏靖铭也终于放下了心,安静的坐在柳氏和夏立齐边上慢慢搅动着碗中的粥。 粥早已经不烫了,可是,夏靖铭却完全没有胃口去吃它。 谢文清走了进来,他衣冠有些凌乱,头冠有一些歪,而脸上的神色,有一些惶恐,完全不负往日里整齐文雅的翩翩公子形象。 而夏立齐与柳氏看到谢文清这副样子,心猛地下沉。 若说方才还对夏靖铭所说的噩耗抱有一份希望的话,此时,那一份的希望,已经全部湮灭。 谢文清一走进来,看到了夏立齐和柳氏脸上阴沉的神色,又看到坐在二人边上从始至终连一眼都未曾看过他的夏靖铭,一颗心也沉了下去,夏靖铭并没有因为他的请求而隐瞒事实真相,事情已经败露了。 柳氏看着谢文清惊慌失措的神色,抿了一下嘴唇,看着谢文清轻声道:“文清,方才靖铭与我们说了一件很不可思议、很好笑的事情,你知道吗?” 柳氏的话音未落,谢文清却是突然跪在了地上,跪倒在了柳氏和夏立齐面前,痛哭着哀求:“叔叔、婶婶,我错了,你们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算计的,求你们不要解除我和锦绣的婚约,我不能够没有锦绣。” 柳氏和夏立齐没有出声,夏靖铭却是怒声道:“谢文清,到了这会儿,你还想要再欺瞒我们什么,什么叫做被算计,你以为我只是今日无意间发现你的事情吗?从那个女人生了孩子至今,仅仅是这个月,你便去探望了那个女人和孩子不下十遍,而就这七日,你有两日,是留宿在那里的。这叫被算计,你当我们夏家人都是傻子,任由你骗吗?” “表哥……” 不可否认,谢文清的心里的确是存在一丝侥幸的,在来时的路上,他也有想过,今日的事情,只怕根本就没有办法抵赖,只能够老老实实承认,可是,若真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他和锦绣的婚约,夏家人肯定是要解除的。 唯一的办法,只能够博得柳氏和夏立齐的同情,只能够说他是身不由己。 他觉得,若夏靖铭是在之前发现他和蓝莺儿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等到现在才来揭露,所以他也一直觉得,夏靖铭应该是今日才知晓的,这才直接找上了门。 未料到,夏靖铭竟然一眼便看穿了他替自己狡辩的话,甚至还将他这几日的行踪,说的分毫不差,让他想要否认,都根本无力否认。 他能够感觉的到,柳氏和夏立齐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不敢置信与失望。 而夏靖铭却并未因为他这副样子而停下嘴巴,他又是继续道:“谢文清,说来我倒是庆幸今天有理由解除你和小妹的婚约,你这样敢做不敢当,一点责任感都没有的男人,若是小妹真的嫁给你,才是这一生最大的不幸。” “不……不是这样,表哥……叔叔婶婶,你们听我说,我会给锦绣幸福的,求你们别取消婚约,我会给锦绣幸福,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谢文清有些急了,也有些神经质的挪着跪着的双膝走到了夏立齐和柳氏跟前,连声道:“叔叔、婶婶,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 “你还能怎么改,孩子都已经生着呢,你还能怎么做!” 夏靖铭冷嘲热讽,语气十分犀利,一点都不留情面。 “行了,靖铭,你闭嘴!” 柳氏揉着额头,却突然打断道。 而柳氏的这话,也是给了谢文清一丝希望,他抬起头,满脸希冀的看着柳氏。而夏靖铭却是连声道:“娘,你说什么呢,还让我闭嘴,这事情,可是关乎小妹的幸福,你不能够心软。” 而谢文清却是连忙开口道:“婶婶,我知道错了,我会对锦绣好的,求您原谅我……” 柳氏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只是语气平淡的看着谢文清轻声道:“文清,跪着像是什么样子,起来吧!” “婶婶……” 谢文清心情忐忑,最终在柳氏平淡的目光注视下,还是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动作很慢,一颗心也始终被吊着,直到他站了起来,站定后,柳氏和夏立齐面上依然没有什么神色,他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些平复。 “婶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了,我会对锦绣好的。” 夏立齐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 而柳氏也是点了点头,这个举动,又是引得夏立齐大喘了一口气。 “婶婶,您原谅我了吗?” 他脸上浮上了喜悦之情,只是,笑容还未展开时,柳氏却平淡的慢慢开口说了一句:“原谅,没什么好原谅的?” 柳氏抬起眼睑,目光落在了谢文清的脸上,然后有慢慢道:“你的祖父、你的父亲,这些年来,对我们家的帮助,我和你叔叔,都铭记在心,你做错了事情,我们家自然不会对你怪责什么。” “婶婶,谢谢你……” 谢文清激动的想要上前,而柳氏却是抬起手,做出了一个阻止谢文清的举动,又是轻声道:“文清,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是锦绣的如意郎君,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想的。” “嗯……” 谢文清连连点头。 坐在一旁的夏靖铭却是紧张了,开口叫道:“娘亲……” 他想要说什么,却被柳氏的目光阻止了。 柳氏又转头笑着看向了谢文清,语气依然平淡:“可是事情已经出了,就要想办法解决,别的事情还好说,可如今,你有了一个孩子,这事儿却是不好解决了。锦绣这孩子,被我和你叔叔娇宠的厉害,让她过门便做一个孩子的嫡母,我知道锦绣有几斤几两,恐怕应付不了,与其到时候搅得两家都不得安宁,倒不如现在就算了,你觉得呢?” 谢文清浑身早已僵硬,却是摇头连声道:“婶婶,我不能没有锦绣……” “这世上,没有谁不能没有谁的道理。文清,婶婶还是那一句话,为了双方都好,这婚约,就作罢吧,以后你还是锦绣的表哥,咱们两家,还是亲戚。” 柳氏看着谢文清连连摇头的样子,嘴角却是浮起了一抹冷笑:“婶婶这般说,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锦绣好,你若继续固执,只怕事情会越来越严重,你是个好孩子,你也不希望这样对不对?” 柳氏话虽温和,可是语气里的威胁,与先时夏靖铭与谢文清所说的,相差无几。 谢文清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他求救的看向了夏立齐,而夏立齐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可脸色一直铁青着,显然,他连柳氏这样,还想要顾忌点双方脸面的念头都没有了。 谢文清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来打动屋里的人,但柳氏早已经不耐烦,叫来丫鬟催客。 谢文清无奈,最终在离去时,轻声开口道:“叔叔,婶婶,我爱锦绣,我不会放弃的。” 柳氏闻言,只是冷笑回道:“文清,真等闹开了,你就会后悔了,所以你听婶婶这一句劝,还是回家好好考虑考虑,咱们两家还是和和平平将这事儿解决了,待会儿你叔叔早朝遇到你祖父与父亲时,也会与你祖父和父亲商量的。” 谢文清错愕抬头看向柳氏,却发现,柳氏原本还带着一丝平淡笑容的脸上,满是冰冷,仿佛是挂上了一层冰渣子一般。 屋里的三人,锦绣最亲的三位亲人,都用疏远而厌恶的目光看着他。 他承受不住,终于踉踉仓仓,仓皇离去。   ☆、112| 77|3.23|家 第112章 谢文清离去后,屋里重新陷入了沉默。 一桌子丰盛的早膳,再也勾不起围坐在桌前三人的胃口。 柳氏拿起水杯,却并未往嘴里送去,便烦躁的砸在了桌子上,红着眼睛开口:“这都是什么事情!” 话音未落,泪水却是止不住的落下。 柳氏拿着手帕捂着脸,无声的痛哭着,夏立齐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着柳氏的肩膀安慰着。但这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柳氏依然哭着。 夏靖铭倒是乐观一些,对柳氏只是道:“娘,别哭了,早发现总比晚发现好,若是小妹进了门才发现,那才糟糕。” 夏靖铭说这话,倒也不假,只是,这并未起到安慰柳氏的作用,说到底,现在发现,依然对锦绣没什么好处,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便是知晓这事儿责任并不在他们家,可退了婚,锦绣的名声依然有碍,不退婚,这个想法,柳氏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在确定谢文清真的已经偷偷生了一子后,柳氏心里边,也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退婚,一定要退婚。 还未进门便有庶长子……柳氏根本不敢想象锦绣真的嫁给谢文清后,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她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命苦? 柳氏一想到这里,眼泪又控制不住的落下。 “行了,别哭了,万一待会儿锦绣过来看到就不好了。” 夏立齐轻声安慰着。 而这话,果然奏效,柳氏一听立刻抹了眼泪,她站起了身,开口轻声道:“我去看看锦绣。” “我也去……” 夏立齐和夏靖铭二人异口同声。 柳氏看着夏立齐,却是开口道:“你就别过去了,待会儿要去上早朝,迟到就不好了,而且你若是遇到舅父……他们,将事情说清楚。” 夏立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声道:“离上早朝还有一段时间,我看过女儿再去。” 他坚持道,而且说着便站起了身。 柳氏见此,也没有阻止,三人并未带丫鬟随从跟着,而是径直来到了锦绣的房里。 锦绣的屋子离柳氏的正房本就极近,没几步的路程,出了房门不一会儿就到了。 走到了房门口,柳氏停下脚步,只对着夏立齐和夏靖铭开口道:“你们现在进去不方便,我先进去看看。” 正说着,房门却是突然打开,夏芍端着一盆水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三人,也是吃了一惊,连忙行礼。 柳氏见了,倒是温声叫了起,又是轻声问道:“小姐在屋里做什么?” “小姐刚刚收拾妥当,现在在用早膳。” 夏芍轻声回了。 而柳氏点了点头。 夏芍的回答,显然没必要再让夏立齐和夏靖铭二人等在屋外,他们也随着柳氏一块儿进了屋子。 一进屋里,果然瞧见锦绣正坐在桌前用着早膳。 可能是刚起的缘故,锦绣的脸蛋还有一些红扑扑的,十分鲜嫩可爱,她在家时,不喜欢穿戴的太复杂,也不喜欢在脸上涂脂抹粉。 这会儿,她身上只穿了一身蓝绸子明花薄上衣,下配浅蓝色底白玉兰花石榴裙,头上梳着简简单单的双丫髻,只插了几朵蓝色宫花与一支碧玺雕花簪。 不过虽然装扮简单,越发显示出她的清丽出众姿色。 看到柳氏和夏立齐还有夏靖铭一块儿走进来的时候,她脸上显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不过却又立刻露出了笑容,笑眯眯打趣道:“今天爹爹和娘亲还有大哥怎么一大早就来我屋里,难道是来用早膳的?” 三人闻言,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但并不成功,因为脸上神色僵硬,这一下扯动,反而显得有些怪异。 锦绣心中越发奇怪了,而柳氏走到了锦绣边上,却是怜爱的摸了摸锦绣的头,开口问道:“这早膳,可合胃口?” “挺好的。” 锦绣愣了一下,立刻笑着回答了。 柳氏这次给她从小厨房里送来的早膳,品种与花样很多,便是有一样不合胃口,还有第二样第三样等着锦绣挑选,总归是有一样会合她的胃口,再说,锦绣也不觉得自己是有多挑剔的人,所以自然是满口称赞。 而柳氏闻言终于笑了一下,手上摸着锦绣额头的动作,越发轻柔,她对着锦绣轻声道:“既然喜欢,就多用一些,女孩子还是胖些有福气。” “嗯……” 锦绣低头用调羹舀了一勺粥,却并未马上塞入嘴里,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偷偷抬头征询的看向了自己的大哥夏靖铭。 夏靖铭也只是笑笑,并没有给她解惑。 锦绣心里越发好奇上了,当然锦绣倒也不是完全没头没脑不知情,先时晏淮晚上来找她的时候也有打过预防针,也说过,和谢文清的事情,不过是这几日子的事情。只是她不觉得事情会来的这么突然,要知道这会儿可是一大早的。 她扬起小脑袋,轻声道:“爹爹怎么这么早来我屋里,不用上早朝吗?” 好像今天不是沐休日吧! 锦绣眨了眨眼睛,嘟着小嘴。 而夏立齐却也是笑着揉了揉锦绣的脑袋,轻声道:“先看看咱们家的小宝贝再去上朝。” 锦绣听了,忍不住笑了一下,语气自恋的笑眯眯道:“我知道了,爹爹最喜欢锦绣,所以看过锦绣再去上朝,心情也会很好对不对?” “是啊,咱们家锦绣,就是开心果。” 柳氏和夏立齐毫不吝啬夸赞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看着锦绣用完了早膳,然后,锦绣还特地与柳氏一道儿送走了夏立齐和夏靖铭二人。 锦绣虽然不用去上学,不过每日里要做的事情倒也不少,她也要完成柳氏和夏立齐布置下的功课。 一日之计在于晨,锦绣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自然是打算回屋去做功课。 而柳氏因着今日的事情,分外怜惜锦绣,原本是有意思想让锦绣休息一日,可想到今日她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忙,也要处理一下等到退婚后可能引起的麻烦,更重要的是,她也怕一直陪着锦绣,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所以只是笑着摸了摸锦绣的脑袋,轻声道:“好,你回去好好做功课,不过不要累到了。” 锦绣笑着点了点头,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蹦蹦跳跳跑过几步后,却在拐角之处,停下了脚步,转头偷偷看向了柳氏。 柳氏这会儿已经收回了目光,却是拿着帕子抹了抹眼睛,怔怔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朝着兰姨太太的院子方向走了去。 锦绣眼里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思,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便对夏芍开口道:“你去问问,是不是谢文清的事情,我爹娘已经知道了?” 所问对象,不言而喻,自然是晏淮。 先且不说柳氏到了兰姨太太屋里,究竟是怎么一番情形。 夏立齐到了上早朝的大殿时,时候并不早了,谢修与谢泓二人早已经在大殿里,几人在朝堂上所站的位置,离得倒也不远。 谢修和谢泓二人还笑着冲夏立齐点了点头,夏立齐却没有如同往日一般也笑着回应,一张脸,始终都僵硬着。 幸而今日朝堂上并无什么事情,几件芝麻蒜皮的小事说完后,皇上便提早下了早朝。 忠朝臣也都缓缓的走出了大殿。 夏立齐因着位置靠近大殿,所在在走出大殿的时候,便站在了门口等着。 而谢修和谢泓走出来的时候,夏立齐便立刻走到了他们面前拦下,轻声道:“舅父、表哥,我有事情,想与你们说。” 谢修和谢泓二人对视了一眼,神色皆有些奇怪,其实二人接下去都有事情,可看着夏立齐这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倒都没有拒绝,谢修还笑着说了一句:“瞧你这样子,好像不是什么公事,咱们等出去了再说,在宫里毕竟不合适。” 夏立齐点了点头,正要跟上谢修脚步之时,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晏淮笑眯眯的喊住了夏立齐,打了一声招呼:“夏大人!” 夏立齐转头看去,果然看见晏淮身穿蟒袍朝服,正嘴角带笑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夏立齐和谢修等人见此,连忙冲着晏淮行了一礼。 晏淮见此,倒也没有阻止,只是伸手扶起了夏立齐,轻笑道:“几位大人太多礼了,这是要一块儿说事情吗?” “是,有些私事要商谈。” 夏立齐倒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而晏淮闻言,则是显得十分好说话,只温和的笑了一下:“那本王就不打搅了。” 说罢,竟跟来时一般突然,就这么突然离开了。 虽然在场三人都摸不着什么头脑,可晏淮待夏立齐亲热的态度,却是有目共睹。 谢泓沉不住气,倒是开口问了一句:“表弟你与燕亲王关系很好?” 虽然谢家也知道夏立齐因着先时晏淮曾经帮助过夏家的缘故,有所往来,可到底也没有往深了想去。 夏立齐点了点头,也并未深说,而是轻声道:“与燕亲王有过几面之缘,燕亲王向来温和。 说罢,他便并不想继续谈这事儿,而是冲着谢泓伸了一下手,做出了一个请字的姿势,轻声道:“舅父、表哥,这事儿改日再说,今日我想先谈谈今日我来找你们的事情。 谢泓和谢修这才注意到夏立齐的异样,他们二人有心问问,有决定额既然谢文清有话要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一等着出了宫门,夏立齐便立刻让车夫将马车拉到了一处酒楼里,而后自己先下来,直接拿了银子让小二先酒楼里开了一个包厢 此时的酒楼里,生意倒的确是很好,不过,包厢里的膈应效果也很好,是个再合适不过谈心说事的地方。 而夏立齐也很直接,一等包厢门合上,他便面色认真、直截了当来了一句:“锦绣和谢文清的亲事,我和内人已经商量过了,取消吧!” 此言一出,便是一向沉得住气的谢修,也都变了脸色。   ☆、113| 77|3.23|家 第113章 “表弟,你开玩笑吧,这种话是可以乱说的吗?” 谢泓愣了好半会儿,与自己的父亲对视了一眼,这才开口问出了这句话。 而谢修原本就十分严肃端方的一张脸,此时也显得十分威严,对夏立齐开口道:“便是文清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如意的,你这个做长辈的,好好教导让他改正便是,怎么能一开口就是解除婚约呢?” 谢修这会儿真有些生气,他想的倒也是不偏不倚,知晓夏立齐绝对不是无的放矢,随口便能够说出这样话的人,恐怕是有些事情让他气狠了,才会说出这么绝的话。可是自己的孙子,谢修觉得还算了解,从小便是个懂事的,也不觉得能够犯下大错,令夏立齐连两家的交情都顾不上。 这其中恐怕还有一些误会。 谢修说那话,虽然有教导之意,可是他说话一惯都是这个口吻,自小到大,夏立齐因着勇诚伯这个做父亲的胡闹,也都是跟着谢泓一起受着谢修的教导学习,所以听了并不觉得逆耳,反倒是这会儿心里凭生一股濡沫之情。 他眼眶一热,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咽下心中的伤感。 可是一想到早上的事情,又想到今日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谢修和谢泓二人是绝对不会松口的,而且谢文清这事也不该瞒着二人。他又狠了心肠,声音里略带几分异样轻声道:“这事儿,文清已经无法改正弥补。舅父、表哥,我只有锦绣一个女儿,她出生时,多灾多难,差点没来到这人世,难免多疼她几分,如今她长大了,又乖巧伶俐,我又如何忍心看她受苦……” 夏立齐说着,情绪一上来,眼眶子忍不住开始泛红,也有一些语不能够成焉。 而谢修和谢泓二人听着夏立齐的话,尤其是在听到夏立齐最后一句,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夏立齐的意思,显然再清楚不过,是说锦绣嫁给谢文清就要受苦。 谢修作为长辈,又严肃惯了,有些话自然说不出口,谢泓是平辈,便少了许多顾忌,他勉强和缓了语气,慢慢开口道:“表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锦绣嫁到我们谢家,咱们做长辈的只有疼宠她的份,而文清这些年来待锦绣的态度,你又不是没见到过,便是文清哪些地方真做的不对,你瞧在他为锦绣守了这些年来的份上,也宽宏大量……” 谢泓不说这话,倒也罢了,一说这话,原先在嘴边有些实在说不出口的话,夏立齐一下子吐了出来:“文清已经有长子了!” 他说这话,其实是非常没有礼貌的打断了谢泓的话。 可谢修和谢泓二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也根本没有因为这点子事情而有所不痛快,二人都瞠目结舌看着夏立齐怒睁双眼,满脸复杂的样子。 夏立齐勉强平息下心中的愤慨,慢慢开口道:“我们家并没有要求文清一定要为锦绣守身,可文清又何必做出一副为锦绣守身样子,私底下却偷偷在外边养着女人,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呢! 其实,当初夏家和谢家结亲时,虽然夏立齐知晓是谢修为了照顾他们家所以才有这个提议,可当时他并没有一口答应下,也是心中存有顾虑,最大的一个顾虑,便是谢文清和锦绣年纪相差太大,怕等到锦绣长成进门,谢文清都有庶长子了。 一般而言,这种自小定亲的双方儿女,年纪都不会相差太大,甚至有些,是女方会比男方大一些,所顾虑的也是这个缘故。而世家之间,对于庶长子一事,也多有忌讳。 当初谢家也是做了承诺,只说在锦绣进门之前,一定不会有庶长子先出生,所以夏家才会松口定下这门亲事,不然,不管谢家有多好,疼爱女儿的夏立齐和柳氏,也绝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如今,既然是谢家先违反了承诺,夏立齐自然也有理由要求解除这门亲事。 而且,说的不好听些,若非谢夏两家的交情,还有夏立齐对着谢修的敬意以及这些年来谢家照顾他的情分,夏立齐在知晓这些事情后,早已经打上谢家了。 毕竟解除婚约,对于他们家而言、于锦绣而言,所受到的伤害,可不比谢家轻。世道对于女方本就苛刻,即使明明是男方的缘故导致婚约解除,女方也一样逃脱不了闲言碎语,逃不了名声受损,锦绣日后若还想订下好婚事,难得很。 这会儿一贯疼爱锦绣的夏立齐能够这般心平气与谢修和谢泓说话,已经是十分忍耐。 谢修和谢泓二人愣了好一会儿后,谢泓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对夏立齐道:“表弟你肯定是搞错了,文清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这就把文清那孩子叫回来给你解释清楚。” 说着,谢泓便要起身去外边叫小厮进来吩咐。 而谢修也是点了点头赞同,对夏立齐开口道:“文清那孩子,别的我不敢说,可品行,还是可以的,若是有误会,把孩子叫过来讲清楚就好,今日这事儿只当没有发生过……” 夏立齐闻言,却是嘲讽的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怪乎他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谢修和谢泓依然不相信,说实话,当初他和柳氏刚从夏靖铭嘴里听到这话的时候,也同样不相信,直到谢文清自己上门来解释,他们才相信,一直被他们视作是乘龙快婿的谢文清,竟然会背着所有人,干出这样的事情。 甚至在事情已经被揭穿了,还依然想法设法想要欺瞒着他们。 夏立齐知道自己在这里说一千遍一万遍,可能都不如由谢文清自己和谢修、谢泓说来的直接与更为可信。但这会儿他自己却是一点都不想和谢文清撞上。 他没有再继续重复解释,只是站了起来看着谢修语气平淡的说道:“舅父,这件事情,若非文清亲口承认,我如何会相信。我知晓,现在想让你相信很难,你可以去找谢文清问清楚,只是等到问清楚后,希望我们两家能够好好坐下来解决这桩婚事。” 说罢这句话,夏立齐不顾谢泓的挽留,直接走出了包间。 留下的谢修与谢泓二人见到夏立齐这副决绝的态度,神色终于起了变化,将信将疑。 其实若方才夏立齐的态度不是这般,二人是一点都不信,但夏立齐说的心灰意冷,走的干脆明了,反倒是让二人心中开始忐忑起来了。 夏立齐离开酒楼后,一向都是恪尽职守、勤奋办公的他,今日却是难得在下朝后没有去办公,而是回了家里。 他回到家中的时候,走到了自家小院前边的大门口,却并没有走进去,而是招呼过了一名下人,仔细问了一些事情,知晓此事锦绣正呆在房间里做着功课,而柳氏也不在院子里,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进二房院子里,而是转身去了兰姨太太的院子。 夏立齐刚到兰姨太太屋子的大厅门口,丫鬟便朝里通报了,兰姨太太和柳氏听到响动,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夏立齐,二人的眼睛都红着。 夏立齐瞧着,便知柳氏方才是与兰姨太太说了谢文清的事情,他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走进了屋子,走到了柳氏身边坐下。 兰姨太太这会儿看到夏立齐,情绪倒是平复了一些,开口轻声问了一句:“和你舅父说过了吗?” “嗯。” 夏立齐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那……你舅父怎么说?” “舅父和表哥他们不相信,我便让他们回去问谢文清,让谢文清自己说。”夏立齐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郁,不过在看到兰姨太太和柳氏红着的眼眶时,他立刻收敛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又是轻声道:“反正不管谢文清究竟会如何和舅父他们说,舅父他们相不相信,我都不可能再把锦绣嫁给他。” 其实这事儿,已经不是庶长子不庶长子的事情,谢文清在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让夏立齐心中存有疑虑,也推翻了一贯以来,他对于谢文清的印象。 柳氏听得谢文清的话,连连点头应和,不过,二人还是担心的看了一眼兰姨太太,毕竟一直以来,谢家对于兰姨太太而言,意义不同。 而兰姨太太也注意到了谢文清和柳氏的目光,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难不成还能为我的娘家委屈自己的孙女吗?” “不是,娘,我们怕你夹在中间难做。” 柳氏闻言,连忙开口解释。 而兰姨太太倒是难得扯动了一下嘴角,缓和了僵硬的面容,只轻声道:“行了,你们还真把我随口一说当真了。” 说完这句话后,兰姨太太又叹了一口气,看向夏立齐问道:“你刚才回来有没有和锦绣说了这事?” 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忧虑,目光紧紧的看着夏立齐。 而夏立齐闻言,摇了摇头回道:“我没进去,直接来了这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锦绣。” 夏立齐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犹豫之色,“但这事,早晚要让其他人知晓,锦绣从别人嘴里听到,总归还是我们先告诉她比较好。” “是啊,要不待会儿回去就告诉她?” 柳氏说的不确定,目光征询的看着夏立齐,仿佛是想让夏立齐做决定,又像是想让夏立齐去主动告诉锦绣。 夏立齐脸上露出了苦笑,但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待会儿回去看看情况。只是,我怕再等下去,舅父他们便要来了。到时候锦绣不知道也会知道。” 其实此时在夏立齐和柳氏心目中,恐怕将这事儿告诉锦绣,比解除婚约还让他们头疼。 夏立齐和柳氏回到院子的时候,二人虽然都没有说话,却十分有默契的,来到了锦绣的房门口。 锦绣正坐在书房里一笔一划描着大字,听得柳氏和夏立齐来了,她脸上露出了兴奋喜悦的神色,朝着二人招手:“爹爹、娘亲,你们快进来。” “锦绣今日怎么这般认真?” 柳氏笑着说了一句,和夏立齐一左一右围站在了锦绣的身边,锦绣乐滋滋的拿出了自己写了一早上的一叠成果,笑眯眯自夸道:“人家一直都很认真的,爹爹你快看我的字有木有进步。” 其实,锦绣也是因为察觉到了家里人今天有些奇怪的态度,心里忍不住觉得奇怪,也一直静不下心来,所以才会想到要练字。 谁知道,这字一练倒还真有效果,她练字的时候,专心一志,等到写完了,才发现自己的字竟然有了很大的进步。 别的不说,单单是笔画看起来,仿佛更加通顺自然,而字体,看起来更加和谐好看。所以锦绣一见到夏立齐便忍不住拿出来献宝。 若是平日里,即使锦绣的字真有进步,但作为严父的夏立齐,肯定不会夸得太痛快,但今日夏立齐却是一改往日里吝啬夸奖的作风,而是笑着开口夸赞道:“字还真有进步,比你原来的字要好多了,给你娘亲也看看。” 夏立齐作为严父,想不出太多柔软的夸赞词,但柳氏这个严母,却是好话跟不要钱似得,全往嘴里蹦出来了:“没想到锦绣练字上还真有几分天赋,你这字,写的端方持重,又不失娟丽清秀,虽然还略有几分小瑕疵,可依着你的年纪,已经很难得了……” “……” 这一句有一句的夸赞,还真是好听,听了让人飘飘欲仙,饶是锦绣一直在心底里告诉自己,要稳住稳住,尾巴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她喜滋滋的连声道:“看来我的字写的还真不错,晚上回来也要给哥哥们看看,让她们也羞愧羞愧。” 夏立齐和柳氏被锦绣逗乐了,嘴角弯了弯,倒是将先时的阴郁稍稍去了几分。 不过看着天真可爱的女儿,一想到接下来锦绣要遭受的事情,夏立齐和柳氏心里又开始难受了起来。 夏立齐看着气氛挺好,忍不住开口轻声道:“锦绣,爹爹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你表哥吗?” “嗯?” 锦绣弯着脑袋看向了夏立齐,小摸样瞧着,仿佛是被夏立齐方才突兀的问题而感到奇怪。 而柳氏则是忍不住捏了一下夏立齐,为他这不懂得看场合而感到无语,眼里又是有几分惊慌的连声道:“别理你爹爹,锦绣告诉娘亲,今日想用什么午膳?” “娘亲决定就好,娘亲点的,我都爱吃。” 锦绣笑嘻嘻的挽住了柳氏的手,将脑袋贴在了柳氏的手臂上,撒着小娇。柳氏嘴角再次扯动笑了一下。 柳氏伸手摸了摸锦绣的额头,笑着轻声道:“锦绣真乖。” 锦绣听了,脸上又是露出了甜死人的笑容。 其实,这会儿锦绣已经知晓夏立齐和柳氏今日为何会一翻常日里的态度,简直把她夸上了天,也明白夏立齐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来。 恐怕谢文清的事情,已经东川事发了。 她看着夏立齐和柳氏二人藏于眼底却显露无疑的担忧神色,却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爹爹,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要是回答的不好,爹爹可不许罚我。” “当然不会罚你,而且哪有回答的好不好的,锦绣只要和爹爹说实话就好。” 夏立齐笑了,也是轻声的说着。 锦绣闻言,仿佛是松了一大口气,这才迫不及待的开口道:“爹爹,其实我对表哥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到底印象好不好?” 这个答案,其实是锦绣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 而实情,也的确是如此。 锦绣的这个回答,让夏立齐和柳氏都愣了一下,二人这才发现自己绕进了一个死牛角。 锦绣毕竟跟着他们去了上川六年多,等到回了京,因着年岁已大。她和谢文清也不适合再面对面交谈,如此一来,锦绣对于谢文清的印象,还真是应该如她所言的一般,没什么印象。 便是小时候常在一块儿玩,但那个时候,锦绣太小了,可能脑子的印象都早已模糊了。 不过这个回答,只是让夏立齐和柳氏微微放松了一点点的心情,一想到退亲的事情,心情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虽说锦绣对于谢文清没有太大的印象,可这退亲之事,又得另当别论。 “那要是爹娘不让你嫁给你表哥了,你会不高兴吗?” 柳氏轻笑着试探了一句,看起来仿若无意间打趣锦绣,可是她的手却是紧张的都紧紧握成了拳头,眼睛和夏立齐一般,都是分毫不差的紧紧看着锦绣。 锦绣眼神闪了一下,很快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才不会呢,不嫁最好,我以后陪着爹爹和娘亲,才不要嫁人呢!” “你这孩子,哪能不嫁人啊!” 夏立齐心中稍稍安定,却是出声笑着说了锦绣几句。而柳氏也笑着拍了拍锦绣的肩膀。 虽然锦绣的这个回答,好像也有几分在开玩笑回答,可是既然锦绣并没有避开这个话题,说明说的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她的确是对于这个婚约并没有太大的概念。 而第一次,柳氏和夏立齐有些暗暗庆幸,自己将锦绣这个女儿养的这般天真。 今日的午膳,所有的人都难得齐全凑在了柳氏的屋里,当然夏靖珏只是顺带被夏靖铭带了过来,他这会儿还并不知情。 可能是因为存着事情,除了两个并不知情的人,一个是真不知,夏靖珏,另一个则是假不知,锦绣。这两人一直表现的十分活跃,也用了不少的膳食。 其他人,则是心里存事,用的还真不多,虽然不时用目光交流,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话。 不过这一顿午膳,却注定不能够好好用完,用到一半的时候,丫鬟进来禀告,说谢修、谢泓还有谢文清来了。 谢家的三个男人,都来了。 柳氏在听到丫鬟的禀告后,下意识,便将目光看向了夏立齐,夏立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着脸对柳氏点了点头。 毕竟谢修和谢泓都来了,将人拒之门外,肯定是不行的。 夏家的小辈也十分知礼,听闻这边谢家来人,都不约而同放下了筷子,显然打算去接待客人。 柳氏脸上只带了淡淡的笑容,对陈仪开口道:“你和锦绣就不必出去了,在屋里慢慢用吧,我们几个去见见就好。” 柳氏这话,倒也合情合理,毕竟谢家来的都是男人,锦绣和陈仪不出去见,也并无大碍。 陈仪点了点头,锦绣也毫无异议的点了点头。 只是,一等着柳氏他们出去后,锦绣却也放下了筷子,看着陈仪轻声道:“大嫂,你说,谢家是来商量退亲的事情吗?” 陈仪闻言,瞬间睁大了眼睛看向锦绣。 而柳氏和夏立齐一走入大厅,看到三父子的时候,也瞬间被谢文清重重的一个叩头给吓了一跳。 待反应过来,柳氏和夏立齐自然不可能让谢文清跪着,只是为难的看着谢修,想让他命令谢文清站起来。 谢修却是叹了一口气,带着谢泓一道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叫起谢文清,而是开口道:“让他跪着,做错了事情,就得接受惩罚。” 说罢,谢修又对夏立齐开口道:“立齐,你让锦绣也出来,让文清当面和她道歉,我这把老骨头,也要亲自和她道歉,都是我教孙无方,也是谢泓教子无方,才会让谢家出了这么一个丢人的家伙。” 谢修说完,却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谢文清。 谢文清自然又如早上一般,连连叩了三个响头后,冲着柳氏和夏立齐连声道:“叔叔、婶婶,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让我见锦绣一面,让她罚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不要解除婚约。” 而夏立齐听完这段话,脸却是彻底沉了下来,柳氏嘴角则是扯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文清,又看了一眼满脸痛心和一脸紧张的谢泓一眼,心中冷哼,还真是打着好主意,犯下这样的大错,还想让他们家不要解除婚约,还想投机取巧,只是想受点小小的惩罚,便将此事抹过去,未免想的实在太美了吧! 明知道他们家不可能真对谢文清做什么,偏生还要提出这样说法,柳氏冷笑着毫不留情面嘲讽道:“锦绣你们还是别见了,我们家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千娇百宠的,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还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呢!”   ☆、114| 77|3.23|家 第114章 柳氏这话,说的可谓毫不留情面,便是连谢修,都没给留下什么情面。 谢修这一辈子,虽然起于微末,可便是最艰难的时候,他都未曾受到过如此奚落,更别说如今身处高位,却为了子孙之事,被一个小辈妇人这般挤兑。 谢修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却不是因为气愤,而是羞愧。 他自是已经从谢文清的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虽然谢文清还多有隐瞒与误导遮掩,可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便是听得谢文清所言,只是被人算计了才会这般,他也觉得是谢文清的错。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谢文清真的自己洁身自好,又如何会被人算计,更谈何对方还给他生下孩子。 当然,谢文清也并不是没脑子,不是不知道自己编造的这个谎言破绽百出,可是事发实在太突然,而他又是当场被夏靖铭抓到,他根本无从抵赖,只能够咬死了用这个谎言来减轻自己的罪恶,博取同情。 谢修也看得出谢文清并没有说实话,他也让谢泓离开在书房里逼问过谢文清,但谢文清却是跟个闷葫芦似得,他一问,他便不答,不问时,则求着他来夏家替他挽回。 谢修的确是疼爱这个孙子,即使明知道这般做,实在让他为难,他也来了。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虽然想让夏家当做无事人一般将此事带过不谈,继续维持着婚约这种做法的确是有些愧对夏家,可站在大家长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个双赢的做法,至少保全了两家的颜面,不管是谢文清还是锦绣,名声也不至于受损。以后,锦绣嫁到谢家,他们谢家上上下下,自当会全力弥补着锦绣。 所以谢修最终还是默认的同意了谢文清的提议,也陪着过来说情。 只是没有料到,柳氏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夏立齐在明白了谢家人的态度后,脸色也十分阴沉,柳氏虽然将话说的有些刻薄,可夏立齐也没有阻止柳氏。 而不明就里的夏靖珏瞧见了,原本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夏靖铭一把拉住。 夏靖铭脸上带着笑容,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文清,却是轻声开口道:“谢文清,不是我们家不给你机会,而是你犯下的错,让我们家根本无法再相信你。况且,先且不说你这一次可以背着所有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生下孩子,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做的更过分这一点。仅仅只问你一句,那个孩子,你要如何处理,锦绣性子单纯,绝对不可能进门便做你那孩子的嫡母。” “我……” 谢文清的唇瓣动了动,没有立刻说出话来。 而谢修在这个时候,却是开口说了一句:“那个孩子,我会让人将他送到庄上去,绝对不会让他出现在锦绣面前。” 谢修在来时的路上,其实也已经慎重的考虑过了这个孩子的去处。 带回府里,留在府里,自然是不可能,莫说是锦绣容不下,便是他自己其实也有些不喜见到这样出身的孩子。 但虎毒不食子,既然身上流着谢家的血脉,又不能够真的什么都不管。 好在谢家别的没有,一些个庄子土地还是有的,把那孩子扔在庄上,派遣足够的佣人仆妇去照顾,让他这辈子生活无忧,恐怕也已经是谢修能够想到的那个孩子最好的一个结果。 其实,谢修不说,柳氏和夏立齐也早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谢家不可能不认孩子,听到谢修提出这一做法的时候,皆沉默了。 而夏靖铭对此完全不以为然,便是谢家真的将人送到庄上,看似不管其死活,其实到底还是认下了这个孩子,莫说这孩子将来长大了,或者谢文清突然良心发现,会不会将这个孩子重新带回到谢家?但仅凭着谢家不会不管这个孩子的态度,便知婚事若还要继续,在这件事情上,锦绣不可能不受委屈。 若说柳氏和夏立齐心中还有几分顾忌的话,夏靖铭态度上,却是坚决许多,他是坚决反对妥协让婚约继续的人。 他看着谢修轻笑说道:“舅祖父,我知晓你疼爱锦绣,做出这个决定也多为锦绣在考虑,只是您的这番好意,我们家实在不好接受。咱们家锦绣心软,定是不忍亲生父子分开,而我们也不忍让锦绣落得一个害人骨肉分离的名声,所以孩子还是留在文清身边,我们家锦绣,会主动退出的。” 夏靖铭显然更懂得说场面话,虽然话一样说的毫不留情,不留一丝情面,可听着,却仿佛是在为对方着想。 谢修闻言,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夏靖铭,沉默了。 虽然他也想好了一肚子的话,可在夏靖铭这字字珠玑,却又句句在理的话中,显得薄弱很多。 很明显,夏家疼爱女儿,并不在乎为了女儿惹人非议,所思所想,更多的还是想着让女儿不受委屈。 当然谢修也能够想到如何去劝服夏家人,从锦绣入手,告诉她们,若是退了与谢家的这门亲事,锦绣名声有碍,将来可能会找不到更好的人了,倒不如如今将就的忍忍委屈。可是谢修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文清,却又说不出,锦绣嫁入谢家,一定会过得好的话来。 就像夏靖铭先时说的,谢文清既然能够犯这一次错,那么难保不会有下一回。 谢修沉默了,而谢文清却是急了,他看得出,自己的祖父已经有了退意,而他的父亲,从头至尾都沉默着,偏生夏家人,柳氏和夏立齐态度坚决,夏靖铭咄咄逼人,而原本在状况之外的夏靖珏在弄清楚事情后,只剩下了怒目相对。 他若是再不争取,只怕婚约真的会作罢。 谢文清抬起头,语气坚决的开口道:“我不要那个孩子,我只要锦绣。” 夏靖铭听着谢文清孩子气的话,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弄与讽刺:“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是你说不要,便可以不要的吗?晚了!” “不,不晚。” 谢文清不等夏靖铭话音落下,却是大声开口打断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孩子还小,身体又弱,便是有个意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谢文清的声音带了一股狠意,而说出来的话,更是令人打了一个深深的寒颤。 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虎毒尚且不食子,便是那个孩子的出生再不合适,但谢文清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令人感到心寒了。 谢修在听明白谢文清的意思后,脸上又青又白,最终粗喘着气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朝着谢文清的脸颊狠狠打了一巴掌,咬牙啮齿吐出二字:“禽兽!” 话到了这会儿,谢修自知没脸再去求夏家继续维持婚约,只是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夏立齐,开口说了一句:“当年两家定亲的信物,待会儿我会派人送来,婚约解除,是谢家的错。立齐,我会与外边解释清楚的。” 相对于谢修而言,锦绣和谢文清,两边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私心里自然希望两边都安好,可是既然不可能两边都安然无事,那么,在愧对锦绣的情形下,他也想竭尽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先紧着锦绣这头。 说罢这话后,他又是拉了一把谢文清,想要将人扯走。 而谢文清在这一刻,却是傻了眼了。为什么他才刚说出那个提议,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他记起前世,只因为他一时心软,应了杨青青的请求,留下了那个孩子,以至于婚约最后被解除,而他也跌入万劫不复之地。为什么今世,他已经答应了宰草除根,可夏家人,还有他祖父,却是连个让他再继续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他在谢修的拉扯下,猛地挣扎起来,甚至不顾形象叫嚷了起来:“我不走,除非锦绣亲口与我说,不然我不会解除婚约的。锦绣还是我的未婚妻,将来,我要娶的人,也只有锦绣。” “你还有脸见小妹!”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话不说,便上去挡在谢文清跟前,一脸驱赶之意。夏家人,没别的特点,就两字,护短。尤其护锦绣的短,今日之事先且不说他们还没告诉锦绣,便是已经说了,他们也不会让锦绣再见这个负心汉。 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在谢文清的话音刚落下后,一个熟悉的少女稚嫩之声响了起来,几乎和夏靖铭夏靖珏呵斥谢文清的事情在同一时刻响起。 厅里的众人转头一看,站在大厅门口的那人,不是锦绣,又是谁? 锦绣一身质地绵软、颜色清新的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发上并未佩戴任何名贵的钗环佩饰,只用几根同色丝带与绢花绾起,柔柔软软垂在她脑后耳边,精致的面容上,并未带着往日里甜甜的笑容,相反,神色有些认真。 她从门外走了进来,而谢文清也反应了过来,想要向锦绣的方向靠近,却被夏靖铭与夏靖珏两兄弟拦住。 他只能够用哀求的目光眼巴巴的看着锦绣。 柳氏和夏立齐也立刻反应过来,围在了锦绣两侧,目光惊疑不定担忧的看着她。 锦绣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文清,心中有一些无奈与复杂。虽然晏淮一直告诉她,倘若不是谢文清自己起了念头,他给谢文清设下的那个美人计,绝对不会生效。可若让锦绣相信晏淮真的没有做太多,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单纯。 可是她对谢文清,真的没有太多的歉疚,反倒是对于谢家,对于自家,心里十分歉疚。 她抿了一下嘴唇,轻声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了,表哥,你既然想听我亲口告诉你,那我亲自来,我们婚约取消吧!”   ☆、115|77|3.23|家 第115章 “锦绣……” 谢文清不知道打那生出的力气,竟然深深挣破了夏靖铭、夏靖珏两兄弟对他的阻拦,冲到了锦绣跟前。 锦绣被吓了一跳,而夏芍和夏竹二人,却是猛地挡在了锦绣跟前,忌惮的看着谢文清。 谢文清看到锦绣脸上的惧怕,倒是停下了脚步,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小心翼翼、却又轻声道:“表妹,表哥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能够原谅表哥吗?” “不是原谅不原谅,表哥,对不起。” 锦绣叹息着说了一句。她轻轻的咬着自己唇瓣上的肉,开口说了一句:“表哥,话我已经说了,你也听到了,你回去吧!” “真的不行吗?” 谢文清不死心,还想再坚持。 锦绣却是摇了摇头,站到了柳氏的身后。 夏靖珏和夏靖铭二人见此,又是一把拉住了谢文清,开口道:“话,已经说了,你也该离开了吧!” 而谢修则是走到了谢文清身边,厉声开口道:“回去!” 谢文清双拳紧紧握起,最终,一步一步艰难的走了出去,只是在走出大厅的时候,他转头冲着锦绣又喊了一句:“表妹,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让你回心转意。” 便是这句话,引得性情火爆的夏靖珏差点没给暴起,也幸的夏靖铭紧紧拉着夏靖珏的手臂,这才没让他冲动上去暴打谢文清一顿。 谢文清和谢家的两位长辈离开后,锦绣觉得厅里的气氛一下子舒服多了,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时,却发现柳氏和夏立齐二人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锦绣无辜的眨了两下眼睛,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她方才表现的,好像有些太过了…… 柳氏紧紧盯着锦一脸慌张的面容,开口道:“你怎么会知晓这件事情的?你嫂子不可能告诉你,是不是又偷听了!” 柳氏的话,倒是引得锦绣大松一口气,她连忙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朝着柳氏掐着小拇指笑嘻嘻道:“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娘亲你就别追究了!” 柳氏无奈叹息,看了一眼夏立齐,又看着锦绣,轻声道:“算了算了,其实我和你爹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你既然自己听到了,那便算了!” 更何况,锦绣这反应,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虽然这一日,与撕破脸皮无异,该说的话,大家也都说了。不过,这解决婚约之事,并不是儿戏,自然也不是那么轻易便可解决的。 之后,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二人也亲自登门过一趟,是柳氏和陈仪接待的,并未让锦绣露面,二人态度也十分强硬,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二人虽然多般相求,可依然没有半点松口,最后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二人是黑着脸离开。显然,这油米不进的态度,有些惹恼了她们。 柳氏和陈仪心中也有些无奈,说来这拒绝人的活,可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 另一边,夏立齐、夏靖珏和夏靖铭,也都有受到谢文清多番找上门劝说求情,反倒是那谢修和谢泓二人,自那一日之后,对于此事,没有再找过锦绣家人。 三日之后,谢修派了他最信任的管家上门,将当初订婚之时,两家交换的一块玉珏送回了夏家,而夏立齐,也将谢家的那一块玉珏,让那名管事带了回去。 而这一日,勇诚伯难得在场,也是兰姨太太请过来的。勇诚伯来时,其实还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根本不知道今天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 直到夏立齐和那管事将当时订婚写下的文书销毁了,他竟猛然反应过来,感情他是被拉来当了见证的大家长。 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勇诚伯毕竟是勇诚伯府的大家长,若是在取消婚约之时越过他,肯定是不合适的。 与谢家取消婚事,先且莫说是这事儿有伤府里的名声,便是不伤,勇诚伯也坚决不同意,与谢家结亲这么好的事情,上哪儿去找,如今他们家竟然还要摆脱,勇诚伯当即便沉了脸色,想要出声阻止。 当然,夏立齐和兰姨太太之所以请了勇诚伯过来,自然也是有办法安抚住他。勇诚伯最终没能把阻止的话说出来,但一张脸,却阴沉阴沉,十分不好看。 一等着送走那管事,勇诚伯便冲着夏立齐发作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一个人做了决定,连商量都不与我商量一下,你究竟把我置于何地。” 勇诚伯气坏了,捂着胸口上下起伏,一副好像要喘不上气的模样。 兰姨太太这会儿也已经放开了原本按住勇诚伯的那只手,只是冷眼看着勇诚伯做出这副虚弱的模样,眼底里带着一丝嘲讽。 夏立齐虽然早知道勇诚伯会来兴师问罪,但心里还有几分无奈,他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耐着性子轻声道:“爹,这件事情,是谢文清先做错了,咱们家难道还要死乞白赖的硬要让锦绣嫁给谢文清吗。我夏立齐的女儿,可没那么惨!” “说的倒轻松,好好的亲事取消,以后看你女儿还能够找到什么样的,你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勇诚伯是真的气坏了,拍着桌子便冲着夏立齐声嘶力竭叫喊,“把锦绣叫出来,我倒是想要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德功妇容懂不懂,身为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善妒,谢家哪里对她不好了,这么一点小事,便让你们叫嚷着解除婚约,简直就是被宠坏了!” “爹,这件事情,锦绣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什么,是我决定的,便是锦绣想要嫁,我也不会让她嫁给谢文清这样的人!” 夏立齐听得勇诚伯这般说锦绣,脸上表情也十分不悦,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了先时的温和。 勇诚伯听得夏立齐这般语气,心里的怒火更是蹿的老高,他指着夏立齐手直哆嗦,最后咬牙啮齿道:“好!好!好!你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是不是!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赶紧给我去谢家道歉,趁着消息还没传开,把婚事重新订回来,咱们夏家,可没有被退了亲的女人。” 勇诚伯这话说的,仿佛夏家有多好的名声似得。 兰姨太太在一旁听了心中冷笑,也有些不耐烦了,听着勇诚伯越说越不像样子,她站了起来,对勇诚伯道:“伯爷,这事儿全是我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让立齐退的婚,也是我让他瞒着你,我就锦绣一个孙女,难道还能看着她受苦不成!” 兰姨太太此言一出,勇诚伯的语气倒是弱了几分,他有些讷讷的冲兰姨太太轻声道:“兰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做祖父的,难不成还能不疼孙女吗,只是一个退了亲的女人,名声多难听,以后还能找到好的姻缘吗?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孙女好!” 兰姨太太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勇诚伯淡淡笑着。 而夏立齐在这时,也开口说了一句:“爹,这并不是姨太太一个人的主意,我还是那一句话,谢文清那样的人,我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罪,我夏立齐虽然没什么本事,可若连妻女都护不住,那还算一个男人吗?去谢家挽回,我也不会去,你要罚我便罚吧,只是别迁怒到姨太太和锦绣。” “你……” 勇诚伯被夏立齐的话弄得心中火焰高涨,他主要也是觉得没了面子,一直觉得自己在勇诚伯府里是说一不二的,如今却被自己认为最孝顺的儿子这般下面子,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他干脆一甩袖子,满脸怒容出声道:“行行行,你们都是对的,你们翅膀都硬了,我也懒得管你们了,日后你们若是后悔了,别来找我哭。” 说罢这话,他便是自己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大门,竟是难得将兰姨太太也抛在了身后。 兰姨太太在勇诚伯走后,态度自若的捧起了手边的热茶,往嘴里送了一口,丝毫没将勇诚伯这怒气冲冲甩袖而去放在眼里。 夏立齐是个孝顺的儿子,虽然也不觉得勇诚伯这甩袖而去,有什么可担心的,但他还是对兰姨太太轻声道:“姨太太,若是爹真的怪罪,您别往自己身上揽。” “没事,过几日便好。” 兰姨太太轻笑了一下,却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亲事退了也便退了,只是,你和你媳妇这几日多顾着点锦绣,最好别让她出去,恐怕这几日,府里的闲言碎语不会少。” “嗯。” 夏立齐点了点头,心头也有一些惆怅,其实这取消婚约,真不是什么大事儿,让人头疼的,其实还是这婚约取消之后的事情。 兰姨太太见此,也觉得没有其他好说,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轻声道:“那我先回屋去了,若有什么事情,也别瞒着我。” “嗯。” 夏立齐见此,连忙上去搀扶,轻声道:“娘,我送你回去吧!” “没几步路,不必麻烦。” 兰姨太太摆了摆手,其实这会儿,双方都心知肚明,夏立齐想要送兰姨太太回去,并不是担心兰姨太太的身体,而是担心兰姨太太的情绪受不了。 原本与谢府结亲,也是兰姨太太主导,谢府又是兰姨太太的娘家,她夹在其中自然最难做人,这些年来,谢修和兰姨太太一直感情十分深厚,而出了这一回事情,只怕兰姨太太日后也不会再和谢府来往了。 夏立齐虽然因着兰姨太太的拒绝,并未将人一路送过去,可还是目送着兰姨太太走到了门口,直到看不到才收回了目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夏靖铭、夏靖珏两兄弟从后边走出来的时候,看着夏立齐满脸愁容,眼里也有了几分担忧:“爹,姨太太没事吧,祖父是不是很生气?” “没事。” 夏立齐摇了摇头,脸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对夏靖铭轻声道:“这几日,你们多多看顾着你们妹妹,虽然锦绣瞧着好像没事,但我就怕她是怕我们担心,故意装出来的。”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闻言,点了点头。 而夏靖铭犹豫着还是轻声说了一句:“爹,其实这事儿,妹妹应该不会那么伤心。” 夏立齐闻言,倒也没有上心,只当是大儿子在安慰着他,所以他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又道:“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不过说到了这儿,夏立齐倒是对夏靖铭笑着说了一句:“这事儿,也幸亏你仔细发现了,不然让那谢文清瞒着咱们家,等锦绣嫁过去,那真是想后悔都后悔不了。你怎么发现的这事情,你早就发现谢文清不对吗?” “呃……” 夏靖铭闻言,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他想了一会儿,最终却是轻声说了实话:“这事,并不是我发现的,而是燕亲王告诉我的。” “燕亲王?” 夏立齐和夏靖珏二人都奇怪的看向了夏靖铭,神色之间有些奇怪。 夏靖珏更是直接开口问了一句:“大哥,你何时与燕亲王有了往来,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 夏靖铭有些苦恼,最终还是实话实话,甚至将那一日,撞见锦绣和晏淮二人在小巷里私会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夏立齐听着,脸色越来越黑,简直比乍然听闻谢文清有了私生子还要气愤。 夏靖铭眼见着情况不对,连忙替锦绣说话:“爹,这事儿也怪不得锦绣,锦绣和燕亲王那一日,也是无意间撞上的,若不是谢文清对锦绣不上心,锦绣何至于落单遇上燕亲王,更何况,燕亲王原本也没有打算对锦绣做什么,是谢文清自己先对不起了锦绣,这才让燕亲王对锦绣起了念头。” 其实夏靖铭自己说的也心虚,按照晏淮之后的说法,显然他对锦绣早就起了念头,那么先时在庙里所表现出来的一见钟情,感情就是在糊弄他们家人,只是为了有一个更好接近锦绣表忠心的机会。 而且,自己的父亲,性子如何,夏靖铭还不了解吗,夏立齐绝对是个很正统的大男人,虽然疼爱妻子儿女,但他也是严厉揉不得沙,锦绣和晏淮这事儿,绝对是犯了他的忌讳。 夏靖铭还真怕夏立齐这会儿就教训锦绣,他想了想,连忙道:“爹,你可千万别去骂锦绣,锦绣年纪还小,估计也根本不知晓燕亲王的意思,哪里知道燕亲王对她不怀好意,而且现在她和谢文清刚刚退了亲,估计都伤心死了,你再去骂她……” “行了,我怎么会去骂锦绣!” 夏立齐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夏靖铭,反倒是冲着夏靖铭教训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情,若今日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你这翅膀还没硬呢,就学着自作主张了!” 夏靖铭没料到自己父亲枪头一转,全对准他了。 不过,听到夏立齐说不去怪罪锦绣,他倒也心甘情愿的扛了下来,连声对着夏立齐认错:“是是是,爹,都是我不好,您别生气。” 夏立齐听得夏靖铭的认错后,尤觉得不满,又指着自己的小儿子夏靖珏骂道:“那一日,不是让你跟着锦绣一块儿出去的吗,谢文清对锦绣不伤心,你怎么对自己的妹妹也不上心,让你跟着,你干什么去了!” 无辜被牵连遭了一顿骂的夏靖珏分外无辜,可他一想,也觉得自己太不对了,那天他竟然会想不开给谢文清那家伙制造机会,和锦绣相处。若他懂得珍惜倒也罢了,竟然还不懂得珍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夏靖珏连连点头认错,心里却是给谢文清又狠狠的记上了一笔。 这边骂完了两个儿子,夏立齐却一点都不觉得出气,又自顾自的骂起了根本不在场的燕亲王:“我还道燕亲王是个正人君子,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谁料到,他竟然暗地里打着这样的主意。见锦绣单纯年幼,便去诓骗她,简直就是斯文败类、不知廉耻!” 夏立齐这一声骂,立刻引得夏靖珏和夏靖铭二人连连点头赞同:“就是就是,太过分了,表面上斯斯文文,谁知道,竟然暗地里打着别人家好女儿的主意,简直就是人面兽心!” “……” 躲在背后偷听着的柳氏、陈仪与锦绣三人,看着外边骂的起劲的三父子,脸上露出了无语的神色。 锦绣这会儿心正虚,她哪里知晓,自家大哥竟然这般不守承诺,她爹只问了一句,便全盘托出。 她小心翼翼的正想偷偷走人,却是被柳氏一把抓住。 “娘……” 锦绣声音低的不能再低,模样可怜的不能够在可怜。不过柳氏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着,她只是瞧着锦绣,只把锦绣看的败下了阵。 “好,我说我说,等爹走了我就说。” 锦绣说的期期艾艾,和柳氏说了倒也没什么,顶多是被柳氏训几句,可锦绣一点都不敢想象和自己父亲说了会是什么样一副情形。 外边大厅里,夏立齐和两个儿子忿忿不平够了,倒也没有真的去找锦绣说什么。反而是打算出去户部办公了,这几日,锦绣这事儿,耽误了他不少公事。 婚如今虽然退了,生活还要继续,更何况,这个时候,他更应该赶紧努力奋发,将来还做女儿的依靠。 这般想着,夏立齐干劲十足,让人套了马车,径直来到了户部。 马车停下,夏立齐这还没下了马车,便在身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大人,好巧!” 晏淮满脸笑容,大老远的,热情打着招呼走了过来。 而夏立齐的脸,一瞬间黑了!   ☆、116| 77|3.23|家 第116章 夏立齐很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努力告诉自己,那是王爷……王爷!自己绝对不能够以上犯下,但饶是这样,在晏淮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那张脸上,神色依然十分不好看。 晏淮倒是根本没有料到,夏靖铭竟然会大嘴巴的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了。他过来时,见到夏立齐脸色并不好看,倒也不以为意,毕竟他也是刚收到消息,说夏家和谢家刚刚解除婚约,夏立齐会这般,也不奇怪。 他见夏立齐一副要与他行礼的样子,连忙笑着伸手去阻止。 若是往日里晏淮客气,夏立齐也不会强行要给晏淮行礼,毕竟他自认为自己是晏淮的幕僚,接受一点特殊待遇,反倒可以显示二人之间的亲近。 现在吗,反正夏立齐是坚决不要这份亲近。 晏淮伸手过来阻挡,也一点都没影响他跪下的举动,在晏淮伸出手阻止的时候,他后退了一步,还是强行行完了礼,然后一脸倔强道:“礼不可废,王爷仁慈,但下官也不能无礼。” 夏立齐一边行着礼,另一边脸上的神色可一点都不好看。 到了这会儿,晏淮倒是感觉到了一些奇怪,心里也是嘀咕着,自己该不会是被对方给迁怒了吧!看来这夏谢两家取消婚约,对夏立齐的影响真的挺大。 晏淮瞧着,心里既心虚又是庆幸。 说来也幸亏着他给谢文清使下了这般计谋,不然依着谢夏两家的交情在,他想要娶到锦绣,其难度简直不亚于登天。 如今这好事儿已经成了一步,晏淮心里更加不敢放松懈怠,决定再接再厉,一鼓作气。 晏淮这般心里偷偷的想着,面上却是一副亲切有礼的样子,对夏立齐开口说起了最近的一些公事。因着是公事,夏立齐倒也没有再一副冷淡的样子,可也不热情,只是规规矩矩的对着晏淮一句一句的汇报着。 晏淮则是不时点头说上两句,瞧着好像真是一副正经在说公事的样子。 等到这边夏立齐汇报的差不多了,晏淮轻轻咳了两嗓子,笑着开口道:“我原本这几日都未撞夏大人,还以为夏大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特地过来问问,不想,夏大人虽然繁忙,依然将公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夏立齐见此,扯了一下嘴角,却没有成功露出一个笑容,反倒是让神色显得有些讽刺。他听着晏淮这般试探的说话,心里也憋得难受,加上他也不是曲曲绕绕的肠子,干脆直接开口道:“这几日,下官在家中将小女与谢家公子的亲事解决了!” 晏淮闻言,心头挑了两下,越发火热,他立刻露出了笑容,对夏立齐轻声道:“可是谢家公子做错了什么事情?没错,这儿女亲事一定要慎重。夏大人,我……” “王爷说的没错,儿女亲事自然是要慎重。” 夏立齐看着晏淮一副仿佛是不知情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来气,说来这件事情,虽然提早揭露出来是好事,可明明便是晏淮动的手脚,而且目的十分不单纯。如今他又做出这么一副模样过来,实在是有些可恶了。 既然对方不先将话挑明,那夏立齐干脆也与晏淮打着马虎眼说着:“我膝下有两个儿子,可女儿,却只有锦绣一人。自然希望她将来能够过得好。倒也不求她有多富贵,只求着她这辈子,都能够过得和和顺顺,平平安安。” “先时与谢家的婚事,却是我们家高攀了,以后擦亮眼睛给锦绣择婿之时,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便是门楣低一些,也无妨,至少咱们家里还能够看顾着她。” 夏立齐在说道门当户对、门楣低一些等字眼时,尤其加重了声音,晏淮如何会听不出夏立齐的意思,感情这顽固的未来老丈人是在嫌弃他门楣太高了,这是在拒绝他呢! 当然晏淮这会儿仍然没有想到自己是事情败露了,毕竟先时他也有对夏立齐表示过对锦绣的意思。 他对此自然是要极力反对否认,于是他连忙笑道:“夏大人这话却是有失偏颇了,这门楣高低怎么能够衡量一门亲事的好坏,还是要看看人好坏才最重要。这人不好,便是门楣低一些,一时估计妻子的娘家对妻子好,可这好也不会长久。若是人好,且真心爱着妻子,便是妻子娘家差些,他也一样会长长久久待妻子好。” 晏淮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立刻得到夏立齐的认同。 谁料,他这话刚刚说出口,夏立齐却是立刻赞同的点了点头,连声道:“对,王爷说的可真对,人好坏也很重要,一定要找品行高尚之辈,也尤其要防着那些个表里不一的斯文败类。” “……” 晏淮听着这话儿,怎么这般不对味儿。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夏立齐,这才注意到,夏立齐的目光里神色十分复杂,看待他的目光中,也有几分怪异。 而夏立齐在晏淮看过来的时候,毫不畏惧的与晏淮做了对视,只又是继续道:“下官觉得,这人好,则待人一定会庄重,绝对不会在暗地里做出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尤其那些破坏女子名节之事。王爷你说对吗?” “呵呵……” 晏淮脸上笑容尴尬,若是这会儿,他还听不出夏立齐的意思,那他还真是够迟钝了。 感情是他“窃香盗玉”的事情,败落了! 不过晏淮向来脸皮厚,便是察觉到事情败露,也一点都不慌张,反而沉着气,对夏立齐笑眯眯道:“夏大人此言差矣,这对人好坏,如何能用这些事情来衡量,相反,我觉得那人既然能够偷偷摸摸只为与心仪之人多些相处机会,显然是爱那女子至深的表现。而且这事儿,他做的偷偷摸摸,也是分明不想让外人知晓,破坏了那女子的名声。如此用心良苦,我反倒是觉得这样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好男子。” 晏淮毫不知耻的自夸着,那副笃定的神色,让夏立齐简直便是气笑了起来。饶是他先时再三告诫自己沉得住气,这会儿也是虎着脸,怒声道:“这每个人所认为的标准不同,看样子我是与王爷说不到一处去了,不过,不管如何,我是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将来,我一定要给锦绣择一温文有礼的君子做夫婿。” 夏立齐这会儿也是真的气到了,说话间,对晏淮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恭敬。 而晏淮听着夏立齐顽固这副顽固的样子,也气的咬咬牙,他强行按捺着自己心中的不平,深吸了一口气,对夏立齐将话敞开了说:“夏大人,既然您已经知晓我与令嫒的事情,那么我今日也只坦白的与您说一句,我对令嫒用情至深,今生定要娶到令嫒为妻,先时虽然多次探入令嫒闺中,但那也是情不自禁的表现,我定然是为令嫒负责的。” “什么!” 夏立齐听到晏淮的话,顿时怒的睁大了眼睛,差点没跳脚一脚踢在晏淮的身上。他先时故意说到偷偷摸摸,不过是因为夏靖铭将那日在上元节时,撞到晏淮带着锦绣在小巷里说话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夏靖铭虽然也有听晏淮胡咧咧过,可哪里会知道,这些年来,晏淮夜探锦绣香闺一事。 而晏淮之所以会这般说,他却是以为夏立齐在知晓了他和锦绣的事情,又问过锦绣,锦绣经不住质问,将二人私会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可是一瞧见夏立齐如今的神色,他便知道自己失言了,感情是他自己把自己的底儿给露了出来。 看着怒气冲冲的夏立齐,晏淮还真是被吓得后退了两步,他连忙温声劝道:“夏大人,夏大人,您别生气,我对锦绣真的是一片真情,没有不尊重她的意思。” 夏立齐喘着粗气,一张脸因着气愤更是涨的通红。 虽然先时已经被晏淮的无耻和斯文败类行径给气到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闯入过锦绣的闺房多次,其行径,简直……简直便是欺人太甚! 夏立齐还真想捡一根棒子怒打眼前这个“衣冠禽兽”,可即使是这会儿,夏立齐仍然顾忌着对方的身份,最终自是紧紧的握着拳头,在原地好不容易按捺下了怒气,而后他对晏淮压抑着怒气连声道:“王爷,您皇公贵胄,我们家小门小户,如何敢高攀的起,还望您能够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日后不要再做出这般令人不齿的行径。若是被人发现了,对于您来说,别人只当是一桩风流韵事,可对于我们家锦绣而言,却是能够逼死她的一把利刃。” “夏大人严重了,本王既然敢这般做,竟然是不会让人发现的。” 晏淮眼见自己被夏立齐当成了不负责任、只图自己痛快之辈,连忙开口挽救。 不过话音未落,夏立齐便冷哼着阴阳怪气道:“我自是知晓王爷本事极大,不然如何连好人家姑娘的闺房都敢夜探,只是咱们家可要不起王爷这般的大本事。如今小女婚事已退,但也不至于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夫婿。王爷若无事,那在下便先告退了,在下还要与夫人好好商议,再给锦绣择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呢!” 说罢这话,夏立齐转身上了还未离开的马车,一口气吩咐让下人赶着回了家。 晏淮有心阻止,可奈何夏立齐的顽固劲头一上来。他还真是阻止不了。 “娘亲,我和燕亲王,真的就上元节那一日,无意间撞上说了一会儿话,平时哪里有机会见面,绝对绝对是没有做出过其他不好的事情。你还不相信你的女儿我吗,便是燕亲王想要对我做什么,我肯定也不会允许的,娘亲你说对吗?” 锦绣笑嘻嘻应对着柳氏的质问,满口胡言,而柳氏将信将疑,也觉得锦绣应该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锦绣这会儿显然还不知道对方早已经将她的底全给漏了,眼见着柳氏相信了,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立刻又笑嘻嘻道:“我是爹娘最听话的小棉袄了,哪里会做让你们担心的事情,不然,娘亲便打我罚我好了!” 锦绣的话音刚落,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十分严肃的开口道:“我看你是真的要被罚了!” 锦绣和柳氏有些奇怪,却又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门口,还真是夏立齐回来了。 柳氏虽然方才也听到了夏立齐的话,可还以为是父女二人在说着玩笑话,并未当真,她还笑着问了一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刚出门吗?” 夏立齐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从门口走到了锦绣身边,目光盯着她,开口道:“你今日老老实实与我交代,你与燕亲王,究竟背着我和你娘,私底下究竟偷偷来往过多少回?” “爹……” 锦绣看着夏立齐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但她还存了几分侥幸心理,脸上又是露出了微笑连连道:“爹,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我就是上元节那一日……” “你还想瞒过去,燕亲王大晚上到你房间这事儿,怎么说?” 夏立齐瞪着眼睛,指着锦绣连声道,“你今日便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把所有的事情都老老实实说了,不然我可不会像往日里那般好说话。” “爹,你胡说什么呢,你打哪儿听来的。” 锦绣坚决不承认这桩子事情,若是她承认了那还得了,这晏淮大晚上来她闺房与她私会这桩事情说出来,可与在上元节无意间撞见说上几句话性质完全不同。 锦绣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父亲应该不是在狂他,便是自己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想的,她觉得,晏淮那么聪明一个人,应该不会将话漏了底吧! 显然到了这一会儿,她的心里还是存着几分侥幸,脸上也勉强维持着笑容。 但是这笑容这小侥幸,在夏立齐的下一句话说出来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胡说,我打那听来的,这话儿,可是燕亲王亲口与我承认的,他自己说漏了底,让我听了个正着,你倒是机灵,还想要掩饰过去。” “爹……” 锦绣听着夏立齐最后那一句带着讽刺的话,心中忍不住苦笑,同时也是在大骂着晏淮,简直就是猪啊,这都能够给说漏了。 他倒是拍拍屁股就走,留下个一摊乱局让她收拾。 锦绣看着夏立齐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又看着柳氏不敢置信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的厉害。   ☆、117| 77|3.23|家 第117章 脑袋再疼,今日这事儿想要轻易糊弄过去,那就是做梦。 但全部都乖乖交代,锦绣觉得自己只有跟晏淮一般变成猪了才会如此,显然这交代的过程,就是一个劳心劳力的过程。 锦绣咬着牙,试探着夏立齐半推半就的把一部分的事情都给承认了,当然,写信和还有所谓的重生以及设计谢文清的事情,锦绣咬着牙给瞒下来了。 夏芍和夏竹二人,也被锦绣同样包庇下来。 可饶是这般,单单只一项晏淮夜探锦绣香闺之事,还是让夏立齐气的够呛。 柳氏刚刚听闻时,脸上的震惊与愤怒也不言而喻,可出乎锦绣意料之外,柳氏在震怒过后,倒是收敛了怒容,反过来劝说起了夏立齐。 “锦绣到底年纪小了些,又被我们养的一副不通世事的性子,想问题难免单纯了些,估计就是这样才给燕亲王骗了去,但好在现在也没人知道,日后咱们注意着点便是了。” 柳氏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脸不红心不跳,可锦绣自个儿听了都有些臊的慌,柳氏这话,其实便是连锦绣自己都有些说不出口,她感激的冲着柳氏眨了眨眼睛,柳氏却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显然言下之意,也有秋后算账之意。 不过锦绣一点都不怕,既然柳氏现在肯帮她说话,就是有维护她的意思。 而方才那番话,虽然柳氏说的心虚,锦绣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相信,但夏立齐却是相信了,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疼爱女儿的夏立齐,下意识便将这事儿的责任全部归到了晏淮身上:锦绣这般乖巧,怎么会做出这般事情来呢! 夏立齐这般想着,立刻又陷入了沉思,当然脑子里所思所想,并不是如何罚锦绣这事儿,而是想着,该如何防住晏淮这一匹“色狼”。 “今日这事,你娘说的也有道理,你年纪小,难免不懂事,可日后你再和燕亲王偷偷见面,就别怪我这个做爹爹的严厉了。” 夏立齐一锤将此事定了音,也引得锦绣连连点头:可不是吗,我年纪太小,而且当初他来我房间的时候,我也是阻止过的,只是那人我行我素惯了,又霸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锦绣这般自我安慰着,好像又觉得的确就是这么一回事情,心里瞬间便坦然了。 然后,夏立齐又开口道:“这几日爹公事上会比较忙,未免你娘一个人寂寞,你今晚便搬来与你娘一道儿睡,我太晚回来,就歇在前边书房里,以免吵到你娘。” “……” 锦绣无语的看了一眼夏立齐,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柳氏,而柳氏也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没错,锦绣你这几日,便陪着你娘我吧!” 夏立齐和柳氏说的理直气壮,也十分顺其自然。 锦绣如何会不明白二人说这话的用意,说到底还不是不信任她,以免她半夜又和晏淮偷偷见面。 跑去和柳氏一道儿睡,锦绣其实还是愿意的,可是她和柳氏一道儿睡的,夏立齐就要委屈睡书房,夫妻分房睡,日子一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更何况,如今离她及笄出嫁还有好长一段时间,难不成日后都要这么过了? 锦绣想了想,摇了摇头,也给自己求情道:“爹爹,还是不要了吧,我真会乖乖的。而且我要是和娘亲一起睡,你不是得睡上好久的书房,多惨啊!” 虽然锦绣这般说着,也是有私心,不过有一点却是真的给说中了,让他睡几天的书房倒是没什么,可问题是,这不是几天的事情,难不成他为了防住晏淮,自己还真的睡上好几年的书房。 说到底,还是得从根上将这事儿给绝了。 不过最近,他绝对不能够让锦绣一个人睡在一个房间里。 夏立齐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几日,你姨太太身体不好,你过去照顾姨太太。也尽一下你的孝心。” 锦绣原本是还要争辩的,不过夏立齐提及的这事儿,倒不是借口,而是真事。自锦绣与谢文清的婚事取消后,兰姨太太的老毛病便犯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头疼心口疼,身体总是无力,大夫开的药吃着,只能缓解,不能根治,从根本上,还是得静养。 难得的是,这几日勇诚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着二房擅做主张将与谢家的婚事取消缘故,也没有去打扰兰姨太太,都是歇在几个年轻的小妾屋里。 但依着二房对于勇诚伯的尿性推断,知晓过几日,他肯定又要舔着脸回来找兰姨太太,若是锦绣住过去照顾兰姨太太,倒的确是可以隔一下勇诚伯,让兰姨太太静养一段时日。 所以锦绣倒也没有再拒绝,点头应了。 当天,柳氏便将锦绣的东西全部打包好了送到了隔壁兰姨太太的院子里。而当天晚上,锦绣也是歇在兰姨太太的屋里,还因着夏立齐和柳氏的叮嘱,锦绣晚上还是跟兰姨太太睡在一张床上的。 兰姨太太先时倒是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她还拖着一个病体,唯恐让锦绣也染了病气,反倒是柳氏又是主动的劝说道:“娘您这病又不是传染人,而且小的时候,您不是也带着锦绣一块儿睡过吗?更何况,您身体不好,让锦绣在你身边候着,有个端茶送水的活儿,你便吩咐着她去做,也好全了她的一片孝心。” 锦绣闻言,倒也点了点头,连声道:“对啊,我就给姨太太端茶送水,就当姨太太您的小丫鬟。” 兰姨太太闻言倒是被逗笑了,也答应了。 当然,兰姨太太也不可能真的使唤锦绣做什么,不然丫鬟们也就放着被当成摆设了。 晚上兰姨太太为了避免自己起夜打搅到锦绣,让她睡在了床的里侧,自己则在床的外侧保护着。 锦绣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没料到,头一沾到枕头上,便睡了过去,而今夜却是睡的分外安宁,第二日,天还是灰蒙蒙的,她便醒了过来。因着昨夜睡的太好,她眼里并没有什么困意,显得十分精神奕奕。 一旁的兰姨太太也早醒了,坐在了床头拿着一本书慢慢看着,听到了边上的动静,她的目光从书中移走,看着锦绣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问道:“行了?” “嗯。” 锦绣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她和兰姨太太是分了被子睡的,所以她起来的动作有些大,也没有影响到兰姨太太,她干脆围了薄被坐在兰姨太太的对面,看着兰姨太太手上书卷,在一盏烛光下看书的样子。真当是盈盈美人,灯下看美人,也是越看越好看。 兰姨太太看着锦绣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却是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道:“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别这样坐着,小心着凉了。” 虽然如今天气是热了,她屋里也没隔冰块,可这会儿还没出太阳,正是夜凉的时候,兰姨太太又是个精细人儿,自是忍不住提醒着。 “哦。” 锦绣点了点头,这会儿她也的确是没怎么睡醒。闻言顺水推舟,抱着被子又躺下了,兰姨太太伸手替锦绣拉了拉被子,手上轻轻有规律的拍打着,仿佛就像是锦绣还是小时候的模样。 直到锦绣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睡下了,兰姨太太这才收回了手,却是轻声招呼了丫鬟过来。 来的丫鬟,显然便是兰姨太太最信任的一个丫鬟,兰姨太太一看到她,便轻声问了一句:“那边怎么样了?” 那丫鬟则是低着头,轻声回道:“二爷在小姐屋里守了大半夜,并没有等到人。” 兰姨太太听了,嘴角却是浮起了一抹淡笑,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开口说了一句:“燕亲王那是那么傻的人,他每趟过来,肯定事先便做好准备的,估计是在锦绣身边放人了,这会儿,立齐这没头没脑的在锦绣屋里堵人,哪里能够堵得到什么人。” 那丫鬟听了兰姨太太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眼里却是透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轻声问道:“那姨太太为什么不告诉二爷,让二爷去扑了一场空呢?” 为什么不说,自然是有诸多原因,其实依着夏立齐和柳氏的本事,自然也能够想到这事情,只是如今是关心则乱,太过于重视锦绣,反倒是忽略了一些东西。兰姨太太其实没有夏立齐那般刻板,对于燕亲王会避之不及。 相反,兰姨太太有些开明的想着,其实倘若那燕亲王真是一个出色的青年,那么锦绣嫁给对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兰姨太太这病,并不是什么大病,多也是因着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儿,加上这些年来一直心情沉郁、思虑过重才会越发严重,只要静养,保持心情愉悦,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锦绣过来陪着兰姨太太,兰姨太太的病情便一日一日的好转,原本只有青青白白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也可以下床走了。 兰姨太太先来无事,便打算教习起锦绣的学问来。 有谢修这么一个兄弟,兰姨太太的学问自然不差,虽然在嫁到勇诚伯府的时候,她原本也不过是只认得几个字的无知妇人,后来还是在勇诚伯府里没事儿做,自己才捡起的书本。 她一个人静养的时间多,便花了不少的精力在学问上,而夏立齐当初的启蒙,其实还是靠她自己给启的蒙。 锦绣是女儿,她也不强求锦绣将学问做的很精,她最爱的事情,便是坐在山边给锦绣念书。 她声音柔和悦耳,十分动听,念着美丽的诗词,自然更胜一筹。 而每到这个时候,锦绣便爱支个脑袋坐在兰姨太太对面静静听着。等到了兰姨太太读完了,她大力奉承,对了,她还挺爱到外边去剪一些花送给兰姨太太。 这一日,恰是到了锦绣去园中剪花送花的时辰。 因着锦绣剪花多数时候都是在兰姨太太院子里的园中剪得,偶尔才去离二房这边最近的府中大园子里剪。 兰姨太太倒是十分放心,在听得锦绣过来询问的时候,她便点了点头,由着锦绣去了出去了,而她自己,又低头看起了手中的书。 锦绣还真是很单纯的想去剪一些花枝回来给兰姨太太插上,也没打算走远,只想着在兰姨太太院子里剪几支就算了。 谁料到,这边锦绣刚刚走出了兰姨太太的屋子,手便被夏芍给捂住了,夏芍有些神秘的冲着锦绣说了一句:“小姐,您随我来。” 锦绣眨了眨眼睛,立刻会意明白了过来,肯定是晏淮有吩咐。 锦绣心中猜测着晏淮可能是送信或者什么东西过来了。 说实话,这几日虽然过得也自在轻松,可她还真有些想念晏淮了。但最近柳氏和夏立齐看她看的紧,她也不可能去见晏淮。 听到可能有东西过来,她犹豫了一下,便跟着夏芍一道儿走了。 夏芍也没将锦绣带远,只是带着锦绣到了离兰姨太太园子不远的一处假山边上。 假山边上,蔷薇花丛生,长长的枝条绵延趴在了假山上,也形成了一个很好的天然蔽障,而此时这丛蔷薇花正是盛开怒放着。粉色小朵的蔷薇花,一朵一朵,连成一串,十分有野趣儿。 锦绣看着,心里想着,要不待会儿剪一些蔷薇花枝回去,摆在屋里,倒也相映成趣。 这般想着,锦绣一边打量着蔷薇花,一边将自己的一只手往身后一伸开口道:“给我剪子,我剪一些话带回去。” 锦绣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背后,只是,却并没有接过那把她亲自带出门的黑色大剪子,而是摸到了一个温热的皮肤触感。 锦绣一惊,正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谁料到。那只温热的大掌反倒是将她的手给包住了。 锦绣转过头看去,果然看到了晏淮那一张熟悉的俊脸,她彻底傻了,晏淮这胆子,简直便是胆大包天,越来越大了,这还是大白天呢,光天化日,他竟然敢进来找他。 想到了这几日柳氏和夏立齐对于她和晏淮之事十分防范的样子,锦绣的心情便有些不愉快了。对着晏淮抱怨起来:“你来这做什么!还不快走,被我爹发现,就不好了!” 说着,却是想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晏淮自然是不让,他紧紧抓着锦绣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嘴巴,轻轻的贴着嘴唇吻了一记后,语气却是颇有些委屈道:“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怎么我一来,就赶人呢!” 锦绣有些无语且责怪的看了他一眼,晏淮不说这事儿倒也罢了,一说锦绣就来气:“还不就是你,和我爹胡说什么呢,竟然让我爹知道你晚上来我闺房找我的事情,我爹现在看我可严了,我不能够久待,待会儿就要回去了,不然时间一长,估计就有人该来寻我了!” 说完这话,锦绣又埋怨着:“要不是你嘴上没把门,我现在怎么会这么惨!” 晏淮听了这话,心里其实也有些委屈,他哪里知晓,夏立齐竟然会无意间将他的话给诳出啦,先时听着夏立齐那般说,任谁都会觉得,锦绣已经将他们的事情给交代了,他自然是要解释好求得宽恕。 谁料到,反而会是他捅了马蜂窝。 但晏淮是不会窝囊的和锦绣解释这些,他听完锦绣那些话,只是连忙认错:“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好了!” “谁要打你骂你!” 锦绣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将头扭到了一边。 晏淮瞧见了,连忙上前又是讨好道:“别和我闹别扭了,我也没多久可以呆,你就对我好些呗!” “……” 随着晏淮这一句话,锦绣才发现了晏淮进来的秘密。 晏淮身上穿的,竟然是府里小厮的衣服,灰绿灰绿,实在不好看,饶是晏淮姿仪出众,气质尊贵,可越是这般,这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效果便越发好笑。 锦绣没有料到,晏淮会为了溜进来,竟然纡尊降贵还穿了勇诚伯府里小厮的衣裳。 锦绣瞧着,又是笑又是有几分感触,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晏淮对此也有一些无奈,自从那日说漏嘴后,夏立齐大晚上的,对二房院子以及兰姨太太的院子把控十分严密,饶是他有里应外合的人,也知道锦绣具体在何处,却依然无法跑进来和锦绣见面。 更何况,他是真的有些不敢了,先时的事情,如今还算暂且过去,可若是他再犯被夏立齐抓到,估计夏立齐真要翻脸不认人了。 思来想去,反倒是这大百日,光明正大的来见锦绣更为实际一些,这会儿夏立齐人也不在府里,而柳氏和兰姨太太二人,相对而言,便会大方一些,至少不会跟夏立齐防贼一般。 “你这是打哪里来的衣裳?” 锦绣忍笑捡起了晏淮身上衣服的一角,这衣裳虽然很干净,可瞧着绝对不新,显然晏淮为了掩人耳目,可是做出了不少的牺牲。 锦绣是知道晏淮性格有些龟毛,让他穿别人二手的衣裳,简直就是太困难了。如今竟然穿了别人二手衣物,而且还是下人的衣裳。 锦绣不提这一茬倒也罢了,一提晏淮心里身体又有一些不舒服了。 看着锦绣还一副嘲笑她的样子,晏淮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锦绣有些肉肉的脸蛋,咬牙啮齿道:“你还敢嘲笑我,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受着苦呢。你给我牢牢记住了,日后我可是要连本带利的从你身上讨回来的。” 晏淮眼里不怀好意,似笑非笑看着锦绣,将锦绣看的大夏天的,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嘟嘴争辩:“关我什么事情,又不是我让你穿的。” 可是你自己按捺不住,才会跑来见她。 而晏淮听着锦绣的话,却是又笑了笑,轻声道:“小没良心的,我来看你还不好,你真的不想我,若是不想,我就走了。” 说罢,他还真做出了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 锦绣瞧见了,有些无奈的蜡烛了晏淮的手,连声道:“行了行了,我错了,你快点说今日来找我什么事情,我不能够在外边待太久,。” 晏淮摇了摇头,轻声道:“就是想来看看你,倒是没有什么正经事情。对了,你家里给你相看婚事这事儿,你别插手,我会处理好的,你就乖乖等着嫁我就好。” “就这事儿……”锦绣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事儿还需要他两这么冒风险见上一面。 锦绣心里又是无语,又是甜蜜,其实她也知道,晏淮过来,想要看她,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反正她其实也有一些想念晏淮…… 二人都没有说话,相互对视着的目光,都有几分柔情万千。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远远的,一阵叫唤声传了过来。 “五小姐!五小姐!您在哪里?” 锦绣连忙将自己的手从晏淮手中拿了出来,将脑袋偷偷钻出假山看了一眼后,又转头冲着晏淮轻声道:“是姨太太身边的人,估计是来叫我回去的。我先回去了?” 锦绣最后一句话,说的并不是肯定的语气,而是疑问的语气。 而晏淮听见了,眼里也透露出了笑意,他也是轻声的叫住了锦绣:“等等!” 说着,却是转头看接过了身后丫鬟递上的花瓶,笑道:“给你交差用的。” 锦绣目光落在了花瓶上,只瞧见里边已经插好了蔷薇花枝,只是看着,便觉得花与花瓶配合在一起,堪称是艺术精品。 每一朵都是经过了精心选拔,而每一朵,位置插得都是恰到好处。 “你倒是有心了!” 锦绣似笑非笑的接过了花瓶,却是伸手将里边的花枝调整了一下顺序,动完手后再来一瞧,满意多了。 花束的样子,比方才瞧着,难看了很多,也真实了很多,这才有可能是她剪得吗? 晏淮看了,又是轻笑了起来。 他走到了锦绣跟前,连着花瓶,一把将锦绣抱在了怀中,紧紧抱了一会儿,而后松开了手,轻声道:“去吧!我下次再来找你。” 锦绣轻轻一笑,点了点头,捧着花瓶走出了假山。 而那个寻着她的丫鬟看到了锦绣后,立刻如释重负的露出了笑容,小跑到了锦绣这边,连声道:“五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 “是啊!”锦绣笑着点了点头,抬起手中的花瓶笑道:“我看这边的蔷薇花开得好,所以过来摘几朵。你这么急着找我是姨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是。” 那丫鬟闻言,连忙开口道:“谢家表少爷来了,所以兰姨太太让奴婢出来找您。” “……” 锦绣闻言,倒是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两家都退了亲了,谢文清来找她做什么?不过锦绣倒也没有多想,便连忙开口道:“原来是这样,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锦绣也不是着急见到谢文清,而是怕晏淮听到这个话后,会在后边憋不住跑出来,毕竟晏淮和谢文清,那是真的死敌。 说着,锦绣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丫鬟回去了。 而站在假山后边的晏淮,还真是气得直咬牙,这谢文清还真是阴魂不散,都退了亲了,还要跑出来跟个跳蚤似得跳来跳去。早知道,他就该做的再狠一些,直接就该废了他。 晏淮看着前边锦绣跑的飞快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吃了醋,即使知道锦绣跑这么快,绝对不是为了去见谢文清,可他的心里仍然是很不舒服。 “这夏家人也真是的,谢文清那样的人,竟然还要放进来,而且还让锦绣去见谢文清!”晏淮嘀嘀咕咕埋怨着,心里真是委屈,防他就跟防的跟个什么似得,却轻易答应让谢文清见到锦绣。 其实这事儿,晏淮还真是冤枉夏家人了。 兰姨太太急匆匆让丫鬟出来找锦绣,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找锦绣回去见谢文清,而是想着,赶紧把锦绣找到,藏起来,免得一不小心便和谢文清撞上了。 谢文清这会让呆的是兰姨太太的院子,那丫鬟便直接将锦绣往柳氏和夏立齐所住的院子领去。 柳氏这会儿倒也没有和以往一般去接待谢文清,这会儿她还呆在自家的院子里做着绣活,看见锦绣回来了,她也不吃惊,又是让丫鬟带着进了屋里。 只不过,她看向兰姨太太方向的院子时,眼里却是闪烁出了一丝厌恶。 虽然谢夏两家已经退了亲,可谢家却依然不死心,不仅仅是在夏立齐面前,便是在她的面前,偶尔遇上了也多有提及到谢文清已经悔改,能否让锦绣重新定亲这回事情。 刚开始遇到,柳氏可能还会在说上几句话解释,可是如今次数多了,柳氏根本连理都不想理会。 谁料到谢文清竟然还敢亲自上门,虽然打着旗号是给兰姨太太送东西,可他那点子小心思,谁人不知道呢! 先时对谢文清有多中意,现在柳氏便有多厌恶谢文清。 得找个机会不假辞色的拒绝了才是,不然总这么纠缠着也不是个事儿。 柳氏想到了如今府里的事情,心里便觉得腻味。 勇诚伯那边,自然是赞同让夏谢两颊重新缔结婚约的,而府里的其他人,知晓两家退了亲的事情,风言风语便开始出来了,话里话外,皆是幸灾乐祸的挤兑。 太夫人更是在当天便说身体好转,让所有人去她屋里请安。 柳氏自然不会在这个关头让锦绣去太夫人屋里,她与夏立齐便找了个借口,只说锦绣病的厉害去不了了! 然后,第二日便又有流量传出,只说锦绣对谢文清用情至深,如今婚事被退,伤心的起不了床了。 而如今谢家又不死心,还总是来找他们家说着复婚的事情,谢文清更是隔三差五,便在勇诚伯府门口转悠,大房三房酸溜溜的同时,只将风言风语传的更加厉害,只把府里的风气搞得乌烟瘴气。 若是长久下去,锦绣还想要另外找一门亲事,却是没那么容易了,更何况,锦绣也不可能一直躲下去,不去给太夫人请安。 这几日,柳氏其实也有打算带着锦绣去太夫人那儿请安了。 但在那之前,得先将这一桩一桩的事情,解决理清楚才是。 这边的柳氏心中有所苦恼,而另一边离开了勇诚伯府,换上自己亲王蟒袍的晏淮,也对于谢家的做法,颇有几分不豫。 谢文清这做法,又让他想到了前世谢文清对于锦绣的纠缠。 还真是让人作呕。 他一点都瞧不下去了,若不是因为如今的夏家,对于谢家感情仍未因为此时而断掉,谢文清还真打算下手将谢文清直接给处置了才好。 不过,即使不能够用这干脆明了的手段,晏淮也有千万种手段等着用到谢文清的身上,而且绝对不会让谢文清发现一丝端倪。 想到了这里,晏淮睁开了眼睛,冲着马车外边吩咐道:“前几日不是说蓝莺儿想见我吗?这几日便将她带过来。” 蓝莺儿想见她的目的,晏淮自然能够猜到一二分。 虽然蓝莺儿忠心于他,可这位,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因着他也从未打算将蓝莺儿收归名下,与蓝莺儿之间的往来,或许更改说是利益之间的往来。 蓝莺儿给她办事,他则是给蓝莺儿实惠。 如今谢夏两家婚事被搅,她又是追魁祸首之一,谢家人自然不可能去搭理她,而她拖着一个孩子,心里这会儿只怕忐忑的很。来找他,恐怕是为了求一份保证。 晏淮对于有用肯替他办事的人,自然不会吝啬。 蓝莺儿这颗棋子可以动一动,而安在卫家的棋子,也可以动起来了。 晏淮的手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眼里露出了一丝深思。 蓝莺儿是被人从后门带进的这套二进民居,她抱着孩子,心里十分忐忑。 她虽然不知道之前吩咐她做事的人是什么身份,可是她也知晓,对方肯定身份尊贵,只怕比那谢家所有的人,都要尊贵,这也是为什么她到了谢家,仍然紧紧牢记着自己身上使命的缘故。 后来,虽然她成功了,可她也知晓,自己若是还想从谢文清身上获取什么,只怕是没有什么容易了,便是谢文清没有怀疑到她身上,觉得是她动的手脚。可那一日的事情,后果她是知晓的,这个后果已经足够让谢文清把她当成敌人了。 她怎么样无所谓,可是如今她还有一个孩子,她得为孩子着想,争取一些什么。 思来想去,她还是求了人帮忙,将话通到了晏淮这头。 她也是没有把握晏淮会见她,不想,今日还真有人带她过来了。这让她又是欣喜又是忐忑。 蓝莺儿抱着孩子被带入大厅的时候,恰好看到晏淮正坐在上首位置上。 蓝莺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立刻低了头,抱着孩子与晏淮行礼,晏淮点了点头,叫了起,目光不经心的落在蓝莺儿和她手中的孩子身上,开口问了一句:“你不是一直要见我吗,想说什么?” “奴婢……奴婢是想问一下公子,奴婢母子,您打算如何安排?” 蓝莺儿轻声开口说了,倒是很直接的便将心中所想都问了出来。 晏淮点了点头,轻笑道:“你放心,当初我承诺过你,会给你和你的孩子一个好结局,自然不会失信。我会让你和这个孩子重回谢家。” “回谢家?” 蓝莺儿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硬着头皮轻声道:“公子,奴婢和孩子,其实不一定要回谢家。” 蓝莺儿这话说的十分试探,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从先时听得晏淮安排后,便感觉的出来,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公子,只怕对谢家并没有什么好感,对于谢文清更是怀有恶意。不然也不会找她使出这般计策来害谢文清。 倘若这位公子还想对付谢家,她带着谢文清的这个孩子回了谢家,能跟着有什么好下场吗?便是能够享受上几年的富贵,她也一点都不想去。 晏淮自然知晓此时蓝莺儿心中所想,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放心,谢家会一直好好的,我让你回谢家,是让你好好抚养这个孩子,教育好这个孩子,倘若你能够让这个孩子博得谢修和谢泓二人的喜欢,那便是再好不过。而且只要你做到了,这个孩子,将来便是谢家的继承人,日后我保他青云直上。” 晏淮说出这话后,蓝莺儿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向晏淮。 而晏淮也并非是在说谎。其实倘若他真要对付谢家,那是很容易的事情,唯一难得是,他想要对付谢家唯一的嫡孙谢文清,却又不想让谢家败落。 谢家和夏家的关系,前世晏淮便了解的一清二楚,后来谢家的败落,也是锦绣心中一直的遗憾与愧疚,这一世,他自然不会再让锦绣对谢家有任何愧疚,最好一点关系都没有。   ☆、118| 77|3.23|家 第118章 这边刚将谢文清送走后,锦绣还未回兰姨太太的院子里,这边太夫人屋里却是来了丫鬟,只说宜宁公主那边送了宫花过来,让柳氏赶紧带着锦绣去挑选挑选一二。 柳氏和锦绣一听着,哪里会当太夫人会有这般好心,往年里宜宁公主倒也不是没有送过宫花过来,可哪一回,太夫人会记着她们二房。 也得亏着柳氏和锦绣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公主赠予的宫花,不然这光是气估计都要给气死。 说到这位宜宁公主,其实和勇诚伯府还是沾亲带故的,实实在在与勇诚伯府沾了亲带了故的皇亲国戚。 宜宁公主的生母淳贵太妃是勇诚伯爷的亲姐姐,当初被送入宫中,被先皇看中,得封贵人。之后生下宜宁公主,进嫔位。虽然这位锦绣的姑奶奶在宫中的恩宠也就到此为止,可因着算是后宫里的老人,又恰好赶上先皇六十千秋大寿,而宜宁公主在那一年,恰是出嫁之龄,被先皇赐婚于荣国公府次子,先皇心念一动、大笔一挥,将锦绣的这位姑奶奶提到了妃位。也因为这位姑奶奶在宫里还算给力,勇诚伯府那段时间,称得上风光无限。 不过好景不长有,之后先皇驾崩,淳妃被封淳贵太妃不久后,也追着先皇而去。而那位宜宁公主,对勇诚伯府一直都挺淡淡的,估计也是看不上,除了偶尔记起,会给勇诚伯府里送些东西,其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往来。 勇诚伯府一颗攀龙附凤的心,真说起来,还是十分坚持不懈的,继那一位淳贵太妃后,勇诚伯府其实还送了一位贵人进宫,是夏立齐同父异母的妹妹,锦绣的姑姑。只是那一位的运道,却是不咋样。 当初送进宫里,因着是庶女,起点低了一些,被封为夏常在,结果这常在的位置一坐,便是十几年,她倒也不是没有过宠,可是她进宫的时候,时机算不得好。当时的皇上,急着想要生孩子,一口气选了不少的女人进宫,也都宠了,却没有一个怀上。皇上眼见这批没有什么希望,只留了几个家世还不错自己又喜欢的,升了升位份,然后,便立刻又投身到了新的一轮造人计划中。 锦绣这位姑姑,恰好是剩下的那些人。 也因着这般,勇诚伯府里的人,对于真正算得上皇亲贵胄的宜宁公主,分外的推崇。 锦绣在先时被柳氏带着去外边参加聚会的时候,倒是看到过那位表姑姑宜宁公主所生的女儿,陈丽姝。但人家又有一个公主做娘,又顶着顶级世家荣公国府嫡女的身份,自然多的是人结交,也瞧不上她这个拐了不知道几百道弯的表妹,锦绣很识相,并没有上去认亲。 便是无意间迎面撞上了陈丽姝,瞧见对方并没有认她这门亲的意思,锦绣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当然,锦绣之所以会这般冷淡无所谓态度,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却是听得府里人说起过,先时夏锦澜在参加聚会的时候,也无意间撞上过那位陈丽姝。夏锦澜自是欣喜上前攀关系,谁料到,关系没攀上,反倒是被那位天之骄女好一顿讽刺。 说的夏锦澜整整半年都不敢出门,足见其威力。 锦绣只是想想,便觉得,自己还是离那位天之骄女越远越好。 不过真正说起来,这勇诚伯府却也是宜宁公主真正的外家,虽然宜宁公主对勇诚伯府一直淡淡,可也并没有完全不来往,人是从来没有来往过,可偶尔,也会送一些礼物过来,并没有断了这一层关系。 而勇诚伯府里的人呢,每一回能够接到宜宁公主送来的礼物,便是欣喜若狂,视若珍宝。 像今日,这不过是送了几朵宫花过来,其实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唯一一点稀奇,便是从宫里出来的,由宫里的宫女们堆出来的宫花,真正有技艺的宫女,那堆出来的宫花也是留在宫里给宫中的那些贵主佩戴,便是偶尔有赏赐出宫外,估计也不会像宜宁公主那般大大咧咧便拿好些送人。真论起来,民间手艺精湛一些的人堆出来的绢花,指不定也比那宫花强一些。 而且,便是锦绣自家,其实想要弄一些宫花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偏生勇诚伯府每次搞得,就跟接了皇上的御赐之物一样隆重。 让人觉得好笑又可悲。 先时,宜宁公主若是给府里送了东西,太夫人从来都不会叫上二房,锦绣也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反正她也不稀罕那些玩意儿,如今被叫上了,她心里反而不踏实。 锦绣原本以为柳氏会和往日一般,婉拒此次的邀请,可是没有想到,柳氏略微沉吟后,却是冲着那来叫人的丫鬟笑着开口说了一句:“好,我带锦绣收拾收拾便过去。” 锦绣听了这话,有些吃惊上了,可因着是自己母亲说话,锦绣并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反驳。 一等着那丫鬟离开后,锦绣忍不住急了,冲着柳氏连声道:“娘亲,我一点都不想去荣寿堂!“ “咱们没人想去,不过到底终究也不能够一直躲着吧,既然今日又来催了,咱们去过早些回来就好。.” 柳氏看着锦绣的苦笑,柔声劝说着,就仍然像是锦绣小时候一般,“现在我陪着你去,总比日后了你自己去要强些吧!” “好吧。” 锦绣无奈的憋了憋嘴巴,应了。 这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锦绣自然知道,只要太夫人一日还担着勇诚伯府太夫人的名头,她便不可能不去见她。 其实锦绣倒也不是怕被说自己被退婚的事情,只是觉得烦,烦勇诚伯府这些人,一点子的事情,大惊小怪,如今她退了婚,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今日这般,估计大房二房的人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估计又该去受罪了。 锦绣所想,倒也没有错,她随着柳氏经过丫鬟通传走入荣寿堂的大厅时,便看到大房三房所有的女眷都在,甚至连安国公府的王夫人也在。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只是低头恭敬的与太夫人行了礼,而后又与几个长辈问了好。 大厅的正中间,摆放着两个托盘上,而两个托盘上,摆放了数十支姹紫嫣红的宫花,恐怕这边是锦绣那位表姑姑送回来的礼物。 她只是看过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乖乖的在太夫人叫起后,随着柳氏坐入了自己那边的位置。 太夫人估计心情是真的好,这开门见山,也并没有一张嘴便跟镰刀挥舞似得。 相反,她还十分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你儿媳妇没跟来?” 太夫人这话,显然是与柳氏说的。 柳氏闻言,也愣了一下,连忙低头恭敬道:“家里孩子还小,一时离不开人,便让她待家里照顾孩子了。” “这倒是,还是孩子重要。” 太夫人显得十分和蔼可亲,还笑眯眯大方道:“既然人没来,待会儿你选两支宫花带回去给你儿媳妇。” “多谢太夫人。” 柳氏闻言,也没有拒绝,倒也没有欣喜,只是低着头安然接受。 太夫人瞧着柳氏这幅样子,又瞧了一眼坐在柳氏身后的锦绣和她娘一个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了,她笑眯眯道:“锦绣这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呢!” 瘦了…… 锦绣闻言,不禁怀疑,太夫人这说的人,真的是她吗,她怎么觉得这几日还胖了起来,原本穿着恰好合身的衣裳,现在都有一些紧了。 她不动声色的偷偷看了一眼太夫人,果然太夫人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立刻又笑着开口道:“说来,这便是被退了亲,也该好好顾着身体,怎么可以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就是啊,二弟妹,你可得好好照顾锦绣的身体,哎都说齐大非偶,偏生你们家还要和那样的人家定亲,瞧瞧,可不就是出事了!” “是啊,是啊,谁能想到侄女能摊上这样的事情呢!” “……” 虽然柳氏也觉得锦绣是瘦了,可在太夫人面前,却是万万不可能承认。她只是笑着开口道:“太夫人还真是关心锦绣,说来也是最近天气热了,锦绣这孩子,总是苦夏,难免清减了一些,不过这也没什么!” 说完这一席话,她只是嘴角微微翘着,目光扫视过方才说话的安氏和王氏,笑道:“咱们家锦绣年纪还小,不急这事儿,说来如今退了亲也正好可以多陪我和她爹几年,左右有我和她爹看着,总能找到合适的,倒是大嫂三弟妹,不知道几位侄女亲事有没有定下来。” 果然蛇打七寸,柳氏这一话出来,在场人立刻变了脸色。 安氏倒还好一些,毕竟还有一个安国公府已经和夏锦瑟提出了结亲的一项,但王氏一想到家中一直闹闹腾腾的夏锦澜,心里便被一哽。没错虽然二房的锦绣被退了亲,可到底锦绣还有一个能干的爹,得力的两个兄弟,还有一个手握巨富财产的娘亲,倒也不愁会找不到好的姻缘。 王氏这一不高兴,张嘴便要反驳回去。太夫人却是抢先开口语气冷淡的说了一句:“你和立齐两个人总是不上心,你这话虽听着有道理,可退了亲的女人,到底名声大不如前了,还是及早给锦绣相看起来,赶紧嫁出去得了。留在家里干什么,没得连累族里的其他姐妹。” “太夫人……” 柳氏闻言,立刻便是不快了,她张嘴便要反驳。却被锦绣握住了手。 锦绣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厌烦这明枪暗箭的,可她也知道,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指不定要被挤兑死,而柳氏虽然继续替她说话一句一句反驳回去,听着挺有意思,可累的却是柳氏,而且这么多张嘴巴,就对付柳氏一张,锦绣也不想自己自己娘亲为她这般。 柳氏看懂锦绣的意思,心里又酸又涩,只觉得锦绣实在太乖。她也知道,自己和这帮子人吵,简直就是在做意气之争。 就像锦绣所言,被说上两句,也没什么。 柳氏这般想着,倒是没有再将话回过去,而是冲着太夫人笑眯眯道:“太夫人,今日来,不是说叫媳妇和锦绣过来选宫花的吗?我们家还是第一次能够接触到宜宁公主送来的礼,可得好好挑挑了!” 太夫人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挤兑锦绣,谁料到,柳氏竟然不接话题,将话题一转,说起了宫花的事情。 顿时,她脸上原本挂着的和蔼消息便有些撑不住了。 她看着柳氏半句不提宫花,只是又继续道:“这宫花什么时候都可以戴,可是锦绣这亲事,可得好好谋划一下,我还是那句话,这亲事哪能说退就退!你们这些个做小辈的就是太任性,瞧把孩子宠的无法无天,估计连谢家都受不了了吧,日后还有你们哭的。” 太夫人这话说的,不可谓不诛心,其实虽然太夫人也是听到了底下人传话才知道这婚退了,可大概的理由还是有听闻一些,貌似是谢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太夫人这会儿却偏偏要将此事都归到锦绣身上,最好是将她的名声毁的一干二净才好。 至于说,会不会影响府里其他女孩子的婚事。 这对于这些不过是庶子所生的孙女而言,还不值当让她这般费心。 偏生这边的安氏和王氏二人,根本便是在状况之外,也根本不知道太夫人说了这话,传扬出去,对于他们的女儿也会有多大的影响,竟然还一个一个附和着,简直便是愚不可及。 柳氏看着一屋子的人都是这般,心里实在是恶心极了。 她紧紧握着锦绣的手,目光从太夫人看下,依次看过了在场的人,目光确实在夏锦瑟和王夫人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原因无他,夏锦瑟和王夫人,竟然是难得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神色的人。甚至于,王夫人还冲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柳氏心里一阵怪异,这王夫人,说来是安国公府里的长子媳妇,王子安的母亲,按理说,不该是对着他们家这副态度,怎么会这般反常呢! 这次的请安无疑是不愉快的,而从太夫人那边拿来的几朵宫花,柳氏直接让丫鬟拿去处理了,瞧见了也便觉得心烦。 柳氏还一直安慰着锦绣,虽然今日的事情,略有些烦,可柳氏也是打着算计的,今日第一次她陪着锦绣一块儿去受过了,之后便是太夫人还想咋说什么,也无疑是炒冷饭,至少不会让锦绣接受不了。 为了逗锦绣开心,柳氏主动提出带着锦绣去柳家玩玩、 锦绣没有一点的不开心,不过在听到去柳府走走的消息,锦绣还是兴致勃勃的应下了,连忙让人给她准备起了出门的衣裳,十分欢快。 柳氏瞧着锦绣这般,倒是将方才的沉闷与晦气一扫而空。也笑着指点起了锦绣选衣裳。 最后锦绣选定了一件石榴红的繁花流景长裙,另配了一套红宝石头面,还给自己洗洗抹了平日里都很少用到的口脂,小摸样收拾着艳光四射,难得的精致与冒尖儿。 果然,柳氏在看过锦绣的这副打扮后,十分满意,连连点头,谁敢说她女儿坏了名声没人要,她还就不相信了,她一定要给自己的女儿找个好夫婿。 说来也巧,这边柳氏刚刚下了决心,谁料到,另一头刚到柳府,还真有人提了那个意思,想要捡一个漏,来找柳氏商讨儿女婚事来了。 这对象,还是锦绣的另一个表哥,便是那一日看锦绣看呆了眼的柳书昊。 这亲事,是锦绣的二舅母,柳书昊的亲生母亲提出来的,对方笑颜盈盈,态度和蔼,看着还真是真心诚意提亲的。 锦绣的这位二舅母,也是世家出生,不过是武将出生,人十分爽朗大方,热情的招呼着锦绣和柳氏去了她那儿,而后又是让丫鬟们端茶送水,又是细细看着锦绣夸赞着。 饶是柳氏,也看出了不太对劲,她连忙开口道:“二嫂有什么事情,只说便是。” 柳氏对于这位二嫂还是很喜欢的,毕竟是从小一道儿玩到大的,所以在听得这位二嫂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提出想给柳书昊娶锦绣的要求时,她心里倒是没有觉得冒犯。 但也没有一口答应下,只是犹豫道:“锦绣这刚退了亲……” 话到嘴边,只说一半,但意思却又两层,第一却是锦绣这刚退了亲的姑娘,你定给自己的儿子,真的不介意?第二则是虽然咱们家锦绣刚刚退了亲,可也是宁缺毋滥,等闲之辈少打主意。 而对方也立刻看出了柳氏的主意,连忙笑着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家书昊呢,虽然如今比不得那位谢家的,可他也不差,现在也是个秀才了,不会辱没你们家锦绣的。最重要的是,他对锦绣是真的喜欢,二人年纪有相仿,你不觉得是一桩好姻缘吗? 柳氏只是听着,并没有任何表示。 锦绣的二舅母瞧见了,心中也是看得出,锦绣家里对锦绣这个姑娘是真的宠爱,她连忙又道:“我这个人呢,虽然行事鲁莽了些,可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也该知道,我这人从没有坏心,日后若锦绣嫁给我儿子,我一定当亲生女儿稀罕你们家锦绣。” 柳氏听了那二舅母所言,心里的确是动了一下,不过也就这么一下,立刻收归于平静。 她只是笑着道:“锦绣的亲事,我一个人可不好定,而且便是要定亲,也没有那么快,要不这样,这事儿呢,我是记在心上了,等我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 柳氏没有一口答应下来,锦绣的二舅母也不生气,反而爽快的拍手道:“那就这么定了,本来也没有想过你能够一口答应下来,也的确是,儿女婚事吗,咱们都得慎重一些。” 话虽然这般说着,可锦绣的这位二舅母瞧着是真的喜欢锦绣,还笑着招呼过锦绣,从手上褪下了一支玉镯亲自给锦绣戴到了手上,笑着:“你这孩子和你娘一样,都不用太有负担,若是能成,自然是最好,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可若是没成,也没有什么,你就把书昊当成哥哥就好,当然咱们一家还是亲人。” 说到让锦绣嫁回到柳家,柳氏自然是千般万般的乐意。更何况,这桩亲事,锦绣的二舅母也没有趁火打劫。 便是在锦绣被退婚之前提出来,也不算辱没锦绣。 先且不说柳书昊的确是一表人才,青年才俊,便是柳氏的二哥自己,官职虽然没有夏立齐的紧要,可官级还是一样的,可谓是门当户对了。 加上柳氏的二嫂在提出这桩婚事的时候,恰好是夏家最困难的时候,不管成没成,但这份情意,却是真的。 婆母宽厚、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柳书昊与锦绣年岁相当,应该也不会出现谢文清那样的事情。 还别说,柳氏的确是心动了。所以这边柳氏一回到了家里,眼见着夏立齐不在家里,便拉着抱着孙子来看她的陈仪说了起来。 陈仪听过后,并没有立刻说话,脸上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开口说了一句:“说来到也巧,我娘方才来过,原来也想托我说一说,问问娘亲的意思,幸好我没一口答应下,不然就闹笑话了。” 陈仪一向直爽,心里也不会憋事儿,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柳氏一听倒是奇怪的看向了陈仪,轻声问道:“什么事情,你娘让你问什么呢?” 柳氏脸上带着笑容,心情看着还挺不错的。 所以陈仪倒也大着胆子开口:“我有一个哥哥,比我大两岁,早些年一直在边关当兵,如今回来,我娘也是一直在操心哥哥婚事,所以想让我来问问。”   ☆、119| 77|3.23|家 第119章 陈仪这会儿说出这话,倒也只是随口说说了。 她虽然觉得自己家里很不错,而自己的哥哥,也是上进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到边关去当兵,一呆就是数年。可她也是自己知道自己娘家的份量,和夏家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便是她,当初若不是阴差阳错,也不会嫁进来。 其实,若是锦绣先时没出那回事情,陈仪倒是不好意思来问,但就是如今这问出了口,其实心里也很忐忑。 她其实原本的意思是想劝自己母亲打消那个念头,毕竟燕亲王对锦绣有意思的事情,她还是知晓的。 可偏偏她娘亲还真是看中了锦绣,只说成不成另说,让她先说说看。 而她一想,一来觉得,若是锦绣真的嫁人了,依着燕亲王的身份,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二来却是觉得这燕亲王和锦绣之间太过于遥远,加上如今柳氏和夏立齐对于燕亲王也是避之不及的样子,便硬着头皮说了。 只是没料到,柳家也同样提了亲事,和柳家一比,陈仪顿时觉得自己哥哥是顿时没了希望。 只是,柳氏在听得陈仪讲述了一些自己哥哥的事情后,却也是有些心动了。 陈家虽然官位低了些,而且是武将之家,可是陈仪的哥哥,自己是真的上进,先时在与陈家结亲的时候,其实柳氏也是有听到过陈仪这位哥哥的事情,却是难得一个好小伙子。最让柳氏心动的一点,却是陈家不纳妾。 虽然柳家家风也很正,可并没有不纳妾之说,柳氏自己和夏立齐恩爱,两人这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够找到这般好夫婿。 陈仪自然能够看得出柳氏在听完自己的讲述后,眼里的意动,她心里也忍不住跳了跳,让锦绣嫁到自己家里去,陈仪自然是心动的。 本朝如今风气还算开放些,并没有以前的小姑子嫁到嫂子家里便要被看低的说法。不然,陈仪的母亲也不会来找陈仪提这个要求。 陈仪想了想,又轻声道:“我娘说了,她是把锦绣当成亲生女儿看待,日后锦绣若是嫁给哥哥,不论什么事情,她定是会帮着锦绣。” 柳氏听了这话,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这个话,听听也就算了,不过柳氏也知道陈夫人是个仁厚直爽的性子,也不会做出为难儿媳妇的事情,这便是够了。 她笑着拍了拍陈仪的手,轻声道:“难为你对锦绣的事情这般上心。这事儿我也是记着了,左右锦绣如今年纪还小,而且先前又遇到这般糟心事情,这次肯定是要给锦绣选个好的,所以这事儿再看看,你就和你娘说,这事儿我记在心上了,会和家里商量的。” “好。” 陈仪点了点头。 晚间夏立齐回来的时候,柳氏便和夏立齐说起了这两桩事情。 “书昊那孩子,我是喜欢的,上回去我娘家的时候,那孩子不是还看锦绣看呆了吗,可见对锦绣也是钟意的,我二嫂那人,性子不差,锦绣嫁过去,她肯定会好好待咱们女儿,便是有什么不好的,左右我爹和我娘对锦绣有多疼爱,你也是知道的,肯定不会让锦绣受委屈。” 柳氏说完这番话,喝了一口水,倒也不是全偏着自己娘家,又继续说起了陈家的好处:“陈家虽然如今瞧着不如咱们家,可大儿媳的那个哥哥,先时我也是有打听过,是个上进的孩子,难得的是,这孩子如今做到了和他爹差不多的位置,却是一点都没靠家里,全凭着自己一拳一脚打拼下来。当然我最看重那孩子一点,却是陈家是不纳妾的,只要咱们女儿有了孩子,便不必担心会有妾室姨娘这些糟心事情。” “这两个孩子,倒的确是各有各的好。” 夏立齐笑着点了点头,又有些自得道:“你也没先答应下来,这次给锦绣相看夫婿,一定要擦亮了眼睛选。咱们家女儿这般好,指不定还会有更好的等着呢!” 柳氏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夏立齐连声道:“前几日,到不知道是谁想着赶紧将婚事定下来,怎么现在反倒是不急了!” 先时夏立齐在得知晏淮对锦绣有意思的时候,火急火燎的想要赶紧给锦绣定下来,结果现在反倒是他最沉得住气。 夏立齐闻言又是笑了,对柳氏轻声解释道:“原本我瞧着燕亲王对咱们家锦绣有意思,这不是因着对方的身份着急了吗,当时还想着,便是拼了我这一身力,也不能够让燕亲王得逞,可这几日,我想了想,却觉得,燕亲王想娶咱们家锦绣,可没那么容易,毕竟如今燕亲王虽然位高尊贵,但盯着的人也多。若是他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指不定明日就会被人拉下来。更何况,这位是个有野心的,咱们家锦绣是挺好,可也没有这万里江山好吧!” 夏立齐最后一句话,是压低了音量对着柳氏说的。 柳氏听罢后,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过她有几分担心的开口道:“你说,若是咱们不让燕亲王如愿,他日后会不会记恨。” “这倒不会。” 夏立齐摇了摇头,又是轻声道:“虽然这燕亲王如今的样子,和我之前所认为的有些差距,可他的确是个大气磊落的人,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更何况,齐大非偶,这燕亲王如今说的是挺好,对咱们家锦绣也很喜欢,但日后的事情却是不好说,毕竟依着他的身份,日后身边如何会缺人,而且到燕亲王身边,太复杂了。” 夏立齐这几日想的很清楚,而所想出来的结论,其实也是想让锦绣找一户平平常常的人家嫁了。 夏立齐说完这些,见柳氏还有些忧郁,只是说了一句:“便是燕亲王真的记恨,难道你就想将锦绣嫁给他,燕亲王府涉及朝堂后院,太复杂了,咱们女儿被养的这般单纯,真进去了,你放心?” 柳氏摇了摇头,而夏立齐笑道:“这便是了!你现在再好好挑挑,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夫婿给咱们女儿,我今日瞧着咱们女儿这受欢迎的程度,指不定你还能够理一本小册子出来。” “净胡说!”柳氏被逗乐了,笑嗔的说了夏立齐一句。 只是她没有想到,等到了第二日,竟然还有人上门,又是来和锦绣提亲的。 而且来的人,让柳氏真的是又吃惊又有一些无语。竟然是安国公府的王夫人,王子安的母亲。 想到了昨日这位对自己表现出的善意,柳氏一想,又觉得今日对方的来访,好像也没有那么好吃惊了。 王夫人的确是来给自己的儿子王子安提亲的,而且这个念头,在前几日就有了,之后,看到锦绣和柳氏沉着应对着太夫人房里的刁难,这个念头更胜。 虽然先时安国公府是有和勇诚伯府的大房有过订婚的意思,可毕竟还没有定下来。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王家自然是将目光看向了锦绣这头。 锦绣虽然退过婚,名声有些不太好,可王家更看中与二房订婚的实惠。 尤其是王夫人,精的按上尾巴便能当猴子了。 先且不说锦绣的父亲如今担任着要职,再说锦绣的两个哥哥,一个秀才一个举人,又对锦绣这个妹妹疼爱非常,日后为了妹妹拉吧一下妹夫,也不是个什么事儿,而柳氏手中有钱,又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给唯一的女儿准备的嫁妆,只是想想,便知会有多么的丰厚。 更重要的一点,却是王夫人这段日子以来,其实一直有关注着勇诚伯府。对于太夫人这位姑妈所言的,日后勇诚伯府的爵位会落在大房和三房身上这一说法,实在存在质疑。 太夫人毕竟只是个太夫人,真正当家作主的人,还是勇诚伯。 勇诚伯对于二房的偏心眼,对于兰姨太太的喜爱,满府里,人尽皆知。 兰姨太太一把年纪了,还能够牢牢占据着勇诚伯,将太夫人压的死死的,定然是手段了得,既然她手段这般了得,又只有夏立齐这么一个儿子,也肯定事事为儿子在考虑着,日后爵位真到谁头上还真不好说。 但综合考虑下来,王夫人觉得,自家要真舍了这么好一个能与二房结亲的机会,跑去与大房结亲,那才是傻了。 大房糊涂,虽然夏锦瑟瞧着还算有几分脑子,可安氏和夏立忠,却是个糊涂蛋。而三房,人糊涂也便算了,还太会算计,心也狠。 只有二房,做事沉稳大气,便是那日在太夫人房里被大房二房以及太夫人联合起来奚落,也不落下风。有一个这样的亲家,也会省事很多。 当然,王夫人今日会这般考虑过来,也是问过自己的儿子王子安。 王子安在听得王夫人有意与锦绣一家结亲的时候,闹孩子下意识便浮现出了锦绣那张简直堪称是精致绝伦的容貌。 一愣神,头便点了下去。 而王夫人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她来的还挺低调的,主要也是不想让太夫人和其他两房知晓,若是其他两房知晓了,肯定会来破坏。 当然她也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心里所思所想,也是一定要将这桩婚事定下来才是。   ☆、120| 77|3.23|家 第120章 柳氏在听罢王夫人所说的话后,却是捡起了茶盏,喝过一口水后,方才不急不缓道:“说来,咱们家锦绣年纪还小,我和她爹又只有她一个女儿,还想多留孩子几年。” 王夫人这趟过来询问亲事,可能是因着想要尽早定下,说话十分直接,连试探都给免了去。柳氏见此,倒也免去了打太极的功夫,直接明了的对王夫人开口道。 而王夫人并非没有听出柳氏的婉拒,不过这个情况,她在来时也早有所预计,毕竟之前虽然两家都挂了亲戚的名分,但因着中间夹了个太夫人,两家的关系,其实比没有关系还要糟糕。 也难怪柳氏会未加思索便一口否决了她所提出来的意思。 王夫人倒是不急不缓,十分沉得住气,闻言仍然笑了笑,对柳氏道:“都是做父母的,我自然也能体会二夫人你对孩子的心,我今日过来,当然也不是说婚事定下就马上让五小姐嫁过来,自是要等到孩子及笄之后了!” 说罢这话,王夫人又是笑了笑道:“五小姐小的时候便长得玉雪可爱,如今又出落的跟个天仙似得,我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不是赶紧过来先给订下。” 柳氏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面色淡淡,并未因为王氏的话而被打动。 王夫人见此,也不气馁,又继续道:“我家子安虽然和五小姐年纪相差有些大,不过家中自小便请了大师替他算过,大师说子安应该晚些再成亲,如今一想,可不就得晚些在成亲吗,与五小姐年纪也正好合上吗?” 柳氏轻轻的嗯了一声,却是立刻捧起了茶盏往嘴里送去,心里也颇有些无奈,这王夫人,可真是黑的能给颠成白的,还真当她是傻子聋子,便是她之前没有呆在京里,但他们家那点子的事情,她还不了解。 早些年的时候,安国公府其实就有过意思,要在勇诚伯的大房和三房的夏锦瑟和夏锦澜之间,挑选一人与王子安定亲,可是谁料到,大房和三房又出了那几档子的事情,这事儿才淡了下来。 之后,王夫人在京城世家中相看媳妇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高不成低不就才拖到如今。而且王子安虽然如今还没有娶妻,可身边伺候的人却是不少,虽然安国公府还顾念脸面,没给搞出个庶子庶女来,但瞧着便是乌烟瘴气,柳氏觉得,自己只有脑子出问题了,才会将女儿扔进那个狼窝里去。 当然,虽然柳氏知晓这一些,也不可能真当着王夫人的面把这些都揭开来说,毕竟也都是要脸面的人家。 柳氏对此只是笑了笑轻声道:“说来,我和锦绣他爹先前商量了一下,想着等锦绣及笄后再多留两年再考虑将孩子嫁出去,也是心疼孩子先时受的委屈,所以不忍心太早让她做人媳妇。如此一来,这亲事倒是可以订,就怕人家等不了。” 王夫人一听柳氏这话,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沉了下去,锦绣今年才不过豆蔻年华,等到及笄就得等上两年,再等上两年…… 便是他们家想等,她儿子的年纪也等不起啊! 要知道,王子安这个年纪娶妻生子都有些晚了,更何况再等上四五年呢! 王夫人还想坚持,耐着性子劝说:“柳夫人这话却是有失偏颇了,虽说是疼爱孩子,可女大当嫁,留来留去留成仇,这到了年纪,就是该出嫁了,哪能一直留在家里呢!” 柳氏闻言也只是笑了笑,轻声道:“其实也是我和孩子他爹太过于宠爱孩子,那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好好教过,太着急出嫁,也唯恐让婆家嫌弃,倒不如先在家里多教上几年,教好了再嫁出去才是。” “怎么会呢,我瞧着五小姐知书达理,已经足够好了!” 王夫人笑容有些尴尬。却仍然硬着头皮劝说着。 “在外边瞧着是可以装样子了,可在家里还得好好教一教。” 柳氏又是温温柔柔的说着,而后又道,“令公子这般好的孩子,可不敢让他给我们家锦绣耽误了,王夫人还是再给令一门合适的婚事吧!” “瞧柳夫人说的,怎么会呢!” 王夫人还想要继续劝说,而柳氏在这个时候,却又笑着开口道:“我和孩子他爹商量过了,现在还是不要太早给锦绣定亲,更何况就像先时说的,我和孩子她爹想着,还是给锦绣找个年纪相当,或是比锦绣小上一些的,可不敢耽误了其他孩子。” 柳氏虽然是笑着说,可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王夫人这到了嘴边的劝说词,只能够全部吞咽下去,不然再继续劝说,便显得实在不像样子。 但真让王夫人铩羽而归,她肯定是不能够答应了。 想了想,她只好勉强着笑容开口道:“刘夫人的心情我也是明白,不过还是请柳夫人考虑考虑我说的事情,咱们家子安年纪也不小了,我和她爹就想着让孩子赶紧娶妻生子。我家那位,也不是眷恋权位的,只想让孩子赶紧立起来,便把位置留给子安。” 王夫人说完这话,倒是没有再坚持说什么,而是笑着站起来告辞了。 或许是王夫人也抛出了最后的绝招。 柳氏心中只是微微挑眉、心中冷笑听着王夫人这般说着。 这位王夫人实在不知礼,如今莫说是她丈夫还没有继承到爵位,那位安国公如今还好好的活着,便是继承她了,她以为谁家都和他们一般,在乎这所谓的爵位。他们家若真是这般攀龙附凤之辈,那也不会对燕亲王那边避之不及了。 当然,柳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送着王夫人离开,嘴里也只是应付着:“好,王夫人所言,我自是记着,您慢走!” 柳氏礼数十分周道的送着王夫人到了大门口,而王夫人见着柳氏这般热情,只以为有戏,心里也是乐滋滋的告了别。 这王夫人来时的确是隐蔽、也十分小心翼翼,可到底还是大房和三房练手管着家,这事儿,也是瞒不过大房和三房,更加瞒不过太夫人的耳目。 柳氏在送走王夫人后,为了避免麻烦,便让人关了门过起自己的小日子。 说来,听到这事儿,反应最激烈的要数大房,安氏在听闻王夫人竟然跑去了二房,只是一想想这时机,便是连她都能够猜到安国公府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一张脸沉得实在厉害,只冲着夏锦瑟开口道:“这安国公府太过分,明明……明明先时便是打算与你提亲的,如今竟然跑去二房,还不顾脸面,想要娶二房那个被退婚的没名声的东西,简直便是太过分了。” 安氏向来都不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这会儿也得亏着是在自家,不然真走出去了还嚼这个舌根子,那才真是好看。 夏锦瑟听着安氏喋喋不休的抱怨,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低着头细细绣好了架子上的一朵怒放的荷花时,方才收起针线,交给了身后丫鬟后,拿过打湿了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抬头看向安氏,冷笑说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女儿,你说什么?”安氏原本正自顾自说的气愤,说的起劲,自然没有听到夏锦瑟说什么,她奇怪的问了一句。 而夏锦瑟倒是没有重复方才的话,只是轻声道:“娘,你放心,这亲事成不了!” “怎么成不了了,王家都去二房说了,二房肯定一口答应下来啊!这可是国公府,你的表哥,那是嫡长孙,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 安氏一副不以为然全然不信的样子,她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国公爷女婿被抢走,就满脸的肉疼。 而夏锦瑟看着自己娘亲这副样子,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娘还真是天真,还当所有人都跟她一般,看中一个有名无实的国公爷名号,尤其是,这爵位还没到王子安身上呢! 先且不说等到王子安继承爵位要多少年,便单单说王子安有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她还保留着态度。 “娘……你放宽心,二婶婶不可能将五堂妹嫁去王家的。” 夏锦瑟说完这句话后,又在心中偷偷不补充着,莫说她那二叔和二婶那般宠爱锦绣,便是二房的人脑抽答应下这门亲事,不是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燕亲王吗,他还能让婚事成了? 不过今儿这事,倒让她忍不住心里忍不住起了主意,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这王子安自己要作死,她倒也像成全他一把,回头她便将此事禀告于燕亲王,只端看着燕亲王会给他什么样的惩罚。 王夫人来的时候,锦绣呆在兰姨太太的院子里,而柳氏自然也不会告诉锦绣这事情,等到了第二日准备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听闻太夫人病倒的消息,她还颇有些吃惊的,不是昨儿个还神采奕奕的说东道西,今日咋又给病了。 但不用给太夫人去请安,锦绣也乐得自在。笑嘻嘻带着丫鬟,准备给兰姨太太采几朵荷花回来,昨儿个她可是看到,荷塘里的荷花都打了包,今日只怕结出花蕾、含苞欲放了,摘几朵过来插瓶,却是再美妙不过了。 锦绣也没有去人多的大花园里常有人游玩的水池边上,而是去了靠近后门,几乎是要被废弃掉的一处水塘。 这个水塘虽然没有精心打理过,但往年里栽种着的莲藕。倒也抽芽开花,结出了几朵荷花苞。 锦绣走近荷塘时,恰好看到有两名小厮正站在荷塘边上,便笑眯眯吩咐着:“你们去给我摘花。” 听到那两名低头的小厮应了是,锦绣又转头对张嬷嬷笑道:“嬷嬷,你先回去和姨太太说一声,待会儿我回去会带荷叶回去,咱们中午吃荷叶包鸡,又好吃又不油腻,现在吃最好了,你让姨太太吩咐小厨房先备起来好不好?” 锦绣撒着娇,而张嬷嬷一向疼爱锦绣,哪有不应,自是连连笑道:“好好,老奴便回去说一声。” 说完这话,她又冲着底下丫鬟吩咐道:“好好给小姐大伞,可不许让小姐到大太阳底下晒着。” “嬷嬷,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去小亭子里站着,一等摘到荷花与荷叶,就回来。嬷嬷你待会儿就不必再过来了,日头大,不要晒到你。” 锦绣说的十分体贴。 而张嬷嬷心中感动极了,连连道:“好好,小姐心疼老奴,老奴便偷回懒。” 虽然这般说着,但张嬷嬷还是又认真的叮嘱了底下伺候的丫鬟,这才放心离去。 一等着张嬷嬷走远,锦绣便笑嘻嘻的凑到了水塘边上,冲着卷了裤脚在荷塘中狼狈摘着荷花荷叶的两个小厮开口喊着:“手脚怎么这么慢呢,罚钱罚钱,把你们这个月的月钱都给罚了!” 锦绣眼里不怀好意,一脸的坏笑。 而从来都没有这般狼狈过的晏淮,踩在水塘淤泥中,无奈的笑了,却还是配合着锦绣玩起了小厮和小姐的戏码:“奴才这不是怕自己挑选的,不合小姐的意思,所以等着小姐吩咐奴才吗。小姐看中哪一朵,奴才便给小姐摘来!” “哈哈!” 锦绣看着晏淮故意怪声怪气的样子,憋不住大笑了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还坏心眼的指着离晏淮最远的那一朵荷花,开口道:“小姐我要那朵,你快去摘来,不摘到,就不让你上来。” 锦绣说的故作娇蛮,而晏淮眼里却只有笑容,他慢慢的走到了那朵荷花边上,伸手摘起了,这才一步又一步的从水塘里爬了上来,腿上淌着泥水,光脚走到了锦绣边上,将手中的荷花递给了锦绣,轻笑道:“小姐可是满意?” “嗯,勉强满意吧!” 锦绣一脸勉为其难,却是欣喜的接过了晏淮送的荷花。 而晏淮却并没有立刻松手,反而趁势抓住了锦绣伸过来的白嫩小手,轻声道:“那请小姐赏赐奴才吧!” “哪有自己讨赏的奴才!” 锦绣瞪着眼睛不满道。 晏淮却是又笑了,反而低头将自己的唇贴在了锦绣的手中,吻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冲锦绣轻声道:“小姐可不能太小气了,既然小姐不愿意,那奴才就自己讨赏了!” “你……” 太无赖了,锦绣拿着荷花立刻缩回了手,只觉得晏淮方才大庭广众下的那一吻,让她全身都有些热起来了。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丫鬟,却发现那群丫鬟,早就识相的将头转开了。 她又转过头气恼的看着晏淮,晏淮依然笑着,轻声安抚着:“你放心,她们不会看我们的。” “我身边的丫鬟,现在都是你的人了!” 锦绣似抱怨似叹息的说了一句。 说来这些年来,她身边的丫鬟换了一批又一批,除了张嬷嬷和几个小丫鬟,其他的丫鬟,都是晏淮塞进来的。 锦绣也不是没有不满的抗议过,但想了一想,这些个丫鬟,虽然对晏淮衷心,但对着她,也十分衷心,而且个个都十分能干,锦绣也有一些舍不得退回去。 就这样默认着将人留在了身边。 当然,若不是如此,在如今夏立齐和柳氏将晏淮防的跟个贼似得情形下,晏淮也不可能还大白日的,就这么大大咧咧跑进来找她。 锦绣这般想着,心里也默默的给自己叹了一口气,她这明明知道晏淮对她不怀好意,竟然还任由对方对她不怀好意,甚至还在心里有些高兴对方的不怀好意,实在是太堕落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起头看向晏淮,不过目光在看到晏淮此刻的形象时,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还是真的第一次看到堂堂燕亲王竟然如此狼狈,便是之前受伤来找她的时候,都没有过这副样子。 因着荷花是长于淤泥之中,下水去采,自是要脱了鞋袜,卷起裤脚。 晏淮一身小厮的装扮,如今腿脚上全是泥水,先时脱下的鞋袜,自是不好穿上,卷起的裤脚,也只能这般卷着,样子看着,倒有几分庄稼人的把式。 便是晏淮向来英俊潇洒,气势尊贵,可在这样的装扮下,先时的气质,也只能够荡然无存了。 还真是十分接地气的模样。 锦绣的嘲笑,晏淮自然是看到了,他也有一些无奈。知道锦绣这促狭性子,方才吩咐他下水,其实就是在故意折腾着他。 晏淮嘴角一笑,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锦绣,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中。 锦绣猝防不及,被抓了个正着,嘴里当即嚷了起来:“放手放手,我也要被你弄脏了!” “不放,让你这个坏东西嘲笑我,都说夫妻有难同当,让你也跟着脏一把!” 晏淮嘴角挂着坏坏的笑容,当然他手上也十分有分寸,并没有真的将锦绣整个人圈上,只是在她衣裙上,微微沾上一些泥水,真的全部弄脏了,他还要担心锦绣这般回去,会让人看出端倪来呢! 可锦绣不知道啊,哀怨的看着晏淮,心中只想着,这人实在是太坏了,一点亏都不给吃。 但低头看到手中的荷花,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还真的亲自下了那么脏的水塘给她摘花,还配合着她玩小姐小厮的游戏,她心里又忍不住甜滋滋的。 虽然二人如今见面不再那么频繁,可颇有小别胜新婚的架势,气氛十分甜蜜。 晏淮怕晒到锦绣,带着锦绣很快进了亭子。 这处原本也是勇诚伯府里的一处赏玩园子,可因着如今勇诚伯府的渐渐走了下坡路,不复当初的繁华,没有那么多往来客人,也用不上这么大的园子,加上这维护园子的费用可不低,入不敷出的勇诚伯府自然无力支撑,也便就这么放着了。 亭子有些破旧,里边的石凳石桌上,还积了一层灰。 晏淮看着,笑眯眯的看着锦绣一身粉色衣裙,不怀好意道:“这儿太脏了,可没地儿坐,要不,小姐坐奴才身上,让奴才替你挡了这尘灰。” 晏淮语气十分油滑,让锦绣没忍住白了她一眼。 “……才不要。” 说着她招呼过了夏芍赶紧收拾了一张石凳子出来,又铺了一层薄薄的坐垫后,她得意洋洋的看着晏淮。 早知道要来这么荒僻的地方,她自然是有所准备了。 晏淮对此,颇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这边两人都坐下后,晏淮倒是看着锦绣开口酸溜溜的说了一句:“这几日,你家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吧!” “啊!” 锦绣没反应过来,奇怪的看向晏淮。她听了晏淮这话,倒是真的疑惑对方此言之意,毕竟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被求亲的事情。 一来她并不在场,二来则是柳氏和夏立齐如今举棋不定,自然要瞒着她。 晏淮倒是没有想要瞒着锦绣的意思,只是与锦绣开口道:“这才退了谢家婚事几天,柳家、陈家,还有王家的,都上门来求亲了,果然得赶紧把你定下来才是!” 锦绣看着晏淮整个人都浸泡进了醋坛子中的模样,却是偷乐了起来,嘴上还故意奚落道:“那你就赶紧定啊!” 锦绣这是明知道柳氏和夏立齐不待见晏淮,才这般说着。 而晏淮看她这副小摸样,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上去狠狠往锦绣脸上咬上一口才心甘。 “你等着。” 晏淮决定,等到那一日,自己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越发无法无天的小丫头,都爬到他头顶上作威作福了。 只是,这会儿的晏淮,倒是忘记了,前世他倒是把人弄到手上了,可结果还不是让这小丫头爬到他头顶上,越发作威作福了!   ☆、121| 77|3.23|家 第121章 因着怕时间久了会被发现,晏淮倒是争锋多秒,这一边与锦绣腻歪着,一边和锦绣说起了正事。 “日后你给远着点那几家,不许和他们说话,不许让他们靠近你……” 晏淮满脸醋意,嘴上细细对着锦绣叮嘱着。 锦绣眨了眨眼睛,只笑嘻嘻道:“你说的是哪几家啊!我又不知道什么王家陈家的!” “你外祖家的那位五表兄柳书昊、你大嫂的哥哥陈锋、还有安国公府的王子安……好好记着!” 晏淮知道锦绣是在故意逗她,忍不住伸手掐了锦绣一把水嫩嫩的脸蛋,又是开口道:“前面两家,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暂且放过了,不过那王子安,竟然敢打你的主意,我定要给他好看!” 晏淮说的咬牙啮齿,一副被激怒了的模样。 而锦绣闻言,却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有些不解道:“王子安?不会吧,会不会是搞错了!他不是和二堂姐在议亲吗?” 虽然两边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可是先前,这安国公府已经表示出了意思,而他们府里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定下来。更何况,便是没有夏锦瑟,还有一个夏锦澜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和王子安一点交情都没有,中间还隔了一个太夫人,锦绣怎么想着,都觉得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 晏淮闻言,却是冷笑着说了一句:“我还能把这事儿搞错了,王家那是想捡高枝儿跳呢,是看中了你父兄的潜力,所以上赶着想娶你。” 晏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鄙夷,说来这先安国公也是个厉害人儿,不然也不会在京城诸多世家都降爵位接替的情形下,硬生生还保留着国公府的名号,只可惜,子孙不济,只怕再过几十年,这京城里,也没有安国公府的存在了。 那王子安打着什么算盘,他还能看不出来。 锦绣倒也不是怀疑晏淮会对她说谎,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这王家还真是厚脸皮,感情他们勇诚伯府里的姐妹,都是萝卜白菜,由着他们挑拣的。 锦绣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够想出一个形容词:脸好大! 说来锦绣还真是想不通夏锦瑟所想,据她所知道的,夏锦瑟上辈子明明就是被王子安害的很惨,这辈子,为什么还想在嫁给王子安。 而且还是在王家一而再再而三这样的态度上,未免姿态放得太低了吧! 锦绣想到这里,倒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晏淮:“你打算怎么处置王子安?” 晏淮听了,脸上阴阴一笑,冲着锦绣低声道:“只是打算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那家伙,还没资格让我去处置。” 晏淮见锦绣仰着头一脸求知的看着他,又是笑了笑轻声道:“那王子安,上辈子作孽太多,自然有人会好好的教训他。” 而且夏锦瑟瞧着温温柔柔,可不是个好性子,尤其还不能够小瞧一个女人的怨恨。 晏淮完全愿意在给王子安一个小小的教训后,便让夏锦瑟赶紧嫁入安国公府,好让他抱着锦绣看好戏。 锦绣与晏淮说了一盏茶功夫的话,倒也怕再说下去,回头家里会来人找,所以便开始催促着还恋恋不舍的晏淮赶紧离开。 也让一直在水塘里辛苦摘着荷花荷叶的那名随从赶紧上来。 说来晏淮今日带来的这名随从,却是一张生面孔,面容看起来十分刚毅,也十分的憨厚老实,锦绣原本只是想要一些荷花荷叶,采摘起来,自然很快。那随从摘完后,见锦绣和晏淮没有下命令,竟然又在荷塘里挖起了藕。 锦绣看着几根沾满了泥巴的莲藕,脸上神色有些微妙。 而晏淮却是笑了起来,伸手招呼过了那名满身是泥水的随从,又对着锦绣笑道:“过来见见你大嫂的哥哥。” “……” 锦绣咽了一下口水,抬头忍不住又瞧了过去,而被晏淮指着的陈锋,却是不敢抬头,依然低着头只是上来冲锦绣抱拳行了一礼。 “陈锋……大哥?” 锦绣不确定的叫了一声,而这位陈锋,则是客气有礼的称呼锦绣:“锦绣小姐。” 锦绣目送晏淮的目光,简直恨不得分出几把小刀,把晏淮背上捅出几个血窟窿。 这混蛋太坏了,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带着陈锋过来。她……她竟然让人家帮她在水塘里摘了荷花荷叶不说,还挖了莲藕,就应该让晏淮去干才对。 而且,一想到方才自己视若无睹的当着陈锋的面,和晏淮亲亲热热,锦绣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锦绣带着丫鬟,带着荷花荷叶莲藕回到兰姨太太的小院子时,是有气无力的。 这会儿,柳氏也恰好在兰姨太太的院子里,看到锦绣这般,还以为是太热天的中暑了,连忙上去探她额头,又是让丫鬟们去请大夫。 锦绣自然不可能真让去请了大夫过来,连忙做出了一副恢复活力的样子,对柳氏笑道:“娘亲,你怎么过来了!” 柳氏细细看了锦绣的脸色,瞧着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却是点了点锦绣的脑袋,笑道:“怎么,还不许娘亲来蹭饭啊!听说你方才让张嬷嬷通知厨房给好好筹备了一番,中午准备用什么好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了,不过要先保密,我先去吩咐丫鬟们准备,到时候给娘亲你们一个惊喜。” 锦绣俏皮的说着,又开口问了一句:“爹爹们中午回来用膳吗?” “他们中午都有事,不回来,待会儿我让人把你嫂子一块儿请过来跟我们一道儿用吧!” “……哦,好啊!” 锦绣听到柳氏提及到陈仪,脸上神色又有了一丝微妙,主要是她忍不住想到了方才见到的陈锋。 锦绣带着人去了小厨房,而柳氏看着女儿袅袅依依的身影,却是叹了一口气,转头与兰姨太太说起了话。 “锦绣这亲事,可是愁死我了。说起来,仪儿提出来的他家大哥,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主要还是看中对方提及不纳妾。” 柳氏对兰姨太太轻声说着。 兰姨太太也是点了点头,轻声道:“若陈家真能做到,那锦绣嫁过去的日子,总归是比在别家自在的。” “是啊,这么多人家里,反正我是先把那安国公府给先划了,燕亲王当然也不行,咱们家又不看中权势,锦绣嫁过去,受了委屈,咱们家想给孩子做主,估计也难。” 柳氏说完这些,抿了抿嘴,又轻声道:“而且,那燕亲王也邪门,先前那么多要和她定亲的姑娘都出了事儿,虽然我是不相信什么克妻不克妻的,可不管是人为还是真的命里注定,我可不想把锦绣搭进去。” 说来,锦绣和燕亲王私底下有来往的事情,夏立齐和柳氏都不约而同选择瞒了兰姨太太,兰姨太太也有些奇怪柳氏为什么会对燕亲王有这么大的意见。 先时她也听夏立齐提及过燕亲王在庙中对锦绣一见钟情的事情,心里对于燕亲王,倒并没有什么恶感,听着柳氏这般抱怨,她还替晏淮说了几句话:“这燕亲王,说来如果不是网页,位高权重,倒是一份好姻缘。先时他不是对锦绣还有救命之恩吗,而且这些年来,对咱们家的帮助,也不少。” “……娘,反正我是不想要一个王爷女婿,太复杂了。” 柳氏不好说对方其实是不怀好意,最终只能够这么说了一句。 兰姨太太见柳氏这副样子,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又道:“先时王家来求亲的事情,只怕会惹得府里人不高兴,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你们小心看着点锦绣。” “嗯。”柳氏点了点头,轻声道,“正好太夫人这几日病了,估计也不会让锦绣过去请安,便让锦绣呆在家里,回头若是来找人了,我便让锦绣装病得了。还是先躲过这阵风声。” 反正他们家也不打算答应王家的求亲,事情也总会过去的。 柳氏对这个,倒是想的十分乐观。 兰姨太太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在这府里呆了这多年,先时也和太夫人相处了几十年,自然清楚太夫人的脾性,这次估计病了,也是真给气病了,但若说让太夫人咽下这口气,善罢甘休,却是不可能了。 不管他们家是不是打算拒绝这门亲事。 对于太夫人而言,安国公府,是她引以为豪的娘家,也是她的底气和资本,而他们二房,则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她的娘家,竟然跑来跟二房求亲,这无疑是将她的脸皮扯了往地上踩,当然太夫人不会去怪真正的始作俑者安国公府里的人,她只会将这一切,都怪到他们二房头上,怪到锦绣身上。 而此时,荣寿堂中,的确是寒蝉若惊,太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是小心翼翼,连脚步都不敢放重,几人轻手轻脚收拾了被太夫人砸在地上的药碗,又是小心翼翼退了出去,直到退到了外间,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但那一口气还未完全喘出来,屋里却是传来了太夫人的招唤声。   ☆、122| 77|3.23|家 第122章 屋外艳阳高照,蝉声鸣鸣,太夫人屋里的丫鬟,都守在了门口。 一门之隔,屋内,却是门窗紧闭,有些阴暗。而放在屋子里的冰块,冒着森森寒气,也让原本该是酷热的屋子,瞬间凉爽了许多。 太夫人躺在床上,依靠在床头,胸口处微微搭了一条紫红色滑丝薄被,上绣百福寿桃图,因着这紫红色有些艳,反倒衬得太夫人原本就有些蜡黄的脸色,瞧着越加黯淡。 她床下踩脚踏木处,一左一右站在夏锦瑟与夏锦澜两姐妹,夏锦澜神色颇有些忿忿不平的看着站在太夫人手边的夏锦瑟,可因着先时的确是太夫人先伸手牵住的夏锦瑟,倒让她只能够将心中的不满憋进了肚子里。 而此时,这屋子里,并不止这三人。 大房的夏立忠和安氏也来了,三房的夏立平与王氏,也站在两边。皆是一脸恭敬的看着躺在床上也正打量着他们的太夫人。 太夫人的目光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后,终于收回说了一句话:“安国公府的人,昨日去二房那事儿,你们可知晓?” “……” 两对夫妻闻言,皆是面面相觑,但也并未立刻说话,而另一边的夏锦瑟,则是一直低着脑袋,并不言语。 夏锦澜左右瞧了,见没人说话,倒是先张了嘴:“祖母……” 只是,夏锦澜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太夫人却是伸手示意她住嘴,她眼神淡淡的扫过夏锦澜,又落在了大房那对夫妻身上,开口说了一句:“子安的亲事,国公府里更中意二房。” 虽然先时众人心中都已经有所猜测,也几乎是肯定,可从太夫人的嘴里说出来,却还是让他们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忿恨的神色。 尤其是安氏,她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冲着太夫人张嘴便道:“娘,二房太过分了,五丫头都退了亲了,怎么还有脸去攀国公府的亲事!” 其实在场人心里都门儿清,这亲事,并不是二房去攀国公府,而是国公府先看中的二房。可二房向来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国公府,几乎被他们认作靠山,究竟怪谁,自然不言而喻。 而太夫人听着安氏的话,只是靠在床上没说话。 王氏瞧了一眼安氏,心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可也有几分气恼,明明她才是正正经经安国公府里出来的姑娘,这府里不亲着她,王子安选妻子,不先紧着他们家锦澜,反倒是看上了夏锦瑟。如今这又瞧不上夏锦瑟了,反倒选了二房那个被退了亲的五丫头。 简直便太过分了。 她想着,实在是为自己的女儿感到不平,自然不乐意瞧着这门在她们看来是最好的亲事被二房的人给摘了去。 王氏抿了抿嘴,倒是难得同仇敌忾的对太夫人开口道:“娘,子安将来可是要做国公爷的,怎么能娶个五丫头这般被退了亲的丫头,这不是糊涂吗,没得败坏国公府里的名声。” 太夫人听得王氏这话,睁开了眼睛,看了王氏一眼后,语气淡淡说了一句:“那你说怎么办!安国公府里的事情,咱们怎么去插手?” “这……” 王氏闻言,虽然心中十分不甘,却也为难上了。 的确,虽然安国公府是她娘家,但她只是一个庶女,根本插不上手,便是太夫人这样的府上出来嫡女兼长辈,也不好再插手娘家的事情。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还都是露出了为难之色。 而太夫人在这个时候,却是抬头看了一眼一直仿佛没什么存在感站在她身边的夏锦瑟,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锦瑟,这事儿你怎么说。” 太夫人这话问的意外,众人也没料到太夫人好好他们说这话,会突然去问一个小辈话,一时之间,目光全部都转向了夏锦瑟。 在众人的目光下,夏锦瑟却依然泰然处之,不急不躁。只抬头看向了太夫人,开口说了一句;“祖母,既然安国公府想要和锦绣定亲,那我们如何还能强求他们?” 夏锦澜听着夏锦瑟这看似没啥志气的话,却是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她斜睨的目光看了夏锦瑟,又是将目光看向了太夫人那边,而后轻声道:“祖母,我可和二姐姐想的不一样,这二房,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让子安表哥去娶五丫头的,咱们一定要阻止才是,可不能够让此事被二房得逞了! 太夫人闻言,嘴角微微扯动,看着夏锦澜笑了一下。 而太夫人这笑,却仿佛鼓舞了夏锦澜,夏锦澜一下子来劲了,看着太夫人又是连声道:“祖母,咱们去国公府里说说,好好劝一劝?” 太夫人闻言笑容却是淡了,显然并不满意夏锦澜这提议。 她也没说话,只听得安氏便已经开口了。 “你这孩子,不懂便不要乱插嘴乱说,这国公府既然都已经上门主动找二房商议了,哪里能说不定亲就不定亲。” 显然,安氏的心里其实是门儿清,她也是知道这事儿直接找上安国公府去说,肯定是没有什么用的。 而太夫人也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她看向安氏的目光里,明显有赞赏之意:“没错,锦澜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你婶娘说的对,这事儿如今不在国公府,而是在二房。只要五丫头在,那么亲事便没有那么容易毁掉。 说完了这话,太夫人又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仿若无意的说了一句:“要说五丫头那张脸,莫说是其他男人第一次瞧见,便是我们日日对着,瞧着都惊叹,其他的男人,那个瞧着,还不都得疼进了骨子里。” 太夫人虽然并未直接说下去,可大房和三房,心里却是打起了算盘,也有被太夫人诱导进了意思。 没错,这门亲事,真正要解决,还是得看二房,而锦绣的那一张脸…… 夏立忠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个笑容,他张嘴喊了太夫人一句娘,也终于没有将沉默是金进行下去。 而夏锦瑟看着他爹这般,心里却是有些急了,心中升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先时虽然兰姨太太对柳氏点明了让他们注意太夫人一边,柳氏也的确是上了心,可过了好几日,却发现太夫人那边,风平浪静,根本一点响动都没有。 加上柳氏又是到安国公府将这桩子的婚事,彻底拒绝了,一时之间,心里却是放松了许多。 太夫人这一病,却是病了半个来月。 而这半个来月,虽然锦绣被柳氏带去看望过太夫人,但当时太夫人并不让进屋,只是收下了二房孝敬的礼物后,便没有再让丫鬟带什么话就让二人回了二房,柳氏和锦绣乐得轻松,倒是没有再上赶着凑过去。 直到太夫人病愈,锦绣单独去请了安后,却发现太夫人虽然待她仍然十分冷淡,可态度上,却是没有一点的改变。 而太夫人越是这副态度,锦绣和柳氏的心里,越是放松了警惕。便是兰姨太太心中还有几分奇怪与不安,但见着太夫人那头并没有什么动静,也不能够做些什么。 等到听得谢家的事情后,连兰姨太太的心思,也被谢家的事情占去了不少。 谢家的事情,其实还是夏立齐与柳氏说的,那一日晚间,夏立齐回来的也很晚,柳氏几乎都已经收拾妥当要自己先睡下了,夏立齐这才回来,一进了屋里,没顾上更衣,便拉着柳氏轻声道:“谢家将蓝莺儿母子接回去了,安置在庄上。” 这桩子事情,柳氏听了倒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蓝莺儿所生的孩子,是谢家的血脉,便是谢修与谢泓二人再不喜,也不可能真的愿意看到谢家的血脉流落出去。 那么,蓝莺儿母子,定然会被接回谢家。 要知道,先时便是在婚约未解除之前,谢家安抚他们一家的事情,也从未提及过要解决蓝莺儿母子,顶多只是提及到,要将孩子送到庄上。 柳氏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先前谢家在婚约解除后,一点都不待见蓝莺儿母子,接二人回府的事情,也是一直拖延着,怎么现在,突然要接回去了。 夏立齐见此,轻声解释了:“仿佛是那蓝莺儿,要带着孩子偷偷离开,被谢家人知晓了。舅祖父考虑许久,最终决定让婆子拦下,将人带回了庄上安置着。 “原来是这样。” 柳氏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说话。 其实她对于蓝莺儿这边,并无好感,也有些不耐烦听这些事情,所以听过了解过,她便开口问起了另一桩子事情。 “你不是说谢家还有一件事情吗,什么事情?” 柳氏又是轻声问了。 而夏立齐说到这事儿,脸上的神色,显然就没有那么好看了,他轻轻叹了一声:“谢卫两家,要定亲了!” “你说的是,谢家和卫家?” 柳氏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但转而一想,却又发现,谢家和卫家若是定亲,好像,的确是有可能。 谢文清和锦绣定亲,又有庶长子这么一关在,但凡家里疼点闺女的,肯定不乐意嫁,便是不疼爱闺女的,估计心里也会琢磨着,毕竟谢家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而谢文清,如今不过是个举人,将来如何,谁都说不好。 卫灵儿恰恰又被毁了名声,也同样找不到亲家。 两家关系这么亲近,若是结亲,倒是不难理解。 所以柳氏在心里转了一下后,倒是厚道的点了点头,开口道:“不错,他们两家,的确是挺相配的。” 而事实上,这桩子亲事,还是卫家主动上门去找谢家提的。 谢家当时也十分犹豫,虽然如今的谢文清亲事并不太好找,可到底比卫灵儿一个没了名声的姑娘强一些。 既然是拿来做儿媳妇的,眼光难免挑剔了一些。 卫灵儿的确是也不错,端庄有礼,容貌身材也是出挑,性情稳重……可纵有千般好万般好,只一项,便足够毁了卫灵儿。 卫灵儿名声不清白。 但卫夫人上门找谢夫人说了,又是句句说的真真切切,谢夫人便是不想得罪自家嫂子,当时只说找谢老夫人商量,而谢老夫人听完后,心思也有些意动。 一来,卫家的确是她的娘家,她心理上总归是偏向于娘家,而卫灵儿,虽然出了这事,可到底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自然知道这孩子品行并没有什么问题。若是名声清白的时候,这丫头便是做王妃也是使得的,哪里还轮的上谢文清。 而谢文清如今这副摸样,想说媳妇容易,可同样要找个世家出生的媳妇,就难了。世家向来看重子嗣问题,谢文清有了庶长子,便是婚事上最大的硬伤。 其实,若是早在事情被传出去之前让谢家这两位夫人知晓这事儿,事情自然好转圜。女人的心肠,可是比男人要狠许多。不说对蓝莺儿母子下狠心,只温和一些的做法,将蓝莺儿带去卖的远远的,而孩子,放在普通人家养着,他们盯着就是了。 但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说这些就都变成了马后炮。 谢夫人和谢老夫人着急的想着,还是给谢文清赶紧找一门亲事定下来算了。 卫家想让卫灵儿来做媳妇,谢夫人和谢老夫人不管心里再芥蒂,也不得不承认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所以也答应了卫家。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而两家的孩子,年纪又挺大的,谢卫两家商议过后,决定立刻先定下婚约,而后两家也可以各自操办起来,只一点,越早成亲越好。 这换做在世家,根本便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世家通常会提早几年定下婚事,然后两家再选个日子慢慢筹备,一来可以静心准备一下婚礼,二来则是先时对女方的在意。 也就是这样,在等到谢文清得知的时候,婚约也差不多定下了,谢文清当即便反对,而谢家其他人,看着这闹腾的祖宗,也不敢上去凑说什么。 只能够柔声安抚着细数卫家的好处。 谢修不耐烦听这些,只冲着谢文清洒下一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由不得你不答应。” 说罢又是吩咐府里的人,将谢文清给看管了起来。 谢文清到底稚嫩了一些,谢修真要压着他定亲成亲,他还的确是没有能力反抗。 不同于谢文清的不情愿,卫灵儿在得知自己要嫁给谢文清的时候,却是欣喜异常。 之前她名声还在的时候,其实也一直想着要嫁给谢文清。只是后来让富贵眯了眼,才会瞄上燕亲王,如今都已经这般,还想攀高枝头是不可能了,倒不如嫁给年少时爱恋过的人,已经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所以卫灵儿在知道父母给她定下这桩亲事后,脸上的笑脸也多了起来。也开始打起精神准备起了自己的嫁妆。 卫家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于是也都开始仔仔细细的操办起了这桩婚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卫灵儿却突然得知了一个事情,这个事情让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拉了下去,成日里心神不宁。 她竟然听说,自己当初落水,是她的未婚夫谢文清做的。   ☆、123| 第124章 ·π 第124章 作为卫家嫡长女的卫灵儿,无疑是天之骄女,在出事之前,她正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而当时的她,甚至是最有可能成为燕亲王妃的人选。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场事故,将她的人生都毁了。 让她从天之骄女,变为人人取笑的对象。原本该是京中青年才俊任她挑选,变成了根本嫁不出去。这让她如何心甘。 这场事故来的太莫名其妙,而发生的时间,也太过于巧合,卫家不是没有怀疑过人为,也仔细去查了,却查不到一丝蛛丝马迹,浑然天成的仿佛就是一场意外。 卫家无奈,只能够放弃追查。或许该说,他们心中所料想的,却是便是查出蛛丝马迹,可能背后之人,他们卫家也无法撼动。 会这样做,也不是不疼爱卫灵儿,不然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就该将卫灵儿往庙里送去了。可世家也有世家的无奈,便是疼爱孩子,也该踩在一条线上。 卫家不想查,卫灵儿又如何甘心,这件事情将她害的这么惨,让她如何甘心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更何况,作为受害人的卫灵儿,心中最清楚,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因为她不小心而发生的,而是有人害她。 可当时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够忍下,若是继续要求卫家追查,则显得实在有些无理取闹。卫灵儿并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自然也懂得审时适度,用什么样的做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她表面上,为了家族,忍下了这一口气,也让家中长辈越发怜惜了她。 私底下,她却是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丫鬟偷偷追查着这件事情,卫灵儿仔细分析过此事,若是真有人对她下手,卫家守卫算是森严,外人想要下手,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应该是府内人动的手,而且极有可能,是她屋里的人。 卫灵儿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仔细观察着府里人,尤其是她屋里人的一举一动,可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却没有一个人露出马脚。 倘若是没点耐心的,估计早就放弃了。 但卫灵儿不,她十分固执,坚持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想为自己报了这个仇。 也就是卫灵儿的这一份坚持,倒还真让发现了一些东西。 卫灵儿屋里有个打扫的小丫鬟,前不久,突然提起了要赎身的事情。 卫家的丫鬟中,有签了活契,也有签死契的,活契的丫鬟到了干到年限,便可以离开,也可以提早拿了银子过来赎身。当然卫家仁厚,便是签了死契的丫鬟,也不是不允许她们赎身,但凡真有想要赎身的,一般也都会允许。 这丫鬟出来赎身,瞧着仿佛并不奇怪。 可卫灵儿身边的贴身丫鬟却是了解那个小丫鬟家中的情形,父母都缠绵病榻,家中穷的简直就要揭不开锅,每个月还得看着那小丫鬟送回去的月钱过活,莫说是赎身的钱了,这家里活下去的钱,估计都要拿不出来,谁都有可能会赎身,偏生这小丫鬟,赎身就是有问题。 卫灵儿的贴身丫鬟上去问了那小丫鬟,小丫鬟的说辞却是,亲戚见她家可怜,凑了银钱来给她赎身。小丫鬟回答的结结巴巴,眼神闪烁,一瞧着就有问题。 贴身丫鬟直觉不对,扯着那下丫鬟逼问是不是偷了府里什么东西出去卖了才有的银钱,扯了就要去报官。 而那个小丫鬟年纪小,胆子弱,还真露出了马脚。承认是替人做了事情,才收到的银钱。 而那件事情,便是趁着去卫灵儿屋里打扫的时候,将她准备好,在宴会上要穿的一双鞋子,鞋底磨了磨,倒并没有磨平,只是磨的略微平滑了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之后卫家和卫灵儿在检查鞋子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端倪的原因,毕竟那一双鞋子,并非新鞋,鞋底有被磨的痕迹,也很正常。 当然,如果只是鞋底微微被磨平,其实也不会让卫灵儿跌倒水里去。 那小丫鬟还在水池边撒了一些油迹,两边一作用下,恰好卫灵儿又在水边走,这才让卫灵儿跌进了水中去。 事后,趁着兵荒马乱,小丫鬟又偷偷将油迹擦了个干净。 小丫鬟这么一说,倒是将所有的事情都给对上了,卫灵儿当即便让人拿了询问,究竟是谁让她下的手,小丫鬟这会儿已经吓破了胆子,全部都一五一十交代了。 说是谢家公子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她做的。她当时见财起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发生什么,可等到发生了,她却是不敢将事情说出来,收的钱也不敢用,直到事情过去了这许久,瞧着风平浪静了,所以才敢拿了银钱替自己赎身。 其实若是前世进了宫的卫灵儿,自然能够看出小丫鬟说的事情中,也有许多并不恰当,或者该说是,还有疑问的地方,可这辈子的卫灵儿,终究还只是一个养在闺中的未出嫁的小姐,听着大方向上正确,她心中的确是相信了。 又因为此时涉及到了谢文清,她心中一犹豫,并没有立刻惊动长辈,而是让贴身丫鬟将人看在了屋里,她私心里,其实还有几分不愿意相信的。 毕竟,她和谢文清才刚刚定亲,若是真的,那她自己多么的可悲。 谁料到,不过是一夜的功夫,那小丫鬟,竟然自己解了裤腰带在屋里上吊自杀了。 这可将卫灵儿和知道这件事情的丫鬟吓破了胆子,卫家过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卫灵儿更是不敢说实话,只说不知,而其他的丫鬟,也咬准了这丫鬟是受了同屋欺负,才会想不开自缢。 发生这种事情,自然不愿意闹大,卫家让人给那小丫鬟家里送了安抚的银钱,又送去将那丫鬟葬了,便算将此事轻轻放过。 可卫灵儿的心中,却根本无法放过此事。 她不愿意相信,可种种的证据却指向着此事是谢文清所为,随着婚期的逼近,她越发焦虑,神色越发颓废,根本不再像之前刚刚得知婚事时候那般兴奋激动,还为自己准备嫁妆。 而卫灵儿身边的贴身丫鬟瞧见主子因为此时而焦虑着,相出了一个主意。 让卫灵儿在新婚之夜,问喝醉后的谢文清此事,毕竟,都说是酒后吐真言。 这事儿,其实也就现在的卫灵儿,会觉得是个好主意,若是后来经过事情的卫灵儿,是绝对不会这般想要探知真相,毕竟她都要嫁给谢文清了,就算查清楚了真相,对她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做个糊涂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为妙。 可这会儿的卫灵儿,心里一直是念着此事,颇有不知真相,不放过的决心。 所以,新婚之夜,当喝的醉醺醺的谢文清被送进屋里的时候,卫灵儿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而似乎老天都在帮着卫灵儿,谢文清因着这桩亲事,颇有被逼的嫌疑,所以今晚的敬酒,他颇有来者不拒的架势,只将自己喝了个醉醺醺,反倒是旁人看不下去了,这才连忙送进了洞房之中。 那些人将人放下后,瞧着这情形,也知道没什么洞房好闹,一个个都告了辞,屋内红烛闪耀,而躺在床上的谢文清,酒气冲天,人事不知的模样。 卫灵儿捡起了醒酒汤,走到了床上,让丫鬟帮忙搀扶起了谢文清,往谢文清的嘴里送了半杯醒酒汤,瞧着谢文清有半醉半醒的架势。她连忙开口轻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害过卫灵儿?” 卫灵儿问的直截了当,而恰逢半醉半醒之间的谢文清,却是迷迷糊糊开口说了一句:“卫灵儿?” “是,你有没有害过她!” 卫灵儿的一颗心,被紧紧的提着,目光也紧紧的盯着谢文清。而谢文清在这个时候,却突然笑了起来,一张满是酒气显得红通通不复往日俊雅的脸上,笑容有几分嘲弄。 他嘴上却是慢慢说着:“呵,那女人还想做王妃,做梦!” 卫灵儿听到这话,哪有不明白。 她的一颗心,止不住的开始下沉。 她紧紧抓着谢文清的手,瞪着眼睛,神色满是绝望的开口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害她,她对你那么好,她是你的表妹!” “锦绣……锦绣报仇……” 谢文清说的模模糊糊,语意未详,可是卫灵儿的耳中,却是清清楚楚听到了锦绣二字。 她几乎是要崩溃了。 她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竟然对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而她,竟然还嫁给了她。 卫灵儿恨不得掐死躺在床上的谢文清,她也的确是这么做了,她伸出手,去掐住了谢文清的脖子。 卫灵儿毕竟是闺阁女子,力气并不大,可愤怒却让她迸发出了意想不到的力气。 谢文清有一度,真的感受到了窒息与疼痛,他睁开了眼睛,便瞧见他的新婚妻子卫灵儿,正一脸狰狞的掐着他。 饶是谢文清此时酒醉无力,可在这生死之关的一刻,他也完全清醒了过来,仗着男人的优势,将卫灵儿反掐在了床上,嘶声怒吼:“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怎么会嫁给你!你毁了我一辈子!” 卫灵儿声音尖利的嘶吼着,她奋力挣扎着捡起手边的东西要朝谢文清砸去。 而谢文清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只能够躲闪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怎么能够这么对我,你毁了我的名声,你为了别的女人,害了我一辈子,我要杀了你!” 卫灵儿扑到了谢文清身上,厮打着,不顾仪态,简直就跟个泼妇一般,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发泄怒气。 而谢文清闻言,却是愣了一下,他心里浮起了一阵的心虚,也因为这一愣,让卫灵儿紧紧扯住了他,若非他脸上被卫灵儿抓破让他清醒过来,他可能还要任由卫灵儿这般追打着他。 谢文清一把将卫灵儿从身上扯了下去,摔在了床上,因着心虚,故作气急败坏道:“不知所谓!” 说完这话,他却是落荒而逃,逃出了这书房。 趴在床上的卫灵儿,则抓着被子,痛声啼哭了起来。 谢文清从书房里走出来后,整个人都恍恍惚惚,他酒醉其实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方才只是因着卫灵儿一番闹腾,才勉强清醒,这会儿,又开始上了头。 守在外边的小厮见到谢文清这副狼狈模样出来,连忙过去搀扶。 而谢文清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小厮身上,似乎是要睡了过去。 小厮轻声开口问道:“少爷,您要回书房吗?” “书房?” 谢文清神志迷迷糊糊的看着那小厮。 而那小厮看着谢文清这副样子,却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还是少爷您想去找莺儿姑娘?” “莺儿?” 谢文清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可是在遭受了卫灵儿方才的那番胡闹后,蓝莺儿温柔可人的形象,却又浮上了他的心头。 “莺儿……我要去找莺儿!” 谢文清突然大声喊着。 而那小厮则是连忙安抚:“好好好,少爷您别急,我让人套了马车,带你去庄上找莺儿姑娘!” 这会儿深夜城门其实早就应该关闭,可谢文清作为官宦子弟,加上又是使了银钱,还真让他出了城门,到了京郊庄上找到了蓝莺儿。 而听得底下人禀告,知晓了这场闹剧的谢家长辈赶到谢文清的院子里时,谢文清早已经离去,只剩下一个趴在床上痛哭的卫灵儿。 卫灵儿在看到谢家的长辈后,却也突然闹了起来,吩咐丫鬟要收拾了行礼回家去。 谢家长辈还不知内情,只当是谢文清不满这桩子亲事,在洞房之夜大闹了洞房后离开,心里自然对卫灵儿有所歉疚,见卫灵儿如此,也并不生气,只是连连安抚。 折腾了老半夜,才将人给安抚下来。 而谢修派去找谢文清的人,也来了消息禀告,说谢文清去了蓝莺儿母子呆着的庄子上,于是,等到了第二日谢文清带着蓝莺儿母子回来的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谢家的婚事,锦绣家中并未去人参加,甚至连礼物,都没有送去。 当然,发生在两家的事情,也让他们的做法,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不过虽然人未去,但昨夜里谢家发生的那场风波,锦绣家中其实还是有所耳闻的。 毕竟事情闹得太大,当时去参加婚宴较迟离开谢家的宾客也都听到看到了。 柳氏在听罢管事所带来的消息后,脸上倒是没有幸灾乐祸,神色之间,反倒是有些惆怅,说来,谢家若真是这样的人家,谢文清真的这般不靠谱,或许,锦绣退了这桩子亲事,还是一件好事情。 但柳氏还是对管事细细叮嘱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姨太太和锦绣,也不要让底下人碎嘴。” “管事自是连连应了是。 而柳氏正要让管事退下去的时候,秋玲却是走了进来,对柳氏轻声并禀告道:“二夫人,大夫人来了!” 安氏? 柳氏闻言,只觉得眼皮子一跳,对于她这妯娌,反正柳氏是看透了,无事不登八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会儿到她这二房来,指不定在打着什么主意。 可人既然到了门口,也不可能不见。 柳氏冲着管事点了点头,又对秋玲道:“将人请进来吧!” 秋玲应了是,乖乖退下不久后,便带进了一脸喜气洋洋,满头朱翠的安氏。 安氏排场也向来都大,她走进来时,身后丫鬟仆从跟了一堆,在她坐定后,却是都站在了安氏的身后,将原本冷冷清清的二房大厅里,一下子充满了“人气”。 柳氏冷眼看过,脸上倒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对安氏开口道:“大嫂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 安氏脸上笑容灿烂,却是坐到了柳氏的身边,笑眯眯的冲着柳氏开口道:“还是大好事儿呢!” 不知为何,柳氏看着安氏这副样子,心中不好的预感,却是越发深了,她避开了安氏亲热的想要抓住她手的那一只手,冲着秋玲吩咐道:“去小厨房瞧瞧,可有新鲜点心,捡了一些送予大嫂尝尝!” 柳氏说这话,其实也是有一个打岔的意思。 但安氏却是连连摆手,笑着阻止道:“这点心,我晚些再尝,先把这好事儿,与你说了!” 说完这话,安氏又笑容满面的看着柳氏,轻声道:“我这锦绣侄女还未定亲吧,我这个做大伯母的,自然是得上心替侄女打听着,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了一桩子喜事。” 柳氏看着安氏这没皮没脸的自顾自说着话儿,眼皮子又是跳了一跳。 这安氏给他们家说亲,简直就是在挖了一个坑让他们家去跳。有好的亲事,安氏会不留给自己的女儿! 柳氏冷笑着开口道:“我家锦绣年纪还小,亲事上不着急。” “怎么能不急呢,这谢家,你瞧着昨日都办了喜事了!” 安氏目光颇有些嘲弄,脸上却挂着亲热的笑容,看起来分外的不和谐。 “大嫂!” 柳氏不悦的开口叫道。 而安氏却又笑眯眯道:“我给锦绣说的亲事,保准让你们家满意,那可是富贵的高枝儿,若非锦绣侄女长得好,人家恭亲王哪里会瞧得上锦绣侄女。” 安氏的话音未落,柳氏脸上却是大变愤怒的看向了安氏,怒声质问:“你说谁?恭亲王?”   ☆、124|第124章 ·π 第126章 这京城里,最受关注的,自然当属恭肃燕宝四位亲王,这四位亲王被皇上记为养子,如无意外,日后的皇位继承人便是从这四位中选出来,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仅仅是各京城世家八卦的焦点,也是官员们关注的动向。 这四位王爷中,除了燕亲王仍未娶妻,其他三位,便是年纪最小的宝亲王,也已经娶妻有子。恭亲王作为年纪最大的一位王爷,自然也已经娶了妻子,嫡子庶子,都已经一大堆了。 柳氏虽然不爱关注这一些,可也知晓一些这位恭亲王的事情。 这位恭亲王却是四位亲王里,女人最多的一位。本朝亲王可立一正二侧四庶妃,这七个席位,恭亲王早已经摆满了人选,而底下后院,没名分的小妾通房,更是数不胜数,只单看恭亲王庶子庶女已达十余人,便知其后院的乌烟瘴气了。 安氏的言下之意,显然是要把锦绣送去当个没名分的小妾。 柳氏心中怒火憋不住的直往上蹿。先且不说锦绣堂堂四品大员嫡女送去当个没名分的小妾这事儿有多么自降身份,便是那位恭亲王空出正妻之位给锦绣,柳氏一样瞧不上眼。 而且,那位恭亲王所娶的王妃,是京中有名的泼妇,虽然一样压不住恭亲王往后院里带女人、庶子庶女接二连三出生。可那“母老虎”的威名谁人不知,那位恭亲王妃是本朝平西大将军嫡长女,自小在边关长大,一手鞭子使得虎虎生威,恭亲王后院中那些个没名分的小妾,哪个没挨过恭亲王妃的鞭子。 恭亲王看重这位王妃的娘家,所以对此从不吭声,而恭亲王妃也很有分寸,有名分的女人,她不会动手,恭亲王宠着的女人,她也不会动手,只将怒火撒到了那些失了宠没名分的妾室身上。偏生恭亲王又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再美再好的女人,宠过一段时间,便撒手不管。 如今安氏竟然跑来和她说,要将锦绣送到恭亲王府里去。 柳氏几乎要气疯了。 安氏见到柳氏情绪反应这么大,却依然腆着笑脸开口道:“如今京里,还有哪一位恭亲王呢!我说的,自然是那一位。这事儿,可多亏了我们家大爷去说,不然恭亲王哪里会瞧得上锦绣。” “我还真是记下你们家的大恩大德了!” 柳氏怒极反笑,开口嘲讽着,“我们家锦绣可没有那个福气进王府,既然你们觉得这是莫大的福气,你们家锦瑟怎么不去!” “弟妹,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怎么弄得好像是我们家在坑你们似得!” 安氏依然挑眉笑着,开口慢慢道,“这恭亲王府可不是普通地方,将来,若是恭亲王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你们家锦绣还能成了宫里的娘娘呢……” “够了!” 柳氏实在忍无可忍,她将手中茶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站起来指着安氏怒声道:“我们家锦绣,不需要攀所谓的高枝,她父母还在呢,还轮不上他大伯家给她算计婚事,我还有事,不送大嫂你了,你请自便吧!” “弟妹你……” “大嫂,你走不走!” 柳氏冷笑指着门口,一副安氏不走,她便要唤人过来赶人的姿态。 安氏面上尴尬,也有不甘,可还真怕柳氏赶人,她只能够忍着气站起身,开口道:“弟妹你这人真是的,好好和你说话呢……” “你走不走?!” 柳氏一句话都不想与安氏再言,只指着门口,冲着安氏板着脸。 安氏被柳氏扫地出门,自也是一肚子的怒火,她怒气冲冲的回了大房的院子,还未进门,恰好从里边走出的夏锦瑟看到了安氏。 夏锦瑟看着安氏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忍不住关心的问了一句:“娘,你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还不就是你二婶!” 安氏说的怒气冲冲,而夏锦瑟闻言,却是脸色大变,皱着眉头连声道:“你好好的,去惹二婶他们干吗!” “谁去惹他们了!” 说实话,安氏也不知道怎么的,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总有几分怵,见夏锦瑟皱了眉头,她便不敢高声,只是委屈道,“我这不是好心给五丫头去说婚事,那五丫头被退了亲,还怎么找人家,我这是好心好意。” “你……” 夏锦瑟看着自己母亲这副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可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她也不好朝着安氏吼,只能够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我不是和你说过,让你少去搀和二房的事情!” “这不是太夫人说了吗,而且我说的这一桩亲事,可是给恭亲王府……” “娘!” 夏锦瑟简直要崩溃,她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爹娘私底下,竟然这般做了,那一日从太夫人屋里出来,她便明令严声的和安氏说过,让她和夏立忠千万千万不要去管这码子的事情。 可是没料到,她爹娘还是背着她偷偷去做了。 “你怎么就听不进我说的话呢,我是你女儿,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夏锦瑟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她爹娘总是这般,有些事情,明明吃力不讨好,她爹娘总是上赶着去做。就像对付二房,明明便是太夫人联合他们大房三房一起对付,但他爹娘总是上赶着去做枪头鸟,好处倒是让三房占去,偏偏坏名声,全让他们家背了。 上辈子,最后她爹娘会落到那样的下场,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做了太多得罪二房的事情,尤其是那件将锦绣送进王府做妾的事情。 对,夏锦瑟也觉得,这事儿的确是她爹娘活该,可同样是罪魁祸首,三房却占尽了好处,这让她实在忍无可忍。 安氏完全不明白夏锦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到底是最疼爱的女儿,她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轻声解释道:“太夫人先前对咱们家已经有些不满了,我这不是怕三房领了先,让太夫人更看重三房吗!而且那夏锦绣,凭什么抢你亲事啊!” 夏锦瑟听着安氏的话,心中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她恨自己爹娘不长心眼,被人利用当枪头鸟,可安氏对她的一片疼爱之心,却是做不得假。 最终她还是轻声道:“二婶是不是没有答应你说的话,还把你赶了出来。” “是啊,柳氏那女人,太不知道好歹了!” 安氏忿忿不平。 而夏锦瑟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柳氏的手,轻声道:“既然二婶没有答应,你就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娘,就当是我求你了,二叔二婶没对不起咱家什么,你不要再对二房做什么了!” 夏锦瑟说的眼眶子几乎都要泛红,而安氏虽然不了解为什么每次一遇到二房的事情,夏锦瑟总是情绪这般激动,可是她实在疼爱这个女儿,见夏锦瑟这般,连忙着急道:“好好好,娘都听你的,你说不喜欢,娘就不做了,你别哭。” 安氏连声安慰着夏锦瑟,而夏锦瑟这才平复了情绪,看着安氏确认道:“娘你不骗我?” “娘还能骗你吗!” 安氏笑着摸了摸夏锦瑟的脑袋,轻声道,“平时小大人的样子,可遇到事情就哭,果然还是个孩子。娘让厨房里炖了燕窝,咱们现在去吃好不好?” “嗯。” 夏锦瑟点了点头。 晚上,夏立忠难得歇在了安氏的房里,安氏看到夏立忠的时候,倒也知道,夏立忠估计是来问她今日的事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夏立忠开口道:“二房没答应,立忠,要不就算了!” 夏立忠原本正由安氏伺候着在洗脚,闻言却是一瞪眼睛开口道:“什么算了!这事儿,是说算就能算吗!” “可是二房没答应,咱们能做什么!” 安氏倒是没把夏锦瑟说出来,因为知晓丈夫的脾性,要是让他知道夏锦瑟也插了一脚,肯定会骂自己女儿的。所以安氏只是拿了二房做挡箭牌。更何况,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柳氏和夏立齐做父母的都不答应,他们做亲戚的,也不能越俎代庖。 “王爷都已经看过五丫头的画像,也很满意,我也答应了送五丫头过去,现在怎么反悔,更何况,王爷也答应了替我复官的事情,咱们再把五丫头送进去,王爷一高兴,指不定还给我提个位置。” 夏立忠倒是难得耐心的和安氏说了一番原因,最后拍板决定:“五丫头这王府,是一定要送的,太夫人那边也等着答复,便是不顾及太夫人和我复官的事情,万一王爷觉得咱们家出尔反尔不高兴了怎么办!” 安氏只是一个小妇人,听了夏立忠的话,立刻被唬住了,只是她也有一些为难,开口道:“要是二房不答应怎么办,夏立齐现在官做得也挺大的,他要是和咱们闹起来,多难看啊!” “你怕什么,咱们让王爷那边来接人,然后用爹娘的孝道压着他,他还能反了天不成,现在最重孝道了,夏立齐要是真有胆子闹,回头让他官也当不成!” 夏立忠冷笑道,他也不是真的没脑子,又如何会没有考虑好后边的事情。   ☆、125|第124章 ·π 第125章 虽然严词拒绝,将人赶走,可是柳氏心里还是觉得不安,等到晚上夏立齐回来的时候,她便迫不及待的与夏立齐讲了这件事情。 夏立齐听完之后,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单单是大房想做什么,夏立齐其实并不怕,可是这事儿,却又扯到了一个恭亲王…… 不过,他看着柳氏一脸担忧的样子,还是轻声安慰了她:“不用担心,恭亲王毕竟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如今正是该谨言慎行的时候,我大小还是个朝廷命官,只要我们做父母的不答应,恭亲王也不可能强迫咱们家锦绣进他府里吧!” 柳氏听了夏立齐这话,也觉得有道理,心里倒是平静了一些,只是,她还是担忧的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大房做事向来都不顾及什么颜面……” “这几日,不管锦绣去哪里,你都陪着她,身边不要缺人。” 夏立齐想了想,叮嘱了这么一句。 毕竟如今大房还没有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做什么,他们如今的应对之策,也只能够以静制动,小心谨慎。 其实,夏立齐心里也是有些顾虑,在考虑一件事情。若是在之前不知道燕亲王对于锦绣的意思,他在知晓这件事情后,可能会第一时间就想着找燕亲王先说一说,至少是打一声招呼,毕竟真和恭亲王对上,他一个四品小官实在不够看。 可是,如今他也又觉得,自己若是拿这件还不一定有可能的事情去找燕亲王,指不定恭亲王没那个意思,反倒是将燕亲王迎了进来。 当然,夏立齐倒也不是真的为了这点子顾虑便不顾锦绣的安危。只因为这件事情,按照常理而言,恭亲王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在这个时候坏了自己的名声,而夏立忠夫妻,他们虽是锦绣的大伯大伯母,可一来,这二人又不能够代表勇诚伯府,二来夏立齐和柳氏作为锦绣的父母尚且在世,也没有道理他们能够擅自决定下锦绣的亲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夏立齐和柳氏打算明日去麻烦一下兰姨太太,至少先将勇诚伯按在手上,只要勇诚伯站在他们这边,便是有太夫人在那一头做手脚,倒也不怕了。 虽然夏立齐并没有用这事去麻烦晏淮,但晏淮也早已经收到了夏锦瑟的信,或许早在收到夏锦瑟信之前,他安插在勇诚伯府里的人,便已经将今日的消息禀告过他。 夏锦瑟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老老实实将所有的事情都写在心上禀告于晏淮。 晏淮在看完信后,只是将信倒扣进了桌面上,并没有依着身边宝亲王上蹿下跳、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出的主意,去找恭亲王做什么。 倒也只是灵机一闪,此次,或许还是他和锦绣之间的一次转机,也是刷新他在锦绣父母面前印象的好机会。 不过因着这事儿吓到自家媳妇,却不怎么美妙了。晏淮想了想,决定这几日找个机会再去见自家媳妇一次,先给媳妇做个心理准备。 晏淮坐在书桌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而宝亲王却是瞧着他这副淡定的样子,却是急了,连声道:“你真的不去找老大说说?” 晏淮只是抬起眼睑看了一眼宝亲王后,又笑了笑,开口道:“这几日,你将你府里可用的人点点,回头将人借给我使使。” “什么意思?” 宝亲王一脸不解,呆呆的看着晏淮,而晏淮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神秘的笑了一下。 接一个小妾入府,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有些稍稍得脸一点的,或许府里自家还能摆上两桌席面热闹热闹。可多数的小妾,从府外接进府里,常常只能抱着一个包袱去,进门第一件事情,却是对着正室叩头斟茶,有的正室看不上,还得等你圆了房,才有可能有资格给正室去叩那个头。 恭亲王对于锦绣的印象,其实很浅很浅,只停留在了画中美人的阶段,而且真人是不是美,他还保持着怀疑的心态,毕竟画像上的人物,总归是失了真,而且那副画像又是夏立忠拿来过来给他献美时用的,难保画师不会将人画的出彩一些。 但有人主动送女人上门,恭亲王是来者不拒,而且这勇诚伯府给他献的这位美人,可是夏立齐的女儿。 夏立齐官位不高,也不显赫,可那个官职却是十分紧要,堂堂户部侍郎,主管金部和仓部,钱粮都在他手心里握着呢。而且恭亲王想到了之前听闻到的一则消息,心中越发满意。 主管户部的尚书如今年事已高,再过几年估计便要退下来了,届时应该会在户部两名侍郎中选出一名顶上,而据皇上身边的人说,皇上对于夏立齐在上川的功绩十分满意,回京复职后,他上任后做出来的几件事情,都让皇上赞不绝口,很有可能,这将来户部尚书的位置,便会让夏立齐坐上。 其实,便是如今的夏立齐,她的嫡女入他府里,按照常理而言,一个庶妃是绝对跑不掉的,再进一步,可能侧妃也是能够坐得,只是他如今那七个位置都满了,而坐在七个位置上的女人,也都亦或者娘家给力,亦或是给他诞下子嗣,自然不能够轻易废掉,夏立忠将人送进来,却只要一个妾室的位置,这对于恭亲王而言,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用一个算不得什么名牌上的小妾之位,换得担任要职的四品大员家中的嫡女,而且那嫡女还有可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实在是划算。 勇诚伯府这般给他面子,晏浩想了想,自己也得给他们一些面子,夏立忠复员的事情,便尽快给办下来,而去接夏锦绣的时候,便让自己的心腹过去接人,也客气一些。 晏浩考虑了一下,便这般决定了,只是这几日,皇上交了一个挺重要的事情给他办理,他自然是忙得很,连家都极少回吗,还哪有闲心去考虑美人不美人。 接锦绣入府的事情,暂时就这样耽搁下来,也让二房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见这么久没有动静,还以为是他们多心了。 而大房那头,却是急得不行,画像也交了,上边也通知了让入府,可是如今都过去了好几日,竟然还没有一丝音讯,这是反悔的意思吗?加上三房又说了几句激将话,夏立忠和安氏心中着急的不行,也唯恐此事就这样黄了。夏立忠又去恭亲王府来回徘徊了好几次,可都没有见到恭亲王,直到第三次去时,才在门口堵到了人,恰好恭亲王所办理的事情,也告了一段落,看到夏立忠的时候,倒是停下与他说了几句话。 夏立忠一看到恭亲王,便腆着笑脸问恭亲王锦绣入府的时候。 恭亲王倒是没料到夏立忠竟然是跑来问这个的,他看着夏立忠轻笑道:“行,本王明日便派人来接,你让你那个侄女好好收拾收拾。” 因着夏立忠的这副迫不及待,晏浩对于锦绣的印象,也不免看轻了几分。 甚至在朝上看到夏立齐的时候,他心里还忍不住嘀咕着:这夏立齐瞧着一副不近人情、刚正不阿的样子,没料到,私底下竟然这般迫不及待想把嫡女送来攀附权贵。 但恭亲王到底还是挺看重夏立齐如今在朝上的位置,所以当天回到府上,还是给自己的王妃打了一声招呼,让收拾了一个庶妃规制的小院子出来,第二日又让心腹带了府上几日,去了勇诚伯府接人。 恭亲王府来人的时候,柳氏正带着锦绣在挑选着铺子上新送过来的锦缎,虽然前不久才刚做了一批夏季的衣衫,而且锦绣如今也还在长身体,等到了明年可能穿不上这些衣裳了。 可她们家里也不缺钱,而柳氏最大的爱好便是打扮自己的女儿,所以这一次,又是选了好几匹各色缎子,打算给锦绣再多做几套衣裳。 锦绣的衣衫柳氏选了,锦绣则是兴致勃勃给家里所有的人都选了布料做衣裳,陈仪倒是没给自己选,她挑选了几匹细软的缎子,打算给儿子做衣裳,还是锦绣看不过眼,给陈仪又多选了几身,方才满意收手。 秋玲慌慌张张进来禀告的时候,锦绣正和柳氏讨论着要在衣裙上绣的式样。 看到秋玲这副样子闯了进来,柳氏还皱了一下眉头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这么慌里慌张的。” “二夫人,恭亲王府来人了,说……说接小姐入府。” “什么!” 柳氏当即便站了起来,怒声道:“这事儿不是回绝了吗?” 不过柳氏说出口后,也发现和秋玲说这个,完全是白费口舌,她只是问道:“人呢,如今在哪里?” “大夫人他们已经将人带到咱们院子的门口了,奴婢瞧着情势不对,让人拦下了!” 秋玲心中十分忐忑。 毕竟是恭亲王府的人,她这么拦下,会不会有问题?可是一想到方才那副情景,她又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 柳氏闻言,也是赞赏的看了一眼秋玲,连声道:“你做的对,让人把大门堵住,别让人进来。” 柳氏虽然吩咐这般做了,可心里也知道,这门也只能够拦得一时,早晚可能会被撞开。她这会儿真的顾不上生气和愤怒,心里也只想着一件事情,千万不能够让他们将锦绣带走。锦绣若是被带走,日后就说不清楚了,没带走,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柳氏在这一刻,虽然慌了一下,却立刻冷静了下来,对同样担忧看着她的陈仪道:“仪儿,我把锦绣托付给你,你带着她藏起来。” 说罢,又对锦绣开口道:“夏芍和夏竹会武艺,你将二人带在身边,千万千万不要离开她们。” 锦绣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先时晏淮早已经和她打了招呼,便是晏淮没有与她打过招呼,锦绣也有那个信心,觉得晏淮是不会让她出事的。 她还想安慰柳氏几句,陈仪却是急急慌慌扯了她的手,直接往外边跑去。 而柳氏在说完这话,她又连忙到屋外招呼过来同样慌里慌张的几名小厮,开口道:“待会儿若是门开了,你们想办法出去,将二爷和两位少爷尽快找回来。” 说来今日但凡家中有一个男人在,柳氏也不至于这般骑虎难下。 此时此刻,柳氏自然在厅中呆不下去,她也跑到了大门口处。 而大门正摇摇欲坠的顶着,他们二房所有的丫鬟仆从都出来了,全部守在大门口。 外边似乎是有人在撞门,一下一下,大门的门插早已经坏掉,底下人另找了棍棒顶上,大门外边,却是安氏的声音叫嚣着:“弟妹,赶紧把锦绣送出去,莫让恭亲王府的人久等了,恭亲王可是在府里就等着锦绣侄女回去呢!” 安氏的声音里带了得意洋洋,也带了几分尖利。 柳氏没有回答,只是焦虑的看着,又是开口吩咐道:“把门守住,今日但凡你们守住了门,回头我都有重赏。” 柳氏出手向来大方,更何况今日还点名了重赏,此言一出,倒是给二房守门的人士气一振,也都打起了精神继续守着门。 其实在大门外边,安氏心里也十分的焦虑,她这会儿是带着大房的人来砸门,她原本以为,恭亲王府的人来了,柳氏和夏立齐便是再不愿意,也应该会乖乖交出锦绣,没料到,一个小小的丫鬟,就敢下令将们给堵住了。 此事越拖到后边,越是不利,安氏清楚这一点,所以让大房的人更加用力的咱们,倒是一点颜面都不顾及了。 恭亲王府过来的人,也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副场景。 他们先时来时,也只得了吩咐说是来接勇诚伯府的五小姐,没料到,竟然会遇到这么一番情景。其中一人倒是担忧的说了一句:“这砸门,总归是不好吧,看来府上还没有商定好,要不咱们下次再来。” 而安氏闻言,却是连忙开口阻止道:“管事大人,你这样空手回去不太好吧,还是等我那侄女出来再走。” 安氏又不傻,若是这次没有让恭亲王府的人将锦绣带走,下次二房有了警惕,还想将人带走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而安氏这话一出,那名管事脸上的确是有些发愁。 恭亲王出门的时候,并未吩咐太多的事情,她也不太清楚前因后果,只记得恭亲王与他说,要温柔一些,他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既王爷看中了对方家中小姐,所以来使强硬手段交人。 若真是这般,今日他们不带人回去,肯定讨不了一顿罚。 可若没有这一回事情,那管事也为难了,恭亲王是绝对不允许她们这些底下人败坏他的名声,所以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也不会做出来的。 那管事思来想去,瞧见安氏这般积极,倒也没有在阻止,只是带着人走到了边上又对安氏说了一句:“速度快些,待会儿我们要回去了。” 安氏闻言,立刻精神大振,连声应道:“好好好。”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谄媚的对待一个做奴才的,有什么问题。 等到夏锦瑟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便见到安氏站在二房门口正中间的位置,指挥着自家院子里的奴才,拿着木桩子一下一下的撞着门。而她的三婶以及夏锦澜,则是站在边上看着热闹。 夏锦瑟顾不上去瞪那几子看热闹的人,只是一把抓住了安氏的手,连声质问:“娘,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停下!” “锦瑟……你怎么来了!” 安氏看到夏锦瑟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冲着底下人喊道:“赶紧赶紧,给我把门撞开了。” 说罢,又是将夏锦瑟拉到了一边,轻声道:“你过来凑什么热闹,回去吧!” 夏锦瑟却是急的不行,一把拉开了柳氏的手臂,重新走到了柳氏身边开口道;连声道“娘,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动二房的。”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赶紧回去……” 夏锦瑟正说着,大门啪嗒一下撞开了,安氏精神大振,根本顾不上其他人,目光只紧紧盯着里边的人,想要从里边找出夏锦绣来,但柳氏如何会让她的愿,锦绣早已经让柳氏藏了起来。 安氏看着柳氏一脸心焦的样子,心里却是十分开心,往日里,二房总是端着下巴看人,柳氏更是仗着有几分臭钱看不起他们,如今看着柳氏这般,她心里忍不住有一种痛快的感觉。她抬起头看着柳氏,连声道:“弟妹,锦绣呢,你若不交人,我便带人去搜了!” 安氏的话音还未落下,夏锦瑟却是脸色一变,她咬了咬牙,突然走到了中间,挡在了柳氏跟前,冲着安氏开口道:“娘,你带人回去。二婶和二叔从来没有答应过将五妹妹送到恭亲王府,您怎么可以这么做!” 夏锦瑟这一举动,实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而恭亲王府的人,也是面面相觑,听着意思,仿佛是这位勇诚伯府的大夫人自作主张,人家父母根本就不知晓。 安氏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更是觉得脸上挂不住,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为了维护二房,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了她的面子。 若是私底下倒也罢了,如今她便是为了维护脸面,也不可能放过二房。 她怒气冲冲的冲着底下人吩咐:“将小姐带回去,你们都给我进去搜,一定要把五丫头找出来!” 夏锦瑟挣扎着还想要维护,柳氏却是从夏锦瑟身后走了出来,看着安氏冷笑道:“我看谁敢,今日谁敢在我这儿撒野,我心里一笔一笔的记住,今后尽数归还!” 柳氏的目光阴沉的吓人,安氏根本不敢面对,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撕破了脸面,安氏也不可能再退让,她看了一眼二房里的人,又看了看自己带着的人,顿时觉得底气十足,而且她的背后,还有恭亲王府给撑腰,安氏顿时气焰又嚣张了起来,冲着底下人责骂道:“还不快动手!” 到底是各为其主,大房的人,便是畏惧柳氏可还是作势要往里边闯去。 “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怒斥之声。 那声音不轻不重,可十分威严有气势,在场人都将目光往大门口看了过去。 安氏也一脸愠色的往大门口看去,这么一看,却是吓了她一跳。只瞧着门口两名身穿蟒袍的青年男子正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站在了门口,走在前边那名身材挺拔、面容俊美的男子,正眼神暗沉的看着她,差点没让安氏吓得腿软摔倒在地上。 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来,甚至连行礼,都没反应过来。 能穿蟒袍的,自然是王爷,而眼前这两名身穿蟒袍的男子,在前边的那位,安氏见过,也一眼便认了出来,是燕亲王。至于站在燕亲王身后那位男子,身材中等,略微发福,圆圆的脸上正似笑非笑瞅着她,让她心里一阵发寒。安氏便是从未见过这位,却也能从这形象中猜到对方的身份,却是宝亲王。 两位王爷乍然出现的份量,绝对不轻,至少在场人都给镇住了。 可是,这两位王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这样出现,又恰好在这个时机出现。所有的人心里都升起了疑窦。 在这个时候,燕亲王却从门口快步走到了柳氏面前,朝着柳氏恭敬的行了一晚辈礼,而后温声道:“伯母,淮来迟了。”   ☆、126| 第124章 ·π 第126章 燕亲王此言一出,再次让在场之人,瞠目结舌。 安氏更是直接腿一软,差点没给跪在地上。 燕亲王如何会和二房扯上关系,而且看着样子,这关系还非同一般,燕亲王对于柳氏的态度,完全便是没有姿态,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普普通通晚辈的位置上,甚至还隐隐带了几分讨好。 而柳氏面对燕亲王的讨好,却并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回视过去的目光,隐隐透露着复杂,不过,倒是没有冷脸相待,只是客气道:“多谢燕亲王。” 晏淮对于柳氏的不近人情,并没有生气,反而温和的笑道:“伯母您客气了,锦绣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他却是转了身,目光阴翳的扫过这会儿早已经焉了的大房众人,也扫过了这会儿面露诧异与惶恐的恭亲王府里的人,出声道:“你们方才这是在做什么!” 晏淮这话,虽然语气平淡,可完全没有疑问的意思,瞧着更像是在质问。 这一回,安氏真的吓坏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脑子更是完全跟上了锈似得,浑浑噩噩,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倒是恭亲王府来的领头之人见惯了大场面,即使今日之事,虽然稀奇,他倒也没有跟安氏一样不济,还笑着走上一步,冲着燕亲王行了一礼,又冲着宝亲王行了一礼。 他这一行礼,在场人都哗啦啦一片跪下了,柳氏也跟着跪下了,晏淮哪里会让柳氏跪下,连忙伸手去扶,却并没有将其他人叫起,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恭亲王的心腹身上。 那心腹虽然跪倒在地上,但脸上仍然挂着恭敬的笑容,开口慢慢回道:“燕亲王殿下,我家王爷派奴才过来接五小姐入府。” 那心腹话音未落,柳氏却是带着气愤急急开口:“笑话,我和我夫君何时答应过此事!我们不应,你们便来砸门,有这样的道理吗!” 心腹闻言,倒也不慌,依然不急不缓开口道:“此事分明便是府上先给王爷敬献了五小姐画像,王爷才应下的。何况,王爷来时,特特嘱咐奴才等要对五小姐和府上客气一些,这领人砸门一事,却都是府上大夫人所为,奴才等也觉得不妥,也劝说过大夫人,可大夫人却不以为意。” 安氏听得那心腹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卸的一干二净,全部将责任推到了她身上,一时之间,又急又慌,可是,令她更加慌张的却是,她竟然根本找不出话来反驳。 美人图是她相公献的,砸门的人,也都是他们大房。 可事情,仿佛又不是这样,至少,不应该完全是她们大房一边的责任啊! 安氏脑子里稀里糊涂,抬头看到燕亲王看过来带着厌恶的目光,她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开始发起了抖。 这会儿的安氏,早已经面如土色,额上的虚汗打湿了发鬓,跪在她边上的夏锦瑟看着安氏这副可怜又可悲的模样,心中却是百味交杂。 她厌恶自己的父母太过于愚蠢,也厌恶他们成日里无事生非,可是到底是她的父母,她再痛恨再厌恶,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他们,尤其是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安氏。 夏锦瑟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晏淮叩了一个响头,轻声开口道:“王爷恕罪,我娘知错了!” 夏锦瑟看着跪在一旁缩在人群后边的三房,心里恨得直咬牙,可她也知道,这会儿她根本不可能将三房拖下水,今日的事情,是太夫人在背后指使、三房在后边挑白,可……若不是她爹娘对二房心存恶意,也不会当了这个出头鸟。 夏锦瑟会突然出来认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燕亲王目光只是淡淡的看过她一眼,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安氏听到了夏锦瑟替她认错之言,却是一下子从惊惶中反应过来,心中暗暗发苦的想着,她这个蠢女儿,这事儿怎么能认呢!咬死了也不能够承认啊! 她看着站在燕亲王背后,脸上平静无波的柳氏,恶从胆中生,突然一把将夏锦瑟扯到了身后,开口道:“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乱认什么呢!咱们家又没有做什么事情。” 说完这话,她又抬起头看向了柳氏,大声嚷嚷道:“弟妹,你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不是你托了我们家爷去找的恭亲王,说想让五丫头入大王爷府里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 柳氏没料到,都这会儿了,安氏竟然还能颠倒黑白,她气的浑身发颤。而夏锦瑟也没料到安氏会突然这样做,心里更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滋味。 她看了一眼看向他们家目光中,眼里满是嘲讽与不屑的燕亲王,拳头不禁紧紧握了起来,她自然知道,在这勇诚伯府里,燕亲王恐怕放了不少的眼线,她只是其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燕亲王今日会这么巧合在这关头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将所有的事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她娘若是乖乖承认了错误,可能还能侥幸逃过这一劫,可这会儿,她娘亲竟然还不知死活想把二房也拖下水。 夏锦瑟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嘴唇被她咬破了,血腥味儿在嘴里弥漫着,不过因着这份疼痛,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看着跪在后边一副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三房,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突然开口:“娘,你糊涂了!这事儿二婶分明便是没有表态过,是三婶和你说的二婶答应了,你这才误以为二婶也答应了!” “啊……” 安氏没反应过来,模样有些怔愣的看着夏锦瑟。 而三房却是急了,根本没有想到夏锦瑟会无中生有,将她们也扯下水,王氏咬牙开口道:“二丫头,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 “三婶你这会儿怎么不承认了,明明那日是你和我娘说的,我也听到了,而且二婶真的没有说过同意将五妹妹送进恭亲王府的事情吗?” 夏锦瑟说这话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也是故意在诈王氏。 果然,王氏听到夏锦瑟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为难。 说来,她肯定是恼怒夏锦瑟将她也拖下水的,毕竟这件事情,她当家的和她仔细叮嘱过,说这件事情太得罪二房了,自家万万不能够在明面上扯上关系,让大房去做这个坏人便是了。正好大房又急于和老太太邀功,倒是省了他们的功夫。 这桩子既能挑动大房二房矛盾,又能坑了三房的事儿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谁料到,中途却杀出个燕亲王来,而且瞧着燕亲王的样子,仿佛和二房关系十分密切。 王氏心里却是真的有些急了,这可是燕亲王啊,要是燕亲王和二房关系真好,不是平白给二房增添助力,而且这桩子事情若是不成,他们两房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若她也咬死了二房的确是答应过将夏锦绣送去恭亲王府的事情,总归是少数服从多数,便是燕亲王也不好说什么了吧! 王氏想到了这里,倒真没发觉这事儿夏锦瑟这般说,是想将她们三房也拉下水,还以为夏锦瑟是病急乱投医,想拉个同盟。 大房太蠢,还是先将二房对付了再说。 在这样一贯的想法下,王氏鬼使神差,还真是给认了:“对了,二丫头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给记了起来,没错,这事儿明明便是二嫂你亲口和我应下的。明明便是你家看中恭亲王府的富贵,想要去攀这份富贵,如今怎么能不认了呢!” 王氏说的倒是十分直白,只把没指着柳氏的鼻子骂了。 而夏锦瑟目的达成,却是没有再说话,只任由王氏继续骂骂咧咧开口道:“二嫂,不是我说你,这事儿应了便不能反悔,你如今说出的话,不认了,未免太言而无信了。 “我言而无信……” 柳氏早便料到大房三房对他们家的敌视,只是没有料到,这两家竟然还能结合起来这般对付他们家,甚至连锦绣这个还未及笄的小侄女都不放过。 她和夏立齐一样,对于勇诚伯府,到底还是家里,有些个事情能忍则忍,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闹开,府里的人不要脸面,他们家还是要脸面的。 而且,只等着勇诚伯一过世,他们家便分出去单过,现在只当自己是个过客。可柳氏唯一的逆鳞,便是她的儿女,如今两家这般欺人太甚,真的是让她恨不得上去抽这两女人两个大耳瓜子。 晏淮在边上冷眼旁观着夏锦瑟挖了坑让三房去钻,并不言语。 直到看到柳氏被逼到了极限上,几乎是要情绪崩溃上去扯打那些人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扶住了柳氏,笑着开口道:“伯母,您别急,我自然相信你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说完这话,他冷笑着看着底下跪着的一行人,开口道:“您连我求娶锦绣小姐做王妃的事情都没答应,如何会答应将锦绣小姐送进恭亲王府做个小小的侍妾。” 晏淮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一般,“砰”的炸的在场人脑子里都嗡嗡作响,只除了一个早已经知道内情的夏锦瑟轻叹了一口气,重新恭敬低下头。 燕亲王求娶夏锦绣为妻,这话一出,实在是难以置信。 而这一句话一出,也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惊诧的望向了安氏和王氏,显然,这二人的谎言早已经不攻自破了。 谁会这般傻,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做,跑去做个小小的侍妾! 那可是堂堂的王妃之位,而且晏淮也是那个位置上未来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王爷,若是将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晏淮,那么他的王妃便是皇后。即使晏淮没坐上那个位置,但亲王妃的位置也比后宫所谓的妃嫔要强得多。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晏淮在京中里谣言纷纷,关于他克妻一说喧嚣之上的情况下,可仍有不少的世家小姐趋之若鹜、前赴后继的想去争那个位置。若不是晏淮当初自己“心灰意冷”,进宫求得了太后和皇上的允许,恐怕如今也不会这般清净。 当然,晏淮真正吸引人的,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尊贵的身份,还有他俊美的容貌、出众的气质与翩翩公子般的风度。 就是这么一个出众的男子,竟然早就看上并且求娶过勇诚伯府的五小姐,甚至还遭到了对方父母的拒绝。 这事儿,不管怎么想,实在是让人惊叹。 夏锦澜嫉恨的眼睛都要红了,她没有想到,一直被她看轻的五妹妹,竟然不动声色,又去勾引上了燕亲王。 之所以用“又”,那是因为她心里还牢牢的记着王夫人去二房提亲的事情,她一心觉得,肯定是夏锦绣趁着她不注意,勾引了她的王表哥。 晏淮可不管自己方才砸下了什么样的炸弹,嘴上却依然笑着开口道:“还是你们觉得,我这个燕亲王妃的位置,还比不得恭亲王身边一个没名分的小妾要好?” 晏淮脸上带笑,眼里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也显得他看起来有些恐怖。 晏淮这话说出来,谁敢去回答是,自是连连摇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略带几分笑意的开口道:“我这恭亲王府小妾的位置,哪里敢和燕亲王妃去相比。只是,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相信,这五小姐父母先时不答应,也是怕齐大非偶,只怕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吧!” 随着这个声音,从大门口慢慢走进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材有些健硕,个头虽然和晏淮瞧着差不多高,但体型却比晏淮瞧着略有几分削瘦的身形要大得多了。 他长相有些普通,眉宇之间,瞧着还有些暴虐,不过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却是平添几分特色,也让他看起来,有一种野性的魅力。 此人正是恭亲王,而在他的身后,却是刚从外边被柳氏匆匆叫回来的夏立齐和夏靖铭、夏靖珏两兄弟。 宝亲王站在门口,看到恭亲王出现,也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笑着开口从恭亲王做了一辑,笑眯眯道;“大哥!” 晏淮倒也恭敬的也做了一辑,嘴里冷淡的唤了一声:“大哥!” 晏浩瞧见晏淮这幅样子,也并不以为意,反而是笑着略带几分教导之意的开口道:“三弟,这做不到的事情,就别乱承诺了。” 让晏浩去相信晏淮会娶一个家世平平的四品小官的嫡女,晏浩是坚决不怎么相信。 他们几个兄弟,谁没有野心,也就晏翰这厮因着出身限制,虽然也同为亲王,只能够成日里游街走马,退出这夺嫡之争。 他们几个兄弟,起点都差不多,稍稍一点差错,便会差之千里,可能会因此而丧失了去争的资格。 其中娶妻一事,更是重中之重。 晏浩自己的父亲安亲王,当年曾经辅佐皇上登上皇位,但手中并没有太多的权利,尤其是在兵权一块,却是晏浩之前最大的劣势,为了这,他才好不容易跑去求娶了现在这位王妃,他最喜欢的,便是柔弱文雅的南边女子,而他现在王妃,因着自小在边关长大,加之自小练舞,看起来和他一样,都有些健硕,性情又是娇蛮霸道。但娶王妃,可以不是自己喜欢,只要有用就行了,反正他是王爷,注定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喜欢的女人,一样可以纳进府里来。 也因着这样的想法,晏浩反正是怎么都不相信,晏淮会仅仅是因为喜欢,便将王妃这个筹码就这样用掉,给一个对自己毫无助益的女人。 他笑着对晏淮开口又道:“本来只是一个女人,若三弟喜欢,做大哥的,让给你又何妨。不过三弟你为了和大哥来争这个女人,说这样的话,便有些过分了!” 晏浩是真的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女人,更何况他都没见过锦绣,连锦绣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又谈何喜欢。但晏淮突然冒出来要和他争,却是让他来了兴趣,而能够借着锦绣打击一下晏淮,或者从晏淮身上得到什么好处,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晏浩心里也是暗暗算计着什么。 而晏浩的话,也给原本仿若大难临头的大房和三房来了信心。 就是啊,这燕亲王便是再喜欢夏锦绣,又怎么可能真的娶她,这身份差的也太厉害了吧!肯定是燕亲王为了给二房撑腰,所以故意说出来吓唬吓唬她们。 一想到了这个,这两房精神大振,不复方才的萎靡,也都支起了耳朵,认真听着上边的对话。 本来接一个女人入府这样小小的一桩子事情,晏浩自然是不会过来的,可是因着晏淮和晏翰二人的突然出现,他听着自己心腹偷偷遣回来的下人回报,倒是来了兴趣,所以特地过来跑了一趟。 而这边闹得动静也实在大,勇诚伯府里的其他人,都匆匆赶了过来。 太夫人、勇诚伯、兰姨太太…… 二房这不算大的院子里,里里外外几乎挤满了人。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最后终于在肃亲王晏泽的到场后,彻底沸腾了。 京中四位最负盛名的四位亲王,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女人,都聚集到了这个已经没落了的勇诚伯府。 勇诚伯吓得战战兢兢,心中更是百味交杂,若这四位亲王,真是来做客的,那便是勇诚伯府的三生有幸,可如今这局面,瞧着更像是要掐起来一般。   ☆、127| 第124章 ·π 第127章 说来也是可笑,也因为今日这事儿,勇诚伯第一次认真的开始关注起了自己的这位小孙女夏锦绣。 他也是真怕这四位亲王在他的府里掐起来,所以满脸讨好的从大门外挤到了里边,走到了这四位亲王中间,满脸讨好的笑容冲着四人道:“几位王爷,你们看这儿地方狭小,只怕怠慢你们,要不,请去厅中上座……臣……臣让锦绣出来给几位王爷敬茶。” 勇诚伯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心里还有些喜滋滋的庆幸自己脑子转得快,但夏立齐和柳氏闻言,却是一脸不豫的开口阻止:“爹,你说什么呢!锦绣怎么可以出来……” 夏立齐有些说不出嘴,勇诚伯这话,简直就是把锦绣当奴婢使唤,或许比奴婢还不如…… 柳氏也是气得够呛。 “住嘴。” 勇诚伯没料到自己的二儿子这般不懂眼色,竟然在这个时候拆他的台,心里十分不悦,也有一些委屈,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勇诚伯府好,而且又不是让锦绣去做什么,只是敬个茶,怎么委屈她了。 勇诚伯觉得二房太过于疼宠锦绣,一个女娃子,值当这般费心吗? 不过,勇诚伯这边脸上谄媚的笑容还没松下,却听得晏淮一阵怒喝:“胡说什么,本王未来的王妃,便是让你随意使的吗?” 晏淮的这一声怒喝,差点没把勇诚伯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不过也差不多了,他吞咽着口水,浑身发抖着,心里越发觉得委屈了,他好心好意让锦绣出来给他们敬茶,明明是燕亲王也得了实惠的事情,怎么反倒来训斥他了。 勇诚伯还想分说几句,站在晏淮身侧的宝亲王晏翰,却是笑嘻嘻的冲着勇诚伯开口道:“你这老头好不知事,连三哥都是喜欢的不敢冒犯的锦绣小姐,你竟然还敢打这样的主意,若非三哥念在你和锦绣小姐还有那么一点子关系,现在早就处置你了!” 勇诚伯被晏翰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些被吓到了,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晏淮,又看了一眼晏翰,最后低着头,竟然没出息的偷偷躲在了夏立齐的身后。 最后进来的晏泽厌恶的看着勇诚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似乎也有一些看不下去这一院子乱糟糟的样子。 他之所以会过来,只是听得底下人说,晏浩、晏淮和晏翰三人,为了一个女人要打起来了,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毕竟这事儿实在是稀奇,晏浩虽然一向好色,可他也是个懂分寸之人,而晏淮和晏翰二人更是不必说了,晏淮都是这个年纪了,至今仍是一个伺候人都没有,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这三弟,是不是身体上又什么毛病。而晏翰呢,当然也有娶妻纳妾,可这位,对于女色从不上心,性情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成日里斗鸡走狗的,这三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掐起来,那女人便是天仙,他都不相信。 只是没料到,这一来,瞧着好像还真是跟底下人说的一般。 他在四人中,一向以恪守规矩礼教著称,自然瞧不上三兄弟为了一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所以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开口道:“你们这样子,像什么样子,若是让父皇知晓,定然会好好处罚你们!” 晏浩看着晏泽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其实十分瞧不上眼,不过面上却还是笑着开口道:“瞧二弟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呢!这事儿我也很无辜,这底下人要送美人给我,我自然却之不恭,这还特地吩咐了底下人好好迎接美人,谁料到,三弟却是临了来插一脚,非说这美人,是他未来的王妃。” 说罢,他又抬头看着晏淮,语气里带着几分挤兑的意思:“三弟,你若真打算娶这美人,我做大哥的,自然无话可说,可你若只是想和大哥来争,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而一旁的晏泽闻言,也是谴责的看向晏淮,开口道:“没错,三弟你这事儿,做的实在有失分寸……” “大哥、二哥,我既然说要娶锦绣小姐为妻,自然不会作假。” 说罢他走到了夏立齐和柳氏身边,恭敬的行了一礼后,开口道:“伯父、伯母,请你们答应我和锦绣的婚事。” “……” 夏立齐没有说话,而柳氏却是推了推夏立齐,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王爷,恐怕您的婚事,您自己做不了主吧!” 柳氏早早便听说这位燕亲王可是当今太后最疼爱的孙子,加上如今又记在皇上名下,说要成亲,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便是普通人家,想要娶妻生子,这还得征求家里人的意见呢! “伯母放心,只要您和伯父答应了,我这就进宫去求父皇赐婚。” 晏淮闻言,却是听出了柳氏话中的和缓与默应,他看向了夏立齐,夏立齐脸上神色虽然也有一些不豫,可到底没有出声反对。 显然,对于当下的形式,二人看的十分清楚,不答应晏淮,锦绣很有可能会被恭亲王带去做妾,并非夏立齐和柳氏无能,而是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在王权与强权面前,实在无能为力。 大房和三房这一次,抬出了恭亲王来压他们,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料想到,也是让他们恨得咬牙啮齿的一点。往日里他们诸多忍耐,一来多少有点顾忌血缘亲情,二来毕竟夏立齐在朝中为官,不宜闹得太过,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的沉默,竟然让他们想出这样的毒计来害他们。 便是二人自小所受到的教育皆是要以家族为重,以和为贵,可这会儿,二人却是有一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感觉。 这一回,幸亏还有一个晏淮在,若是没有他,柳氏和夏立齐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会遭受到什么。 夏立齐和柳氏的目光里,带着愤慨扫视着此时闷不吭声的众人。 而晏淮却是有一种心愿得偿所愿的感觉,连忙压制住心底的激动,二话不说,便朝着已经烂了的大门口跑了出去。 晏浩和晏泽二人被晏淮这举动吓了一大跳,待想要伸手去拦的时候,人早已经跑出去了。二人面面相觑,皆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道:“这人,该不会真是进宫去求旨了吧!” 晏浩说完之后,却是立刻否认了这一说法,应该不会,便是晏淮真有心去求旨,可这般突然要求娶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父皇也绝对不可能答应。 更何况,据他所知,太后最近也有意替晏淮相看郭家的其他姑娘。 晏浩和晏泽觉得,更大的一种可能是,晏淮可能用了拖延的方子,可能也是去求圣旨,但可能是让皇上下旨将夏锦绣赏赐给他当侧妃。将正妃的位置让出,只为娶到喜欢的女人,这代价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想都不敢想,太奢侈了。 晏浩这般想着,心里却是有些不满了。 万一圣旨真下了,便是晏淮在这里骗了他们,他也不可能抗旨不尊。 但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大失脸面,他堂堂大皇子恭亲王,竟然争不过自家弟弟。 晏浩想到了这里,觉得自己傻等着晏淮带了圣旨回来,那才是真傻。 他朝着底下心腹使了一个眼神,又是将目光看向了夏立齐和柳氏夫妇,开口笑道:“夏大人、夏夫人,既然三弟已经离去,那请你们将五小姐请出来吧,本王待会儿还有事情忙,可没工夫继续在这儿耽误。 而那心腹也带着恭亲王府里的人,朝着夏立齐和柳氏逼迫走了过去。 只是,那些人还未走近的时候,另一群人,却是挡在了那群人前边。 晏翰笑嘻嘻的走到了晏浩跟前,出声道:“大哥,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吧,而且三哥明明是进宫去请求娶锦绣小姐的圣旨,怎么变成了是离开呢。在三哥回来之前,我可不答应让你做什么!” 虽然都是王爷出行的仪仗自然都是浩浩荡荡,可是今日,晏翰身边,却几乎是将他宝亲王府所有可用之人都带过来了,院里院外,都沾满了。 偏生除了晏翰所带的人之外,另有燕亲王府的人也夹杂在其中,可见今日,晏翰和晏淮二人,比他还要有备而来。 晏浩看了一眼晏泽身边的人,却发现,便是晏泽此次愿意站在他这边,但身边那几号人,也根本不顶事儿。 晏浩瞧着,便沉了脸,冲着晏翰开口道:“老四,你让开,莫胡闹,你我都清楚,晏淮便是真的入了宫,去求娶此桩婚事,父皇也不可能答应让老三娶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做正妻,至多答应让她入燕亲王府当个侧妃。你们这样,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晏浩知道晏翰向来喜欢和晏淮一个鼻孔出气,也知晓,这会儿硬来自己并不占上风,所以他耐着性子开口说着。 晏翰听了,脸上依然笑嘻嘻,冲着晏浩开口道:“那我也不管,反正我答应了三哥在他人回来的时候,绝对不能够让你伤到五小姐的家人。更何况,这圣旨都还没下呢,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呢! “你……” 晏浩被晏翰无赖的话语弄得一肚子闷气没地儿发,而恰在这个时候,晏翰有笑眯眯的冲着晏浩道:“大哥,我也知晓你今日有一种平白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可到底冤有头债有主,谁是糊弄你的人,你朝谁发火去,咱不带牵扯到无辜的人。” 说罢,晏翰笑嘻嘻朝着大房的方向挤眉弄眼。 而晏浩还真是被晏翰的话语转移了注意力。 没错,一个女人如何,他的确是不在意,可若是因为此事,而被下了面子,甚至损了他在外边的名声和面子,那便是罪无可恕了。 他倒是想要朝着大房发火,可是大房的夏立忠,并没有在此,对着女眷动手,晏浩还没有这么下作到这个地步。 一时之间,晏浩心中更加憋屈上了。 而晏翰在边上瞧着,继续笑嘻嘻的添油加火出着主意。 “大哥,这勇诚伯府可不止一位姑娘,你瞧着这底下跪着的两位姑娘,姿色倒也不差,若是没有夏锦绣,你带着两位姑娘回去,也是一桩美事儿,毕竟此事冤有头债有主,这两位的姑娘的娘亲,可是迫不及待想要与你们府上扯上关系,咱不是最善解人意吗,你就满意她们的心愿好了!” 晏翰说的十分赖皮,柳氏在夏立齐边上听着,差点没给喷笑了出来。 她倒还真有几分期待晏翰所说的事情,虽然知晓祸不及子女,不过柳氏一想到当年自己女儿被拐之时,夏锦澜见死不救的做法以及这些年来,夏锦澜没事儿便找她家锦绣茬的事情,心里便有些阴暗的想着:还想看热闹,让你知道,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宝亲王殿下说的没错。” 柳氏突然从夏立齐的身后走了出来,朝着恭亲王行了一礼,出声慢慢道:“恭亲王殿下,臣妇和夫君从未答应过让自己女儿入恭亲王府之事,还请您明察,更何况,臣妇家中小女,性情一向娇惯,也不是府里最出色的姑娘,臣妇这位四侄女,姿容倒是姐妹中最出众的……” 柳氏说到这儿的时候,心中更是有一股子的畅快,这三房不是为了捧夏锦澜一直打压着她们家锦绣吗,如今她便成全了夏锦澜是府里最美丽的小姐这一说法。 而三房里的众人,却是根本没有料到,柳氏会突然反咬她们一口,而且是用这般无耻的做法,这和她们所认知里的二房根本不相符合,偏生一直都是表现的十分正人君子的夏立齐,在这会儿竟然也不吭声,只默默的站立在边上。也幸亏的夏立齐没吭声,不然他估计比柳氏还要按捺不住,他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都因为你们的陷害差点保不住,如今扯了你女儿下水,又算得了什么。 晏浩在听完柳氏这话后,眼神扫过了跪在地下的夏锦瑟和夏锦澜二人。 说实话,夏锦瑟的容貌长得,顶多只能够算是清秀端庄,并非是晏浩所喜欢,而夏锦澜,也的确是比夏锦瑟要出色许多,虽然夏锦澜这容貌,在晏浩眼里顶多是有几分娇俏,算不得出众,可一想到柳氏所言的,这一位是勇诚伯府最美丽的姑娘了,他心里却是有几分嫌弃的想着:最美丽的姑娘夏锦澜也仅仅只是如此,看来那画像真是不可信,夏锦绣比夏锦澜还要逊色,那便是连美丽都称不上吧! 当然,晏浩也不是没怀疑,若夏锦绣的姿容真的比夏锦澜还要逊色,那他的三弟如何会瞧得上夏锦绣。 可在他走近夏锦澜的时候,王氏连忙挡在前边护住了自己的女儿,冲着柳氏连声道:“你胡说什么,我家锦澜何时这般说过……” 这会儿王氏却是打死都不能认下这个名号。 偏生夏锦瑟却是冷笑出口说了一句:“三婶,这当然不是四妹妹自己说的,这可是府里底下人都传着的,谁人不知,勇诚伯府四小姐艳冠群芳……” 而安氏这会儿唯恐搭上自己的女儿,连忙开口道:“是啊,是啊,随便找个下人便可以问得出来,三弟妹你又何必否认呢!” 当初为了打压二房夏锦绣,安氏和王氏二人,仗着自己管家的便利,倒是没少去踩锦绣捧自己的女儿。 安氏却是暗暗庆幸,得亏她只传了自己女儿聪明伶俐,大方得体之类的说法,但三房却是惨了,毕竟三房的夏锦澜,不是仗着自己有几分长相,便将自己传的跟个天仙似得。 如今让她美!   ☆、128| 第124章 ·π 第128章 夏锦澜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和脸全部挤进王氏的怀中,可是晏浩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 夏锦澜这会儿早已经后悔死了,原本是打算来看夏锦绣的笑话,可是没有想到,笑话没看成,反倒是将自己搭了进去。虽然她也爱贪慕虚荣,可这也是有前提的,像恭亲王晏浩这般,显而易见便不是良配。荣华可能一时能享受到,但代价可能是自己的性命。夏锦澜不傻,自然不会愿意入恭亲王府。 更何况,如今她心系王子安…… 晏浩看着夏锦澜左藏右藏,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中一下子来了怒气。 先时接一个勇诚伯府的五小姐,便冒出一堆阻止的人,如今不过是看个四小姐,竟然还敢这么大着胆子给他难堪。 怎么,这小小一个勇诚伯府,竟然还能搞得这般精贵。 这夏锦绣有燕亲王和宝亲王护着,可这夏锦澜,他可没有那么好性直接轻轻放过。 王氏双手紧紧抱着夏锦澜的举动,无异于螳臂当车,晏浩根本便是将王氏无视,直接伸手一把将夏锦澜从王氏怀中扯了出来。 “娘……” 夏锦澜双眼泪汪汪,还想挣扎,可是晏浩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抓着夏锦澜的手力气十分重,直接让夏锦澜痛的脸色发白。 而晏浩在扯出夏锦澜,瞧了她一眼后,顿时兴趣大失,再美的女人,一旦哭的痛哭流涕,没有形象,便全毁了。 更何况,夏锦澜也不是十足十的美女。 晏浩冷笑的如同扔垃圾一般,将夏锦澜摔回了王氏的怀中,嗤笑道:“就这鬼样子还艳冠群芳,简直不知所谓,本王瞧着,连宫中浣衣局的宫女都不如。” 这话说出来,却是有些侮辱了,宫中自然也不是美女如云,而浣衣局更是最卑微的宫女所呆的地方,里边的宫人,基本上都是年老色衰,就是偶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被投入那地,待一段时间后,也会被摧残的不成。 夏锦澜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容貌,今日却被晏浩贬的一文不值。 夏锦澜这会儿当然也顾不上计较这些,她心中反倒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若是真让晏浩看上了,那才是真的倒霉。 夏锦澜一声不吭,倒是难得老老实实安静着。 晏浩瞧着夏锦澜这般,心中越发没了兴趣,他的目光倒也注意了夏锦瑟一会儿,但夏锦瑟的长相,却是一眼望去,便是那种老老实实的长相,更加不对晏浩的胃口。 晏浩甚至连去查看的想法都没有。 他最终还是伸手又抬起了夏锦澜的下巴,看着她满是眼泪哭的通红的脸蛋,冷声说了一句:“就这么一张脸,本王还瞧不上眼。有什么好哭的,真把自己当成天仙了。 一旁的宝亲王看到晏浩这般欺负着夏锦澜,还笑眯眯的摇旗助威:“就是,就是,大哥看你,那是你的荣幸,还遮遮掩掩的,真把自个儿当成天仙了!” 晏翰这话,实在是尖酸刻薄,将夏锦澜一张小脸说的通红通红,而这幅样子,倒是让晏浩起了几分兴致,感受着手上那层滑腻的肌肤,他眼里透露出几分兴味,手上摩挲了几记,却是开口说了一句:“让这丫头入本王府里,倒也未尝不可!” 晏浩这话,其实也是基于知晓今日想要将夏锦绣带走,当然也只是无意间起的念头。 他这都亲自来了,若是空手而归,难免会被人嘲笑,总该带走点什么。 而方才柳氏和大房众人所言的夏锦澜是勇诚伯府里最美丽的姑娘这一名号,也给她无形添了几分让人心动的点儿。 即使晏浩明明便觉得这张脸实在担不起这一称号,可也会不可避免的受其影响,继而看待夏锦澜那张小脸的感觉,也有越看越美的味道。 只是,他这轻飘飘一句话,却是吓得王氏和夏锦澜吓得够呛。 夏锦澜倒是病急乱投了医,看到站在不远处又丫鬟搀扶着的太夫人,她猛地朝着太夫人的方向冲了过去,连声道:“祖母,祖母,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太夫人这会儿其实也差不多都有些缩头做人了,没料到,夏锦澜却突然提到了她,并且还要朝着这边跑来,想要让她护着她。 太夫人吓得差点没把一把扑到自己怀中的夏锦澜踢开,当然她本身身体十分虚弱,这会儿也全靠丫鬟扶着才呆得住,被夏锦澜抱住了,也根本无力去反抗,一下子,她身上的衣服、发髻便被弄得乱七八糟。 出乎意料,太夫人最终倒是没有将夏锦澜推开,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勇诚伯,开口道:“你怎么看?” “祖母……” 夏锦澜哀求的叫着,瞧见太夫人无动于衷的摸样,又将目光哀求的看向了勇诚伯。 缩着脑袋躲在后边的勇诚伯被太夫人叫了一个正着,心里的恐惧,一点都不比夏锦澜少,他心中将太夫人骂了一个遍后,才缩着脑袋走了出来。 动作慢腾腾,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冲着晏浩连声道:“臣一切都听王爷的,王爷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祖父……” 夏锦澜孤立无援,不敢置信喃喃的叫着勇诚伯。 而勇诚伯却是朝着夏锦澜瞪了一眼,心里忍不住想着,这孙女简直便是不知所谓,王爷瞧上了她,不珍惜还要这般表现。 他还想要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门外响起了太监的声音。 “圣旨到!” 在场人心头都忍不住跳了一下,这才过去多久,晏淮竟然真的将圣旨求来了!只是不知道圣旨里,究竟写了什么。 晏浩更是直接松开了夏锦澜,走到了大门口连忙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站定。 来人果然是晏淮,他身后跟着的,却是在场四位王爷都十分熟悉的一人,周太监,当今皇上身边最受信任与亲密的太监总管。 这下子,便是晏翰都有些坐不住了,他跑到了晏淮身边站定,笑嘻嘻的看着这周太监说道:“周总管,你老怎么亲自来了?” 那周总管虽然在四位亲王面前一样会被尊重,可是他十分守分寸,闻言也是连忙冲着在场的其他三位亲王行了一礼,而后笑道:“奴才得了皇上的吩咐是过来宣旨的。王爷,等奴才干完正事,再与你话叨几句。” 这四位亲王里,周总管其实也是最喜欢晏翰宝亲王。虽然行事胡闹了一些,可十分平易近人,对于他们这些奴才,也是真心当了朋友。 这边周总管对着晏翰露了笑脸,而另一边的晏浩与晏泽二人,自然不愿意让晏翰专美于前。虽然打心底里瞧不起太监奴才,可这位周总管,却是必须得捧着才行。所以晏浩与晏泽二人也连忙笑着冲周总管笑着寒暄了两句。 周总管表面上瞧着,也都是不偏不倚,都笑着回应了。但脸上的笑容,显然便不如面对晏翰时候的,到达眼底。 晏浩原本还想打听圣旨的内容,也想看看他的这位三弟,是否真的爱美人而放弃江山,当然和他一样怀着急迫心情的人,也不少,至少勇诚伯府里的人,都伸长脖子等着一个结果。 不过,周总管并不多语,在方才寒暄的话说完之后,周总管又冲着在场人开口道:“勇诚伯府五小姐夏锦绣接旨。” 柳氏闻言,抓着夏立齐的手忍不住一紧,先时听得晏翰这般说是一回事情,可是,真的让女儿嫁给晏翰,又是另一回事情。 而夏立齐则顾不上安抚柳氏,冲着周总管轻声答道:“周公公稍等,我让内人去将锦绣请出来。” “行,那麻烦夏大人了。” 周总管对着夏立齐时,态度一样客气有礼,让人忍不住新生好感。而柳氏也终于反映了过来,她连忙招呼过了秋玲,吩咐着让她去将锦绣找出来。 而后,为避免让宫中之人多等,又是自己亲自带了人,进了屋里找了起来。 今日之事,说到底,皆由一个夏锦绣而起,虽不是四王相争,可二王相争,也分外有意思,偏生这一位罪魁祸首,至今都未曾露过一次面。 这位五小姐,不露一面,便搅得天翻地覆,还真是好本事。 而在场除了勇诚伯府之外的人,皆不由将目光落在了方才柳氏离开的那个方向,屏住呼吸等待着夏锦绣的亮相。 不说别的,单单这一位,能够打动几乎被誉为不动明王的燕亲王,便是一份好本事。即使长得真的不如这位夏锦澜,只是普普通通的相貌,他们也一定要好好的观察一番,看看对方究竟是有何过人之处。 众人正是这般想着,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来人似乎不止一两人,而是一群,也将众人的一颗心,紧紧的吊了起来。 晏淮含笑而立,晏翰笑嘻嘻站在晏淮边上,而晏浩仿若无意实则紧紧盯着脚步声过来的方向,晏泽则是真的十分淡然的看着……   ☆、129|第124章 ·π 第130章 人影慢慢在花丛之间若隐若现,先走出来的人,是柳氏。 柳氏虽然已是为人、妻,人母,可是她保养的算是很好了,肌肤白皙、面上无一丝皱纹,加上她长得也本就美貌,自是十分引人注目。 但在场的这四位王爷,显然对于一个年级比他们还大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兴趣,在看过柳氏后,却又将目光放在了柳氏的身后。 这一看,只看到了一只手,被柳氏牵在手中的一只手。 他们之所以会一眼看到,概因为那双手的肌肤,实在是太好了。 柳氏手上的肌肤也很好,白皙细嫩,可是在那一只手的衬托下,却顿时显得仿佛不那么白了,也不那么嫩了。 这几乎是他们看到最美的一只手,肌肤白嫩的仿佛让人不敢去触碰,手指纤细仿若葱管,连上边未染任何蔻丹,自是简简单单修的恰到好处的指甲,透出盈盈粉色光泽,仿若花瓣贴在上边。 而顺着那一只手瞧着,则是一节皓腕,仿若无骨,依然还是白和嫩。 晏浩眼神一动不动的瞧着,只觉得,拥有这么好一身肌肤的女子,便是面容普通,那也足够让一个男人心动了。 只是,他又觉得,若是拥有了这么好的一身肌肤,不长一张好脸,那简直便是暴殄天物。 但他又转而一想,便那容貌,仅需眉清目秀,便足够了。 脑子里诸般念头如流星般闪过,到他的目光,真的看到走在柳氏身后的锦绣时,却是咣当一声停住了运转。 因着这圣旨来的实在匆忙,锦绣身上也只是简简单单穿了一身家常蜜合色透纱闪银桃纹束衣,腰带松松束着,却掐出一段仿若柳枝般纤细的小腰,她走的并不快,加上本就身姿动人,便是就这么自然的走着,也别有一番袅袅依依风情。 微微低着的脑袋,到底随着走动的动作,偶尔之间,如同初蕾绽放一般,露出她的相貌。真正是顾盼生辉! 她面上的肌肤,仿佛更好一些,又仿佛与身上的如出一辙,只是那精致到了极点的相貌在交相辉映。 鹅蛋脸上,并不消瘦,两颊还带着小小的婴儿肥,可因着脸型太美,这点子瑕疵,反倒平添一丝娇俏与可爱。而她眉眼楚楚、精致绝伦,鼻子小巧秀挺,唇线饱满,樱唇浅浅,五官分开来瞧着,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而组合起来,竟是更胜一筹。 便是一向自诩正人君子,对于女色表现的十分淡然的肃清王晏泽,在这一刻,眼睛竟也是眨也不眨,直愣愣的看着,知道身侧一人咳了一声,才让他回了神志。 而那个咳嗽的人,却是晏淮。 晏泽面上难得露出了窘迫,他竟然看一个女人,看的入了迷。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晏浩与晏翰身上的时候,顿时又觉得不是那么的窘迫了。晏浩与晏翰二人,此时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直直的看着夏锦绣。 晏浩的目光里,满是游离与痴迷,晏翰倒是稍稍好一些,他自是光明正大的欣赏着美人。 不过,晏淮看着这二人的目光,心里却是冷哼的不悦上了,他紧紧的掐了一记晏翰,等到晏翰吃痛,勉勉强强、委委屈屈收回了目光,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是当他的目光看到又望回去看没人的晏泽身上时,顿时沉了下来。当看到晏浩时,则直接沉着一张脸。 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自家媳妇,竟然让这两匹狼给瞧了去,简直便是太便宜了他们。 在场之人,除了勇诚伯府里的人之外,恐怕也只有周总管,在欣赏的看过锦绣几眼后,便收回了目光,到底是无根之人,看了也便看了,并没有什么心动,他这会儿心里也只有一个想法,长得如此相貌与风采,难怪会让心思阴沉的晏淮也不顾一切,直接跑到皇上跟前求旨要求赐婚。 这般风采的美人儿,若是不及早收归手中,还不得成日里担惊受怕,不过便是收到了身边,也还是得担惊受怕,也不知道这是甜蜜,还是负担,亦或者是,一份甜蜜的负担。 说来,晏淮这旨意求得快,皇上瞧着似乎给的也十分爽快,晏浩晏泽心中自然有一些奇怪,但一直贴身伺候着皇上的周总管,却是知道,晏淮为了求得这道圣旨,也不知道磨了皇上多久,给皇上送了多少的好东西。 皇上收了这四位亲王做养子,可莫说是养子,便是自己的亲生子,其实心里都是存着忌惮。眼见着自己一日日衰退,而四名养子渐渐长成,瞧着很快便要长大、能够独立支撑一番天地,皇上心里的感受更加讳莫如深。 除燕亲王之外的三位王爷,所娶的王妃,皆是势力滔天的世家嫡女,其父兄长辈,不是手握重权,便是在朝野上有重大影响力,而所纳的侧妃庶妃,也几乎不能够逃离这个圈子,从中便能够窥见其野心。 也因为这个,皇上这些年来,对于这三名养子的态度,瞧着更加客气了,也只有对着因着所谓克妻之说,如今还未娶妻生子的燕亲王,犹能够亲近的说笑上几句。 当燕亲王找到皇上,禀明说想娶一个四品小官、没落世家的嫡女之时,皇上心中诧异了好久,他一直以为,燕亲王到了如今还未娶妻,眼光高是一回事情,其外,却是还想找一个家世上能与原本第一位打算与燕亲王定亲的郭家小姐匹敌的女子。谁料到,这燕亲王挑花了眼睛,竟然到了最后,只挑了一个小小的四品小官嫡女,而且那女孩还曾经退过婚,简直便是出人意料。 皇上虽然忌惮几位养子日渐膨胀的势力,可到底也不会真的伸手去掐断,更何况,倘若燕亲王势弱,也不利于他在四位亲王之间所做的平衡,当时也没有答应这个请求,私下里,另让太后相看起了其他家的女子。 谁料到,皇上这一举动,倒是引得晏淮耍起了无赖,晏淮仗着先前得了皇上可以由他自己挑选妻子的口谕,隔三差五,便跑去磨着皇上,最终皇上被搅得头疼,忍不可忍松口应下了。 当然,皇上其实也是想要瞧一瞧,晏淮此举,究竟是真的喜欢上一个女子,不顾权势想要娶她,还是只是在做戏。 毕竟他的这一举措,倒是引得这对血缘上隔了一层的天家父子这段日子以来,瞧着就像是普通的父子一般亲密。 而晏淮当时得了允许后,脸上自是欣喜若狂,却又不让皇上立刻下旨,当时皇上便有些怀疑,但晏淮却是开口道了实情,还没搞定女子的父母。 皇上当即便不悦了,堂堂亲王爷,竟然还会被嫌弃,皇上只当是当初克妻之说才会如此,倒是想直接下旨为儿子撑腰,毕竟这克妻之说,完全是无稽之谈,别人不知晓,他自然知晓,这其中定然让人动了手脚,只是当时出于私心,他也是想瞧瞧几个儿子之间的博弈,并未出手阻止,谁料到,竟会让晏淮背上一个克妻的说法。 但晏淮却是阻着不让,只说想要水到渠成,而不是强取豪夺。 今日晏淮进宫的时候,皇上正呆在太后宫里说着话儿,说来也巧,正好提及到了晏淮娶妻的事情,太后自然还是打算让晏淮娶她娘家郭家的女人,虽然走了一个郭家大小姐,但郭家的女孩,却不止一个。 皇上倒是因着先时已经应允了晏淮娶夏锦绣,所以犹豫着并未立刻答应。 太后并不知其中的细节,还想继续劝说的时候,晏淮便这么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张口便让皇上下旨意。 当时太后闻言,自是极力反对,先且不论她对于娘家的私心,可单单只是对于孙儿的爱护之心,也让她舍不得让自己的最疼爱的孙子,去娶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 太后的反对,并没有出乎晏淮和皇上的预料,而晏淮也早有准备,先时便求了皇上让皇上去搞定。皇上也只好心中暗骂着臭小子,最后下了这份旨意。 周总管在拿到旨意之后,心里便忍不住开始嘀咕上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多美的姑娘,能够让燕亲王为她做到这般。 而如今看到了,他的心里却是忍不住点头,的确,男人见了这样的女子,哪能不动心。 虽然燕亲王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可为了这样的佳人,再冲动一把,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他清了清嗓子,抖了抖手上的圣旨,走到了锦绣跟前,态度十分和和气气的开口问道:“这位可是五小姐?” “是……” 锦绣应了。 而他则是笑着展开了圣旨,开口道:“勇诚伯府五小姐接旨。” 周总管突然一声喝,惊醒了在场众人,晏浩看着被展开的圣旨,心中预感不妙,想要开口阻止,可想到是圣旨,却又生生握住了拳头。 现在,晏浩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晏淮若是真要求娶夏锦绣为妻,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倘若能博得美人一笑,他也还未娶妻,他还真愿意将自己的王妃之位,双手捧着送到美人脚下。 而等到圣旨宣下,只听得周总管口中念出“着即册封燕亲王妃,待及笄之年完婚”的字眼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却是真的后悔上了。 早知道这位夏锦绣是如此相貌,他如何还会这般不以为意,他早些时候,便是将自己王府里的人全部带过来,也一定要将这夏锦绣带回府里,或者,在更早的时候,他便应该让夏立忠将夏锦绣,直接送到他的府里。 若是夏锦绣入了王府,便是晏淮从皇上手中求到了这份圣旨,恐怕也不可能再做燕亲王妃了。 晏浩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锦绣那张美得仿佛让他入了迷的面容,又……转而落在了夏锦澜的身上,心情越发复杂。 什么勇诚伯府最美丽的姑娘,到底是他眼睛有问题,还是勇诚伯府里的人眼睛出了问题,两者之间,简直如同萤火与明月,何以争辉。 这夏锦澜,根本便是连与夏锦绣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竟然还敢叫嚣说是勇诚伯府最美丽的姑娘,这是把他们当猴儿甩了! 晏浩只觉得,则夏锦澜与夏锦绣一比,简直便是不堪入目。 当然也不是说,夏锦澜长得不美,她也算得上是美女,一样肌肤白皙,面容俏美,可这也是有前提的,一拿来和夏锦绣作比较,则那俏美的面容,似乎变得寡淡了,而白皙的肌肤,也变得粗糙了。 晏泽也忍不住两相比较了一下,然后,心里也有和晏浩同样的感受。 晏翰则是一点不给面子开始啧啧感叹了一句:“勇诚伯府最美丽的姑娘,呵呵……” 饶是夏锦澜这会儿沉浸在了锦绣做了燕亲王妃的震惊之中,听到晏翰的讽刺,与众人异样的目光,简直便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扯了踩在了脚底上。 晏翰一向促狭,自然不会给人面子,留有余地,又是继续笑眯眯说了一句:“咱们未来的小三嫂,看样子,好像不是勇诚伯府里的姑娘。不然这副都要艳冠京城的相貌,如何还不能够在小小的一个勇诚伯府称霸。只是,方才那位艳冠了勇诚伯府的四小姐,你的容貌拿出去,还真没有什么好说道的。” 晏翰说的笑嘻嘻,可挤兑的夏锦澜不留一丝余地,说的夏锦澜觉得,只恨不得当即便晕了过去才好。 当然,夏锦澜年轻力壮,自然没有晕过去,方才被她抱住大腿的太夫人,却是在圣旨宣下不久后,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太夫人……太夫人!” 太夫人身边的丫鬟手忙脚乱搀扶着,呼叫着,一时之间,却是乱七八糟,乱哄哄一片。 丫鬟们扶住了太夫人,七手八脚要把太夫人送回去看大夫,而大房和三房的人,也想趁着这会儿,赶紧溜了。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孙女要当王妃的喜悦之中的勇诚伯瞧见夏锦澜也想要溜,却是一把扯住了,腆着笑容凑到了恭亲王面前,满脸讨好:“王爷,您瞧着我这孙女……” 勇诚伯的话还没有说话,恭亲王却是冷冷吐出了一个字:“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一个做王妃的孙女,这勇诚伯胆子还真大了不少,听得晏翰这般冷酷的沈声音,竟然也没有退却,反而又是腆着笑脸连声道:“王爷,您方才不是这般说的……” “本王是那般说的,你这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往本王身上撵,不觉得恶心吗?”恭亲王目光阴翳的扫过瑟瑟发抖又有些不满的夏锦澜,又看了一眼勇诚伯。简直便是无趣,与那位夏锦绣竟是一点点的相像都没有,也由此,他的心里越发的不耐烦,只冲着二人喊道:“还不滚,是想尝尝本王的厉害吗?” “是……哦,不是不是,臣这就告退!” 勇诚伯那跟个老鼠一般大的胆子,哪里还敢去违抗了恭亲王,自然连忙拉着夏锦澜跑的远远的。一等离开了恭亲王的范围,他便嫌弃的丢下了夏锦澜,一点用都没有的丫头。 他笑嘻嘻的凑到了二房这般,看着夏锦绣,简直就是怎么看,怎么爱,他的乖孙女啊,太争气了! 此时勇诚伯心里,早已将当初因为二房背着他退亲那会儿的芥蒂消得一干二净,便是别人主动提起,他恐怕也要拍着桌子连连叫道:“退的好!” 可不就是退的好吗! 谢文清撑死了也就家世看的过去点,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将来便是前途无量,但顶了天了,估计也就做到一品大员,如何能够跟自小便是亲王的燕亲王去比,更何况,这位燕亲王若是运气再好一点,指不定还能再上一位,那样子,他家外孙女,不就是皇后了! 勇诚伯想着这美梦,顿时脸上露出了略有几分猥琐刺眼的笑容。 柳氏一瞧着勇诚伯这般,便知道,他又犯病了! 瞧着勇诚伯挂着一脸欣慰猥琐的笑容还想要凑过来的时候,柳氏却是连忙开口道:“爹,太夫人晕过去了,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看的,勇诚伯心里嘀咕着,可是如今并不仅仅是勇诚伯府里的人在场,四位王爷都没有离去,他便是再糊涂,也知晓自己这话,绝对不能够说。 他还有几分踌躇,嘴里磨磨蹭蹭说着:“不是去请大夫了吗,我也不是大夫,过去没用。” 他还想趁机多和自己的乖孙女好好聊聊,对,最好便是能够把兰姨太太也一块儿叫上,他们开开心心坐在一起说说话……勇诚伯看向锦绣的目光,无限慈爱,慈爱的让锦绣几乎起了鸡皮疙瘩了。 夏立齐瞧着勇诚伯这副样子,哪里还不清楚勇诚伯的性子,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开口道:“爹,太夫人醒来,若是能够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你还是过去陪着太夫人吧!等到太夫人好了,你再过来,左右也不过是一会会的事情。” 夏立齐既然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勇诚伯便是再想留在此处,也是不好再坚持,只好恋恋不舍的起身走了。 而一等着勇诚伯也离开了,夏立齐的目光立刻转向了这四位王爷,开口道:“几位王爷,寒舍现在不便招待各位,还请见谅!” 言下之意,便是要送客。 晏泽热闹也瞧够了,虽然这夏锦绣的确是美貌动人,可到底也已经是打了别人的标记,他一向自诩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对别人的女人动心,故而倒也没有犹豫,便直接带人离开了。 晏翰倒是还想再留一会儿,凑凑热闹也好,可晏淮这边眼睛一瞪,他立刻便萎了,乖乖带着声势浩荡的一群人,也是拖拖延延的离开了。 晏浩倒是一点都不想离开,可是这圣旨还摆在这儿,周总管人也没有走远,他知晓,自己留在这里,除了心里平添再多的不甘以外,对于结果没有任何的改变,更何况,他的目光掠过了晏淮,到底心底里对于那个位置的野心占了上风。 这晏淮为了美色,竟然愿意娶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做正妃,可实在是荒唐。 当然燕亲王正妃之下,也另有侧妃庶妃的位置在,但世家小姐向来心高气傲,如何愿意会让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压在头顶上。 晏浩心中忍不住嗤笑嘲弄着地方,这成日里和宝亲王混在一块儿,搞了半天,二人是臭味相投便称知己,行事上也一样的荒唐,亏得他先时还将此人当做大敌,如今瞧着,实在是高估了对方,也低估了自己。 他想到了这儿,也觉得,牺牲了一个美人换来一枚心腹大敌的消灭,这桩买卖,还是十分实惠的。 心底里的那一丝不甘,慢慢褪去了不少,晏浩脸上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冲着晏淮摆了摆手,开口笑道:“先时是本王冒犯了,三弟,大哥在这里祝贺你终于找到了如斯美眷。” “多谢大哥。” 晏淮笑的也无比真诚,看向锦绣的目光,更是柔情万千。 晏浩瞧见这般,嘴角又是扯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一甩袖子,便带人离开了。 等到人全部离开后,晏淮收回了目光,正要转头与锦绣家人联系联系感情之时,夏立齐却突然开口道:“几位王爷都走了,燕亲王你为何还留在这儿!” 晏淮没料到,这求婚的旨意都下了,自己这未来老丈人,看他还是这般不顺眼,心中一时之间,又是无奈,又是委屈,最终厚着脸皮回道:“伯父,我和锦绣都已经定亲了,是自己人,这不是瞧着家里乱吗,所以我特地留下来……帮忙!” 自己人…… 夏立齐还真是被晏淮这厚脸皮噎了一下。 谁和他是自己人了,见过脸皮厚的,就没见过这么厚的。   ☆、130|第124章 ·π 第131章 夏立齐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将烦躁的情绪给平复了下来。 说实话,他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一位是王爷,而且今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他和柳氏根本护不住锦绣,可是,一想到先前晏淮所做的事情,他心里想起来便如鲠在喉,让他无法给这个人好脸。 而这会儿,他前边的事情还未理清楚,转头晏淮又成了他的女婿,锦绣的未婚夫,反转太突然,他的心里还没有回过神来。 晏淮夜探锦绣香闺的事情,实在有桲他这么多年来受到的观念与教育,偏生这人表现的不引以为耻,反引以为傲的样子,如今又打蛇上棍,若无其事的来攀关系。 一下子便将夏立齐方才的那点子感激,都给折腾的无影无踪。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晏淮一脸严肃道:“王爷,您虽与锦绣有了亲事,可在锦绣还未出嫁之前,您还是回避……” “胡说什么呢!” 夏立齐的话还未说完,柳氏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所言,她转头笑着看向了晏淮,温声出口道:“燕亲王……” “伯母唤我阿淮便是,都是自家人,千万不要客气。” 晏淮能够感受得到未来丈母娘这边好说话许多,他连忙笑眯眯的拉近了关系。 柳氏虽然也被晏淮那句“阿淮”的称呼雷了一下,但她对于晏淮的态度还是十分满意,晏淮能够对待她和夏立齐都这般和和气气,这也说明他对锦绣是真的很重视。原本想到自己女儿要嫁入皇家的忐忑,也终于平息了一些。 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上下打量着晏淮。 晏淮长得自是极好,不然也不会在当年进京之时,便仅凭着相貌,成了四位王爷里最受欢迎的一位,并且一跃成为京中炙手可热的如意郎君人选。 而柳氏对于自己女儿锦绣的相貌也很满意,她左右看了一下,只觉得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心中也是越看越欢喜。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面色仍有几分不豫的夏立齐,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真是一个牛脾气,和晏淮对着干,对他、对锦绣、对他们全家有什么好处。 柳氏这般想着,笑眯眯的开口道:“阿淮,家里现在正是乱糟糟的,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都是自己人了,也不需要避讳,要不,你到屋里去帮忙瞧瞧有哪些地方需要收拾的,我和锦绣他爹,就在门口先收拾了。” 说完这话,柳氏又仿若无意的开口说了一句:“锦绣,你也到里屋去,外边乱糟糟的,免得冲撞了!” “这怎么……” 夏立齐闻言,立刻不干了,连声出口反对。 但话还没说完,却被柳氏掐住了胳膊,柳氏脸上笑眯眯,嘴里却是威胁道:“怎么,我安排的不好吗?” 夏立齐不情不愿息了声,而晏淮在边上瞧着,简直便是大开眼界,他强忍着笑意,连连应和:“是,伯母,我这就去屋里瞧瞧。” 方才一群人连屋里都没有进去过,何来屋里有什么地方会需要收拾,柳氏这话,显而易见是要给他和锦绣创造相处的机会。 这未来丈母娘,实在是太给力了。 晏淮立刻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一脸激动的看着柳氏,柳氏瞧着,心中也是十分满意未来女婿这感恩的态度。 锦绣看了一眼自己老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柳氏纵容的模样以及晏淮期待的神情,想了想,少数服从多数,她就不照顾自己老爹的情绪了。她默不作声跟在了晏淮身后,慢慢的回到了屋里,一走进里屋,她这还没有站定,晏淮却是一把伸手紧紧的将她抱进了怀里。 锦绣下意识看向四周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早就没了人。 她倒也乖巧的任由晏淮抱着,还伸手拍了拍晏淮的肩膀,一副慰问的样子。 晏淮看着锦绣这番动作,也配合的弯了弯腰,嘴里竟然难得带了一丝撒娇的语气:“这段时间,可把我累坏了!” “……是吗?” 锦绣虽然心中无语,但还是做出了一副包容的模样来配合着晏淮撒娇。 晏淮却是紧紧抱着锦绣喟叹了一声,方才松开手,看着锦绣轻声道:“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和你见面了,只可惜,你长得实在太慢,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将你娶回家里去。” “……” 其实也不算是光明正大见面,像夏立齐那般坚持的,才是正理,这未婚夫妻,在成婚之前其实也不该见面的,只是柳氏有意放了水罢了。 锦绣抬头看见晏淮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忍住了笑,却又是拍了拍晏淮的肩膀,一脸认真道:“谁让你这么老呢!” “……” 这一回,却是晏淮被锦绣噎了一下,他面上神色十分委屈,颇有一些期期艾艾,在他那张脸上出现这样违和的神情,实在是有些好笑,而锦绣也是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晏淮却是满脸的不满与委屈,语气颇有些试探:“我真的很老吗?” “……还好。” 锦绣决定不逗他了,伸手拍了拍他那张俊美的脸蛋,语气笑嘻嘻道:“挺好挺好,我挺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她倒是难得的一点都不羞涩,而晏淮也不羞涩,他也笑了起来,牵着锦绣的手,笑眯眯道:“那是,不过你爹还是看我不顺眼!” 晏淮理直气壮的告状。 锦绣则是一挑眉笑了:“谁让你先前大半夜的跑我屋里来,活该啊!” 看着听了她的话,又一副焉吧了模样的晏淮,锦绣倒是不忍心了,轻声安慰了一句:“我娘不是蛮喜欢你的,慢慢来吗!” “这倒是!” 晏淮顿时自豪的挺起了胸膛,倒不是他自夸,他这样的好女婿,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能不喜欢吗,而且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日后柳氏一定会更加满意与喜欢他。 晏淮想到夏立齐待他冷淡而且还有几分嫌弃的态度,这会儿心里一点都不在意了,反正他是瞧出来了,锦绣家里,真正做主的人是柳氏。夏立齐的意见,当然还是重要的,可有一个对他满意的丈母娘在,日后想光明正大见到锦绣,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锦绣也笑眯眯道:“我家小事,都由我娘决定,而决定是大事还是小事的人,还是我娘。” “噗嗤……” 晏淮被锦绣绘声绘色的描述给逗乐了,他也是笑眯眯的凑到了锦绣耳边,轻声道:“以后我也都听你的。” 晏淮举止亲密,满口甜言蜜语。 也让刚和柳氏从门外回来、被劝说的好不容易勉为其难接受了晏淮的夏立齐,看的血液全往脑袋上涌去,若非柳氏伸手紧紧拉住了夏立齐,夏立齐直接论起摆在桌面上的花瓶就要往晏淮脑袋上砸。 这登徒子! 晏淮虽然恋恋不舍,可到底知晓今日自己已经占了便宜,若是还想厚脸皮留着,指不定得不偿失,破坏了好不容易在柳氏心目中留下的好印象。 所以他一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告了别。 一等着晏淮离开,夏立齐便忍不住冲着柳氏开口道:“你还说让我对他态度好点,也不瞧瞧他做的什么事情!” “……” 柳氏瞧着夏立齐一副看待晏淮怒不可遏的样子,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凉凉的开口说了一句:“阿淮又不是做了什么罪无可赦的事情,这小年轻嘛,总归是容易冲动,这恰恰也证明了他对咱们家锦绣是真的喜欢啊!而且先前谢文清偶尔见见锦绣,也没见你这么大的反应,你这不是厚此薄彼吗?” 夏立齐看向柳氏的目光,满是无语,一副简直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柳氏的嘴里说出来。 “我厚此薄彼,你也不瞧瞧他这做的都是什么事情,他对锦绣动手动脚,就是不对。” 夏立齐说完这话,又是仔细的看向了锦绣,出声道:“乖女儿,快告诉爹爹,他还有没有占你其他便宜?” “爹!” 锦绣又羞又恼,娇羞的瞪了一眼夏立齐,躲到了柳氏身后。 柳氏也无奈的看了一眼夏立齐,拍了一下他开口道:“你这都说的什么话啊!有你这么直接问女儿的吗!” 柳氏看向了躲在她身后的锦绣,笑着开口道:“你去兰姨太太院子里,只怕今天的事情,把她吓得厉害,好好安慰安慰她。” 锦绣听得出,柳氏说这话,是想要支开她对夏立齐说什么,也隐隐能够猜得出柳氏可能会说什么,对她可能还是好事儿,所以她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锦绣离开后,柳氏倒是没有耽误时间,直截了当开口道:“我要和你说两件事情。” “什么?” 夏立齐瞧着柳氏严肃的样子,倒也认真了起来。 “第一件事情,咱们家得好好考虑一下和府上的关系,说实话,我真想立刻便搬离了这府里,便是什么都不分也是无所谓,平时小打小闹也便算了,可一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心黑来害锦绣,我便忍受不了。” “我想办法……” 夏立齐虽然有些无奈,却还是认真的说了。 而柳氏这会儿摇了摇头,轻声道:“行了,这事儿咱们家也没有做错,若是真的在此时闹着要分家,估计指指点点都往咱们家来了,对你仕途影响也不好。” 父母都健在,断然是没有分家一说的,若是他们家强行要分家,等于是将勇诚伯府内部的矛盾捅在了外边,不管勇诚伯府里的其他人对他们家做的有多过分,但你将家丑捅在外边,总归是你的错。 不管是夏立齐在官场上的仕途、还是世家间的往来,都可能受到影响。 “我今日和你这么说,并不是说想让你去闹分家,只是,这一回的事情,决计不能够就这么轻轻放下,不然还真当咱们家是好欺负的,谁都敢来算计了!” 柳氏面色十分不悦。 这件事情,不管是冲在最前边的大房、还是躲在背后的三房,亦或者是,从头至尾,只是吩咐了大房三房这般行为的太夫人,柳氏都觉得,绝对不能够这么轻轻松松便放过了。 说来先时晏浩没看上夏锦澜,她还真是挺失望的。莫说她这个做伯娘的心黑,而是夏锦澜那丫头,自己骨子里便是坏透了, 柳氏一想到之前,夏锦澜明明看着锦绣被拐,却选择看之任之,心里便气的要死。 但那会儿,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证据,真闹腾起来,指不定还会被夏锦澜反咬一口。二来,那个时候夏锦澜年纪也小,将这件事情捅出来,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夏锦澜这么小的孩子,心便这么黑。 所以这件事情,柳氏也一直只是压在心底,但压在心底,并不意味着已经忘记了,今日夏锦澜幸灾乐祸看着锦绣这般,她也不介意将夏锦澜扯下水。 想想先时夏锦澜那张扭曲了的脸,柳氏只觉得一阵畅快。 可先且不论夏锦澜所受到的惩罚够不够,单单只有夏锦澜一个人受到惩罚,她忍不住心有不甘。 夏立齐也慎重的点了点头,但想要对付其他两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所以柳氏立刻又说起了第二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便是你对燕亲王的态度,好好改改。” 柳氏说到这件事情,心里有一些无奈,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燕亲王对于锦绣这逾越的举止,但想想对方的身份以及对他们家、对锦绣的恩情,更何况,日后锦绣也会嫁给燕亲王,到底是太高嫁了,锦绣日后究竟过得如何,只能靠她自己和燕亲王对她的态度,家里不拖累已经算不错了,帮忙,那是不必想了。 所以他们家如今是万万不能够拖累锦绣。 晏淮如今瞧着仿佛是不在意他们一家对他的态度,可到底是天之骄子,谁知道他会忍多久,日后又会不会想起,旧账重算,全算在了锦绣的身上。 夏立齐心里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到底是自小接受到的观念与教育,让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他有些臭脾气的开口道:“日后我会把他当王爷敬着。” 柳氏听了,尤是不满,只冷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女儿重要,还是你心里那道坎重要!” 这边柳氏和夏立齐二人在细细商量着事儿,另一边,太夫人的屋子里,也是静默一片。 勇诚伯来过一趟,见太夫人晕着,二话不说,便抬脚走人,拦都拦不住,当然这会儿也没有人去拦他。 除了找了府里的大夫来看太夫人之外,她们这会儿可是热闹的很。 又是担心着怕二房报复,又是狗咬狗的针锋相对,太夫人醒来的时候,便见到满屋子乱糟糟的样子。 她这次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大的让她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可是她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看着站在屋子里的那些人,她嘶哑着嗓音开口道:“都给我闭嘴!” “娘……” “祖母……” 七嘴八舌的叫声,此起彼伏。 而太夫人却是咬牙撑着一口气,开口道:“这段时日,你们老老实实都呆在自己房间里,不要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的目光扫过大房和三房众人,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和他们算账的想法,今日之事,莫说是这两房没有想到,便是她自己,这会儿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夏锦绣那丫头,竟然会成为燕亲王妃。 原本的毒计,可谓是天衣无缝,若非出现晏淮这这一变数,只怕锦绣这会儿,早已经老老实实呆在恭亲王府,如今他们又怎么会担惊受怕。 幸好,到底她是长辈,只要夏立齐想要他的仕途,便注定了他不能对她做什么,对勇诚伯府里的其他人做什么。   ☆、131|第124章 ·π 第132章 只是这一次,却是太夫人想错了,她自以为这一回,又可以像以往那些小事一般,将此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却没有料到,二房虽然不声不响,可是府里,甚至她的娘家安国公府接连出了事。 大房夏立忠的官位自是不必多想了,谁料到,偷偷掺合着府外与人一道儿做着生意的安氏,合伙人突然跑掉了,卷走了安氏大笔的银钱,虽都说人无事便可,但对于大房这般十分注重得失,将银钱看的比命还要重要的人家,这事儿的打击,绝对不小。生生让安氏也病了一场。 雪上加霜的是,夏立忠一直以来,都拿着大笔的银钱上下打点着关系,也企图用这种方式重返官场,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也有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偏生谁料到……夏立忠贿赂的主儿竟会东窗事发,上边严查了此事,并且将涉案人员全部都抓进了大牢里,幸亏夏立忠只是用了银钱贿赂,罪行不算严重,但等到府里使了银子将人接出后,夏立忠也差不多脱了一层皮。 大房接二连三受到诸多打击,但三房这会儿也没有功夫幸灾乐祸,只因他们自家事情,也已经让他们自己应接不暇了。 被罢官后,夏立平倒是没有像夏立忠一般,一门心思想要重返官场,他反倒是偷偷做起了生意,而且做得还有声有色。从南边进了木材到京中来卖,转手便是翻两番的利润,让他做得不亦乐乎。 一时之间,三房的腰包也鼓得很快,从三房不断纳进门的小妾与夏锦澜隔三差五便打首饰做衣裳便可见一斑。 这瞧着倒是欣欣向荣,一切朝好的方向发展了,谁知道,夏立平先时给卖出的一批木材出了大问题,因着里边参杂着被虫蛀了的陈年木,而那户人家,也拿着这陈年木造了房子,用了那陈年木做支柱的房子塌了半边头,恰好砸伤了那家老夫人,苦主一怒之下,将贩木给他的夏立平告上了官府。 虽说勇诚伯府只能够算是没落的世家,可到底还是爵位在身,又列数世家行列,不至于让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告倒,但夏立平运气不济,苦主一家也并不是普通人家,不仅仅也有爵位在身,甚至那位老夫人的儿子,还在朝上为官。 对方一点都不差钱,这事儿,绝对不是赔了钱就能算了的事情,对方的意思,是非让夏立平去坐牢了才算。 王氏急的不行,求了太夫人又去求勇诚伯,最后还求到了二房这边来。 夏立平和柳氏自然关了门未做理会,任由王氏在他们大门口苦求的不行,最后王氏还是回了娘家,又让太夫人做了面子,才求得安国公府使力找了苦主赔了大笔的银子才算私了,这么一大笔的银子,三房便是这些年来收益颇多,一时之间也难以凑手,而勇诚伯府,莫说是大房闹着不让从公中出,便是勇诚伯与太夫人也不乐意。 这夏立平生意做得偷偷摸摸,好处全往自己小家中揽,没道理风险得让大家来担。 王氏没办法,将家中所有能动用的银钱动动用了个干净,又当了不少的首饰,还卖了夏立忠好几个年轻娇嫩的小妾,这才将银钱凑足把这事儿夏立平赎了出来。 大房三房接连出事,出事的事情又恰好是在前不久他们刚刚算计了二房的后,太夫人也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二房动的手,可一来这事儿的确是大房三房自己做的孽,二来也觉得,夏立齐应该是没这么大的本事,毕竟夏立齐也只是个户部四品侍郎,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使唤的动京中各路官员。 当然,这事儿也不仅仅是夏立齐动了手,夏立齐的确是起了个头,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估计只能够给大房三房添点堵,是晏淮为了讨好老丈人一家,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了 当然晏淮此次还真是投其所好,至少夏立齐在察觉到晏淮在其中推波助澜了后,看他的脸色的确是好了许多,甚至偶尔柳氏有意无意的偷偷让晏淮与锦绣见面的时候,夏立齐的反应也不至于那般大了。 晏淮见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翻出了安国公府几桩旧事,把安国公府扰的也是纷纷扬扬。 安国公府自然能够感觉得到其中的不对劲,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谁家没有点不能外道的事情,他们家也一贯谨小慎微,没道理麻烦会从天而降。 而等到锦绣与燕亲王定亲的事情传来,并且他们家还影影绰绰打听到了太夫人当初对二房的作为后,安国公府顿时明白了过来。 搞了半天,却是太夫人惹来的祸,也因为这个,气的安国公差点没和这个妹妹断绝往来,最后还是太夫人放低了姿态,再三亲自上门致歉,才没让安国公气的没认这个妹妹。 经此之后,勇诚伯府上上下下,总算是真的安分了下来。 而晏淮凭此事,彻底收服了丈母娘,也让老丈人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晏淮对此,喜不胜收,总算是可以光明正大以准女婿的身份上门了,而晏淮在获得了批准后,隔三差五,便往勇诚伯府跑去,每回过去,手上都不是空着,给锦绣准备的礼物,给柳氏准备的礼物,甚至连兰姨太太和陈仪也都没少收晏淮备下的礼物。 这贵不贵重是一方面,但大家更看重的,自然是他的这片心意。 晏淮态度殷勤谄媚的,比当年的谢文清尤甚,当然这点上,也不得不说,晏淮的身份更占优势,便是晏淮做的不如谢文清,恐怕锦绣家里也一样会觉得晏淮好,更何况,晏淮做的,还比谢文清更好。 这不是说锦绣家人趋炎附势,而是不能免俗。 晏淮王爷的身份,其实本来该是锦绣一家去讨好了才是,毕竟锦绣若是嫁给晏淮,那是嫁入皇家,日后不论好坏,娘家都不可能出面做什么,锦绣家里又是疼爱孩子的,其实心里早已经做好了要将这位王爷女婿供起来的准备。谁料到,如今反倒是女婿主动过来讨好。 一时之间,晏淮与锦绣一家,相处的其乐融融,关系也越加的融洽了。 随着上边下旨给锦绣和晏淮订了亲的消息传出后,自是满京城的目光都放在了勇诚伯府里,而这目光,都十分微妙。幸灾乐祸的有之,伤心欲绝的也有…… 而消息传回到谢家的时候,谢修听罢消息,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谢老夫人送了一份贺礼上门。 而谢文清在蓝莺儿的院子里,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神色都给魔怔住了。吓得蓝莺儿连连唤了好多声,方才让谢文清清醒了过来。 但谢文清的神色还有一些呆呆,仿佛如梦如醉一般,嘴里轻飘飘的说着:“锦绣和晏淮定亲了?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谢文清的语气里带着疑问,可是他的神色太不对劲了,说像是受了重大的打击,也不是很像,反倒是有几分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的感觉。 蓝莺儿瞧见谢文清这副样子,心中忐忑,却还是轻声道:“少爷,都是莺儿不好,是莺儿害的你和锦绣小姐没了亲事。” 谢文清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蓝莺儿,脸上却又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神色,他柔声轻轻道:“这怎么可以怪你了,我知道,莺儿你也不是故意的,对吗?” 谢文清说的云淡风轻,可是他紧紧抓着蓝莺儿的手,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情。 蓝莺儿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却是强忍着依然露出了笑容,对谢文清轻声笑道:“是。少爷您别太伤心了!” “不,我不伤心,离锦绣及笄,二人成婚,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这燕亲王克妻的事情,可是满京城人人皆知。” 谢文清脸上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无端端的让蓝莺儿看了心生寒颤。 “少爷……” 蓝莺儿轻声叫着,不过还未等她说出什么话来,谢文清却又仿佛是恢复了正常,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开口问了蓝莺儿:“思贤去哪儿了?” “思贤睡着了,我让奶娘抱下去到屋里睡去了。” 蓝莺儿轻声笑着,又假意问道:“我让奶娘将孩子抱来。” “不用了,让孩子好好睡着便是了!” 谢文清笑容温和,从榻上站了起来,又对蓝莺儿笑道:“晚上我再过来看你和思贤。” “好。” 蓝莺儿见此,也连忙站了起来,送谢文清出了门。 蓝莺儿身边的丫鬟瞧见谢文清离开后,走到了蓝莺儿身边,对蓝莺儿轻声问答:“姨娘,是不是要把小少爷抱过来。” “好。” 蓝莺儿点了点头,其实哪里是思贤睡下了,分明便是蓝莺儿见谢文清来了,特地让底下人抱了思贤下去。蓝莺儿其实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和谢文清过多的相处,也唯恐谢文清那天父爱大发,要把谢思贤抱去亲自教导。 先且不论谢文清如今的状态,会把谢思贤教导成什么样子,便是谢文清能将孩子教导的很好,蓝莺儿也不愿意让谢文清来教导,毕竟,谢思贤将来真正的前途,并不在谢文清这个做父亲的身上,而是在燕亲王身上。 她想了想,又对丫鬟开口道:“准备笔墨,我要给燕亲王写一封信。” 谢文清从蓝莺儿处离开后,却是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回去,不过他的运气并不好,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卫灵儿。 卫灵儿带着丫鬟站在了回廊处,看到远远走回来的谢文清时,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冷笑,并没有避开,而是直接走到了谢文清跟前,拦住了谢文清的路,然后开口嘲讽道:“哟,这是刚从莺姨娘的院子回来呢!” “让开。” 谢文清对于卫灵儿,也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也并不想与卫灵儿有过多的纠缠。 卫灵儿看着谢文清这副样子,却是一阵来气,不过想到了方才她听到的消息,卫灵儿倒是难得没有发火,依然笑嘻嘻的开口道:“我原本以为,你还会伤心夏锦绣和燕亲王定亲的事情呢,不过瞧着你的样子,这事儿对你没什么影响。” 卫灵儿的话音未落,谢文清看向她的目光,简直便是要杀了她一般可怖,可卫灵儿却是一点都不怕,脸上依然挂着笑嘻嘻的笑容。 谢文清狠狠的看了卫灵儿好一会儿,却又冷笑着开口说了一句:“彼此彼此,你听到燕亲王定亲的消息,倒也是一点都不在意。” “你……” 卫灵儿被戳中了心事,脸上笑容一滞,却又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回道:“我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我和燕亲王,也没有定过亲,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总比某人强,殷殷切切讨好了十几年,临了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闭嘴!” 谢文清一把扯住了卫灵儿的手,神色恐怖的紧紧瞪着她。 卫灵儿却是一点都不怕,依然笑嘻嘻道:“夏锦绣家里估计这会儿正庆祝着呢,和窝囊废解除了婚约,找到了一桩好亲事,可不得好好庆祝一番吗?她运气还真是够好的,哪像我,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我告诉你,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饶不了你。” 谢文清瞪着眼,完全将往日里的风度抛之脑后,他恨不得掐断卫灵儿的脖子。 卫灵儿却并没与将谢文清的威胁放在眼里,又是开口说了一句:“你也就在我面前耍耍威风,和一个女人耍威风,谢文清你够可以的啊!” 谢文清脸上有些狼狈,他甚至不敢去对视卫灵儿嘲讽的眼神,他狠狠的将卫灵儿摔在了一边,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卫灵儿看着谢文清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却是突然掉下了眼泪,她毫无仪态的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嘴里却是很恨的咬牙出声:“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谢文清、夏锦绣、蓝莺儿……” 她一字一顿的念叨名字,面无表情,眼里透露出浓郁的戾气。 晏淮收到蓝莺儿的信,只是看过一眼,便笑着搁置在了桌面上,他对着送信人开口道:“行了,你回去转告蓝莺儿,这信我已经收到,让她在谢府里继续好好盯着谢文清,把谢家的玄孙教导成人便是。” “是。” 底下人闻言,行了一礼,慢慢退了下去。 而晏淮却是捡起了那封信,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安庆,开口吩咐道:“把信烧了便是。” “王爷,不用保护锦绣小姐吗?” 安庆自然是知晓这夏锦绣,可是晏淮心尖尖上的人,自然与先前频频出事的那些小姐不同。 “不用,谢文清没那么大的本事。” 晏淮轻蔑的说了一句,先且不论他在锦绣身边放了不少的人,便是谢文清,他还当自己本事很大,能够这么轻轻松松算计到那些人,可若不是他在其中推波助澜,谢文清只怕什么都做不成。 晏淮倒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只是看向安庆,出声问道:“我让你打听的锦绣的及笄礼物,有没有音讯。” “在南边有音讯了,不过还不确定。” 安庆面上有些为难。 晏淮倒也不急,只是笑道:“行,慢慢来,只要在锦绣及笄之前找到便可。” 说罢这些,晏淮捡起了放在桌面上备好的礼物,笑道:“你不用跟着了,让厨房里也不必准备我的晚膳,我晚膳在勇诚伯府里用。” 说罢这些,晏淮拿着礼物,脚步难得轻快的离开了书房。   ☆、132| 第124章 ·π 第126章 九月初八,天儿还正当是热的时候,大中午的,几辆马车遥遥从青石板大道上行驶而来,停在了勇诚伯府门口。 守门的护卫一眼瞧着这是二房的马车,二话不说,便殷勤的迎了上来。 而中间的那辆马车里,由着丫鬟搀扶走下了一名中年美妇后,又走下了一名身材玲珑有致,面上遮了严严实实纱帽的芳龄少女。 那中年美妇较之前两年,身材瞧着,还真有几分发福,但依然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因着如今有几分丰满的身材,面容看起来,更加饱满年轻了。 柳氏看着跟在她身后的锦绣,却是轻声问了一句:“早上出门时你用的不多,现在可是饿了?” 随在柳氏身后的锦绣,闻言,却是轻声回道:“还好,在太后那儿,我也用过一些点心。” 虽然锦绣这般回了,但柳氏却是半分不信她的话,只在心里想着待会儿回去便让小厨房多上一些点心。方才太后倒的确是赏赐了锦绣不少的宫制糕点,但柳氏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肯定也是装模作样的用一点罢了,那里是真正吃进肚子里。 柳氏这般想着,倒真是有几分心疼起了锦绣,都说高门不易嫁,更何况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家。 虽然燕亲王的确是很好,但太后待锦绣的态度。 柳氏陪锦绣进宫的次数不算多,也能够感受得到,太后虽然表面上十分客气,待锦绣也像是对待小辈一样慈爱,可她冷眼瞧着,总觉得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似得,有些违和。 她先前几次瞧见了,便有这份疑问,旁敲侧击问锦绣,锦绣也并不说什么,还说她是多疑,可是柳氏却相信自己的知觉,太后这样子,绝对不是因为身份高贵,高高端着才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锦绣抬头瞧见柳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这些年来,隔三差五便被太后宣进宫里去,自然能够感觉到太后待她的态度有异,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孙媳人选罢了。可又因着晏淮表现的非她莫属,而皇上也下了圣旨,所以太后不好明说,只能够用这种方式来恶心她罢了。 锦绣想到当初自己第一次进宫时遇到的情形,便觉得有些好笑。 太后那会儿,显然对她十分有意见,竟然不顾她的颜面,在见她的当日,还找了郭家的小姐作陪,话里话外只剩下没有明说她不自量力,竟然敢觊觎燕亲王妃的位置。 幸好那一日,晏淮不放心她,早早的赶来给她撑了腰。 太后眼见着自己这一策略并不成功,之后倒也没有再幼稚的召唤其他身份高贵的小姐作陪来寒碜她,也多次单独宣见她,待她的态度,表面上十分和气有礼,但就是因为太过于客气,便显得有些违和了。 今日太后宣见了她,倒是因着明日便是她及笄生辰的缘故。 当初皇上下旨赐婚的时候,旨意上也有写着,一等她及笄之年,便立刻完婚,而如今内务府里也早已经操办了起来。 太后赏赐了她一根贵重的赤金四尾金钗,是宫廷内部新锻造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若是锦绣不知情,恐怕还要为太后态度的乍然转变而受宠若惊,但因着先时晏淮已经与她打了预防针,等到接受礼物的时候,她便变成了泰然自若。 这事儿说来,还是晏淮故意给设计的。 晏淮知晓太后对于这桩亲事的不满,而锦绣的及笄生辰,恐怕京中众人的目光都会盯过来,若是太后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意思、或者说不表示,恐怕都会引起外人的议论纷纷。 当然太后自恃身份,也不会做出太过于失礼的事情,会做的,恐怕便是无视。 所以晏淮一早便去求了皇上,求皇上去说动太后做锦绣及笄生辰礼上的正宾做锦绣的簪礼者,当然,太后是不会轻易出宫,所以言下之意也有让锦绣的及笄生辰放在宫里办的意思。 皇上虽然嘴里骂着晏淮臭小子,但对于这个要求,并不反感,毕竟锦绣作为未来的燕亲王妃以及皇子妃,皇家给这份体面,也并没有什么。 皇上同意,但太后却是万万不能够同意。她最喜欢的乖孙都已经要娶了这么一个没啥背景的女人,凭什么还要给她这么大的体面。 太后立刻便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当然回绝的太过于坚决,太后也感觉到可能有些过分,怕引起自己儿子和孙子的反感,所以今日便特地召了锦绣进宫,送了这么一份礼物。 礼物贵重可并没有什么人情味儿,锦绣手上捧着这一支沉甸甸的赤金四尾金钗,心里却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晏淮其实早就料到太后会有这般反应,他从头至尾,也没有想过要请太后给锦绣做正宾,他其实早早的就找好了一位先帝时期的公主出马给锦绣做正宾。 按晏淮的原话便是:这及笄礼上的正宾,自然是得德高望重的长辈来担任。最好那一位长辈命也得很好, 晏淮所邀请的这位信阳长公主,在还未出嫁之时,便是几个姐妹中最拔尖的一位,不仅占了一个长与嫡,而且名声也很不错。下嫁后,夫妻恩爱,幸福美满,子孙满堂。说来,绝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比太后空有尊贵身份要好的多。 而给正宾打下手的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其中两位,一位是宝亲王妃,另一位,却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宜宁公主。 锦绣办及笄礼的地方,兰姨太太和柳氏也早已经相看好,吩咐让底下人收拾打扮了起来。 其实若是以往锦绣一家这般招摇,太夫人估计早就该怒了,可这几年,太夫人却是沉寂了许多,府里大小事务,从不插手管,只放权给大房三房,她则以身体不适为缘由躲在荣寿堂里从不出门。 便是夏锦瑟嫁到安国公府后,太夫人也一样没有出面过。 一回了二房的院子,锦绣倒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去换家常的衣裳。 其实,锦绣自己的院子,柳氏早已经收拾好了,她其实也早就应该搬出去自己住,但因着这一大串事情的变化,夏立齐和柳氏考虑之下,却并没有让锦绣搬出去,只是另将二房的院子整合了一下,划了大半个院子给锦绣,看起来,即没有离开夏立齐和柳氏的视线,又不至于还跟小时候一般和父母住着。 对于这个结果,至少夏立齐和柳氏以及锦绣,都十分满意。 锦绣如今的卧房,大了许多,也与书房分开了,卧房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放在里屋与外屋之间博古通今架子上的各色精巧小玩意儿,并不都是贵重的古董,也有不少只做精巧的民间工艺,也有贵重非凡的宫造手艺,当然无一例外,都是晏淮送的,虽然二人身份明确,那些原本被藏在柜子里的东西,也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而锦绣的梳妆盒、首饰盒里,也满是晏淮的痕迹。 换下华丽非常的宫装后,锦绣换了一身水蓝色的家常乱绸缎掐金夏装并淡蓝绣花披帛,拆下梳的高高的天仙髻与各色鸭脖子的首饰头面后,锦绣让夏竹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元宝髻,头上只戴几朵水蓝色宫花,全身到脚唯一还算得上贵重的,恐怕也只有她手腕上那一支冰蓝飘花翡翠镯子。 只是,镜中映出的女子,长得太好,以至于这简简单单的装束,反倒显得她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透美丽,自有一番迷人风采。 她脸颊上的那两块婴儿肥随着年纪的增长,早已经消褪,也让一张鹅蛋小脸,显得越发小巧精致,粉嫩的仿若蜜桃的肌肤,嫩的好似能够掐出水来,不需要施用半丝脂粉,便光彩照人。 她身上的夏裙,选用的是宽松款式,并未束腰,一举一动之间,却带出了她玲珑有致的好身材。 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完美的仿佛不似真人一般。 若真要挑出一些毛病,或许该说是个头有几分矮,但这瞧着,又完全不是什么缺点,如今时下流行的审美,本就是这般芊芊细细,娇盈可人。 锦绣一蹦一跳到了柳氏的屋里时,正好兰姨太太和陈仪二人也都在屋子里,远远瞧着锦绣逆光而来,美丽的仿若天仙下凡的样子,她们虽然已经看惯了,仍觉得有几分震惊。 陈仪回过神来,仍不住轻声叹了一句:“妹妹长得实在太好了,我这日日见着,都还要看呆,到不知道燕亲王会有多爱。” “大嫂!” 锦绣闻言,面上却是实在不好意思,连忙故意转开话题道:“我的小侄子呢,怎么不见着他?” “他呀,哪里能在屋子里呆住,我让奶娘抱着去园子里走走,也好自己清净一些。” 而兰姨太太却是笑道:“你嫂子这是忙着你明日及笄礼上的事情,你若有这个闲空,便去带带你小侄子好了。” “那我还是先歇会儿吧,刚从宫里出来,累得慌!” 锦绣闻言,立刻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在桌子上坐了下来,这事儿绝对不是她不知道感恩,而是根本不知道,这小孩子的精力究竟是打哪里冒出来的,每一回她累的半死,那小混蛋便高兴的不行,简直就是在单方面虐她。 锦绣在桌前坐下后,正好看到摆在柳氏面前的宾客名单,仍不住吐了吐舌头,开口道:“这观礼的宾客怎么这么多啊?” “已经少了许多了,很多都说要来观礼,都让我给回绝了。” 柳氏笑着点了点那张名单,好笑的开口说了一句。 其实按理来说,这少女及笄说是大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一般观礼的人,也只会来一些家中的女性长辈,比较要好的亲朋好友。 但锦绣挂着未来燕亲王妃的身份,却引得一些隔了老远的人家都明里暗里要求上门观礼,柳氏光是回绝那些人,处理这些事情,就忙的不可开交。 更不用说等到明日,过来的都是一些身份尊贵的女客,如何招待,估计又该是一场忙碌了。 “大致的事情都已经定下了,不过具体的一些细节,还需要推敲,咱们府上还是第一回办这么隆重的事情,必须的好好办。” 说来,柳氏还真有几分忐忑,便是夏靖铭大婚之时,她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而兰姨太太也笑着点了点头,又开口道:“你祖父身体不好,明日我和他便不来了,等到晚上,再给你庆祝。” “……嗯。” 锦绣闻言,脸上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勇诚伯这几年的身体的确是不好,也过上了修身养性的日子,他新呐的那些年轻侍妾,基本上成了摆设。这几年,勇诚伯也一直都是歇在兰姨太太院子里,锦绣去找兰姨太太的时候,遇见过好几次。 勇诚伯都是由底下人搀扶着,脸色蜡黄的有些发黑的对着她慈祥笑着。 若非锦绣对于他之前的荒唐行径印象深刻,也还真是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的祖父勇诚伯,就是如今这位身材佝偻,却是慈祥非常的老人。 不过勇诚伯不打算来观礼,锦绣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勇诚伯对于这类事情尤其热衷,先时每回晏淮来了,勇诚伯便是身体再不好,也要拖着病体过来,精神实在可嘉。 他不来,锦绣的确是松了一口气,但兰姨太太不来,锦绣却觉得有些惋惜了。可锦绣也知道,兰姨太太毕竟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的,真的过来,反倒是弄得她自己尴尬。 所以锦绣脸上神色故作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低头又看了一下名单,发现勇诚伯府里的人,被列在上边的,除了一个出嫁的夏锦瑟之外,却没有其他人了。 锦绣疑惑的看向了柳氏,又狐疑的问了柳氏一句:“大伯母和三婶娘那边,不过来?” 锦绣问这句话,其实也只是为了确定她们究竟来不来,虽然名单上并没有她们,可毕竟大家都还是在一个府里,没写上去也不奇怪。 “她们都有事情,不过来。” 柳氏面色平淡的说了一句,至于其中的风云内里,便不必说与锦绣听了。 锦绣也不想追根究底,这两年来,大房和三房,至少表面上看着,十分安分。虽然夏立齐进官做到了户部尚书,而夏靖铭也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里任职,二房越是风光,这大房和三房,则表现的越加沉寂。 柳氏曾经与锦绣说过,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太夫人和勇诚伯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如今大房和三房其实也是在等,若是太夫人先走,自然不可能立刻分家,但她们也知道,估计两家都要没什么胜算得到爵位,只能够另寻出路。可若是勇诚伯先走,那么最先被扫地出门的,便是他们二房,所以这会儿,估计这两房暗地里都是在诅咒着勇诚伯赶紧死。 二房对此倒是看的很开,毕竟他们对于这爵位,一点想争的*都没有。 也早已经打算好了,一等着勇诚伯去世,她们家便要分出去。柳氏甚至已经看起了京城里的府宅,一有遇到合适的,便出钱买下,毕竟京中中心地带的宅子向来紧凑,一时半会儿就想找到合适的,并不容易。 当然这些个糟心事儿,也没什么好讲,这会儿柳氏看着越发娇嫩鲜艳的女儿,眼里满是怜爱与不舍,她摸了摸锦绣的脑袋,有些怀念的慢慢道:“时间过得还真快,明明记得不久前,你还是不及我膝盖头高的小娃娃,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要到及笄之年嫁人了。” “娘……” 锦绣听着柳氏满是惆怅的话语,心里也充满了不舍。 如今内务府里已经操办起了婚事,听着晏淮说,燕亲王府里布置府邸的宫人也已经开始在忙和了。 一等着锦绣及笄过后,婚礼的步骤也要走起来了。 其实因着是皇家的婚礼,很多的步骤与民间有类似,却又不都是类似,而当初又因着晏淮有克妻之说,前边又有多段差一步便成的亲事最终无疾而终。这一回和锦绣定亲,除了皇上下过一道圣旨,余下在订婚时要走的程序,都被太后阻止了,只说等到锦绣及笄后再走也不迟。 皇上一想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因此,纳彩、问名、纳吉这三步本该在订婚时进行的程序,也都打算与后边成亲时候的程序放在一块儿了。 也因为上述缘故,等到锦绣及笄后,恐怕锦绣家里,也得好一顿忙和,若是婚事能拖到明年再办,自然也不必这般着急,可是上边早已经透露出了意思,只说这一次的宫中的年宴上,燕亲王不能再一个人出席。 言下之意,显而易见是要在年前便让锦绣嫁过去。 锦绣觉得,这个所谓的意思,恐怕是晏淮自己的意思在。 但想想晏淮每回见了她,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锦绣又有些不忍了,的确,晏淮如今可真的算得上是超级大剩男了,比他小的宝亲王晏翰,如今儿子都能够上街遛鸟了。 这边大家正商量着明日及笄礼上的一些细节,而另一边,秋玲却是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柳氏禀告道:“安国公府送礼来了。” “现在?” 柳氏有些诧异,锦绣也觉得有些奇怪,明日才是她的生辰,如今送礼,好像有些早了吧! 而安国公府会来送礼的,除了夏锦瑟,也没有其他人了。 柳氏想了一下,倒是没有犹豫,便让秋玲将人带了进来。 人的确是是夏锦瑟派来的,是夏锦瑟身边的贴身丫鬟,那丫鬟进屋后,冲着一屋子的人一一恭敬行了礼后,开口轻声禀告道:“二夫人、锦绣小姐,我家少夫人令我过来一是与锦绣小姐道生辰之贺,其二却是我家小少爷昨日染上了风寒,少夫人要照顾,明日恐怕不能亲自到场,所以让奴婢先来致歉。” “孩子病了,那是孩子重要。” 柳氏闻言,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她将目光放在了礼盒上,又轻笑着开口道:“这礼物,替我和锦绣谢谢你家少夫人。” “是。” 丫鬟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锦绣抬头看着礼盒,抿着嘴巴倒是没有说话。 而柳氏却是轻声感叹道:“哪里是孩子病了,只怕是她娘和安国公府里的人,在逼着她。这孩子,当初嫁给王子安,真是可惜了。” 说完这夏锦瑟和王子安的一桩子亲事,还真有些惋惜。 当初王家再三言而无信,迟迟挑着拣着不把婚事定下来,这做法已经挺恶心人了。谁知道,王子安后来惊马从马上摔下来,摔伤了腿后,当时大夫说有瘸腿的风险,王家便巴巴的上门求娶夏锦瑟。 大房别的不行,说来倒是挺疼夏锦瑟这个女儿,自然是一口拒绝,但太夫人那会儿和娘家关系正僵着,正愁着没机会和娘家修复关系,却是满口答应了。正当两边都犹豫的时候,夏锦瑟自己却是做了决定,决定嫁给王子安。 后来,王子安的腿渐渐好了起来,也没有瘸,夏锦瑟进门后,没过多久便怀了孕,很快生下了王子安的长子,安国公府的曾孙。日子瞧着仿佛是美满幸福,可安国公府里的人情复杂,夏锦瑟的那位婆婆王夫人,却不是个好惹的,而王子安又是一个立不起来的,身边也是小妾侍妾一大堆,夏锦瑟的日子,算得上艰难。 当然这些个糟心事儿,还不算最糟心的,夏锦瑟的母亲安氏在大房出事,女儿出嫁后,便将全部希望都落在了夏锦瑟这个女儿身上,希望女儿能够多帮帮娘家。 可夏锦瑟如今自己的日子过得都不怎么样,又哪有这个本事现在就能够帮得到娘家。 便是柳氏这个关系一般般的婶子,瞧着夏锦瑟如今的处境,都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个乖巧的孩子。 锦绣一直觉得夏锦瑟是一个聪明人,唯独在王子安事情上的看不开,让锦绣心中也十分惋惜。她先时也曾和晏淮说起过此事,没料到,晏淮却是冷笑的说了一句:“你当她蠢,走了一步错路,殊不知,这一步路却是她考虑了多年,才决定下来的,你也只等着看安国公府里的热闹吧!”   ☆、133| 第124章 ·π 第127章 柳氏伸手打开了盒子里装着的礼物,脸上却是愣了一下,看向锦绣犹豫道:“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锦绣闻言,也看了过去,待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时,她面上也浮现了一层诧异之色。 这物件,还真有些太贵重了。 里边放着的是一条红宝石项链,由几十颗小小的红宝石并一颗大的红宝石吊坠组成,那红宝石颗颗切割恰到好处,鲜红光亮,肉眼几乎看不见宝石中的瑕疵。 这完全便是可以拿来压箱底的一件首饰。 夏锦瑟当初出嫁之时,大房倒是给她备足了嫁妆,而王家也为了表示诚意,给了不少的聘礼,可到底因着之前的事情影响,东西还是有限的。 夏锦瑟把这么贵重的物件拿来送与她,实在是表现的太有心了。 柳氏也是忍不住啧啧称赞道:“这礼还真是有些贵重了,那孩子还挺有心的,之前你每年过生日,也都记着你的生辰。” 锦绣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冲着柳氏说了一句:“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收下总归是不太好吧,娘你觉得呢?” 柳氏闻言,犹豫了一下,却是开口轻声道:“礼物都已经送来了,退回去也不好看,要不这样,锦瑟的孩子不是也快百日了吗,到时候,咱们再送份厚礼回去。” “行吧,娘你决定。” 锦绣毫无异议,她伸手接过了柳氏送过来的这个盒子,心里忍不住有些惆怅,夏锦瑟这礼物贵重归贵重,可因着太贵重太隆重了,平日里实在是不好戴着。 但这话说出来,未免又有一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锦绣想了想决定还是埋在了心里算了。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块儿用过晚膳,锦绣展示了一下她从太后那边收到的那支四尾凤钗,又展示了夏锦瑟送的礼物,忍不住笑着冲家人打趣道:“震惊吧,有这两件,我从小富婆变成大富婆了。” “厉害厉害!” 夏靖铭和夏靖珏对视一眼,倒是很给面子的过来应和了好几次,继而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惆怅道,“惨了惨了,妹妹这还没到生辰便收了两件这么好的礼物,我两都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 锦绣闻言,正中下怀,忍笑一副很无意的将自己准备已久的话说了出来:“咱们是一家人,送什么贵重的礼物,心意到了便成。嗯……大哥就你和大嫂再给我生个侄子或侄女,我不挑的。” 夏靖铭和陈仪听罢这话,脸上除了好笑便是无奈。 而锦绣说完这话后,又将目光转向了夏靖珏,点着嘴唇笑眯眯道:“至于二哥你吗,赶紧把二嫂给我找来!爹娘都操心坏了!” “你小小人儿,操心这般多干什么,还是先操心自己的婚事吧!” 夏靖珏也是一脸无奈,搞了半天,他都要给自己的妹妹逼婚了。 而夏立齐和柳氏听了锦绣的话,笑而不语,显然也是正中他们的下怀。夏立齐瞧了一眼还是无所谓的夏靖珏,出生怒道:“你妹妹的话,你听着点,你说你娘都给你相看了多少人家了,偏你事儿多,一个两个全给推了!” “……那我不是没相中合意的吗?” 夏靖珏也是一肚子委屈,忍不住嘟嘟囔囔的说着。 “合意的哪有那么好找,差不多就得了,你也不瞧瞧,你自个儿是个什么样子。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想找什么样子的?” 柳氏听得夏靖珏的回答,也是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而夏靖珏听了这话,倒是来了劲头,笑眯眯的开口道:“我要求也不高,但凡有娘亲你做生意的手段、大嫂的贤惠,和妹妹的懂事可人,就够了!” 不得不说,这个家里的男人,最会说话的,还是夏靖珏,至少他一句话将家里三个女人都给夸了,而且夸得她们都很高兴。 惹得夏立齐笑骂:“你倒是会说话,也想的挺美,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你还想三者俱得,有其一便已经很好了。” 此言一出,锦绣突然觉得,自己老爹也挺会说话的,自己二哥嘴甜估计也是有遗传。 因着明儿便是及笄礼,定然是要早起的,锦绣家人聚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又是将明日的事情稍稍又理了一下,便各自回屋及早歇息了。 锦绣也是拿着两件礼物,回了屋里。 夏芍夏竹伺候着洗漱完后,锦绣一身梨花白素锦圆领寝衣爬上了床,正要睡下的时候,却发现那两个自己方才带进屋里忘记收拾了的盒子正摆放在桌子上,她正招呼着夏芍将东西收起时,“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动,锦绣抬头朝着外间看去,却恰好看到从外间迎面走进来的晏淮。 “你……你怎么来了!” 锦绣是真的惊讶。 要知道,自从二人定下亲事,而柳氏和夏立齐也并不限制他们见面后,晏淮就没再干过偷偷摸摸夜探香闺的事情。 晏淮只是看着一身梨花白寝衣,洁白无瑕、盈盈动人坐在床边的锦绣,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慢慢的走到了方才锦绣指着的桌子前边,开口问道:“是这个吗?” “嗯。” 锦绣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晏淮却已经伸手拿了起来,带着走到了锦绣的床边。 “……” 锦绣无语的低头看着已经被送入了她手中的盒子,开口说了一句:“你怎么话只偷听了一半,我……” 但话没有说话,锦绣又低下了了头,看着自己被晏淮包着紧紧的一双手,她有些不好意思抽了抽,没给抽出来。 只能够接下去继续讲话说完:“我原来是想让夏芍将东西收起来的,你倒好,给我拿过来了!” “里边放了什么东西?” 晏淮闻言笑了笑,开口问道。 “太后赏赐的,还有二堂姐送来的生辰贺礼。”锦绣老老实实回答,想了一下,还加了一句,“瞧着还挺贵重的。” “是吗?” 晏淮笑着一手拿过了盒子,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锦绣的手,开口道,“我瞧瞧。” 说着便打开了这两个盒子。 他仔细看了一下这两个盒子后,又是笑着说了一句:“东西挺好,日后你嫁给我,就可以戴了。夏芍收起来吧!” 夏芍小心翼翼的上前,将晏淮递出的东西收了起来后,立刻识相的与夏竹二人都退到了外间。 等到人走了,晏淮却是伸手一把抱住了锦绣,满足的喟叹了一声:“终于等到了。可把我等的好苦。” 锦绣对此,只是伸手推了晏淮的脸一把,颇有几分嫌弃道:“少装可怜,老老实实回答,你怎么又大晚上过来了,被我爹娘看到怎么办!” “不会被看到的。” 晏淮笑捏着锦绣的小手,轻声说着,见锦绣一脸不以为然,他又是开口道:“我这不是怕你明日及笄礼上,会紧张吗,所以特地过来安慰你。” “呵呵,是吗?” 锦绣才不相信这鬼话,她才不会紧张呢! 而晏淮瞧着锦绣这副样子,只好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颇有些委屈的可怜巴巴道:“好吧,我说实话,是我紧张了,一想到明日便是你就及笄生辰了,等这一日,我等太久,难免紧张睡不着了。” “睡不着就跑到屋里来溜达了……” 锦绣嘟着嘴巴故作不悦,但是心里其实已经心软了,她也颇有几分感叹。 “好了好了,不怪你了,回去喝杯牛乳赶紧睡吧!” 锦绣笑眯眯的揉了揉晏淮的脸,安慰着。 晏淮被当小孩子安慰,哭笑不得,不过他却是顺杆点了点自己的脸,笑道:“要不,你亲我一口?” “……亲个头,还不快点走!” 锦绣瞧着对方凑过来的脸,还真是臭不要脸,恨不得一拳打上去。但为了这燕亲王的形象,锦绣想了想,改揍为推。 不过她力气小,哪里能够推得动晏淮。 晏淮继续臭不要脸的撒着娇儿,尾音更是拖的长长的:“你就亲一下吗!” “……” 那可怜巴巴、黏黏糊糊的语气,实在是让锦绣有些受不了了。 她眯着眼看着晏淮完美坚毅的侧脸,手握成了拳头放在嘴边抵着,最后犹豫的说了一句:“那……那你闭上眼睛。” “能不闭吗?” 晏淮语气期期艾艾。 “那那么多事,给我闭了!” 锦绣语气里满是霸道,“小媳妇”晏淮只好乖乖闭上了眼睛,又将自己的脸往锦绣这头凑了凑。 锦绣抿了抿嘴巴,一把伸手抓住了晏淮的脸,闭着眼睛心一横将自己的嘴唇送到了晏淮的脸颊上。 清晨鸟儿刚刚啼鸣上,锦绣便睁开了眼睛,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当她的手触及到自己有些肿肿胀胀的嘴唇时,又是懊恼的打了一个滚儿。 昨日她真是大意失荆州,怎么就相信晏淮那禽兽只是想让她亲一下,结果她这嘴巴被啃得…… 锦绣有些懊恼又有些甜蜜的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最终害羞的将头缩进了被子里去。 床帐之外,夏芍和夏竹听到了动静,连忙笑着走了过来,开口轻声询问着:“小姐,要起了吗?今儿个是个好天,可见天公作美,也在庆祝小姐您的及笄生辰呢!” 夏芍和夏竹笑的一脸喜气洋洋,而锦绣也从被子里探出了头,看着微微支起的窗户处照进的一丝阳光,脸上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134| 第124章 ·π 第128章 天气好,心情也好。 锦绣脸上带着喜滋滋的笑容,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及笄礼上,锦绣作为笄者,倒不必太早出现在人前,反正一应招待事务,今日主要由作为主人的柳氏和夏立齐来主持。 因着在及笄礼之前,锦绣必须先得沐浴更衣,夏芍和夏竹早已经准备好了香汤,锦绣起床后,便由二人伺候着先沐浴完了,然后换上了柳氏一早送过来的采衣履鞋。 夏竹另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慢慢的绞着锦绣的头发,待头发微微干了后,她又拿了熏香炉子,慢慢的熏烤着锦绣的头发,因着天儿有些热,夏竹另吩咐了丫鬟拿了一个冰盆进来。 锦绣躺在榻上,由着夏竹替她慢慢熏烤着头发,按摩着头皮,舒服的甚至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 夏竹她这一次准备下的熏香,味道有些奇怪,闻着不如平日里的熏香接触到的熏香那般有些甜腻,闻着反倒是有一股清爽的感觉。 锦绣细细品了,眯着眼睛笑着开口问道:“你在里边是不是加了薄荷?” 夏竹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轻声道:“小姐鼻子真灵,闻出来了,奴婢闻着先前夫人送来的熏香有些甜腻,想着小姐一向都不爱这个,便自作主张加了薄荷香叶进去调和了一下。” “闻着挺好的。” 锦绣嘴巴微微翘了翘,她说这话也不是在安慰夏竹,而是这调和过的熏香,味道闻着,的确是很好。 她一贯都不爱熏香,尤其不喜欢味道浓重的熏香,之前太夫人屋里请安的时候,太夫人屋里常年都点着香味浓重甜腻的熏香,也让锦绣回回觉得不舒服。但锦绣也知道,年纪越大的老人,对于味浓的熏香,便是越喜爱,一来是他们年纪大了,嗅觉退化,二来则是身躯越发苍老,难免会觉得有一股腐朽的味道缠在身上,所以想用熏香来遮盖。 而味淡的熏香,诸如兰姨太太屋里点的,还有柳氏偶尔也会在屋子里点着一些淡香,锦绣闻着,也觉得有一股烟火味儿,若是天冷的时候倒也罢了,天热还真是觉得有些受不了。锦绣宁愿去采了新鲜的花木放在屋里,也不耐烦点这个。 但今日及笄礼上,为了不失礼,却是由不得锦绣任性。 她如今身上所穿的采衣与履鞋,便是熏了这一款熏香。 虽然有一股淡淡的清凉薄荷香味,但因着躺在榻上太舒服,锦绣还是睡眼惺忪,几乎是要昏昏欲睡过去。 夏芍拿了一盅汤水并几碟新鲜点心回来的时候,瞧见锦绣这般,笑着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了,走到了榻边,也捡起了牛角梳子,替锦绣慢慢的梳理着一头浓黑的秀发,嘴里轻声夸赞着:“主子的头发长得真好!” 锦绣勉强掀开眼皮瞧了夏芍一眼,嘴角动了动轻声道:“这还是你的功劳呢!” 锦绣说的倒是实话,自小到大,一直不断喝着夏芍准备的汤水,这头发和皮肤,还都是让夏芍给养出来的。 夏芍却是笑了起来,连声道:“奴婢可不敢居功,都是主子天生丽质。” 说完了这话,她瞧着锦绣这副睡意朦胧的样子,也唯恐锦绣待会儿真给睡了过去,连忙又轻声道:“奴婢方才给小姐您要了一些吃食,恐怕待会儿的及笄礼不会太短,小姐待熏干头发后,先拿一些垫垫肚子,不过也不能够用多,不然待会儿也走不开人。” “嗯。” 锦绣头微微动了一下。 夏芍瞧见了,又连忙轻声道:“方才奴婢去要点心的时候,看到来了好几位公主呢?” “嗯,有信阳长公主,还有表姑姑宜宁公主……” 锦绣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几乎在下一刻真要睡了过去。 夏芍和夏竹二人无奈对视了一眼,只好手上微微用了一些力气,而后夏芍又对锦绣轻声说起了话:“是啊,奴婢是看到了这两位公主,宾客也来的差不多了。对了,王爷也来了!” “啊!” 锦绣一听这话,倒还真是没了睡意,睁开眼睛看向了夏芍开口问道:“晏淮也来了,他昨天怎么没和我说。” 锦绣记着,昨日里她还看过柳氏手上的宾客名单,也并没有晏淮的名字在上边。 “小姐还真是听到王爷,便精神了。” 夏芍和夏竹二人捂着嘴轻笑着,她们伸手探了探锦绣的头发,感觉干的差不多了,便拿着牛角梳将头发都给梳顺了,而后轻声道:“小姐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王爷肯定是不会缺席的。小姐,要不要先用些东西?” 锦绣点了点头,鼓着嘴巴拿手支着头,这会儿真是睡意全无了。 这边锦绣刚刚用过几口点心,前边便来人催了,让锦绣赶紧过去。 锦绣也不敢耽搁,连忙站起身,让夏芍和夏竹替她理了理这身洁白的采衣,便急匆匆跟着到了前边。 不过,这到了前边,却也不是立刻便进行及笄礼,锦绣被带到了准备进行及笄礼用的大厅后边的一间小屋子里等待。 等到外边礼乐奏响,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来人请她到前边去。 此时的大厅里,两侧早已站满了观礼的宾客。 就这许多的宾客,还是柳氏在众多有意过来观礼的人中,选了又选,挑了又挑,才选出的一部分。 这一部分,要么与夏家的关系十分亲近,不好回绝,要么便是身份尊贵,不敢回绝。 所以锦绣这一次及笄礼的规模,却是办的很大。 进门后,锦绣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冲着两边观礼的宾客行礼。 锦绣在嘴里也一直念叨着昨日柳氏反复与她强调过的整个流程:入门后先向观礼宾客行辑礼,而后跪坐在正中席子上…… 锦绣也依照着程序开始行了礼,不过等到她刚行过一礼后,抬起头却正好与晏淮的视线对视上了,晏淮面带笑容,正是一脸喜悦的看着她。 哪怕先时夏芍已经告诉过锦绣晏淮今日也来了的消息,她还是愣了一下。 而晏淮看着她这副有些呆呆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加深了几分。 他冲着锦绣眨了眨眼睛,而锦绣回过神来,却是连忙懊恼的收回了目光,继续规规矩矩冲着两边的宾客行礼,心里也有几分紧张,唯恐方才的小动作让人瞧了去。 说来,这还真是锦绣多虑了,先且不说她与晏淮目光对视的时间极短,便是真的愣了一会儿,倒也不会有人发现,因为大家此时的目光,也都惊艳于锦绣的容貌。 这倒不是说锦绣真的美绝人寰了,当然她的确是很美,但真正让众人这会儿恍惚愣神的,还是因为锦绣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可以说,在成为燕亲王妃之前,她就极少参加京中的宴会,成为未来的燕亲王妃后,她就没有出现在人前过。 也因着晏淮之前克妻之说,京中各世家倒也理解锦绣家里的做法,毕竟若是未来的燕亲王妃在他们府中出了事情,他们还得受到牵连。 不过锦绣虽然没有出现在人前,但传闻一直不少,甚至不少世家的目光,都有些幸灾乐祸的瞧着锦绣,也想着何时燕亲王那克妻的效力,会发挥在锦绣的身上。 多数的世家,对于锦绣这一位家世单薄,却一跃成为燕亲王妃的四品小官嫡女印象并不好。先且不论先前二王相争的说法,单单是晏淮亲自入宫求娶的锦绣,便足够让人酸溜溜了。 若非婚前不检点,如何会勾的燕亲王不顾她的身份,亲自入宫求娶这么一位王妃呢! 这是所有的人的想法。 但此刻瞧见一身洁白素净采衣,墨黑长发披撒,仿若清晨露珠般美丽的清新单纯的少女时,众人心中的印象,却有了一丝丝的改变。 锦绣的美,虽然也鲜艳娇丽,也出彩,却并不是那种让人印象不好的艳丽,相反,这种美丽,看起来很纯真,让人瞧了,便会忍不住想去呵护与保护。 宾客们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晏淮的身上,望见的,正好是晏淮望向锦绣深情而宠溺的目光,十分温柔,众人的心目中,却是忍不住有些了然。 这样的女子,也难怪会让人一见倾心。 在美丽面前,便是这样的家世,也完全是可以忽视的。 而众人却又觉得,燕亲王的身上,染上了一层浪漫戏剧性的色彩,毕竟,这样爱美人舍江山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 对于这样的感情,在场人虽也有不看好的,但多数人,却还是抱以善意的目光去对待祝福。毕竟眼前这一对男才女貌的佳人,实在是太匹配了。 锦绣完全不知道在场人心中的想法,她这会儿心里只是反复念叨着整个及笄礼上自己需要做的过程。 越是贵族人家,这及笄礼便越是繁复复杂,锦绣作为未来的燕亲王妃,自然是按照最最复杂的仪式来进行。 光是换衣裳挽髻插钗,便有三次加礼,然后期间又掺杂了三次叩拜,当然这几步是肯定远远不够的,除此之外,在各个阶段,锦绣所欲要站立或跪拜的方位也各不相同,还有取字、聆训…… 一步步走下来,光是简简单单将仪式走全,便足够耗费很长的时间,也让锦绣累的不行。 好在在今日及笄礼之前,柳氏便反复与锦绣讲述过整个过程,也走了好边的过程,今日依着指示一步步走下来,终于有惊无险的全部都走完了过程。 而锦绣这边一走完,立刻便由夏芍和夏竹搀扶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二话不说,便躺在了榻上。 她伸手接过夏芍地上的茶水,狠狠的灌了一通,方才呼出了一口长气。 “可算累死我了!” 她伸手去扶头上绾起的头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模样。不过等到头上的发簪被她拿来的时候,看到手中的发钗,锦绣又有些奇怪了。 这一枚发钗,成色瞧着,虽也是赤金锻成,可成色瞧着实在是不太新,款式瞧着也十分的古朴。她恍然记得,家里准备好给她及笄礼上用的发簪,却是一枚新锻造的金钗…… 而夏芍和夏竹二人瞧见锦绣一脸诧异的看着受伤的发簪之时,也也是跟着笑了起来,冲着锦绣轻声道:“小姐,方才信阳长公主将这枚金钗给您戴上的时候,可是惊到来观礼的宾客了!” “嗯?” 锦绣自然不会傻傻的认为是发钗太旧才会如此,“这发钗,是有什么讲究吗?” 夏芍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连忙开口道:“这发钗,是王爷在及笄礼开始之前,送来的,想要给小姐你一个惊喜,据说是王爷到南边花了大力气才找到的荣德皇后当年在及笄礼上的所佩的那一枚发钗。” “开国皇后?” 锦绣听了夏芍的话,也有些吃惊,这一位开国皇后的一辈子,可绝对是传奇的一身,平民出生嫁给了开国皇帝做继室,陪着开国皇帝征战天下,并且为开国皇帝生下了一子一女,当然这些都没什么,最最让人瞩目的,还是这一位后宫独宠的事情,当初开国皇帝登位后,大臣觉得皇帝后宫空虚,子嗣太少,便谏言让皇帝选秀。 谁料到,开国皇帝便直接言及,在微末时,曾对荣德皇后承诺过,此生只有皇后一人,故在他有生之年,后宫绝不进一名妃嫔。 而这一位皇帝,也的确是做到了,之后数十年的执政生涯里,真的和这位荣德皇后厮守到老。 锦绣自然知晓,这越是尊贵且像荣德皇后这般好命的女人留下的遗物,越是珍贵。而及笄礼上用到的发钗,意义更是非凡,晏淮能够找到这一枚发钗,并且送来与她在及笄礼上佩戴,锦绣若说心中不感动,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也有几分顾虑:“这毕竟是荣德皇后的东西,就这么拿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主要还是,宫里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虽然荣德皇后有不少的东西遗失在民间,但你收着是一回事情,拿出来戴,又是另一件事情。 “王爷肯定是有分寸的,何况小姐您也马上嫁入皇家了,有一两件皇家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奇怪。恭亲王妃她们之前不是也戴过荣德皇后的遗物吗?” “嗯,也对。” 锦绣笑着将发钗重新插回到了头上,等到外边事了,柳氏和陈仪二人来了锦绣屋里看她的时候,也是特特将目光放在了锦绣头上所佩的那一枚金钗上。 陈仪更是笑着打趣着:“荣德皇后及笄时所用到的金钗啊,燕亲王还真是够有心的,只怕是找了许久,说来这满京城的闺秀,谁家及笄时能跟小妹你一样隆重,小妹你快摘下来让我也瞧瞧,好沾一沾这份光。” 锦绣被陈仪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好意思的钻进了柳氏的怀中,而柳氏也是笑着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冲着陈仪说了一句:“促狭!”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笑了起来,跟着打趣道:“你嫂子要看,咱们就大方一些,让你嫂子瞧瞧。” 锦绣被这对婆媳打趣羞得不行,干脆连头都不抬,直接摘下了发上的金钗放到了陈仪手中,然后虚张声势的开口道:“呐,你看!” 陈仪拿着,还真是细细的瞧了又瞧,末了嘴里啧啧称赞:“这荣德皇后及笄时戴的金簪,果然非同凡响!” 锦绣闻言,哭笑不得,这支金钗其实真的很普通,倘若不是加了一层神秘的历史色彩,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更别说是佩戴了。 荣德皇后在成为嫁给开国皇帝之前,或者说,在于开国皇帝一起创立本朝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普通的妇人,要说有点不同,可能是家境还算不错,不然也戴不起金钗。 这一支金钗,不粗,甚至有一些细,而且也不是成色很好的那种金子锻造出来的,上边简简单单雕刻了花的图案,又因着年代久远,图案磨损的厉害,都有些看不出来,上边虽描绘的是什么花。 陈仪这夸赞,锦绣听着都觉得违心,偏生柳氏还在边上跟着一块儿称赞:“没错,的确是非同凡响,总觉得瞧着,便有一种非同凡响的气韵沉淀在其中。” “……” 对于柳氏和陈仪的唯心主义,锦绣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够连连摇头。 锦绣今日的及笄礼,不仅仅京城各大世家都很关注,便是宫里上头的那几位主子,也是有所关注,自然知晓晏淮去参加了及笄礼,并且还有那一支金钗的事情。 皇帝在听闻底下人提起的时候,倒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说了一句:“没想到晏淮那小子,还是一个痴情种。” 说罢这话,他对于底下据说已经传得纷纷扬扬的传言,也有一些不悦,于是又吩咐了一句:“不过是送了未婚妻一件嘉荣皇后的遗物罢了,值当传扬成这般吗?” 皇帝自然知晓,这小小一件事情,会被传扬成这般,若没有他其他两个养子的手笔,他是决计不信的,说来说去,那几个养子之所以会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也是为了膈应他,好让他对晏淮厌弃。 虽然做皇帝的难免多疑,可他的两个养子,却真的是小看了他的胸襟,晏淮又不是用了违制的东西,亦或者私造玉玺龙袍,一根小小的金钗,让他去相信晏淮有不臣之心,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便是这小小的金钗里,暗含了晏淮的野心,那也没什么,他当初收养这四个侄子做养子,自是抱着在其中选一人做继承人的想法,毕竟他膝下无子,也只能够从血缘最近的子侄中选取。 晏淮若是没有野心,他反倒还要发愁了。 在这二日上完早朝后,皇帝倒是特地将自己的四名养子叫到了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其中便与晏淮提及到了此事,而且还笑着打趣了晏淮。 “这找东西的本事还真挺厉害的,流失在民间都上百年的金钗都能让你给找到,这未婚妻是讨好的紧,怎么也不想想你父皇这边。” “父皇……” 晏淮面上有些窘迫,也有一丝不好意思。 皇帝瞧着自己这个三儿子这副样子,心里倒是更乐了,还真是难得见到晏淮露出这么一副窘迫的神情出来。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晏翰跟前,笑着拍了拍晏淮的肩膀,出声道:“你这小未婚妻,还是父皇帮你搞定了,也不知道找些东西来谢谢父皇。” “瞧父皇说的,先前父皇说喜欢前朝的粉彩花瓷瓶,儿子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替父皇收集了一整套的雨后初荷粉彩花瓶……” “臭小子,送朕点东西,记得这般牢!” 皇帝佯怒敲了晏淮一记脑袋,然后蛮横无理道:“朕对咱们家祖宗当初征战天下时候挂在坐骑上的马鞍挺感兴趣的,你不是挺有本事,连上百年的金钗都能够找到吗,这小小的马鞍,对你不在话下吧!” “父皇,您还是饶了儿子吧!” 晏淮连连叫苦,“那支金钗儿子还算是运气好,先前便有听说过在何地,这还是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才寻到的,你那个马鞍,在不在还是个问题呢,这让儿子打哪里去找啊!” “给朕办点事情你就推三阻四,成日里就想着去讨好你那个小未婚妻,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回头去你皇奶奶那里请安,不敲死你。”皇帝虽然话说的难听了些,但脸上带着的笑容与亲热的神情,还是显示了他此时的好心情与晏淮亲近的态度,其实这也是皇帝在向其他几个儿子表示,他对此事完全不介意的意思。 当然,皇帝的语气里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太后对于晏淮这桩亲事,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赞同,若非这桩亲事晏淮坚持,又有皇帝做中间人,太后估计早就让换人了。 如今晏淮又表现的这般重视锦绣,这金钗的事儿估计也该有人往太后耳边说了,晏淮这会儿过去请安,肯定是要撞到枪口上。 晏淮听罢皇上的话,面上顿时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太后一心想让他去娶郭家女,如今他却转而求娶了锦绣,这事儿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太后心里却还是一直都记着,到现在还没有消气。 如今听到他对锦绣这般用心,肯定越发不悦。 晏淮原本所打算的,其实是这两天先避开太后,但皇上却偏偏要看他的笑话。 果不其然,晏淮这边磨磨蹭蹭拉了宝亲王一道儿到了太后的慈安宫后,太后一见着他,面上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而太后的身边,此时正好坐了两个如娇似玉、正当芳华的郭家小姐。 晏淮心中越发无奈,拉着宝亲王一道儿冲着太后行了礼。 太后自是开口叫了起,又是赐了座。然后便将目光看向了晏淮,开口语气颇有几分怪异的说道:“哟,今儿个怎么来了,哀家还以为你又要好几天躲着哀家了!” “瞧皇奶奶说的,好像淮儿有多不孝似得。” 晏淮脸上带着笑容,连忙开口否决道,然后又是让宝亲王拿出了一个盒子,亲自拿了送到了太后跟前,笑道:“淮儿前几日在外边看到这支玉镯子,虽然配不上皇奶奶的身份,但胜在精巧,便买来与皇奶奶把玩了,皇奶奶看看,可是喜欢?” 女人,不管老少,有了礼物收,总归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太后身份再高,也不能够脱离这个怪圈,更何况,这礼物还是她最疼爱的孙儿敬上的。 不过,想到先时听到的事情,太后却还是抑制住了脸上的笑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支玉镯子,然后开口道:“哀家老了,要什么首饰戴,你还是拿去送给你的小未婚妻吧!” 果然…… 晏淮和晏翰二人心中一凛,果然太后是要发作这件事情。 晏翰知晓太后一向不喜他,所以只冲着晏翰送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便低头享用起了慈安宫里的茶水。 当今皇上孝顺,慈安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晏翰抿了抿这碧螺春,嗯,真是香煞人了,外边可没那么容易喝到。 而晏淮则是没有晏翰这份闲心,只能够硬着头皮继续道:“瞧皇奶奶说的,这是淮儿孝顺皇奶奶的,皇奶奶不收淮儿得多伤心啊!” 晏淮是硬着头皮撒了娇,而太后也终于见好就少,倒也没有再端着,笑着接过了那个盒子,从里边拿出了那支玉镯子,直接让两位郭家的小姐伺候着戴到了她的手腕上,而后又笑道:“这东西瞧着,可不比宫里的差,若当玩意儿,就浪费了,哀家知晓你的孝心,会好好戴的。” 说完这句话,太后又是笑着看着晏淮开口说了一句:“淮儿,你给你的小未婚妻送了礼,也给哀家送了礼,怎么就没想到哀家身边你这两位表妹呢!” 晏淮顺着太后所言看了过去,恰好看到太后口中的两位表妹正娇羞的看着他,他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却还是咬着牙开口道:“瞧皇奶奶说的,淮儿未婚妻只有一位,皇奶奶也只有一位,可表妹却是连淮儿自己都数不清了,若送个礼物,谁都要送,那淮儿还不得把府里那点子家底都给掏空了!” 说罢,他又扯了晏翰笑道:“四弟手上最近倒是挺有钱的,父皇也刚赏了他,不如让他送两位表妹礼物。” 好好的,晏翰又被晏淮扯了当挡箭牌,脸上的苦笑别提有多苦涩了,但是自家三哥,他还真不能不挺,只好又是笑嘻嘻道:“给两位美人表妹送礼,这事儿我最乐意了,表妹想要什么东西,我去给你们寻来!” 两个郭家小姐哪里会料到,晏淮竟然会如此的不留情面,只差没打着她们的脸反问一句,你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送礼。 而晏翰虽然也给了她们台阶下,可……她们真正想要的又不是这个。 太后沉了脸,对于晏翰的讨好,并不以为意,甚至没有理睬,反而是严肃的看向了晏淮,开口说了一句:“淮儿,你对你未来的王妃重视,这个哀家也不反对,毕竟夫妻和睦在一个家庭里很重要。可你是堂堂的王爷,日后你总不能守着你王妃一个人过吧,咱们皇家讲究的是开枝散叶,你如今对你这小王妃这样的态度,哀家早知道,说什么也不应允这桩亲事。” 晏淮对此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了身,脸上分外严肃的冲着太后行了一礼,开口轻声道:“皇奶奶,不瞒您说,孙儿真有守着锦绣一人过日子的想法,您若是真的疼爱孙儿,便允了孙儿,像待孙儿一般待锦绣……” “话说八道什么,这话是你这身份该说的吗!” 太后一张脸沉得乌黑乌黑,眼里还有一丝震惊,显然是没有想到,晏淮心里竟然存着这样的念头,而她也是万万不会允许的。 “那个夏锦绣,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怎么会有这般想法,淮儿,你一时想岔,皇奶奶不会怪你,可你自己要想清楚,咱们皇家,哪有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想法。” “皇奶奶,其实咱们祖先当初不也守着荣德皇后一人……” 晏翰刚想开口插了一句,却被太后瞪着眼睛狠狠的骂道:“你闭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太后语气不假辞色。 晏翰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十分淡然。 毕竟对于太后来说,晏翰这个等同于仇人之子,如今她能够做到无视已经很不错了。 太后当年在先皇还在的时候,作为皇后,为先皇诞下过三子,分别是废太子和亲王、当今皇上、还有晏淮的父亲定亲王。而晏翰的父亲敬亲王,为贵妃之子,当年最有力的皇位竞争人。不仅仅是敬亲王和太子与皇上在前朝争斗着,而在后宫里,还是皇后的太后也与贵妃在争斗着。 敬亲王当年做过最让太后气愤的一件事情,便是导致和亲王被废了太子之位,一度动摇了太后的根基。虽然如今都熬过来,贵妃也已经化为尘土,而敬亲王偏居一偶,在京中几乎没了踪迹。 可对于敬亲王的儿子和亲王,太后还是忍不住迁怒,一直没有什么好态度。 晏淮自然不会眼瞧着晏翰难堪,于是他出声道:“皇奶奶,四弟说的对,荣德皇后当年不是一样……” “住嘴,夏锦绣能和荣德皇后去比吗,她配吗?” 太后在吼出这一句话后,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激动的情绪,轻声道,“淮儿,你还真是个孩子,怎么能够这么任性,你便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我,为你的父亲想想……” 太后提及到的是父亲,显然是顾虑在场的晏翰,但晏淮能够听得出,太后所指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定亲王。 “你任性要娶夏锦绣为妻,哀家不乐意,也答应了,这难道还不够疼你吗,但是你那个念头,却是万万不能够有,哀家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晏淮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太后却是立刻转了话题,开口道:“你那个小王妃,如今也过了及笄了,哀家记得皇上当初下的旨意说是等及笄过后,便让你迎娶过门,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便早些娶进门。” 太后觉得,哪有男人不偷腥,哪有男人会嫌弃自己妻妾多的,晏淮如今会说出这般的话,的确可能是因为对于夏锦绣用情至深,但男人嘛,得到手,便不会那么珍惜。既然这般,与其让晏淮继续等待而加深感情,不如她便做个好人,让他赶紧将夏锦绣娶到手。这样,指不定这孩子就能想通了。 这样想着,太后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亲事,内务府里也可以筹备起来。既然你那么喜欢你那个小王妃,哀家会盯着内务府,让他们好好筹办,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王妃。” 当然,说这话,太后倒是真心实意。 毕竟这场婚事办的好坏,不仅仅是夏锦绣的脸面,更是关系到了她的孙子晏淮的脸面上。 晏淮对此倒也乐见其成,笑着冲着太后行了一礼,感谢道:“内务府那边,孙儿已经让人筹备起来,不过他们尽不尽心办事,还得全凭仗着皇奶奶您,孙儿先在这里谢过皇奶奶了!” “你这孩子!”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他。祖孙二人仿佛有恢复了和睦,方才那一场争执,更是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在场除了当事人自己,也只有低着头品着茶的晏翰却知晓,这个暂时被掩下的争执,早晚还是会被重新谈起。   ☆、135| 第124章 ·π 第129章 从太后宫里出来后,晏淮停下脚步,转身拍了拍晏翰的肩膀,歉疚的说了一句:“今日的事情,多谢了!” “嗨,瞧三哥说的,这么点事情,哪里称得上委屈不委屈的。” 说完这话,他又笑道:“不过,日后三哥娶了小三嫂过门后,让小三嫂置办一桌席面,好好招待一下我,那是极好的。” “你呀!” 晏淮自然知晓晏翰这般说只是沾沾嘴皮子便宜,不必当真来说,所以只是失笑着摇了摇头。 两个人一边朝着宫门口走去,一边慢慢说着话儿。 晏翰倒是想起了先时最后离开太后宫里太后所说的那一些话,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哥,方才太后娘娘说会让内务府好好置办你和小三嫂的婚事这事儿,是不是当真了说?” 晏翰可不觉得太后会有这么好的心,要知道太后不待见夏锦绣的程度,简直和不待见他有得一拼了。 “*不离十吧!” 晏淮倒是没有晏翰那么多的顾虑,他还算了解自己这个皇祖母,既然会主动提及说了,那十有*,倒也不会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毕竟她若是真不乐意,也没人能强迫她,用不着虚虚假假说这些话。 “那便是最好了,三哥你为小三嫂守了这么多年,要是亲事还出问题,我瞧着,都心疼了!” 晏翰这人,正经话说上几句,又是开起了玩笑。 但晏淮听了晏翰的话,神色却是十分认真的开口说了一句:“没错,我等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不管是谁想要在亲事上作梗,我不会允许,也不会轻易放过。” 事实上,除了一个太后,也没人会想在晏淮这桩子亲事上做什么,当然也可能有,比如很想成为燕亲王妃、对晏淮钟情的世家小姐,可她们也没有那个能力做什么。 至于平日里总爱和晏淮做对的那两位兄弟,对于这桩亲事,那可是乐见其成,恨不得赶紧亲手催成。 便是锦绣的父亲夏立齐如今做了户部尚书了,可这点子官职,放在他们眼里,还真是不够瞧得,晏淮娶一个家世上对他没有任何助益的妻子,对于他们则是大大的有所裨益。 如今太后松口了,亲事自然是轰轰烈烈的开始筹备了起来。 锦绣刚刚及笄礼过后没多久,内务府便开始动作了起来。 民间的亲事和皇家的亲事相比,差不多大同小异,若说不同的地方,自然也有,在刚开始准备阶段,便体现了差异。 锦绣的嫁妆,是不需要家里筹备的,而都是由皇家给的,内务府统一送来,等到嫁过去那一日,再带回到王府里作为锦绣的私产。 当然,家里若是想准备,自然也很正常,毕竟添妆这事儿,自古皆有。 但皇家的规矩上如此,却还有一层深意,便是这嫁入皇家的女儿,差不多等于是让皇家买断了一般,死生和你娘家没什么关系了。 皇家在这点上的强横,显露无疑。 因着有太后的吩咐,加上燕亲王在皇上那边得到的重视,内务府给锦绣送来的嫁妆,在规制之内,却又是挑拣了好东西送来。 内务府送来嫁妆的那一日,轰轰烈烈,浩浩荡荡。 一丛身穿红色喜庆宫服,抬着盖了喜字,绑了红绸的嫁妆过来时,街道两旁,都站满了人围观着,而沉寂多年的勇诚伯府,在一日,也算是出尽了风头。 勇诚伯拖着病体硬生生让兰姨太太扶着他起了身,穿上一身紫红色喜庆袍子站在大门口迎着,而大房三房,也都来了人跟在勇诚伯府迎接的队伍后边,除了太夫人与她院子里的的人,勇诚伯府几乎是倾囊而出。 柳氏和夏立齐二人作为锦绣的父母,自是站在了队伍的最前边,接过了嫁妆单子,一一查看了嫁妆,又是安排着让人抬进了一早便备好准备放嫁妆的屋子。 等到热情招待并且封赏送走那些送嫁妆的宫人后,柳氏和夏立齐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嫁女儿的不舍与辛酸。 嫁妆越丰厚,他们就越是舍不得锦绣。 这可是嫁入皇家,等同于将女儿卖进皇家,日后锦绣有什么事情,他们根本就顾及不上了。 养了十几年的乖女儿,这么给嫁出去。 柳氏现在肠子都有些悔青了,当初便应该早早给锦绣定一户普通的人家嫁了,也好过嫁进这皇家。 当然,这个念头现在也只能够想想,她心底里也清楚,这事儿既然已成定局,便不可能转圜。 勇诚伯身体吃不住,在送走那些送嫁妆的宫人后,早早的便让兰姨太太搀扶着回到了屋里去歇息了,大房和三房的夏立忠、夏立平二人,在勇诚伯离开后,也告辞离开了。 只有安氏和王氏,满眼嫉妒的瞧着这满屋子金堂满玉的嫁妆,而且这还不是嫁妆的全部,方才收嫁妆的时候,一间大屋子摆不下,柳氏临时又让人整了这一间屋子出来…… 二人这才是第一次深深的感觉到了嫉妒与差距,先时夏立齐升官、柳氏发财,可到底二房一贯低调,瞧着仿佛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直到了这内务府送来嫁妆后,她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皇家气派。 柳氏可真好命,丈夫儿子争气、连原本被退了亲、眼看着就要成为二房扯后腿的夏锦绣,谁料到,一跃竟然成了燕亲王妃,这人还没嫁出去呢,柳氏就赚了一大笔,省了嫁妆钱。 但经过先前那么多的事情,安氏和王氏这一回,总算是学了乖,只是掩饰着眼里的嫉妒,满脸笑容与恭维的冲着柳氏笑道:“弟妹,咱们家锦绣,可真是富贵极了,我就瞧着这孩子长得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呢,这不,还不就嫁入皇家,做王妃娘娘去了!” 柳氏听得安氏的话,只是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而王氏又是笑眯眯道:“是啊,二嫂,咱们家出了锦绣这么一位王妃,咱们整个府里,都得沾光,让京城里的人高看一头呢!对了,二嫂,锦绣现在要备嫁,也不好出门,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吧,我让锦澜多去陪陪锦绣。到底是姐妹,总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说到后边,王氏满脸的谄媚与讨好,就算先时与二房闹得在不愉快,可若是他们家锦澜能和即将成为王妃的锦绣打好关系,日后夏锦澜稍稍能够看顾着点他们家锦澜,还不就是满京城的青年才俊任她们家锦澜挑选了! 柳氏心中还真当是要冷笑了,她看了一眼低着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夏锦澜,又看了厚着脸皮还要往他们二房凑的安氏与王氏,只是冷声道:“还是算了,过几日,宫里教规矩的宫人要来了,锦绣也没时间和姐妹叙旧。” “那……那也成,等到锦绣出嫁那日,那我们再来给锦绣添妆!” 王氏听得出,柳氏说这话,已经算是客气了,她也知道以前将二房得罪的狠了,想要一下子转圜过来,是没那么容易,只能够徐徐图之。所以她立刻拍了拍夏锦澜,让夏锦澜给柳氏和夏立齐行了一礼后,便识相的带着夏锦澜离开了。 而安氏却还有几分心有不甘想要说什么,但她也不傻,知晓先前的事情,自家与二房几乎是搞僵了,今日柳氏能够忍着不赶她,已经是看在这大喜的日子份上才会如此,她抿了抿嘴巴,许久才腆着笑脸轻声说出了一句:“我家锦瑟虽然也出嫁了,可心里也一直念着锦绣这个五妹妹,等到出嫁那日,我家锦绣也过来添妆。” 说完却是像怕柳氏拒绝一般,还未等到柳氏的回答,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安氏到了这会儿,才知晓自己当初没有听女儿的话有多蠢,夏锦瑟当初再三与她说别针对二房,别害夏锦绣,她偏偏就是鬼迷了心窍,女儿怎么说,她都没听进耳朵里,如今才体会了一把肠子都悔青的感觉。幸好,因着先前夏锦瑟对于二房的友善态度,柳氏对于夏锦瑟,倒并没有什么厌恶,若能借着女儿和二房修复关系,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柳氏看着一下子走空了的屋子,看着这满堂金玉珠翠,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夏立齐默声道:“这嫁妆单子,咱们先收着,锦绣也是个糊涂的,在出嫁前再给她吧,免得弄丢了。” 说完,她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慢慢说着:“咱们家锦绣这糊涂性子,日后嫁了人,还是嫁进皇家,万一马虎犯错了,那可怎么办啊!” 人还没嫁,柳氏现在已经担心的不行。 夏立齐也一样担心,但柳氏已经这般说了,他自然能够轻声安慰她:“没事,过几日不是宫里会来人教导锦绣吗?而且燕亲王对锦绣喜欢的紧,总归还是会待她好的。” 晏淮心里有锦绣,锦绣犯再多的错误,晏淮自然还是会包容,只是……夏立齐不敢确定的是,虽然晏淮如今表现的对锦绣喜爱的紧,可身居尊位的晏淮,又能够保住这份喜爱多久。 而且身为王爷,日后还可能会进一步,身边又怎么可能只有锦绣一个女人? 夏立齐在担心着这件事情,而柳氏却又担心起了另一件事情。 没错,宫里过几日要派教导的宫人过来,晏淮作为太后疼爱的孙子,这教导的宫人,十有*,可能会是太后派来,太后对锦绣的态度又是那么的客气…… 柳氏觉得自己的头要开始疼了,再次开始深深的后悔起来,这一回却是后悔,自己将女儿养的太过于懒散,这宫里来人教导,锦绣还不得给折腾的够呛。   ☆、136| 第124章 ·π 第130章 锦绣倒是不知道柳氏这会儿心中的想法,不然铁定是要反驳的。 她虽然平日里都是懒懒散散,可也不是真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也知道是时候低头不是,她也是知道太后不喜欢她,所以一早便打算好,等到太后派来教导的人过来了,就辛苦几个月,反正这规矩也不可能一直教下去吧,成亲之前那些宫人肯定是要回宫的。满打满算着估计也就三个月吧! 也为了这教导规矩的事情,锦绣这几日连饭都多吃了一些,也准备养精蓄锐迎接这份挑战。 倒不是没想过去找晏淮说说,让晏淮想想办法,好让她混过去。 当然她也知道如果她这么去说了,晏淮是肯定愿意帮助她的,可是后来一想,锦绣又觉得,晏淮待她这么好,只是小小的学规矩她都不愿意忍,似乎有些太过分了吧! 更何况,她既然嫁给了晏淮,日后肯定是少不了会用到这三个月里要学到的东西,总不能日后嫁过去了,还让晏淮时时刻刻为她操心着吧! 锦绣这么想着,却是打消了好逸恶劳的念头,不过如今还没开始学规矩,锦绣决定还是让自己先自在自在,不然接下去这三个月可不好熬呢! 等到柳氏这边接完了嫁妆,来到锦绣的屋里找锦绣的时候,锦绣正靠在躺椅上翻看着书本,一副悠悠闲闲的样子。看的柳氏眉头不觉皱了起来,心中越发担心上了。 “你这孩子,还真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这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便是过几日要学规矩了,你这样怎么撑得过去……” 柳氏说的满是忧心。 而锦绣看着柳氏这般,却是眨了眨眼睛,连忙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一边,坐起身来冲着柳氏撒娇道:“娘,瞧你说的,好像我一无是处似得。对了,内务府送来的嫁妆你都安排好了?” 锦绣这转移话题的方式,果然有效,至少柳氏听了倒是立刻没有再继续说这件烦心的事情,而是开口说起了嫁妆的事情。 “东西都归置好了,我也让人看着了,嫁妆单子也拿到手,你要不要看看?我和你爹的意思,是我们先拿着,等你出嫁的时候再给你,免得你迷迷糊糊给弄丢了!” “嗯,你们拿着好了,我就不看了!” 锦绣一脸无所谓,自己的爹娘她还能信不过吗? 柳氏看着锦绣这般,想了想,又开口道:“先前我和你爹也不知道你要嫁到皇家去,也自小给你攒了嫁妆,谁料到,世事难料,连嫁妆咱们家都不好出……” “那爹娘留着就好了,留给哥哥和嫂嫂们。” 锦绣对此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小的时候她虽然总是开玩笑说让爹娘把东西都留给她做嫁妆,可真的让她带走娘家的东西,她其实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 “你哥哥和嫂嫂我自然也留着,而且你这孩子,小的时候不是还嚷嚷着东西都给你吗,怎么现在不要了!” 柳氏想起了锦绣小时候人小鬼大,古灵精怪的样子,脸上不觉浮起了笑容,只是,眼里越发有些依依不舍。 锦绣吐了吐自己的小舌头,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小时候都是胡说的,而且哪有把东西让女儿带走,不留给儿子的道理。” 倒不是锦绣自己也看轻女孩子,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习俗本就如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已经属于难得了! 如今她嫁妆也有了,家里的东西,自然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 “这事儿你不必担心,我和你爹心里有分寸,留给你哥哥和嫂嫂的东西,自然不会动,可是留给你的,一样要带过去。” 柳氏脸上带着笑容轻声道,“我和你爹商量过了,内务府送过来的嫁妆也很丰厚,家里有一些重叠上的东西,就不再给你带过去了,不然也是占燕亲王府的地方。就让你带一些自己喜欢的、常用的东西,剩下的,我和你爹都给处理了折成银票。银票一半让你带身上,也免得有什么事情好应急,而另一边,家里全给你换成田锲房契,至少这个钱是不断的。” “娘……” 锦绣心里感动,她眼神闪了闪,却也是坚持道:“还是家里留着吧,我到了燕亲王府,还能让亏待了,而且燕亲王府里,什么会没有。” “爹和娘既然给你准备了,就不可能收回来。”柳氏轻声细语的慢慢道,“东西你带着,你嫁入皇家,家里能给你的助益就已经很少了,日后路究竟怎么走,都得你自己看着,家里能给你的帮助,也就这些了!” 柳氏拍了拍锦绣的手,又轻声道:“明明仿佛昨日还是不到我膝盖头高,一下子,就要嫁人了,时间过得也真是够快的,这桩子亲事,我和你爹一开始是不同意,也不看好,可迫于无奈,只能够答应下来。但如今瞧着,燕亲王待你一片情深,你过去别自己作的太过,依着你正妻的身份还有燕亲王对你的这份情,你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柳氏这话说的,仿佛是将来她们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锦绣心中越发心酸,她忍不住伸手紧紧反握柳氏的手,柳氏只是想了想,并没有再说什么,便站起了身:“我前边还有一堆的事情,你在屋里看书吧,不过一些个规矩,你也可以自己现在慢慢学起来了。“ 嫁妆送回来的这一日傍晚,夏立齐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晏淮。 晏淮却是将马车跟在了夏立齐的马车身上,显然是要跟着夏立齐一块儿进夏府里。 夏立齐坐在马车内,透过窗边看了一眼后边紧紧跟着自己车驾的晏淮,脸上严肃的神色倒是没有动容,只是眼里露出了一丝满意,他想了想,并没有让底下人去拦住晏淮的车驾,而是由着晏淮跟着他入了府。 一等着马车在勇诚伯府里停了下来,晏淮便立刻翻身下了马车,来到了夏立齐跟前,冲着夏立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态度十分诚恳。 夏立齐又是轻轻扫视了晏淮一眼,然后,双手指了指屋里,开口道:“外边天儿热,咱们进屋里去说。 当然这屋子,指的是大厅。 显然夏立齐对于这个尊贵的女婿,如今是不认也是认下了。 夏立齐一回来,在里屋里的柳氏听到了动静,便立刻收拾了手上的东西,也来到了屋外。她看到晏淮的时候,眼里还真有一些吃惊,然后便立刻被慈爱的笑容给取代了:“王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还真有一桩事情想麻烦二位伯父伯母。”晏淮说的分外恭敬,低头拿出了方才一直拿在手上的盒子递给了柳氏。 柳氏看了一眼晏淮,又看了一眼夏立齐后,犹豫的伸手接过了,却是轻声开口道:“怎么每次来都带礼物,你呀太有心了。” 说完这话,她仔细瞧了这个并不算大的盒子,却又笑道:“是给锦绣带的吧!” 瞧见晏淮点头,柳氏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轻声笑道:“我让那孩子出来,总是钻在屋里里,也不好。” 言下之意,却是想要创造这二人见面的机会了。 往日里,柳氏这般开通的举止,自然会引得晏淮十分高兴,可是今日,他闻言却是连忙伸手阻止了,只是笑道:“伯母不必去请锦绣出来,我这礼物,的确是要给锦绣的,不过想通过伯父伯母转交,不必提及到我。” “这是为什么?” 柳氏心中越发诧异了,在晏淮同意的目光下,她伸手打开了那个盒子,却是厚厚的一大叠文书。 “你这是要做什么!” 柳氏只觉得手上像是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 虽然只是渐渐淡看了放在上边的那几张文书,可是柳氏却看到,是田庄、商铺的契书,这么厚厚一大叠,却是比她和夏立齐为锦绣精心准备的作为嫁妆带过去的那叠文书候上不止两三倍。 她隐隐有些猜出了晏淮的做法,显然是想要讨好锦绣,想要讨好他们一家人,可他们家却不能够大大咧咧的收下这些东西。 柳氏连忙笑道:“你这孩子,锦绣的嫁妆内务府不是已经出了,便是不够,我和他爹也会准备的,你拿这么多的东西过来干什么!” “我知晓伯父伯母是定然不会亏待锦绣的,只是,我也有私心,想让锦绣记着我一份好。“ 晏淮说的无比诚恳,也说的有些可怜兮兮。 便是夏立齐一个大男人瞧着,都一些心软了。   ☆、137| 第124章 ·π 第131章 柳氏闻言愣了一下,不过片刻,却是立刻笑道:“王爷,您这真是……其实您对锦绣的好,我们一家都看在眼里,这东西您还是拿回去吧!” “伯母,这东西既然我今日拿来了,便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晏淮轻笑着开口慢慢道,“锦绣马上就要嫁给我了,东西放在锦绣这边,与放在我那边,并无区别,所以……还请伯母将东西交予锦绣。” 说完这话,晏淮便不顾柳氏的挽留,转身走出了大厅。 速度快的,甚至柳氏和夏立齐都来不及阻止。 柳氏看着手中的东西,又看向了夏立齐,开口轻声问道:“这东西,咱们家收下?” 其实,这份东西,也可以说是锦绣日后的一份保障,只怕燕亲王是差不多将大半的身家都拿了过来。 夏立齐自然也能够看得出。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东西你带过去给锦绣,连同咱们给锦绣准备的那些,还有嫁妆单子,一块儿让锦绣自己收着,咱们两人,是该对这孩子放手了,她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我们身边。” 若说在之前夏立齐心中还是十分犹豫担心,这会儿他反倒是想通了。 往后世事难料,但总归如今的晏淮,对于锦绣的这颗心,却是真真切切的在竭尽全力付出自己的所有。既然往后的事情难料,倒不如珍惜当下,也替女儿多争的一份保障。 “哎,好,我回屋里去整整,待会儿给锦绣一块儿送过去。” 柳氏听得夏立齐的话,立刻便点头应了。 柳氏将这一盒子的东西送到锦绣屋里的时候,柳氏原本以为,锦绣会不敢收下,谁料到,锦绣在听罢柳氏所言后,却是二话不说,便将东西都收下了,反倒是对于柳氏放进去的一些东西推辞了一番,最后过不得柳氏方才收下。 柳氏瞧着锦绣半丝别的惶恐的情绪都没有,只是低头翻看着手中晏淮送来的那堆东西,心中越发诧异。 她以为锦绣是因为被她养的不谙世事,才会不觉得这堆东西有什么,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这些东西,只怕燕亲王将自己的大半或者全部身家都给拿来了。” 锦绣听了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开口轻声道:“娘,不是他的全部身家吧,你看里边都没有燕亲王府的房契。” “……” 柳氏听得锦绣的话,只觉得哭笑不得,她这闺女,还真是…… 柳氏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锦绣了,可是她还是哭笑不得的回了一句:“这燕亲王府,是宫里赏赐的,是归皇家所有的宅子,哪里来的什么房契!”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藏私了呢!” “你呀!” 柳氏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自己这闺女,最终只能够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轻声开口道:“你这孩子,现在在家里这样也就算了,但日后出嫁了,万万不能在王爷面前这般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娘,你放心,我没那么傻!” 锦绣嘴里嘟囔着,一副应付着柳氏的样子,但是她说的也绝对是实话,或许在柳氏面前,她说话还会顾忌着点什么,唯恐柳氏听了会念叨,在晏淮跟前,她就没那么大的顾忌了。 这边锦绣快快乐乐的生活倒是没过几日,宫里送过来教导规矩的宫人也终于到了勇诚伯府。 因着这些宫人会呆在锦绣身边教导,所以锦绣的屋子也从二房的院子里挪了出去,挪到了先时柳氏早就给锦绣备好的那个小院子里。 锦绣却是有些诧异,按照她所设想的,这宫里来教导规矩的宫人,应该还有几日才会过来,怎么会来的这么早,这才刚刚送完嫁妆呢! 不过,等到锦绣和这两位宫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倒是发现了其中的原因,原来这两位教导她规矩的宫人,不是太后派来的,而是皇上派来的。 皇上派来的这两位宫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倒是分外的互补。 而那矮胖的宫人,姓崔,长得十分和气慈祥,一张脸上,也成日笑眯眯的,教导锦绣的时候,便是锦绣做错了,也都是笑眯眯提出来,还不时让锦绣休息,真当是十分和气。 那高瘦的宫人,姓李,虽然长得高瘦却瞧着并不尖酸,相反那张脸上还能够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当然她现在保养的也非常好。她虽然不如崔宫人成日带笑,但说话细声细气,也是十分温柔。 二人对于锦绣的教导,出乎意料,不但不严厉,还十分宽松。 便是锦绣这般懒懒散散的家伙,学着都不累。 当然,这进度其实也不慢,该教的,二人绝对会教导,但在教导的时候,不会苛刻到连锦绣的动作都一一要求,只要大致上没有问题,二人便不会再让锦绣继续浪费时间在这点点细节上。 在教导的过程中,这两名宫人偶尔还会讲一些宫里的事情出来与锦绣听,基本上都是一个一个的小故事,十分有趣,且隐隐还夹杂了一些宫中的隐秘与在宫中生存的技巧。 柳氏和夏立齐先时不放心的来看过一回,原本还怕如果这两位宫人教导的太严厉,打算便是他们求着,也得让她们少折腾锦绣。谁料到,锦绣一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样子,瞧着甚至比没来人教的时候还要精神。 柳氏和夏立齐细细问了这两名宫人锦绣学习的情况,两名宫人对于锦绣,也只有夸赞,没有不好的。 柳氏不放心,私底下又偷偷问了锦绣和锦绣身边的几名丫鬟,得到的都是这崔宫人和李宫人很好,不仅仅是性格好、脾气好,待人也十分好。 这下子,这对操心的不行的父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锦绣对于崔宫人和李宫人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自然也是希望他们一直教导下去。 谁料到,锦绣这刚学了没几日,宫里又派出了两名宫人,而这两名宫人,一个姓陈、一个也姓林,这两名宫人却是奉了太后的旨意过来教导锦绣规矩的。 锦绣这才明白,原来晏淮也是唯恐锦绣受不住,特特跑到了皇上那里替她求来的这两名宫人,而这两名宫人之所以会来的这么早,也是晏淮和皇上为了避开太后,才故意提早赐下的。 原本晏淮也以为,用这种方式,太后会取消了为锦绣备下的宫人,谁料到,太后在听闻皇上已经派人下去教导后,气的不行,一向都不会和皇上对着干的太后,转头便吩咐了自己这两名宫人带着她的旨意来了勇诚伯府。 这下子可好,皇上派来教锦绣规矩的两名宫人、太后派来教锦绣规矩的两名宫人,都聚集在了这小小的勇诚伯府,勇诚伯府没翻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这各属两个阵营的两名宫人,一见面,便风潮暗涌,偏生这四位宫人的宫女品级都是一样的,自然也不存在谁压着谁。 倒是胆子小小的夏锦绣,成了两房争夺的焦点,也成了夹在其中,十分难做。 私心里,锦绣肯定是更加偏向于皇上派来的宫人,便是不提她和太后之间的矛盾。太后派来的两名宫人,总是一脸严肃的在边上指手画脚,偶尔锦绣做错了,说锦绣的时候,语气实在太难听, 让人一眼瞧着便不喜欢。 偏生这两名宫人还不自知,依然趾高气扬的对着锦绣。锦绣稍稍有一些不耐烦的样子流露出来,二人便抬出太后来压锦绣。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若是天天如此,锦绣还真是有些忍无可忍了。 若是能够将人退回去,便好了! 锦绣心里偷偷的想着,当然也知道,光凭借着她自己的能力,想将这两名宫人退回去,那就是不自量力。 这两名宫人明摆着便是太后找来制服她的,也不知道她和太后上辈子,究竟是有什么仇什么怨,让她这辈子被她这么被动。 锦绣迫于无奈,最终只能够偷偷让夏芍向晏淮那边传达了自己的可怜巴巴。 真的不是她吃不了这份苦,而是因为有了这两名宫人,每天乌漆嘛糟的事情一大堆,可是若问学到了什么,甚至连这两名宫人没来之前学的一半进度都没有。 锦绣觉得,这两名宫人教导的方法,实在是死板,简直便是一举一动,都恨不得拿尺子来量。 锦绣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若是真的让这两名宫人教导下去,会不会变成木偶。 而且……这两名宫人更加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却是带了一套女四书过来,每天都要教导锦绣读一段,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在说,做女人的,就该大方些,就不应该嫉妒。 若到这会儿锦绣还没有听出这两名宫人所要表达的太后的意思,那便是傻得无可救药了。   ☆、138| 第124章 ·π 第132章 太后的这份用心良苦,锦绣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晏淮说了什么话,刺激了太后,才让太后会做出这般明显的事情。 也不得不说,锦绣某种程度上,真相了。 不过不管太后这用意是否是心血来潮,还是蓄意已久,锦绣却也觉得有些忍无可忍,那两位宫人刚来时,到底还有几分收敛,所以做事的方式让锦绣有些接受不了,可也不至于忍不住,那会儿锦绣所想的,却是觉得反正学规矩也就这么一点子时间,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不必为了此事再生风波。 结果,锦绣的忍让,却让这两名宫人越发有些肆无忌惮,简直就是在她进行洗脑教育。 若非锦绣意志坚定,甚至都会忍不住觉得,那两名宫人所说的才是正理,自己就应该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 譬如,她作为一个女人,生来就是为了伺候男人的,在家从父,出嫁必须从夫,丈夫说的话,那是比天理还要遵循的道理。再譬如,丈夫纳妾她不应该劝阻,还要帮着丈夫照顾好小妾…… 当然,这些个理论,锦绣听过倒也算了,毕竟这个时代的挺多的女人所遵循的也就是这个三从四德。 可,让锦绣觉得最好的,却是那两名宫人最爱给她灌输的一条理论:男人和女人,就像是茶壶被茶杯的关系,男人是茶壶,而女人是茶杯,一把茶壶必须要不止一个以上的茶杯来相配,所以一个男人,有一个女人是不对的。倘若男人不纳妾,那便是女主不贤惠,要劝说着男人纳妾,甚至主动送女人到男人的床上。 锦绣听完那两名宫人的话,只想呵呵她们一脸。身为一个女人,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是该说她们可怜,还是该说她们才好。 锦绣也不是个爱委屈自己的人,所以在忍不下去后,就让夏芍偷偷给晏淮传了信,让晏淮想办法给她解决这两名宫人。 信传出去后,锦绣继续若无其事佯装认真学习,她原本所想的,晏淮应该是悄无声息替她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可是没有料到,当天晚上,晏淮竟然抹黑来了她的屋子。 锦绣结束一天的学习,时辰其实也已经不早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累的够呛,简单的洗漱过后,便打算躺在床上歇下。 听到动静的时候,她已经是睡的迷迷糊糊,直到夏芍轻声把她叫醒,她方才睁开了眼睛,倒是有些疑惑夏芍和夏竹怎么还不去歇息。 却听得夏芍轻声开口说了一句:“小姐,殿下来了。” “嗯?” 锦绣含含糊糊应了一句,半闭半合的正要合上眼睛的时候,脑子却是突然清醒了过来,“你说什么?晏淮来了?” 锦绣猛地睁开了眼睛,恰好,晏淮便是从夏芍的身后走了上来。 锦绣脑子里的那点子睡意,瞬间被赶得无影无踪了,她扶着床正要坐起来,晏淮已经过来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等到将锦绣扶起后,晏淮也顺势坐到了床上,坐在了她的身边,扶着她肩膀的手,并没有放下。 锦绣倒也没有推开,只是疑惑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晏淮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轻声回道:“收到你的信,瞧你这小可怜的样子,我便过来安慰安慰你,而且,我们这么久没见了,自然也是想你了,想亲自见见你,你难道不想我?” 说完这话,不等着锦绣开口说话,他又笑道:“这件事情,并不是大事儿,只是一桩小事,也是我疏忽,忘记与你说了,皇上派来的两名宫人,与我有些交情,你有什么事情,找她们便是,她们会替你解决的。” “只要找他们便可以了吗?” 锦绣脸上神色有些无语,搞了半天,原来这桩事情,只是这么小的一件事情。 “是啊!她们自然是我安排给你的人,不然教你规矩的时候,怎么会如此宽松呢!” 晏淮看着锦绣这副懵懂的小摸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晏淮放在锦绣肩上的手,又是轻轻安慰的拍了拍,轻声问道:“太后派来的人,是不是很严厉?” 听到晏淮提及到太后派来的人,锦绣便没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嘟着嘴巴埋怨道:“严厉便也算了,问题是,她们一直在给我灌输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我的脑子里。” 说到这儿,锦绣又是埋怨的瞪了晏淮一眼,嘴角冷笑着说道:“说起来这件事情,倒也难怪太后一番疼爱孙儿的心了,巴不得你三妻四妾,开枝散叶呢!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啊!” 晏淮在听到锦绣这般说的时候,其实也已经猜到太后会让宫人给锦绣灌输的是什么样的思想,但他也是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折腾锦绣。 说来,也是他的错,若先时在太后宫里没有说那一番话,可能也不会将太后逼急了。 他看着一脸忿忿不平的锦绣,连忙出声安慰道:“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的,这事儿是我错了,先时我也不应该在太后宫里表态,日后只守着你一个人过,早知道太后会这样,我就先不说了!” 晏淮一脸诚恳的又是强调:“别的不说,我对你的一颗心你难道还不了解吗。若是我想三妻四妾、开枝散叶,也不会守着你长大等了这么多年,你说对吗?” 温声软语,对于男人来说,是最好的枕头风,对于锦绣而言,也一样是最好的甜言蜜语。虽然心里还有几分忿忿不平,可锦绣却是抓着晏淮的手,开口连声道:“不对,你是对的,你就应该和太后去说清楚。” 她抿了抿嘴唇,又是轻声道:“你真是有这个心,那我受这点小罪也没关系。” 晏淮听到锦绣这话,忍不住也轻笑了起来,点了点锦绣的鼻子。 二人亲密甜蜜的情绪,一下子散在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两人这边亲密的靠在一块儿,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儿后,晏淮方才满足了,捏着锦绣的小手,语气温柔道:“这可不是一点小罪,就算只是一点点的小罪,我也舍不得让你受啊!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和崔宫人与李宫人说的,尽快将太后派来的人解决了。” “唔……” 锦绣又是点了点头,正还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边的一阵小小的动静,她脸色一变,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嗯?” 晏淮不明就里。 而锦绣却又急着问了一句:“我院子里的人,你有没有让她们睡着?” 锦绣记着,以前晏淮来的时候,因着她和父母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晏淮怕惊动了人,所以都会做些手脚,她原本以为,今日晏淮也是如此,可如今瞧着,却好像不是。 而晏淮却也摇了摇头,开口道:“你院子里,有大半人是宫里出来的,那东西,也是从宫里出来的,我怕让察觉到不对劲,所以只是打算过来坐一会儿……” “你……” 锦绣闻言,真是又气又急,忍不住埋怨了一句,“这么小的事情,你何必亲自过来跑一趟……” 说到这里,她又赶紧道:“太后派来的那两个宫人,常常会晚上过来查寝,看看我睡姿对不对?我瞧着外边有灯笼的光,好像是过来了,你赶紧走吧!” 晏淮闻言,也是大惊失色,他正想自己走到外边去偷偷瞧上一眼,却见到夏芍和夏竹二人也是急急忙忙从外间跑了进来,压低了声音连声道:“王爷、小姐,陈宫人和林宫人过来了。王爷这会儿也出不去了,要不找个地方躲躲吧!” “窗户那边也出不去?” 锦绣咬着嘴唇轻声问着。 “这会儿出去,只怕会让她们察觉,毕竟小姐屋里若是进人让她们知晓……对小姐名声不太好。” 夏芍轻声说完了这句话,又看向了晏淮,开口试探着,“王爷,可能……要委屈您。” 锦绣这屋子虽大,但能够明显藏下晏淮这么大一个人的地方,屈指可数,最好的当属床底。 夏芍的意思,也显而易见。 但让晏淮堂堂一个王爷,一个大男人,去钻床底,好像又有一点不太好。 锦绣是真的怕被发现,所以也是眨着眼睛笑着看向了晏淮。 晏淮被这对主仆弄得哭笑不得,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最终狠狠的屈指刮了一下锦绣的鼻子,没好气道:“我还能让你为难不成!” 说完这话,他二话不说,便十分干脆的曲了身子钻进了床底。 夏芍和夏竹看着晏淮这番有些丢人的举动,越发惶恐,可这会儿,也来不及计较这些了,二人连忙扶着锦绣在床上躺下,抚平了方才被晏淮坐过皱起的床单,又放下了床帐,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左一右,站在了锦绣的床两边守着。   ☆、139| 第124章 ·π 第133章 锦绣还未平息气息,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吓得她一口气差点给岔了,好不容易捂着嘴巴没让自己大喘气,听得几乎微不可闻的几个脚步声由远及近走了过来,而后却是夏芍和夏竹冲着来人可以压低的请安声音。 “陈姑姑、林姑姑……” “小姐睡下了?” 一个平井无波,严肃刻板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锦绣躺在里边,都能够听得出这是陈宫人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床帘开始慢慢翻动的声音。 她轻轻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力求待会儿不让对方看出任何的端倪。 而在这个时候,夏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冲着陈宫人轻声道:“姑姑,请你们稍稍轻一些,小姐刚刚睡下,可能睡得不太稳。” “刚刚睡下,怎么今晚这么晚睡,明日还要起来学习呢,难道小姐这是打算明日不来学规矩了?” 林宫人的声音稍稍显得有几分刻薄,夏芍和夏竹二人自是连连称呼不敢,语气里似乎是带了惊惧之意,而那林宫人瞧见将人吓到了,似乎是心满意足了,这才慢慢打开了床帘。 因着存了是要来查看的意思,她们的动作倒也不大,相反很轻,轻的根本不会惊动躺在床上的锦绣。 锦绣闭着眼睛,双手放在肚子与胸口之间的位置,一动不动平躺在床的外侧,睡容看起来十分安详。 陈宫人凑近瞧了锦绣一眼,却突然伸手在床上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锦绣依然十分安静的睡着,仿佛方才那一下,对她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而在这个时候,陈、林两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林宫人上前,伸手推动了一下锦绣的身体。 锦绣原本还想要装睡,可是对方推动她身体的力气越来越大,甚至嘴上还开始轻声叫唤了起来:“夏小姐!夏小姐!” 一声一声,就跟催魂似得。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锦绣忍无可忍,只能够勉强睁开了眼睛,揉着眼睛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看向了陈宫人和林宫人,含含糊糊开口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而陈宫人和林宫人瞧见锦绣醒了过来,却是一本正经的冲着锦绣行了一礼,而后陈宫人才满脸严肃,语气肃穆的开口道:“夏小姐,方才奴婢门瞧过你的睡姿,已经练得很不错了,不过您还是太缺少警觉,现在请您坐起来,奴婢要好好与你说道说道。” “……” 锦绣一脸无语的看向了陈宫人和林宫人,心里也是真的无奈了。 她下意识看向了夏芍和夏竹二人。 而夏芍和夏竹二人也没反应过来,这两位宫人这是要唱的哪出。 “两位姑姑……” 夏芍刚想开口说话,那林宫人却又出来厉声道:“小姐既然还没醒过来,也不想起身,那你们两个丫鬟就上去把小姐扶起来,断然没有躺着听规矩的道理。” 夏芍和夏竹闻言,有些为难的看向了锦绣,锦绣这一回,却是自己坐了起来,也是冷下脸看着陈宫人和林宫人,出声道:“不必,我自己能坐起来。” 说罢这句话,她又开口道:“我倒是想听听你们两位姑姑半夜打搅我睡觉,又是什么道理?” 锦绣并不是软柿子,虽然陈宫人和林宫人是有品级的女官,而且是太后派来的,可到底还是个奴才,断然没有在她一个做主子的头上作威作福的道理。 只是,陈宫人和林宫人看着锦绣一脸不悦质问的样子,却并不害怕,依然保持着方才严肃冷静的语气,开口慢慢道:“您是日后要睡在王爷身边的人,就跟奴婢们先时所言,睡觉时,姿势一定要恰当,并且睡在床的外侧一样,您必须顾全到王爷,不能够让王爷有一点不舒服。” “我不是按照你们说的将睡姿纠正了吗?” 锦绣一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的火,她睡相其实还算是好的,虽然家里也没有严格的训练过,可基本上是晚上睡着,就不怎么动的人,但毕竟是睡着,又不是与世长眠了,怎么可能真得一动不动,手偶尔动一下,腿动一下,那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偏生这两个宫人鸡蛋里挑拣骨头,让她睡着完全一动不动,对她睡着时候的样子挑三拣四,甚至还要提出,先用绳子将她手脚绑住了,等睡姿纠正过来了,再解开。 这是正常人能够想出来的主意嘛,锦绣可算是气的够呛。 这些也都算了,方才她没睡着,自然知晓自己方才是有意的将睡姿完全摆成了这两个宫人所要求的样子,没料到,这一点他是达标了,这陈、林两宫人又想出了新的法子来折腾她,若非因为床底下还藏了一个人,锦绣还真想摞摊子不干了。 这哪里是当王妃去,简直就是比当奴隶还要惨的事情。 陈、林两宫人瞧见锦绣一脸不忿,丝毫不曾动容,又开口慢慢道:“没错,小姐现在睡姿是纠正过来了,但警觉性实在太差,日后睡在王爷身边,若王爷晚上要个水,或者要起身,小姐您却睡得和今日这般死,那王爷难不成还得为了您忍着。” “……” 锦绣竟觉得哑口无言,虽然心中觉得憋屈,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二人每次找到的她的毛病,并非是无的放矢,相反,她们总能够说出一堆的道理来,让你心服口服。 当然,锦绣也就嘴服罢了,心是绝对不服的,这两个宫人,是把她当成丫鬟来看了吧,大晚上的,谁会没事儿不好好睡觉,还要水喝,还要爬起来…… 就算是如此,不是有丫鬟嘛? 当然这话,锦绣知道这会儿绝对不能够说出来,不然光是说道理,这两位宫人就能够说上一个晚上,莫说她还想睡觉,便是打算和二人耗下去,但晏淮还躲她床底下呢! 她只能够乖乖闭着她的嘴巴,一言不发。 陈宫人和林宫人瞧见锦绣这副样子,虽然面上还端着,可是上扬的语气,却是显示他们此刻的心满意足,与一股得意的情绪。 陈、林二宫人看着锦绣,继续开口道:“小姐可觉得奴婢所言是否有理?” 锦绣抬起头看向了这两名宫人,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冷笑道:“两位姑姑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天色已晚,明日还要学规矩,我想睡了!” 陈宫人看出了锦绣此时不悦的情绪,只是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看着锦绣开口道:“小姐不必管奴婢,您自睡下便可,奴婢们还想再待会儿!” “姑姑觉得,你们在屋里我能睡得着吗?” 锦绣这一回,却是一点好气都没有了,只是冷冷开口道。 陈宫人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看着锦绣语气悠悠然道:“小姐您睡您的,奴婢们既然方才已经说了让您不要睡得太沉,留下,自然也是有我们的用意,奴婢们可都是为了小姐您能够极早学好规矩,好回去与太后禀告呢!” 真是够阴阳怪气的! 锦绣不觉握紧了拳头,抬起眼睑看向了陈宫人和林宫人,又拿太后来压她,这陈、林二人的气焰还真是够嚣张的。 不过锦绣也知道,二人不过是小小的宫人,若非有人在背后撑腰,又如何敢这般嚣张。 而二人背后的那一位太后,她还的确是惹不起,可这并不意味着,两个小小的奴才,就能爬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了。 锦绣觉得,今日若是自己忍下了这一口气,恐怕二人日后还真不会再把她拿着当一回事情了。可偏偏晏淮躲她床底下,真闹起来,却也不是很好看。 锦绣这会儿简直就是把晏淮诅咒了好几遍,没事儿跑来看她做什么,害得她现在做事情都碍手碍脚。 陈、林两宫人看着锦绣这般情形,又想着太后的叮嘱,倒是缓了语气,只是轻声道:“夏小姐,这不是奴婢们有意难为小姐,奴婢也只是按着规矩来办!” “……是,你们自然是最懂规矩的。” 锦绣嘴角冷笑着,却是不想再说话,正要钻回到床帐子里的时候,听得门口又是一阵动静,却是皇上派来的那两位宫人崔宫人和李宫人来了。 锦绣倒是停下了动作看向了从外边赶过来的崔、李二宫人,只瞧着二人进门后微微低了一下有,冲着锦绣行了一礼,然后轻声道:“奴婢们瞧着这边有烛光,以为小姐还没睡下,便过来瞧一瞧,不想原来陈姐姐和林姐姐先过来了。” 这会儿气氛正是僵硬,而崔、李二宫人的出现,倒是让气氛和缓了许多。   ☆、140| 第124章 ·π 第133章 崔、李两位宫人脸上带着笑容,也走到了床边,站在了锦绣的另一侧床上,又是轻声开口道:“陈姐姐、林姐姐,这么晚了你们来小姐这儿,是还有什么事情吗?小姐明日还要早起学规矩,现在还没睡下,怕是明日会起不来!” 陈宫人看了一眼崔、李两位宫人,虽然二人话中柔和,可语气里却也暗含着几分提醒的意思。只是她面上却没有半丝动容,依然十分冷静的回道:“我和林宫人这会儿到小姐屋里,不过是想查看一下小姐就寝时候的规矩。” “原来是这样,陈姐姐和林姐姐真是有心了。” 李宫人语气柔柔,却又是走到了锦绣的床边,看了一眼脸色不愉的锦绣,笑着出声道:“我知晓两位姐姐上心,但离小姐和燕亲王殿下的婚事,还有一段时间,规矩总归还是能够慢慢来的,其实不必这么晚了,还来教小姐学规矩。毕竟夏小姐又不是咱们宫里那些个小宫女,万一亏了小姐的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宫人和林宫人二人闻言,嘴唇不觉紧紧的抿了起来,她们二人看了一眼脸上显然也有几分愠色的夏锦绣,虽然也想到了太后娘娘在她们出宫时候的嘱咐,让他们对夏锦绣严厉一些,要将人教好。 她们在太后身边多年,大抵也能够体会的出,太后此言也有折腾夏锦绣的意思,可到底这一位身份的确是特殊,如今她身边又还有皇上的两名宫人在,真折腾过了,这一位明显也不是个忍气没人做主的主儿,加上崔、李二位宫人与她们并不对盘,届时也肯定是会站在夏锦绣这头作证。 陈宫人和林宫人虽然背后有太后撑腰,可……必要的时候,她们也清楚,若事情闹大,难保太后不会弃车保帅。 这般想着,这二人倒也不敢真把崔、李二人所言的话不当回事情。 陈宫人想了想,脸上倒是带着和缓的神色,开口轻声道:“既然崔宫人和李宫人都这般说,毕竟教导小姐规矩的人也不是单单我和林宫人二人,自然也不敢擅做主张。那小姐现在就安歇吧,我和林宫人便先告辞了,但……这晚上就寝时候的规矩,却是必须拿起来,今日算了,明日也不能够算,小姐莫怪我二人严厉,毕竟我二人身上有太后的嘱托,也是为了小姐好。” “……” 又抬了太后出来,还打着为了自己好的旗帜,锦绣连目光都不想施舍于这两名宫人,一言不发靠在床上。 陈、林两位宫人见此,也并不说话,只是行了一礼,慢慢离开了。 一等着送走了陈、林两位宫人后,崔、李两位宫人倒是收起了方才客套的笑容,走到了床边冲锦绣笑道:“夏小姐,我们先伺候您睡下吧,明日只怕您还要早起。” “知道了……” 锦绣一想到明日复明日,声音便有些有气无力,她突然咬着唇看向了崔、李二位宫人,正想开口的时候,突然床底一阵动静,她乍然想起,连忙趴在床边也撩起了床单。 崔、李二位宫人听着床底传出的声音,早已经惊呆了,而等到床底爬出一个燕亲王,二人瞠目结舌,若非还顾忌着做女官的规矩,嘴巴早就张的能塞进鸡蛋了。 但到底一方面她们本就是晏淮的人,另一方面,这些年来做女官的涵养,也足够她们立刻恢复冷静。 在晏淮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情形下,她们二人,竟然还能够恭恭敬敬的朝着晏淮行了一礼,就像是晏淮是光明真大从门口走进来的一般。 锦绣替晏淮掸了掸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毕竟她这屋里,是新搬进来的,加上有丫鬟日日打扫,便是床底也未见有多脏。 而晏淮却是抓住了锦绣给她上下忙和的手,深深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分外怜惜的目光看着锦绣,连声道:“你受苦了,这没想到,这两个老货,竟然敢这般大胆。” 晏淮有些气急败坏,这二人平日里在宫中时,便十分得太后的器重,但规矩瞧着还算好,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两个东西,当然晏淮也是知晓,二人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所仗的,还不就是太后在背后撑腰。 在方才看着她们二人步步紧逼锦绣的时候,晏淮还真想出来将这二人给处理了,可他也知道,自己来找锦绣的方式,毕竟不光彩,若是突然冒出来,反倒是会连累锦绣。 所以他也只能够憋屈的忍了,但心里,又是狠狠的将这两枚老货记上了一笔。 他看向了恭敬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崔、李二人,冷声吩咐道:“这二人,我不希望我下次来时,再在锦绣这边看到。” “这……” 崔、李二人面上有几分为难。而晏淮见此,只是冷声开口问了一句:“办不到吗?” “能办到,能办到。” 崔、李二人此时便是办不到,也得硬着头皮办,二人犹豫的开口说了一句:“这二人毕竟是太后派来的,而且送走这二人容易,怕只怕,送走了这二人,太后还会送人来,而且想要不损害小姐名声的将这二人送走,不可能一下子便办到。” 李宫人最终又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这事儿,只怕要小姐配合。” “我自然是会配合的。” 锦绣倒是一点都不矜持的立刻表了态,最想送走这二人的,其实就是她,她还能够不配合吗? 陈、林两位宫人发现,崔、李两位宫人自那一晚在锦绣屋里将他们二人劝走后,态度上,却是变得嚣张了许多。她们二人在指点锦绣规矩的时候,总爱上来指手画脚。 当然之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是之前二人还顾忌她们是太后派来的人,且她们过来的时候,便态度强硬的插手进锦绣学规矩的进程中,导致这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宫人和林宫人私底下也偷偷商量过这一变化,一致都觉得,估计是那一晚,她们的退让让崔、李两名宫人得寸进尺了。 她们也知晓,其实真正较真起来,论起地位,她们品级相同,一边是皇上派来,占了一个尊,另一边是太后派来,占了一个长,不存在谁比谁差,本就是不是东风压了西风,便是西风压了东风。 谁态度更嚣张强硬一点,谁便能在这儿做主。 崔、李两位宫人毕竟是在御前走动,一向谨慎小声惯了,而陈、林两位宫人,呆在太后身边,虽然也是谨慎小声,但总归比在御前自在一些。 这其实也是为什么明明崔、李二人后到,却反被陈、林二人压到的缘故。 这当家作主嚣张惯了,再让陈、林二人憋屈做小,莫说是她们自己不愿意,便是想到太后吩咐的事儿,她们也知道,自己必须改变这个局面。 崔、李二人可以插手教导夏锦绣规矩中来,但,她们只能够听她们的。 陈、林二人商量过后,一致有了这样的想法。 说来倒也巧合,这一日,恰好锦绣学宫中各种行礼时候的姿态。 锦绣悟性倒是极高,很快便将动作学了个全,但虽然学了个全,做出来的动作,比之真正一直呆在宫中的宫人来比较,还是差了一股子味道。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多练练,其实就可以补上,崔、李二人自然是又打算轻轻放过,一来这本就是一个经验的问题,以后行的多了,便可以补上了,二来这会儿时辰也不早,锦绣是该用晚膳收拾歇息了。 陈、林二人冷眼旁观,瞧见这个,却是不愿了,连忙上来冷声开口道:“小姐还是再练练吧,这般行礼姿态,出去是要让人耻笑的。” 夏锦绣原本正高兴于终于解放了,谁料到,陈、林二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下意识求救的看向了崔、李两位宫人,而陈、林二人瞧见夏锦绣这下意识之举,便一肚子火气,两边宫人,夏锦绣明显更喜欢崔、李二人,当然陈、林二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们也不是来博取夏锦绣好感的,可是,锦绣这明显偏颇的态度,却是让她们的威信力大大的削弱,这却是她们不能够忍得。 她们二人立刻走到了锦绣和崔、李两位宫人中间,冷声开口道:“小姐,奴婢是为了您好,若是让太后娘娘瞧见您这规矩,只怕也会不悦的。” “两位姐姐太较真了吧,我看小姐已经做的很好了,而且小姐还要学好长时间的规矩,这每日里多练几遍,自然便可以做好,也不必急在一时吧!” 崔宫人笑眯眯的开口说了。 而陈宫人却是冷声回了过去:“崔妹妹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了,这刚开始学规矩的时候,不先练好,等到日后想要纠正,就难了!” “小姐行礼姿态上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差的一股行云流水的味道,日后多练练便没事了。” 李宫人也开了口。 而林宫人却是反驳道:“李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日后多练练,日后还有许多的规矩要小姐学,小姐哪有时间将这之前没学好的都拎出来再练一遍,我知晓两位宫人是想博取夏小姐的好感,可也不能够不顾小姐将来的前途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是害了夏小姐?” 崔、李两名宫人面色一变,神色沉郁。 而林宫人却又笑道:“我可没这么说。你们怎么想,我就不知晓了。” 而崔宫人在这会儿估计已经气急,却依然忍气开口问了一句:“行,你们二人既然这般说着,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夏小姐到底金贵,若是因着你们二人的这般严厉的教导,身体坏了可怎么办!” 先时那晚,崔、李二人就是用这种方式将她们二人劝走,这一回,新仇旧恨,陈、林二人自然不可能在一个问题上,绊倒两次。 陈宫人只微笑道:“小姐身体自有我们担着,不必二位这般操心。” 更何况,只是辛苦一点,这夏锦绣身体瞧着甚是康健,哪里那么容易出问题。 这是陈、林宫人此刻心*同的想法。 只是没有料到,在当天晚上,夏锦绣还真给病了,而且病得甚是凶吉。   ☆、141| 第124章 ·π 第134章 锦绣晕过去的时候,还真是出乎陈、林两位宫人的意料之外,二人一时之间也都慌了神。 毕竟若真让她们折腾锦绣太过,她们倒也不敢,只是借着锦绣行礼姿态不如云流水般流畅的缘故,硬是让锦绣的晚膳推迟了一个时辰,而在这一个时辰里,让锦绣反复练习着罢了。等到锦绣用完晚膳,她们也并未马上让锦绣回屋去歇息,而是将让锦绣一边顶着书练习走路行礼,一边说着一些训导的话…… 只不过,话这边还没说上两句,锦绣却突然身子打了两下晃,眼白一翻,给晕了过去。 守在边上的夏芍眼疾手快,伸手抱住了锦绣,倒没让她摔在地上,哪处给磕到,但光光是锦绣晕过去这事儿,便足够让底下一众人慌了神。 夏芍和夏竹还算冷静,二话不说便抱着锦绣放到了床上,又在陈、林两宫人没反应过来后,便遣了人出去请太医来。 而陈、林二人等到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锦绣身为未来的燕亲王妃,自然是有资格请太医来看病,而请了太医,等于是将这事儿闹大了,传回到宫里去了,陈、林二人根本兜不住了。 但是陈、林二人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锦绣会不会是偷懒才装病,或者说是她自己身体的缘故,与她们无关。 若是偷懒装病,这丢的是锦绣、是夏家自己的人,若是她自己身体有缺陷,那么很有可能这桩子婚事便成不了了,她们如此也是功德一件,回宫太后指不定还会好好赏赐一番。 若说陈、林二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倒并不是她们在痴心妄想。 前边也说到,这二人其实并不敢折腾锦绣太过,虽然看着严厉了一些,但强度分寸,她们还是有把握的,太后派来的人,不至于蠢笨至此,虽然陈、林二人不是太后宫里一等一得用之人,可二人也算是有些得脸的宫人,在太后宫里的时候,就专门教宫里小宫人的规矩,这事儿有的是经验。 往日里,她们惩罚教导起小宫人,可没有像现在这般“心慈手软”,小宫人规矩做不好,连续两天没吃饭,都是常有的事情,在她们看来,对于锦绣的惩罚,还是轻了些,要知道她们也就推迟了一个时辰没让锦绣吃上饭罢了。 可偏偏锦绣却是昏了过去,如此,二人还不得想着会不会是锦绣自己在装病。 这边锦绣屋里刚出了事儿,柳氏和夏立齐便急匆匆的赶来了,夏立齐虽然是锦绣的父亲,可毕竟是个男的,倒是被拦在了门外,只有柳氏一个人进了屋,柳氏一进屋,便是怒气冲冲,待听得夏芍说罢缘由后,柳氏一边心疼的抹着泪一边怒声道:“两位宫人,若是锦绣无事倒也罢了,可若有事,我便是冒着被太后惩罚的后果,也一定要讨个说法。” 言下之意,却又撕破脸皮的意思。 陈、林二人这会儿心里却是有些惴惴不安了。 更另她们心中惶恐的一件事情,却是崔、李两位宫人过来,带来了太医,还带了一个消息,说燕亲王听闻锦绣请了太医,也过来了,此刻就在屋外边。 崔宫人和李宫人二人一边带着太医走入,一边语气不满道:“陈姐姐和林姐姐先时对夏小姐太过于严厉了,膳食不让小姐好好用、连晚上休息,都不让小姐好好休息,我们二人担心小姐身体吃不消,陈姐姐和林姐姐却说不用我们管。到底她们是太后派来的人,又常说是太后的吩咐,我们二人也不敢真的违背太后的吩咐,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小姐累到……” “你们二人胡说什么呢!” 陈宫人一脸心焦惊慌,怒声开口道。这会儿她和林宫人二人已经察觉到了事情不太对劲,若是夏锦绣真的装病或者身体有毛病,那也便罢了,可若是真和他们扯上关系,她们此次却是不得善了,保不齐还得丢掉一条命, 这会儿又听得崔、李两位宫人这般说,她们心里更加害怕,只觉得一盆一盆的脏水开始往她们身上泼了,她们下意识便想要阻止。 而李宫人却是难得抛去了往日的温柔,只是冷笑道:“陈姐姐和林姐姐这是敢做不敢认吗,今日小姐明明已经将行礼的姿态学的很不错了,只差几分火候,我和崔姐姐都说,这学规矩反正不是马上就完了,接下来的日子多练练便是。可陈姐姐和林姐姐却是硬要不让小姐用晚膳,一定要让小姐反复练习了才算,这会儿,都已经是大晚上了,小姐本应该休息,可是陈姐姐和林姐姐仍不让小姐休息,还有之前,大晚上的,硬是吵醒小姐要小姐学规矩。我和崔姐姐有心阻止,可陈姐姐和林姐姐只说不让我们管,说小姐的身体由你们担着,如今,陈姐姐和林姐姐一句话都不承认了,我倒也想问问,这是什么道理?” 到底都是宫里出来的人精儿,尤其崔、李二人原本又是在御前伺候着,这心机城府,哪里是陈、林二人比得了的,更何况,这事儿,也本就是陈、林二人理亏。 这会儿虽然李宫人硬生生将陈、林二人说成了是在蹉跎、折磨着锦绣,但真让陈、林二人来反驳,他们也说不出一句的反驳话来。 因为李宫人那话说的分毫不差,从头至尾皆是事实,只是颇有几分断章取义。 而陈宫人哑口无言只能够呆呆站在原地,只有林宫人,张了张嘴,又是老调重弹:“我这也是为了小姐好,更何况……太后娘娘也是吩咐,让夏小姐好好学规矩。” 林宫人这话一说出,稍稍有几分脑子的陈宫人便感觉到不妙了,这话在夏锦绣身体康健,没有出事的时候,拿出来压压倒也罢了,可是在如今的情形下,被林宫人说出口,她们未免有了拿了鸡毛当令箭之意,而太后娘娘,仿佛也有了欺负小辈的意思…… 这只能够激怒夏家人。 果然,柳氏在听罢林宫人和陈宫人的话后,脸上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已经懒得浮现,直接浮出了讽刺而恐怖的神色,她眼里透露着暗芒,嘴角不怒反笑,嘲讽说道:“原来两位宫人是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正好,待会儿等太医替我们家锦绣看完了,我也想进宫一趟,两位宫人随我一道儿去吧!” 陈宫人和林宫人,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完了,完全完了。 这一下子,不管夏锦绣有木有事情,她们二人,估计都要完了,柳氏若是进了宫,不管之后太后会对于夏家是什么样的想法,可太后为了维护颜面,维护她慈善的体面,不论夏家对错,都得对夏家有个安排以安抚下夏家,最为简单的方法,便是拿她二人开刀。 陈、林两名宫人,此时自然是吓得不轻,但柳氏说完这话,也根本没有那份闲心再对她们做什么,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对太医轻声道:“太医,请您快替我的女儿看看……” “好,夏夫人不必焦急。” 太医倒也干脆,简单安慰过了柳氏一句后,便立刻背着行李箱走到了锦绣的床边,毕竟锦绣是女眷,还是即将嫁给燕亲王又尚未出嫁的小姐,自然不可能让太医看到颜面,夏芍也只是接过了太医递上的手枕和帕子,将床帐内锦绣的一只手捧了出来,放在了手枕上,又盖上了帕子。 太医这才坐在了锦绣床边,手搭在帕子上,闭着眼睛开始把起了脉。 他把了一会儿,眉头便不觉皱了起来。 这脉象,实在是有些奇怪,瞧着无事,又仿佛有点事情。脉象虚沉、时有时无…… 这名被叫来的太医,在太医院里的资历算是比较高,在太医院里也呆了许多年,但相反,并不是说他医术就是非常高深了。 通常而言,在太医院里呆的越久的人,比医术更高的,是他处事的一个方法。 这名太医联想到刚刚进屋的那一场纷争,又感觉了一下手指下方的脉象,最终只是保持中立,开口简单的说道:“夏小姐身体并无太大问题,只是近段时间有些劳累伤身、加之饮食歇息不太规律,一时之间承受不住而已,夏夫人不必太担心,我给夏小姐开张补气养神的方子便可!” 太医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自以为是两边都周全到的一番说法,却是将陈宫人和林宫人吓得实在够呛。这说法,间接便是证明了她们二人苛待夏锦绣。 她们只是小小一个宫人,先时也不过是仗着有太后在背后撑腰才敢如此,但太后的撑腰,只限于在锦绣没出事,如今被她们闹出了事情…… “多谢太医。” 柳氏在听到太医的答复后,心情才微微平静了一下下。 她冲身边的夏芍开口吩咐道:“你领太医出去,顺便,请太医与燕亲王和锦绣的父亲说一下锦绣的情况,以免他们二人担心。” “好,夫人放心。” 太医笑着应了,跟着夏芍走了出去,而屋里的一群人,目光皆是担忧的看向了床上。 陈、林两名宫人目光对视了一眼,却是在这一刻,都下意识悄悄的朝着屋外走去,门口原本还守着夏立齐与晏淮,只是,在太医走出来后,二人也都没有再守着,而是跟着太医到了一边听着太医讲述里边的情况。 陈、林二人从里边偷偷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到他们,二人见此,倒是连行李都不收拾了,直接跑出了勇诚伯府,跑回了宫里。 二人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他们二人的所有行径,都被人看在了眼里,只是装作没看见、没点破罢了。 一等着陈宫人和林宫人离开勇诚伯府,而屋里没有了外人后,锦绣便大松了一口气,一溜烟儿从床上爬了起来。 也让柳氏吓了一大跳,连连出声道:“躺下躺下,你身体还虚着呢!” 锦绣闻言,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凑到了柳氏身边,就跟小孩子做错了事情一般,轻声道:“娘亲,您别骂我,我刚才那都是装的,就想将陈宫人和林宫人赶走罢了。” “装的……” 柳氏愣住了,可是却又立刻开口道:“不是……那个太医不是说你身体给亏了得好好养着吗?” 锦绣听着柳氏这般说,却是得意洋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崔宫人和李宫人,轻声道:“娘亲,刚才那个太医把脉的时候,我就往咯吱窝里塞了个小布包。” “你呀……” 柳氏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而站在边上的崔宫人在这个时候,也是轻声开口道:“宫里的太医,其实都精明着,便是明明白白把出夏小姐脉象没有任何问题,也不敢说出来,更何况,小姐的脉象本就奇怪,加上进屋时,我和李宫人又特地在太医面前和陈宫人、林宫人对质了一番,所以太医才会如此说的。” 崔宫人说完这番话后,李宫人又是连忙笑着开口道:“夫人莫见怪,我和崔姐姐是瞧着陈、林两位宫人,仗着有太后在背后撑腰,实在肆无忌惮磋磨小姐,所以才出此下策。” 说着,崔宫人和李宫人二人便要与柳氏赔罪。 柳氏哪能受这赔礼,连忙出声阻止,又是点了点锦绣的鼻子,笑道:“二位宫人能为小女这般考虑,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敢受这赔礼。更何况……” 柳氏看着锦绣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失笑开口道,“我还不了解我家这小丫头,偷懒打撒,她最会。今日这事儿,你们恐怕也是禁不住她求才会答应下的,哪里能够怪你们。” “娘……” 锦绣一副不好意思的钻进了柳氏的怀中。 柳氏只是笑着拍了拍,柳氏之所以会说这么一番话,既是因为了解锦绣,也是因为想要讨好这两名宫人,这宫里出来的人,一向小心谨慎,如何会为了锦绣主动去做得罪人的事情,只怕锦绣是求了,而这两名宫人,也别有目的。 但柳氏不管这二人是什么目的,如今她们这般做,对锦绣好,她便心中真心实意的感激。 这边送走太医后,夏立齐原本倒是想要客气挽留一下晏淮,但晏淮难得没有应承下来,只是冲着夏立齐轻声解释道:“方才我听人禀告,说那陈宫人和林宫人已经逃走回了宫里,只怕是要找太后去告状,这事儿免得那两名宫人反咬一口,我现在还是进宫去找皇上说一说,也到太后宫里去解释一下。” 其实,晏淮哪里是怕这二人反咬一口,他这次进宫,只是想再加把劲儿,逼的太后将这二人处置了,不再派人过来罢了。 但为了避免让自己老丈人觉得自己心狠手辣,他决定,还是换一个说法。 夏立齐闻言,倒是没有一点的怀疑,甚至深以为然、十分感激。 这陈宫人和林宫人二人,此时在夏立齐心目中的印象,那是差的不能够再差了,竟然敢磋磨他的女儿,还把锦绣给弄病了,如今还敢逃走去反咬他们家一口,夏立齐真是恨不得自己亲手去料理了那两名宫人,可他也清楚,此事涉及到上边的人,他有心无力,如今也只能够指望这位未来的女婿给锦绣做主了。 夏立齐心中略有几分心酸,但更多地还是欣慰,晏淮能够这般维护锦绣,至少,这一回没有挑错人。 他点了点头,眼里透露着几分满意,冲着晏淮行了一礼后,开口轻声道:“那便麻烦王爷了。” “应该的。” 晏淮笑着连忙扶住了夏立齐,脸上表情似乎有些羞涩与手足无措,又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一边走一边告辞:“那我先进宫了。” 夏立齐看着晏淮这么一副样子,心里越发满意。 同时也忍不住反思了一下,看样子,自己之前的态度真的实在不好,不然燕亲王如何会是这么一副惶恐的样子。 对方是尊贵的王爷,却能够为了锦绣,而放下手段如此待他们,说来,他还能够有什么好不满的。 崔、林两位宫人进宫的时候,太后正坐在榻上用着底下呈上的血燕,她是个会保养自己的人,虽然上半辈子过得不算很顺,可因着从不疏于保养,日日进食养颜的补品,如今虽然年逾五十,但肌肤依然白嫩无暇、一头秀发黑亮如斯,瞧着比实际的年龄,也是起码少了二十余岁。 她进用补品的时候,是最安静的时候,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不能够用,也最厌恶被人打搅。 曾经为了此事,她还处罚过好几名宫人。 她身边最亲信的宫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眼睛望见了,虽然知晓对方清楚她的规矩,肯定是有事才会如此,但她依然不紧不慢,悠悠然的用完了手中这一盅血燕后,方才拿着帕子一边轻轻拭着嘴角,一边开口道:“瞧你这猴急的样子,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是……” 那名宫人深吸了一口气,从门口慢慢的走了进来,走到了离太后三米开外的距离后,这才停下脚步,冲着太后行了一礼,然后慢慢的回道:“太后娘娘,出事了,夏家小姐病了,据说……是因为陈宫人和林宫人太过于严苛,才教出病来的。” “……” 太后手上拿着拭嘴的帕子微微一顿,目光入炬看向了底下。 这眼神,也是太后脸上唯一不符合她保养极好的面容的一处地儿,虽然眼角没有任何一丝皱纹,但她不再清澈单纯,反而是十分深沉、颇有威势的目光,显示了她的高高在上与岁月的沉淀。 “那两个蠢货呢!” 她的语气并不好听,她是让这二人去磋磨夏锦绣,可是万万没料到这两名宫人竟然会这么愚蠢,还让人抓住了把柄。 听出了太后话语之中的怒意,底下宫人更是一丝不敢动弹,只是轻声回道:“他们……已经偷偷回宫,在宫外候着。” “真是……愚不可及。” 太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二人回宫的后果。 若是二人此时还呆在勇诚伯府里,说的不好听些,至少二人还没有承认夏锦绣病倒和她们有关系,她还能够在里边做点文章。 可是这二人如今落荒而逃,逃回到了宫里,还来找她。 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吗?甚至,指不定就差没明明白白证实,这事儿与她也有莫大的关系。 “把他们二人叫进来,哀家要原原本本问问。” 这二人回宫,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能够将整个事情都问的清清楚楚,可这点子的好处,这会儿也只配让她冷笑了。 陈宫人和林宫人二人听到太后的召见后,心里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太后还肯见她们,倒意味着她们还有保住性命的希望。 二人战战兢兢的走到了太后面前,又是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礼。 太后却并没有开口让二人站起,只是让二人跪在地上回话:“好好说清楚,这夏锦绣,如何会病了?” 陈宫人和林宫人偷偷相互对视了一眼,但这会儿,到了这个地步,她们并不敢说谎,将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对锦绣所做的,都一一说了出来,又是将今日锦绣家人的态度,也说了出来,最后末了,二人都朝着太后狠狠磕了几记响头,异口同声道:“求太后娘娘救救奴婢们姐两!奴婢们真不知道,这夏锦绣这般外强中干,早知道,奴婢们便不这般折腾她了。” “……”太后听着到了这会儿,心中倒是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两个愚蠢的宫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底下二人冷声道:“错了……” “是,我们错了!” 陈宫人和林宫人二人听着太后的话,哪里敢耽误,连忙磕着头主动认错。 “你们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哀家方才说的还真没错,果真是愚不可及。”太后冷声看着底下面上露出疑惑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宫人,难得多说了几句话:“你们二人可真是个争强好胜的,我吩咐你们,不过是好好让夏锦绣学学规矩,可你们呢,非得将皇上派去的宫人分开,硬要只由着你们自己调教他,如今出了事倒好,责任也不必再找了,反正都是你们二人的责任。” “太后娘娘……“ 陈宫人和林宫人一脸惶恐,也害怕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太后闭上了眼睛,正要开口吩咐的时候,突然,方才进屋来禀告的那名宫人,再次出现在了门口,轻声回道:“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皇上……” 太后若有所思,目光又看向了陈宫人和林宫人。 开口冷笑道:“请皇上进来吧!”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是要给他养子的未婚妻讨公道来了。   ☆、142|第124章 ·π 第135章 皇帝走进来的时候,太后的脸上早已经褪去了方才冷淡而带着几丝嘲讽的笑容,转而换上了一个慈祥可亲的笑容,目光里带着柔和,一眨不眨的看着皇帝。 皇帝原本是有些怒气冲冲过来,但对视上太后的目光后,脸上的神色,倒是不自然的收敛了一下。 太后则是表现的仿佛根本没有看到皇帝方才进来时的神色,还笑着招呼了:“皇上今日这个时辰怎么有空到哀家这儿来?” “母后。” 皇帝闻言,并不应声,只是双手搭在一块儿朝着太后行了个礼,而后坐到了太后边上,开口说了一句:“朕今日过来,是有事想来找太后商量。” 若说皇帝对于太后不孝顺,不恭敬那肯定是称不上的,毕竟太后是皇帝的亲娘,不然他也不会在入门的时候给太后请安,在明明有了几分怒气的时候,说话却还是柔和的用了商量的字眼。 可你若说让皇帝毕恭毕敬对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皇帝还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是最大的人,太后听着尊贵,但说到底,还是得看皇帝的脸色。 若是往日里,皇帝对待太后还算是恭敬,但今日在有些怒气的情形下,这份恭敬便弱了,而太后脸上的笑容,却也淡了。 太后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依然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只是看着皇帝略有几分疑惑的开口道:“哀家这个大闲人,还能让皇帝来找我商量事情,也罢,哀家便听听吧!” “母后……” 皇帝可能是肚子里存了一路的话,临了倒是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只能够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方才慢慢道:“我听说,夏家小姐病了?” “皇帝你说的是这事儿,也可巧了,我派去夏家教那孩子学规矩的两个宫人刚刚来求见,也只说了一句那孩子病了的话,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呢,皇帝你就来了!” 太后说着,却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是不解开口道,“皇帝你的意思是,那孩子生病有蹊跷?” 她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担忧道:“那孩子该不会……应该不会啊,这都三年安然无恙的过来了,怎么临了就有问题了?” 太后所言,皇帝自然能够听得出来,这是在说晏淮“克妻”这一回事情。 而太后的模样瞧着,看起来就像是真真切切一副慈祥祖母的样子,在为自己的孙儿担心、着急。 但皇帝毕竟也不是傻子,自然瞧得出,太后这副样子,是有做戏的成分。后宫的女人,他见识的太多了,这些女人天生便是戴了面具,若太后今日是真的与晏淮担心,恐怕脸上反倒是不动声色了。 当然,皇帝也不在乎太后做不做戏,他今日过来,不过是问太后要一个态度罢了,毕竟太后是生母,便是太后真的错了,他也不可能为了养子、养子的未婚妻,就去苛责自己的生母,太后若自己主动为自己铺了台阶,这自然让他更为舒心。 而太后也的确是十分的懂得审时适度,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温和笑容,倒也是一副孝子的样子出声安抚道:“母后不必着急,那孩子,只是累病了,倒并没有什么大碍。” “累病?” 太后神色瞧起来,仿佛是更加的疑惑了:“怎么好好的会累病,是不是因为婚期太紧了……” “这倒不是,却是奴大欺主了。” 皇帝冷笑着将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宫人和林宫人,语调里带着威严。他其实从进门的时候,便看到这两个奴才了,但皇帝其实也知道,这二人真论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错,都是受了自己主子的吩咐,但在宫里,必要的牺牲还是需要的,尤其是在可能连累到主子的情形下,奴才用自己来换的主子的安全,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皇帝你的意思是……” 太后这一回,脸上却是换上了惊疑不定,也让她的无知显得更为真实了一些,毕竟若这会儿她还装傻打马虎眼,则显得有些虚假了。 皇帝只是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轻声道:“母后,淮儿那孩子听说自己那个小未婚妻被一起子不知尊贵的奴才给欺负了,气的厉害来找朕做主,朕瞧着他情绪不稳,又怕其中有什么误会,便让他等在了外边。” “如今看来,还真的有误会,那朕也便放心的让他进来了。” 皇帝面上带着笑容,似是征询太后的意见,但语气瞧着,却已经是做了结论。 太后自然也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儿和自己的儿子去闹不痛快,闻言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太后宫里的人将晏淮带进来的时候,晏淮也是一眼看到了跪在太后和皇帝跟前的陈宫人与林宫人,相对于皇帝的息怒皆藏于面下,晏淮则显得喜形于色多了,他一走进来,二话不说便直接一脚将离他最近的陈宫人踹到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一群人,都被一向温文尔雅今日却尤其暴虐的晏淮给吓了一跳。 就是太后见惯了大风大浪,也忍不住捂住胸口,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她也是根本没有想到,夏锦绣的事情,对晏淮的影响竟然会这么大。 皇帝嘴角微微翘了翘,但立刻在面上浮出了怒容,冲着晏淮怒声道:“孽障,你做什么呢,在你皇奶奶的宫里,就敢做出这般事情,还不快与你皇奶奶赔罪。” 皇帝的话,倒是让晏淮听进去了一些,他面上也有几分尴尬,但也仍存有怒容,一下子跪在了太后跟前,出声道:“皇奶奶,是孙儿的错,请您责罚,只是一想到这两个刁奴竟然敢那般对待锦绣,孙儿便气不过。 皇帝在晏淮这话说完后,却是笑着冲太后开口道:“母后,这件事情,倒也难怪淮儿这般生气,据说那夏家的姑娘,此次实在是被那两个刁奴欺负的紧。” “淮儿是我最疼爱的孙儿,哀家如何会怪罪他,只是……哀家这两个奴才,说来在哀家宫里的时候,一向规矩的紧,怎么会做出这般事情来……” 太后无奈的笑了一下,却又开口替陈宫人和林宫人分辨。 而太后的话还未说完,晏淮却是怒声道:“皇奶奶,你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们两个奴才在您宫里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是夏家人说的,还有父皇先时派去的两个宫人作证,难不成,她们还能欺君吗?” “……” 太后正想说的话,被晏淮堵得哑口无言,她倒是有心再说两句,可目前的情况却是,便是那两个宫人真的说了谎,她也不好明说出来,不然不是说她的皇帝儿子威信不够,连底下人都敢欺瞒。 但此次的事情,真让认下来,她颜面实在有些过不去。 太后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晏淮却又出口堵住了她的话:“皇奶奶,这两名宫人可恶的事情,还不止这一桩一件呢,欺负锦绣也便算了,竟然还敢说是皇奶奶给她们在撑腰,这不是损了皇奶奶您的慈善名声呢,不为锦绣,便是为了皇奶奶您,孙儿今日也一定要请父皇和皇奶奶将这二人处置了。” “……真有这一回事情。” 这下子,太后便是想要分辨都不好说了,她若是对此事表示怀疑,则显得她有些心虚,而且晏淮这是将她推到了一个制高点,让她进退维谷呢。 “自然是,皇奶奶难不成还不相信孙儿的话。” 晏淮确定的点着头,又是一脸儒慕的看着太后。 若是往日里,太后瞧见自己最疼爱的孙儿露出这般神色,自然是高兴的紧,乐得见到孙儿亲近自己,但今日,她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太后抿了抿嘴巴,苦水也只能够往肚子里咽,她轻声道:“哀家也没想到,这两个刁奴竟然敢这么大胆子,是得好好处置了!”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一直跪在底下的陈宫人和林宫人听到太后的话,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一颗心也止不住的下沉了下去,太后这般说,便是打算将她们拿出来做弃子了。她们能够在吃人的后宫中,做到太后身边较为信任之人的位置上,自然也不是蠢人,明白这会儿她们最好的结局便是咬牙将此事全部都认下,千万别攀扯到太后的身上,至少太后能够记着她们这份舍生取义的情分。 若是她们敢攀咬出太后来,先且不说太后放不放得过她们,皇上显然也不愿意将此事闹大。 二人颤颤巍巍的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连声道:“奴婢们知错了,是奴婢们张狂没分寸,请太后责罚,请皇上、燕亲王饶命。” “呵……” 晏淮冷笑了一声,目光看了一眼坐在上头一脸慈悲模样的太后,心中嘲讽的笑着:太后这驭人之术,倒有几分火候,这两个奴才到了这会儿,依然衷心的很。 太后面对底下二人的求饶,只慈悲的开口道:“你们二人,毕竟跟了哀家多时,虽然犯了错,可哀家也不忍心看你们受罪……” “太后娘娘……” 陈宫人和林宫人狼狈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太后,眼里透露出了希冀。 却听着太后又温声道:“既然如此,我便让底下人给你们一个痛快,也免得受罪。” “太后娘娘……” 这一声,陈宫人和林宫人的语气里,满是死寂。 而太后却是转过了头,并不去看她们,只是冲着底下人吩咐道:“还不快将人带出去,别放在殿里碍了皇上、燕亲王的眼。” “是……” 底下人连忙上去制住了陈宫人和林宫人。 太后听着底下一片求饶哭喊声,却仿佛没有听到,而将目光转向了晏淮,突然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说来,虽然这两个奴才的确是有过,可夏家那位姑娘也太不济事了吧,连两个宫人都能拿捏住她。她这样,哀家倒是要担心,日后她如何能够管得住偌大的燕亲王府。”   ☆、143| 第124章 ·π 第136章 太后此言一出,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显然也有几分尴尬。 而太后却仿若未觉,又开口继续自顾自道:“不是哀家吹毛求疵,而是这勇诚伯府出来的姑娘,究竟是有些上不得台面,难免小门小户也有一些小家子气,一个小小的奴才都能够拿捏的了她,这日后如何担得起王妃的重任。” 晏淮嘴唇不觉抿了起来,看向太后似乎也准备说话,而在这个时候,皇帝却突然笑了起来,对太后开口解释了一句:“母后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只是,那夏家的小姑娘之所以会忍着这两个刁奴欺到头上,完全是因为这两个刁奴抬着母后您的名号。夏家小姑娘若是打压了这两个刁奴,那不是没把太后您老人家看在眼里吗?” 太后不喜夏锦绣,皇上自然看得出,若是今日夏锦绣真惩戒了这两个刁奴,恐怕太后便要说这位夏家姑娘不孝,连她赏下的奴才都敢动。那样,后果自然是更严重。 当然现在,太后也是一样有话可以说,皇帝倒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母亲,为难起人来,的确是有些不可理喻。 皇帝看着晏淮一脸的不高兴,又看了一眼太后这副神色,只能够自己做起了和事佬:“这夏家小姑娘到底年轻,但对母后你有孝心这一点,便是好的,她有什么地方不好的,等嫁进来了,母后好好调教便是了!” “……算了,瞧着淮儿对这姑娘这般上心,哀家可不敢去做这个恶人调教那夏家小姑娘,指不定淮儿还得给母后翻脸呢!” “瞧母后说的,淮儿对您可是最是孝顺不过,又怎么会如此呢!” 皇帝笑着朝晏淮使了一个眼神,晏淮见此,脸上突然浮出了笑容,看着太后开口道:“父皇说的对,淮儿自是最孝顺皇奶奶的。” 说罢这话,他冲着底下拉扯着林宫人和陈宫人的人叫了停,又是开口道:“你们虽然犯了错,可毕竟是皇奶奶身边的人,真处置了,皇奶奶定然也会难过,便拉下去打五十仗算了!” “……” 太后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晏淮,眼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晏淮这吩咐,哪里是在放过陈宫人和林宫人一名,宫廷里的廷杖,除非是有意放水,若真较真了去打,十仗下去,估计得养上好长一段时间,二十仗下去,起码得去了半条命,便是好了估计也得留下残疾,三十仗、四十仗,身体一般些的人估计都熬不过去,五十仗,像陈宫人和林宫人这样的,一定是死的不能再死。 她原本是想让底下人给陈宫人和林宫人一个痛快,虽然赐死,但少受些罪,也算是幸事一桩,可晏淮嘴上说着不赐死,其实只是想要在死前还好好的折腾着两名宫人一番。 陈宫人和林宫人二人这会儿早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够瑟瑟发抖挤成一团,只拿着希冀的目光,看向太后,求饶着。 太后有些不忍的转过头,动了动嘴巴还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晏淮却又笑着开口了:“皇奶奶,孙儿这主意您觉得如何?” 然后他又看向了皇帝,笑道:“父皇,皇奶奶毕竟是长辈,便是身边的一花一草、屋里的猫狗宠物,咱们做小辈的都得敬着点,更何况是皇奶奶身边伺候的人呢!但毕竟这二人犯了错误,孙儿觉得,还是执廷杖比较好。” 皇帝看着晏淮一副得意洋洋,仿佛觉得自己出了个好主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开口道:“五十仗太多了,估计这二人还撑不过去,便换成是四十仗好了,不管这二人是否能命大撑过去,这事儿,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给夏家的小姑娘一个交代了。” 晏淮虽然有些遗憾,但心里也清楚,这两名宫人,到底年纪大了,如何能够撑得过去这四十廷杖。而且由皇上开口做下的惩罚,至少对于锦绣日后,还是所有帮助,至少有这么一个例子在前,底下人也有了威慑,日后也是不敢再糊弄锦绣了。 所以晏淮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这两名宫人,最终还是没有撑过去,据说在刚刚打到三十仗的时候,便断了气,都没有挨过去。 消息由底下人传进屋里的时候,太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向了晏淮,却发现晏淮神色竟是动也没动一下,那副样子瞧着,仿佛方才那命令不是他下的一般。 太后这会儿心实在是堵得厉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开始疼了起来,可是没料到,晏淮和皇帝根本就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皇帝在听到那两名宫人已经处置掉了的消息后,只是一边把玩着茶盏盖子,一边开口慢慢道:“既然死了,那便拉出去处置了吧!” 说罢这话,他又抬起了头,看着太后笑道:“母后这边既然少了两名宫人,待会儿我让底下再挑两个人送来……” “这却是不必了,哀家宫里少两个人,不济事。” 太后宫里的人,尤其是这种老宫人,其实都是跟了她数十年的老人了,在她还是皇后的时候,便扶持着走过来,换人过来,她也根本不可能接纳。 皇帝听罢也并不坚持,只是又笑道:“也罢,都依母后的,不过夏家那边,如今还有朕派去的两名宫人在教规矩,倒也不必再派人过去了,毕竟母后宫里也缺人不是。” “行,都听皇帝。” 这事儿才刚刚过去,太后又不是真的愚蠢到无可救药,一条黑路走到底,既然这桩子事情,根本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也宁愿省事一些,反正如何折腾这夏锦绣,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当然,太后的心里其实也有几分遗憾,原本她的目的,是想弄得夏锦绣当不成王妃,可是瞧着皇帝和晏淮护着她的架势,恐怕她的主意也很难成行,如此,也只能够暂时消停消停。 太后能够从皇后做到太后,并且为先皇生下三个儿子,保着孩子在这吃人的皇宫里长大,自然也不是什么蠢人,相反,有些事情,她甚至比一般人不知道要通透多少。 对于此次的事情,在皇帝和晏淮离开后,她特地找了底下人过来,开了库房寻了几件还算精致的物件,让人赏去了勇诚伯府。 打得名义是探病,可是探病哪用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太后这件礼物,显而易见,其实是送去安抚夏家人的。 夏家人在收到礼物的时候,也是诧异了好一会儿。 说来虽然柳氏先时嘴里是说着要到太后处去兴师问罪,但那都是逼于无奈的情况下才可能的,先且不说现在这会儿知晓了锦绣是在装病,便是真的,她也要考虑自己在兴师问罪之后,会不会因为不敬之罪,被太后和皇帝处置了。便是到宫里去,估计也进不了太后的慈安宫。 所以即使太后不给脸面,也没有赏赐下这些东西,甚至当这件事情和她完全没有干系,夏季人又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呢! 当然,太后这般给脸,夏家人自是是驱散了心中的那口闷气,对于晏淮心里更加喜爱与感激,这其中若没有晏淮在做什么,那是打死夏家人都不会相信的。 锦绣对于晏淮这次的举动,也是分外的满意,赶走了太后派来的人,她如今可算舒心了,如今她又是装着病,即使崔宫人和李宫人明白实情,但也会跟着她一起隐瞒维护着这个谎言,平日里学规矩,也只是在伺候她的时候,每日里随口点到几句。 锦绣只是听着,便觉得已经十分受益匪浅了。 她心里也有几分喜滋滋的想着,赶走了太后的人,下一次晏淮过来,倒是不必如上次一般可怜兮兮的钻床底了。 只是,这一次,锦绣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等到晏淮晚上来探望她。 而晏淮也的确是遇到了一桩子烦心的事儿。 他原本以为,通过先前一回,太后总该消停几分了吧,谁料到,太后竟然通过自己的侄女,也就是当今皇后,往他府里送了四个教导人事的宫女。 而这四名宫女的人选,太后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心事。 这四名宫女的年纪都与锦绣一般大,才十五岁,长得都是貌美如花、身段如玉,更加不可思议的,其中一名叫做红袖的宫女,眉眼之间,竟与锦绣也有几分相似。 教导人事的宫女,皇族自古便有之,一般到了年纪的皇子皇孙便会被长辈赐下这样的宫女来试手。便是晚一些,如晏淮这般,在大婚之前,也会赐下,甚至早些年,连被招为驸马的人,都会收到宫里送来的这种用途的宫女。 当然,驸马这边收到的,叫做试婚宫女,而收到的宫女,肯定长的不会太好,而皇族的,有些担心孩子初涉人事,过于沉迷,也不会选长的太好的,可大部分,还都是选了貌美如花的宫女。 晏淮这收到的四名,则是精中之精,估计是将皇宫里最上乘的宫女都选来了。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宫女送来,在婚前会被主子先受用,若是喜欢,还可以封个位置,便是不喜欢,也会被封做侍妾用。 晏淮自然是不能够将这四人收下,都已经守身如玉了这么多年,若是真的收下,那这么多年的功夫还不就白费了。锦绣知晓,估计得气坏了。 所以晏淮在回府时一瞧见这四名宫女,便不顾着四人的求饶,赶紧让自己府里的管家送还去了宫里。 他自己也是风尘仆仆,又再次入了宫。   ☆、144| 第124章 ·π 第137章 晏淮进宫后,并没有立刻去后宫,而是到了御书房求见。 皇帝看到晏淮的时候,脸上真是又好笑又是头疼,最后放下手中的御笔,开口道:“又是怎么了,你这是无事不登八宝殿,准又没好事来找朕。” “父皇英明。” 晏淮厚着脸皮笑嘻嘻开口奉承。 皇帝这下子,真是哭笑不得,指了指晏淮,笑道:“少给朕灌*汤,说说吧,又是你家那小媳妇出了什么事情?” “这倒不是。” 晏淮叹了一口气,又是一脸哀愁道:“母后奉了皇奶奶的命令,给我送了四名宫女教导人事。父皇将人收回去吧!” “朕怎么收回……” 皇帝听了这话,越发有一种荒唐的感觉,他摇了摇头,冲着晏淮开口道:“早些年,你皇奶奶就和朕念叨说要给你身边送几个伺候的人,都让你给推了。正好如今你大婚,这教导人事的宫女,你如今可不能不要。” “不需要,我也嫌脏。” 晏淮抿着嘴,说出了这么一句,也让皇帝差点没跳起来冲到下边好好打他一顿。 “少给朕装傻,那些个宫女,都是冰清玉洁的处子,哪里脏了!” 皇帝声音不觉加大。 而晏淮对此却是一点都不紧张,只是开口道:“那她们没有经验教导我什么人事,父皇您还不如多赏赐我几本书,让我自己回家好好研究便是了。” “……” 皇帝被噎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话来反驳。最终他只能够大着嗓门开口道:“这怎么一样,你看书只能够算是纸上谈兵,书朕可以赏赐给你,人你也收着,正好把你书上看到的,好好试验一番,免得新婚之夜,伤到你家小王妃。” “父皇你想多了吧!”晏淮闻言面上也有几分无奈,却又大言不惭无赖道:“父皇您该相信儿臣的学习能力。” “咳咳……” 皇帝这一次,却是被呛到了。 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这熊孩子。 虽然皇帝嘴上说的强硬,但最终还是心软让晏淮将人送回了宫里。 当然,太后那边,他自己是不会去了,先时那两个奴才的事情还没过去,他虽然不怕太后,可到底也是觉得烦。既然人是皇后选了送到晏淮王府里去的,便都让皇后去处置了,皇后处理不好,后果便让晏淮自个儿担着。 抱着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皇帝倒是难得去了一趟许久没进过的凤仪宫,陪着皇后用了一顿午膳。 若说皇帝过去的时候,皇后是满脸笑容的迎接,等到皇帝离开后,皇后便剩下了愁眉苦脸。 而在当天下午,皇后又是红着眼睛走出的慈安宫,显然是在太后那边受了气。 但可能是因着先前一事,太后也有些怕了自己那孙子,这一次倒是没有再传召晏淮到她宫里了。 婚期选在十一月末,既避开十二月年节要开始的繁忙,又保证了在年底前,晏淮能够娶到锦绣,并且带着锦绣参加宫宴。 锦绣的规矩学的也快,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崔宫人和李宫人便将能教的都教给了锦绣,当然真正要领悟好,这个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两位宫人教完规矩后,也没有立刻回宫,仍然呆在了勇诚伯府,帮着锦绣这边一块儿忙碌婚礼的事情。 按照规矩,虽说嫁衣之类的东西,内务府都会送来,不必锦绣亲自动手去做,但锦绣要给自己的新婚丈夫,做一套衣物与荷包,这对于其他自小便被培养了德功妇容的小姐而言,自然很简单,但锦绣却是有些发愁。 最后还是李宫人给想了办法,让她做了款式最为简单的寝衣,荷包上则绣简单的翠竹图案,这才让锦绣松了一大口气。 但饶是这般,这桩子事情,还是绊了她好几日,直至成婚前夕,她都没有闲下工夫。 锦绣出嫁,一般而言,女性长辈、姐妹之间关系好的、同族姐妹,都会过来添妆,就像当年夏锦瑟出嫁时候那般,虽然大房和二房关系依然闹得僵硬,柳氏、陈仪和锦绣还是过去给夏锦瑟添了妆,而一直与夏锦瑟不对盘的夏锦澜和她的母亲,也到场了。 当然,二房和锦绣也都明白,若是锦绣真嫁个寻寻常常的人,大房三房的确是有可能干出不来添妆让双方都丢人的事情,但这种情况在如今显然并不适用。 要数殷勤,当属大房与三房来的最早,所给添的首饰物件,也出乎意料的大方。 安氏和王氏各给锦绣添了一支份量足足的赤金簪子,而夏锦澜,也送了一支虾须金钏子,其他的几位庶出堂姐妹,虽然送的礼物不如这三人贵重,但胜在一个心意。 至少这一回,二房却是难得与大房三房相处的和睦,柳氏虽然心中仍有几分芥蒂,但整个过程,她还是面带微笑,让安氏与王氏不觉受宠若惊。 夏锦瑟来的稍稍晚些,而且回来的时候,却是将她的儿子也带了回来。 安氏瞧见立刻上去亲自抱住了夏锦瑟的儿子,开口连声道:“你怎么将宝儿也带来了,孩子这般小,也不怕带到外边不好。” 虽然安氏嘴里这般说着,但是能够见到外孙的喜悦,还是显而易见的。 夏锦瑟只是温文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我想着反正要回来,便将宝儿带来给娘亲看看,也沾沾五妹妹的喜气。” 她自然不会说,她只有将孩子放在自己的身边,才能够放得下心来。毕竟这是家丑,她自然知晓不好外扬。 夏锦瑟说完这话后,倒是没有再耽搁,连忙走到了柳氏跟前,行了一礼,而后又与屋里的人都打了招呼。 王氏瞧着夏锦瑟这副与二房殷勤亲热的样子,又想到如今勇诚伯府三房嫡出的女儿除了她家锦澜,其他人都已经出嫁了,而且嫁的一个比一个好,就他们家锦澜,明明早就到了芳华之期,却仍没有一点子音讯,心情越发有些酸溜溜了。说出来的话里,也不觉带了一份酸味。 “锦瑟怎么才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夏锦瑟听到王氏的话,脸上神色未变,显然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轻声开口说了一句“三婶说笑了,五妹妹出嫁,我怎么能不过来添妆。” 说罢此言后,她又轻笑的解释了一句:“出门的时候给耽搁了一会儿,还请二婶别见怪。” “你来就已经很好了,又怎么会见怪呢!” 柳氏冲着夏锦瑟笑了笑,态度十分好。夏锦瑟也笑着点了点头,又走到了锦绣边上将手上拿着的一个长长方方的梨花木盒递上,又笑道:“五妹妹。” “多谢二姐姐。” 锦绣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连忙伸手接过。 夏锦瑟送的添妆礼,自然不可能越过自己的母亲,打开来看后,却是一对赤金红宝耳环,份量不重,但红宝石的成色瞧着,很不错。 当然,夏锦瑟今日送什么礼物,估计都算不得什么,毕竟大头早在锦绣的生辰礼上送过了。 锦绣将盒子关上递给丫鬟收了起来,又是笑着冲夏锦瑟轻声感谢:“多谢五姐姐,我很喜欢。” “喜欢便好。” 夏锦瑟也笑了笑,倒也没有刻意与锦绣套交情,便没有再多说了。 反而是锦绣,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夏锦瑟。 夏锦瑟可能是刚嫁人又刚生过孩子,整个人看起来,与还未出阁时候大不相同。 她今日做了少妇的装扮,看着钗环首饰与衣物,还有脸上素雅的妆容,虽然不漂亮,却看起来很精神,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就是瘦了些。 夏锦瑟并非是个轻盈的体态,在家的时候,她的身材较之家中其他的姐妹,看起来总归是丰盈了一些,未想,这嫁了人生了孩子,反而是瘦了。 锦绣正想着关心几句的时候,却听得站在她边上自夏锦瑟来后一直沉默着的夏锦澜却是突然出口道:“二姐姐,你怎么瘦了,是嫁人后的日子有什么不如意吗?” “……” 锦绣差点没给夏锦澜直白而恶意的话给噎到,这是关心人、是可以这么直接说出来的话吗?莫说夏锦瑟如今只是瘦了些,整个人神态瞧着还是不错的,便是夏锦瑟一副形容枯槁的样子,那也不能够直接这般问吧! 锦绣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想到了上一世的这二人之间的纠葛,这一世,到了最后,夏锦瑟还是坚持嫁给了王子安,锦绣记得,当初虽然夏锦澜也去给夏锦瑟添了妆,可整个人的样子,瞧着实在是阴沉,而夏锦瑟出嫁那一日,锦绣和夏锦澜都陪在了夏锦瑟的屋子里,等到夏锦瑟出门的时候,她们身为女眷,自然不好出去,而她一转头,便瞧着夏锦澜神色狰狞、手紧握成拳僵硬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夏锦瑟一身大红嫁衣离去。 再到后来,夏锦瑟回门、传来怀孕的消息、生下孩子…… 锦绣都忍不住去观察夏锦澜的反应,而夏锦澜所表现出来的阴沉与在乎,显然是根本没有忘掉王子安,也难怪之后,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相比较于夏锦澜激烈的反应,夏锦瑟近些年来的态度,则显得有几分四两拨千斤,仿佛是根本不在乎一般。或者该说是,从头到脚,都只是无视了夏锦澜。 只见她嘴角轻轻扯起一抹笑容,又是轻笑道:“哪有什么不如意的,表哥待我好,婆婆待我也好,瘦了估计是因为要带孩子,虽然奶娘会帮忙,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总归是要自己上心。五妹妹等你嫁了人生了孩子就会知道了。” 说罢这话,她又轻声道:“我家这小熊娃子,也是最亲我的,一刻不瞧见我,就得哭闹不休,我和表哥都拿他没法子,可到底是我和表哥的孩子,表哥虽然嘴里总是气急败坏说着这坏孩子,心里却是比我还要疼呢!” 夏锦瑟的话语,妥妥的是在秀恩爱无疑。 锦绣瞧了一眼夏锦澜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却也是突然笑了起来,轻声道:“也难怪,毕竟这孩子,是王表哥第一个儿子。” “是啊……” 夏锦瑟似乎还想说什么,那一边,安氏抱在手上的孩子,哭啼了起来。 夏锦瑟露出一个无奈而甜蜜的笑容,冲着夏锦绣和夏锦澜摊手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瞧瞧,正说着呢,估计是没瞧见我哭起来了。” “二姐姐快去吧,孩子重要。” 锦绣轻笑着说了,也站了起来,开口说了一句:“要不我也去看看孩子,这孩子生下来到现在,我还没见到过呢!” “好,也让孩子沾沾五妹妹你的喜气了!” 对于锦绣的提议,夏锦瑟哪有不应,自是受宠若惊,又是连连道:“五妹妹送给孩子的长命锁,做的真是精致,那孩子平日里最爱戴在身上,不戴便要哭闹。” 夏锦瑟这话,却是有几分奉承讨好的味道了,锦绣也知道不可信,小孩子身上戴了东西,只会不习惯,除非是长时间给戴了,戴到了习惯之后,才有可能出现不戴就哭闹的习惯。 若夏锦瑟所言是真的,那便是夏锦瑟有意让孩子习惯戴她送的长命锁,以此来讨好她。 夏锦瑟带着锦绣走到了孩子跟前,伸手抱过,哄好孩子后,却是递到了锦绣跟前,一手抱着,另一手拨弄着孩子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笑道:“五妹妹,你看。” 锦绣也笑了笑,伸手捏了一下孩子小小肉肉的手,轻声赞了一句:“这孩子真可爱!” 锦绣话音未落,身体却突然被人轻轻撞了一下,然后却是夏锦澜从后边走了上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孩子,看起来有些诡异,也有几分吓人。 锦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夏锦澜却是突然出声说了一句:“这孩子……长得真像表哥。” 夏锦瑟不动声色抱紧了孩子,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一边轻声道:“他是夫君和我的孩子,自然长得像夫君。” “给我抱抱。” 夏锦澜态度十分自然,且带着几分仿佛命令一般的语气冲着夏锦瑟突兀出声道。而她的手也已经伸了出来,伸到了孩子与夏锦瑟的跟前。 锦绣在边上瞧着,眼皮子跳了两下,又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夏锦瑟。 她原本以为夏锦瑟会拒绝,谁料到,夏锦瑟却是笑着将孩子递到了夏锦澜手中,又是轻声道:“四妹妹,你从来没有抱过孩子,可得小心一些。” “我不会摔倒孩子的。” 夏锦澜伸手接过孩子,虽然手势有一些僵硬,却是真的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手中,只不过,这孩子一到了夏锦澜手中不久,便立刻又啼哭了起来。 夏锦澜的神色有些慌了,而夏锦瑟则是不紧不慢的接过这孩子,一手抱着,一手拍打了两下,轻声笑着开口:“你这坏孩子,怎么又开始哭了呢,这是你四姨在抱你呢!” 说罢这话,她又是满脸歉疚的抬起头,看着夏锦澜轻声道:“四妹妹,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就是爱瞎折腾人,他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给抱的。” “这孩子还真能挑人?” 夏锦澜不信,只觉得自己被夏锦瑟糊弄了,而夏锦瑟却是笑着没说话。 这副模样,夏锦澜瞧着心里仿佛是被堵住了一般,她突然将目光转向了锦绣,开口又道:“二姐姐,你让五妹妹也抱一下,不是要沾一下五妹妹的喜气吗,五妹妹就没抱过孩子,怎么沾。” “……”锦绣没料到,自己都已经置身事外看戏了,还能够让夏锦澜给牵扯上。 不过,夏锦瑟这个孩子养的,的确是白白嫩嫩,十分可爱。她又是个喜欢小孩子的,先时自己那个小侄子,还不会走路的时候,锦绣便常常抱着。 如今长大了不爱让人抱,锦绣为此还惋惜了许久。 她看着夏锦瑟有些为难的样子,却是笑着开口道:“二姐姐,你不怕我抱的不好,便让我抱抱吧!” 夏锦瑟哪有不愿意,自然是连忙将孩子送到了锦绣的手中。 锦绣之所以会抱孩子,一方面是喜欢这个孩子,另一方面,她也不是没有警惕。 抱着孩子的时候,锦绣唯恐夏锦澜使坏,拿着自己作伐子,所以抱到了孩子后,并没有离开夏锦瑟的身边,也没有走动,只是手上一颠一颠的抱着。 锦绣原本也当着孩子十分难伺候,未料到,这孩子与她还真有几分缘分,刚刚抱到她手上不久,小嘴儿却是弯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婴儿笑。 锦绣有些惊喜的叫了起来:“二姐姐,宝儿笑了。” “是啊,没想到宝儿这么喜欢他五姨,想来是记着五姨送了长命锁,这小势利鬼儿!” 夏锦瑟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尖,轻声打趣着。 这边气氛算得上是其乐融融,而夏锦澜站在另一边,心情却压抑的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若是当初嫁给表哥的人,是她,哪里轮得到夏锦瑟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表哥最喜欢的人,也是她,偏偏让这夏锦瑟占了先。这孩子小鼻子小眼睛,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哪里像表哥了!如果让她给表哥生孩子,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比着孩子好看很多,也会更像表哥。 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 夏锦澜想到了这里,不觉痴了,只觉得,夏锦瑟便是阻止她通往美好梦想的绊脚石。 这添妆的顺序有前有后,关系上更为亲近的,在前,关系稍远些的,在后。 所以即使锦绣家里与大房三房处的并不好,但并不影响大房三房的人先给她添妆,而后才是轮到柳氏的娘家,她的舅母们给她来添妆。 不得不说,锦绣的这些舅母,可是大方阔绰很多,虽然按着规矩,后边添妆的,是最好不要比前边的多,但这些舅母却是一点都不在乎,每个人出手,都是一套头面,而锦绣的外祖母,更是将压箱底的一套羊脂白玉头面送给了锦绣。 锦绣刚拿到手打开,便被惊吓了一下,柳氏更是连连摇头开口道:“母亲怎么送的这般贵重,还有嫂子也是……” “咱们家锦绣可是要做王妃的人,这哪里贵重了。” 柳老夫人一脸慈和的笑容,摸了摸锦绣的脑袋轻声道,“别听你娘的,你娘这是嫉妒我当初不把这套首饰拿了给她做嫁妆了,咱们家锦绣只管收下,让你娘吃醋去。” “外祖母,太贵重了。” 锦绣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想退回去。 “可不许退的,哪有把添妆的礼给退了的。” 柳老夫人连忙阻止了。 柳氏瞧着柳老夫人和自己拿几位嫂子的模样,却是看出来了,她们是铁了心要给锦绣送厚礼。 柳氏便笑了笑,轻声道:“行了,既然你外祖母和舅母要给,你就收下,日后记着便是了!” “嗯。” 锦绣乖乖点了点头。 当然来送礼的人,除了这几家,自然还有其他人,连谢家都来人了,只不过,谢家并非是人亲自到,只是遣了下人送来礼物。 柳氏并没有让这份礼物送到锦绣手中,中途截下了,考虑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告诉锦绣这件事情,自己偷偷将这份礼物藏了起来。 等到锦绣所有的嫁妆都整合好了,婚期也到了。 成亲前一个晚上,柳氏亲自来到了锦绣的屋里,帮着锦绣洗了头,又洗了澡,一边洗着,她的眼里却满是舍不得。 她还真想一直就这么洗下去算了,可如今天寒地冻的,水也冷了,柳氏只能够让丫鬟赶紧将锦绣从浴桶里扶了出来,又是让丫鬟们赶紧拿了炭炉,香薰炉子过来,替锦绣收拾打理。 而柳氏,则是偷偷摸摸,趁着锦绣不备,突然将一本书塞到了锦绣的枕头下边。 锦绣恰好瞧见了,便有些奇怪的开口问了一句:“娘,你给我塞了什么东西呢?” 这一句话问出,柳氏一张脸,瞬间浮出了尴尬的神色。   ☆、145| 第124章 ·π 第138章 锦绣瞧见柳氏这副表情,心中越发疑惑,又开口问了一句:“娘亲你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你待会儿让夏芍她们给你留一根蜡烛,等临睡前没人了再看。” 柳氏说的隐晦,而锦绣却是一瞬间明白了柳氏在她枕头底下塞了什么东西。不过看着柳氏这一副比她还尴尬的神情,锦绣心中好笑。 倒也没有再故意说什么,只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连声道:“娘亲,今晚头发要绾起来吗?” “等干了待会儿娘亲给你松松扎一下,免得乱了明儿个不好收拾。” 柳氏褪去了脸上的尴尬,倒是立刻恢复如常,走到了锦绣身边,给她打理起了头发。 等到锦绣这边全部都弄好,时辰早已经不早了,可锦绣明日便要出嫁,自此之后,便不再是夏家人了。 柳氏心中有太多的不舍,只是握着锦绣的手,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 锦绣也眷恋的靠在了柳氏的怀中。 虽然先时晏淮说过,会带她多回家里,可是锦绣也知道,这出了嫁,总归是要不一样了。 “娘,我出嫁后,你和爹爹不要太想我,我会多多找机会回来看你的。” 锦绣轻声说了一句。 而柳氏闻言,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口不对心的开口道:“谁要你回来多看我们了,你在王府里好好做你的王妃,管好王府,照顾好王爷,还有和宫里,也多多敬着,爹和娘就放心了。” “知道了,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锦绣连忙点头应着。 而到了这一会儿,柳氏脸上有浮起了方才的为难之色,想到了女儿嫁过去之后的事情,她想了想还是下了决心开口道:“娘给你在枕头下了放了本书,你晚上一定要好好看看,你和燕亲王新婚燕尔,燕亲王这么多年身边又没个女人伺候,到时候……你尽量忍着。” “……娘。” 锦绣听到柳氏这话,面上有些尴尬了,而柳氏更加尴尬,虽说是母女,可说这事儿,却也实在有些太不好意思了。可是免得自己女儿一无所知的嫁过去,她决定还是要给锦绣说说清楚:“燕亲王至今都没个女人伺候着,都说老房子着火,不好控制,到时候你难受,你就忍着……不过,实在忍不下,你就撒撒娇,也别由着燕亲王瞎折腾。” 锦绣只是将头埋在柳氏的怀中,而柳氏也觉得,还是不要面对面说出这番话会比较不尴尬,所以她也没有让锦绣答复,又开口轻声道:“你年纪还小,伤了身子难过的是你自己。不过燕亲王瞧着是个文弱的,又疼你,娘可能多虑了,你也别担心。” 被柳氏这么一说,锦绣越发担心了,晏淮那家伙是个文弱的,柳氏完全是被他穿了衣服后的样子给骗了,这厮从头到脚,肉都硬的紧,瞧着也有几分功夫在身,恐怕平时没少练。不过,锦绣一点都不怕,对付别人她没把握,不过对付晏淮,对她而言,那还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锦绣信心十足的想着。 送走柳氏后,她从枕头底下翻出了柳氏那一本“宝书”,郑重其事的打开,然后,鼓起的两颊一下子扁了。 亏得她方才瞧见自己娘亲那副样子,还以为藏在她枕头底下的,是一本多么十八禁的书,谁知道,竟然是抽象派的,简直就是辜负她的期待。 锦绣翻过两页,实在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也没了兴趣,干脆将那本书再往枕头底下一塞,然后拉上被子睡觉。 别的新娘子在出嫁之前,都是忐忑不安,一夜未曾安眠的也是有。 锦绣却是睡的分外香,只差没把小嘴巴打开打小呼噜了。 柳氏过来催锦绣起来的时候,一打开床帘,便看到锦绣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有些哭笑不得,若非丫鬟们在场,还真想上去掀开被子好好打打这小混蛋的屁股。 但最终,柳氏还是轻轻的揉了揉锦绣的额头,轻柔的唤声将她叫了起来。 锦绣含含糊糊睁开眼睛,看着屋里还燃着的蜡烛,忍不住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轻声开口道:“娘亲,到时辰了?” “到了,起来吧,信阳长公主都到了。” 柳氏连连催促。 锦绣虽然还存有睡意,但行动上,还是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事不烦二主,锦绣这里是一人不烦二主,及笄里上请的信阳长公主,今日的梳头人,晏淮也给她请了信阳长公主。 当然,信阳长公主也是皇家比较热衷于请的祝福人。毕竟这一位的日子过得实在不错,是一位有福之人。 信阳长公主的年纪很大了,便是皇家相邀,她也是尽量将这种事情多多推辞到,晏淮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请出这一位出山,足见他的用心良苦。 而信阳长公主的手艺也的确是不错,原本锦绣以为对方只是过来给他唱副梳头,最终绾发的人,还是会换人的。 没想到,信仰长公主直接在梳完头祝完福后,将锦绣一头秀发绾成了一个牢牢的发髻,以便用来佩戴新娘头冠。 而信阳长公主在替锦绣绾好发后,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梳子,退下让一个老嬷嬷样子的宫人上前给锦绣上下忙和。 锦绣的受罪也便从这里开始,老嬷嬷的手艺当然是极好的,可是开面,却是疼的紧,哪怕是老宫人手艺极佳,这半边脸下来,锦绣只觉得自己动过的半边脸火辣辣的。而不等着锦绣说什么,老宫人便手脚利落的将锦绣的另一半边脸给收拾了。 然后老宫人拿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盒子,打开盖子,往里边狠狠抠了一大坨已经凝固了的带着浅紫色的膏脂,用手上的温度划开后,涂在了锦绣的脸上,锦绣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脸上凉丝丝的,十分舒服。 老宫人瞧见锦绣惬意的表情,立刻手脚利落的捡起了放在梳妆台上已经摆布好的胭脂水粉,开始在锦绣的脸上,浓妆艳抹。 锦绣闲闲的打了一个哈欠,看着镜子里慢慢被浓妆掩去了本来面目的自己,只觉得越发困了,她昨晚睡得倒不迟,但起的太早,天不亮便要早起收拾打扮。自然是累的紧。 不过今日还有一天的事情等着她,新娘子仿佛瞧着什么都不必干,但最忙最累的还是新娘子。 她换上的喜服,是内服上次下来的王妃礼服,只不过做成了大红喜庆色,上边绣着四尾的凤凰,十分精美异常,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不过想要撑起这件礼服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光是现在锦绣往身上穿的,起码已经是第三层了。 倒也幸亏今日天气不热,甚至还有一些冷。锦绣穿着这些衣服也不会觉得热,不过想到在夏天结婚的几位妯娌。锦绣突然觉得,自己的生辰是个好日子。 上妆匀面、穿衣佩饰,今日的锦绣,自然一步都不能够少,这么一番弄下来,时辰便已经差不多了。 屋外鞭炮声阵阵,屋内锦绣静默的坐着,她刚刚用过了丫鬟们送上来的鸡蛋甜汤,只觉得那味道还在口齿间游荡,太甜了! 柳氏也是安静的一动不动不舍的看着眼前恍然长成了大人、就要嫁人的锦绣。 夏靖铭和夏靖珏二人走进来的时候,锦绣倒是干脆的捡起了红帕子,盖在了自己的头上,她只怕自己再耽搁下去,便要忍不住情绪哭起来。 若是盖了帕子,便是哭起来,也没人会知晓了。 夏靖珏蹲下身体让锦绣趴在了他伟岸的肩膀上,而夏靖铭则是站在锦绣身边,小心翼翼的护送着。 从锦绣的闺房、小院子,一步一步踏到勇诚伯府大门的时候,夏靖铭和夏靖珏突然开口轻声道:“妹妹你放心,若是燕亲王待你不好,便是王爷,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哥……” 锦绣心中的不舍再也止不住了,眼泪猛地落下,太讨厌了,在这个时候,说什么煽情的话,也不知道她的妆有没有哭花掉。 新娘子是不能够脚落地,夏靖珏一口气将锦绣背到了喜轿里,而夏立齐,也在这个时候,念起了送女儿出嫁的词:“永日方戚戚,出行复悠悠。女子今有行,大江溯轻舟……” 他念得很动情,语调之中,满是恋恋不舍之情,眼眶子也不觉开始泛红了,而送着锦绣上了轿子的夏靖铭和夏靖珏两兄弟,也红了眼眶子;后一步过来,接受了女婿拜礼的柳氏,则是不住的拿着帕子轻轻揉着眼睛。 晏淮看着锦绣的家人,郑重其事的朝着几人深深的弯腰行了一礼,眼里满是感激与真诚:“多谢岳父岳母将锦绣养的这般好,也多谢岳父岳母肯放心将锦绣教育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待她。” “你们肯好好过日子,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夏立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强忍住情绪,点了点头。 “是。” 晏淮依然强忍着兴奋,转身上了高头大马。 今日,他终于实现了这么久以来的夙愿,终于,堂堂正正将锦绣娶回了家了。   ☆、146|第124章 ·π 第139章 勇诚伯府与燕亲王府的距离有多远,锦绣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去过。 她坐在轿子里,并未伸手打开轿帘,便听到了外边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还有护卫维护秩序的呵斥声。 她的脑子里也是晕晕涨涨,有一种十分恍惚的感觉,她就这么嫁给了晏淮,以后要做他的妻子了?这几乎是决定了她下半生的事情,她此刻的心情,竟然觉得分外的平静,平静的仿佛只是吃饭喝水这样的寻常事情。 轿子慢慢移动,小小的有一点点一颠一颠的摇晃,坐着很舒服,锦绣忍不住想要靠在轿子上,不过……她头上的新娘头冠太大,好像不太方便。 锦绣只好端正的重新坐好,她这会儿,心里真是羡慕晏淮,同样是新人,他就可以看看外边的热闹。 锦绣在轿子里羡慕晏淮,晏淮也的确是春风得意。 此次的婚礼,办的自然尤其盛大,不仅仅是因为皇家婚礼,内务府操办,锦绣的嫁妆也很给力,真当是十里红妆,从勇诚伯府到燕亲王府一路过去,第一抬嫁妆已经到了燕亲王府了,最后一抬嫁妆,还没有出勇诚伯府。 若是往日里,晏淮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过于高调的人,可在与锦绣之间,他却巴不得越高调越好,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人,他与锦绣已经结为了夫妻,从此,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一向对外只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高冷的他,难得一回,脸上从头至尾都带着灿烂的笑容。他本就长得极好,如今又露出这副神色来,瞧着,实在是让人心驰神往,底下一干凑热闹的大小媳妇,瞧着都有些心醉了。 也幸亏锦绣这会儿呆在轿中什么都瞧不见,不然估计心里又要开始酸溜溜了,这个到处沾花惹草的男人。 轿子到了燕亲王府门口,停了下来。 锦绣坐在轿子里,只听得轿门被轻轻踢动,然后一双手,便伸了进来,伸到了她红盖头的下方。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看着这双分外熟悉的手,心里却是打起了鬼主意,故意伸手去打了一记,谁料到,她还没打下去,轿子外边手的主人仿佛已经猜到了她的鬼主意,隔了一层帘子却像长了透视眼一般,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让她不得动弹。 锦绣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对方的大手却牢牢禁锢着她,力道并不大,可也让她完全挣脱不出。 小小的促狭可以,但今日毕竟是个正经日子,锦绣也知道自己不好闹得太过,被晏淮抓住了,她也就乖乖的、慢慢的从车里走了出来,她刚刚站定,那双大掌却是松开了她,而她的手上,也被塞进了一块红绸。 新娘进门仪式也很多,锦绣被盖了红盖头,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心里也分外的没有安全感,还好有夏芍和夏竹二人全程陪在她身边,晏淮虽然没有像开始时一般紧紧抓着她的手,但也能够感觉得到,他就在边上看着她,那根红绸就是连着双方的维系。 今日的婚礼,说来的确是热闹非凡,也分外的荣幸,皇上、皇后都来了。 拜见高堂的时候,拜见高堂的时候,锦绣低头便瞧见了前方一闪而过的蟠龙靴子与描凤绣鞋。但隔了一层红盖头,锦绣依然十分淡定,反正瞧不见她。 拜完堂,她便被送入了洞房。 锦绣原本以为,这红盖头,该是等到晚上晏淮回来时候再掀开的,没料到,这边锦绣刚刚在新床上坐定,晏淮便迫不及待的掀开了。 打开之后,晏淮细细打量了锦绣一眼,却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妆花了?” 锦绣愣了一眼,下意识便要去寻镜子。 而晏淮却是摇了摇头,却又用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抹了一把锦绣的脸蛋,笑道:“你这脸上是擦了几层粉了,差点我还以为新娘子被调包了。” “乱讲,这叫喜庆。” 锦绣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晏淮,在收拾好后,她还是瞧过自己的妆容的,虽然浓了一点,可绝对没有晏淮说的那么夸张,连人都认不出来。 “好,喜庆喜庆,咱们家锦绣,自然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晏淮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灿烂的灼眼。他看向锦绣的目光里,满是腻死人的宠溺与深情。 锦绣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低头轻抿了一下嘴角。 而晏淮却是跟小孩子表示亲热一般,偷偷握住锦绣的手捏了捏。锦绣脸上也不觉浮起了甜蜜的笑容。 锦绣与晏淮并排坐在床上,两只藏在大大繁琐衣服之下的手,紧紧的握着。就这么安静的坐了许久后,锦绣突然轻声开口问道:“你不去前边吗?” “待会儿再去,咱们先喝完交杯酒,等下,你就换衣裳卸了妆容舒坦舒坦,要什么吃的喝的用的,都让夏芍去下边要,我和管家吩咐了。” “哦,那你早点回来。”虽然嘴上催促着让晏淮离开,但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几分紧张。 晏淮闻言也是笑着打趣锦绣道:“知道你舍不得我,待会儿我会赶快将外边那群人打发走回来找你。” “谁舍不得你了!” 锦绣被逗乐了,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外边却突然传来了宝亲王的催促打趣声,“三哥,三哥,你别躲屋子里,赶紧出来喝酒,小嫂子晚上你可以看个够,不急在这一时。” 这边宝亲王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外边又是一群人大笑声响起。 显然,围在新房外边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锦绣被催的有些急了,忍不住推了晏淮一把轻声开口道:“你快出去,在催了。” “不急,不要理会他们,咱们先喝完交杯酒。” 晏淮不急不忙,小声的凑在锦绣耳边亲热的说这话。 夏芍和夏竹两个懂眼色的,自然早早便端来了两杯酒,晏淮捡起了酒杯,将一个递给了锦绣,又将其中一个拿在手上,与锦绣双臂交缠着,喝完了这一杯酒。 而后他才慢腾腾的站起身,走到了外边,嘴里开口道:“急什么,这不就来了!” 说着,他走出门外的时候,很快便将房门给关上,也将一干子不死心想要往屋里探的人都挡在了外边。 其实这屋子极大,又被珠帘和博古通今架子隔成了两间,从屋外根本无法看到屋内的情形。只是晏淮占有欲作祟罢了。 锦绣在房门重新关上后,便上下打量着这间屋子。 今日的屋子,打扮的自然是十分喜庆。各类果盆、喜字、还有红烛等等一切喜庆的元素都充盈了这件屋子,但还是能够看得出,这间屋子整体规划还是十分简洁明了的,如今屋子里唯一的几件摆设,还是锦绣的梳妆台等物件。 夏芍放完酒杯后,看着锦绣想要从绣床上站起来,连忙上前搀扶,开口询问:“王妃,是不是要起来梳洗沐浴?” 夏芍改口太快,锦绣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适应,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轻声道,“我有点渴了,你先给我倒杯水。” 先时出门的时候,她只喝了一碗甜的有些过头了的甜汤,原本想喝点茶水,但柳氏不让,只说已经喝了甜汤,再用水的话,指不定在轿子上就要不方便了,锦绣也只好忍了下来。方才渴过了头倒不觉得有什么,但一喝酒,她就觉得自己身体缺水了。 “是,那王妃饿不饿,要不要去厨房叫些吃食过来?” “好。不过等我收拾好了再用,你给我叫碗面吧,也好克化些。” “是。” 夏芍应了,叫来了夏竹伺候着锦绣去沐浴更衣,自己则是从新房里走了出去,准备到小厨房里去要东西。 夏芍原本就是晏淮手底下的人,虽然从未在王府里伺候过,可在成婚前夕,为了避免锦绣嫁入王府后,会有不便,晏淮还是特地让夏芍和夏竹等几名丫鬟将王府里熟悉了个遍,连带王府里的一些重要管事,她也都认识了。 夏芍熟门熟路的从新房里走出来后,准备朝着小厨房里走去。 晏淮给锦绣安排的这件正院里,特地留了小厨房,里边用的人,也都是锦绣这些年来喜欢的厨子。 而当夏芍走过回廊的时候,恰好看到安庆正站在拐角处安排着,安庆看到夏芍的时候,也是一眼认了出来,笑着打了招呼:“夏芍姑娘。” “安管事……” 夏芍也连忙笑着应了。 安庆又是笑着寒暄了几句,轻声道:“夏芍姑娘这方向是要去厨房吗,您何必亲自跑一趟,让个小丫鬟跑腿便是了。” “怕小丫鬟交代不清,到底还是我清楚一些王妃的口味,所以自己跑一趟吧,反正不费事。安管事这是在忙?” 夏芍笑着又说了。 “是啊,今日府里人手不够,所以内务府里也派了人过来,先时底下人没把内务府派来的人安排好,跑到正院里来了,所以我给整合整合,已经差不多了,夏芍姑娘您去小厨房吧,免得耽误了王妃的用膳时间。” “好,那安管事您也忙?” 夏芍笑着应了,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目光却落在了站在一群人中一名穿着宫女服饰做了宫女装扮,瞧着和其他人并无太大差别的女子身上。 夏芍本就是练武之人,所以眼神比寻常人要锐利些,而这些年来又一直伺候着锦绣,对于锦绣一举一态,各个角度的神态,也十分熟悉。 那个女子低着头,只露出几分眉眼,但夏芍却觉得,像足了锦绣。   ☆、147| 第124章 ·π 第140章 夏芍在注意到这一名女子的时候,脚步便停了下来,而安庆自然也注意到了夏芍的异样,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顺着夏芍的目光看了过去,而这一看,也是将他吓了一大跳。 他是燕王府的管事,也是晏淮的亲随,自然是见到过锦绣,对于这位未来女主子相貌几乎是铭记在心,如今仔细看过去,一眼便瞧出混杂在人群中,与锦绣眉眼有几分相似的那名宫女。 而他更加大惊失色的,却是这一位宫女,明明在不久前,也来过燕亲王府,当时她是作为皇后赏赐的四名教导人事的宫女送过来的。虽然那四名女子都各有千秋,站在一块儿看起来争奇斗艳的,可安庆当时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这一名与锦绣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只是,当时这四名宫女运气不济,被他们家王爷退回了宫里,他还感叹了几句。 谁料到,今日竟然又在这里见到了那名宫女。 这倒不是安庆疏忽大意,没有仔细看过这群宫里派来的人。而是因为内务府今日派来的人很多,而他作为晏淮亲信得用之人,被派来负责正院里的一干子事物,而晏淮也是特特吩咐了他,莫让宫里派来的人到正院来。 这群人恰好是踩在了晏淮离开的那个点过来,他赶紧拦住了,没说几句,正好夏芍便出来了。 这名女子与锦绣长得像,先时又曾作为教导人事的宫女被赏赐到燕亲王府里过,再到如今,大婚当日,这名宫女混在人群里,出现在了正院中…… 太多的巧合夹杂在一起,便显得可疑了。更何况,便是只有一个巧合,安庆这般小心谨慎惯了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 夏芍也同样有这样一种感觉,她心思缜密惯了,对于今日之事也忍不住深想,虽然暂时未知这名宫女出现的问题,但并不妨碍她将一切事端的苗头都给掐灭了。 夏芍原本是想自己亲自开口处置了,但是看到了安庆的目光,也明白对方是反应了过来,如此她倒也没有再开口,只是笑着道:“安管事,那您忙,我先去厨房里了!” “好,夏芍姑娘慢走,这边一切有我,万万不会让不相干的人,打搅了王爷与王妃今日的好日子。” 安庆话中有深意,语气里也带着一股冷意,目光则是阴冷的看过了那名将脑袋低的不能够再低的女子。 夏芍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容,笑着点了点头,温声笑道:“王爷与王妃,自然是最相信安管事的。” 夏芍目光最后扫过了一眼那名女子,却是笑着离开了。 其实仔细瞧了,便会发现,这名女子只是粗粗瞧着有几分像锦绣的眉眼,但到底是赝品,甚至不必站在一块儿比较,便能够看得出高下,形本就不过是几分相似,神则是完全不同。 若是这名女子背后之人,是想用她来引诱燕亲王,算盘算是打错了。 安庆在目送着夏芍离去后,眼神阴翳的落在了那名宫女,以及站在一旁的人身上,扯出一个嘲讽的神色,开口道:“既然你们在别处没事儿干,跑到了正院来,正好,我也有一处活计吩咐你们去干,都跟我过来吧!” 安庆在说完这话后,招手吩咐了几个自己信任的小厮,吩咐着让其中两名守好正院后,他自己走在前头,亲自带着那群人,朝着正院外边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让另一名小厮垫在后边,嘴里嘲讽道:“都跟好队了,若是掉了一个,别怪我拿规矩罚你们。” 虽然这群人是宫里过来的,可是基本上是约定成俗了的规矩,一般而言,会被派到王府来帮忙的宫人,都是没什么品级,也不是跟了什么宫中贵主的人。 便是今日安庆在这边处置了几个,内务府也根本不会说什么。 至于突然少了谁,届时王府只要往内务府里打声招呼,内务府的人,自然也会把事儿抹得干干净净,处置的恰恰当当,让人抓不到一丝马脚。 宫里少个谁,那实在是连个水花都不会打起的事情。 夏芍到小厨房里,亲自看着小厨房里的人做好一碗鸡丝面,又拌好几碟爽口的凉菜后,则是让放进了食盒里,自己拿着回了新房。 回廊处,此时早已经没了人,安庆也不在,但夏芍并不以为意,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推开了新房里的门。 锦绣已经沐浴完了,身上穿了一身簇新的淡粉色绣桃花软绸寝衣躺在榻上由夏竹替她绞干头发。 夏芍瞧见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食盒,也走了过去,替锦绣打理起了头发。 锦绣看到夏芍的时候,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事儿,开口吩咐道:“王爷在外边,估计是要净顾着喝酒,也不会用什么东西,要不去厨房里先让备些清淡的吃食,待会儿王爷回来的时候,让呈上来。” 夏芍闻言,却是笑了,轻声开口道:“奴婢方才去厨房的时候,恰好看到炉上有炖着粥,也和王妃想到一处去了,只说待会儿让粥炖好了,用小炉子温着松些过来。” “你总是想的这么周道。” 锦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年来,锦绣早已经习惯了夏芍与夏竹无微不至的伺候,哪一日,这二人离开了她,她估计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锦绣先时也有过这样的顾虑,还开玩笑说出来过,谁知道,这一句话,却是引得夏芍和夏竹二人连连表忠心,只道这辈子要一直伺候着锦绣。 当然,便是这二人真的有这般想法,锦绣也不可能真的让二人这辈子孤独终老的伺候她吧! 先时夏芍和夏竹到年纪的时候,恰好赶上柳氏身边的一群丫鬟们也要配人,锦绣倒是也和柳氏提起过说帮夏芍和夏竹二人相看婚事。 而这二人,又是一番表忠心,并且坚决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嫁人。 锦绣当时一想,倒也觉得,这二人是从晏淮身边出来的,又这般能干,估计是瞅不上她那边的小厮和掌柜伙计,所以也想着等到将来到燕亲王府的时候在安排这二人的归属。 可是这一拖,没料想竟然拖了这么多年,这二人也早已经从二八少女,变成了双十之龄。 年纪在现代不算大,在古代,却是有些超龄了,锦绣觉得自己要是再让这二人等下去,估计就要真的嫁不出去了。 而想到了这里,锦绣倒是开口又说起了此事。 “如今你们也回了王府了,王府里有喜欢的人,便提出来,我给你们做主了。” 夏芍和夏竹二人闻言,却是愣了一下,停下了手,又是连连摇头道:“小姐又开玩笑了,头发已经绞的差不多了,但上边应该还有一些水汽,如今天又冷,小姐仔细不要冻着,我去拿熏炉过来熏干。” “转移话题的本事,果然厉害。” 锦绣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惆怅,但想了想,还是不要去逼她们了。 夏芍瞧着锦绣这副样子,似乎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于是便将这一摊子的事情交给了夏竹,自己去拿了熏炉过来,想了想,又是将锦绣随身带过来的几口箱子里的东西整了整,其中除了锦绣日常惯用的一些物件外,另有锦绣明日进宫请安时候要穿的衣物,还有锦绣为晏淮做的衣物与荷包。 整理到最后,却是一本书,今早夏芍在给锦绣整理床铺的时候,无意间翻出来的一本书。 夏芍犹豫了一下,还是偷偷红着脸将那本书摆在了锦绣的床头。 然后等着锦绣吃饱喝足了打算躺床上去歇着的时候,恰好一眼瞧见了这本书。 锦绣看了看放在她枕边的这本书,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仿佛毫不知情的替她放下床帘的夏芍和夏竹,哭笑不得,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床帘放下后,重新将那本书放入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锦绣虽然有点小小的认床习惯,可这张床,十分舒服,被子松软暖和,锦绣头一沾到枕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被夏芍轻轻推醒之后,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此时的新房门外,人声沸腾,仿佛是有好多人在起哄的声音,锦绣还听到了晏淮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却是一下子没了睡意坐了起来,她仿佛听见了闹洞房的字眼。 “他们不会进来吧?” 锦绣轻声询问着夏芍,而夏芍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也不敢确定,不过王爷吩咐让人将门给守住了,应该是不想让人进来。 “那还好。” 闹洞房闹别人的是好玩,可是变成自己被闹,那就是心塞了。 不过为了以防外边人守不住,锦绣还是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寝衣之上,又披了一件外衣,并且绾了绾头发后方才放心。 而她刚刚做完这些,大门吱呀一下被打开,又是迅速吱呀的合上,而外边则是一阵喧闹声乍然响起。 锦绣吓了一跳,连忙抬眼去看,只瞧见晏淮略有几分狼狈的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的新郎礼服早已经被挤得皱巴巴,连发冠也有几分歪了,身上则带着一股浓郁的酒气,不过好在脸色瞧着还好,倒是没有醉醺醺的样子。 锦绣瞧着晏淮这副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外边宝亲王晏翰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哥,你不让咱们见见新娘子,不让咱们闹一闹洞房,咱们就不走了。” “是啊,是啊,见新娘见新娘,闹洞房闹洞房!” 晏翰的声音刚落下,外边异口同声许多人冲着屋子里鬼哭狼嚎。 锦绣眨了眨眼睛,指着门口,有些干巴巴的问了一句:“没事吧!” “无事,不必担心。他们敲不开门,自然会自己离开的。” 晏淮笑着摸了摸锦绣的脑袋,而锦绣却是嫌弃的捂住了鼻子,后退一步开口道:“臭死了,你赶紧去洗洗吧!” “坏东西……” 晏淮没好气的点了点锦绣的脑袋,但还是乖乖的到了后间小屋清理了一下自己。 锦绣在晏淮离开后,吐了吐舌头,这也不能够怪她,晏淮身上的味道,真的很不好闻,即使他是个美男子,但也不能够掩盖这一点。 等到将晏淮叫着离开后,锦绣站在里外间隔断的珠帘处,观察着屋外的情形。 屋外叫叫嚷嚷了好一阵子,果然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人也都三三两两离开了。 最后离开的是宝亲王晏翰,他显然十分气鼓鼓,还冲着屋里大喊了一句:“三哥你就把小三嫂当宝贝的,不过,你也总不能够一辈子藏着,咱们迟早能够瞧得见。 说罢这话,他似乎与人勾肩搭背着,离开了! 锦绣也是松了一口气,转身重新坐到了榻上坐着。 晏淮虽然没让底下人伺候,自己进的里间洗的澡,但速度绝对不慢,锦绣刚刚坐下喝了一口茶,他便已经洗完出来了,他身上穿的,是锦绣亲手做的那件青色寝衣。 寝衣做的不好看,但架不住晏淮这个衣架子穿着。 晏淮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因为太过于灿烂,而显得实在是不像他了。 锦绣瞧着晏淮这般笑着,不知道怎么的,她也很想笑,嘴角边会控制不住的上扬。她努力告诉自己要含蓄,绝对要表现的含蓄一些,她压着自己的声音,也压着情绪,轻声开口问道:“小厨房里送了粥,还有我用剩下的凉菜,你要不要用些?” 其实那凉菜也不是锦绣用剩下的,而是锦绣故意这般说着。小厨房里的凉菜很少,基本上都是一小碟一小碟的,锦绣配着面条,份量刚刚好全部用完。而现在凉菜却是小厨房里配粥送来的,种类也不同。 晏淮闻言,虽然不知道锦绣是在捉弄他,但倒是一点都不嫌弃,脸上反而笑着开口道:“正好饿了,方才就灌了一肚子的酒水,一点东西都没用过。” 说完他亲热的抓住了锦绣的手,说着甜言蜜语:“有了贤妻真好,知冷知热,连饥饱都有人管了!还有我们家王妃亲手做的衣裳可以穿,简直就是梦境一般的生活。 “少甜言蜜语,我可没有那么好收买的。” 锦绣笑了起来,与晏淮一道儿坐到了八宝桌前,而等到夏芍将东西放好后,晏淮便挥了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人全部都退了下去。 屋子里的人全部推出去后,屋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宽旷,而且十分的静悄悄。 晏淮一手拿着调羹往嘴里送粥,一手抓着锦绣的手,头却是连低都没低过,一直都看着锦绣。 气氛暧昧而甜蜜,锦绣倒是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晏淮抓她很紧,手也很热。 锦绣无奈,不过在这样的气氛下,锦绣倒是想到了先时一直想着的一件事情。 但在这样的氛围下,她又觉得,自己说出来好像有点破坏气氛。于是锦绣便由着晏淮这般抓着、看着,一直到晏淮将一碗粥全部都用完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轻声开口道:“我有事儿和你说。” “有事?” 晏淮奇怪的看向了她,锦绣则是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有个事情,我一直以来都骗了你,既然嫁过来了,那我就和你坦白了。” “嗯……” 晏淮点了点头,耐心的看着锦绣,等着她说话。 锦绣被这么看着,他目光闪了闪,而在这个时候,锦绣也终于开口了。 “那个,先前我一直骗你说我记起了之前的事情,我骗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骗我的……” 晏淮闻言,虽然心中暗笑,但脸上还是故作镇静的看着锦绣。 锦绣被这么一看,更加愧疚了。自己和晏淮耍这个小心机,实在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吗,我先前就觉得你很怪,也隐隐有些猜测到了,我当时就想着,要不先试探一下你,没想到炸出一个大秘密来。” 锦绣鼓着嘴巴软软的认了错。 晏淮一直没说话,只是拿眼睛瞧着锦绣,瞧得锦绣分外的心虚。 她只好拉着晏淮的衣袖,一甩一甩撒着娇儿。 过了许久之后,晏淮的脸终于没有那么绷着了,锦绣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连忙趁热打铁轻声道:“其实,这咱两如今这么亲密,也得亏我想了这个办法试探你才有的,不然我不知道真相,当时肯定不会和你这般来往的,你说对不?” “行了,我也没说不原谅你。” 晏淮实在忍不下去了,只好板着一张脸,故意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 而锦绣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怪罪她就好。 晏淮其实也有几分奇怪,锦绣如何会主动和他承认,都已经硬撑了这么多年,晏淮还以为锦绣打算死鸭子嘴硬,一撑到底了。 看样子,如今是真的开始对他上心、想和他过日子了。 晏淮今天的心情一直都不错,现在则是更好,他想了想,将藏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先前一直瞒着我,怎么现在主动承认了?” “那个……” 锦绣心虚的没有立刻回答,好久之后,方才抱着晏淮的手,一边撒娇摇晃着,一边轻声开口道:“那个,我不是嫁进来了吗,事情太多,我怕日后我忙和不过来,估计也会被你发现……倒不如我主动承认。” 若是晏淮真的把她当成了前世来的锦绣,她就惨了,毕竟前世的锦绣,最后还坐到了高位,虽然听着晏淮的意思,她前世也很少管事,但人家肯定是有经验的。 而她即使先时有替柳氏管过家里,也有管理的经验。但偌大的王府想要管好,而且对外也应付得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与其届时处理不好出了乱子,倒不如提早先说出来,也好让晏淮多教教她。 “既然你这么乖乖承认了,加上今日是大喜日子,我便不怪罪你了,只是……” 晏淮故意停顿了一下。 锦绣一颗心瞬间被提了起来,连忙开口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总觉得自己被你骗了这么多年,好像有些吃亏,你得补偿我吧!” “补偿……” 锦绣傻了眼,不是不懂,而是瞬间秒懂了晏淮的意思,因为晏淮的手,已经圈上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不等着锦绣反应过来,晏淮的身体也压在了她的身上。 锦绣想要挣扎,只不过,对方人高马大,就像锦绣先时对于柳氏说法嗤之以鼻一般,这厮一点都不文弱,相反,强壮的很。她如今就跟一只待宰的小黄鸡一般。 “你等等,等等……” 锦绣虽然知晓今日肯定是要发生一些事情的,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缓过神来呢! 晏淮手上并未停下解锦绣衣服的动作,一边嘴里开口道:“有什么事情,明儿个再说。” “不是……你先歇会儿!” 锦绣手有些无措的动作,却是突然从枕头底下抓出了一本书,而晏淮眼睛尖,一眼便瞧见了那本没有标题的那本书。 他停下手,将那本书从锦绣的手中拿了出来,一打开,瞬间乐了。 他眼里含着打趣,看着锦绣笑道:“原来是想让我看书学经验啊,你放心,为了今日和你好好洞房,我可是特地请皇上赏赐下了几本书,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鉴赏一下,可比这本书,画的要生动多了。” 说着仿佛是怕锦绣害羞,二话不说,便起身到床边一口小柜子里拿出了两本彩色绘画,打开放在了锦绣面前,笑嘻嘻询问:“如何?” 锦绣一眼瞧去,脸瞬间通红。 若柳氏给她的这本是抽象化的,那晏淮手中这两本,绝对是形象化,而且是高清无码的。   ☆、148|第124章 ·π 第141章 锦绣瞧着晏淮眼中流露着恶趣,开着书本一脸打趣的看着她,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一下子扑到了晏淮身上想要伸手抢过来。 晏淮瞧见了,眼里的笑意越发深了,他轻而易举一手扣住了锦绣的腰,另一只手却是将那两本书拿到了床外,以防锦绣争抢到。 他嘴上还闲闲的继续笑道:“既然娘子这般迫不及待,那为夫也不客气了。” “话说八道什么呢!快把书给我。” 虽然早料到今晚会发生什么,而之前她与晏淮之间,也已经发生过诸多亲密的举动,可这般露骨而直接的,却是第一回。 锦绣也故意用这种方式,在掩盖着自己的窘迫。 晏淮听到了锦绣的话,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二话不说,将手中的书递给了锦绣,锦绣一拿到书,顿时脸上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上下左右张望着在寻着放书的稳妥之地。 这副小摸样,实在是好笑又可爱,让晏淮看了,实在忍不住不去逗他这个小娇妻:“是该找个稳妥的地方好好放起来,日后在看,今日的。昨夜我也翻了好几页,都记在脑子里了,足够咱两今晚折腾了!” 说罢这话,他还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道:“不信书在你手中,你尽管来考我。” 考个头! 锦绣感受到晏淮扣在她腰上的手,正毛毛的动着,身体彻底僵硬住了,她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想要从晏淮身上站起来,却是被他紧紧的抱着贴在了他的身上,锦绣甚至能够感觉得出,对方此时正蠢蠢欲动的“*”。 晏淮的嘴唇贴在了锦绣的耳边轻轻开口笑道:“原来娘子你喜欢女上男下,不过只要娘子喜欢,为夫自然全力配合,为夫记得,昨夜看过的一张里,恰好有这么一个姿势。” “……” 锦绣实在没忍住,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努力想从晏淮身上爬起来,她伸手推着晏淮,努力隔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不过到底是姿势所限,她虽然很努力的将原本二人面贴面的姿势改为了上下对视,但下/半/身还是紧紧的贴在一块儿。 她见硬的拼不过,只能够软着来,所以在语气上,也变得有些弱弱与软绵绵:“你别这样,我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 锦绣话一出口,晏淮便立刻做了保证。 “可是,我想慢慢来,太快了。” 锦绣婉声哀求,而晏淮闻言,却是哭笑不得。 他这哪里还算快,为了等这一刻,他都等了多少年了。 晏淮忍不住双手紧紧抱住了锦绣,不带分说,便翻身霸道的将她压在了身/下,开口轻声道:“好娘子,你就算疼疼我,我为了等这一刻,都等了多久,每天晚上,都是孤枕难眠,只能够想着你……” 晏淮又将自己的嘴贴到了锦绣的耳边,温声软语说着羞人而甜蜜的话,热气吹过锦绣的脸,让她双颊涨得红通通的,十分的诱人,仿佛是一颗成熟了的红苹果。 晏淮瞧着这般模样的锦绣,心里更是温柔的仿佛是要融化了一般。他呼出的热气,仿佛是岩浆一般喷在锦绣的肌肤上,明明气息很轻,却火热的仿佛是要将她整个人融化了一般。 他的语气里,也带着焦急与委屈,声声恳切的锦绣根本便无法拒绝一般。 锦绣抬起眼睑看了一眼晏淮那张俊美的脸蛋,在几乎要碰到他的目光上,却嗖的,再次低垂下了眼睑。 “我……我没说不答应你,你……你轻些。” 她的语气里,带着她自己的都没有发现的娇意与期期艾艾。 而她的这一句话,对于晏淮而言,如临大赦,他本就是忍耐到了一个极限点上,若非脑子里还一直清楚的告诉他,眼前这个娇美的小女人,不是一块可口的糕点,更不是任他宰割的羔羊。 眼前这个小女人,是她前世今生的孽缘,是他等了许久许久,却又心甘情愿等待的一份美好,更是要与他一块儿相守一辈子的妻子。 想到了这些,他再急切焦虑着,也慢慢的平复下心情,只是努力等待着锦绣允许。 而锦绣的这一句许可,不啻于天籁之意。 他欣喜若狂,又有几分不敢确认。 “少废话!快些……不,慢些轻些。” 锦绣的声音不觉放缓,却也连忙否决了自己的说法。殊不知,自己在此刻,说些什么,表现出什么,也早已经不再是那名重要了。 她肌肤闻起来,仿若蜜糖般甜蜜,吻起来,却又光滑的仿佛是一块嫩豆腐。 纠缠之间,她的衣领慢慢散开,胸口那块欺霜傲雪的肌肤,仿若雪中傲梅一般的美好,也早已经让晏淮反复采颉了无数遍。 而锦绣的气息显然乱了,她发出的叫声如同小羊般稚嫩而娇羞,让人听了心里便忍不住开始痒痒的,一声又一声,简直就是一场折磨。 晏淮原本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努力不让自己的力气伤到锦绣,不在锦绣完美无瑕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可是谁料到,锦绣这般躺在他的身下,却是将他骨子里的那点子兽性,全给激发了出来。 屋里一声又一声轻轻柔柔的哭泣哀求声,带着欲言又止却又意犹未尽,让人听了,只觉得心都要酥了,不时还夹杂了男子粗喘之声,带着原始的*与压抑,甚至是纾解的情绪。 站在门外的夏芍与夏竹二人,饶是向来沉稳,此刻在门口也有几分站不住了,二人倒是很想等着羞人的声音结束了再回来等着,可是二人一向十分有责任的性子与他们的衷心,却让她们根本无法做到离开此地半步。既然贴身丫鬟本就应该在门口守着,二人便安安静静,甚至是面红耳赤的守着。 安庆从外边走回来的时候,便瞧见了站在正屋门口局促不安的夏芍与夏竹,又听到了屋里的响动,脸上顿时露出了了然,却轻声劝说道:“你们二人先下去歇一歇,等屋里有动静了,我会叫你们的。” “这……” 夏芍和夏竹二人显然有些犹豫了,而夏芍沉吟许久,却是轻声开口回道:“多谢安管事好心,但奴婢们在门口等着便是了,也以防万一主子们有事,会找不到奴婢们。” 夏竹虽然也窘迫的紧,但仍然跟着夏芍一道儿轻声道了谢,却并不打算按照安庆这个显然会让她们舒服很多,也好很多的话去做。 安庆本就随口胡乱建议了一下,瞧着这二人一副领情却不打算听从的样子,也并不勉强,只是依然笑脸相迎着二人,又笑嘻嘻的仿佛根本没听到那屋子里奇怪的动静般有话没话与夏芍、夏竹二人聊着。在安庆看来,虽然自己是晏淮亲信之人,而夏芍和夏竹,看着不过是两个被晏淮派到了身边的小小丫鬟。 但依着自家主子对于女主人的重视,这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两个小丫鬟,瞬间变得也金贵了起来,至少安庆自己,也有一种多一名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的亮堂感觉。 瞧着屋里这番大动静,只怕自家王爷对于小王妃,可是疼宠的紧,他自然要紧跟着自家主子的做法。 若是前半夜的时候,夏芍和夏竹二人是面红耳赤的听着屋里的动静,而安庆则是精神奕奕的听着屋里动静外加聊着天儿。 但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夏芍和夏竹二人神色显然平静了许多,褪去了女儿家害羞而升起的红晕,开始尽衷尽责真的心无旁骛守在门口。 而安庆则是虚了许多,打着瞌睡守在屋外边。 往日里,安庆也极少这般守夜,但今日情况特殊,安庆也只好强打着精神等待着。 下半夜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夏芍看着自己身影投著在门窗上的折影,与夏竹对视了一眼,打起了精神。 而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了晏淮的声音。 让他们赶紧进屋送水去了。 终于要水了! 这是在场人脑海里都第一时间浮起的想法。 夏芍和夏竹二人立刻打起精神,招呼了小丫鬟将一早便温着的水赶紧送了上来,一人一盆,手上捧着走入了屋里。 走到屋子的外间,倒还没有什么,可是一走入里间,二人的自己瞬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浓郁,也有点怪,也与麝香,有几分相似。 未等二人仔细去想,放下的床帐内,晏淮的声音传了出来,那声音微微慵懒,带着一股餍足后的满意:“把东西放下,你们退下就是了,我自己来。” “是……” 二人闻言,心里到底有几分奇怪的感觉,她们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将手中捧着水盆放到了桌前,正待退下时,却听得床帐里,突然响起了锦绣的声音,声音娇嫩的,简直不像是往日里的她,还带着微微一丝嘶哑。 说那是锦绣说话的声音,也不怎么确切,更像是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无意的呢喃之声,便是这一声,立刻引得晏淮连连轻声安抚:“好好睡好好睡,不闹你了!”   ☆、149| 第124章 ·π 第142章 这一晚,晏淮过得*苦短,浓情蜜意。 而锦绣则是腰酸背疼、四肢乏力,虽然昨夜睡的不早,可闹得太过,以至于锦绣第二日一早,便没有什么精神的睁开了眼睛。 她身子刚刚一动,晏淮也睁开了眼睛,一脸餍足的抱住了锦绣,手掌放在她的腰上轻轻的揉着。 “起开!” 锦绣咬牙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而晏淮这会儿真是餍足心情好的很,自是温言软语:“媳妇,别这样,咱两不是说好要好好过吗!” “过你个头!” 锦绣这会儿真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真的好想休夫。 但犹豫了许久,她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她只是伸出自己的小手,贴在了晏淮的手上上方揪住了他手背的肉,恨恨道:“起开!” “……媳妇。” 锦绣这揪人的劲儿,到没有因为她这会儿有些虚荣的身体而下降,揪的晏淮只吸冷气却也不敢反抗,唯恐自己一不小心用劲过度伤到锦绣。 而锦绣看着晏淮这副样子,只觉得身上酸疼的腰与乏力的身体总算好转了一点。 这老房子着火,果然够呛,锦绣想着,自己今后一定要和晏淮约法三章了才好,不然这夜夜笙歌,自己精力还不得给晏淮给榨光了。 锦绣这边正暗自打着小主意,谁料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手上突然失力,等到她反应过来,她又被晏淮压在了身下。 “你……” 锦绣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而晏淮却是连连解释:“媳妇,我绝对没有不轨之心,只是手上疼的厉害……” 说到这里,晏淮还委屈的嘟了一下嘴巴,模样瞧着,竟有几分可爱。 可爱…… 锦绣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有这种错觉。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险没让自己怒火失控:“你给我起开!” “媳妇……娘子……锦绣宝贝……” 晏淮笑嘻嘻,一脸耍赖皮的模样。 “你起不起!” 锦绣咬牙啮齿。 “那你保证不掐我!” 晏淮惶恐又小心的试探着。 “行!” 锦绣憋着气,应了。 而晏淮乖乖的从锦绣身上翻身睡在了一边,正想伸手去抱住锦绣手,突然手背上又是一阵刺痛。 “嘶……媳妇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疼疼疼,媳妇快松手!” “对你这样的,根本不用讲诚信……” 锦绣一手掐着晏淮的手背,尤觉得不够解气,干脆爬上了晏淮的身子,另一只手,往晏淮的脸颊上招呼了过去。 “呜呜……” 晏淮叫的可怜,而锦绣恨不得叉腰狂笑,她正得意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阵天翻地覆,等到她再次反应过来,得了,当家作主,又是换了人做。 “……” 锦绣抬起头,骂人的话,还没开口说呢,双手却是被晏淮控制住了,而这可恶的家伙,却是笑眯眯的看着锦绣,一脸得意道:“媳妇,我说你,怎么就学不乖呢!” 轮体力,锦绣哪里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够一次又一次的被反压,当然,晏淮倒也不是回回都能够占上风,这又要小心翼翼控制住力道,不致于让媳妇受伤,又得把握住分寸,点到即止,以免小媳妇和他生气,晏淮也费劲的很。 偏生这又是费力气又是费脑子的幼稚事儿,这二人却是玩的不亦乐乎,在床上玩一会儿,直到锦绣累的气喘吁吁,身体是真的支撑不住了,晏淮这才停下手,抱着锦绣抱着她的腰轻声道:“乖了乖了,别闹了,你再睡一会儿,待会儿还得进宫去请安,别亏了身体。” “你给我唱歌!” 锦绣觉得,方才那一番闹腾中,自己又给晏淮占去了不少的便宜,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算了,自己估计要睡不着,得让他给她好好表现一番才行。 “唱歌就算了吧,你又不知道你相公我五音不全!” 晏淮连连求饶,一副可怜样子。 而锦绣枕着晏淮手臂的脑袋,调整了一下位置,抬头看向了晏淮,开口甜言蜜语道:“相公,给我唱歌呗,不然我睡不着!” “灌*汤也没用,你相公我唱歌鬼哭狼嚎,我怕外边守着的人听了,还以为你这个做王妃的把我怎么了!” 晏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笑的不怀好意,惹得锦绣又是无语的捶了一记他的胸膛。 “那你说,我睡不着该怎么办?” 锦绣不满意让晏淮这么含糊混过去,所以一边拉扯着晏淮的头发,一边开口撒娇着。 “嗯……” 晏淮想了想,开口道:“正好有一事儿,忘记与你说道说道,也免得你进宫的时候,会手忙脚乱。” “什么?”锦绣开口问道。 而晏淮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如今嫁给我了,虽然不必替我在外张罗着,可宫里的一些事情,你还是得知道。” “对。” 锦绣一听也打起了精神,她也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其实早在当初她成为燕亲王妃的旨意下来之前,柳氏和夏立齐,便有意无意的开始给她点拨起了宫中还有皇家的那点事情,连朝廷上的事情,有的时候也会与她说,只是,到底柳氏和夏立齐能力有效,所知也甚少,柳氏当初便感叹,让锦绣嫁进燕亲王府的时候,自己机灵些,多探听些东西出来,虽不至于让她在其中做什么,但至少也不至于傻傻的搞不清楚情况,让人给利用了。 锦绣深以为然,但她可没打算和柳氏所说的那般,自己没头没脑去摸索,既然有晏淮这么一个现成的百科书在,她干嘛不省事些呢。 如今晏淮主动提及要给她科普,锦绣自然乐得自在了。 “宫中的情形,还是比较简单,如今皇上的后宫无子无女,你所需要注意的,除了太后便是皇后,而那些个妃嫔倒没什么,不过你也要小心她们的拉拢或者陷害,毕竟后宫中盘根错节,难保有心人不会利用那些个妃嫔做什么。” “对了,我家那边……” “你娘家,你和我才是一家的。” 锦绣的话没说完,晏淮便义正言辞打断了锦绣的话,纠正着。 “……” 锦绣回了一个“你真无聊”的白眼给晏淮,又继续道:“那个,我爹好像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在后宫……” 若不是晏淮主动提及后宫妃嫔的事情,锦绣还真有些记不起这茬,主要是,这一位姑姑,她的印象实在是太浅了,还不如已逝的楚玉儿的母亲来的显眼。 锦绣出生之前,她便已经被送进宫里,这些年来,勇诚伯府没给这位姑姑提供过任何的帮助,而这位姑姑,在宫里也仿佛没有任何的音讯。 “你这姑姑,好像现在是在常在位置上。但她也无关紧要,你若想结交也无妨,但估计也没什么好深交的。” 晏淮对于这一位夏常在,还是隐隐有点印象的,不过印象不是在这一世,而是在上一世,这一位,可是真正的老实人,上一世在他登上那个位置之前,从头至尾都没有出来过,当然可能也与她在宫中无子无女、且无宠无位份有点干系。后来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又封了锦绣皇贵妃的位置,这一位,也没有想过出来攀附锦绣。 后来是差点太妃要被遣送到一处安置的时候,锦绣在名单上无意间看到了,才记了起来。 这一位夏常在,是先勇诚候夫人送给勇诚伯的丫鬟所生,但生母早亡,勇诚伯夫人又因着她的身份对她并不喜,所以在勇诚伯府里,一直都是无声无息的长大,据说日子过得可能还不如得宠的丫鬟。她也从来不会想着去改变自己的生活,或者去亲近自己其他的兄弟,原本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到了年纪配人家,恰好遇到一个好人家。 只是,谁知道,随着勇诚伯府日渐西下,勇诚伯倒是打起了歪脑筋,加上有之前自己妹妹的事情在,恰好又赶上宫里选秀,勇诚伯便把这庶女也送进了宫里去。 这位夏常在虽不算是花容月貌,却也算是清秀丽人,加上那一年,赶上皇上大肆往后宫添人,她就被选上了,但入宫后的日子,她过得其实和勇诚伯府里的差不多便是了。 这样一个和锦绣家无恩无怨的人,又有那么一点子的血缘关系,晏淮那会儿正心愧不能够把皇后的位置给锦绣,所以干脆大笔一挥,封了对方做了贵太妃。这一位说来还真是够木讷的,寻常人见到上边递了橄榄枝过来,还不得上赶着去凑,但这一位不,只让宫女送了自己亲自抄的一手佛经过来后,便关起门来又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至此,到宫变那一日,被叛军误杀,作为唯一的贵太妃,几乎可以仗着锦绣这个荣宠的皇贵妃侄女和太后分庭对抗之人,竟然从没有在宫里露过一次脸。 说的好听一些,这一位是与世无争、安分守己,说的不好听一些,则是烂泥扶不上墙。 锦绣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她对于自己父亲这边的亲戚,没一个好印象,听了晏淮的话,便有些头疼的摇了摇头,开口道:“算了,算了,我可不想浪费精力在应付这些事情上。” “也对,咱们家锦绣看着我一人便足够了!” 晏淮笑眯眯又得意洋洋,惹得锦绣又是抛了一个白眼。 “太后呢,可能会为难你一些,不过你也不用怕,你相公我会保护你的。皇后,你多注意一些,她看着面慈心善,好像长着一副慈悲心肠,对谁都好,但心里的算盘多着呢,毕竟是郭家女,而且不叫的狗最凶,这一位,若不是膝下无子,只怕也不会这么安静。” 晏淮提到皇后的时候,面色倒是严肃了一些。 而锦绣则是有些疑惑:“皇后,我感觉她好像没太后厉害。” 锦绣这话也是自己的直观感受,这一位当今国母,过得生活可是十分的清心寡欲,锦绣被叫进宫里请安过多次,可也只见到过这位国母没几回,每一回,这一位国母穿的都是十分素淡,身上有浓浓的檀香味儿。而且对谁都是面带温和笑容,说话柔柔和和,对着太后呢,又是唯唯诺诺的。 不过,晏淮这般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真是一个小笨蛋,太后虽然做事张牙舞爪了一点,可你要想,太后这辈子,过得还算如意了,有子如今又有地位,处事张狂点也没什么。这位皇后,虽然是皇后,而且是靠着太后照拂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但不可避免,又要一直被太后压着,加上她没有儿子,日后皇位,则是和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侄子坐着,对她来说,这样的生活,可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那也没办法!” 锦绣虽然被晏淮的形容太后那一句张牙舞爪给逗乐了,可又马上给晏淮之后提到的话给吸引住了。 “是啊,她是没有办法啊!对于太后而言,太后扶持我和晏泽坐上那个位置,区别不大,毕竟我和晏泽都是她的亲孙子,而且她一个儿子,已经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儿子如今还算年富力强,她保养再好,终究年纪摆在那里,她能不能等到皇位更替那一日还不一定。所以对于她来说,她会做的,顶多是起点小心思,真正出人意料的大事却不会去做。但皇后,难保逼急了就剑走偏锋了!” “我还是不明白。” 锦绣想不出一个皇后既然没有儿子,难道还能够想出别的办法来让她日后生活有点盼头。 “想不明白,现在便不用想了!” 晏淮瞧见锦绣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笑了起来,这事儿若不是他有前世的记忆,如何会想到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养母,背后会有这么深的心思,打着这般离经叛道的心思。 当然如今这位母后倒是不足为患,有太后压着,更重要的是,皇上还健在,她想起什么心思,如今也只能够生生压下去。   ☆、150|第124章 ·π 第143章 晏淮并没有过多的在这些问题上纠缠,转而又说起了其他三位与他和锦绣身份相等、且入宫请安时,避不可免会遇上的王爷和王妃。 锦绣一打听到了这三位王爷的情况,便来了精神。 毕竟,这三家才是与他们有着真正巨大的利益冲突,而晏淮当然也是重点的讲述了这三家的一些情况。 时间不知不觉慢慢过去了,很快外边便起了轻轻的叫起之声,锦绣捂着嘴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知晓估计也只能够待会儿回来再继续补觉了。 好在她这听了晏淮方才的讲述,正是精神兴奋的时候,身体上虽然有些疲累,可精神上却是一点都不疲惫。 锦绣这刚刚起了半个身,晏淮却突然一把抱住锦绣,将她按在床上,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轻声道:“我这还没与你讲完呢!” “回来再说,不早了,或者,待会儿我洗漱用膳的时候,你再说!” 锦绣还真怕会来不及,往日里她还没出阁的时候,呆在家里,简简单单的洗漱一下,便要半个时辰以上,如今又是要隆重的正装进宫,估计时间还要更久。 当然也不是她自己来梳洗打扮,晏淮待会儿,完全可以在她洗漱的时候,慢慢再讲给她听。 “待会儿你洗漱的时候,我自然也会和你说一些事情,只是,我现在要和你说的事情,不可以让外人听到,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 晏淮握住锦绣的手,一脸的认真。 而锦绣脸上则是浮起了诧异的神色。 “身家性命?” 她重复了一边晏淮的用词,有些愣住了,转而,脸上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晏淮见此,只是松开了抓着锦绣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既然你我已是夫妻,是一体的,这件事情,我自然要告诉你。” 其实,前世这一件事情,晏淮也只告诉过锦绣一人,可那也是在他坐上那个位置后,这一世,他却想要在这个特殊日子里,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我并非定亲王妃亲生。” “定亲王妃?” 锦绣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待目光于晏淮对视上后,这才大惊失色。 定亲王是晏淮的生父,而晏淮当初是定亲王的嫡次子,这才被无子的皇上收为养子…… 锦绣反应过其中的联系,顿时惊讶的捂住了嘴巴才没让自己发出讶异的声音。 “你……你生父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事儿……可是欺君大罪!” 锦绣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才压低了声音,将满腔的疑问问了出来。 定亲王可并非只有晏淮一个和定亲王世子两个儿子,相反,锦绣在嫁过来的时候,还了解过,定亲王妃除了晏淮这个如今根本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之外,另有三个亲生子,一个定亲王世子,是晏淮的兄长,还有三个,则是晏淮的弟弟,绝对算得上是子嗣昌盛。 难道,晏淮的亲生母亲,其实是定亲王的真爱,所以才会把这天大的好事,留给这个儿子? 锦绣神思神游,而晏淮一瞧见锦绣这般,便知道她有开始翻起了毛病,这想象力太丰富了。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好笑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而后开口道:“胡思乱想什么!” 锦绣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目光却是征询的看着晏淮。 晏淮这才轻声开口道:“我父亲在先帝诸多皇子中,算得上年幼,当初皇上继位后多年,他才刚刚成年娶妻生子,去了封地。皇上一直无所出,当时不少的朝臣,都进言希望皇上能够收养养子,我亲生母亲怀上我那一年,恰好是朝中声音最大的一年。” 锦绣点了点头,虽然心中有些好奇晏淮的生母是何方神圣,但晏淮三言两语的,正讲到*之处,她也怕打断了晏淮的思路。 晏淮却仿佛是知晓了锦绣,还笑着解释:“我生母,本是定亲王妃的陪嫁丫鬟,后来做了父王的通房,所以才可能瞒天过海,将我这个庶子改为嫡子。” “当时我生母查出身孕之后,恰好我父王听闻皇上要在各家王爷的子嗣中,择嫡次子收为样子,可我的父王那个时候,只有我大哥一个儿子,莫说是嫡次子,便是庶子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若皇上真的起意要收养子,自然也不会夺了我大哥这个父王唯一的嫡子做养子。当时我父王急的不行,这可是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唯一的机会,而他眼瞅着便要错失了。然后我生母一被查出身孕,且大夫言明,胎相极有可能是个儿子,于是父王便让定亲王妃佯装有孕,而我的生母则留在王妃的后院里,等待生产。” “可是,我记得你进京的时候,年纪都挺大了。” 锦绣可是记得,晏淮是和楚玉儿一道儿进京的,那会儿,估计他都已经是少年郎了,显然当年的传闻有误。 “传闻并没有问题,当时皇上的确是差点就扛不住底下朝臣的压力,收下养子了,可就在准备下旨的前一晚,皇上却突然不愿意,改变了主意,只收了几名公主进宫,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先开花后结果。当时消息传到定亲王府的时候。我已经出生,记在了定亲王妃的名下,木已成舟,这事儿想要改也没办法再改了。定亲王妃虽然不喜我,但她倒也没有对我下手,只将我扔给了自己的生母养着。后来定亲王妃又给诞下三个儿子,自然更加忽略了我。若非皇上突然下旨,定亲王妃可能都已经忘记了我。” “……” 锦绣这会儿大概明白过来意思了,感情晏淮是给捡了个漏,完全便是走了狗屎运才会被皇上收为养子。 晏淮双手交叉放在了脑后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慢慢道:“当初定亲王妃自然是想要将这件好事留给自己的亲生子,只是,皇上下旨说要的是嫡次子,我又恰好是记在名册玉蝶上的定亲王二子。 “也就是打那回之后,定亲王妃便将我看做了眼中钉肉中刺,但那会儿,我也已经长大了,定亲王妃对我下过几次手,都没能成功,反倒引得父王不满,毕竟对于父王而言,我虽是庶子,一样是他的儿子,又或者,作为一个被他握了致命把柄的儿子,实在好掌控多了,也不怕将来我真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会忘了他。” “你……” 锦绣眼里的情绪微微有了一些改变,她根本没有想到,在这光鲜的背后,竟然暗含了这么多龌龊的事情与交易。 晏淮在锦绣一脸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的摸样上来握住她的手时,便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反握住了锦绣的手,拍了拍,轻声道:“说来这件事情,也是我占了便宜,莫怪定亲王妃会有这样的情绪,和你说这事儿,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警醒,等到年底的时候,定亲王府里的人,肯定会上京来参加庆典,届时,你避免不了与定亲王府的女眷接触,所以你也别傻傻的任由她们给骗了。” “我又不是真傻!” 锦绣闻言,不满的娇嗔了一句。 她说完这话,心里犹豫着,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娘他没事儿吧?” 定亲王妃看晏淮这般不顺眼,锦绣怎么想着,总觉得晏淮的亲生母亲落不着好,而晏淮闻言却是笑了一下轻声道:“你放心,在我坐上那个位置之前,她还是他们手中控制我的一个把柄,并不会对她做什么。” 更何况,他的亲娘既然有如此心计将他送到这个位置上,又如何会傻傻的任由人宰割呢! 这其中的歪歪道道太多,锦绣这会儿已经囫囵吞枣接受了太多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根本消化不了,而晏淮瞧见她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倒也没有说什么了,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问着:“要起了吗?” “嗯,起了!” 锦绣也跟着笑着点了点头。晏淮开口让门口守着的人都进来了。 从屋外走进的人,倒都是锦绣熟悉的,皆是锦绣的陪嫁丫鬟,当然,里边的多数人,也是晏淮送给锦绣的。 锦绣由着夏芍和夏竹伺候着开始洗漱,目光却是忍不住看向了晏淮处,正好瞧见晏淮挥退了一名丫鬟上前的伺候,只是自己亲自动手开始洗漱,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实话,她是挺小气的,至少看着让别的女人来伺候晏淮洗漱,她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的,晏淮能够主动避开她的雷区,或许晚上的时候,还可以好好的奖赏他一番。 锦绣心中暗暗想着,而在这会儿的时候,屋外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锦绣一愣神的功夫,晏淮倒是让人给进来了。 进来的,却是一群身着蓝色宫服之人,领头之人还是锦绣十分熟悉的二人,崔宫人和李宫人。 二人领先带着这群人朝着锦绣和晏淮跪下行了一礼,在二人开口免了礼后,崔宫人带着底下人走到了床边,突然将一方白色的元帕收了起来。 锦绣看着那方元帕上乱七八糟的痕迹,心里也是反应了过来,脸上瞬间变得通红。偏生这边崔李二位宫人收了元帕后,并不立刻离去,而是又朝着晏淮和锦绣行了一个大礼,嘴里大声念着:“王爷、王妃大喜!” 虽然锦绣知晓,这只是一个仪式,但这个仪式,实在是有些太促狭了吧! 锦绣好不容易才佯装镇定,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了去,脸上却瞬间变得通红,只是忍不住迁怒的瞪了一眼晏淮。 晏淮表现的一脸无辜,事实上,他的确是觉得好无辜,不知道锦绣有什么好瞪他的。 他哪里知道女儿家那点子小小的亲事,锦绣难免忍不住觉得,倘若不是晏淮昨日闹得那般荒唐,那张元帕哪里会是这副模样。 锦绣一想到那张元帕要给收回到宫里给太后、皇后张目,还要封存起来,心里便有些膈应。 当然皇家的规矩,这也是没有办法。 锦绣今日要做的王妃装扮,自然比日常妆容要繁琐许多。光是将头发绾起来的功夫,便得抬着脑袋弄上好一会儿,也幸亏作为出宫开府的皇子妃,锦绣也不必日日去宫里那些贵人面前晃荡,除了宫里的太后与皇后主动召见外,便是每逢初一十五,入宫请一趟安便可。当然锦绣也可以自己递牌子觐见,但太后不喜她,而皇后被晏淮之前这么一说,锦绣的心里又觉得毛毛的,自然也不会干出去主动觐见的事情。 发髻绾好后,夏芍打开一个盒子的首饰,锦绣则是被这一盒子的首饰给吓了一大跳,里边光是金钗,便足足放了十二支有余,除此之外,另有步摇发簪…… “这些都要让我戴上?” 锦绣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开始呻吟了,而夏芍笑着点了点头,将两支大大的步摇先簪在了锦绣发髻上,而后见锦绣那副惨不忍睹的表情,连忙笑着安慰道:“王妃别怕,今日因着王妃是新妇,又是第一日以王妃的身份进宫参拜,自然得隆重一些,日后却是不必这么麻烦!” 当然夏芍并未告诉锦绣的是,日后做这样装扮的日子其实还多着呢,逢年过节,宫中但凡有宫宴,锦绣都得做出这般打扮,甚至还要更隆重。 王妃也是有专门定制的衣裳,看起来,可是比今日锦绣要穿的衣裳麻烦也厚重许多了。 锦绣虽然先前跟着宫人学习的时候,也大概有些这方面的知识,但毕竟她的衣物与妆容,都是底下丫鬟们会看顾着,她只学了个大概,具体的学的还不够细,所以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听到夏芍的话,还庆幸的呼了一口气。 相对于锦绣这般繁琐的妆容,晏淮的打扮,则是简单很多,甚至可以说和平时并无太大的区别,除了头上戴了发冠之外,便是身上的衣服换的喜庆了一些,另佩戴上了锦绣亲手绣的荷包玉珏等物件。 晏淮这边一收拾打扮完,便捧着一杯茶水坐在椅子上开始等起了锦绣,他脸上始终带着笑容静静的看着,并无一丝的不耐烦。 锦绣看着晏淮这副样子,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也慢慢的沉静了下来。 这边锦绣一打扮完,进宫的时间已经变得很紧迫了,于是晏淮和锦绣二人只是匆匆的用过一些早膳,便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其实,这会儿的时辰真不算早了,往日里,这个时辰,晏淮都已经去参加完早朝了,但对于锦绣而言,这个时间,是她在家时候刚刚起床的时间。 锦绣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得亏的不用日日进宫去请安,不然我可熬不下去!” 晏淮听了,连忙也笑着安抚了一句:“这一个月里,也就那么几次,你忍忍,在家的时候,你爱睡到何时,便睡到何时!” 反正燕亲王府里,锦绣最大,也没有其他姬妾给她添堵,自然无所谓锦绣睡到何时了! “那岂不是比家里还好?” 锦绣听得晏淮的话,忍俊不禁,而晏淮闻言,却是认真道:“这嫁了人,自是比在家时候要自在,也会更好。这府里,你最大,无人管你,都是你管着别人。嗯……晚上,还有我给你暖床,可不自在!” 晏淮说到后边,可能是自己都有些忍不住了,脸上也是破了功,憋不住笑了。 惹得锦绣对晏淮又是一番捶打。 小夫妻二人一路欢声笑语,打情骂俏,很快马车便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按照规矩,马车自然是不可能进宫里的,晏淮便扶着锦绣下了马车,刚朝宫门口走了两步,等在宫门口处的一个小太监,便连忙迎了上来,开口连声道:“给王爷、王妃见礼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晏淮对于这名小太监,自然是认识的。 所以在这名小太监上来说话的时候,便与其熟稔的询问了起来。 “皇上特地派奴才在这里迎二位。” 说完这话,那小太监又是笑嘻嘻的开口道,“奴才方才看到太后宫里也来人守着,不过,被奴才给忽悠走了!” “你这小子,一向都是这么机灵。来,这是爷赏你的!” 晏淮倒是毫不吝啬的甩出了一大锭银子,而那小太监,瞬间便喜笑颜开,嘴里一溜儿说的吉祥话,也将自从下了马车,便一直紧张绷着脸的锦绣给逗乐了。 见自家小媳妇也高兴,晏淮更加毫不吝啬,立刻又是扔了那小太监一大锭银子。 皇上接见晏淮和锦绣的时候,位置是在偏殿,态度上十分和蔼可亲,而晏淮和皇上说话时候随意的态度以及皇上对着晏淮满眼喜悦的目光,锦绣便瞧得出,这位皇帝,倒是一个好说话的和蔼大叔。 还是一位美大叔! 锦绣也渐渐松弛下来,对于皇上偶尔问及到的锦绣的几个问题,她也都有条理的回答了,这副样子,倒惹得皇上忍不住对锦绣刮目相看。 其实,皇上自己对于这个三儿媳妇倒也没有像之前表现的那般满意,只不过,他对着晏淮这个养子兼侄子,的确是有几分疼爱,而晏淮的情况,显然也不太好指婚,瞧着晏淮如今能够主动解决婚姻大事,皇上便是对锦绣的出身有些不太满意,也看在晏淮的面上,勉为其难给接收了,并且主动为她做了好几次的面子。 皇上原本和太后所想,也都是一模一样,只觉得锦绣这样人家教出来的孩子,到底小门小户,不够大气,却没想到,锦绣对着他态度上也挺大方得体的,这副从容的态度,便是在其他三位王妃中间,也算得上拔尖。 更何况,她还长得一张天仙似得脸蛋,倒也难怪他的儿子会这般痴迷呢! 皇上今日似乎是充当和蔼的父亲充当上了瘾,在晏淮和锦绣请完安,要去太后的宫里时,主动提及要和锦绣他们一道儿过去。   ☆、151|第124章 ·π 第143章 这边皇上愿意主动要求陪同去太后的宫里,对于锦绣和晏淮而言,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太后那一边,便是连晏淮自己都没把握那位老人家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总归是有皇上在场,太后多少会收敛一些。 所以即使知晓自己这位父皇是有看好戏的意思在,晏淮还是忍不住感谢了一番皇上的大恩大德。 皇上听着晏淮奉承之语,脸上笑容不觉灿烂,屈指敲了一记晏淮的脑袋,笑着骂了一句:“臭小子!” 这副天家父子其乐融融的相处,倒是惊呆了锦绣,锦绣一直以为,这天家父子之间相处,应该是像上下级一般严肃,却没有料到,竟会是这般和谐,而晏淮虽然也常在她面前做出这副亲亲热热的样子,但锦绣还是了解晏淮的本性,其实并不是一个这般有趣、且愿意做出这副小摸样来的人。 看样子,她这位夫君,还真是能屈能伸。 皇上陪同而去,自是銮驾跟随,浩浩荡荡。 前有开鞭避让之人,后有云华盖顶,皇上走在中心,两边,便是晏淮和锦绣二人一左一右跟随,其中锦绣所站位置,却是被晏淮稍稍慢过半步的右边。 从宫外走进宫里,由晏淮一直搀扶着,锦绣倒是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儿却是昨夜的后遗症慢慢上来了。 锦绣倒是想一直保持着慢半步的步伐以保持住自己的礼仪,只是,走在前边的,本就是脚步大刀阔斧的男人,锦绣步子本就小了,加上腿部肌肉酸疼的厉害,更加迈不开来,若不是顾忌着仪态,她都想小跑的去追上去了。 虽然跟在皇上后边行走的晏淮,其实注意力一直放在跟在他身后的锦绣身上,瞧着锦绣赶得辛苦,他倒是二话不说,直接停下了脚步,伸手搀扶住了锦绣。 锦绣瞧着晏淮这般,连忙用眼神示意晏淮不必管他,赶紧跟着皇上,晏淮却只是笑笑,依然我行我素,搀扶着锦绣。 走在最前边的皇上走出一段路后,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方才跟在他身后的两条小尾巴怎么不见了。 转头一看,这位高高在上的君主第一次没有被这份冒犯弄出愤怒,而是哭笑不得。 晏淮和锦绣二人倒还是在跟着他走,只是那步子,实在是有些小了,与他生生拉出了一大段的距离,偏生这倒也就罢了,这对小儿女,新婚燕尔,当众还搂搂抱抱,实在是不像一副样子。 当然,晏淮和锦绣虽然恩恩爱爱,倒也不至于是搂搂抱抱,只是晏淮不顾锦绣的阻挠,强行伸手扶住了锦绣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护着锦绣,一副母鸡护着小鸡的姿势,让皇上真的是想兴师问罪,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过喜欢表现恩爱的,就没见过这么喜欢秀恩爱的。 皇上最后只能够虚点了几记这对小夫妻,摇了摇头故作出一副不悦的样子。 晏淮一向脸皮厚,对此一副无视的样子,脸皮薄的锦绣,却是生生被闹出了一个大红脸,真当是小媳妇的模样。 皇上銮驾要去慈安宫,自有前边开鞭之人显露了他的行踪。 虽说不好窥帝踪,但你若自己猜出来了,却并没有什么。 而且往日里,一般前边开鞭之人走过没过多久,这皇上也便会经过。 今日,却有些奇怪。 太后在宫里听得底下人传了皇上的仪仗队过来的消息,自是有了准备,谁料到,都过去了好半晌儿,还未见人过来。 在太后宫里同样等着的三位王爷与王妃,脸上也都浮现了奇怪的神色,他们都已经躬身站起,做好了行礼的准备了,谁料到,竟然迟迟没瞧见正主儿出现。 而等过了好一会儿,皇上终于出现了,还带着晏淮与锦绣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太后的脸瞬间黑了。 太后起事是知道晏淮和锦绣这对小夫妻进宫的消息,但当时她听到消息的时候,恰好前边又有人来禀告说皇上要过来,她还正想着皇上到她宫里来接见这对小夫妻,这是在给她做面子。 谁料到,皇上过来,感情是带着这对小夫妻过来,给这对小夫妻撑腰呢! 她目光隐晦的看过了皇后,眼里带着几分怪责的意思。 而皇后则是连忙站了起来,一脸的局促,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皇后,皇后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太后认为皇上是过来给她撑腰、与她一道儿接见这对小夫妻的时候,才开口说了几句皇上对于太后一直很有孝心的话。但谁让夫妻是一体的呢!太后要皇后办事的时候,她与皇后是亲戚,皇后是她的侄女,等到了皇上做错事情,太后又没地儿发泄的时候,皇后则又成了炮灰。 皇后这边一站起来,皇上恰好走进来,倒没有察觉到屋里的暗潮汹涌,只是笑着在皇后让出的位置上坐下,而后转头看向了与他只隔了一张小几坐着的太后,笑道:“朕闲来无事,恰好这对小夫妻来朕宫里请了安,便一块儿带着给母后也请个安。” 太后只含蓄一笑,语意不详:“这也是皇上疼爱晚辈。” 皇上笑了,倒是半点没提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是冲着晏淮笑道:“臭小子,还不带着你家小媳妇给母后请安!” 晏淮闻言,难得也是略带玩笑的叫了屈。 “瞧父皇说的,儿臣可是早就准备好了,只父皇与皇奶奶一直在说话,所以才不好打搅罢了!” 说罢这话,不等太后反应过来,晏淮便立刻带着锦绣跪了下去。 太后原本就有些紧绷着的嘴唇,此时更是纠结的抿到了一块儿去,虽然知道这个礼她是肯定要受的,这个孙媳妇,她也是肯定要认下的,但这并不代表,她想这般轻易就给认下了。 偏生这礼一受,便等于是给认下了。 这么一想,太后的心情越发不豫,可当着皇上的面,她又不好无的放矢,只能够憋着这股子气,脸上露出一个简直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冲着晏淮笑道:“你这臭小子,哀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这礼就给行了,要是哀家待会儿不把见面礼给你媳妇拿出来看你可怎么办!” “瞧皇奶奶说的,皇奶奶这里宝贝多着呢,又是堂堂太后,如何会少了我家锦绣一份小小的礼物。” 晏淮笑眯眯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引得太后差点没给气岔了气。她有心还想再为难两句,可是瞧着儿子孙子都看着她,她也知道,自己再闹腾下去,便显得不大气、不慈祥了。 所以太后只好招手过来了自己的贴身宫女,让她将一套一早便准备好的头面给拿了出来。 这份见面礼,自然是贵重非凡,做的更是巧夺天空,太后虽然不喜锦绣,却也不会在这方面落人把柄,同时,太后的心里,当然未尝也不是没有一个想法,故意将这般贵重的礼物赏赐给锦绣,但凡锦绣被这份礼物给吸引了去,落了小家子气,她今日倒也算是目的达成。 谁知道,虽然锦绣像太后与皇上所认为的小门小户出生,但在看到太后赐下的礼物后,也只是瞧过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真诚的与太后道了谢,眼里无一丝贪婪与迫切。 从头至尾,表现的十分得体,那份淡定从容,表现的仿佛太后让底下人捧出的是一个空盒子,她一样能够将脸上的笑容给撑下去。 太后只能够无趣的收回了目光,语气冷淡的冲着锦绣开口道:“行了,哀家这里的安也已经请完了,你们去给你们的母亲请安吧,还有你们的兄长嫂子、弟弟弟妹,毕竟你是新媳妇,不好失礼。” “是。” 锦绣面带微笑,脸上没有半分不满。 与皇后行礼,不管皇后背地里的心思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是她如今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却总归是一副温和性子,只瞧见她手中佛珠转动,面带慈和笑容,在锦绣和晏淮刚刚行了礼后,便立刻伸手去扶起了二人,简直便是让人如沐春风。 锦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却发现皇后从始至终,始终含笑看着二人,嘴角上扬的弧度,仿佛是被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 晏淮察觉到了锦绣握着他的手不觉紧了紧,也转头看了一眼皇后,却是不以为意的收回了目光,带着锦绣来到了底下两排坐着的几位兄弟跟前。 行礼之中,恭亲王与肃清王两家,却是端着架子,由着二人给他们行了半礼也没有半分动弹,而晏淮依然笑得有礼,笑容未曾有半分改变,锦绣跟在晏淮背后,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当然,轮礼,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毕竟是兄长,受了晏淮这礼也没什么,可真论起地位尊卑来,照理二人以及他们的王妃是该起身回一个半礼,他们这般,显然也有占了晏淮便宜的意思。 若是平时,恭亲王与肃亲王自然不会在皇上面前做出这副倨傲的样子来,至少,他们不会傻到连这般礼数都不会去周全,可方才晏淮与皇上二人之间那副和睦父子的样子,多少还是刺激到了二人。 也让二人忍不住不约而同的想要挫一挫晏淮的锐利。 他们也以为自己这般,晏淮会变脸,可是谁料到,晏淮从始至终,笑的都是无比真诚。等到到了宝亲王晏翰与其王妃所坐的位置时,晏淮与锦绣还未做什么,宝亲王便立刻带着王妃站了起来,抢先带着王妃与晏淮和锦绣行了一礼,仿佛是玩笑般的说了一句:“三哥,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够让您给我行礼呢,还是你和小三嫂,受了我们夫妻二人的礼吧!” 宝亲王妃也是笑靥盈盈,一双灵巧带笑的眼睛,显得分外喜人。 晏淮和锦绣相视一眼,也是笑了,在晏翰与宝亲王妃行下这礼时,二人也连忙相互行了半礼,他嘴角带笑,轻声笑道:“都是兄弟,哪能只让你给我行礼呢!” 坐在上边瞧着下边暗潮汹涌的皇帝听到晏淮的话,乐了,他还真以为自己这三儿子会忍下这一口气,感情是在这头等着他那大儿子与二儿子。 虽然有的时候,计谋是多了些,可到底年轻,还有几分沉不住气,皇上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盖子,看向晏淮的目光里,却透露出了几分满意。   ☆、152| 第124章 ·π   第144章   虽然四位王爷之间暗潮汹涌,但到底还是在宫里,尤其是皇上在场的情况下,四人顶多便是嘴巴上占占便宜,倒也不可能真的闹起来。   今日太后因着皇上在场的缘故,原本心中打算好的计划并不能够如意,心里正是不得劲,莫说是留众人在她这儿用膳,她根本便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锦绣这个让她心堵的人了。   所以,众人也只是在太后这慈安宫呆了没一会儿,都识眼色的起身告别了。   皇上和皇后先行,稍后,便是四家的王爷偕同自家的王妃从里屋走了出来,走在最前边的是年纪最长的恭亲王夫妻,稍后则是年纪次一些的肃亲王夫妻,而晏淮和锦绣,则与宝亲王一家走在一道儿,这步伐走的不分前后。   走到了宫门口时,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都不约而同的带着王妃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锦绣他们,并没有说什么,直接上了自己来时乘坐的马车。   锦绣瞧着这副场景,微微挑了一下眉,下意识也看向了晏淮,晏淮嘴角始终含笑,而站在边上的宝亲王妃却是笑着从自家王爷身后走了出来,走到了锦绣身边,笑着安慰:“三嫂不要介怀,这两位嫂子就是这么一副性子,我平日里瞧着都觉得不好接近,以前总觉得妯娌之间没什么人可以与我说话,幸亏现在三嫂嫁进来了,过几日,我带着我家那几个臭小子到燕亲王府来拜访,还请嫂子莫嫌弃我。”   “怎么会呢,欢迎还来不及呢!”   锦绣自然知晓,宝亲王与她家晏淮算得上是一派的,所以宝亲王妃会来主动亲近她,并没有什么奇怪。   而站在一旁的宝亲王也跟着说了几句话又说过几句祝福的话后,最后在上马车前,还笑着打趣了一句:“如此,我便和我家王妃先告辞了,不打搅三哥与小三嫂二人新婚燕尔!我还等着二位赶紧给我生个小侄子出来呢!”   直白的一句话,差点没把锦绣闹出了一个大红脸,而晏淮也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无奈。   等到了宝亲王府的马车离开,燕亲王府的马车也到了锦绣他们跟前。   晏淮扶着锦绣的腰,轻声询问:“那我们也坐马车回家了吧!还是你想去街上逛逛!”   当然晏淮其实更倾向于前者,锦绣想出来逛,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如今刚成亲,他只恨不得日日与锦绣呆在一处儿,最好没有人来打搅。   锦绣倒也选择了前者,不过和晏淮的目的不同,她只是真的困了,而且困得厉害。   但这会儿还没到家,锦绣也怕万一她真的睡着了,回头晏淮便直接把她抱下了马车,那样子,她还不得把脸丢回到姥姥家去。   所以锦绣强打着精神,与晏淮说着今日在宫里的事情,尤其也提及到了今日见到的三位王爷,而在这三家人身上,锦绣倒是真的体会到了夫妻相这一说法。   并不是说这三对夫妻长得又多像,而是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   “这恭亲王与恭亲王妃,瞧着好像都有点喜欢显示存在感……”锦绣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虽然先前闹出过恭亲王府想要把她纳进府里做妾的事情,但锦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恭亲王和他的王妃。   倒是与她想象中的有些相同,又有些不相同。   恭亲王是个还挺英俊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与当今圣上长得也有几分相似,而恭亲王妃,则是一位保养的十分好的美妇人,美得有几分张扬,这对夫妻在太后的寝宫里,从始至终都挺活跃的。一搭一唱,配合的分外默契。   而晏淮听得锦绣的话,只是笑着说了一句:“我这位大哥,是我们兄弟里与父皇长得最为相似的,虽然他的父亲与父皇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据说他们都随了先帝的长相。当然,我这位大哥,不仅仅是长相像,连性子也都像,都喜欢舞刀弄枪,喜欢呆在军营里。”   “……还有这一回事情!”   锦绣当然不会傻傻的认为,这是一个巧合,或许该说,这是一个有意而为的巧合吧!   “肃亲王和他的王妃,感觉都挺严肃沉默的。”这一对夫妻,从始至终都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晏淮则又是笑着解释了一句:“二哥他父亲是废太子,当初也是因着被朝臣弹劾过太多次,才会被废的,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二哥行事上,就特别谨慎小微,连娶得妻子,都是都御使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   锦绣点了点头,又笑道:“至于宝亲王和她的王妃,我感觉都是挺有趣的!”   晏淮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轻声道:“这宝亲王妃性子不错,你可以和她多往来,她虽然瞧着挺喜欢说笑,但内里性子挺稳重的,毕竟她嫁进皇家已经多年了,知道的肯定要比你多点,你没事儿多与她请教便是。”   “嗯。”   锦绣点了点头,虽然晏淮能够在很多方面帮助她,可是真正让她融入到宗室里,尤其是女眷之间,锦绣知晓,晏淮一个大男人,估计也只能够拜托相交的兄弟妻子来帮助她,实际上其实还得靠她自己的努力。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如今她和晏淮正值新婚,除了第一日要进宫请安之外,晏淮被放了三日婚假,而在这三日里,也不会有人不识眼色,真的上门来拜访。   若是寻常新妇,第一日嫁入夫家,恐怕便得忙和起来,孝敬公婆、掌管府内大事,不过这与锦绣无关,她真正的公婆远在千里之外,而名义上的公婆又住在宫里,轮不到她去孝顺,府里又无除了她和晏淮两名主子,没有其他人。管事将府里的运作管理的井井有条,在锦绣入宫拜访那个空隙,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整理的井井有条交给了锦绣。   锦绣实在是最省心省力的新妇,除了夫君太缠人之外,她幸福的不行,一回到家里,便让底下人伺候着她赶紧沐浴更衣,抱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晏淮到书房里简单的处理完一些事情,等到跑回屋子里的时候,却发现锦绣这会儿正睡得昏天暗地,连他进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够吵醒她。   晏淮看着锦绣这般,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却也挥退了下人,自己脱了鞋子也睡到了床上,当然在睡到床上的第一件事情,他便是伸手一捞,将锦绣捞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他抱着这一具香香软软的身体,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白天补觉太足,只能够导致的后果,便是晚上精力太过于充沛,锦绣觉得,自己嫁给晏淮后,是不开荤则已,一开荤昏的她头晕脑胀。   等到第三日晚上,锦绣说什么也不愿意由着晏淮瞎折腾,三日回门,明日可是她回娘家的日子,虽然这几日过得昏天暗地,可她第一次离开柳氏和夏立齐身边这么久,心里还是十分想念,只想着明日能够早早的起床回娘家,若不是因着不好在自己娘家歇下,她都想要留过夜了。   晏淮晚上躺床上,这手还未探过去,便被锦绣给拍落了。   晏淮看着锦绣一副不近人情、没得商量的模样,心里既是蠢蠢欲动,又是犹豫挣扎。   而锦绣在他矛盾的那会儿,便已经开口了:“今晚不许睡过来,不许靠近我对我动手动脚,不然咱两就分床睡去。”   “……我不动手动脚,我动别的。”   晏淮嬉皮笑脸,企图蒙混过关,而锦绣则是斜睨瞧着他,冷声道:“那你就不许睡过来!”   “……”   由于锦绣的语气太过于坚定、坚决,晏淮竟是哑口无言。   这一晚,锦绣睡的无比满足,而晏淮……瞧着身边睡的香喷喷、浑身也是香喷喷恨不得让他一口吃掉的小媳妇,完全是一种痛苦而甜蜜的折磨,佳人在怀,却不能够碰,简直就是太禽兽不如了。   一直自认为自己是禽兽的晏淮,在这一晚禽兽不如的折磨中,生生的失眠了。   好在他精力实在旺盛,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精神也不错,瞧着比安心睡了一晚上的锦绣还要好。   锦绣醒的很早,一醒过来,难得不赖床,张口便招呼了夏芍和夏竹二人进来伺候。   晏淮瞧见锦绣要爬到床外边去,坏心的在锦绣爬到他身上的时候,伸手一把掐住了锦绣的腰,让锦绣躺在了他的身上。   “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晏淮还装的分外委屈,只是眼底的激动兴奋,以及锦绣能够感觉得到的身下反应,让她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锦绣支着手将自己的身体从晏淮的身上撑了起来,伸手拍了一记他的胸膛,开口嫌弃道:“别闹!待会儿人就要进来了!”   “无事,我让他们退下!”   晏淮说的分外无赖,说着便要将锦绣的身体压在身下。   锦绣早有防备,趁着晏淮还未反应过来,便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掐在了晏淮的手背上,晏淮吃疼,一时不妨松开了手,而锦绣则是身姿灵巧的从晏淮身上翻身而下,直接不顾还未穿鞋,便跑下了床。   “你要睡,便继续睡着,我可不想睡了!”   锦绣得意的笑嘻嘻回道。   恰好这时,夏芍和夏竹领着众人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瞧见锦绣已经起了床,脸上都浮现了一抹诧异之色,却也连忙领着众人与锦绣请了安。   锦绣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礼,随口吩咐着让她们赶紧上来伺候。   她正要走到洗漱的地方时,晏淮却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还走了过来。   锦绣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的望向了晏淮,难道他不顾众人在场,还想要抱她上床去。   锦绣被自己心里的猜测吓了一大跳,不过晏淮却并没有这么干,只是走到了她的面前,而后蹲下了身体,拿出了方才一直被他拿在手里的绣鞋,抬起了锦绣的脚替她慢慢的穿了起来。   锦绣这一下子,又尴尬又窘迫,她忍不住看向了夏芍她们,却发现她们早已经懂眼色的低了脑袋,并没有看过来,锦绣这才稍稍安心。   晏淮不紧不慢替锦绣穿好了鞋子,而后站起身,轻声埋怨着:“这天儿还这么冷,怎么能不穿鞋子,光脚便在地面上跑啦跑去,也不怕寒气入体,伤了身体。”   “不会的,这屋里不是还烧着地龙吗?”   锦绣抬起脑袋,讨好的冲着晏淮笑了一下,而后又催促他,“你动作也快些,待会儿咱们不是还要出门吗?”   “小坏蛋,只想着你爹娘,都不想想你夫君。”   虽然锦绣脸上的笑容是讨好而殷勤,可晏淮瞧着,却觉得分外的欠扁。   锦绣这个做女儿的十分思念着父母,而柳氏和夏立齐这对父母,心里何尝不是在思念着女儿。   这几个晚上,锦绣还能够没心没肺的睡的安详,柳氏与夏立齐,却是辗转反侧,心里一直担忧着如今已经嫁到了王府里的女儿,虽然知晓晏淮对于他们家锦绣的情意,可喜欢是一回事情,真的人嫁给了对方,又是另一回事情。   柳氏想着便忍不住叹气,心里更是控制不住的反复质疑,也不知道锦绣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也不知道锦绣能不能睡的惯王府的床、吃得惯王府里的厨子……   全然忘记了当初锦绣出嫁之际,她唯恐锦绣吃住不惯,几乎是将府里的不少东西,都原模原样的让人送去了王府,甚至连厨子,都从自家的小厨房里挑了不少人陪嫁过去。   等到了锦绣回门的这一日,天都还未亮起来,柳氏便已经起床,上上下下支使着院子里的下人团团转,从洒扫清理到果盘点心摆放,她都一一过问,并且反复过问多次。   等到天亮了起来后,柳氏更是不断的使人到前边大门口去探望,反复询问着是否有王府那边的消息过来。   陈仪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便瞧见自己的婆婆这副六神无主、紧张又期待的模样,而坐在一旁的公公夏立齐,则是无奈的看着柳氏这般一刻也静不下来的模样。   她既好笑又感觉到几分心酸,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的公婆对于小姑子又自小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出嫁难得回门,会这般,并不奇怪。   柳氏瞧见陈仪的时候,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问了一句:“靖铭呢?怎么没与你一道儿过来,今日他妹妹要回家啊,难道还要出门吗?”   “娘,靖铭没出门,他和小叔子到前边去等着了,说是想要马上看到锦绣回来!”   陈仪连忙替自己的丈夫解释了一句,当然又是连忙笑着说了一句:“若不是我家这个小折腾鬼要跟着我,我都想跟着靖铭一道儿到前边去等锦绣了!虽然妹妹才嫁出去这么几天,我却觉得,许久没见到妹妹,甚是想念。”   “可不是吗?”   柳氏仿佛是找到了知音,也拉着陈仪叹气说了起来,“你说前头才不过板凳高的小人儿,一下子就长大嫁出去了,实在是太快了,我这心里的滋味,实在是不得劲儿!”   柳氏嘴里这会儿说的甚是动情,等到锦绣回来,便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思念之情,仿佛方才紧张又期待的焦躁不安的人,不是她似得。   反倒是锦绣,一见到柳氏,便跟无尾熊似得,紧紧的挽着柳氏的手,就跟长在柳氏身上似得。   柳氏瞧了一眼含笑看着她们母女的晏淮,觉得锦绣这做法,好像有些不妥当,于是一张嘴,便是不近人情的说了一句:“你这孩子,不就才几天没见吗,弄得这么亲热做什么,好好站着,别又没规没距的。”   “娘……”   锦绣委屈的嘟了一下嘴巴。   晏淮瞧出了自己在场并不合适,立刻乖乖的退了出去,当然也带走了哀怨的夏立齐、夏靖铭和夏靖珏三兄弟,其实他们也想留下来好好看看妹妹。   等到晏淮离开后,柳氏便拉着锦绣坐下,让丫鬟们赶紧上了锦绣爱吃的东西,而后让锦绣一边吃着,一边细细的问起了锦绣嫁到王府后的情况。   锦绣自是什么都回答是好的,当然她过得也的确是不错。   柳氏瞧着锦绣面容红润,眉眼之间满是幸福的味道,心也放下了半颗,只是又认真的对锦绣道:“王爷对你好,这是你的福气,但千万别恃宠而骄了,你嫁人做了媳妇,就该好好伺候夫君、管好家事,燕亲王两头的公婆,你也得都小心对待,万万不可在家时候那般马马虎虎了!   “嗯!”   锦绣应得爽快响亮,至于走不走心,那是另一回事情。   柳氏问了锦绣一些东西,锦绣也问了家里一些事情,这絮絮叨叨,两母女说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才歇口。   不过话哪有说完的,只是有一些,柳氏并不想再反复多说多问了,她想了想,倒是与锦绣又说起了一件事情:“你出嫁后,咱们府里的姑娘也是水涨船高,你没有亲姐妹,倒是便宜了大房和三房那几个姑娘,尤其是夏锦澜那个心肝都黑了的丫头片子。”   “嗯?”锦绣疑惑的抬头看向了柳氏,瞧见柳氏忿忿不平,她眨了一下眼睛,轻声开口问道,“怎么说?我这才嫁了没几天呢!”   “是啊,就这几天,据说就有不少的人家过来探口风了,给夏锦澜拿丫头片子说亲的人家,可都是好人家,连那陈国公府都有意娶夏锦澜那丫头做嫡长媳妇。不过也是,他们外边那些人家那里管得了咱们几房的关系,只觉得娶了你的堂姐妹,便可与燕亲王殿下做连襟了。”   柳氏说的分外嘲讽,却又有一些不甘让大房和三房来沾他们家的光。   锦绣倒并不在乎这点,只是开口问了一句:“那四姐姐和陈国公府定亲了?”   锦绣觉得,应该是定亲了,毕竟对于她那三叔三婶而言,这可是天上掉的大好事儿,没见那日给她添妆的时候,她三婶还酸溜溜的说了一堆的话吗?   “哎,你别提这事儿了,那丫头片子,简直就是狂妄的不行,你那三叔三婶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将亲事定下来,谁料到,那丫头竟然死活不应这亲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还抬出了太夫人,硬生生没让这桩子亲事给应下。”柳氏语气里满是一股子不得劲的味道,她冷声嘲讽的又说了一句:“连陈国公府的嫡长子都没看上,那丫头,难不成还想学你嫁王爷,也不瞧瞧她自己她父母是什么德行!”   这平白让自己厌恶的人家沾了光,柳氏已经觉得恶心极了,谁料到,人家还自命清高看不上,柳氏这心里的恶心的仿佛吞了苍蝇般的感觉,更是别提了。   ☆、153| 第124章 ·π 第145章 锦绣听罢柳氏的话,倒没有跟柳氏一般露出不忿的神色,相反,她的脸上略有几分深思,心里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因着知晓前世之事,她大抵还是清楚夏锦澜所打的目的,恐怕还是放不下王子安,所以才会拒绝了陈国公府这一门比那王子安不知道要好上多少的婚事。 说实话,夏锦澜的确是称得上深情,可是一想到王子安早已经娶妻生子,而且娶得还是夏锦瑟,夏锦澜的堂姐,偏生夏锦澜竟然还敢打王子安的主意,锦绣便觉得有些恶心了。 只不过,夏锦瑟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夏锦澜自以为自己打的小主意无人知晓,却不知道,夏锦瑟早已经不动声色的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前世夏锦澜的确是得逞了,可是这一辈子,锦绣怎么想的,也觉得依着夏锦瑟的才智与性情,不至于再次跳入这个坑里两次。 她这辈子还是嫁给王子安,只怕另有所谋。 当然,这大房与三房的事情,到底与她们二房无关,虽然锦绣的心里更加偏向于夏锦瑟,但她也不至于去搀和到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她只笑着安慰了柳氏:“娘,你本来就不希望让四姐姐她们因着咱们家又什么得益,如今他们家又拒绝了陈国公府的婚事,这不是正中你下怀,只怕这消息一传出去,京里就极少有人家敢上门做亲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柳氏闻言,心里一想,也的确是了,此事倒是她迷障了。 只不过,柳氏经过此事,对于三房的观感,越发觉得厌恶。 锦绣见柳氏没再纠结于这件事情,有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只是笑问道:“娘,四姐姐都有人来上门提亲了,那二哥的婚事,有没有着落?” 其实锦绣的二哥夏靖珏在这个时代,也已经属于大龄未婚男了,如今这个年纪,甚至比夏靖铭娶陈仪时候还要大一些。夏靖珏之前虽然一直叫嚣着要等到建功立业了再娶妻,可如今他也已经考到了举人的位置,算得上成功了。她们家也不是那种贫寒人家,娶了妻儿一样可以继续往上考取功名,反倒是多一个人照顾,根本不必担心会因此而要分心养家。 当然,柳氏和夏立齐之前虽然忙着锦绣的婚事,却也一直有在张罗着夏靖珏的婚事,只是等到锦绣出嫁之前,锦绣也没有听到定下来的意思。 如今锦绣问起,倒也不是觉得这么久都没有定下的婚事,会在这一两日功夫便定下来,只是恰好这边柳氏提及到了夏锦澜的亲事,便随口问了一句。 谁料到,这边锦绣刚刚问起,柳氏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神色,然后开口轻声与锦绣开口道:“夏锦澜与咱们家还隔了一房,都有人因着你的关系来提亲,更何况是你的亲哥哥。这几日我倒的确是收到了不少人家有与咱们家结亲的意向,其中不乏显贵……” 柳氏对此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并非她自得,而是褪去他们家出了锦绣一个王妃之外的各种因素,夏靖珏自己本身条件也不差。她们家虽不是顶级人家,可夏立齐如今好歹也是一部之长,夏靖珏自己,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已经考取到了不错的功名,加上他又洁身自好,至今身边也无乱七八糟的女人,可不就是金龟婿的人选,便是顶级世家的小姐择偶,恐怕也会将他列为考虑的人选。 如今,不过是加上了锦绣一层因素,有这个意向的人更多了一些罢了。 不过说到了这里,柳氏倒是拉着锦绣,打着商量开口说起了事情。 “咱们家给你二哥找媳妇,倒也没有想过去找一个高门的媳妇回来,毕竟咱们家的底蕴就放在这里,太高也不好。” “嗯,娘做主就好。” 锦绣注意到柳氏说这话时候,目光有些隐晦的看了一眼在一旁哄着孩子的陈仪,心里大抵有些回味了过来。 陈仪身为长媳妇,出身有一些低,若是她二哥去娶一个高门媳妇回来,若对方人好也就罢了,但万一性格稍稍拔尖了一些,只怕会家门不和。退一步说,便是对方也是个好性情,但长媳妇身份比弟媳低,却也绝对不是一个好事儿。 毕竟锦绣家里暂时没有分家的意思,一般日后对内掌管家中事宜,对外出面之人,也都是长媳妇的内务,同样的,长媳妇身份太低,弟媳妇身份上又压着长媳妇,便是弟媳妇不说,底下人恐怕也会碎嘴,而长媳妇久了,也会觉得不自在。 只是,锦绣又觉得,虽然要考虑到她的大嫂陈仪,可因此非得逼的她二哥娶个门第低的妻子,仿佛又是有些委屈了她二哥。 在锦绣的心目中,陈仪是她的家人,和她的大哥二哥一般,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她都希望能够一视同仁都一样对待着。 到底母女多年,母女连心,锦绣听着柳氏这般说话,倒是听出了一些味道,柳氏仿佛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 她并没有立刻为自己的二哥叫屈,而是轻声问柳氏道:“娘,你是不是已经看好人家了?” 柳氏一听,倒是笑了,轻声开口道:“倒不是我看好了人家,这户人家,说来还是你爹和我提的,是你爹当年同窗好友的女儿,那户人家,我倒是仔细打听过了,虽然门第有些低,可对方家风不错,而那家小姐也是个温柔娴淑的性子。” 锦绣听着点了点头,柳氏见锦绣这副神色,又继续道:“你爹那同窗,虽不是公侯人家出身,但也是个书香门第,自己也算是个进去的,如今做着礼部的郎中,也不算太差,你觉得怎么样?” 柳氏其实也早有将这件事情问一问锦绣的意思,毕竟因着锦绣的关系,他们家也有不少显贵人家上门提了结亲的意思,而锦绣如今做了王妃,娘家不能够给她助益倒也罢了,拖后腿却是万万不能。 锦绣听出柳氏的意思,却是失笑摇了摇头,连忙轻声道:“娘,这事儿你不必问我,我都没什么意见,只不过,我觉得到底是二哥的亲事,你先问问二哥的意思,若二哥乐意,那便是皆大欢喜。” “那臭小子……” 柳氏听到锦绣这个回答,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开口道:“你二哥那臭小子,一开始说什么都不愿意,后来听说人家姑娘长得貌美,便扭扭捏捏应下了。” 这个意思,却是没有不愿意。 锦绣听罢,连忙笑道:“既然二哥愿意,那便是再好不过,咱们三兄妹,如今也就二哥没有定下,还是赶紧定下吧!” 这头锦绣陪着柳氏说了好一会儿话,也陪着陈仪一道儿逗弄了一会儿自己的小侄子后,见时辰还早,她提出想去兰姨太太的院子里去走走。 谁料到,柳氏却是连忙开口阻止了。 “不用去了,你姨太太说,待会儿午歇的时候会过来看看你的,如今她那院子里晦气,你是新妇,别去沾这份晦气了。” 柳氏说话的神色并不好看。 锦绣也有一些奇怪的看向了柳氏,柳氏只好叹着气,轻声说了实情:“你出嫁那一日,你祖父也不知道怎么的,腿脚突然便不太好了,如今竟是起不的身,好像听着大夫的意思,是你祖父不遵医嘱,在你成婚那一日,硬是喝了不少的酒才会如此。如今只能够卧床先养着,就呆在你姨太太的院子里,让你姨太太照顾着。” 柳氏说一句不孝顺的话,只觉得自己这位公爹是累人累己,还好这件事情是第二日才发现的,若是在锦绣出嫁那一日将此事闹开,指不定还要给锦绣的婚事蒙上阴霾。当然,如今也烦人的很。 府里丫鬟随从一大堆,她那公爹瘫了,不去太夫人屋里养着,不去自己院子里养着,非得跑到兰姨太太的院子里来,兰姨太太自己身体也不是个好的,还得照顾这一位,莫说夏立齐心疼的紧,柳氏瞧见了,也是不忍心。 可不照顾,肯定又是不行,如今只能够这般坑着兰姨太太。 “没事,还是我过去看看兰姨太太吧,也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锦绣听了,脸上稍稍诧异了一下,但沉思过一会儿,还是坚持要去瞧一瞧。 柳氏瞧见锦绣这般坚决的样子,只好又将实话说了:“你别过去了,你祖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你和王爷回来的事情,我们都故意瞒着他,唯恐他没事儿又跑到你跟王爷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倒好,还想上赶着去见他。” “……那好,娘你早些把姨太太请过来。我好久没见她了,挺想念的。” 锦绣最终妥协的应了。 虽然锦绣很想立刻见到兰姨太太,但是柳氏在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去请人,这个时候去请人,无异于是大大咧咧告诉勇诚伯,锦绣和燕亲王回来的消息。兰姨太太也只能够趁着勇诚伯中午午歇的功夫,脱身过来。 锦绣和晏淮原本中午就要在家里留饭,柳氏一大早的,也早早去了小厨房里安排中午的膳食,自是立刻满满的摆上了一桌子。 按照规矩,原本这顿午膳,却是要男女分桌,但在场都是自家人,而晏淮也瞧出了锦绣想法,于是笑着主动提出了让大家都坐一块儿的意思,又是亲自伸手抱过了锦绣的小侄子逗弄了一会儿,平易近人的很。 锦绣的家人见晏淮这般,也都渐渐放松了一下,夏立齐毕竟是长辈,不好亲自为晏淮斟酒,于是锦绣的大哥夏靖铭便主动代劳,替晏淮慢慢斟上一杯酒,并且自己先干为敬,算是热了场。 晏淮也给面子的一口气将杯中之物给喝光了。 顿时间,气氛便和睦热烈了起来,夏立齐和夏靖珏也默契的替自己的酒杯里斟上了酒,锦绣看着这四个男人一副打算觥筹交错的样子,故意玩笑的唬着脸开口道:“你们都不许喝多,多吃菜,少喝酒!别以为借着今天的机会,就能够贪杯了!” 锦绣的话,顿时引得这四个与她关系最亲密的男人都笑了起来,夏立齐指着锦绣笑道:“都出嫁了,还要管你爹的事情,你呀,就顾好你家王爷便是了!” “爹,你真讨厌!” 锦绣软软的撒着娇,娇俏的语气,引得在场人又是笑了起来。 屋里正当是其乐融融之际,外边却突然走入了一名丫鬟,一副欲言又止为难的样子。 柳氏收敛了笑容,瞧了一眼晏淮,发现晏淮也已经注意到了,于是便开口冲那丫鬟问道:“什么事情?” 那丫鬟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开口回道:“夫人,外边大夫人大爷、还有三夫人和三爷都来了,说正院里已经摆好酒席,请王爷和王妃移驾。” 柳氏听完丫鬟的禀告,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只觉得扫兴的紧,她倒也并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看向了夏立齐,夏立齐的脸色同样并不好看,他冲着晏淮轻声开口道:“王爷,是微臣家里不知礼数,得罪了。” 晏淮闻言,只是握了握坐在他身边的锦绣的小手,轻声笑道:“岳父客气了,今日毕竟是家宴,还是不要让外人搀和比较好,既然外边的人想进来表心意,让他们在屋外磕个头便是了,不必进来打搅。” 说罢这话,晏淮又对底下那名禀事的小丫鬟说道:“你到门外找我府里的管事,只告诉他,是我的吩咐,让他出去交代一声。” “是。” 那丫鬟原本被拉来说这事情,已经是不情愿的紧,一想到待会儿出去还要吧柳氏的话回出去,便不觉头皮发麻,晏淮主动揽下此事,让她不禁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应声自然也响亮。   ☆、154| 第124章 ·π 第146章 大房三房众人站在二房院子大门之外,若是平日里,一行人早已经穿堂入室,只是今日,站在门外森森守卫着的一干子气宇轩昂的王府侍卫,却是让他们不敢放肆。 安氏与王氏看着锦绣回门时的气派,心中实在嫉妒不已,可如今的二房,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由她们挑衅的二房了,二人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而夏立忠与夏立平二人,今日原本其实根本不想过来,同为兄弟,一个风光无限,而他们,到了如今,甚至还只是一介白身,他们也是要面子的,自然根本不愿意瞧见对方的风光来衬托自己的落魄。可一听说燕亲王陪着锦绣一块儿回来,二人在妻子的劝说下,又有几分按捺不住了,万一燕亲王看在她们侄女的面子下,愿意给他们机会,拉扯他们一把呢! 想要被起用的一颗心,实在是太迫切,以至于这两个自认为是一个有尊严的大男人,放下了所谓的面子与自尊,颠颠跟着妻女们过来了。 等到晏淮吩咐的人走出来,转达了晏淮的吩咐后,夏立忠和夏立平二人当即便涨红了一张脸,神色之间十分狼狈与气愤,二人这会儿倒也不敢发作正主,所以只能够迁怒于自己的妻女,气急败坏的狠狠瞪了一眼各自的妻女后,实在撑不住面子的二人便要转身离去。 而一直笑眯眯看着他们的安庆却是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们,不等二人气急质问,安庆便慢悠悠的开口道:“两位,王爷说了,你们若想表示你们对王爷与王妃的敬意,在门外给他们磕一个头,便行了,这头不是还没磕呢,二位怎么就想走了?” 显然,言下之意,是打定主意要让这二人吃到这个教训。 夏立忠和夏立平若说方才是气红了一张脸,如今,则是青白相交,分外好看。 二人深吸了一口气,倒是难得的“忍辱负重”且有憋屈的低下了脑袋,匆匆朝着门里磕了一个头,便是跟屁股后边有什么追着他们咬似得,二话不说,便急急离开了。 当然,今日的事情,对于二人来说,也绝对是一个耻辱,其实二人今日来时,所做的预想是,便是被请进了屋里,也万万没有让他们做长辈的磕头行礼这一说,自然晏淮和如今的锦绣,身份的确是尊贵,可是在他们看来,二人也不过是他们的晚辈,哪有让长辈与晚辈行礼的道理。 可偏偏如今他们是有苦说不出来,真较真着来,跑去和皇家说什么长辈晚辈,简直就是找死。 夏立忠和夏立平离开后,安氏与王氏带着各自的女儿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该留还是离开。 其实今日她们之所以敢大着胆子过来,背后自然是有太夫人的手笔,甚至连摆在正厅里的那顿如今无人问津的接风宴,其实也是太夫人吩咐底下人备下的。 安氏和王氏今日过来,一方面,肯定也是有看二房的笑话,但是另一方面,却又有想要与二房打好关系,攀附上燕亲王府的想法。 尤其是王氏,王氏对于自己的嫡女夏锦澜,如今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宗好亲事上门,那可是堂堂的陈国公府,谁知道,就让夏锦澜和太夫人嘴皮子上下一张,便给推掉了。 王氏心疼可惜又发愁的整夜都要睡不着,这可是陈国公府啊!先且不论推了这一桩子亲事后,有多么的令人惋惜,仅仅是想到后果,王氏都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连陈国公府的婚事都敢推,日后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谁敢再来上门提亲! 到了这会儿,王氏倒是实事求是,从自家的实际情况出发了。 若是他们三房如今也跟二房一样风风光光,她自己的丈夫夏立平做着大官,而她们家夏锦澜正当风华,且享有美名,推了陈国公府的亲事倒也没什么,指不定还能够给夏锦澜增加一桩谈资,多一份美名与身价。可偏偏,三房如今除了挂着勇诚伯府子嗣的名头,如今和一介白身并无其他区别,夏锦澜都已经过了芳华之期,呆在家里都憋成了老姑娘,在外边,更是没有什么名声。在如此情况下,他们家退了陈国公府的亲事,简直就是不自量力,不知轻重。 王氏知道自己家的能量,若想让夏锦澜再找到合适的机会,除非与锦绣这个已经成了燕亲王妃的堂妹交好,如此,锦绣若肯带着夏锦澜参加宴会,多多增加在世家之间的曝光度,或许便有哪位夫人瞧上夏锦澜做儿媳妇了! 相比于王氏心中的诸多*,安氏则显得无欲无求很多,她唯一的嫡女如今已经出嫁,庶女还没那个资格让她来操心,她今日过来,顶多是有太夫人吩咐,所以想过来看看二房的笑话,当然,因着夏锦瑟的叮嘱,也有一点点小小的矛盾,带着若是能和二房交好,那也无妨的想法。 如今被二房拒之门外,甚至还让燕亲王给羞辱了一下,恰好,自家的丈夫又都已经离开了,安氏想了想,决定不在门外自取其辱,也是打算离开了。而王氏却踌躇许多,她有些不甘心的还想再试试,便是她和夏立平不进去,让夏锦澜进去露露脸也是极好的。 但知晓自己母亲算盘的夏锦澜早已经不耐烦了,莫说她如今根本不想巴着锦绣给她介绍所谓的姻缘,便是她心里真的想,她也完全不想对着昔日自己瞧不起的堂妹低声下气,更不想看着锦绣高她一等的模样。 瞧见自己的母亲还在门口磨磨蹭蹭,她也有几分气急败坏,正想自己离开是,突然从不远处的小径上,匆匆走过来几人。 夏锦澜眼睛亮,一眼便认出来,对方竟然是谢文清。 今日是锦绣与燕亲王大婚后的三日回门,而谢文清,是锦绣的表哥兼前未婚夫,谢文清的出现,实在是太过于离奇,也太惊心动魄了! 夏锦澜眼珠子转了转,停下了脚步,只等着谢文清从远处走了过来,心里却是忍不住有一种要看好戏的激动。 谢文清行色匆匆,眼里情绪翻涌十分复杂,也根本无心去注意旁的东西,直到走到了二房院子的门口,被燕亲王府的侍卫拦下了,他才猛的惊醒了过来。 他抬起了自己的眼睑,目光落在了为首警惕看着他的安庆面上,不动声色,却又高深莫测的露出了个一个笑容,冲着安庆慢慢开口道:“我是来拜见叔叔婶婶的,请你进去通报一声。” “夏大人和夏夫人正在接见我们王爷,还请您先回吧,改日再过来!” 安庆自然一眼便认出了谢文清的身份,所以才会让人拦住,今日莫说是让谢文清进去,便是让里边的各位主子听到谢文清来的消息,都是他失职了。 至于守在勇诚伯府外的人究竟是如何让谢文清进来的,安庆心中忍不住一凛,暗自想着,或许回去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这人,根本便是不该让他走到这里来。 谢文清听着安庆的话,脸上笑容未曾落下,只是开口仿佛是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声:“原来今日燕亲王也在啊,正好,我也想见见燕亲王!” 虽然说的恍然大悟,可是他的语气里,却没有一点点这份语气,反而语气听着,有一些阴冷。 安庆嘴角也撇起了一抹冷笑,看着谢文清轻声道:“今日是我家王爷陪着王妃回门参加家宴,并不想让外人打搅,所以还请谢公子先回吧,我家王爷今日可没功夫见外人。” 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跑去见他们家王爷,他们家王爷成了什么人了,他们这些人,那又成了什么摆设了。 安庆的话说的倒是并不过分,可是言下之意,却是十分明白,若是寻常人,也该听出了这一份意思,可今日的谢文清,显然是有备而来,闻言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比起往日,曾经他是玉树临风、高洁清贵的翩翩公子,今日的他,模样与姿态瞧着与往日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整个人看起来,却阴郁很多,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气质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谢文清嘴角的笑容依然保持着那个弧度,语调轻柔缓慢的慢慢道:“你不进去禀告,如何知晓你家王爷会不想见我,我在这里等着,你可以进去禀告,也可以无视我,反正,里边的人,总会出来的。” 谢文清说到这最后一句话后,目光不仅看向了安庆的身后,目光瞬间也柔和了许多。 安庆心中惊疑不定,以为是里边有人出来了,连忙转身看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一片,哪有什么人,他神色分外怪异的看向了谢文清,当然对付谢文清这样死缠烂打的,他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王府里的侍卫并不是摆设,将人拖出去,或者先带到一旁好好“安置”起来,都是可以的。 但这样子,可能会把事情闹大,而且谢文清虽不济,好歹身后的谢家和卫家也不是摆设,他们燕亲王府也不可能将人真的给处置了,更何况,的确谢文清的那一句话提醒了他,虽然他觉得自家王爷并不一定乐意见他,可万一呢! 安庆还未做出决定,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略带几分尖利的女声从谢文清的背后走了出来,语气十分尖酸的嘲笑道:“死皮赖脸到这儿来了,你算哪根葱哪头蒜,人家燕亲王与燕亲王妃这么尊贵的身份,如何会出来见你,还是趁着人家没赶你出去,赶紧自己识相的回家去吧!” 谢文清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色也是大变,转头看过,只瞧见卫灵儿由一个丫鬟搀扶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破功了,脸色有些狼狈又有几分愤懑,咬牙啮齿怒吼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155| 第124章 ·π 第147章 卫灵儿面对自己夫君谢文清的变脸,脸上笑容却越发灿烂,她拿着帕子举止优雅的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角,而后慢悠悠笑道:“不是都说夫唱妇随吗,夫君今日来见燕亲王与燕亲王妃,我怎么能不跟着来呢!” “你……” 谢文清脸上的神色更加狼狈了,而卫灵儿见此,却并不适可而止,而是又继续道:“说来燕亲王妃与你有一段情缘,我和燕亲王倒也有一段缘分,如今你我结成了一对冤家,而他们却是恩恩爱爱结成了夫妻,还真是有缘啊!” “住嘴!” 谢文清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仿佛下一刻,他的拳头就会挥向卫灵儿身上。 卫灵儿见此,眼里闪过浓浓的嘲讽,脚步却不退反进,又朝着谢文清逼近了一步,慢慢开口道:“怎么,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气成这样,对你那表妹还真是旧情难忘、情深意重,只可惜,人家早已经做了高高在上的王妃了,哪里还记得你。不,或许还记得你,若不是你没那么有本事,在婚前还能搞出个贱种来,如今,她哪有机会做王妃呢!” “不对,说来她做王妃,还得多亏你这些年来对我、对那些无数和我一样可怜的姑娘家做的事情,不然就夏锦绣那身份,哪有资格做燕亲王妃……” “住嘴,我让你住嘴你没听到吗?” 谢文清突然就跟爆发了一般,猛地冲到了卫灵儿面前,伸手紧紧的掐住了卫灵儿的脖子。 卫灵儿一时不妨,给掐了一个正着,一瞬间一口气喘不上来,脸憋得青紫青紫。 原本搀扶着卫灵儿的丫鬟吓的厉害,尖声大叫了起来,待反应过来,却是连忙上去解救。而卫灵儿这会儿已经被掐的在翻白眼,脸色却依然僵硬着,不肯吐出一个求饶的字眼。 而那丫鬟本就是卫灵儿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自小便伺候着她,见此,倒也顾不上尊卑,连忙上去拉扯谢文清的手。但谢文清一个被激怒的大男人,力气自然大的吓人,他一把将那丫鬟推倒在了地上。而后,目光阴翳,神色狰狞的看向了卫灵儿,卫灵儿的眼里也透露出了怨毒的目光…… 站在边上原本故意站着不走准备看好戏的王氏和安氏病夏锦澜,这会儿也早已经吓傻了。 她们后宅女眷,倒不是心慈手软,只是,从未见到过这么真刀真枪直接就给干上的,更何况,这谢文清一贯以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而卫灵儿,也都以卫家长女温柔娴淑的形象示人。 眼瞅着卫灵儿就要断气了,站在边上的安庆终于忍不住出手,一把将谢文清的手从卫灵儿的脖子上扯了下来,将谢文清推得倒在了地上,而卫灵儿也因为全身窒息而失礼,在谢文清的手从她的脖子上离开后,便跌倒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刚吸进一口,便猛地咳了起来。 她脖子上一圈青黑手印,看着实在吓人,而卫灵儿也不以为意,只是抬起冷冷的目光,怨毒的看着谢文清,嘶哑着声音一副力竭却仍坚持回骂道:“谢文清,你有种就掐死我……咳咳……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都别想舒坦!” 谢文清握着拳头没有说话,只拿仿佛是瞧着死人的目光看着卫灵儿。 他自然知道卫灵儿所言都是实话,卫灵儿嫁入谢家这段日子以来,谢家被她搅得,几乎是家无宁日,尤其是谢文清自己的那个院子里,原本蓝莺儿和谢文清的长子也住在偏房里,便是因着卫灵儿光明正大仿佛是要对谢文清的长子下毒手,所以蓝莺儿母子也从谢文清的院子里搬了出去。 初始,便是卫老夫人与卫夫人二人的确是喜欢卫灵儿这个侄女,但到底还是孙子儿子重要,也有过休妻的念头,可是卫灵儿手中握着谢文清的把柄,自是肆无忌惮,直言敢休妻,她便将谢文清做过的龌龊事儿全抖露出去,让谢文清、谢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都跟着陪葬。卫老夫人与卫夫人在震惊谢文清会做出那些事情之余,却只能够选择了沉默,也任由卫灵儿继续在谢文清的房里折腾。 当然,谢家人倒不是个个都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对于卫灵儿这般闹腾,她们自然是有过想要一了百了的念头。但一来谢文清的确是对不起卫灵儿,谢家人也自知有愧;二来,则是卫灵儿绝对不是个善茬子,她自然不可能没留后手,相反她早便将此事捅回了谢家,甚至是安排好了人,若是她出事,估计不过一刻,谢文清做下的那些事情,以及为了掩盖事实而杀人灭口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卫灵儿如今的想法很简单,只觉得自己反正这辈子都已经让谢文清给毁了,就算她将谢文清做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让谢文清受到惩罚,固然她能够一时心里能够舒坦了,可日后呢,她离开了谢文清,她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倒不如握着谢文清的把柄在谢家作威作福来的更好,甚至让谢文清一辈子都不舒坦。 想到了这里,卫灵儿看向谢文清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冷笑,慢慢又哑着嗓子开口道:“今日你不掐死我,那你便去死了吧,反正不是你死,便是我死,不然咱们就继续互相折腾下去。” 站在边上看着这对夫妻互掐的安庆这会儿眉头皱的不行,直叹自己倒霉,这对夫妻想要你死我活其实和安庆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可偏偏这对夫妻在哪里闹不好,要闹到他家王妃的娘家里来,偏生他家王爷和王妃还在里边的屋子里呆着,这便大大的不好了。 他这会儿也早已经吩咐了人进屋去禀告,原本是想等着自家王爷出来再决断,谁知道,便听到这对夫妻闹得越来越不像样子了,估计都已经影响到了屋里正在用膳的人,安庆才不得不出了手。 他听罢卫灵儿的话,虎着脸开口说了一句:“用不着你们二人你死我活,若再敢这般不要命了在王爷和王妃面前闹腾,我家王爷自会惩治你们。” 卫灵儿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安庆,嘴角却是冷笑了起来,轻声道:“若是王爷真能惩恶扬善,将他处置了,那我还真要好好谢谢王爷,日日夜夜为王爷诵经祈福,总算结束了我这生不如死的生活。” 她的目光飘向了安庆身后屋子里慢慢走出来的一群人,眉眼微微挑动了一下,却又轻飘飘的说出一句话:“这守寡总比如今守活寡要好的多!” 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在最前边的晏淮与锦绣,正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卫灵儿吐出来的这一句话。 而谢文清抬起头的时候,在注意到晏淮和锦绣的目光时,脸上顿时惊疑不定,又愤怒的瞪向了卫灵儿。 谢文清的身体自然是没有任何的问题,毕竟这位可是在娶进正妻之前,便有了庶子的人,可是,偏偏那一句话,又是从卫灵儿这个正妻的嘴里吐出来,说话的语气,又是暧昧不清,忍不住会让人浮想联翩。 男人,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或者说尤其是像谢文清这样如今自傲有自卑的男人,在情敌和至爱面前,别人这般污蔑,情绪的反应自然会大。但谢文清的反应越大,仿佛又显得越发心虚,至少在场的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谢文清的下半身。 谢文清脸上青白相交,半晌都没有吐出一句话来。 若说卫灵儿的那一句话,只让谢文清一张脸的血液都往脸上涌,那么,之后当他的目光落在锦绣与晏淮二人紧紧交握着的手上时,则仿佛是被一盆冷水浇了全身一般,心都凉透了。 他眼里带着伤心欲绝与不敢置信,看向锦绣的目光,仿佛是锦绣辜负了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一般。 锦绣看着谢文清这般,倒是不避不让,只是保持着原本的位置,站在晏淮身侧,一声不吭。晏淮瞧见锦绣这边,脸上满意的笑了一下,又带着几分志得意满,倒是难得用还挺温和的语气与谢文清说了话:“下人说你想见本王,你想见本王做什么?” 殊不知,这一句话,自晏淮这一世重生一来,已经等了许久,在心里也憋了许久想要对谢文清说出来。 前一世,谢文清也这么三番两次跑上门来质问他,虽然晏淮从不觉得谢文清有这个资格来质问她,可他也的确是有愧对锦绣的地方,所以在与谢文清的对峙中,虽每每能够占了上风,但心里,却始终明白,终归是有不尽如意、又有不甘心的地方。 这一世,他倒是想看看,谢文清还能够质问他什么。 方才他带着锦绣与锦绣的家人其乐融融坐在屋子里用膳的时候,听到了屋外谢文清与卫灵儿二人的动静,又听得底下人禀告,夏家人闻言自然是担忧的厉害,但晏淮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对于今日之事,多多少少也早有所预料,也是故意没让人阻拦。 要知道,自从他和锦绣赐婚的旨意下来,再到如今完婚这段时间里,谢文清可是多次想法设法想要来见他,只不过,婚前晏淮并不想让这人给他添堵,所以使计让人给拦了。 谢文清在听到晏淮的问话后,一颗心突然平静了下来,他撑着手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衣袍上沾上的灰层,在做完这些后,他才抬起了头,仿佛又重新恢复了他往日里那翩翩公子的形象。 他只是嘴角轻轻微笑着,看着晏淮开口道:“我知王爷一向都是正人君子,自然也不会做出言而无信的事情,当年,在上川之时,王爷曾亲口承诺,会祝福我与锦绣,可是如今王爷所做,却恰恰是当年之言相桲,却不知王爷可还记得当年的承诺。” 这是想说他言而无信。 晏淮心中冷笑,脸上却一派云清风淡,只是温声慢慢道:“本王所言,本王自然记得,而本王虽不自诩正人君子,可也不会做出言而无信之事。当年,你与锦绣已有婚约,而你待锦绣,也的确是不错,本王便是对锦绣已有心思,也决计不会做出夺人所爱之事,所以当初本王许诺,情真意切、发自肺腑,也从未想过要违背。可是之后,是谢公子你先做出了背弃承诺之事,才会导致你与锦绣二人婚约破裂,既然你们婚约已除,本王又何必信守一个根本就不复存在的承诺。” 谢文清根本没料到,自己来时准备良久的质问,会被晏淮这么轻轻松松给反驳了回去,甚至还将他反击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一个伪君子。 而仍然跌坐在地上的卫灵儿则是发出了嘲讽的冷笑,仿佛是在嗤笑谢文清的虚伪,又仿佛是在嗤笑着谢文清的不自量力,谢文清神色狼狈,下意识的看向了锦绣那边,却发现锦绣根本没有将目光看向她,而是一直看着晏淮。 那副依赖的神色,让谢文清的心里又酸又胀,还有一股心疼,在心尖上不住的蔓延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却又理正言辞的开口道:“王爷您是身份尊贵,可锦绣从来都不是个攀龙附凤,贪慕权贵的人,你娶她,又可知她是否乐意,是否也心悦于你。” 晏淮听到谢文清这话,嘴角却是笑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谢文清,又将目光落回到了锦绣的身上,紧紧握着锦绣的手轻声道:“你说错了,在锦绣面前,我从来都不会尊贵,也不是什么王爷,相反,我将自己放的很低,只是一个心慕她的男人,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情绪皆由她把控,若她能够对我回应一分,对我而言,那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若她无动于衷,那我便只是她脚下一颗卑微的尘土。”   ☆、156|第124章 ·π 第148章 晏淮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了自己手中握着的那一只手抖了一下,他倒是十分自如的将目光微笑的落在锦绣的脸上,只瞧见锦绣虽然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可面部的肌肉却有些微微的僵硬,但晏淮那么了解锦绣,如何看不出这点,此时锦绣的笑容看似无懈可击,但其实十分不自然。 而锦绣是真的让晏淮这话给震惊上了,虽然晏淮平日里也总爱与她说些情话,但这么“震撼人心”的表白还是第一次,肉麻的让她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父母兄长,只瞧见他们的面上,皆露出了感动之色,而锦绣的心里,则是一阵无奈,晏淮了解她,就像是她了解晏淮一般。 或许表白的情意是真,可内容绝对有假,前边那么多的话,她倒是暂时真假难辨,但最后那一句话,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一个会半夜跑她屋里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锦绣确信,倘若她对于晏淮表现出来的情意无动于衷,这一位,绝对不会默默无闻做她脚下那颗卑微的尘埃,绝对绝对会以最强势的姿态入侵到她的生活中,让她想不接受都不可以。 但好歹是自己的夫君,锦绣自然也不会拆晏淮的台,自是面上流露出了最最感动的神色的,一脸动容的看着晏淮。 晏淮瞧着锦绣这副可爱的模样,忍笑更加用力的捏了捏锦绣的小手,引得锦绣无奈的朝他瞪了一眼。 二人这番小动作私下的含义,估计也只有她自己知晓,可二人之间展露出的和睦与默契,以及那一股子外人无法插入其中的味道,让谢文清黯淡下了目光。而在这个时候,卫灵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她看着晏淮与锦绣紧紧交握着的一双手,嘴角浮起了一抹似是羡慕又似怨恨的目光,她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向了如今瞧着,分外落魄与没用的谢文清身上,心里只觉得就跟吞了苍蝇似得,恶心的让她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更不是。 她明明便是可以嫁给晏淮为妻,却被谢文清破坏,最终只能够一身狼藉的嫁给谢文清为妻,在这一刻,这一份事实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清醒的展露在她的面前,她有一些疑惑,今日她过来,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感受她这个丈夫,究竟有多么窝囊废,还是来感受,她错过了一份如何美好的婚姻吗? 卫灵儿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愤怒与不平,淹没的她根本无法呼吸,到了最终,她只能够死死的又继续盯着谢文清。 谢文清对于身后卫灵儿的目光仿若未觉,目光只是一只盯着晏淮与锦绣紧紧交握着的两只手上,恨不得上去分开。 他张了张嘴,想要继续反驳说,晏淮配不上锦绣。 可是,他一向好用的脑子在这一刻,却是完全转动不起来,而此时的嘴巴,就跟上了锁似得,完全吐不出一个字眼出来。 晏淮看了一眼谢文清,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只慢悠悠道:“谢公子,本王这人一向都不爱将话说的太明白,可是为了避免日后你有事没事儿跑来打搅本王与锦绣,也让本王的岳父岳母日后难做,本王觉得还是有必要将话摊开了与你说。” “当初,你们谢家与夏家缔结婚约,本就有亲上加亲、好事成双之意,可最终你却做出那样的事情,不但辜负锦绣,累及锦绣与夏家的名声,而且还差点让两家的交情毁之一旦。当然,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毕竟,如今你也已经成亲了,妻妾皆有,香火也有了后续,按理,你如今和锦绣早已各不相干,可你如今却跑来妄图破坏锦绣与我的夫妻感情,这事儿未免也太不地道了吧!你但凡还有一丝一毫的自省之心,这会儿便应该安安静静的不出现在本王与锦绣面前。” 晏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然温和,面容并不带有任何的愤怒与不忿,只是平静的阐述着,而越是这般,则越是显得谢文清有多么的不堪。 可是没有想到,谢文清在听得晏淮说完这番话后,竟然也是面不改色,却仿佛中了邪似得,嘴里只是执拗的又继续道:“便是你觉得自己的身份不会是锦绣的累赘,可是你却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日后你也会给锦绣带来麻烦的。” 谢文清这话说出来,晏淮却是真的感觉到了怒极反笑的滋味,他可算了解谢文清这脾气了,上一世的,虽然晏淮承认,自己是有对不住锦绣心虚的地方,可比起谢文清这厮,那绝对是好上一大截了,可谢文清呢,却坚持认为锦绣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局,跟他,完全是不情不愿、强取豪夺的结果,锦绣一定不会幸福的。 他倒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哪里来的这份自信。 当然上一世,晏淮的心虚,是面对着锦绣,而不是面对谢文清,这一世,谢文清妻妾成双,而他未娶未纳,问心无愧,便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尽如意,也轮不到谢文清来质问他。 晏淮目光嘲讽的落在了谢文清直直瞪着他的目光中,而后慢慢开口道:“谢公子,你又是以什么立场说出的这句话,又凭什么认为,锦绣嫁给我不会幸福,只有嫁给你,才是真的幸福,岳父岳母当初既然选择退了与你谢家的亲事,而选择将锦绣嫁给我,难道这个事实,你还没有认清楚吗?” 晏淮嘴角的笑容志得意满,该说,前世今生,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开口说出这番话了。 “你在娶锦绣过门之前,已有庶长子,并且如今妻子小妾都有了,孩子也有了,而我不但如今只有锦绣一人,日后也只会有锦绣一人,谢公子,非我自夸,但你我二人,论起谁更不配娶锦绣,那人决计不会是我。” “锦绣……” 谢文清目光悲哀,面容枯槁,只是痴痴的看着锦绣,似乎是想要博取她的一丝动容与怜悯,锦绣只是飞快的看了一眼谢文清,立刻背过了目光。 并非她心狠,她也是知晓,谢文清这一回,是有被暗算的成分在,可那又如何,毕竟前世他是真的辜负了锦绣,而这一世,他最终的选择,却还是接纳蓝莺儿母子,从未想将她,将她们夏家置于何地。 谢文清既然选择了伤害她,那如今便也没有资格再跑来纠缠着她。 甚至到了这会儿,他还是在自私的选择用这种方式,伤害她以换取满足自己的私欲。 倘若今日娶她的人,不是晏淮,而换做是其他的男人,锦绣甚至不必多想,都能够猜得到,对方会对他这位前未婚夫闹事心存多大的芥蒂,由甚至怀疑到她的忠贞…… 谢文清从来想到最先的都是他自己,而不是她,甚至不是他自己的家人。 锦绣这会儿终于为前世的自己而感到难过,这一世,她有晏淮在,所以有底气,在事情发生后,甚至与谢文清退了亲后,非但不难过,还隐隐有一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可是前世呢,青梅竹马十余年,却一朝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君先一步有了庶长子,而后是退亲,是流言霏霏,后无着继,甚至还被这勇诚伯府最终牺牲当了棋子,送去做妾。 当然后边的事情,锦绣也知道不能够完全怪谢文清,可说谢文清没有责任,恐怕连谢文清自己都难以推卸吧! 想到了这会儿,锦绣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并不想继续呆在这地儿,与谢文清分辨他所谓的主张,而晏淮也感受到了锦绣的意思,于是将目光看向了谢文清,慢慢开口道:“今日你上门闹事之事,本王看在谢夏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便不与你计较,你自己好自为之,若再有下回,本王决不轻饶。” 说罢,他朝着安庆使了一个眼神,安庆连忙会意的遣人上前,晏淮原本以为,谢文清会挣扎,可是没有想到谢文清竟只是失魂落魄的任由底下人拉扯着将他带出去,而目光却依然执着的望着锦绣的背对着她的身影。 晏淮皱了一下眉头,身体朝着锦绣身后挪动了两步,将锦绣整个人都结结实实挡了起来。 他做完这番动作后,这才又抬起头看向了四周围,卫灵儿只是朝着他轻轻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此地,而看着这幅场面看呆了的大房与三房,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嘴角恶劣的翘了起来,脸色甚至柔和的看向了平白看了一场好戏的大房与三房,然后慢悠悠道:“几位可是与那位谢公子一般,还有事情与本王分论?” 像谢文清? 大房与三房众人立刻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她们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都不敢,而晏淮的话,明明便是语气温和,面色柔和,却让她们无端端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而在这个时候,晏淮脸上却瞬间冷了下来,语气冷硬斥道:“既然无事,那你们呆在这儿,难不成是想要打搅本王一家团聚吗?” “不,不,不!” 大房三房一口气连连说了三个“不”,她们心中暗暗叫苦,果然好戏也不是好看的。 “这就走这就走……” 一行人,连忙跌跌撞撞从二房门前飞快的消失了! 晏淮待做完这些后,脸上立刻重新换上了一贯温和有礼,此时还带着十分亲切的神色,转身笑着冲欲言又止,皱着眉头满脸担忧的柳氏与夏立齐温声道:“岳父、岳母,既然无事,那我们回屋继续用膳吧,别让不相干的人搅了咱们的兴致。” “……好。” 陪锦绣回门,恰是在第三日,而第三日过后,皇上给晏淮开的三日婚假,也结束了,第四日清晨,晏淮只能够乖乖去上早朝。 而在第四日清晨,看着锦绣如同八爪章鱼趴在他身上的样子,手下是一团温香暖玉触感,晏淮终于深深切切体会了一把芙蓉帐暖日春香、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虽然如今他暂时不是君王,可这小妖精,真是磨人。 晏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屏气敛神,将控制住自己的意志力,从床上慢慢的爬了起来。 锦绣这会儿睡得沉,身边少了一人,她也没有在意,只是伸手又一把扯过了被子紧紧的抱了起来,脸上依旧是一副无忧无虑的睡容,看的晏淮牙有些痒痒,忍不住张嘴在锦绣睡的粉嫩嫩的脸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锦绣感受到了脸上湿润润又有些痒痒的触感,忍不住探手去打,嘴里也不觉呢咛了一句。 而晏淮也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这一咬一听的锦绣的娇声呻吟,他的自制力瞬间崩盘,干脆有脱了鞋子上床,好一番温存。 直到屋外安庆当晏淮忘了早朝之时,小声在窗边叫唤了好几声,才引得晏淮不耐烦回应了一句。   ☆、157| 第124章 ·π 第149章 晏淮在床上倒是十分恋恋不舍,而困顿不已却还是被晏淮闹醒了的锦绣,却是不耐烦极了,听到外边喊声,直接不耐烦推了推身上这个男人,开口催促道:“快去上朝了,万一迟到就不好了!” 她虽然想要极力表现自己的不耐烦,可因着方才经过一场□□,声音软绵绵的又没力气,埋怨之意反倒有了几分撒娇的味道,而一张比方才粉嫩嫩更添了几分红霞的小脸,越发美艳动人,也引得晏淮更加恋恋不舍的又低头亲了亲锦绣的小脸,不过这一回,不知是时辰真的来不及,还是晏淮真的瞧出了锦绣眼里的羞恼之意,他倒是没有再继续纠缠着缠绵,而是深吸了一口气,撑着手臂从锦绣身上翻落,又下了床后,摸了摸锦绣的小脸,柔声道:“反正无事,你多歇会儿,等我下了早朝,回来与你一道儿再歇息。” 说罢此言,不等锦绣翻白眼,他便笑呵呵的将床边两头的床幔放了下来,细细的替锦绣遮住了外边的光线,也将锦绣躺在床上曼妙的身姿遮挡的严严实实了,这才开口叫了外边伺候的人送进洗漱用具。 自从晏淮娶了锦绣后,贴身伺候之事,倒是从来不假于人手,让丫鬟们伺候,晏淮怕锦绣吃醋,而让小厮内监进屋伺候,晏淮又会自己吃醋,好在他也从来不是个娇生惯养,没了底下人伺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男人洗漱起来,总归是比女人快许多。 锦绣躺在床上,手支在脑袋下边,轻轻打了两个哈欠后,正打算闭目养神再睡上一会儿时,床两头的床幔却又被扯动了起来,不等锦绣转身,一个微微带了几分水汽的高大身体便从她的身后将她抱了一个满怀。 对方抱的轻柔,可锦绣却没有半点风花雪月的心思,只不解风情的用力拧了一下挽着她腰的两只手,咬牙啮齿道:“还闹我,快去上早朝,再烦我,今晚你就书房睡去!” 说罢此言,锦绣便将被子拉扯上来,高过了脑袋,直接将整个脑袋都给捂上了。 晏淮脸上却是浮起了一抹好笑的神色,只耐心的将锦绣脑袋上的被子给拉扯下来,轻声安慰:“好好好,不闹你不闹你,别捂着脑袋睡觉,我这就走了。” 这才新婚三日,就要被娇妻罚去睡书房,晏淮倒真有几分哭笑不得,不过时辰也的确是不早了,瞧着锦绣眼下又是一片青黑,怕是真歇息的不好,晏淮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又小心的替锦绣遮严实了床帏,便走出了屋子去。 门吱呀一声合上,锦绣也终于能够睡一个好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再三被打搅了睡意,锦绣虽然身体疲惫的紧,可闭上眼睛躺了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有太多的睡意。她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一样不能够入眠,竟还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只觉得晏淮睡在她边上,用自己的手给她当枕头,睡在他怀中的时候,她是睡的最安心的…… 打住打住…… 锦绣一想到这个念头,便连连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瞎矫情,她这才和晏淮睡在一处几日,感情她之前那十几年,都没睡好? 既然翻来覆去没有什么睡意,锦绣也不愿意这么躺在床上干合眼,干脆也起了身,叫了人进来伺候。 她这三日净顾着和晏淮胡闹,王府里的一干子事物,都还没有接上来,甚至连了解都称不上。晏淮倒是大方,只说锦绣爱管便管,不管便让底下人管着,总归不怕那些人会来糊弄他们,但锦绣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嫁了晏淮为妻,做了这王府女主人,也不能够真像晏淮所说那般,只当一个甩手掌柜。 这边锦绣刚起身,让夏竹伺候着她简单梳妆后不久,还未等她吩咐让夏芍将王府里的一些账本之类的物件拿来时,却听得底下有一名小丫鬟来报,只说是宝亲王妃与宝亲王世子一道儿来了。 锦绣闻言,心里倒不觉得奇怪,毕竟晏淮与宝亲王交好,夫唱妇随,宝亲王妃总归是会过来拜访的,只是锦绣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早,毕竟今日才是她和晏淮新婚第四日,不过宝亲王妃这种并不顾忌的态度,倒也恰恰证明了晏淮与宝亲王的交情非比寻常。 锦绣接见宝亲王妃时,只做了最最家常的打扮,而宝亲王妃毕竟是出门会客,身上穿了比较隆重的宫装,头上也绾了繁复的发髻簪了华丽的钗环,她长得娇美,五官之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一双大眼睛,虽不至于可以与日月争辉,但细细描画后,瞧着,也是顾盼生辉,让人打心眼里便喜欢。 一进屋,宝亲王妃刚刚带着自己的儿子与锦绣见了礼,这边锦绣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止的时候,她已经飞快的行完了礼,然后瞧着锦绣那张美丽的脸蛋,便啧啧称赞起来了:“三哥可真是好福气,原本以为,三嫂你上回盛装之时,已是极美,未料今日只是简简单单未加打扮,却也不输先时,我瞧着,就觉得三嫂是我们几个妯娌里长得最美的一位,可笑大嫂那头还总觉得自己姿色出众,却不知和三嫂一比,那便是顽石与美玉!也亏得三嫂长了如此容颜,所以不需与我们这些俗人一般,平日里还要用脂粉来修饰……” “……” 若非知晓宝亲王妃一向都是心直口快,且没有坏心,锦绣听着她这话,几乎都要以为对方是在挑拨离间了,而且宝亲王妃的夸赞实在是太过于直白,便是锦绣自小常听别人夸她长得好的话,这会儿都有些受不住,她只好连忙笑道:“我就是个惫懒的,想着今日反正不出门,所以懒得收拾,弟妹来做客,想着是自家人,所以也就没有打扮,还望弟妹别怪我失礼才是。” “瞧三嫂这话说的,三嫂能这么亲切的见我,那是与我亲近,又怎么能说是失礼呢,这是我的荣幸……” 锦绣眼瞅着这位弟妹又打算长篇大论的模样,她连忙开口阻止道:“弟妹,这边是辉儿吗?” 锦绣觉得,这位弟妹与四弟,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先前那位宝亲王,锦绣的印象也是十分的深刻,也是个热情话多的,一说起来,便会没完没了,与宝亲王的自来熟不同,宝亲王妃虽然也热情亲切,却到底没有那么的自来熟,可能是与锦绣这是第二次见面,并不熟识,也怕说话一个不恰当会得罪锦绣,所以话语之间,夸赞奉承居多,客气成分比较浓,听一两句还好,听多了,锦绣也有一些受不住。 恰好锦绣的目光又对上了被宝亲王妃抱在怀里正大眼晶晶亮瞅着她的跟个白玉粉团似得小胖子,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向来喜欢小孩子,尤其是长得可爱的小孩子。 宝亲王的这个嫡长子晏辉,长得胖嘟嘟虎头虎脑,瞧着与宝亲王十分相像,而一双大眼睛,却是遗传了自己的母亲,就跟个黑葡萄似得,可爱极了。 宝亲王妃低头一瞅自家儿子,也是乐了,只是憋着笑冲着锦绣轻声道:“这瓜娃子,和他爹一副德行,瞧见美人儿就移不开眼睛,三嫂你长得太美了,他这是看美人看呆了呢!” 正说着,仿佛是验证宝亲王妃的话一般,晏辉突然伸出了自己胖嘟嘟跟一节一节白嫩莲藕似得小短手,朝着锦绣方向挥动,嘴里不住的喊着:“抱!抱!抱!” 他年纪尚小,还不会说太多的词,连字眼都吐得不是很清楚,可是他嘴里只吐一字,配合上他的动作,锦绣自然明白过来晏辉所要表达的意思。 锦绣瞬间被晏辉逗乐了,而宝亲王妃却是被自家儿子这与自家夫君一样自来熟的性格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轻拍了一下晏辉的小手,嘴里嫌弃的说着:“得了,你这么胖,你三伯母这么娇弱,哪里受得住你的重量,还是乖乖在你娘怀里躺着吧,少给你娘我瞎折腾!” 说完,她又轻笑的冲着锦绣轻声道:“三嫂不必理会,这孩子,和他爹一样,就爱折腾人。” 锦绣明白宝亲王妃说这话,完全是因为怕她为难,所以才先声夺人,避免她待会儿左右为难,不过她倒是不怕麻烦,在家里的时候,她也常抱自己的小侄子,像他们这样的勋贵人家,哪个孩子不是好吃好喝贡着,但凡孩子身体康健一些,好养一些,基本上都是白白胖胖,锦绣的侄子比晏辉还要胖些,重量更重一些,锦绣一样抱的稳稳当当,更何况,较弱一词用来形容锦绣,还真是有些违和! 锦绣连忙摇了摇头,主动伸出手笑着:“没谁儿,我就喜欢小孩子,弟妹就让我抱抱辉儿好了!“ 正说着,晏辉仿佛是瞅见了锦绣的举动,小手挥舞的越发厉害上了,整个身体都往锦绣这头探去。 宝亲王妃无奈,只好将自己儿子放到了锦绣的手中。 而一等着晏辉跑到锦绣的怀里,锦绣才明白宝亲王妃所言的难带之意,虽然晏淮是比自己侄子轻些,但架不住这一位,闹腾的紧,而且小脑袋只往锦绣的胸前凑去…… 还真是个好色的。 锦绣哭笑不得,而宝亲王妃更是被自家儿子的举动臊的不行,眼前儿子越来越过分,打算把自己的口水往锦绣脸上抹了,宝亲王妃连忙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将晏辉从锦绣的怀中抱了出来,干笑赔礼:“三嫂真是对不住,这孩子闹腾到你了吧!” 说罢,又是轻轻拍了一记在自己怀中还不给安静下来的儿子,又是朝着锦绣尴尬的笑着。 锦绣瞧着宝亲王妃也被小胖子折腾的够呛,连忙笑道:“没什么,小孩子就要活泼些好,弟妹也累了吧,要不把辉儿放在榻上,让他自己玩,我屋里还有一些小玩意儿,我让丫鬟拿来给辉儿玩!” 锦绣自小到大,晏淮还真给她送了无数的小玩意儿,如今都原模原样从夏家运了过来,放在屋子里,正好可以拿来逗小孩子。 宝亲王妃见锦绣对于晏辉的喜爱不做假,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按照锦绣说的办了,而后又轻声道谢:“真是多谢三嫂了,平日里我都带不住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成日闹腾还不累!” “小孩子就是这般!” 锦绣轻笑说了。 一等着安排好了晏辉,这边锦绣与宝亲王妃便说起了话来。 锦绣也觉得,宝亲王妃是无事不登八宝殿,今日来肯定是有些事情,而宝亲王妃也的确是有些事情,见儿子玩的安心,便与锦绣轻声说了起来:“三嫂,大嫂偏偏选在你刚刚新婚不久,以王妃的身份第一次加入圈子社交之时开赏梅宴会,这不是有心要给三嫂你难堪吗?” “赏梅宴会?” 锦绣有些疑惑,而宝亲王妃点了点头,又轻声道:“是啊,早上我收到请柬,便气的厉害,赶紧过来与三嫂你说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好像没有收到。” 锦绣犹豫着,吐露了实情,她也的确是没有收到请柬,但这会儿,锦绣和宝亲王妃都不觉得,恭亲王妃会挑在这个时候举办赏梅宴,会是无意,显然是针对锦绣而来,也定要请锦绣的。 可若是要送请柬邀请,按照送请柬的顺序,怎么瞧着,锦绣都该比宝亲王妃还要早上一些,毕竟晏淮为长,晏翰为次。 如今对方故意将顺序颠倒,甚至可能让锦绣在很后边的时候才收到请柬……这显而易见,对方是有意在昭示瞧不起锦绣的意思。   ☆、158| 第124章 ·π 第150章 宝亲王妃的性格直,闻言当场便站了起来,愤慨的对锦绣道:“大嫂这般做,太过分了!” 锦绣没有说话,只是心里的感受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虽然知晓两家关系并不和睦,可是用这种方式给她下马威,未免太过分了。 而宝亲王妃见锦绣并不说话,自己却是忍不住连声道:“三嫂,这件事情决计不能够这般算了,不然日后京里所有的人都只当你好性好欺负了,咱们一定要去找大嫂要个说法,若是大嫂不肯与你道歉,便是闹到宫里去,也不能够轻易罢休。” 宝亲王妃的情绪表现的比遇到了自己的事情还要焦急,锦绣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能够将这件事情声张,毕竟恭亲王妃既然敢这般做,便肯定有把握来应对咱们上门质问。” 更何况,宫中那几位,除了皇上或许还会帮他们,太后和皇后,锦绣觉得,别落井下石,便已经很不错了。可皇上毕竟日理万机,先时在晏淮与她的这桩婚事上插手已属十分难得,也不可能成日里管着养子媳妇之间那点子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的争执。 真闹大了,指不定难堪的还是她们自己。 宝亲王妃闻言也有些沉默了,方才她是愤慨出口,锦绣这么一说,她自然也明白,恭亲王妃想要找理由推脱这桩子亲事,其实十分容易,她完全可以说,自己忙忘了,也可以说是底下人疏忽,随便找个替罪羊出来,她们便不好追根究底了。毕竟锦绣才嫁给晏淮为妻,是新晋的燕亲王妃,也是她们妯娌之间的新人,一开始进门,便表现的过于强势与斤斤计较,也会给她带来不太好的名声。 可是这么算了,宝亲王妃只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她左思右想,突然大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忍不住笑眯眯抬头看着锦绣轻声道:“三嫂我有主意了,你也在明日举办一场宴会如何?” “我举办宴会?” 锦绣闻言诧异的看向了宝亲王妃,而宝亲王妃却是越想这个主意,越觉得自己出了一个绝好的好主意。 “是啊,你也举办一场宴会。”宝亲王妃肯定的点了一记头,见锦绣没有马上答应,以为她是有顾虑,又是连忙道,“三嫂你不必担心宾客问题,我有不少认识交好的朋友,她们肯定会给面子来咱们这边的宴会,而且三哥在朝上人缘极好,那些个大臣官员的夫人,也肯定会给你这个面子。这举办宴会只要先把请帖做出来,其他的事情,待会儿吩咐下去,让下人们赶紧筹备,明日还是来得及的。” “我明日举办宴会,不是在和大嫂打擂台,更何况,大嫂的名目是赏梅宴,我又有什么名目呢?” 锦绣也不说答应或是不答应,只是开口继续问着宝亲王妃。 宝亲王妃闻言却是笑了,立刻答道:“这点我早就与三嫂想好了,三嫂也办个赏梅宴,而且我保证三嫂的赏梅宴比大嫂的更为出彩!” “嗯?”锦绣诧异的看向了宝亲王妃。 宝亲王妃却是颇有几分狡黠的笑了起来,看着锦绣轻声道:“三嫂,我可是知晓三哥在京郊有一个好庄子,里边一处靠着温泉山头,四季如春,栽种了大片桃花林,另一处,温度随四季而动,如今正值冬季,那大片的梅花林子定然怒放之中,小小一处庄子,可谓是冰火两重天。据说三哥都已经将那个庄子当成聘礼送予你了,自然是可以由你做主,明日咱们的宴会就摆在那处庄上。说来,我也早有所耳闻那处庄子,但一直未曾有机会去瞅瞅,如今倒可以沾光去那儿游玩了!” 锦绣听罢宝亲王妃所言,心里自然也是起了向往,当初她与晏淮成婚之前,只收到了一叠厚厚的房契地契,据说庄子就有好几个,但一张纸,里边的记载却是太简单了,锦绣自然也不可能从一张契书上看出个具体情况来,倒是不知道,那个木盒子里,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座神奇的园子。 锦绣虽然对于宝亲王妃提及到的庄子很感兴趣,可对于举办宴会与恭亲王妃打擂台的事情,却显得意兴阑珊。 一来是她自己本人性格也不是个争强好胜的,虽然此事上恭亲王妃对她啊十分冒犯,可多得是办法来对付对方,她根本不必要选择这么一个费时费力的法子,甚至,这个法子显得她整个人过于争强好胜。 二来还是那句话,她毕竟是新媳妇,而晏淮对外表现的一贯平和,她作为晏淮的王妃,自然得夫唱妇随了才是。 当然,宝亲王妃替她谋划的也有道理,若是她对此事真的无动于衷,显然外人也会觉得她这个燕亲王妃实在是好欺负。她也自知自己的硬伤,身份太低,在这群妯娌之间,本就是显得有些说不上话,若还是任人搓揉的性子,估计日后谁都不会把她当一回事情。 晏淮虽不需要她对外交际,替他夫人外交,里外斡旋,但锦绣还是有自觉决计不能够拖了他后腿。 想到了这里,锦绣倒是未加犹豫,只是轻声笑道:“那处庄子说来我还没去过呢,又如何理得清拿出来招待大家,等过些时日,我再让人收拾了宴请宾客,届时弟妹可一定要给面子过来。” “嗯?” 宝亲王妃闻言,面上微微有些吃惊,而锦绣则又继续道:“这宴会之事,匆匆而成,只怕不够尽心,我刚嫁进来,到底稚嫩,还是等过些时日再筹备,届时弟妹可一定要过来帮帮我。” “……这个自然。” 宝亲王妃并非是蠢人,锦绣的话说到如此,她自然也听得出锦绣并不想在明日再举办一场宴会与恭亲王妃相争,虽然心中十分失望,也以为锦绣是不敢去争,隐隐为锦绣是个绵软性子微微失望,但她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锦绣却又轻声笑道:“弟妹今日过来,只怕是想把小侄子抱过来与我瞧瞧,我也给辉儿准备了一份礼物,还请弟妹千万别推辞……大嫂赏梅宴之事,我仿佛没有听过,既然也没有收到请柬,明日我只怕也不会出现在那宴会上,毕竟待会儿我家王爷回来,就要带我去京郊庄上游玩,届时便是听到音讯想要赶回来,只怕也是来不及了!” “三嫂……” 宝亲王妃微微惊喜抬头看向了锦绣,若说原本宝亲王妃还是失落于锦绣的退让,那么锦绣这一计,却是让她倍感惊喜。 虽然她先前的计谋的确是达到了对于恭亲王反抗的效果,但未免有一种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意味,锦绣若真这么做了,多少会让人有些诟病。 如今锦绣选择避开,假意不知此事,没收到消息,也没有去参加恭亲王妃的赏梅宴会,真较真的说起来,却是恭亲王妃的大大不是,别管私底下几家王爷闹得再厉害,他们几家王府之间存在多少的竞争,可那都是暗地里的,你若是将此事延生到了明面上,便是你的不对。毕竟皇上如今还坐在那个位置上,瞧着身体康健,自然不乐意见到底下几个养子因为在他还好好的时候,便为着他屁股下的那个位置闹得不可开交。 待到明日恭亲王妃赏梅宴一办,而锦绣这一位京中最受瞩目的新晋燕王妃却并未出现,偏偏锦绣又是恭亲王妃的弟妹……有心人自然是会好奇,而这事儿也不难打听,自然会马上知晓,恭亲王妃没及时将请柬送到燕亲王妃手中,燕亲王妃如今人都不在京里了。 恭亲王妃若是解释说,自己或是底下人疏忽送迟了,想将这事儿再推到锦绣身上,但那时间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连她这个宝亲王妃都已经收到了请柬,为什么偏偏会漏掉排在第三位的燕亲王妃。便是有人替恭亲王妃说话,阐明其不是有意之意,她那位好大嫂在这件事情上的做法,也难免会让人指指点点。 说到底,还是锦绣待会儿要去京郊的时间点太巧,不迟不早,恰好让恭亲王妃想将责任推到锦绣身上,都不好推去。 宝亲王妃自然乐得看成日里趾高气扬的大嫂吃瘪,闻言自然欣然应了,连连笑道:“那我便谢过三嫂给俊儿的见面礼了,咱们家俊儿可是要发财了!” 锦绣只笑着摇了摇头。 送走宝亲王妃不久后,锦绣便让夏芍和夏竹二人赶紧收拾起行囊包裹,准备一等晏淮回来,便求着晏淮带她去那冰火两重天的庄上好好游玩。 锦绣也是有极大的把握晏淮肯定不会拆她的台,毕竟她给自己这次游玩可是找了一个最最恰当的借口,为了反击恭亲王妃对她的冷落。 锦绣越想着,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十分好,又可以玩,又可以反击恭亲王,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可以去游玩,这点上,锦绣觉得,自己得好好感谢这位好大嫂,毕竟若是平日里自己求着晏淮带她出去玩,晏淮是会应允,可也一定会收取好处。   ☆、159|第124章 ·π 第151章 家有娇妻,一向战战兢兢工作的燕亲王殿下,此次也难得上完早朝便立马不见人影。 而锦绣也在送走宝亲王妃后不久,便迎回了自己的丈夫。 锦绣一瞧见晏淮回来,原本还坐在榻上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账本,却是立刻崩了起来,跟个小兔子似得蹦到了房门口去迎接。晏淮脚还未踏入房内,便听得锦绣娇声软语、连连出声殷勤道:“王爷,要不要先把衣服换了,还是我给您先倒杯茶,您先解解渴?” “……” 晏淮就跟见了鬼似得瞅了锦绣一眼,眼里带着不可思议,却又好笑的神色。 而锦绣则是心虚的回以甜甜一笑。 这一笑,晏淮更觉得有问题了。 他何时见过这小丫头有这般殷勤的时候,通常这种情况,都是有事相求,或者是她做错了事情的时候。 他没忍住,伸手敲了一记锦绣的脑袋,无奈开口:“好好说话,究竟有什么事情?” 锦绣捂着脑袋,刚想做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闻言却是立刻扁了扁嘴巴,伸手拉住了晏淮的衣袖,开口轻声道:“我这不是听四弟妹说,咱们有一个京郊庄子,有温泉,而且一处庄子,两处景色,可谓冰火两重天,便想着……” “便想着我带你去玩?” 晏淮好笑的看着几乎是要将自己蟒袍阔袖拉扯成了豆腐干模样的锦绣,却并没有开口阻止,只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锦绣闻言连忙抬起头,一双晶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连连点头。 晏淮实在没忍住,伸手捏了一记自家小娇妻的嫩脸,而不等锦绣露出不满的神色,她便立刻装作正人君子模样,捂嘴轻咳了一声,而后勉为其难道:“这倒也未尝不可,反正明日恰是沐休之日,我也无事……” “那我们马上就出发吧,我行礼都让丫鬟们收拾好了!” 锦绣倒是没料到,晏淮竟然会这般好说话,她都还没有抬出那个最有份量的理由来呢! “……等等!” 晏淮伸手拉住了锦绣的手,锦绣不妨被拉了一个正着,一把跌入了晏淮的怀中,而晏淮揉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却是慢悠悠开口道:“这带你去庄上,倒也是未尝不可,可总得给点辛苦费吧!” 锦绣靠在晏淮的怀中,看着已经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的那只手,没忍住,伸手拍了一记晏淮那只鬼祟的手,而后开口道:“我这可不是单纯为了玩儿,今天四弟妹来咱们家的时候,和我说了一个事情,恭亲王妃明日要举办赏梅宴,宝亲王妃一大早便收到了请柬,可我到现在都还没收到……” 锦绣话说到一半,倒也没有抱怨,只是戛然而止,只将实情说了一个清楚。 而晏淮闻言,眼里目光微微闪烁,他并未蠢人,自然立刻便明白过来里边的意思,他低头看向了锦绣,瞧见锦绣的眼里并未有所不满与委屈,这才放下了心,只不过,恭亲王妃这般故意轻视对待锦绣的时候,还是让他没忍住皱了一记眉头,眼神更是暗了一下。 锦绣瞧见晏淮没有立刻给出满意的答复,脸上顿时有些不满,她忍不住伸手又拉扯了一记晏淮的衣袖,轻声又道:“你快说,带不带我去?”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轻,但语气可一点都不轻柔。 晏淮瞬时又被锦绣给逗乐了,他伸手握住了锦绣抓着她衣袖的小手,开口打趣道:“行了行了,再拉下去,我这好好一件衣服,都没得穿了!” 锦绣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小动作,立刻吐了一下舌头,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而晏淮却又刮了一记锦绣的小脸,俯身低头偷亲了一下,然后轻声道:“不就是去庄上游玩吗,瞧你这绞尽脑汁的,行了,我吩咐安庆去套马车!” “相公,你真好!” 锦绣欢声雀跃,一张小嘴儿更是跟抹了蜜似得。 但也仅限于这小小一句甜言蜜语,说完后,她便立刻将自己的手从晏淮的手中抽了出来,就跟个小喜鹊似得,上上下下,叽叽喳喳的开始支使起了丫鬟。 因着锦绣一早便打了这般心思,东西其实是早已经收拾好了,只等着马车套上,她们便立刻出发了。 说来倒也是巧,这头锦绣和晏淮乘坐的马车刚刚离开没多久,另一边,恭亲王府遣来送请柬的人来了。 这一前一后,恰好错开。 晏淮在京郊的庄子离燕亲王府有些远,从京城出去再到庄上,前前后后,得有两个时辰的路程。 锦绣昨夜没歇好,早上又起的早,一坐上马车,便有些困乏之意,加上这马车打造的十分舒服,走动起来,只有轻微的一颠一颠感觉,车内又是暖炉熏烤着,暖烘烘的十分舒适,锦绣的眼睛眯了又眯,睁了又睁,实在是睁不开眼睛,终于放弃了挣扎,干脆眼睛一合,抱着晏淮的手臂睡下了。 晏淮可不想一路只看着锦绣的睡颜过去,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锦绣的小脸,想要唤醒她。 而锦绣却实在困顿的厉害,只是又撒娇似得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晏淮的手臂,晏淮一颗心瞬间化成了一腔柔水,无奈的摇头认命,只好小心翼翼将锦绣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让她保持了平躺的姿势,自己则是捡起了放在马车内的一本书打发时间。 于是这一路,锦绣睡的十分香甜,而晏淮,却过得十分难捱。 等到马车停在庄前的时候,他的腿脚都已经麻了。 锦绣坐在马车角落里一边整理着自己睡乱了的头发,一边心虚的冲着晏淮甜笑。 晏淮却也大方的回以一笑,一边揉着自己的腿,一边笑道:“原来想与你在马车里做些有趣的事情,既然没做成,那便要在别的地方讨回来了!” 正说着,锦绣便听到了外边拉车的马儿一阵响鼻。 锦绣的脑子里不可避免的浮起了一个字眼:马/震。   ☆、160|第124章 ·π 第152章 锦绣脸上尴尬的不行,屁股则是左右摇晃,仿佛是被什么咬了一般,坐立不安。 晏淮虽然没有神通广大到能够清清楚楚的知晓锦绣脑子里所想的,可锦绣的这份深情,这副神色,他却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他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把抱过了锦绣,将嘴贴在了锦绣的耳边,嘴里呼出的气息暧昧的喷在锦绣的耳朵边上,痒痒热热,也让锦绣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好了。 她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整个人仿佛就跟个烧熟了的虾子一般。 而晏淮却并没有放过锦绣,只是轻声道:“咱们进庄子里,里边有许多好玩的!” “好玩”那么纯洁的二字,却被晏淮说的如此暧昧不清,锦绣看了一眼晏淮,有一种想要拍一拍自己的脸蛋,好让自己清醒的冲动。 她绝对不能够再跟着晏淮的思路走了,不然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锦绣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根本没有发现,自从嫁给晏淮后,她自己,早就掉入了晏淮的坑里,便是不想跟着晏淮的思路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晏淮绝对是玩弄心术的高手,锦绣这头刚起了一丝警惕,刚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对他有所警惕防备,晏淮便立刻冲着她收敛了方才的不正经,只笑着开口道:“既然已经到了庄上,你又是第一次来,我带你先好好逛逛。” 锦绣听到这话的时候,怀疑的转头看了一眼晏淮,毕竟方才那么不正经的晏淮,这会儿这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实在是可疑。 可是,晏淮的神色十分的自然,仿佛是真的突然想到了,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并没有什么不怀好意的意思。 锦绣心里渐渐放松了警惕,决定相信晏淮一回。她就跟个小羊羔似得,乖乖点了点头。 这处庄子,能让宝亲王妃有所耳闻,并且赞不绝口,自是有它的独特之处,刚刚下了马车,锦绣还未来得及看庄上过来行礼的管事,便被庄子整体的风貌给吸引了注意力。 柳氏在京郊也有庄子,并且还给锦绣陪嫁了几座,锦绣也被柳氏带着去瞧过自己的名下的那些庄子。 那些庄子整体,自然是挺大的,可也是包含着庄子附属的田地,里边的房子,还真是有些小,虽然也有建的不错的,可整体房子都建的挺小的,而且绝对称不上华丽精巧。 晏淮这一处,却恰恰相反,虽然比不得京中华丽的燕亲王府,但房子是真的大,而且整体建筑别具风味,有一种雕梁画柱,江南建筑的风味,真正算得上是度假山庄了。 锦绣有一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到里边去瞧瞧的冲动,晏淮看着锦绣这副着急的摸样,笑了,只是简单的交代了庄上管事几句话,便屏退下人,亲自领着锦绣慢慢走着开始参观起了庄子。 “如今天儿冷,你怕是受不住去打猎,不然我倒是可以领你去庄子后边那片林子去溜达溜达,不过咱们靠近咱们后院的那片林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温泉暖和,倒是经常有见到动物在那块儿溜达,明日我带你去瞧瞧。” 锦绣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被刚刚入府时便看到那大片梅林给吸引住了。 简直便是太美了,锦绣不会附庸风雅,去认梅树的品种,她只觉得,这片梅林,太大,而树枝上的花,开的太艳。 有艳红的、有粉红的,还有洁白的……一阵寒风吹过,嗖嗖有枝桠在响动,而梅花瓣儿被吹落,洋洋洒洒飘浮在空中,在风中,锦绣伸出手,便抓到了一片,鼻翼之间,更是暗香浮动。 若非气候实在冷的厉害,而晏淮又是再三催促,锦绣还真想再多瞧上几眼。 但晏淮却一直表现的仿佛对于这片景致并不上心,反倒是不满的开口道:“如今来瞧,还不够好看,等下了雪再过来,才是真漂亮。” 说罢,他又颇有几分诱惑的开口道:“不是一直嚷着想去泡温泉吗,我带你到里边去。” 锦绣闻言也并未多想,心动点了点头,任由晏淮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走去。 锦绣下马车的时候,身上是披了一件白色狐狸皮大氅,手上拿着小暖炉,还被晏淮拥着,自然是不冷,可是越往庄子里边走去,她却越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渐渐有些热了起来,她原本以为是自己走的多了,运动才会发热,可走到后边,才发现不对劲,这从里边吹出来的风,竟然不是冷的,而是热热的、带着一股子潮意,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因为庄子里头的温泉所致。 而当锦绣看到眼前栽种成一排一排的桃花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远远过来时,她其实就有看到这片粉色桃林,但当时却以为还是梅花,等到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桃花,除了桃花之外,另有不少在春夏季才会有的花木在其间盛开着。锦绣一瞬间,只以为自己是从冬季走到了春夏。 果然是冰火两重天,名不虚传。 待到被晏淮带到了室外一处温泉眼里时,锦绣是美景看得多了,见怪不怪,对于这处庄子里,在户外开凿了这么大片的温泉池子,一点都不稀奇。 温泉池里冉冉升起的热气,让锦绣觉得自己裹得厚厚的身体都要开始冒起了热汗,她真想脱掉大氅时,晏淮却立刻善解人意的将她手中的暖炉移除,又是解开了她大氅上的绑带,替她将衣服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锦绣对于晏淮这份殷勤,立刻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晏淮只是微微一笑,在锦绣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将锦绣身上那件桃红色织锦百蝶穿花宫装也给解开了扣子。 锦绣不觉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晏淮,晏淮却十分无辜且淡定的开口道:“这儿热,你这件冬衣穿着,不热吗?” 锦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她的确是很热,热的背上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但总归理智还有一刻尚存着,她还是开口说了一句:“不太好吧,万一有下人过来,咱两衣冠不整……” 锦绣的话还未说完,却瞧见自家这位王爷,早已经是外衣褪去,衣冠不整了。 晏淮笑眯眯的贴着锦绣,一边伸手解着锦绣的宫装,一边轻声道:“我早就吩咐底下人,让他们别到这边来,不会被发现的。” 正说着,晏淮的手,已经灵巧的将锦绣衣服上的扣子全部解开了,宫装瞬间从锦绣身上滑落,只留下锦绣一身梨花白中衣站在温泉池边,仿佛不胜凉风娇羞,晏淮身上也是同色一款素白亵衣,大尾巴狼也终于露出了尾巴,他不怀好意的抱着锦绣,笑嘻嘻道:“瞧你都出汗了,咱们下去泡泡。” 说罢,燕亲王殿下发挥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扒掉了自家王妃身上的衣服,在自家王妃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便被拖入了水中。 什么叫做鸳鸯戏水、什么叫做打野战,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 今日的锦绣,算是彻彻底底、结结实实、从头至尾都体会了一把,她整个人混混沌沌,就跟一个初生的小婴儿一般,光溜溜又迷迷糊糊,又仿佛是一条放在热水里的水煮鱼一般,整个人儿都要给冒烟了。 最后她疲累着眼睛半梦半醒昏睡过去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 等到锦绣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了暖烘烘的屋子里,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另换了一身素色亵衣,她身体关节酸疼的仿佛不是自己,身体里还有一丝异样,但不至于难以忍受,她撑着手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屋子里门窗都关闭着,只点了一盏小小的蜡烛,光线十分昏暗,但锦绣还是看清楚了屋子里的摆设,她看到在床边放了一套粉色宫装,倒也没有冲着外边叫人,只是自己慢慢的捡起宫装简单穿戴上了,而后她从床上走了下来,汲着绣鞋,慢慢走到了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 等到窗户被推开,锦绣的眼里透露出了一丝惊讶,屋外引入眼帘的,是温泉边上那片桃花林,更为惊奇的却是,此时的天空,竟飘落着白色雪花,不大,但很细密。 锦绣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接,但屋檐延生的太长,手够不着。 锦绣干脆走出了屋子,屋外仍然未见晏淮、也不见底下伺候的人,锦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想到先前晏淮说过,已经吩咐底下人别来这边,她也就放了心,披着洒金艳红长披风,又披着一头长长的乌发,就这么简单的慢慢朝着外边的院子小径慢行着。 虽然这边的路锦绣只走过一回,但这路径十分好记,两边各有繁花引路,锦绣倒是并没有走错,径直打算朝着梅林走去。 锦绣倒也并未注意眼前的路,注意力一直被雪景与两边的精致吸引着。 在最里边的庄子里,可能是因为温泉热气影响,鲜花依然娇艳怒放,而雪根本无法堆积在地面上,但随着锦绣慢慢的往庄外走去的时候,便发现地面上的雪花慢慢的有一些增多了,而温度也越来越低。 梅花林,渐渐的出现了不远处。 雪花纷扬,雪白的堆积在了枝桠、地面上也堆积了薄薄的一层,枝头的梅花在这样的风寒中,却越发暗香浮动、身姿妖娆。 锦绣的目光有些直勾勾的瞧着,心中越发动心,说来,她家也种了不少的梅花,却锦绣这会儿却觉得,这片梅林,却是美得多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也没有注意旁的,朝着梅花走过去时,在快要靠近假山处,走进梅林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就砸离她不过五米距离远的地方,竟然突然走了一行人,而且都是大男人。 锦绣忍不住伸手裹了裹外衫罩子,又整了整披风,虽然发型有些散漫,但锦绣倒也不以为意,只当来人是这庄上的管事,或是她们带来的底下人。 可等到走近时,看到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时,锦绣却是有些迟疑了,她看着眼前这个保养得意、身着宝蓝色蟒袍的男人,看着他脸上与晏淮又几分相似的脸庞,后知后觉迟钝的露出了大惊失色。   ☆、161| 第124章 ·π 第153章 对方的身份,锦绣便是再想要欺骗自己,都无法认为的对方只是一个下人,毕竟她身上穿着的蟒袍,已经表明了他高贵的身份。 本朝对于服饰规定较为严明,四爪蟒袍只有亲王才能够穿,而对方瞧着虽然保养得宜,看起来很年轻,也就比晏淮年长一些的摸样,可因着皇上膝下并无亲子,所以晏淮这一辈,只有皇上收下的四位养子才封的亲王之位,而那四位,恰好锦绣都看见过。 人瞧着不老,又是亲王位,又能够出现在这个庄子里,最重要的是,对方与晏淮长得还有几分相似,这会儿,一个人的身份已经在锦绣的脑海里呼之欲出了。 晏淮的亲生父亲,定亲王。 可是,锦绣又觉得不可思议,晏淮的亲生父亲定亲王不是应该呆在封地吗,如何会出现在京郊庄子里。 要知道藩王可是不能够随便离开封地的。 锦绣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了诸多念头,但最终全部都压抑下来,她如今打扮实在是不能够见客,也不适合正面迎上。 她下意识想要退后两步,避让到一边,她毕竟是燕亲王妃,便是想要躲开,也绝对不能够落荒而逃,相反,正常情况下,对方遇到她这样的情况,也应该装作若无其事,径直离开才是。 可是谁料到,锦绣这边脚步刚刚一到道路一边,想要避让开,对方却突然走到了锦绣跟前,停下了脚步,只拿眼睛打量着她。 锦绣原本低着头,谁料到,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双黑底绣蟒纹靴子,她愣住了,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便抬起头看了过去,恰好对视上对方的目光。 只瞧见对方那双与晏淮长得最为相似的眼睛正打量着她,眉头蹙起,眼里透露出的神情,自然不是晏淮看向她时会有的柔情蜜意,相反,他的目光里,透露出了几分厌恶与轻视。 锦绣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如今她还未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却也知道不好轻举妄动,所以她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而对方在打量了锦绣一会儿后,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这就是那小子死活要娶得王妃,简直就是在胡闹!” 锦绣哪里听不出对方语气里所指的那小子是谁,她原本是想忍一忍,毕竟对方身份不明,而且极有可能是那一位,便是不能够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也决计不能够留下太差的印象吧! 可是她根本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直截了当的表示对于她的厌恶,而且锦绣能够感觉的出来,对方表示出来的这份态度,对她的形象早已经是先入为主,根深蒂固了。 若对方真是她那一位公爹,好好一个大男人,要做出一副恶婆婆的样子来,锦绣也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去忍。 她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只简单的说了一句:“您是哪位?” 言下之意,却也有几分有什么资格说这话的意思。 果然,锦绣此言一出,顿时把对方弄得吹胡子瞪眼睛,一副仿佛是被锦绣噎住的模样瞧着她。 锦绣裹紧披风,神色之间颇有几分无辜,又有几分洋洋得意。 最终,这一位只是喘着粗气,吐出一字:“没眼色的东西。” “就是,真是没眼色的东西,都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见了主人家还出言不逊,可不就是没眼色的东西吗?”锦绣说这话其实心里微微有几分心虚,说起来若是这位真是他的公爹,那说起来也是这宅子的主人,可锦绣转而又是一向,对方反正对她的印象已经坏的不能够再坏了,更何况,这宅子,晏淮早就当做聘礼送给她了,地契还在她的手中呢! 锦绣顿时有一种底气十足的感觉。 而这一位,根本没有料到锦绣竟然敢对他冷嘲热讽,这一下子,可真是把他起了个够呛。他伸手指着锦绣,却好半晌儿吐不出一个字眼。 锦绣立刻好心提醒:“这位大叔,你不知道你在那一个手指指我的时候,还有四根手指是在指自己吗?”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气急败坏,锦绣笑呵呵还说再说一句多谢夸奖的时候,突然晏淮出现在了身后,看着锦绣和这名男子的时候,脸上浮起了一丝诧异,他虽然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瞧着自己亲爹一副被气的脸色铁青,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又瞧着锦绣虽然面上笑嘻嘻,眼里却毫无笑意,一副冷笑的样子,便能够猜得出,估计之前二人的相处一点都不愉快。 晏淮分析了一下眼下的情形,立刻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锦绣跟前,将锦绣护在了身后,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晏淮这一举动出来,顿时,锦绣笑开了,而定亲王,却是差点没给这个不孝子气的四仰八叉。 他抖着一只手,指着晏淮,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就这么个东西,你竟然为了护着她,和你亲爹做对,不就是长得一张好脸吗,这样的女人你要多少,难道还会没有吗?何必巴巴娶回家里供着!” 晏淮没有说话,锦绣却是探出了一个脑袋,一副笑嘻嘻故意气定亲王的样子:“我有一张脸就够了,他就是喜欢我长得好看!” 瞧她气不死他! 晏淮听着锦绣的话,知晓自己父亲估计之前做了什么,真的惹恼了锦绣,说来上辈子,锦绣和他的这位父亲,也一直不融洽,但那会儿,锦绣因着身份,倒是一直没有和定亲王正面对上过,也没有这么气死人不偿命过。 这辈子,锦绣能够这般活泼肆意,真的很好。 晏淮决定继续做着宠自家王妃的不孝子,反正他父亲身体康健,偶尔气气也不是个事儿。 晏淮立刻应和锦绣的话,轻声道:“别的女人再好看,也不是锦绣,我只要她一个。” 晏淮这话一出,锦绣心满意足,心里就跟吃了蜂蜜一样甜蜜,脸上的笑容,更是甜死人不偿命。而定亲王,一张原本瞧着还保养得宜的脸,这会儿就跟浸了黄连水似得,皱成了一个干巴巴的烂橘子。 但到底这边还是长辈,晏淮虽然是肯定要站在锦绣这边,但也不想真的做的太过,见锦绣满意了,他伸手拍了拍锦绣的小手,轻声道:“怎么还没收拾打扮,就跑出来了,身上穿的也少,小心受寒了,回去让夏芍和夏竹好好给你张罗一下,待会儿我回去陪你用早膳!” 锦绣听得出晏淮是想让她退让一步的意思,她也不是不知分寸,今日之事,显然她得了好处,自然要见好就收,所以倒也乖巧的点了点头,跟着寻来的夏芍夏竹二人离开了。 锦绣那道红色窈窕的身姿慢慢的走出这条小径,消失在花木之间后,晏淮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定亲王。 他走上两步,站在了定亲王跟前,冲着定亲王行了一礼。 但定亲王对于方才的事情,显然心存恼怒,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他。 晏淮对于这份冷落,也不以为意,面上依然挂着十分自然的神色,自己又慢慢的站直了身体,而后看着定亲王开口道:“父王怎么提早过来了?” 对于定亲王会出现在这儿这事,晏淮并不像锦绣那般吃惊,如今已经将近年关了,如定亲王这样皇帝的亲兄弟,当今太后的亲子,自然会到京里来参加宫宴。算算日子,定亲王也的确是该出发了。 只是晏淮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会提早一个人离开亲王仪队,来了这儿。 定亲王闻言,却是冷笑着开口说了一声:“你娶了一个这样的王妃,我能不提早过来瞧一瞧吗?这一瞧还真是大开眼界!” “父王,锦绣挺好的。”晏淮自是不会让别人说锦绣的不好,便是自己的亲爹也不行。 而定亲王面对晏淮的维护,早已经无力再去生气,只是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我将你送到京里来,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可是你在京里又做了什么,娶一个这样毫无家世背景的女人,如今为了这个女人,还忤逆你的父亲。你真是翅膀硬了,好本事,对我开始阴奉阳违了!” “父王,答应你的事情,我自会办到,可是我不会牺牲自己喜欢的女人。” 晏淮只是低头沉默的说了这么一句。 定亲王怒极反笑,指着晏淮冷声道:“你真是好本事,现在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你别忘了,你有今日,是谁给你的,若不是我,你现在算是什么东西……” “父王,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没有反悔的机会,还请慎言。我的一切,自是父王给的,我若不是父王的儿子,自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一切,答应父王的事情,我会办到,可我到底也不是只能够依存父亲羽翼的那个孩子了,有些事情,我自己能够把握分寸。父王到底是藩王不好私自回京,还是尽快回去跟着随行一道儿进京为好,我便不留父王了。” 晏淮说完这话,一副送客的姿态。 若说方才锦绣只是把定亲王气到了,那么如今,定亲王是真的怒不可遏了,可是他并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自然看得出来,晏淮是铁了心要维护锦绣,而如今的晏淮,也的确已经不是任他摆布的那个孩子,如今他也是亲王,而且是皇帝的养子,便是他真的拿那个把柄去威胁晏淮,也不是那么有用,反倒是有可能伤到如今仅存无几的那些父子情义。 定亲王最终只是紧紧攥着拳头,开口轻声说了一句:“行,你如今长大了,自然也不喜欢我管着你,可我到底还是你的生父,你的娘亲,也在府里等着你,等我日后回了京,还望你能够有点孝心回来看看。” “父王放心,我自会带着锦绣一道儿去看娘亲的。” 晏淮听出了定亲王强硬话语里的示弱的意思,也听出了他话中的几分威胁。 定亲王所提及的娘,自然不是定亲王妃,而是晏淮的亲生母亲,晏淮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会被定亲王带入京中,看样子,是自己娶锦绣之事,真的惹恼了定亲王,所以才会带着他的亲生母亲过来敲打他。 锦绣随着夏芍和夏竹二人回到暖烘烘的屋子里时,方才大松了一口气,方才她的确是表现的得意洋洋,也是故意有气着定亲王的意思,可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惴惴不安,毕竟这一位是晏淮的生父。 倒是没有想到,晏淮竟然会义无反顾的帮着她,锦绣心里甜滋滋的。 不过她也有几分懊悔,早知道今日会有这么一出,她宁愿去参加恭亲王妃的赏梅宴了。 锦绣这边心里胡思乱想着,而夏竹早已经手脚灵活的替锦绣绾了一个飞仙髻,又画上了清淡的妆容,刚刚弄完,晏淮也从屋外进来了。 夏芍和夏竹二人立刻识趣的退下,锦绣看着走进来的晏淮,颇有几分懊恼的开口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睡了一天了,都怪你昨晚闹得太过,我还以为还是昨日,所以就出去走走,没想到遇到你爹了……你爹他……还好吧!” 锦绣后边说的有些心虚,也有些吞吞吐吐。 晏淮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一笑,故作严肃道:“还好,没被你气死。” “呃……” 锦绣用自己的上前牙咬了咬嘴唇,有些怏怏的样子。 晏淮看着锦绣这样,绷不住脸轻笑了起来:“没事,和你开玩笑呢,便是真有事儿,不是还有你夫君顶着,没人能给我家娘子难堪!” “你爹真的不会怎么样?” 锦绣听着晏淮的话,心里甜滋滋,但是有真的怕给晏淮惹麻烦,还是认真的问着。 “我爹,现在估计真正气愤的是,原本他所以为是任由他摆布的一颗棋子,却其实是下棋人。”   ☆、162|第124章 ·π 第154章 锦绣有些听不懂晏淮的话,但瞧着晏淮目光晦暗,能够隐约感觉其中另有文章,她瞧着晏淮并没有打算细说的意思,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想起一事,突然笑了起来,对晏淮轻声道:“先时我想着下了雪,一定会给恭亲王妃的赏梅宴增色不少,我没去参加,还真有几分可惜。” “可惜什么,咱们家的景致,可不比恭亲王府差,待会儿我让底下人在梅林里架上炭火,中午咱们就在那地儿烤鹿肉吃。” “真的。” 锦绣一听顿时有些馋了,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跃跃欲试,但一想到定亲王,她的兴致瞬间没了,只有几分惋惜开口道:“还是算了吧,你爹还在府里呢,我可不想去招他的眼。” 晏淮闻言却是笑了,点了点锦绣的额头,只轻声道:“他早就离开咱们府里了,他的身份也不好长时间出现在咱们府里。” “走了!” 锦绣闻言毫不掩饰自己愉快的情绪,没了顾虑,自然迫不及待便要去梅林。 晏淮瞧见,却是连忙伸手拉住了她,轻声道:“别急,离午膳还有好大一会儿,而且你早膳都未用过,鹿肉又是个不好克化的物件,晚些时候用。更何况你夫君我也还未用过早膳呢!” 锦绣一听也是个理儿,皆乖乖听了。 这边锦绣和晏淮二人柔情蜜意只柔情蜜意凑到一处用早膳,赏美景,还亲自动手烤起了鹿肉,另一头恭亲王妃的赏梅宴,倒也不差。 天上大雪纷飞,地上梅树盛开,千朵万朵压枝低,红梅娇艳,暗香浮动,温度自然低的紧,也冻人的紧,恭亲王妃便早早让人设了暖炉,临近湖面的那个亭子,也让丫鬟们围起了厚厚的帷幔,挡住外边冷风吹袭。 一干子身着华附、环翠戴金的贵妇坐在亭子里,慢悠悠的喝着茶水,上着点心,倒也惬意的紧,按说恭亲王妃的这场宴会举办的也算成功了,但恭亲王妃的心情决计算不得美妙。 只因为这场宴会恰恰少了一人,便是燕亲王妃锦绣。 谁都知晓京中四位王爷,除了燕亲王与宝亲王二人算得上和睦,其他人都是面上瞧着和气,私底下,绝对是明争暗斗,可也都说了,是私底下,暗地里的事情哪里能够拿到明面上来。那便是上不得台面的做法了。 偏偏,这位恭亲王妃还真让这件事情变成了一大败笔,变成了上不得台面。 恭亲王妃原本只是想要给锦绣来一个下马威,她一向骄矜,本就是看不得锦绣这样出生的人竟然能够与她平起平坐,更何况,她和锦绣之间,其中还夹杂了一点子孽缘。 原本是可以被她踩在脚底轻贱的人,如今竟然和她平起平坐,恭亲王妃哪里乐意,自然想要给锦绣一点子好看。 可是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原本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燕亲王夫妇跑到京郊庄子上度假去了,当然这其实也没什么,但二人离开的时机恰如其分,恰好是恭亲王妃故意将锦绣的请柬落于人后送过去,若是按照正常流程送过去,锦绣是肯定能够收到恭亲王妃的请柬,便是稍稍迟一些,也能够收的着。可恭亲王妃为了明显让众人感觉是要给锦绣下马威,生生迟了好大一会儿时辰,然后等到请柬送去,锦绣与晏淮去了郊外度假了。 如此一来,恭亲王妃的作为便落了下乘,这件事情的责任全部都落到了恭亲王妃的身上,而恭亲王妃自己,也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就像这会儿,她坐在亭子里,看着三三两两贵妇坐在一道儿笑着谈天,她总有一种感觉,感觉那些贵妇,不是在说别的,而是在嘲笑她今日的作为。 这让她十分气恼,也有一种锦绣是不是早就知晓了她故意怠慢送请柬,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反过来给她下马威。 恭亲王妃的目光落在了与两个年轻贵妇一道儿坐在亭子最里侧,手里拿着鱼食有一下没一下朝着湖里扔着的宝亲王妃。 宝亲王与燕亲王交好之事,她当然是知道的,可宝亲王本身不是个有进取心的,手中也没有多大的权利,即使挂着一个王爷的称号,但说实话,还真没几个人会将他放在眼里,所以对于这二人的交好,她家王爷顶多是气恼,并不会觉得有所威胁。 但这两家的交情却是实打实的,恭亲王妃想到方才听到的消息,又想到宝亲王妃昨日带着儿子去燕亲王府的时候,可那个时候,宝亲王妃应该已经收到了她的请柬…… 那会不会,是宝亲王妃和锦绣二人串通了,故意要给她难堪呢! 想到这里,恭亲王妃突然冷笑着出声开口道:“四弟妹,这天儿冷,你投了鱼食,只怕也没有鱼儿会冒出头来吃,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宝亲王妃闻言,微微一挑眉,却是将手中装了鱼食的盘子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口气将碗中所有的鱼食都倒入了湖中,然后慢条斯理的将盘子还给丫鬟,又是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慢慢笑道:“鱼吃不吃不干我的事,喂不喂才是我的事情,还多谢大嫂操心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心提醒罢了。” 恭亲王妃捡起杯盏,往嘴里送了一口水,又拿着帕子慢慢抹了一下嘴,轻笑着又开口道:“咱们妯娌,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助互相提醒吗?说来我也是记性太差,这次赏梅宴送请柬的时候,还没回味过来三弟妹已经嫁进来了,等到我回过神来,去送请柬的时候,三弟妹和三弟去京郊郊外游玩去了,生生就给错过。” 宝亲王妃只是微微挑着眉头,端看恭亲王妃继续颠倒黑白,将这件事情说出一朵花来。 “四弟妹昨儿个上午不是去过燕亲王府了吗,那会儿我记着,仿佛咱们府上已经将请柬送去宝亲王府了,若是四弟妹能和三弟妹说一下这事儿,倒也不会有现在四弟妹无法通知到,以至于错过今日赏梅宴的遗憾了!” 恭亲王妃说的一脸惆怅,但话里话外,听着却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宝亲王妃对此却难得好风度的保持着微笑,轻声笑语慢慢道:“是啊,的确是挺遗憾的,可我和大嫂一样忘记了!” 宝亲王妃说的云清风淡,见恭亲王妃仿佛是被噎到一般瞪大了眼睛,她又笑嘻嘻道:“大嫂连三嫂嫁进来和咱们成了妯娌这事儿转头都能给忘记,我日常事务也不比大嫂少,能力也不比大嫂强,加上那一日,又带着我家那小魔头,去燕亲王府的时候明明还记着,可到了燕亲王府里,转头就给忘记了,大嫂我可真不是故意的。” 宝亲王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哀婉,一副无辜样子,生生将恭亲王妃气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闭上眼晴,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后,终于平静下心情,慢慢开口维持着笑容开口道:“瞧弟妹说的,我哪里是在怪你,只是无意开口问了一句罢了!” “是吗,我也知道大嫂不是那样的人。” 宝亲王妃笑嘻嘻,又是生生往恭亲王妃心口上插了一刀。 锦绣和晏淮在京郊庄上倒也没有呆多久,因着晏淮的沐休日只有一日,而转日,不仅仅晏淮要去上朝,也是锦绣要入宫于太后请安的日子。 所以中午在梅林里烧烤后,又在暖烘烘建在温泉活水之上的屋子里歇过一会儿,锦绣便随着晏淮回了京里。 二人回去的不算晚,但等到了京中燕亲王府,也已经是夜深了。 锦绣虽然身体比小时候康健许多,但到底这些年来一直做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平日里极少运动,这会儿早就累的不行。 晏淮瞧见,也没有闹她,只让她安心睡了。 第二日,晏淮上朝早,先出的门,锦绣在晏淮出门后不久,也睁开了眼睛,让夏芍和夏竹二人赶紧进屋领人给她装扮起来。 给太后请安给锦绣的感觉,其实和在勇诚伯府里,与太夫人请安时候的感觉差不多,她不需要太过于热情,但绝对不能够落于人后,免得被挑了毛病。 当然,给太后请安也要累得多,毕竟是进宫,她身上要穿上华丽的宫装,又要梳好隆重的发髻,脸上妆容更是不能太淡,也不能太拔尖。 一番折腾下来,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有余,连早膳都是带到了马车里用的。 燕亲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后,锦绣还特地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虽然已经擦亮,可太阳还没有冒出来,应该还早着。 不过等她到了慈安宫时,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最早来的一个人。 等到慈安宫里太后身边的宫人领着锦绣进了大殿时,锦绣刚刚走入殿内,便看到在太后左手边的位置上,也就是比皇后的位置稍稍靠后一点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穿月青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的女子。 女子面容瞧着,虽然很年轻的样子,没有一丝皱纹,可精神气却能够感觉得到,似乎是有了一些年纪,她脸上带着一个浅浅的笑容,正抬头认真听着太后说着什么。 听到外边人禀告锦绣进来的时候,她也只懒懒抬眼看了一眼锦绣,便立刻收回了目光,继续用一种认真专注的目光看着太后。   ☆、163| 第124章 ·π 第155章 因着对方冷淡的态度,锦绣初始根本没有多想多方的身份,只当是皇上后宫中身份较高的妃嫔罢了。 加上这会儿她的心神注意力全在太后与皇后身上,也根本不会对这名女子留下太多的关注。 她也是差不多匆匆扫过对方一眼,便立刻走到了大殿中央,便要跪下与太后皇后行礼请安。 只不过,这礼刚行完,太后却没有立刻叫起,只是冲着锦绣开口慢慢道:“这位是定亲王妃,虽然你身份与她平起平坐,可到底是你的婶娘长辈,与她行一个礼吧!” 定亲王妃 锦绣心头一跳,这昨儿个刚在庄上撞见了定亲王,转头便在太后的宫里遇到定亲王妃,比之定亲王,锦绣其实更怵这位定亲王妃一些,毕竟定亲王便是再过分,但好说歹说,也是晏淮的亲生父亲,不至于会做的太过,而这位定亲王妃,旁人不知晓,晏淮却是对锦绣说了实话,这位可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相反,这位对于晏淮的存在恨之入骨,她作为晏淮的妻子,能在她面前讨得了好吗? 偏偏如今又是在太后的宫里遇见这一位,锦绣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只能够说运气。 定亲王妃,与太后可是沾亲带故,是太后外家的侄女,太后本就看她不顺眼,这帮着定亲王妃为难她,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锦绣心中翻过了千百种想法,但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只带着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方才对太后与皇后行的是跪礼,太后还未叫起,又让她现在冲着定亲王妃行礼,显而易见,也是想让锦绣冲着定亲王妃行跪礼。 若是个心高气傲一些的,或许便是不愿意了,虽然这一位,表面上瞧着是自己夫君的亲生母亲,又是长辈,可毕竟晏淮是出了继,如今是皇上的养子了。莫说是皇家皇上金口玉言许下的事情,便是在民间,这过了继就是过了继,根本没有给你讲血缘亲情的余地。定亲王妃说来说去,也只能够算是他们燕亲王府的长辈,只是一位婶娘。 锦绣也是亲王妃,而且是皇子的亲王妃,便是不比定亲王妃这个亲王妃更尊贵一些,也该是平起平坐,断然没有让锦绣冲着对方行跪礼这一说。 不过,锦绣还真没有这么心高气傲,她不是受不了委屈的事情,做了燕亲王妃,处事上也愿意从晏淮的利益一面出发。 不管内里实情如何,定亲王妃总归是晏淮表面上的亲生母亲,如今又是太后亲自开口如此吩咐了,锦绣这一跪,也算不得什么。 她没有一点的不乐意,欣然的将自己的身体挪了一个方向,冲着定亲王妃行了一个礼,嘴上对于定亲王妃的称呼,自然是婶娘。 太后对于锦绣显然有为难之意,锦绣也做好了可能会被定亲王妃为难的准备,毕竟在晏淮的口中,对方可不是什么善茬子。 可是没有想到,定亲王妃待她的态度虽然算不得亲近,甚至有几分冷淡,可还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锦绣跪下行了礼,她也没有避开,只是神色如常的受了锦绣这一礼,在锦绣行完礼后,她也没有伸手去搀扶,只是开口淡淡道:“太多礼了,起来吧!” 锦绣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定亲王妃,发现对方脸上的微笑,仿佛是一张面具,弧度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锦绣心里虽然有些怪异,但面上还是带着微笑,慢慢的站了起来,还未等她站定,却听得定亲王妃突然从手下褪下了一只玉镯子,在锦绣还未反应过来,便伸手握住了锦绣的手腕,将镯子套在了她的手上。 可偏偏明明是一番还挺亲热的举动,定亲王妃就是有本事,做的冷冷淡淡,连最后说出来的话,都是清清冷冷:“你和淮儿成亲时,我也不在京里,这手镯,便当是长辈的一番心意。” 锦绣这下子,心里对于这位定亲王妃的所为,更加奇怪了。 她其实都已经做好了被定亲王妃为难的准备了,可是谁知道,这位定亲王妃,虽然待她不冷不热,可方才那一番举动,却是在认下她这个亲子的媳妇了吧? 其实不单单是锦绣觉得奇怪,连太后和皇后心中,都有几分怪异。 若是所有人中,最该对于锦绣不满的,便应该是定亲王妃了吧!锦绣这样出身的做了燕亲王妃,对于晏淮日后的前程不拖后腿已经算好,基本上没有任何的裨益。定亲王妃如何还会这般认下这个媳妇。 太后只当是自己这个侄女性情好,最终只是叹气,似是而非说了一句:“你呀,就是好性儿!” 定亲王妃闻言,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只是笑着,并未说话。 她可不就是好性吗,不是自己的亲子,却记在名下,代替她的亲子享受这份泼天的富贵,眼睁睁瞧着自己这个庶子,比她的亲子还要尊贵,却一声不吭,只把自己当做泥人儿。 如今晏淮做出这般在外人瞧着是自甘堕落的举动,恰恰正中定亲王妃下怀,娶郭家女,娶身份高贵的世族贵女,也不该瞧瞧他那血统配不配!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择了同样身份卑微的夏锦绣为妻,如此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她如何好不认下,不祝福。 想到了这里,定亲王妃看待锦绣的目光里,竟是怪异的透露着一丝慈祥。 坐在上首的太后与皇后瞧见了,虽然觉得怪异,可心里倒是没有生疑,只因定亲王妃在外名声一直挺好,是个性情温柔的。如今对于锦绣表现出的这份慈爱,只当是因为对于晏淮这个出继了的亲子不能够表达母子亲情,才会转而移情到夏锦绣身上的表现。 太后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侄女,心里越发怜惜,虽然将晏淮记在皇上的名下,对于多数人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情,可太后觉得,身为女人,她又有几分同情这个侄女,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能管自己叫一声娘,的确是挺可悲的。 当然,对于皇后这个亲侄女,她也觉得可怜,皇上和皇后,究竟谁不能够生,其实明眼人都能够瞧得出来。 但太后也就觉得可怜,并不是真正的同情,这二人既然处在这个位置上,嫁进了皇家,享受了寻常人享受不到的泼天富贵,则势必是要拿一些东西来换,也得忍受寻常人不能够忍受的一些东西。 倒是这夏锦绣,太后的目光晦暗的看了一眼锦绣,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便是她这般,当年也是一步一步忍受了许多常人不能够忍受的东西才坐到这个位置,偏偏这小女子,出身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低,命却比任何人都要好。 一朝鱼跃龙门,草鸡变凤凰也就罢了,也不知道是给她的孙子灌了什么*汤,让晏淮这般维护她,维护到甚至连她让晏淮多纳几个女人的提议,都被搪塞了回来。 也因着晏淮对于锦绣的这份维护,饶是太后有心想要为难为难惊喜,却也不好在明面上表现的太过,见锦绣乖乖依着她的吩咐冲着定亲王妃行完了礼,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冲着锦绣开口道:“你也坐下吧,别站着了!” 锦绣抬着她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庞,冲着太后乐呵呵的道了谢又行了礼,礼数周全,长得又是动人,而且成日笑脸迎人,的确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太后这会儿,心里却是更加忍不住想要叹气。 今日锦绣来的虽不至于最早,可也算得上是挺早,不过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其他三位王妃,也都是个个殷勤,不敢怠慢。这边锦绣刚刚坐下屁股都还没坐热,很快慈安宫的宫人便领着其他三位王妃陆陆续续过来了。 走在最前边的恭亲王妃看到锦绣的时候,眼里目光闪了闪,待与太后行完礼坐下后,她突然微笑着慢慢开口道:“没想到能在这儿能在这儿看到三弟妹,我还以为三弟妹还和三弟在京郊游玩呢!” “今日王爷有公事,我也要向太后娘娘请安,自然是要回来了。” 锦绣笑笑开口说着,不等恭亲王妃开口说话,她又笑道:“昨日我回府后,府里的管事与我禀告过,说大嫂遣人给我送了请柬,只是恰好让我给错过了,还真是对不住大嫂了!” “瞧三弟妹这话说的,哪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说来也是我不好,这不是还没反应过来三弟妹已经嫁给了三弟,和我成了妯娌,请柬让我给漏发了,等我想起来,三弟妹都已经跟三弟走出好远,追都追不上。” 这话其实也是恭亲王妃打算说出来的,当然说出来,不是为了表达歉意,而是向太后表示一下自己的无辜。 只是她没有料到,锦绣会先发制人,先提及这件事情,让她由主动变为了被动,这解释说起来,也变得有些牵强了。 昨日的事情,太后在宫里其实也早有耳闻。 太后是乐见于别人给锦绣难堪,可一点都不乐见于自己的宝贝孙儿晏淮也被带累一块儿被轻视。 恭亲王府的这种做法,恰恰是将晏淮也一块儿给带了进去。 倘若恭亲王府端端正正的将锦绣请去了恭亲王府,然后在宴会上,给锦绣一个难堪,这自然没什么,而且非常好,但毫无是由的,发给燕亲王府的邀请函,比身份比燕亲王还要低的官员家眷还要远到达,这不是在给她的孙儿没脸吗? 太后非常不乐意,只觉得恭亲王府这事情,做的实在让她如鲠在喉。最重要的是,在太后的眼里,晏淮是她的亲孙,是嫡亲的孙子,可恭亲王晏浩,只是庶子所出的孙子,虽然同被她儿子记为养子,但晏淮必须比晏浩更尊贵。 如今恭亲王府的做法,太后觉得,那就是以下犯上,可不让她恼怒吗?   ☆、164| 第124章 ·π 第156章 但显然恭亲王妃所为,恰好让太后觉得,是在故意针对晏淮,会伤到晏淮的脸面,她只是想想,便觉得心中不豫,只觉得这恭亲王府这是以下犯上。 这边恭亲王妃话音刚落,锦绣这边倒还没有开口应答,太后便板着脸开口呵斥道:“身为王妃,连这点子小事情都处理不好,如何撑得起王府主母的体面!” 恭亲王妃虽然早料到太后会对此事有所反应,而她当初最担心的也的确是太后会怪责到她。毕竟太后对于晏淮的确是十分的疼爱,外边的流言,虽然恭亲王妃也担心着,可毕竟小小的流言还伤不到她的体统,但太后对她的训斥若是传出去,那是真的会伤到她的体统,伤到他们恭亲王府的体统。 想到昨日恭亲王在知晓此事后对于她的训斥与警告,恭亲王妃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却低眉顺眼,连忙出来冲着太后行礼请罪。 “皇奶奶,都是我的错,府上事儿太多,是我疏忽了,不过我绝对没有故意看轻三弟和三弟妹的意思。” 恭亲王妃当然清楚,太后这一次会站出来,首要在乎的人,是晏淮而不是锦绣,所以她故意在提及到三弟字眼时,加重了语气声音。 虽然恭亲王妃表明了这份态度,但太后的面色倒还是没有好转过来,仍是指着恭亲王妃说了好几句训诫警告的话:“你虽然是在边关长大,我也知晓你家里对你管教一向宽松,可……既然嫁到了皇家,嫁到恭亲王府里做一家主母,便不能够像在边关时候那般自由散漫了,若是真的不懂,哀家可以赏赐你两个宫人来教教你、帮助你,总比你自己捅了大纰漏要好!” 恭亲王妃躬着的身体随着太后的话,越来越僵硬,她心中大骂着老妖婆,但面上却仍维持着尴尬的笑容,一点都不敢表示出任何的不满。 但太后今日的训斥与警告,未免也有几分太过。 恭亲王妃毕竟已经嫁入了皇家,而且嫁入皇家多年,都给恭亲王生儿育女了,这长辈赏赐宫人下去教导规矩,那都是婚前才会有的,这个时候要真给恭亲王赏赐了宫人,那就只差没明晃晃的在打脸了。 这宫人,是决计不能够让太后赏赐下来。 恭亲王妃脑子里立刻想到了这个念头,身体躬的越发恭敬。 只求着太后能够打消这个念头。 太后在说到这话的时候,其实还真有几分念头赏赐下宫人好好管教一下恭亲王妃,毕竟恭亲王妃张扬的行事,太后一直也看不怎么惯,可那几分念头,说到底也只是冲动罢了。虽然在太后的眼里,恭亲王妃不过是一个庶孙的媳妇,她想要管教,那自然是可以的,但实际上,恭亲王如今的确是被皇上记为皇子,又封了亲王位,恭亲王妃娘家也不弱。 便是太后根本不必害怕这些东西,但心里还是要掂量着点,更重要的是,最近晏淮的所为,也让太后不是十分高兴,于是为晏淮出头的想法,她也淡了几分。 她低头看着站在她下首的恭亲王妃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倒是得了几分满意,于是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只是轻声道:“算了,你好歹也是亲王妃,哀家真赏赐下宫人,也是伤了你的体统,哀家也不是这般不讲情面的人。” “多谢皇奶奶疼爱!” 不管恭亲王妃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但这会儿,她却是只差没有感激涕零的表示自己对于太后这份真挚的感激了, 太后对于恭亲王妃的表现,并没有领情,依然语气冷硬道:“今日哀家说的话,你自己心里好好记着,虽然哀家今日不赏赐下宫人来管教你,可若是哪一日,你在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情,哀家可不会再像今日一般心慈手软了。” “皇奶奶放心,孙媳妇日后做事,一定会细细考虑,周全的考虑,决计不会再像昨日那般疏忽了!” 恭亲王妃一听得太后的话,立刻又打起了精神,认真的回着。 见太后冲着恭亲王妃敲打完了,皇后在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脸上带着微笑轻声冲着太后求起了情:“母后,既然恭亲王妃已经认错了,也知错了,咱们这回就算了,毕竟孩子们还小,总归有疏忽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既然能改,那便是好的。” 皇后声音柔和,语气温柔,说起话来,更是娓娓动听,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便是恭亲王妃这般脾气向来都有些骄矜的,听着皇后此时的求情话,心里也忍不住抬起头,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了皇后。 太后看了一眼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再冲着恭亲王妃说话,只是看着皇后轻声说了一句:“你这人啊,怎么一直都是这面团性子,说谁都好!” 皇后只浅浅没有脾气的笑着,引得太后最终摇了摇头,又轻声道:“行了行了,今日就算了,哀家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太后发话说让离开,众人哪有不应,皆连忙站了起来,冲着太后行了一礼,只待太后被皇后搀扶着离开了大殿,这才敢陆陆续续的从大殿朝着门外走去。 锦绣也随着队伍正要慢慢离开,其实按理而言,她今日是应该随着定亲王妃离开才是,可定亲王妃虽然没有朝着她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或是反感,也十分的客气,可态度上,绝对是疏远的,这会儿,更是半分目光没有落在锦绣的身上。 锦绣觉得,自己也根本没必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吧! 她正这般想着时,宝亲王妃却是笑嘻嘻的走到了她边上,冲着她微笑询问:“三嫂,我和你一道儿走可好?” 锦绣倒是没有想到宝亲王妃会来找她,不过她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冲着宝亲王妃点了点头。 二人也没有争先恐后的念头,走在了队伍的最末,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说说笑笑慢慢的走在一处,不过等到二人走出大殿的时候,却也疑惑的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停在她们面前的前边一行人。 待她们的目光落在了再前些的地方时,脸上忍不住惊了一下,也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没想到,晏淮和晏翰二人,竟然正站在不远处的回廊处。 那副十分明显的等候模样,让二人心中生起了欢喜。 宝亲王妃有些迫不及待的拉着锦绣绕过众人跑到了自家王爷面前,只是一味傻笑着。 宝亲王看着自家傻媳妇,颇有些无语。 而锦绣随着宝亲王妃来到晏淮面前的时候,脸上也控制不住笑容,但她到底遇到过晏淮待她更为体贴,更为恩爱的场面,这会儿表现的比宝亲王妃镇定许多。 她抬头柔柔笑着看着晏淮,轻声开口:“你上完朝了?” 晏淮也是温柔笑着,点了点头,又伸手替锦绣温柔的扶了扶头上的钗环,体贴询问:“今日累不累?” 锦绣笑着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用去办公事吗?” “不急。” 晏淮又是笑着,替锦绣理了理身上的衣物,而后轻声道:“我先接你回府,在处理公事不急。” 二人这番对话,倒也寻常,可二人之间流露出来的脉脉深情,却动人的紧。 站在锦绣和晏淮边上最直面迎接了自家兄长和嫂子恩恩爱爱场面的宝亲王与宝亲王妃二人,压力很大。 宝亲王妃原本还欣喜着自家不解风情的王爷终于开窍了,还激动的有些傻了,谁知道,转头便小巫见大巫了,看到了真正恩恩爱爱的场面。她转头狠狠瞪了一眼晏翰,开口道:“你只是顺道陪着三哥来的吧!” 要不她怎么会觉得今日她家王爷开窍了呢!感情她还只是沾了光而已,从前怎么没见过一回晏翰在她入宫向太后皇后请安的时候,过来接她。 被识破了…… 晏翰面上颇有些尴尬,但他脸皮厚,自然也不会有被揭穿的尴尬,反而去抓住了自家王妃的手,亲亲热热道:“瞧娘子说的,我是这样的人吗!大不了……大不了这日后,你每回进宫,我都来接你。三哥不来的时候,我也来!” 晏翰甜言蜜语说的好不羞涩,而宝亲王妃也被逗乐了,她也不是一个不懂满足的人,即使今日晏翰只是顺道来接她,她其实也已经十分欣慰了。 虽然比上不足,但比下却是绰绰有余。 宝亲王妃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面色十分难看的恭亲王妃与肃亲王妃。 肃亲王妃倒还好些,她一向端庄自持,所以对于这一类事情,虽然逃不脱女人的天性,会嫉妒,也渴望丈夫恩爱,但到底她还是觉得,这种让丈夫劳累的事情不符合她自小所接受的观念。 恭亲王妃却是不同了,先且莫说她一贯掐尖爱出风头,行事作风又爱张扬,单单只是方才她刚刚在里边因着燕亲王府的事情被太后好一顿嫉妒,她这会儿又如何乐意看到这一幕。 晏淮和锦绣这秀恩爱的场景,简直就是要刺瞎了她的眼睛。 一个冲动,她又将方才在太后宫里头时候听到的训诫给忘了个干净,只满腔的妒火压抑不住,讽刺开口道:“三弟妹可真是好福气,也就是如今嫁给了三弟才有这份福气,若是当初跟着我们王爷入了我们恭亲王府里做妾,可没有如今这等好福气了,要知道,我家王爷最是注重体统。” 得了,恭亲王妃这张嘴巴,真是十分尖酸刻薄,一说便得罪一片,先时提及了锦绣这段并不好为外人所道曾经差点为妾的事迹,又是暗讽着晏淮不注重体统和体面,连个差点被自己大哥纳了当妾的女人,都能娶了做王妃,还当宝贝似得宠着。 不过,恭亲王妃在说完这话,看到晏淮脸上有些淡了的笑容时,她倒是理智突然回笼,想到了方才在屋子里太后的警告,心里忍不住暗暗有几分恼悔自己的冲动。这还没完全出慈安宫呢,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万一让太后听闻,这会儿出来呵斥她,那她真是日后不好在京中容身了。 可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让恭亲王妃再收回来自打嘴巴,她也是要面子的,也绝对干不出来,思来想去,恭亲王妃倒是想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好主意,赶紧溜人了才是。 恭亲王妃的心里刚打起了这个主意,便立刻二话不说,便打算直接带着丫鬟走掉。 她的脚步看似沉稳,其实十分虚浮,也有几分急不可耐的感觉。 不过她才刚走了几步,却突然被一道身影给挡住了,她抬起头,只瞧见晏淮正站在她的面前。 恭亲王妃有些错愕了,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晏淮,看道晏淮难得褪去温文尔雅的神色,露出严肃的神色时,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的勉强笑道:“三弟这是做什么?” 恭亲王妃方才要落荒而逃,其实怕的根本不是被她出言讽刺过的晏淮和锦绣,而是怕这会儿在这座慈安宫里说要休息的太后。 毕竟,锦绣刚嫁入皇家,是新媳妇。新媳妇若是直接跑来和她这个长嫂对上,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说出来总归是不好听的。 而晏淮,作为小叔子,恭亲王妃更是不认为会跑来和她这个长嫂对峙。 可是恭亲王妃没料到,这晏淮行事,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真有要直接和她对上的想法。 只见晏淮脸上毫无笑容,只冷冷冲着恭亲王妃开口道:“大嫂,今日,我只当你是糊涂了,可他日,若再让我听及一句你说锦绣的不是,莫怪我不客气。” “你……”恭亲王妃气的手发抖,好半晌儿只吐出一句话,“我是你大嫂,你竟然对我这般说话!” 不过恭亲王妃的话还没有说话,便听得一旁的宝亲王妃冷冷的嗤笑了一声。 而站她边上的肃亲王妃也是微微的挑了一下眉头。 在皇家说什么大嫂的规矩,恭亲王妃莫不是糊涂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恭亲王妃在说出口后,自己也心虚的有一些抹不开面了。 王妃王妃,说的好听一些,是王爷的妻子,是与王爷同享尊荣的正妻,可这话拿到王爷面前说去,则是站不住脚了,皇家最尊贵的,还是这些皇嗣,他们这些做王妃的,对外是风光无限,但内里,面对着王爷,任凭你在外多么风光,一样得低头,这条道理,不仅仅是适用于夫妻之间,还可适用于面对所有的皇家子嗣。 倘若自家男人给力一些,愿意维护着,就像晏淮对于锦绣,旁人自然会掂量你这王妃的份量了,可若是不给力,譬如恭亲王这般表面上仿佛是大男人不去管小女人的事情,实则根本是对自家王妃不怎么上心,再提体面,便傻了。 恭亲王妃自然是长辈,可那也是得在晏淮这个燕亲王愿意叫你一声大嫂的前提下,你如今都得罪了人家,再来论大嫂的体统,便显得越发可笑了。 所以,对于恭亲王妃这一句好笑的质问,晏淮只是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可脸上的神色,还真是有一些嘲讽。 恭亲王妃无地自容,若这会儿她只是气急败坏匆匆掩面而逃,倒也没什么,可显然依着她的性格,决计不会让自己这么丢脸,脾气一上来,她的目光看向了站在晏淮身后看着她好戏的锦绣,将枪口转向了她。 “三弟妹,你如今年轻貌美,又是新婚燕尔,三弟自然会维护你,我不与你计较,只但愿你这一辈子,都能够让三弟这般维护。” 脑子发昏了吧! 锦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恭亲王妃,最终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笑着回道:“这便不劳大嫂操心,听闻恭亲王又纳了一方妾室,大嫂还是多费心家里的事情吧!” 说到底,原本锦绣是想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冲锋陷阵的事情,都让男人去吧,可是恭亲王妃就跟疯狗一样咬人,她也不是什么好性子。 蛇打七寸,恭亲王府里那点子糟心事情,锦绣还是有听晏淮说起过的,她自然知晓,恭亲王妃的最痛。 此事不是因着恭亲王妃不满他们夫妻恩恩爱爱吗,那她偏生秀恩爱,偏要将你家里那点子污糟事情扯出来让你没脸,看你日后还敢来招惹我!   ☆、165| 第124章 ·π 第157章 恭亲王妃差点被锦绣气的四仰八叉,但她也知晓在这里自己别想从锦绣身上讨到什么便宜,只能够捂着胸口,一副被气的紧的模样匆匆离开。 恭亲王妃离开后不久,肃亲王妃也是匆匆跟着离去了,在场之人一下子空出了一大块。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锦绣这才留意到了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方才从头至尾,连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过的定亲王妃。 而晏淮也同样看到了,他看了定亲王妃好一会儿,突然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慢慢的走到了定亲王妃跟前,不急不缓的冲着定亲王妃笑道:“方才人太多,并未注意到婶娘也在此,还请婶娘恕罪。” 说罢,他却是微微弯腰双手做了一个辑,而定亲王妃闻言,脸色依然未变,脸上带着疏远而客气冷淡的笑容,看着晏淮冲着她行完了礼后,这才慢慢的开口说了一句:“无事。” 声音依然是十分的冷淡,冷冰冰的仿佛是冰块相撞后的声音,而她的脸上,莫说是有什么激动的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是平静无澜。 显然此刻她看到晏淮,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波澜,而并非是在掩饰。 气氛也一下子因为定亲王妃的表现而变得有些尴尬。 宝亲王与宝亲王妃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可他们还是能够敏感的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加上这又是晏淮与定亲王妃母子相见,他们站在这边,实在是显得有几分多余。 倒也未加犹豫,宝亲王与宝亲王妃也冲着定亲王妃匆匆行了一礼后,也匆匆的离开了这块地方。 宝亲王与宝亲王妃一走,瞬间这不算宽大的回廊,变得空旷了许多。 定亲王妃目光冷淡的看着宝亲王夫妇离去后,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晏淮与站在晏淮边上的锦绣,却是一声不吭,直接打算从晏淮和锦绣的身侧慢慢离开。 锦绣有几分愕然,这位定亲王妃,还真是…… 她简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虽然她表现的不像晏淮说的跟个仇人似得,但就她今日旁观瞧着,却又更像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陌路人。 她有些不理解,但转而一想,又觉得定亲王妃这样的表现也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首先,定亲王妃与晏淮之间,毕竟是挂着亲生母子的牌子,若是定亲王妃对晏淮表现出任何一点仇视,都容易招惹其他人怀疑。而对于定亲王妃而言,便是再讨厌晏淮,也没必要在捅出来可能没了性命的事情上只为争一口气。 当然,让定亲王妃对着晏淮表现出慈爱,这又仿佛是有些为难了这个女人,倒不如做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毕竟晏淮已经是出继给皇帝的儿子,她这般表现,倒颇有几分是想要故意拉远距离,以至于不耽误孩子前程的意思。旁人瞧了,也只会赞她一片慈母之心,倒根本想不到,这却是她发自内心深处的一个由衷表现。 锦绣知晓晏淮对于这个名义上的亲生母亲并没有什么感情,当然做做表面功夫,谁又不会呢! 瞧见定亲王妃主动要离开了,锦绣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一口气还没有吐出来,却看到晏淮突然朝着边上走了一句,挡在了定亲王妃跟前,拦住了她。 定亲王妃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色倒是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笑容微微落下了,她抬起头看着晏淮,倒也并不询问,只是看着。 晏淮朝着定亲王妃又是一拱手,而后轻声道:“许久未见叔叔婶婶了,叔叔婶婶又是难得回京,我想与婶娘一道儿回定亲王府拜访一下。” 锦绣听着晏淮的话,初始倒是有些微微惊讶,毕竟她看不出来晏淮对定亲王府里的人有感情,所以对于晏淮主动要去拜访的事情难免惊讶,不过她很快便反映了过来,晏淮的亲生母亲,此次也随着上了京,虽然晏淮从来都没有直接诉说过与亲生母亲的感情,可是锦绣能够感觉得到,晏淮每次提及到自己的这位亲生母亲时,眼里透露出的那份柔情,是骗不了人的。 而定亲王妃听到晏淮的话,嘴角却突然浮起了一抹笑容,笑容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意味,她看着晏淮好大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吐了两字:“你倒是够有孝心的。” 晏淮闻言,并没有说什么,同样也是一副云清风淡的模样。 而定亲王妃脸上神色颇有几分嘲弄,却是笑道:“既然你想回定亲王府瞧瞧,那我这个做婶娘的,如何能够阻止?” 说罢这话,她倒也干脆,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让晏淮锦绣跟上来,只是自顾自的朝着慈安宫大门走去。 晏淮看了一眼定亲王妃的背影,却是握着锦绣的手,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两行人之间,相隔了足足有数米的距离,瞧着真不像是说好要同去一地的人。锦绣虽然心中有挺多的疑惑,不过依然沉默不语的随着晏淮一道儿慢慢走着。 直到晏淮带着她一块儿上了马车后,她才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去定亲王府,若是皇上知晓了,会不会怪罪?” 虽然先时晏淮就说过要带他去定亲王府看他的亲生母亲,可锦绣一直以为,是偷偷带着去看,倒是根本没有想过,晏淮就打算这么光明正大的带她过去。 晏淮听得锦绣的话,却是笑了笑,轻声道:“偷偷摸摸与光明正大去,都可能被皇上知晓,如此,倒不如光明正大过去,更何况,在皇上的心目中,指不定还会对我这个做法更看重几分。” “这是为何?” 锦绣有些难以理解,毕竟晏淮如今是皇上过继过来的养子,如何会愿意看到晏淮还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家去亲近。 锦绣虽然很多的事情都有些模模糊糊看不明白,但也不是真的懵懂未知,就像是一对养父母收养了一个孩子,那对养父母多数不乐意让孩子知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如此,也同样是为了避免血缘天性,避免孩子日后会与亲生父母亲近。 但锦绣也隐隐有些明白,皇家的事情,和寻常人家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 晏淮听着锦绣的疑问,也只是笑着轻声道:“皇上的想法,寻常人的确是摸不到头脑,说来,你知道我二哥肃亲王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昔日的太子和亲王之间几乎是划清了干系,老死不相往来之事吗?” “嗯?” 锦绣摇了摇头,她这才刚嫁进来,哪里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但瞧着晏淮的样子,好像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晏淮见锦绣一脸懵懂,又是笑了笑,轻声慢慢讲述起来:“自二哥被皇上记为养子至今多年,他与废太子和亲王,极少出现在一个场合之中,便是难免撞上,二哥也从来不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哪怕是说上一句话。当年先太子是因为行事作风而被御史参了才会被废,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一个原因,但二哥却是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他这些年来,与先太子完全是两样人。若说先太子是一个极其喜欢滥用私权、并且放纵自己和底下人的人,二哥这些年来,却以铁面无私、恪瑾守礼著称,连娶得妻子,都是都御使的女儿。” 锦绣听着晏淮的讲述,倒是想到了极少几次见面中遇到的肃亲王夫妻,还真是一举一动,堪称是礼教的典范。锦绣甚至颇有几分恶趣味的攒侧过,这对夫妻,是不是私底下亲密时,也都是如此。 她心中好笑的想着。 而晏淮又慢慢轻声道:“二哥自认为做到断情绝义,也觉得这般能够让皇上高看他一眼,可实际上,我冷眼旁观,只觉得皇上对于二哥,是我们几个兄弟里,态度也最为冷淡的一个,初始我也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但后来仔细一推敲,但是想到了,或许皇上会更看重心中还有几分亲情之人。” “……” 锦绣一边点头,一边疑惑求问的看向晏淮。 晏淮被锦绣这副可爱的小动作逗笑了,忍不住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压低了声音轻声道:“皇上膝下空虚,收养我们几个,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在皇家,莫说是我们这等养父子,便是亲生父子,只怕也都不好说会不会哪一日,父子相残。皇上培养我们,教导我们,可是又防着我们几个。二哥表现的太过于狠心,连亲生父子之情都能说断就断,皇上肯定会忍不住想,更何况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子。若真的将他那个位置给二哥,你说二哥又会不会在坐上那个位置后,因着某些缘故,那一日毫不犹豫的处置了父皇身后还在乎的一些人事?” “我明白了!” 锦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的确,在这个看中血缘亲情的时代,若晏淮对于定亲王府表现的太过于冷漠,只怕还会让人觉得他太过于冷清冷意,自然进而也忍不住会去怀疑他的人品。 晏淮如今的做法,可能是最好的了,既不疏远,也不过分的亲近。 不过,这其中的度,的确是不好掂量。 远了,皇帝会怀疑你是否太过于冷清冷意,近了,估计又怕你会不会对于他这个养父不如亲生父母。 皇家人真是不好做,更何况,晏淮还是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她颇有几分同情的拍了拍晏淮的手,轻声道:“那日后我对外交际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教着我,我怕做错了!” “没事,你现在做的就很好。” 晏淮笑着握住了锦绣的手,柔声慢慢说着。 这对小夫妻在马车上缠缠绵绵,说完正事说情话,时间很快便过去,这不算长的路程也很快走完了,马车终于停在了定亲王府大门口。 定亲王作为太后的亲子,又是皇上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更何况,在当年争夺皇位之中,定亲王年纪尚幼,尚未有争抢的资格,倒也因祸得福,是皇上心目中,难得没有太多芥蒂的兄弟。 皇帝并不是个狠心的人,只是当初为了争抢那个位置,不得不狠心,又与其他的兄弟,多数都闹得关系太僵硬,甚至至今还是一个敌对的状态。 于是对于这个幼弟,倒是十分疼爱。 定亲王是成年后才离京去往封地的,在此之前,皇上早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定亲王虽然没有成年,可到底也是一个男人,住在宫里便有些不合适了。 所以皇上特地择了一处离皇宫不远的府邸赏赐给定亲王作为在京中的府邸,也方便太后思念儿子的时候,可以随时都能够见到。 等到定亲王离京去往封地后,这处宅邸便成了定亲王府在京中的住所。 虽然可能一年里也不见得能够让定亲王府里的人住上一回,但此处宅邸的豪华精美程度,并不逊色于燕亲王府。 锦绣走下马车后,便细细观察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这定亲王还是颇得圣眷。 虽然是定亲王妃的马车在前边,不过停下后,锦绣和晏淮二人很快便下了马车,定亲王妃动作慢了一步,直到锦绣这头观察完了,她才慢悠悠的由着丫鬟搀扶,走下马车。 她也依然旁若无人,仿佛是根本就没有看到锦绣与晏淮一般,自顾自的由丫鬟搀扶着,朝着府邸里走去。 府里的管事见到女主人回来,连忙上来迎接,看到晏淮和锦绣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而定亲王妃注意到了管事的走神,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向了那名管事,那名管事倒也机灵,立刻便回过神来,便冲着定亲王妃开口轻声道:“王爷带着世子和公子们入宫去了,还未归来。” “还没回来吗?” 定亲王妃微微一沉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着里边继续慢慢走了去。 锦绣看着定亲王妃旁若无人的举动,忍不住看向了晏淮,晏淮对此依然保持着笑容,只是握着锦绣的手,慢慢的随着定亲王妃的脚步,也朝着府里走去。似乎对于这样的情形,早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然了。 而定亲王府里的管事和护卫也未见过来阻拦的。 二人走入了定亲王府里,又一路随着定亲王妃走到了一处精美的院落后,锦绣原本以为,这定亲王妃就打算这么一直带着他们走下去时,定亲王妃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晏淮和锦绣一眼,冷声道:“到了,你们自去吧!” 锦绣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定亲王妃原来带着她们已经走到了正堂处。 她也在这个时候猛地记起来,他们是来见晏淮的亲生母亲的,难道晏淮的亲生母亲,住在这个院子里。 只是,这个院子瞧着花团锦绣,仆妇拥簇,比之她在燕亲王府里所居的正院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定亲王府对于晏淮母亲的待遇,倒还挺好的。 锦绣脑子里刚刚浮起了这么一个想法,又很快的被现实给打消了。 她瞧见定亲王妃自己走进了正堂里,那副自若的态度,显然这个院子,是定亲王妃的院子。 而晏淮则是带着她,走入了正堂入口处的三间小小抱夏厅中的其中一间。 何谓抱夏,一般都是正厅入口处屋檐前突起的部分所在的位置。只是想想,便能够知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锦绣没有想到,晏淮的亲生母亲,竟然住在这花团锦簇、华丽精美的定亲王府中这样的一处地方。   ☆、166|第124章 ·π 第158章 锦绣随着晏淮走入了这件小小的抱夏之时,一眼便望见了坐在床上正低头拿着针线做着什么物件的一个中年妇人。 锦绣原本紧张的紧,这见晏淮的亲生母亲可是不同于见定亲王夫妇,她显而易见能够瞧得出,晏淮对于前两位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对于这一位,却是很有感情,她的出身是硬伤,依着定亲王对于她的态度,她便能够感觉得出来,她也唯恐晏淮的亲生母亲会因为这一点而对她有所不满。 不过,当她看到坐在床边低头沉静的做着针线活的妇人时,不知怎么的,她的心情突然也跟着平静了下来,只是默默的打量着这间小小的屋子。 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环境,房间真的很狭窄,狭窄的只够放下一张床和几口柜子,甚至连坐一坐的榻子和桌椅都摆放不下,而这屋里的摆设也的确是很简单,除了床与几口箱子之外,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若说这屋子里有什么好物件,恐怕也只有放在床边的一盆小小兰花,为这沉闷的屋子里平添了一份绿意与生机。 而晏淮的亲生母亲,在锦绣和晏淮走入屋内的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了二人一眼,但只是看了很短的时候,她又低下了头,低头认真的缝起了手中的东西。 锦绣注意到,对方长得真的很普通,或许年轻时还有几分清秀之貌,但如今岁月流逝,她保养的并没有像定亲王妃那般好,所以如今看起来,真的只是一名十分寻常的最后中年妇人,而且,她看起来和晏淮并无半点的相似之处。 对方方才对于他们二人并无搭理的举动,让锦绣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晏淮,也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神色之间,忍不住浮起了一丝担忧。 晏淮对此只是笑着拍了拍锦绣的手,牵着她一道儿走到了自己的母亲跟前,而后轻声道:“梅姨,我来看你了。” 被晏淮唤了梅姨,对方脸上神色未变,只是不紧不慢的咬下了手中针线的线头,这才抬起头,看着晏淮笑道:“你这孩子,一来就挡我光线,幸而东西都已经做好了,你试一试吧!” 锦绣随着梅姨这一句话,才注意到了,梅姨方才手中缝着的,是一条腰带,这条腰带的布料看起来并不名贵,但上边的绣活却十分鲜亮,绣了九条四爪蟒龙,栩栩如生,一条条,不过是手指大小,却腾云驾雾、吞云吐珠,十分动人。 显然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就能够成的。 她静静的看着晏淮借下了身上的腰带,由着梅姨替他将这一条腰带寄上,其实晏淮今日所穿的衣饰与这条腰带并不相符,可晏淮却表现的十分开心,手指尖不住的摩挲着这条腰带,仿佛是得了什么喜爱物件的孩子一般,显得分外珍惜。 锦绣瞧着这对母子虽无声,却流露着脉脉温馨的场景,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心里想着,便是这位梅姨真的对她不满意,会对她挑三拣四,但冲着对方一片拳拳为了儿子的心,她也不会像对待定亲王与定亲王妃一般对待她。 不过,这一位梅姨,显然也并不打算像锦绣所想的那般对待她。 梅姨在将腰带给晏淮寄上,细细打量了之后,便收回了目光,反而温和笑着看向了锦绣,晏淮瞧见了,立刻将锦绣推到了梅姨跟前,就跟个献宝似得,连忙殷勤的介绍着:“梅姨,这是锦绣。” 梅姨笑着点了点头,见锦绣一副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称呼她的时候,她善解人意的轻声道:“你跟淮儿一道儿叫我梅姨便是了。” “梅姨。” 锦绣闻言,立刻应声叫了。 而梅姨闻言,笑容更深。 她细细打量了锦绣好一会儿,这才轻声道:“这孩子果然长得好相貌,难怪淮儿死活都要娶你呢!” 梅姨这话,说的颇带几分玩笑,语气也十分温和,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锦绣也渐渐松了一大口气。 当然,对于这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只能够温温柔柔的笑着。 晏淮看着他最在乎的两个女人这副模样,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晏淮的笑容微微淡了下来,而梅姨也是褪去笑容,看了一眼大门,不等着他们出声应答,大门突然被推开了,走入了一名精致打扮的丫鬟,她进屋后,只是朝着晏淮的方向微微福了一下身,而后开口道:“燕亲王殿下,王爷回来了,说要见您,现在在书房里等您。” “出去。” 晏淮并没有将目光落在那名丫鬟努力抬起的那张小脸上,只是沉声回了一句。 而那名丫鬟闻言,愣住了,并不知晏淮这一句回答的意思。 但晏淮显然并不打算与这名丫鬟耗费时间,他只是转过身又重新看向了梅姨,梅姨虽然没有笑容的看了一眼那名丫鬟,但在那名丫鬟说完之后,却还是伸手拍了拍晏淮的手,轻声道:“既然你父王找你,你便过去吧,不然又该发火了。” 晏淮听了梅姨的话,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只不过他还是冲着那丫鬟吩咐道:“你出去,待会儿我自会自去的。” 那名丫鬟显然还想再说什么,可当她抬起头对视上晏淮的目光时,却是吓了一跳,连忙应声告退了。 等到那名丫鬟离开后,晏淮对梅姨轻声道:“娘,你放心,快了,马上时机就要成熟了。” “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你万不可鲁莽行事。” 梅姨闻言,倒也顾不上晏淮失言叫了她娘,脸上带起了几分担忧,连忙出声劝说。 而晏淮只是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笑着一手握着梅姨的手,一手握住了锦绣的手,又轻声冲着梅姨的开口道:“这次来了京里,就别回去了。” 说完这话,他将二人的手交叠在一块儿,轻声有道:“既然那边来传唤,那我就过去一趟,锦绣便在这里陪着梅姨你说话吧! 说罢了这话,不等着二人开口说什么,他便松开了手,笑着走出了屋子,还贴心的替二人合上了。 锦绣根本没料到晏淮突然会有这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待看到晏淮的一系列举动后,她有些惊讶的微微张嘴,当回过神来看向梅姨的时候,她的脸上又忍不住有一些尴尬与不知所措,她嫁进来之前,真当是不知道今日还要面对这么一幕,当然,若是晏淮在场也就算了,偏偏晏淮就给离开了。 锦绣心里暗暗把晏淮骂了一个遍,面对梅姨打量着她的目光,她只好撑起一个笑容,想要赢点好感。 梅姨看着锦绣的模样,却是笑了起来,笑着拍了拍锦绣的手,带着她坐到了床边,又倒了一杯清水与她,轻声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你将就喝吧!” 锦绣却是连连诚惶诚恐接过了那一杯水,又是送到了嘴边,大大的喝了一口。 梅姨看着锦绣这番动作,脸上忍不住加深了笑容,笑着宽慰锦绣,轻声道:“不用紧张,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淮儿娶你,这是我最希望的结果。” “嗯?” 锦绣忍不住疑惑的抬起头看向了梅姨,而梅姨却轻声道:“淮儿应该与你说了她的身世,我虽是淮儿的亲母,但因为诸多无奈情形,淮儿甚至都不能够认我,我知晓淮儿的父王,还有宫里的太后都想让淮儿娶郭家女,便娶得不是郭家女,也想让淮儿去娶与太后母族,或者说是王妃母族关系相近的世家小姐。就我而言,其实并不想让淮儿如此,我也有私心,若是淮儿的妻子与王妃关系相近,他日进门,定然会对我与淮儿的母子之情造成影响,而且,淮儿也更容易受到王妃这边的牵制。所以我宁愿淮儿娶一个家世低一些的妻子,也不乐意娶一个家世太高的妻子。” “嗯……” 锦绣没有料到,梅姨竟然会开诚布公的与她说了这么一番话,但这番话的效果的确是不错,至少她心里的紧张感渐渐退了一些。 “我和淮儿这些年来也甚少相见,便是相见了,我甚少能够说上话,趁着这会儿,你与我多说一些淮儿的事情吧?” 锦绣原本以为梅姨会问她的事情,没有想到,梅姨却是问起了晏淮的事情,但这也总比谁说自己的情况要简单的说,锦绣又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等到梅姨问起来的时候,锦绣敏锐的发现,梅姨所问到的,都是晏淮的一些小的不能够再小的事情,都是十分日常的一些小习惯小事情。 锦绣原本以为这般细小,自己会答不上来,可是没料到,她却是答得十分流利,仿佛是答案早已经藏在了心中,回过神来,她也是微微愣了一下,而梅姨看待锦绣的目光,却是越发的满意了。 她在与锦绣说了一会儿话后,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一口箱子里,从里边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子,慢慢打开了,然后从里边拿出了一只小小的金钗,然后慢慢又走回了床边,递到了锦绣面前。 锦绣目光落在了那一支金钗上,真的是一支很粗糙的金钗,不过她脸上并未流露出其他的神色,只是静静等着梅姨与她讲述这一支金钗的历史。 “这是淮儿小的时候偷偷溜出王府给我买的生辰礼物,也是我最珍贵的礼物,虽然它真的不是什么好物件,但我身无长物,便想将这件礼物送给你。” 梅姨脸上带着温馨的笑容,又将金钗放到了锦绣的手上,一听得梅姨这讲述,锦绣哪里还敢收下这一支金钗,连忙摆手拒绝。 梅姨却是不容推搡的直接将金钗放入了锦绣的手中,而后轻声道:“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这辈子唯一一件值得骄傲的,便是有一个好儿子,如今我将我儿子托付给了你,你好好照顾他,当然我相信,这也是你的福气。” 锦绣闻言愣住了,脸上微微点了点头,半晌过后,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看待梅姨的目光里,多了一份亲近。 这边锦绣与梅姨二人慢慢聊着,也渐渐的越发亲近。 而另一边正院的书房里,晏淮与定亲王之间的气氛却是有一些僵持,定亲王找到晏淮,倒也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只是张口便提及让晏淮纳妾的事情。 见晏淮面色僵硬,显然并不打算答应,定亲王倒是难得耐心放缓了声调,慢慢道:“先时我远在封地,也长鞭莫及,你在京里被传出那般名声,最后只能够娶这么一个妻子,这都算了,既然你如今娶了她,她没出事,好歹洗刷了你的名声,也算是好事一件,那便让她继续做你的妻子。可是她出身太低微,对你根本没有任何裨益,我和你皇祖母商量了,另给你娶两名可以帮“到你的侧妃。” “多谢父王操心,只是……我并不打算再纳妾了。” “你什么意思?” 听到前一句的时候,定亲王脸上还带着笑容,可听到后一句,他脸色瞬间大变了。 “很简单,日后我也只会有锦绣一个女人,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所有纳妾之事,根本不可能,父王也不必再提。” 晏淮抬着头冲着自己的父亲慢慢说着。 定亲王的脸色铁青僵硬,不敢置信看着竟然敢这般公然违抗着自己的儿子,他定定看了晏淮许久,这才慢慢开口道:“你可莫忘了,你今日的一切,是谁给你的,家里这些年来,给了你这么多助益,可并不是为了让你胡作非为,到了如今翅膀硬了,就敢公然违抗你的父亲。” “爹放心,爹所求的,不过是我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当初答应爹的事情,我都会做到,可是我还是那一句话,有些事情,便是父王再骂我,我也会坚持。” “你娘呢,你为了自己,都不考虑你娘了吗?” 定亲王咬牙啮齿的开口慢慢说着,而晏淮却是轻轻一笑,又慢慢道:“那也是父王的女人,当然,父王自然不会怜惜娘亲,但我也只有一句话,这些年来,父王和王妃如何待我娘,我都记着,但你们也没有错,我娘毕竟只是个连姬妾名分都没有的卑微女人,所以如今这待遇,也并没有什么。可父王若是为了威胁我,对娘做些什么,我也不会罢休。” 说完这话,不等着定亲王再说什么,晏淮便拱手告退了。 他离开的时候,面色十分平静,但放于两侧紧紧握成了拳头的手,却是泄露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面的时候,但马上了…… 晏淮在心中默念着。   ☆、167| 第124章 ·π 第159章 锦绣嫁进燕亲王府的日子,本就是靠近年底,这没过几日,年关便逼近。 这一到年底,各处各人都开始忙忙碌碌了起来,只为在来年新年能够过一个清闲舒坦的好年,这往年里,锦绣还未出嫁时,对于夏立齐每年年底一到就忙的不见人影印象颇深,而且常常是不到大年三十便停不下来。 所以她嫁进来后,也早有准备接受晏淮的忙碌。 晏淮如今虽然没有具体担任什么职位,但他毕竟是被皇上看重在锻炼的王子,属于万事不管,却又万事要管的状态。同样的,年底估计也逃不了什么。 而且锦绣也觉得,自己年底也完全空闲不下来,毕竟她也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不过,实际情况却有些相反,晏淮的确是很忙,但也没有到晚上还不见人影的状态,相反,这一位除了一次在宫里留晚膳,其他时候,都是会每天乖乖回家陪她用晚膳,就寝。 虽然这一用完晚膳陪她睡会儿话,就会钻进书房忙的昏天暗地,直到每晚锦绣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才会带着一身水汽,上床楼了锦绣就睡。而第二日早上,晏淮在她迷迷糊糊睡意正浓的时候,便会轻手轻脚起床去上早朝。 锦绣倒也没有不习惯,反正这个人还是天天陪着她的。就是她自己真的是闲的无聊,原本锦绣是瞧见过柳氏的忙碌程度,虽然柳氏不管勇诚伯府的事情,可二房诸多事务,还有她手下一堆的生意,也够她忙忙碌碌挨到年三十才能清闲。锦绣当初进门的时候,还一度担忧过,这偌大的燕亲王府,还有她嫁妆中的诸多生意,她会不会忙不过来? 结果事实却是,她想多了,底下人太能干,她想忙都忙不起来。 燕亲王府自有自己运转的一套程序,当然,负责总的把关的人,还是锦绣。锦绣要做的只是每日早膳间隙,把关做最后的决定便是,既不会累着她,当然也不会让她有一种权利架空的感觉。 而她的生意,除了掌柜得力,她身边的人也绝对能力非凡。 至少锦绣看着自己生意上的一些进项,就有一种坐在家里等收钱,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虽然闲着还不错,但往年在娘家时,她都没有这么闲,这会儿她真难免有一种无聊的感觉。晏淮也是唯恐锦绣无聊,但他自己脱不开身,也没有办法。 思来想去,晏淮倒是想了一个好主意。 这每天早上的清晨,自己去上早朝的时候,就带着还睡意朦胧的锦绣,先给送回娘家去。 这第一天早上柳氏和夏立齐收到还是睡意朦胧的女儿时,简直便是吃了一大惊,又瞧见自家的新女婿一脸羞涩的将锦绣托付给了他们,柳氏真对这对小夫妻有一种无语凝咽的感觉。 当然能够见到女儿,这自然是好的紧,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是住在对面,做人新媳妇的其实也不能够随随便便回娘家。 锦绣作为柳氏和夏立齐唯一的女儿,自然是不舍的紧,当初锦绣嘴巴上说着要常回来,而柳氏虽然也答应着,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只当女儿太天真,等真的做了媳妇便知晓其中有多少的不容易了。 可是谁知道,锦绣说的话还成真了,先且不说刚刚嫁过去那会儿,虽然人不常上门,但燕亲王府里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断过,三天两头便有好物件送过来,吃的用的穿的,眼花缭乱,也惹得其他两房眼红不已。 如今倒好,这人也日日送过来报道了,而且一待便是一整天,有的时候甚至是要到了用完晚膳才回去。 柳氏突然有一种,自己女儿好像从来没有嫁出去的感觉。 夏立齐也有这样一种感觉,而且他比柳氏更为直观的一种感受是,这晏淮每日里来将锦绣送到家里来后,又拉着他一道儿上朝。 他有一种不是少了一个女儿,而是多了一个女婿的感觉。 而每每心头升腾起这种想法,夏立齐望向晏淮的目光便有一些微妙,也有一份自责,她怎么能够将燕亲王爷往上门女婿方向去想呢!真是罪过罪过。 这一日却是难得的沐休日,夏立齐这个工作狂,自然不会让这休息日慌度,一大清早的,他便与往日一般收拾了就往外走了,这柳氏给他收拾衣领的间隙,夏立齐还与柳氏笑着说了一会儿话:“今日沐休,而且到了这个时辰,锦绣人还没过来,我估摸今日不会过来了,你也别等了!” “知道知道,你安心办公去吧,我家里这边也忙着呢!” 柳氏听得出夏立齐的取笑之意,她之前一直和夏立齐念叨着锦绣,想着锦绣,谁料到,女儿天天上门来陪她,夏立齐就常说她难得如愿以偿了。 柳氏想着,自己也不是个小孩子,而且先时她也觉得锦绣常回娘家并不好,还特地的偷偷叮嘱过锦绣上点儿心,结果到了后来一问缘由,搞了半天原来是燕亲王在纵容,柳氏毕竟也有私心,反正女婿将这事儿担下了,她就享受女儿每日的陪伴得了。 今日瞧着天儿已经亮了,柳氏也估摸着锦绣是不会过来了,所以便处理了一些手头上的事情,说来,自从陈仪嫁入家里后,柳氏也轻松了不少,家中大部分的事情,柳氏都教着陈仪上手学了,毫无藏私的又将好大一部分的事务都给陈仪处理,仅留着一小部分,如今柳氏自己处理着,也等着夏靖珏的儿媳妇进门后,就将这一小部分都给交出去,她自己就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 以前那么多的事情柳氏都顾得过来,这么一点小事情,柳氏自然是得心应手,还未过一会儿,她便处理的差不多了。 正巧,这边她刚理完没多久,另一边,丫鬟们便进门禀告说兰姨太太来了。 柳氏自是连忙站起来迎接。 兰姨太太今日只着一身素蓝交锦长裙,头上也只配了几根玉钗,看起来十分的朴素清雅,柳氏倒是见惯不怪,这些年来,兰姨太太的打扮,的确是越来越朴素了,为人也越发的冷淡,除了对着锦绣和他们时还有几分笑容,多数时候,神色都十分的寡淡,倒也真难为勇诚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不死心往兰姨太太的屋子里去钻。 当然,柳氏这般想绝对不是在同情,而是在嫌弃。勇诚伯这些年来,明明身体越发的不堪,可行事越发的荒唐,就锦绣成亲后不久,他又纳了一房小妾,年纪瞧着竟是比锦绣还要小些,凭的让人恶心不已。 当然,勇诚伯纳妾娶妻,他们做小辈的管不上,也管不了,可别这边是娇妾美婢,另一边,却又三天两头往兰姨太太的屋子里钻吧! 而且勇诚伯越发孱弱的身体也让柳氏有点担心,万一哪一天,他突然去了,他们二房倒是终于能够分出去了,可得为勇诚伯这个做父亲长辈的守孝,夏立齐如今做到这个位置不容易,丁忧三年再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留在原职,而夏靖铭又刚进入官场、夏靖珏则是正全心备考科举、又等到明年,就要娶妻了。 这么一想,柳氏的心里十分矛盾,既有些希望自家这位公爹早点去了好让他们二房落个清净,却又怕耽误了他们二房。 当然这点子事情,柳氏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嘴里是决计不会说出来的,便是对着最亲密的枕边人夏立齐,她也是半分不敢透露。 兰姨太太一走进来,柳氏便连忙让人上了茶点,又细细问了兰姨太太近日的饮食起居,末了,方才对兰姨太太笑道:“说来娘今天来的不巧,今日是沐休,只怕王爷留在府里陪着锦绣,所以我估摸着,锦绣怕是不来了。” 虽然柳氏和兰姨太太婆媳关系亲密,但也就是亲密,柳氏才了解,兰姨太太估计到他们这边来,也是为了见见锦绣。 没想到,今日兰姨太太却是摇了摇头,对柳氏轻声道:“今日过来,倒不是为了见锦绣,我也知晓今日是沐休之日,锦绣怕是不过来,所以才想着过来与你说说这事儿。” “……怎么了?” 柳氏有些疑惑。 “其实和我们家也没有多大的想干,但既然那边过来说了,想着还是该让你知晓,免得他日你从别人口中知晓这事儿,更为不济。” 兰姨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却又慢慢开口道:“谢文清的长子,如今养在了谢老夫人的膝下。” “什么!” 柳氏一听,脸上也浮起了几分惊疑不定。 谢文清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他的长子,蓝莺儿所出,这个孩子,也是当初害的锦绣被退婚、差点一辈子都毁了的因素。虽然知晓都是大人的错,孩子是无辜的,可你真让她们不去迁怒孩子,也很难。 谢老夫人要去养这个孩子,自然是比养在蓝莺儿这个妾室膝下要好,这也是在给这个孩子体面,说的难听一些,若是他日卫灵儿无所出,那么这个孩子自是比谢文清的其他孩子要尊贵许多。 仅仅是想到这一点,兰姨太太和柳氏心中便难消芥蒂。 柳氏心绪难平,但这素日的教养,让她想不出该说什么难听的话,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这卫灵儿,还是谢老夫人娘家的人呢,谢老夫人这么做,到底想着什么!” 但柳氏说完,也沉默了,那日锦绣回门,卫灵儿随着谢文清在他们家闹得这一场,实在是印象深刻。柳氏隐隐能够猜测得到原因。 事实上,谢老夫人做出这个举动,也的确是实在没办法。 谢文清如今成日里醉生梦死,一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要的样子,好好一个谢家继承人,就这么给毁了。卫灵儿呢,更是别提,若是那一日不闹腾,那便是要求神拜佛的好事情了。这对小夫妻若是那天能够生出个孩子来,估计谢家的长辈第一个反应便是,卫灵儿是不是为了报复他们家,找别人生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谢修和谢泓毕竟是男人,不好插手内宅之事,也无从插手,甚至是对谢文清恨铁不成钢,气愤的紧,自然也不愿意去管,干脆一心都扑在公事上。 但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二人确实不得不管,也不得不深谋远虑的考虑一番。 就这样,虽然出现方式实在不太好,但后来却一直低调靠谱的蓝莺儿便脱颖而出,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她的确是生了谢文清唯一的儿子,如今谢家最小唯一的一辈。 谢老夫人先时虽然对蓝莺儿母子怀有芥蒂,以致于对于这个曾长孙也一直淡淡,可毕竟谢老夫人对于夏家的感情也很淡,便是有愧疚,也随着锦绣高嫁成了燕亲王妃而消弭怠尽,一头是早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关联的一个晚辈,另一头,则是粉嫩嫩,活生生的孙子,如何选择,心会偏向那一头,自然是不言而喻。 谢老夫人虽然将这曾长孙养在了膝下,虽然也有些厌烦卫灵儿这成日里闹腾,可到底也是自己娘家的孩子,谢老夫人不是没有提卫灵儿考虑过,她甚至在让人将孙子挪到她房里后,也让蓝莺儿一道儿搬过来了。只为了让谢文清身边空出人,好让这对小夫妻修复感情。当然,谢老夫人其实也存有压着蓝莺儿的心。 谁料到,这边谢老夫人这般做了,卫灵儿只闹得越发厉害,而原本谢老夫人并无任何好印象的蓝莺儿,在听到还能继续与儿子呆在一块儿后,竟是千恩万谢二话不说便搬到了谢老夫人院子里,平日里也都穿的朴朴素素,一心只养着自己的儿子,或者伺候谢老夫人,便是谢文清来让她搬回去,她也都冒着得罪谢文清的风险没答应下来。 对于谢老夫人这种做法,谢修自然是不赞同,他因着兰姨太太,对于蓝莺儿母子可谓是痛恨。 但最终,事情还是这么定下了。 谢修为此特地写了一封信给兰姨太太,向兰姨太太表示歉疚,兰姨太太在收到信后,看过便让丫鬟们烧了。 其实她真的不怪谢修,谢修对她有愧疚,可当初之事,也不能够怪谢修,更何况,真有愧疚,这些年来,该还的也都早还了。相反,她很理解谢修,谢老夫人下嫁谢修于微末之时,这些年来,她娘家给谢修的助益与帮助,更是数不胜数,让谢修真的和谢老夫人闹起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什么叫做兄妹,那便是各自有家之前,是一家人,在各自有家之后,只是亲人。 兰姨太太对于这件事情,在全部与柳氏讲述完后,只轻声又道:“锦绣和靖铭、靖珏很好,以后也只盼一直这么好下去。” “姨娘,你放心。” 柳氏安慰的拍了拍兰姨太太的手,心中也是有些难受,但想想自己膝下这三个儿女,她的心情倒是慢慢好转了一些。   ☆、168| 第124章 ·π 第160章 这对婆媳坐在一块儿感叹了好一会儿,心情慢慢平静,兰姨太太又轻声对柳氏道:“这些个糟心事儿,就不要说与锦绣听污了她的耳朵。” “姨娘放心……” 柳氏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听得门口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传了进来,只瞧见锦绣身上穿了一身雪白狐裘,满脸甜蜜笑容的跑进了屋里,一下子窜到了她和兰姨太太的身边,一手挽着一个胳膊,笑着疑惑问道:“我怎么提到娘亲和兰姨太太提到我了?说什么呢?” “你这小滑头怎么来了,今日王爷不是沐休在家里吗?” 柳氏看了一眼兰姨太太,却是笑着点了点锦绣的额头,温声问道。 而锦绣一听到柳氏这般问,倒是将方才的疑问抛之脑后,只笑嘻嘻道:“皇上召见他,他就先把我送到这儿来了!” 说完这话后,锦绣只是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抱怨道:“父皇也真是的,难得休息,还叫人进宫。” “胡说!” 柳氏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瞪了锦绣一眼,回道:“嘴上没把门,皇上召见王爷,那是荣宠,你怎么敢抱怨呢!” “我就在家里说说,说说!” 锦绣的笑容微微有几分悻悻然。为了避免柳氏又说她,她连忙左右张望了,冲着柳氏开口问道:“爹呢,爹今日不是也应该沐休在家吗?” 柳氏听到锦绣提到夏立齐,立刻没好气的开口道:“你还不了解你爹那人,让他在家里休息,比让他坐牢里还要受罪……” 柳氏说完,在锦绣略带着几分揶揄的目光中,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但作为长辈的柳氏,倒仍是理直气壮的瞪了一眼锦绣。 锦绣瞧得出,今日柳氏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美妙,她也立刻识相的闭了嘴,垂头敛目的冲着柳氏笑道:“娘,嫂子和小侄子呢,我去看看他们!” “这么早,估计你嫂子还陪着你小侄子睡着,别去吵她们。” 柳氏闻言,连忙伸手拉住了锦绣,轻声道,“待会儿你小侄子醒了,你嫂子当然会抱过来。” “哦!” 锦绣闻言倒也乖巧的点了点头,低头正好看到桌面上摆了一叠的点心,连忙伸手抓过一个,往嘴里塞去。 昨儿个她和晏淮胡闹的晚,本以为今天可以舒舒坦坦在家里好好歇着,谁知道,皇上会突然抽风使了太监唤晏淮入宫。 人来的匆忙,锦绣和晏淮还在睡梦中便被叫了起来。 皇上急召,他们自是不敢耽误,赶紧收拾了就出发,晏淮能够绕道将锦绣送到勇诚伯府已属不易。 当然,在马车里,丫鬟们自然也备了早膳,只是那会儿锦绣还是有些睡眼朦胧,也没精神去用。 不过这会儿,人精神了,也有了胃口,她难免吃的有几分狼吞虎咽。 而柳氏和兰姨太太瞧着锦绣这副样子,二人突然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了锦绣的肚子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神色。 锦绣一边嚼着嘴里的点心,一边抬头看向柳氏和兰姨太太,当注意到她们的目光时,忍不住眨巴了一下眼睛,赶紧咽下了嘴里的点心,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慢慢开口道:“怎么了?” 柳氏只是笑了笑,又侧目看了一眼锦绣的肚子,轻声道:“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锦绣闻言,瞬间明白了二人的意思,顿时无语的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无奈道:“娘,哪有那么快!” 她嫁给晏淮才多久,便是真的怀上,她也不可能会知道啊! “哪里快了,你都嫁给燕亲王……” 柳氏突然反应过来,锦绣嫁给晏淮,真的满打满算连一个月都没满上,好像她是心急了一些。 只是柳氏也不觉得自己催促锦绣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尤其是方才从兰姨太太口中听到谢老夫人收养了蓝莺儿的儿子。柳氏心中只觉得一口气堵着,不就是一个儿子吗,她女儿回头就儿孙满堂给谢家人看。 当然说是因为谢家而赌气,这个原因是肯定不能够说的,柳氏想了想,对锦绣开口道:“你这么喜欢孩子,何必看着你的小侄子,自己生一个多好。” “娘你不是说让我晚些生,说太早生孩子不好。” 锦绣嘟着嘴巴嘟嚷着开口。 柳氏有些词穷,最终只是轻声开口道:“你这孩子,还好意思说呢,要是嫁入寻常人家,我哪里会这般催着你,可你也不瞧瞧你嫁的是什么人家,燕亲王现在什么年纪了!” “他又不急……” 锦绣的话音还未落下,立刻被柳氏打断:“燕亲王不急,你自己就也该长点心,都已经嫁了人,别还跟在家里似得。” “娘……” 锦绣有些无奈,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真的好伤心。 说着,锦绣便做出了一副伤心的样子来,柳氏瞧见,一脸不为所动,只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娘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好,当初你若不是嫁给燕亲王,娘自然也不会这般操心,可皇家不是那么好待的,你想要坐稳王妃的位置,首先你得先替王爷生下世子才是。虽燕亲王如今待你情深似海,可保不齐那一日,他的一颗心就转向其他女人身上了。” “若真是如此,就是生了孩子只怕也是半点不管用吧!” 锦绣小心嘟囔着,可瞧着柳氏要与她一副长篇大论的样子,到底不敢将这话大声说出来。 好在柳氏也知道这事儿现在催促锦绣,毕竟时日太短,显得太过于焦急,只略略说了锦绣几句,倒也没有再说出来了。 她反倒是另外说起了一事。 柳氏说这事情,其实本来是打算给锦绣提一个醒,但锦绣细细听了这事儿,却是陷入了沉思。 这事情倒是发生有几日了,但柳氏这段时间自己也忙,所以没有闲心去探听什么八卦,等到知道的时候,府里基本上都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 夏锦澜跑安国公府去了。 “好像是锦瑟病了,所以夏锦澜就跑去探望,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探望变成了陪伴,竟是在安国公府里住下了。你说说,这成何体统,一个未出嫁的女人,住到姐夫家去。” 柳氏十分看不惯这件事情,但倒也没有深想,只是冲着锦绣开口道:“三房先时拒了哪几门好亲事,只怕如今急了,知晓在咱们自己府里,找不到好男人,所以想借着安国公府的名声给自己找相公呢!娘只怕他们那一日会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你可不许像之前那般好性,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娘,我知道。” 锦绣闻言虽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在柳氏的询问中,连连点头。 锦绣倒是十分不以为然夏锦瑟会答应的事情,毕竟先时她可是瞧得出夏锦瑟可是一直仇视与夏锦澜,如何还会给王子安与夏锦澜两人二人创造机会?   ☆、169| 第124章 ·π 第161章 锦绣这般想着,下意识便开口问了一句:“我瞧着二姐姐与四姐姐关系仿佛不太好,二姐姐也愿意?” “嗯。” 柳氏也有几分不确定的开口,当然也是随口解释了一句:“倒是没听说你二姐不同意,不过毕竟在家时是姐妹,便是再大的矛盾,如今毕竟出嫁了,指不定想着家里,心情也就不一样了。更何况……” 柳氏顿了顿,轻声开口道:“仿佛是夏锦澜自己跑去说服了太夫人,由太夫人出面与王家人说,让夏锦澜去陪锦瑟的。” “太夫人……” 锦绣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无语,不是说太夫人现在病重的厉害,一直卧病在床吗,怎么还有闲心跑去说这个。 “是啊,原来我听说,你三叔三婶在夏锦澜这事儿上,头脑还是清楚的,仿佛不答应让夏锦澜去安国公府,可太夫人出面了,他们就没再说什么了。” 说完这些,柳氏虽然是自己提及的这个话题,却没有意思再说下去,只是冲着锦绣又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夏锦澜便是找了个好婚事,与咱们家也没有太大的干系,没什么好说的。” “……”锦绣闻言,抿了一下嘴巴,看向自己母亲的目光颇有几分无奈,无疑,柳氏在这个事情上,还是将夏锦澜想的太单纯,也将事情想的太乐观了,说夏锦澜是为了找个好亲事才去的安国公府,还真是让她怎么都不相信。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锦绣如今唯一疑惑的还是夏锦瑟,她明明便是该知晓夏锦澜存着是什么样的心思,又为什么不阻止了。 除此之外,她也有几分奇怪,夏锦澜又是如何说服的太夫人,让她跑安国公府里去的。 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倒也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其实,在后一个问题上,夏锦瑟也没有想通为什么太夫人会答应让夏锦澜来安国公府,这个问题,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琢磨透,直到晏淮的人将实情告诉了她,她才冷笑着终于打开了心结。 夏锦澜的确是巧舌如簧,竟然能够抓住太夫人想要控制住大房和三房的心思,让太夫人动了心思将夏锦澜送到安国公府为妾。 当然夏锦澜所想的自然不是做妾,否则,上一世她也不可能会为了自己替代她,而煽动王子安联手害死她。她若真的光明正大抱着做妾的心思来,夏锦瑟倒会真的佩服她和王子安真爱无双,或许倒还真会高高兴兴将她纳进门,他日只要这二人别妨碍到她和她儿子,夏锦瑟也愿意宽宏大量的原谅他们二人,让这二人做一对快快乐乐的有情人。 可偏偏夏锦澜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打着来给她探病陪护的名号,心中所想,却是来勾引王子安,与王子安私通取款,那就别怪她好好招待她一番了。 夏锦瑟靠在床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想着方才王子安一副眼神闪烁、心不在焉的说要去书房的借口,想着先时听到的燕亲王府传来的消息,也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快了。 重活一世的燕亲王在上一世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坐上了那个位置,一样能够处乱不惊,在纷乱的局势下坐稳那个位置,更何况是今世有准备的情形之下。 而她这么久以来付出的,也该有所收获,她所求的,也只是处理一个小小的王子安,护住她的孩子。 晏淮今日入宫,倒真是皇上心血来潮传唤,主要是皇上在御书房里难得处理好了事情,所以忙里抽空,想叫几个养子到跟前来教导一番。 晏淮虽然中途饶了一圈将锦绣送回了娘家,不过到达御书房时,其他三位王爷都还没有过来,他是最早的一个。 原本堆满了奏折的御案上,此时摊开着四本做成了奏折样子的本子,晏淮眼睛尖,只一看便瞅出这四本东西里,有一本是他呈上的,当然东西也不是什么公文,而是皇上先时给他和其他三位皇子布置下的功课,针对之前江南一带爆出的贪赃枉法之事发表意见而结成的文章。 此类功课,这些年来,皇上也常吩咐下他们几个做了呈上来,而这些年来,皇上除了没有让他们几个真正掌握到一方权势之外,对于他们的教导与培养,倒是真的按照皇位继承人的方向来引导。 晏淮自然能够猜得出这位帝王的心思,这一位帝王,虽然收了他们做养子,可他们到底不是他的亲骨肉,他登上这个皇位并不容易,如何会甘心将这个位置轻而易举的送予兄弟的儿子坐下,私底下,他偷偷让人寻医问药,用了无数的法子,并没有放弃生下亲子的念头。 这位帝王既然抱着这样的念头,自然对他们又是想要培养,也是防备着。 只防备着万一将他们养的羽翼丰满了,而他却又诞下亲子了,他会控制不住他们几个养子,而他们几个养子,会对他和他的亲子动什么不好的念头。 只是,这位帝王无论前世今生,都走上了一条走火入魔的道路,他无论尝试了何种方子,到了最后,都没有诞下亲子。 而这位帝王所求的,并不仅仅是想要一个亲生孩子,而且他还想要延长自己的寿数,越是有缺陷,所求的也便越多,偏生世界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晏淮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前世,坐在了那个位置上,真的很容易目空一切,也很容易心理扭曲膨胀,会有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优越感,也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空虚。 前世锦绣身体亏空后,他也曾经想法设法派人去了民间求医问药,也有不少所谓的道士高僧拿着丹药来进献,但若非因着有他这位父王的前车之鉴,或许晏淮也真的让那些个所谓奇人异事的天花乱坠之言给说动了,还真的将那些个害人的物件给锦绣服下。 晏淮行完礼站起之时,一眼便望见了皇上此时红光满面的脸色,瞧着精神是真的很好,可内里,或许也就天知地知了。 晏淮无动于衷的垂下了眼睑,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而皇上看到晏淮来的快,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显然他现在心情也很好,他还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笑着走到了晏淮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玩笑的责骂道:“你这臭小子,这没成亲前,天天在朕跟前晃荡,成了亲,就三天两头不见人影。” “瞧父皇说的,旁人听了,还当我多么玩忽职守呢,这做完了父皇交代的事情,我自然是少在父皇跟前晃荡,免得惹了您烦。” 晏淮笑着应对。 而皇上听罢,忍不住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无语且有无奈的开口道:“少给朕花言巧语,别当朕不知晓你的心思!” 说罢这话,皇上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仿佛是在开玩笑似得,眼里却是透露出了几分认真,慢慢的说了一句:“我听说,前几日,你带着你媳妇上过定亲王府的门了?” “父皇……” 晏淮闻言,脸上瞬间没了笑容,抬起头便是一副想要解释的样子。 而皇上看着晏淮这般焦急解释的样子,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着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阻止他解释,而后轻声道:“朕明白,朕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虽然你现在记在我名下,可到底父子天性人伦常情,你若自己的亲生父母上京都不去探望一下,朕倒会觉得你冷血无情了。” “多谢父皇。” 晏淮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还是因为觉得皇上是真没有怪责的意思,只轻声的回了一句。 皇上看着晏淮这般,反倒是笑了起来,只又慢慢说了一句:“朕这皇弟,自小便被太后宠的紧,此次进京,朕还想着多留他几日,让他陪陪母后。” 说罢这话,他又仿佛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开口来了一句:“淮儿,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瞧瞧连你四弟如今都有嫡子了,你也不能够落后太多啊!” “瞧父皇说的,我与锦绣才成亲多久,再说我也不想逼锦绣太紧。” 晏淮提及锦绣的时候,脸上笑得十分温柔。 而皇上在边上瞅着,忍不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失笑了起来:“真当是新婚燕尔,不过朕今日和你说这个,可是为了你好。你也知晓你王妃不得你皇奶奶喜欢,而且你父王前几日进京,仿佛也是这个想法,觉得你这小王妃身份有些低,正和你皇奶奶二人鼓捣着想给你择几名身份高贵的侧妃入府。” 其实真论起来,定亲王这做法,有些愈矩了,毕竟晏淮如今是皇上的养子了,从辈分上而言,定亲王也只是晏淮的叔叔,哪有叔叔管到侄子府上事情的道理,但定亲王越是这般好不遮掩的做法,皇上瞧着倒是更放心,他也了解自己的这个幼弟,从小便被太后宠坏了,行事上不大讲究,也喜欢直来直往。 可如今他坐上了这个位置,身边这样的人反倒是少了,倒显得难能可贵了些。 而晏淮的反应,更是让他十分满意。 只瞧着晏淮闻言大惊失色,甚至都有些不顾上下尊卑,只像对着自己的父亲一般抓着他的衣袖,语气里微微撒娇的求饶:“父皇可千万别应下,儿子好不容易才将锦绣娶进家里,若是真纳了乌漆嘛糟的人进府,这不是添乱吗!” “朕不应下,可你皇奶奶已经应下了,这事儿你该去求你皇奶奶。” 皇上看着晏淮这副狼狈的样子,心中倒是好笑着,没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还是个妻管严。 他乐得逗趣儿子,也乐得瞧着孩子和自己亲近。 晏淮也不负所望,一副无赖的将事情全部推到了皇上身上,脸上笑容微微谄媚的开口道:“这不是儿子在求父皇做主吗,皇奶奶哪里会听儿子的话,若是父王去说……” “你这臭小子,让你媳妇早点生个孩子,不就堵了你皇奶奶的嘴了吗?” 晏淮闻言,却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瞧着皇上开口道:“父皇你也太不了解皇奶奶了吧!若是真想给我府里送人,怎么着都有借口,锦绣没怀上,就说送来开枝散叶,锦绣怀上了,便可说是锦绣不方便伺候我,送来给锦绣排忧解难……” “你这孩子,倒是个不近美色的,男人不都得三妻四妾,你瞧瞧你大哥府上,女人都快装不下了,也没见他停下不往府里带人。” “我不是不近美色,是只近我家王妃的美色就够了!” 晏淮笑着回答,一脸温柔,而这话也是将正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水的皇上给呛到了。 他拍着胸口咳嗽着,越咳越厉害,晏淮站在边上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上去轻轻拍打着皇上的背,连声请罪:“父皇,您怎么了,都是儿子不好,您没事吧!” 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原本还想开口安慰一下晏淮,可他实在是咳得厉害,半晌儿都没停下,最后只是摆了摆手,勉强吐出二字:“没事。” 然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嗦。 晏淮只好连连拍抚着皇上的背,一边又拿了热茶过来给皇上压了压。 正一番忙乱之中,却是其他三位亲王从外边走了进来。 因着皇上先时对下有过吩咐,只说若是四位亲王进来,便不用通传,直接让人进来,倒是不妨今日有这样的意外,人进来了,恰好将皇上此时的狼狈样子看了个正着。 皇上下意识便压抑住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只接过晏淮送上的茶盏,往嘴里猛地压了几口,然后走到了御座上高高在上的坐下了。 只是,在场之人看着明显比他们早来许多的晏淮,又看了一眼因为方才一番发作后,脸色看着有几分灰败孱弱的皇上,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心中有些变幻莫测。   ☆、170| 第124章 ·π 第162章 皇上坐在御座上好不容易让自己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面色瞧着有些虚弱,但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几眼底下几个样子,最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点了点桌案上放着的几份东西,开口道:“你们呈上来的几份东西,我都看过了,写的都不错,不过晏翰你写的这是什么东西,是拿来敷衍朕吗?” 被点到名的晏翰缩了一下脖子,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从队伍里钻了出来,不过看着皇上脸上还残留的笑容,他知道皇帝并没有发怒,所以嬉皮笑脸的求饶道:“父皇你饶了儿臣吧,儿臣本来就不通这个,你还吩咐说不许去问别人,让我们自己写,儿臣哪里能够想得出来,儿臣不想糊弄父皇,所以只好随便写一些呈上来了。” “这么说,你非但无过还有功了。” 皇上闻言颇有几分无奈的看着这个嬉皮笑脸的样子。而晏翰方才的那一句话,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无意之间,却是中伤到了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这会儿的脸色,还真是颇有几分尴尬。 皇上看着两名养子这副样子,心中冷笑了一下,自己这几个儿子肚中有几分才能,他还是清楚一些的,能写出怎么样的文章,他也再了解不过。 当然原本他虽然说是让他们自己写,但心里也是没有想过太多,知晓这些儿子府中应该养有幕僚,也会找幕僚出主意。 但如今听得晏翰这么坦承的一说,他心里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看待恭亲王与肃亲王的目光,更是添了几分别样意味。 四篇文章,写的最佳为肃亲王,当然他本就有几分才能,这原本并不奇怪,但皇上却清楚,有几分才能,还没能让肃亲王有本事写出这般锦绣文章,里边的观点更是海纳百川、集各家只长,想来,他府里纳了不少的有识之士,倒是好本事。 而其次之为恭亲王,恭亲王这篇文章,只是瞧着,便能够感觉得到,是出自一个人的手,恭亲王只是在对方写完之后,再誉抄了一遍,文章是好文章,但观念略显保守与书生气,决计不可能是恭亲王这般整日想着舞刀弄枪之人能够写的出来。 当然宝亲王晏翰的文章,方才已经点过,皇上想起也只有啼笑皆非,从头至尾,满打满算,还不过十行,倒是简洁明了的紧。但就因着是这样,反倒是显出了是他自己所写。 至于晏淮,皇上想到的时候,心里倒是略略好转了一些。晏淮泽儿所写,文笔并不出众,但难得的是提出的观念新颖务实、又颇有几分稚嫩之感,显然是自己下了功夫去专研。只可惜晏淮不是他的亲子…… 对于四个养子的想法在皇上的脑里钻了一圈,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一副振振有理模样的宝亲王晏翰身上,只笑着无奈道:“这么说来,你反倒是有理了,吩咐你写文章,从来都不好好写,你还好意思说,也不跟你几个哥哥好好学学,成日里偷鸡摸狗的,朕都替你羞愧了!” 说罢这话,皇上又将目光看向了面容有几分好转的恭亲王与肃亲王,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慢慢道:“此次文章,浩儿与泽儿写的最好,与朕说说,想要什么奖励。” 皇上的笑容完全称得上是和蔼可亲,也让这二人连忙受宠若惊的表示,有父皇这一句夸赞便可,其他什么都不需要了。 当然,最后,皇上还是让底下人端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奖赏赐给了恭亲王与肃亲王,除了这二人受到奖励之外,并没有被点名夸赞的晏淮和被点名批评的晏翰也收到了皇上的赏赐,显然今日,皇上的心情很好。 在一一都封赏完后,皇上又是继续和蔼可亲的慢慢开口道:“年底这段日子,你们怕是都忙坏了吧,今日难得沐休日,朕就不留饭了,你们都回去好好歇息吧!” “是。” 当然,在场明眼人都能够瞧得出,并非是他们这些年富力强的儿子如今撑不住,而是皇上这会儿早已经是精力不济了。 闻言立刻没有再说什么,都识相的告了退。走出了御书房。 走在最前边的恭亲王与肃亲王,难得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心领神会,一等走出了御书房范围,二人却是停下了脚步,目光转向了走在他们身后的晏淮,笑着拦住了开口邀请:“难得沐休日,不如咱们几个兄弟找个地儿喝喝酒放松一下?” 话里虽然也邀请了晏翰,可是目光,却只是看着晏淮。 晏淮闻言,显然面上怔忪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笑道:“多谢大哥二哥,只是……” “三弟莫不是不给大哥二哥这个面子,连喝个酒就请不动了!” 晏浩与晏泽的面上有了几丝异样之色,方才走入御书房的时候,恰是二人瞧见到的皇上最虚弱的一面,当时在场之人,只有晏淮一个人。而皇上在见到他们的时候,却是强作若无其事,显然是不想让他们发现,这也说明了一点,皇上对于他们二人有戒心,可皇上竟然会在晏淮面前表示出自己身体最真实的状况,这是不是在说明,皇上其实更看重信任他们这个三弟。 一直以来,晏浩与晏泽二人便发现,皇上待晏淮其实比对他们二人更为亲厚,但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特别上心,虽然也在心里留了底,但终究没有像今日给他们的感觉那样直观冲击。 皇上若是对他们有警戒心,而对晏淮没有任何的警戒心,则意味着皇上心中其实更看重信任晏淮,晏淮对皇上的动静掌握的更为准确。若是他日…… 毕竟真正写下即位圣旨的人,是皇上,而掌握了先机的人,是最亲近皇上的人。 二人原本并不怎么将晏淮放在眼里,原来晏淮年纪与宝亲王晏翰更为接近,与他们差上一截,他们能够领差事的时候,他还在于宝亲王晏翰一道儿念书,而之后,这一位更是自甘堕落娶了一个毫无助益的妻子,他们二人几乎是要将晏淮排除竞争对手之外。 晏淮自是能够看得出二人眼里的目光,他只是轻声一下,慢慢开口道:“来时我将锦绣送去了勇诚伯府,说好等从宫里出来便去接她,今日真是不方便,还请大哥二哥见谅。” 说着,他倒是放低了姿态,还朝着二人拱手行了一礼。 恭亲王与肃亲王根本没有想到,竟然会等来这么一个理由,一时之间,心里有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觉,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女人还真不是什么东西。便是他们的王妃,也顶多是比其他女人稍稍重上那么一点点的份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偏晏淮就跟个异类似得,简直就是要将他们家的王妃当成了宝贝一样,什么时候都记着念着。 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瞧着晏淮这般,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什么,而晏淮却是连忙自己先行告了辞。 晏淮离开了,宝亲王晏翰却是笑嘻嘻的凑到了恭亲王与肃亲王跟前,开口笑道:“大哥二哥,三哥没空,我有空啊,咱们上哪里去喝酒呢,我听说x春楼来了一批新的绝色佳人,不如咱们去那地儿吧!” “我临时想起有事,四弟你自己去吧!” 恭亲王与肃亲王闻言,立刻冲着晏淮摆了摆手,二话不说落荒而逃。 他们可不跟晏翰一般,早就没了名声,便是去逛青楼也顶多招致皇上责骂两句,便都懒得管了。 尤其是肃亲王,他为人一贯郑重池持礼,耳朵里哪里容得下去逛青楼这样的事情。 晏翰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位哥哥,却是笑眯眯的用小指挠了挠自己的鬓发,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晃悠悠的也跟着出了宫门。 没人相伴逛青楼,无趣无趣,倒不如回家陪着老婆儿子暖炕头去。 晏淮到了勇诚伯府时,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锦绣都已经拿了筷子与柳氏一道儿在用膳了,看到晏淮来了,她也是微微愣了一下,但立刻笑着招呼了晏淮一道儿上桌用膳。 柳氏倒是觉得这般随意,好像有点怠慢了这位王爷女婿,偏晏淮瞧见了,竟是毫不在意的直接坐到了锦绣边上,拿了丫鬟新上的碗筷便开始用了起来,一边用着,还一边冲着不安的柳氏和兰姨太太宽慰道:“正好我也饿了,岳母就不必张罗了,我随便用一些就好,这些就足够了。” 晏淮话都这般说了,柳氏自然不好再客套了。 不过等到用了午膳,柳氏便立刻将锦绣赶着与晏淮一道儿回燕亲王府去,有一位位高权重的女婿,有的时候,还真是够心惊胆跳的。   ☆、171|第124章 ·π 第163章 说来倒也巧合,晏淮带着锦绣刚刚回到了家里,宫中的太医乘坐的马车也恰好停在了燕亲王府。 这太医是宫里遣来特地例寻给晏淮检查身体的,太后疼爱孙儿,自是对孙儿关切的紧,这燕亲王府里来太医的频率,又比其他王府稍稍高上一些。 晏淮对此倒是可有可无,他上一世身体一直都挺好,这辈子也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对劲,不过今日正好赶上,他倒是客气的冲着与他和锦绣行了礼的太医也拱了拱手,宫里太医医术自是不错,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今日来的这位太医,在调养身子上,自有他的一套过人之处。 他不需要,倒是可以让太医给锦绣好好瞧瞧。 晏淮和锦绣二人走在前头,太医则是跟在了后头,一起走进了大厅,身上所穿正是出门时候的衣裳,倒是免去了再换见客的衣裳。 晏淮瞧着太医与药童一道儿放好了药箱,倒是十分干脆的伸出了手,让太医替他把了脉。 太医的手指放在了晏淮的手腕上,眯着眼睛把了一会儿脉相,立刻笑着轻声道:“王爷身体还是一贯的康健,都挺好的,不过现在正值好进补的时节,王爷可以多进用一些补品。” “多谢太医。” 晏淮笑着点头,却也不回答是与不是,只是冲着太医又道:“还请太医替我家王妃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我家王妃养生的法子。” 锦绣原本就是坐在边上当陪客,谁料到晏淮会突然让太医来检查她的,忍不住偷偷伸手拉了一下晏淮的衣袖,轻声道:“我身体好得很,不需要了吧,而且我身边也有夏芍在啊!” “身体好多学些养生的法子也是不碍事的,更何况太医医术高超,又是难得上门一趟,便请太医看看也不费事。”晏淮笑着说了,却是握住了锦绣的手腕,亲自捡起了搁在一旁的手枕放在了锦绣的手腕下边,而太医瞧见了,连忙又从药箱里拿出了帕子递予晏淮。 晏淮也替锦绣的手盖上了。 锦绣见此,倒也没有再推辞,只安静的坐着,由着太医将小凳移到了她跟前坐着静静把脉。 太医的手放到锦绣手腕上的时候,脸上神色原本十分平淡,只是屏气敛神,但过了一会儿,脸上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又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锦绣就坐在对面,看的十分真切,心里也忍不住跳了一下,忍不住有几分惴惴,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晏淮,而晏淮神色也有几分不好看,可瞧着太医还屏气敛神在把着脉,动了动嘴角,却是强忍下没有说什么。 过了半晌时间,太医终于收回了手,而晏淮也早已经按捺不住问了出来:“怎么会是,是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吗?” 晏淮显然是有几分急躁,语气之间也带了急切与担忧。 而锦绣也睁大了眼睛看向了太医。 太医闻言,连忙开口回道:“王爷莫急,王妃身体无事,只是……” 太医显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顿了一下,也吊起了晏淮和锦绣的胃口。 晏淮更是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只是什么?你老实和本王说了。” “并非是王妃身体的问题,只是老夫在王妃的脉象里仿佛探到了滑脉……” 太医说的还是有些不确定。 但是晏淮和锦绣听了,却是惊呆了,二人对于医术上的一些名词并非一无所知,对于滑脉所代表的意思,还是明白的。 这不是说,锦绣怀孕了吗? 不过锦绣却是立刻反应了过来,直觉不可能,连声道:“这应该不可能吧,我和王爷成亲才多久,这都未满一个月吧!” 而太医闻言,倒也不觉得是自己说错了,只是又轻声解释道:“方才老夫在王妃脉象里探测到的,王妃的滑脉若隐若现,似有似无,这也是老夫不敢确定的原因。探到滑脉的迹象,并非是肯定王妃是怀孕了,也有可能是其他很多原因造成,但也不排除是因为王妃如今月份尚浅,所以脉象显示出来的迹象不明显。” 晏淮和锦绣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几分无语,这太医所言,简直就是说了就跟没说一样,果然是宫里出来的,说话就是保守,唯恐一句话说的太确定,就会惹祸上身似得。 不过这位太医倒也不是真的没有什么用,只是冲着锦绣又轻声询问:“老夫要冒昧的问一句王妃,王妃与王爷成亲后,小日子有没有来过?王妃的小日子是否是在这几日光景,女子来信时候脉象上也的确是会有假孕的征兆。” 锦绣闻言,倒是立刻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可也是坚决的笑着回道:“那应该是不可能了,我这小日子虽然一直都没来过,但日子挺正常的,也的确是过几日才有可能来。” 最重要的是,她身体也一直很正常,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不是说怀孕的人,都会有点不同吗,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过。 “那便不足为奇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老夫等过上半个月光阴,再来一趟替王妃好好把把脉。” 其实太医也不觉得锦绣会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怀上,皇家子嗣向来都是不易,尤其是正妻这头嫡出的,其他几位王爷府上,虽不至于到了艰难的地步,可也都是花了一年以上的时间才怀上,这燕亲王妃才嫁入燕亲王府里,若真这么快怀上,那反倒是有些惊奇了。 晏淮闻言,倒是笑着点了点头,亲自站起送起了收拾药箱要离开的太医,又是轻声叮嘱了几句:“今日麻烦太医过来一趟,不过,这事儿毕竟还没有确认,还请太医不要对外提及,万一没怀上说出去倒也不好听。” “王爷放心,老夫省的。” 太医这活儿,最要紧的便是嘴上严实,晏淮其实也是清楚的,而对于这个太医他也信得过,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叮嘱了一句。 其实更重要的是,晏淮并不认为锦绣此次有怀上,毕竟前世和她锦绣的子女缘分就有一些迟,前世其实锦绣比今世更早的进燕亲王府,但也一直没有怀上,直到他坐到了那个位置后,才好不容易怀上一个。 晏淮回到了屋里,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锦绣正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走到了锦绣身边,环住了她的腰,轻声道:“孩子这事儿,得看缘分,没怀上也不打紧。” “万一有了呢!” 锦绣觉得,太医先时提出的她怀孕一说,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忍不住反问了一句晏淮。 晏淮闻言只当是锦绣着急了,反倒是笑了起来,拍了拍锦绣的肩膀,轻声道:“哪有那么多的万一,你放心,日后咱们还是会有的,上一世,你也是之后几年才怀上的。” 说罢这话,他仿佛是不忍心锦绣会失望,又连忙道:“其实我反倒是希望你这次别怀上,咱们二人身体都没有问题,这辈子肯定会有孩子,所以不必着急,若是你怀上的太早,或许就等不到咱们上辈子的孩子了!” 晏淮的话,惹得锦绣沉默了一下。 她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晏淮的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于上辈子的事情,只有晏淮自己知晓,她并不知情,可就是因为这样,她对于这辈子还未存在过的一些人或者事情,其实并没有像晏淮这般有如此深的缅怀感情。 没有太深的感情,自然也不会去怀念,只有晏淮一个人,还记着,还在怀念上辈子的那些事情,一定很辛苦。 可是她也帮不上任何的忙,只能够握着晏淮的手,轻声道:“要不,你和我说说上辈子的事情吧!” 晏淮闻言却是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握着锦绣的手,点了点头。 往日里,晏淮自有大把的时间陪着锦绣,但最近,却是忙的紧。 便是今日沐休之日,也在午歇之时,便被人叫起,一去便是大半个下午不见人影。 好在锦绣向来心宽,也并不在意这些,见晏淮被叫走,她自己也有事情做,参加宫宴时要穿的宫装已经送来了,在参加宫宴之时所要佩戴的首饰,整理的妆容,便足够她折腾一个下午还没折腾个结果出来。 夏芍这名锦绣的“钦点造型师”,更是早在多日之前,便开始忙和这件事情,配合着锦绣新做的宫装,仔细的琢磨了许多套妆容,只等着给锦绣一一尝试过后,拍板决定。 好在锦绣并不是一个纠结的人,只从里边挑了一个最为简洁却也不*份的打扮,便拍板决定下了。 不过,这个妆容虽然是夏芍准备的所有妆容里,最为简洁的一个,但比之锦绣平日里打扮,却是复杂千万倍。 这宫中过年的宫宴明明便会在晚上开始,但用过午膳后,锦绣便沐浴净身开始准备了起来,堪堪忙到了晚上要出发之前,才全部收拾妥当。 晏淮这边男子的装扮,当然也是比平日里要隆重一些,可在隆重却也比锦绣省事的多了,之前锦绣打扮的时候,他一直钻在书房里,一等着锦绣这边忙和好了,才出现人影。 而且衣服装扮早已经收拾妥帖了。 锦绣看着镜中浮出来与她的打扮,很有几分情侣装样子的晏淮,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拉住了晏淮系在腰上的一块玉珏,只笑着开口道:“你今天的打扮,是不是早就有预谋了!” 晏淮也笑了,他这装扮,其实也是底下人张罗的,倒不是他有预谋,而是底下人有预谋,不过这并不妨碍晏淮对锦绣甜言蜜语道:“这可不是预谋,而是咱两心有灵犀。” 说罢这句话,他又笑道:“今日,你牢牢跟在我身边,可不许离开为夫。” 锦绣闻言愣了一下,她从晏淮的这句甜言蜜语里,隐隐听出了几分认真的味道,她忍不住看向了晏淮,但锦绣也没有深想,很快便点了点头,轻声笑道:“你放心,我肯定寸步不离,毕竟我对宫里可是一点都不熟悉,害怕迷了路呢!”   ☆、172| 第124章 ·π 第164章 宫宴举办之地,安排在交泰殿之处,此次宫殿位置很好,虽不是皇上日常起居办公之地,却也因宫中宴会与皇上隔三差五的光顾,成了宫里为数不多还是精心打理与维护着的宫殿之一。 锦绣是第一次参加的宫宴,自然也是第一次来这交泰殿。 其实就像她自己所言,她对此处地形十分不熟悉,所以一路都紧紧跟在晏淮身后。 晏淮为了配合她身上繁琐的打扮,也故意放慢了步子,不时回头看顾锦绣一眼,二人这一路走过来,也受到了不少目光的注礼。 晏淮本就已经长得极好,温文如玉,翩翩公子,加之又是如今朝上最受重视的四位皇子,亲王之一,本就是引人瞩目,不论出现在何时何地,都是聚光点。 而如今又加了一个锦绣,锦绣长得自也是美如画,谁经过都想停下来多瞧着几眼,而锦绣嫁入皇家时日尚短,还未在正式场合露过面,今日的宫宴,算是她第一次正式露面,而她燕亲王妃的身份又给她增加了一层神秘的光芒。 偏偏这两个引人瞩目且高颜值的二人不仅同出现在了一个场合,而且还携手同来,不是展露二人夫妻恩爱,脉脉温情。 真当是……亮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晏淮身为亲王爷,如今又是成年皇子,在朝上做事,便是不有意结党营私,自然也会有交好的官员与交恶的官员。 交恶的官员远远瞧见,自是避开,而交好的官员则是上来主动与晏淮行礼,并且也给锦绣这一位新晋燕亲王妃行礼。 锦绣并不出头,只是居于晏淮身后,对于行礼官员则含蓄颔首,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了她作为燕亲王贤内助的本份。 如此低调的做法,倒是让一些本对她存有不好印象的官员微微改观,这位燕亲王妃,虽然出身不高,但至少,行事温驯,倒也没有一朝麻雀成凤凰的张狂与高调。 来向晏淮行礼的官员不多不少,晏淮多数只是微笑颔首,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并不会过多的表示出亲热情绪,所以这段不算短的路程,二人走的也不算慢。 等到了晏淮带着锦绣走到交泰殿里,锦绣才发现,从殿内到殿外,此时早已经设好了桌案,宴会的雏形早已展露,如今也只差人到齐了。 当然多数官员都已经安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也有偶尔走动交流的,因着人太多,锦绣只是略略扫过几眼,便被晏淮带入了殿内。 皇上、皇后太后等此次宴会的主角,以及宫中贵人、宗室亲眷的位置都设在殿内,其中皇上皇后与太后,座位自是是排在了最上首正中之间,紧接下来的座位,则是微微有几分微妙。 锦绣原本以为,晏淮的座位虽会离皇上的御座不远,但也决计不会太近,毕竟便是按照年龄顺序来,晏淮而是排在第三。 谁料到,晏淮的位置,恰是在左上首第二位,当晏淮带着锦绣过去坐下后,锦绣一度还以为是自己瞧错了。 今日晏翰夫妻比晏淮和锦绣早来一步,已坐在了左上首第三位的位置上,他们的身边,宝亲王世子正在后排睡的正香,而宝亲王妃瞧见锦绣的时候,原本还与一名打扮华贵的中年妇女在说话,却是立刻停了嘴,转头笑着与锦绣打了招呼。 锦绣也含笑打了一声招呼。 宝亲王妃得到回应,笑容越发真诚,虽不像往日一般热情过来挽着锦绣的手,却也是给锦绣介绍起了方才与她说话的那名中年妇女。 锦绣在进来时,瞧见这名中年妇女身上所着的衣物与饰物,其实对于对方的身份,心中已经有些微微了然,等到了宝亲王妃介绍的时候,心里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对方果然是宗室里的一位王妃,不过不是亲王妃,而是郡王妃。 相比较于宝亲王妃待对方亲昵的态度,锦绣的态度则显得客气与疏远多了。 一来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二来却是对方虽然待她也十分有礼,态度却同样客气与疏远,目光之中打量的意味深了一些。 好在对方倒也知晓进退,对于身份尊卑有着清醒的认知,虽然她对着锦绣,并不热忱,但绝对不失礼,也是瞧出了气氛的尴尬,便立刻主动告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宝亲王妃不知道是真的不知晓其中的暗潮涌动,还是故作不知,在对方离开后,她也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拉着锦绣亲热道:“三嫂怎么也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三嫂会和三哥晚些来呢,你瞧大哥二哥他们两家都还没来呢!” 宝亲王妃不满的朝着右上首两排空着的座位微微的努了努嘴巴。 要知道,这参加宴会,通常越晚出现的角色,则显得越为重要,不然也不会有在场所有人都要尽量赶在皇上、皇后等贵人出现之前来到宴会场地的做法了。 锦绣以前听柳氏与她说过,京中宴会中,常常会有互相较劲的客人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要,明明到达了宴会场地,却故意坐在马车里不下,只遣了底下人去探听消息,非得等到人都来齐了才肯进去。 锦绣也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她和晏淮都不是在乎这些事情的人,准备好了就来了,到了也就下了马车来了交泰殿。 更何况,这所谓的重要不重要,锦绣也觉得,并不是所谓的来的早晚决定的。 她心中微微思量着这殿内的座位排序。 自古以来,便有左为尊的说法,而越靠近皇上的地方,则越显得地位尊崇。 虽不知那右边两个座位,究竟是恭亲王先还是肃亲王先,但他们这边的排座,却有晏淮这位三皇子燕亲王在四位王爷中,隐隐为尊的架势。 她心里实在是有些奇怪,但如今毕竟不是私密的场合,也不好直接问出来,只在心里默默想着,回头等回到家里,再找晏淮询问。 不过,宝亲王妃却是善解人意的瞧出了锦绣的不解,并且十分体贴的轻声解释了起来:“父皇对太后十分孝顺,听闻太后言及在宴会上不喜见到太多的外人,所以特地将两位亲孙的位置安排在了最为靠近的地方,而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孙子,又是三哥,所以将三哥的位置,安排到了紧挨着太后边上。” “……” 锦绣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一时之间,也隐隐有些无语。 不过她听到宝亲王妃提到了太后,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和太后坐的这么近,而太后对她,又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 锦绣能够想象得到,今日的宴会究竟会有多难捱了。 这边锦绣脑子里想着,宝亲王妃又不知在什么时候,伸手摇醒了睡的正香的儿子,在锦绣的阻拦下,硬是让迷迷糊糊还睡意朦胧的儿子冲着锦绣和晏淮行了礼,然后在坑了自家儿子一把后,宝亲王妃才将儿子重新交给了奶娘,由奶娘哄着继续睡。 锦绣瞧着这对母子的互动,倒是好笑的将方才的担忧散去不少。 因着离皇上皇后到来还有一段时间,也就是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些光景,锦绣便与宝亲王妃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而中间晏淮在于宝亲王和一些个宗室亲眷说话的间隙,也转头回顾过锦绣,瞧见她这会儿颇为自在,也就没有去打扰她。 宝亲王妃说话的确是十分的善解人意,锦绣其实是一个还挺内敛的人,虽不至于内向,但让她那么长时间和一个还是比较陌生的人一直滔滔不绝的交谈,她肯定是没有这份本事。 但宝亲王妃却没有这方面的问题,这边便是锦绣词穷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宝亲王妃也会笑着将话接下去,且说的娓娓动听、妙趣横生。说起京城里的一些八卦轶事,更是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锦绣这刚听得宝亲王妃说到京中某户勋贵人家后院的一些事情正入神时,突然被宝亲王妃轻轻的推了推手臂,她疑惑看去,却发现宝亲王妃拼命朝着她使眼色,她顺着宝亲王妃的目光瞧去。 脸色瞬间变得微妙,也有一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感觉。 这副场面,简直就是让她大开眼界,也是第一次瞧见。 原是恭亲王和肃亲王一道儿来了,二人携带着家眷,慢慢的走了进来。 真的是慢慢,甚至是在比慢,两家的脚步,都放的很慢很慢,一路之上,但凡与上前请安打招呼的官员,他们两家都会停下来,拉着对方说上好久的话,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从锦绣目光能够看到这两家,到这两家走到门口的那段只用一分钟都不用便可走完的路程,这两家却是硬生生挨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还没有走完。 锦绣无语的挑了一下眉头,看向了晏淮。 晏淮脸上也带着几分无奈的神色,只冲着锦绣微微挑了一下眉,露出一个同样好笑的神色。 锦绣心中疑惑着,也猜测着这两家,究竟是哪家会最后落座?毕竟瞧着这趋势,还真是不相上下。 不过,这个答案,锦绣却没有等到,这两家刚刚挨到门口的时候,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太监唱和与响鞭之声。却是皇上、太后与皇后来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锦绣瞧见恭亲王与肃亲王两家脚步突然飞快的走到了殿中,然后转身朝向了殿外,恭敬的弯下了腰。   ☆、173| 第124章 ·π 第165章 今日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所有的人都穿的很喜庆,而此次宴会的主人,这三位帝国地位最尊崇的人,自然也是一样的喜气洋洋,就连皇后平日里向来都穿的十分素净,今日竟也难得的穿了一身玫瑰红织金交羽凤袍,头上攒了八宝赤金描凤头饰,虽不是穿了朝服那般隆重,但看起来,十分的喜气洋洋。 而站在皇后身边的皇上……锦绣的目光转过去看时,却是愣了一下。皇上的打扮倒并没有太大的出奇,金冠龙袍,自是威严极重,可锦绣真正吃惊的却还是,皇上那满脸红光满面的脸色,虽说红光满面向来是精神身体极好时候的表现,可……锦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只是觉得莫名的怪异,上一回锦绣随着晏淮入宫时候看到的皇上,虽然保养的极好,但决计没有这么好的精神。 难道是有什么喜事? 锦绣心里想着事情,晃了一下神,而在这个时候,皇上已经叫了起。 晏淮见锦绣没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而锦绣也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连忙屏气敛神做起了谨小慎微状。 好在恭亲王和肃亲王两家争了先,早早的站在了队伍的最前边,而他们托儿带口,一家子就有不少人,挡在她和晏淮的面前,也恰好挡住了上边三巨头的视线。 行完礼后,等着这三位巨头入了座后,锦绣也随着晏淮坐入了自己的席位,而等到她坐下后,终于发现自己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有多么的麻烦。 与太后挨得实在是太近了,太后的凤席,恰好在她们边上,且高高在上俯视着,锦绣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能够清楚明了的落进太后的眼里。 她倒是很想自如的坐着,可是从她入席至今才这么短短一会儿,太后的目光已经好几次落在了他们的席位上,且落在了她的身上。 锦绣忍不住有些头疼上了,她无奈的吸了一口气,只好将自己的身体往晏淮身侧躲了躲,目光则是低着,仿佛是在打量着自己面前桌面上的摆放的东西。 奇珍果子——三大盆,珍馐美食——十几盆,另有点心美酒甜汤,实在是丰富,只是瞧着这气候下的,原本该冒着热气腾腾的东西,现在只飘着些许的白气,而上边皇上已经开口说起了今日的开席词了。 锦绣目光只偷偷扫了上边一眼,正好瞧见皇上端着酒杯站在了自己的座位前,冲着底下人开口说着场面话,她听了两句,没兴趣,继续收回了目光,低头打量着桌面上的菜色……所谓的御膳,其实也就如此,倒有些辜负了她的期待。 锦绣偷偷想着,幸好她今日出门时,为了避免自己到了宴会上,吃的太豪放失礼,出门前,倒是塞了不少东西在肚子里,不然不得饿死…… 锦绣状态看似专注倾听着皇上此时的演讲,可心思早已经游离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了,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锦绣只听到一阵惊呼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时,目光就下意识朝着坐在高台上的三巨头看去,恰好看到皇上失态打翻了酒壶,嘴吐白沫、身体跌落在龙椅上的这一幕。 她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极大,她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了晏淮。 而晏淮只是捏了一下她的手,冲着她微微点头,然后下一刻,便飞快的与几位王爷一块儿冲向了龙椅,围在了皇上身边。 锦绣遇到了这样的变故,其实是有些吓傻了,她下意识看向了其他三位亲王妃,目光看到她们的时候,心里稍稍安了一些。至少这三位的摸样瞧着,也没有反应过来,也都呆呆的与她一样,站在了自己的席位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锦绣偷偷的移了几步,走到了至今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宝亲王妃身边,偷偷的拉了她一下,而宝亲王妃在看到锦绣的时候,目光的焦距这才回了神。 她动了动嘴角,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而锦绣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的安抚了一下,宝亲王妃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恰好看到自己的儿子还在奶娘怀中睡的安详,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冲着锦绣轻声道:“三嫂,皇上他的身体……” 这个时候,说有些话,指不定会被怪罪,宝亲王妃虽然偶尔白目,但现在却绝对不会疏忽,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随便乱说话。 “我也不太清楚。” 锦绣是真的不清楚,她抬头的时候,只是恰好看到皇上倒下那一幕,但这已经足够震惊了,这会儿大殿里,也早已经因为皇上晕倒的事情,而变得有些熙熙攘攘就跟个菜市场似得。 作为为皇家随时服务守候的御医太医们都纷纷背着药箱赶来,有好几个,都衣衫不整,当然这都不算什么,这会儿也没有人有这个心情去顾虑这个。 作为这个帝国最高的主人、这个国家大大小小事务决策者,以及掌握了最大权利的皇上突然晕倒,人事不知,若是身体没有什么事情倒也罢了,但若是有事情,那么即将引起的连锁反应……锦绣只是想想,都觉得有点乱。而且这位倒下了,四位王爷定然心思异动…… 锦绣不是没有想过这一日的到来,可是她完全没有预计到,在自己刚刚嫁入这皇家不久后,这一日就这么快到来了。 锦绣的位置虽然离着龙椅极近,但因为此时太乱了,锦绣根本无法从其中探知到任何的信息,她和宝亲王妃的目光都落在了上边,可只看到一片乱哄哄的场景,一群太医围在皇上的身边,遮挡住了锦绣的视线。 没过一会儿,她却是又瞧见晏淮突然背起了皇上,身后太后与皇后都扶着,一起将皇上抬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移进了殿内的龙辇之中。 而晏淮在做完这些后,倒也没有跟其他王爷一般,立刻尾随着龙辇离开大殿,而是突然走到了她的身边,开口轻声叮嘱着:“你送你出去,待会儿你和弟妹一道儿走,到了家里,若不是我回来,就什么也别管,好好呆在家里。” “嗯。” 锦绣心绪不宁,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一下脑袋。 而晏淮见锦绣虽然这副样子,但好歹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又转头冲着宝亲王妃摆了一下手,轻声道:“那便麻烦弟妹了,我先送你们出去。” “不麻烦不麻烦!” 宝亲王妃还十分的感激。若不是晏淮为了锦绣留下来替她们张罗安排,那她们在这大殿里,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宝亲王妃虽然嫁给晏翰有好几年了,也不是什么无知没见识的小姑娘了,但今日的事情,她还真是没遇到过,也有几分手忙脚乱。 不过走到殿外的时候,晏翰与锦绣恰好遇到了同样来参加宴会柳氏和夏立齐,锦绣一瞧见柳氏和夏立齐,心里倒是微微安定了一些,只紧紧握着柳氏和夏立齐的手,晏淮瞧见,倒也另打了一个主意,冲着二人一拱手,只一脸认真的轻声道:“岳父岳母,这几日,宫里事多我怕是不好回去了,锦绣一个人呆在王府里,难免会胡思乱想,还请岳父岳母待我照顾锦绣几日,有你们在她身边,也好让她安心一些!” “应该的应该的。” 却是出嫁女回娘家住,而且是娘家和夫家挨得这么近的情形下,显然并不合适,但这会儿一是情况特殊,二是双方担忧锦绣的情绪占了上风,所以谁都没有对这个提议产生异议。 当然,这也是因为,锦绣的脸色瞧着实在是难看。 虽然皇上晕倒时的情形的确是恐怖了一些,也很有可能会吓到一些胆小的女眷,但锦绣胆子并不小,她从小也不是什么只养在闺阁里不问世事的千金大小姐,今日到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的失态,的确是有几分怪异。 晏淮有心想要再多陪陪锦绣,可另一头,也已经来人催促了。情势迫人,晏淮不可能在这里久待,若是皇上突然醒过来,又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有晏翰在那边,但晏淮本人不在,的确是容易失了先机。 锦绣虽然还没有理会清楚里边的曲曲弯弯,但其他三位王爷都跟着去陪了皇上,单单晏淮脱队,锦绣也觉得不好,她也是连忙催促道:“你快些回去,我没事。” 说罢,为了避免让晏淮继续操心,二话不说便拉着柳氏和夏立齐往宫门口走去。 晏淮目送着锦绣走出了好一段,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等到走到宫门口的时候,锦绣却是抚着胸口重重的叹出了一口气,刚才她虽然说的大义凛然,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虽然皇上晕倒的事情的确是吓到了她,可她的身体表现又实在是太奇怪了吧,她心里已经没有太害怕了,但胸口却很闷,还一直跳的厉害,脑袋更是一突一突的直疼,也让她有些犯恶心的感觉。 等到与宝亲王妃告别,她坐上了父母来时的马车后,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了。   ☆、174| 第124章 ·π 第165章 夏家自己的马车,自然是不比她在燕亲王府里乘坐的舒适,加上柳氏特地吩咐让赶车的人赶紧回家,所以马车行驶的速度也有一些快,也让锦绣觉得,马车越发的有些颠簸。 她拿着帕子捂住胸口,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并没有说出自己的不适,这会儿,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有所耽误。 马车里光线很暗,而柳氏和夏立齐二人因为方才的事情而显得忧心忡忡,也没顾得上锦绣,等到下了马车后,柳氏才注意到锦绣的脸色有些发白。 但柳氏也只当是刚才的事情把锦绣吓到了,加上柳氏还未来得及担心询问,一直等在门口的大房和三房突然围了上来,满脸笑容上前献殷勤,柳氏和夏立齐二人疲于应付,自然是匆匆打发了两房人带着锦绣回了自家院子。 锦绣一回到屋里,便迫不及待的坐在了椅子上,喝了一口底下人送上来的茶水,往嘴里压了压这才平静下心情。 柳氏这会儿也是一边朝着屋里走来,一边嘴里冲着夏立齐抱怨道:“你说他们两房的人,真是太烦人了……对了,夏锦澜还没从安国公府回来?我还以为回来了,都过年了。” “行了,咱们家关起门来管好自家就好了,少管其他两房的事情。” 夏立齐倒是十分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句,柳氏闻言也明白自己方才表现的有点失控,但也是因为在心烦意乱下,大房和三房的人还跑来烦他们,所以才会这般抱怨。听得夏立齐这般说了,她连忙点了点头,轻声道:“和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分寸吗,也就是在你这边抱怨一下。对了,我让丫鬟们去两个孩子那里打声招呼,和他们说一声没事,这么晚了,也不必让他们再大冷天的过来。” 说罢,柳氏扬声叫来了丫鬟,细细妥帖的安排好这些事情后,才发现平日里一向活泼的锦绣这会儿一句话都没说,她伸手探了探锦绣的头,并没有发觉不对,而锦绣也随着柳氏的动作冲着柳氏轻轻一笑。 柳氏笑了,就跟小时候一般将手贴在了锦绣的额头上轻轻的抚摸着,轻声安慰:“别担心,燕亲王既然让你跟着我们回来,就是不想让你呆在宫中操心。方才在宴会上也都没有用过什么,娘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你待会儿多用一些。” “嗯?” 锦绣咽了一下口水,勉强应着。 柳氏冲着也同样担忧的夏立齐宽慰的笑了一下,还笑着打趣了一句:“都说女大不中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家这宝贝女儿,一颗心只怕早就跑你女婿身上去了!” “娘!” 柳氏难得的幽默,倒是让锦绣忍不住娇嗔了一句。 而夏立齐更是尴尬的笑了一下。其实他这会儿心里也有一些担心,此次皇上的晕倒,而四位王爷共留在宫里守着,他想的更深一些,若是皇上真的身体出了问题,那……时局真的要发生大变化了。 燕亲王作为四大继承人之一,自然不可能逃脱这场风波的席卷。而锦绣作为晏淮的王妃,夏立齐看向锦绣的目光忍不住带着一丝矛盾,跟了晏淮这么久,他自然知晓这一位的野心,当初不想让锦绣嫁给晏淮的顾虑中,最大的一条也是,这位野心太大,将来会走到多远,而锦绣……愿意且有能力陪着走到多远。 他原本以为这些事情不会太快到来,可如今锦绣才嫁予晏淮多久,不想皇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夏立齐也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毕竟皇上一贯以来,对外表现出来的样子,身子还是很不错的。而最近更是面色红润,瞧着倒不像是这个年纪上的人,今日这般突然晕眩,会不会是因为到了年底要封笔,所以太过于操劳的缘故? 夏立齐还想这般乐观的安慰自己,只是因为他作为外官,如今官位虽不至于卑微也有了资格参加国宴,但位置排在较为末尾,所以对于皇上方才之事,根本没有亲眼看到。 在呆在殿内目睹了这一幕的宗亲皇子,都不约而同的将此事隐而不谈,对外只称皇上是晕了过去。而呆在外边的大臣们也都以为皇上是真的只是晕了过去,可但凡是在殿内亲眼看到过方才那一幕的人,这会儿的心思怕就没有夏立齐这样的了,如今的夏立齐,至少还有闲心安慰锦绣,虽然碍于如今锦绣已经长大嫁人不能够像儿时那般去摸一摸她的脑袋,可夏立齐还是笑着轻声道:“不要担心,明日燕亲王就会来接你了,今晚可能会比较忙乱,你就在家里睡一晚,我让你娘给你收拾一间屋子。” 锦绣听得夏立齐的安慰,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锦绣对于自己的父亲选择隐瞒在殿内看到的一幕,倒不是像旁人那边想要谋算什么,她只是简单的不想让自己的父母操心。而且,就今日之事,旁人选择对外只称皇上是晕过去,锦绣大抵还是能够猜到其中一点用意。 皇上虽然晕过去时候的情况可怖,可到底里边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章程,谁都不好说,也不知道,万一明日皇上就醒了过来,而此事泄露出去,也难保皇上不会见怪。 但……虽然今日大家都选择对于在殿内之事避而不谈,可但凡皇上的情形不太好,或者到了明日,皇上情况还没有好转,恐怕殿内的一切,也都不可能再瞒住了。 现在所有人,都只是在观望。 锦绣这般想着,又忍不住想到了今日她和晏淮进宫之时,晏淮对于她所言及的话语,还有在皇上晕过去后,殿内一片动乱,而晏淮却沉着的仿佛早有预料,且还能够处处顾及到她的做法…… 锦绣的脑袋又觉得有些突突的疼了起来。 她有些胡思乱想的想着,今日之事,该不会和晏淮有关系吧? 可是……锦绣却又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虽然皇上的样子瞧着,的确是中了毒的样子,可她真的不觉得晏淮会动手做这种事情。虽有做戏的成分,可锦绣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晏淮对于皇上这个养父,还是有感情的,甚至比定亲王这位亲生父亲还要深。 而皇上,对于晏淮的确是有防备,可在很多时候,表现的还是很温和。 或许晏淮只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所以知道今日要发生的事情,早有准备……可是这个想法,锦绣也觉得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若真是真的,那晏淮也有几分冷清,见死不救的冷清。 不过,锦绣这会儿却又觉得,无论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她既然嫁给了晏淮,那么便应该无条件的站在晏淮身后支持他。 锦绣这边胡思乱想着,而另一边,丫鬟们也已经按着柳氏的吩咐,端了宵夜进来,满满当当布满了一桌子。 柳氏亲自拿起碗筷递给了锦绣和夏立齐两父子,嘴上招呼着:“快些用吧,晚上也没用什么东西,赶紧垫垫。” 锦绣接过筷子道了一声谢,可是这会儿她看着满桌子平日里最爱用的饭菜,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出门前她用了不少东西的缘故,还是方才对于宫内之事仍心有余悸的关系,竟是没有丝毫的胃口。 夏立齐和柳氏用过两口,注意到锦绣到了这会儿,还没有用膳,又见她眉头微蹙,脸色依然还是发白着,这下子,便是夏立齐这个心粗的大男人也注意到了锦绣的不对劲。 柳氏自是不必说,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伸出手覆在了锦绣的手背上,这一碰,柳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怎么手这么凉,你这孩子,身体不舒服,也不早说。” 柳氏一边怪责着,一边赶紧催促了站在边上的丫鬟到外边去请大夫。 锦绣听见了,连忙开口阻止,只是轻声道:“我没事,可能是方才在殿里被吓到了,我出门时用过东西了,所以现在肚子并不饿。” 最后一句,锦绣想了想,还是加了上去安慰柳氏和夏立齐。 柳氏自是不应,便是夏立齐也有些不赞同的开口道:“便是你下午出门用过点心了,可现在都已经过去多久了,哪有不饿的道理,这样,先去让丫鬟们请大夫回来瞧瞧,再让厨房给你煮碗好克化的面条。 锦绣看着柳氏和夏立齐这副兴师动众的样子,连忙开口阻止了,只是连忙捡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往嘴里送了一口,又是有些不顾仪态的连忙表态道:“真的没事,不必特地去请大夫,大过年的,现在又这么晚了,太麻烦了。” 柳氏闻言倒的确是有几分犹豫,反倒是夏立齐,却是不赞同的开口道:“还是让大夫过来看看,既然燕亲王将你交给我们,我们自然是要把你照顾好,更何况,便是没什么问题,让大夫开一些安神的汤药也是好的。” 夏立齐这么一说,柳氏倒是不再犹豫,也应和了起来。 锦绣看着自己父母这副样子,知晓今日不请大夫也难着,她只好道:“好吧,不过不必到外边请大夫了,王府里也住了一位大夫,将他请来就好。” “王府里有大夫,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夏立齐和柳氏听到锦绣这般说,倒是立刻让夏芍往燕亲王府跑了一趟,毕竟王府里的大夫,总归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说来,锦绣嫁入燕亲王府里的时日还尚且算短,虽然请了太医探过脉,可这自家府里的大夫,倒是从未见到过。 这乍然一件,锦绣倒是忍不住有些惊了一下,不成想,竟然是这么一位年轻的男子,柳氏和夏立齐看到这位请来的王府大夫时,也有几分不自在了,毕竟这一位可是年轻的外男。 但锦绣心宽,倒是大大咧咧伸出手,让夏竹放置好东西,便让大夫过来瞧了。   ☆、175| 第124章 ·π 第166章 王府大夫虽然瞧着年轻,但性子倒是十分稳重,进屋后,并不四处张望,听到柳氏和夏立齐对他说的话,也只是沉默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便坐在了放在锦绣跟前的一张小凳子前边,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的搭在了锦绣已经搭了一块帕子的手腕上,头也是一直低着,只专心的替锦绣把起了脉。 锦绣也收回了打量对方的目光,只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其实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自己应该是方才被皇上晕过去时候的样子给惊到的缘故。 这般想着,锦绣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方才我受了一些惊吓,应该没有太大的事情,大夫你给我开些安神汤就好。” 那名大夫听到锦绣的话时,这才抬起头看了锦绣一眼,目光却是微微一动,似是若有所思,并不直接接锦绣的话头,而是开口又问了一句:“敢问王妃,近日可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嗯?”锦绣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却又立刻摇了摇头,“大夫,我身体是有什么问题吗,你直接说。” 锦绣隐约感觉到这位大夫话中另有它意,而夏立齐和柳氏闻言,也都立刻提起了精神,将目光看向了这名大夫,饶是大夫再云清风淡,也在这三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有些紧张,他也不敢打马虎眼,连忙老老实实的交代:“在下方才在王妃的脉象之中,测到了滑脉迹象,虽然微弱,可王妃应该是有身孕了,算来王妃与王爷成亲的时日,怕有一月有余。” “什么!” 柳氏和夏立齐二人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的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高兴神色。 而锦绣也吓了一大跳,虽然先前宫里太医过来给她检查身体的时候,也已经给她打了预防针,可之后晏淮对她所说的话,以及这些时日以来她身体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怀孕上的任何可能。 谁知道,先时所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锦绣完全愣住了,但柳氏和夏立齐却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夏立齐倒还好,虽然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的上扬,但到底是没有失态,柳氏却是直接欣喜若狂,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锦绣的肚子,又是冲着大夫连连询问:“这孩子也是糊涂,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大夫,锦绣肚子里的孩子好着吧,对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这我们刚要用膳呢,也不知道桌子上的东西能不能用?” 柳氏的话音刚落,夏立齐的目光也是急切的看向了大夫。 大夫连忙低着头回道:“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安好,而且王妃身体康健,加上怀孕的月份尚浅,所以才没有发现怀孕之事,夏夫人不必担心,饮食如常便是,待在下回了王府,再给王妃的小厨房里拟定一份食谱安胎!” “好好好!” 这会儿柳氏哪有不应,虽然她已经生养了三个孩子,也帮着自己的儿媳妇安过胎,可如今变成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怀孕,她比自己怀孕还要紧张。 而大夫在说完这些话后,想了想,又轻声道:“如今王妃毕竟怀有身孕,这安神汤到底是用药材熬制而成,是要三分毒,能不用最好不用,倒不如在临睡前进一碗牛乳,既能安神又有益于胎儿与王妃自己的身体。” “行行行,家里正好有庄上进上来的新鲜牛乳,我让底下人赶紧熬制一碗上来。” 柳氏说着就要开口吩咐。 锦绣这会儿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下来,看着柳氏这副明显是兴奋过度的样子,有些无奈了,连忙伸手拉住了她,开口阻止:“娘,离我歇下还有好久时间呢,你现在让人熬了,回头就要冷了,等我要睡下的时候再用不迟,现在先用晚膳。” “便是不用牛乳,我让底下人再加点菜上来,你怀孕了,一个人吃两个人用,可得用的好些……”说到这里,柳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你这孩子,我可得好好说说你,方才还任性不想用膳,饿到你自己不算什么,饿到了我的乖外孙可怎么办!” “咳咳咳……” 这边锦绣还未来得及阻止,夏立齐便有些看不过眼的咳了两声。 柳氏看了一眼虽然低着头恭敬站在他们面前的大夫,也立刻醒悟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尴尬的笑了一下,而后冲着大夫做出了一副端庄面孔,出声道:“今日多谢大夫跑一趟了,我让人套马车送大夫回王府去。” “多谢夫人,不过在下是自己乘了马车过来,不麻烦夫人……” “好,那我让丫鬟送大夫你出去。” 柳氏听了这话,也不勉强,连忙又开口说了一句,当然,让丫鬟送出去的最终意思,其实还是打算让丫鬟封一个厚厚的红包。 大夫听了,也不再拒绝,只恭敬的冲着屋里三人行了一礼,而后退了出去。 大夫一离开,夏立齐便忍不住数落了柳氏一句:“你呀,真是的,怎么一遇到点事情就失态了,锦绣现在都是王妃了,你当着外人面前也不收敛一些!” 柳氏闻言也觉得理亏,有些怏怏然,不过她也是放得开脸,只冲着锦绣笑着道歉:“女儿,你看娘这嘴巴……” 锦绣却是笑了:“瞧娘说的,我这不管做了什么,还不都是娘的女儿,而且娘说的有道理。” “还是女儿好。” 柳氏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却又示威似得冲着自己的丈夫得意的挑了一下眉头。 夏立齐虽然得了个里外不是人,可却仍然一脸宠溺的看着母女二人,笑的满是开怀。他作为父亲,虽然面对最宠爱的小女儿时,表现不出严肃的样子,但一向还是竭力在保持着作为父亲的一丝威严,不过今日,对于怀孕的小女儿,夏立齐却是再也撑不住脸面,目光里带着慈爱与紧张,一动不动的看着锦绣的肚子。 末了,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而后对锦绣轻声道:“有什么想用的,让你娘吩咐厨房做来,现在你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已经很好了。” 锦绣面对柳氏和夏立齐的关怀,脸上露出了微笑,她走回了餐桌前,捡起了筷子,刚想动手开始用起来的时候,夏立齐却是伸手阻止了,锦绣抬头看去,却瞧见夏立齐拿了汤勺替她盛了一碗小炉温热着的汤水送了过来。 “这些饭菜都有些凉了,让厨房再做了送上来,你要是饿,忍不住,先喝一碗汤垫垫。” “谢谢爹!” 锦绣从善如流的接过,而柳氏在边上看着,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对锦绣玩笑道:“我这还是第一回瞧见你爹这么温柔体贴。” 锦绣也笑了起来,不过被自己爹娘关心的滋味,还真是不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消息缓解了先时受到的那份惊吓,还是之后柳氏和夏立齐的温柔体贴,让她倍加暖心。 吃饱喝足后,锦绣与柳氏呆在一处说了好一会儿私密话后,用过一杯牛乳,便在夏芍和夏竹的伺候下,回了出嫁前住的院子爬上床睡下了。 可能是真的累了,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天大亮,等到醒转过来之时,锦绣睁眼便看到床边坐了一个身影,她心中一惊,嘴巴刚刚张开要叫,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晏淮伸手拉住了锦绣的手,轻声开口道:“是我,别怕。” 锦绣咽了一下口水,撑着手想要坐起来,但刚起身无力,最后在晏淮的帮助下,这才坐起了身子。 锦绣原本想像之前一般,靠在晏淮的身上,但晏淮却是阻止了,只轻声对锦绣解释道:“我刚从外边回来,也没换过衣裳,等回头沐浴更衣了,再抱你。” 锦绣听得这话,这才透过还有几分暗的房内光线打量晏淮,晏淮果然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虽然瞧着挺精神的,可眼下的青黑却显示了昨夜的疲惫。 她眨了一下眼睛,开口问道:“你回来多久了,怎么也不歇歇?” “没多久,瞧你睡的正香,就不打扰你了。” 晏淮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那你是不是昨晚都没睡?”锦绣关切的问了一句。 晏淮笑着摇了一下头,又轻声回道:“那倒不是,天刚拂晓的时候,我眯过一会儿眼睛,也不是那么累。” 说罢这话,晏淮又看向了锦绣,突然笑了起来,目光慢慢的从锦绣的脸上移到了锦绣的肚子上,轻声问道:“说了这么多话,怎么还没说到正题上,我原来一直想等你告诉我你有了身孕的事情。” “你知道了!” 锦绣不知道为什么,没由来的,脸上露出了一份羞涩的笑容,而后又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嘟嚷着别扭说了一句:“先前太医说我可能有身孕那一回,你不是说还是别怀上好吗?” 晏淮闻言,哭笑不得,看着锦绣这副别扭的小摸样,又爱又气,最后只没好气的回道:“先时我那不是怕你没怀上心里压力大吗,所以才故意那般说,你没怀上,我不会难受,你若怀上,我自然高兴的紧。” 说完这话,晏淮看向锦绣肚子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惊喜,又有几分感叹:“上一世,我和你子女缘来的有些迟,你和我在一起后好几年都一直没怀上,没想到这一世,孩子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来的早些是好事儿,也免得你有压力。” 晏淮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上一世锦绣只是他的妾室,有没有孩子,孩子来的早晚,都不会有人催促担忧,可这一世却不一样,锦绣作为他的王妃,且是他目前和以后都唯一的女儿,子嗣上的压力自然大一些,没想到锦绣的肚子这般争气,他们这还没愁上,孩子就给怀上了。 “我才不会有压力呢!不过,既然怀上,那我就怀着呗!” 听着晏淮那般说,锦绣的嘴角其实是有些控制不住的上扬了起来,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口是心非嘴硬。 对于锦绣这般,晏淮只是笑了笑,目光带着热切紧紧的看着锦绣的肚子。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十分温馨。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夏芍从屋外走了进来,冲着晏淮与锦绣行过一礼后,轻声开口道:“王爷、王妃,夏大人让奴婢过来请二位过去用早膳。” “好,你下去吧!” 晏淮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没有用夏芍他们,只亲手扶着锦绣从床上走了下来。 因着如今锦绣怀孕了,倒不像之前那般晨起精心装扮,身上的衣服是轻柔材质,省去了华丽的装饰,只留下了舒适。而脸上更是肃着,头上也只戴了几朵简单的宫花,金玉之物,仿佛是怕压到锦绣这肚子一般,竟是半点都没有上身。 锦绣也喜欢这样的家常打扮,在收拾妥当后,便与晏淮一道儿去了柳氏和夏立齐的院子里用早膳。 到了屋里才发现,不仅仅柳氏和夏立齐在,她的两个哥哥和陈仪也都在,倒是没见着她的小侄子。 不过,他们这一进屋,柳氏便开口解释了一下:“小孩觉多,方才还打算抱过来给她姑姑姑父请安,谁料到,没一会儿又给睡着了,我让丫鬟们抱到后边睡去了,王爷别见怪!” “怎么会,自然是该让孩子睡饱的,都是自家人,不必讲什么规矩。” 晏淮对于锦绣的家人向来都是表现的十分亲切,这边说完,还一一朝着在场的其他几人都打了招呼。 锦绣也跟着笑着叫了。 而夏家人看着这对小夫妻夫唱妇随,一副和睦的样子,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柳氏看着丫鬟们上完了最后一道菜,便立刻请了晏淮和锦绣入座,又让丫鬟们将一盅汤放到了晏淮面前,开口道:“昨夜王爷怕是没好好歇过,我让厨房炖了灵芝汤给王爷补补神。” “多谢岳母关心。” 晏淮闻言,倒是十分领这份情,二话不说便端起了汤水一饮而尽,而这份不客套,引得柳氏脸上又是笑了起来,她也只一叠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其实这会儿大家心中对于宫里皇上的情况十分的好奇,但因着晏淮没开口主动说,在场人也不好冒然开口。 倒是锦绣在用过几口粥食后,开口问了几句:“父皇如今可好了些?你还要进宫吗?” 晏淮闻言,放下了筷子,脸上的神色有几分认真的慢慢道:“父皇的情况,不是太好,只怕我这几日,都不能够好好陪着你,不过接下来可能也会比较乱,燕亲王府里也不能够少人坐镇,所以怕是要委屈你了。” 其实锦绣在不在燕亲王府,区别并不是很大,可这会儿锦绣恰好是怀孕了,而且是在这个关头,上一世锦绣身上遭遇的事情晏淮记忆犹新,也不想再遭遇一次,在勇诚伯府,晏淮不放心,在燕亲王府,至少是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而晏淮这般说了,锦绣倒是毫无异议,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没有已经为人妇的自觉,可在这个紧要关头,她也不想给晏淮掉链子。 “不委屈,我就给你守着燕亲王府。” 她笑嘻嘻的说了,倒是缓解了方才有些严肃的气氛。 而晏淮也笑了起来,握着锦绣的手,小夫妻之间的恩爱从内而外流露了出来。 这边既然已经说了一部分,晏淮倒是没有对夏家人隐瞒,反正到了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也只会流传开来。 “父皇昨夜醒过来一回,但神志并不清楚,太医们替父皇诊断后,说父皇的身体,只怕是中了丹毒。” “丹毒?” 夏家人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听到的这话。 对于夏家人的惊奇,晏淮和锦绣倒是镇定许多,晏淮只是又慢慢道:“对,就是丹毒,父皇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承认了这事儿,说父皇最近的确是服用了底下道士敬献的丹药,太后怒极,昨夜已经处置了那几名道士。但这也无济于事,太医说,想要清除父皇身上的丹毒,并没有那么容易,而且早些年,父皇服用了不少虎狼之药,外表虽然瞧不出,但身体其实早已经亏空,此次,也凶多吉少。” 晏淮话音落下,而在场人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晏淮的言下之意,大家都有些回味过来,这意思,只差没在说,如今的皇上,只是在熬日子了。这又意味着什么,只要傻子,都能够猜测的到,难怪晏淮会说让锦绣回燕亲王府,这个时候,只怕这四大王府,都要动起来了。   ☆、176| 第124章 ·π 第168章 用过早膳后,柳氏和夏立齐倒也没有再挽留锦绣和晏淮,只柳氏准备了不少的补品让锦绣一块儿带走。 虽然这些东西燕亲王府里是决计只多不少,可这到底是长辈的一片心意,晏淮倒是替锦绣做了主,只谢过并不提拒绝,便亲自接过拿上了马车。 锦绣将脑袋靠在马车窗上,朝着夏立齐和柳氏招了招手,直到马车驶出后,方才收回了脑袋,晏淮只含笑看着她这般,等到锦绣收回了脑袋后,晏淮伸手抱过锦绣,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叮嘱:“这段时日,我可能多数时候都得呆在宫中,你好好呆在家里,万万不可任性。” 锦绣听着晏淮与小孩子说话般的腔调,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冲着晏淮小声嘟囔着:“瞧你说的,我都是要做母亲的人,才不会任性呢,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呆在家里的。” “嗯,好好呆在家里养着,把咱们的儿子养的白白胖胖的。” “万一……是女儿呢?” 锦绣抬起头,目光有些紧张的凝视着晏淮。 晏淮见她这副担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声道:“那便是更好了,先开花后结果,再说贴心小棉袄,可比臭小子强多了!” 锦绣这才满意的收回了目光,不管晏淮说的是真是假,但如今对着她有这个态度,她心里至少有了一个安慰。 这男人吗,莫说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便是她先时那个时代的男人,都难免有重男轻女的,而且晏淮如今的情况,锦绣也能够看得出来,她若是能生一个儿子,那可是大大的有益。 晏淮倒是不知道锦绣这会儿心中所想,不然就该哭笑不得了,锦绣觉得他是在安慰着她,可是晏淮自己心里清楚,说的可是真心实意。 倒不是他也不喜欢儿子,可对于他来说,他和锦绣的子女缘分实在是太浅薄了,这一世,但凡锦绣能够给他生个孩子,他便高兴极了,哪里还在乎男女,更何况,他心里其实也始终有一个心结,上一世,锦绣给他怀着的那个孩子在宫乱之中被害,这辈子,他心里其实还是渴寄那个孩子重新回来。 让他可以有机会弥补,做个能够保护他的父亲,也将最好的一切都给那个孩子。若锦绣这第一胎所怀的,是个儿子,那么锦绣此刻肚子里的这个儿子是她的长子,而若锦绣他日再生下那个孩子,连晏淮自己都不好说,会不会偏心眼,可这对长子却又有些不公平。 若锦绣这一胎是个女儿,那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 当然这些都是晏淮心中的小小私心,作为一个聪明的男人,他是决计不会在锦绣面前提这个,让锦绣也跟着烦恼。 这边晏淮带着锦绣回到了王府,倒是立刻忙碌了起来,先时将锦绣安置了,又是往底下认真的交代了一番。 锦绣看着晏淮明明眼下一片青黑,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忙和的样子,自是舍不得,连忙让人伺候着晏淮赶紧梳洗了,态度强硬的让晏淮躺在了床上休息。 晏淮看着锦绣明明便是担心的不行,却还是硬要弄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有些好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动,他的锦绣,即使是没有前世的记忆,却还是这般可爱。 晏淮的确是累了,尤其是回到了家里,不必在外人面前装着坚强仿佛是永远都不需要歇息的样子,他揉了揉有几分胀痛的额头,躺在了床上合上了眼睛。 当然这一歇并不久,还未到午膳时间,晏淮便起来了。 锦绣昨夜歇息的很好,一点都不困,所以这会儿正吩咐着夏芍中午多上点清淡有营养的午膳。 听到床上动静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床上,而晏淮干脆直接拖了鞋子,走到了榻边环住锦绣,也跟着吩咐起了夏芍。 “本王不在府里的时候,你好好照顾王妃,不可让王妃任性,多劝着王妃进些有益的膳食。” “王爷放心,奴婢知晓了,定然会好好照顾王妃。” 夏芍含笑应了。 锦绣无语的看着这对主仆无视了她,明明方才还是她在吩咐着夏芍照顾晏淮的,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就给倒了个头。 锦绣没好气的冲着晏淮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进宫?” “陪你用完午膳。” 晏淮见自家王妃大人不高兴了,连忙安抚的拍了拍锦绣的肩膀,然后又笑道:“王妃现在可有空闲,若是可以,麻烦王妃替我收拾几件换洗的衣物,这几日可能得呆在宫中留夜。” 锦绣闻言,虽然一早便听晏淮说过最近可能会留在宫里,但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舍不得的,而晏淮瞧着锦绣面上刚露出了失落的神色,便立刻又笑道:“你放心,明日我定会抽时间回来。” “谁要你回来,我一个人在府里好的紧,你自己好好在宫里表现吧!” 锦绣从晏淮身上站了起来,作势便要去给晏淮收拾衣物,而晏淮见锦绣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他家的小女人,倒是成熟多了,知晓替他考虑。 晏淮只笑眯眯的回道:“若让我一直呆在宫中,那可不行,见不到我家王妃和腹中的孩子,我也要想念的。” “油嘴滑舌。” 锦绣忍不住娇嗔了一句,不过嘴角的笑容弧度却是止不住的上扬。 晏淮与锦绣二人缠缠绵绵、依依惜别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他这刚走到了殿门口,殿内便有周太监迎了出来,晏淮瞧见,微微冲着对方点了一下脑袋。 而周太监也是仿若无意一般站在了晏淮身边,冲着晏淮轻声道:“燕亲王殿下,您离开后,宝亲王也离开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还一直守在皇上宫里,皇后也在,太后中间遣人来瞧过一回。” “嗯。” 晏淮面无表情的听着,又开口问了一句:“皇上现在如何?” “太医一直守在殿内,皇上情况与您离开时候一般,虽然没有恶化,可也一直昏昏沉沉,还未醒过来过。” 晏淮自然知晓此次皇上有多么的凶吉,他如今这般所表现出来的情形,其实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晏淮大概了解了一番殿内的情形后,便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入了皇上的寝宫内。 果然,床上此时围坐着三人,分别是皇后、恭亲王与肃亲王三人。 三人听到了动静,转头看到晏淮从店门外走入,皇后倒是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重新看向了皇上,而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却也从床边站了起来,朝着晏淮走去,晏淮却并不迎接二人,只是在殿中冲着皇后行了一礼,而后才朝着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微微摆了摆手,算作行礼。 恭亲王与肃亲王只觉得晏淮是有意如此,都忍不住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恭亲王抢先开口说道:“三弟回王府里去歇息了回来,果然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和我们倒是不一样呢!” 晏淮对此只是不痛不痒回了一句:“大哥谬赞了!” “我瞧着倒是不尽然,倒也佩服三弟心宽,父皇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我心中深感焦虑,只觉得食不下咽睡不能够安寝,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够守在父皇身边,倒是不想,三弟竟然还有闲心回家里去歇息。” 一向表现的沉默的肃亲王,此次也忍不住尖酸的说了一句。 晏淮对此只报以一笑,并不回答,脚步又朝着龙床上走了两步。 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瞧见晏淮的举止,下意识抬脚两步,挡在了晏淮的身前,想要阻拦住他。 二人此刻皆忿忿不平极了。明明太医言及皇上的情况已经平静了下来,不然二人也不会连夜都守在病床前,当初晏淮和晏翰二人离开宫里回家那会儿,二人心里还有几分嘲笑二人,觉得二人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这表现孝心的最好时机,二人竟然不好好把握住,想想,若是皇上半夜乍然醒过来,瞧见自己病床前正伺候着的孝子,还能够不感动吗。 不过,晏淮与晏翰二人走了自然是最好的。倒也免去了他们的一层顾虑。 谁料到,他们这辛辛苦苦守了一夜,而皇上也昏迷不醒了一夜,反倒是晏淮这一大早的,容光泛发回来,而紧接着回来的晏翰,更是让二人肚子里嫉妒的泛起了酸水。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床上传来了一阵动静,皇后更是惊喜的叫了起来:“皇上……皇上,您醒了!” 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闻言,也顾不上去为难晏淮与晏翰,都争先恐后的挤到了龙床上,朝着床上躺着的皇上连连表功:“父皇,您终于醒了,不枉儿子受了您一夜!” “父皇,您没事吧,儿子给您亲自看火煎得的药还在炉上,儿子给你端来。” 恭亲王与肃亲王努力想要表功,而皇上却是睁着还有几分不太清醒的眼睛,左右看了,眼里露出了一丝急切。他张了张嘴,但因着身上太虚,根本无法发出什么声音来。 皇后瞧见了。连忙凑了上去,连声道:“皇上,您想要说什么,臣妾听着!” 而恭亲王与肃亲王也连忙期待的望向了皇上。 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得皇上声音虚弱的响了起来:“淮儿……淮儿……” “是燕亲王吗?” 皇后轻声问道,而皇上吃力的点了点头。 皇后连忙深吸了一口气,连声道:“燕亲王在,燕亲王快过来,皇上有话对你说。” “母后听岔了吧!” 恭亲王和肃亲王二人没料到自己辛苦了一夜,这辛苦的果实,竟然要给晏淮摘取,一时之间,眼里都透露出了嫉恨。 而晏淮却并没有理会二人,而是走到了床边,伸手握住了皇上的手。 皇上看到晏淮的时候,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但并不成功,他冲着晏淮吃力的点了点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口发声道:“朕休养的这段时日,一切事由,皆有燕亲王你来处置!”   ☆、177| 第124章 ·π 第169章 皇上的话音刚落,便听得殿内一阵惊讶怒叫:“父皇!” 恭亲王与肃亲王围坐在床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仿佛是不相信自己方才所听到的。 而晏淮则是看着皇上抓着他的手,并不言语。 恭亲王与肃亲王连忙又朝着床上走了两步,走到了皇上跟前,恭亲王抢先开口道:“父皇,三弟他府里的事情忙着呢,一早的就回家去了,这不方才才匆匆回来,若是您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三弟,三弟还不给忙坏了!” 恭亲王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他辛辛苦苦守了皇上一夜,真当是将孝子的姿态摆到了极致,谁知道,这皇上刚醒过来,竟然会让晏淮捡了一个现成。 可让他忍气吞声接受这个事实,他确实不愿意极了,最终只是青着脸色,难得压抑住心中的愤慨,却又冲着皇上,只怕没有直白的言明晏淮的不孝了。 而肃亲王一向沉默,更是自诩正人君子,平日里哪里愿意像恭亲王这般跟个小人行径一般打着小报告,可是今日,他却也忍不住了,要知道,若是真的如同皇上所言及的那般,让晏淮接管所有的事情,此次皇上若是突然去了,那么不言而喻,皇上选定的继承人,所有的人都不会想到是他,只会默认让晏淮坐上那个位置。 而即使皇上挨过了这一次,重新好了起来,但晏淮此次被唯以重任的事情,也可以让他手下的势力起码扩展一倍以上,而他这一回便是做的中规中矩,只要不要出错,一样可以在皇上心中记上一功。 这么好的事情,又怎么能够甘愿让他们二人拱手让给晏淮。 而这会儿,在恭亲王与肃亲王的心中,晏淮其实就是一个捡了现成便宜的家伙。 所以在恭亲王的话音刚落下后,肃亲王也是又惊又怒的开口道:“父皇,大哥说的没错,既然三弟府里事忙,我们做哥哥的,自然是要替他分担……” “二哥说笑了吧,父皇既然说让三哥来负责所有事情,肯定是有父皇的道理,你们这般说,是在质疑父皇的决定吗!” 恭亲王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站在最外围的晏翰却是有些忍不住了,连忙反驳道。 底下一片纷纷攘攘,而躺在床上的皇上,显然方才所做的事情已经耗光了他身上所有的精气神儿。 他并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是将目光看着晏淮。 晏淮也沉默的对视,而皇上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支撑不了太久,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紧紧抓紧了晏淮的手,开口说了一句:“朕……信你!” 说罢这句话,晏淮感觉到,抓着他手的那一只手力道突然一放松,再抬起头看去时,皇上早已经又晕了过去。 坐在边上的皇后见到皇上晕了过去,顿时惊叫了起来,连声冲着外间大喊着太医。 而一众的太医领着药箱匆匆赶到了皇上的床头,领头的那位太医伸手替皇上把了脉,最后也是松了一口气,擦了一脑门子的汗,冲着皇后禀告道:“娘娘放心,皇上之事力竭晕了过去,并没有恶化!” “那便好那便好!” 皇后用帕子捂着胸口,似乎是松了一大口的气。她低下头,替皇上细细掩了被子后,又抬起了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了晏淮。 对于皇上的决定,皇后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燕亲王,皇上既然将所有的事情都交待给了你,本宫也相信你!” 当然,或许对于皇后而言,这个结果,比让其他任何一位王爷执政更让她安心一些,毕竟四位亲王之中,晏淮的关系与太后最亲,也与她最亲。 而且一直以来,晏淮行事温和,比其他几位亲王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那是温和太多了,私心里,皇后也更愿意让晏淮接管这一摊子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日子可能会好过许多。 对于皇上和皇后所表现出来的信任,晏淮只是微微一点头,顺从的表示了自己的温顺。 其实晏淮心中也清楚,皇上方才之所以会在四位亲王之中选择他来做主事人,倒不是说相信他,只是更加不相信另外三人。 这场意外来的突如其来,让皇上毫无防备,更是毫无布置,可国不可一日无君,便是不选好继承人,但皇上昏迷期间,必然得有人出来主事。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道理谁都懂,皇上即使这会儿昏迷的神志不清,但也清楚的紧,他想要在自己完全好了之后,一切恢复如常,或者说,至少别让人染指上他的位置,其实难得紧,若让恭、肃二人坐上那个位置,虽然不至于让这位置就此旁落,但也会多很多的麻烦。 晏翰倒是一个好人选,至少他对皇位并没有什么企图心。可同样的,晏翰若是出来主事,皇上也不会放心,因为他明白依着晏翰的能力,恐怕根本无法压住其他几人。 更何况,此次国宴,皇上所有的兄弟,包括晏翰的父亲敬亲王也都回来了。 在诸多的考虑之中,晏淮也是以微弱的优势胜出,亦如前世,只是对于前世的他而言,这个决定太过于突然,以至于他毫无准备,也留下了不少的后遗症。但今日,他却是早有准备,也等待了许久。 最后皇上拉着他说的那一句信他,并不仅仅是肯定,更是威胁。 但晏淮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对于晏淮而言,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若是真的好了,他自然会将那个位置毫无保留的还回去,可……事实上,皇上虽然精心安排了一切,但却并没有等到他自己好起来。 如今虽然是过年期间,也是皇上的封笔期,并无太多的朝事需要处理,当然若是真有什么紧要的朝事,皇上也不会耽误便是了。 但对于初初上任主事的晏淮而言,却并没有像皇上往年封笔期的时候那般清闲。 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置。 皇上此次病倒之后产生的一切连锁反应,都要他去稳定,而其中最为麻烦的便是,此次皇上尚存人世的几位兄弟,几位亲王都进京了。皇上晕倒,对于一直都包藏祸心的几位兄弟而言,自然是按捺不住了。 他们在京中,想要做点什么事情,煽动一些事情,太简单不过。但有利必有弊,有害也有利,几位亲王携家带口的在京中,更容易控制一些,至少比在封地上更容易掌控一些。 前世的晏淮,乍然接手重任,上下奔波,疲于应付,而今世的晏淮,虽然游刃有余,却还是忙的紧。 不过,晏淮自己再忙,也会每日抽空回燕亲王府陪着锦绣用一次膳,锦绣虽然怀孕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月份尚浅,并没有什么大反应,连食量都与平日里差不多。 晏淮对于锦绣上一世怀孕时候那距离的反应印象深刻,那一回,记得不过是一个月有余,锦绣就被肚中的孩子折腾的厉害,连饭都不能够好好吃,整个人也消瘦的不行,小脸儿蜡黄蜡黄的。晏淮从来没有注意过女人生孩子还能够弄得这般凄惨,对于锦绣吃了吐,吐了吃的样子心疼的紧。 所以在这一世,锦绣刚怀上,他便考虑到了这些问题,不仅仅是给锦绣的小厨房里配备了不少厨艺高超的厨子,而且还让府里的大夫时刻注意着,也叮嘱了夏芍夏竹二人好好伺候锦绣,至于他自己,虽然忙碌,却还是每日里都尽力归家看望锦绣。 只是,晏淮看到好吃好喝好睡的锦绣时,显然便是惊愕了一下,锦绣不仅仅是自己坐在桌前,围着一大桌子菜胡吃海喝,看到晏淮的时候,倒也不吃惊,还笑着招呼了一声:“正好让你赶上了,快点过来一块儿用,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晏淮看着把自己两颊塞得鼓鼓、就跟个松鼠似得一鼓一鼓嚼咽着的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善如流的走到了锦绣身边坐下,捡起了丫鬟们新添置的碗筷,也开始陪着锦绣一道儿用了起来。 用完膳食,自然是晏淮抱着锦绣开始询问起了府里的事情。 当然这府里的事情,其实也就单单锦绣一个人的情况,真问锦绣燕亲王府里的事情,锦绣这怀了孕,干脆撒手什么都不管的态度,哪里能够答得上来。 锦绣自然是什么都回答好,她也的确是很好。吃好喝好睡好,只是偶尔想到晏淮的时候,会担心。 在晏淮问完锦绣府里的情况后,锦绣也细细的问起了晏淮在外边的情况,这对小夫妻显然都很有默契,锦绣什么都说好,晏淮也是什么都说好,也不讲外边的诡计风云说给锦绣听,以免锦绣担心。 可事实上,晏淮如今做了这主事人,风波哪里会少。 便是每日里归家,都能够遇上好几波的不速之客。 而燕亲王府里,其实也不如底下人展现给锦绣所看到的祥和,白天还好,等到了晚上,也常会有访客过来“探望”。 只是,晏淮早就将燕亲王府保护的跟个铁桶似得,甚至比他自己身边的保护还要严密,加上这又是京城,如今晏淮做着主事人,那几波访客到底还是不敢太过于大张旗鼓行事。 当然,百密总归有一疏,晏淮这日日出宫回王府,太过规律,便是身边人防护的再得力,晏淮有一回,还是受了伤,伤的倒也不重,他自己身上就有几分武力,在箭射过来的时候,他便立刻反应过来,回身一躲,躲过了要害,伤在了手臂上。 伤口也不浅,只是破了一道一指长宽的口子。晏淮见伤的不重,在底下人料理完那波人后,让安庆找了伤药替他简单包扎了,便让人赶紧赶车回了燕亲王府。 谁知道,锦绣见到晏淮的时候,原本还安静的坐在桌前开心的用着晚膳,在晏淮走近她的时候,却突然将勺子一扔,捂着嘴巴干呕了起来。   ☆、178|第124章 ·π 第170章 锦绣这反应来的突然,毕竟她先时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守在她身后的夏芍与夏竹二人反应灵敏,在锦绣刚捂着嘴低头的时候,就飞快的拿过了一旁的痰盂,放到了锦绣跟前。 锦绣扶着夏芍的手,低头呕了好一会儿,方才虚弱抬起头,接过了夏竹递上的漱口水,虽然已经止住了呕吐,但方才那一阵发作,可把她呛得厉害,整张小脸面色苍白,唇色也发白着。 晏淮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连声招呼底下人将大夫请了过来,不过大夫过来后,锦绣却并没有让大夫过来给她把脉,而是肃着一张脸,只是开口道:“去给王爷看看。” 大夫和晏淮二人显然都愣了一下,而晏淮更是干笑了一声,掩饰的开口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好好的。乖,别闹了,好好让大夫瞧瞧,不然待会儿你又要不舒服了……” 晏淮的话音还未落下,锦绣却是冷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晏淮一副心虚的样子,开口慢慢道:“没什么事情,身上还这么大的血腥味儿,你当我是傻子那般好骗呢!” 晏淮眉头微微一挑,根本没料到自己身上有血腥味儿的事情,会被这般轻易就给揭露了,方才他也不是想着要做些什么瞒着锦绣,但伤口子其实并不算大,他让安庆给他上了药,又换了衣服,其实也已经差不多了,倒不是没想过往身上熏点香好遮掩身上的血腥味儿,但他和安庆都细细闻了,只觉得这股子的血腥味儿味道并不浓,金疮药的药味足够遮掩,而且锦绣怀有身孕,晏淮也怕熏香会对锦绣的身体造成伤害,相反,药味就没有太大的稀奇了,毕竟如今皇上卧病在床,晏淮大半时间得呆在皇上身边照顾,身上染上药味,也是寻常。 当然,若是平日里,锦绣哪有这般灵敏,也就怀了孕后,对于气味尤其敏感,她其实并不是没有反应,但燕亲王府里的环境十分舒服,知晓她闻不得不好的味道,所以每日里都用新鲜的草木芬芳来熏房间,在舒适的环境里呆久了,乍然闻到一股子异样的味道,锦绣自然反应十分大。 晏淮瞧见锦绣一脸不悦,倒也不敢这会儿继续对锦绣辩解,只好乖乖的撩起了自己受伤那一只胳膊,一边将手臂递予大夫,一边还冲着锦绣心虚讨好道:“其实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一点都不严重。” 晏淮自然是不会将路上的凶险说了出来,所以想要轻描淡写就这么糊弄过去。 不过,这个口子的大小略有几分尴尬,虽然不大,可如果想要说自己不小心擦到或者碰到才会有的,其实也有几分说不过去,便是锦绣这个外行人瞧着,都能够瞧得出,这就是箭伤。 所以,锦绣并不理会晏淮的讨好之言,只冷着一张脸,等到大夫将晏淮手臂上的箭伤都处理好了,她这才开口,但并不是对晏淮开口,而是冲着大夫和底下一干子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我有事情与王爷说。” 晏淮扶着自己受伤胳膊绷带上的那一只手微微僵硬了一下,他看向了锦绣,而锦绣在人都离开后,却突然嘟着嘴巴一把抓住了晏淮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放到了自己的手边,狠狠打了两下。 等到情绪发泄完了,她才抬起头,重新看向晏淮,晏淮只纵容的看着锦绣发泄,等到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上后,轻声说了一句:“消气了?” “谁和你生气,身体是你自己的,你都不珍惜,我气什么。” 锦绣突然有一些讨厌晏淮这样的态度,不管她说什么,她生气愤怒什么,晏淮永远都是这么一副好耐性的样子,乖乖认错,但知错不改。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而后轻声开口道:“我和你已经成亲了,我们是夫妻,你不该什么事情都瞒着我,连你受伤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 “你怀孕了,而且只是小伤。” “那你遇袭的事情呢!”锦绣咬了一下下唇,轻声开口道:“我又不是瞎子,你这伤,显然就是刀箭造成的。” “那些人不足为惧。” 晏淮笑着仿佛是解释了一句。 锦绣听后,却沉默了好半晌,只吐出一句话:“算了,你以后别回来了。” “怎么了,还和我闹别扭呢!” 晏淮只当锦绣是闹别扭,也没有当真,还笑着伸出手去摸了摸锦绣的脑袋,锦绣却是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没闹别扭,我是认真和你说的,我仔细考虑了,你现在本就忙的紧,而且出宫到王府路上也不安全,我一个人在家里没事,你真的不用天天回来的。你如果真的怕我出事,大不了让我娘来陪我……” “不行……” 锦绣的话还没有说完,晏淮的情绪便有几分激动的打断了。 锦绣也没有料到,自己一席话,竟然会引得晏淮这么大的反应,她疑惑的抬起头看向了晏淮,而晏淮这会儿面上倒是恢复了平静,只笑着回道:“怎么可以麻烦丈母娘呢,她在家里也不空闲,而且你也该考虑考虑我,若是一日不见你,我也思念的紧……” 甜言蜜语自是攻心最好的办法,便是锦绣这听惯了甜言蜜语之人,这会儿听得晏淮这般说了,心里也略有几分纠结,她也想见到晏淮,可是她又怕自己给晏淮造成负担。 “大不了,我身边多带些人,你放心不会出事的,如果真有人有本事伤到我,那我无论是呆在宫里,还是回来王府的路上,他都能够伤到我,这也没什么区别!” 晏淮这最后一句话,倒是让锦绣没有再坚持了,晏淮说的也的确是有几分道理,而且锦绣也不承认自己有些私心,每日里,能够看到晏淮安然归来,她的心里也能开始安定,若是……若是没有看到,她恐怕就要食不下咽睡不能安寝了。 虽然晏淮冲着锦绣说没人能够伤到他,但他倒也不是在说大话,毕竟他又不是个爱冒险的人,他将来还要照顾保护自己的妻子,以及妻子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又如何舍得让自己出事。 原本晏淮自己身边保护他的人已经是十分严密了,但经过这一会后,身边的人又加了一层,好几回刺客来访,不是将命留下了,便是无功而返。 晏淮也知晓,那些人既然来暗的不行,只怕很快便要来明的了。 而这一日,也并未让他等太久。 新年一过,晏淮便开始打理起了朝事,前世晏淮饶是能力出众,但到底是突然被抬出来主事,缺乏经验,自是手忙脚乱,也是挨过了好长一段适应期,但这辈子,这些个朝事,在他眼里,却是再简单不过,毕竟他有着几十年在这个位置上的经验。 虽是晏淮主事,可到底殿后还躺着一位名正言顺的皇帝。所以晏淮自然不可以坐在龙椅上,而是在龙椅的左边,另设了一个座位,供晏淮上朝时坐着。 往日里,上朝顺序,自是百官叩拜,但到了晏淮这头,却又不是这般了,百官的确是有叩拜,而站在最前方的三位王爷却并没有叩拜,其中宝亲王是抱手一躬,但恭亲王与肃亲王,则是一直巍然不动。 晏淮当然也不介意,他也没有理由去介意,毕竟虽然如今他被皇上钦点为主事,可地位上并没有拔高,依然只是个亲王,恭亲王与肃亲王,比他年长,从辈分上,或许还是他们尊贵一些。 这怪异的组合陈列,百官看在眼里,但也都沉默的默认着,足足维持上了半个月之久,好像是已经习惯了,又好像,只是忍耐住了。 而在这一日,依然是如同往日里一般上完了早朝,就在周太监宣布要下早朝的时候,突然一名朝臣走了出来,冲着晏淮行了一礼,又冲着恭亲王、与肃亲王行了一礼后,沉声开口道:“燕亲王殿下,臣有事想要问于殿下。” 晏淮看向那名老臣,认出了对方却是恭亲王一派之人,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笑着一抬手,也是温和回道:“请讲。” “敢问燕亲王殿下,皇上如今情形如何,何时能够醒过来?” 那位老臣这话说完后,晏淮却突然皱了一下眉头,面上似乎有为难之色,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过了一会儿,才斟酌的开口慢慢道:“这件事情,本王也不好说,太医这几日告诉本王,说父皇情况好了许多,而且父王也醒来过几回,还有精力指导了本王如何处理朝事,但要等父皇完全好起来,处理朝事,仿佛还要一段时日。” 晏淮这话,倒是没有其他人怀疑,毕竟在他们看来,皇上恐怕的确是身体好了许多才是,毕竟以燕亲王的能力,便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初掌朝事,便将这些事情处理的这般娴熟有序。 而这名老臣听罢晏淮的话,又仿佛根本没有在意晏淮说的话,只是开口又道:“那殿下的意思是,在这段期间,您会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处理朝事?” 那位老臣仿佛是十分不满,连连摇头哀叹:“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虽然健在,可如今不能出来主事,让燕亲王殿下出来主事,可燕亲王殿下也不过是一介王爷身份,以王爷身份监国,且非长非尊,这实在是荒唐!” “您老这是何意?” 晏淮目光十分淡然的看着那名老臣,只听得这名老臣又娓娓叙道:“臣的意思是,燕亲王殿下毕竟非长非尊,一时出来主事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您也道了,皇上可能还要休养很长一段时日,您一直以亲王的身份坐在这个位置上主持朝事,臣只觉有失伦理,所以臣提议,由四大亲王共同主理朝事监国。”   ☆、179|第124章 ·π 第171章 该名老臣的话音落下,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皆将目光落在了晏淮身上,谁都看得出来,这名老臣的用意,便是要分掉晏淮手中的权利,从晏淮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不管这名老臣是哪位亲王属下之人,可针对晏淮的用意,却是十分明显。 殿内的大臣都等着坐在上首的晏淮发怒,但也仅限于发怒罢了,晏淮毕竟就像这名老臣所言,名不正言不顺,他可以发怒,却不能够处置这位老臣。毕竟晏淮现在只有主事的权利,却还要考虑到等到皇上醒来后,对于他这段时日所做之事的一个检查。 这一位老臣除了提及到几句并不算忠听的话之外,也没有再说其它不合时宜的话,而且,幕后安排这一幕的人,既然精心安排了这一出,必然还有后招在等着晏淮,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够猜到恐怕待会儿还会出现一群附议的大臣。 此时此刻,晏淮的反应与态度,便显得十分重要了,这会儿晏淮但凡有一点应对的不对,都有可能,会就此被啃下一块肉,将手中一人独握的权利,被迫分成四份。 不过,这会儿坐在上首的晏淮,却并没有像众人所猜想的那般发怒,他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在那名老臣将所有的话说完后,点了一下头,面上反应淡然,好似在听得,是一件与他毫无干系的事情,而他也根本没有做出其他任何的反应来。 “燕亲王殿下?” 那名老臣见到晏淮半晌都没有一点的反应,自己倒是先按捺不住,先开口叫了一声。 晏淮抬起眼睑,依然是目光淡淡的望向了这名老臣。 而这名老臣在接触到晏淮淡然的目光之时,心中却是猛地一惊,下意识便低下头躲避了晏淮的目光,只是他嘴里还是勉强坚持问道:“燕亲王殿下觉得老臣所言如何?” 而在他的这句话说完后,陈列的百官队列之中,又走了几名官员,冲着晏淮行过一礼后,皆开口言道:“臣等附议,国不可一日无君,而燕亲王殿下您非嫡非长,只以一介王爷身份监国,实在是有失常伦。如今皇上何时醒来尚且未知,臣等附议由四大亲王共同监国这一提议。” 晏淮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下首,一张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 而站在下首的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脸上却是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正想冲着底下人继续使眼色的时候。 宝亲王却突然大笑的站了出来:“方才那几位说的倒是十分有理,三哥你以一介王爷身份监国,的确是没什么意思。” 宝亲王突然站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倒是引得在场人奇怪相望,谁都知晓,宝亲王从来都是晏淮那一派的,如今却突然站出来反对晏淮……这是闹翻了的节奏吗? 但在场的人心里倒也没有太大的好奇,毕竟,权利动人。 作为一个男人,谁又肯眼睁放着到了眼皮子的权利不去抓。 晏翰虽然不济,但从地位上而言,同为四大亲王之一,没理由会想要屈居人下。 虽然宝亲王的突然“奋起”让在场人心中有些疑惑,可晏淮那一派有人突然临阵逃脱,这对于他们而言,好像不是一件坏事。 恭亲王和肃亲王都笑的越发得意的望向了晏淮,想要看看晏淮此时难堪尴尬的脸色,也不枉费这段时日以来,他们被晏淮压在底下所忍受的憋屈。 谁知道,在这个时候,宝亲王的话锋却突然一转,抚掌大笑道:“我这左思右想的,既然三哥以一介王爷身份监国不合适,那何不立三哥为储君,以太子的身份监国,这便没有什么不合适了!” 宝亲王这番话,说的实在是峰回路转,且语出惊人死不休,差点没把正得意笑着的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给呛到,偏生这位始作俑者,反而越发觉得自己的提议实在是好,还笑眯眯的继续道:“更何况,这段时日以来,三哥的办事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相信便是父皇身体尚安的时候,看到三哥这番表现,也不会反对我的提议。” “四弟,你别又胡说八道了,立储君可是大事,你怎么可以这般轻率便……” 恭亲王一副无可救药的看着宝亲王,言语之间,更是带着大大的仿佛是对于自己兄弟无奈的意思。 肃亲王同样有些按捺不住了,也是连声开口:“是啊,这可是立太子这样的大事,连父皇自己都不可能轻率的决定,哪里是你这上下嘴皮子一动便可以轻易决定了的事情。” 他皱着眉头,摆出了一副作为兄长想要管教自己的模样。 宝亲王面对这二位做出的义正言辞姿态,只是做出了一副头疼不想听的样子,那副疲赖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让人气的只牙齿发痒。 恭亲王与肃亲王知晓,这会儿若是和宝亲王纠缠,因此耽误了大事,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他们也不去与宝亲王计较,只是将目光又重新看向了晏淮,只开口逼问着:“三弟,你自己说吧,你究竟是如何想的,逃避不是办法,你总该给大家一个回复吧!” 晏淮面对恭亲王与肃亲王的步步紧逼,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也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件事情,具体要如何决定,我还想再听听大臣们的意见,毕竟如今父皇尚且昏迷不醒,我虽被父皇信重抬出来主事,可经验尚浅,还是得多听听大家的意见。” 恭亲王与肃亲王在听到晏淮这般说法,二人眼里都闪过了一丝暗芒,根本没有想到,晏淮就这么轻易的落入了他们二人的圈套。 今日在场能够说得上话的大臣,其实并不多,而多数都是他们二人的人,或许说晏淮也有亲近的大臣,但毕竟恭亲王与肃亲王更为年长一些,进入朝中的时日也更久些,最重要的是,这会儿,二人为了对付晏淮,可是特地摈弃前嫌,进行了联手。 晏淮自然也有同盟,而宝亲王也同样是亲王,但这份量与他们二人相比,实在了轻了太多。 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几分兴奋,仿佛是已经看到了自己被选为一起监国,执掌大权的日子已经到了。 恭亲王对于晏淮的说法,满意的不得了,而肃亲王对于晏淮的说法,也是发自内心的点了点头,脸上赞同。 “既然三弟这般说、这般想,那便是听听吧,毕竟少数服从多数吗!” 恭亲王为自己巧妙的暗示技巧十分满意。 少数服从多数,这多数,还不都得落在他和肃亲王这头。 果不其然,在恭亲王这话说出后,一名大臣站了出来要说话,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见了,脸上会心一笑,这一位,可算得上是他们队伍里最为中坚的力量,又一向善于口舌之辨。 只见对方行过一礼后,开口说话了。 “燕亲王殿下、还有三位亲王殿下……” 他说话慢条斯理,实在让人有些着急,不过恭亲王与肃亲王却露出了难得的耐心,竟然没有开口打断,而晏淮与晏翰二人,也都专注的听着,并没有打断。 “臣觉得,宝亲王今日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恭亲王与肃亲王面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而晏淮与晏翰二人,却是笑了。 “皇上既然在病重之际,愿意选择燕亲王殿下交托所有的事情,而不是让四大亲王一道儿理政,必有其用意,而且言下之意,其实也十分的清楚了。这是皇上信重燕亲王殿下,并且想要立燕亲王殿下为储君之意。既然如今皇上要长久不能理事卧病,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倒是觉得,立燕亲王殿下为储君,倒并无不妥。” “不是……” 恭亲王和肃亲王急了,想要开口打断,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名大臣也站了出来,恭亲王和肃亲王二人认出,这一位,依然是他们的人,他们二人也渐渐松了一口气,想要等着对方去反驳回来。 而那名大臣在站出来后,开口道:“微臣也觉得,皇上当初将事情都交付于燕亲王殿下,这的确是皇上想要立燕亲王殿下为储君的意思,只是皇上身体太过于虚弱,这才没有将事情交代清楚,如今既有人提出燕亲王殿下以王爷的身份监国并不合适,倒不如顺水推舟,一切从简,尽快将封燕亲王殿下为储君之事给处理好,也免得燕亲王殿下受委屈,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说的好!” 对方的话音为落下,宝亲王便抚掌喝彩。 而恭亲王和肃亲王二人,只差没给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但接下来,根本轮不上他们说话,殿内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大臣都站了出来,都附议了这条建议。 倒也不是没有反对或是中立的人,但反对的人,太少,中立的人,默然不吭声。 说到了最后,这些个大臣不愧是嘴皮子功夫最厉害,几乎是要将晏淮被立太子之事,无中生有的说成是皇上下了旨的意思,若晏淮不应允做着太子,便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社稷,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在场所有的人。 恭亲王和肃亲王二人瞠目结舌,他们倒是想要直接甩袖走人了,可这样,显然这事儿就真要给定下,没有他们反对的余地了。 当然,如今的情势,其实他们走不走,都无力改变。 他们至今都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明明瞧着是他们的中坚幕僚,这会儿竟然会全部倒戈向晏淮,只剩下小猫三两只还在微弱挣扎的想要挽回这副败局。 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下了决定,若今日晏淮真的要让自己当上储君,那他们便是翻脸也决计不能让晏淮得逞。 而就在这个时候,晏淮却是突然笑着止住了底下一干子要立他为储君的大臣们的进言。只笑道:“多谢各位厚爱,只是大哥二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立储君之事,实在是有些大,不能轻率定下,此事暂且不提,等他日父皇精神好些的时候,再做议论。” 恭亲王与肃亲王虽然不知道晏淮为什么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提出了拖延,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总比眼睁睁看着晏淮当上储君更好些。 所以晏淮在说出这话后,二人竟是第一回,这么有默契的在第一时间支持了晏淮的提议。 恭亲王殿下一肚子气的出了宫,乘坐着马车回到了恭亲王府,马车停下,他心情沉郁的由着管家将他服下了马车,正要进门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呼喊声。 他眯着眼睛转头看去,只瞧见谢文清从墙后突然走了出来,快步的朝着他这边走来,一边走着,一边还有些破坏他儒雅气质的呼喊着。   ☆、180| 第124章 ·π 第172章 恭亲王看到是谢文清的时候,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眼里闪过了一丝暗芒。 同时,恭亲王的心中也有几分疑惑与不定,先时谢文清一直在他盔下效力,不过,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重视谢文清。 若非看在谢文清背后卫家和谢家这两家的势力在,在恭亲王看来,谢文清根本连近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毕竟这一位,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如今多的是达官显贵想要为他效力。 当然,恭亲王倒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虽然谢文清的份量看起来似乎不够重,但他也不会傻得在面上露出来,毕竟多一个人为他效力,总比将人推到别的阵营来对付他来的要好。 只是,之前谢文清表现的实在太不争气,甚至还将恭亲王给得罪了一番,事情的起因当然还是得从之前谢文清闹出的庶子风波说起,谢文清这番背信弃义的做法,将自己的名声毁的厉害,恭亲王为避免被御史参奏,所以下意识远着谢文清了,当然那会儿,恭亲王倒还没有与谢文清闹翻,顶多便是淡着他。 可是谁知道,恭亲王后来想着去纳锦绣为妾的时候,他不但没得逞,在晏淮面前吃了挂落受了一肚子的气,转头回府,还被堵在家门口的谢文清指着鼻子一通好骂。 那会儿,恭亲王真是面子大失,没有当场不计后果的将谢文清拉下去好好教训一顿,已经是难得的好修养了。 但让恭亲王再忍着气让对方跟着他,那是决计不可能了。 在这个时候,恭亲王乍然看到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出现的谢文清,心中的疑惑自是不言而喻,同时他还有几分火气,这人竟然还敢到恭亲王府门口来,简直就是藐视他身为王爷的权威,简直便是……岂有此理。 恭亲王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谢文清小跑到了他的面前,但脸上的神色,看着却并没有想要与他重修于好的意思,仿佛瞧着,还有与谢文清算账的意思。 谢文清倒也不是没有看清楚恭亲王此刻的脸色,但一想到自己想要说的事情,他却是根本就没有顾得上,而是急切的冲着恭亲王开口道:“王爷,属下有事要与您禀告,能否找一处隐蔽之处……” “得了吧,谢文清,你先是敢对本王如此无理,你真以为本王是那么好的性子,真的能够既往不咎还然你回来。” 恭亲王冷笑着吐出一句话,显然根本没有将谢文清放在眼里。 谢文清听到恭亲王此言,却并没有低头,而是直接开口道:“王爷真的不想听听属下所言,这可是关系到那个位置的事情!” 恭亲王目光如炬,落在了谢文清的身上。 谢文清低着脑袋,仿佛是任由恭亲王打量着,但他脸上却是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谢文清到底也有几分小看恭亲王,恭亲王虽然在听到谢文清提及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心跳漏了半拍,可是没过一会儿,却是立刻反映了过来,看着谢文清只冷笑着:“凭你还和本王说那个位置的事情,谢文清,是不是本王以前对你的和颜悦色让你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什么都可以做到了是不是?” “不,王爷说错了!” 谢文清猛地抬起头,看着恭亲王轻声笑道:“不怕告诉王爷您,先时,我虽为王爷您效力,但实际上是燕亲王的人。” “你说什么!” 恭亲王原本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大,定定的看向了谢文清。 今日在大殿上的那一幕,仍让恭亲王心中不豫。原本该是归属于他的大批大臣,在关键时候倒戈向了晏淮,恭亲王那会儿还觉得,是不是晏淮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叛变,可是如今听着谢文清的意思,却仿佛是,可能一早那些大臣就是归属于晏淮旗下效力,是晏淮让他们故意跑到他的面前归依于他,明里为着他效力,可实际上,却是偷偷做着卧底,将恭亲王府所有的事情,都让晏淮知道的一清二楚。 难怪之前他和肃亲王二人给晏淮设了那么多的陷阱,派了那么多人暗杀,竟然无一成功,皆有去无回,损失颇重。 恭亲王痛恨的几乎呲牙咧嘴,他一把抓住了谢文清的衣领,抓着紧紧,却不住颤抖着的手,显示着他此时不平静的暴怒心情。 恭亲王本就喜爱练武,力气极大,谢文清一介文弱书生,简直被抓的要喘不过气来,他甚至怀疑自己要死在这里,可是他的眼里却是透露出了疯狂的目光,竟然完全不顾厄在他脖子间的威胁,而是轻笑着继续道:“之前我的确是辜负了王爷的信任,可是王爷放心,之后,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王爷的事情,而且,如今王爷身边怕是没有真正可信之人了,王爷若是愿意再给属下一个机会,那便放开属下,听属下与您慢慢禀告。” “真是好笑,你凭什么认为,本王还会再信任你。” 恭亲王嘴上虽然仍然这般强硬的说着,可是手上慢慢放松了的力道,却是在显示着他已经让谢文清说动了。 谢文清倒是一点都不急不迫,又慢慢解释道:“王爷应该知晓,晏淮与我有夺妻之恨,他夺了我的妻子,我巴不得让他掉入地狱,如何愿意看着他风光,更何况,若是我真的还要再骗王爷您,也不会告诉您,我曾经是晏淮的人。我曾在晏淮旗下效力,知晓他不少事情,王爷若是不想听,那当属下没有来过,日后王爷错失良机,就莫怪在下没有提醒过您。” 说完这话,在恭亲王怔愣之间,谢文清却是将自己从恭亲王大掌的控制下脱身而出,转身便要离开。 而恭亲王抬头之间,恰好看到谢文清已经走出了几步的背景,他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猛地开口怒喝:“站住!” 谢文清从善如流的停住了脚步,背对着恭亲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文清虽然先时曾经看似在晏淮旗下效力,可是晏淮甚至连外围机密都没有让谢文清接触过,更何况是什么核心机密,从头到尾,除了他一开始想晏淮表忠,愿意去恭亲王旗下做卧底之外,从头至尾,其实他更像是恭亲王的人。 虽然谢文清打着知晓晏淮核心机密的说法来找的恭亲王,但是他也不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有价值的秘密,相反,他的重生,已经让他的大脑变成了最有价值的东西。 前世的他,虽然没有涉入官场,甚至对于很多官场上的事情,从未关注过,但并不妨碍他记住了一些甚至连普通百姓都知晓的大事。 譬如,当今圣上是在哪一年驾崩,而晏淮又是在哪一年,坐上皇位。 可是他今日过来,却并不是为了重得恭亲王的信任,想要日后飞黄腾达而来,他只是想用这个秘密,与恭亲王交换一些东西。 谢文清随着恭亲王进入了恭亲王府,直至被恭亲王带到了议事的书房之中,他停下脚步,却并没有马上开口。 而恭亲王却显得有些不耐烦催促。 “说吧,不是说有什么有价值的秘密要告诉我吗?” 谢文清对此又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看着恭亲王开口道:“王爷,属下自然是会将这些事情告诉您,可也请您,答应属下一些事情。” 恭亲王没料到谢文清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有余心与他讨价还价,他倒是真想就这么耍手走人,可是想到了如今的局势,他按捺下了心中的火气,对着谢文清面无表情道:“说吧,什么要求?” 恭亲王根本没有在意,对于谢文清而言,所求的估计也不过是日后加官进爵罢了,这些事情,应下又何妨。 谢文清瞧出了恭亲王眼底里的耐心告罄,倒是没有绕关子,而是直接开口道:“属下所求很简单,他日,王爷坐上了那个位置,而燕亲王败了,属下只是想要迎回自己的妻子。” “你的妻子?” 恭亲王目光打量的望向了谢文清,而谢文清却是丝毫不畏惧的抬头迎上。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恭亲王突然笑了起来,抚掌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一个痴情种子。不过是一个女人,这又有何难,等本王坐上那个位置,将燕亲王妃送到你府上,再简单不过。” 恭亲王嘴上答应的痛快,心中却是冷笑的紧,对于谢文清,更是鄙视的紧。 先时做出那番连他都看不过去的事情,如今还来充什么痴情种子,男人的劣根性,他当然也是了解,夏锦绣长得自是天香国色,当初错失这么一个美人儿,他也觉得可惜,可如今美人已经嫁了他人为妻,他也不可能违背人伦,再去觊觎。没想到,谢文清倒是荤素不忌。 恭亲王这会儿心中自然是答应的痛快,也只为了套出谢文清口中的秘密,可是他日他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谢文清给处置了。 夏锦绣的确是一个小小的女人,送个女人给谢文清,也没有什么,但偏生,如今的夏锦绣,是燕亲王妃,算是他的弟媳妇,若他真的将夏锦绣送给谢文清,只怕,便是他做了皇帝,皇家宗室都不会轻饶了他。 夏锦绣他日可以陪着晏淮被拘禁被流放,甚至一道儿赴死,可偏偏就是不能够再送给别人,而且是谢文清这样的男人。 这边是皇家的体面。 当然,得了恭亲王应允的谢文清却是半分不知恭亲王的想法,他得到了恭亲王的应允后,心中兴奋的紧,在谢文清的心情,也从来没有想过恭亲王会拒绝他的这个要求,毕竟在他看来,他日恭亲王坐上皇位,而晏淮肯定没有好下场,晏淮没有了权势地位,锦绣自然也便变得无足轻重,这个时候,他问恭亲王要锦绣,那是再容易简单不过的事情。   ☆、181| 第124章 ·π 第173章 两方各打着算盘,谢文清这会儿也根本没有想到,恭亲王从一开始,便对他存有几分应付,也对他动了狠心,他瞧见恭亲王应允后,倒是没有再卖关子,和盘托出了。 “王爷,皇上此次大病,只怕大限将至,还请您提早准备好一切,只待那一日到来之际,您能最快抢占先机。” 谢文清说到这话的时候,呼吸忍不住急促了几分,神色之间颇有几分激动的又道:“属下知晓,如今晏淮被皇上选出做了主事之人,且朝上多数人马已被晏淮收买,王爷您已失先机,所以更应该及早做好准备,以免到时反被晏淮先发制人……” 谢文清说完这番话后,原本以为恭亲王也会跟他一般激动起来,谁料到,恭亲王却是皱起了眉头,用一种十分蔑视的目光看着谢文清。 谢文清也愣了一下,动了动嘴唇,轻声唤了一句:“王爷……” 而恭亲王却突然冷笑着朝着谢文清走了一步,走到了谢文清跟前,居高临下,语气之中难掩怒气冷声开口道:“谢文清,你真当本王是傻子吗?这么简单的一个谎言,还敢到我面前来招摇撞骗。” “王爷,属下……” “呵,你当你自己是神算子吗,连皇上的大限都能够算到,或者该说,皇上此次,是晏淮毒害,所以你才知晓,皇上此次逃不过死期……” 恭亲王冷笑反问。 而谢文清面上露出了犹疑之色,他自然不可能说是因为前世的记忆,若是真这般说,估计恭亲王会把他当成疯子一般处置了。 可是不这么说,他的确是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晓皇上的大限之期。 谢文清想了想,正想打算顺势应下,将脏水往晏淮身上泼去之时,却听得恭亲王又冷笑道:“本王清清楚楚知晓,此次皇上病倒之时,与晏淮毫无干系,本王倒是很想听听,你究竟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本王相信你这荒谬的说法。” 谢文清哑口无言站立,其实,虽然这次皇上突发病症之时的情形,有不少的人都看到,也都察觉到了异样,怕是中毒而非病,可是论到毒发二字的时候,稍稍有些脑子的人,都应该会懂得缄默。 而唯几个知晓内情的,诸如太后皇后、四大亲王,对于此次皇上吞服丹药以致毒发这件家丑,自然也不会对外说起,便是前世最终皇上死在这上头,晏淮也是将此事掩下,只以皇上是操劳过度、旧疾病发而亡作为对外宣布的依据。 谢文清从没有认真去打听过这些事情,更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皇家核心机密,自然是半点都不知晓,这会儿听到恭亲王的反口质问,他一时之间,还真有几分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谢文清倒还有几分急智,在恭亲王步步紧逼的质问下,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恭亲王开口回道:“王爷,倘若我真有骗你的意思,我自然不会说这么一个简单容易戳破的谎言来骗你,今日我所言,皆为真话,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先按兵不动,先进宫好好探探,看看皇上的情况是否真的如我所言。” 谢文清此言一出,恭亲王的面上却是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当然并非谢文清此次巧言善变,而是……谢文清恰好说中了一件事情,恭亲王自打那一回皇上立了晏淮作为主事之人后,再也没有去探望过皇上,同样的,肃亲王也是如此,二人所抱的想法基本相同,皆是觉得皇上既然偏心眼儿,那么他们便不能够再指望皇上能够想着他们。 当然例行请安,自是不可少,可他们从来没有进过寝宫之内,而仿佛,这段时日他们的这番做法,晏淮和晏翰二人好像从来都没有意见。 当然这也属于常情,可是这会儿,这点子的寻常,在恭亲王想来,也变成了不寻常,会不会是晏淮有意不让他们去见到皇上,从而好隐瞒下一些情况。 心中的疑窦一旦升起,便很难打消。 而此刻,谢文清却又低头慢慢开口道:“王爷您可以先去谈听清楚皇上的情况,再来决定是否相信属下所言。” 恭亲王将目光慢慢的看向了谢文清,却又突然冷笑的说了一句:“倘若晏淮不想让本王知晓皇上的情况,本王如何能够探听的道。更何况,本王如今身边能真正信任的人,又有几何?” 谢文清闻言,倒是不为所动,只是笑道:“晏淮能够收买王爷身边的人,却不能够收买所有人,属下相信,王爷身边定然还藏有可信之人。更何况,进宫探听皇上病情之事,派任何人去,都不合适,不如王爷您亲自去,您也是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儿子去探望父亲,人之常情,晏淮如何能够阻拦。” 恭亲王在朝上遇挫后,折而又返,却是回到了皇上的寝宫处。 晏淮身处御书房,却将宫中之事尽掌手中,对于折而又返的恭亲王行踪,自然也清楚的紧,不过他却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开口问了一句:“宝亲王是否还呆在寝宫里?” “是,宝亲王殿下说今日午膳,要呆在宫里与王爷您一道儿用,所以这会儿还呆在皇上的寝宫内。” “嗯。” 晏淮点了点头,低下了头,却是又慢慢批阅起了奏折。 禀告之人见此,也慢慢退了出去。 晏淮不急不躁,直到批阅完了手中的这一份奏折后,方才起身抚了抚衣角,从御书房内走出,朝着皇上的寝宫处走去。 两地距离并不算远,晏淮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便走到了。 而此刻寝宫的门口,正站着两个皆身穿蟒袍的男人,二人站成了对峙的架势,仿佛是已经大吵一架的样子。 晏淮加快了脚步,朝着寝宫匆匆赶去,而等到他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时候,宝亲王与恭亲王二人的目光,也都望向了晏淮这头。 恭亲王不等着晏淮站稳,便开口发难:“三弟、四弟,你们这是何意?我想要探望父皇,难道还得由你们允许不成?” “父皇这会儿都已经歇下了,你没事儿闯进去,这不是还要把父皇闹醒吗?” 不等晏淮说话,晏翰便抢先开口道,语气并不算温和,反而有一股反呛着恭亲王的意思。 这可把恭亲王气的紧,他的目光看向了晏淮,冷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我和二弟,已经多日未见父皇,我如今想要探望父皇,三弟和四弟还要拦着,莫不是父皇有什么问题,而你们二人,在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哥说笑了,大哥想要见到父皇,自然何时都可以,只是如今父皇身体孱弱,觉轻易醒,这会儿好不容易歇下了,大哥再进去探望父皇,难免会惊到父皇,所以我和三弟才会阻拦。若……大哥定要去探望父皇,那我和三弟不拦着便是了,只盼望大哥动作放轻一些,莫惊倒父皇才是。” 说罢,晏淮冲着晏翰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晏翰让开了路。 晏淮这会儿态度坦然了,恭亲王一时之间,到还真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可如今二人已经让开了道,他也实在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往屋里走去。 刚刚进入寝宫内,恭亲王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把他的脑袋熏得昏昏沉沉,殿内很暗,虽是大白日,却门窗紧闭,只点了几支光线昏暗的蜡烛。 恭亲王刚刚想要发难,却听得晏淮用压低了的声音对他轻声道:“如今父皇身体孱弱,太医叮嘱,万万不能让父皇见风,见光,所以殿内才会布置成这般,大哥您走进去的时候,小心脚下。” 恭亲王这会儿思维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够跟着晏淮走着,等到他走到了龙床边,正好看到皇后坐在了龙床边上正低头绣着什么东西,而放下了帘子的床上,影影绰绰可见一个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着的身影正躺在被子里。 恭亲王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掀开床帘,却被皇后拦住了。 皇后面色沉郁,只是压低了声音冷声开口道:“皇上觉轻,好不容易歇了一会儿了,恭亲王殿下还请别惊扰到皇上。” 若这话是由晏淮或者晏翰所言,可能恭亲王还会嗤之以鼻,可这话却是皇后这个名义上的养母讲出来的,恭亲王便是平日里再强硬,也不可能不给皇后面子。 可这都是到了最后一步,他心中难免又有几分不甘心。 他的手正僵硬的放在床帘上犹豫之际,晏淮却突然伸出了手,将他的手从床帘上拿过放下,打了圆场:“母后恕罪,大哥并不知晓父皇如今的情况,我们几个兄弟这就告罪,还劳累母后在这边照料父皇了。” 面对晏淮的求情,皇后也只是颇有几分冷硬的点了一下头,但很快又背过了身体,将目光落在了龙床上,这副冷硬的态度,与往日里的温和慈善大相庭径。 恭亲王一时呆愣之间,就被晏淮与晏翰二人这么拖着走出了皇上的寝宫。 等见到了外边的青天白日,恭亲王才恍然惊觉,自己方才竟然会被晏淮与晏翰二人牵着鼻子走了。 就让他这么无功而返,恭亲王自然是不会应允,他想了又想,最终开口对二人道:“先时我与父皇已经有多日未见了,今日我便守在宫里,等父皇醒来见我。” 晏淮与晏翰二人闻言,倒也一点都没有吃惊,而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笑了:“行,既然大哥对父皇有这份心意,那做弟弟的,自然不会阻拦,大哥今夜……便留在宫里吧!”   ☆、182|第124章 ·π 第174章 肃亲王府离皇宫很近,只隔了一条大街。 夜已很深了,肃亲王却坐在书房之中,想着今日在早朝之时,在大殿上发生的那一幕,心情更是久久未能平复。 他今日回到肃亲王府,下意识便想让底下人传他的幕僚过来商讨,可是,话还未出口,他却又犹豫了,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对身边的人都充满了怀疑,会不会,他自以为可以信任的某一个人,其实是晏淮早就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 到了最后,肃亲王什么人都没有叫,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拿着宣纸将自己最看重最信任的一些人的名字写下,然后,久久的看着这份名册,仿佛是在思索,又仿佛是在发呆着。 夜很深了,书房里燃起了火烛,而肃亲王借着火烛,将写好的那一份名册,放入了炭炉之中,付之一炬,他看着炭炉里熊熊燃起的火光,面上神色木然。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急促的敲了起来,肃亲王仿佛是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一般,猛地转身将目光看向了书房外边。 他动了一下嘴唇,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谁,何事!” 但显然,肃亲王问出这话,也根本没有问话的意思,他在话刚刚出口后,自己又亲自走到了门口,将书房的大门打开了。 站在屋外的,除了恭亲王府里的管事之外,另有一名身着内廷太监服的的少年,那少年一看到肃亲王,却是立刻跪倒在了地上,颤颤巍巍,连胜禀告:“王爷,恭亲王殿下,他被燕亲王殿下软禁起来了,恭亲王府,此刻被围了。” “你说什么!” 肃亲王愣了一下,显然无法从这份震惊的消息之中回过神来。 他只当是自己幻听了,连连摇头,也觉得好笑:“怎么可能!晏淮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便是……便是……” 肃亲王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而实际上,他很努力用自己的理智细细一想,越发觉得不可能。 便是如今晏淮被皇上选出来主事,便是朝中多名大臣仿佛已经归顺到了晏淮的底下,可晏淮毕竟还只是个王爷,并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上,又如何敢对恭亲王下手! 肃亲王突然用阴翳的目光望向了那名太监,眼里带上了怀疑。 他在怀疑,会不会是晏淮收买了他身边的人,这会儿在给他下套子,让他自乱阵脚呢! 而太监下一句话,却是打消了他心中的怀疑:“王爷,是真的,今夜恭亲王主动要求留宿在宫里,然后,半夜之时,竟然身着一身夜行衣,出现在了皇上的寝宫之外,想要谋害皇上,恰好被燕亲王爷与宗亲王爷撞到了,皇上被惊醒了过来,但并没有说什么,只说让燕亲王处置。” “……” 肃亲王仍然有些不相信,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还没有说出来时,他却突然戛然而止,面上猛地带上了惊恐之色。 他突然二话不说,便冲出了书房,朝着王府的大门口跑去。 守在肃亲王府门口的守卫,遥遥瞧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皆吓了一大跳,都打起了精神应付,而当他们看到来人竟是肃亲王的时候,面上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正待跪下行礼之际,谁料到,肃亲王却突然大声嚷着吩咐:“把大门打开!” “……是。” 守卫们面面相觑一眼,倒是都没有说什么,皆按照肃亲王所言,动作飞快的将大门开了。肃亲王在大门洞开的一瞬间,人影已经走出了府里。 但他却并没有离开肃亲王府,而是站在了肃亲王府门口,目光遥遥望向了不远处恭亲王府的方向。 恭亲王府恰好与肃亲王府在同一条街上,离得并不远,此刻站在肃亲王府看去的时候,恰好能够望见原本该是安静歇下的恭亲王府,此刻正是人影攒动,烛光漫天。 而恭亲王府最外圈,此刻的的确确围满了身着铠甲的兵士。 肃亲王嘴唇抖动着,并没有朝着恭亲王府走去,他猛地转身回到了肃亲王府,冲着底下急切而小声的叫嚷吩咐:“把门关上!把门关上!” 肃亲王的这番异样举动,自然引得在场人皆奇怪的面面相觑了一眼,但肃亲王在腹中一向积威慎重,倒是没有人敢去反驳他,闻言皆乖乖的依照他的吩咐做了。 肃亲王回到书房后,不停的来来回回走动着,神色惊惶不定,他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突然猛地一拳锤在了书桌上。 恭亲王虽然鲁莽,有的时候行事也带着几分愚蠢,可他并不是一个会傻到在这个时候会对皇上动手的人,谁都知晓,如今行事对于晏淮一片大好,这个时候对皇上下手,无异于是在助晏淮一臂之力,而他自己,则又是在自寻死路。 晏淮……这是下手了! 如今的这个姓氏,让肃亲王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废太子和亲王当年所遭遇的一切。 也就是这般毫无防备的,当年的东宫突然被围起,然后风光无限的太子一家,就这么被圈禁了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如同瓮中捉鳖。 不行,他绝对不能够这般坐以待毙。 肃亲王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晏翰跟在晏淮的身后,二人回到御书房后,屏退了屋子里的人。 一等着人都下去了,晏翰却是憋不住在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冲着晏淮连声道:“三哥,你真是神了,竟然会算到晏浩半夜会去闯父皇的寝宫,他今日被我们捉了个正着的神色,真是好笑极了!” 晏淮闻言神色倒依然显得十分平静,并不像晏翰那般兴奋。 他今日故意在晏浩过来探望皇上情形之时,做了阻拦,自然知晓依着晏浩的莽撞性子,不可能会无功而返,定然会想法设法的去知晓皇上的情形,而且是一刻都等不下,所以他让人专门盯着晏浩,一等着他动了,他也便动了。 或许连晏浩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自己竟然会跌在他的一时冲动上,可是身着夜行衣,半夜出现在皇上寝宫之中,这事儿,无论怎么辩解,都无法解释清楚,尤其是在如今他在朝中已经没有多少势力的情形下。 晏浩被他动了,只怕,晏泽闻讯,也要憋不住了。 晏淮想到这里,转身冲着晏翰轻声道:“你现在出宫,去京郊大营找陈锋,随他一起盯着肃亲王府,只怕晏泽也等不住了,一有异动,你和陈锋二人见机行事。” “好,三哥你在宫里也要小心些!” 晏翰自是毫无疑问的应了。 不过,这路走到了一半,晏翰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晏淮,又轻声问了一句:“三哥,谢家……谢文清,咱们是不是也该有些表示?” “谢文清不足为惧,等这些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再空出手去收拾他,现在,便让他在高兴几日!” 晏淮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轻描淡写,吐出了一句话。 而晏翰闻言,倒是笑着点了点头,脸上颇有几分不怀好意。 今夜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未能成眠,谢文清也同样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眼睛晶亮的望着床顶,此时谢府早已经关了大门熄了烛光,正是一片安静之时,夜也已经深了,可谢文清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一想到自己今生破坏了晏淮的大事,他让晏淮坐不上那个位置,心情便激动的无可交加。 等恭亲王坐上了那个位置,等晏淮深陷囫囵的时候,便是表妹回来的时候了。 谢文清脑海里忍不住浮起了锦绣那张还带着稚嫩却难掩绝色清丽的面容,心情越发激动。自从退了婚,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锦绣了,此时脑海里对于锦绣的记忆,也只是锦绣年纪尚幼时候的长相,可是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只等着晏淮败了,他与表妹便能够日日相对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谢文清虽然一夜未能成眠,第二日起来,却仍是精神奕奕,连遇到卫灵儿时,听到卫灵儿对他的怪声怪气,酸言冷语,都丝毫未能影响他此时美妙的心情。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听外边的消息,可是没有想到,人还未出谢府,却看到了站在谢府外边身着铠甲的兵士。 谢文清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同样是闻讯赶来的谢家其他人。 谢修走到了门口,上下瞧见了这群气势涛涛的兵士,却是沉着气,稳着声音询问:“各位这是何意?” “谢老不必担忧,只是这几日,京中比较乱,王爷担心惊扰到各家官眷,所以吩咐我等过来守着诸位。” 领头之人闻言,笑着开口说了,虽然解释了理由,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谢修直觉京中发生了大事,不过他倒也没有继续细细打听,也是知晓此时根本打听不出身来。 他倒是仍然十分沉得住气,冲着那名将领行了一礼,温声道:“那便麻烦诸位了。” 说罢此言,他也没有过多纠缠,只看了一眼面色惊惶不定的谢文清,却是二话不说,转身回了书房。 这会儿,谢修对于谢文清,只是满眼的看不上,倒根本没有想到,被他根本看不上的孙子,竟然背着他,做出了这么一番天翻地覆的大事来。 短短数日之间,京中巨变,继恭亲王对皇上不轨被软禁、恭亲王府被围之后,肃亲王府也沦陷了,肃亲王暗集人马进京,意图发动宫变,最终人马被宝亲王与陈将军所劫,肃亲王府同样被围。 风波结束,京中各府围着的人马渐渐被撤离,但围在谢府门前的兵士,却巍然不动。 谢修虽然这几日,根本无法探知外界之事,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而就在这个时候,围在府外的兵士却突然闯入了谢家,倒并没有惊扰到谢家其他任何人,只直捣黄龙,到了谢文清的院子,将还躺在床上歇息的谢文清,一把抓起,谢家人根本未来得及反应,谢文清便被带离了谢家。 谢文清并不是真的傻,在人闯进来将他抓走的一刻,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但他却并没有心慌,此刻的心情,竟然无比的平静。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起了该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与晏淮的会面。 不过,晏淮这会儿却并没有去见谢文清,晏淮此时正站在皇上的病床前。 皇上这段时日,一直昏昏沉沉,今日却是难得有了精神,竟然进了半碗粥,这会儿还有力气靠在床头与他说话,不过谁都能够瞧得出来,皇上这会儿,只怕是回光返照。 皇上简单的问了此时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的境况,闻言脸上无悲无喜,倒并没有发表任何的议论,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他看着晏淮,轻声笑道:“朕收养的四个儿子,的确还是你最有本事,传位的诏书,朕已经准备好了,日后,你要好好做个好皇帝,莫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皇上声音温和慈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笑容。 晏淮看着皇上这般,心绪万千,嘴唇动了动,忍不住轻声唤着:“父皇……” “你比朕有能力,朕也相信你能够做到。” 皇上却是笑着拍了拍晏淮的手,吩咐周总管将诏书拿了过来,递到了晏淮的手中,轻声笑道:“让大臣们都进来,宣了吧!朕想还睁着眼的时候,亲眼见到这一幕。” “是……” 晏淮低着头,轻声应了。 新年伊始,皇帝病倒,二月伊始,帝崩,传位三皇子燕亲王为帝。 燕亲王灵前登基,百官叩拜,隔日,正阳门大开,新帝携百官迎新后入宫。   ☆、183| 第124章 ·π 第175章 一个落魄的公侯府能够出一位皇后,而且是元后,这个几率有多高。 很难说,至少在本朝中,闻所未闻。 除了一个太夫人,夏家其他人,简直欣喜若狂,便是大房三房心中仍存有几分酸溜溜的情绪,但这会儿,却也是高兴地紧。 往日里与二房那点子小仇怨,早已经烟消云散,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即使二房带他们两房依然是态度冷淡,可他们一点都不介意热脸去贴冷屁股。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锦绣做了皇后,而他们作为锦绣的亲人,勇诚伯府作为皇后母族,简直就是跟天上掉了大馅饼似得。 消息传到勇诚伯府里的时候,大房三房立刻收拾一新,兴冲冲的全往二房涌去。 夏立齐作为晏淮底下还算得力的心腹,加上又是老丈人的身份,自然会其他人早一些知晓消息,而二房的其他人,也早已经在前一晚便知晓了此事。 对于这个应该算的上是震惊的消息,显然锦绣的家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柳氏倒还是感叹了两句,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的情绪。 一家人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所以等到看到大房三房一副喜气洋洋冲到他们屋里的样子时,说实话,柳氏反倒觉得实在是有几分晦气。 大房三房却是一点都不这么想,大房比三房稍稍快上一步,安氏一进屋子里,嘴上便是一溜儿的吉祥话,末了来了一句:“二弟妹,可恭喜你了,我就觉得,咱们家锦绣从小瞧着就非同一般,如今果然,就是凤命,天生就是注定要做皇后的!” 未等着柳氏说上什么,慢了一步进屋的王氏瞧见被安氏拨的头筹,立刻唯恐落后,也抢着开口道:“这做皇后不稀奇,难得的却是咱们家锦绣还如此得到皇上的爱重,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我听底下人回来说,皇上亲自领着百官站在正阳门口将锦绣迎进去,这排场,这份体面,也就锦绣能够享到了!” “我也不求孩子荣华富贵,孩子能够平平安安我就安心了!” 柳氏面对大房三房的恭维,倒是显得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缓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话,虽不至于扫兴,可也有几分像冷水浇在大房三房的一腔热情上。 大房三房只觉得柳氏这话说的虚,若不像女儿荣华富贵,当初又何必将女儿嫁给王爷去,如今夏锦绣都坐到了皇后的位置,再来不痛不痒说上这么一句,柳氏这人,实在是虚!虚伪极了! 但是大房三房心中不管如何吐槽,这会儿总归是不会宣之于口,只捡好的往柳氏面前说。 说实话,柳氏和王氏与安氏虽是妯娌,但还真没有这么亲亲热热坐到一处说过话儿,且,这二人这会儿也就尽说些个奉承话儿,一点都不走心,柳氏只觉得仿佛是有两个和尚在她耳边念经似得。 陈仪瞧出了自己婆婆的不耐烦,连忙开口打断了王氏安氏二人的话,只轻声开口道:“大伯母、三婶,我和娘还要进宫去看小姑子,真是不好意思!” 陈仪这送客之言说的实在是直白,王氏和安氏便是再想装作看不懂眼色,这会儿也只能够起身告别。 不过安氏仿佛是意犹未尽,又笑着开口说了一句:“锦瑟听到这个好消息,特地派人来了信,说晚些时候过来与二弟妹你道喜。” “这孩子有心了,不是说身子不好吗,不必特地跑一趟。” 柳氏听到安氏提及到对着二房一贯都还算亲热的夏锦瑟的时候,语气倒是稍稍温和了一些。 而安氏一听着有戏,连忙又是笑眯眯道:“哪里是不必,二弟妹肯让锦瑟来道贺,那是看得起我们家锦瑟……” 安氏这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王氏瞧见柳氏仿佛待大房的态度亲近了一些,顿时不干了,连声开口道:“大嫂家的锦瑟要回来了,那我们家锦澜肯定也要跟着回来道贺了,说来我家锦澜去照顾锦绣身子,倒也不可以厚此薄彼,锦绣这是刚进宫,肯定会有不适应的地方,是不是让锦澜也进宫去陪伴一下锦绣?” 王氏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这么一说,却发现自己简直就是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顿时脸上泛起了红光,一脸期待的看向了柳氏,只等着柳氏开口应允。 这进宫去陪伴皇后,可是多大的殊荣啊。 便是他们家锦澜这会儿都成了老姑娘了,日后的婚事也定然不愁,先且不说当今圣上如今后宫空虚,只有皇后一人,他们家锦澜也算是貌美娇艳,万一让皇上看上就此留在宫里,依着锦澜是皇后堂姐妹的身份,好歹一个贵妃是跑不掉了,便是皇上没看上,皇后身边这成日里来来去去的命妇,那可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人家,哪家看中,那都是不亏的。 王氏一片为女之心,其实倒也无可非议,只是表现的实在太迫切,这副嘴脸,看到柳氏和陈仪婆媳眼中,显得实在不堪。 陈仪因着是长辈,倒不好主动出口说什么,只是脸上并无笑意,可柳氏却是忍不住呛了一句:“三弟妹这话说的便有些怪了,你家锦澜也从未去过宫里,谈何入宫去陪伴不适应宫里的锦绣,别回头进了宫,我们家锦绣没事,反倒你们家锦澜不适应,要我们家锦绣去照顾她了!” 安氏听得柳氏带着嘲讽这般对王氏说话,原本还有几分艳羡,这会儿也只剩下了嘲笑,只连声笑道:“没错,三弟妹方才那话实在是有失分寸了,说来你们家锦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三头两头跑出嫁的姐妹家里头住去,也不太规矩吧,按我说,就该规规矩矩回家待嫁才是!” “大嫂这话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家锦澜辛辛苦苦跑去照顾你家锦瑟,怎么临了,倒还落得你一句不规矩了!” 王氏被看穿了心思,饶是她脸皮再厚,这会儿都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一听到安氏的话,王氏又不干了,她让柳氏说两句也就说两句了,安氏凭什么来说她。 王氏心里也埋怨着自己不争气的女儿,可外人下她女儿的面子,她却是万万不会答应。 柳氏一听得自己这两个妯娌要掐起来的架势,脸色越发不好了,只开口道:“大嫂三弟妹若是有话要说,便回去说吧,我和仪儿要出门了!” “好好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对了二弟妹,这锦绣做了皇后可是大喜事,咱们家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一番……” 安氏笑嘻嘻的看着柳氏,觉得自己又说了一个绝佳的主意,不过安氏这还没有说完,柳氏便顿时阴了脸,只怒声道:“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先皇的国丧还未过去,咱们家便开始庆祝,这不是让外人瞧见了,说咱们家骨头轻吗。锦绣出身本就普通,如今乍然做了皇后,满京城的目光都盯着她,盯着咱们家,咱们家就想着做这般拖后腿的事情。” 安氏听得柳氏这教训,面上顿时悻悻然了,虽然觉得有了这根本没什么,可是这会儿,反正便是柳氏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原本安氏也只是瞧着二房对他们家锦瑟还有几分温和亲近,所以才会得意忘形想要在王氏面前展示一番,谁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等到二人走出了二房的时候,王氏便忍不住嘲讽起了安氏,只嗤笑道:“大嫂日后可别出什么昏主意了,二嫂说得对,咱们家现在合该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怎么能够做出这般张扬的事情来呢!” “呵,这便不劳三弟妹费心了,三弟妹还是好好考虑你们家锦澜的终身大事吧,咱们家嫡出的姑娘,就锦澜的亲事还没着落吧,先不说如今做了皇后的锦绣,便是咱们家锦瑟,虽不济,可好歹也嫁到了国公府里做了嫡长孙媳,若是锦澜这个做堂妹的,连嫁都嫁不出去,那日后被外人论起来,可是不好听呢!” 安氏虽然脑袋不如王氏机灵,可她嘴皮子却溜得很,戳心的话更是一句一句的往王氏身上砸去。 可把王氏气的够呛,王氏倒是想要出声反驳,而安氏却早已经扬长而去。 “谁说我们家锦澜嫁不出去,锦澜日后嫁的就算是不如锦绣,也不会比你们家锦瑟差!” 夏锦瑟抱着自己的儿子坐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自己儿子的小手,可是心不在焉的目光,却是显示了她此时神思游离。 如今,锦绣做了皇后,勇诚伯府成了皇后母家,作为皇后的堂姐妹,夏锦澜若是肯好好珍惜,日后莫说是嫁到国公府里,便是做王妃世子妃也是使得的。 但……这也得看她是否愿意珍惜机会。 夏锦瑟轻轻抚着自己儿子只长了软软胎毛的脑袋,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   ☆、184| 第124章 ·π 第176章 夏锦瑟想完心思,以为自己怀中的儿子已经睡着,正想将儿子放到一边的小床上睡下,谁料到,低头一看,却恰好看见自己的儿子目光正是晶亮的看着自己。 夏锦瑟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带着温度的笑容,眼里更是满含温情,她宠溺的轻点了一下自己儿子的小鼻子,笑嗔道:“坏东西,今儿个怎么这般有精神,是知晓娘亲要做大事了吗?” 回答夏锦瑟的,只有自己儿子张大嘴巴,露出无齿模样的笑脸。 夏锦瑟看着躺在自己怀中可爱的儿子,心里柔软的化成了一片水,而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坚定:“乖儿子,娘的宝贝,你放心,属于咱们娘两的,娘一定会好好守住,前世欠咱们娘两的,娘也会一一讨回来。” 夏锦瑟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抬起头,冲着身边的丫鬟开口吩咐道:“你看看,少爷是不是在书房里,若在,便请过来,只说我有事与他商议。” “是,少夫人。” 夏锦瑟的贴身丫鬟连声应了,而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丫鬟的动作很快,很快便将王子安请了过来。 王子安穿了一袭银灰软缎锦袍,头上戴着一顶玉冠,虽他的皮相仅是中上,可这副打扮,一样将他衬托着玉树临风,仿若翩翩公子。 相较之下,作为他夫人的夏锦瑟,因着刚刚生完孩子不久,又是病体未愈在家只做了很简单的家常打扮,甚至脸上也未上妆,所以看起来十分憔悴,也显得和王子安,仿佛并不是那般的相配。 王子安面对夏锦瑟的时候,仿佛也有一丝不自在与尴尬,只避开了去看夏锦瑟的脸,去对视夏锦瑟的目光,只匆匆扫过一眼,便出声问道:“锦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王子安在这会儿或许早已经忘记了,虽然在表妹之中,他不是顶喜欢夏锦瑟的,可当初新婚燕尔之际,他也曾温柔的注视过夏锦瑟那张带着新妇红润的脸蛋,也曾经情意缱绻过。 而夏锦瑟给她诞下麟儿的时候,他也曾经欣喜若狂过,仿佛是看待世界上最好的珍宝一般。 可如今,面对妻儿,他竟没想过要先问候一下自己的妻儿,而是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有事说事。 夏锦瑟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到底却是没有露出嘲讽的笑容,她的手上仍然握着自己儿子的小手,脸上却换上了一张温和的笑容,只温声笑道:“是我和儿子想表哥了,所以让表哥回来呢,这算不算是有事呢!” 夏锦瑟这话,带着几分试探,却又仿佛是在撒娇着。 而王子安面上却越发有些尴尬,他抿了抿嘴巴,勉强轻笑了一下,语气也有几分生硬:“锦瑟,别开玩笑。”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几分尴尬。而王子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抿了一下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挽救,而夏锦瑟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笑的厉害,甚至眼角都笑出了泪水,她笑的有些气息不稳,却连连摆手笑道:“和表哥开玩笑呢,怎么表哥现在开始做起了学问,连玩笑都不禁开了。” “瞧你。” 虽然夏锦瑟缓解了气氛,可王子安依然有几分讪讪。 夏锦瑟只笑着又解释了一句:“我这是看着表哥心不在焉,进门都不看我和孩子,所以才故意和表哥开玩笑的呢!表哥现在正在认真读书,没有大事,我又怎么敢打搅表哥呢!” 说完这话后,不等着王子安一副想要解释的样子,夏锦瑟又是开口笑着说了一句:“表哥你都好几日没有和宝宝亲近过了,今日宝宝还醒着,你抱抱?” 夏锦瑟这话虽是疑问,可手已经将孩子往王子安的手中递了,王子安进退两难,只好伸手抱过。 他抱孩子的姿势很不熟练,也有些僵硬,孩子在他的怀中动了两下,仿佛是不觉得舒服,还憋了一下嘴巴,一副欲哭未哭的样子。王子安却紧张极了,只拿眼睛求救的看向了夏锦瑟。 夏锦瑟“扑哧”一声又笑了起来,拉着王子安在榻上坐下,坐在了她的身边,而后又笑道:“表哥你不习惯抱宝宝,还是坐下会舒服点。” “好。” 王子安依言坐下了,坐在边上的夏锦瑟,又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抱姿,孩子果然舒坦的将皱在一道儿的眉头舒展开了。 王子安在看到怀中孩子露出的笑脸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温情的笑容,可是当他抬头看到夏锦瑟的时候,脸上又浮起了尴尬。 夏锦瑟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王子安的不自在,只是自然的笑道:“今日找表哥来,主要还是想问问表哥明日咱们去二叔家道贺,究竟是个什么章程。虽然咱们上赶着去道贺好像有些殷勤了,可毕竟五堂妹做了皇后,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咱们家若是没点表示,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嗯,这是一件大喜事,是该好好去祝贺,锦瑟你决定就好。” 王子安对于夏锦瑟处事能力向来信任,夏锦瑟进门到现在,饭食都处理的稳稳当当,根本不需要他费心,这一点,是王子安最满意夏锦瑟的一点。 夏锦瑟闻言笑了,又轻声笑道:“表哥,我仔细想了一下,毕竟如今册封典礼还没有举行,咱们家若是大张旗鼓的回去祝贺,未免张扬了,所以还是就你和我回去,只悄悄与二叔二婶道贺一番便回来,其他的,等他日册封典礼完了再说如何!” “行。” 王子安依然应了,神色之间,却有几分心不在焉。 见夏锦瑟把话说完了,他动作有些生硬的将孩子放回了夏锦瑟的手中,只轻声道:“我书房里还有一篇文章没写完,我……我想着还是先回去写完吧!” “表哥不留饭了?” 夏锦瑟抱着孩子,低头问了一句。 王子安面上越发有几分局促,却抿着嘴吧轻声道:“你身子也不好,不必费心张罗,我在书房里简单用些就好,你……你身子不好,我也不来打搅你,免得扰了你的休息,你好好养病。” “那也好,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都不能照顾表哥。” 夏锦瑟说完这话,突然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王子安笑着说了一句:“说来,我倒差点忘了一事,四堂妹在咱们家住了有好一段时间了吧,虽说是来照顾我的,可毕竟死堂妹没出阁,咱们家也不好一直将人留着,我想着,这次回去,是不是将死堂妹也带回去?” “……” 王子安在听到夏锦瑟提及到夏锦澜的时候,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丝惊慌,他动了动嘴唇,仿佛是想要说什么,却并没有说出什么。 而夏锦瑟却又继续笑道:“说来,如今五堂妹做了皇后,死堂妹作为咱们家是唯一还未出阁的姑娘,怕是要变得炙手可热了,咱们若是还将人留在咱们府上,也是不合适了!” “是……” 王子安神思恍惚,根本没有注意到夏锦瑟看向他时候带着怨恨与复杂的目光。他讷讷的应着,而夏锦瑟又笑道:“表哥若是有空,待会儿写完文章,陪四堂妹用个膳待她逛一逛说一说话,我这身子着实不争气,麻烦了四堂妹这么久,这会儿想谢谢她都不成!” “哦……好!” 王子安应了,且匆匆的离开了。 夏锦瑟目光注视着王子安离去的身影,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在房门合上,再也看不到王子安身影的时候,她突然冷笑了一声,目光依然看着门的方向,却冲着身边的丫鬟轻声问道:“我让你吩咐小厨房做的菜,都准备好了吗?” “是。” 丫鬟轻声应了。 夏锦瑟轻点了一下头,却又轻声说了一句:“我给四堂妹屋里送的香,她可曾用上?” “四小姐很喜欢香的味道,昨日便燃上了!” 丫鬟轻声回答了。 而夏锦瑟却是笑了起来,眼角笑出了泪,眼神之中带着一股恨意:“自然是好味道,这可是皇家内廷秘藏的香,她一向便是喜欢好东西,也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二小姐……” 贴身丫鬟看着夏锦瑟这般,眼里露出了一丝心疼。 而夏锦瑟却只是满不在乎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只抱起了自己怀中的孩子,轻声的哄了起来。 王子安出了夏锦瑟的正院,倒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真的回到了自己书房的院子。 他刚刚走入院子里,一道身着白色狐裘的身影便小跑的奔到了他的面前,一下子抱住了他。 王子安倒是没有被吓一大跳,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扶住了对方的身体,以免对方摔倒。 而身着白色狐裘的身影抱着王子安的腰,慢慢的抬起了她精心描画过的小脸,脸上表情哀怨而又激动:“表哥,你可算回来了!” 那一张精心描绘过的小脸,若是夏锦瑟在场,自是能够一眼认出,就是她的四堂妹夏锦澜。   ☆、185|第124章 ·π 第177章 王子安听到夏锦澜娇滴滴的抱怨声时,立刻轻声认错:“表妹,你别难过,都是表哥不好。” “当然是表哥你不好了,表哥我好怕,好怕你不要我!” 夏锦澜樱唇未启,美丽的小脸上,神色惊惶:“我都是表哥的人了,表哥你若不要我,那我只有去死了!” “怎么会呢!” 王子安连声安慰,再三说了各种话来承诺,表决心,夏锦澜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惊慌之色,可一双柔夷,却仍然紧紧的放在王子安的腰上。 王子安见此,心中越发怜惜,二人竟就着这个姿势,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夏锦澜感受到了王子安对她的一片深情,而王子安感受到了夏锦澜对他的依赖与爱恋,皆心满意足了。 王子安摸了摸夏锦澜的脑袋,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夏锦澜却是抢先开口问了一句:“她……找你过去做什么?” 夏锦澜语气有些生硬,可语调却还是娇柔的,听着就像是和恋人在闹着矛盾。 王子安见夏锦澜这副闹别扭的样子,倒是连忙轻声解释安慰了一句:“锦瑟找我说明日去夏家道贺的事情,你五堂妹不是做了皇后吗?” 夏锦澜闻言,嘴角微微沉了下来,脸上神色有些难看。 王子安瞧见夏锦澜这副样子,便知晓她不悦了,连忙轻声问道:“怎么又不高兴了?” 夏锦澜却突然挽着帕子落起了眼泪:“几个姐妹,夏锦绣暂且不论,二姐他嫁给了你,只有我,为了你硬生生拖成了老姑娘,如今又没名没分跟了你,只怕他日她们都会在心里嘲笑我吧!” “不会的!” 王子安眼里起了歉疚,看着夏锦澜这副梨花带泪之状,心中越发心疼。他轻轻抚摸着夏锦澜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脑袋。 而夏锦澜却是哭的越发厉害,她紧紧的抓着王子安腰上的衣服,将头埋在了王子安的胸膛上,一边哭泣着,一边抽泣着问道:“表哥,你不会让我这样的对吗,你舍不得让我这样的,对吗?” “自然。” 王子安回答的毫不犹豫。 而夏锦澜终于抬起脑袋破涕为笑。 王子安看着夏锦澜这般,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在夏锦澜下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顿时僵硬住了。 只见夏锦澜脸上满足的笑着,却又问道:“那表哥什么时候能够让我不再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可以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我们的事情说出来?” “这……” 王子安有些犹豫,一时之间也回答不上来。 而夏锦澜看着王子安这般,一颗心止不住的下沉:“还是表哥打算让我这么一直没名没分的跟着你,表哥,我肚子里指不定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了……” 夏锦澜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而王子安却是连忙安抚道:“表妹,你别着急,我自然不会让你这般,可是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表哥,你该清楚,我不是没有人家可以嫁,如今我是愿意为了你才忍受着,可是我的孩子不能够和我一般,我也不舍得将来我们的孩子没名没分的出生。” “我知道。” 面对夏锦澜的步步紧逼,王子安显然有些不安,也有几分惊慌与疑虑。 而夏锦澜瞧见王子安如此,眼底闪过了意一丝失望,可是她如今却已经没有退路了,在当初来了这安国公府,与王子安无媒苟合之后,她就知晓自己没有退路了。 王子安并不了解夏锦澜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仍然有些絮絮叨叨的开口说着:“我是想和你姐姐说这件事情,可是锦瑟如今身体不太好,我怕刺激到她,而且毕竟她给我生了儿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和家里提出要娶你做平妻,可能会不太好。” “娶我做平妻不太好,那就只娶我一个人!” 夏锦澜本也没有打算做平妻,平妻这玩意儿,说的好听些也是妻子,可说的不好听,那玩意儿就是底层商户搞出来的玩意儿,在他们这种世族大家,根本得不到承认,平妻对于他们世族大家来说,其实就是妾。 让夏锦澜屈居于夏锦瑟底下做妾,她如何会愿意。 她当初之所以会和王子安提出这个,只不过是怕自己表现的太心急会吓跑王子安,但如今,她却是一点都不想忍耐了,只想王子安尽快给她一个答案。 而王子安却是被夏锦澜突然一语给惊到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夏锦澜。 夏锦澜却有些不管不顾继续道:“表哥你原本喜欢的就是我,想娶的也是我,如果没有夏锦瑟,我们二人早已经在一起了,我也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做你的妻子了,如今让她给我让位,又有什么不对!” 王子安听出了夏锦澜话中的疯狂之意,他有些被吓到,可看着夏锦澜哭的伤心,他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最终只是白着脸支吾着:“锦瑟……她毕竟也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我以后也会给你生的,表哥!” 夏锦澜拉着王子安的袖子,语气里颇有些哀求道:“堂姐,堂姐她身体本就不好,若是你觉得对不起她,日后我们二人好好照顾她留下的孩子便是了,表哥,你想想我,你疼疼我吧!” “锦澜,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做!” 王子安眼里闪过了一次迟疑,却又立刻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如今你五堂妹做了皇后,她和锦瑟关系还不错……” “表哥不愿意是不是?” 到了这会儿夏锦澜倒是突然冷静了下来,她看着王子安一副懦弱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只沉静的开口说道:“夏锦绣和夏锦瑟二人关系是瞧着不错,但从头到尾,都是夏锦瑟在巴着夏锦绣,夏锦绣对家中姐妹,根本没有太多的感情……当然,我说这些表哥怕是听不进去了,表哥若是真的不敢,那便算了!” “真的!” 王子安颇有几分惊喜,却听得夏锦澜又轻声道:“若是表哥真的不愿意,那明日,我便回家去算了,反正如今依着我皇后堂妹的身份,想要找一份不比表哥差的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表妹……” 王子安没料到夏锦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脸上立刻浮起了无措的神色。 而夏锦澜却抬头目光对视着王子安继续道:“若是运气好,没被发现我已经没了清白身子,那就绝了对表哥的心思,好好过日子。若是运气不好,被发现了,那我就自尽算了,决计不会拖累表哥一分一毫。” 夏锦澜虽然嘴上说着不会拖累王子安,可王子安的心里却无端的浮起了一丝不安。 其实他隐隐感觉到了夏锦澜话中的威胁。 王子安又有些舍不得夏锦澜的娇柔与艳丽风情,更是有几分惧怕着夏锦澜的会把他两的事情捅出去,若是在夏锦澜嫁人后发现他们二人的事情,王子安甚至有些不敢去想象这一份后果。 而王子安又恰好想到了今日夏锦瑟与他提及明日要将夏锦澜送回家里的事情,他心中的惊慌越来越厉害,在他一晃神间,却瞧见夏锦澜朝着院子的大门方向走了过去。 他心里一慌,下意识便伸手重新抓住了夏锦澜。 夏锦澜惊喜的转头看向了王子安,却发现王子安只是目光哀求的看着她,好半晌,也只吐出一句话:“表妹,你别走!” 夏锦澜只低头看着王子安抓着她的那一只手,语气冷冷淡淡开口道:“既然表哥不心疼我,那我自是要识趣些!” 说罢,她便要伸手去拂开王子安抓着她的那一只手。 王子安却依然紧紧的抓着她。 夏锦澜挣扎不开,也没有像方才一般,情绪失控,她只垂着头默默掉泪,泪水一滴一滴掉落,砸在了王子安的手背上,烫的厉害。 王子安心尖颤了颤,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神思都游离了天外,恍恍惚惚开口道:“表妹,我答应你。” 王子安话一出口,整个人都震惊住了,他动了动嘴角想要反悔,可是夏锦澜却早已经扑在了他的身上,满脸的惊喜与感动:“表哥,表哥,你真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我受委屈的,我以后一定会加倍的爱你,陪着你,表哥我太高兴了!” “好……” 王子安这会儿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会说出那般话来,可是说出去的话,却不能够再收回来,他只能够身体僵硬的任由夏锦澜抱着,一动也不动。   ☆、186| 第124章 ·π 第178章 说起来,这算是柳氏和陈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入宫,先时柳氏虽然也曾随着夏立齐入宫赴宴过,可参加宫宴,自然不会让他们进入内廷之中,而且向来都是大晚上,他们又是谨小慎微着,哪里敢四处张望。 今日入宫,柳氏一样紧张着,陈仪更是一脸的拘谨。 不过,等到二人看到锦绣特意派来站在宫门口迎接他们的夏芍时,心中倒是忍不住放松了一些,夏芍是从府上出去的丫鬟,对于柳氏和陈仪而言,这算得上是熟人。 看到熟人,自然很大程度的缓解了二人的紧张。 夏芍一眼看到柳氏和陈仪的时候,连忙小跑上来,冲着二人行礼。 柳氏自然是连忙阻止,看着一身宫人服饰,面色尚好的夏芍,柳氏也推测过了女儿进宫后的日子应该不差。 虽说柳氏也知晓,凭着晏淮对于锦绣的喜爱,是决计不会让锦绣受委屈的,而且她在外边听到的消息,也都是晏淮对于锦绣的好。但毕竟是为人父母,总会忍不住多想一些,也会多担心一些女儿。 夏芍被柳氏扶起,倒也没有硬是要行大礼,于是便简简单单鞠了一躬,以示自己的敬意,而后又是笑着冲柳氏解释道:“娘娘让奴婢来接夫人与少奶奶,奴婢可算是幸不辱命了。” 锦绣虽然是晏淮率领百官从这正阳门里接进去的,几乎也是铁板钉钉上的皇后,可毕竟如今册封诏书未下,册封典礼未举行,所以宫人的人倒不会抢先叫着皇后,如今只以娘娘称之。反正晏淮的后宫里,也就锦绣一个女人,也只有她可以被称为娘娘,倒是不怕会搞乱,也不怕会失了锦绣的体统。 柳氏听闻到夏芍这称呼,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是一脸担忧的开口问道:“娘娘如今身体胃口如何,脸色可好?” “夫人放心,娘娘一切都好。” 夏芍笑着轻声回了,因着是在外边,也不敢说的太明白,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宽慰了一下柳氏的心。 而后夏芍倒是没有再提到关于锦绣的话,只是带着柳氏和陈仪二人,一路从宫门往紫极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对二人又轻声解释道:“原本以娘娘的身份,应该入住凤霞宫的,可一来不好催着太后娘娘迁宫,二来则是,皇上也不放心让娘娘一个人住在风霞宫内,所以皇上在与如今上朝处理公事的交泰殿边上,择了最近的一处紫极殿,作为皇上和娘娘二人的起居居所。” 虽然柳氏和陈仪根本不知晓自己究竟去哪个宫殿,不过夏芍还是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番,话语之中,又是透露出了晏淮对于锦绣的疼爱,听得柳氏和陈仪二人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而走着去探望锦绣的脚步,也越发的加快了。 夏芍倒是不紧不慢的领着,又是指着一路上经过的宫殿园子冲着柳氏和陈仪讲解着。 宫中自是美不胜收,便是这冬日萧瑟,但依然不失别有风情。柳氏和陈仪饶是心挂锦绣,可也忍不住放缓了脚步,目光欣赏着这一份美景。 幸得紫极殿离前朝甚近,柳氏和陈仪虽然放缓了脚步,也不一会儿就到了。 刚刚入紫极殿的大门之时,柳氏和陈仪便被殿内园中的美景给吸引了去,穿过美景如画的园林小径,二人慢慢走近了正殿之中,正殿门口,从殿内到殿外,都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站满了身着统一服饰的宫人,服饰的颜色由深至浅,品级自然也能够瞧得出,这些宫人怕也是由低至高。 而走到最靠近大殿门口的时候,柳氏和陈仪又看到了一个熟人,便是与夏芍着了一般浅色宫服的夏竹。 夏竹一瞧见柳氏和陈仪,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也是小跑的赶了过来,冲着柳氏和陈仪行了一礼,口里唤着:“夫人、少奶奶。” 柳氏和陈仪二人脸上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了笑容,柳氏更是轻声开口问道:“夏竹你怎么不在娘娘身边伺候,站到这边来了?” 夏竹闻言却是笑着解释了:“娘娘见夫人和少奶奶还未来,有些心急,便让奴婢到门口守着。” 说罢,她又连忙道:“夫人和少奶奶快进去吧,娘娘可算是等急了!” 柳氏和陈仪听了这话,哪里还敢耽误,连忙随着夏芍夏竹往殿里走去。 刚刚一走入殿中,柳氏和陈仪便被扑面而来的暖气给热出了一头大汗,因着外边寒风凌冽,二人今日都穿了厚厚的毛皮大裘,而紫极殿里边,却是烧着暖暖的地龙。 夏芍和夏竹二人早就十分有眼色的替二人褪去了外边的衣裳,而后领着柳氏和陈仪走到了大殿后边的寝宫内。 此时,大大的寝宫之中,锦绣正躺在榻上,目光紧紧的张望着门口的方向,一瞧见柳氏和陈仪出现,脸上便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身体更是急急的要从榻上起身。 柳氏连忙跑了过去,伸手去阻止了,嘴里更是嗔怪着:“你这双身子的人,好好躺着,怎么还跟以前一般毛毛躁躁的,好好躺着,别乱动了!” 柳氏嘴上埋怨着,不过看着锦绣依然红润,且比以往瞧着丰润了不少的脸庞,一颗心总算是放到了实处,至少女儿的日子过得决计是舒坦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好的面色了。 锦绣如今月份还小,身材上并未显怀,加之如今自个儿呆在寝宫里,也只做了十分日常的家常穿戴,宽松舒适,更加看不出任何痕迹。 柳氏见了锦绣,首当其冲询问的,自是锦绣这一胎的怀相,锦绣自然是满口说好,这一胎她怀的本也是十分轻松。 柳氏闻言,自然是满口说好,但末了,心中又有几分担忧,都说女肖母,她当初怀锦绣的时候,也没什么动静,与怀夏靖铭和夏靖珏时完全是两个模样,会不会锦绣的肚子里,其实怀的也是女胎。 柳氏一想到晏淮如今做了皇帝,而且这个年纪了,膝下仍是空虚,便忍不住开始忧虑。锦绣万一第一胎生出来的是公主,外边那群人可不会管什么先开花后结果。 不过,柳氏看着锦绣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压下了心中的忧虑,笑着与锦绣问起了宫里的一些事情,也与锦绣说了一些家中的情形,陈仪并不抢话,只在柳氏说的不够详细的时候,才略略插嘴补充了两句。 说到后边,锦绣倒是自己也主动问起了家里的事情,尤其是问及了如今她仍孤身一人的二哥夏靖珏。 “娘不是替二哥已经相看好了媳妇吗,是不是打算等国丧一过就娶进门?” 锦绣恍然记得,当初柳氏和她说过,婚事大概也是在今年,不过瞧着柳氏迫不及待将两个儿子都托付出去的样子,锦绣觉得应该是这上半年的事情。 谁料到,柳氏听了锦绣的话,倒是轻笑着开口道:“这事儿不急,我和你爹都商量过了,等咱们家分出去了再将那姑娘娶进门。” “分出去?” 锦绣愣住了,分家这件事情,其实很早柳氏便有在念叨,可谁都知晓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至少在勇诚伯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二房是决计不可能主动提出分家的。 一来,断然没有父母还在世的情形下,底下子孙提出分家的道理,这般做肯定会招惹非议,在夏家父子三人都打算从政的情形下,肯定会有所影响。其二却是,他们二房便是能够分出去,可也不能够不管兰姨太太,只要勇诚伯在世,兰姨太太便不可能跟着夏立齐这个儿子去单独住下,将兰姨太太一个人留在勇诚伯府,这事儿夏立齐和柳氏这对孝顺夫妻,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所以即使大房二房再三恶心他们家,太夫人又再三的针对着他们,夏立齐和柳氏从头至尾也没有提出过要分家的事情。 如今,柳氏会提到这个事情,锦绣还真是吃了一惊。 锦绣只当是柳氏的想法,谁料到,柳氏却是轻声解释道:“这件事情,是你爹和我说的,他说如今你处在这个位置上,家里决计不能够再给你添乱了,怎么着都该想办法分出去了。毕竟咱们家若是还在勇诚伯府,那整个勇诚伯府都是你的母家,可若咱们家分了出去,那勇诚伯府,顶多也只是你的旁亲。” “娘……” 锦绣听了柳氏这话,心中动容。 而柳氏只是拍着锦绣的手背,语气里略带着几分玩笑轻声道:“你爹那老顽固,倒总算是开通了一回。” “不过你也别担心,这事儿指不定根本无需闹别可办好,真闹起来,家里还怕影响了你的名声。” 锦绣根本不相信柳氏这话,她还不知道勇诚伯府里这杆子人是怎么样一副德行,尤其是在她马上就要坐上皇后的位置,他们有机会成为皇后母家的情形下,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二房分出去,定然会拾辍着她那位祖父当出头马。 勇诚伯虽然不济,可好歹也是她爹的父亲,又是大家长,勇诚伯发话了,这事儿就更加不好办了。 面对锦绣脸上的疑问,柳氏对锦绣轻声道:“姨太太先时偷偷与我说过,你外祖父的身体,仿佛是越来越不济了,可能就是这些日子,若是你外祖父过世,那这家便是不分也得分了。” “怎么会……” 锦绣闻言有些震惊,虽说先时勇诚伯的身体也跟风雨残烛一般,可锦绣也没觉得会这么快,当然她对这事儿也是没有一点的悲伤,虽然那一位是她的祖父,但从头至尾,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感情。 “若是好好保养,自是还能再活几年,偏偏……瞎折腾。” 柳氏觉得将事情说出来,实在是有些污耳,想了想,最终只说了瞎折腾这三字。 锦绣一想自己那位祖父的行径,哑然了许久,才有些不敢置信的说了一句:“不会吧?祖父不是住在姨太太屋里,那姨太太……” “如今正是国丧,你姨太太自然不会让他胡闹,不过劝了两句,你祖父听不进去,你姨太太还能怎么样,顶多是眼不见为净,不跟着瞎胡闹呗。说起来,这件事情,真传出去,也是丑闻一件,好在府上虽然不济,可对于这种知道要灭顶的丑闻,倒还是管的极严,现在也没有漏出什么风声来。” 柳氏想到自己那一位公爹的行径,也是被恶心的够呛,有的时候,她还真想让这件事情传出去算了,最好让皇上收了勇诚伯府的爵位,也免得那两房成日里上蹿下跳的,可转而一想,现在满京城人的目光都盯着锦绣,真给传出去,自己女儿脸上也无光,更加失了体统。 柳氏也只能够将这件恶心的事情憋在心里恶心自己。 柳氏和陈仪正陪着锦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听得底下一阵通传,却是晏淮回来了。 柳氏和陈仪自然立刻站起来行礼,晏淮穿着一身还未置换下的龙袍走进了屋里,他也是知晓今日锦绣的娘家人要进宫,一见着柳氏和陈仪冲着他行礼,连忙伸手扶住了柳氏,温声开口道:“岳母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 柳氏和陈仪听着晏淮这亲近至极的话,略有几分诚惶诚恐,等到她们被晏淮安置着重新坐下,转头看向锦绣的时候,看到锦绣依然稳坐如山的躺在榻上,那副样子,便是寻常人家的媳妇都不如,至少,寻常人家的媳妇还知晓在自己夫君进屋的时候起来迎一迎。 若是晏淮不在场,柳氏早就出声管教了,可如今晏淮在场,柳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够拼命冲着锦绣使眼色。 锦绣看着自己娘亲这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却并没有按照柳氏的意思行事,反而随手将自己喝剩了半盏的水递给了晏淮。 晏淮一点都不嫌弃,直接接过往嘴里送了,喝了两口,还十分自然的冲着锦绣问了一句:“今天怎么口味这么淡,只喝清水了?” “我又不能够喝茶,成日里和那起子红枣茶,嘴上腻得慌,觉得淡,要不让他们给你换一杯?”锦绣撇着眼睛问着。 而晏淮却是连忙笑道:“那却是不必了,我这么喝着挺好的。” 柳氏看着晏淮与锦绣二人之间自然至极的对话,又是毫不避讳的那一份亲昵,她还能够再说什么呢! 显然,她再说什么,那也都是瞎操心了。   ☆、187| 第124章 ·π 第179章 瞧见女儿在宫里过得好,柳氏倒也不想再打搅了,等用过午膳后,她和陈仪便匆匆告辞离开。 锦绣瞧见挽留不住,只好让夏芍去开了库房,捡了一些好物件让柳氏带上。 柳氏知晓女儿这边并不缺这些,这些东西也是锦绣对她和夏立齐的一片孝心,倒也没有再推辞,便接受了。 等到送走柳氏和陈仪后,锦绣忍不住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几分哀怨的冲着晏淮轻声道:“都说宫廷深深,以后我不能够随便出去看我娘,我娘估计也不会三天两头的进宫来看我了。” 晏淮听着锦绣这哀怨的语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捏了捏锦绣的小脸,轻声道:“咱们家锦绣马上就要成皇后了,若是你娘不愿意经常进宫来看你,你便让人宣她进来,或者……让咱们家皇后命令我带你出宫去探望你的家人便是了!” “我就是做了皇后,又哪里敢劳驾您这位皇上。” 锦绣似真似假的嗔了一句,倒引得晏淮脸上立刻便失笑了起来。 说不敢劳驾,昨日也不知道是谁,总让他捏捏腿,捶捶背的,他不动了,反倒是不乐意了。 这边晏淮与锦绣二人说说笑笑过一阵,晏淮倒也想起了正事,便随口叮嘱了锦绣一句:“过几日,你可能要宣夏锦瑟进宫一趟。也不必说做什么,只需要多赏赐她一些东西,表现出对于她的亲近便是了。” “……” 锦绣疑惑的抬头看向了晏淮,显然有些不解。 虽然知晓晏淮与夏锦瑟私底下有合作,可是晏淮对于夏锦瑟的不屑之情,锦绣还是能够瞧得出来的,怎么突然之间这态度就给改变了呢! 听这架势,仿佛是要给夏锦瑟做主。 锦绣心里虽然疑惑,但嘴上倒还是立刻便应下了,毕竟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锦绣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会这么突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有点事情,不过现在你也不必知晓这些个肮脏事情,等过几日我再告诉你。” “……好吧!” 锦绣犹豫的答应了,瞧得出晏淮是要给她卖关子,不过她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倒也没有追问,只是另外说起了一件事情:“先时你不是说要接娘入宫吗,事情怎么样了?” 晏淮听到锦绣这话,倒是开口说了一句:“这事儿我正要与你说,这几日你先莫去太皇太后宫里请安,免得太后为难你。” “太皇太后不是一直都在为难我吗?” 锦绣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说起来,太皇太后这位老人家,虽然对于晏淮坐上了皇上位置表现的极为乐意,可对着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进宫之后给她出的第一个难题,便是不愿意迁宫。 太皇太后不乐意迁宫,太后就没居所,太后没了居所,当然不会搬离皇后所住的宫殿,这样一来,锦绣便不能够名正言顺的入住风霞宫。当然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这整个皇宫这么多的宫殿,想要找一个住所还不难,可一处宫殿,便是该宫殿主人身边的标志之一,太皇太后这不愿意迁宫的做法,显然是在向锦绣示威,也是在表示自己不愿意承认锦绣的身份。 虽然太皇太后的做法显然不妥,可对方到底是锦绣和晏淮的长辈,你能够逼迫着长辈强行迁宫吗,自然不可以,尤其如今还刚刚是先皇国丧期间,更加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好在这点子事情对于锦绣和晏淮来,影响并不大,晏淮本也没有打算与锦绣分开住,干脆直接择了一处最靠近自己办公之地的宫殿与锦绣同住者。 如此一来,宫中众人也只会对锦绣越发敬畏,而决计不敢因为锦绣未能顺利入住风霞宫而有所懈怠。 可太皇太后对于锦绣表现的却是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锦绣回回过去请安,总能坐上半个时辰的冷板凳。 好在太皇太后虽然看锦绣不顺眼,但到底还是知晓分寸,知晓今时不同与往日,顶多就是表现一下情绪,倒也不敢真的对锦绣做什么。不然,晏淮自然不会让锦绣去受这一份委屈。 锦绣过去做冷板凳,倒也乐得自在,这总比这位老太太拉着她虚情假意的寒暄让她更为自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互之间的默契,晏淮和锦绣二人倒也从未主动提起过锦绣已经怀孕了的事情,所以太皇太后至今都还未知晓她怀孕的事情,锦绣好几回,都有几分恶意的揣测着,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知晓她最看不顺眼的自己,怀了她最疼爱的孙儿孩子时,又会是怎么样的衣服表情。 这边锦绣对着晏淮吐槽了一句,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开口又问了起来:“你是怕太皇太后知晓真相,不好对你发作,所以迁怒到我身上?” 晏淮若是想要接自己的亲生母亲进宫,自然意味着要将他的身世公开,虽然晏淮身世公开后,依然还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可对于太皇太后而言,却还是不同了,毕竟先时太皇太后会这般疼爱着晏淮的其中一个原因,还是定亲王妃是她的娘家人,晏淮与她之间既有祖孙之情,也有娘家人的意思。 “太皇太后这倒不会,只是你如今怀着孕,却不必去搀和到这些事情里中,你放心,太后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也定然会劝服太皇太后。” “太后?” 锦绣越发疑惑了,太后虽然表面上人瞧着很不错,可听着晏淮的意思,也是个心思深的,这件事情上,若是太后替晏淮办成了,自然是有讨好新皇的可能,可一样会得罪太皇太后,更何况,若是晏淮的亲生母亲进宫,对于太后而言,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儿。 不过锦绣看着自家夫君一肚子坏水的样子,便知晓太后是不得已而为之,估计是让晏淮抓住了什么把柄。 她倒也没有深问,只是又问了一句:“那定亲王府那边,都弄妥了吗?” 晏淮点了点头,只轻声道:“父王提出的那些要求,我答应便是了,其实不论他们放不放我娘,这些事情我都会答应,毕竟我能坐到今日这个位置,也都是定亲王府的资格。” 晏淮说这话的事情,倒是有些自嘲,他想到了自己父亲方才在书房里与他的一番逼迫与威胁,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父亲与儿子要东西,竟然还用上了威胁,而且用的,还是他的亲生母亲。 定亲王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并不违反什么人伦纲常,晏淮本来也打算坐在这个位置上,给自己那几位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好歹也是自己亲兄弟的几位封王的,偏偏定亲王却是认为晏淮肯定会背主忘典,所以一直都扣着晏淮的亲生母亲。 “父王那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定亲王那一头,会有些波折,但定亲王妃向来都听父王的话,既然父亲答应下了,倒也不怕她会不放人。” “那便是最好了,等到娘进宫了,你也可以松一口气。” 锦绣知晓这件事情,算是晏淮的一大心事,如今听闻能够解决,她也替晏淮高兴。 晏淮只是笑着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倒也没有说什么。 晏淮亲生母亲进宫的事情,进程并不快,锦绣抱病躲在自己宫里的这几日,倒是听到了安国公府里的消息,且这通消息,让她瞠目结舌。 王子安死了! 锦绣立刻便想到了晏淮先时与她说的事情,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太好的联想,她怀疑,会不会是夏锦瑟,谋杀了自己的亲夫。 这件事情,锦绣并没有猜错,的确是夏锦瑟做的。 消息传到夏锦瑟屋子里的时候,夏锦瑟正抱着儿子躺在屋里,她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宝宝的背,哄着宝宝睡觉,另一只手,支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听到了丫鬟的禀告,她也只是淡然的点了一下脑袋,那副样子,看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一个不值钱的碗摔破了的消息一般,毫无一丝波动,旁人若是不知情,根本就不会猜到,那死的王子安是夏锦瑟的丈夫,而且还是死在与夏锦瑟堂妹偷情时。 夏锦瑟哄睡了儿子,捡起了搁在床边的外衣,简单的披在了自己身上,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临行之前,还特特叮嘱了奶娘好好看着自己儿子。 虽然夏锦瑟不紧不慢,可因着事发之地,就在她的院子里,她还是第一个到达的人。 此时,原本整理出来与夏锦澜暂居的屋子里,围了一圈的丫鬟仆妇,嘴上皆是议论纷纷,而看到夏锦瑟出现后,皆低了头,合上了嘴巴,夏锦澜经过之地,皆空出了一条路子来。唯恐这会儿功夫惹得这位少夫人不悦招来惩罚。 夏锦瑟倒根本没有正眼去看地下这群人,她只是走到了门前,伸手推开了大门,慢慢的,一步步的走了进去,可她也并没有关门,只是就这么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快与外边弥漫出了一股甜腻的香味,十分浓郁,还夹带着一股旖旎的味道。 下人们忍不住好奇的将头往屋子里探去,可知探到了黑洞洞的一片,一想到自家少爷便是死在这间屋子里的,这群下人又害怕的缩回了脖子。 夏锦瑟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她慢悠悠的走进屋子里,借着昏暗的烛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动静没了呼吸的那具身体,又低头看了一眼缩在床上*着身体,却整个人瑟瑟发抖的夏锦澜,脸上撇起了一抹冷笑。   ☆、188| 第124章 ·π 第180章 夏锦瑟信庭闲步,仿佛是置身于美景之中一般,她并没有再去看躺在床上已经无声无息了的王子安,而是慢慢的走到了夏锦澜的跟前。 夏锦澜感受到了动静,她顺着夏锦瑟的脚慢慢的抬起了头,最后落在了夏锦瑟的脸上,她的神色之间,犹然带着惊惶与不安。 即使夏锦澜在之前能够心狠手辣的对着王子安说出要害夏锦瑟的话,可是到底不过是一只还未足双十的少女,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的事情,说到底就是一只纸老虎,一觉醒来,却发现躺在身边的男人突然变成了一具死尸,如何不让她恐惧。 她甚至完全顾不上她与这个男人此时正是在偷情时,便惊慌的大叫了出来,甚至连衣物都未来得及穿戴,便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了下来。 不过,在看到夏锦瑟脸上嘲讽的神色时,她却突然从惊慌之中回过了神,突然跟受了什么刺激似得,甚至不顾此时自己赤身*的状态,猛地站了起来,抓着夏锦瑟的手,大声质问:“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是你害了表哥!” 夏锦瑟面对夏锦澜的质问,嘴角仍然挂着一抹冷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手从夏锦澜的手中用力的抽了出来,甚至不顾已经红了的手腕,她慢悠悠的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一件衣裳,伸手替夏锦澜慢慢的披上了。 夏锦澜却是将那件衣裳重新从身上扒了下来,冷脸以对:“少假惺惺的,你害了表哥,我不会放过你的!” 夏锦瑟听着夏锦澜义正言辞之言,突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语气温和,只慢悠悠轻声道:“四妹这话,可真是教人好笑,你与我夫君暗通曲款,如何我夫君又是死在你的床上,我不来质问你,说不会放过你,你反倒是来反咬我一口。” “还有……四妹你还是赶紧将衣裳披上吧,估计附上的人,我相信,不需要过太久,安国公府里的人都要过来这边了,你已经没了体统,万一连身子都被人看了去,只怕连最后那点子面子都没有了!” 夏锦瑟语气温和,可是夏锦澜却是从里边听出了满满的嘲讽。 夏锦澜脸上倔强,张嘴似乎是还想要反驳,谁料到,在夏锦瑟的话音刚落,屋外边便响起了一群沸腾的人声,除此之外,还有底下人的请安之声。 也就是在这会儿,夏锦澜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境况,她是爱王子安的,也是嫉妒深恨着夏锦瑟,可是她更加爱自己。 她这会儿,脑子里理智的分析着当下的情形,一旦屋外的人进来,她和王子安的私情也就暴露了,先且不说王子安死在她的床上,她根本就无法说清楚,很有可能还会被冠上一个谋害安国公府继承人的罪名,便是他人没有这般认为。可一旦坐实了她和王子安有私情的事情,她的清白就全没了,王子安如今已经死了,断然不可能再起来维护她,女儿家没了清白,简直比死还要凄惨。 而如今唯一能够保住她的人,就是夏锦瑟了。 她脸上在一瞬间,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在最后,她猛地捡起了方才夏锦瑟披在她身上的衣裳,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着,脸上却露出了哀求可怜的神色,再次抓住了夏锦瑟的手,不同的是,这一回,她却只是哀求着:“二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救救我!我只是太情不自禁喜欢表哥了!” 夏锦瑟听着夏锦澜的哀求,一言不发,而夏锦澜见此,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哀求着:“二姐,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倘若我和表哥的事情被外人知晓,不但丢了勇诚伯府的脸面,你脸上也无光,你帮帮我,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夏锦澜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是狗急跳墙了,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威胁。 夏锦瑟听着夏锦澜说到这会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相对于夏锦澜脸上急的几乎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她显然淡然多了,她目光锐利的对上了夏锦澜焦急的目光,摇了摇头,轻笑道:“四妹也知晓自己和姐夫做出这样的事情很丢人,可是为什么要做了!或许事情说出来,我的确是丢了人,可……毕竟不是还有更丢人的四妹你吗,想想,我倒也安然了!” “你……二姐,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吧!” 夏锦澜低声下气,可怜的不行。 夏锦瑟只是慢慢的伸手掰开了夏锦澜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冷笑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想让我帮你,真是白日做梦,你当我是真傻吗,你想要伙同王子安来害我,如今竟然还想让我背负责任来帮你?” 夏锦澜震惊的抬起头望向了夏锦瑟,她神色又带上了一层惊惶,这会儿她有些被吓到了,夏锦瑟如何会知晓她和王子安昨日说的话。 不过,未等着夏锦澜深思,房门已经被打开了,屋外突然照射进来的光亮,让她下意识伸手挡在了眼前。 她看着从屋外走进来的乌压压一群人,也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而在这个时候,夏锦瑟却突然冷声开口道:“把她带下去。” 下人听到夏锦瑟的吩咐,下意识便要去拉扯夏锦澜的手,而走在最前边的夏锦瑟的公公婆婆闻言,却是愣住了,他们这会儿便是还没有搞懂屋里的情形,但也是知晓了个大概。 夏锦瑟的婆婆想要出声阻拦的时候,夏锦瑟却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二人跟前。 底下人动作很快,很快便将夏锦澜带走。 而夏锦瑟只是冷声道:“爹、娘,你们还是先去看看夫君吧!” 夏锦瑟这话,让二人仿若如梦初醒一般,猛地朝着床边跑去。 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作为王子安的爹娘,自然是根本不会相信。 二人甚至还带来了大夫,即使王子安躺在床上无声无息,早就没有了气息,可王子安的母亲还是大声唤着大夫过来救王子安。 这一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本该是十分凄惨悲伤的,可是作为局中人的夏锦瑟,却有一种局外人的荒谬感觉。 她的目光只是淡然的看着,等到大夫宣布了结论,王子安的爹娘瘫软的依靠在了丫鬟小厮身上的时候,夏锦瑟这才开口吩咐了一句:“还请爹娘让所有人都下去,我有话要与爹娘说。” “……” 王子安的父母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夏锦瑟,虽然心中疑惑,但到底还是应了。 王子安的父亲手无力的冲着底下人摆了摆,自己搀扶着老妻勉强坐在了一旁的榻上。 从头至尾,看着这对长辈这般无礼,夏锦瑟都没有想过去搭一把手,只等着所有人都退下了,而二人都坐在了椅子上后。 夏锦瑟站在了二人跟前,低头垂眸,一副恭顺的样子轻声开口道:“媳妇请爹娘将国公爷的位置,传给我的儿子。” 夏锦瑟话音虽然很轻,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震撼。 王子安的父母一度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王子安的母亲愣过一会儿,突然抹着眼泪轻声道:“锦瑟,我知晓你是受了刺激才会说出这般胡话的,子安虽然走了,可你也别太伤心……” “娘,我没有说胡话,我很认真。” 夏锦瑟并没有理会王子安母亲的安慰之语,只是轻笑着慢慢道:“夫君走了,我总该为我和孩子考虑考虑,以后我们家也没个男人支撑,等孩子长大,还要好久,到时候,难保安国公府里的人,会不会将我们淡忘,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如让我儿子做了国公爷,这样子,安国公府里的人,便是想遗忘,都不会遗忘我和孩子了。” “胡闹,如今长辈俱身体安康,你说出这般话,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王子安的父亲没忍住,大声怒斥着,也觉得夏锦瑟根本便是在痴心妄想。 王子安的父亲如今自己的屁股都没有沾到国公爷的位置,虽然夏锦瑟的孩子是他的孙子,可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却被他的母亲嚷着要当国公爷,简直便是痴心妄想,也太不自量力了。 但想想儿媳妇刚刚是失去了自己的夫君,加上王子安还是死在她堂妹的床上,这件事情,说起来他们做父母的也略觉得有几分心虚,王子安的父亲倒没有再说什么严厉的话,只是皱着眉头又教训了几句:“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将子安留下的骨血抚养成人才是正道,那也是子安留下的骨血,我们做祖父祖母的,还能不疼吗?” “父亲说笑了吧,父亲和母亲的孩子,可不止夫君一人,等到我将孩子抚养成人,只怕届时黄花菜都凉了,如今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为他争取,将来我们娘两想争取,只怕都来不及了。” 夏锦瑟轻抬眼皮,看向了王子安的父母,薄唇轻启,慢慢开口道:“我知晓父亲母亲在这件大事上,也根本无法做主,只是希望你们向国公爷传达我的意思,如今还是国丧期间,夫君做出这般事情来,若是让外边知晓,你说宫中的贵人会不会降罪到国公府里来,届时,丢官失爵还算是轻的,严重一些,只怕一家人都得身陷囫囵!” “你疯了吧,你也是国公府的人,到时候,你也一样逃不掉!” 王子安的父母这会儿也顾不上忧伤了,皆震惊的站起了身,看着夏锦瑟,王子安的父亲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安抚住夏锦瑟的情绪:“如今你儿子还不过是个吃奶的娃儿,便是府上想要给他请封做国公爷,也根本不可能!” 夏锦瑟不为所动,只是继续笑道:“可不可能不劳二老操心,今日,我就一句话,要不让我儿子做国公爷,要不便是大家一起鱼死网破!”   ☆、189| 第124章 ·π 第181章 “你……你简直就是疯了!” 夏锦瑟的威胁,显然正是站在了王子安父亲心里的那个点上,一时之间,他还真不敢将话拒绝的太绝,万一夏锦瑟真的得了失心疯,跑到外边去将此事宣扬出去,以致于将一家子都给搭上,那可如何是好。 可让王子安的父亲一口答应,先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答应下来的资格,便是真有,他也不愿意答应,他自己都等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尝过当国公爷的滋味,凭什么让一个还在吃奶的小毛头当他梦寐以求的国公爷去。 到了最后,两方闹得不欢而散,王子安的父亲指着夏锦瑟一副气的紧的模样,瞧见夏锦瑟不为所动,他只能够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拉着自己的老妻便从这间屋子里匆匆离开,那副架势,甚至连躺在床上还陈尸着的王子安都给遗忘了。 夏锦瑟只是目送着王子安的父母离去,静静的看着敞开的门许久后,嘴角倒是牵起了一抹冷笑,冷声吩咐着底下人进屋来收拾,而后她又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轻声吩咐道:“把夏锦澜送回勇诚伯府,别隐瞒,皆一五一十的说了,告诉三叔三婶,待我空出手来,再到三叔三婶院子里,好好要个说法,也会好好安置自己的四妹,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四妹如今还想与我做姐妹,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归是要成全她的。” “是,少夫人。” 夏锦瑟的贴身丫鬟闻言,立刻应承的鞠了一躬,恭敬的退下了。 王子安的父母离开夏锦瑟的院子后,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来到了老国公爷的院子里。 老国公爷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孱弱,平日里也甚少出院子,今日王子安的事情从底下传过来的时候,下人们也不敢轻易去打搅老国公爷,所以老国公爷至今都还不知晓。 王子安的父母走进去的时候,老国公爷正躺在一名年轻的婢女膝上,由着那名年轻婢女用柔软的手指轻轻的按压着他的脑袋,屋子里燃着浓郁的沉香,静悄悄的,王子安的父母也不敢造次,只是站在了一旁,等着老国公爷睁开了松弛的眼皮,开口问了,王子安的父母这才轻声的将所有的事情都与老国公爷说了一遍。 王子安算是老国公最疼爱的晚辈,甚至比几个儿子都还要疼爱,如今乍然听闻长孙离世,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还未来得及震惊震怒悲伤,但闻到夏锦瑟提出的威胁之时,他反倒是收起了悲伤的情绪,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暗芒,只冷声问着长子,语气里暗含着锋芒:“她的意思是,让我这个老人家给她儿子让路?” “是,父亲,夏锦瑟简直就是疯了,往日里瞧着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包藏祸心,暗地里打着这样的主意,我甚至……甚至都怀疑会不会是她对子安动的手。” 王子安的父母说到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也是不以为然,毕竟今日这事儿,怎么瞧着,夏锦瑟的确是像个受害者,虽然夏锦瑟将“罪魁祸首”夏锦澜藏了起来,可那架势,王子安的父母瞧着却更像是要秋后好好算账的样子。 若是夏锦瑟没有突然来这么一出,王子安的父母,甚至是安国公爷这会儿的关注点估计都是在王子安与夏锦澜的身上,可是夏锦瑟突然闹出了这么一出,反倒是让他们将这些事情都抛之脑后了,说到底,什么都不如国公爷的位置重要。 安国公爷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年轻婢女的膝上,却突然伸手按住了那名婢女替他慢慢按摩额头的动作,只慢悠悠的开口:“这国公爷的位置,哪里是她想让谁当就让谁当的,她一个小辈不懂事,又乍然听闻自己夫君去世消息,忧伤过度说出来的话,当不得真。” 瞧见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还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安国公爷又突然开口道:“子安离世,孙媳难免忧伤过度,你们做公婆的,可得好好看着孙媳,以免她忧伤过度,想不开随子安而去。” 安国公爷语气淡然的说着这样的话,可是言下之意,在场之人,都懂了。 安国公爷显然是不允许任何人来威胁到他屁股上这个位置的意思,倘若夏锦瑟还敢拿此事威胁,让安国公爷给她儿子让位,那么,安国公爷就不介意把夏锦瑟给处置了。理由倒是十分好找,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说夏锦瑟与王子安的感情太好,王子安乍然离世,夏锦瑟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偷偷随着王子安去了。 这话拿到外边说去,甚至还能够成为一番美谈。 至于夏锦瑟的父母,勇诚伯府,安国公爷那是根本不放在眼里,在安国公爷看来,夏锦瑟没有丝毫底气,便敢如此与他叫板,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等到隔日,安国公爷便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夏锦瑟并不是没有人给她撑腰,相反她底气十足,因为宫里有人给她撑腰。 翌日清晨,王子安的父母刚到夏锦瑟的院子里想要再谈谈的时候,却发现夏锦瑟收拾的十分正式,一副好像是打算去赴宴的样子。 王子安的母亲瞧着夏锦瑟这般,瞬间觉得刺眼极了,自己的儿子才刚刚死了,夏锦瑟不为自己的儿子难过守孝,竟然还有闲心收拾打扮自己,竟然还打算出门。 这么一想着,王子安的母亲对于夏锦瑟最后那点子同情心都烟消云散了,她冷声出口道:“从未见过你这样做人媳妇的,丈夫刚刚离世,竟然便不安分的想要出门勾三搭四了!” 王子安的母亲将话说的实在是难听,可是夏锦瑟闻言,平静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慢慢吩咐着奶娘抱好自己的儿子,又吩咐着让丫鬟们将出门的物件一一打理好,这才转头冲着早已经气的不行了的王子安父母轻声笑道:“爹娘还请见谅,我原是想要好好呆在家里替夫君守孝的,虽然夫君生前对不住我,可毕竟人都死了,我也不能够去计较这些不是。只是,宫中娘娘传召,我也不敢不去啊!” “娘娘?” 王子安的父母脸上愤怒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大儿媳妇的一位堂妹,恰好就是燕亲王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当然,这个事情倒也不是他们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其实王子安的父母也有想到过,但因着锦绣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过,而夏锦瑟也不是个爱张扬的,从来都不会对着旁人说起与二房与夏锦绣的交情,更别提如今谁都知晓,勇诚伯府的三房都是心不和到了甚至连面都不和的地步。 要不然,当初三房的夏锦澜也不会背着夏锦瑟做出这般的事情来。 王子安的父母也只当夏锦绣与夏锦瑟的感情也并不好,所以并不担心夏锦绣会给夏锦瑟做主。 可如今瞧着意思,仿佛是他们理解错了。 王子安的父母面上浮起了不安,若是夏锦瑟嘴快将府上的事情与宫里说了,那可怎么办? 王子安的母亲面上勉强撑起了一抹笑容,努力用慈祥温和的语气,仿佛又是想要安抚着夏锦瑟,嘴上更是喃喃的叫了一句:“锦瑟……” 夏锦瑟却笑着打断了王子安母亲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笑着轻声道:“父亲母亲不必多说,还是多多考虑好好劝劝国公爷我昨日提及的事情吧,毕竟我的耐心有限,别让我不耐烦了!” 说罢这话,她又突然恍然的想到了一件事情,又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王子安的父母又笑道:“说来差点是我疏忽了,忘记告诉爹娘一件事情,近来只怕是不□□宁,不过爹娘放心,我早已经做了最稳妥的安排,倘若我和孩子发生什么不测,那么不需要等多久,宫里就会知道所有的事情!” “你……你这个孩子,这又是何必呢!大家都是一家人,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王子安的父亲额上浮起了青筋,显然是怒到了极致,可是一想到如今肯站在夏锦瑟身后替她撑腰的那一位,他又不敢冲着夏锦瑟大声嚷嚷,最终只能够用一副无奈的语气说话。 夏锦瑟也没有再回答什么,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安国公府。 “你这又是何必呢!” 锦绣在宫里看到面色尚好的夏锦瑟的时候,没忍住,嘴里轻叹出了这一句话。 她其实是无法理解夏锦瑟的想法,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就为了求这么一个结果,未免也太不值了吧! 夏锦瑟知晓锦绣是什么都知晓了,所以对此她倒是十分诚实只是轻笑道:“多谢娘娘关心,只是,是锦瑟让娘娘失望了,从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讨回那些欠我和孩子的东西。”   ☆、190|第124章 ·π 第182章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另外找寻一个良人,甚至痴心妄想过攀龙附凤,但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夏锦瑟嘴角苦笑了一下,或许她也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不配得到幸福。 但她不介意用另一种方式来实现自己的幸福。 夏锦瑟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抱在奶娘手中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情的笑容:“而且,我也舍不得这个孩子,上辈子,他做了我儿子,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没能好好保护他,这一世,有机会重来,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属于他的,我定要替他保护好。” 夏锦瑟说的不多,可是语气之中的坚决,锦绣能够听得出来,更何况,她既然已经对王子安下了手,开弓没有回头箭,自然不能够再反悔,最重要的是,锦绣向来不爱当个教导者,她也不认为自己不赞同的,就一定是错误的。 或许,对于夏锦瑟来说,这样的选择对她最好。 锦绣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问了一句:“夏锦澜……你想如何处置?” 夏锦瑟既然会对王子安下这般毒手,说明夏锦瑟对于王子安与夏锦澜的仇恨有多少深了,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夏锦澜,更何况,虽然晏淮觉得这些事情有些污耳,但在锦绣的追问下,还是将事情都告诉了锦绣,锦绣自然也知晓,这王子安死在什么时候,与夏锦澜又是在做什么。 夏锦瑟会做好人,把夏锦澜送回勇诚伯府替她遮丑吗? 锦绣便是再天真,也不可能会这般去想,只能够说,夏锦瑟应该打着别的主意。 夏锦瑟听到锦绣问起夏锦澜的下场,她倒也没有犹豫,直接说了实话。 “既然四妹妹那么想继续与我做姐妹,我自然会接她回安国公府让她继续做我的妹妹,成全她的这份痴心,我想,这也是夫君的遗愿吧,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看到四妹妹另嫁他人。” 夏锦瑟说完这些后,忍不住抬头忐忑的看向了锦绣,她怕锦绣听到她的话会觉得她恶毒,可更不敢对着锦绣说谎。 不过,锦绣倒是没有一点的不悦,她对着夏锦瑟,只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说的难受与无奈,更有一种为自己的幸运而庆幸的感觉。 这个时代的女人从来便是如此,若是能够侥幸遇到一个良人,自是幸运,可更多的,还是所遇非人,若是像夏锦瑟这般,多数女人也只能够认命,但夏锦绣却还是好的,至少,她还会自己去争取,去抗争。 像夏锦瑟这般,其实并不需要她和晏淮如何为她去争取打算,只要他们愿意拉她一把,她便会自己抓住机会,为自己做好一切的打算。 旁人或许会觉得夏锦瑟这般太过于工于心计,但锦绣却并不反感。至少,这比很多只会怨天尤人却一点都不知道争取的人要好的多。 而且,夏锦瑟多数时候,她的心还是正的。 想到了这里,锦绣倒是露出了笑容,对夏锦瑟轻声道:“二姐若是日后无事,可以多带孩子来看看我,我一个人在宫里,也是无聊。” 夏锦瑟脸上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惊喜的感激笑容,她望着锦绣好一会儿,方才控制住激动,轻声说了一句:“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对于我们母子的照拂……” 说到后边,竟有一种眼眶发热的感觉。 其实,锦绣的话,也难怪会引得夏锦瑟这般激动。 在当初做出这些决定的时候,夏锦瑟便有预料,即使她能够为儿子抢到国公爷的位置,但势必,安国公府也会就此没落下去,公侯世家想要传承下去,想要能在京中出头,一方面是要靠在世家之间的联系,另一方面,却是要靠子孙自己的能力。 夏锦瑟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这个能力,可是她也不会盲目到去相信,一个尚在襁褓吃奶的小毛头有能力做到这些,起码,还是得等到她的儿子长大成人了才有可能。 但这个时间太长了,加上他上没有长辈可以扶持,日后便是等长大成人,恐怕也会走的不容易。 夏锦瑟早有这份觉悟,倒也并不难过,她儿子日后若是能够出息,靠着自己的能力在京中挣得一份席位,她自然是欣喜,可若是没有能力,只能够浑浑噩噩度日,只要他平安无事,她至少已经为他争取到了安国公的爵位,也足够他一生富贵无忧了。 可如今锦绣却愿意再拉她和她的儿子一把,变相的对她母子承诺了照顾,有了锦绣的这份保证,夏锦绣知晓,只要她的儿子不是一个庸才,那么京城里便不会遗忘她们母子,她们母子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这比夏锦瑟先时所预想的,实在是好太多了。 多余的空话与奉承之言,夏锦瑟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在最后带着儿子离开的时候,朝着锦绣那一拜,却是真心实意的紧,也是跪在地上许久才起来。 锦绣原本只是想让夏芍和夏竹二人拿着她赏给夏锦瑟母子的物件送他们出去,看到夏锦瑟对着她行礼的那一幕,她倒是改变了主意,只笑着让夏芍她们扶着她从榻上站起来,打算亲自送夏锦瑟母子出去。 夏锦瑟倒并没有看出锦绣怀孕之事,毕竟一来锦绣怀孕已经不单单是家中的私事,甚至是关乎到了朝政大事上了,而且锦绣的怀孕是喜事,夏锦瑟并不觉得锦绣一旦怀孕,有瞒下的必要。二来,却是锦绣虽然今日换了一身较为隆重的待客衣裳,却依然十分宽松,加上锦绣月份尚小,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但这并不妨碍夏锦瑟连忙客气婉拒。 锦绣倒是笑着说了一句:“二姐太客气了,正好我成日呆在宫里也有些发闷,送你出去的时候走一走,也是极好的。” 锦绣话已经至此,夏锦瑟继续客气下去,倒显得有几分虚伪了,所以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锦绣身边的夏芍夏竹也并没有阻止,毕竟,锦绣这胎怀的很稳,而且已经过了三个月之期,平日里也常会在御花园里走动,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事情。 不过,却是没有料到,锦绣今日送夏锦瑟出去的时候,才刚走了一小段路,却是看到了太后带着人,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锦绣的目光看到太后的时候,愣了一下,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虽然这不是锦绣进宫后第一回见到太后,可自从上一回晏淮回来对着她叮嘱之后,锦绣的确是好久没有见到太后了。 太后看到锦绣的时候,脸色倒是未见异样,一样带着三分笑意,淡淡怡然,她也是径直朝着锦绣这边走了过来,显然今日并不像是偶遇,反倒是太后有意为之。 锦绣心里虽然有几分发愣,但在太后人过来的时候,还是带着夏锦瑟一起朝着太后微微行了一礼,当然不同的是,锦绣只是浅浅行了一个福礼,而夏锦瑟,则是跪拜在地上。 太后依然笑得可亲温和,对于二人的行礼,并未为难,只连忙出声叫了起,而后还笑着问了一句:“锦绣的身子,可是大好了,今日还有闲情出来走走。” 锦绣动了一下嘴角,笑着回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好多了,不过太医说还需要好好养上一段时日,我今日也是在屋子里躺久了,恰好堂姐来看我,便借着送客的便利出来走走。” “躺久了,是也该动动。” 太后对于锦绣这仿佛是解释的话语,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目光温和的转向了夏锦瑟,也是温声道:“这位便是锦绣的堂姐吧,哀家倒是第一回见着,说来也是有缘。” 说罢这话,太后便让底下人拿了一些东西赏赐给了夏锦瑟。夏锦瑟看了一眼锦绣,瞧见锦绣冲着她点了点头,她倒神态如常的受了,恭敬的冲着太后道了谢。 太后依然笑容温和的点了点头,还冲着锦绣笑着说了一句:“难怪是锦绣你的堂姐,这份气度,便不是一般女子。” “太后娘娘谬赞了!” 锦绣笑的很矜持,也很客气,并没有想要与太后深交的意思,瞧见夏锦瑟已经接过了礼物,便笑着出声道:“太后娘娘若是无事,那锦绣先告退了!” 太后闻言,却突然出声阻止了,她看着锦绣笑着开口说了一句:“锦绣,今日既然难得遇上,哀家正好也有事想与你说……” 太后的语气倒是一点都不强迫,甚至还带着几分请求的意思,但不管太后表现的在温和弱势,从身份上而言,锦绣的确是不好拒绝。 锦绣也想听听太后究竟是想要与他说什么,闻言倒是笑着应了,又冲着夏锦瑟轻声道:“那堂姐我就不送你出去了,日后还请你多进宫来陪陪我!” “是。” 夏锦瑟连忙应了,也立刻极懂眼色的退下了。 等着夏锦瑟离开后,太后的目光落在了锦绣的身上,再落在了锦绣的肚子上,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着锦绣走近了一步,而后轻声道:“锦绣,我……” 太后显然有几分不习惯这个自称,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动了一下,可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语气越发的轻柔与弱势:“我有事相求。” 锦绣一挑眉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太后,太后却是局促的笑了一下,神色之间,十分尴尬,双手更是不自然的交握在了一起。 “你……你能不能替我向皇上求求情,让我说服太皇太后,让……皇上的……亲生母亲进宫,这件事情我真的不好做。” 太后说完这话后,嘴唇又是动了又动,最后又是轻声道:“其实,锦绣你站在皇上的立场上想一想这件事情,也会发现,皇上这么做,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如今太后只当皇上是燕亲王妃嫡出的,才会对皇上如此的重视与支持,一旦让太后娘娘知晓了,恐怕会对皇上心存芥蒂……二来,这种事情,一旦将皇上亲生母亲接进了宫里,就必然会露出端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皇上的身世另有隐情,便是如今皇上已经坐稳了皇位,也容易会让底下人将此事作为攻击皇上的一个端由。所以……锦绣你能不能好好劝劝皇上,若是想要尽孝,其实并不一定要将人接进宫里来。” “太后娘娘的确是深思熟虑,也为皇上考虑良多,只是,您为什么要和我来说这番话,不亲自与皇上开口去劝说呢?” 锦绣也不说答应与否,只是笑着问了这么一句。 而太后瞧见锦绣这反应,以为有戏,连忙又笑着说道:“并不是哀家不乐意与皇上去说,只是,皇上认定哀家是个城府深沉的女人,若是哀家说了,只怕皇上会以为哀家别有用意,但锦绣你不同,你去劝说皇上,显然皇上能够更听得进去。” “原来是这样,不过太后娘娘掏心掏肺说这些话,若是没让皇上听见,未免也太可惜了一些吧!也幸好老天有眼,不会亏待太后娘娘,不如太后娘娘再与皇上好好说说。” 说罢此言,锦绣的目光落在了太后的身后,落在了晏淮的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个越发灿烂的笑容。 而太后闻言,身体却是猛然颤抖了一下,转身看去,果然瞧见晏淮此时正站在她的身后,晏淮脸上并没有笑容,只有在锦绣看过去的时候,才勉强动了一下嘴角,然后深沉的目光落在了太后的身上,嘴角上翘,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微笑,更像是在嘲讽:“不如,太后娘娘与朕再好好说上一说,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太后娘娘对朕的一片拳拳相待之心。” “不……” 太后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了。 先时之前晏淮给她的惊吓,仍让她心有余悸。 “若是太后娘娘此时说不上来,那便回去歇着吧,顺便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将朕交付的事情好好办好了,不然太后娘娘莫说是想做着唯一的太后,万一连太后都做不成,岂不是成了笑话。” 晏淮说完这话,并没有去看太后白了又青,青了又紫的脸色,只是走到了锦绣身边,扶住了锦绣的手,轻声道:“身上穿这么少,出来有一回了吧,咱们回去吧!” “好。” 锦绣笑着点了点头,却又轻声道:“我方才送堂姐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堂姐这会儿有没有出宫门?” “出了,而且,一出这宫门,便直奔勇诚伯府了!” 晏淮嘴角略有几分邪气的笑了笑,夏锦瑟去勇诚伯府找晦气,只要别找到他岳父岳母家里去,他怎么着都喜闻乐见。   ☆、191|第124章 ·π 第183章 夏锦瑟出了宫门,的确是并没有立刻回安国公府,而是让车夫径直将马车赶到了勇诚伯府。 因着勇诚伯府先时也早已经收到了王子安去世的消息,倒根本就没有想到夏锦瑟会在这个时候回到勇诚伯府。 等到夏锦瑟的母亲安氏收到消息匆匆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夏锦瑟已经走到了大房院子里了。 安氏一瞧见夏锦瑟,以及跟在她身后被奶娘抱在手中的孩子时,便禁不住抹泪,只小跑到了夏锦瑟跟前,拉着她的手哭泣:“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呢,早知道王子安是个短命鬼,会就这么去了留下你们母子撒手不管,我当初说什么,也不能够把你嫁过去。” 说罢,不等着夏锦瑟说话,她又有几分紧张的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府里给你气受了,你放心,便是咱们家不如他们家,也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更何况,如今你五堂妹做了皇后,我便是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二房,也不会让我的女儿和外孙受委屈的。” 夏锦瑟看着安氏这副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十分感动。 她知道她的母亲,一直都是疼爱她的,便是在许多事情上,糊涂的紧,可至少,疼爱她的一颗心,始终未曾改变,也是这样的母亲,让她实在舍不得去怪罪。 不过夏锦瑟却还是摇着头无奈的开口提醒了一句:“娘,我没受委屈,你也少去麻烦二叔二婶,而且五堂妹如今还未正式册封,加上如今又是在风间浪口上,咱们少给她惹麻烦!” “她都要做了皇后了,难不成还能不造福自己的家人一番!” 安氏嘴里小声嘀咕了一番,但到底知道女儿的个性,也不敢真的将话说的太大声,所以很快便止住了口,只是看着夏锦瑟轻声问道:“既然你不是受了委屈,如今又是新寡,没事儿便少回来,若是真的在安国公府里呆不住,也至少也给王子安守孝满了不是。你放心,娘这边会替你慢慢相看起来的……” “娘!” 这一回,夏锦瑟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她动了动嘴角,想要告诉自己的娘亲,自己是不会改嫁,自己还要抚养孩子长大,甚至还会让儿子坐上安国公爷的位置,可一想到自己娘亲这张大嘴巴,夏锦瑟还是把话咽下了,只是轻声道:“娘,我不会改嫁的,我以后便守着孩子过了!” “你这孩子,你傻啊,你现在才几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难道真要一个人过上一辈子。”王氏一听这话,便有几分激动了,她目光虽然也有几分不舍的看向了抱在奶娘手中的小毛头,可到底疼爱女儿的心思才是真正占到了上风,她又是连连道:“便是……便是你疼着孩子,可这么过下去也不是一回事情!” “行了,娘,我已经想好了!” 说罢这话,夏锦瑟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冲着王氏轻声道:“此趟回来,我找三叔三婶有点事情,娘你先替我看着孩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找你三叔三婶?” 王氏有些好奇,不等相问,手中便被夏锦瑟塞了小毛头。 她看着躺在她怀中睡的正香的小毛头,原本还想站起来去拉住夏锦瑟,但这会儿却是真的不敢了,只能够在嘴里嘟嚷着:“就净知道使唤我,为了这个小毛头,以后还真打算一个人过了,哭的日子还长着呢!” 王氏虽然嘴里这般嘟嚷着,可抱着孩子的手,却是无比的轻柔。 夏锦瑟一到勇诚伯府,三房的下人便去了三房院子里通报了,王氏一闻言,便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昨日夏锦瑟的贴身丫鬟将夏锦澜送回来的时候,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她们倒是不想相信,可是找了有经验的嬷嬷一验身,果然夏锦澜早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气得夏立平当场没把夏锦澜打死,她虽然也怨恨女儿不争气,可也知道打死夏锦澜并不能够解决问题,而且夏锦瑟既然将人用这般方式送回来,定然有下文等着她们,王氏只好拼命将夏锦澜护下让丫鬟将她看在了屋子里。 自己则是愁得不行。 原本以为,安国公府里刚刚办起丧事,夏锦瑟便是要找他们家算账,起码也得过上几日吧,谁料到,这转日便过来了。 王氏有些瑟缩,忍不住使人唤来了夏立平,夏立平到了大厅里,一听罢王氏的话,气血便忍不住往脑袋上上涌。 “这个孽畜,随便让夏锦瑟处置得了,还找我做什么!” 夏立平气的紧,这嫡女,实在是不争气,非得自甘下贱,与人暗通曲款,夏立平这一想起来,便头疼的紧。 “行,女儿便是当我一个人生的,你不疼,我疼,可是你也不想想,若是让夏锦瑟抓住咱们锦澜这个话柄,便是你这个当爹的想要置身事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今你是想脱手都不能够脱手!” 王氏见夏立平一副根本不管夏锦澜死活,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便气的眼前发黑,忍不住出声开口威胁了起来。 夏立平听到王氏这话,也不甘示弱,只连声道:“行了吧,你少吓唬我,真当是我三岁小儿!” “三叔,你说什么三岁小儿呢!” 夏立平的话音刚落下,夏锦瑟却突然出现在了大厅里,跟在夏锦瑟身后的,却是脚步匆匆一脸紧张的三房下人,只连声冲着夏立平与王氏告罪道:“三爷、三太太,奴婢拦不住二小姐。” “侄女这是什么意思?” 夏立平并没有去看三房的下人,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夏锦瑟,冷声出口质问。 夏锦瑟却只是笑了笑,轻声道:“我怕三叔三婶不肯见我,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三叔三婶恕罪!” 说罢这话,夏锦瑟又突然笑了起来,只笑道:“咱们自家人说自家事,也不必家丑外扬,三叔三婶是不是该让这一屋子的人都退下再说!” “哼!” 夏立平冷哼了一声,只大声道:“得了吧,少在这边假惺惺的,如果你真的不想把事情宣扬起来,昨日便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将锦澜送回来!” 夏立平虽然嘴上说着不管,可到底还是被王氏说动,也知晓这件事情,他其实根本便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但让他为了女儿向一个小辈低头,显然是不可能的。 夏锦瑟见夏立平这么一副样子,嘴上也只是轻笑了一下,并没有动气,而是轻声道:“四妹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想昨日我的做法,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三叔三婶若是觉得我做的还不够,那我可真的什么都不做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夏立平哪里会被小辈这般顶撞过,闻言,立刻吹胡子瞪眼。而王氏倒还有几分理智,拉住了夏立平,看着夏锦瑟只开口问道:“你今日过来,想做什么?” 夏锦瑟看着王氏这么一副警惕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摇了摇头,只轻声道:“我来,自然是来成全四妹的一片痴心,四妹对我夫君一片痴心,甚至愿意没有名分跟着他,如今我便成全她,给她一个名分,接她入府!” “胡说八道,我家锦澜,是不会去做妾的。” 更何况,还是一个死人的妾。 王氏看着夏锦瑟,冷声痛斥:“夏锦瑟,便是锦澜对不住你,可她好歹是你堂妹,你竟然这般恶毒!” “我恶毒……” 夏锦瑟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她点了点头,只笑道:“行,我恶毒,夏锦澜最无辜,她无辜便不会做出和自己的姐夫暗通曲款之事,三婶,今日我过来,只是通知,而不是与你商量,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句,你应还是不应!” “你别做梦了,让我们家锦澜做妾伺候你,痴心妄想!” 王氏显然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情况,语气依然强硬。 夏锦瑟却是笑了起来:“三叔三婶莫不是认为,堂妹在没了清白之身,仍可以嫁到好人家,还是说,三叔三婶想明日出门时,便被人指指点点,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教养出了一个自甘下贱,爬自己姐夫床的女儿!” “你……” 王氏指着夏锦瑟,气的说不出话来,“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你一样会被人指指点点!” 她的语气有些没啥底气,而夏锦瑟却是笑着回应:“那又如何,我如今都做了寡妇了还怕这个!更何况,我夫君是死在夏锦澜的床上,如今我替她挡下这件事情的非议,若是三叔三婶觉得我多事,我自然不会阻止家里人过来与四妹问罪!” “你少吓唬我……” 王氏还硬着嘴巴还想争辩几句,夏立平却突然黑着脸开口道:“把夏锦澜带过来,让她带去!” “夏立平!” 王氏闻言,顿时尖叫起来,说着便要上去厮打夏立平,夏立平却是一把抓住了王氏的手,只冷声道:“行了,你要疼你的女儿,也该想想你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当妾的姐姐,总比有一个当杀人犯的姐姐要好!” 夏立平隐隐察觉到这件事情里夏锦瑟的算计,可他却无法做些什么,毕竟,事情就发生在安国公府,在夏锦瑟的地盘上,而他的女儿,又傻傻的往人家套子里钻,他还能够说什么呢! 在夏立平说出这番话后,王氏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也沉默了,只是拿着帕子默默的在一边抹眼泪。 夏锦瑟看着夏立平和王氏这副样子,脸上却始终带着一抹笑容。 被夏立平派去带夏锦澜的下人很快回来了,却是一个人回来,夏锦澜并没有跟来,她一进屋子里,便惊慌的跪下身体,冲着屋里人禀告:“四……四小姐并不在屋里。” “什么!” 夏立平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王氏。王氏也有些惊慌,连忙解释:“我是让人看在屋里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而在这个时候,夏锦瑟的贴身丫鬟从屋外走了进来,走到了夏锦瑟的身边轻声禀告道:“少夫人,四小姐如今在太夫人屋里。” “太夫人屋里?” 夏锦瑟闻言,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勇诚伯府毕竟是夏锦澜自己的家,总归还是经营了几分人脉,她一听得底下人说夏锦瑟来了的消息,便知晓不好,她也清楚的了解自己的父母,若是夏锦瑟真威胁了她父母,难保他们不会牺牲她。 为今之计,夏锦澜知晓,自己唯有去找太夫人,才有一线生机。 毕竟太夫人仍是这个府里权利最大的人之一,而且她当初要去安国公府里找王子安,也是太夫人默许了的。 夏锦澜跪倒在了太夫人跟着,拿着帕子捂脸抹泪,嘴里一直哭诉着:“太夫人救救我吧,二姐来找我算账了,我……我若是真跟着二姐走,那就是死路一条,太夫人您救救我!” 太夫人眼里闪过了一丝暗芒,又低头看向了夏锦澜,倒是未加犹豫便应下了。 当然,她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真的疼爱夏锦澜,而是出于平衡的考虑。 若是真让夏锦瑟将夏锦澜带走做妾,那便意味着,三房低了大房一头,更加会让大房嚣张,而且这些年来,大房频频向二房示好,这让太夫人实在是心中难安。 否则,她当初也不会任由让夏锦澜去安国公府,甚至还助她一臂之力,太夫人原本之意,也是想让大房和三房两个女儿斗起来,进而让大房和三房也斗起来。如此,他们才会更加重视她这个老人家。 谁料到,王子安竟然是个短命鬼,而且好死不死,竟然还死在夏锦澜的床上,更重要的是,夏锦澜也是个没用的,到了安国公府里这么久,竟然都没有让王子安松口娶她。 这会儿,也只能够让她这个老人家来收拾残局。 夏锦瑟进了太夫人的屋子,看到躲在太夫人身后的夏锦澜时,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太夫人先开口说话了,她伸手牵过了夏锦瑟的手,一脸难受的安慰道:“你这孩子,受委屈了,祖母也是没想到,锦澜这丫头竟然会做出这番缺德的事情来,你放心,祖母会为你做主的。” “多谢祖母了!” 夏锦澜微垂着眼皮,却在说完这句话后,不再说话了。 太夫人见此,倒是并不生气,只是又继续道:“这件事情,虽然锦澜这丫头做的不对,可你们到底还是姐妹,若真让锦澜去安国公府里做妾,这传出去,咱们家,安国公府里,都会没了脸面,便是你自己,脸上也无光,你放心,这件事情,祖母定然会好好教训锦澜,也会好好补偿你……” “祖母放心,我并没有怪四妹妹,如今来接四妹妹回去,也是想要成全四妹妹的一片痴心,想要让夫君在九泉之下安息。更何况,祖母对于夫君和四妹妹的事情,不是也乐见其成吗?” 夏锦瑟说着,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手。   ☆、192|第124章 ·π 第184章 太夫人抬起头时,恰好看到夏锦瑟嘴角噙着的一抹冷笑,显然是对于之前是她允许夏锦澜去安国公府里的事情心知肚明,甚至仿佛连她打的算盘都明了的一清二楚。 太夫人活了这么大年纪,哪里有这么尴尬的时候,尤其这份尴尬还是一个小辈给的,即使她也是知晓这件事情上,她的确是做的有些不对,可这些年来她在勇诚伯府里唯我独尊惯了,便是她错了,也不允许别人这般给她没脸,这会儿也不禁有些又羞又恼。 她看着夏锦瑟,声音也冷了下来:“话说八道什么!反正你要接锦澜去安国公府做妾的事情,我决计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只当没有发生过,咱们家好好的女儿家,怎么可以去做妾呢!” 太夫人的话音刚落下,夏锦瑟却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她看着夏锦澜,语气之中略带着几分鄙夷之意:“好好的女儿家,太夫人说这话,我可是不太懂了,夏锦澜如今都没了清白的身子,还如何嫁到好人家去,我愿意接纳她做我夫君的妾室,已经是抬举了她,太夫人若是还想把她嫁到好人家去,是想坑了别的人家还是与其他人家结怨呢!” 夏锦瑟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嘲讽,而夏锦澜的心里心虚的紧,只一味的往太夫人身后躲去,嘴里更是哀求的轻声唤着:“祖母!” 太夫人虽然不满夏锦澜愚蠢,可是她更不满夏锦瑟对她的忤逆,倘若今日夏锦澜没有跑到她屋子里来,而她也没有说出要维护夏锦澜的话语,那夏锦澜被夏锦瑟带走也便带走了,可恰好夏锦澜来了她的屋子,而她也说了要维护夏锦澜的话,夏锦澜再被夏锦瑟带走,那她的权威何在。 太夫人并没有去理会躲在她身后轻声叫唤着她的夏锦澜,只是看着夏锦瑟开口道:“你今日是非得和我作对,要带走锦澜?” “孙女并非是要与太夫人做对,只是,夏锦澜,我今日也是定要带走的。” 夏锦瑟回答的不吭不卑,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十分坚决。 “好好好,你能啊!我倒不知道你嫁到了安国公府里去,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连我这个祖母的话,都敢违抗了,连自己的姐妹都要陷害了,今日我是定然不会让你把锦澜带走。” 太夫人似乎也没有与夏锦瑟纠缠的意思,带着夏锦澜便要离开。 而夏锦瑟也没有上去拉扯,她只是站在了原地,低垂眼睑慢慢开口道:“若是祖母今日不让我带走四妹妹,也无妨,只是,先时我拦下的流言,还有安国公府里那些要找四妹妹算账的长辈,还请祖母都一力拦下为好!” 说罢此言,夏锦瑟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冲着太夫人微微行过一礼后,却是转身便要离去。 而太夫人和夏锦澜却是僵硬着身体站住了,太夫人怒不可遏:“站住!” 她有些怒气冲冲的望着夏锦瑟,冷声道:“你这是要威胁我?” “不,孙女只是照实说罢了!” 夏锦瑟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容,面色淡然。 而太夫人此时此刻的心境,却是没有夏锦瑟这般淡定,她勃然大怒冲着夏锦瑟大声道:“行,行,今日的事情,我还非得把你祖父你父母都叫过来,好好的论一论,你别忘记了,你当初能够嫁到安国公府,那是靠了谁。我倒要看看,日后你若是没了家里的支持,在安国公府里,如何靠着你那还是吃奶的儿子过日子!” 说罢,太夫人却是一叠声的冲着底下丫鬟们使唤着去叫人。 夏锦瑟从头至尾,也并没有去阻止,只是沉静的看着太夫人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指挥的团团转。她心中甚至是有些嘲讽的想着,太夫人平日里总是装的病怏怏,今日瞧着,精神气儿倒是大好,也难怪前世,勇诚伯都走了,太夫人依然老而不死的祸害了他们许久才合眼。 太夫人这一声令下,很快的,夏锦瑟的父母、夏锦澜的父母都来了太夫人的屋子里,可能是知晓这件事情太过于丢人,而二房之人在太夫人看来,也从来都不是自己人,太夫人倒是没有去把二房里的人都叫来。 虽然大房三房都来的很快,但勇诚伯却迟迟没有过来。 太夫人见勇诚伯久等没来,又派了丫鬟去催促,而在屋子里,对于夏锦瑟的批判大会,却已经开始了。 太夫人首先朝着夏锦瑟的父母发难了起来,只中气十足的冲着夏立忠和安氏大声骂道:“你们做父母的,还真是称职,把女儿教导成了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竟然连我话都敢反驳了,我说东,她偏要往西,还妄想把自己的堂妹接到安国公府里给她夫君做妾,打得真是一手好主意!” 夏立忠对于太夫人一向都是言听计从、唯唯诺诺,闻言也是一瞪眼睛,便冲着夏锦瑟开口道:“夏锦瑟,还不快向太夫人赔礼道歉!” 说罢,却是一抬手便要去教训夏锦瑟,全然不顾夏锦瑟已经是出了嫁的女儿。 而一旁的王氏瞧见了,却是连忙把手中抱着的外孙递给了奶娘,上去去阻止,一边阻止着,一边连声开口道:“你做什么对女儿动手!” 说罢这话,她又将目光看向了太夫人一边,连声开口道:“太夫人,锦瑟从小到大,都懂事听话,您是不是误会了,她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太夫人听得王氏的话,却是冷哼了一声,冷声道:“难不成,还能是我骗了你们!” 夏锦瑟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父母这副样子,又看着太夫人那副模样,目光最终落在了始终躲在后头一言不发的夏锦澜身上,冷声开口道:“太夫人只说我让堂妹去做妾,如何不说,四妹妹又是如何待我这个堂姐的。借着给我这个堂姐看病的借口,和自己的姐夫暗通曲款,甚至还暗地里想着除掉我,好做了我位置的念头,便是当年的小周后,也没有这般的无耻!” “我没有!” 夏锦澜便是做下了,这会儿我绝对不会承认。 而夏锦瑟只是冷笑,并不去辩解,又慢慢开口道:“今日我愿意过来,带她去安国公府里,做我夫君的妾室,还是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今日我不带走夏锦澜也无事,我也可以现在就走,日后再也不登勇诚伯府的门,可是他日,只盼望你们别求上安国公府的门。” 夏锦瑟说罢,便要离开。 而太夫人听着夏锦瑟这话,哪里会让她离开,只连声道:“站住,你在我屋子里耀武扬威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想的还真美,你少在这边吓唬人,今日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怎么回事,老大远的,就听你在屋里喊打喊杀的折腾,你就不能够让人清净会儿!” 夏锦瑟倒是没有说话,勇诚伯从屋外走了进来,他身边有两位貌美的婢女搀扶着他,他一边慢腾腾的走了进来,一边皱着眉头冲着太夫人教训。 太夫人原本就是在火气头上,又是瞧见着勇诚伯这副样子,哪里会不来气,干脆将火气又转向了勇诚伯:“你这个老不休的,家里的事情你不管,天天沾花惹草,真是越老越不要脸。” 勇诚伯本就不耐烦太夫人再三派了丫鬟让他过来,结果一过来,才说了一句话,便被太夫人数落了一番,吃了一顿刮落,脸上瞬间也阴了下来。 他瞪着眼睛冲着太夫人大声道:“家里的事情,家里能有什么事情,若是少了你,自然是风平浪静,也就你成日里老不死的瞎折腾,给儿女们净添事情!” 眼瞅着这边太夫人和勇诚伯就要掐起来了,大房三房便是想要置身事外,也连忙上前去安抚了。 而勇诚伯显然是觉得自己一个大丈夫,不该与太夫人这个老太婆去计较,只冲着夏锦瑟开口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你好好说说!” 勇诚伯虽然嘴上说着不与太夫人计较,可显然没有那么大的肚量,不然也不会让正和太夫人对峙着的夏锦瑟先开口了,显然是有偏帮夏锦瑟的意思。 而夏锦瑟自然也抓住了这个机会,见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都与勇诚伯说了一遍。 勇诚伯闻言,勃然大怒,瞪着眼睛看向夏锦澜,大声道:“做出这般丢人的事情,你这个老太婆还要去维护她,以后咱们家没这样的孩子,锦瑟你将人带回去,随便你处置!” 勇诚伯存了心要和太夫人做对,太夫人一听,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勇诚伯狠狠的踩在了地上,竟然一瞬间没了理智,干脆跟个泼妇似得要往勇诚伯身上扑过去厮打。 勇诚伯一把扯住太夫人,想要避开,谁料到,太夫人这会儿力气也是大的紧,竟是直接张手便要往勇诚伯脸上抓去,硬生生给脸上开了个血口子。 这样子,勇诚伯也怒极了,干脆将太夫人往地面上一甩,一手指着太夫人,正要上去教训的时候,突然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下,竟是这么直直的摔倒在了地上。 勇诚伯这一晕,可把在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夏锦瑟最早反应过来,只推了一把身边还傻愣愣的丫鬟,吩咐道:“快,快去找二叔二婶,请他们去宫里请太医过来。” 说罢此言,她亲自蹲下身子,去搀扶勇诚伯。 其他人看到夏锦瑟的动作,也立刻反反应了过来,都一拥而上,争抢着去搀起勇诚伯。 屋子里虽然乱糟糟的一片,不过等到夏立齐带着太医过来的时候,勇诚伯好歹是被安置在了床上,夏立齐带着太医挤开围在床边的人,客气的请太医去看勇诚伯。 而太医将手搭在了勇诚伯身上,仔细把了脉后,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一时之间,仿佛也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去说。 夏立齐只当是不好了,心中倒也是坦然,只轻声问道:“太医,我父亲如何,您直说无妨。” “勇诚伯爷这脉象的确不太好,却不是年老体虚的模样,瞧着仿佛是肾水亏空,且服用太多药物血气过高引至……” 太医说的模模糊糊,可是在场人都不是傻子。 而夏立齐的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太医这话,只差没说勇诚伯是服用了太多□□,且明明已经这把年纪,还不安分才会自作自受,最重要的是,在场人都没有忘记,如今还在国丧期间!   ☆、193|第124章 ·π 第185章 国丧期间,寻欢作乐,传出去会是什么样的罪名,谁都不知晓。只因为该条罪名可大可小,端看上边的心情与对他们家的喜厌。 但国丧期间严禁作乐,却是最最明文的规定。 勇诚伯若说不知晓,那决计是假的,他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行之,说到底不就是仗着锦绣马上要当皇后才敢如此荒唐行事。 夏立齐气的实在是紧,如今锦绣还没有被封做皇后,正是满京城的目光都盯着他们的时候,也正该是他们小心谨慎的时候,谁料到,勇诚伯便被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下子可好,等着抓他们家小辫子的人,只怕该高兴了, 当然,若说在场之人,都不知道勇诚伯这段时日的行径,当然是不可能,毕竟都住在一个府里生活着,只不过,勇诚伯是父亲,是长辈还是一家之长,他们根本奈何不得勇诚伯。 而且国丧期间不能寻欢作乐,一贯享受惯了的京中世家,自然也不可能依规依据都遵守了,肯定上有对策下有政策,别闹的太过分,太大,基本上也不会被捅到上边去。 加上夏立齐有一种放任自流的心境在,所以饶是他素日里一贯都是严谨守礼,也见不得这般事情,也没有对勇诚伯约束。 而这会儿夏立齐和屋子里的人之所以会这般震惊,其实震惊的不是勇诚伯在国丧期间寻欢作乐,更多的却还是,勇诚伯竟然敢如此的肆无忌惮,好不知收敛。 这会儿太医爆出这样的大消息,让在场所有的人,甚至连太医之后讲到的勇诚伯估计要不好的话都已经忽视了。 大房三房众人的目光忍不住都看向了夏立齐,看到夏立齐铁青着一张脸,将太医送了出去后,只当夏立齐有办法瞒下,皆松了一口气。 而夏立忠在夏立齐回来后,更是笑道:“还是立齐你有办法,爹这事儿,可决计不能够传到外边去。” “我没办法!” 夏立齐却冷声冷语的回了一句。他目光淡淡的瞥过躺在床上的父亲,只冷声开口说了一句:“宫中的太医本就是为皇家服务,是皇上派来的,自然会将今日的事情与皇上一五一十全说了,我一个小小的官吏,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去收买太医。” “二哥莫谦虚,锦绣侄女可是皇上的妻子,马上就要做皇后了,这么一点小事儿,自然有能力压下。” 夏立平笑的略带几分谄媚。 而夏立齐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递过去,只是冷笑了一下:“锦绣如今正逢重要时期,家里却闹出这般事情来,满京城的目光都盯着,你让她如何为家里掩下这般丑事。既然父亲做下这般事情,咱们府里便要有被降罪的心里准备。如今说这些都晚了,而且太医方才说了,父亲此次只怕是不能够大好了,这几日,还是莫理会外事,我们几人轮流守在父亲身边为好。” 什么叫外事。 夏立忠和夏立平二人硬生生被夏立齐这冷言冷语给噎住了,这种会被宫里降罪的大事,竟然还叫外事先放在一边,去伺候躺在床上如今惹下了这么大祸端,却半死不活耗着的勇诚伯。 夏立忠和夏立平二人还这没有这么大的孝心。 可夏立齐却已经懒得去理会夏立忠和夏立平二人了,只是坐到了勇诚伯的床边,低头慢慢照料着勇诚伯。 站在最外边的夏锦瑟冷眼看着屋里的闹剧,看了一眼自以为此时没人关注,偷偷躲到了角落里的夏锦澜,突然冷笑了一声,突然走到了夏立齐跟前,恭敬的冲着夏立齐开口道:“二伯,既然如今家里这般乱,而且四妹妹也不愿随我去安国公府,那我便不勉强了,只盼望着,日后四妹妹别求到我面前,我先告辞了!” 夏立齐听到夏锦瑟的话,抬起了头,看了过去,神色之间略有几分疑惑,他看了一眼夏锦瑟,又看了一眼瑟缩的躲在角落里的夏锦澜,有些不解,正想开口问上一句的时候,突然太夫人却是一把冲了过来,指着夏锦瑟破口大骂:“你这个灾星,克死了自己丈夫不够,还要回娘家把你祖父也给克了!如今你祖父会躺在床上,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 说罢,太夫人伸手便要去掴夏锦瑟。 夏锦瑟倒是不避不让,反倒是站在边上的夏立齐瞧见了太夫人的动作,连忙伸手去阻止了,而疼爱女儿的安氏也是一下子冲了上来,将夏锦瑟护在了身下。 安氏气的眼眶发红,嘴唇只颤抖的怒诉道:“太夫人未免也偏心的太过,什么叫我们家锦瑟惹出来的,明明从头到尾,我们家锦绣也是被害了的那个,真正说是搅家精灾星的人,也该是夏锦澜,勾引自己的姐夫还不够,还要害死自己的姐夫,如今没了清白身子还有脸呆在家里,依我看,我们家锦瑟就不该心慈手软,还说要带回安国公府里给她名分,就该将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浸了猪笼才是!” 安氏这会儿估计是真的气的紧了,说起来话,甚至都不顾要对太夫人恭敬,只是一声一声的诉着委屈道着愤怒。她说完这一席话后,又抬头看向了夏立齐,开口道:“二弟,做嫂子的只想你今日说一句公道话,这事儿便是闹到宫里,闹到锦绣侄女和皇上面前,也断然没有我们家锦瑟不对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夏立齐没料到,在勇诚伯昏倒之前,竟然还有这么一桩事情,他只觉得眼前发黑,一脑门子的官司。 他的目光看向了夏锦澜,只冷声开口问了一句:“锦澜,你自己出来说,你大伯母说你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夏锦澜冷不丁被点了名,也瞬间无处遁身,她心里又是心虚又是愤怒,这会儿更是恼羞成怒,只冲着夏立齐冷声道:“二伯父,你又不是我爹娘,莫以为夏锦绣做了皇后,你便以咱们伯府的当家人自居了,我便是做下了这等事情,我父母尚且在世,你一个伯父凭什么管到我这个侄女身上。” 夏锦澜的心境,也真当是自暴自弃了。 她看得出来,虽然太夫人说话是有维护她的意思,可心中未必是这般想的,如今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她自己,指不定转头就会将她给“卖”了,而夏立齐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夏立齐被夏锦澜噎了一下,一时之间倒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当然这事儿夏锦澜虽然狡辩,也的确是有道理,他这个做伯父的,的确是没道理管到侄女身上。 他见此便没有再说夏锦澜什么,只是看着夏立平与王氏,开口说了一句:“既然她说我这个做伯父的没道理去管她,那我也不管了,但如今还是一家人,我也该说一句话,日后,夏锦澜若是借着锦绣的名义,还想嫁到好人家,我和锦绣她娘,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夏立齐这话虽然说的温和,可夏立平和王氏二人,脸上还是觉得被狠狠的抽了一记,若是换成之前,他们听到夏立齐这般说,自然早就冷嘲热讽上了,可如今别说,他们还真有打着这样的主意。而且如今就是夏立齐是冤枉了他们,他们也不敢叫屈了。 夏立平对于这个闹腾的嫡女,说实话,感情还真没那么深,他冷眼看了夏锦澜一眼,只腆着笑脸冲着夏立齐道:“二哥,你放心,我们决计不敢打着这样的主意。今日,原本我是应允让锦瑟侄女带走这个孽女,谁料到,她竟然会从房间里偷跑出来,跑到太夫人这边来求救。” 夏立平说完这话,不顾王氏拉着他的手拼命阻止,只是冲着夏锦瑟开口道:“这个孽女,你回去好了,日后便是为奴为婢,我们也只当没有这个女儿。” 夏立平这话一说出来,便立刻转了目光,不再去对视夏锦澜控诉她的眼神,其实夏立平一早便有打算让夏锦瑟将夏锦澜带走,当然当时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家中的其他孩子,也有舍了夏锦澜维护住自家的意思。 毕竟,夏锦瑟先时说出的威胁,还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为了一个夏锦澜对上安国公府,让他为了夏锦澜这个孽障听外边人对他说三道四,他自然不愿意承受。 后来之所以没再说,也不过是想看看太夫人能不能压下夏锦瑟,毕竟若是压下,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嫡女去做妾,怎么瞧着都不好看吧!可如今夏立齐都表示了态度,他自然不可能再沉默了。 夏立平话中讨好夏立齐的意味实在太浓,惹得太夫人指着他的鼻子直骂逆子。 夏锦瑟在边上瞧着,可不管这里边还会有什么,只是轻笑着开口问了一句:“三叔真当是舍得!” 夏立平闻言,虽然心中恨夏锦瑟恨得紧,却还是大义凌然道:“锦澜既然做错了事情,自然是要为自己负责。” 夏立平这般说着,心里却实在恨夏锦瑟很得紧,也暗暗想着等到回头夏锦瑟做了寡妇孤立无援的时候,自己再好好报了今日之仇。 夏锦瑟嘴角微微翘起,朝着身边人使了一个眼神,竟然堂而皇之,就在屋里让底下丫鬟婆子堵了夏锦澜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王氏心中不舍,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夏立平一把拉住。 而夏锦瑟只做没瞧见这一幕,朝着屋中的长辈恭敬的行了一礼后,却是二话没说,便告辞了。 夏立齐先时言及自己隐瞒不得勇诚伯的病情,倒真是谦虚之言。 不过他只是不想隐瞒罢了,一来,他不想失去这些年来在皇上跟前有的那点子脸面,也该为锦绣考虑一下。二来则是,他私心里,其实也想让皇上降罪伯府,最好是将这点子的爵位给捋了,也免得其他两位兄弟没事儿便上下跳腾。 夏立齐虽然这般想着,可外人却不会这般想,外人听闻到勇诚伯府出了这般丑事,顿时,幸灾乐祸的、观望担忧的,当然更多的却还是冷眼以待的。 这可是未来皇后的娘家,皇后娘家出了这般丑事,如何不让人兴奋,指不定还能够钻到什么空子。 当然,多数人都不觉得皇上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降罪到勇诚伯府,多数人觉得,依着如今皇上对于夏锦绣的宠爱,估计就是对勇诚伯府不痛不痒惩戒一下,就差不多了。 可是还不等着御史大力去参奏勇诚伯府,皇上却是率先对勇诚伯府发了难。 第194章 完结   当天夜里,不等第二日早朝之际,御史将奏折呈上,皇上派遣身边亲近太监,竟是连夜到了勇诚伯府,代表他到了勇诚伯床头,不顾勇诚伯这会儿还是缠绵病榻,甚至神志不清,痛声怒斥其不守礼法,不忠不义,不堪为臣。   京中各家之事,莫说是坏事,便是好事,也是会被放大许多倍,到处传扬。更何况,勇诚伯府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原本都已经写完奏折,预备着第二日大力参奏勇诚伯府一番,好落下忠贞不屈形象的御史们瞧着这趋向,反倒是默默的合起了辛辛苦苦写了大半日的奏折,预备静观其变。   毕竟是臣子,便是没事儿爱到处乱参奏的御史们,也不至于真的不通人情世故,皇上这节奏,分明走的不对,难不成是别有隐情?   未知之事,总是会让人特别的小心谨慎,这帮御史们也都不例外的准备静观其变。   当然,所有的人心中诸般猜测,自是不必多说。   勇诚伯府里的情形虽然京中之人都已知晓,也知晓皇后所出的二房在府里的地位,可勇诚伯府一日不分家,便是几房关系再差,上边的长辈再不慈爱,可毕竟还是一家人,勇诚伯府被训,皇后的颜面如何好看。   皇上若是真的顾忌喜爱皇后,那便更应该要维护住皇后的颜面,毕竟这位皇后,出身已经是低了一头,如今娘家再让皇上给训斥了,满京城里的人,还不都得瞧着她的笑话。   更何况……如今这位,其实还不能够被称为皇后。   也有不少胆大之人,已经开始猜测,会不会是这位当初被皇上视若珍宝娶回来的妻子,如今已经失了宠?毕竟男人得到了也就没了新鲜感,喜新厌旧实在是正常不过。   有这种念头的人,并不是少数,而且个个越想越有理,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此时心里太迫切的希望自己所想成真之理。   如今的皇上,可不是当初的燕亲王,而且就算是当初的燕亲王,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金龟婿啊!   若是皇上对于一个女人太过于钟情,而且这个女人还是皇上的发妻,很有可能会坐上皇位,只要这个女人不是他们家中出去的女儿,那对于他们来说,决计不是一件好事情。   如今皇上这一行为,恰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仰着脖子望向了宫里,只隐隐切切的瞧着皇上接下来会做什么。   更有甚者,但凡与后宫之中有点关系的,都开始上下活动,妄图从宫里探听一些消息出来。   只是如今皇上的后宫,可不像先皇时候的后宫那般人多口杂,想要谈听出消息来,绝非易事。   唯一能够打听到的有效消息,还仅是皇后这段日子抱病在自己的寝宫内,皇上忙于朝政,仿佛回二人所居的紫极殿的次数也少了。   那些别有心思的世家,心情越发激动,心思也越来越活络了起来。   而等到翌日清晨,皇上颁布了褫夺勇诚伯府爵位这一诏书后,满殿之人,甚至有些大臣失态的都露出了错愕与惊喜之色。   也都下意识的抬头不恭敬的瞧了一眼龙颜后,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大殿并不算靠前位置上的夏立齐。   皇上坐在龙椅上,龙颜自然还是那般威严,也瞧不出任何端倪来,没有想到,夏立齐这位皇上名义上的老丈人,今日也没有什么反应,在听到诏书后,脸上不但神色丝毫未曾改变,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这是悲伤过度,还是真的淡然处之了?   其他人想知道些什么,可是依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心中带着抱怨的几人在恭送皇上离开后,却还是兴奋的跑回了家里,将这一则喜讯告诉了家人,顺便在京中广而告之了。   勇诚伯府里的人,在皇上派人宣旨后,除了二房里的人,大房和三房呼天抢地,太夫人这一回却是真的被这则噩耗给惊晕了过去,至于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勇诚伯,原本该是最伤心的人,却因为纸巾仍是昏迷不醒,倒成了最幸福的人。   无知便是福。   柳氏趁着大房二房之人还未将目光注意到了自己身上,赶紧带着儿子儿媳妇跑回了院子里。   不过显然,此刻他们家的院子里也并不安宁,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上门了。   找的人似乎是兰姨太太,只是在瞧见她回来后,眼神闪烁了一下,竟是一下子扑到了她跟前,二话不说便哀求了起来。   柳氏头重脚轻的,也根本没听清楚谢夫人和谢老夫人所言,便被吓了一跳。   只有兰姨太太,依然不动声色的坐在了一旁,语气冷淡的开口道:“你们回去吧,便是当我谢兰狼心狗肺吧。这个口,我们家绝对不会对宫里,对锦绣和皇上开,皇上并不是公私不分之人,但凡谢文清是真的没有做过什么,皇上查清楚了自是会让他回家。可若他真的做了什么,莫说是让我们去求情,便是皇上打算放过他,我们家为了锦绣,为了避嫌,也会去求皇上处置了他。”   柳氏一听到兰姨太太说到这儿,瞬间明白了过来谢老夫人和谢夫人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先时这件事情她还是听夏立齐说过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二位,竟然有脸求到他们家来!   便是谢修当年对他们家多有照顾,可是当初退亲一事,两家的情分也所存无几了!   满心都是护犊子心里的柳氏顿时开口冷嘲热讽道:“谢老夫人、谢夫人,咱们家如今已经是够乱了,你们可真是够想着我们家的,这会儿跑上门来。再说,你们怕什么,便是谢文清真的让宫里处置了,谢老夫人您不也做了两手准备,早就将那个孩子抱到自己院子里抚养,好好教养一番,倒也不怕你们谢家会后继无人了!”   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二人为人虽然有些倨傲,但也不是真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今日要不是对于谢文清的疼爱之情占了上风,她们根本就不会迈进勇诚伯府大门,她们本就心虚,又是被柳氏冷嘲热讽了一顿,自然是觉得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二话不说,便匆匆告辞了。   兰姨太太看着谢老夫人和谢夫人离去的身影,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上淡淡的笑了一下,甚至轻轻的摘下了当年自己出嫁之时,兄长谢修节衣缩食给她买下的一支玉镯子。   她戴了几十年,一直精心保养保管着,可到底还是经不住磕磕碰碰,镯子上边,其实早就布满了细碎的磕碰痕迹,看起来,也不再是那般的晶莹剔透了。   兰姨太太不知道的却是,在她摘下镯子之时,谢修的马车也赶到了勇诚伯府门口。谢修看着一脸羞愧难当从勇诚伯府里走出来的妻子与儿媳,虽一言不发,却脸色阴沉的可怕。   但谢修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吩咐底下人,带着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上了马车离开,他却站在勇诚伯府的大门口,静静的看着宫里的人将勇诚伯府的牌匾摘了下来,看着勇诚伯府大门关合,然后,他慢慢的,身体岣嵝、脚步蹒跚的一步一步行走着,离开着。   当年,他是这般无能的只能够看着谢兰乘坐着勇诚伯府派出的一顶青呢小轿子,将她抬去做妾。如今,他也只能够同样无能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真正的在感情上,与他越行越远,直至这一刻,彻底恩断义绝。   勇诚伯府匾额被摘,爵位被除,如无意外,自是从此远离京城世家之列。   若是没有一个夏锦绣此时还呆在宫中,作为皇上发妻的存在,便是夏立齐是皇上的得力干将,只怕如今的京中世家,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但因为夏锦绣在,所有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紧紧的盯着已经贬为庶民的夏家,盯着宫里的一举一动。   在众人目光的瞩目之下,晏淮倒是没有让众人失望,很快的,第二道第三道旨意下了。   先是册封夏立齐为承恩公,立夏立齐长子夏靖铭为承恩公世子;紧接着,又追发了一道立承恩公次子夏靖珏为永宁候的旨意。   圣旨一出,京中哗然。   皇后娘家会受封这十分正常,皇后的父亲被封公侯,历来并不是没有过。可是像晏淮这般,对夏锦绣娘家父兄这般礼遇的,却是从未有过。   这趋势,可不就是一门三公侯的节奏。   而且,这显然就是皇上所为的开盘小菜,给夏锦绣父兄分封爵位,不就是意味着接下来即使要册封皇后了。   御史们将案桌上的奏折理了又理,写了又写,都一副磨刀霍霍的姿态,仿佛是预备着一等着皇上册封旨意一下,他们便立刻忠言逆耳,必须把皇上从这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架势上扯回来。   谁料到,皇上在发完封赏夏家三父子爵位之后,又没了动静。   御史们憋着的一股子气,在一日一日的磨蹭下,也渐渐的泄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瞧着仿佛对夏锦绣十分宠爱,可是真宠爱,怎么会至今都还未给名分,又怎么会到了如今,还没有册封的意思。   所有的人目光都望向了后宫,望向了紫极殿里的这两位,京里发生的其他大事,诸如谢家那位被夺了功名放回谢家的公子、安国公府里,由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奶娃娃接了安国公爵位的事情,甚至是夏家三父子如今搬出了夏家,住进承恩公府的事情,都丝毫不能够分走他人的注意力。   就在千盼万盼之中,晏淮这最后一只靴子,总算是落下了。   这最后一道圣旨也终于颁出,册封承恩公嫡女夏锦绣为后,且伴随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因恰逢先皇逝世,皇后有孕等因素,册封典礼便免了,只令各位命妇进宫叩拜便可。   皇后有孕!   当然所有人都不会傻傻的认为锦绣这孩子,是最近怀上的,皇上也不至于这般打自己的脸,不是最近怀上的,当然不可能也是这几日刚出国丧期怀上的,太医还没这么神这几日便可查出皇后怀孕的事情,那……显然就是在皇后进宫之前,便怀上了!   而命妇进宫那一日,看着穿着改良过后的轻便凤袍之下,仍难掩高高隆起的肚子,却红光满面的新后,众人默了。   被皇上耍了一把的众人回家只能够将这一口怨气往肚子里吞,如今皇上威严甚重,若是在皇后无孕的情形下,底下人还敢忠言逆耳一番,可是如今皇后肚子这般大了,御史们谁敢不怕死的还敢往枪口上撞,这个时候说皇后坏话,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了。   当然这些京城世家倒也不是真的没事儿干,如今的目光干脆都聚焦在了锦绣的肚子上,猜测着锦绣这一胎出来的,究竟是男是女,若是女孩,显然众人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锦绣如今深居深宫,倒不是真的消息闭塞,其实光是听着偶尔夏锦瑟进宫与她说起的只言片语,她都能够猜测得到,自己这会儿又多受人瞩目。   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可若说真的很在意,锦绣也不会,她甚至在听说,京中底下赌庄还开了赌注压她肚子里是男是女的时候,还有余心与晏淮开玩笑:“怎么不设龙凤胎赌局,万一我这一胎,儿女双全呢!”   晏淮倒也配合的与锦绣一唱一和:“若是你肚子里真能给你我生对龙凤胎,那我今晚便让侍卫去逼赌坊老板将龙凤胎赌局也给开了,咱两独家下,将其他压了男女的赌资全赢过来。”   “去,谁给你生!”   锦绣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她这一胎,虽不至于知晓男女,不过一个两个还是能够查的出来,宫里的太医早已经把过脉,确定无疑里边只有一个。   晏淮的亲生母亲梅姨坐在边上看着这对小夫妻窃窃私语,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笑道:“淮儿也不要没正经,锦绣这一胎快要生了吧,你们最近可要顾着点!”   “放心,娘,我们知道的!”   锦绣笑的乖巧,抢先开口出声乖巧的表了态度。   梅姨也是这几日进的宫,不得不说,皇后还真的挺能干的,竟然能够说服太后,不过唯一的遗憾却是,在梅姨的坚持下,最终,她的身份还是没有公布,按照梅姨之言便是,她做了一辈子的隐形人,若是突然让她出现在人前,还真是不习惯。原本梅姨甚至是不想入宫,只想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偏居一隅,若非锦绣马上要生了,对于孩子的在乎占了上风,梅姨只怕这会儿,是说什么都不会愿意进宫的。   不过,梅姨的进宫,也是让太皇太后对于晏淮,感情彻底的变质了,锦绣虽然没有出过宫门,却也听说了太皇太后这几日,将晏淮拒在宫门之外的事情。   但对于锦绣而言,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如今晏淮拉了所有的仇恨点,让太皇太后忽视了锦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等到太后回过神来,只怕锦绣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出世了。   锦绣怀这孩子的时候挺省心的,不过等到孩子出世,却是闹心的很,这孩子出生在大夏天,真当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锦绣原本就不敢多用冰,等到孩子出生时,房间里仅存的那点子冰盆,也都撤了下去。   孩子因为养的太好,个头有点偏大,从半夜发作起来,到第二天太阳出来,孩子都还没有出世,虽然胎位正,可孩子就是出不来,晏淮从一开始被推在门外等着,到了后边,却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一味的紧紧握着锦绣的手,满头大汗,守在了锦绣的床边。   天拂晓,该是上早朝的时候,身边的太监倒也知晓这会儿皇上肯定是没有心情去上朝的,也没敢去打扰了屋里,只让小太监跑腿去了前朝。   从锦绣发作到正午过后,孩子终于出生,是个女孩,六斤六两,虽然此时眉毛睫毛都没长出来,眼睛也没睁开,脸上还是皱巴巴的,可是晏淮看着,无限怜爱,仿佛是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锦绣,日后会摇摇晃晃朝着他跑来求抱,一想到这一幕,晏淮的心里,简直柔的要化了。   锦绣肚子里这个万众关注的孩子,竟然是个女孩,消息一传开,几家欢喜几家愁。   尽管紫极宫里伺候的人都知晓皇上对于小公主的宠爱,简直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甚至连孩子换尿布这样的事情,皇上都曾亲力亲为过。   可外人不知晓,外人只知晓一点,皇上如今这个年纪,已经不轻了,而皇后的肚子,又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所以,是时候该广选秀女,充实后宫了。   这次不仅仅是御史们,甚至连大臣们也都纷纷在家里写好了奏折,倒也一刻都不等,第二日便呈上。   雪花般的奏折全部被送到了御书房里,然后,一堆一堆的,全部被送到了紫极宫的小厨房里烧火。   直到皇后都出了月子了,直到小公主的百日都过了,大臣们的几封奏折都是无疾而终,大臣们也都忍不住了,这一回,没有再用写奏折的方式进言,而是在朝堂上,直接求皇上选秀。   晏淮看着底下跪倒一片的大臣,并未勃然大怒,只淡淡一言:“朕之家事,与卿等何干!”   声音虽不重,语气也并不严厉,可跪在地上的大臣,身体还是猛地抖了一下,晏淮如今帝位稳固,且长时间以来,行事风格,颇有些慑人,倒是威严极重,大臣们对于这位与先皇风格迥异的新皇,既害怕,又敬畏的紧。   可是,巨大的利益,还是让他们努力撑住了身子,跪倒在地上。   晏淮看着底下这群人,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名太监走到了晏淮身边,轻声开口说了几句什么。   晏淮突然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抬脚离开了。   “朝上一片哗然,而等到大家出了大殿后,就知晓了皇上为什么会离开的这么快,原来是小妹又怀孕了!”   夏靖珏绘声绘色与柳氏和兰姨太太描绘着朝上的事情,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原本还真是急的要命,唯恐皇上脑子一抽,就答应了选秀的事情,没想到自家小妹这么给力,都省去了自己辩驳那帮老家伙的机会了!   “你呀,如今都已经娶妻了,也入朝做了官,行事该是稳重一些,别没事儿咋咋呼呼的,给你小妹面上无光!”   柳氏虽然也高兴的紧,但嘴里还是教导着夏靖珏。   夏靖珏也没觉得不耐烦,只笑嘻嘻的冲着柳氏行了一礼,嘴里不正经道:“是,多谢承恩公夫人教诲!”   “臭小子!”   柳氏没好气的拍了夏靖珏一下,不过很快的,她又有几分发愁,女儿这怀孕的时间,间隔实在是太短了,而且上一回生孩子的时候,可是让她吃了大苦,也不知道如今在宫里怎么样了!   这般想着,柳氏立刻吩咐底下人,赶紧往宫里递牌子,又是赶紧收拾着东西,准备入宫去探望锦绣。   锦绣对于自己怀孕的事情,其实也是十分的错愕。   虽然她没有做避孕措施,可一般而言,她这刚生完才没几个月,又怎么会这么快就给怀上了呢,可怀上了还能够怎么样,自然是得生下来。   锦绣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晏淮对于她这一胎的态度,重视的仿佛是有些隆重了。   有的时候,晚上夜间她醒过来,会发现晏淮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凝重。   锦绣初始倒也没有想到这孩子有可能是她前世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只是夏锦瑟某次进宫,感慨的盯着她的肚子,最后对着她轻声说了一句:“皇后娘娘安心,您这一胎,肯定是小皇子。”   锦绣这会儿才猛的反应过来,她隐隐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可是,说实话,或许是不记得了,她对于上辈子的事情,根本没有像晏淮这般介怀,便是在这些事情上,晏淮对她撒了谎,她其实也并不在意。   只是,晏淮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不对劲,对着她的时候,倒是不露端倪,可一等着背着她时,则是面露伤感,长吁短叹。   晚上晏淮回来的时候,照例问过了锦绣与孩子的情况,便替锦绣开始按起了腿脚。   锦绣如今月份还不算大,腿脚还没有肿起来,不过现在提早按起来,也可以预防将来月份大的时候,腿脚会肿的厉害。   锦绣看着晏淮低头给她按得认真,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其实,上辈子,不管我们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反正什么都不知道,这辈子等于是全新的开始了,你若是一直放不下上辈子,我反而会觉得很不自在。”   晏淮闻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却又马上继续按了起来,但他的目光,却是抬了起来,看着锦绣,对视着锦绣认真的目光。   他并没有马上说话,看了锦绣好一会儿,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来的路上,也在想一件事情,我们的这个孩子,我想给他取个新的名字,曦字如何?”   “……”   锦绣微微一挑眉,而晏淮却是轻笑道:“曦字,晨曦晨曦,你说的没错,这一世等于是全新的开始,,象征的也是新的事物,充满希望……”   也是生机勃勃之意。   上一世,他没有那么容易忘记,可是他也想用这辈子幸福美满的生活,慢慢的抹去上辈子那些悲痛伤心的回忆。   他是不幸的,因为上一世悲伤的记忆,可能会始终陪伴着他这一世。   可他又是最幸运的人,让他有机会去弥补曾经的遗憾,也因为失去过,才让他更加懂得珍惜,才会更加想要紧紧把握住如今幸福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   接下来,男主女主以及他们的孩子,家人,都会很幸福,上一世的不幸,都会远离他们!   所以不想再继续了,在最好的时候,戛然而止吧!   当然,也是某月懒,哈哈!   依然是推新文时间,新文文案想不出太好,比较仓促,到时候可能会调整,开文时间大概是九月中下旬,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继续收藏一下,爱你们!!!(晚上刚刚看到新文已经有一位筱筱亲给我灌溉了四十几瓶营养液,突然对新文信心十足了,爱你!!!)   新文地址::《十里春风》电脑请戳   《十里春风》手机请戳   亲爹是个渣,真爱遍地跑,庶妹很嚣张。   夏芙蕖很淡定,反正娘亲是长公主,霸气侧漏镇压四方。   亲哥是蠢货,走鸡斗狗,惹是生非。   夏芙蕖很淡然,反正亲舅是皇帝,大事小事一手兜……   有一天,皇帝驾崩了,长公主得罪的三皇子登位了,   夏芙蕖发现,她若还想安然度日,须得抱上某条金大腿。   某条金大腿暗想:表妹向来没大家闺秀的矜持,对朕的爱意表现太不含蓄了。   可……朕仿佛还挺喜欢的。 本图书由(小太阳0710号)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