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小太阳0710号)为您整理制作 ============== 郡主重生手札 作者:三分流火 文案: 曾经富贵奢靡,权倾天下,经历过最甜美的爱情,遭受过最痛心的背叛,在成为曦和郡主之后,重锦只想一世安稳,到头来发现一切居然还要自己奋斗! 一句话文案,喜欢武力的女主被迫用脑力解决问题的故事 注意: 1,本文架空,谢绝考据。 2,《千重锦》正式改名为《郡主重生手札》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主角:重锦 ┃ 配角:王府众 ┃ 其它:穿越,宅斗,权谋 ==============   ☆、第1章 王府 二月刚过,仅剩下的那点寒气就全都冰消雪融了,花木抽出的新芽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嫩绿的颜色让人看了就心旷神怡,因为这座小院的主人特别喜欢的花草,花木格外的多,几种花期特别早的花木已经迫不及待的吐出了花苞。 两个穿着半新衣服的小丫头手上端着几碟刚做出来的甜点还有一小碗刚刚熬好的药急匆匆的走过抄手游廊,等看到在小院子门口的石青色衣裙面色有些焦急的女子的时候,两个小丫鬟下了一跳,赶忙又疾行了几步,“夏至姐姐。” 夏至看到她们才吐出一口气,赶忙带着两人往院子里,低声埋怨,“小娘子刚刚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让你们拿点东西也要这么费这么大时间么?” 两个小丫鬟一边熟门熟路的往里走,一边愁眉苦脸的对着夏至诉苦,“夏至姐姐,还不是那几位……现在越发的大胆了,我去让厨房给小娘子做点甜点也推三阻四的,还是清风塞了半贯钱才做出来。”似乎在顾忌着什么,中间的含糊的过去了,最多十三岁的脸上还带着和年纪不相符的忧愁。 夏至闻言跺了下脚,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奴大欺主!小娘子的吩咐的事情也敢推诿,等郎君回来定要他们好看!” 两个小丫鬟听了夏至的话对视了一眼,没有丝毫的展颜,这种事情发生了也不止一两次了,郎君不擅长庶务,掌事的又是老油条,几句话就把郎君训斥的话打回去了,还是上面赐下来的,郎君不好打发走。 让郎君教训教训他们这种事情也只能嘴上说说,夏至也知道这种事情,又跺了下脚,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眼看走过了被草木簇拥的石子路,看到正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晒着太阳的小娘子,脸上的表情全都收了起来,对清风明月使了个眼色,把甜点也药碗放到旁边的黑漆嵌螺钿小几上,夏至走上前,小声的叫了声,“小娘子,该吃药了。” 现在丫鬟小厮们已经全都换成了单衫,而躺在软榻上的小娘子身上还盖住厚厚的狐裘,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整张狐裘毫无杂色,毛皮顺滑,一看就是极为昂贵,让人爱不释手,而当小娘子散漫的把脸侧过脸的时候,把这件昂贵的狐裘的光彩全都压了下去,还稚嫩的脸甚至比这三月的春光还要明美娇艳,纵然看惯了的夏至也不由自主的略微低下了头。 小娘子慢悠悠坐了起来,小巧的鼻子皱了下,淡粉色的嘴唇慢慢的张了下,“哦。” 声音非常的轻,几乎要融化在这大好的阳光里。 夏至以为这是答应了,就小心的端过了旁边的已经不太热的汤药,递给小娘子,小娘子接过了之后,没有入口,而是看着里面的黑乎乎的汤药发呆,夏至等了片刻,看小娘子还没有喝药的打算,正要再次开口提醒,就见小娘子反手一转,就见黑乎乎的汤药一滴不落的全都贡献给了下面的石子路,夏至吓了一跳,张口就劝说,“小娘子……” 夏至以为小娘子这是小孩子的脾气上来了,不由的有些着急,小娘子的身体带着从娘胎里带来的体弱,生下来就是汤要不断,三年前更是因为一场普通的风寒弄的差点没命,郎君大发雷霆,差点让一应照顾的人去给小娘子赔命,娘子更是哭死过去,幸好最后还是缓过了,这也让这些伺候的人打起了十二个小心。 在夏至心里,小娘子的健康已经跌破正常值了,一场普通的发烧风寒就能要了她的小命,现在看着小娘子不想喝药,急的头上开始冒汗。 重锦抬头看了下面露着急的夏至,伸手拿了块刚做好的甜点,粉色的糕点在白皙的几乎透明的手里就像个被赏玩的艺术品,非常的漂亮,重锦看了下才满意的凑到嘴里咬了一口,甜甜的还带着馥郁的香气,这种用时令鲜花做成的糕点极为受欢迎,重锦也非常的喜欢,感受着香气在唇齿间留恋了好久才散去,才侧头对夏至吩咐,“今后不用熬药了,我已经痊愈了,这件事先不用告诉阿爹阿娘,等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夏至目瞪口呆,讷讷的说不出来话,重锦笃定的样子不容任何人怀疑,口气也是不容置疑,夏至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说要不要再找个大夫看一下。 小娘子的身体最重要的,喝了这么多年的药,哪里容得小娘子说不喝就不喝,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她们这些人全都逃不了。 可惜夏至到了嘴边的话被重锦轻轻的一撇就全都说不出来了。 心里正在心悸,以后没看小娘子这么威严过啊,迟疑着要不要先把底下的狼藉收拾了,就听到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夏至眉心闪过一丝不悦,重锦侧头看过去,就看了一个满脸着急的小丫头如同找到救世主一样小步跑过来,扑通一身跪了下来,没等夏至问究竟是什么事情,就听到小丫头飞快的道出原委,“小娘子,飞月轩的青二娘有了身孕,正在关雎居那里求娘子,娘子已经哭晕了过去,回报郎君的人还没有回来,青二娘说娘子不开恩,她就不起来了。” 郎君外出,娘子昏倒,眼下能做主的也只有小娘子了,关雎居已经乱作一团了,青二娘有了身孕,谁也不敢碰她,大家心里都有计较,郎君和娘子成亲多年,到现在只得了小娘子一个女孩,说不得青二娘肚子里就是个小郎君,谁也不敢碰她,万一出了事情,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但是又不敢让她这么跪着,看青二娘娇娇弱弱的样子,万一跪的时间长了,出了事情她们还逃脱不了干系,她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大家都下意识的认定郎君肯定关心青二娘,毕竟子嗣是大事,即便郎君和娘子伉俪情深,也抵不过子嗣的这样的大事,娘子这几年再无孕事,好不容易青二娘有了身孕,郎君定会关心的。 几个妈妈大丫鬟去照顾晕倒的娘子,她们商量了下就让一人来找能做主的小娘子了。 夏至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重锦,重锦还是那副单薄病弱的样子,漂亮的眼睛半眯了起来,看着跪着的小丫鬟,轻笑了声,小丫鬟下意识的抬头,就被重锦的脸晃花了眼,等她回过神来,就看到重锦伸手掀开身上的狐裘,腿伸了下来,示意清风给她穿上鞋履,“起来吧,我也好几年没出过院子了,正好青歌有了孕事,我正好出去瞧瞧。” 清风蹲下来给重锦穿鞋,等穿好之后,重锦走下地,她现在才九岁,身高还不太足,又因为这些年缠绵病榻,身材瘦小,一身对襟襦裙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弱不禁风,夏至见重锦已经打定了主意,忙让人拿过来一件银白底色翠纹斗篷,给重锦系上细带,这才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关雎居。 重锦的院子离关雎居非常的近,也是因为她阿娘不放心她,想就近照顾,出了院子,走过抄手游廊再转一个弯就到了关雎居,还没进堂屋,重锦就听到两道细细的哭声。 一个明显是她阿娘的,声音弱小,细细弱弱的,让人不胜怜惜,还有一个声音极为陌生,一边哭一边说,“……娘子,是奴自甘下贱,当年太后娘娘本是让奴出宫自行出嫁的,可是奴对郎君心生爱慕,奴本来觉得这一辈子都没希望了,没想到太后娘娘正为郎君郎君挑选侍妾,不得不厚颜请求太后娘娘让奴才侍候郎君,奴蒲柳之姿得太后娘娘看中,自是不胜感激。只想着侍候好郎君报以太后娘娘大恩,郎君和娘子伉俪情深,奴自知比不得娘子,奴听从郎君吩咐避居飞月轩,心里愧疚于无法报答太后娘娘大恩,也不愿忤逆郎君。若是一直如此,奴远远看着郎君这辈子也值了,也心甘情愿,可是奴怀孕了,娘子不知道奴怀孕之后多么的惶恐和惊喜,这是郎君的孩子!能为郎君孕育孩子是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奴这辈子无所求了,现在只求娘子给奴肚子里的孩子一条活路,这也是您的孩子啊!奴知道郎君对娘子情真意切,只要娘娘不愿意,郎君定也不会要这个孩子,奴不愿意让郎君为难,但是也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他才这么小,奴实在舍不得他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只求娘子开恩,给孩子一条活路!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娘子!” “奴现在给娘子磕头了!” 咚咚的磕头声响了起来,在外面的重锦感兴趣眯起了眼睛,抬腿就往里走,丝毫不看在地上跪着的青二娘。 祁王妃看到重锦,惊喜的叫了声,“阿锦。”   ☆、第2章 白莲花娘 祁王妃刚哭完,眼圈还在发红,脸色惨白,眼神痛苦,嘴里发苦,握着帕子的手一直在抖,眼神漂移,就是不敢看在地上跪着的青二娘,见重锦过来,如获大赦,求救一样看向她。 祁王妃身后的王妈妈看着她这样没出息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移开视线瞪着还跪在地上磕头的青二娘,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说话一套一套的,偏偏娘子又是个扶不起的,真让她生下小郎君,娘子肯定被挤兑的没边了! 孩子可以留下,大人绝对不能留! 重锦看了眼一脸泪水的祁王妃,慢慢的叫了声,“阿娘。” 祁王妃看着女儿病弱的脸才想起来她女儿身体刚刚好转,还是个孩子,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她听闻,脸色又白了下,张口就要让重锦先回去,重锦却已经转头看向青二娘,“你说的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青二娘抬起来磕的青肿的额头,眼眶比祁王妃还要红,脸上全是泪水,红色的口脂全都化了开来,梳好的发鬓也散乱了些,看着非常狼狈,看着重锦半响,眼泪无声的又流了下来,眼神却是极为坚韧刚毅,好像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什么都愿意做,映衬的祁王妃像个仗势欺人的恶霸。 光听青二娘刚说的话就知道这是个有心计的,首先点出来就是她是太后赏赐的,身份特殊,旁人轻易动不得,不然就是对太后的大不敬,其次是点出王妃善妒,自己没有儿子,还不让旁人生,一点没有正室的气度,最后是说出自己对祁王的深情,肚子里又有孩子,我什么都不求了,只求给孩子一条活路,给祁王留个后。 一番唱念做打下来,七分软三分硬,还不着痕迹,就把祁王妃挤兑的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是看着她阿娘的样子,怕是什么都没听出来,只听说这位青歌怀孕了,所有的神思全都飞了。 青二娘对这位一直病怏怏的小郡主不了解,不过想着还是个孩子,总比娘子容易糊弄吧,看娘子这么紧张的样子,让小娘子答应下来,这事儿也就成了。 青二娘垂泪的又给重锦磕了一个头,带着哭腔的开口,“小娘子,你就可怜可怜奴吧,奴实在没有办法了,奴现在只想着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别的什么都不求了,如果娘子看着奴碍眼,奴愿意下半辈子常伴青灯古佛为娘子还有小娘子祈福,况且奴说句不当说的话,小娘子日后定是要嫁人的,出嫁的姑娘总要个兄弟帮衬着……” 祁王妃气的脸发白,“住口!”顺手就把旁边喝茶的茶盅扔了出去,茶盅擦着青二娘的头皮飞了出去,咔嚓一声碎成了整齐的几片瓷片,青二娘脸色这次是真白了,哎呦一声抱着肚子就喊疼,“我的肚子,快叫大夫-------” 在青二娘身边伺候的小丫鬟脸比青二娘还要白,上前一步就要去扶青二娘,眼神愤恨的看着重锦,“小娘子,你怎么这么狠心!二娘正怀身孕呢,这么哀求你了,你居然置之不理,这般心狠手辣,怪不得身体这么……” 祁王妃气的头发蒙,重锦就是她的命根子,谁敢动她她就跟谁去拼命,尖叫的就喊人,“来人,把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拖出去,给我打--------” 凄厉的声音让身后的王妈妈脸色一变,正欲说什么,重锦就发话了,“夏至,让人把她拖出去。” 小丫头本来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见真的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把她拖出去,立刻尖叫的求见,“二娘子,救命啊,草菅人命了!” 祁王妃和小丫头尖叫,青二娘抱着肚子喊疼,在屋里伺候的人脸手忙脚乱的,重锦揉了揉眉心,吩咐,“把她的嘴堵上。” 小丫头顿时被堵上了嘴,祁王妃上气不接下气的任由王妈妈给她拍背顺气。 青二娘青白着一张脸,眼泪刷刷的往下淌,又开始咚咚的磕头,“娘子小娘子开恩,冬雨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她一向口无遮拦,刚刚不过是一时情急,奴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的罚她,还请娘子开恩,她还这么小,您怎么忍心就这么要了她的命啊--------” 重锦又揉了揉额角,在夏至搬来的胡椅上坐下,对青二娘颠倒黑白的能力叹为观止,对夏至吩咐,“先把青歌拉起来,毕竟肚子里有孩子,要是没了,别人还以为是阿娘逼着她下跪的呢。” 青二娘还抱着肚子嚎,“小娘子--------” 夏至拉上清风明月,硬是把赖在地上的青二娘拽了起来,架着她,不让她动弹。 重锦看屋里慌乱一片,乱糟糟的,坐了半天连个上茶的小丫头都找不到,心道,果然该好好的整顿整顿了,整个家里乌烟瘴气的,连个不知所谓的侍妾也敢跑到主母这里来闹,侍妾的丫鬟对着主人也敢大呼小叫。 重锦的披风还没解下来,就这么做到胡椅上,披风垂下来,盖住了大半个身体,脸色白的近乎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重锦就慢条斯理的把披风拢到后面,重新说了一遍,“你说的,我刚刚都听到了。” “先不论其他,我只问你一句,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阿爹的么?” 这一句威慑力非同小可,正在嚎的青二娘顿时像被谁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脸有红转青,最后成了紫色,正在被顺气的祁王妃也不哭了,瞪着两只红通通的眼睛就看过来,包含希冀,恨不得亲自过来掐着青二娘的脖子问她是不是。 整个屋子里顿时静谧了下来,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一会儿,青二娘的眼泪又下来了,挣扎着又要跪下,夏至勉强的架着她,不让她动弹。 青二娘哽咽的喊冤,“奴是太后赐给郎君的妾,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郎君的是谁的?小娘子这是怀疑奴对王爷不贞么?奴知道小娘子心疼娘子,但也不能这么空口白话的就污蔑奴,这是逼着奴以死证明清白么?” 说着说着又开始挣扎起来了,清风明月这两个丫头才十二岁,力气还不怎么大,青二娘挣扎的狠了,差点让她挣脱了,急的额头开始冒汗。 重锦不紧不慢的接着说,“你先不要开口,我说着,你听着,不要打断我的话,不然我立刻让人把你也拖出去。” 青二娘猛的抬头瞪过去,看到重锦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猛的哆嗦了一下子,抽噎着垂下头。 重锦不想跟青二娘浪费时间,直接开口就说,“姑且就先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阿爹的,第一,不论你是谁赏赐过来的,你现在的身份就是个侍妾,不对,我记得阿爹从来没说过抬你为姨娘,所以你现在至多就是个通房丫环。” 青二娘的手抖了下,就听重锦淡淡的问,“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青二娘的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一个字,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是。” 重锦也不跟她计较,接着说下去,“第二,既然是宫里出来的,被太后娘娘看中,想来规矩是不错的,既然知道规矩,一个通房丫环也敢跑到主母的屋子里大呼小叫?这就是你的规矩?还是说你原先就是这么侍候太后娘娘的?再或者说是在太后娘娘面前有规矩,跑到我阿娘面前来就没了规矩,是看我阿娘心肠软就欺负到主母头上来了?安排通房,传承子嗣是主母要考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的通房丫环跑到主母面前指手画脚了?” 青二娘哆嗦的更厉害了,讷讷的争辩,“奴、奴不敢。” 重锦不搭理她,“第三,你说爱慕我阿爹,先不论你一个小小的通房丫环在主母面前这么大咧咧的说着这些不成体统,就说你若是真爱慕我阿爹,就知道我阿爹对阿娘情深意重,最受不得我阿娘受委屈,我阿娘身体又不好,你不经准许就跑到关雎居对着我阿娘又哭又跪,若是冲撞了阿娘,阿娘病了,阿爹肯定生气,你若是真心爱慕阿爹,为了阿爹考虑,想必不会没考虑过这种情况,到时候谁又担得起这个责任?你一个小小的通房丫环,自然是负不起的,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让阿爹不好罚你?不罚你又不能服众,让阿爹左右为难,看来你的爱慕也就是这样。” 重锦一个接着一个的通房丫环压下来,青二娘脸色青青白白,嘴里跟吞了黄连一样,一肚子苦味,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清风明月年纪还小,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看重锦一条一条的把青二娘的气焰全都打压了下去,大眼睛里立刻充满了崇拜,眨也不眨的看着重锦,期望她接着说下去。 王妈妈也两眼冒光,没想到小娘子才是深藏不露! 而祁王妃已经完全听迷,直勾勾的看过去。 重锦不负众望的接着开口,“第四,既然知道不当说还要说下去,这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了,我是主,你是仆,我的事情自有阿爹阿娘,你算什么身份?这里本来就没有你开口的余地,张口闭□□不下去了,我阿娘是短你吃的还是短了你穿的?为主母祈福是你的本分和福分,什么叫碍了阿娘的眼睛?真的碍了阿娘的眼,打死一个奴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还用得着你还在这里站着?我看阿娘心肠软,才让你们一个个的跑到她跟前来放肆!” 不等青二娘反应过来,重锦紧接着开口,“第五,驭下不言,这里你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哪里容得你的丫头放肆?口无遮掩是真的,年龄小?我看王府里比她小的比比皆是,也没她这么不规矩!这么张口就是指责主子歹毒,你没管教好是一罪,另一罪就是莫不是整天在背后诋毁主子,才让这个小丫头不知不觉的学了去?言传身教,青歌果然是好生厉害。” 背后诋毁主母,这条指责委实过重,青二娘吓的泪都忘了流,“奴不敢!” 重锦给她带的帽子一顶比一顶高,压力太大,青二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吓的腿发软,可是清风明月架的太结实,她怎么都跪不下去。 重锦还没说完,“第六,若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我阿爹的骨血,那就是皇室血脉,孕育他确实是你的福气,谁都知道刚怀孕孩子正是脆弱的时候,你来这里连哭带跪,是不是压根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若是没了,你能承担这个责任?按理说,他是主子,你不过是奴婢,一个奴婢也敢拿主子的命开玩笑,是谁给你的这么大的胆子?” 重锦终于说完了,这么长串一段话下来,说的她口干舌燥,对一个听呆了的小丫头说,“给我端杯水。” 青二娘脸色灰白,嘴唇张合,什么都说不出来,和刚刚气焰嚣张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室内一时间静悄悄的,只有青二娘粗重的喘息声,重锦看青二娘这样子,正准备人把她先“请”下去,等阿爹回来再来计较,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 “小娘子说的对,还不快让青二娘坐下。”   ☆、第3章 孕事 进来的是个穿着青绸锻面褂子的婆子,腰杆挺的笔直,一步一步走过来,步伐就像是丈量过的一样,头上带着两根簪子,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保养良好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看着重锦的眼神格外的和蔼,像是对着自己孙女一样。 看到这个婆子祁王妃脸一僵,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拽了下王妈妈的袖子,王妈妈的眼睛也冷了下来,脸上还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正想和林嬷嬷打个招呼,就见林嬷嬷利落的跟祁王妃还要重锦见礼,起身后对着架着青二娘的清风明月张口就训,“没听到我刚刚说的么?还不快把青二娘扶到胡椅上坐着!万一肚子里的小郎君出了事郎君教训下来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林嬷嬷在王府内威名甚重,清风明月被这么一训,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所措的看向重锦。 林嬷嬷跟变脸一样训斥完清风明月就又是一脸笑容的对着重锦说道,“小娘子刚刚训斥青二娘的话,奴已经听到了,小娘子口才好,也是二娘放肆了,让小娘子说的无地自容。只是奴听了之后,心里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奴是太后娘娘赐下的教养嬷嬷,虽说太后娘娘只是让奴辅助娘子协调王府的大小事务,这种事情轮不到奴插嘴,只是郎君娘子待奴甚好,奴感念于心,不得不逾越的说上小娘子几句,免得此事传来出去坏了小娘子的名声。” “其一便是青二娘虽然尚未有名分,好歹也是侍候过郎君的,如今肚子里有了孩子,说不得郎君回来就要提为侍妾了,小娘子是圣人封的郡主,论品位,二娘自然不如小娘子,但是怎么说也是郎君身边侍候的人,小娘子身为晚辈自然要谦逊一些,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训斥长辈身边的枕边人有失体统,更有失郡主体面。” 林嬷嬷面带微笑的在那站着,说话慢条斯理,让人忍不住的就听下去,在宫里当差的自然不一样,这么站着就觉得气势很足,清风明月又偷偷瞥了眼重锦,见重锦只是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杯一口一口的抿,脸色看不太清。 林嬷嬷也瞥了眼重锦,只是她在宫里修炼的时间长了,自然知道怎么看人不着痕迹,没撇到重锦的脸色,林嬷嬷也不着急,一个还没到十岁的小丫头,几乎没出过院子,懂什么?刚刚的那一出话也不知道是谁学给她的,就是不知道是谁了,这出戏落幕了,她一定要找出这个人,这种人可留不得。 “其二,说句不中听的话,郎君已经年过而立,膝下也只有小娘子一人,小娘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这偌大的王府,也没有个世子,郎君日后岂不是膝下荒凉?小娘子和郎君父女情深,定是舍不得郎君日后无人承欢膝下。青二娘再多的不是,她肚子里也有个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小娘子也该堵青二娘大度一些,这么训斥于她,说句不吉利的话,万一没了,郎君该是如何的伤心?她是有错,只是凡事有轻重缓急,等她生下小郎君再来罚她不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况且娘子贤惠大度,她只是一世情急,也未想的那么多,娘子定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林嬷嬷含笑的看着祁王妃,姿势恭敬,语气诚恳,仿佛她说的就是真理,青二娘看着林嬷嬷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也不挣扎了,就这么的站着,还轻蔑的看了眼清风明月。 祁王妃的脸僵的差点石化掉了,王妈妈的眼神极度不悦,嘴唇动了动,几乎要忍不住的骂出来了,最后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去,着急的看看向重锦。 重锦喝完水,把茶盅轻轻的放到了桌上,动作随意,甚至有些散漫,却带着一股行云流水般的优雅,林嬷嬷也瞧见了,眼底的探究之色更加的浓了。 重锦其实不急,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耐,而且有人在耳边聒噪总比十几年如一日的寂静来得好,所以,她对青二娘和林嬷嬷没有那么大恶感,最多就是个苍蝇,有点恼人,把她热火了,直接一巴掌拍死就行了。 抬眼瞅了一圈,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就连祁王妃都忍不住的坐直了身子,可想林嬷嬷在王府里的威信有多大,看来真的得整顿了,一点规矩都没了。 收回视线才看向林嬷嬷,她的眼睛极为漂亮,黑白分明,睫毛又长又卷,加上稚气未脱的脸,分外的讨人喜欢,就是眉间的几分病弱也让人不由自主的怜惜,而林嬷嬷却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浑身一震,差点没控制住想后退一步。 林嬷嬷刚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看花了眼睛,就见重锦冲着她抿唇一笑,“看来林嬷嬷刚刚听的很全。” 林嬷嬷眼皮子一跳,果然就听重锦说出重点,“林嬷嬷刚刚也说了,你是太后赐下的,想必是觉得侍候过了太后娘娘,来了我们祁王府就不把主母放在眼里了,林嬷嬷刚刚说我不成体统,林嬷嬷来了不先进来拜见主母,反而在门外窃听主人家的谈话,这就是体统?我看你们一个个的真的没把阿娘放在眼里,在太后娘娘跟前规矩的很,到了王府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改日我让阿爹上个折子,我们祁王府容不下你们两位大佛,这一亩三分地,你们也看不上,还是回王宫侍候太后娘娘去得了,还是她老人家会调理人。” 这话说的极重,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朝代,不敬主人家告到官府罪名都是现成的,就是闹到了太后那里,就算太后想要给祁王妃添堵,也不会这么下她的面子,拿不到把柄太后娘娘可以视而不见,拿到把柄之后,太后娘娘可不会顾及一个嬷嬷的小命。这也是林嬷嬷大意了,以前她可不会自己拿出来这么明显的把柄,也不怪林嬷嬷,祁王府就是个面团一样的人,在林嬷嬷面前丝毫没有主母的架势,林嬷嬷匆匆而来谁知道遇到一个厉害的小娘子。 林嬷嬷眼皮子不跳了,改咬后槽牙了,能在宫里混的,都是能屈能伸的主儿,看重锦似笑非笑的样子,再想想郎君对娘子百依百顺,而王府的人都知道小娘子就是娘子的命根子,郎君为了娘子顶撞圣人太后的事情都敢做,一道折子也不是干不出来。想到这里,林嬷嬷都没犹豫一下,直接就蹲下行礼,“是奴逾越了,小娘子恕罪。” 不过林嬷嬷在王府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忍功早没了原来的厉害,忍不住的回了句,“奴只是在外面听小娘子说话听的入迷了,之后顾念着小娘子的名声,一时情急,多嘴了几句,不想小娘子这般介意,下次奴不说了便是。”言下之意就是她一心为了小娘子才说话这般的冲动,这么追究有些小题大做。 重锦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林嬷嬷总算开窍了,我的名声自有阿娘操心,我阿娘还未发话,林嬷嬷真的着急。” 林嬷嬷一噎。 重锦也不让她起来,就看着她这么半蹲着,林嬷嬷在宫里是身经百战,不过这几年在祁王府养尊处优,自身素质有点下降,不一会儿就头冒冷汗。 王妈妈看重锦三言两语就把林嬷嬷的打压下去,比刚刚还要激动,看祁王妃脸色不安,忙按住了她,林嬷嬷仗着她是太后赐下来的,祁王府又是个不顶事的,在王府嚣张惯了,王妈妈被她堵了不知道多少回,偏偏嘴笨没有林嬷嬷会说话,就是有理最后也变得没理了,只能吃下哑巴亏,现在看着林嬷嬷这么利落的认错,真的是扬眉吐气,比吃了人参果还要舒坦。 重锦也看她,“现在看着才像个仆人,刚刚林嬷嬷那架势,我当是谁家的老夫人呢,主人家不叫你起,就随便的起来,这规矩怕是也忘的差不多了,林嬷嬷看来以后可要好好的回顾回顾了,如果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好歹也在王府伺候了几年,我也跟阿爹说一声,让他送你回老家安度晚年。” 林嬷嬷头上的汗越冒越多,重锦的视线极为有压迫感的投过来,她只觉得像是对上了在宁寿宫呆了大半辈子的太后娘娘。 重锦,“林嬷嬷刚刚自己也说了,知道不该说,知道不当说,知道是逾越,那还是要说,你这是存心给我添堵还是怎么了?这是明知故犯,该死罪加一等,只是林嬷嬷好歹在王府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我也不罚林嬷嬷了,回去之后好好的想想自己错在哪里。以后还请林嬷嬷记下了,以后知道什么不该说不当说,知道什么话是逾越,那就憋在心里不要说好了,再犯一次,不论是阿娘还是我,都不会这么给林嬷嬷留面子了。” 林嬷嬷的脸色泛青,本来就安静的室内现在更是鸦雀无声,本来低着头的丫鬟婆子都不自觉的看向了林嬷嬷,林嬷嬷脸色火辣辣的,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没有这么丢脸过,恨不得扭头就走。 什么叫留面子?!这才是把她的脸皮扒下来往地上踩! 林嬷嬷气的眼前发黑。 重锦训完林嬷嬷才觉得舒坦了些,看着刚刚的那杯水见底了,又让小丫头再上一杯来,转头再看脸色青白的青二娘,就让林嬷嬷还这么接着蹲着,这种目无尊上的人还是给点教训的好,“我刚刚说的都是建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阿爹的骨肉的基础上,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阿爹,什么后果,我想你应该清楚。” 重锦侧头吩咐,“给青歌看脉象的大夫在哪?走了没,还没走的话快去请过来,青歌到底是否怀孕了,怀孕了几个月都要仔细的问清楚,等阿爹来了也好问清楚。” 重锦吩咐了,一群人面面相觑,没有动静,林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的嘲讽,重锦也不生气,这点情况不值当的生气,“没人去么?我的话也不听了,是想跟林嬷嬷一块学规矩么?” 王妈妈也反应过来,指着一个小丫头就说,“春桃,你去请大夫,顺便问问找王爷的小厮回来没有。” 春桃被吓的有点青,得了命令就悄悄的瞥了眼重锦,匆匆的行了个礼,就出门了。 重锦拢了拢披风,对着脸色白的不像话的青二娘说,“你现在说实话,我还能饶你一命。” 青二娘闻言脸色倒是正常了,被架着也动弹不了,梗着脖子就道,“小娘子这是什么话,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郎君的!小娘子尽管去查!奴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小娘子也不能威逼奴承认奴没有做过的事情!”   ☆、第4章 情圣爹 祁王妃本来还有些担心重锦得罪了林嬷嬷,日后在太后面前说了从重锦的坏话可怎么办啊,这会儿看着青歌笃定的神态,不由的悲上心头,红红的眼睛看了眼美丽娇艳的青歌,眼睛上迅速蒙了一层水雾,泪珠一下子滚落了下来。 王妈妈的忙去给祁王妃换了一条帕子,上面那一条已经哭湿了,重锦在下面也看到了,嘴角轻微的动了动,忙移开视线,在过去三年里,她阿娘是三天两头去她院子里看她,见了她没说几句话就开哭了,好事她哭,坏事她也哭,没事的时候也是满脸清愁的样子,重锦对祁王妃的印象------泪水做成的人。 青二娘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样子,重锦看了也没什么反应,林嬷嬷就在那里蹲着,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几十号人,不时的往这里瞥了一下,林嬷嬷的脸色越来越差,这次真的是面子里子都不剩下不少了。 过了会儿,春桃没回来,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穿着青色的长衫,唇红齿白,皮肤粉嫩的能掐出水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小厮,倒是像个养尊处优的小郎君,进来后也极为懂得规矩,知道里面是女眷,也不四处的瞧,只是低着头地上的地毯,大概是走的急了,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下,稍微平复了下,才急忙的回复,“郎君马上就回来了,郎君本来在方家赴宴,听说家里出了事情,怕娘子担心,就先遣我回来看看。” 到底出了事情,去报信的小厮也是一知半解的,一问三不知,只说出了事情,娘子让他来请郎君回去,只是祁王一听是家里出事了,本来在赋诗,也不做了,立刻就告辞往回赶,只是他是乘着马车去的,慢悠悠的忒烦人了,就让小厮赶紧回来看看情况。 重锦看着这个小厮眼睛亮了下,等他说完才道,“确实出了些事情,只是事情不大,等阿爹回来正好问问具体的情况。” 小厮已经撇到这会儿汗流浃背努力维持蹲姿的林嬷嬷了,心里一凛,心道果然是出了事情,看来还不小,林嬷嬷在王府里从来都是体面威风极了,哪里有这样的惨样,难道是林嬷嬷犯了事儿,终于惹恼了王妃,被王妃罚了? 想想林嬷嬷以前的做的事情,再想想一向软乎的王妃,觉得不对啊,再仔细一听,王妃还在上面哭,小厮已经打消了是王妃惩罚林嬷嬷的猜想,看看神定气闲的小郡主,小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姿势更加的恭敬了,头埋的更深了。 重锦就喜欢长的好的,不论男女都喜欢,对小厮不由的多了几分的欣赏,心里琢磨着改日该让夏至再多买几个小丫头□□□□,身边只有这几次侍候的人也不够啊,不过在之前得先调理调理王府,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得用的小丫头。 而旁边的青二娘脸色有些发沉,不过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又重新变的镇定起来了。 重锦正想跟这个小厮说说话问问名字,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重锦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曲裾的美男子急匆匆的进来,看也不看其他人,直直的就往祁王妃那里走,俊美的脸上全是焦急,看到眼睛已经肿了的祁王妃,眼睛里立刻溢满了心疼,看起来祁王妃还要伤心,急匆匆的就问,“阿兰,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还是谁给你气受了?告诉我,我立刻去给你出气!” 重锦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坐着,周围更是有一大堆的婆子丫鬟,下面还有快要坚持不住的林嬷嬷以及神色发黑的青二娘,全都没入了祁王的眼睛,这位的注意力已经全都集中到了祁王妃的身上,俊美的脸上闪过的自责,心疼,怜惜,眼睛里的柔情更是要化出来,简直能看化所有女人的心,祁王妃自然也不例外,啜泣声立刻停了下来,眼泪还在噗噗的往下掉,红肿的眼睛悲伤的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哽咽的说,“没,没什么。” 祁王更加心疼了,伸出手要去给她拭泪,重锦看着在上面光明正大秀恩爱的阿爹阿娘以及还有周围习以为常的丫鬟婆子,顿时觉得嘴里有点发酸,立刻控制的移开视线,再看下去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等祁王妃止住了眼泪,祁王才有心思打量周围,看到在下面还披着披风的重锦,以及略微眼熟的林嬷嬷,完全不知道是谁的青二娘,就青青的蹙了下眉,他长的实在好,就是略带薄怒,也分外的好看,祁王的长相正是时下最流行的,长眉妙目,青丝如墨,风姿如画,风度翩翩,身穿浅蓝色的曲裾,头戴玉冠,长长的袖子几乎要垂到地上,转身间几乎翩然若仙,就算是看了不知道多少回的丫鬟这会儿也不由自主的看直了眼睛。 祁王瞧见重锦有些尴尬,咳了声,轻声道,“阿锦,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了么?刚刚在宴会上听方兄说昂州出了位神医,我改日让人请他过来给你调养调养身体。” 重锦又起身给祁王见礼,祁王忙让重锦坐下,看着林嬷嬷蹙着眉道,“林嬷嬷这是怎么了?这个又是谁?怎么在这里?这么急匆匆的让我回来究竟是出了何事?王妃落泪可是于此有关。” 说到这里看着林嬷嬷还有青二娘的视线就有些凌厉,青二娘一咬牙,心道既然原计划不成了,现在也只能拼了,遂立刻抬起脖颈,看着站着祁王妃身边的祁王,眼眶也是红红的,声音因为刚刚哭的多了,有些嘶哑,“郎君,奴怀了你的孩子。”还没显怀的身体还很单薄,深情的看向祁王,修长白皙的脖颈分外的诱人,非常的惹人怜惜。 可惜怜惜的人里面肯定不包括祁王,想不都不想的直接反驳,“不可能。” 祁王妃的眼睛顿时亮的出奇,直直的看向了祁王,一直委屈下撇的唇角终于上去翘了翘,分毫的不怀疑祁王是骗她的,只要他说的,她就信。 青二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郎君,奴说的是真的啊!你忘了那天你醉酒之后……” 说着说着脸色泛起了薄红,似乎想起来什么羞人的事情。 可是祁王丝毫的不动摇,还是摇了摇头,侧头对祁王妃斩钉截铁的道,“阿兰,你相信我,我和她绝对没有办法的关系,就是有孩子,那肯定不是我的。” 这么冷漠决绝的姿态让青二娘的脸上的不可置信转为绝望,祁王妃脸上却是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阿珏,我相信你。” 一直蹲着的林嬷嬷忍不了,以前让她维持姿势蹲上一两个时辰也没关系,现在年纪大了,精力不如前了,而且这些年都没有这么糟过罪,感觉腿肚子在打哆嗦,马上要撑不住了,看祁王祁王妃都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林嬷嬷忍不住的开口,“郎君,您已经年过而立,现在尚没有个哥儿,说不得青二娘肚子里就是个小郎君……” 林嬷嬷就觉得祁王这么绝情是顾念着祁王妃,谁不知道祁王对祁王妃简直是爱到了骨子里,当年不昔顶撞太后圣人,现在为了祁王妃,不要一个还没成型的孩子太正常了,说着就看向了祁王妃,意思是赶紧的劝劝,身为主母,为了夫君考虑子嗣本来就是分内的事情。眼里还有淡淡的警告,当初太后把她派给祁王妃,名义就是说,祁王妃出身不好,太后仁慈,就赏了两个嬷嬷提点提点祁王妃,当初太后是真的恼了,把祁王妃的脸皮都给掀起来了,闹的祁王妃整个人没脸,所以在两个嬷嬷面前,祁王妃总是觉得没有底气,因为这代表着太后,看到林嬷嬷眼里的警告,祁王妃瑟缩了下,低着头拉着祁王的袖子,就是不开口。 祁王蹙了下眉,有些不悦,他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让一个嬷嬷插嘴了,就是太后赐下的也不行,正欲开口训斥一下,感觉到祁王妃拉了下她的袖子,忙低头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重锦看的嘴角又抽了下,偏过头,看向林嬷嬷,林嬷嬷顿时像针扎了一样,忙低下头,重锦看向林嬷嬷,“看来我的话,嬷嬷还是没记住,这样的处罚些许是轻了些,不能让嬷嬷长记性,夏至,去,掌嘴。” 林嬷嬷眼底的所有的情绪全都变成了惶恐难以置信,还有怨毒,夏至也惊住了,飞快的看了下林嬷嬷,往上瞧了瞧王爷王妃,又看向重锦,小声的喊了声,“小娘子……” 重锦,“掌嘴。” 夏至松开了青二娘的一边,示意清风明月架住了,才磨磨蹭蹭的走到林嬷嬷身边,看着林嬷嬷眼底的怨毒之色,夏至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哆嗦,怎么都扬不起来,重锦不由的皱了下眉,正欲催促,就见春桃拽着一个人的袖子就冲进来,“小娘子小娘子,我把大夫找回来了。” 重锦强忍住扶额的冲动,这些侍女不论是看着还是用着都不太靠谱,祁王这会儿已经安抚好了祁王妃,也没管重锦刚刚要去扇林嬷嬷的巴掌,在他意识里,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堂堂的郡主难道还处罚不得一个嬷嬷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而且他女儿一向很乖,从来没打骂过下人,现在既然让重锦发这么大火儿,肯定是林嬷嬷不对。 所以他问的是,“请大夫做什么?阿锦,你身体又不舒服了?”   ☆、第5章 巴掌 重锦的脸色太过苍白,和现在追求的“玉白”还不太相似,看着就有种病弱憔悴的感觉,祁王对这个病弱的女儿还是很关心的,尤其是三年前,重锦病着病着就是一病不起了,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祁王妃哭晕了过去,祁王焦头烂额,既要照看着重锦,又要关心着祁王妃的身体。这三年虽然再无大病,却还是汤药不断,现在看着重锦苍白的脸,就着急了,“不舒服就赶紧回去躺着,万一又着了风寒可怎么办啊?” 说着又虎着脸看向夏至,“你是怎么照看郡主的!郡主出来也不知道给添件厚实点的披风。” 祁王妃也顾不得和祁王浓情蜜意了,看着重锦的脸色确实不好,不由的自责,这种事情竟然还要尚未十岁的女儿出面,自己真的是太不称职了!而且女儿病刚好,因为这件事再累病了,自己真的再也无颜见女儿了,祁王妃悄悄看了下林嬷嬷,心里还有些犯怵,不过想想女儿觉得勇气又来了,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重锦和蔼的道,“阿锦,你先回去休息让大夫好好看看,这里的事情有阿娘,你不用操心了。” 重锦能放心祁王妃才怪,刚刚她都不怎么敢瞧林嬷嬷,就知道这件事真的交给了她,估计也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重锦有心整顿王府,林嬷嬷绝对就是一块拦路石,早晚要收拾。林嬷嬷在皇宫浸淫多年,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今日也就是她大意了,才让她抓住了这个借口打压一番,日后这种机会不一定抓得住了。 林嬷嬷听了祁王妃的话紧绷的脸皮也下意识的松了下,祁王妃就是个好糊弄的,重锦冷眼看在眼里,这种侍候的人搁在以前早让她打出去了,哪里容得她在眼前这么放肆,不过现在在这里,总要守这里的规矩,换个普通点的也罢了,林嬷嬷好歹也是太后赏赐下来的,代表的就是太后的面子,要打发她,一般的借口可不行。 重锦对着祁王祁王妃嫣然一笑,“阿爹阿娘,我没事,这个大夫是给青歌请的,她说她怀了阿爹的骨肉,总不能相信她的一面之词,我就把先前青歌请来的大夫给请了回来,准备详细的问下青歌的脉象。” 祁王皱着眉头看了下青二娘,又瞥了下大夫,有些不悦,“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我的,还用查么?直接灌一碗堕胎药扔出去好了,竟然想把肚子里的野种赖到本王头上,真的该死。” 青二娘脸白的像个鬼,身体不停的颤抖,这话从祁王口里说出来比从重锦口里说出来威力大的多了,不论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祁王的,只要祁王说不是,那肯定就不是! 重锦凉凉的劝道,“我相信这孩子不是阿爹的,只是青歌口口声声说是阿爹的,好歹也是太后娘娘赐下来的人,要处置也是问清楚,问清楚之后再处置也不迟。” 祁王蹙着眉勉为其难的看了眼青二娘,点了点头。 祁王妃有些纠结,她自然是相信祁王的,只是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个疙瘩,能查清楚的话是最好了,含情脉脉的看了眼祁王,见他满脸的担忧,眼睛都没看下面的青二娘一眼,不由的甜蜜的一笑,再看重锦确实精神不错,也没有说话。 重锦对清风明月道,“扶着青歌去那边给大夫瞧瞧。” 大夫被春桃急匆匆的喊回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居然一路被拽进了正堂,屋里全是女眷,胡子一大把的大夫尴尬的低着头,见重锦对他吩咐,听刚刚的话就知道这是个祁王府的小郡主,也没看架住的是谁,慌忙的点了下头退到屏风后面给青二娘把脉。 见大夫和青二娘去了屏风后面,重锦又扭头对夏至吩咐,“还要我再说一遍?” 这就有些不悦了。 刚刚被春桃打断,夏至以为不用了掌嘴了,没成想重锦今日存心要给林嬷嬷一个教训,也听出了重锦的话里的不悦,小娘子才是她的正经的主子,惹了她不高兴,肯定比惹了林嬷嬷更严重,大不了以后躲着林嬷嬷走,顿时一咬牙也不管其他了,往前走了一步,高高的扬起手,“啪”的一声,重重的一巴掌就扇在了林嬷嬷的脸上。 林嬷嬷本来就有些撑不住了,被扇了这么一巴掌,顿时身体踉跄了下,倒在了地上,夏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了红红的手,着急的看向重锦,争辩,“小娘子,我没打那么重……” 在落下巴掌的时候,到底是碍于林嬷嬷往日的威名,轻了几分,没想到林嬷嬷竟然直接栽倒了。 重锦安抚道,“我知道。” 林嬷嬷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一个小丫鬟看了下重锦,得到准许之后,走到林嬷嬷边上轻轻的喊了声,“林嬷嬷?” 林嬷嬷没有反应,小丫鬟又喊了几声,林嬷嬷还没有动弹,就站起身脆生生的给重锦汇报,“小娘子,林嬷嬷晕过去了。” 本来暗地里正高兴的王妈妈闻言脸色青了一下,跟吞了一个苍蝇一样瞪着地上的林嬷嬷,实在是好毒的心思!这么晕过去,以后王府里恐怕要传出来小娘子心思恶毒,手段狠毒的传言了,她会不知道林嬷嬷这几年多享受么?夏至那还没有长开的身子能有多大的力气?肯定是装晕! 王妈妈着急的看向重锦,一时间又想不出来什么好的方法,顿时更恨林嬷嬷了!你这个老虔婆!这会儿也不忘给小娘子下套子!自从你来了,娘子哪里亏待过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只是任由王妈妈瞪的厉害,林嬷嬷躺在地上就是一动不动,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地下看着分外的可怜,脸上还有个鲜红的巴掌印,任谁看了也会下意识的指责下重锦下手太过狠毒,不是已经罚林嬷嬷蹲了这么长时间了么?怎么还非要打上一巴掌啊。 祁王也不由的皱了下眉,他倒是没觉得他女儿狠毒,只是看着林嬷嬷躺在地上碍眼,林嬷嬷不过是个相对熟悉的婆子,哪里有她女儿来的重要,不过一巴掌就受不过,看来身体也不好了,以后还是不要出来了,万一再晕过去多晦气啊,不过既然是太后祖母赐下来的,也要留个面子,那就荣养好了,府里也不缺这口饭。 有祁王在的时候,祁王妃从来都不会多话,只要看着祁王就够了,现在虽然觉得有点不妥,却只是信赖的看着祁王。 万幸林嬷嬷没有听到祁王心里的话,不然这次真的要晕过去了。 祁王正要开口,重锦就轻描淡写的开口,“既然林嬷嬷晕过去了,那就抬下去吧,还差九个巴掌,等林嬷嬷醒了之后再打好了,我听说林嬷嬷是掌事的,掌事的都这么没规矩,下面侍候的恐怕也都忘了规矩,等林嬷嬷醒了之后,把人都叫过来,看着林嬷嬷以后也好警醒警醒。” 周围一片沉默。 看着躺在地上的林嬷嬷眼神格外的复杂,虽然觉得重锦手段有点重,但是这个时候,大家最多的复杂,以前林嬷嬷多么的风光啊,在祁王妃面前的时候,偶尔说句过分的话,祁王妃也没有追究,并且总有种唯唯诺诺的感觉,让她们见到林嬷嬷就下意识的矮上了三分,也让林嬷嬷在王府里的日子越发的风光,以前她们看了未免的羡慕,现在看着小郡主一出来,张口就是把林嬷嬷拎出去打,林嬷嬷也得乖乖的受着,半点不敢反抗,她们这个时候就情不自禁的想,果然做下人的就是做下人的,永远比不得主母和小娘子。 再看重锦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恭谨了几分。 而王妈妈差点咬到舌头,着急的差点张口就要阻拦,把林嬷嬷的面子扔在地上踩这是好事!但是就这么把林嬷嬷抬下去,重锦一个刻薄的名声是落不掉了!以后的日子长的很,想教训什么时候不可以,为了林嬷嬷赔上名声不值得啊! 大夫就在这里,把林嬷嬷扶起来给大夫看看啊! 这样大家最多会说,小娘子虽然处罚有些严厉,但是也算公事公办,比较林嬷嬷有错在先,晕倒之后不是也给林嬷嬷看大夫了么?这说明小娘子还是体恤下人的,至多是林嬷嬷的果然老了身体不中用了,连一巴掌都熬不住。 王妈妈急的快上火了,可惜现在她实在不好插嘴,就一直努力的用眼神表达她的意思,希望小娘子能够明白。 可惜重锦压根没有看她,而是指着几个婆子就下令她们把林嬷嬷拖下去,林嬷嬷躺在地上听重锦这么说,差点把牙给咬碎了,这真的是撕破脸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了!偏偏这会儿还不能醒过来,林嬷嬷只觉得胸口发闷,头发胀,梗的整个喉咙都开始疼,差点真的晕过去。 等几个婆子把林嬷嬷架出去之后,青二娘那边也已经诊断结束了,大夫一摸脉象就知道这位正是一开始让他诊脉的那个夫人,心里已经有数了,祁王府只有曦和郡主一个女儿,多年再无怀孕,现在府里有个怀孕的,是谁的还用得着说? 听着外面响亮的巴掌声,大夫磨磨蹭蹭的把完脉,缕着胡子一副沉思的样子,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老大夫从松了一口气,给在一旁等候的春桃说,“这位夫人有身孕了。” 清风出去找重锦汇报,重锦让大夫出来回话,顺便让人把青二娘架出来,这个时候青二娘反倒是镇定了,也不用明月搀着,自己就走出来,对着重锦,祁王,祁王妃行了一礼,就安静的站着。 重锦问大夫,“她怀孕几个月了。” 大夫小心翼翼的道,“有小两个月了。”   ☆、第6章 狡辩 重锦问完之后,看向青二娘,“阿爹说的你也听见了,你有什么话说?” 青二娘昂着脖子看向祁王,她倒是再想跪下,可惜清风明月如临大敌,死死的看着她,手牢牢的按在青二娘的胳膊上,青二娘动了动,发现这两个丫鬟按的死紧,不由得暗恨,想起这两个小丫头的主子更恨了,本来打算的好好的,计划也进行的顺利,祁王妃的反应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再加把劲在祁王回来之前定下来就好了,偏偏中间杀出来一个程咬金,现在还拖到祁王回来了!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青二娘下意识的摸了摸了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凸起的肚子,暗暗的咬了下牙,现在已经没什么退路了,只能拼了。 青二娘眼泪再次滚滚而下,眼睛却分外坚定的看着祁王,声音比刚刚还要嘶哑,“郎君,你忘了腊月小年您宴请宋小郎的那日了么?当日是您要奴去伺候的啊!隔日还是奴侍候您穿的衣服……奴知郎君与娘子之间插不下半个人,那日不过是郎君醉酒,奴一响贪欢,心中窃喜,但不欲伸张惹得娘子不快,郎君不喜,更不想让郎君与娘子生下隔阂,您看这两月奴可有半点口风露出?!只是奴实在是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啊!郎君,这是您的骨肉啊!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种事情本来就难以启齿,若不是今日这般情形,奴实在不欲说出,现在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般事情,奴今后也是无颜见人了!现在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还未出生的孩子,郎君,娘子,奴其他的什么都不求了,只愿腹中的孩子平安生下,奴愿意在孩子生下之日就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为郎君娘子祈福!” 青二娘满眼的绝望,泪水流了满脸,抬着脖子就倔强的看着祁王,没人怀疑如果不是清风明月架着她,她会立刻跪下磕头,她一副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牺牲的样子,不要说其他的丫鬟婆子就是王妈妈这个时候也有些戚戚然,她们心里几乎都默认了这个孩子肯定是郎君的,不然何至于大摇大摆的来关雎居?郎君这么说,不过是安抚娘子罢了,区区一个青二娘现在还撼动不了娘子在郎君心中的地位。 她们担心的都是青二娘生下孩子之后会威胁到祁王妃的地位,她们都是娘子身边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喜欢青二娘,尤其是一开始青二娘一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她们如临大敌,现在见青二娘愿意为了孩子去削发为尼,她们的心思都活络起来了。 出家了,她生下的孩子自然要娘子养着,郎君早晚要有后的,与其日后来个靠山更大的爬上郎君的床,还不如养着一个相当于没有娘的孩子,小孩子从小养着,肯定养的熟,有了小郎君,日后谁也不能说娘子善妒了,日后回了京城,在太后娘娘也有交代了,虽不至于让太后娘娘扭转对娘子的糟糕印象,但是也不至于恶化下去,王妈妈越想越觉得这事情真的妙,看着青二娘的肚子的视线也不那么狠戾了,甚至多了几分的慈爱。 而显然这里做主的一家三口不这么想。 重锦冷眼旁观,看着青二娘满脸的悲怆刚毅,苗条的身姿颤抖着,睫毛上还闪着泪珠,深情款款的看着祁王,时不时的下意识的摸一下肚子,把一个慈爱深情的女子演绎的活灵活现,重锦暗暗的感叹一声,这真的是到处是人才啊。 祁王妃止住的眼泪又有溃堤的样子,情不自禁的看向祁王,对王妈妈的心思半点都不知道,而且就是她知道了,也不会同意,她只会养她和郎君的孩子在,其他的孩子她一点都不想养,尤其是这个孩子还是他和别的女人生下来的! 祁王妃想到这里浑身一震,帕子拧紧了些,心道,我怎么可以这么想呢,郎君说了这么孩子不是他的,那这个孩子一定不是他的,她相信郎君!而且郎君说了他只会和她一生一代一双人,其他的女人全都入不了她的眼睛。 想到郎君的情话,祁王妃嘴角泛起了一丝的甜蜜,看着祁王的视线更是柔的要滴水了。 而祁王听完青二娘这般深情的话,一点没有感动的样子,回了祁王妃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极为漠然的重复,“这个孩子不是本王的,本王做过什么难道本王还记不得么?那日本王确实让你跳舞助兴,本王也确实和宋兄酩酊大醉,醒后也是你在伺候,但是本王根本没有碰你!” 祁王早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若不是太后赐下来的那几个宫女有技艺傍身,举办宴会的时候会叫上其中的几人来助兴一番,祁王连青二娘都记不住了,这经过青二娘的提醒,祁王也想起来那日的情形,他大醉之后再无技艺,清醒之后身体也是赤、裸的,青二娘满脸羞涩的过来服侍他穿衣,他压根没往其他的地方想,虽然醉了,但是到底做没做那档子事情,祁王心里还是有谱的,看着泫然欲泣的青二娘,祁王只觉得满心厌恶,能耐得住性子解释这么多,也是为了祁王妃,再也不想看到青二娘了,挥手就让人把青二娘拖出去。 祁王说的斩钉截铁,一副厌恶至极的样子,让一众人不由得面色怪异了些,难道……郎君说的是真的? 那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青二娘脸比纸还要白,再没有轻声细语,而是直接撕心裂肺吼了出来,“郎君,奴对您一往情深,您纵然不喜欢奴,也不能这般的……是奴当日不知廉耻的爬山了郎君的床,郎君有什么怨气奴受着便是,可是奴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他也是您的骨血啊!若是你实在不待见我们母子,奴这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以证明清白!奴虽然是太后娘娘赐下来的,进宫之前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纵然为了家里的名声,奴也不能承认与外男有首尾的污蔑!您若是对奴还有一丝愧疚,就赐给奴一尺白绫,让奴自行了断了去吧,只是可怜奴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见到这个世界一眼,就要跟着他无用的生母一起去地下团聚了。” 青二娘说完就一脸绝然的看了眼祁王,猛然的挣扎了起来,清风明月到底力气小,一时间没抓住,青二娘挣脱了之后就一副拼命的样子,直冲冲的就往墙上撞,那不要命的架势吓了人一大跳,幸亏几个婆子手脚麻利,在青二娘撞上之前就手忙脚乱的拉住了她,青二娘挣扎的发鬓凌乱,满身的狼狈,放声大哭,刚刚怀疑的人顿时又动摇起来了。 看青二娘这样子真的不不像做贼心虚啊。 祁王勃然大怒,他自己做过自己难道还不清楚么?一个小小丫鬟也敢在他跟前做手脚!简直不知所谓! 祁王冲着婆子道,“不用拉她了,她想死就死好了!”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看着祁王脸带薄怒,又为难的看了下哭的快要晕过去的青二娘,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放手。 幸好这个时候重锦开口,对着婆子吩咐,“你们先不要放手,我还有话没问完。” 大夫看着眼前堪称闹剧的一幕,顿时尴尬的不知道脸往哪里放,又不好开口说告退,缩着耳朵一声不吭的当自己是隐形人,现在看着重锦的视线转向他,不由的头皮发麻,就重锦问道,“大夫,你刚刚也把脉了,有小两个月的身孕,那到底满没满两个月呢?” 大夫使劲缩着身子,犹豫了下又极为坚定的道,“没满。” 青二娘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其他还没反应过来,重锦就轻轻巧巧对着青二娘道,“我也不冤枉你,你告诉我,小年怀上的孩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满两个月呢?” “回答满意了,我保证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你也不用去常伴青灯古佛。” 其他人顿时反应过来了,如果真的是腊月底怀上的孩子,现在都三月了,怎么会还没满两个月呢? 重锦对着婆子挥挥手,“行了,放开吧,她想撞就让她去撞好了。” 鉴于重锦刚刚的余威,婆子下意识的松了手,再看向青二娘的视线就多了一分蔑视。 祁王妃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一点没有被愚弄的愤怒,反而是更加深情的看着祁王,祁王也回以含情脉脉的眼神。 重锦:…… 重锦无奈的移开视线,看着青二娘,极为轻巧的道,“现在什么都明白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青二娘就突然疯狂的冲着大夫冲过去,几个婆子刚松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青二娘神态疯狂面色狰狞的朝着老大夫挥舞着手臂,“你说我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要这么陷害我!你怎么可能摸出来,你这个学艺不精的庸医!这个孩子明明就是郎君的,说你是不是谁派过来的!” 尖锐的指甲立刻在大夫脸上和脖子上划出几道血痕,几个愣住的婆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的,立刻上前拉住青二娘,老大夫年纪大了,手脚不利落了,青二娘又是女眷,老大夫不好和她拉拉扯扯,一不留神就差点被划花了脸,尤其又听青二娘污蔑他的医术,顿时气的不行,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青二娘还在张牙舞爪的想要过来,老大夫登时瞪着眼睛吼道,“老夫庸医?行,你去这锦官城打听打听哪个人敢说比老夫的医术好?老夫说你怀孕没满两个月就是没满两个月,还污蔑?我呸!老夫还用得着陷害你?!你算什么……”东西。 最后两个字是老大夫想起来现在身在何方,才咬牙切齿把这两个字咽下去。   ☆、第7章 旧事 重锦捂了捂嘴,差点笑出来。 没想到这个大夫也是个妙人,老大夫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罪,今天竟然被一个妇人给挠了,老大夫忍了忍,最后还是讽刺的说了一句,“既然我是庸医,不知道这位小娘子当初请我做什么?” 重锦给这个老大夫赔不是,“是我顾虑不周,给老先生添麻烦了,刚刚还劳烦老先生多跑了一趟,实在是多有抱歉,夏至,你带着老先生去账房,多支一贯钱,就当是今日劳烦老先生的酬劳。” 老大夫也不想在这里多留,脸上的伤口还在疼,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跟老婆解释呢,见重锦摆出架势来送客,也不多留,提起药箱就跟着夏至往外面走。 这种后宅的阴私事,还是少听为妙,刚刚已经听的够多了。 青二娘刚刚的面容狰狞现在又变成了楚楚可怜,对着重锦哭诉,“小娘子若是实在不喜欢这个孩子,奴不让他降生就是,何必这么请人污我清白……” 祁王彻底不耐烦了,对青二娘的辩白一点的兴趣都没有,见她还要再污蔑重锦,面无表情的看着架住她的婆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拉下去!” 青二娘扯着嗓子尖叫,“不,郎君,我不服!我不服!凭借大夫的一面之词就判定奴肚子里的还是不是您的,奴不服气!!!!!!!” 祁王冷笑,“本王处理事情还用力服气?以下犯上,诋毁主母,拉出去,祁王府不要这种丫鬟!” 重锦对着祁王道,“阿爹,你再等一等。” “青歌,我也不诬赖你,我一开始也说了,只要你说实话,我就饶你一命,但是你显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既然这样,我也让你死个明白。” 青二娘满脸恨意的看过去,张口就阴阳怪气的说,“小娘子果然是好狠毒的心肠,你我无冤无仇,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挡不到小娘子的路,小娘子何必这么赶尽杀绝……” 重锦也不生气,悠然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心肠歹毒于否还不用你来说,我只问你,莫小郎是谁?” 青二娘浑身一震,口脂完全化开的嘴巴动了动,也没说出什么话来,重锦放下杯子,轻轻的拍了拍手,“我刚刚已经让人去搜你的房间了,就算在来之前已经把东西给销毁了,但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你说我挖地三尺,能不能找到?” 谁也不是傻子,看青二娘脸色灰败,哪里还不明白这个莫小郎是谁。 王妈妈等人看着青二娘,想起自己刚刚还起念头让娘子来养这个孩子,顿时比吃了一百只苍蝇还要膈应人,恨的牙痒痒,这个青二娘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把偷。情生下来的孩子赖在郎君头上,也不怕事发没了小命! 转而又一想,既然做下了这般丑事,被掀开了也是一死,不如趁着事情还未明朗的时候拼一把,成功了从今以后就是荣华富贵,哪怕失败了也不过是一死,这儿青二娘倒是好算计! 青二娘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在得知自己怀了情郎的孩子之后,一开始想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孩子打掉,毕竟在王府做出这种丑事,若是郎君知道了,必定饶不了她,后来却想起来当日的小年宴会时候的事情了,当日她确实想要爬山祁王的床,只是祁王虽然醉了,却也不是让她摆布的人,青二娘只好赤。条条的在床上躺了半宿,早晨给祁王更衣的时候,故作娇羞的把脖颈上自己弄出来的红晕给祁王看,偏偏祁王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青二娘只能跺了跺脚,不敢伸张的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怀了孩子之后,青二娘又想起了这件事,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她仔细问过暗中请来的大夫,怀孕的日子和那日相隔不是太久,不是医术精湛的压根摸出来其中的细微差别,青二娘犹豫了许久,一咬牙决定干了,她也不是一味的傻乎乎的就栽到祁王的头上,她就花了一些钱冲正院里丫鬟打听哪天郎君出去,她心里还是有些发虚,只敢等祁王出去才去光明正大的请了位大夫过来,紧接着就到关雎居来求娘子了。 跟在郎君娘子跟前这么久,脾气也差不多的都摸熟了,娘子就是个糊涂的,又拿不准主意,只要赶在郎君回来之前把让娘子把孩子认下来,等郎君回来,就算心里再狐疑,也已经成了定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下来了。 青二娘想的很好,祁王妃的性子也摸的很清楚,若不是重锦来的及时,说不得祁王妃真的稀里糊涂的就把孩子认了下来。 青二娘怎么都想不到重锦不但搅黄了这件事情,居然连她情郎的是谁都摸的一清二楚,想想刚刚她对她就是在耍猴一样的戏弄,脸上不由的染上的愤恨,脸上却全是惶恐。 重锦不用问也把青二娘的小心思猜了个一清二楚,她倒是挺欣赏青二娘的,不是谁都有胆量办出这样的事情,而且偏偏差点让她办成了,不论时机还是别的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如果不是对立立场,重锦甚至想把她招揽下来当个属下。 不过现在怕是不可能了。 青二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重锦脸上笑吟吟的就知道今天怕是难以善了了,青二娘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心中一痛,她这么铤而走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已经不年轻了,她十六岁被太后赐给了祁王,现在十多年过去了,祁王对她不理不睬,除了宴会就视她为无物,原先鲜嫩的脸也已经老了,就是真的抬个侍妾,府里多大是十几岁的小丫鬟,怎么都不会瞧得上她?她年纪大了,日后再想怀个孩子怕是也不易了,她实在不想就这么孤老终身,才起了这个心思,现在连情郎都被叫破,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青二娘是个狠人,想着既然今天八成没命了,死了也要跟你们添一添堵,身体动了动,被警惕的婆子拉的正紧,青二娘不由冷笑的看着在上面光明正大的展示恩爱之情的夫妻,她最恨的还是这两人,“我就是偷情那又怎么样!郎君看不上我,难道我还不能找个汉子逍遥快活了?说起来这件事还要拜温柔善良慈爱的娘子所赐!我十六岁就被赐给了郎君,太后娘娘明明说的就是侍妾,娘子您偏偏非要拦着郎君不然郎君亲近我等!明明是太后说的侍妾,最后却只是个丫鬟!您觉得你不让我们侍候着就是善良大度是不是?!我呸!我不稀罕!我就是个俗人,我这辈子不想就不想这么死在一个被人遗忘的飞月轩,我也想儿有女,您不让我当侍妾,何必耽误我一辈子?如果真的是善良大度何至于一年到头问都不问一句?我最好的年纪全都扔在了飞月轩那个鬼地方!我不甘心!凭什么!我马上就三十岁了!这个年纪就算出去也只能给人当填房或者小妾!我以后可能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我的一辈子全都毁在你手上了,想来娘子也是怪我们当年挡在了您和郎君之间罢了!娘子果然心机深沉心思恶毒,怪不得当年郎君和莫家小娘子有婚约,勾引的郎君硬是要和莫小娘子毁了婚约……” 青二娘眼看没了活命的机会儿,满肚子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看着找了祁王妃的视线恶毒的让祁王妃打了个哆嗦,尤其是青二娘又提起当年的往事,那件事就是祁王妃心里的一根刺,闻言就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差点晕过去,祁王气的眼前发晕,他下过命令,让所有人都不得在祁王妃面前提这件事,谁知道竟然被这个贱婢提了起来,祁王忙扶住祁王妃,大吼,“给我堵住她的嘴---------” 青二娘看着祁王妃这样子,只觉得心里无限的快意,正要抓紧时间把剩下来的话说下去,突然惨叫一声,“我的孩子---------” 之前青二娘叫了好多次肚子疼,也没出什么事情,婆子本来不以为意,却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低头一看就见青二娘的裙子已经完全被血浸湿了,顺着衣摆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滴着水。 前三个月的怀孕本来就是容易流产,青二娘折腾了这么久,又是哭又是跪,情绪大起大落,就是养的再好也不行,现在果然出事了。 祁王担心气晕过去的祁王妃,也管不了青二娘,气急败坏的对着一旁还愣着的丫鬟吼,“还不快去叫大夫!” 丫鬟急匆匆的赶紧出门去,希望这个时候那个老大夫还没出王府。 重锦看着青二娘绝望恐慌的抱着自己的肚子,刚刚大骂祁王妃的泼辣劲儿全都没了,脸色惶恐,身体摇摇欲坠,偏偏还真死命的抱着肚子,嘴里喊着,“我的孩子---------” 重锦淡淡的移开视线,站起身对婆子说,“拉出去吧,妄图浑摇皇室血脉正,死罪,拉出去给个痛快的死法吧。”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才恭敬的应了声,硬拖着青二娘就出去了,血越流越多,地上上蔓延出一条血痕,青二娘凄厉的声音也被什么堵上了,清风明月没见过这种场面,看着地上蜿蜒的血渍瑟瑟发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其余的人脸色也不太好,她们跟着祁王妃这么久,第一次见着了人命,重锦张口就了结了一条人命,脸色没有分毫的变化,所有人看着她不由的敬畏起来。 这位小娘子以后可不能得罪了。   ☆、第8章 前尘 再说被几个婆子架出去的林嬷嬷,真的是进退维谷,林嬷嬷住的地方离关雎居有些远,关雎居靠近前院,而林嬷嬷所在清风苑和飞月轩离的比较近,几乎都在王府的最后面了,虽然离前面远来些,但胜在清风苑占地面积比较大,里面的建筑的景观比较精致美观,林嬷嬷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是现在林嬷嬷如果不是正在装晕,几乎可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离的远意味着几个婆子几乎要架着她把整个王府走一圈,一路上全是正在忙活的丫鬟小厮婆子,她脸上的鲜红的巴掌印还没消下去,架着她的婆子又是凶神恶煞的厉害,碍于以前林嬷嬷的余威,也没有人敢过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感受着落到身上八卦的视线,林嬷嬷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她在皇宫的时候也没这么丢脸过! 林嬷嬷以前在王府作威作福,虽然还没到胆大包天的地步,但是对祁王妃身边的人也是下意识的看不起,毕竟当主母都下意识的在林嬷嬷面前缩着脖子,在下面伺候更加觉得艰难了,这几个婆子就曾经几次被林嬷嬷下了面子,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儿,相互挤眉弄眼一番,也不抄近路,哪里人多,就架着林嬷嬷往哪里走。 好不容易到了清风苑,几个伺候林嬷嬷的小丫鬟早早得了消息,惊慌失措的过来,看着昏迷的林嬷嬷手足无措,脸色煞白,几个在林嬷嬷面前最得她喜欢的丫鬟早早的随着她去了关雎居,重锦没发话让她们离开,她们也只能着急的呆着不敢离开,现在只是几个不太受重视的小丫鬟,几个婆子也不会轻手轻脚,粗鲁的问了几句,就把正林嬷嬷弄进了卧室,故意用力的丢在床榻上,林嬷嬷疼的呲牙咧嘴,嘴巴都要气歪了,偏偏还不太敢动弹。 其中一个穿着褐色褂子的婆子故意大声说,“林嬷嬷惹怒了小娘子,小娘子命人罚她十个巴掌,林嬷嬷身子骨老了,不中用了,只挨了一个就晕了过去,小娘子仁慈,宽容她醒了之后再领其余的九个巴掌。” 几个丫鬟煞白着一张脸,半响,其中一个穿着水绿色衣裙的小丫鬟壮着胆子往前几步,对着婆子们道,“几位妈妈要不要先坐下喝口水?我这就去给你们沏茶。” 还是那个婆子,轻蔑的看了下小丫鬟,以往林嬷嬷面前的大丫鬟对着她们也敢趾高气扬的,现在风水轮流转,婆子别提多神清气爽了,拂了拂袖子上没有的灰尘,抬起下巴,已经布满了细纹的脸上满是轻蔑,“不了,小娘子还等着我们回去汇报呢,等林嬷嬷醒了之后记得去关雎居报个信儿,我等好召集整个王府的人,还是小娘子说得对,现在王府里有的人就该给紧紧皮,看着林嬷嬷警醒警醒,知道没大没小以后以后是个什么境况!” 几个婆子走路都带风,面前笑容的回了关雎居,经过这一小会儿,林嬷嬷受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府,想想前几日还前呼后拥的林嬷嬷就这么被架了回来,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就是被小娘子吩咐打的,不由的警惕了些,林嬷嬷还是太后赏的呢,小娘子说打就打,何况是她们这些完全没有后台的?确实如王妈妈所想,丫鬟小厮心里都想着,小娘子做事确实缺乏些宽容,有些苛刻了,但是谁也胆子说出来,因为就怕自己是下一个林嬷嬷,在林嬷嬷身上,十个巴掌就了结了,落到她们身上,说不得半条命就这么去了。 一时间,不论是丫鬟小厮还是婆子,做事都麻利了不少。 等几个婆子走了之后,被扔在床榻上的林嬷嬷捂着胸口醒了过来,她原先梳好的发鬓早已经乱了,被遮盖的很好的白发全都露了出来,脸肿的高高的,加上深深的法令纹,嘴角下撇,和平日里的春风得意相差的不是一个点半点,整个人老了有十多岁,身体佝偻着,看起来极为吓人,咽了下口水,那个水绿色衣裙的小丫鬟忙过来扶她,口中惊呼,“嬷嬷,您醒了,我去给你端杯水。” 另外的一个青色裙子的小丫鬟也不甘示弱,不等绿裙子的丫鬟起身,蹬蹬的跑到圆桌上拿起倒扣的茶杯就倒了一杯水,端着水就跑过来,林嬷嬷伸手夺过茶杯,却没有喝,劈头盖脸的就泼了青色裙子的丫鬟一脸,绿裙丫鬟的挨的近,脸上虽然没有溅上,裙子却是湿了一大片,青色裙子的丫鬟吓了一跳,感受到脸上的不停的往下滴水,吓的立刻跪下,“林嬷嬷……” 绿裙丫鬟的手也在哆嗦,林嬷嬷反手就把手里的瓷杯扔到了地上,一巴掌扇了过去,冷眼看着绿裙丫鬟,“嬷嬷我很可怕么?” 绿裙丫鬟整个人都要傻了,脸迅速的肿了起来,比林嬷嬷的脸看着吓人多了,强忍着颤抖,吐出三个字,“不、不可怕。” 林嬷嬷满肚子的火气,对着重锦只能忍了下来,对这群小丫鬟就没那么大容忍度了,只想着把那股邪火发出来,见绿裙丫鬟哆哆嗦嗦的样子,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露出一个阴郁的笑,“没出息的东西!嬷嬷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居然半点长进都没有!”手指带着的戒指不小心划过绿裙丫鬟的脸,锋利的边缘立刻在娇嫩的脸上划了了一道伤口,血色立刻就渗出来。 绿裙丫鬟快要吓傻了,林嬷嬷虽然平常对她们也不是很好,但是也没有这么动手打骂过,尤其是现在这林嬷嬷眼底的阴沉几乎要溢出来,吓的绿裙丫鬟结结巴巴的怎么都说不出来话,两边的脸肿的厉害,伤口也火辣辣的疼,被吓的也不敢去摸脸到底怎么样了,就这么愣在原地。 最后一个没抢到前面的小丫鬟看着她们的惨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心又紧紧的提了起来,紧张的低着头瞄着林嬷嬷。 林嬷嬷想起刚刚那几个婆子嚣张的样子就气的心口疼,伸手揉了揉心口,恨恨的对着那个被泼了满脸水的丫鬟道,“还不快再去倒杯水!那么冷的水也敢端上来!” 青裙丫鬟忙不迭的转身去外面端一壶水。 等林嬷嬷折腾的喝完水之后,在背后搁了软枕歪着床榻上想着怎么挽回面子,三个丫鬟就战战兢兢的站着半点不敢动弹,绿裙丫鬟最难受,脸上的疼的几乎麻木了,耳朵还些嗡嗡的作响,惊恐全都化为害怕,碍于林嬷嬷还不敢先行下去,她看不到脸的情形,心里比刚刚还要惶恐,如果那道伤口全都留了疤,她这辈子就毁了。 正在绿裙丫鬟惊恐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着急的,“嬷嬷,您怎么样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正是林嬷嬷面前的红人之一,果然,随着这个声音没多久,帘子就被人掀开,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急匆匆的走过来,手上的还拿着一个小白瓷瓶,看也不看如临大敌的三个小丫鬟,就走上前,动作熟练的走到林嬷嬷面前,给林嬷嬷细微的调整了姿势,心疼的看了下林嬷嬷脸上的巴掌印,“嬷嬷,这是您上次赏给我的药,我没舍得用,正好拿给你来用,要我说,小娘子实在是太狠毒了,竟然对您下这样的狠手,您好歹也是太后赐给王妃的……” 林嬷嬷看到这个丫头手里的瓷瓶还是很欣慰的,现在听她这么说,在宫里养成的警惕还没有完全消失,一把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冷冰冰的看了下三个小丫鬟,“这里没你们什么事情了,你们先下去吧。” 绿裙丫鬟忙不迭的出去,顺手又关上门,绿裙丫鬟终于可以碰自己的脸了,肿的太厉害了,稍微碰一下就疼的厉害,青裙丫鬟摸了把自己的脸,衣襟已经湿透了,顾不得这些,担忧的看着绿裙丫鬟脸上那长长的一道血痕,“阿月,你还是去看看大夫吧,这么长的伤口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阿月忍痛的点了点头,一直强忍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正想说话,就听里面传来林嬷嬷阴狠的声音,“……等着瞧吧,总有她好看的!” 三人一惊,顾不得说话,忙又走远了些。 *** 祁王妃只是气晕了过去,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又开始哭,拽着祁王的袖子就开始抹泪,呜咽的对着祁王道,“是妾不好,是妾当年对不住莫姐姐,还让郎君受我连累,被人这么说道……” 祁王怎么惹得她这么说下去呢,一把握住她的手,“阿兰,你这么说岂不是让我伤心么?要说错也是我的错,是我当年考虑不周,才让你现在还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现在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阿锦都这么大了,咱们何必再说这些事情?” 两个加起来年过半百的人互相深情的说着情话,如果不是两个人长的都是水平线之上,那就是伤眼睛。 重锦偏开视线,对以前她们之间的爱恨情仇真的不太感兴趣,只是从一些婆子之间的只言片语之中知道了些当年事情的经过。 容貌冠绝京城十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祁王,风采风流,洁身自好,往来之人皆是才名赫赫之辈,不知道是多少贵妇心中的最佳女婿人选,最后被深的皇帝宠爱的莫贵妃相中,求圣人做主把娘家侄女莫小娘子许配给了祁王,祁王性情温和,既然是圣人做主,莫小娘子人也不坏,他也就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但是后来祁王和一众好友出外踏青,遇到了祁王妃,祁王从此开始神不思蜀,请众位好友打听出来祁王妃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 祁王妃当年刚刚及笄,生母早逝,继母冷淡,眼前的出现了一个才貌双全深情款款的男子……   ☆、第9章 前因 接下来如果祁王祁王妃从此相忘于江湖这件事也至多就是各自心中的那颗朱砂痣,明月光,各自结婚生子,再无相干。 偏偏就是祁王他脑当时脑抽了,居然跪求皇帝要求退婚。 莫小娘子得知后差点找了根绳子吊死,莫贵妃消息迟了一步,得知自己侄女差点就这么死了,气的当场打碎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白瓷茶具,稍微收拾了一些,就抱着她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公主哭着求圣人给她做主,给她侄女儿做主。 这件事本来就是祁王理亏,皇帝再偏着自己的儿子也不能不顾着莫小娘子这个无辜的人,更何况还有如花似玉的莫贵妃在耳边吹耳旁风,一时间左右为难,干脆的让太后去调解调解,自己装作哑巴什么都不知道。 莫家当时即便还没有现在这么显赫,正处于上升期,莫小娘子的阿爹正好爬上了从三品的位置,比起同位置的人年龄了很大的一个年纪段,可谓是年少有成,胞姐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小女儿又和皇子联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之后,莫大人不干了。 祁王妃从从身份上来说,虽然也算是侯府小姐,但是已经没落了,父辈没有一个有出息,同胞哥哥又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本来就单薄的侯府也只剩下个空架子了,继夫人出生商户,嫁妆给力,钱财是不愁了,只是侯府已经彻底退出了京城最顶尖的社交圈,和如日中天的莫家没得比。 莫大人找祁王妃一家老小的茬,侯府也只能受着,继侯夫人这个时候也不干了,她也有儿子啊,儿子在学堂被欺负了,委屈的过来抱着继侯夫人的腿哭诉,继侯夫人的心肝都要化了,这就是她半辈子的倚靠啊! 侯爷被为难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反正没什么感情,换到儿子身上就不行了,祁王妃左思右想之后抓紧时间给祁王妃定了亲,门户不高不低,家庭关系也不算复杂,小郎君长的也不难看,人也知道上进,行了,就他吧,继侯夫人想,我也算对得起你了,我嫁妆丰厚,也不贪图你娘的嫁妆,全都给你做陪嫁,我再给你添点,你未来的夫婿人也也算是不错,我反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古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的父母给儿女定了亲事,旁人自然是没有质疑的余地,祁王妃虽然伤心,但是也不能违逆父母,乖乖的在家里备嫁。祁王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去求皇帝,为此彻底得罪了莫贵妃还有莫家,祁王自然不肯这么轻易的放弃,祁王是个大才子,还是个相当有名的大才子,祁王为了祁王妃退了莫小娘子的亲事,几乎所有的责难全都跑到了祁王妃的头上,对他倒是很是宽容,朋友最多说他几句年少风流,祁王就在这个时候呼朋唤友的办了场宴会,邀请的还有那个和祁王妃订了亲的小郎君。 在宴会上,祁王再次大放光彩,这次他做了一首七言绝句,句句恳切,字字情深,他想要表白的对象也让在座的公子狂生心知肚明,那个和祁王妃订了亲的小郎君刚上京城,对这件事还不太清楚,但是经过了这件事,再不明白也明白了,其后祁王和诸位公子一起饮酒作乐,投壶双陆玩的不亦乐乎,只有那个可怜的小郎君如坐针毡,等宴会散了迫不及待的就回了家中,隔日小郎君的母亲就上门退亲了,退亲的理由还是比较委婉的,只说小儿生了一场病,不知何时是好,不能耽误了侯府的小娘子。 继侯夫人当时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祁王妃知道后,趴在床上又哭了一场,继侯夫人更不待见她了,之后破罐子破摔的想,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不管了! 就是这个时候太后把祁王妃召进了宫,太后苦口婆心的劝了祁王几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祁王就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太后对这个孙子从来都是淡淡的,这次不过是看在圣人的面上来说上几句,见祁王听不进去,太后干脆的就曲线救国,把祁王妃喊了进来。 太后对祁王妃就没有祁王那么来的耐性了,刚进宫就被太后晾在外面,来了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这个时候听闻了消息的莫贵妃和莫小娘子也来了,看看迷的祁王一副非卿不娶的祁王妃到底是如何的貌美如花,倾国倾城。 如果祁王妃样样胜过了莫小娘子也就罢了,但是偏偏不论是家室外貌仪表,样样都不如自己,心高气傲的莫小娘子当场就刺了几句,莫贵妃一片好心保媒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还被弟弟埋怨,侄女还差点香消玉损,莫贵妃也忍不住的刺了几句。 祁王妃嘴巴笨,她最擅长的技能就是哭,莫贵妃和莫小娘子都是身经百战,祁王妃受了几句,眼泪滚滚而下,顺着腮溅到地上,越流越急,莫小娘子气的头发蒙,我好好的亲事被你搅和成这样了,我没打你没骂你,用得着这么反应过度么?偏偏这个时候得到消息不太放心祁王来了。 一方是自己的心上人,楚楚可怜,娇弱无比,另一方是气势汹汹的莫贵妃和莫小娘子,祁王心里偏到哪里都不用细说。 结果就是莫贵妃气的脸色发白,带着莫小娘子就跑到圣人面前也去哭,求圣人给她做主,这门亲事她们不要了! 本来莫贵妃还不想放弃祁王,想着只要能把祁王妃这件事给解决了,莫小娘子平平安安的嫁过去,不信还笼络不住他,现在看来,这门亲事绝对不能要! 太后本来就是想给祁王妃一点教训,让她知难而退,最好把这件事抹平了,谁知道后面的发展实在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太后看着深情款款的祁王还有还在掉泪的祁王妃,额角疼的厉害,无力的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莫小娘子还是退婚了,圣人拗不过祁王,本来对这个儿子也没报太大的期望,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好好的妻族强大的媳妇儿不要,偏偏要个完全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的媳妇儿,圣人摇了摇头,干脆的答应了祁王的请求。 之后莫小娘子也顺利嫁人了,退婚的事情对女方伤害最大,可惜莫小娘子父兄很争气,莫贵妃又很得宠,知道情况的也知晓这事跟莫小娘子没什么关系,所以提亲的人也不少,莫小娘子也顺利嫁出去了。 本来这事情如果就这么过去的话,祁王祁王妃也不至于作为第一位就藩的王爷被圣人赶到了封地了。 莫贵妃被祁王扫了这么大一个面子,心里自然不痛快,自从皇后薨了之后,谁还没让她这么不痛快过,等祁王成亲,祁王妃顺利怀孕之后,莫贵妃觉得机会终于到了,非常体贴的给太后建议,祁王身边只有祁王妃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位还空着,祁王妃身体有孕了,是不是要纳个侧妃? 莫贵妃也没有拐弯抹角,谁都知道她看祁王夫妇两个人不痛快,太后也知道,太后也被膈应的不成,圣人让她好好的处理这件事的,结果被办成,想着怀孕了纳个侧室也理所应当,就把祁王妃叫了进来,跟她好好的说了几句。 太后本来也是好意,莫贵妃看你们不痛快,你纳个门第不高的让她出口气这件事面子上也就过去了,谁没个侍妾什么的呢?祁王妃当时诺诺的答应了,脸色苍白的回了祁王府,当天晚上就见了红。 祁王看着虚弱无比的祁王妃,整个人脸都白了,当夜求见太后,说他心里只有祁王妃,其他人什么都入不了眼,现在他媳妇儿怀孕了,身体不太舒服,您就不要折腾了好吧? 太后:…… 圣人都没这么顶撞过太后! 太后当时气的头晕眼花,什么话都没说就让祁王出去了,谁知道转头太后赏赐下来两个教养嬷嬷还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宫女。侧妃也是要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好,现在看着估摸着也没有哪家小娘子敢嫁进去。 祁王妃看到四个如花似玉的宫女,再次见红了,还要撑着病歪歪的身体进宫找太后谢恩,祁王妃的表面功夫在太后和莫贵妃面前实在不过关,嘴里说着谢恩的话,眼泪就掉下来了。 太后和莫贵妃心里很复杂,她们就是要找祁王妃的不痛快,但是看着祁王妃面色憔悴一副凄风苦雨饱受摧残的样子,和她们期待的完全一样,她们又觉得浑身不对劲。 太后看着她哭丧一样脸就觉得心脏受不了,挥挥手,表示你还是回去养胎吧,以后不用来请安了。 祁王妃回到王府,就开始病歪歪的再也起不来了,御医说心思郁结,再不小心调养,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祁王再次热血上来,跪求太后把赏赐的四个宫女收回去,说话比上次还不客气。 事事顺心的太后被这么顶撞,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圣人得知后大怒,宫女非但没有收回来,圣人罚祁王抄了二十遍孝敬,闭门读书,等祁王妃生下重锦之后,就勒令他带着妻女就藩去了。 大概是祁王就藩让圣人想起来其他的儿子年纪也大了,都该去就藩了,大手一挥,所有成年的皇子都去就藩吧。 其他的藩王:…… 重锦拼凑起来事情经过之后,对自己整天恩爱的不行的父母顿时感觉复杂了不少。   ☆、第10章 蜀州 祁王妃长在闺阁当中,继母对她面子上过得去,无人细心教导,成为现在这样子,重锦也能理解,只是所有皇子都是皇帝亲自指定的老师,可以说所受的教导和接触的人几乎是重叠的,能把一件事办成这个样子,被太后和圣人厌弃扔到蜀州…… 值得一提的就是,祁王原先的封地是在茂州,虽然比不得人杰地灵的丰州,也算是在十三个州之内排行中上的了,每年的所教的赋税也算排行在前。只是在祁王携带妻女去封地之前,不知道怎么的,圣人最小的胞妹宁城长公主突然冲到皇宫,在圣人面前大发雷霆,说祁王妃不把她放在眼里,祁王竟然也对她不敬,圣人最为疼爱这个最小妹妹,祁王只是他十几个儿子当中不怎么受重视的一个,站在谁那边根本不用想,在赴藩之前,圣人临时给祁王改了封地,扔到了各个民族混居的蜀州,山多水多人少,每年赋税排行倒数第二。 祁王的封地在蜀州的东南方,封户三千,重锦和祁王等人现在住的是蜀州的州府锦官城,封地祁王只派了一位心腹去管理,三年来,重锦知道祁王至今还未去过自己的封地一次。 重锦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几个粗壮的婆子把一桶桶的热水倒到木桶里,夏至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来新的衣服,清风明月在后面给重锦把梳好的发鬓上的钗环撤下来,黑锻一样的长发慢慢的披散了下来,烛火透过层层的宫纱把外面的窈窕仕女映的端庄美丽。 三年前因为是久病,长发还是又黄又少,三年前的大病之后,不但是身体,就是头发也慢慢的变好了,现在既黑又亮,牙梳放上去可以从头滑到最下面,清风进祁王府的时间还不长,没次给重锦梳头发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多看几眼,梳头发的时候也是小心再小心。 等收拾好了,重锦站起来,让她们宽衣,自己坐进了浴桶,夏至温柔的给她浇水,重锦懒洋洋的应了声,调整了下姿势,趴在浴桶上,思考日后再怎么办。 藩王无诏不能入京,这么多年过去了,圣人也没让祁王回去去,重锦估摸着日后除非圣人驾崩新皇登基,不然回去的可能不大。 不回去也好,莫家现在如日中天,莫贵妃说出的十三皇子几乎和太子的两足鼎立,太子不得圣人喜欢,这不是什么大新闻了,十三皇子是唯一一个成年后还留在京城的成年皇子,从这里面就可以看出圣人对十三皇子多么的喜爱。 莫家,莫贵妃,乃至被气到的太后,圣人,宁城长公主对祁王的印象都不好,还有一群被连累一起就藩的藩王…… 重锦无奈的揉了揉额角,能把掌握权势的那一堆人都得罪了个遍,她阿爹也是非常的了不起。 现在看来,呆在锦官城比京城形式有利多了,毕竟整个蜀州境内,祁王是名义上身份最高的人。 就是为人处事有些差,想必凭借着身份也没有人敢太造次吧? 等第二日,重锦把管家叫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管家是个笑呵呵的中年人,祁王长的好,对周围侍候的人第一个要求就是也必须长的好,所以管家虽然已经年过不惑,依然风度翩翩,相貌堂堂,不论是长相还是身形都保养的不错,嘴巴上留着两缕飘逸的胡子,再加上制作良好的衣裳,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先生。 管家第一次见到这个整日在院子里不怎么出门的小郡主,不敢多看,只瞧见重锦嫩黄色的对襟襦裙之后,就低下头给重锦问好。 重锦也喜欢长的好的人,这点倒是和祁王如出一辙,对管家的形象很满意,看了一眼之后,就客气的道,“胡管家先请坐。” 胡管家忙客气的回了声,“不敢。” 昨日事情闹的那么大,青二娘被灌了堕胎药之后扔回了院子里,一路上不知道不知道遇到了多少的婆子丫鬟,还有在后院向来说一不二的林嬷嬷也被这位小郡主当众赏了嘴巴子。今日一大早就有小厮过来说小娘子有请,胡管家顿时有点忐忑,不知晓这位小娘子到底要做什么,现在就有些如临大敌。 重锦是想着了解下王府现在的状况,祁王府现在并不是太好,这件事没有人跟她明说,而是从一些细节上看出来的,清风明月算得上她身边得用的丫鬟了,衣服都是半新的,钗环也就来回那么几个,更多的是带着绢花,若是清风明月是被克扣的,那祁王妃的的分例可没有人敢克扣,重锦记得三年前她阿娘每次过来见她的时候几乎都换了一副钗环首饰,而近一年来,头上的带的钗环就要重复了些。 重锦也没有明说,而是闲话家常一样的看着胡管家,“我这次找胡管家过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上个月不是连续下了几个月的雨么,我那院子里有几间屋子漏雨了,当时想着跟胡管家说一声找几个匠人来修一下,只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少,事情太多,一时间没有忙过来,一直忘了跟胡管家说一声,这次我想起来了,就让胡管家跑一趟。” 胡管家放松了下来,也没有那么紧绷了,低着头看着地毯道,“这件事是我不是了,一点都没有察觉,这点小事居然还劳烦小娘子,实在是罪过,我改日就找几个匠人来给小娘子修葺一下,不过手艺好的匠人许是没有合适的时间,小娘子您看是先找几个普通些的匠人把活先干了,还是再等几日等匠人把手头上的活计做完了再来做?” 重锦抿唇笑,“这事不着急,既然要修葺,那就把整个王府好好的休整一下吧,我看王府好多地方都败落了,不要说漏雨了,院子里面都要长草了,还有花木什么的我昨日就瞧见不少都枯萎了,因为这些看着都萧条了不少,是不是把整个王府都休整休整?” 胡管家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开始紧绷了,额头上冒出来一点的冷汗,为难的看着重锦,“小娘子,这件事事关重大,是不是要向娘子和郎君请示一下?” 重锦奇怪的反问,“阿爹让你掌管府中事物,对你倚重非常,府中的大小事务都过于你手,这件事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你难道见过一王府败落的还不如一般的官宦人家?这种事情还让我还提醒,这本就是你的失职,我现在让你补救,并未追究你的过错,你竟然还这般推诿,是不是掌管府中事物久了,连我的话也不放在眼里了?此事确实事关重大,不过却是对你而言,对阿爹阿娘来说这就处住的地方,你身为管家,为主子一家打理好一应事物是应当的事情,这就是大事!阿爹每日忙碌,哪里心思去过问这些事情,这是我会禀告阿娘一声,胡总管尽管去做好了,我保证阿爹阿娘不会追究胡总管的失职之过。” 胡总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重锦已经说完了一长串,拿起放在一旁的茶盅,掀开茶盖就开始抿唇喝水,一副谢客的样子。 胡管家额头上的冷汗越发的多了,他的意思不是这个啊,他是想说修葺整个王府涉及了大量的钱财支出,他无法做决定,只能交给郎君做裁决,谁知道重锦这通话,不紧不慢,也不严厉,甚至还带着一些笑意,似乎心情不错,只是这番话说的太过于流利,胡管家既不敢打断又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打断,等这番话下来,他已经成了一个尸位素餐辜负了郎君倚重的无能人,只能按照小娘子的吩咐去做,不然就是大过之后又犯大错。 胡管家抹了把汗,心道果然是收拾了林嬷嬷的人,从里面就能听出来小娘子果然是个厉害的,就是尚未满十岁也不能小瞧了去,只是小娘子到底要做些什么?难道真的要修葺整个王府?还是想借故敲打试探他?还是真的是一时心血来潮? 胡管家斟酌了下用词,苦着脸着急的站起身弯下腰,“小娘子……” 为难的停顿了下,低头看着小娘子的裙子下面露出来的脚尖,正是刚做出来的锻履,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莲叶,是现在锦官城里最时兴的花样,单单这双鞋就价值不菲,也可见小娘子在府中受宠的地位。 胡管家一副为难的样子,善解人意的点的就主动问了,偏偏重锦什么话都未问,只是催促他,“胡管家,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快去让人联络匠人吧,这日头看着还好,这几日内应该不会再下雨,只是再过几天就不好说了,上次阿爹送我的书画被溅湿了几幅,这次再漏雨我怕阿爹知道毁了那么多幅字画会生气的,到时候胡管家指不定也吃挂落。”   ☆、第11章 丫鬟 胡管家苦着一张脸走了,重锦把杯子放到桌上,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还是太弱,养了三年,也不过是刚原本的病根给养好了,只是孱弱的体质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 重锦琢磨着是不是该把锻炼身体的计划早日提上来,身边侍候的人也要早日开始训练了,重锦想了想,对着夏至说,“你去把林嬷嬷喊过来。” 经过了林嬷嬷青二娘这件事,夏至对重锦彻底的拜服了,重锦说什么她做什么,这让她去把林嬷嬷叫过来,夏至也耽误,吩咐了清风明月一声,自己就亲自去清风苑找林嬷嬷了。 夏至进王府的时间比较早,清风明月是刚买来没多久,规矩还都不太懂,见夏至走了,明月好奇的对问重锦,“小娘子,你为什么又要叫林嬷嬷过来啊?我看小娘子根本不喜欢她啊。” 重锦随手拿起放在一盘的扇子在明月头上敲了下,“以后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谁说我不喜欢林嬷嬷了?太后赏的,自然是个伶俐人儿,我自然喜欢的很。” 那扇子是玉质的,敲在头上一痛,明月下意识的捂住额头,重锦轻轻的摇了摇头,规矩真的不过关,还有些口无遮拦,必须要尽快的梳理下王府了。 明月被敲了一下,虽还不太明白,但也有几分察言观色的影子了,见重锦似乎不太开心,忙放下手,站直身子做规矩状。 重锦拿着扇子在手心敲了敲,琢磨了下,若有所思的问道,“我记得太后娘娘赐下了两位嬷嬷,我只见过了林嬷嬷,不知道那位嬷嬷在哪?平日里做些什么?” 明月生性活泼点,嘴巴还甜,和大部分的丫鬟婆子都搭得上话,本来刚刚还有些害怕是不是自己多嘴了,现在见重锦发问,见清风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忙道,“据说杜嬷嬷不喜欢热闹,前些年的时候在明光寺请回来一尊菩萨之后,就一直潜心礼佛,几乎没怎么出过院子。” 重锦哦了声,明月见重锦有兴趣,就把打听过来的八卦一口气全说了出去,相对于林嬷嬷的高调,这位杜嬷嬷才真的是异常的低调,据说,除非每年逢年过节,杜嬷嬷几乎从来不出院子,和一直养病的重锦一样深居简出,不特意的去打听,几乎要忘掉这个人了。 重锦饶有兴趣的道,“潜心礼佛?” 明月欢快的点了点头,重锦道,“你去把她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情请杜嬷嬷去办,若是现在不方便,这几日让杜嬷嬷自行找个时间过来一趟就行,我随时有空等着她。” 明月出去没多久,夏至就带着林嬷嬷进来了,林嬷嬷是第一次进这个院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所有的花木都打理的很好,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只是有些空旷,走了这么一段路也没瞧见一两个人。 林嬷嬷的脸还没消肿,祁王妃院子里的婆子几乎都被林嬷嬷挑过错,这次逮着了机会哪里肯这么轻易的放过,等得知林嬷嬷醒了之后的消息,毫不含糊的就召集了不当值的丫鬟婆子,当着上百号人的面,林嬷嬷被狠狠打了九个巴掌,扇她巴掌的那个婆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噤若寒蝉的丫鬟婆子,得意的转达重锦的话,“林嬷嬷在小娘子那里犯了大错,小娘子仁慈,只赏了顿巴掌,以后你们可得警醒着点,以后哪个还敢像林嬷嬷一样的没规矩,可不就是一顿巴掌就放过的事情了。” 林嬷嬷被打的头晕眼花,两颊高高的耸起,感受着下面各种异样的视线,羞愧欲死,这比她想象的还要丢脸!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面子,日后恐怕再难服众,几年下来经营的权威估计也没剩下多少了。 林嬷嬷的心都在滴血,等打完之后,脸上的阴沉怎么都遮不住了,幸亏脸肿的高高的,看不清楚,等到了屋里,林嬷嬷又砸了几个杯子,抹了药膏,到现在脸上的青肿都没有消下去,看到夏至过来,正在端着茶杯的手哆嗦了下,差点没端住,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挤不出来,只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句,“小娘子又有什么事情?” 夏至看着林嬷嬷脸上惨不忍睹的样子,略微迟疑了下,不过想起重锦,又坚定了起来,客气的对林嬷嬷欠了欠身,公事公办的道,“小娘子有事请嬷嬷去一趟长乐苑,若是嬷嬷没有其他的要紧的事情,现在是否可以动身了?” 林嬷嬷心中警觉,嘴角动了动,牵动了伤口,疼的差点呲牙咧嘴,强行忍住,勉强笑了笑,“阿夏前面带路吧,我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小娘子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我哪里敢耽误?!” 这么阴阳怪气的话夏至就当没有听到,在前面给林嬷嬷带路,一路上,林嬷嬷拐弯抹角的套话,问问小娘子到底是找她做什么,说句实在话,林嬷嬷真的被这一顿巴掌打的有些怕这位小娘子了,理智告诉她,一个还没满十岁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她还是心里发憷,见到长乐苑三个字,她就觉得脸颊斯斯的疼。 重锦这会儿正在吃点心,锦官城里新做出来的花样,有点酸,有点甜,吃到嘴里,仔细的嚼上几下,那清淡的酸甜味道就浓郁了起来,没一会儿那浓郁的味道最后只剩下舌尖那一点点的甜,好像刚刚唇齿之间的甜味都是海市蜃楼一般,重锦对这份点心赞不绝口,接连吃了好几块。 等林嬷嬷过来的时候,重锦刚好吃完最后一块,拿过手帕擦了擦嘴,拿起旁边温度适宜的茶水喝了口,纤长的手指几乎要和温润的白瓷化为一体,看不出分别,见着了林嬷嬷,冲着她笑了笑,精致的脸上全是笑容,林嬷嬷的腮帮抖了抖,冲着重锦行礼,“见过小娘子。” 重锦也不为难她,让她站起来,慢悠悠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水,眼睫垂下,把眼里里的心思遮掩的点滴不剩,林嬷嬷站了一小会儿,没等到重锦说话,明月还没回来,清风和夏至不是多话的人,低着头等着从重锦的吩咐,林嬷嬷的额头上渗了点汗水,不敢去擦,试探的开口,“不知道小娘子找我什么事情?” 重锦抬起头来,“我就是找嬷嬷说几句话,嬷嬷掌管府中事物那么久,劳苦功高,把府中的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嬷嬷功不可没。” 林嬷嬷听重锦这么夸奖,也没有放松下来,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一些,顾不得抹,“小娘子说严重了,这是我分内的事情,哪里敢提什么劳苦功高。” 重锦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心道,现在才算有些老实了,如果不是那一顿巴掌,现在指不定又开始耍起威风来了,面上还是淡淡的笑容,“我一向实事求是,嬷嬷的功劳我记得,只是昨日的情形特殊,嬷嬷也有些失了分寸,我不得不罚了嬷嬷,想必嬷嬷不会在心里怪罪我吧?” 林嬷嬷扯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敢不敢。” 不敢怨,不是不怨。 重锦也不计较,寒暄过了之后就切入正题了,“我这次来呢,是有两件事让嬷嬷去办。” 见正题来了,林嬷嬷忙打起精神,“何事?” 重锦突然转了下话题,“昨日几位妈妈送嬷嬷回去的时候,说是清风苑里还有三个丫鬟,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昨日跟着嬷嬷过来的就有三个了吧,算起来,不算是小厮,清风苑也已经有了六个丫鬟了吧?” 林嬷嬷眼皮子一跳,没有接话。 重锦慢吞吞的说着,“嬷嬷你看,我院子里统共才有三个丫鬟,打扫的婆子也是从阿娘院子里调过来的……” 林嬷嬷当机立断的道,“这是我的疏忽!往日娘子对长乐苑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不让我插手,娘子不管事之后,我竟然也忘了,是我的疏忽,我改日就去娘子那里请罪,本来该是今日就去的,只是脸上伤势尚未愈合,不敢惊扰了娘子。”小娘子身边都只有三个丫鬟,她身边大大小小的人都有十几号,可不是把把柄送上去么?林嬷嬷后背瞬间就被浸湿了,心道,不会又要赏她一顿巴掌吧? 重锦轻笑了声,“此事不怪嬷嬷,原本就是我跟阿娘说把院子里人遣散的,养病的时候,人多,我嫌闹的慌儿,现在病好了,人少了,就觉得空旷的很,而嬷嬷事务繁忙,一时间忘了也是情有可原。” “我请嬷嬷办的两件事当中第一件事情就是,我想给长乐苑添几个丫鬟,也不用从各处抽调了,等改日嬷嬷寻个熟悉的牙婆过来一趟,把孩子都打扮齐整了过来让我看看,我选几个顺心的。”   ☆、第12章 杜嬷嬷 这件事情轻巧,林嬷嬷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本来还在猜测这次让她过来,是趁机拿回她的管家大权,听小娘子的意思是还让她管家? 确保了这一点就好了,林嬷嬷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只是脸上大的青肿让她的往日看着慈祥的笑容扭曲了几分。 重锦,“这第二件事就是青歌的事情了。” 林嬷嬷脸上的笑容又僵掉了几分,干笑的道,“这件事也是我的过……” 重锦这次毫不客气的道,“这件事确实是林嬷嬷的错!” “青歌是王府女眷,虽然不是阿爹的妾室,但是做下这样的丑事对王府的影响也不好,后宅食物一向是嬷嬷掌管,出了这么大事情,嬷嬷的要负主要的责任,昨日我体谅嬷嬷,没有当面再次问罪,给嬷嬷留了体面,俗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王府这么大,若是没了规矩就乱了套了,这件事也不能无声无息的就这么过去,嬷嬷您总要给我阿娘一个交代。” 听重锦轻描淡写的说“留了体面”,林嬷嬷差点把一口银牙给咬碎了,当着整个王府百多号人的面扇了九个巴掌,这叫留了体面?! 林嬷嬷僵住脸道,“青二娘一向是乖巧听话的,也不怎么出现在人前,我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办出这样的丑事,那货郎看着倒是个憨厚孩子,没成想竟然是个心黑的,若是当时知晓他是这么一个黑心肝的,我就不该把他带到娘子面前来……” 重锦有些不高兴了,思忖着林嬷嬷受到的教训估计还不够,自从进来,话里话外就一直推诿,一直把责任推到祁王妃身上,她阿娘有些事情确实做的不够好,但是也不能是仆人推卸责任的借口。 那个莫小郎确实祁王妃要求见的,现在大昭朝,天下太平,繁荣昌盛,西域前来朝见的人络绎不绝,北方的胡人也开始南迁,从各国带来了不少的稀罕玩意儿,更有胡人被大昭的繁华吸引,在大昭定居了下来,和汉人繁衍子嗣,所以现在穿着鲜艳的绸衣,人高马大的胡人并不少见。随着混杂的人越来越多,传入大昭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坊市的界限已经没有开国初那么鲜明了,在锦官城的坊市处直接划出来一大片地方,设立了一个藩坊,里面专卖从西域传来的东西,各种香料珠宝屡见不鲜,不少的人都愿意进去淘几件新鲜的玩意儿,只是坊市太大了,从东到西,一天也逛不完,这种送货的货郎就应运而生了,每隔几天就带着坊市中的那些新鲜玩意走街串巷的推销给那些娘子和小娘子们。 祁王妃不怎么爱出门,这个货郎就是林嬷嬷推荐给祁王妃的,祁王妃对莫小郎货箱里面的那些东西却是很感兴趣,没隔上一段时间就把他过来一次,没成想莫小郎居然暗度陈仓,和飞月轩的青二娘勾搭上了。 莫小郎来一次祁王府,自然不单单服务于祁王妃,王府里有几个闲钱的,对他的东西感兴趣,都可以来看看,青二娘就是在这里买过一些香料,和莫小郎就熟悉上了。 林嬷嬷的意思就是莫小郎能有这样的机会都是祁王妃给的,若是没有祁王妃亲口应许他可以来,她哪里敢放他进来? 重锦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确实不该,那么多的货郎,嬷嬷难道就不该调查清楚货郎的背景之后再把人带到王府么?我阿娘事务繁忙,这些小事自然无暇注意,林嬷嬷既然管理后院,难道不应该早早的注意到了么?” 重锦不高兴了也没掩饰,话里本来就不多的几分笑意立刻又减少了几分,冷淡的一听就让人觉出她不高兴来。 林嬷嬷自然也注意到了,又欠了欠身子,“是我的……” 重锦更不高兴了,“我喊嬷嬷来并不是听嬷嬷不停认错的,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认错也于事无补,我想听的是林嬷嬷准备以后准备如何做,而不是一直在忏悔自己的罪过!” 林嬷嬷闻言脸彻底僵了。 重锦,“林嬷嬷,我敬重你这么多年来打理王府并没有出过大的错事,但是你在宫里当差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明白有时候敬重并不是代表一切,我需要的是会办事的人,而不是一直给我倚老卖老的老人,昨日青歌被灌了堕胎药扔回了飞月轩,我一直等着嬷嬷出面去处理这件事的后续,但是我很失望,直到今日我叫你过来,我都没有听到你的处理结果!” 简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话中带笑,轻声细语,现在就是俏脸含怒,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林嬷嬷只觉得脑子快要用不过来了,她刚刚好像也没说什么吧,怎么就又惹得这位小祖宗一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 听到重锦的话更是心里喊冤,昨日她回去之后光顾着生气发火了,之后有被婆子在众人面前扇了九个巴掌,脸上肿的老高,吃饭都吃不下去,喝口水都疼的厉害,哪里有心情去担心青二娘的事情。 青二娘和莫小郎偷。情的事情她根本不知道,昨日她去的那么巧也不是巧合,而是青二娘塞给她两根金簪,说她怀孕了,是郎君的孩子,她去求娘子怕娘子不同意留下孩子,到时候请林嬷嬷给她说两句好话,等事情成了,必有重谢。 林嬷嬷根本没有想到青二娘居然那般胆大,居然敢和一个货郎去偷。情,怀了孩子竟然还想赖在郎君的头上,看着两件分量颇足的金簪份上,林嬷嬷稍微犹豫了下就同意了,按照林嬷嬷的想法,娘子未免太得宠了,一个通房丫环都没有,让她再嚣张也不敢太过的在娘子面前放肆,若是有了另外一个得宠的侍妾,一切都好说了,林嬷嬷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的作响,不过对青二娘也有些警惕,平日闷声不吭的,竟然无声无息的就搭上了郎君,肚子里还有了孩子,可见心思深沉。 等真相大白之后,林嬷嬷生吃了青二娘的心都有了,若不是她的那两根金簪子,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关雎居?!怎么会碰到这位小祖宗?!怎么会挨了十个巴掌?!如果不是脸颊实在疼的厉害,林嬷嬷亲自去青二娘那里好好的教训她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又因为青二娘吃了挂落,林嬷嬷对青二娘更恨了,若是青二娘在跟前,林嬷嬷估计要忍不住的破口大骂了。 重锦见林嬷嬷的脸僵的厉害,嘴角又翘了翘,话一转,“我知道嬷嬷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这才忘了处理青二娘,我也只是提醒嬷嬷一声,青二娘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丑事,王府是不能待下去了,若是发卖了又不妥,毕竟青二娘是太后赏赐下来的,又是良家的女子,比不得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府中的这样的丑事也不宜外传,这般不体面的事情传出去对阿爹也有影响,必须管住了青二娘还有一众知情人的嘴,我对这种事情不太熟,还要劳烦嬷嬷去处理。” 看着重锦再次言笑晏晏,林嬷嬷脊背都开始冒凉气了,眼皮子一跳,“多谢小娘子体谅,昨晚确实有些事情耽误了,这才忘了青二娘的事情,我这就回去处理……” 林嬷嬷尚未说完,明月就引着一个脸生的婆子过来,这个婆子看着眼生的紧,穿着半旧的衣裳,发鬓梳理的一丝不苟,嘴巴紧抿着,看起来极为严肃,走起路来步子跟丈量过一样,和林嬷嬷走路的样子差不多,却更为精准,看到这人,林嬷嬷立刻惊疑不定的看过去,杜嬷嬷不是守着她的小佛堂不怎么出去么?怎么又在这里出现? 小心的看过去就见重锦毫无异样,甚至还对着杜嬷嬷笑了下,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五官尚未完全长开,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笑起来也带着些天真烂漫的感觉,只是林嬷嬷脸上的疼提醒着她这位表现出来的东西可一点都不天真烂漫。 重锦对着杜嬷嬷笑道,“想必你就是杜嬷嬷吧,这位是林嬷嬷,你们都是宫里出来的,想必都认识,我也不多说了,杜嬷嬷一直潜心礼佛,这是好事,我本不该多打扰杜嬷嬷,只是府中正是多事之秋,昨日的事情想必杜嬷嬷也听说了吧?” 杜嬷嬷一直低眉垂目,站着一动不动,听重锦这么说,点了下头,既表示自己听说了,也表示自己有在听。 重锦满意的接着道,“太后娘娘把两位嬷嬷赐给了阿娘,也是知晓我阿娘对管理府中事物并不熟练,派两位嬷嬷来辅助我阿娘处理庶务,杜嬷嬷一直在佛堂想必也是相信林嬷嬷的能力,只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林嬷嬷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了,我想让杜嬷嬷出面和林嬷嬷一起处理王府的大小事务,杜嬷嬷意下如何?”   ☆、第13章 分权 重锦不太喜欢林嬷嬷,鉴于第一印象的恶劣,重锦已经决定等了解了王府的大部分情况之后把林嬷嬷换掉,到底在王府经营了多年,若是贸然换掉,林嬷嬷指不定会怎么给她使绊子,重锦是准备先拖着她。 一同被她赐下来的杜嬷嬷显然是个很好的人选,至于杜嬷嬷自己愿不愿意,重锦表示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你现在还在我家当值,我现在想让你给我干点活,你还不愿意了? 这个消息显然对林嬷嬷和杜嬷嬷而言有些太突然震惊了。 林嬷嬷震惊是因为她想到小娘子不太满意她,没想到这么快的找到人分权,后手还没来得及实施! 杜嬷嬷震惊是因为她都快成府中的透明人了,她和小娘子从来未见过,刚一见面就委以重任,直接把她推到了林嬷嬷的对立面。 这是准备重用她还是借刀杀人? 在明月去院子里通传说小娘子要见她,说的还非常的客气,杜嬷嬷下意识的觉得这位小娘子比她想的还要难以应付,就拿那几句隐隐带着威胁的话来说,杜嬷嬷就无奈的放下手上的念珠跟着明月来了,她地位再高也高不过皇帝亲自分封的郡主,她有多大的能耐让郡主“等着”她有空才召见? 如果她真的拿乔,下场估计不会比昨日被扇了十个巴掌的林嬷嬷好些,所以杜嬷嬷非常顺从的跟着明月来了长乐苑。 林嬷嬷的肿胀的脸皮抽了抽,看着杜嬷嬷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善,就算是知道杜嬷嬷是重锦推到前面来的给她抢手里的权利的,但是到底抢的人是杜嬷嬷不是? 杜嬷嬷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只是抬头就看到重锦含笑的看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一片森冷的寒意,和嘴角的笑意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尤其现在还尚未长开的脸上,竟然让杜嬷嬷僵住了身体,微张的嘴巴也僵住了,马上就要吐口而出的话就这么消失在喉咙里。 直到重锦移开视线,杜嬷嬷才察觉到后背上已经汗湿了,干涩的抿了下唇才欠身,“多谢小娘子看中。” 看样子杜嬷嬷比林嬷嬷识时务多了,重锦对识时务的人很欣赏,就多说了两句,“杜嬷嬷在小佛堂不理事时间已经长了,可能对府中的事情不太清楚,林嬷嬷,你回去就把府中的事情给杜嬷嬷交代一下,毕竟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你在掌管府中的事物。昨日出了那般的丑事,近日不宜再出什么大事,至于青二娘到底如何处置,两位嬷嬷回去商量下,明日再来我这里汇报,林嬷嬷也想想该把手里的那些事物分给杜嬷嬷打理,明日一并过来说吧。” 林嬷嬷干笑的看着重锦,“要不要去娘子那里汇报下?” 林嬷嬷的意思是娘子才是祁王府正经的当家主母,而小娘子现在年纪尚幼,管理府中的事物名不正言不顺,林嬷嬷管理祁王府的权利就是祁王府亲口允诺的,而现在要收走她手里的一半权利是不是要去祁王妃那里说一下?说到底,林嬷嬷还是不甘心。 重锦冷笑一声,丝毫不给林嬷嬷留面子,“我阿娘念旧,嬷嬷管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阿娘对嬷嬷失望没有当面说嬷嬷一句也是顾念着旧情,嬷嬷也念着阿娘的恩情才是,若是换了别的王府出了这般的丑事,说句心狠的话,嬷嬷能不能保不保得住的性命还是两说,我阿娘一句都没有说嬷嬷,让杜嬷嬷一起管理府中的事物我昨日就已经请示过阿娘了,阿娘正心烦,嬷嬷何必再拿这点小事去烦阿娘,还是嬷嬷认为我说的话不管用?” 林嬷嬷又被说了一顿,反应已经没有昨日来的强烈了,只是还是觉得羞耻,她活了大半辈子了,到头来居然被一个还没有十岁的小女孩念叨?!不过想到杜嬷嬷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僵硬着脸道,“是我的疏忽,小娘子见谅。” 重锦,“林嬷嬷近日来一直在疏忽!林嬷嬷若是暂时还学不会细心,那就学学杜嬷嬷,谨言慎行!” 重锦把林嬷嬷从头到尾削了一遍就把林嬷嬷和杜嬷嬷撵走了。 重锦让夏至从书房找来一本游记,又让人把美人榻搬到外面,三月的天刚好,阳光明媚,正适合去外面晒太阳。 夏至把披风给重锦盖上,迟疑了下,担忧的道,“小娘子这么说林嬷嬷,是不是不太好?” 夏至忧心忡忡,夏至也不是以前从京城带过来的丫鬟,而是在来了锦官城之后才从牙婆手里买来的丫鬟,自从她进府之后,就是林嬷嬷子在掌管着府中事物,林嬷嬷身边伺候的人都能给娘子身边的大丫鬟脸色看,夏至对林嬷嬷就有些敬畏,近些年重锦的要的东西,下面侍候的人来越来敷衍,夏至至多也只敢找当事人的场子,也不敢把火烧到林嬷嬷那里,就是这样,林嬷嬷有时候也不满意,找了夏至两次麻烦,娘子不是个能给她撑腰的,郎君耳根子也软,林嬷嬷面上做的滴水不漏,郎君无心庶务,对这些事情从不经心,林嬷嬷越发的猖狂,小娘子身体不好,夏至从来都是小心的侍候,从来不肯把这些糟心事告诉重锦,也不认为还没有十岁的小娘子能把林嬷嬷的气焰压下去,只一直以来也就只有避其锋芒。 现在看着重锦连番敲打着林嬷嬷,夏至心里痛快,也有些担心,她下意识的就认定,林嬷嬷不过这样的罢休,小娘子这么说她,会不会让林嬷嬷暗中使绊子? 重锦闭着眼慢慢的笑了下,睫毛动了动,在眼下形成一小片阴影,“要得罪的话早得罪了,昨日我那一顿巴掌打下去,林嬷嬷能忍的下去?” 夏至更加担忧了。 春困秋乏,这么晒了会儿太阳,重锦就觉得眼皮子沉的不行,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说话的声音也不由的放轻了,“就算忍不下去又如何?我是主,她是仆,我说的她就得听着,听不下去也得听,忍不下去也得惹。” 重锦根本没有把林嬷嬷放在眼中,即便所在的世界不一样了,身份差距等级制度还是一样存在的,单单的身份她就能压死林嬷嬷,重锦说担心的也就是入如何花费最小的力气把林嬷嬷压下去。 重锦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拖过身后的软枕就靠上去,夏至忙吧薄毯给重锦盖上,在她以为重锦睡过去的时候,就听重锦突然道,“你让明月去别的院子里打听打听,胡管家从长乐苑走了之后做什么去了。” “等着吧,我们的胡管家不出三天就要哭着来找我。” 重锦嘴角弯了下,似乎在笑,但是仔细看来,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温暖灿烂的阳光穿过花木在她脸上形成光斑,白瓷一般的皮肤却没有被温暖的样子,依旧白的不真实,夏至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一些,想了想又转身从屋里拿出来一件披风盖到重锦的身上。 *** 事实上,胡管家哭着来找重锦的速度比她想的还要快。 才过了两日,胡管家就哭丧着脸来求见重锦了。 重锦这次没有干脆利见他,端着厨房刚做出来的一碗羹,拿着精致小巧的白勺一点点的喝着,刚做出来的,上面还冒着淡淡的白气,扇了林嬷嬷一顿之后,厨房那里反应最为迅速,想要的东西不但没有在拖拉敷衍,甚至积极的送上来掌勺师傅刚琢磨出来的新点心,重锦对孝敬全都笑纳了,这次的羹就做的不错,淡粉色的羹里飘着几片绯色的花瓣,在白色的小瓷碗里起起伏伏,漂亮的几乎让人舍不得下口。 锦官城的花多,每到了春夏两季,鲜花几乎能将整个锦官城覆盖住,浓郁的香气隔上好几里都能闻得到,而这里的厨师也都喜欢随地取材,那各色的鲜花用在各种餐食上,既美观又好吃,而这碗羹,就是用刚采摘下来的鲜花做成的,上面虽然只飘着一种花瓣,但是这个淡粉色却是用好几种鲜花熬制而成的,看着不起眼,吃到嘴里就觉得香气扑鼻,就像是前面放了一大捧的时令鲜花,满嘴满鼻都是那浓郁的香气。 重锦这般挑剔的人对这碗羹也挑不出来毛病,听到夏至说胡管家在外面求见,顺口就道,“先让他等着,我吃完这碗羹再谈其他。” 重锦有些重口腹之欲,这是府中都知晓的事情,三五不时的就让厨房做些点心送过来,祁王和祁王妃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好,女儿家这般重口腹之欲传出去有些不美,但只要想到女儿差点病的命丧黄泉,两人再多的坚持也妥协了。 等重锦慢悠悠的把那一小碗鲜花羹给吃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了,胡总管在外面也已经晾了一刻钟了,重锦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让他进来吧。”   ☆、第14章 财政危机 胡管家在外面晾了一刻钟,这个时候的太阳正好,晒着也是暖洋洋的,风也异常的温柔,半点寒意也没有,胡管家却出了一身汗,一开始四平八稳的心也这么一晾也变的七上八下的了。 胡管家一边时不时的看着门的方向,一边想着一会儿见到小娘子之后的说辞。昨日小娘子把杜嬷嬷从小佛堂里请出来直接分了林嬷嬷的一半的管家权几乎传遍了整个王府,胡管家当时就心里咯噔了一下。 郎君和娘子都是软乎的人,郎君整日和一众好友清谈游玩,对黄白之物根本不在意,对王府的事物也只有哪天想起来就问一句,娘子倒是管过,只是越管越乱,弄的整个王府乌烟瘴气,最后为了平息众怒,还搭上了一个贴身丫鬟,之后娘子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对这些方面真的不太擅长,自暴自弃的就把管家权给了林嬷嬷,一直管到现在,祁王府里面的脆弱的平衡感一直持续到现在,胡管家执掌前院,还有郎君的对外交际,林嬷嬷掌管后院,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那点微妙的默契,而现在这种平衡和默契已经打破了。 不同于郎君和娘子的软和,雷厉风行的就拿掉了林嬷嬷的大半个权利,就是看这样行事,胡管家实在不敢小瞧了这位小娘子,况且才把他叫过去吩咐了一件事,转头就做出这样的事情,胡管家实在不得不多想一两分,这真的是小娘子有意拿他开刀了? 胡管家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瞧见了找了清风走近,“胡管家,小娘子请您进去。” 胡总管忙把万般思绪压下去,跟着清风往里走,清风不同于明月,她更腼腆些,一路就闷头往前走,胡总管想套话也找不到机会。 重锦见到胡管家之后也不等他开口,就先声夺人,“胡总管来见我是匠人已经找齐了?事情办妥了?” 胡总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来这里正是要找小娘子说一下这件事。” 重锦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下来,“意思是事情还没办妥?” 胡管家苦笑道,“小娘子,不是我故意拖延,实在是此事……有些难办。”一副危难至极的样子,胡总管在心里苦笑了声,以前他对郎君万事撒手不管的性格非常欣喜,这种主子才好捞好处,而这次却是被坑了一把。 祁王总有种文人的清高,对黄白之物特别的不经意,平日里压根不屑于提起,而这次胡管家吞吞吐吐的告诉祁王,小娘子有意修葺王府,王府的现在的闲置的资金可能有些吃紧。 管家也没算说谎,有了两位不会经营的主子,外面的生意每况愈下,每年收上来的赋税也越来越少,祁王府的资金已经越来越吃紧了,现在维持原来的生活用度都有些困难了,想要修葺一下整个王府,不是不可能,但是估计要把整个闲置资金全都填进去,管家当然不干,重锦没让他把拒绝的话说出来就把他赶出来了,胡管家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找祁王委婉的告状。 祁王却很理所当然的给管家说,“既然阿锦想要修葺,那你就去办吧,这么小的事情以后不用跟我说了,阿锦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 语气那叫一个风轻云淡,完全没有听出管家那隐隐的为难,接着捧着心得的一幅画爱不释手的赏玩。 管家木木的站在原地半天,就见祁王挥挥手,“我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你去办阿锦的事情吧。” 胡管家退出了屋子满脸的平静就是化作了一脸的惆怅,在屋里把自己关了一天,再听说了杜嬷嬷被请出来了之后,胡管家又对着燃烧了一半的蜡烛坐了半宿终于还是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找小娘子。 现在胡管家就把王府的财政状况给小娘子说了一遍,“……娘子的陪嫁大部分都京城,随着郎君就藩时候,除了一栋三进的院子,在京城的几处铺子还有庄子几乎都已经处理完了,郎君的几处庄子这几年一直往里面赔钱,今年的封地的赋税还没有交上来……” 所以王府现在是真的没钱。 铺子庄子都是生钱的,而祁王妃却卖掉了所有的铺子庄子,只带着卖掉的银钱来了蜀州,现在花的七七八八了,郎君连封地都没去过一次,几处庄子也是圣人随便赏赐过来的,又远在京城,什么状况她们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些钱一直在赔钱,而封地的赋税就那么多,这几年收成又不好,经常收不上来,祁王也不能硬逼着老百姓把报名的粮食交出来。 总之,就是王府现在很穷,不要说修葺王府了,再这样下去,胡总管甚至想着怎么发卖掉一些丫鬟了。 重锦知道王府的情况很糟,没想到比想的还要糟,居然到了要发卖丫鬟的地步了,她刚和林嬷嬷说要买上一些丫鬟,她初步估计是买上十几个看看情况再筛选。 胡总管愁眉苦脸的跟重锦诉苦,“小娘子,不是我故意推诿,而是府里真的没钱了。” 重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半响没有说话,胡总管也不敢说话,忽然就听重锦道,“没有人来拜访阿爹么?” 胡总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拜访?有啊。” 祁王再不讨皇帝喜欢,也不妨碍他满腹才学,长的又是俊美绝伦,在京城尚且受到追捧,更不用说锦官城了,所以祁王根本不缺好友。 等重锦伸手暗示性的敲了敲桌子之后,胡总管才反应过来重锦说的是冰敬碳敬,老脸一红,“这个……没有。” 重锦不可思议的反问,“没有?” 胡总管羞愧的又点了点头。 重锦无奈的扶额,她阿爹到底是多不被圣人待见啊,居然让锦官城一个来讨好皇子的人都没有! 按理说,祁王就算不得圣人喜爱,还被发配到蜀州,但在蜀州,他身份最高,堂堂的皇子,居然一个过来孝敬讨好的官员都没有? 按照一个王爷的标准来说,她阿爹混的相当的凄惨。 胡总管这个时候觉得奇怪了,小娘子一直养在闺阁,几乎没有出过院子,更不要说参加各色的宴会了,娘子又不是个懂这些的人,更不像是会跟小娘子说,小娘子怎么会知道官场的这种规矩? 重锦忍耐的接着问道,“那封地呢?封地的情况怎么样?我记得王府应该是要建在封地才对,封地的王府现在建的如何了?” 胡总管觉得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的尴尬,很想含糊的说过去,就见重锦挑眉看过来,极大的压迫感迎面就传来了,胡总管身体一僵,片刻后才恢复如常,额头上的汗更密集了,“我一直随着郎君呆在锦官城,尚未去过封地,封地的情形不太清楚,现在也说不清楚,至于王府……” 胡总管顿了下,才用难以启齿的口气道,“当初买下这处宅子之后,已经没有余钱了,封地的王府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当初从繁华的京城来了蜀州,祁王和祁王妃都不太适应,恰好祁王妃又病了小重锦也开始咳嗽,小孩子极为难养活,就是精心养着,还有夭折的可能,祁王当机立断的就决定不去封地了,就在锦官城好了,反正圣人只是让他去蜀州,没说一定要去封地,把建造王府的钱全都挪了出来买了这处宅子,娘子也添进去不少。 重锦:…… 重锦对她阿爹阿娘的感情再次复杂了不少,对着管家抑扬顿挫的道,“难道当时不应该‘借住’么?” 这里他最大啊,这处宅子是荒废了很久的前朝郡王的一处府邸,一直空着,按理说就是圣人的,不是谁的私产,他要住进去跟蜀州刺史说一声,他能拦住你不让你进去?那种情形,若是她阿娘或者她出了什么事情,他肯定推卸不掉责任,你反正是“借住”,住进去他还能把你赶出去?住多久还不是随着你的意思? 能想到买,重锦只能说她阿爹比她想的要正直。 只是能把建造王府的钱全都搭进去真的让重锦无言以对。 她不太清楚这里的一栋宅子的价钱,这处宅子也肯定不便宜,但是这绝对不会超过一座王府的价值,竟然还她阿娘贴进去一点。 重锦只能想到一个答案,她阿爹估计让人糊弄了。 胡管家尴尬的笑了笑,低下头也不说话,对小娘子那难以置信的样子表示很理解,他当初听说的时候事情已经被拍板了,一肚子话就憋在了肚子里。 有时候有这样一个上司,是福是祸很难说。 重锦对接下来的问题也不抱希望了,“那阿娘呢?” 这次胡管家听懂了,木着脸道,“刚来锦官城的时候,方家韩家等几位当家娘子也请过娘子去赴宴,娘子不喜出门,全都推了,时间久了,几位当家娘子都知道了娘子习惯,一般不会再递帖子过来了。” 重锦总结就是她阿娘已经被排除在锦官城的顶尖社交圈以外了。   ☆、第15章 大概是今日说了好多,胡管家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不等重锦再次发问直接道,“郎君喜好文采风流之人,府中尚且还有郎君请来的二十几位清客,这二十几位的郎君的家眷在住在府中。” 胡管家最不满意的就是这点,二十几位吃白饭的也就算了,拖家带口的吃穿住全都算祁王府的,若是祁王府还是最初的富贵也就算了,现在拮据的胡管家都准备裁剪人员了,看那一群人就越发的不顺眼了。 最让胡管家郁闷的就是,他在心里再不满意这群人在祁王府吃白饭,在面子上也要做的体贴周到,谁让这群人是郎君的心头好呢? 胡管家哭丧着脸对重锦道,“小娘子,府中真的是没钱了,库房里粟米也不多了,修葺您一个院子还算宽泛,若是把整个王府返修一遍,估计下个月丫鬟小厮的月钱都发不出来了。” 胡管家长的极为俊朗,现在哭丧着脸也不算难看,面露苦涩的样子极为的心酸。 重锦知道恐怕事情没有胡管家说的那般严重,估计也差多不离了,顿了下,慢吞吞的对着胡管家道,“这样啊,事情确实有些难办。” 胡管家听到重锦的话差点抱头痛哭,确实啊!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 胡管家的权利看着比林嬷嬷大多了,却远远没有林嬷嬷过的舒服,还没有诉苦的对象,日积月累下来,心里的郁闷越积越多,现在终于听到一句勉强算是理解的话,胡管家差点心酸的流泪。 重锦顿了下对问胡管家,“王府的长吏呢?” 一般来说王府和公主府都有位长吏来协调王府的内外的事物,而重锦却从未在王府听说过这个人,只有胡管家和林嬷嬷分别掌管内外。 胡管家眼角一抽,眼神漂移,犹豫的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讲,重锦,“胡管家?” 胡管家尴尬着一张脸,含蓄的隐去了一小部分,对重锦道,“王府原先确实有位长吏大人,只是后面因为一些事情,那位长吏大人去参加科举了,郎君极为欣赏那位长吏大人,之后又寻了几位郎君皆不满意,就再没有寻过了,这个位置就空了下来。” 实际上是在祁王跪求圣人让莫家退亲的时候,那位长吏就气急的挂印而去,在祁王府门口做了一首诗讽刺祁王,把祁王骂的狗血淋头,那首诗做的还精彩决绝,在京城传阅一时,祁王也没恼,反而拿着那首诗爱不释手。 胡管家斟酌再三也没敢把事情所有的经过说出来,实在那首诗骂的实在是太狠了,当初祁王把他弄做祁王府的长吏就是因为这位长吏大人长的俊美风流,还风采斐然,之后来王府应征的人再无那分才貌,祁王就引为憾事,再没有寻一位新的长吏。 重锦这次真的头疼起来了,祁王府现在就是个漏风的屋子,想要修补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千头万绪纵然是她现在也找不到什么好的主意儿,揉了揉额角,对胡管家道,“我让林嬷嬷带牙婆来见我,我准备买上十几个丫鬟小厮。” 胡管家本来就哭丧着的脸顿时又扭曲了下。 胡管家这一刻真的有抱着重锦的大腿哭穷的冲动,光是买十几个丫鬟小厮也就罢了,王府这些钱还是有的,但是这十几个丫鬟小厮要发月钱吧?每个季度又要做新衣服吧? 胡管家痛苦的跟重锦建议,“小娘子如果缺人,可以从别处抽调。” 府里就三个需要伺候的人,就是每个人面前有十几个伺候的人,府里还有一大堆闲置的人,何必再买新的呢? 重锦,“我还是喜欢从头开始调。教。” 问完了自己需要的话,重锦从容的跟胡管家道,“胡管家可以先回去了,修葺王府的事情暂时可以推迟一下,等我确定买的人数之后我会让夏至去账房那里报账,胡管家记得让账房不要为难就好。” 胡管家还想再说什么就见重锦起身绕过坝八扇屏风往隔间走去,只能无奈的闭嘴跟着清风往外走。 重锦去了隔间也没有去软榻上坐下,而是拿起让夏至特意跟祁王寻来的一对短剑,祁王好文不好武,收藏的也多是书画笔墨之累的东西,这次重锦跟祁王要一把长剑就把祁王难住了,他哪里会收藏这种东西? 只是重锦难得跟他一种东西,祁王实在不想让女儿小看了,就跑去翻库房,这里面大多是以前人家送上来的礼物贺礼,书画之类的都被他视若珍宝的挪到了书房,而一些不得他看中的就扔到了库房,祁王把库房翻了个底朝天才从里面翻出来一对袖剑,也算勉强完成了任务,就捧着袖剑来找重锦献宝。 而祁王是个不太喜欢深想的人,对于重锦突然想要一把长剑就当是女儿一时间心血来潮,嘱咐过小心点不要伤了自己之后就转身研究自己的书画去了,重锦也省下了一些时间来解释,这个时候重锦就觉得这样的阿爹也不赖。 重锦拿起袖剑看了下,这对剑明显是女人赏玩的玩意儿,剑柄设计的分外的华丽,下面缀着长长的绯色流苏,剑脊短而狭长,擦拭干净的剑锋在阳光下明亮而刺眼,只是怕是连一段木头都割不断。 夏至在旁边把胡管家的话听了个满,重锦像是听过就忘一般,脸上无半分的忧愁,而夏至听完却是被吓住了,她没想到王府的况状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她一直以为王府一直是繁华锦绣来着。 夏至在那里忧心了半天,反应就慢了点,等她回神就见重锦无奈的看着她,重复了一句,“给我端杯水,那碗羹有点腻了,现在有些口干了。” 夏至忙走到桌前给重锦倒水,倒完水之后试了试水温有点凉了,又拿起水壶匆匆的出去换了壶热水,重新倒上水之后才把被子递给重锦。 重锦已经放下短剑了,见她走神的厉害就随口问道,“怎么了?” 夏至脸一红,她年纪不大,但是在长乐苑是最大的,她一直觉得她有义务去照顾好其余的人,出头的事情一般都是她去做,在小娘子面前一直是老成持重的,现在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误,夏至有些不好意思。 犹豫了一会儿,看重锦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小声的问道,“小娘子不担心么?” 胡管家说的那么严峻,居然连丫鬟小厮的月钱都要快发不出来了,那日后怎么办啊? 重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诧异的看着夏至,“你不会真的相信了胡管家的话了吧?” 夏至脸更红了,脖颈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结结巴巴的道,“小娘子的意思是胡管家在糊弄您?” 重锦摇了摇头,“也不算是糊弄,里面的话最多只能信六分,其中肯定有夸大的部分。” 重锦想起胡管家哭丧着的脸就觉得有趣,这个管家也是个有意思的人,该示弱的人就示弱,该夸张的就夸张,该妥协的时候就妥协。 夏至稍微松了口气,只是还是眼巴巴的看着重锦,期待她再说一些话来安慰她,只是重锦突然转了话题,“夏至,你是什么时候进王府的?” 夏至一愣,老实的道,“八年级,那时候小娘子还小,应该记不住奴。” 重锦,“当年为什么会进王府?” 夏至道,“当年奴的家乡遭了雪灾,蜀州一般不下雪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那么大雪,家里的屋子全都压垮了,存粮全也全都吃光了,村子里开始冻死饿死人了,我阿爹去山里打猎,没再回来,我阿娘带着我和阿弟就开始往锦官城里走,阿弟才四岁,没挨过,也死了,我阿娘在快到锦官城的时候也死了,临死前让我把她的衣服全都脱下来。” 夏至说着说着眼圈就有些泛红,却还是没有掉泪,她的眼泪在那个苍白的冬天就已经流光了,唯一在乎她会不会掉眼泪的人已经没了。 夏至的声音变的有些沙哑,眼神变的有些飘忽,似乎在回忆当初的情形,“我那个时候还小,土太硬了,我拼尽力气也挖不开,只能在用雪把我阿娘埋了,我一路往锦官城走,鞋早已经穿破了,只能赤着脚往锦官城走,我那个时候太冷太饿了,饿的狠了就吃干净的雪,树皮那个时候已经被扒光了,我根本找不到。我以为到了锦官城就有救了,我阿娘就一直告诉我只要到了锦官城,就会有大人救我们的,可是难民实在太多了,为了防止难民作乱,刺史大人不准难民进去,只在城外搭了几处简易的帐篷来安置难民。” “我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会死掉。” 那个时候的一个年幼的女孩筋疲力尽的走到锦官城外,整条腿都要废了,两个脚丫已经没有任何的知觉了,艰难的领了一碗粥还被抢了去,她以为她下一刻就可以去见阿爹阿娘了。 夏至感激的看向小娘子,“可是我那个时候我遇到了娘子。”   ☆、第16章 纵然是在祁王府,祁王妃的风评也不太好,只是在祁王把祁王妃当成了宝贝疙瘩,心里有点小埋怨也不会说出口,私下说出口都不敢,主母的权威更是仅剩下三两分,丫鬟对林嬷嬷的敬畏都比对祁王妃来得大。 对夏至来说,祁王妃却是整个王府最让她敬重的人,因为她的嘱咐她才来侍候重锦,并且为了重锦愿意跟那群踩高捧低的下人去理之据挣,实际上她一开始比清风还要害羞,一天下来话都说不了几句。 祁王妃总是有种不合时宜的同情心,这对身边侍候的人来说总是要替祁王妃收拾麻烦,就比方说那场罕见的大雪,若是祁王妃真的有慈悲心肠,直接施舍些钱财粟米也就罢了,偏偏她非要亲自去城外看看,城外龙蛇混杂,打架斗殴的事情层出不穷,祁王妃又是祁王的心头肉,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一群人都要跟着陪葬,为了祁王妃的心血来潮,整个王府忙的人仰马翻。 夏至用异常感激的对重锦道,“当时娘子看着我脚都不能走路了,还被几个地痞抢了粥,呆在原地什么都不会做,就可怜我,差遣王妈妈过来问我愿不愿意来王府当个丫鬟。” 之后他就像做梦一样,有人给她崭新的棉布衣服,有人给她热气腾腾的米饭,还有人给她暖呼呼的棉鞋穿,然后她活了下来。 夏至永远记得当时绝处逢生的感觉,所以在六年前祁王妃问她愿不愿意来侍候小娘子,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尽可能的把重锦照顾的无微不至,三年前重锦突然病危,她差点以死谢罪。 夏至没读过书,到现在都不认识字,说话也不会用太多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感激,简单的话里,深深的感激之情几句要溢了出来。 重锦不知道这段往事,她只知道三年前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是夏至惊喜的眼睛,疲惫至极的脸上焕发出极大的神彩。 那种感情极为有渲染力,在重锦遣散了一众丫鬟婆子的时候独独的留下了夏至。 当时,谁都以为重锦已经不行了,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彻底的垮了,汤药都灌不进去,请来的大夫都说另请高明,长乐苑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守夜,就怕夜里重锦去了,祁王祁王妃会迁怒守夜的人,夏至一个人守了三夜,身体也差点垮了。 重锦本来是想借机问点事情,只是现在看夏至泛红的眼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等夏至把通红的眼眶憋回去,不好意思的笑笑,才问道,“现在老百姓的日子都很难过?” 一场雪灾就把几个郡的老百姓折磨的欲死,居然过冬的食物都不够。 夏至神色一黯,“自从圣人登基之后,我阿爹说这日子比原先过的好多了,我阿爹说在更久之前,不要说过冬,纵然是夏秋也有饿死的人,粟米更是从来没吃过的玩意儿,里面都是掺了砂砾的,而现在只要不要遇到饥荒年,一般过下去是没有问题的,还能有几个余钱。” “原先每年的收成就那么多,各种各样的税教下来,到手的差不多只有收成的两三成了,这些东西还要要县里去换点必备的东西,留着也就一成,家里的人口多了,这些东西哪里够分的啊,树皮野菜都是好东西,抢的慢了,什么都不剩了,有一年馋的紧了,我阿娘大冬天的就跑到池子里,去挖野生的莲藕。” 其实蜀州的日子并不算难过,这里已经比较靠近南了,气候比较暖和,春天来的比较早,野菜的种类比较多,能入口的东西还是比较多的,那年的大雪也是百年一遇,北方的冬日更难熬了,每年冻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夏至说这些话你透露着感激,她从小没有读过书,她阿爹阿娘也都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这些话都是她阿娘告诉她的,她一直记得牢牢的,人要知道满足,知道感恩。 重锦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不再接着问下去,而是转而问青二娘事情,“和青歌一起偷。情的莫小郎抓住了么?” 夏至,“刚刚林嬷嬷有差人来说,我看小娘子和胡管家说话,就没让她进来,林嬷嬷说是本来想找人把莫小郎绑回来,那莫小郎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等小厮赶到的时候就已经人去楼空了,林嬷嬷问小娘子,要不要报官?” 重锦轻哼了一声,“现在才想起来抓人,会不会晚了点,抓不到人不算意外,算了,告诉林嬷嬷,这件事就这样吧,至于青歌,就按照她们说的那样,灌了哑药扔到庄子上去。” *** 大概是有人给她争□□力了,林嬷嬷努力想挽回在重锦面前丢失的印象分,手脚倒是利落,没几天就有一个穿着体面的牙婆带着二十几个小孩子上门了,里面有男有女,从六岁到十三四岁都有,穿的衣服不算多好,但是也洗的干净整齐,林嬷嬷和牙婆在前面走,后面跟着,大概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富贵景色,年纪小的点的偷偷抬眼去瞥,举止之间有些局促。 重锦只给林嬷嬷说想要买几人,没说到底买多大的,也没说要多大的,牙婆问起来的时候,林嬷嬷就含糊的过去了,牙婆也拿不准其中就夹杂了几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 等到了长乐苑,林嬷嬷看到上面那飘逸雅致的三个字就觉得脸皮抽了抽,接连两次被重锦下了面子,林嬷嬷连带着对院子都有了阴影了。 重锦比夏至想象中要重视这次挑人的事情,等知道了牙婆会今日带人过来就特意把今日下午的时间全都空出来,让牙婆带着人过来,让夏至比较意外的是,重锦却把郎君送给她的那对袖剑给带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林嬷嬷牙婆等人先在外面等着,她先进去通报下,牙婆很理解点了点头,等林嬷嬷进去之后才悄无声息的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色,一路走来,就只有这个院子空荡荡的,牙婆心里计较了下,对这位病弱的小郡主,锦官城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性情相貌皆不知晓,没成想现在居然有幸见到这位小郡主。 一般人家都是林嬷嬷这样的管事嬷嬷来挑人,先调。教上一段时间,等大部分事物上手之后才会分到各位主人的院子里当差,很少有娘子或者小娘子挑人,牙婆觉得稀奇,不会既然小郡主已经开口,她也把手上的上好孩子打扮了齐整带过来,在来之前就告诉了他们,能进了王府就是她们的造化,若是能被郡主看上了,可是一步登天了,见了郡主可要表现好着点。 像方家韩家这样的大家族一般是不会从人牙子手里买人的,这样传承久的家族都是家生子,丫鬟都是从小调。教起来的,而一般的富商买过去谁知道是当妾还是当丫鬟,碰上个厉害的主母,一条小命顷刻间就没了,王府买人是难得一见,祁王府人口简单,祁王对祁王妃情深意重,而且祁王妃性情柔和,能进了祁王府在小郡主面前侍候,真的是走了大运道。 牙婆在来之前就已经跟她们说清楚了,也教了点规矩,她自认为不是个黑心肠的,硬是把标志的女孩往窑子里卖,但是她也要赚钱不是?能搭上王府的机会,牙婆不想放过,而且进了王府也是对她们的前途更好,牙婆警告性的看了她们一眼,听到有脚步声,就整了整衣服,脸上带了笑,跟着带路的清风往里面走。 规规矩矩的给重锦行了礼,重锦叫了起,长年的卧病在床,让她的声音也多了些柔软温吞,听着就觉得是个好说话的人,林嬷嬷自然不这么觉得,而牙婆却是心里一松,听着不难相处。 不敢抬头,只瞧见重锦的的逶迤下来的裙子,裙角上绣着玉兰花,清新雅致。 一众小萝卜头都乖乖的低着头,没有人敢抬头,重锦一眼扫过去,就瞧见了黑压压的的一片,重锦无奈的道,“都抬起头来。” 一众小萝卜头齐刷刷的抬起头,眼睛却不敢和重锦对视,牙婆却是悄悄的抬眼看了下,宛如工笔画一点点的描绘出来的五官组合成一张让人难以形容的脸孔,略微疲惫的垂下眼帘的动作似乎都带着一种别样的韵味,牙婆没敢多看,忙低下头,正好瞧见重锦修长白皙的手指慢吞吞的手上的一把玉质的扇子慢慢的合起来,巴掌大的扇子小巧玲珑,手指几乎和扇子的颜色分不开彼此。 牙婆悄悄的深呼吸一口气,悄悄的压下心头的惊艳,心中暗暗的道,我的老娘了,长的可真的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么一走神的时间,就见重锦已经做出了决定,“第一排的第一个,第三个,第八个,第二排的第二个,第三个,第五个,第三排的第四个,第五个,第四排的第八个,你们站近些。”   ☆、第17章 被重锦点了名的几个人往前一步,总共九个人,里面还有两个小男孩,这两个小男孩长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甚至比其余的几个女孩子还要漂亮,牙婆眉心皱了下,本想张口提醒下重锦这两个是小男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下去。 她也没想到这两个男孩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被挑了出来,要知道这么多人的里,只有五个男孩,不过这两个倒是长的最为水灵的。 这么一想,牙婆突然心一动,让重锦挑出来的好像都是最好看的。 牙婆偷偷撇过去,她站的靠后,等这九个孩子站出来正好离的近,等有心的打量果然发现这九个人长的都格外的秀气。 牙婆做这买卖做了十几年了,倒是有稳定的“来货”渠道,以前都是她亲自去“看货”,现在有了点名气之后,就请了几个帮手,让其他人去乡下买,她只负责联络买家,所以对这些孩子她并不是全都记得住,只能记住其中几个格外“出挑”的,这样的才能卖个好价钱,优先卖给出得起大价钱的买家,这九个人大多都是在她心里略了一遍的。 牙婆诧异,心道小郡主做的那么远,居然把下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眼神真的厉害。 没有被选中的人失落的往后退了两步,最前面的那个小女孩眼眶一红,差点哭出来,能进王府就是这群女孩子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对于她们来说,早晚是要被卖出去的,她们能选择的就是尽量表现好着点,被卖到富贵厚道的人家不用在吃更大的苦头,而这次显然是难得的机会儿,而贵人没有看中她们。 被挑中的人也尽量让自己显着淡定,只是毕竟都是从乡下收上来的孩子,没见过什么大的场面,上翘的嘴角怎么都压抑不住,眉眼间也多了几分跳跃的神彩,只要稍微有点办法,一般人家是不会想着卖孩子的,穷的实在揭不开锅了才会想起来卖孩子,是以这群人都是瘦骨伶仃的样子,好吃好喝的养了几天也养不胖,眉目都是紧巴巴的,说是好看的也是相较于一群更又黄又瘦的小萝卜头来说,而最左边的站着的小男孩却是和这群人半点都不像,虽然瘦,但是半点也不黄,皮肤白皙,统一的青色的粗布衣裳穿在他竹竿一样的身体上却像是从成衣店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五官艳丽而出挑,笔直的站着就把其余的八人硬生生的比下去了。 重锦不出意外的看向他,重锦选出来这些人自然是她喜欢美人,这点和她阿爹有些像,纵然是院子里的小厮也要相貌堂堂,稍微猥琐的些都不行,重锦这点就更理直气壮了,纵然是生气的时候,看着一群美人也会心情愉快,既然要调、教人,自然是长相的好让她更有动力去调。教了。 她赞赏的看了那个男孩一眼,“左边第一个你先去那边候着,等会儿我一块给你们起名。” 这就是他肯定选中了。 其余的八人羡慕嫉妒恨的看了下那个男孩走到一边,心里一凛,小郡主的意思是她们八个人不一定都留下? 刚刚翘起的嘴角也压了下来,学着男孩的样子站的笔直,只是那种男孩的那种气度很难模仿,他们看着也就是精神点。 一群没有长开的小丫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重锦随意的就把放在身边的袖剑扔了下去,袖剑落地的声音在只余呼吸声的室内格外的响,八个战战兢兢的孩子吓了一跳,脸猛然一白。 重锦懒洋洋的道,“从右边开始先上来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把剑对砍,直到我喊停才可以停止。” 八个孩子茫然的对视一眼,这和牙婆教给他们的不太一样啊,这个时候不是该问她们一些问题么,会做什么,擅长做什么,其中的问题的牙婆给教给他们该怎么答了,不能理解的也死记硬背下来了,为什么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这剑是……真的吧? 那砍到身上会死吧? 几个孩子脸顿时更白了,被点到名的两个女孩却是强忍着害怕,蹲下一人捡起一把剑,这本来就是打来让女子把玩的袖剑,轻盈的很,几个看着没什么力气的两个女孩拿起来也没有费什么力气。 倒是一旁的牙婆脸一变,这可都是真家伙啊,再轻盈也是兵器,剑锋都是开了刃的,砍到人身上可是铁定要见血的,见血了要请大夫拿药什么的吧,这都是钱啊!若是被留下自然不关她的事情了,若是伤了,到头来小郡主再说看不中了,其中她要倒贴出去多少钱啊! 重锦倒是理解这种她,淡淡的瞥了牙婆一眼,“若是伤了,损失的钱我一同担了,一会儿随夏至去账房支就行了。” 牙婆讪讪的低下头,“这怎么好意思呢?” 重锦对着还在犹豫的两个女孩道,“再不打换人。”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都看到两人对方的决心,重锦只让她们对砍,没说其余的什么,她们就想当然的以为重锦会留下胜利的那个,这样好的机会儿她们都不想放过,都是势在必得,在重锦话音刚落,两人的剑就撞到了一起,她们握剑的姿势都很不标准,为了怕剑飞出去,两手都紧紧的握着剑柄,一开始两人还有留手,久久等不到重锦喊停,两人越打越顺手。 一时间刀剑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梳理的好的头发全都散了下来,眼神越发的狠戾,根本不像个□□岁的孩子,等胜利的信念植入了心里,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了,短剑还是无可避免的落在了其中一个女孩的胳膊上,血立刻渗过单薄的衣裳,被砍的那个女孩手一哆嗦,差点没抓稳剑,脸疼的扭曲了起来,砍人的那个女孩趁胜追击,再一用力,受伤的女孩手一松,剑落了下来,重锦适时的喊道,“好了,停下来吧,下一组。” 受伤的女孩面如死灰,胜利的女孩全身脱力的倒在地上,脸色白的并不比受伤的女孩好,第一次砍人是需要极大的心理素质,她们在家的时候最多的就是拿着菜刀杀鸡,什么时候砍过人,看到血的时候就心一跳,差点没先一步的把剑扔下,直到重锦喊停才算真的放松了下来。 第一场就见了血,第二场还没开始就带着些血腥味。 受伤的女孩伤口虽然不深,但也不浅,现在还在流血,淡淡的血腥味在屋里弥漫,而重锦只是让她站到一边去,也没让人给她包扎,那个女孩也硬撑着站着,眼底的满是泪水,却硬是没有掉下来,咬着牙一声不吭,夏至再一旁面露不忍。 第二场没有见血,因为一个女孩胆子太小,拿起剑的时候眼泪就掉下来了,剑也握不稳掉在了地上。 第三场最为惨烈,两个人都见血了,一个女孩九岁,另一个才六岁,都长开了两岁的差距也不算什么,但是这个年纪,长了两岁是很大的优势,按理说年长的那位应该赢的比较轻松,可惜那个六岁的女孩实在在狠,在肩膀上被砍了一剑之后,竟然疯了一样不管肩上的血流如注的伤口去捅年长的女孩,最后还是年长些的受不住,不等重锦喊停率先扔下剑喊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两个女孩看着实在是太凄惨了,夏至不忍心的扭头转过去。只有重锦无动于衷的看着,在场的人尤其是林嬷嬷不觉得心里带着些凉气。 在宫里混过的,没见过人命那是笑话,只是也不见像重锦这般看着两个孩子厮杀,脸上半分不忍都没有,林嬷嬷眼皮子跳的厉害,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跟这位小郡主作对,这位和祁王祁王妃典型的两类人。 等最后一个女孩男孩比完之后,所有人都看向重锦,见血的冲击性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下场的人都脸色发白,眼底闪过庆幸。 重锦倒是也干脆,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一众人,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现在谁也不觉得这位小郡主是个好说话的人了,“你,你,还有你,留下,夏至,你让清风拿药给她们包扎好,明月带着去账房支账,等会儿再给她们换身衣服,给她们说下基本的规矩,我明日再见她们。” 说完重锦就毫不留恋的走了。 重锦指的是第一组的两个人,第三组的年纪小的那个,第二组第四组皆没有人被重锦看中,加上最初留下的那个小男孩,总共有四个人留下来,牙婆有些失望,这个人数比她想象的要低,只是重锦已经走了,她想说两句好话也不成了。 之后的几日,重锦又让林嬷嬷带过来几波,又挑选了七个,加上一开始的四个人,总共买了十一个,其中有三个小男孩。   ☆、第18章 重锦买了这些人后并没有立刻召见她们,反而是让夏至先去教导她们规矩,原本只有几个人院子一下子多了十几个人,即便这些人都很安静,但是看起来倒是热闹了许多。 买了这么多人,怎么都要去祁王妃面前说一声的,祁王妃对买人的事情反映的很平淡,本来院子里就那么几个人,确实不像话,祁王妃以前就想着帮着她挑几个人送过去,重锦都是淡淡的,祁王妃也歇了心思,现在看重锦买了人伺候,以为她更喜欢找些年纪相当的,重锦汇报了声,祁王妃问了句就过去了。 重锦趁机问祁王妃要了管家权,她管着也没人说什么,林嬷嬷到了她跟前也是恭恭敬敬的,只是从主母口中得到自然是更好了,祁王妃有些诧异,她当年管过事情,千丝万缕的事情堆积到眼前,祁王妃顾着这头忘了那头,把整个王府弄的乌烟瘴气的,林嬷嬷管事,从来给有亏给过她,她对管家权就不在意了,现在听重锦说起来这件事,祁王妃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当年的事情,“阿锦,你身体不好,养着身子就好,这种事情有林嬷嬷处理就好了,怎么能让你烦心?” 若是劳累坏了,谁能担当的起。 重锦回道,“琐事有林嬷嬷杜嬷嬷管着,我能有什么累?只不过有空就问上一句,我整日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闹着玩儿了。” 祁王妃听她这么说,想起来确实林嬷嬷和杜嬷嬷管事,就点头应了,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身体。 重锦乖巧的点了头,从关雎居出来就喊来了胡管家,让他去定十几把长剑,胡管家平滑的脸上,最近硬生生的憋出来几道褶子,听到重锦这条莫名其妙的命令,苦涩更重了,有心问个究竟,明月已经蹦蹦跳跳的走了。 自从来了这群孩子,本来就活波的明月就欢脱了,她年纪本来就不大,夏至恨不得十二个时辰在重锦跟前候着,清风不喜欢说话,明月只能强行抑住性子,现在来了这么的人,明月的性子好像得到了解放,但是倒是更规矩了,像是要给后面的人做好榜样一样,规矩半分不肯错,时不时的过去晃悠一圈,板着脸跟她们说规矩。 等到胡管家订的长剑过来之后,重锦才正式开始见她们,经过了这几天,身体都养的七七八八了,伤口也已经结痂了,穿上新做的衣服,齐刷刷的站了一排,脆生生的道,“见过小娘子。” 不得不说,重锦的心情是愉悦的,不过这分愉悦丝毫不能影响她接下来的决定,重锦扫了一眼她们,“你们现在虽然进了王府,但也不代表你可以一直留下去。” 因为这句话,本来雀跃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这几日能吃香喷喷的米饭,能穿柔软的衣服,不会有人动辄大骂,和以前相比,这里简直是天堂,没有谁想要离开这里,听到重锦的话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过来。 重锦淡淡的道,“三年,我给你们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内达不到我的标准,你们自行出府去就行了。” 说完,重锦懒洋洋的拿起夏至放到一旁的游记,随意的一指随随便便扔在地上的那堆青锋剑,“一人一把,今日先练习劈字诀,练完一万次可以先行休息。” 这下子不仅站的笔直的十一人全都惊呆了,就是夏至也被吓住了,夏至以为重锦买人就是来侍候的,怎么看重锦的这样子像是要练兵啊,兵器都买齐了! 重锦看她们都没有动静,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细长的手指在页面上微微一屈,泛黄的纸张就翻了过去,“我虽是定下了三年的日期,但在三年中谁完不成我布置的任务,可以提前走人了。”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对视一眼就争前恐后上前去抢剑,那剑可都是实打实的精铁所炼制的,若不是胡管家打着王府的旗号去,一把都弄不到,既然是精铁,分量都不轻,对小孩子来说算得上吃力,尤其重锦还丧心病狂的定下规矩,“单手拿着。” 好在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早早的就开始帮忙做农活,还不至于单手提不起来,单手劈了几下就酸的很,偷偷瞟了眼重锦咬牙坚持着。 重锦只是布置了任务,也没让人监督,似乎对这十一人的自觉性很放心了,随意挥了挥手,“行了,自己数着数,到了一万次就可以休息了,自己找个地方练习去就行了。” 撵走了这群人,夏至再也忍不住了,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小娘子,为什么啊?”她想破脑袋要想不明白,小娘子买了一群人就是让她们拿着剑玩,不是说王府的境况不太好么? 重锦没有放下手上的游记,听了夏至的话,腾出一只手捂住了下巴,若有所思的想了下,在夏至以为重锦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重锦才慢吞吞的道,“可能是习惯吧。” 即便是来了这里,知道这里的某些习惯和上辈子截然不同,但是带了大半辈子的习惯却总是改不了,也可能是在死之前那种对力量的绝望和恐慌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总想要下意识的多做一点,让自己的这边的砝码不自觉的加一点再加一点。 总而言之就是,她有种极度的不安全感,她需要更多的保障。 理智让她明白这里的已经完全不同了,心里的执念却让她控制不住的多做一些什么。 重锦捂着下巴思忖了好一会儿,页面好一会儿也没有翻开,半响之后才悠然的叹道,“你就当我闲着无事打发时间吧。” 这种习惯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改的过来的。 夏至本来就满头雾水,听了重锦的一番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见重锦没有再说话的兴趣,只好把疑惑压下去。 明月这个时候插了一句嘴,“一万次是不是太多了?万一她们完不成怎么办?” 没人盯着万一她们没完成就去休息了也没人知道啊。 重锦不在意的道,“练没练习我还是看的出来的,若是这点自制力都没有,趁早卖出去省的在府里浪费粮食好了。” 重锦布置完这个任务就像是把这些人全都忘记了一样,翻出来一本乐谱就兴致勃勃的找祁王要了把琴开始练习乐音,祁王听说重锦要开始练琴,直接把书房里一把琴给了她,比不得绿漆焦尾这样名琴,在琴里也算是上上等了,祁王的的诗书双绝,琴艺比不上前两者,听闻重锦想要练习琴艺,不自觉的就活络开来了。 对着书童感慨了一句,“阿锦也长大了。”拿着扇子就背着手在书房来回的踱步,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想让她传承自己的衣钵,把女儿培养的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恨不得把自己会的全都塞到重锦的脑子里,以前是碍于重锦身体孱弱,现在眼看着身体养好了,自己也有意识的学习东西了,祁王自然而然的把这个问题也提上了日程。 在屋里走了两圈喃喃自语,“书法可以由我来教,棋艺我勉强也算可以,琴艺最好再请个师父来。” 歌舞也是要学起来的,马术嘛,祁王迟疑了下就划了选项。 祁王在屋里琢磨了一晚上之后,就兴冲冲的抱着计划表去找女儿表功,重锦就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她阿爹给她安排的一堆功课。 祁王已经琢磨好了几位可以教重锦琴艺的人选了,“宋兄的萧艺无双,琴艺比不得他的萧艺却也是人间绝唱,只是宋兄一直逍遥自在,游戏于山水之间,也没有收什么弟子,我去请他叫你,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呢。” 重锦目瞪口呆,看着那张计划表上的书法课琴艺课还有绘画课,有点弄不出清楚她阿爹怎么想起来安排这一系列课程的。 重锦一言不发的把计划表还给祁王,祁王还在畅想怎么培养一个惊采绝艳的继承人,撇开身体的原因,给重锦开蒙的时候,重锦的资质让祁王眼前一亮,简直是什么都一学就会,这正是所有的师父最为梦寐以求的弟子,祁王当时是抱了很大的期望来着,后来重锦病情加重,祁王再大的期望也只能搁浅,现在祁王的热情又重新被点燃了。 重锦拿镇纸把宣纸抹平,把袖子挽起来,露出来纤细的手腕,随手拿起笔筒里的一支笔,沾了水墨,提笔悬腕,凝神下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一个“静”字,把笔扔在了笔舔上,拿起这张纸递到祁王面前,“阿爹,我这张字如何?” 祁王不由的抬眼看过去,这个字正是草书,张牙舞爪的在纸上让人一瞬间分不清楚到底是何字,那种磅礴的气势却是透过薄薄的一张纸铺面盖了过来,几乎让祁王移不开眼。 “好字!”   ☆、第19章 祁王满心复杂拿着那个“静”的字走了,纠结了半天,还是承认了自己的女儿是个天才事实,而重锦还分外不满意的道,“腕力有些不够,看来日后需要勤加练习了。” 祁王的脆弱的小心肝碎成了七八瓣,绝口不提教导重锦书法的事,呆愣愣的回到书房之后,沉默良久,对着书童虚弱的道,“从明日起,练字的时间增加一个时辰。” 重锦打发完祁王之后,又闲了几日,终于等到了林嬷嬷出手了。 重锦根本没想过林嬷嬷从此安分下去,这个比较容易猜,被捧到云端的人忽然间就被砸落到泥底,纵然是心胸宽广之辈,想要调试过来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林嬷嬷不像是心胸宽广之辈,至于林嬷嬷到底什么时候出手,重锦不懂预知,自然不知晓,但是她可以步步紧逼。 一而再的落林嬷嬷的面子就是为了今日,给林嬷嬷时间也许还能转过弯来,重锦却没准备再给她一个机会。 夏至一脸焦急的过来,急匆匆的开口就道,“小娘子,出事了……” 重锦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从容的翻过一页书,旁边是齐刷刷的挥剑声,第一日下来,每个人都手臂全都肿了,手腕更是疼的几乎握不住的筷子,第二日却没人找重锦说挥不下去了,反而更加沉默的拿起剑一语不发的开始那个枯燥的劈的动作。 重锦除了开头的那几句之外什么都没说,甚至没人给她们说完不成的惩罚,除了挥剑的任务再无一点的吩咐,但是所有人都从里面感受到残酷,总共十一人,不知道要淘汰几个人,每个人只能努力的让自己的名次靠前,这种残酷感让最小的一个女孩都没了笑容。 明月这几日都沉默了许多,不再往那十一人面前走。 重锦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慢悠悠的翻着书页,依然苍白的脸上有种无机制的美丽,不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重锦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夏至却不知不觉的僵在了原地,那种不经意的冷漠就像是兜头一盆冰水,夏至干巴巴的重复,“……小娘子,飞月轩出事了。” 慢慢的嗯了一声,等把新的一页从头看到尾之后才站起来,懒洋洋的道,“你们拿着剑跟我走。” 夏至结巴的道,“带着她们做什么?” 这次重锦没有说话,伸手接过清风递过来的披风,自己系上之后抬步往外走,她走的不快,悠闲的步子就像是散步,这么多天,还是花骨朵的花已经全都开了,姹紫嫣红,夏至不得不放满了脚步,跟着重锦的节奏,“……飞月轩的林大娘昨个儿悬梁自尽,留下血书说是您逼死她的,林嬷嬷说林大娘原先也是太后身边侍候的伶俐人,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怎么能对太后交代,说是报官。” 重锦听完之后还有心顺手揪下花枝上的一朵开的正艳的重瓣花,大红的花瓣上还有晶莹剔透的露珠,随手把玩了下就扔给了夏至,夏至手忙脚乱的借住,嘴上的还没有顿住,“……林嬷嬷已经让人去关雎居请了娘子。” 夏至对祁王妃很是尊重,只是对她的某些行事实在是无法苟同,相较之下还不如还不满十岁的重锦来的让人有信任感,主要还是夏至日夜和重锦呆在一起,对重锦的一举一动最为熟悉,实在无法把重锦当成一个孩子。 林大娘这件事可大可小,重锦去处理,夏至百分之百的相信,林嬷嬷偏偏去请了祁王妃,青二娘闹到了跟前了,祁王妃只会拿着手帕抹眼泪,现在出了人命,可想而知祁王妃是何等的手足无措了,林嬷嬷又是个厉害的,说不得就哄着娘子应了什么事情。 夏至也没有担心错,祁王妃什么时候见过人命?平日里蚂蚁都没踩死过一只,更何况人命了,林嬷嬷也想到了,也没让小厮把林大娘的尸体放下来,在祁王妃刚一进门,毫无心理准备的就见到红衣红鞋的林大娘吊在房梁上,脸上的妆还很精致,唇上的口脂鲜红的就像是刚涂上去的一般,眼睛瞪的快要凸出来一样,舌头从嘴巴里伸出来,还在空中来回的晃荡,祁王妃当即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软到在王妈妈的怀里,脸色惨白,死活的不敢扭头,身体瑟瑟发抖。 祁王妃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眼睛都不会转地方了,手死死的抓着王妈妈的胳膊,带着哭腔道,“死、死人了---------” 说到这个字,祁王妃就恨不得就这么晕过去,偏偏刚刚看到的那幅画就在脑子里来回的晃悠怎么都忘不掉,嘴唇都在哆嗦,扶着王妈妈的胳膊就想站起来,却腿软的怎么都站不起来。 王妈妈的一边心疼的很,一边气林嬷嬷这个老虔婆不安好心! 心里恨的牙痒痒,心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上次居然还没有被收拾老实!眼睛却是四处往屋里瞅,林嬷嬷大费周章的把祁王妃喊过来却绝对不会只是想吓吓祁王妃,这老货肯定是有什么的打算,就是不知道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果然,没让林嬷嬷等太久,就见林嬷嬷迈着小碎步从屏风后面走过来,脸上焦急万分,见到门口兵荒马乱的样子想不想的冲着一群人就骂,“一群不懂事的小蹄子!居然敢偷懒!嬷嬷我处理点事情你们就这么当差么?!还不快把林大娘放下来!娘子是何等的尊贵,居然让娘子看到这样的阴晦的事情,看嬷嬷改日怎么罚你们!” 王妈妈看到林嬷嬷就脑仁疼,现在看着林嬷嬷这么一番做派,更忍不住了,想都不想的冷哼出声,“林嬷嬷难道没看到娘子现在难受的厉害么,居然还有心情发作丫头,真的是尽忠职守的林嬷嬷!” 王妈妈若是能制住林嬷嬷,也不会让林嬷嬷逍遥这么多年了,林嬷嬷闻言眼泪就掉了下来,中间没带停顿一下,对着祁王妃哀嚎,“娘子,老身一声疏忽竟然在王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是老身的失职,刚刚让娘子受到惊讶也是老身没管好下面的人,可是老身管了这么多年的王府,老身是什么人娘子还不清楚么?王妈妈这样的指责老身就是一头撞死也不能受的!娘子因为这作死的人受了惊吓,老身先让人放下这有错么?若在老身眼皮子上娘子再被吓一次,老身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抵得上娘子的一根手指头的!若是只是和娘子一起担忧,这事儿谁做不漂亮?可是娘子身边要的是能办事儿的人,要不要老身等人何用……” 王妈妈的气了个仰倒,林嬷嬷的嘴皮子就是利落,这一番话下来不但把自个儿的责任推了个干净,拐弯抹角的告了一状,还把王妈妈的贬了一番,王妈妈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气,才咬牙切齿的挤出来一句,“林嬷嬷好生厉害的嘴。” 真的希望等会儿小娘子来了你的嘴巴还是一样的厉害! 祁王妃却是魂不守舍,脑子里全是林大娘那张脸,甚至觉得那张脸嘴角慢慢的翘起冲着她诡异笑,祁王妃眼泪顿时掉下来了,林嬷嬷和王妈妈的争执也没有往耳朵里过,她除了拦着她们不让郎君亲近她们,她自认为没有再任何地方亏待她们,而青二娘之前指责的话又冒了上来,难道她真的是个狠毒的女人,现在居然把林大娘给逼死了? 祁王妃在没有问清楚事情经过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想起林大娘那身红衣就觉得浑身冒冷汗,死死的把头埋在王妈妈的肩上,怎么都不肯转过来,颤巍巍的扶着王妈妈的手哆嗦的手道,“回、回去,我们快点回去!” 林嬷嬷心里叫了声糟糕,早知道就先让人把林大娘的尸体放下来了,看娘子这样子实在是吓的狠了,万一走了,接下来的戏怎么唱下去啊? 林嬷嬷赶忙道,“娘子,这件事事关重大,老身刚刚找到了林大娘的血书,您要不要去看看?” 祁王妃颤抖的更厉害了,“血、血书?” 林嬷嬷怕吓跑了祁王妃,忙放柔了声音,“这里刚出了事怕是不干净,冲撞了娘子就不好了,要不要换个地方再去细说?” 祁王妃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也不管血书不血书的了,干巴巴的道,“这件事嬷嬷处理就好,我身体有些不适,就不久待了,先行回去了,处理的结果也不用回禀我了。” 林嬷嬷为难道,“娘子信任老身,老身自然不敢辜负娘子的信任,自然要把这件事处理的妥妥的,只是这件事还涉及到小娘子,娘子您也知道小娘子不知道为何对老身有些偏见,老身怕等处理完这件事后,小娘子不满意再迁怒于老身,娘子,您看……”   ☆、第20章 祁王妃满脑子都是挂着房梁上已经僵硬了的林大娘,大概是死的时间久了,身上开始出现尸斑,再多的胭脂水粉也压不住那一块块的尸斑,祁王妃又不小心瞟了一眼,浑身抖如筛糠,“没事,阿锦那里我去说……” 祁王妃还没说完,就见春桃满脸惊讶,嘴巴张的老大,“小娘子来了。” 祁王妃想都不想的就扭头看去,没等重锦买迈进来,祁王妃就突然一反刚刚惊吓的快要晕过去的状态,提起裙子就冲着重锦的方向跑过去,王妈妈只感觉手上一空,眼前一花,祁王妃已经没了身影,再看过去就见祁王妃一把抱住重锦,手捂着她的眼睛,尽管脸还是苍白的可怕,嘴唇还在哆嗦,声音却是意外的坚定,“阿锦,咱们先回去。” 尽管她现在害怕的快要哭出来了,鼻子发酸的厉害,见重锦没有反应,又哆嗦的重复了一遍,“阿锦,咱们先回去。” 重锦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祁王妃她抱的很结实,她几乎整个头都被按在了她怀里,激烈的心跳就在耳边,细微的颤抖也忠实的传递着身体的主人有多害怕,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她身前。 重锦僵在身边的手慢慢的抬起来抱住她的腰,温热的体温传了过来,祁王妃满脑子都是如果被她的阿锦看到了会吓成什么样子啊,绝对不能让她看到! 祁王妃感受到腰上的力度,更加用力的抱住重锦,“阿锦,咱们回去吧。” 重锦不得不用力的从祁王妃怀里挣脱出来,倒是没有把还盖在眼睛的手挥开,“阿娘,我没事。” 祁王妃刚刚强忍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还带着温度的眼泪砸到重锦的脸上,低声哀求,“阿锦,我们先回关雎居好不好?” 重锦本来想说服祁王妃,她本来对这种事情就没什么忌讳,看到长满尸斑的林大娘也不会有任何太大的反应,到了嘴边却换了,“好,我们先回关雎居。” 祁王妃听到重锦的肯定,迫不及待的就想拉着她的胳膊就走,片刻也不想接着待下去,重锦被拉了个趔趄,没往屋里看一眼就被祁王妃拉离了院子,这个时候杜嬷嬷也正好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她在王府没什么根基,林嬷嬷又有意拖延消息,杜嬷嬷能现在赶来就已经很不错,重锦匆匆的吩咐了声,“杜嬷嬷,你先处理下这里的事情,等会儿找我汇报下。” 王妈妈第一次被祁王妃扔下了,有些转不过来弯,不过眼看着祁王妃和重锦快没影子了,忙急匆匆的喊了声“娘子”就带着一众同样愣住的丫鬟追过去。 夏至比王妈妈等人反应的快些,眼见着重锦被拉到了,也不管其他的事情了,就赶紧跟上去。 几乎站满了院子的丫鬟婆子瞬间走的一个不剩,只剩下表情僵硬的林嬷嬷还有刚进来就被吩咐了事情的杜嬷嬷。 林嬷嬷根本没想到祁王妃就这么把她晾在这里一句话没有就这么拉着重锦走了,下面想好的说辞就堵在了嗓子眼,让她整个人膈应的慌,看到杜嬷嬷过来,当即皮笑肉不笑的道,“杜嬷嬷来的真快,我记得杜嬷嬷住的院子离这里挺远的吧。” 杜嬷嬷扫了一圈,还在四下探头的人被看的头猛的一缩,“林嬷嬷住的倒是离这里近的很,只是看来这么半天也没有把事情处理好。” 林嬷嬷说出去就有些后悔,杜嬷嬷只是个被迫推到台前的棋子,等小娘子被夺了管家权,杜嬷嬷这个棋子自然而然的又要被搁置到一旁去了,现在惹恼了杜嬷嬷并不合算,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杜嬷嬷的话也是夹枪带棒的,林嬷嬷嘴皮抽了抽,“杜嬷嬷从小佛堂刚出来,嘴皮子就利落了不少。” 杜嬷嬷懒得搭理林嬷嬷,板着脸四处看了圈,提高声音,“既然小娘子把这里的交给我处理,我自然不能辜负小娘子对我的信任,林大娘的尸体先搁置到一边,贴身丫鬟一会儿随着我去见小娘子,我恍惚听谁说什么血书,这也算是一件物证了,谁也不能动,放到匣子里一会儿我亲自带过去,屋子里暂时也不用整理,带我回禀了小娘子再做打算,既然死了人,此事就要从重处理,毕竟人命关天,飞月轩一应侍候的人没有小娘子的吩咐一应不得出飞月轩,还请其余的两位小娘子多多体谅下,若有异议,也等此事有了眉目再说,对了,今日谁第一个发现的尸体,一会儿也跟着我去小娘子那里走一趟。” 几句话下来,杜嬷嬷就把事情一一吩咐了下去,脸色严肃,声音不高却极为有威严,完全把林嬷嬷忽略在外了,林嬷嬷嘴角抽了抽,刚想讽刺一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咽了下去,阴阳怪气的符合了一句,“没听到杜嬷嬷的吩咐么?还不快去照着杜嬷嬷的吩咐去做。” 本来还在下意识的看向林嬷嬷的人仿佛得了某种命令,一个圆脸的丫头慢慢的站了出来,对着杜嬷嬷小声的道,“嬷嬷,我是今天第一个进屋子的人,我本来喊林娘子梳洗的,没想到没想到……” 林嬷嬷心里得意了下,看吧,就算小娘子让你处理,这里看的也是我的脸色,你算什么东西! 杜嬷嬷冷眼瞥了眼,冷哼一声,冷硬着声音对快要哭出来的圆脸丫鬟道,“行了,你一会儿去小娘子再说。” 重锦扶着祁王妃一路走向关雎居,祁王妃的胆子真的不大,走出了这么远,脸上还是惨白惨白的,哆哆嗦嗦的对追上来的林嬷嬷道,“既然死、死了人,那这个院子就不要住人了,再腾个院子好了,改日你再去请个得道高僧,去院子里念念经,再问问要不要做做法……” 重锦无言以对,就反手握着祁王妃的手,一路听祁王妃颠三倒四啰啰嗦嗦的说话,就当这是她放松的方式了,等祁王妃暂时告一段落,重锦就问道,“阿爹去哪了?” 王妈妈答道,“郎君和宋小郎去踏青游山去了。” 心里扼腕不已,若是郎君在,林嬷嬷那个老虔婆哪里敢这么吓小娘子,简直是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王妈妈在后宅呆了大半辈子怎么猜不出林嬷嬷今日就是故意的!出来的时机都这么恰到好处,张口就污蔑她!王妈妈只恨自己没有生得一张巧嘴,不然哪里容得她那里大放厥词! 重锦意味深长的道,“真的巧啊。” 看来她小瞧了林嬷嬷的手腕,不过没有什么关系,重锦已经强势的决定让林嬷嬷提前下台了,本来重锦很宽容的准备林嬷嬷一个自我反省的缓冲期,但是事情发展出乎重锦的需要,为了必要,重锦只好快刀斩乱麻了。 王妈妈还没有反应过来,咬牙重复了一句,“就是太巧了!” 重锦眼角动了下,扭过头,心里□□了声,一个真糊涂的阿娘,一个假精明的妈妈,这么多年能够安然无恙真的是……感谢上苍! 重锦已经下定了决心,动作却是丝毫看不出焦急,等到了关雎居,让人熬了安神汤,喂着祁王妃喝下,等她困倦的闭上眼,她才站起来,用眼神示意王妈妈给她盖上被子,等收拾完了之后,重锦突然扫了一眼一群当壁花的丫鬟的婆子,相对于她以前她院子里的冷清,她阿娘这里的侍候的人才是热闹,她在哄她阿娘的时候,一众人都在安静的当着透明人,等到她扭头看她们的时候,一众丫鬟不自觉的就僵了身体,以为这位厉害的小娘子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谁知道重锦只是对王妈妈道,“妈妈留在这里看着,关雎居里面侍候的人今日谁都不准出去。王妈妈,我阿娘最信任你,我年纪小,有些事情还不清楚,需要妈妈帮衬,过会儿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还劳烦妈妈帮我下,希望妈妈帮我盯紧些,若是看到哪些人不听我的命令,直接绑了明日发卖出去就好,缺的人手我事后再补上。” 王妈妈还来不及疑惑重锦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紧接着就被重锦话里的看中说的喜笑颜开,小娘子还这么小,娘子又是这般胆小,她不帮衬着谁帮衬着? 王妈妈忙不迭的道,“好、好!我一定盯紧了,谁都不让出去!” 重锦勉励的看了王妈妈一眼,王妈妈激动的差点拍着胸脯保证了,待她带着一众人走远了之后,王妈妈的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为什么啊……” 只是重锦已经远的只看到背景了,王妈妈只好摸摸头,警告性转头看了一圈,拉过春桃吩咐了一声这才进屋。 而重锦带着十几个人慢悠悠的往回走,突然发问,“你们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第21章 谁都没想到重锦会突然发问,连带着夏至都呆了下,夏至结结巴巴的道,“什么?” 重锦不以为意,“林大娘悬梁自尽了,林嬷嬷想要去报官,你们说该怎么处理?” 其余的十一人沉默,清风明月留在了长乐苑,她现在的地位最高,现在重锦问话,她当仁不让,思考了下,正想硬着头皮说话,就见重锦随意的指了下站在她另一边的那个男孩,“你说说看。” 夏至松了口气,被重锦指的那个男孩正是那个第一个被留下的男孩,样貌妖娆出挑,换上崭新的衣服,这容貌气度甚至不比跟着她阿爹好几年的书童来的差,甚至于这是十一人中唯一一个被重锦起了名的,其余的十人现在不过是从一到十的序列编号。 而这个被重锦命名为止戈的男孩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冲着重锦嫣然一笑,瞬间就有种百花盛开之感,还没有变声的声音异常的清脆,异常干脆的道,“杀掉。” 止戈笑的异常的从容,“小娘子,您是王府的主人,她不过是太后赏赐下来服侍您的仆人,她敢这么做已经冒犯了您的尊严,已经不听话了,不听话的人杀掉就好了,不值得您为她费更大的心力。” 夏至被止戈的笑容恍花了眼睛之后又被他接下来的话给震惊住了,想不想的道,“不要胡说,那是太后赏赐下来的人!” 那是林嬷嬷啊,那是掌管了府中权利好几年的林嬷嬷啊,甚至权威比娘子还要大的林嬷嬷啊! 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杀掉呢?! 夏至头晕的厉害,甚至下意识的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止戈却没有任何的害怕,而是对重锦义正言辞的道,“从夏至姐姐的话中也能听出,林嬷嬷已经留不得了!” 夏至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我什么时候说的?” 重锦却听明白了,明明夏至是她的贴身丫鬟,却对林嬷嬷更加的顾忌,可见林嬷嬷在府中的权威如何,现在架空她也要用好长的时间来消除林嬷嬷在府中的影响力,最省力的方法就是现在杀掉她。 重锦不置可否,半响突然道,“你今年多大了?” 止戈,“今年六月,正好十一。” 重锦回头看后面的十个人,“你们有什么想法?” 十个人面面相觑,半响没人说话,年纪较大的一点被推出来正想结结巴巴的开口,重锦已经回过头了,慢悠悠的步子终于快了起来,“走吧,不要让杜嬷嬷等急了。” 夏至却是下意识的离止戈远一点,还不满十一岁的孩子张口是了解一条命,简直是……不寒而栗。 其余的人已经不着痕迹的孤立了止戈,重锦总共买了十一个人,独独对止戈处处例外,其余的人早已经对他不满,不敢暗处下绊子,却自发的孤立了他,止戈一个人被扔下也没有感觉,艳丽的脸上还挂着笑容,深深的看了眼重锦的背影才迈步跟上。 杜嬷嬷和林嬷嬷已经到了长乐苑,后面还有一堆在飞月轩侍候过林大娘的人,她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杜嬷嬷和林嬷嬷还是八风不动的样子,其余的丫鬟已经不自觉的骚动了起来。 重锦大步走过她们直接坐到最上手,夏至忙跟上,赶上的止戈也自发自的上去,其余的十人相互对视一下,留在了外面。 重锦看向林嬷嬷,口气非常的不满,“嬷嬷,上次出了青二娘的事情,我以为是林嬷嬷唯一的疏忽了,想起以前林嬷嬷没有出过大的差池才敢接着让林嬷嬷处理事务,没想到青二娘的事情没过去多久竟然又出了这样恶劣的事情,林嬷嬷,你是怎么管家的?!” 林嬷嬷咬着牙走出来,“小娘子,您可能不了解……” 重锦不耐烦的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杯扔了出去,茶杯擦着林嬷嬷的额头就飞了出去,冷着脸道,“这些小事也用得着我知道?这些小事都能惊动我,还要你们做什么?真当我祁王府是你养老的地儿?若是不想做了,我也没有不准许林嬷嬷告老还乡。” 杜嬷嬷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位小郡主,第一次见到行事作风,看着林嬷嬷的狼狈样,不自觉的就有些同情,看来林嬷嬷真的老了,也或许这些年的前呼后拥已经让她忘乎所以了。 林嬷嬷僵硬着脸,刚刚茶杯擦过她额头的时候她都能听到撕裂空气的声音,重锦冷笑的样子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小郡主刚刚是真的想砸到她。 林嬷嬷,“小娘子恕罪,让小娘子烦心确实是做下人的不是,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又牵扯到太后赏下来的人,我实在不敢擅自处理,去请示娘子,娘子‘不巧’又跟着小娘子一起走了,现在只好来劳烦小娘子了,而且小娘子的指责我实在不敢受,出现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的,只是此事来的突然,所有人都没预料到,人命关天,还请小娘子先理清楚此事,我知道小娘子对我有些误会,我愿意在此事过后亲自给小娘子解释清楚。” 额头上被擦到的青肿飞快的红了起来,林嬷嬷强忍委屈的样子,识大体的印象立刻被建立了起来,与此同时就是重锦任性不识大体的样子,被带到这里的飞月轩的众人顿时有些恍然,看这样子,那上次林嬷嬷被当中扇巴掌也是小娘子找林嬷嬷的麻烦所致? 重锦仿佛是刚刚扔了一杯杯子被吓呆了,脸上的情绪瞬间全都飞了,重新回复到原先的风轻云淡,止戈却突然上前一步,“林嬷嬷既然知道人命关天,怎么到现在来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禀告给小娘子?恐怕在林嬷嬷的眼里一条人命还不如嬷嬷自身的委屈来的重要,恕我直言,林嬷嬷之前的那一串话可否是对小娘子的抱怨?我虽然进府不久也知道当下人的服侍好主人最重要的,其次就是服从了,小娘子说的话自然是对的,林嬷嬷听着就好,当众反驳主子的话,难道林嬷嬷的规矩就是这么学的?既然嬷嬷知道小娘子对你有些误会,那嬷嬷也定是知道自己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到位,既然如此,嬷嬷不思改正自己的不当的行为还妄图……” 这话和前些日子重锦在关雎居训斥林嬷嬷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时重锦是身份高贵,她说着林嬷嬷也只能听着,现在呢?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一个无名小卒居然敢这么对她说话?! 林嬷嬷想都不想的斥责,“这是什么地方,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止戈再次笑起来,艳丽的笑容几乎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睛,“林嬷嬷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小娘子的地方,自然也有我说话的地方。” 林嬷嬷冷笑,“小娘子就这么让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这么给我说话么?我就算不招小娘子待见,管理王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作势一个小子这么欺辱我么?当初小娘子从府外买人,我就不赞成,只是小娘子坚持,对我有偏见,我怕是劝了小娘子小娘子也不会听我的话,也就没说,现在看来,小娘子果然没这群没教养的东西带坏了,进府了这么久,居然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没学全?照老身说,还是把这群人全都撵出去好了,小娘子缺人,老身从其他的院子里调好了,就是一时不顺手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林嬷嬷索性再不伏低做小了,被重锦训斥还能说有点面子,若是让重锦身边的人把她贬低到泥里,这才是没有活路了,看重锦那纵容的样子,到现在都没有半点言语,是准备让人把她往死里作践了,林嬷嬷在心里冷笑,既然是小娘子无情,也休要怪我无义了,本来今日就是准备穷图匕现,现在虽然有些事情和她预想的有点偏差,那大体还在掌控当中,林嬷嬷思索一番,索性现在翻脸了。 杜嬷嬷看林嬷嬷这样子脸色稍微一变,整个人稍微后退了一小步,林嬷嬷所有的精神都注意着重锦,对杜嬷嬷没有过分关注,林嬷嬷挺直了腰杆,正气凛然,“既然这个小子说老身到现在拖拉着不给小娘子说清楚是老身的过错,那现在老身就好好的小娘子说道说道,前些日子,小娘子因青二娘的事情,减了飞月轩的份例,又纵容下面的丫头小厮作践三位娘子,林大娘性子烈了些,一时没想开就悬梁自尽了,留下血书说是小娘子逼死的她,老身心想,小娘子就是有些不懂事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小娘子的名声就毁了,小娘子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平白受这样的污蔑,老身的意思是这种事情还是报官为好,这样才能还小娘子一个清白。” “若是小娘子不愿意报官,为了小娘子的名声着想,这件事就得裹结实了,不得外传,只是小娘子年幼,对这种事情不熟悉,下面的丫头小厮不免得两面做派,还请小娘子把府中事物全权交给老身,老身一定给小娘子办的妥妥的。”   ☆、第22章 止戈到底年少,听到林嬷嬷这半威胁半胁迫的话,张口就要驳斥回去,重锦却这个时候开口,“止戈,你先退下。” 止戈不情愿的后退半步,林嬷嬷冷笑的瞥了止戈一眼,心道,等收回了管家权,我回头再收拾你,乡下跑出来的小子居然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重锦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道,“林嬷嬷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同意把管家全交还给你,你就要去报官?” 林嬷嬷假惺惺的冲着重锦行了一礼,“小娘子这说的什么话?老身只是为了小娘子的名声着想才提出来一条建议,要知道女儿家的名声可大意不得,若是名声毁了,下半辈子也差不多毁了。” 重锦无辜的道,“那便报官吧,我可没有对林大娘做什么,这是空口白话污蔑我的话还是交给官府彻查清楚才是。” 林嬷嬷语重心长的劝道,“小娘子年纪还小,不知道官府里面的道道,若是真的报官了,芝麻绿豆点大的事情也能弄的满街小巷都能知道,这人命关天的事情谁知道牵扯出什么来……” 重锦伸手打断林嬷嬷,“嬷嬷,这些话我自从见了你翻来覆去听了好些遍了,实在没什么意思,你怎么就不知道换一些说辞呢?陈腔滥调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我听都听腻歪了,而且估计嬷嬷年纪大了,忘了一些事情,为了一个丫头有损我的名声?嬷嬷,我身为主子打死一个污蔑主子的丫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说她自己悬梁自尽,就是我杖毙了她,谁又能说出一句话来?” 重锦本来还想看看林嬷嬷有什么花招,谁知道到现在就这么点花招,重锦不由的有些意兴阑珊。 在这个同样阶级分明的世界,身份就是她最大的筹码,只是这个被权势冲昏了头脑的人一直想不明白这点。 林嬷嬷听到污蔑二字就以为重锦还是推脱,立刻反驳道,“血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林大娘也没了,若是按小娘子说的,谁愿意搭上一条命去……” 按照林嬷嬷的想法就是反正林大娘已经死了,死之前留下亲笔写的血书,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小娘子空口白话的就想说绝无此事哪有这么容易,果然不懂事。 重锦却突然站了起来,林嬷嬷吓了一跳,重锦眼神冰冷至极,苍白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意,“林嬷嬷,不要说此事本来就是嫁祸-------” 见林嬷嬷要反驳,重锦嗤笑道,“林嬷嬷拿什么逼着林大娘自尽你我心里有数,嬷嬷想要大权独揽,我也理解林嬷嬷,但是想要达成目的,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重锦眼神冰凉,声音却是轻缓至极,“林嬷嬷什么也不用说了,也不用解释,我也不想听你解释了,那么----------” 重锦提高声音看着后面的一众人,“你们现在说说林大娘是到底是怎么死的?说对了,今日的事情我也就不计较了。” 林嬷嬷身边的丫鬟小心看了林嬷嬷,又看着身材娇小的重锦,心思急转,“小娘子的意思是?” 重锦侧头对止戈道,“止戈,你说说看,林大娘是怎么死的?” 止戈毫不犹豫的道,“是林嬷嬷逼死了林大娘,还妄图嫁祸给小娘子,如此欺上瞒下,以下犯上之辈当诛!” 重锦拍了下手,“你们都听到了么?” 林嬷嬷一众人目瞪口呆,半响之后,林嬷嬷牙痛的开口,“小娘子,您这样的自欺欺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林嬷嬷好气又好笑,指鹿为马这种事情也要看看是谁做,不是林嬷嬷托大,这件事她可以玩玩,小娘子敢玩,第二日就会传出来更难听的话。 林嬷嬷心道,是不是该给小娘子一点教训看看,这么胡搅蛮缠下去,她也烦了,不是林嬷嬷不想等,而是林嬷嬷不能等,林嬷嬷没重锦想的那么傻,小娘子是名正言顺的主子,她地位再高,也越不过小娘子,下面的那群人都是墙头草,小娘子收服他们估计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她余威尚存,想做点什么事情还方便,等小娘子掌管府中事物的时间长了,谁还记得她?人走茶凉这句话林嬷嬷理解的相当的透彻。 与其等到退无可退再伸手反击不如从一开始就开始反抗。 刚开始就拉出杜嬷嬷来分权,再过不了一个月是不是就直接收走了她手里的权利?那以前被她踩下去的婆子丫鬟岂不是一起蜂拥而上的落井下石? 林嬷嬷怎么都不愿意自己落到这个地步。 所以她迫不及待的就开始制造机会向重锦索要权利。 之前若是哄的娘子把权利交给她最好,让娘子知道小娘子现在还是胡闹的年纪,要掌管府中事物还是要靠她,若是不成,也没有关系,她总要让小娘子知道些厉害,不然这么三天两天折腾下去谁也吃不消。 至于林大娘,林嬷嬷只能说她不太走运,脑子也不太好使,随便让人哄了一两句竟然就乖乖的悬梁自尽了,让她后面的手段都没使出来,不过也省了分力气。 林嬷嬷话音未落,她身后的一个丫头突然走出来,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重复道,“是林嬷嬷逼死的林大娘,我那晚听到了林嬷嬷让人拿着一个绣着红梅的荷包给林大娘看,然后,昨儿个,林大娘就悬梁自尽了。” 林嬷嬷一踉跄,用杀人的眼光看着正跪着的丫头,那个一开始说话的丫头用不可置信的口气道,“阿月!嬷嬷待你这般好,什么好都想着你,你居然……居然恩将仇报!污蔑嬷嬷,还不快去给嬷嬷道歉!” 林嬷嬷配合的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阿月冷冰冰的抬头,脸颊上有道淡淡的疤,“百般好的正是腊梅姐姐吧,那晚给林大娘送荷包的正是你!” 腊梅脸上青白交错,阿月抢先给重锦磕头道,“小娘子,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林嬷嬷设计的,奴亲口听林嬷嬷被背后骂您小贱人,还说让您好看,管家权早晚拿出来,还说您病怏怏的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 腊梅上前一步一巴掌甩在阿月脸上,娇俏的脸上一片铁青,“你说谎!” 腊梅一把拉住一个丫鬟,扯出来,恶狠狠的道,“你是林大娘的贴身丫鬟,你说说看,我有没有找林大娘?!省的人家空口白话的就想污蔑我!” 被扯出来的丫鬟身体发抖,怎么都想不到这件事会突然扯到她身上,重锦冰冷的视线还有腊梅恶狠狠的眼神同时落在她身上,头不由的更低了,支吾了半天,等身后有人狠狠的掐了她一把之后,丫鬟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没……没有!” 腊梅眼神一松,然后挤出笑意对重锦行礼,“小娘子也看到了,阿月是得了失心疯,说的话她自己估计都不清楚,可当不得真。” 阿月一把抓住丫鬟的衣摆,尖叫,“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见没见到她--------” 丫鬟被这么一抓,身体一踉跄,差点摔倒,林嬷嬷怒斥,“够了!你到底还要闹多久!前些日子你伤了脸,我体贴你什么都不让你做,还拿了祛疤的药给你,还命令所有人都不得去提你的伤心事,没想到你居然……” 林嬷嬷捂着胸口,腊梅立刻扶住林嬷嬷的胳膊,深恶痛绝的看着阿月,“我道你伤心,没想到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阿月见两人一唱一和,挤兑的她什么话都没有,只恨自己嘴笨,抬头对重锦道,“小娘子!我说的都是真的!” 重锦没想到还能看到一出好戏,见阿月焦急的看着她,安抚的道,“嗯,我相信你,那现在还有相信的么?” 重锦又扫了一遍林嬷嬷身后的人,本来低着头的丫鬟低的更深了,半天也没有人回话。 林嬷嬷暗笑一声,提高声音道,“看来小娘子是准备去报官了,我再提醒小娘子一句,报官了此事就闹大了,到时候整个锦官城都知道小娘子了无故逼死太后赏赐下来的宫女……” 重锦懒洋洋的道,“谁说要报官了。” 侧头看向止戈,“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么?” 止戈笑颜如花,干脆利落的对着重锦弯腰,“定不负小娘子所托。”同样提高声音冲着外面道,“都进来。” 在屋外等候良久的人全都步伐整齐的走进来,重锦道,“拔剑。” 齐刷刷的十一把剑全都拔了出来,靠近门的位置正好是阳光灿烂,锋利的剑锋被阳光一照就是森寒至极。 林嬷嬷一众人脸色顿时变了。 重锦伸了个懒腰,“我给你们机会了,你们自己没有把握住。” 一众人全都惊恐的抬头看着重锦,想到某种可怕的猜想,眼睛瞪的老大,不由自己的就开始身体往后退,腊梅看着寒气森森的长剑脸色青白,还不敢相信脑子里的猜想,“你想做什么?!”   ☆、第23章 重锦微笑的看着她,笑意盈盈,带着孩子般的天真稚嫩,只有眼底是肃杀的冷酷,“你说呢?” 腊梅脸色发白,下意识的看向林嬷嬷,“嬷嬷……” 林嬷嬷铁青着一张脸,“小娘子,刀剑无眼,要是不小心伤了您就不好了,还是先让这些人退下吧。” 重锦笑的依然天真无邪,“林嬷嬷,你又说错了,确实是刀剑无眼,但是伤的肯定不是我。” 林嬷嬷百般算计也没有想到重锦居然不走寻常路,不过她还没想到重锦是想一不做二不休的把这些人全都做掉,而是想用武力威胁他们,毕竟是个正常人也不会想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张口就是十几条人命。 林嬷嬷让自己冷静些,这些拿剑的还是个孩子,最小的只有六岁,衣服穿到身上都是空荡荡的,甚至拿着剑的手都在哆嗦,这些人不足为惧。 杜嬷嬷却没有林嬷嬷这么冷静,她的冷汗顿时冒出来了,重锦眼底那冰冷的杀意让她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感觉她在十年前也感受过,所以她才胆战心惊,杜嬷嬷脸僵了片刻,眼底闪过挣扎,不知道想到什么,杜嬷嬷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出声,不过倒是往前了走了好些步,和阿月站在一起,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重锦对止戈轻声道,“动手。” 止戈的手很稳,手心是这几次练习的时候磨出来的茧子,拿剑的姿势很标准,就像是拿着无数次一样。 他拿着长剑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腊梅忍不住的后退一步。 林嬷嬷干笑道,“我可是太后赐下来的……” 止戈笑道,“您也知道您是赐下来的啊,赐下来的就是个物件,主子喜欢就多把玩一会儿,不喜欢就扔了,这不是正常的么?” 重锦没有出声,饶有兴趣的看着止戈,其余的十人都是脸色僵硬的很,不过起码手不哆嗦了,当初能被重锦从几十人里面选中,自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不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下得去手。 既然还有未名的淘汰,止戈已经领先她们太多步了,如果还想继续留下来,她们只能努力的在主子面前表现。 止戈腊梅身边,对着她温柔一笑,妖娆的桃花眼眯起来,腊梅被恍的眼睛一花,胸口却猛然一疼,腊梅瞳孔瞬间瞪大,身体僵住了,缓慢的低下头,“你……” 止戈迅速的抽回剑,血迅速的涌了出来,从点变线,在地上汇聚成小溪,毫不在意的挥了挥剑,上面的血滴被甩在了林嬷嬷的脸上,温热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林嬷嬷打理的良好的脸上迅速的被血划的乱七八糟。 “啊----------” 那个被腊梅拉出来的丫鬟最先忍不住的尖叫起来,跳起来就往最远的角落走,脸上也溅到了几滴血,胡乱的抹了下,白皙的脸上顿时花了。 其余的也惊呆了的人也清醒了过来,尖叫此起彼伏,抱着头到处乱窜,门口守着十个拿着长剑的人正守在门口,想起刚刚止戈那轻描淡写的一剑,没人再敢小瞧这群孩子,四处乱跑就是没人赶往门口跑。 林大娘的贴身丫鬟跟着一众人乱跑了一阵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狼狈的从人群里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的磕头,痛哭流涕的忏悔,“小娘子,我错了,我错了!是林嬷嬷逼死的林大娘,饶了我这次吧,求求您了!求您了,不想死啊,不想死啊,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贴身丫鬟的这项举动好像启发了其他人,其他人也都形容狼狈的从各个角落跑出来,涕泪横流的跪在地上哀求重锦高抬贵手,“小娘子,小娘子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是林嬷嬷逼死的林大娘!我可以作证---------” 林嬷嬷也反应过来了,看着下面哭的乱七八糟的一团,眼皮直跳,刚刚溅到脸上的血还湿滑的厉害,林嬷嬷下意识的想动动身体才发现整个人僵硬的厉害,眼前有些发花,强自镇定的刚想说话,止戈的长剑已经到了她胸前了。 止戈笑肆无忌惮,“刚刚不小心刺偏了,放心,这次,我一定照着您的心脏捅。” 林嬷嬷下意识的朝着腊梅看过去,腊梅还没死透,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胸口血流如注,手指在地上一直的抖动,嘴唇蠕动也发不出声音了,似乎是剧烈的疼痛已经把她所有的感官都淹没了。 止戈故意的又把长剑往上抬了下,森冷的剑锋正好对准了她的脖子,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了出来,剑锋上还没有擦拭干净的血一滴一滴的低落,在嘈杂的一片环境里毫无阻碍的穿到她耳朵里。 林嬷嬷,“小娘子……” 止戈反手就是一剑,正好划在她胳膊上,血迅速的流了出来,林嬷嬷疼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看着重锦自始至终的无动于衷,林嬷嬷脑子里闪过万千的思绪,强忍着的疼去夺止戈的剑,止戈只是个尚未满十一岁的孩子,再嚣张体力也是有限的,见林嬷嬷过来夺剑,立刻警惕的往后躲开,林嬷嬷看重锦这么肆无忌惮的想要杀人灭口的样子,这个时候终于彻底醒悟过来了。 重锦无论是如何,她都是祁王府的郡主娘娘,圣人亲自封的曦和郡主,她想要讲道理的时候别人才能跟她说道理,等她不耐烦了,直接想弄死人的时候,她就敢直接提剑就砍人。谁还敢为了一个下仆的命去让小郡主赔命么? 就是传出去,闹到了圣人太后面前,最多训斥曦和郡主一顿,连点皮肉之苦都不会受。 能用一顿训斥换取她看不顺眼的人一条命,真的是太划算了。 林嬷嬷从没有向现在这么清醒过,被权势蒙蔽了的理智终于回归到了她脑子里,也知道这次是真的把小娘子得罪惨了。 林嬷嬷脸色苍白的厉害,她作势逼退了止戈之后,想都不想的直接跪下,“小娘子,是奴做错了-----------” 走到这个地步,林嬷嬷才彻底明白,重锦要她的命只是几句话的事情,她甚至不能跑出去报官,纵然是刺史无权管束皇室郡主教训一个仆人,换句话就是她跑都没地方跑,想要保住命,只能哀求重锦网开一面。 林嬷嬷的声音还没落下,就被已经反映过来的止戈一剑刺了过来,正中肩膀,林嬷嬷脸扭曲了下,却依然不停的磕头,“----------是奴猪油蒙了心窍,竟然糊涂的被人蒙蔽,明明是林大娘那个小贱人和人私通,害怕东窗事发这才畏惧自尽……” 一众人见止戈眼睛眨都不眨的转眼的又砍了一个人,脸上的畏惧更浓,求饶的声音更大了,跪的人却不由自己的离止戈远着点,这是一个小魔鬼! 重锦的脸色更苍白了,眼睛黝黑的不可思议,穿着淡蓝的百褶裙站在高处正在就像是一张既素淡又浓艳的画卷,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下面一片兵荒马乱,没有半分的动容。 在她沉默的空当里,止戈又干脆利落的把剑刺在她的另一边肩膀上,甚至残忍的翻转了下,林嬷嬷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惨叫一声,捂着肩膀惊嚎不已,一直保养良好的脸上扭曲成一团,擦的□□簌簌的下落。 林嬷嬷求饶了半天重锦一声不吭,林嬷嬷终于绝望的认识到了,重锦今日是真的准备要了她的命了,肩膀和胳膊上疼痛几乎要把她折磨的要死,额头上因为刚刚磕头的弄的一片青紫,发簪也歪掉了,藏的很好的花白的头发掉了下来,老态毕露,这个时候才看出这是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了,眼泪和血混在一起,糊掉了半张脸,已经吓傻了阿月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以前畏如神明的林嬷嬷…… 林嬷嬷怨怼的看了下台上,用尽力气的吼道,“你们还求饶什么?没看到她根本没准备放过我们,你们还跪在地上做什么,既然活不成了,还不如一起死了--------” 林嬷嬷话音还没落,止戈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只剩下了冰冷的冷酷,长剑准确无误的砍在林嬷嬷的手腕上,森森的白骨顿时露了出来,半个手腕几乎都被他砍掉了,血红色的肌理暴露在空气里,林嬷嬷的凄厉的声音几乎把所有人的求饶人都压下去了。 止戈一脚揣在林嬷嬷的肩膀上,脚尖正是好是被刺伤的地方,用力的一踩,冷酷尽数化为天真的残忍,“谁想尝试下一下?” 本来就厉害的伤口再次撕裂了下,血流的几乎要把地上地板都染红了,血腥味刺鼻的让人忍不住的捂住鼻子,流了这么多血,林嬷嬷几眼前开始发晕,全身的力气几乎要被抽尽了,身上的疼痛让她恨不得晕过去,只是眼前这个小恶魔用力的刺激着她的伤口让她不不能晕过去。   ☆、第24章 林嬷嬷咬着牙怨毒的看着重锦,“你会遭报应的……” 杀人不过点地,何至于这么折磨人! 刚说完,踩在肩膀上的脚再次用力了,脚尖甚至恶劣的踩进了伤口里面,撕心裂肺的疼痛之下,她脸皮抽搐了,看不清楚面目的脸只剩下那双怨毒至极的眼睛。 好像已经成了一座雕像的重锦终于动了动,求饶的声音这会儿已经低落下去了,只剩下咚咚的磕头声,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些侥幸,她们没有像林嬷嬷那样得罪小娘子得罪的狠,她们努力求饶下或许小娘子大发慈悲就饶过了她们呢? 重锦,“你们告诉我,林嬷嬷是怎么死的?” 下面磕头的声音一停,林嬷嬷的眼睛瞬间瞪大,嘴唇开始溢出鲜血,这是止戈终于把长剑刺进了她的心脏,血争先恐后的从口里溢出来,喉咙里是诡异的汩汩的声。 就是林嬷嬷现在凄惨成这个样子,也改变不了她根本没死的事实,而重锦却是说着一件事实一样的口气问她们,林嬷嬷是怎么死的。 极度的恐惧还有害怕种种情绪爬上心头,脑子里只来回的重复着刚刚求饶的话,现在听到重锦的话一时间脑海全是空白,想不出来应对的话,重锦耐心的重复,“告诉我,林嬷嬷是怎么死的?” 终于有一个人反应了过来,在死亡的恐惧之下,林嬷嬷如何的厉害以前全都丢了,看也不看已经奄奄一息的林嬷嬷,犹如握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惊叫起来,“是林嬷嬷逼死了林大娘!事后小娘子追究下来林嬷嬷心中惊怕在房间里畏罪自杀了!” 其余人也终于明白了什么,争先恐后的趴在地上冲着朝着重锦嘶吼,“是林嬷嬷畏罪自杀,我们可以作证!小娘子饶命啊--------” 重锦终于满意的点了下头,对着止戈道,“长剑收起来吧,不要吓到了她们。” 止戈一脸从容的把手里的剑收了起来,重锦正欲抬步,下面的人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保得住一条命,就听重锦轻描淡写的道,“你们可要相互记住了今日在场的人有哪些,若是我哪天听说了什么,我也许懒得费力气来追究直接连坐了。” 重锦慢慢的抬步走下来,跪了一地的人下意识的离的远一点,眼底全是深深的恐惧,就看着重锦一步步的踩过血泊,价值不菲的锻履立刻被染红了,及地的裙摆也被染红了些,在素色的料子上分外的触目惊心,止戈抬步跟上,门口的十人也沉默的跟上,等到重锦连影子都没了,惊魂未定的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的长舒一口气,身体一软,齐齐的瘫软在地上,触手摸到一滩血之后,其中的一人才颤颤巍巍的道,“那林嬷嬷怎么办?” 这屋里还有两个死人呢! 腊梅已经没气了,林嬷嬷也是出气少了,眼睛还是瞪的大大的,一直跪着的阿月突然慢慢的爬过来,冲着林嬷嬷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在林嬷嬷不可置信的眼神当中狠狠的捂住了她的口鼻,林嬷嬷挣扎了下,就被阿月狠狠的压制了,阿月柔声道,“嬷嬷一路走好,我会记得您的。” 半响之后,林嬷嬷终于没了声息。 阿月手软脚软的爬起来,对着一众人满是恶意的笑了下,才转身快步的朝着重锦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 重锦一如既往的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本书,外面的太阳日渐毒辣了,她现在改在了书房看书,书房的窗户扩大了些,现在全都打开,正对着外一片开的正艳的海棠花。 止戈被重锦免了练剑,其余的人还在外面进行着枯燥的练习,止戈已经笑颜如花拿着茶杯侍候着重锦喝茶。 那日夏至受了很大的惊吓,不至于对重锦产生什么想法,只是侍候的人下意识的避开了重锦的手,下一刻就后悔了,正欲说什么重锦就已经让止戈过来侍候了。 重锦其实对止戈非常的好奇,当初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过了整整一天才调试过来,而止戈却好像没什么异样,杀人的时候,手甚至没有颤抖一下。 重锦奇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没有说全,止戈却听明白了,笑着对重锦道,“什么都没想。” 重锦也没有追问下去,容貌可以是上天赐予的,气度却是后天养成的,止戈的气度实在不像是在农家长大的孩子,为什么出现在牙婆手里被买卖,重锦也不想追究,卖身契都签了,现在自然是她的人了。 正在说话的时候,就见清风领着阿月掀开珠帘走过来,手里抱着一个匣子,上面上着锁,匣子应该是有些年头了,锁也年头不短了,上面却是光滑的很,应该是常有人抚摸把玩所致,清风把匣子放到重锦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小娘子,这是从林嬷嬷屋里搜出来的。” 重锦托着下巴示意止戈,“把锁打开。” 只有锁没有钥匙,林嬷嬷身上没有搜着,也不知道她藏在哪里,现在要打开也只能用一个办法了,止戈抽出长剑对着锁重重的一砍,铜制的小锁顿时飞了出去,止戈收了剑,看了下重锦才上前把匣子打开,最上面是两根价值□□的金步摇,下面是一摞地契。 重锦啧啧的伸手拿起两根步摇,其中一根是凤凰展翅的样子,凤凰的身上的羽毛全是用纤细如发的金银丝撺促而成,精致绝伦,手稍微动弹一下,翅膀翩跹,彷如活了一般,甚至尾翼上镶嵌了几颗小小的红宝石,凤嘴张开,吐出一串三串流苏,流苏各色的宝石,在阳光下稍微一晃就是流光溢彩,单单看着就是价值□□。 另一根是宝蓝吐翠孔雀步摇,应该是烧蓝工艺里面的精品,艳丽的透明银蓝在阳关下面像是下一刻就能烟消云散一般,下面缀着的水绿色的翡翠珠子更是价值□□,波光潋滟的绿色要把整个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这两根步摇可谓是巧夺天工,美丽的不可思议,清风诧异的道,“这不是娘子丢的那步摇么……” 祁王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她眼前,能得到的发钗衣服全都一股脑的送到了祁王妃面前,这两支步摇就是其中最为价值□□的两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丢了,祁王妃哭了半天,祁王为了怕再让她伤心,命人再也不提这件事。 现在这两只簪子去了哪里不用说了,就是那些找不见玉佩手镯恐怕也是都进了林嬷嬷的腰包,只是这两只发钗实在是太漂亮了,恐怕她实在割舍不下才冒着风险留下的。 重锦又拿起那叠厚厚的地契房契看了下,感叹道,“这家产着实是丰厚啊。” 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一点。 随手把地契房契全都扔了回去,“这下修葺王府的钱有了。” “清风,你去把胡管家叫过来。” 清风应了声,退了出去,阿月留下了,低着头站在原地,重锦对阿月说不上什么好感,恶感也说不上,当日阿月临阵倒戈让她有些意外,不过她也不是压倒性的关键,她自觉的来长乐苑,重锦也召见她,让清风去搜查林嬷嬷屋子的时候,阿月帮了大忙,林嬷嬷把这东西藏的结实,若是没有她,把这个匣子从墙上的空格里面找出来要费更大的气力。 重锦道,“我这里侍候的人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阿月脸色一白,勉强道,“奴可以做一些洒扫的事情……” 重锦稍微犹豫了下,想起来什么一样对阿月道,“这样吧,我这里也不缺人,做些洒扫的工作也有点委屈你了,你去东平郡找安小郎吧,我会找阿爹让他给安小郎修书一封,有些事情我不太容易出面,你去暗中帮我打探打探。” 阿月本来听说重锦让她去东平郡,以为她真的不待见她,想要远远的送开,谁知道最后竟然是峰回路转,忙急声答应,“是是,奴定然不会让小娘子失望。” 重锦道,“不急,具体什么事情我到时候再吩咐你,我这里还有几瓶祛疤的药膏,止戈,你拿给她,等疤祛的差不多的了再走不迟。” 胡管家进来的时候阿月已经感恩戴德的走了,她实在没想到小娘子居然这么好说话,做梦一样的走了,胡管家进来的时候却是忍不住的抹了把汗。 比上来进来的时候还让他胆战心惊,重锦威胁当时的在场人不得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在场的人确实没吓的半死,绝口不提当时的过程,统一的说辞就是林嬷嬷深感愧疚,自杀谢罪,小娘子心善,不但不追究林嬷嬷的种种的罪行,还准许她入土为安,真的是太商量大度了。 只是当日的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或许或少的沾上了血渍,形容狼狈,面色苍白,从长乐苑出来的样子怎么都瞒不了所有人。   ☆、第25章 这般情形,就是傻瓜也知道哪里不对,而胡管家在和林嬷嬷一同掌管祁王府的同时隐隐站着上风,自然不是傻瓜,在清风喊他过来的时候胡管家简直汗如雨下。 清风长的清秀,声音也甜美,但是胡管家听到后和听到死亡宣读书差不多。 正是林嬷嬷的突然死亡让胡管家骤然警醒,这位可是杀人都不用偿命的,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从来都是一句笑话,没有圣人的准许谁敢动曦和郡主一根手指头? 林嬷嬷已经让小娘子给砍了,现在又派人来找他…… 胡管家汗如雨下,差点张口就要拒绝,憋了半天,见清风一脸茫然,才终于颓然的挥了挥手,“走吧。” 进了院子胡管家就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草木茂盛的很,小路又弯弯曲曲,隔上几步就看不清人了,只有挥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传来,胡管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还没到正屋,胡管家的后背就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进了屋,见里面空荡荡的没有想象中持剑相对的人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过去给重锦见礼,重锦随手把那叠地契房契扔给胡管家,“你去按照房契上写的地址派人去看看,盈利不够的直接转手换成现钱,盈利好些的,或者是铺面位置比较好些的,就先留着,日后我有用,换成现钱后你自己先看看够不够修葺整个王府,都照着顶好的修,若是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这无本的买卖做起来确实是痛快。” 胡管家表情的僵硬,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林嬷嬷刚死,小娘子这里就多了一堆地契房契还用得着特意说明是从哪里来的么? 最后还特意感慨一句,似乎还想接着做下去。 胡管家有一瞬间差点想把自己的全部家产都奉上,只求小娘子饶自己一命,家产再丰厚也抵不过一条命不是? 被人砍了,家产照样落在了小娘子的手里,那才是到了底下都没地方哭去。 胡管家小心翼翼的道,“小娘子,那地契呢?” 重锦,“先放在胡管家那里吧,改日胡管家派人先去看看到底是良田还是薄田之后再来回报我。” 胡管家满头大汗的出了长乐苑直奔自己的屋子,这屋子摆设甚至不比重锦屋子里的东西来的差,里面候着的小厮见胡管家一屁股坐下,后面的衣服被冷汗打湿的全都贴在身上,以为胡管家刚刚走的急热的厉害,一时间找不到趁手的家伙,用手当扇子给胡管家扇风,谄媚的道,“师傅,外面大热的天您走这么急做什么?又没有什么要紧事,徒弟我昨儿个正得了件新鲜的东西,您感兴趣的话我这就给您送过来。” 说着又忙不迭的抄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胡管家一把抓过去,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一点没有平日的神定气闲,喝的太急了,水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胡乱的抹了下,把手上的茶杯随手一扔,里面还剩下的水顿时流了个干净,茶杯在桌上滚了几圈,险险的停在了桌子边缘,茶水顺着桌沿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滴水。 小厮吓了一跳,他伺候胡管家好几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现在总算反应过来了,胡管家现在的心情可能有些不太美妙。 小厮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叫了句,“师傅?” 胡管家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叫什么叫,叫魂呢!” 胡管家是真的伤心了,眼看着自己这些年挣下来的家底就要不保了,他再心胸宽大这个时候也愉快不下去,那一句话明明就是对他的警告! 胡管家这次真的苦笑起来,有气无力的道:“你去把我那个带锁的匣子拿过来。”小厮听话的往隔间走过去,靠近窗户的地方放着多宝阁,上面随意的放着一些东西,小厮熟门熟路的从一个陶罐里面掏出来一个乌木匣子,更小巧玲珑的些,就像是女儿家的胭脂盒。 胡管家唉声叹气,整个王府那么大,材料工匠都要顶好的,那点钱怎么够啊! 胡管家肉痛的打开那个装地契房契的匣子,看到里面厚厚的一叠,随手拿起来几张,他对锦官城这地方熟悉的很,看了下大略位置就知道这正是已经耕种了好些年的肥田,看下面还有好大一叠,“真的是个老不死的东西!” 真的比他还能捞钱! 不过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卖掉一些再补贴一些应该就差不多能把这一关抗的出去吧。 小厮这个时候也把那个巴掌大的盒子拿了过来,胡管家接过来,手颤抖的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张薄薄的纸,这里面不到十张的纸真的是可怜的极了,这里面只有房契,地契是没有的胡管家把几张纸拿出来左右翻看了下,咬牙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看也不看的递给小厮,“你亲自去趟,把这个宅子给卖了,压低也无所谓,要尽快的脱手,只要现钱,不能拿铺子或者田抵。” 小厮瞪大了眼睛,他可是知道这个盒子里面都是胡管家攒的棺材本,几乎不会动用里面的东西,现在居然还让他把一处宅子给卖了,这是怎么了? 胡管家本来就在心痛,现在还看着小厮拿着那张最大的房契呆愣愣的站着,更觉得堵心,挥了挥手,大骂,“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小厮赶忙连滚带爬的出去。 *** 重锦见胡管家走了,才意味深长的侧头对止戈道,“权势固然让人恐惧,当更多的时候,直接的暴力更容易让人屈服。” 尤其是在实施暴力的人同时拥有让人无法反抗的身份时候,只要不是想着日后颠沛流离,朝不保夕,都会乖乖的顺从,尤其是在命和家财之间,只要不是真的傻,没人会舍命求财的。 止戈笑着恭维,“小娘子算无遗策。” 重锦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算无遗策的神仙,这点事情算什么算无遗策,我虽然喜欢听好话,但是不代表我喜欢听谎话。” 止戈笑的更灿烂了些,“总归,小娘子定不用再担心整个王府修葺的事情,胡管家一定会给小娘子办的妥妥的。” 换个新的管家多费事,只要这个管家没让她觉得讨厌,接着用下去也不错,而且在王府这么多年,她吩咐什么事情胡管家办起来比其他人合她的心意。 重锦看了眼止戈的笑脸,“你以后还是在我面前就时常笑着吧,美人笑起来就是让人心情愉快。” 止戈忍不住的笑的更大了,“是,奴一定遵命。” 重锦就喜欢美人,不然买人的时候先看的就是脸了,止戈的这张脸真的很对她的口味,拿起搁在一旁的书,随意的道,“记得去练剑。” 即便喜欢看脸,但是一开始的初衷还是不能忘的。 胡管家这次没再跑到重锦面前哭诉王府如何如何的穷困,没几天就把所用的匠人还有材料陆续的搬回了王府。 这么大的动静,祁王和祁王妃不可能没有感受到,祁王奇道,“胡管家不是说账房一时间拿出来太多的现钱么?” 重锦道,“胡管家说是账房那里算错了,多出来一些余钱,我就想着府里的大多数的院子都败落了,一些家具也都不能用了,正好这次让匠人重新打造一些。” 祁王只是问一下,听了重锦的解释后都没有再把胡管家叫过来问一下,至于祁王妃更容易打发了,实际上祁王妃现在还没有从林嬷嬷死的通知中缓过来。 不得不说,林嬷嬷的人让祁王妃松了一口气,毕竟林嬷嬷越来越嚣张的行为让她感觉上面压着一座山,平日里都是能不见就不见,现在死了,只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用再担心哪天再有人跑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说教一番,放松之后又有些自责,觉得自己这么想实在不应该了。 祁王妃拧着帕子对王妈妈的道,“林嬷嬷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就是她逼死了林大娘,也不一定让她赔命啊……” 整个王府恐怕也只有祁王妃毫不保留的相信着重锦说的“事实”。 王妈妈闻言差点翻了个白眼,不过人已经死了,现在顺着娘子说上几句也没有什么,王妈妈僵住脸道,“可不是么,林嬷嬷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在重锦让人过来说王府近来要整修的时候,祁王妃随口答了句知道了。 重锦拿着整个王府的图纸兴致勃勃的想着如何改建,有几处空置了好久的院子都败落了,里面满是灰尘,家具什么的通通不能用了,重锦看了下那处的位置,大笔一挥,胡管家把几处院子全都推倒,挖空了引水了来种莲花。   ☆、第26章 重锦动了动嘴,下面的人就开始跑断了腿,胡管家开始当起了重锦的传声筒,来回的奔波,重锦的要求还特别的多,这天说莲花池中心要记得要建一座湖心小筑,改日就说莲花池的深度不对,再过了一天又是莲花池的围栏用什么质地,胡管家知道重锦存心折腾他,再有再多的不满想想林嬷嬷也能压下去了。 等重锦看胡管家半个月下来瘦了一圈,仙风道骨的味道越发明显,只可惜眼底下两个大大的眼袋半点也不像是餐风饮露的老神仙,重锦终于满意了,不再折腾他了,胡管家两天之内没听到小娘子传唤他也松了一口气。 整个王府几乎是翻修了,除了关雎居和祁王的天然居没有大动之外,整个王府几乎焕然一新,没什么用的院子几乎都让重锦推倒了,只留了三处待客的院子,挖出来的莲花池引来的山上的活水,只有半人高,几乎是清澈见底,池边用汉白玉铺了一层,又挖来几颗百年的老垂柳,看着就觉得清爽至极,池底是洒了莲子的,今年却是有些晚了,来不及赏荷了,等到明年也许就能见到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 其余没有连在一起的院子推倒后一处改成了演武场,一处种满了翠竹,竹林深处是用竹子搭建起来的一座竹楼,有些像少数民族的竹筒楼,不过更好一些,只上楼就要走三十三层台阶。 她这么折腾下来原先的钱自然不够,胡管家咬牙又卖掉了一处宅子,胡管家看着短短时间内少了一半的棺材本差点抱着重锦的大腿泪流满面的哀求,好在重锦没有接着折腾下去,这些虽然看着用的功夫多,但是比起把所有的院子翻修一遍,再造上一圈全新的家具省了不少钱。 等时间迈入了六月份,拿到工钱的匠人才彻底的离开了祁王府,紧接着,重锦就收到了十多张帖子,大略的翻了一下,有刺史夫人的,有韩家等当地世家的,当然这些帖子都是递给祁王妃的,这群当家娘子亲手下帖子不可能是邀请一个十岁的小郡主,邀请她的也有几张,其中最为精致的一张是方家的大娘子,邀请重锦去游湖。 重锦想了想,把给祁王妃的帖子全都推了,写了张帖子让人送去方府,算是回帖,应了她的邀请。 重锦还没出过王府,她的身体一直娇弱的很,一场风寒都可能要了她的命,祁王妃怎么舍得她出府去?况且锦官城的上流阶层的人都知道这位曦和郡主身体弱,当时年纪又小,怎么会下帖子邀请重锦,邀请祁王妃的帖子全被祁王妃推了,更不用期待她亲自带着重锦去见各位贵妇。 实际上,这些年以来,祁王妃低调的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都已经习惯性的把这位王妃给遗忘了,直到今年,祁王府又是找工匠又是翻修引水挖池子,这么大的动静偌大的锦官城不可能没人注意到,都在思忖祁王妃到底要做什么----------- 祁王曾经无意间说漏口,是他女儿想要挖个池子来年赏花,并且极其骄傲的道整个王府的翻修都是她女儿一手打理的。 锦官城的贵妇们对祁王这个答案都保持怀疑态度。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一直缠绵病榻,能把这件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所有人都默认这件事是祁王妃在后面给她做脸,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祁王妃是想带着曦和郡主一起融入这个圈子了? 在大昭,贵女都流行晚嫁,一般年满十八岁,才会出嫁,定亲一般及笄之后,而相看人家约莫是十一二,相看上两三年筛选合适的人选直至确定到底是定下哪家,在祁王妃给小郡主做脸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这是不是要开始相看人家了? 十岁早了点,但也不算是太离谱。 为了探听虚实,所有的贵妇开始不约而同的给祁王妃下了帖子,邀请祁王妃一起来游湖,更有和重锦年纪相当的被母亲示意给她下帖子。 只是谁也不想到,祁王妃把帖子都拒了,而曦和郡主却接下了方大娘子的帖子,和锦官城的一众贵女们一起去游湖,没想到归没想到,曦和郡主初次亮相,怎么都要郑重些,方娘子把女儿喊过了过去,准备嘱咐她两句。 方娘子出身并不算很好,长的也算多明艳,方大娘的五官随了她,却更清秀,长相远远不如她的庶妹来的明艳动人,却又一股荣辱不惊的气度,自幼聪慧,年仅十二岁书法已经初露峥嵘,让人赞不绝口,方娘子一向以这个女儿为傲。 方娘子让方大娘坐下,沉吟片刻,问道,“明日曦和郡主和你等一众游湖,你当如何?” 方大娘抿唇道,“曦和郡主是郡主娘娘,我等自然要恭而敬之。”言下之意就是恭敬有余,亲热不必足。 祁王府现在境况如何,大家心里也有数,其余就藩的王爷每几年还能被圣人召唤回去一番,而这位祁王却是一次都没回过京,圣人和太后的不喜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若是祁王有个有能力的,也就罢了,但是在蜀州十年,祁王府的境况一年差过一年,大家都看在眼里,祁王实在不像个能力挽狂澜的。 现在圣人还在位,祁王府的境况还不算太差,等圣人驾崩,换上太子或者其余的皇子登基,祁王府的境况只会更差一等。 这样的王府,几乎没有任何交好的必要。 还有重要的一点,据说刺史大人已经攀上了十三皇子殿下,十三皇子的生母还有母族和祁王府的恩怨多少都听说了点,一个是备受圣人宠爱的皇子,一个是已经被打发到封地的皇子,要交好谁一清二楚。 当然也没必要为了交好十三皇子就把祁王府一众得罪了,谁也没有必要为了十三皇子做到这种地步,尤其是方家,他们和十三皇子不熟,只需要暧昧的表示出一点倾向就好。 方娘子却是摇摇头,叹了口气,对方大娘道,“阿娘要你去和曦和郡主交好。” “立场是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家不用考虑这么多,只管去和曦和郡主去交好。” 方大娘诧异的看了下方娘子,不过她对阿娘一向恭敬,见方娘子一脸的坚决,也就顺从的点了点头。 等方大娘走了之后,方娘子才对着旁边的妈妈道,“阿珠还是太小,方家现在……” 哪里比得上从前,以前的方家还有底气和一个落魄王爷叫板,这些年下来,真的快什么都不剩下了。 *** 游湖是锦官城的贵妇小姐们每年夏季必备的活动,蜀州水多,纵穿整个蜀州,而几条主要的河流都流经锦官城,城中花木众多,到了夏季也不会太过炎热,河道当中碧叶千倾,杨柳绕堤,各色的游船开始轮番登场,不但是公子哥儿,就是贵妇贵女们也喜欢上画舫游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传统。 方大娘自然不可能只请重锦一人,刺史家的小娘子,还有一些家族的家的小娘子小郎君通通这都邀请了,所以当重锦来的时候,画舫上已经是熙熙攘攘的一片了,大昭的男女大防并不严重,男客女客只要隔开些,并没有什么关系。 女子当中隐隐以方大娘为首,男客当中却是一个仅仅十三四岁的少年为尊。 重锦到时候,少年正在提笔作画,挥毫泼墨,声音清亮而温润,“……师妹的书法,前个师父还在夸奖,等我画完,定要让师妹提个字才好……” 方大娘正欲说些什么,见到重锦浩浩荡荡一群人,忙起身对着重锦行礼,“见过曦和郡主。” 一行人也知道今日的重头戏是曦和郡主,接连忙着起身,不论如何,郡主的身份实打实的,身份不够的见到她通通要行礼。 少年在落笔的空当,听着方大娘的声音下意识的抬眼看去,重锦也理所当然的看到了最中间的少年。 如果说止戈是是宛如春花秋月的妖娆,那这个少年却是修竹苍松一般的清俊,身材挺拔,眼睛清亮,似乎带着笑意,身后是接天碧叶,万里晴空,单单站着就像是一副意境深远的山水画。 见到重锦之后,眼底闪过一丝的惊艳,从容的把手上的笔放下,把挽起来的长袖褪了下来,对着重锦行礼,“见过曦和郡主。” 重锦带着一众人上了船,引路的丫鬟就退下了,停靠了许久的船开始往湖中心移动,重锦自然是高居首位。 坐下后,方大娘想起当初方娘子让她和曦和郡主交好的嘱咐,见大家都拘谨的没有举动,主动的站出来落落大方的给重锦介绍,“郡主没参加过游湖,不若我给郡主介绍下?”   ☆、第27章 重锦环顾了一圈,收回视线,“有劳了。” 稚气十足的声音让方大娘放松了下来,看来曦和郡主不是个难说话的人,这样接下来就方便多了。 方大娘含笑的看向那个少年,“这位是郭家郎君,旁边的是他阿妹,郭九娘,这是韩家阿姐,韩七娘,那位是姚家妹妹三娘……” 方大娘不急不缓的介绍的了一圈,每个没点到的人都朝着重锦点了下头,唯有郭九娘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面色倨傲的看了重锦一眼。 方大娘声音顿了下才毫无异色的介绍最后一个人,“……这是舍妹,方三娘。” 方三娘五官艳丽,穿的也是极为漂亮,头上簪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簪,精致漂亮,听到方大娘的声音抿唇笑起来,艳丽的顿时冲散了不少,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可爱娇俏,声音也带着女童的活泼,“郡主娘娘,我是三娘。” 等介绍完,重锦才毫无异色的道,“我看着刚刚热闹的很,你们在玩什么?不必避讳我了,你们接着去玩就好,若是打扰了你们的雅兴就不美了。” 方大娘笑意盈盈的道,“刚刚是师兄在作画,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郡主来得巧,不如一起观一下?” 重锦想起来之前夏至给她说的,刺史家唯一的郎君和方大娘同时拜在了一对夫妻门下,那对夫妻当中夫君擅丹青,妻子擅书法,当年更是才子佳人金童玉女的最佳典范,甚至被戏班子改成了戏曲流行一时,方大娘被妻子收为关门弟子,郭大郎被夫君看中,两人也算是同门。 郭大郎的画现在已经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他又吝啬于笔墨,从不轻易答应人作画,他的画作在蜀中一带已经是千金难求了,等日后画技更加纯熟,定会名扬整个大昭,今日郭大郎居然要现场作画,可想而知在场的人是如何的激动,本来是勉强过来的,现在只觉得这次真的不虚此行。 重锦来了兴趣,“可否一观?” 郭九娘突然硬邦邦的道,“我阿兄的画从来只给懂得欣赏的人看。” 郭大郎脸色微沉,“九娘!” 郭九娘脸色一僵,看了下郭大郎的脸色,抿了下唇不甘不愿的补充了去,“郡主娘娘家学渊源,定会懂得欣赏的。” 重锦脸色淡了下来,方大娘也有些不开心,以前郭九娘就喜欢和她作对,没想到今日的时候更是变着法子的给人添堵。 重锦垂下视线,苍白的脸非常符合传闻中的体弱,就是刚刚说话的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让人觉得有些中气不足,郭大郎对这位初次见面的郡主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九娘已经被他阿娘宠坏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回去之后一定要给阿娘好好的说一下九娘的教养问题,不过现在看着重锦的病弱的样子,顿时有些愧疚,不论身份如何,这都还是个孩子,还是个缠绵病榻的孩子,郭大郎笑着往前一步,“祁王爷的书画也是一绝,多少人重金只想求得一观,郡主看惯了祁王爷的书画,怕是我的拙作入不得您的眼。” 九娘的事情就这么被一打岔,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在提这件事,重新聚集到桌案旁边,方大娘让出自己的位置,重锦就站在郭大郎的身边,桌子上是一副画了一半的山水画,正是河道当中的接天莲叶,布局巧妙,线条简单利落却又不失圆润,算是上上佳了。 重锦刚来,大家还有些拘束,时间久了确实放松了下来,说笑声逐渐又响了起来,日头开始上来了,甲班上不能呆了,转移到船舱里,里面各种东西应有尽有,这是专门的画舫,船舱特别的大,把两面的门打开,帘子放下来,夹带着荷花香风吹过来,香气袭人又清爽至极,郭九娘拍了拍手,笑着对郭大郎撒娇一样的道,“阿兄,咱们来些歌舞助兴吧?” 郭大郎对郭九娘的合理要求从来不会拒绝,含笑的看向重锦,“郡主意下如何?” 郭九娘抢先道,“如果郡主身体不便,可以一直坐着,我们自行活动就好。” 在歌舞极为盛行的大昭,音律歌舞是不论男女都要学习的必备礼仪,而郭九娘认为以重锦的身体状况而言,学习歌舞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锦官城音律歌舞有名的大家就那么几位,祁王府从来没有请过那几位娘子上门,想必是不会的,在不会音律的郡主面前手舞足蹈,未免有些不敬,郡主心里也肯定不是滋味,郭九娘洋洋得意的想,我就是让你不痛快! 郭九娘作为郭娘子的掌上明珠,又是最小的孩子,在府中自然是备受宠爱,出门应酬,社交场合,除了公认的才女方大娘第二号人物就是她了,郭九娘自然不想自己被比下去,方大娘长的比她差远了!凭什么大家都以她为中心,郭九娘每次都愤愤不平,不过也勉强承认,方大娘的书法确实不错,她极少称赞人的阿兄就对她的书法表示了欣赏,郭九娘对唯一的阿兄还是很拜服的,也就勉强把自己挪到了第二位,而重锦一出场就把她的位置挤到了第三位。 一个除了身份什么都没有的郡主! 郭九娘愤愤不平,除了身份你什么比得上我! 歌舞也是必备的,哪家都养着一群美婢,不论是公开还是私下的场合,都会有一群人来助兴,丝竹歌舞,是大昭必不可少的一项娱乐工具,以前的时候也不是没叫过,方大娘听完郭九娘挑衅的话才想起来这位小郡主可能不会歌舞。 只有穷人的家的孩子才不会学习歌舞。 郭大郎也想起来这件事,歉疚的看了重锦一眼,只是这个时候再说不叫了,似乎更加的尴尬。 方大娘及时开口,“九娘,现在天这么热,跳舞跳的多了出了汗就不好了,现在又没有换洗的衣服,我大兄前些日子得了个歌喉了得的婢女,今日正好也在船上,不如就把她叫过来助兴一番?” 姚三娘也柔柔的符合了一句,“大娘说得对,现在天这么热,出了汗多不好。” 郭九娘脸往下一拉,阴沉的看了下两人,冷哼了一声,拿着桌上的酒杯上下把玩,漫不经心的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说完这句话就瞪向郭大郎,“阿兄,连舞都不让我跳!你让我过来做什么,我宁愿在家里陪着阿姐!” 郭大郎又瞪了她一眼,警告她最好适可而止,正想打圆场,就听重锦开口,“既然郭九娘这么想跳舞,大家何必拦着,刚刚不是说有个歌喉了得的婢女么?正好一起叫过来,歌舞相伴正好。” 重锦的轻声缓缓的道,眼睛看着郭九娘,脸上似乎多了些倦意,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神光,郭九娘被她看的一僵,等她垂下视线之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想都不想的一拍桌子,唰的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一起跳舞和给别人跳舞助兴不是一个概念,一起跳舞那叫宾主同乐,给别人跳舞助兴的那是被蓄的侍婢! 郭九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嘲讽,气的头昏脑涨,等拍完桌子才想起来眼前的不是她能随便拍桌子的人,郭九娘脸色发白,抿了抿唇,高扬着下巴不说话,怎么都不想开口道歉。 郭大郎没想到九娘居然冲到到这种地步,差点扶额,见九娘倔强的不肯认错,有心给她个教训,也没立刻说话,不过倒是有些意外重锦居然会这么堪称刻薄的打九娘的脸,明明前面两次都是附和着他们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过去了,面团一样的脾气,和那位不擅交际的人祁王妃差不多,没成想,他居然看走了眼。 方三娘站起身对着重锦行礼,甜甜的开口,“郡主娘娘,我也很喜欢跳舞,我可以和九娘一起跳给你看,阿姐,你上次不是说九娘的舞蹈颇得沈娘子的真传么,现在好不容易九娘愿意献舞一曲,你来作诗助兴好不好?” 说完之后又天真烂漫的看着重锦,“郡主娘娘,我的阿姐的诗书可好了,都称呼我阿姐为蜀州第一才女呢。” 方大娘见方三娘把她拉扯进来,深呼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就听郭九娘鄙视的看向方三娘,轻蔑的道,“你也配和我一起跳舞?” 郭九娘确实看方大娘不顺眼,但是不代表她看方三娘就顺眼了,她甚至在细数方大娘的缺点时候,排行前几的就有一条,一点手腕都没有,居然整天让一个庶女在她眼前蹦跶,一点魄力都没有!在她家里在,那几个庶姐谁敢在她面前摆谱? 方三娘笑脸一僵,大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带着哭腔的看向郭大郎,“九娘……”   ☆、第3章 .23 方三娘长的好看,现在强忍着哭声不断落泪的样子多了几分楚楚可怜,视线转向重锦,抽搭的道,“郡主娘娘,是我不好-------” 说着说着眼泪掉的更厉害了,伸手抹了一把泪,接着哭,重锦本来还想接着看下去,现在什么意思都没了,她不喜欢眼泪,她阿娘的那是她没办法,换一个方三娘也用不着让她忍着。 重锦淡淡的道,“既然知道不好,那就下去吧。” 方三娘脸一僵,方大娘沉默,郭九娘冷笑,姚三娘欲言又止,方三娘被人连番奚落,也没有人帮她说话,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被方三娘这么一闹,郭九娘也冷静了下来,无论如何,刚刚冲着重锦拍桌子是不对的,按品级,郡主是正二品,她阿娘也不过是是三品诰命夫人,郭九娘一把拿起桌上的酒杯,又拎起酒壶,在酒杯里面倒满了酒,拿着酒杯对着重锦道,“刚刚一时情急,还望郡主见谅。” 说罢一饮而尽。 郭大郎心道,还不算傻的太彻底,遂站起来道,“说起舞蹈,自然要说起红袖坊绮翠阁的西娘子,不但掌上舞让人看的欲罢不能,折腰舞也是赏心悦目,只可惜近一年来西娘子越发的深居简出了,让人想一睹舞姿也是难之又难,恰好我在西娘子面前也有些薄面,刚刚过去的那条画舫正是西娘子的,不若我去请西娘子上来一趟,为郡主献舞一曲?” 郭大郎此话一出,先不说九娘如何,一众跟过来的公子哥儿,突然暧昧冲着郭大郎笑了笑,挤眉弄眼,尤其是其中一位穿着宝蓝色窄袖长袍的公子嘴一张就要像往常一样调笑出口,眼角撇到一众女客,险险的咬住了舌头,把话咽了下去。 韩七娘偷看了眼郭大郎,笑着附和,“西娘子的舞蹈可是难得一见,看来今日是托了郭家郎君的福气了。” 郭九娘知道他哥哥是在为了她收拾烂摊子,嘴巴张了张,又撇了下,低着头不说话了。 重锦没有说话,低头摆弄着杯子,方家是是从士族过来的,带着士族崇尚奢靡享受的风气,从北方到蜀州已经几十年了,奢靡的习惯已经改了不少,不过还是可以从细节处可以看见一二,比方说这只银杯,单单是低座镂空的地方就要花费工匠好多功夫,杯子杯酒仿照夏商,又比之精巧了不少,在待客的杯子上下的功夫就如此之多,可想以前过的是何等的日子。 郭大郎无奈的一笑,看来这位小郡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说话,“听闻郡主前些日子在寻莲子,巧的很,我这里有十多颗黑莲红莲的莲子,改日我让人送去给郡主如何?” 郭九娘最为喜欢阿兄,平日里最见不得他受气,现在见他为了她低声下气的去讨好这个郡主,居然要把他珍藏的莲子拿出来,顿时急的眼睛都红了,一跺脚,心道,不就是跳舞么?!我跳还不行么?!我倒要要看看日后谁敢拿这件事出来说事! 重锦平静的道,“这个倒是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好,郭家郎君自己留着吧。” “掌上舞折腰舞我还未曾亲眼见过,就有劳郭家郎君去请西娘子了。” 郭大郎对着众人告罪了下,走出了船舱,方娘子见整个船舱安静的有些诡异,差点头疼的扶额,这是她举办的宴会,要是冷场了,她这个主人家多么的尴尬,再次开口道,“郭家郎君回来还需一段时日,不如先把歌姬叫上来如何?” 等重锦点头之后,方大娘才松了一口气的下去安排,丝竹歌舞是一早就准备的,等那个歌姬上来之后,拿着笛子,萧还箜篌等乐器的侍女鱼贯而入,坐在了被屏风隔开的隔间,只能隐约的看到绰约的身影,那个被方大娘推崇至极的歌姬长的其貌不扬,至多只能算是清秀,声音却是极为动听,带着江南水乡的特有的吴侬软语,几乎能化在骨子里,听着她唱着眼前就铺展了一副烟雨朦胧的水墨画。 有了乐声,本来僵硬的气氛缓和了起来,尤其是几个长年在揽红绮翠的公子哥没多久就有些原形毕露,不过碍于在场的女客,只能勉强忍住不让自己太过于放荡形骸,其实今日他们本不想来的,只是听说郭大郎一反常态的准备出席,他们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时兴起也就一起出席了,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换成往日,早就调笑出口了,哪里能像今日这般还顾念着自己的不要太过分? 画舫已经出了湖,入了河道,画舫多了起来,各个装饰华丽,丝竹声逐渐蔓延了整个河道,酒香也开始弥漫,一个正在饮酒的郎君鼻子一嗅,突然骂了一句,“谁这么暴殄天物,居然把桃源酒倒在水里?!” 另一位也在饮酒的郎君奇道,“真的假的?桃源酒可是千金不换的,你哪里闻得见是把酒倒在了水里?” 刚刚开口的小郎君眼皮子一搭,白了他一眼,他酷爱各种美酒,对酒在场的谁都没有他熟悉,这种浓郁的酒香肯定是顺着水飘过来的,还倒了不止一两坛,想起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如此的暴殄天物,他就恨不得立刻出去把那个混蛋揪出来! 姚三娘咦了一声,“确实桃源酒。” 等那个小郎君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准备掀开帘子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居然敢这么浪费的时候,就听帘子一阵响动,正是去而复返的郭大郎,身后还有在锦官城大名鼎鼎的西娘子。 红袖坊一听差不多就知道什么地方了,绮翠阁正是里面颇为知名的一家,大昭不禁官员去青。楼,年轻的郎君也喜欢去那里长长见识,喝喝小酒,享受美人的温声软语,对不差钱的小郎君们来说实在是值得享受的事情,甚至谁能成为花魁娘子的入幕之宾也可以成为一件夸耀的事情。 西娘子正是绮翠阁的花魁娘子,十四岁登台,至此已经有五年,被她舞姿倾倒的人不计其数,富商为此不惜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只可惜随着名气越来也高,西娘子也越发的矜持了,再多的钱也不一定能请得到她出场,在场的郎君年纪稍微大些的,出入惯了风月场所也没有有幸见过西娘子一面,这个时候都不由的抬眼看了过去。 能稳坐花魁五年,除了舞姿,西娘子的容貌也是极为漂亮的,在场的人小娘子年纪最大的也只有十三岁,长的太漂亮也只能算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而西娘子却已经年满十九岁,最美好的年纪,身段风流,娇艳的脸孔就像是半合半闭的灯下海棠,带着一股倦意,一举一动又妩媚至极。 西娘子进来后率先看到的就是重锦,对着重锦频频婷婷的行了一礼,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独有的风情,让一众刚刚还觉得没有意思的小郎君全都看傻了眼睛,只有那个嗜酒如命的小郎君迫不及待的看向了郭大郎,“你从外面过来,说说到底是谁在往河里倒酒?” 郭大郎也知道他的生平最爱美酒,刚刚瞧见了那一幕就知道他肯定是要问的,无奈的摇了摇头,“是番坊的明姬。” 小郎君一愣,半响才抱着头回到桌案上,哀叹的抱着酒壶开始灌酒,嘟囔了一句,“怎么是她啊。” 重锦有些好奇明姬了,居然会让他有这般反应,不过她现在好奇的是西娘子,不论是掌上舞还是折腰舞都要身姿轻盈,折腰舞更要有一条杨柳细腰才好,重锦下意识的就去看西娘子的腰,确实是堪堪盈盈一握,腰上是条巴掌宽的腰带,显的腰肢越发的纤细柔软。 西娘子的折腰舞确实名不虚传,纵然穿的不是舞服也让一众人看的目不转睛,轻盈的体态几乎有种欲飞的美感。 等到临近傍晚,众人才从画舫上下来,互相告别,踏上各自的马车。 夏至正重锦的嘴角翘着,知道她此时的心情不错,忍不住的说了句,“郭家郎君对郭九娘真好。” 任谁都看得出来郭家郎君是为郭九娘赔罪,才会出面请西娘子献舞,甚至不惜舍下心爱之物---------那十几颗莲子是郭家郎君出重金请西域的商人从西域带来的稀有品种,除了种下的,恐怕也只剩下这十几颗了,郭家郎君爱莲,这是锦官城中谁都知晓的事情,所以当时郭九娘才会急红了眼睛。 重锦听了之后,慢悠悠的道,“确实是极为疼爱妹妹,不然怎么会亲自拿我来给九娘上一课呢?” 夏至头一懵,茫然的看向重锦,不由不懂重锦到底是何意。 与此同时,郭大郎正在语重心长的教育郭九娘,“九娘,你今天知道哪里错了么?”   ☆、第3章 .23 郭九娘一看郭大郎一反常态的要和她做一辆马车就知道今天的事情大条了,听郭大郎这么一说,就乖乖的低头作认错状,“阿兄,我错了。” 郭大郎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心里肯定不服气,只是表面上应付他而已,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的给她分析,“九娘,阿爹还刚过不惑,至少还能为官三十年。” 郭九娘一脸茫然,不懂为什么大哥突然换了个话题,傻乎乎的问道,“这不好么?” 郭大郎,“阿爹已经在蜀州上任五年了,至多再在蜀州上任五年,五年之后或许去上州,亦或者会去京城,而阿爹一直有些回京城,这些年一直在找人在京城梳理关系,结交各路权贵,五年之后很大的可能我们会去京城。” 郭九娘,“这不好么?” 郭大郎见郭九娘这么的不开窍,只能把道理揉碎了给她说,“现在不过是一位曦和郡主,你贸然得罪了她,我就要不得不舍下心爱之物替你赔罪,若是到了京城,权贵云集,二品之上的不计其数,地位权势超过曦和郡主的十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你是我妹妹,我自然想要你好,你得罪了人,我和阿娘都会不惜颜面的帮你收拾烂摊子,但是有一天你得罪了一个绝对不能得罪了的人呢?” 郭九娘的性子太冲,在家里被宠的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敢冲着郡主拍桌子,择日她就敢让人冲着王府甩脸色,再不趁着现在压一压,日后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郭九娘终于知道郭大郎的意思了,想到一向风光霁月的哥哥为了她低声下气的样子,顿时愧疚了一会儿,半响之后还是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祁王府现在都成这个样子了,区区一个曦和郡主……” 郭九娘冷哼了一下,语气极为不屑,“阿娘说了,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呢,一个病秧子,得罪就得罪了,让我说阿兄你太小心了,我还不信你今天什么都不做,她还能把我怎么样,到了京城我自然小心注意着点,不会得罪了……” 郭大郎随着她画越说越过分,脸黑的不行,“住嘴!” 郭九娘正说的开心,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今天阿兄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啊,没想到居然被郭大郎打断了,小嘴一张,就要叫委屈,谁知道看郭大郎脸色发黑,脸色难看,立刻识趣的把撒娇咽了下去。 郭大郎,“你刚刚说,是阿娘告诉你得罪了郡主也没事?” 郭九娘点了点头,缩了缩身子,郭大郎没想到他平日里看起来很精明的阿娘也是不靠谱的,揉了揉额角,“这话以后再也不准说出口了,听到没有!” 郭大郎难得严厉的口气郭九娘浑身一震,半点也不敢反驳的道,“是,我知道了。” 说完下意识的撇了撇嘴,郭大郎只觉得头疼欲裂,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又没听进去,刚刚说的全白说了! 那边已经到了王府的重锦托着下巴对着留在王府的止戈嗤笑,“若不是郭大郎虚有其名就是别有目的。” 若是郭大郎真的有锦官城里传说的那样惊采绝艳,她就不信他找不出解决的法子,这样步步退让的是下下计,实在不像是享誉全城的“沉香公子”的做法。 不过她今日也算有些收获,一个游湖,重锦的存在感很弱,几乎没怎么说话,很符合大家想象中的印象,一个病弱,内向,好说话的小郡主,当中她嘲讽郭九娘的那句话也被理解为小孩子的意气,毕竟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背景,几乎都是被奉承着长大的,可以说都有些傲气,更何况这位是圣人下旨亲自封的二品郡主,有称号有食邑,郭九娘今日做的确实有些过分,小郡主只刺了一句话就放过了这件事,脾气真的算是不错了。 重锦就是想先留下这么一个单纯无害的形象,接下来才容易进行她的计划。 而且一个单纯无害存在感极弱的郡主在场,现在还稚嫩的小娘子小郎君很难压抑住自己的本来的习惯和性格,重锦就是想冷眼旁观的看一看这些人里面哪些人可用。 重锦敲了敲桌子,沉吟了片刻,对着止戈道,“你去把胡管家叫过来。” 胡管家总觉得每次被叫来长乐苑都没好事,再赔进了两处宅子之后,胡管家打心里对小娘子敬而远之,可惜看来小娘子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胡管家苦着一张脸来了长乐苑,“小娘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 重锦一张口,胡管家就想一头栽在地上,他就知道没好事! 重锦,“林嬷嬷的那些房契地契处理的怎么样了?” 胡管家低头装死,“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还剩下了七八间,都是盈利较好的,小娘子想看账本的话我让人立刻把账本送过来。” 重锦慢悠悠的道,“这个不急。” 胡管家眼皮子一跳,听重锦慢条斯理的表达疑问,稚气的脸上全是笑容,天真无邪,仿佛真的是很好奇,“我一直很好奇,林嬷嬷的房契和地契是怎么来的。” “一间两间也罢了,一亩两亩也不算什么,但是一口气几十个铺子,几千亩良田,林嬷嬷到底是怎么弄到手的?我虽然不怎么出府,但是也知道地段好的铺子,已经开垦了好多年的良田有时候有钱也买不到的,林嬷嬷怎么有这么大的能力一口气买了这么多呢?” 胡管家的额头再次被冷汗的覆盖,支支吾吾的半天,干笑的道,“这件事确实非常的蹊跷。” 重锦叹了一口气,“先不说铺子,单单是良田,大多都在锦官城外,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锦官城外的田地大多都是在锦官城经营良久的家族说掌控的,田地是根本,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并没有人会大手笔的一口气卖出上千亩,而锦官城近十年来,并没有什么家族突然败落变卖家产……” 胡管家嘴唇动了动,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您没记错……” 简直记的太清楚了!到底是谁给您说的? 重锦,“要我说,林嬷嬷做的太不高明了,锦官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来往往的也就那些人,林嬷嬷想攒钱也不该买锦官城附近的啊,直接买个哪个不起眼的郡的良田宅子什么的,就是价值低点,但是胜在安全不是?” 胡管家僵硬着脸点头附和,“是,小娘子说的对……” 就在胡管家实在扛不住快要把自己的那点家底全都说出来的时候,重锦终于觉得这么敲打的力度够了,“我实在好奇的很,这些铺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也不难为胡管家,我一时心血来潮,想必胡管家也不知晓,给你两日的时间,你去把这件事打听清楚,希望胡管家不会让我失望。” 胡管家抽了抽嘴角,想起今日看镜子的时候自己眼角都出现细纹了,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提前告老还乡了,不过现在在重锦期待的眼神下还是点了点头,“一定不会让小娘子失望。” 重锦满意的揭过这个话题,突然道,“郭大郎如何?” 胡管家还在头痛怎么把这件事解决,听重锦换了话题,谨慎的思考了下,觉得这个话题还是比较安全的,“很不错。” 不论是自身的才华还是为人处事,郭大郎都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重锦紧接着问,“那郭九娘呢?” 胡管家,“这个……”他怎么会特意注意一个女孩的消息,胡管家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实在想不出来和刺史家的两个儿女和前面的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重锦若有所思的道,“若是我杀了郭九娘,会对祁王府造成什么影响?” 胡管家赫然变色,嘴唇白的几乎没有血色,喉咙干涩的要冒烟了,“小娘子……” 重锦见胡管家这幅没骨气的样子就郁闷,实在不经吓,挥了挥手,“行了,你出去吧。” 胡管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走了,重锦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让他实在想不出来这到底是说笑呢还是认真的。 如果真的是认真的,胡管家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打包行李收拾家当跟祁王告辞了。 重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肯定的道,“看来不是郭家。” “看方大娘今日的表现,方家的可能性不大,那剩下的可能就是韩家了。” 重锦有意思的翘了翘嘴角,“韩家,我记得他们三代都没有出过三品以上的官员了,而现在花这么大的力气来结交一个嬷嬷,止戈,你说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就是不是韩家也没有关系,锦官城影响的最大的两家不是韩家就是方家,下面还有若干小家族,不论到底是哪家,和林嬷嬷结交,都值得让人玩味。   ☆、第3章 .23 现在的祁王府就像个窟窿,四处都漏风,若不是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重锦真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拆了,重新再盖一座。 不过现在她只能一个个的补了。 止戈听了重锦的话,毫不犹豫的道,“肯定是京城。” 谁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来结交一个嬷嬷?送了这么大的便宜,必有更大的所图,而蜀州几乎不太可能,不论是郭家还是韩家方家都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那就只剩下了京城了,而在京城最大嫌疑的就是莫家了,毕竟当初祁王把莫家得罪的死死的。 “韩家,方家现在也只能在锦官城称王称霸了,韩家近些年至少还有不少人在朝为官,而方家,近些年来入仕的可是不到十人。”这还是把旁系都算上的数,至多做到了四品,没有人在朝提携族人,家族只会更加的没落,而莫家势大,只要莫家肯露出这个风声,让韩家方家为他们办事并不是不可能。 “郭家也有可能,韩家方家在不成器,也有几百年的底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郭刺史可不是出身于任何一个家族。” 从某种角度来讲,郭刺史能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成为一州长官,就能说明他的能力。 郭刺史是科举出身,往上数三代都是种地的,在往前一些时候,这些人都是被称为寒门子,入仕了也会被士族瞧不起,现在光景大不同了,科举制的实施推广彻底扼断了士族的“垄断”,士族急剧的开始没落,郭刺史这样的人迅速的成为官场的主流,一些本来还守着士族荣光的老古董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适应这个社会,世家也就是世卿世禄罢了,族中久久没人为官,再辉煌的门楣也要开始损落下去了,就比如当初因为科举制的实施折损了士族的荣耀而避居蜀州的韩家方家。 当初韩家方家再全国也是数的上号的,几十年下来,有谁还记得韩家方家?影响力也就在锦官城罢了,韩家警醒的快了些,至少有人在朝中为官了,方家现在才刚刚的警醒,现在朝中的人简直是惨不忍睹,并且全都是旁系的。 不要说方家韩家现在还没意识到为官的重要性,辉煌的历史并不能抱着当饭吃,所以这两家非常有可能会为了搭上莫家对祁王府动一些手脚,在这里几十年的经营,祁王初来乍到,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而郭太守本身的嫌疑也很大,每年科举录取那么多人,能做到一州刺史的能有多少?同一届的考生不少人还在七八品上庸庸碌碌,郭太守除了能力出众之外,人也非常的识时务,为了仕途,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郭娘子其实郭太守的填房,是郭太守原配的庶妹,郭娘子后面的家族是开国时候封爵的,直到现在有些没落了,当初把嫡女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也有联姻互惠互利的原因,郭太守一路扶摇直上也有妻族的帮助,两方合作都很满意,而原配却在生郭五娘的时候难产死了,郭太守又娶了现在的郭娘子,看得出来,郭太守是个很有事业心的男人,为了前途巴上莫家也不是不可能。 重锦却是面色怪异的打断止戈的话,“不,不可能是郭家。” 止戈诧异的看向重锦,重锦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漂亮的眼睛眯了眯,似笑非笑的看向止戈,“既然能知道这么多的消息,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三年前差点病的夭折的事情吧?” 止戈点了点头,重锦叹了一口气,“那其实不是病,是毒,有人在一直给我下毒。” 郭家才来了锦官城五年,不太可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止戈眼睛骤然一缩,整个人猛然站了起来。 重锦却是毫无异样,“坐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么?” 止戈顿了片刻才慢慢的坐下,沉默了片刻道,“查出来了么?”大有重锦说出名字就提剑砍人的样子。 重锦摸了摸下巴,想起当日的情形,“其实,并不能算是毒,一直有人在我的膳食当中做手脚,每顿都暗中放上相生相克的食材。” 小孩子本来就脆弱,日积月累下来身体自然越来越脆弱,直到一命呜呼,再睁开眼睛,就变成她了。 “这么想置我于死地的,肯定是有深仇大恨,我能想出来的也只有莫家了。” 她年纪这么小,不可能有这么对她深恶痛绝的仇人,唯一的也只有她阿爹阿娘了,而阿爹阿娘得罪最狠的也只有莫家了。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有其他人。 不过那人如果真的远在天边,肯定不能把手伸到蜀州来,最好的就是收服一个衷心的属下。 重锦用了三年才把这个临近崩溃的身体调养了过来,当初对这里一片茫然,不知道到底谁在她的膳食里做手脚,就让祁王妃把她院子里的一堆丫鬟全都遣散了出去。 重锦,“莫家的可能性最大,也是唯一,只要他不是脑子坏了,就不可能暗中要我死。” 她怎么都是宗室女,不被查出来也就算了,若是没查出来,莫贵妃再受宠也不可能就得了莫家。 这种事情,重锦根本不会对祁王妃还有祁王说,祁王妃的知道了也只会抱着她哭上一大场,至于祁王,倒是有可能做些什么,重锦不太相信他的手段能力,或许会打草惊蛇,重锦只能自己憋着。 天已经黑了,屋里点上了灯,重锦站起来,慢吞吞的活动了下身体,“这件事先不急,先放着,先解决锦官城的事情,方大娘似乎是有意和我结交,过上几日应该还会送帖子过来,到时候直接送到我这里来就好。” 而现在方大娘却是分外的不高兴。 方三娘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尤其是她出了船舱居然没有一人出去找她,方三娘所剩下不多的面子全都掉了,再也挂不住了,她本来想着若是有人出来找她,她顺势再回去,谁知道居然没人理,方大娘这次真的在外面趴着哭了一下午,恨死了郭九娘和重锦,连方大娘都恨上了,等回到方家就开始找她阿爹告状。 方父刚从一处酒宴上回来,喝的微醺,刚进门就就方三娘挂着两个红红的眼圈进门了,抽抽搭搭的对方父告状,“阿爹,阿姐欺负我。” 方父歪在椅子上,“怎么欺负你了?” 方三娘眼泪刷刷的掉,“阿爹,阿姐是不是特别讨厌我?不想看到我啊?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阿姐居然看着我被大家奚落也不愿意出面为我出头,阿爹,我好伤心,我是不是特别讨人厌啊?” 方父被方三娘吵的头疼,很想回去抱着美人睡觉,不过现在被方三娘这么闹着,就顺其自然的道,“把大娘叫过来。” 方三娘一到厅里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果然方父就道,“大娘,三娘是你妹妹,她被大家奚落,你怎么能不帮着她说话呢?” 方大娘其实不太想跟方三娘计较,这种事情她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被她轻描淡写带过去了,现在看着方三娘挑衅的眼神,方大娘有些无奈了,决定今日要给三娘一个小教训,不然今日的事情再重演,丢的可是整个方家的脸。 大略的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方大娘毕恭毕敬的看着方父,“……今日的事情是三娘做的太明显了,脚踏两条船实在太容易翻船。” 方三娘明显是想在讨好曦和郡主的顺便结交郭九娘,这是事实哪里有这么容易,方大娘明显感觉到曦和郡主绝对不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良善,郭九娘也不是能忍受一个能在她和曦和郡主之间左右摇摆的人,或者说她能忍受,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方三娘。 郭家已经隐隐结交了莫家,莫家从来不会和祁王府和平共处,郭家如果真的巴上了莫家,肯定要表明态度。 方大娘却是被暗示和曦和郡主交好。 方大娘若是在那个时候开口帮方三娘说话,很可能同时得罪了曦和郡主和郭九娘。 方父其实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他对方大娘的看中远远大于方三娘,现在听方大娘说完之后就迷迷糊糊的对方三娘道,“你阿姐说的对,你以后说话之前问问她。” 方三娘气的差点晕过去。 等方父说完一摇三晃的走了,方三娘才对一脸波澜不惊的方大娘咬牙道,“你不要得意!早晚有一天……”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接下来的话,憋的脸红脖子粗,最后跺跺脚掩面奔了出去。 方大娘摇了摇头,回了房间之后,再次提笔写下一张帖子,等帖子写完之后放到桌上晾干,“等明日把帖子送到祁王府。” 重锦没想到隔日就收到了方大娘的帖子,不同于昨日的公宴,今日不过是小聚,邀请她去品酒.   ☆、第3章 .23 坊市的已经开始逐渐被打破了,但是毕竟已经延续了好些年了,小范围之内不会分那么清了,大的坊市还是东西分明的,而方大娘请重锦去的一家酒肆就位于卖酒的千酒坊,尚未进门就能闻到扑鼻的酒香。 不说女儿红花雕竹叶青这种文名四方的“名酒”,嘉统醋、重酿、玉沥、诗字、公雅、成春、献卿等等上百种甚至让人数不过名字来酒久足够爱酒人士在此但愿长醉不复醒了,每日品上一种酒把千酒坊里面的所有酒品完也要足足好几个月。 重锦和方大娘刚一踏入千酒坊,就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熙熙攘攘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大大小小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敞着门营业,大大的酒坛几乎摆满了街道的两边,沽酒的声音也混在熙熙攘攘的声音里,随便抬眼看过去,就能见到跪坐在酒肆里和好友高谈阔论的中年人,和老板讨教还价的娇俏少年,更有喝醉了抱着柱子不肯离去大呼小叫的富家公子,牵着高头大马穿着艳丽胡服腰悬佩剑的江湖游侠…… 方大娘知道重锦没有来过这里,就往前走了几步小声给她解释一下,现在虽然不禁止女子出门,但是方大娘和重锦这两个还未及笄的少女肯定不能单独出去的,尤其这次是方大娘主动邀请的,为了不出意外,身后足足带了十多个侍从,两人头上都带着兜帽,穿戴都异常的考究,身后更有随从,一群人进来的时候,都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不过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移开了,这样一看就是有钱家的小娘子好奇的出来看看,这样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不少,没两天就能看到一两个。 方大娘笑意盈盈的道,“怎么样,热闹吧,若是有时间再带你去蕃坊看看,那里南来北往,十三大州的商人都有,西域十二国的人也不差,拳头大的明珠,成堆的香料,研磨精细的胭脂口脂……” 方大娘说起蕃坊的热闹就忍不住的眼睛弯了起来,眼底闪烁着亮光,看起来活泼了不少,重锦笑道,“有时间一定去。” 不得不说,这里确实热闹的很,再厌恶世俗的人进了这里也能感受到这里的红尘烟火的气息。 方大娘熟门熟路的带着重锦往里走,“……桃花娘子酿的桃花酒可是锦官城的一绝,有时候一坛酒千金难求,可惜她每个月只酿十坛酒,我可是仗着厚脸皮让桃花娘子给我留了一坛,郡主若是喜欢可是要记得赏我。” 方大娘语气调侃,步伐极为随意,重锦也配合的道,“行,到时候一定会记得赏的,若是不好,那也是要罚的。” 方大娘噗了一声,这条路走到尽头了正要拐的时候就见一个男人踉踉跄跄的从店铺里摔出来,眼看着就要撞到方大娘,重锦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方大娘才幸免于难,方大娘惊魂未定,恼怒的就看过去,就见那个男人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从店里又冲出来一个穿着粗布的满脸横肉的女人,那个女人疾步走到男人身边,伸出手就去揪男人的耳朵,声音极大,“你这个不知道过日子的浑球!老娘刚赚了点钱你就偷了拿过来买酒,你是不是还想回去被老娘用擀面杖打?” 男人明显是想要反抗,可惜他那瘦弱的身板在老板娘壮硕的身体面前什么优势都没有,挣脱了好几次都没挣脱出来,哎呦哎呦的半天捂着耳朵站起来哭叫连天的被女儿拽走了。 方大娘和重锦又好气又好笑,反正她们也没出什么事情,那个可怜的男人估计回去也要被教训,她们就忘了这一茬接着往里走,桃花娘子的酒铺在千酒坊的最里面,还要走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才道,在这么一个隐蔽至极的地方卖酒还能在整个锦官城闻名,也能说明桃花娘子酿的酒绝对是一绝。 桃花娘子的酒肆不但地方偏僻,而且极为简陋,酒肆之内随随便便放了两张桌子,屋檐下面挂着一个已经斑驳了的铜铃,桃花娘子就静静的站在酒肆外面,看着那个斑驳了的铜铃发呆。 方大娘和桃花娘子很熟了,稍微走近了就冲着她笑道,“阿橙,我预定的酒还有么?” 桃花娘子回过神,抬眼看过来,相对一桃花娘子这个妖娆的称号,她更清秀些,五官有些寡淡,头上就随便插了一支木簪,见到方大娘眼睛就弯了起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方大娘拉着重锦往里走,迅速低声的说了句,“阿橙不会说话。” 没错,闻名全城的桃花娘子不过是个哑女,从小开始就不会说话。 方大娘没有说出重锦的身份,只是介绍说是好友,桃花娘子用手比划了一下,方大娘笑的更开心了,“好啊,那我们今天可有口福了。” 桃花娘子闻言,眼睛弯的更厉害了,冲着重锦笑了笑,转身脚步轻快的往后面去。 方大娘和重锦摘了兜帽,重锦四处看了看,这处酒肆应该有些年头了,放置的桌子边缘都磨损的厉害,桌上放着一套茶具,白瓷杯倒扣着,重锦拿起来一个翻看了下,发现做工相当的粗糙,外面就用线条画着几个叶子的形状,稚气童趣,方大娘有心和她交好,这一路处处顺着她来,重锦也想顺势融入整个锦官城的社交圈,自然回应了她的善意,这次没有什么伪装的必要了,重锦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惜字如金”,拿着杯子举起来看了看,“这是哪买的,倒是有意思?” 比起王府里那些精致的瓷器,这个白瓷杯简直不值一提,就像是孩童随手捏的玩意儿,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是也别有一番趣味。 方大娘摸了摸茶壶,感觉里面的水不热了,把茶壶递给一盘的侍女让她去倒被水回来,方大娘也拿起杯子看了看,她来了好多次了,都没怎么注意过杯子,迟疑的道,“是阿橙自己的做的吧。” 桃花娘子除了酿酒,也喜欢鼓捣一些其余的东西。 正说着桃花娘子就抱着一小坛酒过来了,上面还有没擦干净的土壤,应该刚从地下挖出来的,方大娘瞪大眼睛,稍微放大了点声音,“阿橙,你今天居然舍得把碧光酒挖出来了!” 桃花娘子放下酒对着方大娘比划了几下,又侧过身子对着重锦划拉了几下,方大娘哎呦了一声,故作伤心的看向桃花娘子,“原来今日竟然是为了阿锦才舍得挖出来的,我平日里来,喝一坛白桃酒你都不舍得,哎呀哎呀,不行,我下次再也不来了……” 桃花娘子跪坐下来小心的把酒坛起封,轻轻浅浅的酒香开始窜到鼻子里,一路上全是浓郁的酒香,重锦本以为再闻到酒香应该没什么感觉了,谁知道那轻轻浅浅的酒香却是分外的执着,重锦静静的闻了下,惊奇的道,“腊梅?” 桃花娘子眼前一亮,使劲的点了点头,又比划了一个手势,方大娘笑着道,“阿橙你再猜一下。” 重锦又说出一种花名,“莲花。” 桃花娘子也不启封酒了,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方大娘也没有看懂,更不用说重锦,桃花娘子着急了,又比划了一遍,方大娘一脸的茫然,她也不是时常来这里,只能弄懂桃花娘子比划的简单含义,重锦想了下,试探的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能闻的出来?” 桃花娘子摇了摇头。 重锦又问道,“酒中还有多少种花?” 桃花娘子本来想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又点了下头,眼神黯淡了下,接着去去启封,碧光酒既然能以碧为名,颜色自然是漂亮的浅碧色,摇晃一下白瓷杯,酒也变得深深浅浅起来,桃花娘子率先举起手里的杯子,示意了下,重锦方大娘皆笑着端着杯子,正想饮酒就听到铜铃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就听一个颇为耳熟的男声中气十足的站在酒肆门口吼,“我又来了!” 桃花娘子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给方大娘和重锦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就掀开刚刚放下的竹帘出去,静下来一阵,应该是桃花娘子在比划,然后就听到那个男声再次气急败坏的道,“我不信!前天我来的时候你告诉我酒卖完了,但是我昨天游湖就见明姬坐在画舫上拿着酒坛一坛子一坛子的往河里面倒酒!那明明就是你酿的桃源酒,她这么浪费你都肯卖给她,还卖了那么多坛,我只想买一坛,不对,一壶也行!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卖给我!” 重锦也想起昨日那个全程抱着酒不肯撒手的小郎君了,昨日最起码还有些风度翩翩的意思,今日再一听就只剩下了无赖了。 “不行,不行,我不管,你要卖给我一坛,你不卖给我,我就不走了,我赖在这里你也别想做生意了!” “客人?你不是酒都卖完了怎么还会招呼客人,不对,这香气是……是碧光酒!啊,你居然还藏了这么好的酒,你今天不卖给我,我晚上就赖在酒肆了,我肯定掘地三尺也要把你的藏货挖出来。” “不是普通的客人?我三天两头的上门也没见你多卖给我一壶酒,你怎么可以这么厚此薄彼!你这么做生意是不对的!”   ☆、第3章 .23 于十郎气鼓鼓的看着桃花娘子,脸颊气的鼓鼓的,为了买酒于十郎和桃花娘子打过不知道多少次交道,可惜桃花娘子一点都不懂得他这样大气豪爽的客人是需要好好招待的么!一滴酒都不肯多卖给他! 桃花娘子也对于十郎很熟悉,知道真的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他,他能一个人在这里闹哄哄的赖上一下午,可惜她这次真的没什么存货了,本来想留着自己享用的酒昨日也卖给明姬了,所以桃花娘子手按在门上就要关门,于十郎眼疾手快的按住,哀求,“不是还有碧光酒么,就卖给我一杯行不行?你们喝不完的……” 重锦在竹帘后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大娘也是强忍住笑意,于十郎嗜酒如命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为此他阿爹不知道打了他多少次板子,可惜他就是及时认错,死活不改,整日抱着酒罐子醉生梦死,颇有些南北朝时狂生的风采,只是没想到买酒的时候居然会这么的无赖。 于十郎好歹在锦官城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小郎君,怕是谁也想不到会对一个酿酒娘子这么的低声下去。 于十郎也听到了竹帘后面的声音,他没听出来是重锦的声音,只觉得这个声音明显还是个孩子,声音立刻放大了,理直气壮的不少,“你的客人是个孩子?孩子怎么能饮酒呢,还是卖给我吧!我出五贯钱,不,十贯钱!我就买一壶!” 说完不等桃花娘子比划就伸着头冲着竹帘后面的重锦道,“竹帘后面的小娘子!你就行行好,匀给我一壶吧,我可以拿我刚到手的一个熏球换!里面的香是从西域传来的!” 能为了一壶酒做到这份上,重锦真的是对于十郎大开眼界,扬声道,“阿橙,让他进来吧。” 于十郎听了眼睛一亮,腰一弯就钻了进去,不过还是稍微整理了整理衣服咳了一声道,“那在下就打扰了。” 离得近了,那股香气更是明显了,于十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眼睛瞥都没瞥一眼重锦和方大娘,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刚拆开的酒坛子,悲愤至极的转身,“明明是一坛,你居然一杯都不卖给我,实在是实在是……” 于十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汇,只能郁闷的坐下,这才看清楚重锦,啊了一声,又匆匆忙忙的站起来,脸色涨的通红,“见过郡主。” 桃花娘子为了怕有人再打扰,就在外面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听到于十郎的话,眼睛瞪大了些,方大娘没想到于十郎嘴居然这么快,瞪了于十郎一眼,重锦举起酒杯笑道,“不必这么拘谨,今日都是客人,不如共饮一杯?” 于十郎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但是看着那坛酒几乎移不开视线,片刻后,痛苦的拍了下脸,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非常自来熟的倒了一杯酒,忙不迭的就往嘴里送,刚入嘴就陶醉的眯起了眼睛,桃花娘子一直知道方大娘的出身不错,但锦官城的富商官宦什么都不缺,也就把重锦当成了她的手帕交,没想到重锦居然会是郡主,她本来还有些不自在,只是于十郎那自来熟的劲头让她没一会儿放松了下来。 于十郎厚着脸皮连喝了三杯,才抹了把嘴,腼腆的看着重锦,“郡主怎么也知道这里了?刚刚见到郡主我还吓了一跳,郡主也喜欢酒?我知道好几家酿酒特别的好的酒肆,改日带着郡主去看看,虽然比不得桃花娘子酿的桃源酒和碧光酒,喝着也勉强入口。” 于十郎刚刚是十三岁,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退下去,眼睛大大的,睫毛特别长,满脸陶醉的时候睫毛忽闪忽闪的,重锦就想到以前她养的那只猫。 重锦顺着他的话就道,“哪几家?” 于十郎唾液横飞的开始介绍,方大娘几乎要掩面而走了,这样的他实在是……太丢人了! 于十郎心痛的又倒了一杯酒往嘴里灌,“……白家酒肆的白玉泉才叫抠!桃源酒每个月最起码卖上十坛啊,他们就卖一坛,一坛!我这个月就盯着他们家了,结果还是卖完了卖完了!” 于十郎愤怒的敲了下桌子,长长的袖子被他随便的一甩,加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真的像是随时可能脱光衣服上街醉酒狂歌的狂生。 重锦琢磨了会儿,突然笑了下,“我也会酿酒,改日有没有兴趣同我品酒?” 于十郎虽然激动,但是还没到坏的地步,狐疑的看了下重锦,曦和郡主酿的酒真的能喝么?有心拒绝,奈何刚刚说的太痛快了,也喝的太豪爽了,支吾了半天,心道,不就是品酒么!豪气的道,“行,没问题,郡主哪日有请,我一定到!” “我有心开一家酒肆,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千酒坊哪里的铺面还空着?” 方大娘惊讶的道,“怎么想起来开酒肆了?这种事情你吩咐管家或者妈妈一声,让她们给你办妥了,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心。” 重锦转了转酒杯,“我不太想让阿爹阿娘知道,我也就开家酒肆试试看,若是不行,到时候再转手也不迟,赚了钱我想给阿爹阿娘送件生辰贺礼,给阿爹阿娘一个惊喜。” 方大娘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来一个郡主为什么异想天开的想开一家酒肆,她倒是没怀疑重锦有没有银钱开,重锦是正二品郡主,有封号,有封号,三百户不多但是也不少了,怎么也不会缺钱。 于十郎倒是没多想,他整日在千酒坊里转悠,对这一片熟悉的很,若不是每晚的宵禁,他都要赖在这里直到三更半夜才回去了。 于十郎想了想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这几日我让人注意着,等有了合适的,我让人去祁王府禀告郡主一声。” 重锦道,“我还想开一家香料铺子……” 于十郎头疼了,卖香料的坊市他根本进都没进过,只是见小郡主期待的看过来,一副对他信赖的样子,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于十郎心一软,突然灵光一闪,“在东市坊于坊之间都是界限分明的,既然都是开着玩的,干脆搁一起卖好了,西市那边比较宽松,尤其是蕃坊那,什么都混一块卖了,香料,马匹,还有从西域运来的葡萄酒……干脆开在那里好了。” 重锦顺势道,“那就麻烦你了。” 于十郎没心没肺的道,“没事,这事包在我身上。” *** 等回到祁王府,夏至侍候重锦换上常服,把头上插的两个发钗拆下来,自己纠结了半天,委婉的道,“小娘子,这件事不告诉郎君娘子是不是不太好?” 就是要给郎君娘子一个惊喜,小娘子尚未及笄,父母双全,出外置办“家产”传出去不太像话。 重锦挥了挥手,“没事,这家铺子我还有有用,哪日于十郎派人来祁王府,记得告诉我一声,主要不要让阿爹阿娘知道了,铺子暂时记在你名下。” 既然决定开铺子,就当暂时打发时间了,重锦歪在软榻上开始想以前记下来的酒方子还有香料方子,她以前享受的都是顶尖的好东西,能让她记下来的自然也是好东西,现在既然如此,重锦又突然不想随便卖出去了,重锦若有所思的问一旁沉默的止戈,“你说,等铺子的名气传出去之后,再等……我就盖一座楼,要有九层,只有第九层放置要卖的东西,其余的每一层设置一道难题,解出来的才可以上九楼好不好。”中间含糊了过去。 止戈难得的没有立刻回答,见重锦兴致勃勃的样子,半响后才委婉的道,“九楼怕是有些困难。” 除非是建塔,九层的高度到现在还未出现过。 重锦的愣了一下,才悻悻的想到这里确实没有,郁闷了片刻才道,“那就在铺子前面设三十三层的台阶,三十三个难题全都解对了才能进。” 转眼间从九个蹦到了三十三个,止戈没有半点不适应,这个就比较容易了,含笑的道,“要不要现在开始看地方?” 重锦刚刚被打击了一下热情,现在也没有那种劲头了,示意止戈给她倒杯水,“算了,这事儿不着急,我今日倒是遇到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人,你去打听打听于家的事情,不用太隐蔽的事情,大体的情况知道就行了。” “说起来,胡管家应该考虑的差不多了吧,若是明日还不来……” 重锦冲着灯罩上朦胧的美人笑了下,和年龄一样的稚气漂亮,只有眼睛黑不见底,接下来的没有说下去,伸了个懒腰,突然间就感慨了一句,“活着的感觉真好。”   ☆、第3章 .23 胡管家这两天一直很煎熬,倒不是一直在为重锦吩咐的事情左右为难,他虽然收了好处,但是他也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把柄握在对方手里,严格来说,重锦的才对他有全权处理的权利,出卖一下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他迟疑的是越来越让他觉得棘手的重锦,自从开始打压林嬷嬷开始,胡管家就感受到压力,现在压力越来越大,几乎要让他如坐针毡,胡管家有八成的把握肯定小娘子肯定已经知道了他手里的那几处宅子,这几乎让他毛骨悚然,他坐的相当的隐蔽,除了心腹谁也不知道。 有个精明的主人让他压力顿生,侍候惯了祁王祁王妃,胡管家相当于王府的半个主人了,只要祁王吩咐的事情办的妥妥的,其余的事情祁王是不会过问的,胡管家过的相当的自在,现在世道突然变了,精明的不像个小孩子的小娘子横空出世,林嬷嬷几乎没在她手里过上几个回合就已经死了,胡管家自己搭进去两处宅子。 他没有签卖身契,想要离开王府也很容易,只要去祁王那里告辞一下,凭借他对祁王的了解,他是不会强留她的。 到底要不要走? 胡管家这两天一直在斟酌这个问题,不离开的话,家里有个精明的小娘子,肯定不能像以前的糊弄过去,以前的旧账说不得哪天就翻出来了,离开的话他手里剩下的宅子卖了也能换一些银钱,足够他养老了,可是他无儿无女,也没有亲人,无权无势的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 胡管家再次哀叹一声,眉心被挤出来几道竖纹,旁边的小厮给胡管家满上水,“师傅,你都叹了两天气了,到底为什么啊……”小厮知道这里没别人,还是忍不住的压低声音,“还是小娘子又找您麻烦了?” 小厮亲自变卖的这两处宅子,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对小娘子的厉害有些敬畏,这次又是从长乐苑出来,师傅接连叹了两天的气,小厮觉得肯定又是小娘子给胡管家出什么难题了。 胡管家意兴阑珊的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就扔到了桌子上,胡管家眼角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找我麻烦又怎么样,你难道还能给我找回场子?” 小厮的脸顿时苦的堪比苦瓜,“师傅我哪敢啊。” 师傅还搞不定的人,他上去还不是分分钟被小娘子解决掉,胡管家叹了两天气,眼看着太阳又要落山了,半边天都被色彩艳丽的晚霞笼罩住了,青色的飞檐在日光下多了层朦胧而虚幻的金光,修葺一新的王府在这层壮丽的晚霞中有种端庄秀丽的美感。 一直在左右摇摆的天平这时终于倾倒了另一侧,猛的站起来吓了小厮一跳,胡管家往外走,“好好收拾这里,等我回来。” 胡管家既然决定留下,出卖韩家更没有什么可犹豫了,不但坦白了林嬷嬷手里那大部分的铺子良田哪里来的,也坦白了他手下的一处宅子也是从韩家低价转手的,当然胡管家也强调,他只是时不时的让人去给韩家送个口信,其余的尤其是对祁王府有害的事情他这真的什么都没做。 重锦没想到胡管家突然间就这么老实了,都不用她一条条的问就干脆利落的事情全都交代了。 重锦若有所思的道,“韩家要这么多王府的消息做什么?” 重锦都不知道这个问题,胡管家更不知道了,当初有人给他送礼的时候,他还莫名其妙了半天,只是想着又便宜不占白不占,自己也不会做对王府有害的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胡管家还道,“不止韩家,方家于家杜家都给我送过礼,林嬷嬷那里肯定也有,只是出手没有韩家那么大方。” 也许他们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探听下王府的消息,方便及时应对,但是谁手里的银钱也不是大方刮来的,像韩家出手那么大方也就有些不对了。 重锦奇道,“那他们要你办过什么事情么?” 胡管家摇摇头,他也奇怪的很,这钱简直就像是白送的,送到手里之后每个月象征意义的问上一两句府内的情形,胡管家本来还有些忐忑,时间长了,就有些理所当然了。 重锦,“我三年前从院子里遣散过一群丫鬟小厮,现在如何了?” 这件事虽然时间有些久了,但是当时闹的挺大的,胡管家意义深刻,片刻后就道,“当初您遣散了的那群丫鬟本来是想着发配到下面庄子里做粗活,车子都准备好了,娘子突然改了主意,把人都发卖了出去,当日就找了牙婆,小娘子,用我把那个牙婆叫来么?” 重锦摇了摇头,也没报太大的期望,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该消灭的证据早就没了,刚来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只是这个身体当时太差了,临近崩溃的边缘,她不得不把所有的心力都用到调养身体上。 重锦有些疲惫的托了下额头,“把韩家的主要情况说一下。” 韩家是大家族,即使几十年下来没落的厉害,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单单解释韩家现在的人员关系就花费了胡管家一刻钟的时间,还不带姻亲,说起来,方家和韩家的联姻最为密切,尤其在早些年的时候,两个家主都是从京城举族迁移到蜀州,势力相当,都是传承良久的世家,联姻就开始了,到了现在,两方好像发生了分歧,不再频繁的联姻了,只是韩家现在还在世的老太太就是当初方家的小娘。 胡管家倒是想起来什么,突然道,“韩家现在留在锦官城的是嫡系,旁系大多是移居别的地方,现在韩家官位最高的一位就是韩家旁系的,现在在户部任职。” 重锦不觉得这有什么,胡管家又道,“小娘子,那位韩大人似乎和本家不太对付,前些年韩家往韩大人家里送年货,好像是原封不动的全都退了回来,韩家的当家的大娘子气不过,让人全都扔城外了,后来又让人处理了,消息却走露了。” 重锦胡管家的意思了,胡管家觉得她可能对韩家做点什么,这个时候就闻歌知雅意的立刻贡献出来一个突破口,不说重锦能不能搭上那位远在京城的韩大人,就是搭上了那位韩大人也鞭长莫及,重锦摇了摇头,“不行,那个韩大人对本家太痛恨,也许他会对本家的覆灭冷眼旁观,但是绝对不会主动做什么的。” 一个家族的凝聚力绝对不容小觑。 这次轮到胡管家目瞪口呆了,不是对韩家使个绊子,顺便摸清楚到底什么意图么,怎么就突然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重锦没理会胡管家如遭雷劈的神情,而是直接吩咐,“下个月初我十一岁生辰,我要举办一次宴会,你去准备。” 知道了线索坐以待毙不是重锦的风格,韩家到底有什么打算,先试探一下就行了。 唯一让重锦遗憾的就是她只能邀请和她同龄或者差不多的小娘子,像当家娘子她是无权邀请的,只有她阿娘下手写的帖子才名正言顺,不过重锦也没太在意,接下来总会遇到的。 相比较那个危险的话题,宴会这个话题就比较安全了,胡管家努力说服自己刚刚失聪,什么都没有听到,自然而然的道,“当日侍候的丫鬟,饭食甜点,所用器具,小娘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声乐是否有什么偏爱的曲子,杂耍班子要不要请个?” 重锦一挥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等胡管家走了之后,重锦问止戈,“你说胡管家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止戈,“八分,至少八分。” “那韩家?” 止戈,“不是主谋,也肯定牵涉颇深。” 重锦道,“我比较偏向于后一种。” 若是前一种实在是太没脑子了,自己做了事情,贿赂还做的相当的不隐蔽,稍微查一下就知道林嬷嬷的大笔财产的来源,还是他们自信林嬷嬷能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不被人收拾了? 比较于韩家没脑子,重锦更愿意相信,韩家是为了某种好处愿意为那个主谋打掩护,几乎要光明正大的对着重锦说,没错,就是我做的,就是深究下来,他们肯定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做。 实在是重锦难以想象一个成功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会是个没脑子的。 可是等重锦的宴会如期举行,不但锦官城各家的小娘子纷纷给面子的来了,下面的郡县数得上的号的小娘子也来了,重锦如愿见到了韩家这一代年龄差不多的小五娘,小六娘,还有上次见过的小七娘,小八娘之后,重锦觉得自己之前可能真的想多了。   ☆、第3章 .23 这次宴会自然是要跟祁王祁王妃说一声的,祁王是觉得女儿好不容易病好了,热闹热闹也好,祁王妃是觉得女儿多认识一些朋友也不错,两人自然而然的就吩咐的胡管家好好的准备。 -------半点也没有操心小娘子这么小,从来没有举办过宴会,会不会有什么地方不懂需要自己提点一些。 胡管家在祁王府里至少呆了十多年,对祁王祁王妃的性格已经颇为了解,也不认为眼睛眨都不眨的砍了林嬷嬷的小娘子是个普通的小女孩,他只是特别的疑惑,祁王和祁王妃到底是怎么把小娘子养成这样的。 半点也看不出其中有必然的血缘关系。 重锦对她阿爹阿娘的标准就是,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没有其余的更多的期待了,等到了宴会的当日,大大小小的马车开始鱼贯而入,待客的的留香榭已经整理好了,一群小娘子的聚会也不用太过的郑重,双陆投壶等常玩的小游戏也已经备好了,往日颇为冷清的留香榭 今日彻底热闹了起来。 重锦自然是被众星捧月的簇拥在最中间,一众见过没见过的小娘子都是笑意盈盈的,本来也就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在人家生辰的时候给人家添堵呢?郭九娘应该是来之前被教育了一顿,脸上虽然没什么笑意,但是也没有呛重锦,草草的说完几句话,就抿唇去了一边呆着去,旁边一群相熟的小娘子。 方大娘倒是一直在旁边的跟着,知道重锦都不怎么认识人,就时不时的提醒一两句,三言两语的说一下这个小娘子的背景,等到宴会进行到将近一半的时候,韩家的四位小娘子才姗姗来迟,为首的小七娘脸上带着歉意,走到近前,小八娘却是抢先开口,“郡主娘娘,我们在来的时候车轴不小心坏了,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候,误了开宴的时辰,希望郡主娘娘不要介意。” 小八娘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是一点歉意都没有,说完这一句,扯了扯小七娘的袖子,理直气壮的道,“阿姐,我累了,咱们先去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小七娘脸色稍变,反手抓住小八娘的手,“郡主面前,怎么能这样无理?!快给郡主娘娘道歉!” 小八娘甩了下袖子,一下子没甩开,脸色刷的拉了下来,“我哪里无理了?!阿姐,你竟然吼我?!” 小五娘见小七娘小八娘有些僵,忙上前给重锦告罪,“郡主娘娘,实在抱歉,小妹被宠的有些任性,回去定会禀告长辈好好教导。” 方大娘脸色有些难看,重锦漫不经心的眯了眯眼睛,郭九娘本来有些不耐,见小八娘这个样子干脆的冷笑出声,郭九娘没想过帮着重锦,而是想着,我都没这么嚣张,你居然比我还嚣张?!“确实没什么教养,不会是哪里出来的野丫头吧,居然在宴会上大吼大叫,我家的丫鬟都比她知道礼仪。” 两个生性高傲的人凑在一块,不是互相引为知己就是彼此看不顺眼,而小八娘和郭九娘显然就是后一种,小八娘当时就气炸了,想起她阿爹整天念叨的事情,想都不想的反口嘲讽,“你韩家传承上百年,你郭家就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暴发户!你也敢给我比?!你才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礼仪?你还敢和我说礼仪?我身边侍候的丫鬟族谱都比你们家来的厚!” 郭九娘脾气也不好,来之前被她阿兄翻来覆去的念叨了好些遍勉强压抑住脾气,现在看着小八娘把她家里都骂上了,火气顿时就上来了,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咚咚的跑到小八娘面前,一巴掌就扇过去,“你家里传承了上百年又怎么了?现在还不是缩在这里?!你有本事接着缩下去啊……” 从小到大小八娘就没被动过一个手指头,郭九娘这一下子下来,小八娘顿时懵了,一盘的小七娘也傻样了,谁也没想到郭九娘居然敢动手,小八娘反应过来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用力挣脱了小七娘就整个人扑上去,留着尖尖指甲的手就往郭九娘身上招呼,郭九娘怎么会干站着挨打?机灵的往旁边一窜,小八娘不依不饶的冲上去,郭九娘就绕着小五娘小六娘打转,她学过两招花拳绣腿,整个人灵活的很,小八娘不但没打到她,小五娘小六娘倒是被弄的花容失色。 小八娘越哭越厉害,郭九娘一张嘴巴还忒毒,“就你这样?还想打我?笨手笨脚,长的还难看,居然还敢大放厥词……” 小八娘边哭边打,脸色涨的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七娘脸色也变的有些难看,“都住手!” 郭九娘和小七娘又不熟,哪里会听她的指挥,她算哪根葱?小八娘听到了,但是心里堵的慌,没抓花郭九娘的脸,她就不想停下来,眼角撇到重锦桌上摆好的酒盏还有餐盘,想都不想一把抓起来,脸色狰狞的劈头盖脸的就砸过去,郭九娘正躲的欢乐,见到迎面砸过来的东西,尖叫一声就立刻躲到了小五娘的身后,小五娘也见到了迎面而来的酒壶,这酒壶是纯银的!见郭九娘机灵的躲在她身后,她连气急都做不出来,脑子一片空白就见酒壶迎面砸来,幸好小八娘的准头不够,酒壶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壶嘴在她额头上划了一下,立刻见血了,顺着白皙的脸往下滑,小五娘呆愣愣的摸了摸额头,看着手上的血,脸色煞白的厉害。 郭九娘和小八娘脸色也白了,尤其是小八娘,她刚刚只是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直接扔了过去,根本没想到居然会把小五娘的脸砸伤了。 小八娘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似乎有些混乱,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看到郭九娘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是她!是她!都是她的错!是她先打的我!” 小七娘见到小五娘的血也懵了,下意识的就道,“大夫呢,快去找大夫啊!” 重锦从始至终脸色都是极为冷淡,桌子上酒壶餐盘被小八娘扔走之后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一旁的夏至脸色稍变,当时就想上前喝止,却被重锦一个眼色制止了,方大娘心里咯噔一下。 见小七娘要大夫,重锦也没为难,“清风,去找大夫。” 郭九娘,“凭什么怪我?难道是我让你扔东西的?你自己闯了祸凭什么怪到我身上?” 小七娘却是意识到不好,好好的宴会被搅和了,任谁都不会开心的,而且这位身份还不一般,小七娘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郡主娘娘……” 重锦挥手打断她,脸色极为冷淡,“什么都不用说了。” 小七娘脸色微变,“郡主娘娘的意思是……” 重锦也不理小七娘,小八娘和郭九娘这么打闹,早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小五娘脸上的血让还有心思看热闹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她们哪里见过血啊,胆子稍微小点的已经低下头去不忍心看了。 现在见重锦站起来,下意识的就看过来,重锦脸色的不悦毫不掩饰,语气也冷冰冰的,“止戈。” 这个名字一出口所有人还有些茫然,不知道曦和郡主想做什么,还没来及反应就就一阵齐刷刷的拔剑声,所有人都心里一哆嗦,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十几个还只能称为孩子的人用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对着她们。 为首是个长的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少年,桃花眼一晃,笑着看向重锦,轻飘飘的道,“小娘子,是要全杀了么?” 方大娘一阵眼晕,她知道重锦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的无害,但是她也没想到这位一言不合就直接让人抄刀子。 刚刚没吓晕的人现在也吓晕了,其余的人哆哆嗦嗦的站着,惊呼都不敢大声的呼出来。 小八娘尖叫,“你想做什么,你知道我表姐是谁么?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郭九娘脸色也有点发白,她比小八娘聪明,这个时候她闭着嘴死活不开口,心道,我爹是刺史,我外公是侯爷,她绝对不敢伤了我,想到这里郭九娘冷静了些,还是稍微往后退了下。 小七娘咬牙,“闭嘴!” 重锦却是笑道,“没关系,接着说,我想听听她到底还想说什么。”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当真,小七娘求助的看向方大娘,希望她帮忙说句好话,方大娘心道,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想起我了? 小八娘,“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阿娘阿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重锦嘴角上翘,脸色苍白,嘴唇几乎和脸色一个颜色,“哦?那我倒要试试看。”   ☆、第3章 .23 小七娘在画舫上见过重锦,鉴于自己的矜持和自傲,小七娘并没有上前主动和重锦打招呼,对重锦的印象也和大多数人一样,一个病弱存在感较弱的小孩子,没有什么拿得出的才艺,足不出户,不知道什么就夭折的孩子实在没有让她过多注意的必要。 即便地位尊贵些,那有些什么关系。 小七娘一向以自己的家族为傲,偷偷说句大不敬的话,在一百年前,不要说一个郡主,就是公主对她也要客客气气的,即便现在不比往日了,一个不怎么受宠的郡主让她另眼相看还差点。 小七娘本来还矜持的等着曦和郡主和她打个招呼,谁知道从头到尾,曦和郡主根本没注意这件事,小七娘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到底是没人仔细教导过规矩,这次小八娘来赴宴的时候故意晚了好些时辰,小七娘嘴上说了小八娘几句,心里倒是真的没怎么往心里去。 而现在闹大了,重锦站着看过来的时候,小七娘竟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位曦和郡主,平缓的表情一如当初在画舫上一般,眼睛黑的不可思议,皮肤属于病态的苍白,黑白的映衬之下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小七娘恍然的发现,原来这位曦和郡主的五官相当的精致。 而重锦就这么慢条斯理的站起来,下面是十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青锋剑,重锦微笑的看着小八娘,“你打扰了我的宴会,我很不高兴。” 小八娘不知道为什么脸一白,却还是强撑着不肯认输,抖着声音道,“摆架子谁不会啊!” 这次不用重锦吩咐,止戈手里的长剑挥了下,硬木的桌子就被这把已经打磨的相当锋利的长剑拦腰折断,上面还剩余的餐盘哗啦一声落了一地,小八娘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小脸一点点的变的煞白。 重锦叹道,“这是我第一次举办宴会,让人搅和了,我很不高兴。” 这是她第二次重复她很不高兴了,夏至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重锦在举办之初确实是在宴会上找个借口试探一下韩家,但是被动的让人把宴会搅的一团糟,面子被扫在地上,这就让她很不高兴了。 重锦,“刚刚我恍惚的听你一口一个教养,一口一个礼仪,但是在宴会上迟到半个时辰,韩家的教养和礼仪不过尔尔。” 重锦一口气把韩家全都带了过去,不但小八娘,小七娘和小五娘小六娘的脸都变了,小七娘硬邦邦的开口,“郡主这是何意?今日的事情确实小妹的过错,郡主张口就带上我们韩家,恕我无法苟同,我韩家上可追溯到大汉时期,共有两百余族人曾在朝中任职……” 重锦轻蔑的看着她,“再多的荣耀,也不过是过去,沉湎在过去的辉煌里等待的永远是死亡,我不是想听你背你家的家族史。” 重锦此话一出,方大娘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一旁噤若寒蝉的人不少人也露出了怒容。 小七娘的气的喘不过来气,死死的瞪着重锦,重锦却是恍然未觉,“我是郡主,这里是祁王府,你们在我眼前在我的地方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们。” 方大娘不想把事情闹大,上前了一小步,小心的叫了声“郡主……” 郭九娘这个时候也意识到好像这个曦和郡主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好说话,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小七娘脸色铁青,“我们并没有不把郡主看在……”眼里。 重锦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却是找不到任何的笑意,“我就坐在这里,你们问都没问过我一声就随意的争执打闹,还擅自拿走了我桌上的东西,其间从来没有请示过我一句,这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算什么?” “换句话说,若是我阿翁在这里,你们敢这样么?” 她阿翁是当今的圣人,万人之上的皇帝,谁敢在他面前放肆?不要说这么打闹,就是每一句话都要好好的斟酌一番。 小七娘讷讷的想,这怎么能比? 怎么不能比?! 在重锦看来,这就是她地位权威全都不够的表现,不说圣人了,就是刺史坐在这里,她们也敢这样? 不论到了哪里,这一套的规矩都是适用的。 重锦笑着总结,“还是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若是今日我就把这件事放过了,想必日后你们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把事情扼杀在最初。” 方大娘听出了重锦的话中的肃杀,只觉得腿有点软,情不自禁的就小声了些,“郡主,小惩大诫确实不错,是不想先让人把剑拿下去,刀剑无眼,万一伤到谁就不好了。” 重锦看向小八娘,“没关系,不要说就是我伤了谁,就是我真的杀了谁,谁又敢让我赔命?” 下面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尤其是小八娘,重锦抬步往下走,“退一万步讲,万一阿翁真的让我赔命,我这身体你们也知道,可能也活不到多久了,在死之前,让你们陪我一起整下去想想也不错。” 重锦说着突然抬头看了下外面,万里无云,天空是一种清透的蓝色,绵延的青山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重锦的表情突然间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毛骨悚然的平静,“所以,全杀光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压的很低,只有止戈方大娘听到了,止戈脸上的表情动都没动一下,方大娘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方大娘刚刚直觉,重锦这句话完全是认真的,不是随意的说说而已。 幸好,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只是一瞬间,转眼间,脸上又多了一层冷漠的笑意,“算了,这样太没意思了。” 重锦看向小八娘,有趣的道,“你怕么?” 小八娘想冷笑两下,只可惜她现在身体抖的厉害,喉咙里面像塞了棉花,一点也发不出声音,脸皮抖了两下。 重锦叹道,“看来是怕了。” 小八娘只觉得要抓狂,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直接说好了,小八娘害怕的厉害也不觉得重锦会真的杀掉她,这么一直慢条斯理的折磨着她的神经,小八娘才觉得无法忍受。 重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做个怎么样的惩罚才好,紧接着柔声道,“这样吧,你在这里跪上三个时辰,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小八娘脸都绿了,“不可能!” 她阿爹都没让她跪过祠堂,她算什么东西! 重锦,“止戈。” 止戈眼睛眨都没眨的上前一步,抬脚就踢向小八娘的腿弯,止戈这些日子一直习武,身体有开始发育,力气自然比较大,小八娘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跪到了结实的青石板上,小八娘立刻惨叫一声,捂着膝盖就要站起来,止戈就直接按住她的肩膀,长剑递到她脖颈上,锋利的剑锋紧紧的贴着她的脖颈,森冷的寒气让她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八娘的惨叫就生生的憋在了喉咙了,呼吸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 止戈声音一如相貌般出色,还没开始变声期的声音带着孩童的清脆,“不要动哦,不然割破了,喊大夫也没用了。” 小八娘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眼泪刷的掉了下来,想要转头向小七娘求救,碍于脖子上的长剑又不敢转身,只有眼泪噗噗的掉。 小七娘懵了半天,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咬牙的看向重锦,“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郭九娘也早就被吓住了,听小八娘刚刚那一声就知道这一下子真的摔的不轻,想想这件事她也有份,郭九娘觉得自己的头皮都炸了,这个时候难得的想别人都看不到自己就好了。 重锦却在这个时候含笑的看向她,唇角弯弯,从容优雅,眼睛里漆黑的看不清楚任何的情绪,郭九娘就觉得重锦是在说,你什么时候过来受罚? 郭九娘只觉得每一秒都那么的煎熬,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持剑这么久,那群握剑的孩子居然手抖都没抖一下,还是那么的平稳,稚气的脸上有种似曾相识的平静无波。 郭九娘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躲在一群人身边的方三娘猛的冲过来,脸色苍白,声音也有点不稳,不过好歹把意思表达了出来,“郡主娘娘,九娘不是故意的,我、我替她下跪好不好?” 郭九娘这个时候难得的对方三娘有点好印象了,她根本不想跪!包含期待的看向重锦。 方大娘却是脸色一变,这事本来没她们的事情,方三娘偏偏要上来犯傻,方大娘恶狠狠的瞪了方三娘一眼,方三娘装作没看到一样移开视线,可怜巴巴的看向重锦。 重锦笑了笑,郭九娘的猛然升起一抹希望,重锦却极为残忍的把稀薄的希望给打碎了,“不行。”   ☆、第3章 .23 郭九娘咬牙道,“你不要太过分……” 重锦就这么平静无波的看着她,郭九娘自己都觉得气虚,见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郭九娘脸皮抖动了一下,磨磨蹭蹭的一会儿,终于膝盖一屈,跪下了,大概是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眼睛的里情绪翻涌,“你不要后悔!” 重锦想自己作为一个不知道长了她多少岁数的“老人家”,这么欺负一个孩子确实没有什么意思,而且欺负一群孩子让她一点没有成就感,“我敢肯定我决定不会后悔,但是我敢肯定你后悔了。” 郭九娘又被戳了一下,她确实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这次来的实在是太亏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跪下,郭九娘的自傲只觉得一寸寸的成了灰,掌心都被刺破了,知道现在形势比人强,干脆的闭上了嘴,低着头什么都不说话。 重锦,“知道你刚刚错在哪了么?” 郭九娘紧抿着唇低着头,就是不说话,重锦却是毫不在意,“自傲没错,跋扈也没事,但是最重要的是你没有自傲跋扈的实力。” 重锦接着打击她,“不但没有实力,勇气也没有。” 郭九娘愤愤不平,难道还让我和你硬碰硬不成?我的命这么娇贵,在这里丢了真的死了到了下面我都比不上眼,活着才能找回场子,郭九娘跟吃了几只苍蝇一样,某种程度上,郭九娘比小八娘聪明多了,只可惜还是没拐过弯了。 重锦的意思这里的小娘子加起来有好几十个,拿剑的人满打满算才十一把,眼见不好,自己反应过来,趁乱溜出去再喊人过来,到时候占据主动的就是她了,或者换个说法没办法溜出去,煽动一群六神无主的小娘子反抗,就是有剑,也无法抗拒人少的优势,落败是一定的了,就是趁势过来拿她为人质,先不论是否能抓住她,这也算一种办法不是,就是趁乱杀了她,场中混乱的很,谁知道是真凶,退一万步讲,这些方法都没想到,你有勇气往剑上捅自己一刀,稍微有点脑子的就知道,她就是想杀死她们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重锦突然间就意兴阑珊了,挥了挥手,“行了,剑都收起来吧,刀剑无眼,吓到人就不好了。” 齐刷刷的收剑声,只有止戈的剑还架在小八娘的脖颈上。 重锦,“现在没事了,大家继续吧。” 沉默。 重锦笑着道,“大家这么沉默做什么,今日是我的生辰宴,大家开开心心的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从这里面听出了威胁的意思,脸上都挂上了勉强的笑容,至于方三娘已经被人有意无意的遗忘了。 方三娘脸涨的通红,手局促的不知道往里放。 小八娘膝盖疼的几乎没有知觉了,脖子上还架着长剑,上半身动都不敢动,眼泪刷刷的掉,小七娘想好措辞就试探的道,“郡主,是不是先让把小妹脖子上的剑拿下来,万一伤到了……。” 止戈回头冲着小七娘嫣然一笑,“放心,我的手很稳。” 昳丽的脸上全是让人目眩神迷的艳色,艳丽的几乎把小七娘心一滞,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下,再回过神就见止戈已经转过了头,求救的看向重锦,小八娘是她大伯母的眼珠子,若是真的伤的厉害,回去之后,连带着她也会吃挂落,这会儿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曦和郡主和她印象里的重锦相差十万八千里,极难应付,她从来没应付过这种人,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的就用上了哀求。 小八娘哭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岔了气,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打嗝的冲动,万一她动一动,脖子上就划了一刀多倒霉啊,小八娘细细的叫了声,“阿姐。” 地上铺着的全是厚实的青石板,不但硬的慌,也凉的狠,郭九娘跪了一小会儿就疼的呲牙咧嘴,想着不知道要跪多长时间时间,整个脸都绿了,不过看着哭的惨兮兮的脖子上还架着剑的小八娘,郭九娘心里平衡了些,安慰自己好歹自己脖子上没剑不是?不过如此奇耻大辱,她早晚要抱回来,她回去之后一定要求着她阿爹阿娘给她点颜色瞧瞧! 郭九娘跪了没一阵膝盖就疼的没知觉了,等重锦终于开口说宴会结束了大家可以走了之后,郭九娘的眼前已经发黑了,站在一旁噤若寒蝉的丫鬟忙凑上来去扶郭九娘,郭九娘的腿已经走得不得路了,几乎是让人架着回的马车,更不用说被踹了一脚狠狠磕在地上的小八娘了。 小八娘被搀扶起来的时候几乎是浑浑噩噩了,小七娘叫了她好几声,小八娘都没应声,小七娘吓的脸都白了,这样子怎么看着不好了?小七娘顾不得其他,指挥着丫鬟,“快走快回去,先差人回去报个信,准备好大夫,收拾好房间……” 等小八娘被搀进韩家之后,一早得到消息的韩大娘看着宝贝女儿这样惨样脸色立刻都变了,平常四平八稳的声音都变了掉,“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小八娘听到她娘的声音,抬起头看过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娘,我疼----------” 麻木感应该这一路已经过去了,现在只剩下了刺骨的疼痛,疼的她几乎要晕过去了,韩大娘顾不得其他,带着小八娘就回了屋子,一旁的大夫已经候着了,韩大娘抱着小八娘,心疼的不断拍着她的背安抚,小八娘今天还被吓的厉害,现在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了,头使劲的往韩大娘的胸口挤,身体不断的颤抖,韩大娘一边安抚她,一边让人把她的裤腿挽起来,等看到她膝盖上触目惊心的淤青之后,韩大娘气的发昏,“简直欺人太甚!!” 一旁的小七娘已经走到她阿娘身边,看清楚小八娘膝盖上的伤势之后,小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的是太厉害了,几乎看不出来完整的皮肉了,上药的时候,小八娘疼的打滚,惨叫声几乎传了三个院子,“阿娘,阿娘,不要碰,不要碰,我疼,我疼,疼----------” 韩大娘也疼的几乎掉眼泪了,好好的闺女参加了一次宴会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难道不恨么,她恨的几乎咬牙切齿,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膝盖上的淤青推开,“乖,上药上药就不疼了。”对着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把小八娘的四肢牢牢的按住。 小八娘尖叫声更大了,尾音带着破败,“走开走开,都走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韩大娘拍着小八娘的背,一字一句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放心,阿娘一定替你讨回来!” 而那边的郭九娘和这边没什么区别,郭娘子抱着郭九娘哭的比郭九娘还厉害,郭大郎已经从丫鬟口里打听出来经过,头疼的扶了扶额头,“我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要惹曦和郡主么?!” 他警告了郭九娘多少次,明里暗里的说过曦和郡主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竟然往她头上撞,这是活的不耐烦了? 郭娘子正心疼的狠,听到郭大郎这么说,立刻瞪了眼睛,“大郎,你妹妹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能这么说你妹妹?!”话里带着埋怨。 郭大郎头疼的厉害,知道这个时候和他阿娘说理说不过,干脆不说了,吩咐一旁的道,“去准备礼物,送去祁王府,就说……” 郭娘子不可置信的打断郭大郎,“你妹妹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居然还要去祁王府送礼,大郎,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你妹妹啊!” 郭九娘也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她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至少半个月不能下床走动,他不说安慰她,居然还要送礼给那个女人!郭九娘尖叫道,“不行----------我不答应!谁都不准去,谁去了祁王府,我就打断谁的腿!” 郭大郎头疼欲裂,“这事一开始确实九娘的不对……”人家出手狠了点,但是名头相当的正当,现在去送致歉的礼物,说明他们识大体,他们就变成了受害者,你硬撑着不去,吃亏的咱们! 郭大郎见郭娘子郭九娘抱头痛哭,知道他说了估计她们现在也听不下去,郭大郎干脆的去处,郭九娘立刻尖叫的道,“阿兄,你不准让人去,不准去,去了你再也不是我阿兄了-------” 郭大郎只剩下仰天长叹的力气了。 ***** 等一群人强颜欢笑的走了之后,重锦托着下巴慢吞吞的喝着桃花娘子送过来的碧光酒,“止戈,你说,我下次举办宴会还没有人愿意来?” 止戈笑着给她满上酒,”会有的。“ 重锦沉默了片刻,突然换了个话题,“明日早晨,我教你剑法。” 止戈手顿了下,一如既往的平静的道,“遵命。”   ☆、第3章 .23| 旁边的窗户是开着的,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楼下的酒香一路飘到楼上,举目远眺,依稀能看到重锦等人住的同昌坊。 郭大郎道,“先前阿妹在祁王府多有得罪,多谢郡主手下留情。” 重锦已经摘了帷帽,似笑非笑的看了郭大郎一眼,这么一副表情在满是稚气的脸上有些好笑,郭大郎却是毫无反应,无论是态度还是口气都是无可挑剔的真诚。 这般被晾了这么长时间也似乎也没有半分不悦,重锦又过了片刻,才慢吞吞的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郭大郎一饮而尽,极为的豪爽。 似乎是看出了重锦不太欢迎他,郭大郎干脆的直言,“我有事想和郡主商量下?可否屏退左右?” 重锦定眼看了他片刻才点头道,“好。” 等他们退出去之后,郭大郎又倒了一杯酒,动作悠闲了不少,带着一股神定气闲的从容,看他的神态好像这里不是狭窄的雅间而是广阔无垠的青山绿水,写意洒脱。 郭大郎慢悠悠的喝完一杯酒,才又开口道,“我前些日子有幸见了郡主的书法,依我拙见,单论天分,我那个小师妹怕是也要输上几筹,只可惜郡主着实低调,直到近日才让我等瞧见。” 重锦,“过奖。” 郭大郎笑的不以为意,“是不是过奖,我自然心里有数,说实话,若不是祁王说那副字是郡主亲手所写,我实在不敢相信那是出自一个十岁的孩童,郡主在书法上堪称天才。” 郭大郎长长的叹息一声,这句话绝对是发自肺腑,那副字甩了方大娘何止一筹,苍劲有力,笔走龙蛇,单单是那分的气势就足够让人赞不绝口,实在不像是一个孩童能写出的字,方大娘的字也好,但是更娟秀神隽,最为拿手的簪花小楷颇有卫夫人的神韵,到底不及这分气势。 他自认为天才,对锦官城里几乎和他相提并论的方大娘态度虽然温和些,到底有些不以为然,方大娘的行事手腕不错,到底缺乏几分魄力和长远的眼光。字如其人,郭大郎知道那副字是年仅十一岁的重锦所写的时候,就只剩下惊讶了。 郭大郎温和的道,“我想不必来日,今日的郡主的书法就能名扬天下。” 重锦含笑的道,“郭家郎君的画估计用不了两年也能名扬天下,至于那副字,天下能人何其多,真名士悠闲于山水之间,字迹轻易不肯显露于人,即便显露于人也不一定流传于天下,我那副字不过是闲暇练笔之作,不足之处略多,哪里敢称名扬天下。” 郭大郎笑的恍如青竹摇曳,清雅隽永,重锦笑的明媚天真,灿烂多彩。 半响之后,郭大郎的笑意更深,“郡主这么说来,我再敢称我的画名扬天下,那可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重锦,“郭家郎君多想了。” 郭大郎心道,有没有多想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变,“八月望月书院三年一度的群英社会在琼山举行,不知道郡主愿不愿意参加?” 望月书院是蜀州最大书院,郭大郎的先生的就是望月书院的夫子,而郭大郎本人也是望月书院的这几年最为出色的学生,也是上一次群英社魁首,也是历任最小的魁首,风光无限,这一次就由他作为这一次的主要出题人。 群英社是在几十年前望月书院刚刚建的时候由当年最为出色的学生筹办的,本来只是想以此交几个志同道合的同窗好友,一起品茗论画,只是能进去的几乎都是望月书院最为出色学生,三年一次的科举,也是里面的人占多数,名气越来越大,后来的学生都是以能进到里面为荣耀,人数做出了一应的扩充,考核的东西从单纯的诗书到现在棋,书,画,乐,骑射,甚至于数,只要你能惊艳全场,就能进去。 考核题目虽然大多是由上一任的魁首决定,倒是也会担任他最为擅长的东西的考官,但是题目却是由群英社的其余人一同商定,甚至很多的时候,望月书院的夫子也会担任考官,这些年来,每次群英社换届都会有人前去围观,可谓是每次都越来越热闹。 重锦也听说过一二,三年前,郭大郎不过才十二岁,就能技压群雄,顺利的成为的魁首,并且成功拜画技了得的孤梅先生为师父,也是从那日开始,郭大郎的名气才从望月书院内部扩散到了整个锦官城,这三年来甚至开始往蜀州扩散。 也可以说三年前正是因为群英社郭大郎才一举成名。 重锦垂下视线,“八月……还说不准,若是有时间一定去琼山一观,望月书院的名气越发的大了在,想必这一届会有更多的才华横溢之辈,这等盛事,若是有空闲,自然不会错过。” 郭大郎突然叹了一口气,“其实我邀请郡主有个不情之请。” 重锦诧异的看过去,“郭大郎何出此言?” 郭大郎俊朗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点为难,嘴巴张了好几次,似乎此事难以启齿,重锦只是诧异的看向他,半点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郭大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无论是每年的考题如何变,总是脱不了书,画,乐这几样,我和诸位同窗对这次的考题商议了许久,请教了诸位夫子,才把大部分定了下来,只可惜书这一考题,却无人愿意出,恰巧前些日子看到郡主的书法,我斗胆就请郡主出这个题目,还请郡主不要怪我冒昧,若是郡主肯施以援手,我等感激不尽。” 重锦眼睛瞪大了些,脸上的惊愕一闪即逝,紧接着就是一脸的困惑茫然,不解的道,“怎么会无人愿意出呢?至于出题……我从未去过望月书院,不说我自身年纪尚有,半分名气也无,考题……我怕是真的有心无力。” 郭大郎为难的道,“其实并不是无人,我的同窗齐兄本来是书之一字上的出题人,可惜齐兄在前些日子不巧看到了小师妹的字迹,对着那副字静默良久,深感于自己多有不足,正把自己关在书房日夜练习书法,这一次的我等一起邀请齐兄出题,齐兄却道,他往日不过是坐井观天,在书之一字上,实在难以担得起重任,让我们另请高明。” 这自然是郭大郎委婉的说法,实际上那位齐兄上原话是,“连一闺阁女子都远超于我,我还有何等颜面出题?!” 他一向自负于自己的才学,现在被一个年龄小他好些岁,甚至是个女儿家的人打击的自信心几乎破裂,想起以前在同窗偶尔谈起来方大娘的书法时候的不屑一顾,齐兄就想掩面而去。 现在也不愿意出来“献丑”了。 重锦也叹气,“那真的是太遗憾了。” 郭大郎见她脸上浅浅的遗憾脸上也闪过一丝的遗憾,附和,“确实太遗憾了。” “若是这次没有书之考题,怕是会造成更多的遗憾,不知郡主……” 重锦诚恳的看向郭大郎,惋惜之意甚浓,“可惜我实在帮不上忙,郭家郎君和大娘更熟悉些,不知道为何不去找大娘,大娘一定不会吝啬于帮你的忙的?” 郭大郎,“并非我不愿意请小师妹帮忙,而是我个人认为,郡主比小师妹要合适,无论是书法还是……身份。” 重锦,“我个人也认为大娘比我更合适,真的是非常的……遗憾。” 似乎是看出重锦打定主意不会去出什么考题的,郭大郎脸上的闪过惋惜之色更浓,像是觉得这个话题再谈下去,两个人都非常的尴尬和不自在,郭大郎换了话题,“我刚刚路过这那个店铺外面,依稀听到郡主准备买个铺子?” 重锦,“确实,说来也奇怪的,那处比不得这片地方繁华热闹,周围卖的也多是女儿家的精致东西,郭家郎君怎么想起来去那里转了?” 郭大郎,“还不是九娘,她向来喜欢热闹,这段时间她闷在家里,闷闷不乐的,我就想着买些东西哄哄她。” 说着头疼的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妹妹没什么好办法,眼底全是宠溺。 重锦主动道,“说起来还是我那日脾气太冲,一时气急,没什么分寸,罚的有些狠了,唉,不如我一会儿也去买串东西就当我送给九娘的赔礼好了。” 郭大郎低下头,“哪里能怪得了郡主,说起来还是九娘的太爱较真,她啊……唉。” 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重锦正欲说话,就听到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声音,下面一阵喧哗,酒香更加浓郁了,估计是酒坛子打碎了,紧接着女人的尖叫声响了起来,还有孩子的哭声,最后是男人的破口大骂声。 重锦顿了顿,眼睛一寒,就见一个东西直直的从大开的窗户外面飞了进来。   ☆、第3章 .23 蜀州多山多水还多竹,几乎家家户户府里都种了大片的竹林,祁王府原先也有一小片竹林,是祁王让人移植的,后来重锦命人修葺王府的时候,又让人从山上移植过来一大片翠竹,整个院子都推到了中满了竹子,郁郁葱葱的格外的漂亮,重锦除了长乐苑最喜欢的就喜欢这处院子了,旁边就是今年刚挖好的池塘,夏日在这里呆着格外的凉爽。 早晨的竹林还有层朦胧的水汽,狭长的竹叶往下滴着水,止戈站着笔直的练习枯燥乏味的斩,劈,刺的基本要诀,每一下都极为的标准,额头上带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应该练了还一阵子了,重锦闲庭信步的过来,身后跟着沉默的夏至,竹叶沙沙的作响,翠色摇曳。 重锦懒洋洋的看着止戈练习完,拍了拍手,“不错,进度远超我的想象。” 止戈就看着重锦这么信步闲庭的过来,轻轻巧巧的拿过他手里的剑,止戈甚至没有感觉她到她到底怎么夺走的,剑就这么到了她的手里,止戈其实对重锦说的叫他练剑这件事保持着怀疑态度,这几个月来,重锦只是重复的给她们布置着任务,自己没事就看看书弹弹琴,丝毫没有拿过剑的样子。 止戈怔怔的看着自己空了手心,重锦提醒他,“看仔细了,我只演示一变,学不会只能怨你太笨了。” 止戈忙回神,看向难得一身白衣的重锦,脸色怎么养都是一副病弱的苍白,身体也单薄的很,几乎存不住肉,若不是这身几乎看不出任何瑕疵的好皮肉,一点也不出这是娇生惯养而来的郡主,现在握着长剑,袖子滑开一大截,露出纤细的手腕,手骨伶仃的往上凸出。 一点也不适合拿剑。 止戈本来就长的好,在王府好生养了这么久,长的更好了,皮肤白皙而健康,一副富家少爷的样子,只有一双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茧子,这是练剑而来的茧子,一开始皮肤还娇嫩了些,长时间的握剑磨破了皮,流了血,起了泡,再次握剑就流了脓,止戈硬挨了下来,等手上长满了厚茧的时候,他也习惯握剑了。 重锦这双手上不要说疤痕,就是小小的茧子都没有,纤细修长,指尖嫩的仿佛刚剥开的嫩葱,这是一幅写字画画的手,而现在这双手却是握着长剑,半点没有不适应的感觉,也没有任何勉强的感觉。 重锦嘴角往上翘了翘,“看好了。” 止戈漂亮的眼睛瞬间睁大。 重锦舞剑的姿势非常美,谁都不相信她单薄的身子里会有这样的爆发力,流泉一样的长发在空中转个一个漂亮的弧度,长剑几乎只能看得清楚残影,无形的气流在空中爆炸开来,竹叶狂飞,翠影重重,中间的那道白影几乎要成为一抹虚幻,剑气穿透空气的声音隐在了沙沙作响的竹林里。 这么仿佛不现实的一幕几乎要让人止戈和夏至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止戈眼睛里的情绪凝滞片刻,转而就爆发出来极大的光彩,几乎要让人移不开视线,这道视线就随着重锦的移动而移动,等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止戈看着几乎是紧贴着脖子的剑尖沉默了片刻,才赞叹道,“郡主剑术高超,属下甘拜下风。” 身后是没了剑气的扰乱纷纷落下的竹叶,长长的头发乖顺的回到重锦的背上,越发精致的脸放大的搁在他眼前,止戈只觉得呼吸都慢了几下。 重锦胸口微微起伏了下,深呼吸了两下把那点不舒服压了下去,刚刚的握剑的舒畅感几乎让她想起了当年她手握长剑单挑天下英雄的场面,现在却是演练了一场剑招身体就有些不适,重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好歹还活着。 听到止戈的赞叹,脸上没有半分的骄傲,干脆利落的收回长剑,反手扔给止戈,止戈手忙脚乱的接下,听重锦不屑的道,“是你还差的远,剑招都不会。” 止戈脸上没有丝毫的的尴尬,“这不是还有您么?” 重锦,“你现在还不够资格当我的弟子。”顿了下,才勉为其难的道,“刚刚看懂了多少?” 止戈为难了下,如实道,“一半。” 重锦点了下头,也没有多做评论,“这套剑法共有一百零八种剑势,可以归为十一种剑招,你练习一个月,一个月后来找我掩饰一番。” 止戈沉默的看着重锦,重锦已经转过头去,朝着已经僵住的夏至走去,止戈见她没有丝毫转身的准备,终于认命的知道她真的准备现在就走了。 夏至因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精神恍惚,她一直侍候在重锦身边,从来没见过重锦握剑练剑,突然间就拥有让人目眩神迷的剑法了,还有那极为梦幻的像传说中的剑气的气流,夏至只觉得喉咙发紧,见重锦往院子外面走,下意识的也跟上,只是脸上恍惚的厉害,明显还没有回过神来。 重锦突然侧头看向夏至,嘴角上翘,如雪如月的脸上带着趣味,“是不是很好奇?” 夏至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任谁都会好奇的啊。 重锦一本正经的道,“其实我曾经见过仙人,她治好了我的病,还交了我剑法,怎么样?仙人的剑法厉害吧?” 夏至点头,“厉害。” 说完这两个夏至就卡壳了,仙人这种东西是传说中的东西,猛然出现在眼前,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夏至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她真的没见过重锦练剑,突然间就拿着长剑飞天入地一样,除了仙人入梦还能是什么?三年前小娘子突然病危,一度断气之后病奇迹的般的开始好转,这不是仙人的仙法还能是什么? 夏至想过之后就选择了深信不疑的相信重锦的说法。 夏至谨慎的道,“小娘子,你可知道入梦的是哪位神仙?可要香火供奉?我们改日去庙里还愿?” 重锦顿了片刻,“……不用,仙人的事情非同小可,此事万万不可传出去。” 夏至犹豫道,“娘子也不行么?” 重锦,“日后我会亲自告诉阿娘的。” 夏至终于彻底放心了,心道小娘子果然厉害,福泽深厚,仙人都对小娘子青睐有加,还教小娘子仙法,那以后小娘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娘子也一定会安心的。 重锦没想到她随口说的夏至就深信不疑了,犹豫了半天,决定就这么下去好了,反正她也没有办法说清楚她的剑法是怎么来的。 其后的几日格外的平静,没有什么帖子递进来,也没有什么人上门拜访,重锦就耐心的等韩家和郭家的反应,郭家她不太肯定,韩家肯定会有什么动作,没有第一时间上门来,肯定是有后招,至于打落牙齿和血吞,重锦沉思了下,把这个选项打消掉,不太可能。 不过韩家还没等到,等到了于十郎,于十郎对重锦的印象不对,对重锦让他留意的店铺他也留意着,现在得知一个铺子的店主要卖,就迫不及待的排了个小厮过来送消息。 于十郎的小妹于五娘也参加了上次的宴会,她的胆子比较小,头次见到那么多的冰冷的武器,吓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后来重锦逼着郭九娘和小八娘整整跪了好几个时辰,于五娘的脸白的比郭九娘还要厉害,宴会散了之后,于五娘上了马车偷偷掀开帘子看到小八娘被人七手八脚的扶上去的样子,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的干脆,差点抱着丫鬟痛哭起来,回了家里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过了好些天才缓过来。 这次听到她阿兄说要人给重锦送消息,于五娘脸迅速的又白了,现在都不敢想重锦的脸,明明那么漂亮,怎么做起事情来那么狠啊,看着于十郎欢快的脸,于五娘迟疑了下,委婉的道,“阿兄,你要去见曦和郡主?” 于十郎欢快的点了点头,心道,桃花娘子好像很喜欢曦和郡主,这次带着曦和郡主去桃花娘子那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拐出来一两坛酒,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阿妹惨白的脸色,对小厮道,“快去快去,我约店主正下午一起看店的。” 于五娘很想让于十郎离曦和郡主远着点,但是又不敢直说,万一这话让大嘴巴的阿兄传出去,曦和郡主下次找我麻烦怎么办?于五娘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有说出点有实际内容的话,于十郎以为于五娘想让他带点东西,就安抚的道,“五娘,我回来给你带百味斋的果脯,我看金玉堂也推出了好几件首饰,我晚上给你带回来,我先出去了,有事回来说。” 于十郎惦记着酒,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只剩下于五娘纠结的看着于十郎的背影。   ☆、第3章 .23 蕃坊比千酒坊还要热闹上几倍,各色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形成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色,重锦和于十郎刚迈进去,就见一个正准备的出发的商队把打开箱子开始点货,整整齐齐的硝制好的皮毛在大箱子里,分外的齐整,马车上穿着短衫的矮个子男人,拿着一张纸条大声的吆喝,中气十足。 来来往往的人的穿着和千酒坊也不尽相同,这里的胡人更多一些,还有一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少数民族,头上的发型千奇百怪,身上的衣服也是花团锦簇,单单这一会儿重锦就见到了几个穿着高腰低胸的裙胡女摇曳万千的走过,头上的发鬓高高的堆了起来,上面插个大朵大朵的绢花,还有金色的钿子,手腕上或是带着金灿灿的金镯子或者是带着雕琢精致的水晶珠串。 大大小小的店铺摊子,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乎要把人挤的走不下去了,重锦身后的丫鬟忙小心把来来往往的行人挡了去,小心的不让人碰到了重锦,于十郎一边往里面挤,一边还记得跟店铺的老板打交道,“阿婆,好啊。” “阿叔,上次我让你留的玛瑙串子到了么?” 胖乎乎挺着大肚子留着大胡子的老板伸出来头来,“到了到了,跟你留着呢,有空过来看看,我还让人给你留了套玻璃酒具。” 于十郎扯着嗓子道,“好嘞,我一会就去你家店里瞅瞅。” 正好路过一家香料铺子,重锦往里面看了一眼,粗细不等沉香原料,摆放整齐的手串应有尽有,珠宝店里里面上好的玛瑙珠子,琥珀坠子,还有珍珠链子挂的到处都是,一副富贵奢靡的样子,挤出了那道繁华的街,于十郎才侧头对重锦不好意思的道,“我对这里比较熟悉。” 他自己也喜欢一些新鲜的玩意儿,加上这里从西域来的葡萄酒格外的香醇,于十郎就时不时的来这里转悠一圈,一些从北方传过来的胡饼在这里也逐渐打开的市场,西域特有的水果也多的很,时不时过来来顿牙祭不错,可能是觉得重锦也是个小孩子,对一些小玩意无法拒绝,边看着路边给她介绍这里哪里的店铺卖的东西比较好,“……再往西走一段路,楚大娘开的成衣铺子好得不得了,不但料子绝对不偷工减料,剪裁样式也保证是最流行的,这些年从北方过来穿胡服的商人多了起来,这边胡服也流行了起来,前些日子我还给我阿妹买过一件,小袖窄腰,和咱们穿的可不太一样。” 来来往往的人里面并不缺乏穿这样衣服的女人,白白大大的胸脯露了半个,笑的千娇百媚,夏至看的眼睛都直了,这这这穿的太大胆了吧。 重锦倒是饶有兴趣,于十郎带着重锦又走了两条街,人少了些,不过还是很热闹,隐约的传来了酒香。 于十郎眼睛一亮,往前窜了几步,走到一家酒肆前面,往里面伸了头,“明姬明姬明姬,这个月的酒到了?记得给我留一瓶啊,我过会儿就来拿-----------” 过了半响,里面才传出来一声懒洋洋的女声,“行,一会儿过来拿,我给你留瓶。” 重锦这个时候跟了上来,顺势往里面瞧了眼,正好瞧见一个穿着艳丽胡装的女人转过头去,旁边是已经分装好的酒,于十郎得了明姬的应允,得了大便宜一样转了过身,加快步伐往前走,一看就知道是着急回来取酒,重锦记得那日在画舫上就听说明姬的名字,把一罐罐的桃源酒倒进了河道里,还让于十郎叹息了许久。 重锦奇道,“这个明姬是什么人?” 听于十郎那日的口气,这个明姬似乎有些不简单,于十郎随口就道,“明姬原本就是一普通的胡女,几年前突然来锦官城,在这里盘下来一家铺子专门卖酒,一开始还有些找麻烦的,后来的那些人不知道怎么的都被教训了一顿,后来传出来,明姬应该京城里的哪个贵人养在外面的外室……” 于十郎快说完了,才想起来重锦还是个刚满十一岁的小姑娘,差点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结结巴巴的回过神,“我就是听说的,随便说说……” 幸亏到了地方,于十郎如获大赦的对已经到了的老板道,“来了来了。” 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身上也穿着艳丽的料子,头上还带着一个高高的红色帽子,脸上笑呵呵,见到带着兜帽的重锦虽然觉得很诧异,但是看身后的乌拉拉的一群人就知道这不是缺钱的主,就客气的道,“是这个小娘子要看铺子?” 老板原来是卖布匹的,里面搬走了不少料子了,还剩下一些胡乱的堆放着,整个铺面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小了,后面还有一做两进的院子,铺面位置也不算太偏僻,重锦以前也没有做过声音,这次买铺子的目的也不单纯,看着也顺眼,在店里走了一圈,就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脸上挂了笑,心道没想到这个小娘子的性格这么爽快,就报了个数,重锦蹙了下眉头,老板忙道,“还可以商量商量。” 他经营这铺子生意算不上火爆但是也不差,每个月盈利足够了,若不是他儿子急着接他进京城,他还不乐意卖了呢,只是卖起来倒是犯愁了,几乎没有遇到合适的买家,看得出来他急着脱手的都有心压价,老板心里就不高兴了,心道若是遇不到一个合适的买家,他就留着养老了,若是他儿子以后落魄了,许是要靠着这处铺子回本呢。 重锦就让夏至过来跟老板降价,她打量这处铺子的结构,应该有些年头了,漆掉了不少,房梁上堆着一层灰尘,而且太过狭长,到了最里面就有些暗了,所以上好的料子一般是放置在门口的。 于十郎惦记着明姬的那瓶酒,魂不守舍的,见重锦一时半会的弄不完就悄悄的凑过去道,“我先去把那瓶酒拿回来,马上回来。” 说完就跟后面有人追他一样一溜烟的没了人影,夏至知道重锦想买下铺子,也没有狠压价,老板越讲越满意,就多嘴的问了句,“你们盘下铺子准备做什么啊?” 重锦随口就道,“卖酒。” 老板道,“这这里卖酒可不好卖啊,蕃坊里面光是酒肆就好几家,都是经营了好些年的了,口碑也好,新开了可能卖不动啊。” 重锦,“没打算赚钱,就开着试试看。” 老板见重锦穿的虽然比不得蕃坊的女人布料艳丽,但是绣工针脚都是上好的,带的首饰也是精致小巧,不是一般人家穿的起的,知道这位估计是不差钱的,看年纪也到了学习管家的时候了,或许就是她娘让她开家铺子试试看,不在乎赔钱赚钱,要的就是份经验心得。 老板就不再劝了,倒是门口传来一句颇为熟悉的男声,“咦,好巧。” 重锦看过去,少年正好站在门口,逆光而站,看不清楚面目轮廓,只是站姿气度让她立刻就想起来了,“郭家郎君。” 来人正是郭大郎,郭大郎走近了几步,清俊的脸上全是若有若无的笑意,“刚刚听着声音就觉得熟悉,没想到真的能碰到……你。” 似乎在想着合适的称呼,微妙的看了下老板,声音就顿了下。 前几日重锦才把他妹妹折腾个半死,今日就若无其事的来和她说话了,重锦在帷帽之下看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半分的勉强,似乎真的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她,“嗯,我也没想到这里竟然能遇到你。” 整个蕃坊一扩再扩,现在占地面积大的很,若是要逛的仔细,一天肯定不够用,这么大的地方还能碰到熟人,重锦免不得多想一二,看向郭大郎的视线也充满了探究。 郭大郎倒是不在意,而是笑着道,“那边的波斯酒肆有名的人,西域的各种美酒应有尽有,不如移步细说?” 重锦探究的看了他两眼,郭大郎坦然的站着,没有半分的勉强。 重锦心道,果然有点意思,今日找上门来估计也不是巧合。 重锦道,“荣幸之至。” 重锦让夏至留下自己带上两三两个人跟着郭大郎走,郭大郎长相绝对出挑,而且他在锦官城里面可是名人,回头率蹭蹭的上涨,没一会儿,重锦就看到好几个五官艳丽的少女冲着郭大郎抛媚眼。 波斯酒肆离这里不算近也不算远,是蕃坊最大的一家酒肆,应该是新到的酒到了,一群穿着短褂的人正在卸酒,郭大郎和裹着头巾的老板打了声招呼就上楼了,重锦坐下后,郭大郎拿着正桌上的酒壶给重锦倒上酒,近乎透明的颜色,只有到了阳光下才泛出一层金褐色。 重锦转了转酒杯,慢吞吞的道,“郭家郎君想说什么?”   ☆、第3章 .23 重锦的眼睛一眯,郭大郎脸色陡然一变,脱口而出,“小心!”伸手就要去拉重锦,重锦身体微不可查的顿了下,顺势就歪了下身子,一个在摊子上卖的特别好的瓷娃娃擦着重锦的耳边就飞了过去,落在雅间的墙上,哗啦一声碎了个干净。 听着里面的声音,外面的人对视一眼,敲了下门,“郡主?” 重锦已经从郭大郎身上起来,整了整衣服,顺口答了句,“没事,派个人去下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有个瓷娃娃从窗户外面砸了进来。” 外面的人应了声,一阵细微的响声。 重锦做回原位,抬头对郭大郎感激的笑了笑,“刚刚多谢你了。” 郭大郎歉意道,“是我跟郡主请罪才是,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才选在这里。” 这一会儿工夫下来,下面的喧哗更大了起来,孩子的尖叫声哭喊声还有男人的吆喝声,郭大郎蹙了下眉头,站起来往下看了下,下面闹哄哄的,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下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闹的声音这么大,我去下面看看,郡主可要一起?” 重锦拿起放在一边的帷帽重新戴上,“自然,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王府了,不然阿爹阿娘该担心了。” 郭大郎歉然的道,“实在是我的过错,打扰了郡主的雅兴。” 重锦轻笑的道,“这是意外,何必这么介怀?”顿了下才又道了句,“毕竟是意外是谁都无法预料到的,若是郭家郎君能算到这,那可就是神仙了。” 郭大郎笑眯眯的道,“郡主说的是。” 下面已经乱糟糟的一片了,大着肚子的波斯老板站在一旁脸色难看,旁边还有个脸色难看穿着高腰小裙的艳丽女人,娇艳的脸上全是愤愤不平,裙摆上脏了好大一块,对面应该是祖孙三人,头发胡子乱糟糟的老头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抱着老人嚎啕大哭,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脸色蜡黄,脏兮兮的衣服掀开正好露出了排骨一样的腹部,旁边还有打碎几坛酒,琥珀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重锦一开始派下来的仆人对着祖孙三人怒目而视,见重锦下来,忙道,“小娘子,就是她们刚刚扔的东西,差点砸到您!” 那个十三岁的女孩听到仆人的告状声,转过头来,对着重锦怒声道,“你们非要逼死我们不成么?!” 仆人本来刚下来的时候还是很同情这祖孙三人的,老的老,小的小,现在老人又是一副濒临死亡的样子,只要不是天性冷酷残忍,对这样的老人是狠不下来的心的,听小娘子的意思应该没砸到,只是吓了一跳,上去给小娘子配个不是也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个少女居然这么无理取闹。 仆人咬牙的冲着少女理论,“什么逼死你们?!明明是你胡乱扔东西差点砸到我们小娘子,我们一没动手,二没有对你威逼,只想让你给我们小娘子陪个不是,还委屈了你了不成?” 少女垂泪的看着老头,“阿翁,你快醒醒啊!他们都欺负我和弟弟!这是不让我们活啊,阿翁你要走的话,一定要带着我和阿弟啊,不然你走了我们也活不成啊……” 仆人:“……” 波斯老板也开口,“你们刚刚打破了我好几坛子酒……” 少女含泪的回头,“你们真的非要我和阿翁一起死在这里不成?” 波斯老板冷哼一声,一挥手,身后一众的短工上前一步,少女马上要掉下来的泪立刻就缩回去了,见周围围观了好些人,又撞着胆子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对我动手动脚,我立刻就报官!” 波斯老板慢条斯理的道,“什么叫动手动脚?我们可没动你一根手指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打碎的我这些酒至少要一百贯钱,或者拿钱,或者你就留下干活还钱,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去了,刚刚大家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你阿翁你自己倒下的,我们可谁都没碰他,我们还没说赔偿问题,你自己就嚷嚷开了,报官?行啊,大家伙都在这里看着,正好报官,也懒得我费什么功夫,我的酒可都是从西域运过来的,这么白白的让人砸了我可不愿意……” 少女,“你看我们这个样子哪里有什么钱?我们连新衣服都买不起,哪里赔得起你的钱?我阿翁在这里躺了这么久,都要死了,你们居然还在这里大肆说这话,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呜呜-------” 波斯老板,“换成另一个人,我们早就扶起来了,我在这里开店这么长时间,我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你也不用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话,就像我刚刚说的,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去了,我若是碰了,你家阿翁死了,就算我不追究他打碎的那几坛酒,也不在乎他死在我酒肆里多么的晦气,但是万一你改口说你阿翁的死和我有关,我岂不是亏大了,这样吧,你说你爷爷快死了,我怎么也不会跟个死人计较,你阿翁死了之后,我愿意出一副薄棺,给他入土为安,棺材的钱加上那一百贯钱就算在你头上,你跟着你弟弟就在酒肆里做工还债,什么时候还完什么你们可以走人……” 少女傻眼了,片刻后才尖叫道,“我阿翁没事,你一口一个死字什么意思?” 波斯老板道,“大伙可都听到了啊,是这位小娘子亲口说她爷爷无事的,这可不关我的事……” 少女气急,扭头找援手,只是就像是波斯老板说的一样,一个蕃坊里都是老熟人了,一条街下来大多都是十几年的交情了,怎么会出来帮她,而且少女明显就是无理取闹,少女不死心的再次转了下头,正好瞧见了重锦,眼睛一亮,眼睛一眨,眼睛里面满是泪水,“小娘子,你帮帮我,他们就看我年幼好欺负……” 重锦,“……” 小厮气急的瞪着少女,“你刚刚差点砸到我们小娘子,现在居然还想要我们小娘子帮你说话,做梦!” 少女不服气的道,“明明是他们推了我一把,不然我手上的东西也不会摔出去,不是没有砸到人么?!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办?” 重锦懒得搭理她了,对这种脑子不清楚的,心情好了就逗弄两下,心情不好了,直接就忽视罢了,重锦,“算了,去看看夏至好了没,我们回府。” 重锦直接少女身边略过,少女一咬牙,突然起身一把拉住重锦的裙摆,重锦眼睛一寒,小厮已经眼疾手快的一把拍开她的手,啪的一声,特别的响亮,少女吃疼的立刻松开,脸扭曲成一团,一旁一直手足无措的小男孩突然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扑向重锦,“你居然敢打我阿姐,我跟你们拼了--------” “阿弟------------” 重锦分毫不动,周围的小厮全都警觉的把重锦包围起来,警惕的看着他们,小男孩不出意外的倒在老头身上,手臂正好蹭到一块碎的了酒坛的碎片,立刻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小男孩捂着伤口惨叫一声,小男孩身体再瘦弱也有几十斤,被这么一压,老头哎呦一声,本来还在轻微挣扎的立刻就不动弹了。 少女又尖叫一声,“阿翁---------” 重锦被她吵的耳朵疼,“走吧。” 少女一咬牙上来拦住重锦,这次不敢碰重锦了,而是理直气壮的道,“你刚刚把我阿弟弄伤了---------” 小厮嗤笑道,“明明是你弟弟先想要伤害我家小娘子,别说是弄伤了,若是小娘子受了惊吓,你们就是一百条命也赔不起。” 重锦眼皮子一跳,克制住想要扶额的冲动,这么没脑子的话也说得出口…… 果然,少女立刻冲着她大吼,“我们穷人怎么了?穷人难道不是人?穷人的命就能让你们随便糟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重锦示意小厮让开,轻笑一声,“这位小娘子,你阿翁和弟弟伤的‘那么重’,你只在这里冲着我们大吼大叫,难道都不会去看看你弟弟和阿翁么?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他们,还是只想要钱。” 少女浑身一僵,看周围的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脸色一红,紧接着咬牙的反驳,“我当然关心他们!万一我去看阿翁的时候你自己偷跑了怎么办?” 重锦道,“偷跑?” 重锦径直的往外走,小厮慌忙的跟上,再无一人看向脸色忽青忽白的少女,重锦用行动证明,她想走,还用得着偷跑?光明正大的走谁又能拦得住她。 少女下意识的想追过去,波斯老板拦住她,眼皮子一抬,“想走?先赔钱!” 等出了蕃坊之后,重锦坐在马车上随意的翻看了里面摆放的书,突然敲了敲马车,外面立刻响了声,“小娘子?” 重锦压低声音道,“你去盯着那祖孙三人,看看有没有人和他们接触。” 外面应了声,夏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重锦说要派人去盯着祖孙三人,一阵茫然,重锦给她说了酒肆的事情,慢悠悠的道,“……郭大郎倒是个有趣的人物。” 夏至想起刚刚重锦的吩咐,下意识的就道,“那祖孙三人是郭大郎安排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无理取闹一番,连麻烦都称不上,怎么想都觉得不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啊。 重锦摇了摇头,“……也不一定。” “不过,今日他肯定是来试探我的。” 世界上的巧合不是没有,但是重锦不相信今日的是巧合,“……他本来可以做的更加不露痕迹,却偏偏故意留下了一点破绽,这倒是有意思的很。” 不论是先前两人你来我往的试探,还有之后的那个小插曲,郭大郎都留了点破绽,按照锦官城里对郭大郎的评价,在她被一个人女人这么纠缠的时候,他不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于情于理,他都该主动站出来,而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这样做的无非也就两个原因,其一是重锦刚折腾了他阿妹一顿,他表面上不介意,心里还是极为介意,所以很乐意看着她吃个小苦头,后一个原因就是他是故意的,故意让重锦怀疑一些事情。 从重锦对他之前的了解前一种不太可能,他真的介意,对这些小事应该更乐意于帮忙,这样才更容易获得她的好感,得到她的信任,等到她信任他之后,再从背后捅致命的一刀,简而言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斩草除根,而后一种的话,那就值得让人玩味了,让她怀疑什么? 重锦示意夏至给她倒杯水,“估计小厮查不出什么来的。” 就是真的是郭大郎请的人,又故意让她怀疑什么,那估计什么尾巴都抹干净了,什么都查不出来。 夏至诧异道,“那为什么还让人去查看?” 重锦道,“既然他想让我去派人看看,那我就派人看看好了。” 夏至不太理解重锦的思维,不过还是道,“小娘子,望月书院的的群英社你真的不准备参加么?您现在才十一岁,担任出题人,传出去,多风光啊,整个蜀州都能听到您的名气,这多好啊……” 夏至不太理解重锦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望月书院的名气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是在大昭也是排的上号的,里面大多都是真材实料的,能被邀请的本身就是一种肯定和荣耀。 重锦反问,“我要名气做什么?” 她又不需要科举,更不需要借用名气才结交达官贵人的,夏至不敢苟同的道,“小娘子,您不能这么想啊,您现在都十一了,再过两年就要开始议亲了……” 夏至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让自己说下去,婚姻大事是女儿家最重要的事情,万一挑错了人家,后半辈子可能就毁了,重锦的身份让她不必和其余的贵女一般的对亲事战战兢兢的,但是也要慎重,想看人家一般都是看身份地位,相貌,行事等等,重锦的身份不必说,但是她前些年一直带在祁王府,都没怎么出过门,名气自然是半分也无,现在这么好的扬名机会,夏至都替重锦感到可惜。 才名对女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项加分项,不然方大娘的名气为何越传越广? 重锦语气古怪的说了句,“亲事?” 夏至使劲点了点头,“现在郎君不得圣人喜欢……”封地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几年也没召见过一回,封地几乎也乌烟瘴气的,祁王府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亲事都是看中的姻亲,重锦的身份再高,在一些人看来还不如一些家里握着实权的小娘子来的好,本来留在京城最好,只可惜看圣人这态度,怕是回不到京城了,亲事要定在这里了,选择面更窄了,数得上的人家也就那几家,这么一想起来,郭大郎倒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 夏至已经开始未雨绸缪的为重锦的亲事操心起来了。 重锦,“……” 重锦伸手弹了下夏至的额头,扶额道,“你整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事你不用操心了。” 夏至被弹的额头一疼,见重锦脸上似乎有些不悦,又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小娘子,那你会去么?” 重锦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不去当什么出题人,不代表她不去参加这个热闹啊。 “郭大郎倒是聪明的很……” 夏至刚刚就想郭大郎是个很好的人选,现在听重锦这么夸他,顿时使劲的点头,“对啊,对啊,可聪明了,都说他曾经考倒过夫子呢。” 重锦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面靠着软垫,慢条斯理的道,“哦,既然考到了夫子,那说明他的学问比夫子还要好,那他根本没必要接着在望月书院待下去了啊,完全可以去京城的山麓书院求学啊,那里才更适合他啊,你说说看他为什么不去啊?” 夏至被问倒了,迷蒙了一下疑惑的道,“对啊,为什么不去啊。”以他的名气和学问不怕山麓书院不收他。 夏至左思右想了一阵,“也许是他年纪尚幼,郭大人和郭娘子都在蜀州,他不愿意千里迢迢的去山麓书院求学。” 重锦摇了摇头,“不对,他父亲根本不是世家,背后毫无根基,他母亲的虽然是侯府,这些年估计也不是很好,不然也想不到把女儿嫁给郭大人。” 现在的郭大人确实有足够让侯府拉拢的本钱,但是以前他根本就是个九品芝麻官,就是有才学,每年多少有才学的人被官场大浪淘沙,一辈子在县令上蹉跎?郭大人那个时候表现不错,有潜力,但是完全没有达到惊采绝艳的地步,不然直接留京了,哪里还用得着在外面熬资历?估计那个时候侯府是撒大网捞鱼,死马当成活马医,那个时候糟糕到了一定程度了。 重锦慢慢的给她分析,“郭大郎肯定是要走科举的,他父亲那时候使不使得上劲儿还两说,侯府近些年有些起色,能帮忙也估计帮不上大忙,意味着他科举之后大多还是要和他父亲一样在外面打拼熬资历。” 夏至听的入迷了,“所以呢?” 重锦道,“等到了官场了,哪里还由得自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走,官场的交情哪里当得了真?今日你我还在酒桌上称兄道弟,改日就可能反目成仇,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但是,” 重锦意味深长的道,“书院不一样啊。” 书院里面虽然也有竞争,但是那种小打小闹比起官场就是大巫见小巫了,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书院的人更加的单纯也更加的容易拉拢,虽然并不是每一个都能考得上,但是从群英社的不一样啊,能和里面的人成为莫逆之交,从投资角度来说,日后能获得的好处和今日的花费的力气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夏至本来觉得很有道理,点了下头之后才察觉出来什么地方不对,“小娘子,既然是要结交人脉,那去山麓书院岂不是更好?” 书院和书院都差不多,山麓书院更好一些,那考上的更多一些,那去那里岂不是更好? 重锦微微摇了摇头,“在山麓学院里面学习的是什么人?大多都是勋贵或者大臣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就算再单纯,整日听着父辈说着政事,分析京城里面的各色的关系,眼界□□都不一样,哪里比不得望月书院的人来的好拉拢。” 出身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即便它并不是成功的必要和唯一的原因,但是在前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他们天生就耳熟目染各色的各色的关系和人情往来,在其他人才刚刚起步的时候,他们已经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各色事情了,那些出身普通的人初入那个圈子,首先要熟悉这个陌生的圈子,再收集各色的关系资料,最后才是在磕磕绊绊中成长,这些事情足够让那些人做出更大的业绩。 这就是优势。 古来今往,从来都是阶级分明,出身阶级更高的显然更容易拥有成功,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不遗余力的往上爬,自从实施了科举制,现在出身已经不像是过去那般的苛刻和明显,再往前数数,若不是出身士族,进了官场也是举步维艰。 而那群人显然也更不容易糊弄和收服,郭大郎并不是办不到,但是显然要费更大的力气,他属于外来的人员,进去之后会有一个明显的被排斥的时间,他需要慢慢的融入那个圈子,不着痕迹的收拢人心,至少三年以上才会初见成效。 重锦,“与其好高骛远,想着那虚无的大饼,不如吃着现在的馒头。” “况且,他拖延去京城的时间,又不是不去。” 相比较之下,拿着在蜀州闯出的名气去京城,更容易一些。 重锦说了这么一串,口干舌燥,拿起夏至刚刚倒的水,慢吞吞的抿了一口,“他这种人……” 我见的多了。 显然现在还嫩的很,眼底的野心还没有完全掩饰好,不过比较同龄人,郭大郎已经堪称妖孽了,现在就能想这么的长远,等他年纪再大大,阅历更多一些,登上朝堂是迟早的事情。 重锦并不讨厌有野心的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不过能不能爬得上去,就要看个人的手段了。 只是这种人……为夫婿? 重锦无声的笑了笑,她实在怕同床共枕的时候一刀捅死他。 夏至却是想,没想到郭大郎看着那么风光霁月的人肚子里的歪歪绕绕的那么多,这种人还是算了吧,若是哪天想对小娘子不利,那岂不是出大事了? *** 郭大郎喊了一直留在下面的小厮和波斯老板打了个招呼也上了马车,帘子垂下之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摆弄着刚画好没多长时间的扇面,上面正是一片碧叶千倾,青山隐隐。 小厮给郭大郎倒上水,憋了一路,嘴巴张了好几次,眼睛偷瞥了郭大郎,郭大郎哼笑一声,扇子刷的一声合上,在手指尖转了几个圈,“想问什么说吧?” 小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道,“郎君,您今日折腾了这么多多事,我看小郡主都没磕绊了一下,您图什么啊?” 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又是打听消息又是找人的,到最后,那位小郡主连根汗毛都没掉一根。 郭大郎斜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家郎君是为了找曦和郡主麻烦?” 小厮愕然,“难道不是?九娘子伤的那么重,我听阿树姐姐说,九娘子天天躺在床上诅咒曦和郡主呢,您不是为了九娘子出气来的么?” 郭大郎眼睛一寒,清俊的脸上骤然冷下,小厮结结巴巴的道,“郎君?” 郭大郎慢慢的看着他,“你说九娘天天在屋里咒骂曦和郡主?” 小厮虽然不知道到底惹郎君不高兴了,但是也知道现在郭大郎现在并不痛快,“是,是啊。” 郭大郎,“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私下抱怨也就算了,现在闹的外院的人都知道了,你是怕人不知道你多讨厌曦和郡主是不是? 郭大郎对这个妹妹简直无力的很了。 郭大郎一顿转而问小厮,“你说说看,曦和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厮被问的一怔,抓了抓后脑勺,不确定的道,“肯定非常的嚣张跋扈,不然怎么会把九娘子折腾成这个样子,我还听说韩家的小八娘比九娘子还要惨,整条腿差点废了。” 郭大郎听到韩家的小八娘眼底闪了闪,又接着道,“你今天也见曦和郡主了,你觉得你是个嚣张跋扈的人么?” 小厮只远远的看了几眼曦和郡主,“看着并不太像啊。” 和小厮想象中的那种颐指气使并不太一样,也听到了她的声音,那种纤细柔润的声音和他想象中的差距更大,单薄的身子几乎是一阵风就能推倒。 就算在车里,郭大郎也坐的笔直,青色的缎子让他看起来有种英俊挺拔的感觉,保养的很好的手指在杯子里蘸了点水,屈指一弹,水珠飞了出去,郭大郎,“看来还不算太笨。” 郭大郎忽然长叹一声,小厮不解的看过去,就听他家郎君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担忧的说了句,“曦和郡主比我想的还要……让人惊讶。” 似乎在想着合适的措辞,中间停顿的有些长,最后却只用了这么一个堪称平凡普通的词,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杯子,眼睛亮的出奇,嘴唇似乎是想往上翘,主人不想它表现的太过明显,努力克制了下。 小厮茫然的看着郭大郎,实在不解自家的郎君为什么变的这么古怪。 郭大郎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又重复了一句,“真的……非常让人惊讶。” 小厮更是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家郎君到底怎么了。 郭大郎猛的把杯子放回红木小桌上,拿起扔在一旁的扇子,唰的打开,对着扇面发了有一会儿的呆,又猛然摇了两下。 小厮:“……” 郭大郎似乎是觉得小厮这样子很有趣,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祁王府的林嬷嬷,知道吧?” 小厮一怔,忙点头,“知道啊。” 郭大郎,“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 小厮傻乎乎的道,“不是说是畏罪自尽的么?” 郭大郎又斜了小厮一眼,这次小厮知道自己是说错了,郎君是嫌弃自己太傻,脸一红,“难道不是?” 郭大郎道,“不是。” 小厮好奇心全被勾起来了,“那是怎么死的?” 郭大郎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瞥了眼小厮,慢吞吞的道,“……被杀死的。” 小厮没反应过来,郭大郎道,“被曦和郡主命人杀死的,就在曦和郡主眼前。据说血流了一地,曦和郡主脸色都没变一下。” 小厮这次反应过来,脸瞬间就绿了,“这么……”厉害啊! 简直比嚣张跋扈还厉害好不好! 这么大点年纪谁会脸色不变的砍个人什么的,胆子小点的,见个蛇虫都吓的不成。 郭大郎合上扇子顶着下巴,“所以才说……”让他惊讶嘛。 自从得到这个确切的消息,郭大郎就极力劝着郭九娘不要去找曦和郡主的麻烦,因为这位是个真的一言不合就敢拔刀相向的人,尤其是听说了生辰宴会的事情之后,郭大郎更有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开始说的谢曦和郡主手下留情里面确实有一两分的真意。 现在经过这一系列的试探之后,郭大郎觉得他那个傻妹妹以后还是看到曦和郡主就绕道走的为好,这位曦和郡主比他想的还要棘手。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位曦和郡主会点武,他在抓住她的那一瞬间,明显的感觉到了她身体紧绷了下,虽然立刻就缓和了下来了,他完全忽视不了,说实话,这位郡主真是个妙人,知道他在装,竟然停顿都没有停顿,立刻就跟着他的节奏走,在楼上乖巧温顺,无论是惊讶还是笑容都恰到好处,一言一语完全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身份,然后下了楼之后,面对那个无理取闹的少女,风格立刻就变了,事不关己的冷漠,最后嚣张的行为都像是忘记了他的存在一般。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真的让郭大郎极为的玩味。 他的表现完美之下处处是破绽,她就敢留下两个完全不同的反应去让他猜测。 小厮本来等着郭大郎说下去,谁知道他说完这半句话就开始对着还剩下半杯水的杯子一副沉思的样子,小厮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再看郭大郎一副神游的样子,只能郁闷的去想郎君到底在想什么啊。 ****** 回了祁王府之后,重锦懒洋洋的张开手站着让人给她更衣,换上常服,下面还有拿着锻履的丫鬟躬身给她换鞋,好久没有用过脑力了,真的让她兴奋之外还有点疲惫。 重锦本来只想沐浴完就去床上休息来着,谁知道清风告诉她,飞月轩的仅剩下的那两位娘子希望见见她,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重锦有些意外,那个林大娘的事情之后,飞月轩就一直强悄悄的,再没有什么幺蛾子事情发生,她都要把那里给忘了,谁知道现在居然有人求见她,等丫鬟给她系上衣服上的带子之后,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让她们进来吧。” 太后总共赏了六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了,青歌活着跟死了差不多了,重锦也没想着赶尽杀绝,只要她们不惹事,白养着他们都成,可是杜三娘和李二娘却不这样想,杜三娘胆子比较小,自从青二娘被重锦轻描淡写的按下去之后,杜三娘就有种紧迫的威胁感,等林嬷嬷和林大娘死了之后,杜三娘越发的不敢出门了,就怕遇到了小娘子。 杜三娘就觉得小娘子肯定是觉得她们碍眼,迟早会一个一个的把她们弄死,现在已经没了两个了,是不是下一个就到她了?杜三娘每天都过的非常的煎熬,她有心找重锦,临到头又没胆子,直到李二娘主动找她,她这才壮着胆子一起过来。 李二娘和杜三娘不同,李二娘一开始是怀着雄心壮志来的,但是再多的雄心壮志也比不得岁月的蹉跎,看着日复一日的,郎君的心永远在娘子身上,李二娘终于逼迫自己死心了,后来有了点自己的小算盘,青二娘林大娘的死又把她弄的毛毛的,眼看着小郡主的权威在府中日盛一日,她在府里越来越没盼头了,李二娘就觉得她必须要拼搏一把了,不然她就只能老死在府中了。   ☆、第3章 .23| 李二娘和杜三娘商量好之后,就选了个认为比较恰当的时间来找重锦,实际上,杜三娘现在怕死了重锦,一度的建议李二娘要不要先去求见下祁王妃。 比起重锦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攻击性,杜三娘更愿意面对无害的祁王妃,就像青二娘以前咒骂的一样,杜三娘以前不是没有埋怨过祁王妃霸占着郎君不让她们亲近,让她们在府里空蹉跎了这么长时间,但是现在杜三娘更愿意去亲近祁王妃,她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要祁王妃愿意放她们平平安安的离开祁王妃,杜三娘就感激不尽了,她还攒了点体己,回去自己买下几亩田地靠着租金,不说大富大贵,平安是足够有了。 李二娘也不愿意去见重锦,只要想起小郡主年纪轻轻手上就有了两条人命,李二娘打心眼的就不愿意去见重锦,恨不得重锦把她们忘记才好,但是听了杜三娘的打算,李二娘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离开了王府,谁还能给你庇佑?没进宫以前的日子你都忘了不成?家里没有男人,不说会有多少人给你闲言碎语,那些无赖哪个不是鼻子灵的很,见到有好处,跟苍蝇一样就直接凑过来了,你一个妇道人家还不是被人欺负死了?再狠毒一些的,说你四处勾搭汉子,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还要不要嫁人了?咱们现在马上都三十了,好的亲事肯定是轮不到咱们了,不是做填房就是做妾室,填房你当是好做的不成?做妾遇到个厉害的主母,逼死你也不是不可能,死了再说你败坏名声自尽死的,谁还未你讨公道不成?家里有人依靠也就罢了,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家人和我一样都死在了大水了吧?无亲无靠的,手里捂着点体己也早晚被人扒了去!” 杜三娘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胆子又小,被李二娘这么一说,原本的打算去了个七七八八,讷讷的道,“咱们好歹是王府出去的……”好歹别人也不能把咱们作践到地底下去吧。 李二娘放低声音道,“能靠上王府自然是好,你也要想想现在王府到底是谁当家啊,再说了,你出了事求到了娘子头上,娘子心疼归心疼,能给你撑腰么?” 这些年下来,祁王府都知道娘子就是个面团做的人,软和的不得了,做事着实让人头疼,到时候真的求到头上,怕是也只是嘴上说说,就是让她帮帮忙,说不得会越做越糟糕。 杜三娘开窍了点,“你是说求下小娘子?” 李二娘,“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终于开窍了!你也不看看现在王府里的形势,现在谁还敢在小娘子面前放肆,怕是大声喘气都不敢,咱们不去求小娘子还去求谁啊?郎君那里不用想了,想想青二娘……” 不用李二娘说下去,杜三娘就打了个哆嗦,她的屋子就是和青二娘挨着的啊,当初青二娘被灌了堕胎药,嚎了一晚上,杜三娘就咬着被角缩在被子里了一晚上,第二天还吓的脸色青白。 府里就三个主子,娘子不顶用,郎君不能去求,想要条出路不去求小娘子还能去求谁啊。 杜三娘还是有点害怕,但是好歹想明白了,“只是咱们怎么去求啊?” 李二娘,“小娘子相比也不想让咱们留在府里,咱们到时候就去说,自己年纪到了,求个恩典,希望出府配人去。” 紧接着杜三娘又被李二娘说了好一顿,终于同意了李二娘的主意,跟着李二娘一起去见重锦,只是没想到到了之后才知道重锦已经出门了,李二娘当即就决定就在长乐苑等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无论是杜三娘还是李二娘都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等知道重锦回来了决定见她们的时候,杜三娘忙咽了好几口口水,下意识的看向李二娘,李二娘暗骂了一声没出息,不过心里也有点打鼓,不过想起自己的目的,又打起精神来,她本来是想着跟带路的人打好关系,最好套套话,最起码要打听清楚小娘子今天的心情好不好,可是今天带路的是目前编号为八的一个小丫头,腰上的剑都落下都过腰了,看着都沉甸甸的,小丫鬟却半点吃力的表情都没有,李二娘眼皮子跳了一下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也不敢说什么了。 跟着进了屋,低着头瞧见绣着竹子的裙摆,穿着罗袜的脚踩在木屐上,在裙摆下面若隐若现,看起来极为的慵散随意,主人的声音也相当的随意,“你们来找我何事?” 声音相当的漫不经心,眼前的人也确实让她重视不起来,不过是两个不怎么用在意的人罢了。 李二娘的视线固定在了裙摆的位置,不敢抬头看重锦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原先已经演练过好多次的说法现在竟然有些说不出口了,吞吞吐吐了片刻,幸亏没没等到重锦不耐烦的让她们走,“小娘子,我和三娘一直在府里也没有什么差事,这么闲着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次过来是向小娘子讨个差事,虽说我和三娘是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但是也没有干吃饭的道理。” 杜三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下李二娘,她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好的要一起请求郡主让她们出府去么?怎么到现在成了让郡主给个差事了?不过杜三娘胆子特别小,虽然有心反驳,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李二娘都觉得这里有些不自在,杜三娘更不敢往上凑了,等李二娘笑着的道,“三娘,你说是不是啊?” 感觉到郡主的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杜三娘身体一僵,使劲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缩了缩身子,好在重锦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没兴趣的转移了视线。 能从宫里出来还是被赏赐给祁王的,相貌差不了,今天刻意穿的朴素了些,也掩盖不了李二娘凹凸有致的身材,重锦托着下巴思忖了下,“这样啊,可是府里一时没有什么适合你们的差事……” 看样子有门! 李二娘最怕的就是重锦不把她们当回事,随便应付了,然后搁在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想起来,现在看重锦说话的口气,这事似乎有门,心里焦急的很,恨不得直接说,没关系,不合适也没有关系,洒扫的事我干! 李二娘一开始拉着杜三娘过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她自己一个人来,她怕重锦不肯见她,加上杜三娘,重锦愿意见她们的概率从三成上升到了六成,不见到重锦,什么事情都白搭,所以李二娘才连哄带骗的把杜三娘带过来了。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坏心,她这也是为了杜三娘考虑,就像她说的,一个妇道人家出去日子过的太艰难了,能靠着王府何必想着其他?李二娘虽然对重锦有些害怕,但是理智告诉她,只要她们不是上赶着,重锦不会全都杀了她们,这么得过且过李二娘却是不愿意的,去搭上郎君?早在几年前,李二娘就已经死了这份心了,现在更是完全把希望放到了重锦身上,只要重锦给她一个机会,她会努力表现完美,绝对远超重锦的最初的给她的期待,然后一步一步的受到重锦的重视,最好日后小娘子出嫁了,她跟着过去当个管家娘子,下半辈子有指望了。 至于嫁人的问题,李二娘想起她那个已经死的赌鬼爹,就暗地的撇了撇嘴,男人大多都是靠不住的,还不如靠自己。 李二娘都想好了,小娘子出嫁至少还要六年到时候能跟着过去自然好,跟不过去的话到时候再求个恩典让小娘子放她出去,到时候她在小娘子面前也有了点体面了,若是真的遇到什么过不了的槛,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小娘子肯定不吝啬于帮忙的。 郎君娘子乃至整个祁王府都靠不住,日后估计整个祁王府都要靠着这个厉害的小娘子,现在投诚还不算晚,再晚晚,等小娘子把里里外外的都弄好了,哪里还有她出头的地方? 重锦沉吟了片刻,才捂着下巴道,“这样吧,我刚买下了一个铺子,准备卖些酒,香料这些东西,打理的人我还没想好,你们就先去帮我打理一段时间,若不是不合适,我再给你们另找差事。” 李二娘几乎不敢置信,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想让重锦再重复一遍,幸亏理智还在,脸上露出卑谦讨好的笑容,忙不迭的道,“好、好,我和三娘一定会替小娘子打理的妥妥当当的。” 因为兴奋,声音不自觉的有点大,惹得夏至多看了她一眼,好在后面意识到了很快的就压下去了。 等李二娘杜三娘走了之后,夏至自己想了好一会儿也不太理解为什么重锦会让她们会管理商铺,先不说她们有没有经验,单单是她们可不可靠这一点都不太能确定,万一她们暗中使坏怎么办?不过经过马车上一番话之后,夏至已经彻底明白,小娘子聪明的可怕,这些问题都能想到,小娘子肯定能想到,既然这样,她就没有必要来操心这些事了。 重锦本来有些疲惫了,见了李二娘之后,那点疲惫减轻了些,随手拿起放在软榻上的书就看起来,因为平日里她看书有些随性,看完之后随手放下了,所以现在只要她常出现的地方就能翻到两三本书,夏至一开始还会给重锦收拾一下,后来重锦问起上次放在这里的书哪去了,夏至就知道这是重锦的小习惯了,连页码都不敢给她乱了,就放到那等着重锦随时翻看。 重锦看了好一会儿的书,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屋里开始点上灯之后,重锦才慢慢的站起来,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腿,又夏至服侍着去就寝。 第二日开始,重锦就突然下了个古怪的决定,“我准备酿酒,把上面的东西给我准备好。” 轻飘飘的就递上一个单子,上面都是龙飞凤舞的草书,夏至目瞪口呆,“您怎么想起来酿酒了?” 重锦理所当然的道,“既然决定开酒肆了,自然要酿酒了,不然卖什么?” 夏至,“……不是应该去酒坊买么?” 夏至就这么一直这么以为的,买铺子的事情,重锦虽然过问了几次,甚至亲自去看铺子,但是看她的态度并没有太多的重视,更像是一种兴趣,想起来就过问上两三句,想不起来了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要亲自去酿酒? 夏至让自己先不要思考小娘子到底会不会酿酒,她一直认为小娘子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从一些专门的酒坊或者商队里买来廉价或者昂贵的酒直接搁在铺子卖,而不是自己亲手去酿。 重锦,“买?那么麻烦做什么。” 不是自己酿更麻烦的么?见重锦主意已定,夏至只能认命的拿着手里的单子去准备上面的东西。 重锦,“先不着急,一时间凑不齐也没事,我明天再写个调香需要的东西,正好可以一起去买,今日咱们先去山上看看。” 夏至,“山上?” 重锦道,“酿酒首选当然是山泉水,今天上去就专门去找山泉水,记得让人带上几个大一点的罐子。” 夏至只好收起单子让人去准备出行的东西,这次夏至把止戈喊上了,准备到时候看看他这半个月的成果。 止戈自然是毫无疑义的跟上,重锦想着要在山上用午膳,说不得兴致来了,还会抚琴一曲,这样子准备的东西自然多了起来,宽敞的马车上放着红木小桌,上面隔着一个红泥小火炉,长的妖艳美丽的止戈正在勤勤恳恳的给重锦煮茶。 重锦的心情显然很好,不然也不会突然毫无准备的就要上山找什么泉水了,重锦慢悠悠的道,“昨日我让派人去查那对祖孙,果然什么都没有查到。” 可以说从头到尾都干净的很,完全找不到半点的瑕疵和不对劲,这就是一对很普通的祖孙,即便那个少女有点不讲理,也只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 止戈,“继续查下去?” 重锦摇了摇头,看着止戈赏心悦目的动作,“不用了,目的总归也就是那几个,我让人去跟着也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手,结果……” 好像是她想多了。 蜀州多山,锦官城外就有好几座山,除了望月书院所在的琼山之外,还有好几座没有名字的青山,也只有春天的时候闲的无聊的公子哥什么的上去踏青什么的,平常也只有猎户愿意去,山道都是弯弯曲曲的,马车自然上不去,等到了山脚之后,重锦抬头看了看绵延的青山,“走吧。” 一行人面面相觑片刻,见重锦已经抬步走了,只能认命的跟上去,只留下两三个人在下面照看着马车。 现在正是草木生长的好机会,而山里的也没有人会特意的去清理野草,路边的野草足足有半人高,在小道上走着,重锦的身形完全被茂盛的草给盖住了,周围是虫子的细微的鸣叫。 走了一段路之后,其余的人开始有些不自在了,这里几乎除了他们的走动之间带动的声音,周围根本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即使是青天白日的,一行人少说也有二十多个,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毛毛的。 走在最前面的重锦突然停了下来,止戈自然也停了下来,重锦突然道,“有水声。” 止戈侧耳听了半天,“在东边。” 其余人的人都非常茫然,也仔细了片刻,什么都没有听到,重锦片刻后突然道,“应该是瀑布。” 在后面抱琴的一个小厮忽然道,“小娘子,听说这一片确实有个瀑布,还是个三层瀑布,下面的池子里中满了莲花,孤梅先生还曾经特意到这里作画来着。” 重锦回头看过去,正好瞧见那个开口的小厮,长的略胖,皮肤稍黑,笑起来看起来非常的憨厚,看到重锦回头看他,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想要挠后脑勺,后知后觉的才发现手上抱着琴,没有办法完成这个动作,只能尴尬的僵住。 重锦对他的话似乎非常的好奇,“三层瀑布?” 小厮点了点头,又有点不确定的道,“对的,只是我也不太敢肯定是不是在这里。”顿了下,又试探的道,“那小娘子,不如我先过去看看?如果不是的话,我可以再去找找,应该就是在这一片,不是太远。” 重锦这次是顿了一下就点头道,“可以,你先过去看看,正好我也累了,正好去那里休息一下。” 小厮把琴递给另一个人,冲着重锦行了一礼,就小步的窜了出去,这里的草太高了,小厮走了没多久,连个人影都没了。 重锦对着止戈伸出手,后者立刻就有眼色的伸出手扶着重锦,重锦的脸色苍白,以前整个锦官城都知道祁王妃的小娘子身体不好,这几个月下来,虽然这位小娘子的手段有些让人刮目相看,但是身体虚弱却还是被大家认可的,现在看重锦一副累的不行的样子,一群人毫无疑问的开始往瀑布那边赶,这样就偏移了一开始的那条小路,走路显然更艰难了,草的韧性特别的惊人,踩上去,草歪了,人走过去之后,没多久被踩歪的草又恢复原样了。 自然没有人让重锦上去开路,两个长的特别壮实的小厮到最前面努力把草给压实了,只是一行人过去之后,被踩歪的草丛又恢复原状了,重锦一行人的身影没多久就被掩盖住了,只能依稀看到一些活动的痕迹。 这座山虽然空旷了些,上来的时候也艰难了些,但是风景倒是真的不错,等走过了那片格外茂盛的草丛,就到了一个野生的竹林,应该是少有人来的缘故,竹笋胡乱的生长在地上,也没有人挖掘的痕迹,还有一些其他的灌木丛错落的生长着,上面缀着一些拇指大小的红色小果子,极为可爱的,不过到了这里,瀑布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空气也湿润了起来。 一开始探路的小厮已经往回跑了,看到他们,脸上扬起了笑容,用力的朝着他们挥了挥手臂,“这是第二重瀑布!” 再走近些,瀑布的声音更响了,不大声说话几乎都听不到,饶是这样,小厮的大吼声传到重锦的耳朵里也不那么清晰了。 重锦懒洋洋的道,“你们先过去找个合适的地方铺上垫子什么的,我累了,和止戈一会儿在过去,动作也麻利点,等我过去的时候要收拾好。” 重锦发话了,加上身体摇摇欲坠,看起来真的累坏了,这一路下来,一行人也累的狠了,现在看到重锦想要坐下来休息,自然也松了一口气,马上听从吩咐上前去找合适的地方铺上垫子。 没一会儿,周围就剩下了她和止戈两个人,重锦又止戈那靠近了些,几乎是头挨着头了,“长剑带着,一会儿不准离我太远。” 止戈立刻就明白了,狐疑的看过去,压低声音,脸上却是毫无异样,步伐也没慢一步,“那些人有问题?” 重锦嘴角翘了翘,没有回答,别有意味的道,“做好准备,一会儿可不要吓到了。” 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重锦就已经住口了,毫无异样的往前走,脸色白的不像话,身体的重量完全靠在止戈身上,看起来虚弱的不像话,止戈脸上非常配合的露出担忧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重锦过去。 这处瀑布确实漂亮的厉害,这是第二重瀑布的顶点,往上可以看到几股瀑布从高高的山崖上落了下来,旁边还有生长在周围的一些灌木之类的植物,山崖特别的高,又有横向生产的树遮挡着,完全看不到第一重瀑布的顶峰,今日的天又格外的蓝,天上飘散着几个云团,恍惚中有种瀑布之水天上来的震撼。 瀑布落下来之后,下面是个大大的水池子,池水清澈见底,几乎有正两米深,池水没有经过任何的缓和就直接冲下去了,相比较第一重瀑布有凸出的石块把瀑布分割成好几块的样子,第二重瀑布是更加的一马平川,几乎是毫无阻碍的就直接就流到了第二重瀑布的顶端,而是第二重瀑布的底端的水池特别的窄,仅仅只有半米宽,紧接着就直接冲下了第三重瀑布,站在这里几乎可以毫无阻碍的看到水流砸到最下面的莲花水池激起来的白色水花,强烈的冲击声几乎要把耳膜震破。 重锦几乎是欣赏的看着瀑布周围的彩虹,这种三重瀑布只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造的出来,还有这强烈的冲击性几乎让她压抑不住的兴奋。 止戈对这种美景也非常的喜欢,但是他更加在意重锦刚刚的警告,不着痕迹的环顾一周,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井然有序,重锦的午膳自然用匣子打过来的,里面有还有甜点等等东西,正有丫鬟正小心的一一端出来,小厮出去弄几个陷阱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野味----------毕竟他们没有带足够的食物,下山需要也充足的体力。 重锦先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接过止戈递过来的筷子,慢悠悠的夹起一块粉红色的糕点,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糕点有点凉了,味道有些不对,不过还可以入口,重锦慢慢的咽下去,才道,“行了,你们不用伺候了,自己找吃的去吧,止戈留在这里就行了。” 对此其余人完全没有怀疑,毕竟这次重锦竟然把夏至留在了祁王府,只带了止戈一人,其余的人都是临时从院子里抽调的,止戈在重锦身前侍候了这么长时间,重锦单单让他侍候也说得过去。 止戈听到后,立刻殷勤的把一盘甜点给重锦端近了点,胳膊的肌肉却是不由自己的紧绷起来,重锦眼皮子不抬一下,“放松。”声音几乎被巨大的落水声压没了,但是重锦相信止戈一定听到了。 止戈不说话,身体却还是警惕的绷着。 重锦嘴角上翘了下,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情景非常的好笑,整个人歪在软垫上,旁边是冰凉的池水,翠绿的竹林就在头顶,偶尔的鸟鸣声分外的悦耳,环境格外的清幽,若不是有特殊的情况,重锦都想把琴拿过来抚琴一把了。 重锦眼睛对着空中某个虚无的点,像是完全放松下来,她就是心血来潮来个特殊的地方来一场普通的让人愉快的午餐一样,眼睛有些疲惫的垂下来,“我建议你现在最好吃点东西。” 止戈的身体更僵了,重锦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手,止戈只觉得手背上冰凉的感觉一闪即逝,重锦已经百无聊赖的伸手开始拨了拨水,这里的水不但格外的清,而且也非常凉,几乎是触手冰冷,在夏日非常的让人愉快。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作用,止戈只觉得重锦说出的话竟然有种凉薄的感觉,“……反正也不会死掉。” 前面的没有听到,止戈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重锦的眼睛亮的惊人,眼底的情绪复杂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上翘的嘴角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残酷。 看到这个笑容,止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放松了下来,若无其事的开始给夹着糕点递到重锦嘴边,重锦拖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瞧着,嘴边的点心几乎没有重样的,重锦来了兴趣就咬上一口,止戈脸上笑意盈盈,“小娘子,要不要来杯水?” 找野味的仆人已经回来了,手里拎着几只肥嘟嘟的兔子,拾柴火的人也回来了,手快的人已经拿出了火折子,重锦不满的扬高了声音,“走远点烤,有烟味怎么办?” 口气刁蛮任性,完全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当然,她确实是个孩子。 等小厮丫鬟走远了之后,重锦又突然不满的道,“胆子真的太小了。”她都把机会制造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不敢过来,再这样胆小下去,重锦怀疑自己的耐性直接清零,不想陪着她们玩下去了。 止戈已经习惯了重锦偶尔的喜怒无常,实际上大部分的时候,重锦还是相当的好相处的,只是在偶尔时候,她会变得暴躁或者意兴阑珊,中间完全没有过度的时间和事情,会让人非常的莫名其妙。 止戈在重锦身边这么长时间,已经完全了解重锦这个小毛病了,所以见重锦从前一秒的兴致勃勃的兴奋到这个时候烦躁丝毫没有惊讶,实事求是的道,“如果事情真的像我猜测的那样的话,我想,他们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重锦正想说话,耳朵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眼睛微眯,“来了。” 止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两条色彩斑斓的蛇正在往这里游过来,长长的身子划过柔软的草丛的沙沙声被瀑布的声音所掩盖,几乎听不到,三角形的脑袋高高的昂着,嘴巴微微张着,毒牙隐隐的露出,涎水不时的滴下去,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这两条蛇都是有毒的,而且是剧毒,若是被咬上一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怕是到不了山下重锦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重锦毫不犹豫的开始尖叫,“来人啊---------有蛇!” 刚刚重锦把那群人赶的远了些,但是没人敢真的离的很远,还有两个人小心的注意着,防止有什么突发事情,现在听到重锦的尖叫,一个人毫不犹豫的往这里冲,另一个人对着其他人道,“快过来,出事了--------” 那边一片喧哗,然后那个人也毫不犹豫的往这里的跑,看到这两条蛇脸色一变,声音都有些变调,“小娘子,快躲开,这蛇有毒---------” 第一个人听到后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跑过来护着重锦,重锦已经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止戈警惕的站在她身边,重锦脸色似乎更白了点,“有毒?” 说着立刻就往旁边移了一步,她站的地方已经相当的危险了--------身后就是高度相当大的瀑布,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池塘,那已经属于一个山谷了,去那个山谷路格外的难走,而且几乎只有这么一条路,相当于全封闭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蛇又游过来一段,目标相当的明确,好像这里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丫鬟小厮已经快要过来了,依稀看到了人影,再晚就来不及了--------- 重锦垂下视线,就见挡在她前面的那是小厮像是也被吓到了一样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念叨着,“小娘子,快---------” 重锦和他挨的相当的近,他往后的一退,重锦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个时候,她分明感到到她的胳膊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她几乎控制不住的往后倒去,身后就是剧烈的瀑布,重锦不可置信的抬头,就看到那个小厮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恶意,脸上全是截然相反的惊愕,口中惊呼,“小心-----------” 止戈眼睛也控制不住的睁大了,见重锦的身体往后倒去,下意识的就去拉重锦,而他也感受到腿部被什么绊了一下,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跟着重锦的身体一样往前倾去,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 重锦和止戈下落的速度下落的相当的快,几乎是一瞬间就被落到了最底端的水池子掀起来的水花和水流落下的水花混合,瞬间不见踪影了,小厮的手还留在半空,脸上全是不可置信,见其他人已经冲过来了,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巴颤抖,“都是我不好,我竟然没有拉住小娘子---------” 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重锦失足落水,止戈想要去抓重锦,身体控制不住的也跟着落了下去,小厮似乎是想抓住,但是手却落空了。 一开始喊有毒的小厮已经在抓住了两条蛇的七寸,五彩斑斓的身体再空中不停的扭动,有几个本来怕蛇的丫鬟现在完全没有注意这两条蛇,全都趴在原地瞪大了眼睛,脸色比纸还要白,嘴巴哆嗦的说不出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弄的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暗中做手脚的小厮突然冲着其他人说了一句,“我下去找小娘子,这是我的错----------”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那个小厮脸上闪过大义凛然,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就见那个小厮义无反顾的往前一跳----------- 又是一个转瞬间没了身影。 又是半响,其中一个已经被吓傻的丫鬟终于勉强回过神来,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找小娘子!万一万一---------” 小娘子有个万一,她们可全都要赔命啊!   ☆、第3章 .23| 在说落水的重锦和止戈,这里的水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带着天然的冰冷和刺激,巨大的水流顺着被冲击的平滑的岩石往下流,溅起的水珠几乎瞬间就把重锦的衣服打湿了,重锦顾不得看那个眼底已经露出得意的小厮,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止戈夺去了。 在看止戈毫不犹豫的跟着她一起落水的时候,重锦才恍惚间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糟糕,她忘记问止戈会不会游泳了,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她脑子里闪了一下,就完全消失了,落水的速度远远超过于她的估计,所以,她只来得及在落水的一瞬间猛的抓住了止戈的手,紧接着,更加冰冷的感觉瞬间席卷而来,整个五感也完全沉溺了冰冷的温度里。 从高处落下,即便底下是一个巨大的水潭,有很大的可能不会死掉----------当然,重锦是在有足够的把握之后,才会顺势演了这么一出戏,但是冲击力还是有点让重锦有些后悔,她的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在向她发出抗议,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心脏有一瞬间的骤停,耳朵完全成了摆设,巨大的轰鸣声让她有一瞬间的失聪,足足有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调整了下姿势,在水下找止戈的身影,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落水声,重锦挑了挑眉毛,不过并不是没有在意,往右滑动了好一段,见到了已经快要窒息已经半昏迷的止戈---------- 显然这个在剑术上颇有才华的人并不会水。 能这么快速的找到止戈,还要靠重锦在落水之前努力抓住了止戈的手,尽管因为强大的冲力,两人在水下分开了,幸好没有分开太远,这里的莲花开的非常的茂盛,意味着水下的根茎相互交杂,视线会进一步的模糊,也就意味着找人的难度进一步的增大,不然再晚上一段时间,重锦会非常遗憾于这几个月中她付出的精力。 现在看止戈已经半昏迷了,重锦不再犹豫,直接游过去,猛的抓住了止戈的手,顺势揽住了止戈的腰,对着止戈的嘴巴就亲了过去,有了氧气的过渡,止戈显然回过了一点神志。不过四肢还是没有什么力道。 重锦倒是非常庆幸于这一点,不然她可能会花费更多的力气和止戈在水下进行无意识的纠缠,止戈的“乖巧”让她节省了不少的力气。 这处水潭经过经年累月的冲刷,深度相当的大,不过她们刚刚已经被水流冲出了最深的区域,现在见到了莲花的茎叶也意味着她们已经到了浅水区,所以重锦毫不犹豫的开始带着止戈往上游-------- 这毕竟不是她原来的身体。 冲出了水面之后,重锦就已经停止了渡气,止戈也慢慢的回过神来了,重锦没顾得上看止戈的状态,而是警惕的看向一个已经快速向这边游过来的人,虽然周围全是开的真好的莲花和各种各种的莲叶,重锦还是看清楚了来人的衣着,看衣服身形应该就是那个把她推进瀑布的人了。 重锦快速的带着止戈往岸边游,等到了岸边就带着止戈上了岸,衣服湿哒哒的黏在了身上,繁琐精致的裙子这个时候是个累赘,毕竟它也意味着更多的重量,重锦本来想往回游的,但是考虑到这一点之后,重锦飞快的打消了这个主意,而是带着止戈上了岸,把止戈拖到一处岩石上,就开始自顾自的开始整理衣服,原先梳好的发鬓已经完全散了,头上的发钗什么的在水下也掉了,现在已经散落下来的头发紧紧的帖子脸颊和脖颈,不断的往下滴水,难受的很,当然,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把那个小厮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正在快速的向这边游动,冲他娴熟的动作里可以看出来他很习惯于水。 重锦已经快速的推断出来为什么他会紧跟着跳下来了。 如果她死在这里,那么随行的人差不多都会被祁王祁王妃迁怒,就是抱住了性命,可能也不知道发卖到什么地方去了,而那个没有及时拉住她的人显然要承担主要的怒火,这种情况下他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与其这样,不如跟着跳下来,第一如果她侥幸没死的话,那他可以趁机再弄死他,他也正好的假死脱身--------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死掉非常的正常,尸体可能被冲到任何一个地方,最可能的是是被水潭底下的石头夹住,祁王不可能为了一个仆人就把整个水潭让人翻腾上一遍,而他幕后的主子想必会不吝啬于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当然,斩草除根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死她,毕竟他假死脱身是可能会被灭口,但是他既然做下了这种事情,只要重锦活着回去,他只能去死了,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跟着跳了下来,现在看来他对自己的水性超乎寻常的自信。 重锦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原先做戏的惊恐,眼底沉静一片,看着那个飞快游动的身影就像个看着一个毫无生机的死物,重锦顺手就拿起还挂止戈腰上的剑---------在水下快要窒息的时候,止戈也没有选择把腰上的剑扔下,因为她要求,不要让他离开他的剑,重锦对止戈的听话非常的满意,她已经决定回去之后对她宽容一些。 重锦抽出长剑悄无声息的站在水边,这个山谷应该是非常的深,山壁又非常的高,又生长着大量的枝叶茂盛的树,把照进了谷底的阳光挡住了很大一部分,现在太阳也已经不是在正中央了,所以现在的昏暗的很,重锦悄无声息的站着,精致的脸上带着一点默然的肃杀,就像是一个完美的雕像,胸口没有半点的起伏。 而那个已经快要上岸的人猛的抬头就被吓了一跳,身体顿然僵住。 不得不说这里真的非常的漂亮,带着桃花源的般的清幽,如果不是时间不对的话,重锦应该会坐下了欣赏一下这里的好风景,而实际上她有点高估于自己的适应力,她现在已经感受到潮水般涌上来的困倦了,这具身体显然脆弱的很,从高处落下的冲击力给它带来了很重的负面影响,她的神经已经开始警告她要离开开始休息了,不然这具身体有很大的可能开始崩溃。 所以重锦是准备速战速决了,见那个小厮僵在远处,重锦冲着他冷酷的挑了下眉,“你自己上来还是让我下去?” 这里应该是一处比较有名的景观,即便这里过来似乎有些困难,但是也第挡不了某些人的热情,重锦站的位置很巧妙,这里向水潭的过度非常的平缓,应该是有人特意处理过的,而其余的地方都太过的陡峭,有石块胡乱的堆着,显然不利于上岸,旁边还有个相当平整的石台,相对于其他的地方,这处平台更加的往水潭里面的突出一些,重锦猜想应该是有人花大力气把靠近岸边的水潭填平的一小块,然后用石头推平了建成了一个观景的平台。 总而言之,重锦站的这处是最佳上岸地点,现在重锦拿着剑指着那个小厮,小厮只有选择其他地方上岸或者一直在水里泡着,再或者像重锦说的那样她自己乖乖的上岸。 一直水里显然不太可能,刚刚找人的时候他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再呆一会儿,他可能自己就掉下去溺水了,从别处上岸重锦占据了主动,她能迅速的跑到他上岸的地点,其余的地方上岸显然需要更多的力气和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让重锦结果了他。 小厮顿时僵住了,他现在完全不理解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身体虚弱的小娘子是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还能提着剑来吓唬他的,按照他的猜想,即便是侥幸保住了性命,但是差不多只剩下半条命了,足够他轻轻松松的要了这位尊贵的小郡主的命。 现在他完全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全神贯注的注意着眼前的这把长剑,脸上全是愕然,说话也有些利落,“小、小娘子,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眼神四处瞟了下,很明显的是在找什么合适的上岸地点。 重锦完全不理会,“谁指使你的?” 小厮似乎也觉得瞒不过去了,脸上流露出恐慌,“不、不,我不能说,她会杀了我的。” 重锦,“你不说我现在也能杀了你。” 小厮顿了下脸上闪过了挣扎,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片刻后才试探的道,“先让我上去好不好?” 似乎是怕重锦拒绝,又解释道,“您看,我现在快没力气了,您手上又有剑,我做不了什么的……” 看着重锦手上的那把剑,身体下意思的缩了缩,似乎是非常害怕重锦手里的长剑。 重锦脸上闪过迟疑,小厮看似乎有门,心里感慨了句果然是个小孩子,趁热打铁的道,“我现在真的没什么力气了,我死了您也不知道是谁是不是……” 重锦好像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看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沉下去的小厮大发慈悲道,“行,你上来吧。” 看小厮面露喜色,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小心点。”说着挥了挥手上的剑,似乎是恐吓小厮一般。 小厮心里又松了一下,忙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往这里滑动,重锦往后面退了两步,手上的长剑还对着小厮,小厮到了岸边之后,眼睛突然瞪大了,直直的指着重锦的身后,嘴巴张的大大的,“身后-----------” 见重锦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小厮脸上的惊恐立刻变成了兴奋和残忍,动作迅速的朝重锦扑过来,可是谁知道重锦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小厮还没有反应过来,重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到了水边了,手已经碰到了他的脖子,小厮下意识的就想去打掉他,谁知道脖颈上的力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这股力道强势的控制着他的头部浸入了水里,小厮只来得及看到重锦骤然没了表情的脸,口鼻之中就全是汹涌而至的水流,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本能的挣扎,而脖颈上的手柔软冰凉,却完全没给他挣脱的力气。 胡乱挥舞的手臂溅起的水花落在重锦脸上,和头发一起滴落的手就这么一直沿着脸部的线条往下流,秀丽而柔和的脸部曲线现在竟然有种无机制的的强硬的力度和美感,止戈完全清醒之后,第一个看到的情景就是这个样子,濒死的感觉还让他有些恍惚,喉咙有些火辣又干涩的疼痛,昏暗的环境里看着所有东西都有种如坠梦中的空虚感,因为刚刚重锦粗鲁的动作,脸颊被地上的尖厉的小石子划了几道小口子,现在有种火辣辣的疼痛,嘴巴上似乎有留着那种比湖水还要冰冷的触感,让他更觉得这像是在梦中一般。 重锦面无表情的按着小厮的脖颈,听到身后的动静就微微转头,完全没有表情的脸却让止戈有种窒息感,嘴角似乎勾了勾,“醒了?” 胡乱挥舞的手臂力度已经没有那么强大了,咕噜噜的水声隐隐的响起,重锦就一边冲着止戈微笑,一边毫不留情的加大力度,把手底下的头颅按的更深了一些,表情和动作结合在一起,轻描淡写的冷酷。 止戈顿了有好一会儿,等挣扎的手臂完全不动了,原本正在抽搐的身体也松了下来,而重锦却没有立刻的松手,而是又使劲的往水下按了按,确定整个人已经死透了才站起来,湿哒哒的衣服紧贴着她,让她厌恶的蹙了下眉头。 止戈踉跄了一下,站起来,那些细小的伤口上涌出小血珠,看起来比重锦狼狈的多了,“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止戈对水下的事情还留着一点依稀的印象,对重锦那时候的救助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他只是觉得他需要学习的技能上现在恐怕还需要加上游泳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帮上忙,反而拖后腿的事实让一直对自己要求严格的止戈有些难以接受。 重锦慢悠悠的往哪个平台走,毕竟这里看起来只有这里最适合落脚,“当然,你现在要做的是要把火立刻升起来,顺便把我的衣服给烤干了。” 这里的干枯的树叶树枝都不算少,粗略的看过去就看到一棵已经干枯了的树倒在地上,歪歪扭扭的枝干让它并不适合做些家具或者别的,当柴火还是绰绰有余的,那唯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火折子了。 重锦确实很累了,走到平台上,也顾不得其他,找了块看起来平整光滑的鹅卵石就做了上去,身后是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树,上面开着白色的花朵,硕大的花朵几乎要把狭小的叶子给盖的一干二净。 重锦靠在树上,脸上一片空白,这和没有表情还不太一样,空白意味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至少止戈偶尔看向这边的时候,总觉得靠着树的重锦有种怪异而奇异的气场,这种气场把身后的这棵树都笼罩了进去,有种地老天荒的荒谬感。 重锦闭上了眼睛,周围除了止戈刻意降低的声音之外一片寂静,重锦突然开口道,“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跳下来么?” 其他人可能当重锦一脚踩空或者是被人推下来的,但是止戈却是清楚凭借重锦的身手,她只要愿意躲开,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只是想知道谁在暗中使坏的话,她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险,换句话说,她的目的肯定不是这个,或者说,这么一个小人物并没有让她冒这么大风险的必要,最可能的就是在进行他某个不知道的大计划同时顺手把这个小棋子除掉。 止戈模糊的猜到重锦正在进行一个大计划,但是他猜不出来她到底想做什么,她的所有事情都像是随性而至,就比如今天的突如其来的上山事情,但是事后却证明重锦绝对是别有目的。 止戈想了一会儿,诚实的道,“应该是和今天的幕后主使有关,具体猜不出来。” 重锦却并不生气,现在的她似乎很有说话的*,所以她只是宽容的笑了笑,眼睛却没有睁开,“那里猜猜今天的事情是谁指使的。” 止戈这次倒是没有想太久,“韩家,韩家的可能最大。” 重锦接着问道,“韩家大么?” 止戈毫不犹豫的道,“大。” 无论是势力,影响力,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韩家在蜀州的地位都不用说,换句话也可以说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家现在基本已经退出了京城的交际圈了,但是这么多年下来的旁系联姻的行程的姻亲以及其他的一些利益形成的一些同盟加起来绝对是个非常的可怕而庞大的关系网。 重锦又突然换了个话题,“我把韩家小八娘弄的差点残废,如果正常,韩家并不会像今日这样毫无表示,韩家现在的当家主母是小八娘的阿娘也就是韩大娘,她对这个年纪最小女儿是相当疼爱的,我和韩大娘并没有接触过,但是她能把一个韩家打理的妥妥当当,里面各种繁杂的人际关系也处理的很好,至少说明手腕行事至少不算差。” “而当日若是她还有理智的话,她应该当天就派人来祁王府道歉。” 并且大张旗鼓,顺便向一旁路过的人说明重锦是如何的嚣张跋扈,小八娘如何的凄惨,弱化这件事的主因,强调小八娘的现在的惨样和年纪尚幼,这样对重锦的名声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这显然是一个比较好的报复方法,而韩大娘却没有用,显然韩大娘已经不满足于毁了她的名声这么“不痛不痒”的事情,至于忍气吞声这并不像是韩大娘的作风,而是从小八娘和小七娘等人的表现出她们对郡主这一重身份并不太看中,自傲于自己的世家的身份,这不可能是她们自己形成的,只能来自于周围的环境的影响,这些影响可能是父母,下人或者频繁出入她们周围的任何人,这些人的言语行动给了她们某种暗示,所以才让她们对重锦这么的不以为然,而韩大娘即便没有像小八娘她们的那么明显,但是或多或少肯定也有点这么个意思,被一个本来没怎么看在眼里的人把心爱的小女儿折腾成这个样子,肯定会最大程度的点燃她的怒火,理智也无限制的下降,息事宁人的可能趋近于零。 重锦好不吝啬于愿意从最为恶毒的地方猜测韩大娘可能会做出的事情,而且也不怀疑韩大娘的手腕和能力。 止戈,“所以这次的人应该是韩大娘派来的?” 重锦懒洋洋的道,“超过八成。在王府里安插几个人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当初她安排人进来的时候可能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毕竟当初祁王府和韩家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但是祁王毕竟是在蜀州身份最高的,韩大娘顾虑着先安插几个人也不是不能理解,甚至换成重锦,她会做的更加的隐蔽而且会安□□去更多的人,毕竟这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如果只有在危险到了跟前的时候才考虑到这个问题,那只能说明这个人眼光一点都不长远,并且注定会被淘汰掉。 止戈顿了下下,“今日应该是您主动露出破绽,等着他们过来---------但是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您今日出门完全没有任何的预兆,甚至我和夏至都没有想到,他们是怎么这么快速的得到消息的?” 重锦今天的行动相当的突然,抽调都是随机的,中间通风报信的可能性非常的低,而且这么短暂的时间并不可能会制造一个完美无缺的“意外”,就算韩大娘毫无心理障碍的准备弄死重锦,为了不牵扯上什么后续麻烦,韩大娘可以让计划失败,但是不容许整个计划留下什么明显的“尾巴”。 而今天的出行留给她们布置的时间显然很好。 止戈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道,“应该在之前就已经下了命令---------” 在生辰宴之后没多久,命令可能是单纯的“找机会制造个意外,让曦和郡主永远的消失”,而其他人接到这个命令之后就一直寻一个合适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显然是重锦故意给他们的。 止戈并不笨,甚至于大多数人聪明,不然重锦也不可能单单对他另眼相看,单单相貌,只能当一个无足轻重的花瓶,现在凭借着重锦的提示已经慢慢的拼凑出今天的经过,“……我大胆的假设,您是故意的?” “故意让行程变的紧凑,也是故意掉下瀑布的,故意给他们制造出机会,就是逼迫他们今天动手,上面至少还有他们的一个同伙,所以您才能果断的杀掉他-------”留着上面那个人去给韩大娘传递这个消息。 止戈暗示性的看了那个已经死掉的人,重锦眼睛闭着,看不到止戈的目光,但是并不妨碍她知道止戈话的含义。 “我还是无法猜到您到底为什么愿意冒险,毕竟您也无法保证整个过程足够安全。” 这句话已经戴上了轻微的试探,这才是止戈不解的地方,这么高的地方并不是说着玩的,一个不好,命就可能丢掉了,而在止戈的印象里,重锦并不是这么会冒险的人,而且付出和回报并不太对等,更严重一点,止戈还是没有猜到重锦到底是为什么,仅仅是让韩大娘得到这个消息?怎么看都是重锦的牺牲有点大。 而最重要的一点,重锦并不是愿意吃亏的人。 重锦意味深长的道,“为了达到目的,任何的东西都可以视情况而牺牲,适当的牺牲冒险并不代表什么,想要丰厚的回报,前期的投入和牺牲是必须的。” 止戈已经拾到了足够的柴火走过来放到方台上,翻了翻身上的火折子,幸好封闭性很好,还可以用,止戈松了一口气,实在不行,他也只能去钻木取火或者拿两个石子来打火了,对现在快要筋疲力尽的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止戈一边拿出一片干燥的叶子准备引火一边道,“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回报--------” 要报复韩大娘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要拿住“认证”威胁韩大娘也不是个靠谱的主意。 重锦,“那是你想不到。” 火已经升起来了,止戈看了看重锦湿哒哒的衣服,又拐回去准备再找一些柴火最好再找一个笔直一些粗壮些的树干。 重锦,“我其实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找出这些钉子,然后用一种血腥或者平淡的方法把他们处理掉。”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太困难,“但是这并不符合我的期望。” 止戈,“什么意思?” 重锦耐心而仔细的给他提供思路,“你可以想象一下,你如果是韩大娘,如果你安排的人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全都消失了,甚至在你完全不知道情况下,无声无息的全都消失了,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止戈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个对手很厉害。”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您希望让韩大娘认为您是个无害的?”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更确切的说,我并不是想要一个无害的形象,而且我在她的印象也不是无害的,不要忘了小八娘差点终身残疾,在韩大娘心里我已经是个充满了攻击性的人,并不能成为无害,我是想要让她以为我是一个‘刁蛮’‘无脑’‘容易算计’类似这样的定位。” 这才方面她把计划进行下去。 止戈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重锦今天有点不对劲,最明显的就是,比以往都要多的耐心和说话的*,不过他现在有很多不太明白的地方,自然也不会提出异议,而是温顺的选择听下去。 重锦,“毕竟这样的定位才会让她不会顾及太多的选择出手,如果我给她留下太厉害了这样的印象,在她出手的瞬间就把她的所有的手段什么全都挡回去,当然,这并不是不可能,她在出手一次之后很可能就选择就此作罢。” 如果对手太过棘手,没有必胜的把握,地位有些特殊,想达到原先的目的,需要更多的投入,而投入的不断追加,风险也在不断的增加,这样的情况很容易让人警醒过来,重锦相信就算韩大娘被暂时冲昏了头脑,但是最基本的理智还是在的,在意识到重锦比想象中的要棘手的多的时候,她最大的可能不是意气用事的选择不断的追加筹码,她现在已经将近半百了,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了,她更愿意忍下一时之气,就此作罢,蛰伏着,等到重锦低谷的时候才一击必杀。 而这种情况显然不符合重锦的计划,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主动出手,但是现在她无法掩饰的一个劣势就是她现在并没有很多可用的人和势力。 所以她选择给韩大娘留下一个相对弱势的印象,方便韩大娘下次出手,毕竟这次出手太过于仓促,毕竟这次差点成功不是么,毕竟重锦死里逃生完全是处于幸运不是么? 韩大娘得到这个信息之后才会不假思索的选择追加筹码,她相信下一次出手会更加的完美,会更加严谨,重锦也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止戈,“但是我还是不觉得这值得您冒这么大的风险,想对付韩大娘,还有更多的方法,更多的手段,您完全没有必要拿自己去冒险。” 说到底,止戈还是认为重锦这次的冒险太草率了一些,想弄死一个人,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重锦轻笑了一声,“韩大娘?不,不,不,止戈,她还不配我这么郑重其事,也配不得我主动的掉水。” 止戈正想问那您到底想做什么,猛然想到了林嬷嬷,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试探的道,“不是韩大娘,那是韩家?” 把整个韩家弄垮? 止戈只觉得头有些眩晕。 重锦这次没有说话,而是又轻笑了一声,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韩家呢?” “我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足够让我挥霍的钱,但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想做就要从头做起,这需要多少时间?我不想等太长的时间,而且我对做生意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要我把整个韩家弄垮了,他们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的财富不是全都是我的了么?” 相对于循规蹈矩的方式,重锦更喜欢捷径。 既然猜到了这个,也不用重锦接着去解释了,止戈已经迅速的猜到了重锦没有说完的目的和接下来的计划,重锦只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在韩大娘每次出手的时候保持着“差一点就遇害”“只是运气在作祟”,韩大娘被前面悬挂着的“差一点就成功”的果实不断诱惑着加大手上的筹码。 每次都想着差一点就成功,每一次都想着我再出手狠一点,不自觉的就会掉入重锦的陷阱,在这种投入越来越大的时候,韩大娘手上的资源不够用了,就会下意识就把韩家其他人的资源拉进去,毕竟“下一次就成功了”,只要隐蔽着点,也没有什么。 等她投入了超出她预想的资源之后,她就会恍然发现她已经完全停不下来了,为了不让原先的投入浪费,她只能让自己硬着头皮接着去投入更多,等她恍然醒悟的时候,她和韩家已经完全掉入了泥潭,这个时候重锦已经可以开始收网了。 止戈想完整个计划之后,不自觉的看向懒洋洋靠着树上的重锦,现在已经睁开眼睛了,正看着跳跃的火光,稚气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容,止戈既崇拜又是惊愕的感慨了句,真的是聪明的近乎妖孽。 他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多智近妖。 在这里面需要不但是手段和智谋,更多的还是对人心的算计。 止戈拿着树枝回来,脸上已经多了些漫不经心,一阵风吹过,重锦头上的花瓣呼啦啦的落了不少,重锦拿起地上的一朵还算完整的花朵,在手心里把玩,这会儿她说话的兴趣下去了不少,意兴阑珊了很多,“当然,这次还需要你的配合,记住,我是因为你的‘及时救援’才活了下来的,也是你杀掉了那个胆敢谋害主人的仆人,为了奖励你,你日后会是我最信任的人。” 重锦忽然看向止戈,手上的花被她屈指一弹,轻飘飘的飘到了他怀里,“怎么样?高兴么?” 止戈拿起怀里的花,冲着重锦展颜一笑,“当然。”   ☆、第3章 .23| 止戈对于生火烤衣服这种事情还是比较生疏,不过他很快的就展示了他极佳的学习天分,除了重锦的的裙子被刚开始被烧了个洞之外,最起码都顺利的烤干了。 重锦从头到脚都是*的,在这里也不可能完全全都脱下来,在稍做犹豫之后,重锦就决定先把外面的裙子和脱下来,穿着里衣在火堆旁边烤火,而止戈也顺从的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和重锦的裙子一起烤干,然后把裙子和外衣一起递给重锦,背对着重锦,等着重锦把湿衣服换下来。 这具身体显然比重锦想的还要脆弱一些,为了防止出现一些小意外,重锦对野外的环境虽然还有些不太适应,还是换上了还带着余温的衣裳,把自己裹的结结实实的,对止戈的动手能力还是比较满意的,体贴的给他留了些时间,等他把衣服全都烤干之后,才懒洋洋的指使他干活。 “找我们的人随时可能下来,你先把他处理掉。” 重锦指了指那个现在脑袋还沉在水里的人,止戈蹙了下眉,也没问究竟要怎么处理,思索了下,先去旁边的草丛里,用剑割了一把柔韧性比较好的草,紧接着蹲在地上开始把几根草放在手心里捻起来,让一根粗糙的草绳逐渐变粗,变成,等到了大概足够的长度之后,止戈放在手心扯了扯,确定了足够的柔软度,又从水潭旁边挑挑拣拣,挑出了一块既不是太大又不是太小的石块,走了几步之后,停了下又回头把捡起来了一块,把这两块石头一块绑在了小厮的胸口,一块绑在了他的脚部,紧接着又把他毫不犹豫的推进了水里,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石头的重量带着尸体一块沉入了水底,相信短时间之内都不会起来的。 重锦看着他弄好之后,赞叹了说了句,“很有天赋。” 无论是第一次杀人还是第一次处理现场,止戈的表现都堪称完美,甚至没有一点过激的反应,还有心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给弄掉,“现在是我们谁都没有见过他?” 就和这个小厮原先想好的一样,他只要消失掉就好了,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重锦和止戈这样的“幸运”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不是么? 重锦,“对,我们当然没见过他,最重要的是,我落下来之后就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 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重锦慢吞吞的道,“当然,为了不被拆穿掉,你在下次需要下水之前务必学会泅水。” 在蜀州的水很多,会泅水几乎是每个孩子的本能,而止戈对水一点都不熟悉,看来他之前很可能来自别的州。 “在此之前,我现在饿了,去找点吃的。” 实际上不但是重锦饿了,止戈也饿了,毕竟从落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中间的耗费的体力有些大,那些糕点两人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现在没有饥饿虚弱的倒下已经是止戈现在的能做的极致了,如果重锦再吩咐一些体力活他恐怕也办不到了。 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重锦虽然有些不适应,身体也有些吃力的感觉,但是也没有其他太大的负面感觉,而对止戈的冲击性就比较大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幸运”的来一次坠空经历,而是溺水的濒死的感觉也绝对不是什么美妙的精力,重锦不能保证这对止戈的冲击性是剧烈的,但是能肯定对他还是有很大的冲击性,现在能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把那些不适压下去,看起来的非常的若无其事---------至少重锦没有看出明显的破绽,重锦对止戈已经不止满意了,也许她可以从某些方面来奖励一些止戈的到现在为止都在标准线之上的表现。 对于能让她满意的下属,重锦从来不吝啬于奖励,毕竟适当的奖励,有利于让下属的忠诚度更高,这也是驭下的一个小手段,不过对于能奖励给止戈什么东西却让她有点苦恼了,毕竟有很多的东西是有限制的。 重锦漫无目的的想了好一会儿,手指上缠绕着一小段柔软的滕曼,上面开着小小的紫色的四瓣花,正是她随手从旁边的的草丛里摘的,现在正在她的手指上快速的变换着,速度的快的几乎只能看得到残影。 “只找到这些果子,我弄的陷阱现在还没有东西掉进去。” 其实对这个山谷里有没有野兔和野鸡之内的野味止戈并不是太肯定,毕竟这里□□静了,虽然有人活动的痕迹,但是也能看的出来的,这里经常几个月都没有人来光顾。 重锦转过头,看到他怀用袍子兜着的果子,最有卖相的是一串已经熟透了的野葡萄,凑近了甚至能闻到一些甜甜的香气,其余的果子卖相都不够好了,有的熟了半边,有的完全是青的,几个野梨甚至只有小孩子的拳头那么大,只看着就能想到真的吃到嘴里是怎么的难吃。 止戈把那串葡萄先拿出来对着重锦示意,“我先去清洗一下?” 重锦捂着嘴思考了下,半响之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止戈以为这是重锦对这种东西有些抵触才会考虑这么久,不曾想在他站起来没多久之后,重锦也站了起来,身上裹了两层衣服,其中一件比她的身体还要大上好多,衣摆拖在地上,重锦看着拖在地上了闪衣摆,顿了下,决定先不去理会它了,弯腰捡起几块小石子,屈指弹向周围,没一会儿,鸟叫骤然响了起来,一阵扑棱扑棱的的挥翅的声音过后,几十披着各种羽毛的鸟挥着翅膀飞向天空,重锦几乎看都没看,又屈指弹了几块石子,紧接着就听到几声尖锐的鸣叫还有噗咚的坠地声。 重锦看向面露惊讶的止戈,“捡起来,把内脏除去,再烤熟,他们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过来,这些应该能勉强填饱肚子。” 说完重锦就格外洒脱的又坐回了原位,等着止戈的服侍。 被重锦打下来的总共有三只鸟,看起来格外的肥壮,看起来吃的应该不错,止戈特意把三只小鸟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没有看到明显的伤痕,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来这三只可爱的小鸟是怎么把送掉了性命的,止戈拔掉所有的羽毛之后,也只能看到小鸟的脖颈上有着一小块的淤青,就像是不经意间弄上去的一样,而止戈已经肯定这就是它们死掉的原因。 虽然处理内脏的时候有些笨拙,好几次差点伤到了手,不过好歹也弄干净了,在距离沉尸地方比较远的地方清洗了下,又折了两根树枝,把树枝的一端削的尖了些,努力把那三只可怜的小东西串起来。 想了下,止戈又把原先摘的果子给拿出来几个熟的比较好的塞进它们肚子里,重锦看着他在一边鼓捣,想了下,“可以再找一些蘑菇之内的塞进去,烤出来应该比较棒,最好再加点蜂蜜什么的。” 止戈,“我记得我刚刚摘果子的时候看到一些蘑菇,不过不知道有没有毒,我先过去找找,至于蜂蜜,这里应该没有。” 重锦遗憾的道,“看来是的。” 等两人把这三只小东西吃到肚子里之后时间又过去了许久,太阳偏移的更多了,在这里的亮度已经和傍晚差不到哪里去了。 重锦正想说什么就听到一阵不太正常的响动还有人的惊呼声,“看来她们来了。” *** 回到祁王府之后,祁王妃已经哭了有一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不敢瞒着祁王祁王妃,当时兵分两路,大部分下去山谷去找小娘子,另外一两个人去祁王府报信,最好带来更多的人,毕竟这里的路真的很难走。 其实当初眼睁睁看着重锦掉下去人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虽然都盼望着重锦死里逃生,但是凭借当时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没了希望,只是他们不想放弃活命的最后一个期望,才用最快的速度下来找人。 而没抱太大期望的人看到几乎是毫发无伤的重锦和止戈,当时差点所有人都疯狂了,领头的跪倒重锦跟前放声大哭,只是见重锦的脸色不太好,止戈更是脸上多了不少伤口,重锦信赖的依靠在止戈的身上,几乎所有人都脑补出来了一副事情经过,虽然对没看到那个跟着跳下来的小厮有些奇怪,问过止戈后,止戈一脸茫然的样子让其他人虽然疑惑但是现在全被狂喜盖过了。 ---------谢天谢地,他们都不用赔命了。 已经哭了的眼睛肿的不行的祁王妃,正在央求祁王要去重锦落水的地方去看看,祁王也一脸的焦躁,但是对祁王妃的要求还是非常的坚定的拒绝,就在祁王妃快要崩溃了的时候,终于传来的好消息。 祁王妃猛的站起来,拉着祁王往屋外走,哽咽的道,“阿珏,我们下次不要让阿锦出去了好不好?我实在无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事情了-------” 等看到一脸苍白憔悴的重锦的时候,祁王妃眼泪瞬间又掉下来了,慌忙的道,“大夫呢,快去叫大夫啊----------” 等祁王妃依依不舍的被祁王拉走之后,重锦挥挥手让其余的人都下去了,懒洋洋的靠在垫子上,有些慵散随意的道,“在去望月书院之前,我恐怕要一直病着了。” 止戈,“恐怕娘子也不想放您出门了。” 祁王妃刚刚拽着她的手一遍遍的重复以后绝对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最好以后和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呆在院子里,毕竟对祁王妃来说,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 重锦慢吞吞的看了他一眼,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劳累的一天,躺在软的不行的床上,让她整个人都舒服的不行,“我总会说服她的,现在我需要你去办两件事。” 止戈这次严肃了起来,主动的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些,“什么事情?” 重锦伸出一根手指在止戈眼前晃了晃,“第一个,你去把那个今天探路的那个人杀了。” 止戈,“他就是另一个人?” 重锦垂下视线,“有八成的把握,但是我并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过我也不需要,我怀疑他,他也有动手的时间,如果我冤枉了他,那只能说遗憾了。” 说遗憾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一种漠然的冷酷,丝毫没有遗憾的样子,毕竟对她来说,一个小人物的生死还不用她特别的在意。 重锦,“至于第二件,我现在并不太确定你能不能做好……” 重锦伸出手摸了摸下巴,又斜了止戈一眼,似乎在考虑这件事到底要不要交给止戈,止戈却是没有丝毫的局促,“既然您这这个时候提出来,想必合适的人选只有我一个,而且我相信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况且,我从来没有让您失望过不是么?” 重锦,“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倒不是担心能不能做好,而是担心这个度是不是能把握好,”顿了下,似乎又在斟酌了下,重锦终于妥协了,叹了一口气,“你杀掉他之后,把他的头割下来放到盒子里。” “然后?” “然后带着盒子去找我阿爹。” 确定重锦没有说错,止戈表情顿时微妙了下,不由自己的看向重锦,试探的道,“我个人认为这个对郎君来说有点过于……刺激了。” 止戈最终还是委婉用了刺激这个词,实际上,止戈现在很想问重锦,她难道很讨厌她阿爹不成,大晚上拿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去见郎君…… 止戈并不是想贬低祁王,只是可观本能觉得祁王并不是能受得了这个刺激,一下子看到这么具有冲击性的画面,恐怕祁王并不是能够很好的控制情绪。 重锦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准确的讲,我需要你把这颗头颅送给我阿爹看一下,最好再顺便的告诉他,有人想要杀掉我。” 止戈的表情微微凝固。 重锦今日好说话的时候已经完全过了,现在她没有任何解释的*,而是只是单纯给止戈吩咐任务,“除了今天的事情之外,什么都不要说,只说他们两个合谋想杀掉我,为了我‘不受到惊吓’而没有告诉我,你很害怕,又不知道怎么办,问我阿爹知不知道到底谁在背后使坏。” 止戈沉默的听完,温顺的道,“遵命。” 重锦疲惫的合上眼睛,挥了挥手,“当然,你要控制些,老实说,我阿爹的胆子好像并不怎么大,对血腥的场面可能无法接受,我只需要他失眠一晚上就够了。” “好了,你可以去想你的说辞了。” 止戈见重锦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了下来,半响之后才慢慢的后退,退出去之后轻轻的关上门。 出去后,止戈对着院子里的一颗海棠沉思了片刻,开始思索到底该怎么办,第一件事并不难办,难办的第二件,重锦说的控制度显然不止血腥场面,他的表现也需要更多的克制。 尤其在他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求见祁王的时候。 如果他表现的太过平淡冷酷,祁王有可能会在回过神来就把他从重锦面前调开,对祁王来说,无论是重锦买人还是让她们玩一样的练剑,都是哄重锦的小玩意儿,而等止戈展示了他的攻击性之后,他在祁王眼里就变得异常的危险,对这样的危险因素,祁王并不会把它放在他‘无害’女儿身旁。 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讲,重锦那些神秘的强大的本事祁王绝对不知道,那究竟从哪里来的就非常惹人好奇了,而每个人都信誓旦旦的传达了一个信息,重锦天生体弱,到了蜀州之后一直是大病不断,几乎不出院门,直到三年前才慢慢的好起来。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止戈虽然有时候特别喜欢追根究底,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并不是那么执着,毕竟自从他见到重锦,她就是这个样子,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而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重锦交给他的这个小任务完成。 对于重锦喜怒无常的相当了解的止戈相信只要他哪天做的事情再也不能让重锦满意,估计今天下午重锦似乎是保证的那句话可以随时丢弃。 止戈一边飞快的想着待会的措辞,一边自然的朝着外面走去,路上见到了清风,清风见止戈似乎要出去,就问了句,“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小娘子下了门禁,过了时辰就落锁,一定要在之前回来。” 止戈脸上带着笑容,似乎今天的事情并没有给他带上一点阴霾,不得不说,止戈的外貌充满了迷惑性,看遍了美人的重锦都承认止戈相当具有迷惑性,清风被一个妖艳的笑容迷惑住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脸为不可查的红了红,往后退了一步,磕磕巴巴的道,“据说,今天全靠你小娘子才没事,郎君娘子一定会好好赏赐你的。” 止戈温和的道,“我现在正是要去找郎君说一些事情,或许回来的有些晚,如果落锁了,请记得给我开门可以么?我想我需要把今天的事情给郎君好好说一下。” 清风脸又红了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回过头又为难的道,“小娘子那里……” 虽然止戈的外貌很有诱惑力,但是在清风眼里,重锦的名头具有更大的权威性,毕竟经过几件事,清风已经知道小娘子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阳奉阴违清风实在做不出来。 止戈,“实际上,这正是小娘子吩咐的,我刚她那里出来,小娘子睡下了,你可以明天把这件事告诉她,不过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她,毕竟小娘子这一天已经很累了。” 止戈说话不急不缓,带着有种熟悉的节奏感,清风不知不觉的就点了头,等她再看过去,止戈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把人从下人房里哄出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再一剑结果了他,对止戈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难度了,唯一让止戈觉得不快的是他砍人的时候用的力气笑了点,头只砍下来一半,从脖子里喷涌而出的血不但把他的衣服弄的血淋淋的,脸上也溅上了,止戈眼睛眨也不眨的把已经掉了一半的头砍下来,然后为难的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这里的动静有些大,地上的痕迹太重了,他估计要一会儿再过来收拾一趟。 止戈没时间再回去换一件衣服,只能保持这样惊悚的样子去找祁王,不过他好歹记得找了个严实的匣子,里面的血渍没有丝毫的溢出来。 祁王本来在陪着祁王妃,毕竟祁王妃今天受到的惊吓有些大,自从得了消息,她就差点崩溃了,实际上,她已经崩溃了,抱着王妈妈的痛哭,等他得到消息赶回来,她已经哭了好长时间了,紧接着就闹着要去找重锦,祁王当然没答应,不说天已经黑了,现在上山多么危险,就是他们去了也没有任何的结果,他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派人去找。 一个下午的大起大落,祁王妃自然有些受不了,几乎是回到关雎居之后,祁王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祁王妃已经沉沉睡过去了,祁王今天的是从宴会上匆匆赶回来的,甚至没来得及给宴会的主人解释原因,现在自然要写帖子道歉,止戈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万一真的在关雎居,见到了祁王妃,止戈完全可以想象祁王妃的反应,然后,他就可以接到重锦不满意的批评了。 如果祁王那里止戈还能想办法委婉一下,祁王妃那里,止戈只能说无能为力,怕是祁王妃看到他浑身的血渍就能尖叫的昏过去了不用说其他的事情了。 祁王对止戈的求见有些意外,他对这个救了重锦的少年还是很有好感的,甚至等明天他休息好调整好心情之后再召见他问一问当初的情况,没想现在他就求见了,想了想就让他进来了,祁王并没有看到书童的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有些苍白的脸,随意的道,“让他进来吧。” 书童颓然的退了出去,片刻后,止戈带着一个木匣子进来了,身上的血腥味在点了熏香的屋里并不是特别的明显,但是祁王本身是有些洁癖的,对某些味道特别的敏感,所以皱了下眉头就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止戈一路上想了好几种比较委婉的方法,最后还是决定采用稍微直接一点的,加上他之后一点的“表演”,相信他会让祁王相信他本身的并不是那么具有伤害性。 止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手在细微的颤抖,屋里没人也压低了声音,“郎君,我有一件大事必须告诉您。” *** 八月。 琼山。 现在几乎是早晨刚过,琼山下面的马车就已经不少了,还有步行而至的行人,以前因为望月书院比较清净的琼山终于开始热闹了。 望月书院是蜀州最大的书院,也是最富盛名的学院,几乎蜀州最顶尖的学子都在这里读书,当然,除了一些还守着“规矩”的世家让孩子规规矩矩的去读家学,能读的书的人家境肯定不差,真正的家境贫寒的人是交不起读书的钱的,所以在这个群英会换届的时候,有亲朋好友抱着期望的,都会来这里看一看,而望月书院少说也有几百人,再加上其余的一些闻名而来的人,现在这么热闹完全可以想象了。 重锦一行人并没有特别的显眼,重锦和大多数的贵族少女一样头上带着帷帽,身边跟着几个穿着朴素的丫鬟小厮,止戈的相貌有点过火,但是也不会有人一直盯着他看,一行人就跟着人群一起沿着青色的石阶一直往上,望月书院在琼山的半山腰,马车最多能到山脚。 “-------所以,你把我阿爹快要吓死了。” 重锦压低了声音慢吞吞的往上走,炎热的夏季已经过去了,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石阶旁边的的菊花也开了不少,琼山的风景也不错,这么慢吞吞的走也是一种享受。 止戈搀扶着重锦,虽然重锦没有把重量压过来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同样压低了声音,无辜的道,“小娘子,您为了这件事情,已经数落了我将近一个月了,难道这还不能让你满意么?” 重锦指责的看了他一眼,“显然你没有办到我要你的做的事情。” 止戈高估了祁王的承受力,再看到头颅的时候,祁王动都没动一下,直接晕了过去,止戈扶着祁王到了旁边供小歇的地方躺着,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祁王苏醒,止戈顾虑到草草掩盖住的尸体,不得不得再次拎着那个盒子和书童草草交代了两句就出去、 “我阿爹强烈的要求我把你赶出去,当然,鉴于你‘救’了我,他会给你足够的钱,把卖身契还给你,甚至愿意让你去望月书院读书,为了这个目的,我阿爹整整念叨了我一个月……” 祁王认为止戈大晚上带着一颗血淋淋的头去见他是非常非常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这太粗鲁了,太暴力了,这种人实在不适合呆在重锦身边,祁王几乎是立刻的就找个几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带到了重锦面前,供她挑选。 止戈难得的委屈道,“我已经去解释了……” 他事后完全超水平发挥,可惜无论他表现这么样,理由原因是多么充分,祁王的固执沉寂了十几年后再次爆发了出来,固执的要把止戈弄走--------要知道,他上次展示固执的地方就是死活都要娶祁王妃。 重锦正想说话,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圆脸讨喜的小厮站在前面对着重锦行礼,乖巧的道,“这位小娘子,您带水了么?我家公子突然渴了,但是忘记带水了,希望能讨杯水喝。” 重锦顺着小厮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穿着紫红色长袍长相还可以的男人正往这里看过来,眼前虽然多了层纱,重锦还是能看清楚男人眼底下的青黑的,下盘不稳,脚步轻浮,脸色发黄,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现在看重锦一行人往这边看过来,立刻往这边看过来,顺势摇了摇手上的青山绿水扇,一副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样子,但是眼睛却是色眯眯的。 重锦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还没有人敢这样看她,不过立刻她就感觉到不对了,他虽然也是看向这边,但是看的明显不是她,重锦偏过头,止戈正好垂下视线,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杀意。 看样子是个好男色的。 止戈的脸确实比较过火,重锦能冷淡的道,“没带。” 说完就绕过了他直接往上走,小厮一愣,下意识的去看男人,男人正一副陶醉的看向止戈的背影,恨不得扒光他所有一副的样子。 走了有一段路之后,止戈才从嘴边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小娘子,我可以杀了他么?”字好像一个一个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保证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止戈进步神速,重锦又交给他一些小手段,用上这些足够止戈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一个草包,尤其还是在这个色胚草包对他感兴趣的时候。 实际上这时候止戈已经开始想怎么才能在下山之前无声无息的干掉他。 重锦却是面无表情的道,“不行。” 顿了下,重锦接着道,“至少现在不行。” 重锦意味深长的话让止戈从恼怒你出来,下意识的就道,“身份?” 重锦微步可查的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比较方便,似乎是为了照顾止戈的情绪,重锦勉强安抚道,“也许她以为你是个小娘子。” 毕竟重锦已经十一岁了,虽然她发育有些缓慢,和同龄人比有些落后,但是一看就不是七八岁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也该避嫌了,当然,重锦对避嫌这个东西根本不屑一顾,祁王似乎也不太在乎,不然也不会带着几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来重锦这里要求把止戈弄走了。 止戈闷闷的道,“如果这是安慰的话,我只能说,小娘子,您真的不适合安慰人。” 重锦,“止戈,我只是在夸奖你,有时候容貌也是一种致命的攻击手段,就像是蛇,毒性越强的蛇都喜欢用美丽的花环来伪装自己,正是这种迷惑性让它们更容易捕获猎物。” 止戈已经恢复了正常,“我现在觉得您可能又要吩咐我什么事情了。” 重锦赞叹的看了他一眼,“看来,我们的默契终于上升了。如果你把这件事办好,我可以考虑把你上次留下的尾巴给揭过。” 重锦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祁王在重锦耳根子旁边念叨了一个月,止戈还牢牢的呆在重锦身边甚至就已经说明了她的主意有多强,虽然重锦只是偶尔打趣一样的说上他两句,止戈敏锐的知道重锦其实对他的表现确实很不满意,无论有什么借口,什么原因,重锦看的永远的结果,结果是祁王被吓晕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让重锦无比的厌烦,显然这个结果让重锦对他的某些态度存了犹疑,止戈不需要这种犹疑,现在重锦终于给了他第二次任务或者是机会,如果能让她满意的话,上次的过就完全揭过了。 止戈只能道,“当然,这一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重锦别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看的止戈有些不自在,出卖//相会让他有点不开心,不过比起重新获得重锦的信任来说,付出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重锦再次放满了脚步,对着身后的人示意了下让他们离的远些,重锦道,“放心,并不是让你去献、身。” 刚刚看到男人的时候重锦才想起来他是谁,一个小计划几乎是立刻成型了,不过还不到逼着止戈去、献身的地步。 重锦轻笑道,“我相信凭借你的能力,只用一点的小手段,在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之后,足够骗的他团团转。” 止戈,“这次也是赞美?” 重锦,“当然。” “刚刚那个是韩家的人,韩家的小七郎,也是韩家二房的第二子,好男色。” “据我所知,他最擅长的就是花天酒地,是□□坊的常客,平日里最喜欢附庸风雅。” 重锦显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装病的一个月里也没有闲着,而是非常积极的寻找韩家的资料和弱点。 “我说让她一直的感觉到挫败,像赌博一样的上瘾一般不停的加砝码,但是并不意味着我就这么一直被动的承受着她的算计。” “反正我的时间很充裕,总可以做一些我喜欢的事情。”   ☆、第3章 .23发|表〔伪更〕 她自然不用仔细说了,止戈已经心领神会了,实际上,现在能让重锦比较郑重的说出的一个“她”也只有一个了。 不过很快重锦就把脑子里的那个小计划暂时抛开了,毕竟只是看到人之后的临时起意,很快的就到了正题,“希望今天能有点不一样的人出现。” 重锦或许有出来游玩的心态,但是还是抱着一定目的的。 重锦在有了大略的计划之后,很快的想清楚现在的现状,她现在不但需要钱,也需要人,这些人不但要有像止戈这样能力出色并且依附于她的人,更要有一些类似于盟友利益伙伴这样的关系。 “……非常遗憾的是,我很可能要从头开始投资。” 重锦的身份非凡特殊,但是这份特殊不足以让她做一些特别出格的事情,比方说结交蜀州刺史。 为地位身份来说,她比郭刺史身份高,郭刺史见到她甚至要行礼,毕竟这个刺史不过还是四品,而重锦却是个实打实的正二品,但是在权利上说,郭刺史的现在已经站在这座小山峰的顶端了,而她只是一个拥有象征意义的座位,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重锦既然费这么大的力气想把韩家据为己有,那她目标肯定不是安安分分的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实际上,如果可以,她并不太想嫁人。 祁王回到京城的可能并不太大,竞争皇位根本想都不用想,除非剩下的那些人两败俱伤,最后只剩下祁王一个正统的皇室血脉,不过这并不太可能,而且让祁王回京城继承皇位并不太符合重锦的打算。 就像她说的,“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主宰者确实很让人着迷,但是时间久了,等你想要什么有什么的,权利,财富,美色什么都不缺的时候,这个座位就有些乏味了,尤其当它还会束缚你的时候。”尤其在当过一次的主宰者的时候,这个座位的吸引力就远远的下降了。 所以新皇登基的时候祁王可能回去一趟,祁王和任何兄弟的感情都不深,召回的京城的希望不大,重锦以后自然也会这里留下来,那把蜀州发展成她的地盘就很必要了,这不能完全是她的掌控欲在作祟,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快到了病态的不安全感。 而把蜀州真正意义的变成她的地盘,当然不是自立为王什么的,她还没到那么疯狂的地步,而是至少要让蜀州在她的大体掌握当中,而现在最让她头疼的是她根本没有借口去借入蜀州的管理,有了借口,也没有顺理成章的身份。 “希望今天能看到一个天才。”重锦调侃一样的说了句。 既然没有突破口,那就创造一个突破口好了,不过重锦的期望并不是太大,现在这群学子还没有科举,中的可能性完全未知,就算中了,也要从最低品级开始做起,等他熬到足够对重锦有帮助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是何年何月了。 不过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了呢,日后重锦需要在蜀州更多的站在她这边的官员,现在如果能看到一个有潜力的人,能成功的让对方欠她一个人情是最好的了,不费什么功夫,日后也能搭上关系。 重锦先想了下自己的原先的布置,确定没有什么疏漏之后才终于终于放松一下,一些话并不太适合现在说,重锦转而欣赏起周围的美景。 不得不说,琼山的风景非常好,除了肆意绽放的野菊之外,山壁上都攀爬着已经变红了的枫叶,在山路两边就像是一路盛开的火焰,美丽的像一种梦幻,重锦显然非常的喜欢这种美景,走的越来越慢,几乎已经到了最尾端,悠远的钟声开始响起来,这是群英会已经正式开始了,听到钟声的人也开始加快了脚步,重锦也跟着加快了脚步,毕竟这种盛世三年才能看到一次,去的晚了,最精彩的错过了怎么办。 在差不多快到书院的时候,重锦看到一个算是比较熟悉的人,在画舫上见过一面的姚三娘正坐在供游人歇息的石凳上,脸色涨的通红,正在焦急的跟旁边的人说些什么,手着急的指向书院,似乎是为了表达的更清楚,整个人又站起来,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应该是崴了脚了,又沮丧的低着头,声音低了下去。 重锦走近了,柔声道,“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么?” 姚三娘抬头看过来,看到重锦似乎有些迷茫,似乎在想重锦的身份,紧接着姚三娘就紧张起来了,下意识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服,低着头,似乎想跟重锦行礼,重锦上前一步,扶住她,“可以帮我保密么?要知道,我可是偷偷出来的。” 重锦语气轻快,虽然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似乎看到帷帽后面狡黠的笑容,似乎是个被父母宠坏的了孩子。 但是鉴于重锦一个多月前做过的那件大事,姚三娘整个人都僵住了,不自在的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挣脱了,不过又想到什么,不敢动弹,勉强的对重锦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好的。” 重锦见好就收的往后退了一步,“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帮忙的么?我看你现在似乎有点不方便。” 姚三娘道,“真的没什么,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我阿姐了,真的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重锦遗憾的道,“我本还想和你一起说会话,毕竟这一路也没个说话的人,我平常一个人在家,我的病又刚好,阿娘并不太想让我举办宴会。” 重锦就像是随口抱怨了一般,说完之后就冲着姚三娘打了个招呼告辞了。 等确定姚三娘看不到了之后,重锦面无表情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手帕,下面绣着一朵精致的兰花,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气,重锦随手扔给了止戈,“拿好。” 止戈:“……” 饶是止戈已经接受了重锦大部分“离经叛道”的行为,对这种偷窃的行为也分外的无语,而且他丝毫没有看出来重锦是怎么拿过来的,止戈利落的收了起来,纠结了会儿,委婉的道,“下次您想做什么事情可以吩咐我一声。” 重锦,“你现在办不到。” 止戈:“……我会努力的。” 止戈本来还想接着问下去,但是大片的叫好声已经响了起来,鼓声也响了起来,预示着第一轮的第一名已经决出来了。 重锦他们来的相当的巧,第一轮比试已经结束了,一行人已经开始转移地方,要去后山,这也是这次乐的考核地点,等人走的差不多了,重锦正好可以欣赏“诗”的结果,前三名的作品都被整整齐齐的悬挂在最中间,供一些字对诗感兴趣的人欣赏,重锦草草的看了一遍,她其实对这些诗并没有太大的鉴赏力,除非那种听着就特别惊艳的诗,很遗憾的是这些诗只能算得上中上,并没有什么惊艳至极的,重锦看完之后就和止戈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刚走了几步之后就听到一个甜美的女声,“阴涧落春荣,寒岩留春雪。表哥,你是喜欢这首诗么?”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还好。” 比起女声的热情和温柔,这句话就显得冷淡而矜持了,声线却是意外的好听,重锦下意识的侧头看过去。 一棵已经快要衰败的海棠树下,一个人穿着浅蓝色的曲裾的少年正侧头从诗词上移开眼,沉默的看了下头顶上一朵开的正好的海棠花,眼神专注而虔诚,重锦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决定用虔诚这个词。 若是说重锦身上偶尔会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没有掩藏好自己的想法,那这个男人是时时刻刻的又有种孤绝的气质,把自己和这个世界分割开来,衬的他是身边的那个少女有些滑稽,少女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脸上带着薄红,声音比刚刚还要甜美,“表哥,你是喜欢海棠么?我回去之后让阿娘给你移几棵海棠好不好?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说起来我记得我阿翁那里有几棵种了好些年的海棠,我去给阿翁说说……” 少女喋喋不休的试图搭上少年,而少年自始至终的看着头顶上的那朵花,没有多说一句话的打算。 重锦毫不留恋的继续抬步,“走吧。” 乐是在后面的竹林里考核的,刚刚还为几首诗赞叹叫好的人已经完全安静了下了,坐在最中间闭着眼睛倾听的正是望月书院的教习乐的夫子,他在蜀州一代颇有名气,郭大郎正风度翩翩的站在夫子身边,侧头跟他轻声说些什么,夫子连连点头,似乎非常认同他的观点,但是郭大郎脸上丝毫没有露出得意的神色,反而笑的更加的从容优雅,旁边还有五六个学生,应该同是群英会的,从所站的位置就可以看出他们都默认以郭大郎为首。 等郭大郎说完之后环顾一周,似乎在找什么人,等看到重锦之后,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惊讶,侧头对夫子说了一句,就抬步往这里走过来,作为整个锦官城的名人,在望月书院自然没有不认得他的,现在看他过来,自觉的给他让开了路,让他顺利的停在重锦眼前,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错愕,“真的没想到今天您也能来,没能迎接您,真的是太失礼了。” 重锦,“是我不请自来,希望没能打扰到你们才是。” 郭大郎说话这般的客气,周围的人已经意识到重锦的身份绝对不一般了,小小的惊呼声响了起来,连拿着笛子走到屏风后面的学生都停住了动作,下意识的想要转身出来,又意识到这不符合规矩。 郭大郎扬声道,“曦和郡主大驾光临,应该蓬荜生辉才是,哪里说得上打扰。” 周围的嘈杂声更大了,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就看了过来,郭大郎似乎也意识到不妥,“郡主娘娘移步?” 夫子已经站起来了,往这边看过来,重锦似笑非笑的看了郭大郎一眼,虽然隔着面纱,重锦相信郭大郎一定已经看到了,嘴角的弧度大了些,往后退了一步,“郡主请。” 夫子已经年过半百了,胡子乱糟糟的,本来坦然的坐着,见到重锦就拘束的站起来,片刻后就恢复过来,慢悠悠的给重锦见礼,周围的人也开始反应过来,给重锦行礼,重锦坦然的受了,谢绝了夫子把位子让给她的好意,顺其自然的看向郭大郎,“这是如何评分的?” 郭大郎笑着解释道,“加上在下,这次统共有七位评审,每人手中有个如意坠,夫子手中有两个,听完乐曲之后,若是觉得满意,就把手里的如意坠送给对方,得到玉坠最多的人就是今日乐试的魁首。” 重锦蹙了下眉,片刻后似乎有些不满意的道,“就这么简单么?” 周围一片凝滞,夫子和其余人都有些不悦了,他们未必多尊重重锦,他们看中的只是这个身份,现在听重锦挑剔比试规则,其余的人就有些不悦了,尤其是夫子,心里嘟囔了一声,甚至连最得意的弟子郭大郎都有些埋怨到了,毕竟这位曦和郡主看样子明明是不准备暴露身份,也许只是好奇的来看一下,觉得不感兴趣就走了呢,为什么非要把她的身份叫出来呢,现在她挑剔规则,让他们怎么办? 郭大郎脸上带着些诧异,温和的道,“郡主有什么好主意么?” 重锦,“这个嘛---------”拖长的声音里面的稚气一览无余,夫子在心里嗤笑,不就是个小孩子呢,就是祁王来了这里也没有指手画脚过。 郭大郎,“郡主有?” 重锦突然转而问道,“上次的魁首是谁?” 其余人齐刷刷的看向郭大郎,郭大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颔首道,“正是在下。” 重锦,“一个个的演奏多么麻烦,这要多长时间,不如有你演奏一首曲子,自认为能胜过你的再来逐次上前演奏,在此基础上决出魁首如何?” 夫子的胡子动了动,气鼓鼓的看向重锦,现在他已经确定这位曦和郡主绝对是来捣乱的,郭大郎已经是望月书院几十年来最为出色的学生,三年前凭借着绝对的优势获得了魁首,而这三年来也再也没出更多的天才,按照重锦的说法,乐简直没办法考核下去了。 郭大郎为难的看向夫子,“这-------” 重锦声音的温度彻底降了下来,“不行么?” “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还邀请我一起参加考核的么?现在我只不过提了一个小建议,你都没办法满足我么?”重锦气冲冲的对着郭大郎发脾气,不过声音不高,甚至起伏不是太大,加上重锦现在只到郭大郎的胸口,更像是一个孩子对一个她熟悉人的发火。 就在这个时候重锦敏锐的感觉到一个能把她戳成窟窿的视线扫过来,甚至这道视线带着的熊熊烈火也能把郭大郎给烧没了。 郭大郎眼皮子一跳,“郡主,这毕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这句话似乎给了重锦发更大的火的底气,立刻看向夫子,隔着帷帽也能让人轻而易举的她的怒火,似乎很想发火,受到的教养又不准许她大庭广众之下发很大的火,只用生硬的声音来表示她的不满,“你们要反对么?” 紧接着又再次强调她是曾经被邀请过的,“我以为当初郭家郎君请我的时候,你们已经讨论好了。” 夫子一等人面面相觑片刻,都用眼神示意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然后齐刷刷的看向郭大郎,倒是没有什么责备不满,只是有些疑问,倒是也没人现在就发出质疑声。 郭大郎歉然的对众人笑了笑,声音里有些无奈,“郡主,当时您不是没有答应么?我们可以之后再讨论一下这个问题,还有好些样没有考核完,我们或许可以等考完再谈一下?” 重锦强硬的道,“不行。” 气氛一下子就僵硬了下来,郭大郎的脸上的为难之色更重了,看了眼重锦,片刻后才道,“好吧,如果这是您希望的话。” 重锦似乎还有点不满意,不对对着郭大郎停顿了下,也勉强道,“那快开始吧。” 重锦飞快的撇过一众人脸上的表情,现在他们显然还不能很好的掩盖自己的情绪,在她这么的挑衅的下,已经有两个人脸上露出了不满,其余的人脸上带着些不满,夫子更是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而这些几乎全都是对着她,对郭大郎似乎是没有什么不满。 在收回视线的时候重锦顺势朝着身体的右后方看了下,同样带着帷帽的郭九娘飞快而僵硬的低下头,脚不自在的往后挪了一两下。 重锦笑着看向郭大郎,“我好像看到郭九娘了,不如请她一起过来。” 郭大郎也往郭九娘的那里看了下,冲着她招招手,“九娘,郡主让你过来。” 重锦饶有兴趣的看了下郭大郎,似乎郭大郎一点都不在乎郭九娘会不会又被她找茬,郭九娘几乎磨磨蹭蹭的过来,僵硬的给重锦见了一礼之后就像是重锦有瘟疫一样飞快的退到了郭大郎的身后,郭大郎无奈的笑了下,抓着郭九娘的手把她带到重锦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阿妹有点害羞,希望郡主不要见怪。” 重锦又恢复到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温顺无害的样子,声音轻柔,“怎么会呢。”意味深长的看了下九娘,“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见怪啊。” 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又亡羊补牢的对着郭大郎道,“你不需要准备下么?” 说完这句话,重锦又感受到火辣辣的视线了,九娘主动的往前走了一步,凑近重锦,飞快的小声的说了句,“我阿兄绝对不会娶你的!” 郭九娘只感觉自己要气炸了,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她阿兄居然和这个欺负她的人一直有联系,居然还这么这么的……亲密! 想到这个词郭九娘只觉得理智有点荡然无存,满肚子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了,难道他不肯给我报仇,难怪今天他不想让我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是你阿妹,你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这么对我! 郭九娘只觉得委屈的都要哭了,她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郭大郎为什么会对曦和郡主这么好,明明他们之前没有见过面啊,明明你知道我被欺负的那么惨,你居然还邀请她来琼山! 郭九娘很想冲着重锦破口大骂,警告重锦不要肖想她阿兄,他阿兄这么优秀,以后肯定会娶个完美无缺的嫂子的,肯定不会娶你这个病秧子! 郭九娘在心里已经想好怎么把这番话劈头盖脸的砸到重锦头上,等注意到重锦凉凉的视线之后,就像是兜头浇了一头的冷水,郭九娘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膝盖好像又疼了起来,连带着她神经也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一肚子火只剩下凉意,等重锦移开视线之后,郭九娘才不自在的动了动,想起自己这么没出息的样子,郭九娘差点想立刻掩面而走。 重锦诧异的听完郭九娘的话,没想到郭九娘竟然想到这一茬去,虽然她想给郭大郎找点茬,她现在虽然十一岁,但是发育有些缓慢,怎么看都像个九岁的孩子,而郭大郎怎么看都像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 从刚刚就一直沉默的止戈这个时候看了下郭九娘,轻蔑的扬了扬嘴角,同样飞快而轻快的说了句,“恐怕你阿兄的身份也够不上。” 重锦差点噗嗤一笑,确实,从某种角度上来看,郭大郎没有爵位,没有官职,一介白身,想要娶郡主有些吃心妄想。 郭九娘听完后差点跳起来,恶狠狠的瞪向止戈,恨不得生吃了止戈,止戈若无其事的扶着重锦,“小娘子,咱们先去歇会儿?” 重锦见拿着短笛过来的郭大郎,“不用了,听完就可以回去了。” 这句话说的有点大,一直沉默的表示抗议的夫子胡子又动了动,脸色似乎扭曲了下,看向重锦似乎想说什么,片刻后又捋了捋胡子,气呼呼的转过头,一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样子愤恨的转过头。 其余的人也露出相同程度的不以为然,其中一个人甚至冲动的上前了一步,似乎要对着重锦理论一番,身边的同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重锦只听到那人恼怒的冲着同伴道,“有辱斯文!” 重锦顿了下才意识到他们也误会了,估计想的和郭九娘差不多…… 不得不说,郭大郎现在虽然还是一介白身,他父亲,但是短时间内肯定不能给他帮助,而整个望月书院的人都对郭大郎有着充分的信心,将来肯定能金榜题名,并且将来肯定也能步步高升。 郭大郎最为擅长是丹青,一手绝妙的丹青现在是千金难求,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其他的地方很平庸,丹青只是他最为擅长和让人惊艳的部分。 眼下日头逐渐高起,竹林郁郁葱葱,还没有因为秋天的到来褪去鲜嫩的颜色,蜀州的秋天总是要比北方来的迟一些,穿着单衣也算不了多么的单薄,锦官城的蕃坊热闹非凡,穿衣或多或少的有些受影响,不过望月书院穿的衣服还是比较传统的曲裾,统一的样式,整齐而飘逸,郭大郎长相在一众长相不凡的书生当中也算得上是出众,统一的曲裾穿在他身上就格外的好看,穿着短笛笑意盈盈的从竹林夹道里走出来的时候,不少的带着帷帽的少女不由自己的就看直了眼睛。 郭大郎把短笛在手中转了下,眼睛里带着隐隐的笑意,清俊的脸上线条也柔和了下,“眼下也到了秋天,秋高气爽,我就献丑吹上一首《秋日》,希望诸兄不吝赐教。” 短笛应该是有些年头了,翠绿的竹管已经变成了深褐色,保养良好的手按在上头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悠扬的曲子顿时响了起来,这并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子,甚至大多数人都没怎么听过,曲调欢快悠长,时而舒缓时而紧凑,仿佛在秋日里展翅高飞的鸟儿一般,一曲作罢,许多人已经不由自己的开始鼓起掌来。   ☆、45|3.23|家 望月书院很大,学生若是无事一般都是住在书院的,还有学院的夫子以及夫子的家属,在望月书院建立几十年之后,不但一开始粗略开展的课程已经变的极为详细,有专门的夫子教导,而且占地面积也一再扩大,单单是跑马场就有几亩的大小,还有一些茶室棋室供学生闲来无事的打发时间,相应的学费也有些高昂,当然,能读书的人大多都是家境殷实,不在乎这些钱。 而重锦和郭大郎在的这间房子应该是学生之间举办私人宴会的时候准备的,现在里面没什么人,对着池塘的窗户大开着,夏日妖娆盛放的莲花已经衰败了,湖面上只剩下了行容灰败的残荷。 郭大郎极为克制的站在距离重锦一米开外的地方,清俊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里也带着控制不住的笑意,“郡主,您的随从很有趣。” 郭大郎想起刚刚那个长相妖娆,脸蛋比女人还要漂亮的随从恶狠狠的瞪他的样子就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那种极为克制而恐怖的视线实在是让他……兴奋不已,当然,现在的他也非常的兴奋,看似放松,实则整个脊背都紧绷了起来。 毕竟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 这非常的罕见,面对同龄人的时候郭大郎很少有这样的压力,而带给他这样压力人甚至比他还要小,这让他先前控制不住的去试探甚至去惹怒她,而现在更是脑子飞快的运转,斟酌了片刻,轻笑的又道,“郡主月前病重,现在已有月余,不知郡主身体如何?” 重锦从池塘上转过头,偏着头看了郭大郎片刻,也不说话,郭大郎虽然怔了下,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尴尬,清俊的脸上全是笑意,甚至调侃一样对着重锦眨了眨眼,重锦轻笑了一声,转身慢慢的走向一旁的软榻,“你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重锦慢慢的拖长声音,“但是我似乎有些不明白……”拖着慢吞吞的调子继续打量郭大郎,“我想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郭大郎的笑容消失了片刻,再露出来的时候,似乎多了几分的真诚,伸手谨慎的敲了敲下巴,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我确实明白,鉴于时间的宝贵,我想我们现在并不太适合浪费时间。” 尤其在彼此试探了好一会儿的时候,相比较第一次的两人见面的虚情假意,这次显然更有诚意些,比如在之前的事情当中,郭大郎有意暴露重锦的身份,重锦出于报复或者其他的目的顺势就给郭大郎找了点麻烦,也顺便试探了下郭大郎在望月书院的地位,显然郭大郎的手腕比重锦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些,那些学生甚至没有对郭大郎露出一点的怨怼之色,这样的做人和手腕,在这个年纪实在不得不得让人刮目相看。 重锦,“那你至少要拿出一点的诚意让我相信你。” 郭大郎笑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也上翘了多了,“我以为是刚刚已经拿出了诚意,而郡主的诚意我似乎还没有看到。” 郭大郎在刚刚明明没有必要非要顺应着重锦的“无理取闹”,他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但是他还是决定达成重锦这个“小要求”,不惜弄砸了乐的考核---------- 刚刚所有考核的学生都已经决定弃权,乐成了郭大郎的个人风采秀,想必等不到明天,这项事迹又要传遍了锦官城。 重锦慢吞吞的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像个完美的面具,“我觉得我现在在这个地方和你单独在一起,就已经拿出了诚意。” 毕竟郭大郎和重锦并没有表哥表妹之类的关系,甚至两个人的年纪也已经到了该回避的时候了,而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来,郭大郎自然不好过,重锦的名声受损是肯定的了,而从某方面来说,女人总是吃亏的那一方。 郭大郎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吧,我觉得我们现在没必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顿了下,郭大郎也抬步走向软榻,“我想郡主能答应我的暗示和我一起来到这里,我是不是可以以为郡主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或者我的部分企图,甚至还有上次见面时候一点小小的……提示。” 重锦,“如果你是想说你上次那对祖孙留下的提示的话,我想是的,我猜到了。” 脸上的笑容完美而精致,矜持里带着高傲,看着郭大郎的视线里甚至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丝毫看不出心虚。 其实重锦是在落水的事件之后重锦才发现的,当初重锦虽然派人去跟着那对祖孙去打探打探,但是她本身没有当回事,但是等到这个月重锦做功课的时候就遇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情况。 那个蛮不讲理的小娘子在这一个月之内不知道怎么的改头换面被一顶小轿抬进了韩家,据说这是韩家四郎新纳的小妾,这位千娇百媚的小妾在韩家还没到一个月,也就是前几天,忽然死了,暴毙而亡,草草的从韩家抬了出来,一副薄棺就草草的埋了,再仔细查下去,就更有意思了,据说这位小娘子是先前雪灾的时候家里大人都死光了,和阿兄一起来的锦官城,不过几年前就失散了。 而那个已经被沉在水池下面的小厮也是那年雪灾的时候一起被卖进来的,止戈也打听出先前进府的时候也念叨这个妹妹,这几年却没再提了,别人都以为他阿妹已经死了,也不愿意惹起他的伤心事,也就不再提了。 这么一连起来倒是说得通了,毕竟谋害主人家,是这里的相当严重,王府并没有亏待他们,收韩大娘的钱是一回事,把脑袋提在手里办事是另一回事。 这里面还有一点想不通的,那天明明是郭大郎故意的让她怀疑跟踪,如果她当初没有那么漫不经心,或许真的像郭大郎现在想象的一样--------提前洞察了阴谋,顺势把背主的人揭露出来,从容的演了一出好戏。 而这一点想不通的就在于,郭大郎为什么会提醒她。 重锦有八成的把握肯定那天肯定是郭大郎把那个小娘子引过来的,做的不露痕迹,甚至让人查不出什么的蛛丝马迹,这里面或者要费很大的力气或者一如郭大郎表现的这样漫不经心没什么可讲的样子,摆明了他并不想多谈这些事,而这又绕回来了,为什么郭大郎会做这么隐晦又带着些许善意的事情呢? 要知道他妹妹当时还在床上躺在养伤呢。 重锦,“我真的很好奇,若是我当初没有让人查下去呢,一个月前我真的被人害了话,那又怎么办?” 郭大郎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都带上一层光晕,“您现在好好的坐在这里不是最好的答案么?” 死了那就没有今天了,这位病弱的小郡主葬身水下之后,除了祁王祁王妃伤心欲绝,就是圣人,怕是过上几年也记不得这个孙女了,再说句严厉的,就是现在,圣人怕是也记不得这位小郡主了。 重锦,“你说的对,毕竟坐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结果,而且我今天还能见到你。” 郭大郎彬彬有礼的欠了欠身,“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重锦在心里轻叹了声,现在的年轻人果然都了不起,就是当初的她也做不到他这样,年少气盛不知道呛了多少人,不过看郭大郎试探的递过来的善意,在这个时候,这份善意显然是好事,虽然不知道这份善意会维持到什么时候。 重锦,“你刚刚说我们现在不能浪费时间,但是我觉得你现在做的好像和你刚刚说的恰恰相反。” 郭大郎声音提高了些,眼睛也看向重锦,往前走了一大步,刚刚他一直若有如无的回避重锦的视线,并不是惧怕,毕竟这不太不像是郭大郎会做出的事情,而现在突然直视过来的时候,也没有锋芒毕露,还是带着往日温和的笑意,仔细看过去,重锦才发现,好像初见的时候那一点还有些明显的高傲已经完全褪去了,像是一块玉,棱角已经全被打磨平滑了,就等着精心雕琢一下,等着惊艳世人。 郭大郎声音也带着如诗如画般的节奏,“是您太过美丽,让我忘乎所以。” 这么轻浮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也没有那种轻佻,而是带着一种虔诚,好像他现在说的就是天下第一的实话,他就是那个眼中只有她的画者。 重锦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其实我该一巴掌扇过去的。” 郭大郎又退回原来的位置,“毕竟您没有。” 重锦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带着已经宝剑锋芒毕露的惊艳感,带着大雨倾盆般的势不可挡,甚至还带着一瞬间百花盛放的妖艳,还没有完全脱离稚气的脸完全抵挡不了那种宛如旭日东升般蓬勃而出的魅力。 甚至这一刻无关脸孔的精致,你眼里只能看到她,周围的背景全都褪成黯淡模糊写意的水墨画,只有重锦是这幅水墨画里面用工笔一笔一划绘画而成的。 几乎是措不及防的,郭大郎脸上闪过恍惚,心脏违反常理的剧烈跳动了几下,甚至耳边的空气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燥,这种热度甚至在他来不及控制的时候从脖颈一路蔓延而上,最后耳朵变的红红的,脸上的笑容也呆滞了下。 重锦若无其事的收回笑容,甚至连原先公式化的笑容都没了,身上像裹了一层寒冰,突然起来的寒气立刻把给屋内降温了,郭大郎也立刻回过神来,难得的眼底闪过一丝的不自在。 重锦挺直了腰,冷漠而公式的道,“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说正事了,毕竟现在已经被我们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先前两人一直在有意无意的争夺着说话的主动权,毕竟他们都不是希望主动权落入对方手中,这对接下来他们要谈的内容有点不利,可惜彼此好像都小觑了对方的难缠程度,,最后甚至想从重锦本身上寻求突破口---------- 毕竟被一个翩翩少年郎这么的称赞,一般的少女都会下意识的露出不好意思,只要这一点不好意思就足够郭大郎拿到主动权。 而他却一时间忘了重锦是不是一般的少女,甚至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怎么让自己更有魅力,让无数人为了她神魂颠倒。 郭大郎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好像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对方踩了一脚,不过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必胜不可的大事,郭大郎清了清嗓子,咳了一两声,第一个字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喉咙有点干涩,“显然是。” 说完这句话就安静了下来,不在试图开口,现在不在试图掌握主动权了。 重锦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显然很满意郭大郎的识相,不过这次的笑容就带着一些克制而冰冷的感觉,如果说刚刚是宝剑出鞘时锋芒毕露的惊艳,那现在就是杀人之后剑尖上的那一滴血的含蓄,带着一种无言的肃杀。 郭大郎意识到自己好像又有些神游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承认这位曦和郡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重锦,“首先就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找人暗示我,毕竟据我所知,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当然,考虑到你肯定不会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所以我先前就思考了下几种可能,第一,这种行为只是你突如其来的兴趣,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你心里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说驱使你所作出的选择。第二,你对祁王府有某种好感,并不想我那么无声无息的死去。第三,你和韩家有某种我现在还没有查不出的过节,你对韩家抱着某些恶意,冲着和韩家作对的心思而提醒我。第四,你和韩家有一定程度的过节,这种过节想让你主动的去报复韩家,而我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并不太想让我就这么死去,当然,鉴于暗示的过于隐晦,不是我在计划中所占的分量过小就是我这种猜测哪里出现了过错。第五……” 重锦没有丝毫不耐烦的一条一条的把猜测罗列上,郭大郎在她说完第六条的时候,无奈的打断她,“或许您可以直接说出可能性最大的那种可能。” 郭大郎相信让重锦说下去,至少还能说出七八条。 重锦不为所动的道,’“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谎诞,越是不可能的或许就是最真实的答案,所以有时候可能性只会导致你判断的失误。” 郭大郎无奈的摊手,“我相信我现在的思维大部分还符合常理。” 重锦瞥了他一眼,“最大的可能是第七种,你对我韩家抱着某种目的,而我能从某种程度上帮你达成你想要的目的,处于这种目的,你并不太想让我死去,甚至那种隐晦的暗示也只是你在考验我的能力或许其他的一种。” 被众星捧月的人哪个人心理没有半点傲气,尤其的当这个人异常出色的时候,让他对一个身份尊贵脑子却异常愚笨的人屈膝或者合作,心理总有种憋屈感,这种心理其实并不难猜。 郭大郎再次摊了摊手,“看来您果然是对的。” 重锦没有消受他恭维的打算,而是继续道,“竟然这个原因可以确定了,我们可以继续下面的推理,你对韩家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郭大郎再次无奈的打断重锦,“其实您可以直接问我的,我可以保证我说的是实话。” 抬头看了下天色,“毕竟我们确实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重锦从善如流,“当然可以,你对韩家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问的相当的讨巧,不是限定的你想对韩家做什么也不是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而是可以延伸很多的你对韩家有什么想法。 郭大郎,“其实这关键在于您对韩家有什么想法。” 说完这一句,见重锦并没有催促他快点说话的意思,慢条斯理的接着开口,“有一件事您肯定已经清楚了,王府每年收到的赋税在逐年的减少,三千封户现在怕是只剩下了两千户,少了近乎三成,甚至还有继续少下去的趋势,我想您在查看王府的账目或者询问管家一些事情的时候,您已经知道了?” 重锦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虽然每年天灾*,总会死一些人,这虽然非常的遗憾但是也无法的避免,但是在这几年中陆陆续续的少的这么多人毕竟不非常的不符合情理,这些年蜀州算不上风调雨顺也没有什么出现灾荒年,这么大规模的死亡显然不太正常,如果您曾经有兴趣看过一些书籍或者询问过其他人的话,那我想您肯定也知道这种事情出现的根本缘由。” 郭大郎没有试图让自己一直注意重锦的面部表情的表明,而是偶尔的看上一眼,既小心翼翼又不显得诚惶诚恐。 重锦似乎已经被她说的来了兴趣,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而是催促道,“说下去。” 郭大郎顺从按照重锦的说法说下去,“--------这个很明显的缘由也是现在没有人会特地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括隐。” 这个问题从古至今就非常的严重,土地兼并,括隐这样的问题屡见不鲜,在大昭建立之后,科举制的实行让括隐最大的实施人-------世家的势力大大的削弱,与此同时,朝廷的控制力影响力上升,摆脱了延续了几百年的士族政治,但是什么时候时候都不是绝对的,比如就是祁王府现在遭遇的事情了。 祁王封户三千这是圣人下的,把东平郡给了祁王做封地,三千户人家也主要集中在这里,后来重锦封了郡主,封户三百,也是封在了东平郡,而祁王的三千三百户意味着再也不需要给朝廷交税,而是把税交给祁王,祁王可以管理驱使这三千户人家,可以说这三千户的身家性命从此就在祁王的手中了,而祁王可以每年适度的给他们增加或者减少一些粮食税,这都取决于祁王,而祁王显然对这些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一律交给了安小郎,甚至每年的税都只是过问一两句。 而这三千户是从死了不够三千户了,圣人也不会再给祁王多封一户人家,在这几年的少了三成的税给王府的开支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至少重锦就改了一个主意,提前宰了林嬷嬷,把她的钱拿出修葺王府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再说一下税,朝廷定下的税相对于前朝不算重税,至少能保证老百姓能够活下去,不会连一口救命的粮食都不留给老百姓,也意味着朝廷的税虽然不重,但是也不轻,保持在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稍微遇到点灾荒年,就可以看到数以千计的难民。而有些老百姓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就找个比较厚道的主人家签了卖身契卖身,地归主人家,也是他耕种,但从此就不需要给官府交税改而给主人家交税,一般主人家的税比朝廷定的税要轻一些,不然也没人傻的要去为奴为婢,这就是括隐。 朝廷运转需要地方的缴税,而这样显然就使朝廷的税减少,朝廷自然不乐意,但是这种事情一直屡禁不止。 而祁王的封户不正常的减少显然就是这种原因,而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从祁王口下夺食的无论是胆量还是其他现在都不是一般人。 郭大郎,“据我所知,这里面占大头的正是韩家。” “而且很显然,如果再无人过问,怕是接下来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说完郭大郎就含笑的看向重锦,似乎想知道重锦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或者是打算。 既然做了祁王府的封户自然不能和寻常人一样签了卖身契就行了,而是需要诈死,去官府把这家的户籍消了,再改名换姓的投到现在的主人家。 这里面的风险比寻常人更大,而是祁王本人就在蜀州,若是执意追查,肯定有什么蛛丝马迹,韩家肯定讨不了好。 重锦可有可无的道,“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事实确实是这样。” 郭大郎,“我刚刚说过,只要是您问的,我肯定是知无不言,您刚刚问我对韩家有什么想法,我实在无法确实回答您,因为我对韩家的想法很多,也可以说没有,只能从刚刚的分析中问您一句,这么目无王法,无法无天又没把您和祁王放在眼里的家族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这句充满杀机的话被他说的轻描淡写,甚至带着一种优雅而恬淡的味道,就像是拿着一种美丽景致的菜肴,问重锦可不可口,甚至清俊的脸上都没有带着半点杀机。 重锦都要为郭大郎鼓掌了,在暗中不着痕迹的拿过主动权,甚至把完全从她的角度分析,完全从她的利害方面出发,告诉她一个不太好的结论,最后才用她的口吻问她韩家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若是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没有说自己的看法,他完全可以无辜的回刚刚不是已经告诉您了么,这样的韩家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当然没有! 甚至在韩家还没有完全招惹重锦的时候,重锦在心里已经给韩家判了死刑,而她之所以判死刑是因为她暗中的垂涎韩家在蜀州经营这么多年留下的财富和势力---------- 没办法,祁王的家底太薄,在蜀州这么多年,甚至和刚来没有什么区别,想要快速的发展达到重锦预期的目标,掠夺是最快速和有效的手段。 但是---------- 重锦表面上没有丝毫的动摇,眼角都没有动弹一下,半点的动容都没有露出来,那句带着杀机的话没有给这屋子里仅有的两个人造成半分的影响,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她是有这样的理由想要置韩家于死地,但是郭大郎呢? 他是什么缘由? 郭刺史来了锦官城五年,据重锦所知,郭家和韩家并没有什么过节,至少没有大的已经闹到明面的过节。 那又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郭大郎想要韩家败落。 重锦是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和手腕有自信有扳动一个家族,就算时间可能久了点,但是她有足够的自信,而郭大郎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让他相信他能扛得住一个历经百年盘根错节的家族? 所以重锦也这么问了,“它当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韩家想要置我于死地,自然是有生死大仇,至此不死不休,而你呢?你有什么原因也想要韩家消失,或者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如果我没有得到足够让我相信的理由的话----------”   ☆、46|3.23|家 充满了威胁意思的话说出来半点没有烟火气,甚至精致的脸上也没有半点的类似狠戾般的表情,淡粉色的唇瓣甚至往上翘了翘,眼神也变的缱绻起来。 “---------为了某些目的,总是要做出一些令人叹息扼腕的事情来,您说是不是呢?” 郭大郎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试图的问到底有什么样的后果,顺着重锦的话重复,“当然,您说的非常对。” 重锦,“也许这意味着我们已经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郭大郎,“当然,我相信我们的合作肯定会一直持续下去,毕竟我们的目标如此的一致。”恭维似的说了一句他终于不再试图的转移话题,而是直接的说出自己的考虑,“想必郡主您也知道韩家近些年已经隐隐超过了方家。” 重锦,“继续。” 郭大郎,“韩家的近些年在朝中的势力逐渐大增的原因就在于他们频繁的联姻。” 在这个时代,成亲从来不代表两个人,而意味着两个家族的结合,两个家族相互扶持,彼此帮助,两家都能走的更为长远,若是两个毫无关系的家族想要联系,联姻是最为快速的手段,而等韩家科举制已经完全的扎根下去再也无法动摇的时候已经落后了其他人的一大步,而现在想要从头开始,起步已经晚了,那想要快速赶上其他家族,免不得其他人的提携,在想要获得其他人的提携,联姻是最为快速的方法。 郭大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讽刺,“其实联姻无可厚非,想要往上走总要付出点什么,别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你,韩家在朝堂上影响力趋近于无,但是幸亏他们延续了几百年的族谱还能让他们有点吸引力。” 其实这也很容易想象,等有你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缺的时候,就开始想弄一些面子上的工程,比如让自己的族谱变的厚一些,祠堂里面的牌位多一些,好像这就显得你更加的高大了一般,而每次开国的时候意味着势力的重新洗牌,新的势力代替旧的势力,一直屹立不倒的显然是少数,大昭也不例外,现在满京城的勋贵九成九都是泥腿子出身,跟着□□打天下,有些人大字都不识一个,族谱那种东西怕是见都没见过,等穿金戴银互相攀比的时候,又开始推崇起以前推翻的士族了。 以前同朝为官的寒门出身总是低士族出身的一头,寒门的虽然不服气但对着那普遍认为士族高人一等环境还有些认同的,现在士族衰败了,那种影响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除的,所以对着其他人来说,韩家那长长的族谱和祖上出过多少官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只要韩家肯,肯定有许多人愿意和韩家联姻。 郭大郎嘲讽的就个,“郡主怕是还不清楚,韩家在朝为官的人之所以是旁系比较多原因就在于联姻都是旁系,嫡系么……” 换句话说韩家既想要利益又不想要破坏他们血统的“正统”,照郭大郎的想法就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好处都让你们占了,所有的代价都让别人出,真的当别人都是受他们指使的傀儡不成? “韩家旁系的那位大人的生母就是被这样逼着休了,回到娘家就上了吊,那位大人自从步步高升,和本家的关系也开始日日紧张起来。” 是韩家这件事做的太绝了,韩大人的生母本来是个没落士族的嫡出姑娘,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从来没有什么过错,而韩家为了得到一个职位,逼着韩大人的父亲休妻另娶,生生逼死了韩大人的生母,韩大人自从中了进士短短几年就开始青云直上,对韩家不冷不热的,韩家也知道把韩大人得罪狠了,这些年一直想办法修复两方的关系,可惜韩大人一点重修于好的意思都没有。 能把事情做成这样,韩家为了往上爬也是把脸上装饰门面的东西都给扔了,也怨不了韩大人半点也肯提携韩家了,想必知道韩大人有这样的成就,韩家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重锦耐心的等他说完,慢吞吞的道,“确实。”确实说的有些模棱两可,不知道是单纯的附和还是有别的意思,“但是我不知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错,韩家再无耻也和你郭大郎有什么关系,韩大人要是和韩家死磕还能说生母之仇不共戴天,那郭大郎和韩家可没有什么生死大仇。 郭大郎却斩钉截铁的道,“有!” 重锦诧异的看过去,若是郭家和韩家有什么大的过节,她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郭大郎叹了一口气道,“除了韩大人这个例外,其他的大都在韩家的计划当中,韩家已经意识到了联谊的甜头,怕是本家也坐不住了。”毕竟士族的名头越来越不值钱,趁着还值钱的时候还能捞一把绝对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时代了,这点他们已经意识到了,韩家小一辈的虽然都没来望月书院读书,但是据我所知,他们上的族学请了好几个秀才举人给他们讲课,怕是这一代的都要去科举了,至于小娘子也怕是会给家族的重新崛起而添砖加瓦,已经确定的小三娘已经定给国公府的三郎君,下面的还有几位小娘子定的人也不错,有了姻亲的照顾,韩家的几位小郎君只要中了举,定会比寻常人顺风顺水了,若是他们自己争气些,成了三品以上的大员,后辈再出几个争气的子侄,韩家这盘死棋就已经活了。” 郭大郎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温和的声音竟然有种铿锵般的杀伐之气,“到那个时候韩家再也不是能轻易撼动的了。”即便他成为一个一人之下的权臣也不行,一个蒸蒸日上的家族不是能轻易垮掉的。 “想要扳倒他只能现在。” 重锦没有被他带歪,而是微笑的看向他,“我只想要知道原因。”而不是非要现在动手的目的。 郭大郎,“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挡了我的路。” 郭大人现在攀上了十三皇子和莫家有点交情,郭大郎对此不置可否,他阿爹平常虽然看中他,但是这种关键性的大问题他是不会听取她的意见的,况且他也没觉得莫家现在有什么不好。 他现在还没有科举,挡没挡住他的路还不一定,当肯定挡住了他父亲的路。 莫家的现在还没有半点回音,任期之后到底是回京还是留任都是未知数,郭大郎就是要把这个可能变的无限大。 ******** 等到了九月,整个蜀州已经是进入了深秋,坊市上倒是更热闹了,刚收获了粮食的老百姓拿着新收获的粮食来坊市中卖了换一些过冬用的食物,更有趁着季节从山上摘了果子来卖的人,黄澄澄的野梨,拇指大小的野枣,成串的野葡萄……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们的收获都不错,交了今年的税还有剩余足够他们过好这个冬天了,这是这几年罕见的年景了,都想趁机换一些稀罕的东西,就当是尝个鲜,往日不舍得吃的白面馒头热腾腾的包子也敢给馋嘴的孩子买个解解馋。 可谓是自从进入了九月份,整个锦官城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当然,最热闹的还是韩家的老祖宗的七十岁寿辰到了! 这可了不得了,从前些日子开始,载着礼物的车就开始进了锦官城,今天天还没有亮,坊市的大门刚刚打开,宾客就开始带着礼物络绎不绝的进了韩家的大门。 坐在摊子上喝着面汤的人抹了下嘴,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冲着老板娘吆喝了声,“这面越来越劲道了啊,老板娘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得到老板娘憨厚的一笑之后就开始给那些人说今天的热闹,“你们可没见,那成堆的礼物可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家里般,啧啧,这热闹的样子可不知道多少年没瞧见了。” 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饭点了,日头都开始升起来了,还在这里坐着的不是懒汉就是一些趁天没亮就摸黑进来的农户了,赶了一路,跋山涉水的,在家吃的那点东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有要紧东西要卖的就找个物美价廉的小摊子胡乱的吃点,要知道这个摊子的面也不算贵,加个鸡蛋也就十个铜板,就是这样平常也没人舍得吃,每年也就这么时候吃点了。 在这做了没一会儿,就见到外面不断的走过了一辆辆的马车,那精致的样式还有仆人穿的崭新的料子都惹得众人一阵艳羡,也为这里的繁华着迷,都想着啥时候能够攒够钱在这里买上一栋院子了,不过想着自己的那点家底真的有点丧气。 而每天过来定时吃面汤的懒汉见他们一脸的艳羡就忍不住的给他们炫耀起来,一群乡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色。 其他人果然来了兴趣,一个黑脸大汉憨憨的道,“韩家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厉害,比官家老爷还要厉害?” 懒汉斜着横了他一眼,拖长的声音,“你懂什么啊!” 见黑脸大汉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之后才满意的拖长了声音道,“官家老爷算什么啊,你知道韩家以前出了多少位官家老爷么?!至少这个数。” 懒汉伸出手比了比,黑脸大汉不确定的道,“十个?” 懒汉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声音拖的更长了,脸上全是洋洋得意,“至少这个数的好几倍,知道了吧,韩家可是顶顶厉害的家族,以前可是从京城搬过来的,据说以前还出过宰相老爷,连前朝的皇帝老儿都要听他的。” 下面传来一阵惊呼声,在他们印象里管家老爷都是顶天的人物了,见了官差都要小心侍候着,皇帝圣人实在是太远了,他们压根没什么印象,只知道这绝对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物,而现在听懒汉说这韩家竟然比皇帝圣人还要厉害,那要多么厉害啊。 这下子对素未谋面的韩家更是多了层敬畏。 懒汉洋洋得意的享受着下面又惊又畏的眼光,好像他们怕的人全是他一样,等他享受够了才又用极为优越的话对他们说,“这次可是韩家的老祖宗的七十大寿,不但刺史大人要去韩家给韩老祖宗拜寿,就是京城里也来了好多大人物,带了不知道多少的好东西就等着见韩老祖宗一面呢。” 下面又是一阵惊呼声,毕竟刺史可是大官,据官差老爷说蜀州所有的事情都归刺史管,能管这么多人,肯定是了不得的官,这么了不得的官都要去给韩家的老祖宗拜寿,那要多了不起啊,更何况还有京城的大人物,这真的想都不敢想啊。 懒汉又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一行人顾不得听懒汉说什么了,都下意识看向外面的大街,这处小摊子正好在坊市的门口,坐在这里对外面的行人或者马车看的一清二楚,这么看过去就瞧见了外面正有十几个穿着整齐样貌齐整的小厮驱赶行人,隐约的听到什么郡主什么的,这下可来劲了。 在老百姓心里,这最厉害的还是皇上圣人,那可是真龙天子,能跟普通人一样么,那公主皇子也是龙孙凤女,也是个顶顶出色的人物,能瞧见什么郡主远远比虚无缥缈的韩家来的有吸引力了。 几乎所有人都眼巴巴的往外瞧,被驱赶的不快的行人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郡主确实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不起的人物,况且只是让他们靠边给郡主的马车让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懒汉虽然有些不快,但是眼看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向外面,他自己的心也跟被猫抓了一把一样,烧的厉害,脸上带着故作的矜持也不剩下什么了,见周围的人都没注意他,也就伸着脖子看过去。 小厮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儿中间的路就清出来了,就听哒哒的马车声响了起来,一个翠盖朱轮的马车昂首挺胸的走过来,率先看到的就是四匹白色的马,顺滑的皮毛纤尘不染,找不到半点不整洁的地方,迈着矫健的步子不紧不慢的走着,黑脸汉子的眼睛都瞪直了,看着那四匹马都移不开眼了,心里道,我的乖乖来,这得值多少钱啊,能换多少粮食啊,就是再盖上两栋宅子也使得啊。 好不容易从白马上移开就被马车上的精美装饰给闪瞎了眼睛,马车四个角上都挂着璎珞坠子,最下面还坠着一个小小的纯银的铃铛儿,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声音,随意的做盖头的布料更是比他们身上穿的都好上千百倍,更不用说马车后面跟着的几十号人,有男有女,穿着整齐,相貌齐整,身上穿的料子简直比他们见过的最好的料子还要好,黑脸汉子心道,这才是真的天潢贵胄,我们想都不能想的富贵日子。 懒汉倒是有些遗憾,这样的马车虽然富丽堂皇,但是在锦官城里也不是没有见过,能见到郡主真人才是大大的幸运,可惜这位郡主娘娘不是那么好见的。 等马车走过了之后才黑脸汉子回过神问懒汉,“郡主娘娘也是跟韩家的老祖宗拜寿么?” 懒汉心道我哪里知道这个啊,不过脸上的得意又露了出来,理所当然的道,“这个当然了,不然这是去哪啊。” 这一行人确实是朝着韩家的方向走去,韩家坐在的永昌坊可是最早的坊了,里面住的都是一些老牌的家族,方家也住在里面,今天整个永昌坊都热闹了起来,里面可比外面看起来还要热闹,往常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全是来来往往的马车,韩家的正门角门全都打开了,管家还有几位郎君带着几位小郎君出来招呼客人。 虽然韩家没有懒汉说的那么夸张,相比较巅峰辉煌的年代更是没落的厉害,但就像是重锦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几斤钉呢,更何况韩家现在正从低谷里爬出来。 延续了几百年的家族大大小小的姻亲不知道有多少,更何况这位韩家的老祖宗可是方家的小娘子,现在算起来也是方家的长辈,今年又是整寿,没有不大操大办的道理,这么想来这么热闹也没有哪里不对了。 韩家老祖宗现在所在的寿安堂早已经挤满了人,客人还没有来全,韩家老祖宗的身份也不用去外面亲自迎接客人,穿戴整齐的坐在软榻上看着下面跟花一样儿的孙儿辈,脸上的笑容就停不下来,已经养好伤的小八娘脸色还有些苍白,原先圆润的下巴已经变得尖尖的了,趁的眼睛更大了,乌溜溜的,又可怜又可爱,掐着嗓子叫了声“老祖宗”就被韩家的老祖宗给按到了怀里,嘴里念叨着,“哎呦,我的心肝儿,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小八娘抱着老祖宗的腰撒娇,“想老祖宗想的,今天老祖宗的大寿,孙女祝老祖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老祖宗搂着小八娘更用力了,“呦,今天这小嘴可真甜,一会儿可要跟着老祖宗一起。” 韩大娘笑着道,“您再宠宠她,她就更无法无天了。” 老祖宗虎着脸,“谁说的,我看我的心肝儿可是乖的很。” 随着小八娘的“老祖宗”,整个屋子里都热闹了起来,小五娘小六娘艳羡的看了下小八娘,小八娘是大房嫡出的小女儿,自幼就获取了万千宠爱,只要有她在老祖宗面前,其他人什么光彩都被抢光了。 小五娘下意识的就想摸摸自己额头上的伤口,意识到这是在哪里,又低眉敛目,眼底闪过一丝的痛恨和不甘,在韩家这个延续了几百年的家族里,嫡庶分明,虽然没有有谁苛刻庶女,但是庶出在某些方面半点也比不上嫡出的小娘子,更不用说她这个庶出郎君的庶出女儿了。 就比如上次,她被小八娘砸伤了脸,虽然不太严重但是也伤了脸,回到韩家,几乎都有人都去关心小八娘了,等事后她才被嫡母公事公办的问了几句,赏赐了几瓶药膏免了请安,小五娘咬了咬下唇,而小八娘更是问都没问过一句,现在听着小八娘撒娇的声音小五娘更是心里不是滋味。 小七娘也看的有些艳羡,她虽然不差,但是还比不得小八娘受宠,想了想,也凑上去跟老祖宗说了几句讨巧话,现在更是热闹了。 正在热闹的很的时候方家的人到了,老祖宗也顾不得怀里的小八娘了,忙不迭的道,“快快,快让她们过来。” 小八娘扁了扁嘴,“老祖宗,方家阿姐来了你就不喜欢我了么?” 老祖宗被逗笑了,又抱起小八娘,“你是老祖宗的心肝宝儿,不喜欢谁也不会不喜欢我的小八娘。” 小八娘顿时喜笑颜开,“这不是怕老祖宗不喜欢我了么,我可是最喜欢老祖宗了。” 老祖宗装作一脸无奈的道,“多大的人了,居然还这么会撒娇。” 方大娘和方二娘方三娘一起进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欢声笑语,方大娘就瞧见了正趴在老祖宗腿上撒娇小八娘,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了些,也瘦的厉害,不过精神倒是好的很,看来伤已经养好了。 走进了方大娘就对着老祖宗脆生生的叫了声,“姑奶奶。” 老祖宗故意不理睬她,“平常的时候也瞧不到你的人影,不知道老祖宗我想你想的厉害,是不是不是老祖宗我寿辰你还不准备来?” 方大娘见状忙上前讨饶,“哪能啊,哪能啊,您可是我心里最最敬仰儿的人了,平常的时候还不是怕打扰了您么?” 小八娘暗地里冷哼了一声,心里不舒服,当日她被罚跪,方大娘可就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这可真的是她的好表姐!扭过头不想搭理她,就见她阿娘正再给她使眼色,小八娘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扭过头准备跟方大娘打个招呼,就瞧见一个圆脸的婆子急匆匆的小步跑进来,脸上带着焦急,见到韩大娘就眼睛一亮,就想过去,却见韩大娘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扬声问道,“前面出了什么事了么?” 圆脸的婆子瞧见了老祖宗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差点办了错事,忙顿住脚步,转而看向老祖宗,急匆匆的道,“老祖宗,曦和郡主来了!” 小八娘的脸顿时绿了。 本来热闹的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47|3,23|家 韩大娘脸色稍变,韩家老祖宗的笑脸也凝滞了下,见韩大娘轻轻的摇了摇头,顿时一阵胸闷,帖子都没递进王府,这位曦和郡主今天是来做什么? 眼睛再向小八娘偏移一下,老祖宗的胸口一阵胸闷,今天是她的七十大寿,她比谁都不希望出事,年纪大了,都喜欢平平安安的和和美美的,没有什么大事也不会挑破面子上的那点事儿,所以小八娘被曦和郡主罚的狠了,这双腿差点废了,老祖宗只是多慰问了两句,从私库里拿出来几件稀罕的东西给小八娘送了过去,也没提去祁王府兴师问罪的事情。 韩大娘大概也知道老祖宗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是能不沾就不沾了,面上一直笑吟吟的,也没提这件事,两个人就这么粉饰太平的把这件事过去了,今日韩大娘也没想给曦和郡主下帖子,只公式化的递给了祁王妃一张,没想到今日这位曦和郡主竟然会主动上门,韩大娘心也是一跳。 这位郡主万一是善者不来呢? 韩大娘见老祖宗的脸也有点勉强,知道她们这次又想到一块去了,犹豫了下,对着老祖宗道,“老祖宗?” 老祖宗本来想说你快去迎接郡主,顿了下才想起来,她现在看起来地位尊崇,到底还是一介白身,郡主驾到,她就是今天的寿星也要去迎接,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些,板着脸的对着身边的嬷嬷道,“还不快给我拐杖,郡主娘娘来了,我等自然要亲自去迎接已示尊敬!” 老祖宗都站起来了,其他人哪里还有坐着的道理,乌拉拉的站起来一片,韩大娘忙不迭的去扶老祖宗,“老祖宗,您可慢着点,您可是今日的老寿星,哪里用得着您啊,我去就行了。” 韩二娘这会儿也顺着韩大娘的话说了句,“对啊,对啊,老祖宗,您可是今天的大寿星,谁都没有您尊贵,您就安心的坐着吧。” 韩三娘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撇着韩二娘,“我的好姐姐,这话您在这屋里说说也就算了,等到了外面说了这句话,被人听了去,说不得就要被人戳脊梁骨呢。” 韩四娘低着头对着小七娘轻轻摇了摇头,韩五娘拿着帕子捂着嘴娇笑了声,提高了声音,“三嫂说的对啊,这话可不能拿到外面去说,说不得就被人听了去……” 老祖宗被恭维了两句心里正舒坦,这会儿听了韩三娘和韩五娘的话,脸皮子抽了抽,正想说话,就瞧见韩六娘摇曳生姿的站起来,走到韩五娘身边,“五嫂,你……” 老祖宗手里的手杖猛的顿了顿青石板,闷闷的声音让五娘六娘都下意识的一哆嗦,就听老祖宗含怒的道,“多大的人了,现在居然这般作态,简直不知所谓,都收拾收拾,都快给我去迎接郡主!” 韩五娘帕子后面的嘴角轻轻勾了勾,眼底闪过一丝的不屑,你就是个老不死的,平日里她们联合起来挤兑我们的时候你可开口帮我们。 韩家老祖宗领着韩家一行人还有一群丫鬟婆子乌压压的一群人将近百人一起去迎接郡主大驾,其间不少人见到韩家这么大的声势吓了一大跳,老寿星都亲自出来了,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小声的问清楚了才知道是祁王妃的曦和郡主正在门外等着大家的恭迎,忙不迭的跟了去。 大部分人对曦和郡主都很陌生,只模糊的知道一些概念,倒是曦和郡主的生辰宴闹的有些大,当时不少小娘子一脸欢喜的去凑了热闹,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脸苍白,问了也是只言片语的,根本解释不清楚,后来倒是听说韩家的小八娘和郭家的九娘被罚了的狠了,对这位小郡主的模糊印象里多了句刁蛮,其余的也没有什么,现在听说这位神秘的曦和郡主突然来了韩家的老祖宗的寿辰宴,第一反应就是韩家的面子果然大,连郡主都亲自来,第二就是好奇了,这位小郡主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娘子啊?不知道性子怎么样,若是看得过去,家里若是有合适的小郎君的话倒是不失良配,不少的当家娘子脸上带着笑,心里盘算着要好好的观察观察这位郡主,也没注意到韩家一行人稍微怪异的笑容。 老祖宗走的非常慢,一方面是老了,步子怎么都快不起来,早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另一方面想着这位小郡主若是脑子灵活点就应该知道这会儿应该派人过来告诉她不用她亲自恭迎了,要知道今日是她的七十大寿,她让老寿星一步一步的过去恭迎参拜她,这是要让整个蜀州都知道她的飞扬跋扈之名么? 老祖宗走的越来越慢,可惜等了半天也没瞧见前来报信的人,老祖宗的脸黑的快要滴墨水了,小八娘脸色发青的拽着韩大娘的手,大眼睛看向韩大娘,无言的求助,韩大娘脸上没有一点的异色,反手一把抓住小八娘的小手,给小女儿无言的支持,小八娘忐忑了半天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心道,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想到这里小八娘整个人兴奋了起来,要说小八娘不怨恨憎恶重锦是不可能,小八娘自幼受到了家里的万千宠爱,手指头伤了屋里都是一片的兵荒马乱的,更不用说吃那么大亏了,那是在王府,她势单力薄,她是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这里是韩家,是她的地盘,她做点小动作就是被发现了也有她阿娘给她兜着,小八娘越想越兴奋,嘴角忍不住的上翘再上翘,怕被人发现异样,使劲的低着头不让人看到她的脸。 方大娘心里也有些不安,她阿娘让她和曦和郡主交好,从现在看来曦和郡主对她也挺好好感,生辰宴会的时候方大娘虽然觉得曦和郡主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的有点太过……厉害,但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曦和郡主堂堂郡主之尊,小八娘当面挑衅实在是太不把郡主放在眼里了,虽然有点过了也情有可原,现在曦和郡主来了韩家,若是两方再争执出事,她到时候还是两不想帮? 方大娘有些为难,方大娘还是很了解小八娘这个表妹的,上次看起来她虽然两不相帮,但是在小八娘看来估计她已经站在了曦和郡主这一边了,估计把她得罪了彻底,方大娘确实是站在了曦和郡主这一边,毕竟被宠的无法无天的表妹实在让她亲近不起来,这次要是再起了争执…… 方大娘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头绪来,等看到大家都停下脚步才忙不迭的也停了下来,抬头看过去就瞧见了外面停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周围无声的站着小厮丫头,目不斜视的站着,最让一些小娘子胆寒的就是在那日生辰宴上拿剑指着她们的那十一个人,尤其那个长的漂亮的不行的少年,四处张望没看到那个少年之后所有人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人长的跟画里一样,但是太吓人了,想起那张脸现在不少人尤其是小八娘现在还在哆嗦。 小八娘几乎想要伸手去摸自己脖子了,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韩大娘握着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恨的牙痒痒了,你一个买来的奴才也敢拿剑对着我,早晚会剁了你那双手! 老祖宗瞧见了外面这排场之后,心再次一沉再次想起了四个字,“来者不善!” 现在她人到了这里马车还不见动静,老祖宗脸皮抽了抽,韩大娘瞧见了她的动作,嘴角勾了下也不像以前那样善解人意的出来说上几句话,老祖宗对小八娘的事情装聋作哑,她虽然也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心里到底有疙瘩,心道,看吧,你不去祁王府帮小八娘讨回公道人家还是要找上门来的,看吧,你自己心里难受了吧,韩大娘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温婉。 韩二娘一向跟着韩大娘走,现在见韩大娘不说话她更是成了锯了嘴的葫芦,韩三娘,四娘五娘更是没有人去帮老祖宗解围,更是心里凉凉的看戏。 老祖宗等了半天没有人出声,只能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上前,对着马车的方向一拜,“老身方氏恭迎曦和郡主。” 其余的人跟着老祖宗一拜,“恭迎曦和郡主。” 车子里的重锦正在和止戈下棋,棋坪上乱七八糟的摆放着一些棋子,黑子白子相互错杂,重锦听外面整齐的“恭迎郡主”的声音随手把手里的几颗白子扔到了棋坪上,懒洋洋的说了句,“走吧。” 老祖宗的腰弯了半天也没瞧见所谓的曦和郡主出来,身体抖了抖,身旁的妈妈忙扶住她,小声念叨了句,“您可小心着点。” 说着瞥了眼毫无动静的马车,心道,这架子倒是真的大,当谁不知道祁王府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了,这辆车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了,居然还到韩家来摆谱! 其余的人也跟着弯了半天腰,尤其是韩大娘小八娘对曦和郡主简直恨到了骨子里,现在居然还要向他低头,小八娘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吐血了。 又过了半响,马车那里才传来了声音,弯着腰的人就瞧见一双绣着暗纹的靴子下来了,一行人的表情顿时凝滞了下,靴子…… 韩家老祖宗的脸也扭曲了些,然后那双靴子的主人下了马车之后站好,也对着马车弯腰,一只手伸了出去,“小娘子,您慢着点。” 随着这句晴朗的男声才隐约的瞧见一双红色的长裙落了下来,裙子下面的锻履只稍微让人瞧见了鞋面上绣的精巧无比的牡丹花就被层层叠叠的裙子落下盖了去,不但裙摆上绣着一层层的木槿花就连其他的地方也用着银线绣着暗纹,稍微动了动就瞧见银色的光一闪而过。 一个明显漫不经心的女声随机响了起来,“都起吧。” 一行人顺势的直起身子眼睛都不着痕迹的划过眼前的女孩,不少人已经隐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最前面的老祖宗都差点被晃花了眼睛。 这长的可真好。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这句话,不说第一次见到重锦的娘子夫人们,就是见过重锦一次的人这会儿也觉得被惊艳到了。 相比较前几次的随意,这次穿的就非常的张扬,不说那条一看就价值□□的长裙,身上的每一样的首饰也都是精致非凡,眉目细细的描绘过了,过于白皙的脸更是眉目分明,一眼瞧过去,就只看黑白红三色,就是身边那个长相妖艳的少年此时也被忽略了,让人只瞧得见这个美丽景致像是上等瓷器烧制而成的美人。 而现在这个长相异常突出的美人正漫不经心的指责着今日的老寿星,“我都在马车上等了这么长时间你们才过来,动作可真慢。” 老祖宗的感到周围的人的视线一下子都集聚到了她身上,脸顿时涨的有些红,刚刚弯腰时间过长酸疼还没有过去,现在又听这个小郡主蛮不讲理的劈头盖脸的教训她,老祖宗就是再不想挑事也不意味着她会让人轻易欺负到头上来,这样的话,这蜀州上上下下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啊。 老祖宗,“是老身年纪大了,没有及时恭迎郡主,还希望郡主娘娘恕罪。” 重锦漫不经心的抬眼扫了下,似乎没瞧见什么感兴趣的事,就收回视线,听到了老祖宗不冷不热的声音之后,重锦就拖长了声音笑了声,说不出来什么意思,反正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韩大娘瞧见老祖宗脸上闪过的一丝难堪,心里闪过一丝快意,嘴巴张了张就想说话,就听重锦慢吞吞的问道,“若是我阿翁让你出来接驾,你也敢让我阿翁等那么长时间么?” 曦和郡主的阿翁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圣人。 韩大娘刚要说出口的话顿时一滞,卡在了喉咙里,不过毕竟经历不少的风风雨雨,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韩大娘就要说上一句,“郡主这是要和圣人比么?” 就听曦和郡主语气轻快的道,“我虽然比不得阿翁,但是也是阿翁亲自封的郡主,让我在外面等了这么长时间,韩家果然不如以前了。” 不但说话的口气就连口气都是高高在上的厉害,有种不经意间的傲慢感。 这下不但韩家所有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等到了地方曦和郡主毫不客气的占据了主位,止戈默不作声的站到她身边,老祖宗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下去了,表面上的客套都没有,摆明了来砸场子的,她再去陪笑脸也没什么用,况且老祖宗在闺阁里就是备受宠爱,等嫁了人也是说一不二,一路顺风顺水,什么时候给人伏低做小过? 老祖宗脸色冰冷的坐在次座,重锦倒是姿态随意,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沉香木的折扇,扇叶极薄,上面镂空着刻画着一些山水人物,重锦轻轻瞥了眼在下面正在瞪着她的小八娘,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傲慢的笑容,“你就是韩大娘?” 语气轻慢到了极点,韩大娘咬了下牙,才道,“是。” 重锦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再次让那些小娘子知道什么是阴晴不定,“为什么不给我帖子,难道是你们不欢迎我?” 韩大娘心道你到是有点自知之明,好好的场合都被你搅和没了,谁还能高兴的起来啊,不过还是挤出笑容道,“郡主娘娘说笑了,您想来,我们自然是欢迎之至,要说帖子,”韩大娘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说了句,“以前郡主娘娘不喜出门,下的帖子也从未回过,又听说你的大病初愈没多长时间,实在没好打扰郡主了……” 这话大家都非常的理解,在锦官城的时间长了谁不知道曦和郡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要说下帖子邀请来了,就是上门拜见还见不到人呢,这也怪不得韩大娘,况且这次的寿宴办的这般大,几乎把整个蜀州的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都请来了,韩大娘肯定忙的脚不沾地,一时间忘了也没有什么,毕竟以前您不是也没有出来过么? 从门口到到厅子里几乎大家都知道这位曦和郡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了,换句话来说,在她们看来这就属于没事找事了,而且专门挑人家寿宴的时候来挑事…… 虽然没人出来帮韩大娘说话但是这会儿对曦和郡主已经打上了敬而远之的标签了,本来想着或许能娶曦和郡主当儿媳妇的人这会儿也打消了主意儿,这样性子的小娘子,要是让儿子娶回去,哪还有她们这个婆婆的立足么?郡主架子摆的这么足,就是娶她有好处也不行啊! 重锦哼笑一声,“是么?” 韩大娘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为难的看向老祖宗,就算知道这里面有做戏的成分,老祖宗也不得不开口,在老祖宗看来,这位曦和郡主就是摆明了找茬来了,被这么当着面嘲讽一番,若是再不反击,她们家也没脸再在锦官城待下去了。 老祖宗咳了声,沉声打断重锦,“郡主娘娘,请容老身说句话。” 重锦挑了挑眉,眼角眉梢的都带着傲慢肆意,把一个骄横无礼的郡主扮演的惟妙惟肖。 老祖宗侧头看向止戈,苍老的脸上全是褶皱,细微的表情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只能听她用老人特有的缓慢腔调一字一顿的问道,“这位应该是位小郎君吧?” 刚刚重锦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让本来很出众的止戈顿时泯然于众,现在听老祖宗提起来,才恍然的看向一直站在重锦身边的止戈,紧接着就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 这个就是跟着曦和郡主一起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吧? 就是长的再好看也抵不过他是位郎君的事实。 老祖宗,“郡主娘娘,您可能不太清楚男客都在前院。” 言下之意,这一堆女眷,您带着一位郎君留在这里合适么? 重锦轻笑回了句,“那可不行,离了止戈,我连杯水都喝不下去。” 这句话更不像话了,本来平下来的眉心又蹙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更高,更有种荒谬感,这是一位未出阁的小娘子说出来的话么?就是出阁也不行啊! 老祖宗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郡主娘娘,您身份不一般,按理说您说什么我们都得听着,但是老身毕竟比您年长这么多岁,经历的事情也比您经历多得多,有事情也比您明白些,就算说的不中听些,也请您听下。” 重锦几乎是冷笑的看了下一脸无奈的老祖宗,心道我要是现在说一声“既然知道我说什么你们都听着,哪里还有什么但是啊。”是不是她就要气的晕过去了。 不过若是真的狠的下心在今天这种场合昏过去,那她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她自己想想就能给自己说出来好几条的罪名,什么不敬长辈,不知礼数,甚至最严重的就是和一位郎君形影不离,这简直是不像个教养良好的小娘子做出的事情,真的传出去,估计她这辈子都没有嫁人的希望了。 不过不得不说姜就是老的辣,被她奚落了一路,到现在脸上虽然带着薄怒,却丝毫没有看出愤恨,一脸语重心长的样子更是看起来像个慈祥的长辈朝着心爱的孙女传授生活中的经验。 重锦倒是也清楚今天毕竟是她的七十大寿,若非是必要,她最不想搞砸,毕竟老人对喜庆的日子都是异常的固执和执着,好像今天的顺顺利利过去就代表某种很好的讯息,若是被搞砸了就代表某些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不过再退也是有底线的。 重锦饶有兴趣的想,你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面上露出一些不以为然,张嘴却是,“您说。” 老祖宗清了清嗓子,眼神冰冷的看了眼止戈,浑浊的眼睛在这个时候竟然爆发了明亮的神光。   ☆、48|3.23|家 老祖宗,“郡主娘娘自幼被娇养在王府,被王妃养的有些不知世事,王妃碍于某些原因可能没有给您说明白,这外面的规矩您或许有些不懂,老身现在就跟您说道说道,这男女讲究七岁不同席,您现在也也有十一二岁了,这位小郎君现在看来也恐怕有十二三岁了,这种年纪不要说同进同出,就是稍微亲昵一些对女儿的家名声也有影响,往大了说去,这事传出去,就是王妃怕是也没有什么名声,老身这么大年纪了,当年也是曾为人儿女的,说句难听些的,若是我当年如此,怕是我阿娘要打我板子罚我跪祠堂了。” “郡主娘娘还未及笄,算不得什么大人,还在闺阁当中被宠着,有些小女儿家的任性也是理所当然,人情世故也是随着性子来。” 说到这里老祖宗的嘴角似乎翘了翘,说不清楚什么意味的扫了止戈一眼,老祖宗接着道,“有些事情能随着喜好来,有些却是不行的!” “小郡主让一位小郎君近身侍候着可有想过会对自己的名声有什么影响,可想过对王妃有什么影响,再严重些对王府有什么影响?郡主娘娘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但是往远了说,其余的各位王爷家可有不少的郡主娘娘,您现在坏的可是皇家的名声,老身一介白身,说不得小郡主,可是其余的各位王妃可是在乎名声的,若是一状告到了圣人面前,遭罪的是谁,怕是不用老身讲了。” “这些话本来是不当说的,只是老身看着小郡主天真无邪,实在是喜爱的很,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您若是觉得老身说的不对,您就当一句戏言,听听也就罢了。” 老祖宗说完就恭谨的再次给重锦行了一礼,身旁的妈妈忙不迭的扶住了老祖宗,就怕她老人家不小心摔倒了。 重锦拖着下巴听着,手上把玩的折扇也就停了下来,“那您说怎么办呢?” 老祖宗看向止戈,“为了您的名声着想,这位小郎君最好不要再留在您身边了,您---------” 老祖宗正想说下去,却见重锦俏脸一板,“不行!” 老祖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环顾一周,就瞧见一群贵妇人脸上都带着的不以为然,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会做,而且见重锦这样子就知道肯定非常重视这个小郎君,既然这样,她今天还更要让她疼上那么一次! 老祖宗,“您现在让他离开,或许他还能保上一命,等到王妃追究下来,不但您要受罚,怕是他也要送命了,您既然这般喜爱他,就更应该为他考虑考虑了,为了您的一时喜好让他白白送了性命岂不是可惜,想来您也不是这么残忍的人吧。” 重锦,“止戈,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不对啊,好像我现在不把你赶走,就是我冷酷无情一点都不体恤你一样。” 止戈露齿一笑,妖艳的容貌顿时让不少人闪瞎了眼睛,小七娘正偷偷的往这里瞧,瞧见止戈的笑容脸就下意识的一红,止戈慢慢的道,“为您而死,是我的荣耀。” 重锦嗤笑的看向老祖宗,“我怎么就觉得上了年纪的人说话都是一个调调,一句一个不当讲,不中听什么的,明明自己都知道这话不中听了还非要说出来让我添堵,这是存的什么心啊。” “你刚刚说的话我全听了,一个字没露,也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总觉得老夫人您刚刚的那话怎么不对味啊,别的不说,就说您刚刚说您也是为人儿女的,你若是跟我一般这样行事,就要被你阿娘罚跪祠堂了,姑且不说你的身份和我身份的天壤之别,你非要把你想的套到我身上,就这套说辞我怎么听都是你这是暗暗讽刺我没有家教吧。” 老祖宗被重锦这么劈头盖脸的一说,脚下一个踉跄,脸渐渐的青了,她活了大半辈子,勾心斗角了半辈子,都没见过重锦这种人物,她话里确实有几分这个意思,而且谁不知道当初祁王妃和祁王之间的风风雨雨的那些事,在一些老派的世家眼里,怕是还没有见到她们印象就坏透了,老祖宗更是被当成世家娘子的模板来教导的,对她们确实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现在她女儿又来她寿宴捣乱,她不能把重锦光明正大的赶出去,暗地里讽刺上几句没有教养还不行么?老祖宗也是欺负重锦小孩子听不懂。 祁王妃那个人老祖宗也见过,整天哭哭啼啼的,整个王府都让一个嬷嬷把持着,一看就是个不中用,想来也不怎么会教女儿,尤其是曦和郡主常年卧病在床,想来都是祁王和祁王妃千宠万宠才养得她这么一副横冲直撞的脾气,既然是个直性子,那拐弯抹角的话怕是听不懂。 就是听懂了又怎么样,若是她直接问,老祖宗有一百种方法推脱,她又没有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甚至还可以说她诬赖人呢,可是老祖宗愣是没想到重锦一副天真无邪的问她,你刚刚没有讽刺我没家教吧? 她甚至不能哭诉一声。 不等她辩解一句,就听重锦立马的又说道,“姑且就算你没这个意思吧。再说名声好了,你知道我是谁么?” 老祖宗胸闷的厉害,眼前发黑,什么叫姑且啊,韩大娘也目瞪口呆,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曦和郡主也是个难缠的人物,虽然和她原先估计的没有相差太多,但是韩大娘已经可以想象惹上这么一个得理不饶人的角色的下场了,就是老辣如老祖宗估计也免不了吃亏。 老祖宗咬牙道,“您是曦和郡主。” 如果不是这个名头,我能让你一个丫头片子在这里撒野?! 重锦一拍手,“对,我是曦和郡主,我阿翁亲自封的曦和郡主,我阿爹是王爷,我阿娘是王妃,我舅舅是侯爷,我叔叔也是王爷,我大伯是太子,我阿翁是圣人……整个天下都是我阿翁说了算,名声算什么?我再无法无天,我阿翁能杀了我?” 这次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了,看着坐在最上面神采飞扬的数着她的家族成员的曦和郡主,没错,全国她家最大,谁都没有她家说话管用,只是这么几乎是得意的讲出来,是不是太…… 重锦对老祖宗之前的话嗤之以鼻,“名声有什么用?要个好名声嫁人么?我想要嫁人还需要个好名声么?我若是真的相中了谁,让我阿爹求到阿翁面前,阿翁说要将我许配谁,他会拒绝?” 确实可以拒绝,但是皇上都亲自开口了,您没个正当理由,你开口拒绝,在圣人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您还想要以后的前途么? 曦和郡主或许相比较其余的郡主在圣人面前确实不讨喜,但是比较起普通人来说,圣人肯定不会觉得旁人比曦和郡主来的重要,国家栋梁也就罢了,但是和曦和郡主适婚的,不是还没来及入朝就是刚刚起步,只要祁王开口了,就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八成也得答应下来,而且曦和郡主也是个顶尖的美人,脾气暴躁远着点也就行了,和前途比起来就知道孰重孰轻了。 但是有了这样的儿媳妇,当婆婆的乐子可就大了,见曦和郡主嚣张的样子,就知道让她侍候婆母什么的简直想都不用想,旁人更能想出来若是曦和郡主伺候杯茶水,人家能反口相讥,“我是郡主,你敢让我侍奉你?” 韩大娘几乎是眼皮子都抽了下,想到这样的情形,她都不可抑制的嫉妒了下,就像是她说的一样,她的身份地位就是最特殊的招牌,别人小心翼翼的经营,她只要理直气壮的朝着家里人开口就行了。 只是为什么是她! 重锦,“你也不用吓唬我,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也知道我阿翁日理万机,每天不知道处理多少事情,不说我那些婶婶会不会告上去,如果告上去,八成也不会闹到我阿翁那里,说不得就到了我阿婆那里,我阿婆估计也懒得管我,况且捕风捉影的事情,越是小题大做,越多人把它到回事,我阿婆想必也没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这是说她没脑子吧?! 老祖宗还没有像今天一样受过这样的气,那股气堵在心里怎么都出不去,眼前发黑的厉害,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心里发狠,正想着这么晕过去算了,就听重锦话锋一转,“哎呦,老夫人您不是要晕过去了吧?您可撑着点,今天可是您的寿宴,你如果晕过去了这寿宴可没办法办了。” 都被你气成这样了,还办什么?! 重锦又突然转口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怎么没瞧见府里的郎君啊,听说贵府的三郎君乡试可是得了头名。” 韩家的小三郎是韩大娘的嫡子,自幼聪慧伶俐,她都寄予厚望,他自己也争气,刚刚弱冠就得了乡试的头名,韩大娘喜出望外之际就忍不住的就多想了几分,把原来相看好的人家都推了,想等着儿子考中会试之后再给他结一门有利的亲事,让他仕途更加的平稳,现在听重锦提起他,韩大娘几乎是一个机灵,再想想刚刚重锦的“豪言壮语”,韩大娘几乎是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如果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她还是死了来的痛快,估计要被活活气死! 韩大娘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前,使劲的扶住老祖宗,努力的给她顺气,几乎是哀求的看着老祖宗,不管是重锦说的别有心机还是顺口一问,反正韩大娘就已经当成了威胁了,她死都不要这样的儿媳妇! 就是进不了门这个病秧子就提前死了也不成!她儿子岂不是白白耽误上几年,还要担上克妻的名头?! 老祖宗也是知道韩大娘的意思,使劲的掐掐手掌心,咬牙的道,“若是郡主执意如此,老身也没有办法,先前也是一片好意,没想到郡主曲解如此,老身不说了就罢了。” 重锦,“对啊,今天大好的日子,你何必找我不痛快呢?” 感觉到老祖宗身体又是一僵呼吸声急促了几分,韩大娘忙使劲的给她顺气,老祖宗的好心情已经半分不剩了,勉强的撑着笑脸坐着,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她不想说话了,重锦却是不消停,她就是就是来砸场子的,她不痛快的话那就对了,重锦老神自在的想。 重锦仿佛没看到老祖宗的铁青的脸一样,手里的扇子在空中挥了挥,抱怨道,“怎么到现在都不开席啊?歌舞呢?酒水呢?” 韩大娘也觉得抑郁的要吐血了,为什么那天她那么好运,怎么就没弄死她呢!暗暗的深呼吸了几口气,韩大娘有气无力的对韩二娘道,“弟妹,你去吩咐下。” 若是她亲自去,韩大娘怕自己控制不住在她饭里放上□□。 韩二娘也看出来这位曦和郡主性子刁蛮的很,她估计应付不来,所以虽然一向是跟着韩大娘的步子走这会儿也没有说话,现在见韩大娘让她去吩咐,本想站起来应上一声,又想起来什么,为难的看了下曦和郡主,轻声道,“怕是不妥,郭娘子还没到……” 整个蜀州数得上的人家还姓郭的怕是就那么一家了,作为正经的侯府娘子,蜀州的刺史夫人,郭娘子一向会摆谱,每次宴会什么的几乎都是最后一个到,好像早到了就是降低了她的身份一般,韩大娘一向看不起郭娘子的这种做派,在她看来这就是个暴发户作风,心里虚的很,世家教养出来的姑娘不用特意的摆谱,一举一动已经把风度摆出来了。现在韩大娘见郭娘子又开始摆谱了,心里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还有一种幸灾乐祸感。 果然,这位刁蛮的曦和郡主立刻不高兴了,抬着头就不满的质问,“郭娘子是谁?居然到现在都没到,她的身份有我高么?地位有我尊崇么?居然比我还晚到。” 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愉快,甚至不等韩二娘开口说,就已经下命令了,“不用等了,既然现在还没来,有什么好等的?你们等着也就罢了,还让本郡主陪着你们一块等么?” 一口一个身份,一个一个地位,这次几乎是所有人都眼角抽筋有种惨不忍睹的感觉,虽然在场的人都非常的讲究身份地位,甚至比其他人还要讲究一些,但是不代表她们会喜欢这种把身份地位挂到嘴边的人,实际上,心里还有种难以掩饰的优越感和居高临下的鄙视。 看,你身份这么高又有什么用,说话行事居然这么粗鄙。 韩大娘倒是松了口气,一开始曦和郡主气势汹汹的找上门的架势让她下意识的有些心虚,第一反应就是---------坏了,暴露了! 就是韩大娘敢面不改色的让人做下这样的事情,也不意味着她不害怕被人发现,谋害皇家子嗣,在哪里都是重罪,牵连家族是肯定的了,好在韩大娘城府极深,心里有些惶恐,脸上也没有瞧出半分的异样,既然敢做,她自然又把握证据消灭的彻彻底底,就是现在重锦把那个小厮压到她面前对峙,韩大娘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过没有发现最好了,现在见重锦丝毫没有犹豫就对准了郭娘子,韩大娘彻底松了口气,心道果然是个没脑子的。 韩二娘偷偷的去瞧韩大娘,见她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就点头说了句,“我这就让人开席。” 世事就是这么巧,韩二娘刚说完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过来禀告说郭娘子和郭六娘郭七娘郭九娘到了。 刺史夫人来了,在做的人自然要起身的,只是重锦却是做的安安稳稳的,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她们一下子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正几乎是立刻尴尬了起来。 更尴尬的是韩二娘,她刚刚就说让人去开席,现在郭娘子来了,现在她走出去正好碰到她在,见了岂不是更尴尬? 重锦不悦的看了下丫鬟,“来了就来了,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郭娘子倒是没有和重锦一样的底气等着老祖宗去恭迎她,不说她的身份比不上重锦,她还是想要名声的! 让一个老寿星出门迎接她,那她的脸皮还要不要了?况且郭刺史能快速的在蜀中立足,也是因为和韩家交好,对韩家,尤其是这位老祖宗,她不能太会摆架子,而且就像是韩大娘想的一样,她自己心里虚。 在京城那片地界,勋贵官宦人家简直数不胜数,一块砖头砸下来,十个人里面有八个人不一般,郭娘子的侯府早已经比不得从前了,说出名头也只能糊弄糊弄那些初来乍到的,更何况,就像是前面说的,有了钱有了权,就开始讲究了,尤其是出身,面对那些在前朝呼风唤雨的世家,现在就是站的地方比他们高了,也觉得自己身下的东西不够华丽,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郭娘子也不例外,尤其是见到一举一动都可以当成礼仪模范的韩大娘的时候,她姿态摆的再高也不觉得不如人家。 现在韩家老祖宗大寿,几乎整个蜀州数得上的人家全都来了,郭娘子一边想着要给韩家老祖宗面子,一边又觉得不自在,所以虽然比较从前压着开宴的时间来,今日算得上是早到了,但是比较其他人还是晚到的。 而郭娘子也没想到曦和郡主居然也来了,这样就尴尬了,郭娘子听带路的丫鬟说曦和郡主在里面,第一反应是她怎么来了,第二反应那我就这样过去? 郭娘子一开始还颇为矜持的想着韩家老祖宗出来迎接她不太可能,但是韩大娘韩二娘总要出来一个吧?所有她和老祖宗一样走的慢吞吞的,郭九娘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六娘八娘低着头跟着郭娘子的步子。 郭娘子尴尬的停了下,片刻就对着丫鬟道,“曦和郡主到了?怎么先前不说啊,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也快点。” 郭九娘的脸顿时扭曲了,差点想要扭头就走,心里愤恨的道,怎么又是你! 本来郭九娘对这次的宴会就有些不冷不淡的意思,若不是郭娘子非要让她来,她怕是都不会来,现在听说曦和郡主到了,心里厌恶更深了,还有一点不承认的恐惧。 郭娘子最为了解女儿,见她一皱眉就知道不好了,一把拉住她,给她了一个眼色,那边肯定早得到了消息,现在九娘扭头就走,那岂不是把她和郡主不和摆在了明面上,郭娘子倒是清楚一点,曦和郡主的身份再蜀州就相当于免死金牌,若是九娘真的和曦和郡主势不两立,算起来肯定是九娘吃亏。 九娘别扭的挣了下,没有睁开,一肚子火,现在又发不出来,心里憋屈的难受,郭娘子使劲捏了捏她的手,又使了个眼色,就急匆匆的拉着九娘往前走。 在郭娘子心里有本账,再讨厌曦和郡主都可以,但是面子上必须做足,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可是等见到这位让她恨的牙痒痒的曦和郡主之后,郭娘子才发现原来这比想象的还有难度。 其实相比较重锦刚刚嘲讽老祖宗的话来说,对郭娘子说的话就显得有些温柔了,可是郭娘子没瞧见重锦差点把韩家老祖宗气晕过去的劲头,所以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重锦正旁若无人的拿着酒杯抿了一口酒,眉心皱了下,闪过一丝厌恶,似乎对酒非常的不满意,见了郭娘子之后,没等她说话就随意的指了指那个空余的座位,漫不经心的道,“坐下吧。” 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像打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郭娘子这种气虚的人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态度,眼前就是一阵发黑。 郭娘子强忍着怒气,顿了片刻才硬邦邦的说了声,“多谢郡主。”   ☆、49|3.23|家 郭娘子坐下后,脸上勉强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周围的本来想过来打招呼的人这会儿也踌躇了起来,本来一个不得宠王爷的郡主在场的人没多少人看得起,在开国初那会儿,南下的士族不止有韩家方家两家,也有一些小家族,只是没有韩家方家来的庞大。 而只要是从前朝过来的,几乎没有多少人真心看得起皇室公主,那可是乱世,今日你为王,改日就可能被人砍了,金龙宝座上的人可从来都是轮流做,士族政治发挥的淋漓尽致,任你改朝换代,我的家族不过换个皇帝效忠就罢了,依然屹立不倒,而皇室公主皇子前一天可能还是天之骄子,后一天就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这种情况下很难对皇室保持着忠诚和敬意,誓死不屈的忠臣没多少,孝子却是一抓一大把,在他们心里家族才是他们依靠的根本。 而大昭自从建朝开始就已经平稳的过了将近百年了,大家也都已经彻底意识到大昭确实不同于前朝,当初选择留在京城的世家差不多已经改了这种观念,而在蜀州这片地界,大家都捧着供着这群世家,让他们还没有拐过弯来。 而现在她们被一个没怎么放在眼里的人用身份压在了身下,只觉得别扭之至,顺便还有些黯然,若是当初,不要说一个郡主,纵然是公主也不会对她们在这么不客气! 郭娘子是侯府出身,虽然从心底里对世家有种复杂的感觉,但是本质上这种感觉只是下意识的自卑,并不是对世家的惧怕,她之所以不当重锦如何,是因为在郭娘子心中,圣人儿女众多,孙儿辈就更多了,其中被圣人看中身担要职的不知凡几,所谓曦和郡主不过只是一个名头吧,无权无势,凭什么让她对她尊崇? 而现在在郭娘子看来,曦和郡主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只知道拿着名头来压制人,难道她不知道她这样行事,会给祁王府带来极大的麻烦么? 郭娘子也不是自傲,纵然是实话实说,郭刺史也算得上年少有为,在这个年纪担任一州的刺史的能有几人?更何况郭刺史五年之后铁板钉钉的又要升了,按照这个趋势,再过上二十年,定能位极人臣,而那个时候谁还记得一个被遗忘在蜀州的祁王和曦和郡主? 就是这样,郭娘子才觉得憋屈的很,若是她丈夫没有出息也就罢了,偏偏知道自己将来肯定比她好,现在却要被她压住,这才觉得难受的慌。 场中翩翩起舞的舞姬也没有让她展颜,韩家一行人也觉得憋屈的很,原本欢天喜地的气氛片点都没有剩下了,其余的人察言观色,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看起来欢喜万分,唯一高兴的怕是只有坐在最上面的重锦了,一脸欣喜的瞧着场中的歌舞。 重锦举着手里的酒樽,漫不经心的对老祖宗说了句,“今天您的大寿,我不请自来,自然也不能少了礼数,在此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祖宗也和韩娘子一样硬邦邦的回了句,“谢郡主。” 老祖宗就觉得这件事今天过往,她估计要折寿十年了,到现在老祖宗都没缓过来,就一直想着刚刚重锦毫不留情嘲讽她的一幕,眼前一阵发黑。 重锦手里的酒杯却没有收回去,而是收敛了笑容,“今天是您的寿辰,该是快快活活高高兴兴的才是,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谁惹您生气了,还是老祖宗不高兴我来啊。” 这么明摆的事情她非要再问上一遍,而且一副非要追根究底的样子,在一旁的郭娘子都替老祖宗憋的慌。 说假话吧,自己心里憋的慌,说真话吧,当着这么多人的让郡主下不了台,谁知道这个刁蛮的郡主接下来又会做什么事情,只要想起刚刚这位郡主口口声声的拿身份砸人理所当然的样子都觉得她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 老祖宗,“老身,老身没有……”不高兴。 这三个字憋在喉咙里死活都说不出来。 重锦也不难为她了,转而问一旁的韩大娘,“你有什么想说的?” 韩大娘泰然自若的回道,“郡主身份尊贵,来了我们自然欢迎之至,您多想了。” 重锦没有客套一下就理所当然的笑纳了,“我觉得也是。” 韩大娘:“……” 重锦轻轻的瞥了眼止戈,止戈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重锦顺势垂下眼帘,笑着道,“老在这里坐着实在是没意思,我也是第一次来贵府,看着这府里好奇的很,不如咱们四处转转?” 老祖宗从刚刚那股气就没疏通下来,现在听重锦说要四处转转,顺势就道,“老身年纪大了,怕是不能陪着郡主四处赏玩了,不如就让大娘二娘她们陪着郡主就好。” 重锦狐疑的看过来,“这还没到晌午呢,您怎么就累了?” 老祖宗本来还有些迟疑,现在听到重锦这句话就打定主意了,再陪着这位郡主待下去,她怕是真的气的堵过去了,给韩大娘一个眼神之后就慢吞吞的道,“老了,身体不中用了,怕是勉力陪着郡主也不过是扫兴罢了。” 重锦似乎在考虑老祖宗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过了半响才大发慈悲的点了点头,“好吧。”又环视了一圈,脸上闪过为难,“我看各位似乎也是精神不振啊,是不是为了赶寿宴都是摸黑赶过来的?你们看来了这里也是干坐着,老夫人身体也不好不能陪着诸位,下次来的时候宴席开之前到就好了,老夫人也正好多多休息一下,想必老夫人一定也会乐意之至。” 老祖宗使劲掐了掐身边妈妈的胳膊才没有让自己脸色接着难看下去。 重锦,“既然大家都疲惫的很了,我也不能强人所难的让大家陪我一块逛园子去,各位夫人就陪着老夫人一起坐着吧,我有大娘她们陪着就好了。” 说着重锦就看向方大娘,露出一个从到了这里为止最为和善的笑容,再加上那张美丽几乎让人不敢相信的脸,之前的恶感甚至减弱了些。 方大娘还在狐疑当中,在方大娘历来交际的人当中,只有这位曦和郡主最不好把握,不是说她性子难以相处,不过从今天看来确实难以相处,而是之前的见面当中,重锦都是相当随和的,几乎没怎么摆过郡主的架子,对着桃花娘子这样毫无身份的普通小娘子也没有出现任何的鄙夷,而这次几乎是像换了一个人。 现在看着重锦看向她,方大娘下意识的就僵了下,紧接着她就感受到了老祖宗和韩大娘滑过她身体的那种复杂的目光,方大娘这次真的苦笑了。 重锦笑着道,“走吧。” 方大娘无可奈何的跟上去,路过小八娘身边,就见小八娘用阴郁的眼神看着她,方大娘心里苦笑下。 韩家当初南下的时候,虽然比不得最为辉煌荣耀的时候,但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蜀州刚经过战乱,也没有什么大的家族,即便有个方家在,韩家也是强势的圈了最好最大的宅子,经过几十年的经营,韩家势颓,不得不和以前分外看不起的寒门联姻保证家族辉煌的延续,但是这里却是更为华美了。 当初的世家富贵奢靡,为了一个杯子样的玩物都能浪费许多的人力物力,而为了一个准备当“根”的宅子,倾尽全力的布置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郭九娘板着脸站在最后面,身边跟着郭六娘和郭七娘,六娘已经定亲了,明年年末就要嫁过去了,本来不该出来,只是郭娘子想着这种场合郭六娘肯定少不了的,现在可以先来看看其余的各位娘子是如何应对的。 郭六娘是原配郭大人的原配留下来的,该是叫郭娘子姨母的,郭娘子也没有苛待过她,只是待她不抵九娘亲近,到底是亲生不一样,只是郭六娘天生敏感,芝麻绿豆点的事情都能想好久,自怜自艾的觉得自己命运多舛,平日里带着院子里也不愿意出去,觉得自己过去就是碍继母的眼,郭娘子有什么要求,她也不会拒绝,像今天这种场合就是,她很不乐意过来,只是碍于郭娘子,只能不甘不愿的过来。 现在看着方大娘和曦和郡主在前面谈笑风生,掩饰下心里的艳羡,谁知道竟然瞧见小八娘正和侍女无声无息的拐入另一个拐角,眼看就要见不到人了,忙伸手拉了拉郭九娘的袖子,郭九娘下意识的顺着郭六娘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了小八娘的衣角一闪,不见人影了,眼底闪了闪,郭九娘一把抓住郭六娘的袖子,声音冰冷的警告,“六姐,咱们什么都没看到!” 郭九娘甚至感觉到了一股兴奋,她几乎可以肯定小八娘这是要报复来着,她和小八娘看不顺眼这么多年,对彼此的性子了解的差不多了,当然在郭九娘心里她自然比小八娘那么蠢货来得好,但是这和她这会儿心里的快意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小八娘越蠢越好,最好报复的时候把这个该死的曦和郡主弄的灰头土脸,到时候她再看时机看看要不要把看到的这一幕说出来。 郭六娘难以理解的看了眼郭九娘,郭九娘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我不高兴不要来惹我”的样子了,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只是六娘挨的近,听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现在一个字都不准说!” 郭六娘委屈的底下头。 而在一旁的郭七娘眼睛闪了闪,又忙低头不敢再做什么了。 而那边的老祖宗等回了屋子里之后脸就彻底沉了下来,坐到软榻上就咬牙切齿的说出一个词,“简直欺人太甚!” 韩大娘也已经跟着进门了,韩二娘在外面招呼客人,听到老祖宗的话,心里先是嘲笑了下,看看吧,你就是先退一步不代表人家也愿意息事宁人,现在被气到了吧,嘴上顺着老祖宗的话也道,“确实是目中无人,老祖宗,您就准备忍了这口气?” 老祖宗哼笑一声,“行了,你也不用这么激我,我知道小八娘的事情你对我不闻不问有怨气的很,怪我不肯到祁王府讨公道。” 韩大娘忙道,“老祖宗,我哪敢啊!” 顿了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您又不是没瞧见八娘腿上的伤,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了,您说我心里能好受的了么?俗话说打在儿身,伤在娘心,就是我也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啊!说我不怨恨曦和郡主我自己都不相信,但是您怎么能一样,家里这么多事,您劳心劳力的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享享福了,岂能因为小辈打扰您!我只是厌恶我自己,媳妇儿不但没有帮八娘讨回公道,现在居然还要看着老祖宗受气,是儿媳妇的不是!” 这么一通话下来,老祖宗的脸缓和了些,没有那么难看了,“我知道这是怪不得你,是我韩家最近太低调了,居然让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欺负到头上来了!” 说到这里老祖宗就一阵犯堵,呼吸急促了下,身边的妈妈忙又给她顺气,老祖宗缓过来之后道,“行了,你去做吧,出了事情我给兜着。” 也没说让她什么,彼此却是心知肚明,韩大娘脸上露出一点喜色,老祖宗瞥了她一眼,“隐蔽点。” 韩大娘克制住喜色使劲点了点头,等老祖宗闭上了眼睛之后就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重锦走的相当的随意,仿佛就是想走到哪就走到哪,今日来的小娘子大部分都是重锦生辰宴会的时候宴请过来的,对这位小郡主堪称印象深刻,尤其在前面还看到这位郡主毫不客气的跟韩家老祖宗呛声,这次被迫跟着过来多少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味道,看着方大娘和重锦在前面谈笑风生,心里实在佩服的很。 抄手游廊在韩家各位的多,一栋院子挨着一栋院子,一不留神就可能迷了眼睛,而在一个拐弯的地方,一个端着茶杯的丫鬟措不及防的撞了过来,倒是没有人受伤,止戈的衣服袖子被打湿了*的往下面滴着水。 重锦随意的挥了挥手,“先下去吧。” 止戈退了下去,丫鬟诚惶诚恐的跪着请罪,重锦也没为难她,“行了,下次注意着就是了,退下吧。” 郭九娘悄悄的瞥了眼,小八娘已经和丫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脸上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满怀恶意的看了眼止戈的背影。 郭九娘的嘴角悄无声息的翘了翘,六娘也看到了,只觉得满腹的心事。 小七娘也在重锦身边,在韩家自然是她最熟悉了,只是她有些拘谨,见方大娘和重锦说话只偶尔说上一句,不怎么插嘴。 等路过竹园的时候,小七娘也没有怎么当回事,神情似乎有点恍惚,重锦开口问她了好几句她才反应过来,立刻回神,“……这里是二婶婶让人布置的,她最爱的就是竹子,夏日的时候就爱在这里提笔作画。” 重锦嗯了声,似乎不太感兴趣,准备转身就想往回走,谁知道外面假山里面竟然传出来一声短促的尖叫,虽然只喊了一半就断了,却让人听的真真切切的,空荡荡的院子里突然出来一声凄厉的女声,怎么看都觉得诡异的很。 重锦抬起的脚慢慢的放下,眉心紧皱,看向小七娘,谁知道小七娘也是一脸茫然,似乎不太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重锦随意指了个丫鬟,“你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重锦身边只有止戈跟着,止戈跟着走了,她身边自然没有别的使唤人,被指到的丫鬟是方大娘的贴身丫鬟,下意识的看向方大娘,方大娘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 假山里面再没有什么动静了,四周静悄悄的,丫鬟下意识的看了下四周,又抬头看了看天上,大大的太阳还在,总算定了定心,走到假山洞口,伸着头往里面看了看,又壮着胆子喊了句,“有人没?” 假山里面黑咕隆咚的,里面的是给小孩子玩捉迷藏用的,通道窄小,大人必须弯腰才能探进去,平常的时候为了怕磕碰到了那些小娘子小郎君,小道旁边都是点着油灯的,今日的灯不知道是没点还是被人吹灭了,里面就是漆黑一片,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丫鬟又抖着声音喊了声,“有人么?” 里面悄无声息。 重锦,“再不出来,往里面放把火。” 丫鬟一抖,里面传来石子落地的声音,重锦嘴角勾起冷笑,“放火。” 小七娘傻了,迟疑道,“放火?” 重锦道,“没事,烧了什么,你们算出数来直接王府找账房先生就好。” 小七娘要哭了,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韩家再落魄也不会在意一座假山,而是她意识到了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若是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意外也就罢了,万一是什么大事,还被曦和郡主捅出来,那、那事情岂不是大条了,她肯定也要被数落! 小七娘还不敢强硬的反驳,就算现在这是她家,小七娘对着重锦就觉得气虚,小七娘还没见过这么强横的人,这个人居然还数落了一把老祖宗,老祖宗居然也就忍了,小七娘对重锦下意识的声音就弱了下去,而且重锦这姿态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若是不知情人的人看到了,还以为重锦是这处宅子的主人呢。 小七娘下意识的张望了下,想要去找谁求救,而小八娘惦记着止戈那边,想着什么时候正才会被人发现,心里极为煎熬,对这边压根没注意听,小七娘使了几个眼色,她都没注意,小五娘小六娘低着头装作没看到。 重锦已经饶有兴趣的往假山那里走了几步,提高了声音道,“大白天的在这里装神弄鬼,小人行径,这样的人活活烧死也不可惜!” 身后的那群小娘子眼神恍惚,几乎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曦和郡主果然是个野蛮人,活活烧死? 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重锦板着脸看向一旁,“怎么?我说话现在没人听了?” 说着看向小七娘的丫鬟,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小丫鬟却觉得浑身冷汗直冒,看都不敢看小七娘一眼,道,“我、我这就去拿!” 正在小丫鬟要出去的时候假山里面又传来一声石头落地的声音,然后一个哆哆嗦嗦的女神响起来,“不、不要点火!我这就出来!” 话音还没落,一个形容狼狈的女人滚了出来,手上伤了一大片,血淋淋的,应该是被掉下来的石头给砸伤的,头上的簪子歪歪斜斜的,嘴上的唇膏都去了大半,出来了也不敢抬头,胡乱的行了一个礼,咬着下唇也不说话。 小七娘抢先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哪个屋子的人?今天这种场合也敢乱窜。” 女人低着头,支支吾吾的道,“我是巧姨娘屋里的丫鬟,我就是……觉得无聊,就过来这里看看,刚刚被吓了一跳,就顺势就躲了进去。” 重锦对着刚刚的从假山旁走回来的丫鬟道,“你去里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女人脸色一变,猛的抬起头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声音都变调了。 小七娘迟疑了下,她实在拿捏不准,她本能的知道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大声声张,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阻止重锦,正在她踌躇的空当儿,那个丫鬟已经去了假山里,女人脸色惨白,脚不安的动了动。 小七娘也是难受的很,不时的往假山那里瞧瞧,又不时的看看女人,片刻后,小七娘趁着重锦没注意给丫鬟使了眼色,让她赶紧去给她娘说说。 里面半天没有什么声音,应该是往里面走了,又过了小半会儿,里面就传出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声,重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应该是在跑,丫鬟脸色青白的拎着一个包袱出来,应该是裹了好几层,看起来严严实实的,只是包袱外面已经染了大片的红色,还在缓慢的往地下滴着。 重锦蹙着眉头,“血?”   ☆、50|3.23|家 小七娘见到血脸就彻底白了,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说道,“郡主娘娘,此事非同小可,我想还是先禀告下老祖宗才是……” 这么多人已经瞧见了,想掩盖是不可能了,现在为今之计就是拖到家里的长辈赶过来,小七娘虽然一直是老成的样子,但却是一直被她阿娘护着,没有见过什么真正血腥的场面,现在看到血就知道坏事了,非要在老祖宗大寿的时候来弄这一出,定然是大事,小七娘不由的就有些六神无主,立刻向小八娘看过去。 小八娘这次回过神来了,只是她想着怎么拖着重锦好让那边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了才好,见到了小七娘的眼神就移了开来,小七娘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想冲过去摇摇她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啊! 重锦却已经又下了命令,“解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女人猛然大叫一声,试图阻止,“不行!” 重锦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怎么不行了?这么多血,里面不会是什么断肢残臂吧?杀人了不敢让人知道?” 女人咽了咽口水,似乎是被重锦的话吓到了,刚刚的那股气已经消失了,现在说话都有些怯懦,“不、不是。我没、没杀人!” 拎着包袱的丫鬟被重锦的那句“断肢残臂”吓了一跳,越发觉得手上的包袱就是烫手山芋,不安的动了动,见重锦已经往这边看过来,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解开包袱,血腥味扑面而来,丫鬟的脸越来越白,手也在哆嗦,包袱总共有三层,等打开第二层之后血流的更快了,一声啜泣声响了起来。 小七娘正焦急的看向那边现在一听有人被吓吓哭了,顾不得看是谁,立刻朝着重锦道,“郡主娘娘,有人吓哭了,咱们是不是先回去?我看这种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还是等我我阿娘过来交给她吧。” 小八娘算着时间,琢磨着现在差不多刚开始,若是重锦现在走了找止戈,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忙抢先道,“没事没事,我让丫鬟送她回去,我看这个女人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敢带这种东西四处乱跑,非要好好的审一审不可!” 小五娘小六娘低着头,一直装背景。 正在说话的空当,包裹已经打开了,不是重锦话里的断肢残臂,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里面血肉模糊的一片,不知道什么东西,刚刚哭的那个小娘子尖叫一声立刻晕了过去,那边立刻兵荒马乱起来。 丫鬟也被这血肉模糊的一片东西吓的立刻闭起了眼睛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去瞧瞧这是什么,女人眼睛瞪的老大,似乎是知道现在无力回天了,身体瘫软的倒了下来。 方大娘都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视线,紫褐色的血块还有应该肉一样的东西堆在一起,血腥的几乎所有小娘子惊呼出口。 唯有重锦皱着眉头道,“这应该是个胎儿吧?” 此言一出,小七娘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本来移开的视线又生生的偏移了过来,强忍着恶心看那块肉,确实是如此,那块肉越看越像个胎儿! 小七娘立刻用杀人一样的视线看向女人,“说,你是哪个院子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又是怎么回事?!” 女人抬起头看了看小七娘,整张脸露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张脸意外的年轻,应该最多只有十五岁,现在脸上的悲伤溢于言表,嘴巴张了张,微弱的声音溢了出来,小七娘没听清,又重新问了遍,“你是那个院子的人?!” 还没说完就见那个女人突然一语不发的冲着她撞过来,小七娘吓傻了,想都不想的立刻躲开,然后就见那个女人突然急转了下身子,冲着假山就撞了过去,咚的一声,头上立刻血流如注,吭都没吭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小七娘眼睛瞪的老大,嘴巴还傻乎乎的张着,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这样子多么可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边的尖叫声就已经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一群大惊失色,捂着脸就争先恐后的往外面走。 这边已经距离招待男客的院子很近了,这边十几个小姑娘的尖叫声汇成一束,早就传遍了整个宅子,那边本来在饮酒的男客被凄厉的尖叫声吓了一跳,齐齐的停下来说笑的动作,韩家现在的当家人韩大郎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悦的看向管家,示意他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管家立刻点了点头表示立刻让人去看看,可派过去的小厮还没有离开院子,就见一个丫鬟花容失色冲进来,惊慌失措的对着韩大郎禀告,“不好了,不好了,大郎君,死人了死人了,有个丫鬟撞死了!” 欢声笑语一片的院子里立刻静了下来,韩大郎气的要晕过去了,这是哪里来的不懂眼色的丫鬟,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要先悄悄的告诉管家么?这么大声嚷嚷成何体统?! 若是喜事也就罢了,但是在老祖宗的寿宴上死人了! 韩大郎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表情也凝滞了下,不过片刻就回复了过来,对着惊讶的看过来的客人笑了笑,“家里出点了点小事,丫鬟不懂事扰了大家的雅兴,希望大家不要见怪,我这就让人处理下,大家继续。” 说完给管家一个眼色自己继续和众人一起说笑,其他人虽然有些好奇,毕竟在寿宴上一头撞死,这是多憎恶韩家的老祖宗啊,不过主人家不愿意提起,自然也不会装作一副在意的样子,偏偏那个丫鬟着实不懂得看眼色,见韩大郎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用忙不迭的开口,“撞死的丫鬟是二郎君院子里的!旁边还有成型的胎儿!” 韩大郎脸色立刻更青了,胡管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余的对韩家知道些的也不由的面面相觑,韩二郎可是一年以前就出外云游去了,这次老祖宗大寿本来也想赶回来不巧茂州大雨,把道路都冲毁了,耽搁在了路上,到现在都没赶回来。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韩二郎一年没回来了,那那个成型的胎儿是谁的?怎么来的? 韩大郎努力抑制住想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见众位客人脸色立刻暧昧起来了,还有几道时不时的从他身上扫过,他还不能辩解什么,只能越描越黑,再次对众人道歉,“诸位抱歉,我要去看看阿娘,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知道吓到了没有,四郎,你在这里好好的招待客人。” 说完韩大郎就急匆匆的带着管家和那个丫鬟一起往后院走,丫鬟有意的把他们往竹园引,似乎对韩大郎此时脸上勃发的怒气茫然不解,等看到了竹园那乱糟糟的一切,丫鬟就着急的解释,“……刚刚诸位小娘子都吓坏了,血流了一地,郡主娘娘也在……” 韩大郎看着被吓的惊慌失措的小娘子们额头上就是一片青筋,他没看到丫鬟迅速的挤进了那乱成一片的人群里,再也找不到人影了。 韩大郎自幼被韩家老祖宗教导,一直秉承着“男主外,女主内”,后院的事情从来没怎么插过手,从来都是交给韩大娘,韩大娘也一直把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没有让他操过心,现在看这全是小娘子,耳朵里全是尖叫声,韩大郎几乎是立刻手足无措了,忙看向管家,“快去找大娘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韩大娘韩二娘还有韩四娘见到脸上带着薄怒的韩大郎心就一沉,尤其是韩大娘,小七娘传过来的消息太含糊,又是焦急的不行的样子,韩大娘本来以为是曦和郡主又出了什么事,虽然有些气恼也没当回事,现在看到韩大郎才惊觉这件事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 倒是是什么事情竟然把在前面待客的韩大郎给弄到这里来? 韩大娘收拾的了心情,快走了几步,走近韩大郎,轻声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韩大郎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刚刚有丫鬟跑到前院大声嚷嚷说有个丫鬟撞死了,还说有个成了型的胎儿!” 韩大娘倒抽了一口凉气,几乎是是立刻想到了这件事影响,立刻就道,“丫鬟在哪?” 究竟是谁这么不懂规矩! 韩大郎随意的往身后一撇,眉心一皱,“那个丫鬟跑哪去了?” 韩大娘听完这句话神情顿变,只不过现在顾不得跟韩大郎细数,匆匆的说了句,“郎君先去母亲那里,妾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小娘子们见到韩大娘都是眼睛一亮,扯着裙摆走过来,小七娘惨白着一张小脸过来,小八娘倒是有些心虚,她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坏事了,看到她爹一脸怒容,她娘满脸也是带着薄怒,心虚的低着头磨磨蹭蹭过去。 小娘们在往常都是教养良好的,只是可怜见的,她们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像今日这么血腥一面,她们都以为上次重锦生辰宴会的时候被十几把长剑指着就已经是很凶残的场面了,没想到今天同样欢欢喜喜的来赴宴,一是见到了让人下意识想退缩的曦和郡主,二是居然有人活生生在她们眼前撞死了,还有什么好像是堕胎流下来的胎儿! 小娘子们现在全都被吓的魂不附体,结结巴巴的,韩大娘忙着安抚这群小娘子,那边小七娘好像也被吓傻了,半天没交到清楚事情经过,韩四娘已经把小七娘拉到一边细心安抚了,小七娘看到韩四娘,强忍的惊慌害怕一下子涌了上来了,埋在韩四娘胸口,小声呜咽的辩解道,“阿娘,我努力过了……” 这句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韩四娘却是听懂了,立刻心疼的拍了拍小七娘的背。 韩二娘从一人一句的话里拼凑出来一些事情,脸立刻就青了,这是她的竹园,据说里面一头撞死的丫鬟还是她院子里的人! 韩大娘心里埋怨小七娘话都没讲清楚就跑到一边去了,耳朵里全是乱糟糟的声音,加上她心里有些着急,又必须安抚这群小娘子,整个人急躁的不成。 重锦这个时候才缓慢的走出来,相比较其余花容失色的小娘子们,她的表情实在是太淡定从容了,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对,甚至嘴角翘了翘,对着韩大娘道,“大娘子,你们韩府可真的是有意思的很,什么时候死人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而且竟然就一头撞死我眼前,幸亏我是个胆子的大的,要不然可不是得吓出什么毛病出来了,您可没瞧见,那血流的,啧啧。” 韩大娘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笑道,“秋霜,你带着诸位小娘子回百香园,今日是我们招待不周,让诸位小娘子受了惊,改日再登门道歉。” “竟然让郡主娘娘看到这等场面,实在是我等的不是,还请郡主娘娘移步,等我处理好了这里的事情再去跟郡主娘娘请罪。” 现在不论到底是什么事情,先把这件事压下去,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最好让这些人都离开,先不要追根究底,首要的就是把这件事合力瞒过去,再给大家一个“合理”的答案,这件事也就成了,等把客人送走了,再好好的查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韩大娘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大体方案,但是重锦今天来就是来了看这出好戏,怎么会让她就这么过去呢。 重锦立刻露出不满的样子,“先不急,我现在比较想只知道那个一头撞死的丫鬟到底是谁啊,在场的人可都可以给我作证,我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她一下,小七娘只是问了她几句,她就忍不住的撞墙自尽了。” 韩大娘立刻目光如电的看向小七娘,小七娘身体一僵,韩四娘立刻感觉到了,心里立刻涌出来一些不满,这事又不是她女儿的错,这么看她做什么? 重锦,“——还有那块血淋淋的东西,我怎么看都像个胎儿啊,这大白天的一个丫鬟带着这个东西到处跑,今天不是贵府的老祖宗大寿么,你们府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啊……” 韩大娘脸皮抽了抽,韩大郎觉得这么多小娘子在这里他一个大男人有些尴尬,刚刚就走了,韩二娘脸色阴郁的开始想到底是谁要在这种日子整她,韩四娘低头安抚小七娘,现在只有韩大娘独自面临重锦的冷嘲热讽。 韩大娘,“郡主……” 重锦,“大娘子若是担心我受惊了,这倒是不必,我自幼是个胆大的,不要说有人在我面前撞死了,就是在我眼前开膛破肚我也不怕,我只想知道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让我这个当事人蒙在骨子里吧,当然,这事是韩家的家事,大娘子若是觉得涉及到韩家的秘密之内的东西不能宣之于口,我自然也理解……” 重锦一脸意味深长的样子,稚气的脸上做这个表情有些可笑,尤其是她一副我都明白我知道的样子,简直是有些滑稽了,但是韩大娘却觉得一口血闷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你明白什么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不对,她今天就是见缝插针的来找茬来了! 韩大娘正想说,郡主您多想了,我们定会给您一个“完完整整”的交代。 就看到重锦突然看向韩二娘,韩大娘眼皮子一跳只觉得不好,重锦已经一脸好奇的开口了,“您是二娘子吧?我刚刚依稀听到那个丫鬟可是您院子里的,是不是您平日里待人非常苛刻啊,要不然啊,怎么这个丫鬟只是被人发现行踪鬼祟的带着这么血淋淋一块肉就一头撞死了,是不是觉得事后您的责罚无法承受,所以才……” 没等重锦说完,韩二娘已经急匆匆的反驳,“没有这回事!” 等意识到自己说话太急躁了,才又停了下来,急促的道,“您说笑了,阖府哪个不知道我待人最为和善了,院子里的丫鬟我可没打骂过一句,我也不知道这丫鬟是怎么回事……” 韩二娘满心想着如何都不能让重锦把这个罪名做实了,整个锦官城就那么大,今天几乎都来捧场了,这话传出去,她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出去应酬。 韩大娘在心里骂声了蠢货,现在把曦和郡主弄走才是真的,你在这里瞎掺和个什么劲啊,如果真的是她心里想的那样,真的被曦和郡主闹出来,到时候不但你的脸,连带着你家郎君的脸都没了! 再严重一点,韩家都要因为这件丑事被说道一段时间,再想想那个把韩家看的比什么都重的老祖宗,韩大娘头疼欲裂,再见毫不掩饰得意的重锦,心里的痛恨更大了,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如果不是你闹腾着要游园子,怎么会把这件事闹腾出来! 重锦不等韩大娘开口就再次打断她,“对啊,我也好奇的很,既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了的东西,那就让我留下看看吧,正好我也当个见证人,若是哪天听到有人说韩家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逼死了个丫鬟,我也好开口反驳啊。” 特意在见不得人上加了重音,笑意盈盈的看向韩大娘。 这个时候韩大娘又痛恨起来重锦的身份了,若是个普通的小娘子,她连哄带骗半强迫的也能把她弄走,而这个郡主身份特殊也就罢了,摆明还是一副我就是无理取闹的样子,除非她现在昏过去,不然真的不好交待。 韩大娘咬牙道,“好!秋霜,快带诸位小娘子回去。” 而那群小娘子听到重锦轻描淡写的说开膛破肚,稍微想了一下,脸立刻就更白了,看着重锦的样子更像是看什么洪水猛兽,现在听韩大娘说让她们回去休息,她们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跟着秋霜往回走,恨不得把刚刚的画面全忘了。 方大娘本来也想走,只是重锦却是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韩大娘冷飕飕的看过来,方大娘身体一僵,再看看重锦眼底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热,就说了句,“好。” 说完后悔了晚了,重锦已经欢天喜地的拉住她的手往里面走,“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方大娘苦笑的厉害,她已经不敢看韩大娘的脸色了,看来以后韩家她可以少来了。 几人进了院子,地上的血又多了些,丫鬟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血迹在脸上纵横,极其恐怖,韩二娘下意识的偏了偏头,心里有些悚然,她这样的大人看这种场面都有些惊吓,而曦和郡主那么小的小孩子居然面不改色,这…… 韩二娘来不及多想,就听韩大娘冷静的问她,“这是你院子里的人?” 韩二娘强忍着不适又去看她那张被糊的乱七八糟的脸,等认出来这是谁后,眼睛睁大了些,用带着凉气的声音咬牙道,“是云姨娘的贴身丫鬟!” 若是之前还有一丝侥幸,那现在已经彻底认命了。 韩大娘也记得云姨娘这个人,整天妖妖娆娆的,涂脂抹粉,看着就不像个良家女!韩大娘和韩二娘见过不少东西,自然也看出来啦血肉模糊的一片就是个快要成型的婴儿,看样子应该有五个月了,而韩二郎已经离家一年了,想想就知道这个孩子肯定不是韩二郎的,那几乎可以肯定云姨娘偷人!还弄出来一个孩子! 现在还做事一点都不谨慎的把这件事给弄出来了! 韩大娘几乎是立刻可以想象得到老祖宗大发雷霆的样子。 韩二娘想的更多一点,偷人的话,倒是偷的是谁?是府里的人还是府外的人?府里的人的话是小厮护院还是哪个……郎君! 看孩子这么大了,这种事情肯定不是发生了一次,她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重锦几乎是欣赏的看着她们快要扭曲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的样子。 **** 时间倒退到八月琼山。 “想要合作总要拿出点诚意。” “我相信我的诚意定能让郡主满意。” “比如?” “比如每个家族大了,秘密也就多了,而不是每个秘密都能守得住的,-----------” “---------下个月定能让郡主感受到我的‘诚意’。” 清俊如竹的少年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51|3.23|家 重锦惊奇的看向韩二娘,“那这个被落下来的胎儿就是那个云姨娘的了?” “都说子嗣是大事,这云姨娘有了孩子应该被妥善的照顾起来才是,怎么自个儿偷偷的把胎儿都落了,这可真的奇怪的很……” 韩大娘,“您看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胎儿!郡主娘娘,您年纪还小,怕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看这分明是不知道谁养的猫没有生下来,看着像个胎儿罢了!” 韩二娘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韩大娘的意思,先不管云姨娘到底是不是偷人,怎么样都要先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曦和郡主定是没有见过这般大的胎儿,只要她们咬定这绝对不是什么未满月的胎儿,之后想做什么也方便的多。 韩二娘,“曦和郡主可能不太清楚,我们院子里的云姨娘胆子最小,平日里连遇到个蛇虫什么的都要大惊小怪个半天,连带着她小院子里的丫鬟也跟着一个毛病,这丫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事,自个儿钻了牛角尖,就这么一头撞死了,云姨娘平日里最是喜欢她,这会儿得了消息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呢,她平日里身子又弱,唉……” 韩二娘装模做样的擦了擦眼角,得了,这下连病逝的理由都有了。 重锦狐疑的看了看那块肉,见韩大娘和韩二娘斩钉截铁的样子似乎是有些迟疑,“真的是没有出生的猫儿?” 韩大娘见重锦这样子心里就一定,再难缠也是个小娘子,只要她们一口咬定这是猫儿的尸体,大家是相信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娘子呢,还是她们呢?当然这件事毕竟牵扯了一条人命,不能就这么过去,还要商量一个能取信于人的方法,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韩大娘正欲说话,抬头就看到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过来,韩大娘这个时候性子再好也有点暴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偏都要挨到今天。 那个丫鬟走到跟前匆匆的行了一礼,偷偷瞧了瞧重锦,也顾不得现在在横在跟前的尸体了,语气焦急的道,“大娘子,二娘子,不好了!郡主娘娘身边的那个侍从和八郎君闹起来了!” 重锦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丫鬟的袖子,皱着眉头问道,“止戈出了什么事情?” 韩大娘心一动,脸上也露出担忧的样子,“郡主娘娘,你若是担心,不如让丫鬟先行带你去看看,等我和二娘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随后就到。” 重锦这次倒是没在纠缠,匆匆的说了句,“那我先去了,两位请便。” 等见重锦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韩大娘就松了一口气,对着韩二娘不满的道,“你到底是怎么管理院子的?居然出了这样的事,还赶在了今天!” 韩二娘也咬牙道,“我没想到那个小贱人居然这么胆大!” 韩大娘对二郎院子里的姨娘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只是对这件事当众闹出来感觉到丢脸,也不管韩二娘分辨,命令道,“先找人把这个丫鬟拖到柴房去,再让婆子把云姨娘捆了,堵了嘴,让婆子们仔细看着,不准闹出什么动静来,等宴会散了再把云姨娘带到老祖宗面前去。” 韩二娘诺诺的应了声是。 韩大娘看着这边就堵的慌,还要吩咐丫鬟快给老祖宗报个信儿,让她心里有点底,又让人赶紧把这里的一片血渍全都收拾了,不等歇一口气,就带着韩二娘急匆匆的往重锦刚离开的方向走。 韩大娘,“八郎平日里那点嗜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叫止戈又长的不是一般的好,曦和郡主又一心维护止戈,万一那位郡主做出点什么事情……” 还不止这个,那个小八郎就是个浑人,平日里做事也非常的不靠谱,万一…… 韩大娘犹豫了下又吩咐另一个丫鬟,“去告诉三娘子,让她赶紧过去一趟。” 小八郎是三娘子唯一的儿子,平日里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现在若是她和二娘子单独过去,若是小八郎吃了亏,那三娘子之后肯定又要挑一段时间的事儿了,还不如现在就让她自己过去。 想到这个韩大娘的脚步就慢了下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还是尽量少掺和吧,等着韩三娘过来一起去最好。 可是韩大娘不知道这事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的许多。 重锦到的时候,止戈裸着上半身,艳丽的脸上全是冷淡,一直藏在袖子里的袖剑也拿了出来,剑尖指着只见过一面的小八郎的脖子,小八郎脖子涨的通红,脸上忽青忽白,旁边还有个丫鬟使劲的缩着脖子,衣衫凌乱,旁边的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脸带薄怒,手一直在哆嗦。 重锦皱着眉头问了句,“怎么回事?” 小八郎背对着重锦这会儿被剑指着,也不敢回头,听到重锦的声音就像是碰到了大救星,“误会、都是误会啊!” 重锦,“误会?” 小八郎紧紧的盯着止戈,艳丽的容貌几乎让他移不开眼睛,恨不得凑上去亲一口才好,就是现在被剑尖指着,身体本能的僵住,下面却硬的不行,听到重锦的话,觉得这小娘子声音虽然冷淡了些,但是也纤弱的很,听着像个容易说话的小娘子。 深深的看了眼止戈,眼底的垂涎几乎毫不掩饰,止戈一怔,眼底蒙了层杀气,嘴角却是翘起来些,简直让小八郎看直了眼睛,神不思蜀的道,“你快把剑放下,万一伤着了人就不好了……” 说着又开始埋怨起重锦来了,“他是你的侍从吧,你怎么能让他带着这种危险的东西,万一伤着了他的自己可怎么办啊,你既然来我家做客,也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快让他把剑放下,否则伤了我后果你们可承担不起。” “这是你花多少钱买来的侍从啊,还是家生子,把他送给我如何?价钱随你开,只要条件不是太过分,答应你一些条件也不是不行……” 小八郎说的痛快,眼睛黏在止戈光裸的身体上简直移不开眼睛,本来还算英俊的脸被他现在淫邪的表情一弄,整个人看起来猥琐又下流。 一旁的少女姚二娘见小八郎的眼睛从头到尾都盯在止戈身上,又见止戈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终于忍不住的爆发了,“你是他的主人?” 重锦被小八郎逗乐了,见止戈眼底已经是杀气四溢,手上的剑虽然还算稳当,不过她相信,再让小八郎说下去恐怕这把剑就要划破他的皮了,谁知道这边的姚二娘忍不住的先行开口了。 重锦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个撞到止戈的丫鬟是故意的,韩大娘八成没蠢到在自己的府里动手,那就是小八娘了,小八娘脑子简单,想出的计谋估计也高明不到哪里去,重锦相信止戈能够应付这种小事也没在意,估计止戈还能将计就计,刚刚看到这屋子里对峙的一幕重锦差不多就懂了。 这个姚二娘八成是用来算计止戈的,只可惜还没等计划开始实施,小八郎就出来搅局了。 姚二娘见重锦身着华丽,但是身边除了一个穿着青色裙子的丫鬟也没什么人,想来身份也不高,看重锦的脸也让她记恨的很,说话不知不觉的就变得高傲起来,“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怎么会带着一个外男跑到后院来了,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规矩么?居然还让他乱跑,我坐在这里休息,他居然就隔着屏风开始换衣服……” 说到这里姚二娘就有些羞愤,一个男的居然就在她眼前宽衣解带了!后面竟然还闯进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名声特别不好的小八郎,姚二娘当时就想尖叫了,她一个弱女子,屋里有两个大男人,若是被人撞见了,她岂不是要撞墙以证清白了? 可是这个小八郎居然对她视而不见,看到止戈就猴急的扑上去了,止戈居然也无视了她!紧接着外面就闹哄哄的来了一群人。 姚二娘心里既有些庆幸又觉得羞愤,她在他们眼里竟然还不如一个男人! 重锦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你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说规矩?” 说完就皱着眉头看向止戈,“把衣服穿好,我们立刻回去,寿宴咱们也就不参加了。” 止戈毫不犹豫的拿下一直抵在小八郎脖子上的剑,转身把先前丫鬟放在一边的干净衣服换上,小八郎还痴痴的看着止戈,几乎回不过神来,连喉咙上被锋利的剑尖划破了的一个小小的伤口都顾不得了。 姚二娘气急败坏的剁了下脚,“你--------” 韩三娘尖细的嗓子就响了起来,“我的儿啊-----------” 韩三娘瞧见小八郎脖子上的血就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哆嗦了半天才道,“是谁?!是谁居然敢伤了你?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韩大娘和韩二娘躲在后面不欲说话,韩三娘就是个泼辣货,看先前她毫不犹豫的给老祖宗添堵就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了,平日里吃点亏都能嚷嚷的满院子的都知道,现在看到她儿子被伤了脖子哪里有不跳脚的? 以前觉得韩三娘有失体统,现在看她那股泼辣劲儿去难为别人,心里别提多爽了,重锦却不打算让她清闲着,“大娘子,你们韩家都是这种家教?” 也没说什么露骨的话,只是极尽讽刺的笑了笑,韩大娘想起刚刚那出事就觉得重锦的笑容不怀好意。 韩三娘见她跟老祖宗顶着干的时候还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好了,想着有空和她套套近乎,毕竟是郡主嘛,谁成想那个妖里妖气的侍从竟然伤了她儿子! 韩三娘这会儿已经看到凶器了,而止戈正若无其事的把袖剑往袖子里一放,就若无其事的走到重锦身后。 姚二娘也是咬牙的看向韩大娘,“我在这里休息,他就闯进来了,幸亏……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止戈看了重锦一眼,“是贵府的一个丫鬟弄湿了我的衣服,带我到这里换衣服的,我并不知晓里面有位小娘子,那个带路的丫鬟也没给我。” 韩大娘,“怎么可能?这里是专门给女眷休息的地方,怎么会把你往这里引?是哪个丫鬟带你来的这里?” 止戈,“那个丫鬟在快到的时候说肚子不舒服,给我指了方向,就先行离去了。” 韩大娘为难的看了下姚二娘,再看看重锦,“这里确实不是招待男客的地方,只要是府里的人大都是清楚这一点,你又找不到带路的丫鬟,我着实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这位小娘子可是司马家的二娘子,真正的官宦千金,你一个小小的侍从……” 重锦冷笑的打断韩大娘,“既然不是招待男客的地方,那请问他是怎么闯进来的?难道他不是男人么?我和止戈初到贵府,什么都不清楚,被人糊弄了也一时间分不清楚,倒是贵府的郎君,既然知道这里是招待女客的地方,居然还闯进来,这是安的什么心,对了,刚刚是这位二娘子单独在屋里吧……” 意味深长的声音比什么都刺激人,姚二娘当即就气的跳起来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大娘深呼吸一口气,心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韩三娘看着小八郎脖颈上的伤口感觉心都要疼死了,见韩大娘居然还在那里打官腔,立刻就愤恨的看向止戈,“不管怎么样,他伤了八郎是事实!就算你是郡主的侍从,也要给我个交代?!” “郡主?” “郡主?” 这两声愕然的声音是姚二娘和小八郎,她们都没想到重锦竟然是曦和郡主,姚三娘更加复杂的看向重锦,那眼神混杂了妒忌和羡慕。 小八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病弱的小娘子居然是郡主,那他成功把止戈弄到手的几率是不是又要下降了? 韩三娘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重锦,“纵然您是郡主,但是也是要讲理的吧,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一个小小的侍从居然敢拿着剑对着郎君,您是不是也要给个交代?” 小八郎眼睛一亮,“对,对,给个交代,你就把他交给我处置就好了,我们绝对不会再追究!” 韩三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韩大娘垂下眼睛,掩饰住眼底的不屑,韩二娘也有些不屑的移开视线。 重锦冷笑的道,“交代?那你们是不是也要给我个交代?我家止戈平日里胆小的连根针都不敢拿,更不用说拿剑指着人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居然把止戈惹成这样,俗话说,大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们这么欺负我的侍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么?” 韩三娘瞪大了眼睛,“我儿子脖子都被弄伤了!” 重锦,“止戈。” 止戈顺从的露出一个和善温和的笑容,顺便怯怯的看了眼小八郎,再加上那张花容月貌,简直比女人还要动人,小八郎又看直了眼,直到韩三娘暗暗的掐了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韩大娘和韩二娘确是目瞪口呆,颠倒黑白的功力比她们想的还要厉害,只要想着之前手都没抖一下的神态再看看现在的作态,谁都清楚这就是重锦在包庇他,但是又能怎么样,小八郎那样子就知道是他自己理亏,真的追究开来吃亏的可能的他。 韩大娘虽然想借机坑一下重锦,但是想想之前的云姨娘,就又有些迟疑,相比较起来,想坑重锦日后机会多的是,但是今天的时机着实不太好,万一把她逼急了,她再把那个撞死的丫鬟的事情吵吵的到处都是,那吃亏的还是韩家。和韩家比起来,小八郎就显的无足轻重了。 韩大娘,“看来这是个误会,等我找出来是哪个不尽心的小丫头办出这样的事,定会好好的罚她,还有二娘,这件事是丫鬟的疏忽,让你受了惊吓,你阿娘和阿妹刚刚就已经到了,现在在陪着老祖宗说话,不如我现在让丫鬟带着你过去吧。” 韩大娘就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给掀过去。 韩三娘本来还不想善罢甘休,在她看来,无论起因是什么,现在关键是她儿子伤了脖子,这事就不能玩,她得给她儿子讨个公道!可是她正想说话就见韩大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虽然非常不服韩大娘,但心里还是有些惧怕韩大娘的,当即喉咙一紧,想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重锦,“今天来贵府一趟实在是大开眼界,真的不愧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有些事就是稀奇的很,今天可瞧到新鲜的了,止戈,咱们走,回去说给阿娘听听,估计再待下去,不知道又要发生让人扫兴的事情了。” 重锦说完不等韩大娘开口就带着止戈扬长而去,小八郎痴痴的看着止戈的背影,姚二娘看着重锦的背影也快冒火了,既有被重锦从头到尾无视的愤怒,又有对她这种肆无忌惮的羡慕,若是我是这样的身份…… 姚二娘咬牙的低下头,给韩大娘韩二娘行了一礼,瞧都不瞧小八郎一眼,就带着匆匆赶过来的丫鬟走人了。 韩三娘看的眼睛冒火,“区区一个庶女……”居然敢这么无视我! 韩大娘打圆场,“行了行了,那边宴席要开了,曦和郡主提前走了,我们要先去给老祖宗说一声……” 韩二娘在心里嗤笑一声,你嫁的还是个庶子呢,居然还嘲笑人家是个庶女。 而那边的老祖宗也得到而来消息,看着下面还在谈笑风生的贵妇,脸上的笑容差点没了,不过到底功力深厚,很快的恢复了过来、 等这本来该喜气洋洋的一天这么几乎是兵荒马乱的过去,老祖宗在脸上挂了一天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拿着龙头拐杖愤怒的命令,“把云姨娘给我带上来!” 重重的喘息几下,身旁的妈妈赶忙给她顺气,今天一天,老祖宗受的气感觉到的憋屈几乎比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而且曦和郡主那个存心来找茬的就算了,没想到自己的家里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丑事! 老祖宗捂着胸口,“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小八娘低着头不自在的动了动脚,努力缩了缩身子,就听到老祖宗突然把枪口对准了她,“……今天的事情我听小七娘说了,八娘,你七姐都知道出了这种事情如果你们自己处理不好就尽量拖到大人到了为止,你不但不帮着小七娘,居然还拖后腿,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这句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小八娘自从懂事开始,就被大家宠着,还没听谁给她说过这么重的话,顿时眼眶就红了,韩大娘也吓了一跳,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给她分辨的时候,老祖宗正在起头上,这会儿反驳她,她只会气的更加厉害。 小七娘有些不自在的移了移视线,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又小声的给自己说,她又没说谎,这本来就是真话,就是她不说,老祖宗随便问个丫鬟也定能知道。想到这里,小七娘又恢复了正常。 小八娘惊慌失措的解释,“我当时当时……”只是想拖延下时间罢了。 老祖宗毫不客气的道,“我知道!” 小八娘嘴巴张了张,眼泪掉了下来,韩大娘握紧了帕子。 老祖宗就跟没看到小八娘的眼泪一样,失望不掩饰的露了出来,“我知道你不甘心,想要报复,姑且不说你今天临时的想出来的方法漏洞百出,最让我失望的是,韩家教育你了十年,没有韩家就没有你们!韩家已经延续了几百年了,辉煌绝对不能停止在我们这一代!我从小就告诉你们,什么时候都要先以家族为重-----------但是你居然为了一己之力,把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对你非常的失望!” 再一句的失望已经毫不掩饰老祖宗的愤怒了。 “-------你想要什么,我们什么时候不答应过,你偏要想着那一时的痛快,我平日里教导你的话里全都忘了么?” 小八娘从小被娇养着,生平第一次被说这样的重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顿时觉得自己丢脸的不行,哇的一声哭了,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老祖宗看着小八娘的背影更觉得失望,以前觉得这个孙女是个伶俐的,没想到居然这么不禁说,这么几句话就受不了。 “老祖宗,云姨娘带上了---------” 老祖宗的脸立刻有被阴郁覆盖,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带上了!”   ☆、52|3.23|家 自从入了冬,蜀州的坊市也安静了不少,街市上也没了那来来往往的郎君娘子们,毕竟蜀州虽然不下雪,比不得北方银装素裹的严寒,这也代表蜀州的冬天好过。 若是有了太阳还还好说,若是老天爷不给脸,那带着浓郁湿气的小风一吹,就是身体再健壮的汉子怕是也扛不住,而且这里没有北方点地龙的习惯,若是赶上接连几天阴雨天,这日子可比北方难熬多了。 今年的收成还不错,够老百姓越冬了,不然没了填饱肚子,再冷的天,也要扛着筐子去外面找吃的,天大的事情也不会入耳,毕竟再大的事情也比不过自己的肚子重要,而今年老天爷开了眼就让大家有了闲情说一说锦官城最火的流言。 现在最火的是什么?自然是花名传遍了整个蜀州的西娘子被一个从京城过来的达官贵人包了整整一个月了,据说这位京城来的贵人对西娘子一见钟情,为了她一掷千金。 西娘子作为锦官城红袖坊的头号花魁,想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可不容易,没了千金你好意思去美人面前献媚? 而这位西娘子竟然直接被高价包下来一个月,这可是天大的消息。 不知道多少娘子磕着刚晒完绊了些许香料的瓜子一边羡慕嫉妒一边鄙夷的道,“你们没看到那模样,下面裤子都不穿,就光裸着腿给那个郎君跳舞,不知道让多少人瞧了去,不少爷们回来都说那眼神的勾人劲儿啊……” 意味深长的话里不知道含了多少的鄙夷,明明没有见过,说的活灵活现,好像真的见着了西娘子光着两条大腿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一样。 韩灵韵刚和好友坐下就听到酒肆的老板娘给一位客人说着绮翠阁的奢华*,不由的摇了摇头,对着好友道,“怎么又是在说这个,这可是我今儿听到的第五次了。” 好友意味深长的对着韩灵韵笑了笑,“你是刚从京城回来,不知道这股热闹的劲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友啧啧了两声,又摇了摇头,“现在说了没意思,怎么样,你刚回来,兄弟几个给你在绮翠阁接风洗尘如何?” 韩灵韵一怔,“绮翠阁不是被包起来了么?” 好友,“包是被包起来了,可是那位贵人-------”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据可靠消息,那位可是个侯府世子。” “-------那位贵人可不是一般人。” 韩灵韵被侯府世子给小小的震惊了下,倒不是他在京城连世子都没瞧过,而是想着一个侯府世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若是京城那一亩三分地待腻了,丰州岂不是更好,那里可是不知道多少风流才子侠客浪子的温柔乡,那身段妖娆的江南小娘子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脸上再带着几句薄愁,不知道惹的多少人在里面挥金如土。 好友似乎猜到了韩灵韵的疑惑,再次压低了声音,“据说这位世子是沉香公子的好友,知道沉香公子目前暂留在蜀州和天下闻名的棋士古松居士一起论棋,就快马加鞭的来了蜀州,谁成想见着了西娘子……” 韩灵韵,“沉香公子居然在蜀州?” 好友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嗤笑道,“灵韵,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吧,你不知道知道沉香公子来了蜀州,多少人都想邀请沉香公子上门做客,可沉香公子据说是和古松居士下棋入了迷,正在破解一局残局,谢绝了所有的邀请,啧啧,要不说沉香公子为人冷淡呢,换个人来,谁敢都这么推了。” 沉香公子可是和太子的长子也就是铁定的太孙殿下一起并称为京城双壁,相貌,仪容,家世,才华都是无可挑剔的很,不同于太孙殿下的待人如沐春风,沉香公子除了那被称为巧夺天工的一双手最为出名的就是他的孤傲了。 这样的人敢把邀请的帖子全都推了专心研究棋局也算理所当然。 而古松居士更了不得了,古松居士虽然未曾考取过功名,但是年少的时候却是走了不少的地方,而每走过一个地方都要去找当地的最为出名的人辩驳一通,现在在朝为官的大人们其中可有不少被古松居士打击过,当初古松居士行事张狂,不知道多少人恶意揣测过他是不是要借机扬名,等科举的时候好平步青云,这样的人再有才华,把人家当成踏脚石的行为也让人觉得他人品有问题,谁知道古松居士压根没去科举,秀才的功名都没有,人家走完了全国就留下偌大的名声来蜀州隐居了。 近些年古松居士名声没有以前响了,但是只要听过他以前事迹的,哪个不是敬仰不已,想拜他为师的人不知凡几,只可惜古松居士从来不搭理,平日里客人都不招待,现在居然和沉香公子把酒言欢。 这消息已经在蜀州传开了,古松居士以前的事迹又被扒了出来,和现在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的沉香公子在一起简直亮瞎了人的眼睛。 在酒肆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听到的是西娘子的香、艳事情,等进了黄鹤楼望月书院这样的地方,谈论最多的还是沉香公子和古松居士,谈论他们之前的事迹,他们的才华,谈论他们的名气。 韩灵韵由衷的道,“若是能邀请到沉香公子或者古松居士,那可真的是天大的幸事。” 好友豪气的喝了口酒,“可不是么,谁不想邀请他们上门做客,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就足够让学子打破头了,更不要说现在他们全都在一块了,但是他们两个傲成那个样子,你是不要想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记得你家月前出了什么事情,现在好了么,听说你家老祖宗还病了一场。”说起这个来,好友倒是有些好奇,韩家老祖宗身体往常可是硬朗的很,好好的怎么就病了起来,还听说有个一直体弱的姨娘病逝了,连韩家的二娘子也病了一场,韩家可真的是多事之秋。 韩灵韵脸上一丝的不自在,似乎是非常尴尬的提到这个话题,含糊的说了句,“已经没事了。” 好友也没注意到韩灵韵脸上的不自在,喝了两口酒看着外面的天色,冲着他挤了挤眼睛,“怎么样,今晚绮翠阁过夜如何?那里可是又来了几个丰州的美人,那声音一听我的骨头都酥了,还有个波斯来的小丫头,据说还是个雏,眼睛漂亮的跟我在阿娘手上戴的那个猫眼石一样……”一副猥琐的样子。 韩灵韵忍不住的推了他一下,“你这幅样子让你爹看到了,恐怕你又要挨棍子了。” 好友非常光棍的摊了摊手,“咱们可不一样啊,你是长子嫡孙,将来注定要继承韩家的,我上面有哥哥担着,又不用我管,再说了,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就我爹死脑筋,非要让我考那劳子科举。” 最后韩灵韵还是没有拧过还有,被他熟门熟路的带进了红袖坊,红袖坊不同于其余的方式受季节的约束,这里一年到头都是热闹的很,各色的招牌挂着,上面写着一些烟行媚视的字眼,什么绮翠阁,揽翠居,百花楼,浓浓的胭脂味还没进坊市门就能闻得到,涂脂抹粉的娘子们挥着手里的帕子掐着嗓子冲着客人道,“下次再来啊,郎君~”揽着一个貌美女人招摇过市的并不少见。 而现在天还没黑,近日风头最盛的绮翠阁早早的就把灯点上了,把里里外外的都照的灯火通明,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热闹,这里倒是冷清,靡靡的丝竹声响着,韩灵韵还在犹豫,好友已经拉他进去了,穿的花枝招展的老鸨见到他就懒洋洋的打了个招呼,“原来又是你啊。” 好友低头解释了句,“那位世子虽然包下了绮翠阁,但也并不拒绝别人来这里,只要不打扰他就好了。” 好友刚说完就听到啪嗒一声酒瓶的破碎声,韩灵韵抬头看过去,就看到穿着在京城盛行的高腰窄袖裙的小娘子摇曳生姿的走下来,似乎是醉的很了,身体半趴在栏杆上,从胳膊的缝隙里还能看到她胸口白花花的一片,醉意朦胧的眼睛就直直的看了过来,细细的瞄了眉眼的地方一片湿润,睫毛上还有些小水珠,也不知道怎么溅上去的,轻轻的闭了闭眼睛,那滴小水珠就滴了下来,悄无声息的落下,韩灵韵有一瞬间以为她是在哭。 在转眼看过去就见她笑颜如花的转过头对着老鸨道“妈妈,候大人想喝桃花娘子酿的桃花酿,你差人去她酒肆里问问还有没有,就是没了,换成别的酒也成。” 说完就再接着摇曳生姿的上去了。 好友已经和老鸨说完了话扯着韩灵韵就往楼上走,   ☆、54|52|3.23| 止戈立刻反应过来,“他另有目的?” 重锦慢慢的摇了摇头,“我并不太肯定,但是我总觉得他不太简单。” 止戈想了想,“那沉香公子?” 重锦伸手捂了捂下巴,沉思片刻,“沉香公子先不要去管,我怀疑郭大郎查出来点什么,但是这一个月里世子和郭大郎却没有任何的交集,我一直以为今天郭大郎是为了沉香公子才举办的宴会……” 自言自语了片刻,重锦很快的回过神来,“不对,谁能证明世子一直在绮翠阁里呢?” 这位财大气粗的世子大人包下了绮翠阁这么长时间,虽然有时候来了兴致就敞开绮翠阁的大门免费邀请众人一起欣赏歌舞,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谢绝访客的,和世子朝夕相处的也就只剩下西娘子了。 止戈,“我再去……” 重锦抬手,“不必了,他如果真的另有目的,还谨慎非常,那非心腹之人也不会知道蛛丝马迹,换另一种角度想想,既然这么小心谨慎,那来这里必有大事,能让这位世子这么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的,大事估计也就这么几件了,据说京城十三皇子刚纳了个侧妃……” 这个侧妃来历还了不得,虽然是庶女,却是独生女,父亲正是兵部尚书。 圣人对莫贵妃所出的十三皇子向来宠爱有加,到现在都没有就藩,皇后早逝,母族妻族都是不太显赫,这个时候十三皇子又纳了一个侧妃,可以想象得到太子的压力了。 止戈聪慧至极,“这位世子……” 重锦,“虽然不知道是哪一边的,但是目的应该是差不多了,既然他小心的要布两层烟雾弹,估计也不会让人轻易查到的,你去重点看看掌兵的那几家……” 说到这个重锦眼底闪过冷意,上翘的嘴角都布满了杀机,兵权是每个人当权者都不能忽视的,蜀州虽然不显山露水,论兵权当属冀州和江州,但是这两处掌管的兵权的可都是圣人的心腹,要去拉拢估计先辈圣人灭了,退而求其次,以防万一,去别的州也是不错的。 只是重锦早早的把蜀州画成了自己的地盘,现在看到有人想把爪子伸到她地盘里,作为领域意识特别重的重锦早就对世子充满了杀机,如果不是时机不成熟,她甚至不想让世子走出蜀州,不过她现在已经决定再世子走之前给他一份“美丽”的送别礼物。 杀意蔓延,止戈自然感觉到了,片刻后,重锦才把杀意收拢了,“查到了先按兵不动,不要打草惊蛇。” 现在弄死了掌管兵权的总督便宜的是郭刺史,重锦自然不能不会做这么好的事情。 等止戈下面找人办这件事的时候,重锦又想了片刻,觉得她原先的计划是在是太慢了,看京城的那群人迫不及待的样子,估计圣人的身体不太好了,到时候新君登基,新旧更替,虽然好浑水摸鱼,但是太被动了,看来加快速度了。 重锦把计划又推敲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大的破绽之后就放松了身体,等着夏至伺候她沐浴。 *** 而这个时候,一身酒气的世子也泡在浴池里,西娘子跪在在地上给他慢慢的搓背,脸上带着恰好好处的笑容。 世子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体,“来,给爷唱歌小曲。” 西娘子自然从命,涂抹着殷虹色口脂的小嘴一张,宛转悠扬的小曲就出来了,这位大人不喜欢听那些软绵绵的调子,她特意又找人去学了几种小调,唱着唱着,西娘子的身体突然一僵,因为一只湿漉漉的手已经摸到了她胸前握着它开始随意的揉捏。 世子,“别停,接着唱。” 西娘子只能接着唱,只是世子的手特别的不规矩,让她声音发颤,差点唱不下去,世子低低的哼笑一身,“爷没说停,不准停,还想要五石散,就把爷伺候好,不然爷发起脾气来,你可受不住。” 西娘子的脸上的笑容僵了下,眼底闪过一丝的挣扎,紧接着就柔顺的趴过去,“是,奴一定伺候好您。” 世子躺着任由美人在他跟前服饰,西娘子低着头去含那东西也没看到世子眼里闪过的古怪,舒服的哼笑了下,“继续。” 这位蜀州知名的花魁就这么像一只温顺无害的宠物一样乖巧的侍奉着世子,好像他就是天,怕是以前恨不得将这位花魁捧到天上的风流公子哥也想不到这一幕,毕竟像这样的花魁都是有一定傲气的,就是妓也分为好几等,让人予取予求的像狗一样使唤的那是最低等的。 这位从京城来的世子爷似乎在参加一次宴会之后就上瘾了,自己这次命人在绮翠楼邀请各家的年轻郎君一起参加,红袖坊这种地方小娘子们自然不会踏入,所以这次只是男客。 韩灵韵作为韩家的嫡长子自然也会参加,而且他阿爹阿娘透露出来的意思都是和这位世子交好,若说谁对这位同昌侯府的世子最为熟悉,从京城刚回来的韩灵韵绝对是第一位,同昌侯府是在这些年才上来的,也就是现在的同昌侯当家的时候,这位侯爷和侯夫人伉俪情深,膝下只有世子这个独生子,这位世子以前是个浑人,韩灵韵在山麓学院读书的时候听说过这位世子把一个小娘子家的肚子搞大了,小娘子的家人来找这位世子理论,可是这位世子轻飘飘的的扔下一些银钱,“说吧,要多少。” 那种轻慢的态度让那个小娘子当即捂脸而泣。 当时候韩灵韵正在和同窗坐在酒楼饮酒,从大开的窗户往下看就瞧见深紫色长袍的世子相当侮辱的人把把手指头上的戒指扔到了那个跪在低声哀求的小娘子阿爹的头上,韩灵韵当时笑的差点僵住了,对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也有了更明确的了解,听同窗一人嘟囔了一句,“又是他啊。” 看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韩灵韵对这位侯府世子的印象简直跌到了谷底,之后听说那个大着肚子的小娘子悬梁自尽了,她父母伤心欲绝,又被地痞流氓骚扰了许久,最终搬出了京城,不知道去哪里了,韩灵韵听说了之后唏嘘不已。 韩灵韵现在瞧到这位侯府世子都有些不自在,从私人角度来说,韩灵韵极为不乐意和这位侯府世子打交道的,但从家族出发,韩灵韵没有拒绝父母的借口,而且有些事情和自己的喜好无关。 作为一个按照原先士族培养的贵公子来说,韩灵韵无论是仪表还是风度待人接物都是无可挑剔的,即便面对讨厌的人脸上也能不露分毫。 半路上这位世子就光明正大的揽着西娘子退场了,其余的谈的高兴的人也继续高谈阔论,抱着花娘说笑的人也继续和人说笑,场中一片放荡形骸,韩灵韵做了片刻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正好听到里面有响声,韩灵韵本着君子非礼勿听的准则正准备去离去,毕竟在这里有响声一般就想起来床榻之间的那些事情。 而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就听到西娘子细细的哀求声,“求求你,给我……” 韩灵韵抬起的脚僵在了半空中,随后世子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不是刚给你了么,怎么又要,那些还不能满足你?” 男人肆意的笑声让韩灵韵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这种暧昧的话让他想起了床榻之间的私密话,屏住呼吸再次抬脚,而这次里面却传来乒乒乓乓的瓷器落地的声音还有凳子什么的倒地的声音,女人痛呼声又响了起来,大概是撞到什么东西,闷哼了一声,男人的却依旧懒洋洋的嗤笑出声,“别着急啊,又不是不给你。” 韩灵韵大步的走过去可是这里的一扇窗户没关紧,韩灵韵低头的时候眼角正好撇到里面,等扫到里面的情形之后韩灵韵不可置信的又抬头看了眼,等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之后,韩灵韵的身体再次僵住了,嘴唇哆嗦了一声。 韩灵韵这些日子里又碰到过西娘子几次,韩灵韵对西娘子免不了多注意了几分,西娘子无疑是漂亮的,当上花魁不单单要漂亮,但是要当上花魁没有漂亮是不行的,西娘子的容貌明艳至极,眼角的泪痣平添了一份妖娆,而这些日子又多了几分疲惫,在几分疲惫非但没有让西娘子的容貌折损,反而更添了几分姿色。 韩灵韵并不是在红袖坊遇到西娘子的,那次夜宿红袖坊是偶然,而她这几次遇到西娘子都是在千酒坊,西娘子每次路过的时候都是盘着高高的发鬓露出雪白的胸膛拎着酒壶招摇过市,懒洋洋的样子几乎要让所有男人看直了眼睛,女人在背后拧着自家汉子的肉咬牙切齿。 西娘子并没有认出韩灵韵来,毕竟她们只有一面之缘,韩灵韵更不可能主动打招呼了,他对西娘子的欣赏紧紧在于她在舞蹈上的天赋,毕竟她跳舞的样子实在是动人,对于这些日子的事情,韩灵韵也只是隐隐的遗憾罢了。 而无论哪次见到西娘子,她总是风姿绰约,极为注意仪表的,一举一动堪比大家闺秀,就是懒洋洋的拎着酒壶去打酒的样子也带着一股风情,而现在西娘子狼狈的样子让他情不自禁的皱紧了眉头。 西娘子整个人趴在地上,地上乱七八糟的有瓷器的碎片还有歪倒的胡椅,衣裳狼狈,世子则是高高在上的站着,韩灵韵只能瞧见世子的背影,看不清楚西娘子的模样,不过这也足够了,西娘子的指甲大概是崩断了,指尖流着血,却紧紧的拽着世子爷的下摆,眼睛毫无焦距,因为从韩灵韵的方向扫过,没有任何的动作,发鬓散乱,尖细的下巴上全是汗水。 韩灵韵僵住了身子,这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并不太一样,不过这毕竟也是别人的*,韩灵韵却丝毫迈不开步子,眼睛也移不开,恍惚的就觉得西娘子最近消瘦的厉害,只是每次见她的时候她都是明艳至极,脸还是美丽动人,现在狼狈的时候才恍惚看清楚这位花魁最近消瘦的厉害。 现在神志不太清醒的西娘子卑微至极的趴在世子的身下,染血的手紧紧抓住世子的衣摆,一遍一遍的重复,“给我,给我……” 而那位世子爷几乎是嘲弄的伸出脚抵住西娘子的下巴,“啧啧,你这种样子真该让人看看,谁能想到光鲜亮丽的花魁西艳居然会是这种货色,现在你恐怕为了这一点东西,让你去伺候乞丐都会去干……” 西娘子的身体僵了下,似乎清醒了下,片刻后,理智又消失了,又开始一遍遍的重复,世子爷似乎柔情无限的道,“看看你这样子,接下来可怎么办啊,你已经过了二十了,估计等我走了之后你花魁的位置也没了,那就要去下一院里再去接客人,那可就不能任凭你挑了,那里的客人可也没有爷大方,到时候你岂不是要每天和人在床榻上做那些事,若是碰到了性情的古怪的客人可是要上刑的,你这细皮嫩肉的可是受不住,等你这身好皮肉没的差不多了,那就要沦落到最下面去了,那时候可是更惨,每天不接二十个客人你妈妈可是饶不了你的,什么乞丐啊农夫身上说不得就有病,你若是染上什么花柳病……” 韩灵韵再也听不下去了,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赶紧走了,韩灵韵这样的世家公子却是有年少轻狂醉眠美人膝的时候,在大昭,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也没人觉得这是风流,韩灵韵也去过,见识过不少的花魁,各种姿色,各色性情,只要你有钱,没有什么人点不到。 而在这群贵公子眼里见过的都是光鲜亮丽,美人都是善解人意的,世子说的那么阴暗恶心的事情让韩灵韵几乎胸口一阵翻涌,他几乎无法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这个曾经让人千金求一舞的花魁身上。 而且韩灵韵对这位世子的观感再次下降,无论到底是什么原因,韩灵韵看着刚刚那情形,还有世子那轻松散漫的态度简直让人火大。 在前朝整个士族几乎垄断了整个上层阶层的时候也能看到这种情形,在士族的眼里,只有他们才是人上人,寒门子他们都看着有一股轻视之意,更遑论这种入了贱籍,生杀予夺都掌握在手心里,能看得起才怪,只是士族讲究风度,看不起也只会在心里脑子里,把这种态度放到台面上的只有那种底蕴特别浅的暴发户才会做。 而世子这般作态几乎已经让韩灵韵胸闷。 而他没看到在他走后,正在慢条斯理的说着像是预言一样的话的世子侧头往这里瞧了眼,眼底戏谑一闪即逝,再看向趴在地上还在哀求的西娘子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等韩灵韵再次瞧到西娘子的时候,她似乎又憔悴了些,锁骨伶仃,那种富贵奢华的裙子几乎撑不住了,整个人歪着树上,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醉意朦胧的很,瞧到韩灵韵之后手里的酒壶朝他挥了挥,懒洋洋的道,“介意过来陪我做做么?” 韩灵韵犹豫了下,坐了过去。   ☆、53|52|3.23|家 而已经宽衣解带的准备就寝的重锦这会儿也正在听夏至说起来这位从京城来的侯府少爷。 夏至倒是感慨的和平常人不太一样,“西娘子当初是多少达官贵人的座上宾,多少富商想请她上门献舞都不行,现在……” 现在居然都裸着大腿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了,就像是以前高高在上的仙子一下子掉落了泥潭,这段日子纵然被那位侯府世子一掷千金,在她身上花了不少,但是等那位侯府世子回到京城之后,那西娘子的处境肯定和以前有天壤之别。 毕竟西娘子虽然算是妓,但是作为花魁,舞技无双,为人有点傲气,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对得不到的人男人总是觉得有那么点稀罕,等西娘子这么自贬身价的一弄,估计之前环绕在身上的光环就全都破灭了,那一些不同也完全没了,而这一点不同没了,那花魁的位置估计也保不住了。 重锦,“所以啊,真的是傻透了……” 夏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对了,郭大郎给您送了帖子过来,韩家的嫡长孙从京城求学回来了,正巧沉香公子也在蜀州,自从入了冬,举办的宴会越来越少了,说是在聚贤酒楼办一次赛诗会,韩家郎君和沉香公子也会到,问您要不要去?” 重锦,“沉香公子不是不见客的么,他倒是好本事,居然能把沉香公子请到。” 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重锦就停了等着夏至给她宽衣。 夏至却是犹疑的道,“小娘子,到时候那个侯府世子会不会到啊?” 重锦,“八成少不了,郭家郎君八面玲珑,怎么会犯这么小的错误。” 纵然是侯府,在京城那片地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郭娘子和祁王妃出身的侯府,已经没落的不行了,也只能哄哄外面的人了,而这位侯府世子可不太一般,光是从他肆无忌惮挥金如土的架势里就能看出来这位世子爷家世定是显赫,不然光装点门面还来不及,哪里能抽出这么的多银钱供他挥霍。 而等见到这位刚来蜀州一个月就让所有的流言围绕的世子的时候,重锦倒是小小的惊吓了下,毕竟这位世子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穿的是深紫色的长袍,袖口上华丽的滚边,头戴紫玉冠,腰带下面缀着四五个玉坠,看起来好一副富贵锦绣的样子,身边有两个貌美的侍女侍候着,也没见半点轻浮的举止,和传言里那么骄奢淫逸的世子倒是有些不一样。 这位世子爷见着了重锦,也只是意思意思的站起来行了个礼,之后就没半点搭理的意思,男客女客是用个四扇半透明的屏风隔开的,里面坐的女客,外面才是男客,本来里面还有些细微的说笑声,大概是碍于男客,今日的娘子们说笑都分外的矜持,轻声细语也不为过,而等重锦刚进去,细微的声音就不见了,每个人低眉敛目。 重锦好像未曾察觉一般直接坐到了主坐上,笑意盈盈的看过去,“刚刚在说什么,我听着挺热闹的。” 郭九娘刚刚缓和的脸立刻就变的生硬起来了。 正在大家尴尬的时候,外面又传来声音,“沉香公子到了!” 在场的几乎是除了重锦之外的小娘子都忍不住的往屏风后面看去,毕竟是沉香公子啊,声明遐迩的沉香公子。 姚二娘低着头从沉香公子身后站出来,低声说了句,“表哥,我先和阿妹进去了。”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里里外外的人全都听到了。 在做的小娘子忍不住的互相看了一下,谁都没想到姚二娘居然是沉香公子的表妹,重锦倒是一下子想起来在望月书院里站在秋海棠下面的俊美少年。 等姚二娘和姚三娘进来,立刻有小娘子迫不及待的凑过去,“二娘,你居然认识沉香公子?!” 姚二娘脸上浮上一层红晕,“阿娘和表哥的阿娘是表兄妹,表哥来蜀州姨母不放心,就让表哥借住在我家。” 发问的小娘子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的嫉妒,不过很快的克制了下去,“那你快说说,沉香公子真的像传言里说的那样博学多才么?” 姚二娘脸上立刻显露出一点骄傲,“那是当然……” 郭九娘冷眼旁观,“我看是三娘才是沉香公子的正牌表妹吧。” 郭九娘这会儿说的不怀好意,姚二娘是庶女,她自然不能称姨娘为阿娘,她口里的阿娘自然是姚娘子,既然是姚娘子和沉香公子的阿娘有旧,那肯定是三娘才是和沉香公子正牌的表兄妹,郭九娘这话显然就是说,你一个庶女在这里显摆什么。 姚二娘立刻变成的猪肝色,过了片刻才红了眼睛,“九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向来尊敬阿娘,和三娘也是姐妹情深,沉香公子自然也是我表哥!” 大概是碍于屏风外面的男客,这边拌嘴也是压低了声音。 重锦没太注意这边,而是听着外面的声音,沉香公子一如传言中的孤傲,除了开头那句话就没有在说话,其余人不知道碍于什么居然也不敢上去和沉香公子说话,倒是侯府世子不满的说了句沉香公子,“阿璟,我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跑到蜀州来见你,你闭门不见客也就罢了,现在见了我居然一句话也不说,有你这么做兄弟的么?” 沉香公子,“阿珉,你难道不是不想成亲才跑到蜀州来的么?” 沉香公子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的消息,屋里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相互看了几眼,看来沉香公子和世子真的是至交好友,这般随意的就能看出一二,而且世子居然是不想成亲才跑到蜀州来的? 世子更加不满了,“阿璟,又转移话题!明明是你不肯见我。”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没意思,世子很快的就换了话题,“阿璟,这就是锦官城大名鼎鼎的西娘子,舞姿真的没话说,我看京城海棠还厉害,你来蜀州这么久肯定没去过□□坊,今日我特地把她带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一饱眼福,去吧,跳的好了我这里有赏。” 最后两句轻慢至极,就像是打发一个不尽心的小玩意儿。 西娘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世子这般轻慢的口气,只是柔柔的应了声,“是。” 片刻后,韩灵韵却突然开口,“虽然男女有别,但是在座的大多是熟人,西娘子的舞姿可是难得一见,不如就把屏风撤了吧。” 今日韩家就来了一个小七娘,既然韩灵韵开口了,小七娘自然偏帮着韩灵韵,“自然是好的。” 说完之后才下意识的去看重锦,小七娘对这位曦和郡主总是有些纠结的,好像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能看到她和上一次与众不同的一面,这次曦和郡主好像又变成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存在感极其微弱的一面了,明知道她不好惹却总是下意识的忽略她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总觉得她面无表情的脸上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冷酷。 重锦慢了半拍,“好。” 小七娘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下重锦身边,并没有见到那个妖异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感觉的咬了咬下唇。 撤了屏风,大概就是重锦和世子面向而坐,世子漫不经心的看过重锦,举杯示意了下,整个人软绵绵的坐在软榻上,嘴角勾起,兴趣蛊然的看着在场中翩翩起舞的西娘子。 沉香公子依然是一副倦怠的样子,他的背挺的笔直,俊美的脸上似乎带着寒霜,一举一动带着士族礼仪的优雅和完美,而重锦一眼看过去依然是倦怠的样子,整个人疲惫的不行。 再看去韩灵韵,他看着场中翩然的舞姿应该是最专注的,连好友跟他说话都慢了半拍。 郭大郎似乎注意到重锦的视线,手里的酒杯往这里举了举,紧接着抿唇喝了一口侧头去跟世子说话,声音特别的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姿态都是舒适的,就像是和老朋友闲谈一般,而重锦却注意到世子脸上的慵散慢慢的消退了,伸手挥了挥,两个貌美的侍女都依次退开了,郭大郎又说了句什么,世子脸上的慵散又回来了,不过这次伸手拍了拍郭大郎的肩膀,也低声说了句什么,郭大郎含笑的点了点,倾斜的身子重新坐直,专心的欣赏场中的舞姿。 今日最惹人注目是沉香公子,常言道物以稀为贵,以前西娘子极为吝啬的一月只表演一次,自然有大把的人去撒钱,有时候还看不到一场,这一个月的频繁登场,即便舞姿还是那么美,但是已经让人有些倦怠了,而这个时候自然是沉香公子比较稀奇。 整个宴会几乎都是围绕着沉香公子,就算他说话极少,但是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贵公子们前仆后继的冲上去和沉香公子搭话,不得不说盛名之下无虚士,沉香公子虽然开口极少,但是往往一针见血,让人心悦诚服。 满场都是“沉香公子说的是”“沉香公子说的有道理”,直到散场沉香公子率先离去,满场还是对沉香公子的赞叹声。 等回了祁王府,重锦立刻吩咐止戈,“你去查查世子在蜀州接触过什么人。”   ☆、55|52|3.23|家 西娘子又拿起酒壶来灌了一杯酒,脸上的醉意越发的浓郁,保养良好的手指根根如玉,但是指甲却有些难看,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的撕裂的一般,韩灵韵又想起来那日的情形,整个人更不自在了。 西娘子,“我知道你们这样的郎君都是瞧不起我们的,嘴里说的再好听,怕是给我们赎身做妾都不愿意,一张红唇万人尝,一支玉臂千人枕,我们这样的下贱货色怕是连入了你们的门你们都嫌脏。” 西娘子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眼底却是一片冰凉,像是已经伤透了心,再也无法对这种事情提起任何的兴趣。 韩灵韵一语不发的坐着,离她的老远,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合适,西娘子说的虽然难听,但是就是这世道,在红袖坊里面多么追捧那些漂亮的花娘,到了外面就有多么的鄙视,怕是宁愿抱着个丑陋的婆娘也不愿意把这些人娶回家,像韩家这种家族,做个姨娘都是要个清白人家的。 西娘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知道我是痴心妄想,可是我还是开口朝着大人开口了,听着他的话我真的心疼的厉害,我已经我在这个地方八年早已经不会疼了,可是我竟然还是难受的厉害,我当时疼的几乎什么说不出来话了,就想着,他怎么能狠到这个地步啊……” 韩灵韵本来是见她醉的厉害,这里也没什么人,巷口还有几个地痞转悠,是怕她出了什么事情才坐下,没想到竟然听到西娘子这番话,西娘子口里的大人想想就知道是谁了,韩灵韵眼底有些尴尬,他和西娘子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 他估摸着应该是西娘子求了世子给她赎身当个姨娘或者外室,那个纨绔恶劣到极致的世子怕是又说了什么堵心的话,再想想那日西娘子在地上哀求的拽着世子的事情,韩灵韵估摸着这位花魁怕是对世子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他几乎是有些不忍了,这位世子在京城就是劣迹斑斑,逼的人家破人亡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那个被他弄大了肚子的小娘子只求进府做个姨娘,他想都不想的拒绝了,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在意,更何况这位西娘子了。 若是对他动了心…… 韩灵韵看着西娘子短短时间内消瘦了一大圈的样子,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只是这事他没有说话的立场,见西娘子又摸出酒壶狠狠的灌了两口,终于没忍住醉意,整个人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半响后,韩灵韵叫了声,“西娘子?” 没有任何的反应。 韩灵韵站起来,把一直往这里偷瞥的老板娘喊过来,又让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小厮叫过来,让他付了酒钱,又让老板娘雇了辆马车送西娘子回去。 有了这出,韩灵韵再想起西娘子的时候就更加不自在了,而韩灵韵也不可能一直到红袖坊这种地方去,他刚回蜀州和昔日的好友一起去联络感情是必须的应酬,他预计要参加下一场的科举了,必要的要努力读书,所以等他再听到西娘子的消息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月了。 这位喜新厌旧的世子已经厌倦了这位舞姿动人的花魁,改包了一个歌喉动人的小娘子,和当初大家猜测的差不多,没了这位世子爷的垂青,消瘦的厉害的西娘子再没有保住花魁的位置,和那位世子嘲讽时候说的话一样,昔日的花魁一旦地位不保,下场比其他人更是凄惨百倍,以前一直摸不到这位花魁裙角的人人蜂拥而至一起点这位花魁作陪,变着法子折腾她。 好友颇有些同情的道,“你没瞧见她那样子,简直和以前不是一个人了……” 心有戚戚然的样子几句让韩灵韵心里略过不忍,好友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的状况,“……以前这位花魁不是清高的给什么似的么,全锦官城也只有郭家大郎才能请的动她,现在这风水换了,谁都知道她就是个下、贱货色,天天跑到百花楼下面瞧着,那位世子也是个狠心人,昨个下的那么一场大雨,她竟然就淋了一天,这位世子都让她进去,听说她晕过去的时候身子都冰凉了,脸白的跟鬼一样……” 好友的语气极为复杂,不知道该鄙视还是同情,不过他对这位花魁也认识不深,也没凑热闹点她作陪过,昨个大雨他的马车刚好路过,见她被人这么粗鲁的拖回去,和当初见的那个明艳照人,姿容出众的西娘子半点联系不起来。 好友一时间真的有些世事无常的唏嘘感。 韩灵韵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好友深以为然的点头,“确实可惜了。” 之后好友又拉着韩灵韵往红袖坊跑了一趟,这次是听那位世子的新宠唱小曲的,和西娘子花名远扬不同,这位新的花魁可是由世子一手发掘的,在世子之前谁都不知道这位花魁的嗓子居然这么动人。 而这次听了一半,外面传来喧哗声,世子懒洋洋的接过侍女以唇递过来的美酒,眼睛半眯着,没有半点反应,那个穿着绿色小衫抱着琵琶冲着世子暗送秋波的美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好友同情的道,“看来又来了。” 说着外面的喧哗声又大了起来,还有椅子的破裂声,老鸨尖锐的嘲笑声隐约的响了起来,“哎呦,我当又是谁呢,西娘子,你这是又走错了门了吧,这可是我们百花楼,你们绮翠阁可不在这里……” “什么,世子爷?世子爷现在忙着呢,可没空见你。” 似乎又发生了什么惊悚的事情,外面尖叫声此起彼伏,老鸨怒气冲冲的吼道,“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还敢打我!也不瞧瞧你现在什么德行,来人,把她轰走,这么一副丧气的样子躺在这里做什么呢?!当我这是棺材铺呢?!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赶紧的,一个个干吃饭不干活的东西,没看到妈妈我受伤了,还不快去……” 世子这个时候突然叫了声,“如意。” 那个弹着琵琶的美人手上停了下来,仪态万千的站了起来,冲着世子露出一个带着酒窝的甜笑,这位花魁容貌自然比不得西娘子,只是她笑起来眼睛半弯起来,几乎能甜到人的心里,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惜。 而这位世子显然不是个软心肠的人,眼睛依然半眯着,“你下去。” 美人脸色一变,眼神变的哀怨。 世子脸色不变,“把她带上了。” 她不用说是谁了,美人祈求的看向世子,眼睛里迅速的涌上来一层泪水,只是世子看也不看她,手里的酒杯在场中晃悠着,如意一跺脚,蹬蹬的下去了。 片刻后下面的喧哗声小了起来,气鼓鼓的如意带着一个像一只女鬼的西娘子上来了。 等看到西娘子的样子,在场的人差不多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样貌差的太大了,若不是知道这确确实实的是同一个人,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这人一个月前还是那位鼎鼎有名的美人。 冬日的雨淋了可不好受,湿冷的感觉能从头到脚让你冷到骨子里,身子硬朗的汉子都受不了,更遑论身体娇弱的小娘子了,淋了一天雨,没生病都说不过去,嘴唇干裂的几乎要渗出血来了,眼眶深深的陷下去,眼底下一片青黑,原先巴掌大的脸又迅速消瘦了一小圈,眼睛却大的惊人,头发也没有梳好,这么慢吞吞的走上来,竟然有人打了个哆嗦,现在西娘子比女鬼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衣服套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就像个纸片人。 世子,“你还来做什么?这一段时间,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多?” 嘲弄的口气让西娘子瞬间红了眼眶,只是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肯说。 世子,“罢了,看在你哄我开心的份上,还想要多少?说吧,今日爷给了你,日后可不要再来了,我是来这讨开心的,你这么哭丧一张脸站过来多扫兴啊。” 如意嘴角一弯,冲着西娘子一笑,十五六岁的小娘子,什么脂粉不用擦都能显出绰约的风姿来,更显得西娘子像个鬼一样。 西娘子张了张嘴,“不用了!” 深深的看了世子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扭头走了,如意小嘴张着,似乎没想到西娘子这么容易的就走了,昨日不是为了见世子一面还淋了一天雨么,怎么今天见了就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世子脸色未变,“接着唱。” 等如意一曲唱罢,韩灵韵找了个借口走了,好友以为他要回去,不满的抱怨了声,“考试也不急在一时么,你夫子不也是说了你这次没什么问题的么?” 只是韩灵韵这会儿已经没影了,好友不满的又嘟囔了一声。 韩灵韵追到西娘子的时候她正在失魂落魄的站在河边,周围不少人指指点点的,韩灵韵叹了一口气,一语不发的上前把她拽走了,西娘子也一言不发的跟着他走,等走到个僻静的巷子里,西娘子用含着砂砾一般的声音哭喊着道,“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韩灵韵心平气和的道,“我知道。” “你生病了,我先带你去看大夫。” 西娘子惨然一笑,“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为了他什么都肯做,只要他喜欢,我什么都随着他,他居然还是这么狠心,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就语无伦次了,她烧的太厉害,嗓子几乎说一句就疼的厉害,可是她还是一句一句接着说,最后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韩灵韵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见有人往这里探头探脑,就让小厮把一个粗壮的妇人喊了过来,给了她一些银钱把西娘子送到医馆。 小厮欲言又止的对着韩灵韵道,“郎君,她一个……” 一个做皮肉生意的花娘是如论如何都进不了韩家的门的,老祖宗那一关是绝对过不去的,而且小厮实在想不通,郎君怎么会瞧上这么一个…… 当然,小厮觉得西娘子还是很漂亮的,如果真的喜欢瞒着老祖宗养在外面也不是不可以…… 韩灵韵使劲敲了敲小厮的头,“胡思乱想!” 说完负手就走。 西娘子在医馆呆了一天,等第二日韩灵韵再去瞧她的时候,烧已经退了,脸也不是白的那么恐怖了,只是眼睛和皮肤的对比还是有些触目惊心,西娘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灵韵叹了一口气,认真的问道,“你想去哪里?” 片刻后,西娘子转过头,眼睛里一片茫然,韩灵韵重复的道,“你想去哪里?” “我给你赎身,你想去哪里我让人给你准备马车,改日你就走吧。” 西娘子这次好像是听明白了,突然勾唇一笑,“赎身?” 韩灵韵,“对。” 锦官城实在不适合她待下去了,继续留下去也只是让人戳脊梁骨,韩灵韵,“你还年轻,赎身后,你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西娘子整个人猛然从床榻上做了起来,只穿着里衣对着韩灵韵忽然莞尔一笑,这个笑容依稀可见往日被人追捧时候的风姿,“你是不是喜欢我?” 韩灵韵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你想多了。” 西娘子整个人扑到韩灵韵身上,察觉到韩灵韵整个人身体僵住一瞬,紧接着就手忙脚乱的想要推开她,西娘子却使劲的抱住他的腰,抬起脂粉未施的小脸,咯咯的笑道,“我今天免费,要不要和我一起来……” 韩灵韵脸色涨的通红,手上不在顾忌,使劲挣脱西娘子,西娘子大病初愈,整个人虚弱的很,就连刚刚的笑声都难听的很,手上自然没什么力气,她也没用什么力气就这么背韩灵韵挣脱了。 韩灵韵沉着脸看着她不说话。 西娘子也看着他,自嘲一笑,“你是不是也嫌弃我脏?” 韩灵韵蹙紧了眉头,西娘子冲着他摆摆手,“郎君的大恩大德我记住了,只是今世无以为报了,您盼来日有机会还上。” “您走吧。” 韩灵韵沉默的看了一眼,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亮的惊人,半响后才自嘲一笑,“您是个好人。” 而我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了。 等时间迈进了十二月,蜀州终于彻底冷了起来,天上偶尔也会飘下来一些冰渣,一直熙熙攘攘的红袖坊也终于有些冷落了,毕竟到了腊月都想着年底了该置办年货了什么的,也少有闲暇去红袖坊那个销金窟挥霍了,也只有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年轻公子一如既往的醉生梦死了,尤其这位从京城来的世子半点没有回京的意思,让一些人觉得分外的奇怪。 从蜀州到京城快马加鞭还要走上大半个月的才能到呢,尤其是听说现在北方大雪封山许多路都走不了了,需要绕远路,现在还不走就赶不回京城了,而这位世子半点没有着急的意思,依然搂着美人大肆挥霍。 一开始还有人猜难道是准备走水路,立刻就被人否决了,毕竟蜀州这段水路还成,北方可是万里冰封,运河可全是被封上了,水路可走不了。 韩灵韵也觉得奇怪,也参加了这位世子的宴席,只是这位世子似乎真的有些奇怪,明明大摆了宴席,开宴之后却只是匆匆的说了几句就见不到人影了,没了主人,客人也索然无味,只能退了。 韩灵韵和小厮往回走,湿冷的风吹的人骨头疼,小厮忍不住的道,“郎君,我让人去弄顶轿子过来吧,这么冷的天,您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不等韩灵韵阻止就一个人蹬蹬的走了,顺便往这里吼了一句,“郎君,我马上回来。” 韩灵韵阻止不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没了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四下看看正准备去哪里呆一会儿就猛然听到一声轻笑,“韩家郎君,我请你喝酒,来不来?” 声音既熟悉又陌生,韩灵韵抬眼看过去,就见西娘子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这么段日子没见,她似乎已经完全走出了阴霾,虽然还是那么瘦,脸上却神采奕奕的,看着他眼睛里似乎全是笑意,拎着酒壶的酒在他眼前晃了晃。 韩灵韵沉默了片刻,温和的道,“好。” 西娘子熟门熟路的带着他走到一个偏僻的酒肆里,这里并不是千酒坊,只是管制的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严了,各种小的铺子已经开始混杂了,所以一个小酒肆并不是很难找。 西娘子把倒扣的两个瓷杯翻过来,把酒壶拿上来拆开倒上两杯,其中一杯递给韩灵韵,“给!” 西娘子举起另一只,“先干一杯。” 韩灵韵从善如流的举起杯子,见西娘子豪迈的一仰而尽,挑了下眉,抿了一口,眉心皱了下才一口而尽,“这酒怎么有些奇怪?” 西娘子又倒了一杯,反问,“奇怪,哪里奇怪?” 韩灵韵想起刚刚入口的味道,“可能是口味吧,哪里买的酒?” 西娘子拿着酒杯慢悠悠的喝了口,“这是新出的腊梅酒,可能是你喝过吧。” 韩灵韵拿起来抿了口,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摇摇头道,“也许吧。”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话,韩灵韵看着西娘子现在一如既然光彩照人的样子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上次的话题,等两人把酒壶里的酒慢悠悠的喝去半壶,两个人都有些微醺,西娘子看了看天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和韩灵韵道别。 西娘子走到一半突然转过身侧头看向他,韩灵韵还没走,疑惑的看过去,就见西娘子突然笑起来,“韩家郎君,你是个好人。” 韩灵韵惊讶了一下。 西娘子,“也是个笨蛋。” 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的小厮为什么恰好在这个时候去找轿子,我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你这个大笨蛋,居然连这个都猜不到。” 自顾自笑的半天,西娘子终于停了下来,脸上带着一层淡淡的红晕,一字一顿的对着韩灵韵说,“以后不要这么相信人了,财帛动人心,谁知道一张皮下面是什么东西。” 说完之后就转过身又摇摇摆摆的走了。 等小厮回来心虚的看了韩灵韵一眼,韩灵韵好气又好笑的敲了敲他的头,“下不为例。” 这个小厮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是忠心却是没问题的,而且他也有分寸,韩灵韵也没有多想。 之后又有几次两人一起饮酒谈天。 直到到了年底。 蜀州常常好几年才能见到一场雪,只不过一场雪也是薄薄的一层,没隔上一个时辰雪就化了,银装素裹的也只有那场几十年未遇的大雪的时候才瞧见过,只是那样的情形可不多,有时候几十年都碰不到一场,而今天这雪竟然有渐大的趋势,地上的雪渐渐的竟然积了不少,踩上去咯咯的作响,年幼的孩童没瞧过这样的场景,被父母裹的严严实实的,穿着虎头鞋开始的在雪地上蹦蹦跳跳,笑声能传的老远。 韩灵韵穿着难得翻出来的大氅,打着二十四骨的勾着腊梅的油纸伞一步步的沿着街道走,一向温和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有些深深的疲惫。 红袖坊里面大部分的已经关门了,只有几家还在开着门,毕竟到了年底了,该回家都回家了,韩灵韵站在绮翠阁下面一时间满心的复杂,僵在了原地。 正在他抬步往里走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男声,“你不用去了,她已经走了。” 韩灵韵转过头看向男人,“世子。” 雪白的天里穿着一身大红长袍的世子就像一团火,俊朗的脸上却全是冷意,“她早三天之前就已经赎身走了,你找不到她了。” 韩灵韵深呼吸一口气,深深的看向世子,嘴角抖了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是么?” 世子,“不准备问问我么?” 韩灵韵嘴角翘了翘,“不用了。” 世子却自顾自的道,“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给你说的,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只能给你说,我原先给了她好多钱,这些钱足够她衣食无忧的过上一辈子,只是这些钱转眼间就没了。” 说到这里世子嘴角扬起,似乎嘲讽的厉害,眼睛却越发的冷冽,几乎能穿透人心,声音也冷的像冰渣子一样,“……她前几天自己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赎身,老鸨原先是不准的,只是后来她划破了自己的脸,老鸨就同意了,她只带了一身衣服就走了,我属下说朝着洛水去了,你现在去下游看看或许还能瞧见她的尸体。” 韩灵韵真的愣住了,再看过去世子已经转身走了,火红色的披风在地上拖了一小段。 站在原地半响,韩灵韵也转身而去,事到如今,无论是什么都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活着也罢死了也罢,之后再和他无什么关系。 韩灵韵自嘲的笑了笑。 一步步的折回韩家,腿猛然一软,头晕眼花,旁边的小厮立刻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韩灵韵强忍住那股难受的感觉,扶着小厮的手,一字一顿的道,“去寿安堂,我要去找老祖宗请罪。” *** 没了西娘子和世子的流言,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闲暇的时候才会关注这些是是非非,到了年底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谁还有心思说这个。 重锦面无表情的听着止戈的汇报。 “……韩家的老祖宗气的晕了过去,韩家郎君现在被罚跪祠堂……” 重锦挥了挥手,“不用说下去了。” 止戈顿了下,又道,“那西娘子的尸体……” 重锦冷漠的道,“烧了吧。” 止戈嗯了一声,重锦突然笑了下,“爱情这种东西……” 嘲弄的意思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到,夏至还没有从那种震撼中回过神来,现在听重锦嘲弄的声音几句说不出话来。 重锦,“世子给她钱,她把钱去全都给了那么男人,那个男人全都把钱全都赌了,抱着老婆骂她下贱,韩家的给她赎身让她远走高飞,她不愿意,为了那个男人情愿去算计一直对她的男人,止戈,你说这是为什么。” 止戈柔声道,“那是她本事不够,还太贪心。” 贪心的想要那个男人的爱情,还想要那么男人念着她的好,最后只能落的跳河自尽的地步。 止戈也觉得西娘子不是一般的傻,风流俊美的名门公子不要非要赖着一个吃喝嫖赌什么都做不好的无赖,为了那个无赖竟然愿意去踩掉尊严的给他筹钱,还愿意去舍掉原则去算计人。 不过对她们来说,能达到目的就成。 说到底止戈也觉得奇怪的很,不知道是这位韩家郎君的品位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还是这位西娘子的手腕太过高明,他找的几个人里面,各种各样的美人都有,而能成功的只有西娘子。 止戈,“罂粟花粉不是短时间内能戒掉的,来年的科举怕是不可能了,韩家的混乱会持续一段时间,小娘子,要不要进行下一步。” 重锦点了点头,在止戈离去的时候却突然问了句,“那个男人呢?” 止戈愣了下,“放回去了。” 条件不就是等西娘子的任务完成之后就放了那个男人么?虽然按理说她只完成了一半,但是也算完成了,止戈看着那个无赖就烦,等得到西娘子投河自尽的消息之后就让人把他放了。 重锦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把他废了。” 止戈又愣了一下,看着重锦满脸的冷漠,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柔和了下,柔声道,“是,我这就让人去办。” 顿了是又道,“同昌世子好像猜到了一二。” “在绮翠阁下面的说话他们没有听到,不过……” 重锦疲惫的挥了挥手,“他马上就走了,不足为虑。” 止戈已经察觉出重锦在目的达成之后竟然不是高兴,而是疲惫还有一种深深的……厌恶? 他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这个计策有些阴险了些,从某种角度来讲韩灵韵完全是无辜的,他们无冤无仇,只是他们想算计韩家,想要韩大娘死,韩灵韵作为最受重视的嫡长子就是最好的突破口,虽然有些遗憾,他也只能说抱歉了。 至于西娘子他只能说傻,他们做交易,你情我愿,你不愿意做也没人拿着刀子逼着你去做,为了一个男人舍掉一切最后那个男人连你的尸体都没去看一眼,那是你眼光问题。   ☆、56|52|3.23 死到临头是什么感觉? 西娘子意识已经不清楚了,恍惚间回到了她很小很小的时候。 西娘子原来不叫西阳,她在家里排行第四,家里人就喊她四丫头,上面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小她四岁的弟弟。 她出身的地方是个很穷很穷的村子,整个村子里只有上百户人家,离城里很远很远,到最近的一个城里都需要好几个时辰,在她记忆里她根本没有去过,偶尔家里的收成好些了,她阿爹去城里卖了粗粮换些别的吃食也只会带着她阿弟。 她阿弟是她们家的宝贝疙瘩,她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她阿娘抱着阿弟,粗糙的大手塞给她一个饼子,“四丫头,这是你弟弟,咱们家的根,你要对他好。” 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要留给她阿弟,因为她阿爹说日后她弟弟是要传宗接代的,那个时候她对这个词还懵懵懂懂,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记得要对阿弟好,阿弟很重要。 家里本来就穷,每年将近大半都是要挨饿的,她最喜欢的是春天和夏天,因为这个时候她可以去地里挖野菜煮点野菜粥,不用每顿都喝几乎清的见底的米糊,她三个姐姐从五岁开始就给家里帮忙劈柴做饭,她到了五岁也开始学着砍柴做饭喂鸡。 尽管家里都省吃俭用,可是家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了,毕竟成年的劳动力只有阿爹阿娘两个,家里有七张嘴,那点吃的哪能够,吃都吃不饱了,更何况是看病。 她大姐死的时候十岁,那个时候她刚刚五岁,还记得不太清楚,等到了六岁的时候才模糊的想起来她大姐是生了病没钱看大夫,生生的熬死的,那个时候她有了第一次的恐惧。 等她快要七岁的时候,她二姐也死了,她二姐是大冬天的饿的不行了想去河里捞鱼煮了喝,但是她饿的太厉害了,没等捞上鱼整个人就晕倒在了河里,淹死了,等她的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整个尸体都浮肿了,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她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被人拉走了。 接连两个孩子没了,她阿娘经不住打击病倒了,家里的情况更加恶劣了,所有的重担都抗在她阿爹的肩头上,她只觉得她阿爹的背更弯了,整个人更沉默了,时不时的就看向她和三姐,她不太懂这种眼神,只觉得整个人不舒服,很快的,一个打扮的很好的婆子来了她们家,她和三姐穿上最好的衣服把脸洗的干干净净的被带到了婆子面前,她阿娘哭的不行,却紧紧的搂着怀里的阿弟。 她觉得这个婆子穿的真好,这料子她想都没想过,耳朵上的那圆圆的东西就是她阿娘说的珍珠吧,那个婆子上下打量了下她和三姐,眼神带着漫不经心,过了一会儿才随意的指向她,“行了,就她吧,收拾收拾跟着我走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爹过来,沉默的抓着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阿弟的零嘴,沉默了半天才说,“四丫头,爹对不起你。” 她茫然的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坐上了马车那个婆子漫不经心的跟她说着规矩她才知道她被卖了,以后不能回家了。 西阳掀开车帘子看着后面只剩下轮廓的阿爹阿娘抱着怀里的那个小包袱哭的泣不成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婆子,“哭吧哭吧,今个哭个够,过了今天日后可不能在哭了,都要给我笑着,笑着才有人愿意买你,笑着才能进了大宅门,不然只能被卖到窑子里。” 大概是这种情况看的多了,婆子老神自在的没有什么反应。 西阳还不太懂什么叫窑子,等她懂了之后整个人就惶恐了,努力学着婆子要求的东西,每天讨好着婆子,希望能被卖到个殷实人家做丫鬟。 可是造化弄人,她本来是个美人胚子,可是日日的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干活,一张脸瘦不拉几的,头发又黄又稀,整个人就是个乡下丫头,可是跟着婆子虽说不上大鱼大肉,可是也饿不着了,也没有什么重活给她们,她的模样越发的出挑。 等她快要九岁的时候她被卖到了绮翠楼。 老鸨掐着她的下巴,“呦,这张小脸标志的,可是难得一见,说不得长大了就是个大美人,妈妈我让你跟着师傅学技艺,可要好好的学,若是学不好,妈妈我不打你,但是受的惩罚绝对是你想不到的。 在青楼这种地方什么花招想不出来,西阳不想死,也不想受罪,她能做的也只能是顺从。 她对舞蹈似乎很有天赋,很快的脱颖而出,脸也越发的出挑,然后她到了十三岁。 红尘四合,世间总是最多的纷纷扰扰,只要不是住到那远离人间的雪山山谷去,总是免不了面对悲欢离合,而青楼怕是见的最多的了。 在西阳之前绮翠楼还是有个花魁的,那个花魁也擅跳舞,和她擅长的折腰舞不同,她最擅长刃舞,在刀尖上跳舞,穿着层层叠叠的舞裙在刀刃之间翩翩起舞,当真美的出神入化,况且这位花魁还有张芙蓉面,笑起来千娇百媚简直能把男人的骨头都给软了,不笑的时候秀丽的脸颊有种让人窒息的冷艳感。 而这个本该大放异彩的花魁却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男人怀孕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四个月,妈妈气坏了,不顾花魁的哭求,让龟公按着她的四肢撬开的她的嘴硬生生的把堕胎药灌了进去。 这位美艳的美人变的狼狈的让人认不出来,地上很快的被血弄湿了,美人的哀嚎声从强到弱,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西阳就站在妈妈后面,跟着一些还没有登台的小姐妹一起脸色发白的看着,妈妈漫不经心的把帕子收回来,“你们可都要看清楚了,日后若是不听话,许就是这个下场了。” 花魁被一碗堕胎药弄去了半条命,好歹没有失去命,妈妈想着花魁还能给她赚上几年的钱,也不吝啬的请了大夫,抓了汤药,给她好好的养着,只是她精神不太好了,整个人木愣愣的,再没有以前那种颠倒众生的妩媚,时不时的就对丫鬟说她和那个男人的事情,那个答应要给他赎身,最多三个月一定接她回去,只是三月之期早过了,那个男人还没有身影。 再一个早晨花魁趁着丫鬟没注意悬梁自尽了。 妈妈气的脸色铁青,几个龟公把花魁的尸体拖出去,西阳远远的看着只见着了花魁脚上那双绣着鸳鸯和缠枝莲的红色绣花鞋。 花魁死了,日子还是要过的,没人会惦记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西阳当时就想她不要爱上任何人,她要努力存钱然后赎身。 只是世事无常,西阳再遇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个男人一点也不好,他好吃懒做,他吃喝嫖赌,他也没有太多的钱,而且他一进去娶妻了,她知道这个男人花言巧语就是骗着她,可是她一边心痛一边还是笑着对他,即便他根本没钱来给她花销。 然后呢,这个男人沾染上了阿芙蓉,本来不殷实的家底迅速的败落了,他原来的妻子给他和离了带着嫁妆回娘家了,他又娶了一个长相难看举止粗鲁的妻子,因为那个妻子家里很有钱,嫁妆能够供他挥霍,他来的更少了。 直到有一天他涕泪横流的过来求她,说他欠了好多好多的钱,他回家他妻子一定会和他和离的,而且他们家根本还不起,那个债主说他不还钱就要砍了他的四肢让他去乞讨还钱。 西阳再次心软了。 她告诉她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她再帮他最后一次,只是那个数目太多了,她把她偷偷攒下来的东西都变卖了也还不起,她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一行里已经是个老人了,虽然声明还在,但是大部分人已经冲着更加鲜嫩的小娘子去了,她只能去去跟着男人去见那个债主。 西阳见到了止戈,笑容妖异眼神却是冰冷的少年,西阳在青楼阅人无数,她自然知道这个人不好惹,根本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无害,镇定自然的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毕竟能答应来见她想必也不是没有讲条件的余地。 而那个少年却是笑的分外的妖异,柔声给她说,“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西阳心里咯噔了一声。 等少年说完他的条件,西阳整个人苦笑了,“那是个大家族的郎君,怎么会瞧得上我。” 止戈漫不经心得道,“你尽管去做,你不行,总有行的。” 他也不会把宝压在一个人身上。 韩灵韵不愧是世家培养出来的郎君,气度举止远远胜过那个男人,而且他还是个好人,少有的好人。 西阳几乎不忍心了。 毕竟他是那么的好,他有出色的家世,有满腹的才华,她听他说他日后一定要位极人臣,为帝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有远大的前程,更有满腔的报复,况且他还有副柔软的心肠。 而她要做的是把他毁了。 她知道他是在同情她,那日她虽然有些神识不清,但是窗户后面的他她还是瞧的一清二楚的。 世子是个很古怪的人,他对外的表现好像非常喜欢她,只是西阳从他偶尔露出来的视线里知道他根本不在意她,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把她当成个有趣的小东西。 在他知道她需要钱的时候,就拿着阿芙蓉的花粉对她饶有兴趣的道,“想要钱?行啊,你吃下它,又哄了我高兴,我就给你钱,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吸食阿芙蓉到底是什么下场也不必说了,她的心上人就是最大的例子,原本英俊的男人只剩下了皮包骨,简直是生生变成了鬼,西阳还是含泪的说了句好。 她已经病了无药可救了。 那个少年给她说让她把韩灵韵带到山上,到时候会有人毁了他的腿,若是阿芙蓉还有戒掉的希望,那断了腿就再也无缘朝堂了。 西阳最后还是没忍心。 她把她所有的积蓄用包袱包起来搁在那个男人的家外面,深深的看了院子里一眼再也没有回头。 冰冷的水几乎要把整个人都冻僵了,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只有脑子还有一点微弱的意识,在闭上眼睛时候,西阳眼角一滴泪融入了水里,了无痕迹。 对不起。   ☆、57|52|3.23 大雪连天,地上的雪已经没入了脚脖,哈口气都能看出带着微薄热气。 幸亏今年的收成不错,不然今年冬天怕是又要有冻死的人了。 蜀州好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上次的时候还是在雪灾时候,不过这雪显然没有那年的大,虽然接连几天下着但是是断断续续的,虽然有些人还忧愁的看着阴沉沉的天,其余的人倒是不太担心。 今天的风特别的大,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气,把雪粒子吹在人脸上刺啦刺啦的疼,在北方住惯了人见惯了冰封千里的奇观倒也罢了,在温暖的蜀州住习惯的人很难在这种天气里出门,往往出了一次门,整个人都僵住了,而且马上过年了,年货大都已经买好了,大学连天的正在在家围着炉子吃年货,除非真的穷的很了,肚子饿的厉害,只能出来找找有没有能吃的东西,所以现在走出来路上都是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人。 而现在空荡荡的官道上正在疾行着几匹马,裹着厚厚的斗篷看不清楚,风又吹的厉害,几匹马的影子也愈发的模糊了。 哒哒的声音更是被不算太薄的声音所掩盖,喊出来的驾没过多远就被风吹跑了。 而在离他们不远的山头也多出来两个人。 白色的披风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单薄的身子几乎要被山顶上的风吹没了,而一人手里却紧紧的握住一把弓。 这个弓朴实无华,没有任何的标志,材料更是普普通通的,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扔到一堆弓里面肯定认不出来。 止戈手里拿着十只箭,手已经被吹的冷冰僵硬了,脸也刺痛的厉害,只是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小事。 这里已经快要出蜀州的地界了,要动手也只能在这里了。 重锦眯着眼睛打量着官道上几乎看不清楚人影的几人,下半张脸露在空气里,冰冷的感觉一直蔓延到脊背,精致的下巴上也多了一层淡淡的冰霜,杀意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箭。”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快要被风吹散了,而止戈却立刻把手里的弓箭递了上去。 重锦慢吞吞的拿起箭,搭到弓弦上,抬起胳膊,尤带杀意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容,“止戈你说这回世子爷若是能死里逃生,他下次还会不会来这里。” 止戈轻笑一声,恭谨道,“我想,世子不会的。” 重锦,“那我就放心了。” 话音未落,手上的蓄势待发的箭已经离开了弓弦朝着下面的官道疾驰而去,箭尖的寒光隐没在这风雪里,上面的杀机却半分的不减。 而正在疾驰往京城赶的世子几乎是立刻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脖子上爬上一丝的凉意,想都不想的直接从马上直接跳了下来,为了减缓冲势,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与此同时,那匹千里马突然扬蹄长长的嘶鸣一声,一根箭赫然的扎在千里马的脖颈出,血很快的喷涌而出,把雪融化了一层,在纯白的地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世子眼睛赫然的张大,若不是他反应的快,这箭八成要射在他身上,而且这箭射的极狠,他若是不小心从马上摔下去,那下场…… 冷汗瞬间的滑下,几乎是本能的看向箭射过来的方向,只是所到之处全是白茫茫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埋伏的踪迹。 而随从先是被突然从马上跳下来的世子下了一跳,又被已经倒地哀嚎的千里马吓到了,忙不迭的勒住缰绳,口呼世子的跳下来。 世子已经在思考这到底是谁的手笔,他来这里行程应该是保密的,而且他已经布置了烟雾弹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他到底是什么目的才是,而且他私下的动作非常的隐秘,他敢肯定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知情的人已经全都被他灭口了,已经没有人能查到才对,若是没人查到那这次蓄意的谋杀是从何而起,一个废物一般的纨绔子弟应该没有让人刺杀的缘由才是。 很快的他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因为风雪里三个闪着寒光的长箭又疾驰而来,撕裂空气的声音几乎要让所有人汗毛都立了起来。 世子几乎是吼出来的,“快躲开。” 整个人更是再次在雪地里滚了两圈,一根长箭赫然的扎在原地,而其中的两个侍卫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本能的在世子吼出来的瞬间躲开,身体却反映不及,一人伤在左臂,一人伤在了肩膀。 而周围除了风声和马嘶鸣声再无声音。 世子咬牙道,“快,快找个遮挡的……。” 还没有说完,这次是六枝长箭冲着他直冲冲的射了过来,一样的快准狠,箭尖上面闪烁着寒光,世子刚想故技重施其中一支箭却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到了眼前,他只艰难的偏移了下身子,长箭已经刺进了他的肩膀,血迅速的涌了出来,刺痛的感觉差点让他呻吟出来,而且其余的五只箭也已经各自刺进了其余五人的身体,闷哼声接连的响起,地上迅速的出现了一片红色。 世子强忍住疼痛不再试图找出攻击人的所在地,从牙缝里的挤出来一个字,“走!” 捂着伤口就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处地方,顺便警惕着不知道会不会再飞出来的长剑,而其余人也已经意识到暗中的人肯定比他们想的还要棘手,现在他们都已经负伤,找出人来也未必占得了便宜,都捂着伤口跟着世子头也不回得狂奔离开,地下的血渍蔓延了老远,大雪天逃命最是可怕了,地上的脚印能够毫不保留的把你的行踪暴露了,尤其现在还要血迹。 失血过多世子已经昏昏沉沉的了,咬破了舌尖强行打起了精神,现在他还不能倒下,若是有追兵他们估计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世子,“我们分开行动,往山上走,尽量掩盖下行踪。” 其余人毫不犹豫的就按照他的说法分开,地上的脚步凌乱,加上血渍乱七八糟的,任他们想破脑袋都都不会想清楚伏击的人只有两人,根本不可能追过来。 重锦射完所有的箭之后随手就把弓扔到了地上,嘴角翘了翘,“这下,这位世子一定记忆深刻的很。” 这么狼狈的时候估计不多见。 若是被他查出来到底是谁,估计世子能连皮带骨的吞下去。 止戈看着这张弓半响,“小娘子,我们现在就这么回去?” 弓不要了? 止戈,“世子事后肯定来追查,这张弓……” 这张弓虽然普通的很,但是留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太合适,若是有谁想要陷害,直接把这张弓丢在了谁家里。 重锦摇了摇头,把兜帽往下拉了拉,只能瞧见下巴尖了,嘴唇都看不到了,只听她慢悠悠的道,“不,不用了,我们已经留了证据。” 能在蜀州不动声色布下杀局的蜀州数都数的过来,不外乎那几家,无论是世子最后怀疑在谁身上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 过年都是高高兴兴的,而韩家的这个年却是过的相当不是滋味。 先是年前的那个背着人偷情的小妾让韩家大失颜面,后来备受看中的嫡长孙莫名其妙的出了事情,简直诸事不宜,这个年过的相当不是味道,外面放着鞭炮,老祖宗的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多上一多。 韩大娘最近简直是心力憔悴,不但要忙着府里的事情还要注意着大儿子的事情,过年不但没沾上半点喜气,真反而憔悴了一圈,宴席上摆满了菜肴也没有让她多动上几筷。 当家的几个人脸上都带着阴郁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露出太大的喜色,和其他人张灯结彩相比韩家的喜色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就算这样,这个年也没有过安稳。 刚开席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韩大郎脸上多了几分不悦,毕竟这些年下来还在韩家侍候的大都是家生子,从小开始训练,拿出来比一般人家的郎君娘子都要气派,这种时候应该知道不要打扰了。 难道又是出了什么事了? 果然。 管家脸色不好的走进来,冲着老祖宗韩大郎等人行礼,老祖宗脸已经蹙起来了,毕竟年夜饭还是很注重的,这个饭吃不好,好像预示着下一年会过不顺利一般。 管家,“同昌世子在回京路上遇刺,现在已经受伤昏迷了,现在在平洲养伤,平洲刺手差人去搜查,在世子遇刺的地方查到了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韩家的!” 管家顾不得看其他人的脸色,飞速的把接下来的话说完,“郭刺史已经差人来问了,此事人命关天,遇刺的还不是普通人,据说同昌候已经请命请皇上彻查此事。” 韩大郎脸色铁青,“荒唐!” 老祖宗脸色也难看的要死,他们根本没有去害这位同昌候的理由,而且直到现在他们也才知道这件事在,官差已经上门了。   ☆、58|52|3.23| 这个新年郭家韩家过的都不太平稳,郭刺史简直是焦头烂额,在他的管辖地内出现了这么一件恶劣的事情,不说圣眷正隆的同昌候会不会从此记恨他,只说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侯府世子,竟然还差点得手了,他居然等世子到了平洲养伤才知道这个消息就能在圣人心里留下无能这个印象了。 而在那个地方竟然找到了韩家的玉佩简直让郭刺史更加的头痛欲裂。 韩家不是想动就能动的,可是眼下有圣人和同昌候在上面虎视眈眈,总督不知道又怎么的也似乎想插手,郭刺史焦躁不已。 同昌候请了圣人旨意要郭刺史彻查此事,从京城来的钦差应该在路上了,他如果还想挽回一点颜面只能在钦差赶来之前查出点头绪。 鉴于这次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郭刺史又是一副大动干戈的样子,锦官城的几家人都没有过好这个年,不过大概只有祁王府例外了。 祁王对这种事情一向没有什么感觉,郭刺史也不会再这个关头来撩拨祁王府,祁王妃对这种事情更是半点兴趣也无,重锦自然也不会自己站出来,所以祁王府的这个年大概是过的最顺心的了。 而过完年,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连续了几天的风雪已经停了下来,厚重的云层已经散去,瓦蓝的天空纤尘不染,阳光以一种势如破竹的姿态迅速的卷满大地。 风姿卓然的郭大郎站在还有着余雪的山头,嘴角还带着笑,他已经越发像个君子了,站着让人就觉得此人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听到重锦的脚步声微微偏过头,清隽的侧脸上带着笑容,“你来了。” 重锦狐疑的看了眼郭大郎,走到亭子里,亭子周围盖着竹帘,石凳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软乎乎的毯子,石桌上也放好了一壶酒,两个白瓷杯,红泥小火炉也在温着,亭子周围的梅花初绽,幽冷的香气若隐若现,若是入画,定是能成为名家。 只是亭子里的两个人显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郭大郎伸手拿起酒壶给空着的两个杯子满上,搁下酒壶之后拿起其中一个杯子,对着重锦举杯示意,“郡主,我以为我们是盟友了。” 重锦举起另一杯,抿唇而笑,“自然。” 郭大郎,“可是郡主所做的事情让我有些为难。” 重锦诧异的看向郭大郎,“郭家郎君何处此意?” 郭大郎,“同昌候世子的事情……” 低头抿了一口酒,眉心蹙了下,转头看向外面的梅花,“我也听说了,真的非常的遗憾,没想到蜀州竟然还藏有如此的穷凶极恶之徒,竟然让世子碰上了,听说他还受了重伤,幸亏没出什么大事。” 郭大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既然此事郡主已经听说了,那韩家的事情想必郡主也听说了。” 重锦,“没想到韩家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世子和韩家无冤无仇,谁也想不到这件事竟然是韩家做的。” 脸上的表情极为的真诚,连语气都都是深深的遗憾,似乎还有一点惋惜。 郭大郎盯着重锦的脸不放过一点的的破绽,“郡主认为此事是韩家做的?” “不是从那处找出了韩家郎君的玉佩么,怎么是我认为的?难道不是调查结果么?” 郭大郎突然扯唇笑了下无奈的道,“那是玉佩是我让人放。” “既然我已经坦诚布公了,郡主是不是也可以拿出点诚意了?说实话,我对郡主手中隐藏的势力非常的吃惊,但是我觉得此事坦诚出来,我们的计划应该会顺利不少。” 重锦的脸上的表情还是瞧不出一点的异样,甚至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郭大郎这次真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自认为自己也是聪慧至极,对所有的事情都有种游刃有余的从容,对上一些已经掌权多年的人或许会处于弱势,但是他相信今后一定他一定会超过他们,但是自从遇到了曦和郡主让他产生的疑惑。 一个比他还小养在闺阁当中的小娘子有时候竟然让他产生一种比他阿爹还要厉害的错觉,种种表现不能让人以寻常眼光视之,而这次世子的事情真的让他确认这绝对不是个错觉,这位不显山露水的曦和郡主显然真的是个厉害人物。 最让他疑惑的是这位郡主是如何培养出来这么隐秘并且拥有强横实力的一部分秘密人员? 任凭郭大郎再聪慧也不会想到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曦和郡主会只和一个侍从几乎是单枪匹马面都没露的把同昌世子和随从弄的狼狈不堪,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断定曦和郡主手里一定有一只秘密的队伍。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要知道秘密养上几十人还能不显山露水,如果秘密养上几百上千人那肯定会留下诸多的痕迹,这些痕迹再隐秘,但是只要有些探查绝对能找出线索,毕竟这些人的补给,训练所用到的东西不可能凭空的冒出来。 而郭大郎有心找线索,居然一点都差不多,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这些人不超过百人,甚至最多只有二三十个,所用到的东西才能不着痕迹的掩盖下来,后一个可能就比较可怕了,若是真的是成千上百人,所用到的东西都能在暗中供给,那势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最让郭大郎心惊的是曦和郡主的年纪,这些东西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出来的,至少要三四年才能有些雏形,而三四年前,曦和郡主才多大? 郭大郎,“每次碰到郡主,都让在下感觉自己就是个榆木疙瘩。” 重锦轻笑,“若是郭家郎君是榆木疙瘩,那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见郭大郎满脸的苦笑,重锦脸上的笑意略收敛了下,手里空了的杯子放在手心里的把玩,“怎么你这么肯定是我的下手?最大可能是应该总督吧。” “因为我能想到的人只有郡主了。” 总督?往好听了说,那性子叫谨慎,往难听了说那就是胆小,不要说去刺杀世子,就是让他去刺杀他爹都不可能,这次出事总督确实有很大的嫌疑,毕竟他掌管了整个蜀州境内的兵力,若说谁能无声无息的把一个世子弄残,总督绝对是榜上有名,他估计也清楚这一点,不用郭刺史主动去请,自己就把最得力的手下派了过来给郭刺史差遣。 重锦倒也没有反驳,意味深长的看了郭大郎一眼,“说起来郭家郎君的反应倒快,我的手下可是保证了那处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竟然能翻出韩家的玉佩……” 郭大郎再次长长的叹息了下,“事关阿爹,我自然要多做一些事情才好,而且我总觉得郡主这么‘鲁莽’的去刺杀世子,原因可能非常的复杂,其中或许是……” 说到这里郭大郎突然停顿了下,抬起下巴饶有兴趣的看向重锦,“……对我家有恶意。” “希望这是我想多了。” 重锦自然而然的道,“确实是你想多了。“ 郭大郎没有找到任何的突破口,只能遗憾的放过这个话题,有些事情还是点到为止的好,不然现在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我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和实力,郡主想必也已经认可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的计划一下?” 重锦,“自然。” 郭大郎,“韩灵韵出了事情,韩家年前乱成一团,现在韩灵韵已经被送到茂州了,此事对韩家的打击非同一般,若是想现在对付韩家那此时显然就是个最好的时机。” 边说边看向重锦的脸色,似乎对重锦的意见非常的看中,只要从她说一句反驳的话,她就能立刻的收回自己的意见。 只是重锦却只是拖着下巴可有可无一样点了点头,“好主意。” 郭大郎:“……” 世界上最难应付的人不是心机深沉的人,心机再深沉的人只要潜心研究一下,也能找出他的习性出来,而最让人无力是行事完全捉摸不透的人,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于敷衍,重锦神情慎重了些,把被子放回桌上,用手敲了敲石桌,“这个机会本来就不错,没想到你居然能弄到韩家的玉佩,虽然不知道是哪位郎君的,这个反应速度我很喜欢。” 其实重锦这次确实有些不怀好意,作为蜀州刺史,在境内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一件事,还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的话,这位刺史日后的青云路怕是要中途夭折了,而郭大郎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了,在第一时间把“线索”留在了现场,有了韩家在前面顶着,郭刺史的压力显然要小很多。 实在是个可造之材。 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重锦心里还是有些惋惜的,若是换成往日,她还有足够的把握能说服他,现在嘛,慢慢的垂下视线,怕是不能了。 郭大郎见重锦似乎在发呆,这么光明正大的神游也让他颇为无奈,也学着她的样子敲了敲石桌,“其实还有个大消息,不知道郡主听说了没。” 重锦,“嗯?” 郭大郎淡淡的丢下几个字,“太孙殿下要来了。” *** 太孙殿下已经快到锦官城了。 圣人对这件事确实分外的愤怒,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在过年的时候来这么一出就给圣人添了不少堵,往大了说,这就是藐视皇恩。 等过了年圣人就把太孙殿下派了来。 太孙殿下和沉香公子并称为帝都双壁,才华相貌自然是不用否认的。 即便圣人不太喜欢太子殿下更喜欢莫贵妃所出的十三皇子,但是对这个孙子确实极为喜爱,这份喜欢甚至超过了十三皇子,在某些人眼里,太孙殿下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太子殿下。 正是这份看中,即便圣人还没有正式下旨册封为这位太子的嫡长子为太孙,在某些人看来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所以无一例外,见着了这位都是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长孙殿下。 这也是太子殿下手里最大的筹码。 就算单单为了这个孙子,圣人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把太子给废了。 而太孙殿下这个一位大人物突然来了蜀州这个堪称鸟不拉屎的地方,郭刺史和总督立刻紧张起来了。 郭刺史和总督脑子都没坏,知道韩家八成是得罪人了,才被人这么折腾,真正的主凶还在逍遥法外,若是这位金贵的太孙殿下再这么被伏击一下…… 郭刺史和总督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在太孙还没到之前,锦官城就开始戒严,官差挨家挨户的盘查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 重锦倒是非常的奇怪,这件事影响确实有些恶劣,但是还不到让太孙殿下千里迢迢过来追查的地步了。 而且圣人居然在这个关头把太孙殿下放出来了,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圣人的身体这些年就已经有些不好了,年纪已经大了,或许一场风寒就这么去了,若是在圣人去的时候离京城,无可避免的就处于劣势。 而到底太孙殿下自己要求来的还是圣人让太孙来的,这个值得人玩味了。 而现在考虑的是怎么去见这位突如其来的堂哥。 以前她阿爹最大,现在来了一个太孙,头上凭空多了一个大山,重锦心里着实有些不痛快。 太孙殿下来的这日太阳正好,没了风雪,天又是这么的晴朗,锦官城一下子从冬季过渡成了暖呼呼的春季。 郭刺史徐总督姚司马,甚至一向不怎么喜欢见人的沉香公子都赫然在列。 隔着老远就听到了马蹄的哒哒声,一辆朱轮华盖马车在众多护卫下停了下来。   ☆、59|52|3.23| 在马车这边的侍从恭敬的弯腰提醒,“殿下,到了。” 声音颇为尖锐,一听便知道这是宦官的声音,这位年纪不大的侍从手脚颇为麻利,利落的掀开帘子,众位等候多时的人就瞧见一双修长的手伸出来,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手上没有半点的瑕疵。 而等到久闻其名的众人瞧见这位太孙殿下的容貌之后,不少人小小的倒抽了口气。 太孙殿下和沉香公子并称为帝都双璧,而太孙殿下名气却稳稳的在沉香公子之上,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太孙殿下的身份的缘故,毕竟沉香公子虽然也是国公府出身,论尊贵自然比不得太孙殿下。 而等沉香公子后错一步站在太孙殿下的身后的时候,大家瞧见的都是太孙殿下,当然也有沉香公子刻意低调的原因。 要说相貌,无论是郭大郎还是沉香公子都是不差的,郭大郎是清隽,沉香公子无时不刻的带着一股倦意,相貌倒是其次了,看着他首先注意的就是他前朝名士一般的气度,而太孙殿下那就是一首传诵千年的一阕诗歌。 郭刺史和徐总督对太孙殿下热情了不少,在这个以貌取人的时候,一副好相貌总是无时无刻的不给你加分。 这位太孙殿下也极为识情趣,再诸位躬身行礼请安的时候,笑着道,“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声音也极为和熙亲切,半点没有太孙的架子。 太孙殿下驾临此地,自然少不了宴会,只是太孙殿下尚未大婚,身边也没有女眷,宴会自然也不用招待女客了,来往交谈的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沉香公子虽然和太孙殿下是熟人,在京城多有交集,只是这种场合他一向不太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慢慢的饮酒。 往日沉香公子是大家的焦点,能请到他整个宴会都可称之为蓬荜生辉,他就是再不喜欢热闹也免不了被拖到宴会中心去,而现在有了太孙殿下这个当之无愧的焦点,他躲躲嫌也是可以的。 宴会是露天的,在蜀州只要有太阳,天就暖呼呼的,冬天也不必躲在屋里里取暖,这个园子梅花相互交错,暗香浮动,只要躲在重重的梅树后面很有有人会找到偷闲的他。 沉香公子在京城的时候没少干这种事情,现在做起来自然熟门熟路,而没他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人。 穿着朱色重衣的少女坐在园子里,面前是一副残棋,长长的袖子拖到了地上,上面精致绝伦的刺绣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是重衣却不是人人都能穿得得,这种层层叠叠得衣服穿起来需要气势,更考校身体,能把衣服穿起来不显臃肿而显得端庄自然不能太胖。 眼前的这人和胖沾不上关系,甚至太瘦了,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重衣穿着身上只看背影就有种把她那脊背压垮的错觉。 沉香公子只瞧了一眼就要退出准备再找个地方,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而少女,也就是重锦却突然开口,“我这里有上好的竹叶青,可否有幸请沉香公子共饮一杯?” 说着便侧过了脸来,精致的侧脸就像是最好的画师一点点的描绘而成,几乎要让人屏息,能准确的叫出他的称号自然是有备而来。 沉香公子顿了片刻,“曦和郡主?” 重锦诧异的挑了下眉毛,“沉香公子好眼力。”那就是承认了。 沉香公子把本欲拒绝的话咽了下去,一言不发的坐过来,“郡主为何来此处?” 重锦坦然道,“自然是来找沉香公子的。” 这么坦然的话说下来沉香公子竟然也有些无言以对,大昭风气开放,女子并不避讳,宴会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的摆一件屏风在户外的话隔着一条九曲流觞也是不错的,沉香公子身为勋贵,自己不太喜欢出席这种场合,但是也一年到头也免不了的几场的,这种场合遇到一两个各位热情的小娘子也不出奇,只是这些热情的小娘子也没有重锦这么坦然。 而且他也颇为奇怪,因为太孙殿下的驾临这里都戒严了,每个人都是仔细盘查过的,名单都仔细的掌握在郭刺史的手里,而郭刺史却没有说重锦郡主回来,而是郭刺史也没有必要隐瞒这种事情。 让他狐疑的事情就来了,曦和郡主是怎么进来的? 沉香公子,“不知郡主找在下何事?” 再次把视线移向棋局,伸手拿过一只白子,“先下一局如何?” 沉香公子,“好。” 干脆利落的说完才又道,“郡主若是找在下下棋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今日虽然不知道郡主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只是郡主想必也清楚现在您并不是适合出现在这里……” 尤其是和他在一起。 白子落下,“放心放心,就算是被人看到,我也不会让沉香公子负责的。” 声音轻佻还带着笑意,沉香公子哑然,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孩子给戏弄了,不过也没有什么,他能千里迢迢跑到蜀州来给古松居士下棋,名声满天下也没有和其他勋贵弟子一般头上科举,自然不能以常理事之,若是换了郭大郎在此绝对不会答应,在他心里,重锦已经快和妖魔划上等号了,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要求谁知道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而沉香公子却不一样,他不但气质像极了前朝的洒脱不羁的名士,性子也像极了,就算知道不妥,但是既然他想,那他就真的下了。 他自幼聪慧,被专人教导琴棋书画,各种乐器信手拈来,但最擅长的还是棋艺,手上的棋谱不计其数,有名的棋坪也收集了不少,更有各种玛瑙翡翠宝石等等打磨而成的棋子,而等他的名气越来越响的时候,他却不在与人对弈了,甚至那些棋坪也甚少拿出来了,因为甚少有人能在棋艺上胜过他了。 而在蜀州却又碰到了两个人让他燃起了兴趣,其中一人便是古松居士,另一人便是重锦了。 等重锦从从容容的落下一子,沉香公子的大龙立刻被从势如破竹变成了龙困浅滩,他输了八目半。 沉香公子瞧着棋盘上的局势,白子下的零零散散,仿佛就像是新手随手搁的,而那些本来不引人注目的棋子全都化成了锋芒毕露的利剑。 沉吟片刻,坦然的道,“我输了。” “改日再来一局?” 重锦站起来,“好。” 沉香公子还在对着棋局发呆,自他十六岁起再没有输过这么惨过,而对手还是一个稚龄的少女,只可惜没有把最好的棋坪拿过来。 沉香公子行事看似随心所欲但是总有些章法,他对下棋不是一般的痴迷,而他视下棋为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就像个顶尖的剑客,若是能碰到可堪一战的对手,他一向尊重,而他表示尊重的方法就是拿出最珍贵的棋坪,最好的棋子最为慎重的态度来于对手决一死战。 无论对手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而刚刚固然有他大意的原因,却也能看出这位曦和郡主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棋道高手。 这样的人值得他全神贯注的再来一局。 而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瞧见的却是笑意盈盈的太孙殿下,身后只跟着一个太监,没有其他人,太孙殿下也低头瞧了瞧这盘棋局,随即坐在了重锦原来的做的位置,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折扇,“没想到我这位堂妹竟然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物。” 见沉香公子还在沉默的坐着,“阿璟,这个宴会你竟然从头到尾就露了一面,好歹也是欢迎我的,你这么做也不怕别人误以为你不太喜欢我。” 沉香公子,“那是他们误会了。” 太孙殿下一副伤脑筋的样子,拿出扇子敲了敲额头,“阿璟,你这幅样子,难怪姨母这么担心。” 太子妃和沉香公子的母亲正是亲姐妹,两人也算是表兄弟,小时候没少在一起玩,要说亲密,太孙殿下和沉香公子比同昌世子亲密的多了,说话也随意一些。 低头看了看棋盘上的棋子,嘴角勾了勾,“没想到今日你竟然也会输棋,竟然还输给了我堂妹。” 沉香公子,“阿珉如何了?” 沉香公子本来想去平洲看望一下遭了无妄之灾的同昌世子,可惜同昌世子却早早的递过来话让他先不要过去,他没还没死,让他放心。 太孙殿下,“伤在了肩膀上,现在好的差不多了。” “查不出何人伤的他?阿珉有时候虽然很胡闹,但是应该没有惹上这么凶狠的仇家才是。” 太孙殿下,“我去过现场了,线索收拾的很干净,我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看完之后有个猜测。” 沉香公子淡淡的道,“不用跟我说了,你心里就数就行了。” 太孙殿下低声笑了下,后面是盛开的红梅,背着光,身体周围有层朦胧的光晕,这么笑起来倒是像极了画中人,“阿珉,你跟我说说我这个堂妹如何,多年未见十皇叔,改日定要登门拜访才是,这位堂妹更是从未见过,我要好好的准备礼物才对。” 沉香公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曦和郡主,自然不清楚。” 太孙殿下一副你不要骗我的样子,“阿璟,我可是听说了,我堂妹可是冲着你来的,我这个可怜的堂哥都没见就走了,你现在告诉我你第一次见,你觉得我会相信?” 沉香公子,“你不想信便不信。” 太孙殿下长长的叹息一声,“也罢,不想说也罢了。” *** 当年祁王就藩的时候太孙殿下才几岁大,对这个没什么接触的叔叔自然没有什么印象,之后数年更是从未上过京城,太孙殿下对祁王的印象都是从历年的往事中拼凑出来的,现在来了蜀州自然也听说过这位叔叔数年的行事作风。 太孙殿下听完属下的汇报之后就饶有兴趣的挠了挠下巴,对这位叔叔到底是怎么养成这个性格的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了爱情不惜舍弃掉前程这种事情估计皇室中也只有这位叔叔做出来了。 无论这位叔叔的行事作风如何,太孙殿下对这位叔叔都有着很好的印象,谁让太子的死对头十三皇叔一家恨这位十皇叔恨的牙痒痒呢,莫贵妃更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在圣人面前吹耳旁风,不然这件事过去了十数年,这位皇叔还是回不到宫呢,这一切自然都是莫贵妃的功劳。 太孙殿下怀着好奇的心思去拜访这位皇叔---------对这位皇叔的行事作风太孙殿下颇为无语,虽然他是晚辈,但是他的太孙,这位皇叔应该主动去见他才对,可是这位皇叔愣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纵然再无奈也只能去亲自拜访了。 谁知道等到了祁王府,被管家报告,祁王一大早就带着一众门客出去了,王府里只有王妃和郡主在。 太孙殿下想着能见见这个让皇叔要美人不要前程的婶婶也不错,可是等管家汇报说祁王妃病了,来了恐怕过了病气给太孙殿下,还请太孙殿下恕罪。 太孙殿下喝了两杯热茶了,瞧着管家战战兢兢尴尬的样子,心里倒是颇为理解他的心情,垂着眼帘,“是不是皇叔不太欢迎我?” 管家冷汗淋淋,听完这句话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祁王今日出门完全毫无征兆,现在让人快马加鞭的去追赶祁王回来估计也要一两个时辰了,这个时候祁王妃就该主动担起这个责任来才是,太孙殿下可不是普通的人,今日能亲自来拜访祁王已经是给了祁王面子了,而到了现在主人家居然一个都没出来,太孙殿下恼了也非常的正常。 太孙殿下看起来非常的和气,可是恼怒起来也让人腿肚子打颤。 管家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抹汗,只能结结巴巴的回道,“太孙殿下误会了,娘子真的是不舒服。” 祁王妃当初被莫贵妃还有太后为难过,圣人明显的不喜欢她,各位妯娌也没有关系好的,对皇室的人有种恐惧和排斥,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关键要她撑场子的时候意料当中的掉链子了。 太孙殿下的脸色又冷淡了几分,“是么?” 胡管家这次冷汗冒的更厉害了,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就听到天籁之音,“重锦见过太孙殿下。” 重锦对祁王妃也无奈了,总不能硬逼着她过来吧,作为府里第三个主子,重锦别无选择的来了。 太孙殿下瞧着这个从来没见过一面的堂妹,起身去扶她,笑眯眯的道,“阿锦对吧?叫我堂哥就好,兄妹之间不必这么多礼。” 重锦顺势就起身,甚至在太孙殿下的手还没有碰到她之前就起身了,对着太孙殿下道,“多谢堂哥。” 太孙殿下难得的被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小丫头给弄的无语了下,不过对这位堂妹还是非常感兴趣的,这么乖乖巧巧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传说中的飞扬跋扈。 不过能在昨日跑到梅园去找阿璟实在算得上胆大。 太孙殿下,“听说阿锦身体不好,我刚好从京城带了些药材过来,正好送给你调养身体。” “多谢堂哥。” “我初来蜀州,这里的风气和北面似乎有些不太一样,阿锦在这里长大应该对这里比较熟悉才对,阿锦给我说下如何?” 重锦,“熟悉说不上,我之前一直缠绵病榻,没有出过王府,近些日子身子虽然好了些也不怎么出门,堂哥若是想了解,不如我给堂哥推荐个人如何?” 太孙殿下,“何人?” “自然是郭刺史的长子了。” 太孙殿下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哦,我也听说了郭大郎的名声,果真如此了得?” 重锦,“这个我了可不算,我只见过他寥寥数面,他画的丹青果然是一绝,想必其他也不是空口传出来的。” 太孙殿下,“那可有空真的要去瞧一瞧了。” 重锦抬头看了下太孙殿下,眨了眨眼睛,声音还带着稚气,“堂兄,你是来调查同昌世子的案子的么?查不出来什么了么?” 太孙殿下伸手摸了摸重锦的头,“这种事情不是阿锦该关心的,堂兄自然会解决好。” 重锦身体一僵,差点控制不住的出手,见这位太孙殿下无所觉的样子,神色淡了下来,“堂兄说的是。” 太孙殿下,“南北方的风气颇有些不同,我瞧着首饰衣物都有些稀奇,我难得来一次,准备给阿娘阿爹带些东西回去,只是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是女儿家喜欢什么,不知道堂妹是不是可以陪我逛逛,给阿娘买些东西。” 重锦,“自然。” 太孙殿下似乎还有事,做了一会儿就留下礼物准备告辞了,重锦自然要起身送他,谁知道太孙殿下突然来了一句,“阿锦,你昨日去找阿璟做什么?” 重锦偏头看向他,笑的极为无辜,“自然是想去找他下棋。” 太孙殿下又伸手拍了下她的头,“孤男寡女,若是被人碰到了,阿锦的名声岂不是毁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做了。” 重锦乖顺的道,“堂兄说的是。” 太孙殿下来了几日都没有问起同昌世子的事情,郭刺史和徐总督极为忐忑,不知道这位太孙殿下到底打什么主意,只好做好万全准备,最倒霉的就是韩大郎了,韩家顶着个嫌疑犯的头衔,时不时的被叫过去询问一番,官差颇为客气,只是到了那个地方韩大郎就觉得堵心,若是还在前朝,莫不要说单单只是个刺史,就是当朝丞相也不敢这么往韩家拿人。 身体纵然没受罪,心里憋屈的很,去了几次,又染了风寒,开始喝药了。 重锦得了消息冷笑一声,“老是活在过去里,注定也没有大出息。” 固步自封,老是沉溺在过去的辉煌里,就是靠着联姻获得暂时的喘息,想要重新站起来也难啊。 若是沉溺在过去的辉煌里又能有那时的骨气,她也能服气一二,就像是那日她故意去韩家找茬,韩家老祖宗能在她第一次出口嘲讽的时候把她赶出去,她对她的硬气也能尊敬下,当日她都能想出两三个化解的法子,比方说先把她赶出去,事后再先下手为强的写一封自辩的折子递给圣人,说她先前得罪郡主是不得已而为,家族荣誉重于一切,郡主嘲讽韩家她不能不做出如此举动,只是把郡主扫地出门实在是愧对圣人,愿意责罚等等,甭管这个折子能不能到了圣人手里,先把折子的内容宣言出去,重锦就彻底处于被动了。 而她只是隐忍了下来,重锦对对付韩家多了几分把握的同时也带着些轻视。 现在更是如此了,这个时候生命了,竟然还是家主,不说不积极想办法先把身上的污点弄没了,而是扛不住心里的那关病倒了,实在是让人失望之极。 作为一个家主,有义务带领着整个家族奔向辉煌,走过难关,更是一个家主的主心骨,脊梁,什么人都可以倒,独独他不可以。 重锦,“看来韩家确实不过如此。” 若不是太孙殿下在这里,重锦都开始想是不是要再撩拨一下韩家,韩大娘最近想来过的很不好,脾气也暴躁的很,轻轻撩拨一下大概都能让她爆发,只是这个太孙看起来着实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即便没有什么大的动作,重锦也不想引起这位太孙殿下的注意。 重锦有意躲着太孙殿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标准的大家闺秀,方大娘的请帖也推了,想起自己好久没问的铺子了,琢磨了下就开始酿酒。 她酿酒的手法都是上辈子从古籍上看过来的,只是当时她已经是一抹孤魂,又出不去,只能看着,没办法折腾,这次有了空闲自然要折腾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她的堂兄突然又笑眯眯的上门拜访,而且指名道姓的要见她。 光风霁月的太孙殿下,“听说阿锦会酿酒?” 重锦,“会谈不上,闲来无事折腾着玩罢了。” 太孙殿下殿下瞧着重锦身前的东西,还有已经把水分都挤压完了梅花花瓣,“梅花酒?阿锦何必谦虚,我昨日才从你开的铺子里买了一小坛子酒,听店里的伙计说这是你亲手酿的,我倒是没想到阿锦居然有如此好的闲情雅致。”   ☆、60|52|3.23|发 不但真的酿酒,居然还把酿的酒放到铺子里去卖,说闲情逸致应该有些不准,这应该是古怪才是。 太孙殿下注意这件铺子也很简单,这个重锦的这个铺子最为出名的就是昂贵,还是简单的提高两三倍,而是直接百倍的增加,一两酒里面的人敢卖一金。 饶是太孙殿下也被这昂贵的价格吓了一跳,进贡的酒都没有这么贵,这酒莫不是天上的来的神仙水不成? 太孙殿下命人去打探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居然是他那个小堂妹闲来无事折腾而来的铺子,里面杂七杂八的什么东西都有,卖的最贵的就是酒了,问了里面那个漂亮的小娘子,那个小娘子理所当然的道,“我家小娘子亲手酿的酒,自然价值千金。” 太孙殿下的属下竟然无言以对,也对,谁能喝上郡主酿的一口酒那也算是罕见了,至少这么多年下来还没有哪位公主郡主县主会奇葩的去卖酒。 眼下瞧着重锦前面的东西,太孙殿下手里的扇子敲了敲了手心,“想要酿酒,除了方子,最重要的那就是泉水了,不知道阿锦用的什么水?” 重锦,“自然是井水。” 太孙殿下语重心长的道,“想要酿好酒井水自然是不成的,走走走,堂兄带你上山找泉水去。” 重锦,“这个……” 不等重锦回绝,太孙殿下大手一挥,“出行的事情阿锦不用担心,跟着我走就对了,此事我也会告知叔父婶婶,明日我派人来接你。” 说完这通话,太孙殿下站起身对着重锦如沐春风的笑了笑,挥一挥衣袖带着一众仆从走了。 重锦,“……” 这种自说自话的功力真的让人叹服,等太孙殿下走了之后,重锦就沉下脸来,也不酿酒了,把止戈唤了过来,“太孙来了这些日子,都做什么了?” 止戈,“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太孙殿下似乎对蜀州的风气很感兴趣,整天带着仆从逛坊市买些稀罕的玩意。” 胡人的东西都是从北方传过来的,那些香料珠宝可都是不缺的,可是这里的多种民族混杂,有很多的部落也会把部落独有的东西拿出来售卖,太孙殿下就是在买这些东西。 这些天下来太孙殿下似乎不是来查案的而是来游山玩水的,对韩家的审理过程也只是象征的问上两句,当然,太孙殿下的学识气度着实不凡,让望月书院的众位学子极为仰慕。 重锦沉思了下,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觉得太孙殿下如何?” 止戈想了片刻,才道,“说不上来,我没见过太孙殿下,只是从旁人的口中知道太孙殿下好像极为好相处。” 身份虽然尊贵,排场也很足,却也没有过分的拿架子。 重锦,“好不好相处先不说,让我疑惑的一点是他现在怎么敢到处乱跑,毕竟那处‘乱贼’还没有追到,坊市之间龙蛇混杂,他整日往坊市里跑也不怕被人刺杀?” 这么不惜命的表现真的让人觉得古怪万分,若不是他脑子有问题那就是说他肯定自己不会因此丧命,那问题又来了,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安全呢,是身边有武艺高强的护卫还是肯定那群‘乱贼’不会来刺杀他呢? 若是后者的话,重锦觉得可能有麻烦了。 不论如何,明日重锦还是要陪着这位太孙殿下去山上找什么泉水的。 第二天,太孙殿下派了近侍来接重锦,祁王祁王妃那里显然已经交代好了,重锦跟着侍从上了马车,走到城外太孙殿下才从一辆豪华的马车上下来,周围是上百人的护卫,神采奕奕的太孙殿下对着重锦道,“蜀州的冬天可真的暖和,若是换了京城,这会儿还在穿着棉袄烤火炉呢。” 太孙殿下作为大昭名正言顺的第二顺序继承人就说明了他的特殊地位还有权利,只要他不是脑抽的想发送战争一般他的要求都会被满足,就算偶尔有些要求显得太过过分,其余人也只有听命的份。 太孙殿下舍弃了马车说要欣赏沿途的风景,重锦也只能乖乖下马车陪着太孙殿下一起慢吞吞的走。 太孙殿下,“若是想酿上好的梅花酒,水一定是选好,最好的是山中冰泉流出来的水,若是能把酒坛子埋在冰泉下面三年再挖出来痛饮一番那才是最好的,当然,若是没有这个功夫或者是等不及了,冰泉酿的酒也算上佳了。” 作为这个太孙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是学识却是实打实的,说起酿酒居然也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还把前些年的趣事拿出来打趣,“若是酿酒,我也是酿过的,菊花盛开的时候,我和阿璟也应景的酿了两坛子,想着等来年中秋的时候对酌,可惜我空空只有理论,说起来头头是道,最简单的酒居然都失败了……” 太孙殿下看起来极为郁闷,北方的被融合的胡人影响的很深,在蜀州还是很常见的曲裾在那里似乎都是不流行了,袖子都是极为窄,翻折过来,滚边上绣着繁复的纹样,穿起来少了几分飘逸多了几分的俊朗。 尤其太孙殿下长相极好,笑起来说起来更是妙语连珠,纵然重锦因为昨日的太孙殿下的自说自话对他有些恶感现在也剩不了什么了,重锦总算理解止戈说的好相处是什么意思了,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只要不是先天性的存在恶感,对这样的人不产生好感很难。 不过这位太孙殿下似乎有些话唠。 重锦几乎没怎么说话,太孙殿下一路上几乎是自言自语也能说出花来,而且还能让人感觉她们两个相处极为融洽。 短短一会儿,话题已经从酿酒变成了马球,在北面尤其是京城,马球可谓是极为盛行,不但各位小郎君喜欢,小娘子们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喜欢的很,到了春季更是各种马球赛盛行不止。 “阿锦会不会骑马?听说你以前身子骨弱,若是学了想必也不太好,我给阿锦找个骑术师傅如何?等阿锦学有所成,我再送阿锦一匹千里马。” 重锦,“……不必了,多谢堂兄。” 这么热情的人实在是让重锦接受不能,这位太孙殿下不是应该保持着高贵矜持的态度说话更是保持住一种深不可测的范么? 太孙殿下,“兄妹之间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身体弱更是要好好的锻炼才是,马球对骑术要求比较高,还有危险性,这个可以先不予考虑,只是骑术还是要练习练习的,可能是阿锦没有骑过马,没尝试过策马奔腾的感觉,等明日我带阿锦骑上一圈,阿锦自然也就知道这里面的好处了,到处再拒绝也不迟。” 重锦,“……有劳堂兄费心了。” 太孙殿下伸手拍了拍重锦的肩膀,“说了多少遍了居然还是这么客气,是不是没有把我当堂兄啊……” 太孙殿下的话戛然而止,突然拽着重锦后退一步,“小心!”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就插在重锦刚刚站的位置。 重锦眼睛骤然紧缩了一下,近侍尖锐的声音还有抽刀出鞘的声音混在一起,“护驾!” 重锦和太孙迅速的被人围了起来,箭雨落了下来,太孙殿下护着她,干脆的安慰了她一声,“别怕。” 抽空飞快的看了下周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竟然走到了一个夹道,周围都是高高的山林,现在有凭空冒出来的黑衣人对着他们射击,哀嚎声刀箭相撞还有其余的声音全都混杂了起来变的乱七八糟的。 重锦深呼吸一口气,“怎么到了这里?” 这里明明去山上的路! 太孙殿下一边看着战局一边还有心情回答重锦的话,“大概是迷路了吧,我随便走走居然能到了这里。” 重锦,“……” 太孙殿下,“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会来这里,他们居然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这里,难不成真的会未卜先知不成?” 重锦,“……” 黑衣人也有上百人,按理说人数不吃亏,只是这群人突然冒出来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他们的地理位置显然有相当的优势,没过多久他们就处于下风了,带头的侍卫头领捂着受伤的手臂过来对太孙殿下道,“殿下!现在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为了您和郡主的安全,属下派人送你们先走,属下一众在此断后,这群人来历不明,又突然出现,后面不知道有没有埋伏,求救信号已经发了出去,援兵不日就到,在此之前还请殿下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太孙殿下,“好,我和阿锦先行撤退,你们注意安全,若是成功回宫,我自然找阿爹为你们请功!” 太孙殿下虽然有时候极为话唠,但是在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也没等首领多加劝说,拉起重锦带着几个侍卫在他们的掩护下开始撤走。 似乎是嫌弃重锦的速度比较慢,太孙殿下直接抱起了重锦,跟着一众人走,只是太孙殿下也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重锦再轻也有几十斤,抱着这么一个人太孙殿下没一会儿额头上就浸满了冷汗,脚步也有些迟缓,旁边的侍卫有些帮忙只是手上已经受伤了,还有防备追上来的黑衣人,分身乏术。 重锦从头到尾的都保持着沉默,见太孙殿下步子越来越迟缓,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重锦终于开口,“先放我下来吧。” 见太孙似乎没有打算放下,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可以应付,先放我下来。” 太孙殿下叹了口气,“好吧。” 把重锦放下之后,拽着重锦开始往前奔,这条路是通向一个峡谷,现在已经快到峡谷的入口了,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太孙殿下,“看来是我连累你了,阿锦,你说今日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重锦自从黑衣人出现就一直沉着脸,直到现在都没有缓和下来,看着太孙殿下似乎带着歉意的笑容,重锦就觉得憋屈。 若不是他闲着无事大咧咧的要出城怎么会碰到这种情况? 被抱了一路也无法掩饰她恶劣的心情。 现在还在身边护卫的只剩下三个人了,其中一个还是那个宦官,替太孙殿下挡了一剑之后右胳膊变的血淋淋的,脸惨白惨白的,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其余两个其中一个还算是完整,只受了点小伤,另一个腹部被捅了一刀,脸也变得惨白,实际上太孙殿下在被属下护卫不及的时候也被砍伤了几刀,虽然伤口不深,但是也显得触目惊心,唯一没受伤的可能也只有重锦了。 不过他们五人好歹进来峡谷,进了峡谷可躲藏的地方就多了,尤其是这个峡谷有好几个溶洞,里面千沟万壑,洞穴更是弯弯曲曲的,进了里面不知道想藏着就方便的很了。 两个侍卫也松了口气,白着脸送太孙殿下和重锦进去,“殿下先行进去,我等解决后面的追兵把一路上的痕迹掩埋掉再去找寻殿下,我已经看到增援的信号,援兵已经到了,殿下只在里面躲藏片刻即可。” 太孙殿下自然是答应了,带着小拖油瓶重锦就进了溶洞,随身的只有那个宦官在了,走到一定深度之后太孙殿下就停了下来,弯腰看向重锦,“累了吧?那就先停下歇歇吧,你去探查探查这里的地形。” 后面一句自然是跟宦官说的,似乎是失血过多,宦官的声音也有些低沉,应了声,太孙殿下扶着重锦要去坐着,突然扯着重锦的躲过突然刺过来的匕首,脸上的闪过惊怒,“你做什么?!” 那个一路上捂着手臂看起来极为虚弱的宦官不知道何时抽出来一把匕首一脸阴狠的刺了过来,若不是太孙殿下闪避及时,恐怕要被刺了个正着。 宦官,“做什么?自然是送殿下上路了。” 太孙殿下脸带薄怒,“你敢!” 宦官笑起来,溶洞里面有回神,层层叠叠的,声音又尖锐的很,这么笑起来极为难听,重锦忍不住的蹙眉。 宦官笑够了停了下来,“奴有什么不敢的,都到了这一步了自然没有回头路了。” 太孙殿下脸上还带着怒气,还有一丝疑惑,质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是在犯着诛九族的大罪么?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不要说阿爹,就是阿翁也不会绕过你们!而且我自认为带你不薄,为何背叛我,指使你的人是谁?” 宦官,“刺杀太孙殿下当然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我等何来刺杀太孙殿下了?明明是太孙殿下路遇刺客,刺客实力远远高于我等,我等拼死护送太孙殿下离去,可惜寡不敌众,太孙殿下命丧黄泉我等也尸骨无存。” “而且奴孤家寡人一个,何来的九族,太孙殿下实在是多虑了,既然我等站在这里,自然做好了完全的打算,太孙殿下不必为了我等担心,至于指使我的人,太孙殿下觉得我会说么?至于背叛,既然没有效忠何来的背叛?” 宦官似乎是胸有成竹,也没有立刻拿着匕首过来。 太孙殿下,“我等?” 太孙殿下刚说完就又传来了脚步声,是那两个说是断后的侍卫,太孙殿下整张脸都阴沉了起来,带着风雨欲来的阴郁,“你们背叛了我?” 宦官,“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太孙殿下还用得着问么,” “他们想来也已经把一路过来的痕迹都掩盖的好了,太孙殿下定能安安稳稳的去黄泉路,等搜救的人找到殿下怎么都要一天之后了。” 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把后续全都安排好了。 太孙殿下,“看来你们筹划已久啊,什么都准备好了,你跟了我六年,没想到早就被人收买了,是该怪孤识人不清么?” 宦官柔声道,“您确实对奴不薄,只可惜奴效忠的不是您,只能给您说句抱歉了,看在奴侍候过您六年的份上,奴下手的时候一定干脆利落,不让您有多余的痛苦,可是您也要体谅体谅我们,您看您现在受伤了,手上也没有兵器,还有一个小孩子拖您后腿,您今天逃不过一死,为了您不受更多的罪,您束手就擒如何?” 太孙殿下,“既然要杀我,阿锦是无辜的,她还是个小孩子,你们也不打算放过她?” 宦官,“既然到了这里,殿下何必再说这样的废话呢?曦和郡主死了也是您连累的,本来她就和此事无关,若是没有您,她合该平平安安的长大才对,只可惜现在要跟着您一起去黄泉路了,这几日看殿下对曦和郡主颇为喜爱,兄妹情深,奴一起送你们上路,让殿下黄泉路上不寂寞,也算不辜负咱们主仆一场了。” 太孙殿下冷笑两声,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了,冰冷的看了下三人,“叛徒就是叛徒,既然想动手那就动手吧,何必说的这么好听!” 说完之后看向重锦,柔声道,“阿锦,你怕不怕?” 重锦看了这么一出大戏,觉得自己再不明白怎么回事自己上辈子算是白活了,听到太孙殿下的问话,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下对面三人一眼,无声的摇了摇头,“不怕。” 声音里面的不快非常的明显,任谁被牵连到这一堆事情里面也高兴不起来,尤其是重锦。 宦官,“殿下果然喜欢曦和郡主,也罢,既然主仆一场,我就先送郡主下去等您。” 说罢冲着两人一挥手,示意两人先把重锦给杀了。 两人的狞笑着看向重锦,抬步走过去,宦官笑眯眯的道,“郡主不要怕,只是一下,您就没感觉了,不会疼的……” 重锦,“我劝你们现在最好停下来。” 其中一个侍卫大概也觉得胜券在握了,听了重锦的话,居然笑了下,“哦,为什么?” 重锦面无表情的道,“因为你们会死。” 侍卫直接嗤笑了,“郡主错了,是您会死,不是我会死……” 声音还没落地,整个人就僵住了,另外一个人奇怪的看过去,瞳孔猛缩了一下,就瞧见侍卫眉心出现了一个血洞,汩汩的往下留着血,本来还算干净的脸迅速被纵横的血条沾满,随后普通一声整个人倒了下来。 宦官猛的握紧手上的匕首,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一步,呵斥道,“谁?!” 另外一个人也猛的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倒下的尸体,大概是死的太过突然,眼睛睁的大大的,满眼的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死了。 重锦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说过,你会死。” 剩余的人猛的把视线全都盯在了重锦身上,正好瞧见重锦手里正拿着两颗珍珠,拇指大小,极为光滑,而重锦头上的那个珍珠发簪上不知道何时少了三颗珍珠,倒抽冷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由自主的看向死去侍卫的眉心。 重锦心里已经极为不快了,看着宦官的视线难掩杀意,而太孙殿下也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似乎对眼前的事情难以理解,瞧着重锦的视线似乎在疑惑什么。 重锦,“我今天非常的不高兴。” 宦官,“……你到底是谁?!” 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宦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曦和郡主是个冒牌货,毕竟正牌的郡主谁都知道是个娇养在闺阁当中的小娘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这么诡异的事情,这个人定然是冒牌货。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大的,宦官脸色难看的看向太孙殿下,“没想到太孙殿下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太孙殿下莫不是早就知道我们计划不成?” 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的把曦和郡主掉了包。 宦官突然觉得不对了,明明是他从王府里面亲自接过来的曦和郡主,中间没有见她离开过,怎么会突然掉包了呢? 重锦却没有好心解答宦官问题的心情,“我今天很不高兴。” 重复这么一句,让太孙殿下情不自禁的又看了过来,甚至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好像是觉得周围已经安全了,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重锦,“所以请你们去死吧。” 宦官:“……” 侍卫,“……” 太孙殿下,“……” 和刚刚说出去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宦官突然觉得牙痛,冷笑,“刚刚是出其不意,现在我们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一花,身影一闪,脖子一痛再没有什么知觉了。 重锦面无表情的收回手,看也不看宦官软倒在脚下的身体,慢条斯理的道,“话真多。” 剩下的最后一人只觉得脖子一凉,身体发僵,控制不住的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咽了下口水,干哑着声音吐出一个字,“你……” 重锦,“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自己自裁还是我亲自动手。” 侍卫咽了咽口水,“你……” 刚吐出一个字就见如同鬼魅一般的女孩子出现在他眼前,眼前一花也失去了知觉了,眼底的恐惧还没有完全的显露。 重锦,“算了,还是我亲自动手好了。” 还没说完这句话,侍卫的脖子已经怪异的扭曲了起来,脖子已经被捏断了,而捏断他脖子的手还停在半空,白皙如玉,修长匀称,保养的很好,看着就像一双弹琴绘画的手,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杀了人。 甚至刚刚用堪称诡异的方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杀了三人,稚气的脸上也没有半点的杀气,收回的手都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就像随手拂过的一片尘埃。 这里脸上总算有了表情,嘴角勾了起来,眼睛甚至也弯了起来,稚气天真的笑容极为可爱,只是地上死了三个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转过身子看向沉默的太孙殿下,柔声道,“堂兄,你剩下你了。” “你看到了我的秘密,我杀了你好不好?”   ☆、61|52|3.23 “你看到了我的秘密,我杀了你好不好?” 声音轻柔稚气,加上同样稚气的脸,眉眼弯弯,半点看不出的杀机,若不是地上还躺着三具尸体,倒真的像是一个孩子的玩笑。 太孙殿下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衣裳狼狈,但是也难掩其风采,“阿锦,你这个时候开玩笑也不怕我当真么?” 重锦歪着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堂兄怎么认为我这这是再开玩笑呢?” 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拍了一下手,“还是说堂兄觉得我伤不了你,或者说暗中保护堂兄的人让堂兄有足够的自信。” 最让她火大的就是,这位风姿卓然的太孙殿下显然把她当成一个借口导火线了,让她看着他的脸就有种拧断他脖子的冲动。 太孙殿下叹了口气,“他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没想到这个小堂妹居然还有这样的秘密,太孙殿下着实震惊了下,等听她说起暗中保护他的那个人,太孙殿下也没有那么吃惊了。 “我只是肯定阿锦不会杀了我。” 重锦,“为何?” 太孙殿下随手指了指地上的三具尸体,老神自在的道,“若是你想杀了我,现在我和他们应该没有什么两样了。”而不是现在还在和他‘好声好气’的说这话。 “还有就是,虽然我的身份很麻烦,但是有时候还是很有好处的,若是我死了,单独你一个活着回去,怕是阿锦日后不太好过。” 郡主虽然也算是身份尊贵,那是哪里比得上太孙,若是不出事情还好,出了事情,在太孙和郡主之间选择一个舍弃,几乎不用考虑,侍卫自然明白率先保护哪一个,而这次他们一块出来,他死了,她回去了,想想都难得解释的。 圣人圣人的叫着,但是金龙宝座上的毕竟不是圣人,他也有喜怒哀乐,在一个对国家万分重要的继承人和一个不受重视的郡主的面前,他怕是也是会迁怒了,命可能会保住,只是日后的前途就说不定了。 而且那群人连太孙都敢刺杀,没必要放过一个郡主,这么想起来,她一个孩子毫发无伤的回去很难不引人怀疑其他,这么牵连下来,祁王府怕是也有难了。 最重要的一点太孙殿下没有说出来,他直觉这个古里古怪的小堂妹不会要了他的命的,这种直觉说不准,但是很多时候救过他的命,他对这种直觉深信不疑。 不过这一点没有必要说出来嘛,太孙殿下虽然没感觉到杀意,但是直觉到这位小堂妹似乎有点危险,直觉告诉他还是少惹为妙。 重锦赞赏的拍了怕手,脸上还是言笑晏晏,“虽然总觉得堂兄没说完全,但是这也没什么。” “毕竟这种东西也不是太重要。” 太孙殿下眼皮子一跳直觉不妙,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只是他的动作显然没有重锦来的快,腰腹一疼,脸顿时扭曲了起来,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倒飞出去。 重锦脸上的笑容再次消失不见了,阴森森的看着太孙殿下,“……毕竟我现在只是想发泄而已。” 总结就是管你什么解释,杀不了你我还不能打你么? 太孙殿下刚刚受的伤还在火辣辣的疼,刚刚踹过来的一脚让他觉得五脏六腑要快移位了,控制不住的咳了两下,一丝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伸手抹了下,太孙殿下对着暗中的额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不用过来,艰难的缓了半天才爬起来,“阿锦,你这是准备把堂兄打个半死么?” 难得的,太孙殿下这会儿也想爆粗口了,这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会使出这么大的劲儿啊!他只觉得痛的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 重锦再次拍了拍手,“堂兄猜的真对。” 这次眼前又是人影一闪,刚刚被踹了一脚的部位又受到了重创,太孙殿下再次狼狈的倒飞了出去,这次嘴角的血又流的更快了。 重锦,“……可惜没有奖励。” 太孙殿下这次真觉得死了一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踹的,反正太孙殿下觉得自己估计五脏六腑都要裂了,与这个相比,背后的伤口也算不了什么了。 重锦别有所指的看了某个地方一眼,“不准备叫他出来么?” 太孙殿下缓了好一阵才找回声音,“……不必了。” 找出来挨揍么? 估计此刻是太孙殿下最为狼狈的时候了,挣扎了两下也没有爬起来,重锦瞥了他一眼,倨傲的道,“后没后悔带我一起出来?” 太孙殿下捂着嘴唇翻了个身子,仰面躺着,既然爬不起来,他也不准备起来了,省的起来还要挨揍,他的忍耐再惊人,估计也受不了小堂妹再踹一脚了。 有气无力的回道,“没后悔。” 重锦冷哼,“这会儿倒是实诚。” 太孙殿下诚恳的道,“其实我一直很实诚。” 重锦又哼了一声,懒的说他厚颜无耻,“还爬不爬的起来?” 太孙殿下,“承蒙阿锦关爱,为兄一时半会估计没力气起来了。” 这句话说出来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这么没有半点形象的躺在地上,太孙殿下居然也没有一点的不适。 重锦,“真没用。” 太孙殿下,“……阿锦,不能这么说,为兄是靠脑子的,又不用上阵厮杀……” 能强身健体就够了,哪里用得着学一身高深的武艺啊。 重锦面色不善,“你是说我没有脑子?” 为了性命安全,太孙殿下立刻喊冤,“阿锦你污蔑我!” 重锦慢悠悠的走到赖在地上不起来的太孙殿下眼前,看太孙殿下闭着眼睛一副垂死的样子,“只要脑子没有武力,也就是这个下场。” 太孙殿下,“……” 事实永远胜于雄辩,现在重锦还站着,他这么狼狈的倒在地上就能说明一切。 太孙殿下很想回一句,因为为兄着实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么深不可测的武力,只是他实在没多少力气了,地上冰冷的很,他也不准备起来了。 重锦,“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 太孙殿下忧伤的道,“阿锦,为兄现在伤痕累累,你居然不先问下为兄的伤势,你看为兄现在还走得动路么?” 重锦笑眯眯的道,“我控制了力道,死不了。” 太孙殿下一噎,又听她悠悠的补充了一句,“只是怕是要养上几个月的伤了。” 那两下绝对是伤了肺腑,想要不留下病根,太孙殿下最好要卧床休养了。 太孙殿下沉默了半响,仰天长叹,“古人诚不欺我!”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太孙殿下默默的咽下涌到喉咙的腥甜,这伤势说慢了养上半年也是使得得,下手真的太狠了。 太孙殿下,“现在出去怕是不行,天黑才可以。” 重锦若有所思的道,“搜救的官兵里面也有奸细?” 太孙殿下再次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拍了拍地,这种行为让他忍不住的咳了两下,“阿锦,你为什么还能这么聪明呢?” 武力值这么高,脑子还灵活,太孙殿下难得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重锦懒得看他抽风了,自顾自的道,“我饿了。” 太孙殿下,“……所以?” 重锦,“所以你要给我去找吃的。” 太孙殿下这次沉默的时间比较长,身体抖了抖,半响之后,声音也发颤的道,“阿锦,为兄已经这么可怜了,你居然还不肯放过为兄么?” 重锦,“……我很怀疑圣人是怎么把你立为太孙的。” 这么不着调的样子实在让人忧伤万分。 太孙殿下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孤人品贵重,文采风流。” 重锦若有所思的道,“我果然应该再踹一脚才是。” 太孙殿下毫不犹豫的出口求饶,“好汉饶命!” 重锦看了看他这是准备在地上赖着不起来了,身体动都不动,偏头对着后面道,“你去找点吃的。” 身后没有动静。 重锦看向太孙殿下,目光里面包含着太多的含义,其中威胁的意味最浓,让一心装尸体的太孙殿下不得不开口,“去吧,我没事。” 片刻后,重锦突然勾唇一笑,“堂兄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你不害怕我么?”就算没有了庞大的灵力,她现在的单单武艺就能碾压这个世界的所有人,而他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居然一点没有其他的表示。 太孙殿下缓缓挪了挪身子,大概是找个舒服的姿势,“我好奇的要死,只是我觉得我就算好奇死,阿锦也不会告诉我真相的。” 所以还多此一问做什么? “至于害怕?”说到这里,太孙殿下竟然古怪的停了下,“既然知道你不会杀了我,我还害怕做什么?”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了,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那群人,我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重锦找了个地方随意的坐下,听他的回答,嗤笑一声,“太孙殿下一点也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太孙殿下,“阿锦似乎没有立场这么说我。” 他至多是早慧些,而重锦刚刚表现出来的一切足够让其余人震惊下巴掉下去,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轻飘飘的杀死三个成年人,轻松的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这才是让太孙殿下最奇怪的地方,就是重锦得了到了什么传世高人的的精心教导,学习了一些诡异的方法武艺,但是心性却是没有办法锻炼出来的,刚刚那凛然的杀机让他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像是被恶鬼盯上一般的恐怖。 这种杀意若是没有亲手杀过人怎么会养成? 重锦托着下巴看着他,“堂兄真的不准备起来了?” 太孙殿下委屈的道,“阿锦,我疼的起不来了,你扶我一下不行么?” “若是再不起来,我就再踢你一脚好了。”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为了小命,太孙殿下只能用刚刚积蓄的力量勉强的站起来,脸上都沾上的土,脏兮兮的,再加上刚刚留下的血,仪表不凡的太孙殿下狼狈的很了。 拖着软绵绵的脚也找了块平滑的石板一屁股坐了下来,眼前还是在黑,惨兮兮的道,“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快要死掉的太孙殿下显然距离死还有一段距离,显然重锦确实控制了力道,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扔过来两只野兔之后,嫌弃的移开视线,从头上拔下来那个被她弄掉三颗珍珠的簪子扔给太孙殿下。 “什么意思?”太孙殿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重锦笑眯眯的道,“去处理食材,等会有了柴火烤着吃。” 太孙殿下默默的看了下手里的发簪,再看看两只被拧断脖子的野兔,不确定的道,“我觉得我好像听错了。” 重锦优哉游哉的道,“你去把它们扒皮拆骨,或者我我把你扒皮拆骨,你可以选一样。” 太孙殿下幽幽的看向她,“我这次真的后悔了。” 重锦遗憾的道,“显然已经晚了。” 太孙殿下郁悴的提起来两只兔子准备去把它们扒皮拆骨,慢吞吞的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没水啊。” 就算真的扒皮也洗不了啊,难道吃血淋淋的东西不成? 重锦拖长的声调,“我学富五车文采风流的太孙殿下,这里是溶洞。” 这里大多都有暗河的! 太孙殿下觉得自己的智商被鄙视了,这次真的连话都不想说了,迈着难看的八字步一摇一晃的准备去解剖两只无辜丧生的兔子。 让尊贵的太孙殿下去剥皮估计也只有重锦干的出来了,太孙殿下在前面一摇一晃的走,重锦也跟着慢吞吞的走,走了半天,太孙殿下回过头,“莫不是阿锦想要帮为兄的忙么?” 重锦,“我只是怕你半途晕过去,害得我午餐没得吃。” 太孙殿下,“……若是为兄真的晕过去怎么办?” 还没等太孙殿下顺着想下去就见重锦冲着他嫣然一笑,贝齿露出来好几颗,老实说很漂亮,只是现在他只感觉脊背发凉,“没关系,堂兄这么不中用,作为堂妹自然要体谅些,晕过去也不要紧,总能疼醒的。” 太孙殿下,“……” “阿锦……” “嗯?” “算了,我觉得我真的说出来我怕是现在就要晕过去了。” 重锦,“呵呵。” 等暗卫回来之后没在原地瞧见重锦他们,心里一凛,顺着洞往里走,随着水声传来果然见到了太孙殿下和那个神秘的曦和郡主,两人蹲在那处积水处不知道在做什么。 等走进了瞧见了两人的情形之后,一直没什么情绪的暗卫这会儿居然也有掩面而走的冲动。 这里却是是溶洞,这处峡谷非常的大,光是溶洞不知道就有多少个,而且里面洞穴纵横错杂,想要在里面找人简直难如登天,而且这处溶洞极为隐秘,洞口藤萝密布,不过来仔细看估计看不出这里的古怪,宦官熟门熟路的把太孙带过来,显然早已经勘测好了地形,现在便宜了躲着外面搜救人马的重锦和太孙殿下了。 这处溶洞里面生着一种古怪的植物,微微发光,所以进了溶洞深处也不显得阴暗,从溶洞顶处还有岩石壁上哗啦啦的流下的水在地上汇聚成各种水洼,而重锦和太孙就在一处水流的特别厉害的水洼处开始处理那两只兔子,这处石壁流下来的水格外的多,而且非常的剧烈,就像个小型的瀑布了。 在发光植物的映衬下,这里从溶洞顶部延伸而出的石柱有种特别的美感,只是现在两人却做着与这种梦幻美分外不相称的事情。 太孙殿下养尊处优的,不说没看到过烤肉的原样吧,但是原样的猎物都被利落的分解切割了,到了太孙殿下手里的也只有被切割完整的肉块了,若是他乐意象征的烤上两下,不愿意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他服务。 而现在太孙殿下正在狼狈用一个用不顺手的簪子开始给兔子剥皮还要承受重锦时不时的冷嘲热讽。 重锦,“啧啧,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顺着肌理割开,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 “哎呀呀,力气这么小,居然连皮都刺不破,你真的是男人么?” “难道不知道除了剥皮,内脏也要清理出来么?还是你准备连着脏乎乎的肠子肝脏什么的一块吃进去。” …… 承受压力的太孙殿下幽幽的偏过头,“阿锦,我真的后悔了。” 重锦嫌弃的看着他血糊糊的手,离得远一点,“快处理好!” 刚刚被插的满身是刀的太孙殿下抑郁的道,“阿锦,我好歹是太孙好吧!” 让一个国家第二顺序继承人来剥皮,还这么挑剔,就算气度涵养再好,这会儿也很暴躁好不好! 太孙殿下头一次觉得四肢发达也不是不好,至少能再特殊时期,实在是太好用了! 暗卫也觉得抑郁,看着自己的主子被欺负的这么惨,毫无还手之力,自己都觉得憋屈,更何况这位尊贵的太孙殿下了。 等太孙殿下艰难的处理完一只兔子,手上衣服上全是血,看起来倒是像个屠户了,任命的拎起来兔子给重锦看了看,本以为又得到一连串的嘲讽,谁知道重锦冷不丁的问了句,“你靴子里匕首还藏着干嘛?” 太孙殿下一僵。 重锦,“莫不是还指望着那只匕首能杀了我?” 太孙殿下从靴子里□□那只短小却绝对锋利的匕首,没有鞘,只有闪亮的刀锋,也是,若是到了必须让他动手的地步,情况显然非常的危急了,这个时候再拔鞘显然来不及了。 重锦,“我给你一根簪子你就真的用簪子剥皮?难道你不知道匕首比簪子锋利方便的多么?” 太孙殿下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又被鄙视了,只觉得胸口疼的更厉害了,看到重锦那诡异的武力值,他倒是真的没指望一只匕首,估计没碰到重锦就被踹开了,只是习惯性的没有拿出来。 重锦,“其实若是真的藏的话,还要从靴子里抽多麻烦,直接藏到腰带里,鞋底下面藏着刀片,这比你藏着靴子里隐秘多了。” 太孙殿下心塞的转过头接着处理第二只兔子,觉得暂时不要和重锦讨论这个话题好了。 等他千辛万苦的处理完两只兔子皮已经被他戳烂了,随意的扔在地上昭示着主人惨死的命运,等到生火的时候,太孙殿下又被重锦指使了。 有了火折子显然生火也不是件容易事,尝试了几次之后,太孙殿下又被重锦冷嘲热讽了几次终于成功了,刚刚用水清洗干净的脸上又变成了灰蒙蒙的了。 把兔子串在刚折下来的树枝上慢悠悠的烤,太孙殿下总算觉得舒服了些,松了口气,看着两只兔子的视线格外的火热。 太孙殿下相信这两只兔子一定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兔子,也一定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两只兔子了! 天底下兔子这么多,可是谁又能让太孙殿下亲手处理干净串到树枝上亲手烤呢? 重锦不时的指挥着太孙殿下这个生手不断的翻转不要烤焦了,“可惜现在没有野果,不然肚子里塞点野果最好了,外面再刷上一层蜂蜜……” 太孙殿下一边小心注意着翻转兔子,一边奇道,“阿锦似乎经验丰富。” 重锦懒洋洋的道,“我当然……经验丰富。” 太孙殿下,“既然经验丰富,居然还让为兄来烤,唉----------” 比起他的忙碌,重锦现在悠闲闲适的很,“我现在显然不想动手-------不过,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经验丰富’,毕竟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缠绵病榻’的曦和郡主。” 声音嘲讽至极,太孙殿下长叹一声,“我确实好奇的很,可是还是那句话,阿锦现在不会告诉我的,既然不会告诉我,我就不问了。” “为兄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是省省力气吧。” 重锦,“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太孙殿下从善如流,“那我问了,为什么啊?” 重锦,“又不想告诉你了。” 太孙殿下幽怨的看了眼重锦,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专心致志的看着两只兔子。 重锦,“是不是很愤怒?” 太孙殿下,“虽然不知道你这么撩拨我除了出气还想做什么,但是为兄真的没多少力气被你折腾了,看为兄的这么凄惨,你的气也该出的差不多了,一路上,我可都是护着你的,我一点伤都没受,我都被砍了几刀,现在失血过多,内伤严重,你再折腾下去,为兄真的要被这趟死了。” “所以到底想做什么,阿锦,你就给为兄一个痛快吧。” 说完目光灼灼的看向重锦,虽然真的虚弱的厉害,没真的剩下一口气,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只是眼睛却还是明亮非常。 重锦,“呵呵。” “我偏不告诉你。” “你能奈我如何?”   ☆、62|第 62 章 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尊贵的太孙殿下总算体验了一把,从小被人几十个人侍候穿衣洗手都不用自己的动手的太孙殿下竟然亲手给人烤肉,兢兢业业的烤完还要被挑剔一番,太孙殿下只想要仰天长叹了。 太孙殿下数次被呛到,再加上身体着实不适吃完最为简陋的一餐之后,也顾不得形象了,头一歪靠在石壁上就想歇一歇。 重锦倒是也没打扰他,虽然控制了力道,可是一看太孙殿下这身板就知道以前习武是个花架子,万一再折腾折腾真去了半条命,到时候她真的要头疼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太孙殿下终于缓过来之后,不甘寂寞的开始看着重锦道,“阿锦这身功夫师出何人?难道天下真的有世外高人?” 重锦,“不是说不好奇么?” 太孙殿下理所当然的道,“我是想万一这会儿你改变了主意想要跟我说怎么办。” 重锦,“……你想多了。” 太孙殿下似乎特别有话唠的倾向,逃命的时候倒是把嘴闭上了,这会儿安全了又开始了,“说起来,你上次去梅园是不是特地去找我的?” “为什么这么说,从头到尾我好像都没看到堂兄才是。” 嗤笑的口气似乎在说你想多了,太孙殿下似乎一点都没有羞愧,而是若无其事的道,“没看到不证明你不是想去见我。” “阿璟的习惯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原来我还以为你是看上阿璟了,今天仔细一想,阿锦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才是。” 重锦诚恳的道,“其实你错了,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太孙殿下,“……” 重锦,“大名鼎鼎的沉香公子,文采风流,玉树临风,喜欢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太孙殿下木着脸道,“……阿锦,你才十一岁。”最重要的是把喜欢这个词挂在嘴边真的好么! 重锦,“其实我是个老妖怪,我现在已经一千多岁了。” 太孙殿下觉得这个话题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干脆的闭嘴了,却没看到靠着石壁的重锦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的怅然。 看,她说了实话,也没人信。 手指纤细柔嫩,除了微微冰凉之外之后和其余的人没有任何的区别,慢慢的合上手掌,重锦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表情了。 *** 得到太孙殿下和曦和郡主遭遇刺杀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后,郭刺史差点疯了。 徐总督这会儿也想着吐血了,只是这会儿他们谁都不能疯,在找到太孙殿下之前总要他们主持大局。 接连发生了两次刺杀案件,其中一件还涉及到太孙殿下,郭刺史觉得自己的仕途怕是到头了,就是太孙殿下毫发无损的找到了,估计他这辈子也上升不了一步了,对刚刚攀上莫家正畅想着未来的郭刺史简直是致命的打击,若是太孙殿下真的出了事,估计蜀州上上下下要要被盛怒的圣人大换血一次了。 郭刺史一路爬到这里,才刚过不惑,至少还能为官二十载,现在栽在这里,说是恨极了也不为过。 “不是全城搜查了一遍了么,周围也先行勘测好了,怎么又无端端的冒出来这么多的刺客!” 郭刺史长袖一甩直接把刚端上来的茶杯甩到地上了,上好的瓷器摔了个粉碎,热水洒了一地,管家小厮都噤若寒蝉,恨不得当自己是透明人。 郭大郎这个时候却是极为沉稳,“阿爹,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太孙殿下。”   ☆、63|第 63 章 郭刺史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太孙殿下,这样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只是满肚子的火气让郭刺史这样宦海沉浮的老狐狸想压都压不下去,咬牙的道,“那群人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郭大郎,“阿爹,其实可以换个思路想,到底谁这么想让太孙殿下死。” 郭刺史浑身一震,讷讷的一时说不上话了,谁想让太孙死?嫌疑人很多,可能最大的就是十三皇子,圣人不喜欢太子,很多人都认为若是没有太孙,圣人应该早废了太子,扶持十三皇子上位,若说谁最想太孙殿下死,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十三皇子。 郭刺史,“这么明显的道理,十三殿下不懂得么?” 大家都知道,圣人难道不明白? 郭大郎,“有时候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莫贵妃能哄的圣人专宠十数年,十三皇子又他最为宠爱的儿子,这次若是太孙殿下真出了事情,又没有确切的证据,莫贵妃和十三皇子一起去圣人那里抱头痛哭说有人陷害他们,圣人未必不相信,还是那句话,关键在于圣人的态度,没了太孙,太子的地位确实不稳当,,圣人对太子的不满意也不是那么避讳。 郭刺史脸上闪过一丝的意动,“你是说……” “阿爹!” 郭大郎打断他的话,郭刺史立刻反应了过来,威严的看了眼,一直屏息的管家立刻鞠躬退了出去,顺便帮他们关上了门。 郭大郎,“无论是不是十三皇子拿到了……,咱们都不可能再站在十三皇子这一边了。” 郭刺史眉心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郭大郎见他爹还没明白,干脆的点名,“阿爹,这是您的辖地,若是日后您和十三皇子走的近……”这不是纯粹告诉大家太孙殿下出事和十三皇子有关么,十三皇子只要脑子没问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和郭刺史联系了,更不用说庇护了,纵然的最后登顶所有人心知肚明也是要扯一层遮羞布的。 他还没有说一层就是,之前郭刺史千方百计的和莫家拉上关系了,莫家是十三皇子最为坚固的后盾,郭刺史再不济也是一州刺史,莫家定是给十三皇子吱过声了,而就算这样,十三皇子也是毫不犹豫的在蜀州动手了,这说明他已经舍弃了郭刺史,这么对郭刺史的仕途有多大的影响他会不知道么?他知道并且也晓得这样的影响有多恶劣,有这么一根刺在,郭刺史一副不计前嫌的扑上去,十三皇子也不一定相信。 郭刺史不是蠢蛋,能混到这个位置都不是蠢蛋,刚刚只是气的厉害了,一时理智不清,现在冷静下来了,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了。 想明白之后看着沉稳的郭大郎,心里闪过一丝的欣慰,“你说的很对,你的意思是?” 郭大郎,“既然走不通这条路,那就换一条好了。” 郭刺史忧愁的道,“太孙殿下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郭大郎轻笑一声,“阿爹,能让十三皇子忌惮到冒着极大的风险杀人灭口的太孙殿下,会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么?” 就算这句话听着这么虚,郭大郎却是这么相信的,太孙殿下能在太子处于劣势的时候一步步的扳平,甚至隐隐占据上风让十三皇子忌惮不已,哪里会那么简单? 况且还有一个让他也觉得不简单的曦和郡主。 郭大郎,“阿爹,您现在最好亲自出城去找,为了表示您的诚心。” 点到为止也没有接着说下去,十三皇子走不通,那就干脆的靠着太孙殿下好了,若是等太孙殿下顺利登基,还记着这时的情分,日后的仕途也不是没有转机。 但是首先要表达出来的就是这份诚意。 郭刺史浑身一震,也顾不得其他,衣服都整理一下就冲出去了,“快,快备马!” *** 等到了天黑,外面搜查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点燃的火把更多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有一点的懈怠,不但郭刺史风尘仆仆的赶来了,就是满头大汗的徐总督也来了,亲自带着人搜查。 而这些人丝毫不知道他们搜查的两个人正悄悄的往城里赶。 太孙殿下伤的实在厉害,又没有药物医治伤口,脸色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也干涩的很,他自己肯定走不了路了,重锦不想扶他,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的暗卫终于忍不住了,主动走出来一语不发的走出来背着太孙殿下往回走。 一路上全是搜查的人,他们若是想避开这些人,自然不能按照原路返回,重锦倒是有些奇怪,她原本想的是既然外面搜查的人里面有敌对的人,为了生命安全,太孙殿下先行躲起来也是对的,毕竟他势单力薄,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再最后关头一个不谨慎丢了性命,那真的想哭都不知道到哪里哭去。 而现在却是不一样了,郭刺史和徐总督亲自来了,又有她在,他的性命自然无虞了,而现在他竟然还不准备露面。 太孙殿下似乎猜到了她的疑惑,主动的开口道,“我本来是准备主动出去的,只是看到阿锦之后,我突然改了主意。” “你看,我都这么惨了,牺牲这么大,若只是让对方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牺牲,实在是太辜负我现在的伤势了。” 重锦顿时微妙的额看向他,太孙殿下“楚楚可怜”的趴在暗卫的背上,冲着重锦无辜的笑了笑,“我觉得整个祁王府差不多应该都在阿锦的掌控中才是。” 重锦,“所以--------” 太孙殿下顺其自然的接下去,“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就麻烦阿锦照顾照顾为兄了。” 重锦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脚下的却是一点不慢,“你觉得我会答应?” 太孙殿下本来想笑的,只可惜喉咙一阵干涩,忍不住的咳了两声,“为了大局,阿锦想必不会反对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太孙殿下和重锦是天然的同盟才对,莫贵妃一系对祁王府恨之入骨,和太子一系更是天然的对立,若是让莫贵妃一系成功登顶,那他们估计谁的下场都不会好。 重锦慢吞吞的道,“好吧。” 确实如此,重锦本身就有种强烈的控制欲,尤其是被困了千年之后,那种不安全感简直如跗骨之蛆,先前为了身体不得不隐忍也就罢了,后来既然有了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祁王府现在也乱作一锅粥,祁王妃得知了消息哭成了泪人,祁王不断的安慰她,脸上也闪过焦躁,祁王妃哭哭啼啼的道,“若是今日我不让阿锦出去就好了,她也不会到现在都下落不明,我可怜的孩子……” 祁王,“现在刺史已经让人去搜查去了,你放心,最迟明日定能得到消息,阿锦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祁王妃,“可是我心里难受的很,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祁王,“那是你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等你醒了,阿锦一定会回来的。” …… 倒是长乐苑的众人最为淡定,夏至坚信重锦是被神仙眷顾的人,这点事情定不会出事,而止戈自从见识了重锦的本事,自然也明白谁出事重锦都不会出事的,单看看到底什么时候想回来罢了。 清风明月没有她们的从容,心里着急的很,只是见夏至和止戈一副从容的样子,也安定了下来,止戈和往常一样去检查其余十人练剑进度,将近一年的练习堪称苛刻,对这群孩子非常的残酷,只是当初重锦能用那种残酷的方法挑人,能被挑中的人除了有毅力之外都是狠人,能撑下来几乎都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用重锦的话来说,“至少看起来像个用剑的人了。” 重锦也不让他们做别的,整天只让他们练剑练剑,让他们的眼里只有剑,所以虽然也知道重锦出了事情的消息,却是一点的波动都没有,仍然按照重锦给的指示练剑,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学习剑招了。 等止戈推开屋子之后就觉得不对了,耳朵一动,下意识的要退出去,手心已经紧紧握住了藏在袖子里的短剑。 这个时候传来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进来。” 止戈立刻若无其事的走进来关上门,见到坐在桌子上的重锦之后松了一口气,“小娘子……” 还没说完就立刻警觉的朝着床看过去,虚弱的太孙殿下奄奄一息的占据了他的床位,止戈沉默了一会儿,“太孙殿下?” 重锦,“先不要声张,你偷偷去我屋里拿我以前配制的伤药,再拿点金疮药,等拿好之后你去拿点吃的。” 屋里没有点蜡烛,现在重锦坐着,止戈也没有点,听了重锦的话立刻乖顺的退出去,重锦对太孙懒洋洋的道,“既然要保密,那自然不能请大夫了,熬药太显眼了,就请太孙殿下稍微委屈委屈了,我以前胡乱的配的药,效果嘛,应该还是不错的。” 装死的太孙殿下这个时候也勉强睁开眼睛,“我自然相信阿锦。” 大概是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又加上内伤,溶洞里面又比较湿冷,这会儿已经发起了高烧,额头滚烫一片,在路上还能勉强和重锦斗嘴,这会儿连睁眼睛都勉强了,这句话真的把他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 重锦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倒了杯水,站起来端着杯子走到太孙殿下身边,粗鲁的把他半扶起来,“先喝一口。” “这里没有热水,先凑活的喝一杯。” 太孙殿下虚弱的低下头,就这重锦的手抿了一口,干裂的嘴唇总算好些了,本想道句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重锦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只能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把茶杯往这里凑了凑。 止戈动作很快,这一年显然是进步很快,无声无息的溜进重锦的屋子里把药摸出来再简单不过了。 等他回到屋里的时候,重锦已经把太孙的外袍扒下来了。 太孙背上和胳膊上中了好几刀,虽然都不深,但是并不意味着不严重,一道伤口竟然从右肩蔓延到了左后腰的位置,血淋淋的,现在血都黏在了一起,重锦并不算粗鲁的动作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重锦看清楚他的伤口之后,半响之后讽刺一样的说了句,“你倒是能撑。” 想起他若无其事的躺在地上装死的样子,估计那会儿真的疼的厉害,而他之后竟然真的撑过来了。 不过这样下来伤口更严重了,在包扎之前至少要稍微处理下伤口。 脱外衣的时候,太孙殿下也被刺激的有了几分力气,疼的呲牙咧嘴,这会儿见重锦竟然一脸从容的把手放在了他里衣上,忍不住的抬起来手放到她手上。 这点力道重锦自然不放在眼里,只是以为他想做什么,只能耐心的看向他,一副有话快说的样子。 太孙殿下看她没有半点不自在的脸,憋了半天,“阿锦,我是男人……” 纵然是堂哥,也是个男人啊! 你一个小娘子这么扒一个男人的衣服真的好么! 止戈进来就见到这幅样子,太孙殿下听到响声,“让他来……” 重锦冷哼一声,一把挥下他的手,直接把他的里衣给撕下来了,裂帛的声音在这里格外的响亮,极为恶劣的声音响了起来,“就你现在还男人,半点肌肉都没有,一点力气都没有……” 太孙殿下,“……” 被这么嘲讽,太孙殿下一瞬间真的想还是就这么死了算了,刚刚牵动伤口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 止戈,“……” 重锦,“被我伺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居然还敢嫌弃?” 太孙殿下,“……” 他哪里嫌弃了!明明是为了她好!但是这么毫不避讳的把他衣服,太孙眼角使劲抽筋了下…… 等重锦再把魔爪放在太孙的亵裤上的时候,太孙殿下这次连整个脸都开始抽筋了,止戈也觉得这样不妥,上前一步,“小娘子,还是我来吧。” 上半身也就算了,下半身…… 止戈看着无力的趴在床上任由重锦摆弄的太孙殿下,难得的多了一分的同情心。 重锦,“没事,你先去把蜡烛点上,外面有竹子,没人看的清的,你这里应该还有绷带金疮药,都拿过来一些。” 止戈沉默了一会儿。 重锦不耐烦的道,“快去。” 手已经按在了太孙殿下的亵裤上了,同样响亮的裂帛声响了起来,太孙殿下的脸已经深深的埋在枕头里。 太孙殿下已经再检讨,自己难道真的太过分了,让阿锦现在开始赤。裸。裸的开始报复。 纵然厚脸皮修炼到太孙殿下这个地步,光。溜。溜。赤。裸。裸的躺在床上,旁边还有个少女评估一样的打量,一时间也有些受不住。 若是用一句话形容的太孙殿下想法,那就是知道她彪悍,没想到她这么彪悍,悔不当初…… 重锦倒是真没有报复的想法,他是纯粹看他到底有多少伤口,只是见太孙殿下难得的难为情重锦突然来了兴趣忍不住的想调、戏一番,“怎么了,害羞了?” 太孙殿下的脸又使劲的往枕头里埋了埋。 现在他手无缚鸡之力,说话的力气又没多少,还想回嘴,吃亏的肯定是他,他明智的闭嘴了。 重锦本来在他背上看伤口的手开始往下滑,等到了臀部的时候,太孙殿下终于忍不住了,把埋在枕头里的脸抬起来,也不知道是捂的还是羞愤的,“你适可而止……” 实际上太孙殿下实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女人! 皇叔,皇婶!你们难道不管管么!你们到底是怎么教她的! 这一幕真的很像是霸王硬上弓,只是男女角色颠倒了而已。 已经拿过来的绷带的止戈脸也忍不住的稍微偏移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小娘子今天的格外的有兴致。 重锦淡定的收回手,“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戏谑的勾起了嘴角。 太孙殿下,“……!!!!!” 止戈不忍直视的低下头。 重锦,“这么害羞,你难道还是个雏?” 太孙殿下,“……” 重锦,“你不是已经十六了么,快要大婚了吧……” 太孙殿下,“……闭嘴!” 虚弱的话说出来格外没有说服力,重锦嗤笑了出来,听他断断续续的说出来一句,“我现在相信了。” 重锦愣了下才想起来他说相信她一千多岁了。 伤口过了这么长时间最好再用烈酒过一过,只是止戈还有重锦都没有烈酒,只有那种重锦闲着无聊自酿的果酒,条件所迫也就讲究讲究了,撒上伤药,绑上绷带之后太孙殿下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重锦又拍了拍他的脸把他叫醒,把几颗药丸塞到他嘴里,又递了杯水,见他半天没动作,只能再帮他翻个身,小心的不碰到伤口,把水灌到他嘴里,让他昂着头把药丸咽了下去,最后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滚烫滚烫的,蹙了下眉头,对着止戈道,“你用酒给他擦擦身子,我先回屋里。” 止戈犹豫道,“这样……” 重锦摆摆手,“没事,我悄悄回去。” 这么折腾了一天,她也早已经累了,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你看着他一点,到了后半夜烧还是退不下去你去叫我。” 止戈,“……是。” 人生头一次被一个人调戏,还是被一个小女孩调戏,对太孙殿下来说真的是件刺激人神经的事情,等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是疼的厉害,只是昨夜的事情已经回忆了起来了,额角的青筋使劲跳了跳。 太孙殿下几乎要叹息了,“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 照顾了太孙殿下一晚上的止戈见他醒了之后,倒了杯水过来,这次是热水,“殿下,您醒了?” 太孙殿下嗯了声,疲惫的想揉揉额角,手还是没力气,上好药的伤口还在钝钝的疼,内伤也没好,整个身体都不太能使唤,等止戈轻柔给他揉了揉额角之后,太孙殿下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是阿锦的……” 太孙这会儿才看到止戈的容貌,妖艳至极的五官,但是无论是声音还是举止,这都是男人吧? 想起昨晚重锦大咧咧的动作,这里也应该是她的院子,这么一个少年光明正大的住在这里…… 太孙殿下突然问不下去了。 敢情她是真的对男人不避讳么?皇叔,皇婶,你们的心真宽…… 止戈却是极为体贴的道,“奴是小娘子的侍从,您有什么吩咐奴的么?吃的估计要好一会儿才会送过来,您是再躺会儿还在先靠着?” 太孙殿下,“有纸笔么?” 止戈,“有的,您稍等一会儿。” 说完之后就先让太孙靠在枕头上,去书桌上翻找了下,找出来纸笔递过来,太孙殿下强撑着手握着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是草书,看起来不像是个字,倒是像个符号,太孙殿下勉强的写完之后就把纸递给止戈,“你去把这张纸交给蕃坊的明姬。” 止戈眼底闪过的一丝的惊讶,不过倒是顺从的接过纸,又把太孙殿下安置好才推门出去。 重锦已经起来了,正在房间里用膳,夏至旁边伺候着,止戈一个人想瞒着怕是勉强,重锦也告诉了夏至。 止戈把折起来的纸条给重锦看,重锦不以为意,“按他说的做。” 止戈和夏至现在都不宜离开长乐苑,只能交给个可靠的人去做,至于谁比较合适,止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已经确定好了人选。 不能引人注目,重锦吃的也简陋,特殊时期她也不在乎,吃完之后就突然问了句,“府里有什么动静么?” 止戈和夏至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 重锦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却让止戈心里嘀咕了句,难道府里还有什么事情不成,居然让小娘子在这个关键时候特意的问上一句。 “那外面的搜查的人如何?” “听说郭刺史和徐总督在外面找了一夜,到现在还没回府。” 重锦伸手敲了敲桌子,太孙殿下躲着不露面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她现在羽翼未丰,消息来的太迟了,也不知道现在京城形势如何…… 重锦突然心神一动,无论太孙殿下想做什么,目的肯定离不了京城和十三皇子。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做了,他这一次把命都快折腾的没了,以身犯险,若是不能狠狠的咬下十三皇子的一块肉,估计是亏大了。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干脆不想了,身影一闪,没了影子,估计去看太孙殿下去了。 止戈和夏至对这诡异的一幕面不改色,见的多了也不觉得奇怪了。 太孙殿下伤势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了的,又想着筹划的事情,不能好好的养伤,时好时坏的,几天之内消瘦了一大圈,精神却是好的,人也极为镇定沉着,命令一道接着一道的发出去,这一切自然免不了经过重锦,而太孙殿下似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两天后,重锦终于得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 圣人震怒,下旨斥责郭刺史和徐总督,大概是考虑现在时间特殊,还要指望他们搜救太孙,没撤职,就这样也让郭刺史和徐总督面如死灰了。 紧接着圣人从平洲调兵,又令北越候带兵彻查此事。   ☆、64|第 64 章 太孙殿下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半躺在床上翻着半卷书,和重锦慢悠悠的商量如何“合情合理”的出现。 “北越候是阿翁的心腹,他既然来了这里,那就不用担心了。” 太孙殿下兴致勃勃的道,“你说怎么解释咱们消失了这么长时间?” 似乎对北越候非常的放心,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甚至嘴角都带上了一两分的笑意。 “说起来这倒是个好机会,阿翁一直想让我和莫家这代的嫡出的小娘子定亲……” 圣人不是迟钝,也不是傻瓜,只是年纪大了,想法自然变了,他对太孙非常的满意,政务都是手把手的教导的,而对十三皇子的宠爱也不是作假的,还有对莫贵妃的几十年的情分,现在年纪大了,不能不考虑身后事了,若是他走了,太子登基,隐隐和莫贵妃一系对立的十三皇子怕是没有好下场了,圣人就忍不住的想给莫贵妃一点保证,十三皇子的王妃系出名门,家族强劲,而这些圣人还不算满意,想着太孙年纪大了,莫家也有个年纪相当的小娘子,能配给太孙殿下当太孙妃也不错的,也许能缓和缓和两方的关系。 太孙对圣人近些年的作为都是都有些不敢认同,十三皇子现在嚣张的气焰全是圣人一手宠出来的,可以说能生出和太子分庭抗礼的心其中圣人的宠爱占据了大部分的原因,现在让他安安分分的做上一个闲王,十三皇子定是不能答应,又给他许了个出身比太子妃还要高的王妃,十三皇子心里指不定认为圣人心里早就偏向他了,让他底气更足,现在圣人想将莫小娘子许配给太孙殿下,两方人都有些不满。 莫贵妃能受宠这么多年,自然有她的道理,她对这项决定不满,她也不能说出来,甚至一点的不满都不能表示出来,只能从暗地里使劲,而太孙更不满了,莫家已经注定了是死敌了,两方联姻没有半点的好处,他还指望有个家族势力强劲的太孙妃呢,妻族的力量从来不可忽视,这也是天然的同盟。 太孙殿下突然冲着重锦眨了眨眼睛,“说起来我看你这里有几个功夫特别好的小娘子,送我一个如何?” 重锦,“……” 太孙殿下,“既然有了美人救英雄,我这个英雄芳心暗许也不是不可能了。” 重锦一口回绝,“不行。” 太孙殿下瞬间拉下脸来,“这么小气啊,阿锦,咱们可是堂兄妹啊……” 重锦不搭理他,听完太孙殿下的话就想起来一个很合适的人,“我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你不是想要个挡箭牌么,我给你。” “谁?” “到时候就知道了,你收拾收拾我们现在启程。” 太孙殿下傻了,“去哪?” 重锦,“东平郡。” 白吃白喝这么长时间,总要付出点东西吧? *** 东平郡是祁王的封地,这里算得上蜀州较为荒凉的地方之一了,若是在锦官城还疑惑那里如此繁华每年的赋税为何那么少,来了这里差不多就懂了。 蜀州的地形不适宜大规模的开坑,良田比不得土壤肥沃的中原地区,锦官城如此繁华还是靠人来人往的商人,水路比较畅通,陆运也算便利,所以锦官城繁华热闹,而东平郡却不是这样了,从蜀州往东平郡并没有路道,只有水路,东平郡和其余的郡县的划分都是靠着天然形成的大峡谷,这把东平郡包围的像座孤城,水路也是唯一,不知道修成了多少年的架桥歪歪扭扭的从这边延伸到了那边。 而且这里没有成型规模的码头,大船停靠不下,这里的人少地穷是出了名的,也没有多少商人愿意来这里了。 重锦,“这条河是峡谷河道的下游,落水一路冲到这里也算说得过去。” 太孙殿下嘴角抽了抽,“你说的人选就在这里?” 重锦,“她被我派到这里办事,我已经让人先行一步通知她了,她知道怎么做。” “这几天估计他们也早早的把锦官城周围翻遍了,现在出现在锦官城周围哪里都不合适,还不如干脆的从别处出现。” 重锦说有理有据,太孙殿下却是不肯轻信,“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这会儿重锦却没有空搭理他,而且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东平郡的地形,四周几乎全都和其他的地方隔离,让这里有些和外面脱节之外,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其实劣势也算得上优势。 重锦说的人选自然是阿月。 被扔到这里这么久,重锦也没忘了她,当初说让她来这里也指望她能帮多大的忙,只是想着日后许是能用得上,毕竟东平郡的事情实在是让她如鲠在喉。 以往只有她占人便宜的事情,哪里有别人欺她上门的事情。 东平郡的事物大都是由安小郎一手打理,祁王对东平郡的事物并不是太上心,所以安小郎大都是一年向祁王汇报一次,可以说安小郎在这里的权威比祁王都要重,阿月被扔到这里来之后,重锦没说让她做什么,安小郎对她也不是很关注,阿月就一直闲了下来。 等接到重锦的让人传来的消息之后,阿月心一动,觉得机会来了。 重锦没说让安小郎知道,阿月自然也不会主动的去告诉他,阿月自从来了之后也很安分,安小郎也没空一直盯着一个女人,她的行动可谓是极为自由。 阿月从得到消息开始准备。 事情既要做的隐蔽又要在事后找到蛛丝马迹,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算不上。 阿月首先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哑女。   ☆、第65章 这个哑女被镇子里的人唤阿梨,是因为这个哑女是被一个老乞丐在梨花树下捡到的,哑女长的不丑,只是左眼睛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一眼看过去就瞧见了那个那个胎记,再美的人也丑了,她又是被老乞丐捡到养大的,后来老乞丐去世了,也没有长辈了,到了年纪也没有说亲的人了,直到现在也还是一个人住在靠近镇子的一个小角落里。 她不会说话,亲近的人也没有,平日里没少被地痞流氓欺负,只是欺负了她也没地方诉苦,那群地痞流氓更加的变本加厉了,阿月就是在无意中看到一个流氓对着哑女上下其手,哑女眼眶发红,嘴里啊啊啊的叫着,偏偏被压制着什么都不能做,阿月一时间看不过就去帮了把手,两人从此熟悉了起来。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阿月三五不时的就去找哑女,所以这次她出门的时候什么人都没有怀疑。 哑女正在晾衣服,见到阿月过来就站起来冲着她招招手,阿月自然而然的露出一个笑容,从小篮子里掏出来在路上买的点心小吃一股脑的塞给哑女,两个人亲昵的进了屋,等刚坐下,阿月一把抓住哑女的胳膊,哑女惊讶的抬眼,就听阿月压低声音说,“阿梨,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阿梨一怔,阿月抓住她胳膊的手又紧了下,捏的她都有些发痛了,她强忍着痛意,听阿月接着道,“阿梨,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阿梨呆呆的点了点头。 阿月松开手,笑容也恢复了些,动作闲适的坐着,时不时的拿起点心往嘴里塞些点心,就像是往常一般的闲聊,任谁也看不出端倪来,到了晚上安小郎得了消息,阿月不小心掉下了水,着了凉,大约要在阿梨那里呆上一段日子了,安小郎听了随意的摆摆手,又和心腹聊起来今年赋税的事情,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安小郎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今年的赋税才是大事,今年的赋税又比往年低了些,安小郎看着账册也不由自己的头疼了起来。 阿梨的住处极为偏僻,远离人烟,这倒是便宜了重锦和太孙殿下,趁着天黑乘着小船进了阿梨的住处,阿月见着了重锦眼睛一亮,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给重锦行了一礼,至于太孙殿下,她自然是不识得的,重锦也没有跟她细说缘由,见着了他虽然心里有些好奇,却还是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没敢乱看,阿梨第一次见着了像重锦这么好看的人,听阿月说还是郡主娘娘,顿时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脸涨的通红,手足无措的了半天才学着阿月的样子给重锦行礼。 阿月,“小娘子,这是阿梨,这里正是她的住处。” 重锦在外面已经不着痕迹的看了下这处简陋的屋子的布置,还算满意,对着阿月吩咐了几句就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屋子里只有一处简陋的塌子,席子破破烂烂的,被褥也薄的很,是收集的柳絮填充的,躺上去硬邦邦的,太孙殿下坐上去就听这个塌吱呀一声,身体一僵,“不会塌了吧?” 重锦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太孙殿下的话,瞥了床榻一眼,“塌不了。” 太孙殿下似乎还不太放心,伸手按了按塌子,叹了口气,“孤还是生平第一次睡这种塌子。” 重锦古怪的笑了声,“睡?” 太孙殿下来不及反应就听重锦理所当然的道,“这里的床榻只有一处,我们两个人自然是你睡地上,我睡塌上。” 太孙殿下眼前一黑,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重锦,“你让孤睡地上?”这里只有一床薄的不行的被褥,太孙殿下已经意识到重锦估摸着这一床被子都不会“施舍”给他,有这么一个对比,太孙殿下看这个简陋不行的床榻顿时顺眼了起来,眼神都缱绻了起来。 重锦踱步过去,嫌弃的伸出手指顶了顶太孙殿下的肩膀,让他往旁边移一移,“不然呢?”言下之意你难道还真的指望我睡地上,让你榻上? 太孙殿下,“……” 半响后太孙殿下含泪的一把抓住重锦的手,哽咽,“阿锦,天寒露重,咱们还是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吧。”   ☆、第66章 随着相处的日子久了,太孙殿下的功力逐步加深,现在现在已经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了,看着重锦的冷眼,到了晚上,太孙殿下还是厚着脸皮爬上了唯一的塌子。 阿梨家穷的很,阿月又不能又大动作,家里的东西还是那些,只是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这两位祖宗,知道这两位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用过这样的东西,两人就把家里所有的床褥都送了过去,虽然垫上去怕是还没有以前的一床褥子来的软乎,好歹也是她们的心意,尤其是阿梨,简直是诚惶诚恐了,就怕这两位贵人生气。 太孙殿下虽然没受过罪,他却也清楚非常时期,能挨过这一出,他就有信心回去给他十三皇叔下绊子,身体的这点罪也没有什么了,这两个又是现在他们唯一能使唤的人,自然不能太过苛责她们,把送过来的被褥又让她们带回去了一半,底下又铺上了一层,好歹不是直接睡地板上的感觉了。 阿月觉得小娘子和这位郎君单独相处实在不妥-------重锦虽然没有给阿月明说太孙殿下的身份,阿月在王府里呆了那么久,看人也知道的这位身份显然不太一般,单单这身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家养的出来的,又听太孙殿下叫重锦堂妹,阿月心里一突,对这位郎君的身份有了猜测,只是虽然是亲戚,小娘子和这位郎君早过了孩提,现在同处一室怕是不妥的,她有些提上一提,却见两人似乎是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样子,想着或许又是有什么其他的考虑,话头在喉咙里滚了几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纠结着退了出去。 还有一点就是阿梨的这处屋子实在是简陋,这间屋子都是勉强收拾出来的,若是让郎君单独一处,重锦和她们挤一间屋子怕是不行的。 太孙殿下倒是想谦让一番,而且和重锦同处一处确实很有压力,只是想到了他这还没痊愈的身体,在地上躺上了一夜,怕是明天又要折腾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权衡利弊之后,太孙厚着脸皮爬上了床榻,即便是有心和重锦拉开距离,真个塌就窄小的很,他再退退,估计半个身子都要悬空了。 重锦见他毛毛虫一样的乱珙了半天,不耐烦的道,“你到底睡不睡啊?!” 太孙殿下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两侧,委屈道,’“我这不是怕阿锦你不舒服么?” 重锦冷哼一声,太孙殿下识相的闭嘴不动弹了,今天也算是折腾了一天,他早就疲惫的很了,身体也受不住了,有心说上几句,却没想到头刚挨到枕头,就昏沉了下来,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着他绵长的呼吸,重锦的身体才不易察觉的放松了下来,看着太孙殿下安详的脸,不易察觉的撇了撇嘴,头往里一歪,也睡了过去。 阿月见重锦传信的时候甚为机密,所以接见重锦和太孙殿下的时候,整个人都紧张的很,连带着阿梨都有些神经兮兮的,谁知道除了来时,之后的几天不论是重锦还是太孙殿下都表现的极为轻松,仿佛就是来这里度假的一般。 阿月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若不是重锦时不时的命她去买些草药,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件机密的事情。 命阿月再去买些草药,重锦懒洋洋的坐在河边的一处石头上,衣服穿上了寻常的布衣,上面还有两个补丁,洗的倒是很干净,斜看着太孙殿下“信送过去了?” 太孙殿下嗯了一声,在阿月看来她们只是安安静静的呆着,只是暗中他们可做了不少事情,比如说,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命阿梨把一封信送去了郡守府,想来过不了很长时间,郡守就该过来请这位殿下移步郡守府了。 比起聪明伶俐的阿月,太孙殿下似乎更加中意于阿梨,现在更是调笑似的看着重锦,“你说,孤许阿梨一个良娣,如何?” 重锦一动不动的瞧了太孙殿下良久,半响之后,才道,“不错。” 太孙殿下摸了摸下巴,“阿月和阿梨姐妹情深,阿梨这番进京怕是什么不会再回来了,又她生性胆小,此番进宫定是会忧心思虑,有熟人相伴,定会好些。不若阿月作为阿梨的侍女进宫,也算是全得两人一番姐妹情谊。” 重锦冷冷得看过去,口气也变得古怪,“堂兄果然生得一副好心肠。” 太孙殿下眨了眨眼,“阿锦谬赞了。” 重锦,“你既然看中了人家,我自然阻拦不得,只是堂兄这段日子吃我的住我的,就连这条命也是我救的,那是不是也该考虑如何报答了?” 太孙殿下听她口气不善,不知道又哪里惹到她了,本来他也只是想要位“红颜知己”来当一当挡箭牌,比起虽然更加伶俐却有自己小心思的阿月,太孙殿下自然更喜欢完全无害的阿梨,而一开始向重锦讨要一个丫鬟,是看中她们是舞刀弄剑,若是带在身边,必要时候还能出其不意,之后重锦似乎是想要阿月跟着她入宫,太孙殿下即便不太满意,也算是遂了重锦的意,只是不知道现在不高兴又是为了什么。 太孙殿下思索了下便若有所思的道,“帮你解决封地的事情如何?” 一开始想不明白重锦为何偏偏要来这东平郡,后来略一思索差不多就猜了个*不离十了,他皇叔什么样子,京城里怕是没人不清楚了,让他管理庶务怕是只能把产业全都败落了,再回想下王府那半旧不新的摆设,心里也差不多有数了,东平郡不富裕,若是只供着祁王府一个王府,也是够的,又没有什么大的灾害,而看王府并不宽裕,那就是赋税出了问题,括隐哪个朝代都是不缺的。 太孙殿下,“阿锦把为兄带到此处,心中定是有了成算,这段日子全靠阿锦相互,为兄感激不尽,现下若是有用得到为兄的地方,阿锦不必客气,为兄也定不会推辞。” 重锦站起来动了动肩膀,’看了看天色又转头瞧太孙殿下,“我自然不会客气。” 明抢的事情重锦都做过,更不用说是这本来就是她预定的“报酬”了,能用得到太孙殿下的地方她绝对不会说是手软的,而且下手的地方好找了。 ***** 再说郡守大人,作为东平郡的郡守,郡守大人平常极为清闲,重要的税收被祁王府派来人给捞去了,从根本上来说,他的上司是祁王,政绩虽然重要,但是也不是特别重要,尤其是这位已经年过半百的郡守大人来说,他往上升的几率不大,现在求的也只是平平稳稳的退下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对于底下人口“渐少”的事情有所耳闻,但是见安小郎似乎和对方达成了什么交易,郡守大人自然也开始装聋作哑,时不时的溜溜弯逗逗鸟,这日子也过的颇为有闲情逸致,只是等见着了太孙殿下的信的时候,郡守大人眼皮一跳,只觉得太平日子终于过去了。 东平郡几乎是与世隔绝,住在里面的大都是几世几代都住在这的,隔上几代,说不得还是个亲戚,住在城里的差不多也都是熟面孔,郡守大人在这里任职了几十年自然也熟悉的很,尤其这位郡守大人还是从这个郡里考出去的,对整座城的布局也摸的一清二楚。 对这个阿梨还是有些印象的,说起来也巧,原先阿梨搭茅草屋的地方原先正种着一颗歪脖子枣树,郡守大人小时候还曾经爬过这颗歪脖子树,摘枣的时候从上面摔下来腿上还落下疤,而之后想起来去那里转一圈的时候听人说起了这个哑女,也就留了点印象,现在听下面的回报说是那个哑女送来了一封信,似乎是有什么内情,老郡守还惊着了。 师爷倒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见老郡守不以为意的样子,就凑过去对着老郡守的耳朵小声嘀咕,“大人,您想不起来前几天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了?” 太孙殿下失踪是大事,老郡守还没有脱离这人间烟火自然也清楚,听师爷这么一说,浑身一激灵,“怎么了?跟那位……有关系?”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身体都紧绷了起来,那位不是在锦官城失踪的么?怎么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师爷从袖子里掏出个那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布条,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块血红色龙形印记栩栩如生,张开的爪子上四根爪让老郡守一个哆嗦,一把抓住了师爷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哆嗦,“这……这……” 这了半天才吐出完整的句子,“那人呢?!” 师爷当时也激动的差点晕过去,当时那个哑女比划着说要送给郡守大人东西的时候,他当时还看笑话来着,幸亏当时兴趣来潮打开看了看,不然落到旁人手里太孙殿下再遇到不测他们可真的可以“万死”了!   ☆、第67章 师爷凑的更近了些,掩住嘴,小声道,“我让她先回去了,派了两个小子盯着,大人,不论这是真是假,咱们可都得小心了,太孙殿下遇刺,罪魁祸首尚未伏诛,就是咱们这东平郡都不知道是否有歹人潜伏,若这真的是太孙殿下……”万万不能在这东平郡出事啊! 老郡守深以为然,太孙殿下死里逃生,自己再泄露了风声置殿下于险地,这可真的要满门抄斩啊!况且这北越候不日就来了这蜀州,这可是带了数千精兵的! 老郡守冷汗淋漓,和师爷凑近了商量了下,这才稍稍放下心,趁着天刚暗,带上师爷还有几个心腹换上布衣悄悄的往城外赶,远远的瞧见了阿梨的茅草屋,和师爷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立了立身子,整了整衣服,才抬步往前走,待瞧见了阿梨,低声咳了下,正要开口,就见阿梨眼睛一亮,忙行了一礼,领着老郡守往旁边的屋子走,这个屋子实在是破,刚进去老郡守就情不自禁的皱了下眉头,待瞧见歪在榻上不断咳嗽的太孙殿下的时候,老郡守腿一软,忙上前两步,给太孙殿下见礼,“微臣见过太孙殿下!” 屋里点着一盏灯,里面的油不知道是做什么剩下来的,光线实在不好,还时不时的跳动两下,凑着这光线,老郡守才算看清了太孙殿下的模样,这样子着实凄惨的很,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靠在墙上,后面垫了个枕头,正掩住嘴咳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只是这身气度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只瞧了一眼,老郡守就忙低下头,正好撇到一盘洗干净叠放整齐的衣服,上面的龙绣精致绝伦,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的,心里又信了七八分。 太孙殿下咳嗽完,靠在枕头上低声喘息了两下才对着老郡守有气无力的道,“大人不必多礼,孤和阿锦当日被人刺杀,身边护卫为了护卫孤,不幸全都遇到,我和阿锦侥幸逃脱却不幸落入水中,承蒙这位小娘子相救才得活了下来,只是到了今日才算转醒,唯恐阿翁担心,还望大人往京城送个信……咳咳。” 似乎是真的伤的厉害,说上没两句话就虚弱的咳起来,老郡守的心都提起来了,看太孙殿下这样子实在是受罪不小啊!看样子还没好好医治,万一被拖出什么毛病来可怎么办是好? 老郡守心里急的快冒火了,恨不得立刻把这位祖宗请回家再给请个好大夫好好看着,力求这位祖宗不能出什么大情况,只是瞧着太孙殿下还有话说,老郡守只能默默的听着,他科举也就是个二甲出身,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刺史大人了,这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天潢贵胄,心里就哆嗦的慌。 “……再去王府送个信,阿锦这么久没有消息,想必皇叔皇婶定也是担心的。” 老郡守心里闹腾了一圈才想起好像祁王府的曦和郡主是跟着太孙殿下一起不见的,往日郡主没了自然是大事,只是跟着太孙殿下的事情一起,就显出轻重了,整日太孙太孙的,曦和郡主都快被忘到天边去了,现在听太孙殿下说起,老郡守这才想起来这边还有个活祖宗呢,小心的看过去,就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娘子低着头站在阴影里,也看不清楚模样,老郡守心里嘀咕了句,见太孙疲惫的抚了下额头,忙道,“殿下,这里简陋,不如移驾郡守府?” “不知道那贼人是谁,竟然敢犯下这般株连九族的大事!只是现下那贼人并未抓住,此处又未有护卫,为了殿下安危,还请殿下移步,不然若是让那贼人寻来,殿下再次遇刺,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太孙殿下本就是想住到郡守府的,在这里住了几天,太孙殿下觉得身子骨都不是自己的了。 得了太孙殿下的准许,老郡守又让人快马加鞭的去给北越候捎个信儿,郡守府里自然是有衙役官差的,只是老郡守听说太孙殿下的护卫都被那些贼人屠了个干净,郡守府里的这些人就有些不够看了,送了信才觉得心里稍安了。 知道太孙殿下把阿梨还有一名阿月的小娘子一起叫回府之后,老郡守琢磨着这两位日后怕是要过上富贵日子了,虽然不知道太孙殿下准备拿这两位如何,只是有这救命之恩在,太孙殿下日后就不会薄带了这两位,让夫人好好的照看这两位小娘子,说不得有大造化呢。 老郡守捋了捋山羊胡摇头晃脑的去了书房,让人吹了灯,准备歇息睡了,谁知道到了半夜,东城突然吵闹了起来,还火光冲天,吵吵闹闹的声音瞬间把老郡守吵醒了,他正因为府里的两尊大佛心神不定,现在听到这无缘无故的大火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来不及喊丫鬟,自己拎着架子上裤腰带胡乱的往腰上扎,边往外走边吼,“怎么了?怎么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来人!快去后院看看!”   ☆、第68章 老郡守这辈子没这么煎熬过,这一会儿恨不得长出对翅膀来立刻飞到这两位祖宗的院子里,见到院子安然无恙,老郡守的心才算是平静了下来,对着明显也是刚爬起来的管家恼怒的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起火了?!” 管家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听老郡守恼怒的吼立刻点头应是正要说马上派人去瞅瞅,就见一个仆人惊慌失措的过来,“大人,大人,不好了!” 老郡守刚放下的心被这么一嗓子叫唤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见那个仆人气喘吁吁的过来,顾不得喘过气就忙不迭的道,“大人,隔着咱们府两条街那着火了!咱们带着锅碗瓢盆的去救火,谁知道冷不丁的看到人拿着刀剑在打斗!” 老郡守一听到这,箭行一步,一把抓住仆人的胳膊,跟抽了羊癫疯一样浑身发抖,“那、拿现在呢!” 仆人本来就紧张,看老郡守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更紧张了,说话更不利落了,深呼吸了两口才瞪着眼睛木木的道,“咱们一到,那群人就没了,地上、地上还躺着几个人,小四胆子大上去摸了摸,大、大人,没气了!” 东平郡一向太平,十几年没出过人命了,这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人命,仆人也都觉得神经不好使了。 老郡守手一松,脑子差点转悠不过来,不过瞧到这院子,老郡守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浑身一哆嗦,对着管家就吼道,“快、快,把所有的护院都喊过来!拼死也要护卫好这院子!还、还有!师爷--------师爷---------快去下令,那群人现在肯定还没出城,现在快带人去搜!” 老郡守头上的冷汗一茬接着一茬的,都顾不得抹,过了这个关卡,他得少活多少年啊! 等到了天亮,那群人也没有搜着,就像是无声无息得融入了整个东平郡一般,老郡守的心拔凉拔凉的,人手不足又不能加人去搜,只能把所有人召回来护卫着整个院子,刚坐下休息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就见师爷一脸古怪的迈着小碎步过来,老郡守这会儿真的是精疲力尽,就怕再听到什么坏消息,心惊胆战的问道,“又有什么事情啊?” 师爷哭丧着脸看过来,老郡守眼前一黑,就听师爷干巴巴的道,“大人,昨日那尸体的身份有着落了。” 老郡守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好事么?” 师爷声音更干了,“可是大人,这人是咱们东平郡的啊!” 老郡守足足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倒,被师爷眼疾手快的扶住,“大人,大人!您可不能有事啊!接下来的事还得让您拿主意呢!” 老郡守只觉得嘴角发苦,随意全都飞了,现在只觉得前途暗淡,他已经认定这伙人肯定和那群暗害太孙的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现在这人又发现和东平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可真的是要人命啊! 老郡守思量了一会儿也不整衣服了就去拉着师爷直奔太孙殿下那了,见着了虚弱的太孙殿下,什么话都没说,噗通一声跪下就开始喊冤,“殿下!微臣真的和那贼人没有任何联系啊!” 太孙殿下一脸诧异,“大人何出此言?” 老郡守麻溜的把昨晚的事情还有那几人的身份给说了出来,忐忑的看着太孙殿下,恨不得现在立刻发誓自己绝对是清清白白的,和那群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太孙殿下一脸凝重,却让人扶着老郡守起来,“大人一片忠心,孤自然是明白的。” 老郡守眼巴巴的还看着太孙殿下就怕他话一转折,又出现什么问题,却见太孙殿下一脸平静的接着道,“只是这些人的身份着实可疑,不能不细查,大人,你再次仔细查查这些人的身份底细,若有什么奇怪之处就速来汇报!” 老郡守千恩万谢的走了,太孙殿下端坐着却突然一笑,自言自语了句,“果然是好手段。” 太孙殿下早就明白重锦心性手段绝对不差,只是没想到一出手这么狠,直接斩草除根的趋势。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定是祁王名下的封户,而且是早已经“死去”的封户,这些人既然早早的死去,怎么又忽然的出现在这,出现的关节点还是这么凑巧,让人神经紧张,里面定有什么关窍! 只要细查下去,其余的一同“死去”的封户也定会浮出水面,这些死去的人可都是改头换面的活在韩家的手下,韩家收留了这么多意图谋害太孙殿下的匪徒又是何意?莫不是想造反? 要想把一个大的家族连根拔起,绝非易事,只是只要和“造反”两字牵扯上,结果自然是不必说了。 只是太孙没想到重锦之前闷声不吭,虽然看韩家不太顺眼,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还以为她是准备鲸吞蚕食下去呢,没想到有了合适的机会儿,直接图穷匕见----------杀机毕露! 想想她这一招下去,韩家怕是要土崩瓦解再不复以前的辉煌了才是! 太孙殿下想清楚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叹息的冲动,良久之后才又起身走到偏房就见重锦正在屏息凝神的写大字,悄无声息的凑过去,就见上面一个大大的“杀”字正气势凛然的跃然于纸! 太孙殿下拍手笑道,“好字!” 重锦也不抬头,等完成最后一个比划才抬头看了眼太孙殿下,“自然是好字。” 嘴角隐隐有着笑意,显然是心情不错。 太孙殿下端详这字片刻,突然嘴角一翘,闲聊一般的道,“阿锦想不想和为兄一起回京?这锦官城虽然别有风味,也算是繁华,但是比起京城来可就差远了,阿锦这般才华品貌埋没在这里可实在是太亏了。” 重锦,“不去。” 太孙殿下一滞,眨了眨眼,“为兄这一走,日后怕是来不了蜀州了,阿锦难道不会想念为兄么?况且京城人杰地灵,说不得阿锦也喜欢上了呢。” 重锦叹了一口气,对着太孙殿下柔声道,“堂兄多虑了,乡间有句土话,不知道太孙殿下听过没,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蜀州虽小,但是我住的舒适,在京城我人生地不熟,想来就是再繁华也不会入了我的眼。” 见重锦确实是拿定了主意,太孙殿下才可惜的住了嘴,他其实也能理解,她在蜀州这片地是数得上的尊贵,可到了京城,上面压着的大山就不知道有多少座了,要论舒适自然是这里更上一筹,只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 北越候刚到锦官城就得知太孙殿下在东平郡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瞧见虽然憔悴也算没有大碍的太孙殿下才算松了一口气,他是一路从京城紧赶慢赶一路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才算赶来的,知道圣人多么喜爱看中这位太孙殿下,若是这位出了是什么事情,朝野动荡也算不可避免的,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眼下虽然还有一场暴风雨,只要这位殿下没事,一切都好商量。 太孙殿下短短一段日子消瘦了不止一圈,眼看着就剩下皮包骨了,靠在那里瘦骨伶仃的样子着实可怜,扶着北越候的手,郑重的叮嘱,“这次辛苦侯爷了,我在这里养病,劳烦侯爷在外面奔波,不知道可有那贼人消息?我竟不知道天下还有这般胆大包天的匪徒,光天化日之下就对孤穷追不舍,若不是孤身边的护卫尽心护主,孤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侯爷!” 北越候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以前见太孙殿下都是仪态风流,品貌端庄,再对比现在,身上还有尚未愈合的伤口,真的是凄惨到了极点,北越候想起圣人临行之前的嘱咐,忙道,“太孙殿下放心,殿下此行所受一切,圣人心里有数,微臣一定尽心排查,定不会放过那些让太孙殿下受惊遇险的贼人,圣人也定会给殿下一个公道!” 太孙殿下,“如此还有劳侯爷了,关于贼人,侯爷可去问问郡守大人,前些日子,东平郡东城起火,一些黑衣人手持刀剑意图不明,还留下了几具尸体,我让郡守大人探查下尸体身份,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了结果。” 北越候当时光顾着太孙殿下的安危了,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些消息,锦官城一切处理的太过干净,现在还没有线索,现在听似乎有线索,顿时精神一震,忙对着太孙殿下告辞,准备好好的问一问郡守大人关于刺客的事情了。 韩家得到消息之后顿时有种晴天霹雳之感! 刺客的事情真的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就牵扯到他们家了! 括隐的事情哪个大的家族敢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韩家老祖宗得到消息之后当场就晕了过去,韩娘子也是眼前一黑,只要没有傻,就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谋逆牵扯上关系!   ☆、第69章 在重锦的设想中,她应该和韩家慢慢玩才是,毕竟她现在势弱,韩家势强,想要一点点的把韩家连根拔起最起码要几年,她甚至从中挖了不少坑等着韩家往里面跳。 比方说,一步步的挑衅韩家,惹怒韩娘子,逼她狗急跳墙,主动出招,她直接请君入瓮,这样一点点的把韩家的人全都弄死,虽然时间漫长,但是只要找到其中的趣味,也不是一件难熬的事情,只是有太孙这件现场的机会在此,不把握好,实在是可惜的很,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出手了,直接送韩家下了地狱。 她的便宜可从来不是好占的! 北越候现在代表的就是圣人,铁杆的保皇派,一心忠于圣人,韩家就是绑上了十三皇子这颗大树也免不得要阴沟里翻船了。 跟着太孙殿下一起回了锦官城之后,重锦就开始悠闲的过日子,对于外面的动荡完全的隔绝在了外面,祁王妃这次见重锦不出门总算放下了心,连着两次出门遇险,祁王妃实在是受不住,若是再来一次,她真的要被吓死了,重锦只能无奈的安慰泪水连连的祁王妃。 重锦倒是对祁王的反应有些奇怪了,祁王不是待她不好,作为祁王府里唯一的小娘子,甚至是这一代唯一的子嗣,祁王对她不可谓不好,好东西也都不会忘了这,只是对比对祁王妃的态度,对待她的就不那么在意了,而且对祁王府也不是那么在意,好像没有子嗣继承,就这么没了也没有什么,重锦想了半响也没想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归咎于祁王的想法不同于平常人。 辉煌一时的韩家终于是倒了,任凭是韩家再喊冤,但是证据确凿,前面还有牵扯到了同昌候世子遇刺的事情,这次有牵扯到了谋逆,谋逆这种事情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韩家的早已经没落了,唯一身居高位的族人对本家心情复杂,虽然不相信本家会做出这等事情来,但也只是走了几个关系,确定这件事再无转圜余地也就放任不管了,韩家的姻亲现在大都忙着撇清关系,谁还管的了大厦将倾的韩家。 重锦预料到了韩家要倒霉,只是没想到过程是这般顺利,连预留的几个后手都没用到,倒是太孙殿下叹息的道,“这是阿翁还在自欺欺人呢。” 他的好十三皇叔应该早就跑到阿翁面前哭诉一番自表清白了,阿翁纵然再怀疑,再加上莫贵妃在一旁怕是也要作罢的,再加上现在刚好有个出气筒,阿翁为了给他一个交代,韩家这么顺利的去死也不算奇怪。 太孙殿下敲了敲桌子,“阿翁让孤尽快回京,阿锦,为兄就要走了。” “北越候上奏阿翁说这件事尚有疑点,还未彻查清楚,阿翁就已经乾坤独断,把韩家该抄家的抄家,该发配的发配,阿锦,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重锦冲着太孙殿下微微一笑,“阿锦在此恭送太孙殿下一路顺风,这次可不要遇到刺客了为好。” 太孙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你不想去京城我也不勉强你,你我共患难一场,日后若是有用得上为兄的地方,尽管开口,为兄一定尽力而为。” 太孙殿下说的潇洒,走的也潇洒,和重锦告别完就跟着北越候的人马走了,太孙殿下在蜀州的时间不长,却留下了满城风雨。 韩家一夕之间倒塌的例子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了,让其余的人全都有些噤若寒蝉,等太孙殿下走了,这里也没了往日的笙歌燕舞,看看今日被封条封住的大门再想想韩家老祖宗过寿宴时候的繁华,真的是让人不胜唏嘘。 重锦拿着安小郎的书信轻笑了一声,弹了下信纸,对着止戈道,“这个安小郎倒是乖觉的很。” 重锦不太信任安小郎,但是当日也毫不犹豫的让安小郎把几个往日的封户给弄死趁乱丢到街上,毕竟安小郎在东平郡经营这么长时间,若论熟悉,当然还是他厉害,当日重锦也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直让他去办,若是他没按照她的要求去办,她自然留有后手,止戈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倒是没想到安小郎竟然把这件事做的滴水不露,让她颇为满意。 止戈低头笑道,“他自然是乖觉的很。” 只要不是太傻就能看出来现在王府到底是谁说了算,就是他想要和郡主作对也要看祁王愿不愿意站在他那一边了。 重锦轻笑一声不置可否,止戈迟疑了片刻道,“小娘子,太孙殿下这番急匆匆的进京会不会对王府不利?” 若是没有重锦横插一脚把韩家拉下来,那另一个出气筒的人选可就大有文章可做了,太孙殿下完全可以从中得到不少好处,现在只是扳倒了一个对太孙殿下而言无关紧要的韩家,可以说得利人完全是重锦,太孙这么急匆匆的回到京城,谁知道有没有怀恨在心。 重锦摇了摇头,“不,我这位堂兄怎么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眼下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和祁王府并没有利害关系啊,犯不着这会儿得罪了祁王府,这么急匆匆的回京,怕是还是为了十三皇子。” 太孙殿下岂能是肯吃亏的人,这次受了这么多罪,还让十三皇子毫发无伤的逃脱他岂能甘心,现在远离京城,路上再做点手脚,回到京城当中自然也是大有可为的,比方说,这些刺客如何平白无故的冒出的?布置这么严密,刺杀人手又是训练有素,怎么看都像是军中训练的方法,那又是谁暗中训练处这些刺客?韩家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太平盛世的时候竟然还做这般事情,那心中所念又是为何?今日这些人敢刺杀太孙,来日是不是敢刺杀太子,甚至是……圣人呢? 只要再出些事情,圣人想息事宁人也是不容易的。 只是这些事情和蜀州并无关系了。 重锦伸了伸懒腰,伸手掀开香炉,把手里的纸送到香炉里,等到焚烧殆尽才合上,透着飘渺的青烟对着止戈轻笑,“等过了这阵子,我再送郭大人一个锦绣前程!” *** 郭大郎想起这段日子,总觉得世事无常,好好的一个韩家说散就散了,昔日的辉煌全都烟消云散了,往日锦衣华服的娘子丫鬟全都沦落成了官奴,真的是可悲可叹,太孙殿下遇刺的事件着实恶劣,不过好在太孙殿下没有大碍,郭大人也适时的表了衷心,等太孙殿下走了之后提心吊胆了数日也没等到降职的圣旨,总算松了一口气。 而郭大郎想的更多一些,说韩家谋逆,郭大郎一百个不信,而韩家偏偏倒了,这件事对太孙殿下似乎无所谓利益,而韩家又恰恰的得罪了曦和郡主,这其中到底是谁的手笔,心里也有数了。 有心邀重锦一聚,只是男女有别,多有不便,一直没有等到机会,直到中秋来临,郭娘子有心大办一场,似乎是想要洗去韩家带来的低迷,邀请了锦官城数得上的人家,曦和郡主自然在邀请之列,更让大家吃惊的是,沉香公子这次竟然也答应来了。 每个人都想着沉香公子何日准备离去,谁知道沉香公子竟然似乎是在蜀州住上瘾了,一日一日过去都没有离去的迹象,纵然前段日子整座锦官城戒备森严风声鹤唳都没有影响到他,只是沉香公子还是像以前那样深居简出,轻易不接受人的邀请。 正在丹桂飘香,金菊盛开的时候,郭娘子自然办的也是赏菊宴,各色名贵的菊花盛开,香气隔了老远都闻得到在,穿着华丽的小娘子不时的结伴的从一盆盆花中路过,没了韩家的几位小娘子似乎是也没有变化,郭九娘更是安静了不少,见着了重锦虽然似乎不太高兴,但是礼数周全,整个人沉稳了不少,没了韩家的小娘子和她吵架,整个赏花宴安静和熙了不少。 等沉香公子要抚琴的时候,整个宴会才算真的热闹了起来,男客女客隔的并不远,只要不要离的太远都听得到,小娘子们都兴奋的不行,恨不得凑过去仔细听听,重锦自然是毫无兴趣,寻了空当就出了人群,没过多久就见郭大郎踱步过来。 见着了重锦也不惊讶,“郡主好雅兴。” 重锦靠着假山不吭声,郭大郎也不恼,只是有些好奇的道,“郡主并不爱这样的场合,为何还要应邀参加呢?” 重锦,“谁说我不喜爱这样的场合?我明明喜欢的很。” 郭大郎也不反驳,伸手拂了拂石凳上的灰尘,撩起衣摆就坐下了,拖着下巴看着重锦,“和郡主说好结盟,谁知道到了最后在下竟然全无作为,见着了郡主的雷厉风行,我着实是惭愧不已。”   ☆、第70章 重锦,“哪里,听说郭家郎君明年就要下场了,凭借郎君的才学定能高中,来日金榜题名,位极人臣之日还多要郎君照顾才是。” 郭大郎正想说些什么,就瞧见沉香公子正缓步过来,也不知晓怎么摆脱了那群人,眼睛定定的看了重锦一眼,又克制的移开,“不知郡主可有空闲与在下对弈一局?” 沉香公子相邀,换个人定是要受宠若惊了,重锦却只是站起身,淡淡的道,“来日吧。” 说完就背对着两人离去,等她没了身影,郭大郎才对着沉香公子拱拱手,“沉香公子棋艺精湛,恰巧我也对围棋略有一些涉猎,不知沉香公子可愿于在下来一局?” 沉香公子抬眼看了下他,半响后才吐出个清晰的字节,“好。” ** 重锦说来日真的是改日就去寻了沉香公子对弈。 沉香公子好棋,身边名贵的棋盘棋子不知凡几,用的最趁手的确实一个有些年头的棋盘,边角都磨出了棱角,用的木头也是平淡无奇的樟木,半点都不名贵。 “这是我学棋时我第一个夫子赠与我的棋盘,我用它打败了我夫子。” 重锦中指和食指之间捏着一个棋子,眼睛眨也不眨的落下,轻笑的道,“那果然该好好留着。” 两人就在亭子里对弈,外面是一池残荷,只有零星的莲蓬还是青绿的,再往远处看着,粉红色的衣摆在拐弯处一闪即逝。 沉香公子是个能坐得住的人,这么什么都不干也能自娱自乐的坐上一天,能有人陪他一起下棋,说话,又是能谈得上来的朋友,沉香公子自然更是惬意,对外界的风风雨雨自然而然的就忽视了。 人与人之间要看缘分的,有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日后是敌是友,第一眼能是仇视,自然也能是亲切,沉香公子第一眼见到重锦的时候,就觉得此人与旁人是不同的,当时或是觉得容貌太过令人惊艳,后来几盘棋的交情之后,沉香公子看重锦就越发的亲切,总觉得重锦和他是一样的。 沉香公子至今未曾涉及过仕途,不是他不聪慧,也不是没有身份背景,而是他自己不乐意,就像是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表示的倦意一样,他对仕途也是厌倦的,心里通透,却还是厌倦,前段日子的风波他是看在眼里的,心里也明白,眼下就忍不住的道,“现下闲云野鹤,清风白云,岂不是快哉,郡主何苦?” 重锦手上又落下一子,顿时白子死了大片,“是沉香公子你不懂。” “你看我现在悠闲自在,岂不知我这悠闲自在也是被我全力争取来的?闲云野鹤自然让人向往,只是有时候现实并不都是皆如人意,我们追求的也不过是落棋无悔罢了。” 有人讨厌权势自然也有人喜欢权势,重锦比较贪心,她既喜欢在万人之上,也喜欢潇洒快意,这一辈子是她百般努力得来的,自然要过的逍遥才好,上一辈子一呼百应,权倾天下的滋味她享受过了,眼下盛世太平,她不想着造反来个登基为王,若是日子过的称心如意,她也乐得享受悠闲逍遥的日子,只是就如同她所说,人生之事,大都是不如意的,而刚借尸还魂的几年,她过的可是相当憋屈的,若不是她主动出手,现下是哪一副光景还说不准呢。 重锦,“沉香公子的洒脱,我诚然钦佩,只是说句惹人厌的话,沉香公子过的这般逍遥,视权势金钱为粪土,这也是前人千般算计,万般祈求才得来的。” 沉香公子听了也不恼,“郡主说的是,除却了外面光鲜的名声,我也不过是蒙家中照看的纨绔子弟,若是我出生在穷苦人家家,不要说是下棋品茗,读书写字,能吃得饱肚子就是万幸了,若是能科举出人头地,也是感恩戴德,削尖了脑袋往上挤。” 重锦,“哦?” 能说的这么透彻,显然不是没有想到。 “只是我还是不愿。”手上终于落下一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棋盘,“我既然已经生在了这样的人家,在想这么多也没有什么意义。” “曾经我也想过,遂了父母的意,跟着家里众多的兄弟一样为了科举寒窗苦读,兢兢业业数年不敢懈怠半分,我自认为论聪明才智,我不差别人半分,若是我下场,官场当中迟早有我的一席之地,若是我想,位极人臣,封王拜相也不算是难事。” 说着这般狂妄的话,沉香公子脸上也不见得有半分轻狂,就像是寻常吃酒般随意,那些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摆在眼前,等着他伸手去摘。 “只是我这不是我所求的。” 这话虽然轻,但是也坚定的很,重锦听了这话,对沉香公子更感兴趣了。 “人生有时候就像一棵树,从一颗种子开始抽枝发芽生根,谁也不知道这棵树能活多久,在它还幼小的时候,没有水,没有太阳,它都能枯萎消失,等它再长大了些,有可能被人砍了做家具去,等到再长大些,说不得一道雷就能它劈了,郡主,你看,有这么多的意外,谁也不知道往前一步是什么,我们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享受而已,若是在这么短时间内还做着那么些不令人开心的事情,这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重锦总算明白了,沉香公子这是看的太透,太悲观,一段人生,过了一半,一半人看的是我的日子还有那么长,而沉香公子看到的是我人生只剩下这点了,自然要及时行乐才好。 从根本上来讲,沉香公子和一般的纨绔子弟真的没有区别,只是他的爱好,追求比纨绔子弟来的高雅,这才名声一片光辉璀璨,甚至在对待生活上,纨绔子弟都比他来的出色,毕竟纨绔子弟还想着未来想着娶妻生子…… 重锦突然奇道,“既然这样,沉香公子可想过娶妻生子?” 沉香公子沉思了会儿,突然古怪的道,“想过。” “曾经没想过。”说完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早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阿娘也给我提过,只是我觉得我既然不能全心全意的待她,何必害了人家。” 他志不在此,若是一切如他所想,后半生必定是居无定所,回家的日子一年也不过是数日,他既不能给她白头偕老,也不能给她富贵显达,既然如此,何必娶妻? 沉香公子忽然抬起头看向对边正无聊伸手摆弄棋子的重锦,唇角突然升起了一抹笑意,那抹若有若无的倦意竟然淡了些,琉璃一般的眼睛似乎亮了许多,“只是,我见到了郡主--------” 重锦眨了下眼睛,看沉香公子嘴角的那抹笑意一点点的漾开,俊美模样的像极了那传说中风流倜傥的仙人,’“我知道郡主是不同的,若是郡主已至婚龄,无婚嫁无婚约,那郡主嫁我可好?” 重锦,“……” 旁边若是有人,怕是被这样的沉香公子惊住了,任谁也想不到淡泊洒脱的沉香公子竟然有一天竟然会出言求亲,对方还是只见过几面的小娘子,一般的纨绔子弟也说不出这样堪称放荡大胆的话来。 就像是沉香公子说,眼前若是个寻常的小娘子,现在怕是一脸羞恼的走人了,纵然心中有意,也不会轻易的许了终身。 沉香公子,“论家世,论品貌,论言行,论气度,再论才学,我不敢称无人能及,但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数得上,若是郡主嫁我,也是门当户对。” 自我推销一样的话也只有沉香公子说出来不惹人厌烦,甚至让人忍不住的欣赏。 就如同他所言,从各方面而言,沉香公子都是结亲的上好人选,若是放出风声,府里的门槛都能被人踏平三寸。 重锦沉默了半响,手里把玩着一颗棋子,慢悠悠的抬头看向沉香公子,“若是我现在问上一句‘你可是喜欢我’是不是有些可笑?” 沉香公子,“怎会可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自然也是喜欢的。” 喜欢自然是有的,只是不深罢了,短短几面说起生死相许情深似海不尽然,“我对郡主,” “-------许是不同的。” 这份不同在哪里,到底同旁人不同了几分他还不知晓,只是这么对弈一般的坐了一天之后,他竟没有半分的厌烦,甚至觉得就这么坐下去也不错。 刚刚的话或者是深思熟虑,或者情之所动脱口而出,他都没有半分的后悔,这就够了,“我刚刚说过郡主是不同的,或许接下来我再也不能遇到一个像郡主一般让我觉得不同的小娘子了,若是将来,你未有婚约,我娶你,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71章 重锦敲了敲棋盘,“所谓两全,我的‘全’又在哪里?” “又或者你遇到了呢?你现在求娶于我,若是我当了真,等着将来你来娶我,而里将来又遇到了另一个‘不同’的小娘子,你又待如何?” 饶有趣味的看着对面端坐的人,如果不是现在坐在这里,她实在不能想象竟然有一天她会坐着和一个男人讨论她的婚姻大事。 “你前面也说了,你并不能给你的妻子说想要的生活,现在又求娶我,这是已经准备在将来辜负我了?” 棋盘上的棋局已经不能再完全的吸引两人了,沉香公子干脆的把手上转悠了好几圈的棋子随意的扔在盒中,“我前面也说过,郡主是不同的,我想郡主日后怕是不会离开蜀州了,如此,我入赘可好?” 连入赘二字都说的这么轻松,重锦真的要对沉香公子刮目相看了,相处起来,这位沉香公子真的比传闻中有趣不少,而是和传闻中的形象颇有些不同。 现在看来还真的有一副玲珑心肝。 “郡主‘全’郡主想必也心中有数,至于将来,我实在想不到还能遇到个比郡主还要特别的小娘子,只是世事难料,若是真的侥幸,遇到另一个‘不同’,未至郡主婚龄,你我之间自然没有半分瓜葛,我婚你嫁,两不相干,若是过了期限,呵,” “到时候我已经有妻,自然不会再看旁人半分。” 日后她确实没打算离开蜀州,辛辛苦苦的布置这么多年,若是一出嫁,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岂不是可惜的很?就像祁王曾经打算的那样,若是必须成亲,她不嫁,只娶,要男方入赘才好,如非必要,再要个孩子,这样爵位才能名正言顺的传下来,不然等祁王百年之后,这里换了位主人,即便她有把握若干年的经营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窃取,只是那样想想总觉得麻烦,能一劳永逸自然是一劳永逸的好。 只是这样一来,甘愿入赘的男人怕是没有多少了。 眼下沉香公子都递过来橄榄枝了,没有不接的道理,思索片刻,重锦道,“好,若是到时候君未娶,我未嫁,你我就此生结发,若是听闻沉香公子婚讯,我也提前祝贺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两人的终身大事就像是随手定下了一般,不但重锦未有半分在意,就连沉香公子都没有再提,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不日就要离开蜀州,今日就算作别了。” 上一刻还在求娶,下一刻就要告辞了,当真是个妙人,瞧沉香公子的神态竟然为觉得有何不妥,重锦好笑的端起旁边已经冷掉的茶冲他示意,“那在此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顺风。” 沉香公子也端起了茶盅,轻轻摇晃了两下,看着茶面上的茶末,“其实我今日着实有些唐突--------” 重锦等着他的下文,“嗯?” 没曾想沉香公子突然自嘲一笑,“郭家郎君如何?” “嗯?” “我以为他对你有意。” 若不是有他刺激,他是不会说出今日的话来的,“难得冲动了一回。” 他不日就要离开,郭大郎还在这里长居,相貌才学并不输于他,出于那一点的危机感,让他做出了这样冲动的事情来,好在看来结果还不算坏。 重锦:“……” 左思右想之后,重锦还是觉得此时表示沉默就好。 说郭大郎对她有意,她是分毫也看不出来,其实沉香公子这次求娶也算的上是突如其来,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哪一点让沉香公子青睐,难道是这张脸么? 重锦晚上对着镜子看了看那张越发像是前世的那张脸,又瞅着止戈那张妖孽的长相,轻哼了一声,“果然这一副好皮囊占便宜。” 无论是她还是沉香公子亦或者是郭大郎,都有着对皮囊的加成,若是生的一副不堪入目的样子,才学气度再好,她也不会答应的,她这人有时候就是肤浅的很,别的瞧不上,就喜欢看周围漂漂亮亮的眉眼。 轻佻的捏着止戈的下巴打量了下,“这样的相貌,我真的越发舍不得你离开了。” 止戈垂下眉目,顺从的任由她打量,“止戈自然是要跟着小娘子的。” *** 徐总督此次受惊不少,他郭大人不同,他原本是不准备站队的,从龙之功虽然大,但还是小命来的重要,徐总督现在也算得上是封疆大吏,在蜀州这片地上也没人不长眼的来找他麻烦,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算得上是个土皇帝了,可是同昌候世子偏偏来了! 每次想到此事,徐总督总是觉得心脏直抽抽,原本太太平平的,自从这位世子来了,他的日子就没消停过,首先就是这位传说草包的世子爷拿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来威逼利诱他站队,徐总督煎熬了好几久,终于做出了个决定送走这位瘟神的时候,是这位世子爷就遇刺了! 徐总督得知消息后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琢磨着这位不会怀疑这是准备杀人灭口吧?! 等世子这事余波还没过去,太孙殿下就突然驾临了,徐总督战战兢兢的做着保卫工作,谁知道还是出了岔子,太孙殿下遇刺失踪了! 徐总督已经预料到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接连两次遇到这种事情,一个玩忽职守的罪是跑不了了,就是不知道会被贬到哪里去而已。 谁知道一等二等也不见圣旨,也不知道是不是圣人事务繁忙,已经把他给忘了,正在稍稍放下心的时候,圣旨来了,随着圣旨来的还有这里的新任总督,莫怀明。 而他确实遭贬谪了,官降一级,在新任总督手下做事。 徐大人当晚膈应的没吃下饭。 随便派他去个边缘地,他也认了,偏偏将他降级还留在蜀地,这真的是纯粹膈应他了。 晚上抱着爱妾折腾一番躺在被窝里,徐大人就琢磨开了,按理说这次太孙遇刺,大家都琢磨着是十三皇子的手笔,韩家不过是倒霉的替死鬼,太孙殿下现下已经回了京城,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有不找回来的道理,而偏偏京城真的就毫无动静,而且派莫怀明来出任蜀州总督,这是意味着太子一脉已经处于劣势了?已经无法撼动莫家支持的十三皇子了?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莫家是文官起家,军中的势力不强,谁也都知道有时候谁手里的力量多,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所以莫家这些年一直试图朝着军中发展,自己也一直结交拉拢各种军中力量,莫家比起一些百年大族,根基实在是弱,兴盛也就是这些年的事情,族里可依靠的人不多,而这个莫怀明就是莫家这些年一手提拔上的,军功起家,现在甚至刚过不惑,现在就出任一州总督,让人第一眼看去就觉得莫家果然圣宠正隆,不然就是再年少有为,怕是也做不到这个位置的。 只是圣宠再浓也不行!徐大人眯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帐顶,眼底阴郁一片,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抱着小妾的手不知不觉紧了些,小妾也知道徐大人今日心情颇为不佳,强忍着疼也不敢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察觉的徐大人手上的劲儿松了些,小心的叫了声,“郎君?” 徐大人淡淡的道,“没事,睡觉!” 不管这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既然这位莫总督来了,那就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莫家好不容易获得了一州的兵权,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而新任总督来了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立威了,而他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徐大人咬了咬牙,心想,你就是相当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也要看看我愿不愿意! 徐大人一直在想着莫怀明到底什么时候才准备下手,只是没想到莫怀明这么沉得住气,一连等了一个月都按兵不动,见了徐大人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很是尊重,数次表示,他初来乍到,对这里的军务多有不熟,还请徐大人多多帮忙才是。 徐大人被膈应的牙酸,只是见着人家的笑脸也不好冷着脸,不然传出去,日后莫怀明想收拾他,借口更是充足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徐大人心急的不得了,正想着要不选个哪天去故意犯个错误试试? 可这一日他一大早去了军营就瞧见军营静悄悄的,只有军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徐大人心猛的一沉,拐过一个弯就见莫怀明正冷着脸站在高处,下面十几个汉子被扒了上衣按在凳子上挨军棍,周围围着上百个人,面色各异,徐大人猛的一冒出来,齐刷刷的视线就看了过去,徐大人瞥了下挨打人的脸,瞳孔缩了下,冲着莫怀明拱了拱手,问道, “敢问大人,不知道这几人犯了何罪?”   ☆、第72章 刚过了年,重锦就听说军营那边出事了,年前的那几天,朝廷分发给众位将士的棉衣银钱竟然被克扣了,莫总督极为震怒,彻查之下竟然发现这几人竟然是惯犯,往年赏赐也多有克扣,莫总督一气之下就命令杖责这几个罪魁祸首,以平众怒。 最后还是徐大人挺身而出,说几人跟他出生入死,皆是他兄弟,他竟然没料到这几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中饱私囊,痛心不已,是他驭下不言,只是这几人虽然罪有应得,也罪不至死,他也无法看着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这么送了命,即为兄弟,即是手足,现在他愿意替几人挨下剩下的军棍,保下几人的性命,也给诸位兄弟一个交代。 止戈给重锦倒上一杯茶,又慢悠悠的给她剥新送来的蜜桔,刚送过来的叶子还是新鲜的,上面还挂着水珠,金黄色的蜜桔皮薄的很,里面的肉也是清甜清甜的,只是只有鹌鹑蛋的大小,重锦想吃又不想剥,就指挥着止戈给她剥,止戈手灵活的很,纵然上面已经结了厚厚的茧,也没什么大影响,轻巧的把外面的那层薄皮去了,又细心的扯去外面的白色丝络,才放到雨过天青的碟子里。 见重锦一个个吃的轻快,止戈却是停了下来,“小娘子,这东西吃多了上火,今日不能再吃了。” 重锦嗯了声,伸手还要去拿,止戈眼疾手快的抽出了碟子,转身递给清风,“小娘子,这次徐大人可真的是受罪不少呢,听说现在都还起不得身呢。” 徐大人早些年也是提过刀,上过马,杀过人的,骁勇善战,不然也不会做到总督的位置,只是这些年养尊处优,又到了年纪,这次挨了这么多下,没死也给折腾个半死了。 重锦见清风已经端着盘子出去了,只能转头拿起敲好的核桃肉塞嘴里一口,“徐大人这伤受的可真不冤,我估计莫大人这会儿正在恼着呢。” 这莫怀明一等等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立威,而且给徐大人出了个难题,被抓的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当时若是不求情,实在是生生寒了其他人的心,其余人离开徐大人转而支持莫怀明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求情吧,莫怀明给的这罪名实在是太光明正大了,只要徐大人求情了,这军心怕是要失了,无论哪一种,莫怀明只要坐收渔利就好了。 重锦,“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姜还是老的辣。” 徐大人这么不要脸的一豁出去,主动权就回到了他手里,莫怀明不可能就这么让徐大人死在了军棍之下,不然失了军心的就是他了,这蜀州的兵权怕是也收拢不了了,还不能这么饶了他,毕竟要给众位将士一个交代的是他,估计当时莫怀明后悔的很,在徐大人冒出来之前把那几个心腹打死了也是好的!谁知道竟然弄巧成拙了,眼下让徐大人白白有了个有情有义大公无私的好名声,有了这层好名声,接下来要收拾他更难了。 现在最让他恶心的怕是他还要送去好吃好喝的慰问徐大人,就怕他这“一病不起”。 止戈抬眼看了下重锦,“怕是莫大人接下来不会善罢甘休,怕是等他收拢了兵权,接下来就要找我们王府不痛快了。” 莫家和祁王府的恩怨摆在那里,莫家能看的过祁王才怪。 端起茶抿了口,窗户开了一个小口,从小口里见着了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垂下头,叹道,“不是我不给他活路,是他自己要往死路上。” 若是只能活一个,我好不容易活了,所以还是你去死吧。 止戈嘴角满是笑意的抿了下,也看了看天外,“还有一事,郭大郎送来帖子请小娘子赏画。” 重锦放下杯子,“推了吧。” 她和郭大郎从来不是一路人。 隔上了一天,重锦琢磨着怎么让这位新任的总督大人死的合情合理,顺便利用他的身后事再把另一个碍眼的家伙除了去,就接到了徐大人的亲笔手书,下面还盖着他的私人印信,弹了弹纸,冲着止戈挑眉,“他的信怎么送到了祁王府?” 祁王府和这位上任总督可没有交情,说起来重锦还坑了他一把,没想到这位总督大人竟然把表忠心的信都送到她手里了。 没错,竟然是指明给她的。 重锦思索了片刻就明了了,“看来我这位堂兄真的不想放过我啊。” 这位堂兄自然是指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孙殿下了,这次莫总督的任命来的突然,重锦早就怀疑这是太孙殿下从中动的手脚,现在更是肯定了,想借她的手除掉莫怀明,偏偏她还不动手,作视莫家做大,最后倒霉的绝对会是祁王府。 明知道是个坑,还是要往里面跳。 冷哼了一声,“这位徐大人怕是早就投向了我堂兄,这次受伤一是为了将计就计,见招拆招,二怕是就是为了找个借口找我堂兄求救。” 既然要真的要支持一位,那最好要成为此人心腹亦或者是得力爱将的好,不然边缘化,清算的时候或者你没事,有了从龙之功怕是那位也记不住你了,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的,徐大人这次出现了重大的政治失误,日后若是没有大功劳,这辈子差不多也就这样了,而有了从龙之功的话,日后的前程还是大有指望的。 有了这个动力,徐大人自然也要求一求富贵前程的,一直在低处还不觉得,骤然从高处降落那才是折磨人的很,只是以前徐大人和太孙殿下并无交集,中间隔着一个同昌候世子,徐大人想表忠心,想加强两人之间的利益纠葛自然是理所当然,没有什么比利益同盟来的可靠。 今日我求你,你帮了我,等来日我帮了你,联系的多了,纠葛自然也就多了。 止戈意有所指,“那信?” “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既然都把门路指到我这里来了,岂有放过的道理。” *** 徐大人自从收到太孙殿下的指示就有些纠结,曦和郡主?那是谁?徐大人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祁王府里的那个病秧子郡主,前些日子还和太孙殿下一起失踪了,最后还毫发无伤的被找了回来,只是太孙殿下让他去找曦和郡主求救是不是太儿戏了? 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懂什么?只是太孙殿下都下令了,他听还是不听?这算是两人利益同盟的第一步,若是开头都打不好,接下来的联络显然也不能好了,若是听了,徐大人心里还打鼓,最后咬了咬牙,往祁王府里送了封信,忐忑的等着结果,没过多久,就见到一封回信,徐大人满怀期待的打开,就见上面龙凤凤舞的写着一个字,“等”。 徐大人差点气崩,这是什么意思?等什么?等时间还是等什么人什么物?还是等什么口信?这么一个等字谁知道你在到底让我做什么啊?! 瞪着等字老半天也没瞪出个花来,徐大人不死心的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暗纹,动作过大,扯动了身后的伤势,顿时疼的呲牙咧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罪魁祸首莫怀明更是恨的牙痒痒,当时可是真打啊! 这一疼,他也不急了,反正她说的含糊,我也听的含糊就对了,这么一想反而是好事,万一这个女娃娃乱指挥,这听还是不听又是个大问题,这么一含糊,日后推脱也有了说辞。 想好了招,徐大人就把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又小心的放到暗格里,收拾好了又是呲牙咧嘴的老半天,趴在床上缓过劲儿就对着外面道,“来人来人,给我上两个猪蹄!” 好吃好喝的养了好些天,徐大人才觉得自己才真的是活过来了,等收到属下传来的消息,徐大人猛的一拍脑袋,自己才是棋差一招!自己卧病在床,不能去当值不能出门,可不是给莫怀明那老小子收买人心的机会了么!看那小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怕是能收买的差不多收买了个干净了吧! 徐大人咬牙切齿半响,心里扎了不知道多少莫怀明的小针,当日他无论怎么做,莫怀明总能从中获得好处,真的是算无遗策啊! 当日愣是没想到这一茬! 只是想到了怕是也只能那么做,不然损失更为惨重,想到这,才算稍微平静了些,心里琢磨着,早晚有你倒霉的一天! 只是徐大人没想到,他的“诅咒”竟然还有应验的一天,近日来顺风顺水的莫总督栽了一个好的跟头。 莫总督不是没想过自己栽跟头,光是徐大人就是个不好收拾的硬茬子,郭刺史那边意味不明,更有不买莫家账的豪族,只是莫总督死活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第73章 说来此事也巧,莫怀明本来是闲来无事,和属下换上了便装去蕃坊闲逛,他这几个月心神都耗在了军营上,现在徐大人在床上躺着了,能拉拢的拉拢的差不多了,其余急不来,蕃坊的繁华他无意听属下说过,这日觉得无事和属下就出去了。 莫怀明在这里算得上是生面孔,又是便装,谁识得这是刚上任的总督大人?看周围几个人都是练家子,以为是从哪里来的大人物,也不以为意,该宰的狠狠宰,只是莫怀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转了一圈,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看着天色不早了,正准备和属下回去,没成想正好见到桃花娘子抱着一坛子酒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不时的对她拱手,脸上露出哀求,看少年郎穿的着实富贵,和桃花娘子一身布衣实在不搭,只是周围的人没有露出诧异,反而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自然不用说,这少年郎就是整日缠着桃花娘子讨酒喝的于十郎了,几乎每几日就能瞅见这样的情形,实在是见怪不怪了。 莫怀明本来没当回事,只是见着了桃花娘子的脸之后,眼睛一缩,下意识的前行一步,推开前面挡路的人,伸手就要去抓桃花娘子的胳膊,不但几个属下都吓了一跳,就是桃花娘子也吓了一跳,等看清是个陌生男人之后,惊慌失措的就往后退,正好撞到了于十郎的怀里,于十郎没防备哎呦一声手忙脚乱的扶住了桃花娘子,见到莫怀明的动作,神色一变,上前一步,警惕的扬声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其余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对蕃坊的人来说,桃花娘子于十郎才是自己人,这人才是外来者,这人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欺负人家一个小娘子做什么? 看到周围的眼神不善,莫怀明立刻反应了过来,刚刚是他太过震惊了一时失态,清醒之后看着这张脸更觉得不对了,对着周围拱拱手,解释道,“刚刚在下看着这位小娘子像极了一位故人,想着或许是和故人有些联系,激动之余对小娘子多有冒犯,多多海涵。” 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桃花娘子的神色,见她听到“故人”之后,神色多了些惶恐,心里更是肯定,底气更足了,眯着眼睛看向她,“不知道小娘子愿不愿给在下解惑?” 桃花娘子听到故人之后就心乱如麻,见他一口地道的官话,怕是正是从京城来了,若是让人发现了她的身份……桃花娘子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下意识的拽紧了于十郎的衣角,于十郎见她脸色不对,立刻扶住她,对着莫怀明冷声道,“她才不认识什么故人,你找错人了!” 莫怀明不甘心,见这里的对她好像都很熟悉,想着不能急于一时,日后慢慢打听也行,只是就怕这人连夜溜了,到时候他要去哪里找人? 思索一番之后莫怀明就意味深长的看向于十郎身后的桃花娘子,“这位小郎君话说的不要利落,我看这位小娘子的不像不知道我说的故人是哪位?不如就请她自己来说说?” 于十郎瞪向莫怀明,正准备说话,冷不丁的就插进来一个女声,“怎么回事?在我店门口就吵起来?我说这酒怎么还没送到,原来又是你在从中作梗。” 听到这个女声,本来挺胸昂首很有气势的于十郎顿时萎了些,不满的转头看向来人,“明姬,明明我是在帮阿橙啊,你看,有人想欺负她!” 来人正是在锦官城都大大有名的明姬,莫怀明抬眼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身姿婀娜,明艳动人的美人正冷冷的看着这边,说是冷的,竟然还能从里面看出一点妩媚来,露出来些许皮肉竟然比雪还要白,光是站着就把周围的人视线给吸引了过去。 听到于十郎的话,明姬哦了一声懒洋洋的抬眼瞧了莫怀明一眼,莫怀明见明姬似乎很有名气,一身贵气又不像是普通人,他眼神好,明姬不小心露出来的坠子看样式质地都不是一般人带的起的,略一思索,正想解释一番,谁知道明姬只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似乎是认得他,只是张口之后,莫怀明的脸成了猪肝色。 “咦,怎么是你啊,怎么,拐卖孩子生意很好?看你这一身富贵样看来赚了不少钱。”   ☆、第74章 莫大人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 周围人看他的脸色登时变了不少,每年都有丢失孩子的人家,幸运一些的报官及时还能找回来,但是大多数人家此生再无和孩子相见的机会了,而且只要是正经人家,对这些做人口生意的都没有什么好感。 一个属下看着周围人不善的脸色,冲着明姬吼道,“哪里来的小娘子竟然敢这么污蔑我们大人,我们大人明明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封总督。 还没说完就被明姬抢先开口,眼皮抬了一下,“原来是你李长满啊,上次见你就见你打断了一个孩子的腿让他去城门口要饭乞讨给你赚钱,现在一看,只会冲着女人嚷嚷,这欺凌弱小的本事真的一点都没变。” 属下:“……”我才不叫李长满,不对,我根本不姓李!我也没见过你! 这个时候真的是有理说不清。 莫大人看着周围人神色都变得有些凶恶,登时头皮一麻,顾不得桃花娘子,对着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们真的没见过小娘子,娘子怕是认错了人吧。” 明姬掩嘴笑道,“我怎么可能认错,你屁股上不是有颗红痣?如果没有的话,现在脱了裤子让大家伙瞧瞧如何” 莫大人勃然大怒,“你……”欺人太甚! 明姬后退一步,突然脸色大变,“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莫不是想提前踩点,好趁机做一票大的?” 明姬说的煞有其事,而且有因有果,连到这的理由都找到了,真的像有这么一伙人,悄悄的看了下四周人的神色,嘴角微微翘了下,“|大家伙,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把他们扭送到官府!” 边说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就拎起旁边供人歇息的竹凳就扔了过去,拿竹凳朝着莫大人就飞了过去,若是砸实了,定是要有一阵头晕眼花的,周围护卫的人下意识的伸手就把竹凳打歪了,周围围观的全是人,这一歪,直接扔到了旁边的人身上,有人哎呦了一声,不知道谁能叫唤了一嗓子,“他们竟然还敢动手!大家伙,上啊!” 周围的人本来就有点义愤填膺,现在见这人竟然还敢动手,眼睛里顿时冒火,手边有什么趁手的东西都直接捞了起来直接扛着去围攻几人,场面一时混乱的要命,莫大人见势不妙,不在顾及其他,正要爆出身份,可是不知道谁扔了个臭鸡蛋过来,直接在他额头上炸开了花,莫大人在护卫的保护下气的浑身发抖,这群刁民!刁民!简直无法无天了啊!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明姬唯恐天下不乱又加了句,“这种做伤天害理勾搭的人一定要扭送到官府啊,不然到时候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要遭殃呢!” 于十郎完全傻了眼睛,桃花娘子也有点蒙,都有点搞不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人难道不是京城来的?真的是什么人贩子? 明姬见莫大人几人一时半会的出不来了,后退几步,拉着桃花娘子的就进了店,也不解释,直接从柜台底下胡乱的拿出一些银钱,里面还混合着一些首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放这的,又顺手拿起旁边的一个红缎子把银钱包好,直接塞到她怀里,“好了,快走吧!” 桃花娘子脸色发白,抱着包袱不知所措,于十郎傻愣愣的站在门口。 明姬见她还傻站着,翻了个白眼,猛的一推她,“还不快走!你是想被人带走么!能走多远走多远,。别走官道,认识上山路的人上山躲上几天再走也行!” 桃花娘子想说你为什么帮我是不是知道我的来历?你刚刚帮了我,你怎么办啊?既然外面真的是京城人,拿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你无依无靠的,他们找你报复怎么办啊?只是喉咙早就毁了,现在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咿咿呀呀的,明姬见她竟然还不走,猛的把她往于十郎的怀里一推,“快带她走!不想她死的话快带她走!” 于十郎总算反应过来了,心里诸多疑问,只是听明姬说不走的话桃花娘子会死,一把拽住桃花娘子头也不回的往城外奔去。 明姬见他们没影了才放松了下来,冷眼看了眼外面的“热闹”冷哼一声,也不关店门了,摇曳生姿的就出去了。 等莫大人一行人狼狈至极的出了番坊之后,一人咬牙切齿的对着莫大人道,“大人,要不要去刺史府说一声?” 莫大人一抹脸上青青白白的东西,“嫌还不够丢人么?!” 堂堂的总督大人竟然被一群百姓揍了出去,想想就丢人。 属下,“那……”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 莫大人一挥手,“回去再说!”   ☆、第75章 明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去了祁王府,手里拎着一小罐酒,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守门的婆子打开门,探出头来,浑浊的眼睛看到明姬后愣了愣,粗糙发黄的手伸出来揉了揉眼睛才问道,“这位小娘子您找谁啊?” 明姬谈定自若的举了举手里酒,“这是贵府的小郡主前几日在我店里定的酒,前些日子缺货了,今日刚来的新酒我就亲自给郡主送了过来,还请汇报一声。” 婆子听了之后上下看了下明姬的打扮,满是皱纹的脸皱了起来,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重锦是不是有吩咐过什么,只是见明姬不是作假,犹豫了下把门打开,让明姬先进来,“娘子您先坐着,我去问下小娘子愿不愿意见您。” 婆子让明姬坐着她歇脚的凳子上,走了一半之后才想起自己完全可以先把酒接过来啊,只是眼看就到长乐苑了,迟疑了下就又走了过去,小娘子在王府说一不二,自己在后面看门有什么油水可捞啊,说不得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能搭上几个受宠的丫鬟呢。 重锦挑了下眉,“明姬?” 她和这位锦官城出了名的美人可没有什么联系,怎么这位美人突然想起来找她了,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她生气? “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了吧。” 说起来,这几年中,她可是听了这位明姬的不少传说,这位美人不但美貌出名,性子也很出名,而且有不靠谱的消息说这位美人敢这么肆无忌惮到现在都没有踢到铁板是京城有位大人物照着她。 这个消息有人信有人不信,不管信不信,反正这位美人也曾经惹到过不少的狂蜂浪蝶,现在还是未婚,那些找茬的人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是手腕过人身后定有什么倚仗。 这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美人走到重锦面前频频婷婷的行了礼,手一抬,“听说郡主喜欢酒,这壶酒是我刚得的,特来献给郡主。” 丝毫没有见到正主谎言被戳穿的心虚,落落大方的就像真的是应邀而来的,重锦轻笑一声,对着清风示意把酒接过去,“好酒我自然喜欢,只是我怕是这酒我喝不起。” 明姬垂下头,意有所指的道,“这蜀州哪里还有有郡主喝不起的酒?” 重锦端起茶来笑而不语,无论明姬到底想做什么,找上门来还一副低姿态的样子,不是有所求就是有什么目的,无论什么她都不惧,就看她到底怎么出招了。 来祁王府也是迫不得已,在蜀州能压得过莫怀明的人就没几个,郭刺史是个老狐狸,没有足够的利益不肯出手,另一个就是祁王府了,莫家和祁王府不对付,稍微了解些他们之间恩怨的大约都清楚了,祁王祁王妃怕是出面也压不住莫怀明的,明姬想到的也只有曦和郡主了。 既然是有求于人,明姬自然也不会卖官司,而且桃花娘子不知道到了哪里,于十郎满脑子的全是酒,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她安全送出城,“实不相瞒,民女此次大胆来求见郡主,是民女有要事相求。” 见重锦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明姬心反而一定,看来这位郡主真的不太简单,她来见她也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见着了她的模样,她反而多了些信心,现在最难的就是怎么说服她了,明姬突然想到,若是桃花娘子住在王府,难道莫怀明还敢带着人来搜不成? 想到这一茬明姬垂下眼,“此事说起来还和祁王有些关系。” “郡主年纪尚小可能不知道以前的礼部尚书陶庆云陶大人,王爷在京城的时候和陶大人还是忘年交,陶大人文采风流,门生众多,为官清廉,本是圣人的肱骨之臣。” 虽然皆是夸奖的话,明姬说出来却是冷冷淡淡的,似乎有些不以为意,再看她表情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只可惜被小人所陷害,男丁皆午门斩首,女眷沦为官奴,陶娘子和她唯一的女儿当夜悬梁自尽,陶家至此烟消云散。” 重锦掩唇笑道,“听着倒是像极了戏曲里唱的,莫不是明姬就是陶家那位小娘子,现在来求我给陶家做主的,那你可找错了人。” 明姬却是不为所动的接着道,“让郡主失望了,我不是陶家的小娘子。”说着抬头看向重锦,神情却有些倦怠,“桃花娘子才是。当年我去的迟了,陶娘子已经没了气息,阿橙却还是有一口气的,只可惜嗓子是坏了再也说不出话了,我找了个身形相似的女孩替了她,偷偷的让人带她出了京城,换了身份,现在有人认出她来了,还请郡主救她一命。” 惊讶的打量了她,“陶家与你有恩?” 这可是犯了大罪的,这么和盘托出也不怕她把她扭送到官府?还是她看着就像是与人为善的样子?敢冒这么大的险,怕是与陶家大有瓜葛。 明姬,“当年我差点冻死在雪地里,是陶娘子心善,救了我,还给了我些银钱我才能活下来,她死了,她女儿我定要保住的。” 怪只怪阿橙和原先的陶娘子长的太过相似,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莫怀明一个照面就认了出来。 这话听的可真的让人感动极了,算得上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无论她做的事情犯没犯大昭的律令,这种报恩的行为却是极为让人欣赏的,可惜重锦心冷的习惯了,掩唇到,“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她阿爹和我爹是忘年交,但是我们并不是,这可是犯法的事情,我胆子小,这事做不来。” 被拒绝明姬脸上也没有半分动摇,坚定的抬头看向重锦,“不知道如何郡主才肯出手相助?” 就见高坐的少女思索片刻,眼睛一亮,对着她启唇一笑,“你卖给我吧。”   ☆、第76章 莫总督形容狼狈的回了府之后先是让人去打听桃花娘子的消息,看那群人对她熟稔的样子大约是在这里生活了不少时间了,还有那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眼睛眨都不眨的明姬!莫总督只觉得胸口难受的很,就是被徐大人小小的反击了一把都没能让他这么难受,再就是直接派人去刺史府报官了。 莫总督嫌弃的让人换了衣服,洗漱一番,把毛巾扔给一旁的人,“这可是个大案子,登记在册的官奴怎么就在外逃了十几年呢,可要请刺史大人多多费心一番。” 打发了管家之后,莫管家就想当年到底是谁帮了桃花娘子,偷梁换柱的把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当年陶娘子等人的尸体可是一一数过的,甚至请人来一一看过,都是没有问题这件事才算结案了解,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漏网之鱼。 莫总督把当年和陶家交好的人都一一想了一遍,到睡着了都没想清楚到底是谁,是谁是谁呢?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谁知道半夜就被吵了起来,管家啪啪的在外面敲门,“大人,大人,不好了!” 莫总督一个翻身拎起架子上的衣服就跑了出来,见外面管家一副焦急的样子,脸色凝重,正想问到底怎么了,眼睛一缩,就见府里火光冲天,烟雾缭绕,整个府里的人都被吵了起来,拎着木桶救火,莫总督大略的一看位置,惊呼出声,“那是……书房?!” 莫总督差点跳起来了,书房里多少机密的文件,若是被烧了不知道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了,而且好好的怎么着火了! 这下顾不得整理衣服了,靴子都顾不得穿好就往书房的方向走,管家也跟着他往前跑,只是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了,又要回答莫总督的质问,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书房一直有人守着,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书房里突然就着火了,还是猛然窜起来的,守着的人大叫大家伙才起来救火,可这火不知道怎么的越烧越大,到现在都没扑灭。” 莫总督一听脸彻底阴沉了,“书房……”这是比起火更让人糟心的消息了,他宁愿这是意外起火了,就是重要资料被烧的差不多了他也能忍了,若是真的让人摸进了书房,还让人放火烧了书房,丢了面子是小,一个不好,就是泄露军机的大事啊! 想到严重后果,不由自主的又加快了步子,屋子里浓烟滚滚,这一会儿已经蔓延到了旁边的院子里,书房已经彻底塌了,眼皮子抽搐了下,“给我把门关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去!还有都去查查府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今夜谁出去了,就是去茅房也给我查清楚,再让人过来给我救火!” 有他这里盯着,慌乱的人总算有了秩序,而且安心了不少,眼看火势越来越小,而莫总督的脸色越来越沉,熬了几乎一夜的人也没敢大声喧哗,越发的噤若寒蝉,只等着火灭了下去休息一会儿,可今日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等只剩下零星火星他脸色刚刚缓和一些的时候就见一个脸色惨白的丫鬟步履踉跄的过来,见到莫总督噗咚一声就跪下了,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大人,不好了……” 这丫鬟见冷着脸的莫大人骤然转身,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杀气凛然,戾气逼人,身体一软,差点瘫软在地,又不敢不往下说,只能磕磕绊绊的道,“姨娘不见了!” 莫大人“你再说一次?” 丫鬟被他的脸色差点吓傻了,死死的低着头,“姨、姨娘不见了!” 说起来这个她也想哭,姨娘不是好好的睡在屋子里么,她在外面守夜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怎么等她再去看的时候,床上空荡荡的,梳妆台的胭脂首饰也没了,当时她就吓傻了。 莫总督一言不发的就往姨娘的院子里去,这次他到这里赴任,没带妻子儿女,身边只带了一个往日比较喜欢的姨娘服饰,府里算是没有正经的女主人,姨娘的院子离他的院子很近,院子里的装扮也很考究,只是现在空空荡荡的,大步踢开房门,哐当一声,门直接倒了地上,用力的踩上去,也不看其他,就往卧室里走,只见床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被子都叠的规整,咬了下牙,再看了看同样干干净净的梳妆台,蓦地后退一步,捂着胸口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跟上来的管家惊骇欲绝,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就想递给莫总督,谁知道莫总督一把推开他,捂着胸口,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好、很好……” 管家看着莫大人额头上青筋直冒,脸色铁青,更加的忧心忡忡,心道大人不会是气糊涂了吧。 奉命去搜查的人也回来了,府里的人都是有迹可循,府里只少了一个姨娘,书房被完全烧毁了,地上还有被油泼的痕迹。 莫大人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大亏,还是被屋里的人捅了一刀,这一刀下去,真的是伤筋动骨,肺腑遭受重创,没一些日子实在是养不过来,这是他现在还不能养,光是后续的麻烦都要他亲自去收尾。 *** 明姬在王府里忐忑的呆了一晚上,谁知道等她醒过来就峰回路转了,回她店的一路已经听了七八个版本了,个个精彩绝伦,莫总督这次可真的大大的出了名。 本来总督更换对老百姓的影响不大,除了官场上的,谁也不会去特别关注,所以莫大人走马上任对锦官城的人来说是无声无息的,可是这次不一样啊!昨晚那么大的火,离的近的几家都看到了,想瞒也瞒不住,又听总督府的人到处抓一个女人,再细问一句,原来是位姨娘,不知道怎么的就丢了。 “听说那个姨娘是人派来的奸细啊,在总督身边卧底了几年愣是没被人发现,昨晚不知道偷了多少机密的东西跑了!” “哎呀呀,你听到的是这个啊,不是总督大人不行,姨娘不甘寂寞和人偷情,怕莫总督发现就干脆的和情郎趁机远走高飞?” “不对不对,我侄子的外甥女的大姨可是在总督府里当差的,我听那个大姨说的是莫总督当年把姨娘强抢入府的,人家本来有个邻居家的青梅竹马,造孽哦,硬生生的被莫总督拆散了,这姨娘心里不可劲的怨恨啊,听说这莫大人还有不少怪癖,把人家折磨的不成人样,性命当前,可不是忍不下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放了把火就跑了。” …… 明姬听了一路八卦,脸扭曲的不行,若是吐血的莫大人再来这里晃悠一圈怕是要再吐上几口血。 有了这一茬,莫大人怕是没时间来找桃花娘子的事情了,她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想起昨晚的曦和郡主,不由的想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姬着实不相信这是巧合,尤其是在曦和郡主笑眯眯的答应一副不以为意的时候。 “你卖给我吧。” 昨夜听这句话的时候明姬倒是惊讶了下,她实在没想到曦和郡主竟然想买她?当时着实有些啼笑皆非,只能笑着拒绝,她不卖身。 “纵然是为了桃花娘子?” “纵然是为了她,我也不会卖身。” 当年她救了桃花娘子一命,当日的活命之恩就已经报了,后来只是念她年幼才托人送她来了蜀州,之后阴差阳错她竟然来了锦官城,两人也是从那时才熟悉起来的。 这些年她一直照顾着桃花娘子,真的半点也不欠了,若是能帮她自然会帮,也会尽力想办法,只是让她赔上下辈子沦为奴籍,这就不妥了。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自私的人,舍己为人这种事情她实在办不到。 她以为这件事没戏了,正准备告辞谁知道峰回路转,曦和郡主突然答应了,“既然这样,那就多给我送些酒吧,我可是很挑剔的。” 就算是明白这件事是曦和郡主的手笔,明姬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总督府里戒备森严,外面当值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官兵,一般人不要说溜进去放火,刚靠近差不多就被人逮住盘问了,还有那逃妾又是怎么回事? 明姬一肚子疑问也找不到人解答。 止戈也有些发愁,看着到现在都昏睡不醒的女人,颇有些苦大仇深的道,“小娘子,您没事把她带回来做什么?” 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把总督府折腾的人仰马翻的也只有重锦了,止戈担心了好久,见到毫发无伤的重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到她手里随手拎着的女人,真的就是轻轻巧巧的把她随手一扔就扔到他怀里,“把她处理了。” 止戈:“……”   ☆、第77章 止戈下意识一松手,手里的女人就咕咚一声掉地上了,也不知道重锦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这么一摔也没醒。 “找个可靠的人,把她弄走吧,最好弄到西域去,一辈子也回不来。” 当时本来想弄死她的,只是和她无冤无仇的,这次也不过是被莫总督殃及池鱼而已,这么杀了她总觉得有些不忍心,干脆带了回来,给她足够的钱财让她远走他乡好了,如果她能再回来怕是也不会去找莫总督了,自己遮掩还来不及。 止戈听了她的身份,大约就明白了重锦的打算,现在莫大人大约是想着这个姨娘不知道是哪方派来的人捅了他一刀之后就远走高飞了,这不止丢面子,军机若是被泄露了,可是要丢官的。 重锦道:“丢官了不好,丢命了才好。”换下身上的衣服,又让人抬水洗了个澡之后才懒洋洋的准备上床补眠,听着止戈接下来的准备煽风点火把这件事最好传到京城去,最让好莫家的对头听了去,这样才是并不血刃的解决了这件事。 之前徐大人下台是因为无能,太孙殿下都能让人暗杀了,事前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莫总督都让奸细蒙蔽了这多年还没发现最后还被人泄露了军机,难道不是无能? 止戈甚至想着要不要让人打听到底哪位是太子一派的,没想到重锦竟然不准备这么做,眨了下眼睛,精致的脸上似乎有些茫然,顿时可爱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戳一戳,重锦理直气壮的伸手戳了下,“我看莫总督很是喜欢蜀州这片地,想必也想在这里久居,我们何必不成全这份心意呢?” 语笑嫣然下面的杀机止戈自然听得出来,只是有些不明白重锦准备怎么做,看她的意思,似乎不打算直接杀了算了,有心再问就见她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叹了口气只能给她盖上被子,悄声退下。 重锦到底如何打算谁也猜不透,她自己也不急,整日的不是喝酒就是品茗,明姬倒是守信,什么好酒都往祁王府里送,有些从西域刚运过来的,有些不知道是哪家独家秘方,有的是在地上埋了多少年的酒,她倒是喝的不亦乐乎,莫大人府里逃妾的事,大家也就议论了几天,没了后续大家自然而然的散了,平头百姓最关心的还是家里的柴米油盐,大人物的事也就听听。 之后总督府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事,莫总督的这件事好像也没引起什么大人物的关注,竟然就这么四平八稳的压了下来,重锦也不意外,莫家就掌了这么一点兵权,可不使劲护着,为了把兵权握紧,为此交换一些利益莫家自然也舍得。 莫总督缓过气来之后自然有心来关注桃花娘子的事情了,要说他咬住一个女人不放他也不至于,只是陶大人当初是铁杆的太子党,关系良好的朋友自然也是太子一派的,若是能顺着桃花娘子这条线索摸下去咬死一个太子一派的也不是不可能,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只是桃花娘子当日就没了影子,打听的人回来说桃花娘子在这里少说也有十年了,她去了哪里,周围的人也不清楚,只说可能去哪里取水酿酒了,以往每个月总有几天会出去,如果有急事可以等她回来再说。 莫总督并不是太意外,当日实在是太意外,他没控制住情绪,只要不是太傻,就知道这件事大条了,不想死就只能跑了,只是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看她家里什么都没收拾,没钱没身份,只要计算她的脚城自然还是能找回来的。 让他意外是那个明姬,明姬可比桃花娘子有名多了,打听的人可是听了不少的传说,连背后有什么大人物罩着都说了出来,“大人物?” 重复了一遍,心里倒是没多当回事,在蜀州称得上大人物,在京城可能就是个小猫小虾米,而莫家算得上顶尖的那个,有人罩着也不怕,莫大人当即就拍桌,“让人把她请来!” 打听的人犹豫了下,又补充了句,“听说明姬和祁王府的曦和郡主很是熟悉,最近总是往祁王府里送酒。” 莫大人,“祁王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屑的笑了笑,“难道祁王还能为了一个卖酒女跑到我总督府来不成?” 曦和郡主一个小娃娃算得了什么,莫大人压根没放在心上,有了他发话下面的人毫无疑义的去“请”明姬了。 紧接着就碰壁了,她能在锦官城横行这么多年,得罪了这么多人还能活的好好的,自然是……有后台的。 明姬见了几个壮实的小厮眼皮都没抬一下,她要是怕当初也不会那么陷害莫怀明了,当初就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身份不简单,她还是招惹了,现在被人点名是“总督大人”有请丝毫不惧,见几人上前一步,冷笑一声,直接掏出来一块玉玦扔在桌上,“连我你们也敢惹?倒是不怕死,到时候你们总督没事,你们的狗命怕是保不住了。” 几人本来想着不合作干脆绑了去吧,见她现在有恃无恐心里就有些打鼓了。 她的态度太笃定了,领头的还是没敢动她,把她扔过来的玉玦小心的收起来准备拿个总督看,当然他怕明姬也跑了,又留了两人盯着回了总督府。 这莫总督看着领头送上来的玉玦,本来还觉得他太过小心,可是打量了整块玉玦之后,他眉心渐渐皱了起来,上面这细致的雕工还有整块玉的质地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而且右下角竟然还刻着一个字,易。 莫总督不能不想到一个人,现在春风得意简在帝心的华阳候,他单名一个易。 如果明姬背后是这位,那他真的不能不再好好的思考一下了。 莫总督放下玉玦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单凭一个小小的玉玦就吓退了,岂不是太过胆小了,就是她背后真的是华阳候又如何,眼下华阳候可是好好的呆在京城呢,不说一个小小的女人是不是还记得,纵然记得还想为了一个女人和莫家翻脸不成? 正在他思考的空当,刺史府那边就传来信了,桃花娘子有信了。 有了桃花娘子的信,莫总督也懒得理明姬了,把过来回报消息的人叫过来盘问一番,郭刺史当日接到莫总督的信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这是总督府传来的,他又不好不重视,而且这算是他的职责范围,就让人注意着。 鉴于太子一派和十三皇子的矛盾,郭刺史有心改换门庭,对莫总督自然也不不以为意了,只是让人注意着,也没多用心,他也奇怪了些,总督府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提起官奴了,这事有古怪,又想不出原因,只能消极怠工,只是没想他手下的人运气这么好,真的让人给打听到了,郭刺史就公事公办的让人去总督府回了声。 桃花娘子确实没走远,她脚城又不快,专往小路走,没迷路都是幸运的,半道上遇到一个好心的大娘,迷迷糊糊的跟着这位大娘回了家,谁知道竟然是一处山贼窝,桃花娘子当即吓白了脸,只是有大娘护着,其他人也没把她怎么样,只是每天提心吊胆的做一些家务,想走也走不了了。 她在寨子里住了几天,一直想着日后该怎么办,锦官城她住了这么多年,早就有感情了,这么被迫离去,当时浑浑噩噩惊吓过度还没感觉,现在回过神来了,难受的感觉一阵一阵的,想起已经死去的爹娘,趴在膝盖上就开始掉泪。 刚哭了没多大会,寨子里突然乱了起来,往日凶神恶煞的山贼惊慌失措的跑出啦,她吓的赶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外面吵吵嚷嚷的,听了半天才听出来总督亲自带兵来围剿这里了,听说还有上千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桃花娘子顿时脸色惨白,身体一软,差点跌出去。 若是被找到是不是要被带回蜀州城了?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个让她害怕的的大人物就是带病而来的总督,不然现在惊吓的能晕过去。 那群山贼却是很暴躁,这个总督很闲么,竟然有空带兵来围剿他们! 现在马上到了,要跑估计来不及了,打么?他们这群人也就欺负欺负百姓,对训练有素的军队就差远了。 几个暴躁的当即开始砸东西,叮叮咚咚的吓的桃花娘子更不敢出去了。 重锦一直让人盯着总督府呢,这么大的消息一传出来,重锦就笑了,对着止戈道,“把我新打出来的弓箭拿出来,咱们去会会这位总督大人。” 她艺高人胆大,也不带其他人,只带着止戈骑上早早就让人在城外备好的好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第78章 这处寨子不算大,里面的山贼也算不得是穷凶极恶,大多时候是不伤人命的,比他们大的寨子不是没有,比他们更凶恶的也不是没有,可是不知道碍了谁的事,竟然偏偏到了这个寨子里来,几个头争执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法子来。 桃花娘子躲着动都不敢动,等到脚都快麻了之后,那群人才哄的一下全都散了去,探出头见着外面没人了才悄悄的准备溜走,她不敢往山下去,只敢往山里走,只是这里树多灌木丛也多,她又不认识路,没过多久她就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了,她从早晨起来到现在也没吃饭,走了这么长时间,又累又饿,又不敢停下来。 她不知道走到哪了,一颗大树后面突然伸出来一条胳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猛的往前一带,桃花娘子惊骇欲绝,眼睛瞪的老大,紧接着又死死地闭住眼睛,不敢动弹,没想到却听到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阿橙,你没事吧?” 她猛的睁开眼睛,就见于十郎正焦急的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边的破破烂烂的,桃花娘子这几日真的吓坏了,寨子里也有几个女人,有一个还是被抢来的,长的婀娜多姿,可是当晚就被几个男人硬拉进了房里,凄厉的女声响了一晚上,第二日再抬出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没熬到晚上就死了,桃花娘子吓的一步不敢离开那个大娘身边,那个大娘的儿子是寨子里的头领之一,说话很是管用,几个想强拉她进屋的人都被训斥了一番,虽然最后没事,但是她更害怕了,现在看到熟悉的人,眼泪刷的又掉了下来。 于十郎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笨拙的想给她擦擦,又不得要领,好不容易等她止住了哭声才松了一口气,见她红着眼睛打嗝比划的问他怎么在这,他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一把拉住她往林子里去,快速的解释,“还记得那边在蕃坊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吧,原来他就是蜀州新上任的总督,今天我听说他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我以为他找到你了,就赶紧的赶了过来。” 于十郎看着纨绔,马术却是精湛的,在这里又比莫怀明熟悉的多,紧跟着就上去了,那群乌合之众如何能跟士兵相提并论,很快的兵败如山倒,只是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根据地形给士兵造成了不少麻烦,于十郎着急的很,想进去看看她在不在里面有怕被人发现,见士兵突然开始往周围搜山,想着是不是阿橙已经逃出去了,实际上他当时根本不确定莫总督是不是来找她的,但是他就是想都没想的来了,现在竟然还真的遇到了。 于十郎拽着她开始跑,边跑边说出想了一路的话,“阿橙,如果这次能平安,咱们就成亲吧。” 说出这句话来,他耳朵激动的都红了,脸上也浮上了一层红晕,他想他是真的喜欢阿橙,想着接下去能和她一起过一辈子,心里就有种酸酸甜甜的感觉,甚至嘴角都能出现个笑容,就算她家世差点也没什么,他愿意去求阿爹阿娘,愿意努力上进不再无所事事,给她撑起一个家,他们会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于十郎没有喜欢过人,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是他想和她过一辈子,这就是喜欢吧。 桃花娘子听了之后脸上犯起了薄红,紧接着就是惨白,看着前面紧紧抓着她的手于十郎,心里一阵苦涩,不,我们永远不会成亲的那天的,我是官奴,不能赎身,贱籍不能为妻,大昭律法明文规定的,你若是娶了我,你就犯了律法,日后不要说位极人臣,科举都是不行的。 于十郎没有回头看桃花娘子的神色,只觉得握在手里的手用力的回握了一下他的,他觉得这是答应了,嘴角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心里洋洋得意,他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他喜欢喝酒,她喜欢酿酒,谁能比他们更相配? 于十郎跑着跑着突然刹车,桃花娘子噗咚一声栽到了他身上,忙伸手扶住她,只是头还是呆呆的抬着,半响之后才愣愣的道,“……郡主娘娘?” 他的头有些发蒙,他出现在这里还情有可原,怎么曦和郡主也跑这山上来了。 桃花娘子也急忙的抬头,确实没看错,曦和郡主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把弓箭,听到声音扭头过来看,正好见着了他们这幅啥样子,眨了下眼睛,“怎么了,你们这是……私奔么?” 于十郎脸又迅速红了。 重锦噗嗤一声,扭头看止戈,“啧啧,这么害羞,怎么有勇气带着人私奔呢?” 于十郎结结巴巴的解释,“我们不是不是私奔。” 他们明明是在逃命! 调戏了一番两人之后,重锦心满意足的开始干正经事,于十郎心里好奇死了,闷声不吭的偷偷看了眼,就见这处凸出来的地方极为巧妙,正好把下面的寨子一览无余,那群山贼已经开始最后的挣扎了,眼看就要被全部剿灭了,悄悄了咽了口口水,琢磨着怎么和曦和郡主说说条件,就见这位身材甚为娇小的曦和郡主突然举起手里的弓,接过止戈递过来的箭,弓弦拉满。 于十郎:“……” 重锦的身体再同龄人当中算得上是瘦小,脸长年是苍白的,胳膊手指也是纤细的很,不要说拉弓射箭,就是提稍微重一点的东西都会被人担忧能不能提的起来,而现在举重若轻的样子着实让两人大吃一惊,只见按在弓弦上的手指猛的松开,箭离弦一般的冲了出去,几乎是反射性的于十郎看向了箭射出去的方向。 几乎是立刻,下面本来井然有序的人乱了起来,这里本来树木茂密,把阳光遮的点滴不剩,看着极为昏暗,而重锦站的那处却是凸出去的一块,半张脸被阳光铺满了金边,轮廓朦胧也朦胧了,眼睛却是非常的亮,那亮光甚至让于十郎打了个哆嗦,本能的觉得有些可怕,偏了下头,正瞧见那个漂亮的不行的少年满眼的迷恋,手却是非常快速的递上三只箭,于十郎眼尖正好瞧见箭尖的地方刻着三条波浪形的线条,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那双纤细的像是只能提笔作画的手直接拿了过去,眨眼间,三只箭也没了踪影。 眯着眼睛看了下下面的情节,把弓扔给止戈,“走。” 眼看着这两人就要走,于十郎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止戈的衣角,眼巴巴的道,“那郡主,我们怎么办啊?” 难道你就准备把我们这样扔下来? 看两人停下来,重锦一脸思索的样子,于十郎顿时喜从中来,谁知道重锦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说起来今日之事不能为他人所知,你既然看到了,不如……杀人灭口?” 于十郎一哆嗦,干巴巴的笑了声,“郡主真会开玩笑。”脚却是往后挪了挪,心道,这不会是真的吧?想想刚刚的情形,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位曦和郡主好像真的做得出来啊。 看他吓的脸都白了,才嗤笑一声,对着她们示意了一下,“走吧。” 紧接着于十郎就跟做梦一样,眼看着传说中体弱多病身娇体弱的曦和郡主健步如飞,他踉踉跄跄的拽着阿橙,拼命才追得到她,最后还是止戈见他走的太慢,一把拽住他往前拖着走。 走到山脚下,重锦懒的跟她们废话,一把拽住了桃花娘子,让她趴在马背上,自己一个翻身跳了上去,一夹马腹,一骑绝尘而去,于十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止戈同样扔上了马背。 等跑到锦官城之后,于十郎面如土色的爬了下来,艰难的挪到一边哇哇的开始吐,重锦却是看了眼同样脸色发白的桃花娘子,“你现在在外面太危险,跟着我回王府吧。” 也不理于十郎,重锦带着止戈桃花娘子就进了城,她用的是王府的令牌,城门口自然没有人敢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祁王府。 于十郎腿脚发软的也回了于家,他今天可真的是狼狈死了,灰头土脸衣服破烂,家里人差点还以为他遇到打劫的了,于十郎躺在床上之后突然猛的坐了起来,一拍脸,终于想起来了他把他的马给忘在了那里! 只是现在回去肯定是晚了,于十郎心虚的想,应该没事吧?实在是累的狠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于十郎刚醒来就发现了事情大条了。 刚走马上任还没半年的总督死了! 于十郎脸色发僵的听他爹感慨这莫总督真的是太倒霉了,怎么剿匪都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啊,听说一千多个官兵只回来了一半,另一半在全死在了寨子里,感慨完,又嘟囔了一句,“这不会就是个绣花枕头吧。”   ☆、第79章 于十郎浑身僵硬的吃完饭,就想起来昨天看着重锦射出去的那四箭,咽了口口水之后,才暗暗的想不会吧。 自我安慰了会儿又实在是难受,就凑过去问了句,“阿爹,莫总督是怎么死的?” 于老爹,“听说是冷箭射死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于十郎,“……” 满头冷汗的吃完饭,回了房间呆了没多大会儿就出了府直奔着祁王府去了,等见着了重锦冷汗又下来了,还是那个看着较弱精致的少女,素手端着茶盅慢慢的喝着,窗户后面是正吐着花苞的枝桠,美丽的像一副画,但是于十郎简直是坐如针毡了。 过了半响之后,于十郎终于闷声说出了来意,“郡主娘娘,我想把阿橙接回去。”反正那个人已经死了,再也没人可以找她麻烦了,她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卖酒了,只要这位郡主娘娘不要像昨天玩笑一样的“杀人灭口”就好了。 放下茶杯,对着他嫣然一笑,“不行。” 刚被迷的有些头发晕,听着重锦的话又清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行?” “你知道莫怀明为什么要抓她么?” 于十郎茫然的摇了摇头,小声的反驳的道“但是他现在已经死了啊。”见重锦嗤笑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犹豫了下,他还是坚定的继续道,“郡主娘娘,我想娶阿橙,改日我会请阿娘让冰人去她那里提亲,她住在这里不太方便。” 十几岁的年纪,少年慕艾,在正好的年纪遇到了心爱的人,在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的去挺身而出,现在就算有些害怕,还是让自己完整的说了出来,脸变的有些红,眼睛却像是在发光,本来还有些踌躇,话说出后就只剩下坦然,耳朵尖却是小小的红了,接着看着重锦,“郡主娘娘,谢谢你昨天救了我们,我们很感激你,我可以发誓,昨日的事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口气非常的诚恳,重锦幽幽的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帮你,你知道她什么身份么?” 止戈笑着接着重锦的话对着于十郎解释,“桃花娘子原本姓陶,十年前的礼部尚书陶大人的嫡女,只是后来陶大人被斩首,女眷全都沦为官奴,终身不得赎身。” 贱籍不得为妻,这是律法。 于十郎的脸一点点的变白了。 重锦,“她在蜀州确实很安全,但是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去科举不去京城么,若是你娶了她,日后她的身份被揭露,你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于东流,你愿意冒这么大险么?还是说你愿意这一辈子就当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终身不去入朝为官?” 见他脸色白的都没底了,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她终于住了口,含笑的看着他,“只要你现在说你还愿意娶她,我立刻让她跟你走。” 于十郎张张口,“我……” 脸色青青白白的,我我了半天没有说出来,重锦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轻视,垂下视线,挥了挥手,意兴阑珊的道,“你可以回去想清楚再来。” 于十郎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等他没了身影,桃花娘子红着眼睛从屏风后面转过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半天没动静,脸色也是惨白的,下意识的握了握手心,重锦冷眼看着,“你看,他犹豫了。” 昨日的信誓旦旦到了今日就变成了迟疑,真的是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尤其是感情,等桃花娘子走了,重锦侧头看向止戈,“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止戈,“小娘子只是说出实情,就算您不说,桃花娘子也会说的。” 见重锦冷着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阴沉,眼睛一转,轻声道,“小娘子,接下来怎么办?” 莫总督已经死了,怎么让他的死变的更有利用价值显然需要仔细琢磨下,重锦敲了敲桌子,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自然是送给刺史大人一个锦绣前程。” 止戈,“那……” 重锦,“写封信给徐大人,让他把这个东西悄悄的交给郭刺史。”说着就把一根簪子扔给了止戈,站起来一甩袖子就走了。 无奈了叹了口气,“怎么又不高兴了。” 把簪子上下看了下看出什么异样,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簪子在簪子最底端看了看,果然看到三条波浪线。 *** 徐大人得到莫总督的身死的消息之后还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呢? 当日莫总督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冷箭一箭射死,随后身边心腹护卫也被射死,其余人顿时乱成了一团,本来已经绝望的山贼看着那群人突然出了乱子,不知道从哪里升起来的勇气竟然又拎起刀开始反击,最后看着打不赢,干脆的放火烧山,这儿季节,山上又到处是树,近日也没有下雨,非常的干燥,火几乎是立刻就烧了半个山头,身死的那五人多是葬送在火海中了,莫总督的遗体还是被拼死拼活的抢救出来的。 徐大人一边不可置信一边还是规规矩矩的写了折子送了上去,只是死因“剿贼,遇箭,救不及,身死”怎么看怎么儿戏的很,可这偏偏是是事实。 在徐大人忐忑的恭候圣裁的时候,一直让他等的祁王妃来了消息,这次是一个簪子,徐大人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到底是搞什么鬼啊,仔细看了看簪子,很普通的素银簪子,几乎没有什么雕刻花纹,不对,徐大人仔细摸了摸簪子,果然摸到了那三个波浪线,想了想又让人把徐大人身上取下来的箭拿下来,果然在箭头的地方见着了是三个波浪线。 倒抽了口冷气,拿过信封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个小纸条,倒出来一看,上面潦草的写了几个字,“送刺史。” 这是让他把簪子给郭刺史? 徐大人满头雾水,不过还是差人把簪子送去了刺史府,谁知道刚送去半个时辰郭刺史就突然造访,一脸凝重的拿着那个簪子,“大人,这支簪子你是从何而来?” 眼皮子一跳,“郭大人的意思是……” “实不相瞒,多日前我曾见过这过这个簪子的画像,还是莫大人让人给我的,说是逃妾跑的时候拿走的首饰之一,让我注意着当铺,若是有人出手那叠画像上的首饰就告诉他一声。”若不是有人提醒,他都忘了这事,他还想着干嘛送来簪子。 徐大人,“你摸一摸这簪子底部。” 看郭刺史一脸惊讶,徐大人一脸沉痛的道,“此事看来不是那么简单。” “愿闻其详。” 一州总督算的上是大官,突然身死,这可不是小事,徐大人的折子一路快马加鞭的就送去了京城,莫大人听了消息之后顿时脸色铁青,差点没气晕过去,咬着牙跪着地上请圣人彻查。 圣人确实生气的很,这蜀州真不太平,怎么每年出事的总有它,这会儿大家都没瞧到太孙殿下眼底闪过一丝的笑意,带着果然如此的笃定,见莫大人一脸悲愤控诉那些人简直不把圣人放在眼里,连朝廷命官都敢刺杀,言语之间已经把这件事定为了刺杀,太孙上前一步,对着圣人道在,“此事事关重大,孙儿也赞同莫大人的意思,应当彻查!” 此话说的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让以为他是出来阻挠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圣人大手一挥,“彻查吧。” 这边还在为谁去蜀州调查扯皮---------现在在朝中大臣的眼中,蜀州彻底变成了一块凶地,简直谁去谁倒霉,连太孙殿下都没幸免,谁知道自己去了会不会倒霉的也把小命丢了。 那边已经再次传来了消息,看着新送上来的奏折,莫大人这次脸彻底白了,差点把奏折给众撕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奏折上写的是莫总督身边养了一个奸细养了十多年不但没有发现反而窃取了军机逃之夭夭,这次明是剿匪,暗是为了巡回那个奸细,只是莫总督本事不够,反而被对方是傻掉了,现在不知去向。 看完这份奏折莫大人吐血的心都有了,简直是明着说他就是个绣花枕头了!让人忍不住想,明明是个草包怎么就升为总督了?圣人自然是没错,肯定是被小人蒙蔽,那小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份奏折简直是用心险恶,难怪莫大人气的想吐血,无缘无故的损失了个人不说了,眼下竟然还被暗地里阴了一把。 太孙,“看奏折上所说人证物证聚在,既然莫大人不相信,不如就让人把人证物证送到京城由大理寺审问清楚再过定夺?” 圣人一锤定音,“好!” 太孙,“若是此事真的如同奏折上所说,那郭刺史能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功不可没,圣人准备如何奖赏于他?” 见圣人奇怪的看过去,太孙轻笑一声,解释道,“阿翁也不要怪阿翁为刺史请赏,去年孙儿遇刺,郭刺史亲自不眠不休找了孙儿几天几夜,之后更是为我寻访名医,事后也不居功,孙儿甚为欣赏他,现在既然有功,孙儿自然也要为他请赏。” 太孙说的坦荡荡的,一片光风霁月,着实让人心折,圣人打量他半响,见他眼神坚定,没有半分动摇,紧绷的脸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嘴角甚至勾出了个笑容,破天荒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你说的不错,有功自然要赏。” 太孙慢慢的垂下视线,一脸的谦逊,心道,既然这是她想要的,我自然要让她心想事成才是,毕竟她刚刚帮了个我大忙。   ☆、第80章 重锦尚未得到京城传来的好消息,就听丫鬟汇报说是于十郎又来拜访了,大约回去之后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眼睛下面青黑一片,短短几日下来整个人就憔悴了一圈,像是想清楚了,再次站在重锦面前的时候于十郎更加坦然坚定了。 就像是短短几日之内,他终于完成了蜕变。 于十郎,“我想见见阿橙。” 这种事情没必要为难,桃花娘子没一会儿就从门外走进来,看到站在中间的于十郎,眼睛闪烁了下,咬了咬下唇避开他的视线对着重锦行礼。 重锦,“我也不是那种看不得人家好非要拆散的那种人,你们不用顾忌我,只要你们谈好了,你想走还是想留我都没有意见。” 往后面软绵绵的垫子上一靠,一手托着下巴,慵散的靠在那里不动弹了,摆明了没准备走开。 于十郎第一句话就是,“阿橙,对不起,我不能娶你了。” 桃花娘子脸色又白了一圈,只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到底没有太失态,努力微笑的看着于十郎,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在意,眼圈却是慢慢的红了。 重锦在心里说了句傻姑娘,既然已经看清了,那现在分开正好,省的日后感情深了,再面临抉择的时候更伤心,长痛不如短痛。 没想到于十郎的话竟然还没说完,看着桃花娘子泛红的眼圈,一字一顿的道,“阿橙,你相信我么?” 桃花娘子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既然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之间只有一句戏言一般的诺言,婚约当不得说,日后各自婚娶各不相干就好,可见他郑重其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像只要她摇一下头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一样,心里猛然一痛,想起前几日茂密的丛林里,努力牵在一起的手还有各自剧烈的喘息,使劲的点了点头。 她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无论日后如何,她想她不会忘记那日冒着危险赶来救她的少年。 于十郎松了一口气,嘴角小小的翘了下,突然伸手举到高处,“我在此发誓,我这辈子只要陶氏阿橙一个女人,生死相守,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桃花娘子瞪大了眼睛,就见对面那个俊秀的少年对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阿橙,你愿意做我的妾室么?” “我这辈子绝不婚娶!我只要你!” “你愿意相信我么?” 略为忐忑的看着她,桃花娘子酝酿许久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想都不想的使劲点了点头。 只要你说的,我都愿意相信。 一直等桃花娘子和于十郎走了,重锦脸上冰冷的脸色都没有缓和过来,一干伺候的人吓的大气不敢喘,虽然重锦生气的时候也不会迁怒于她们,可是那冰冷的煞气让她们稍微靠近一点都觉得难受,恨不得贴着墙壁遁走。 止戈试探了叫了声,“小娘子?” 手缓缓的张开盖住了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嘲讽了说了句,“她会后悔的。” 感情正好,彼此有意,这个时候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什么誓言都愿意去相信,只是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尤其是感情,等到来日,对方变得面目全非,感情稀薄,她又能靠着什么来生活? 他年纪小,什么都可以许诺,当父母以死相逼让他娶妻,他又当如何?一边是她,一边是父母,左右为难的时候,他还记得今日的誓言?就算他选择了她,几十年后他不会后悔? 重锦在心中已经异常的笃定,总有一日,她会后悔的。 心中的种种刚刚她通通没有说出口,因为没有必要,这是她的选择,就像她开头说的那样,无论她什么选择,她都无所谓。 不过又是一个傻姑娘。 止戈见她神色冷凝,眼珠稍微转动了一下,轻声笑道,“小娘子为什么认为她会后悔?” “小娘子考虑的总是多一些,可是对她来说,或许眼下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最后情意转薄,能够拥有现在的情浓对她来说就足够了呢。” 将来只是一种可能,她能握住的是只有现在,将来的事情谁又能保证一切尽掌握之中呢? “而且,小娘子,您对感情的未免太过悲观了些。” 这真的是止戈的心里话,总觉得她对感情一事特别的不看好,甚至有些抗拒。 重锦斜睨了他一眼,轻声冷笑了下,也不知道在冷笑了谁,“好,那我就等着看她们天长地久。” 止戈摸了摸鼻子,他好像多话惹小娘子不高兴了。 *** 依旧是十里荷塘,碧叶千倾,荷花的香气清淡而悠远,站在小舟之上任意一个角度就是一幅完美的画。 重锦却是瞧着泛舟而来的人狐疑的嘀咕了声,“他怎么来了?” 来的当然是风华无双清俊过人的郭大郎,一人一舟,迎风而立,衣袂玉带飘飘,加上俊美的长相,真可入画,只是这人这舟正好拦在了重锦的画舫前面,求见的意味很浓,重锦总不能无视他,想着他也快走了,就让人请他上来。 见着了重锦第一句话就是,“曦和郡主果然难见的很,在下递了几张帖子都石沉大海,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出此下计。” 重锦,“……多日不见,郭家郎君变了不少。” 连行事风格都和以往有些不同了,以前这位可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拐弯抹角不着痕迹的套话才是他的风格才是。 郭大郎不亲自坐,苦笑了一声,“在郡主面前,若是不直说,怕是郡主也不会直言的。” “我想见郡主,郡主聪慧过人,蕙质兰心,一直拒绝我的帖子,想必心里早有答案。” 重锦见他坐在那里侃侃而谈,和第一次相比,现在的他显然脱变的更加完美,温润如玉,偏偏眼底出现了一丝苦笑,就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像上出现了一丝瑕疵一般,只是这种瑕疵只会显得真实半点也不觉得有损他的风采。 思考了足足有好久,她还是决定说一些实话,说的太敷衍了,就怕他不但不相信还不准备放弃,毕竟他不是那种因为一点困难就轻言放弃的那种人,越挫愈勇说的正是他,“我们不合适。” 郭大郎听完这几个字后真的苦笑了,“郡主你……” 什么都没有开始,就开始说不合适,真的像是敷衍。 “我不准备嫁人,年龄到了,我会请阿爹招婿。” “我、不准备去京城。” 这才是绝杀,真的拒绝的彻彻底底。 郭大郎嘴唇张合了几次都没有说出我不会去京城的话,他的仕途,他的抱负,还有他的追求,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选择放弃。 重锦正是看出他的这一点才会从头到尾都拒绝的彻底,一开始她根本没想过这一茬,就跟她对沉香公子说的一样,她和郭大郎一点可能都没有。 他追求的是位极人臣,光宗耀祖,手握权柄,挥斥方遒。她追求是自由自在,在蜀州这片土地上呼风唤雨,说一不二,从本质上来说,她们追求的都是权势,让他们其中一个放弃根本不可能。 半响后,郭大郎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酒壶,掀开壶盖,仰着脖子就灌了几口,酒液溅了他一脸,用手抹了一把脸之后才对着重锦苦笑了声,“果然是你。” 果然这样才是你。 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诧异,捂着嘴干咳了声,片刻后又端坐好,又是那个名满锦官城的少年郎。 重锦却突然问了句,“你喜欢的是这张脸么?” 相见的次数不多,相处的时间少的可怜,一见钟情根本不适用于郭大郎这样的人,那他到底喜欢的是她什么? “自然不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也许是运筹帷幄的自信或者是杀机毕露的惊艳亦或者是那偶尔才会流露出来的寂寞……想了想,站起来往来时的方向走,背着她挥了挥手,“在下马上要随阿爹上京了,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郡主了,在此恭祝郡主心想事成。” 当晚回了家,郭大郎难得的酩酊大醉,月光正盛,把星光压的黯淡无光,美丽的高不可攀,嗤笑的念着《诗经》上流传千年的佳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好逑……” 莫总督没了性命,京城迟迟未有任命下来,徐大人代理总督一职,只是这职位摇摇晃晃的一点都不稳当,若是不顺了她的意,下台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等郭刺史一走,新刺史来这里毫无根基,方家日益没落,凭借着她的手段,在锦官城说不一不二,只是时间的问题。 给她时间,整个蜀州也不在话下。 这种捭阖纵横的样子真的让人想想就目眩神迷,只可惜, “道不同,不相为谋。” 对着月亮举了举杯子,一饮而尽。   ☆、第81章 长泰四十三年,太后薨,天下缟素。 在太后卧病在床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就隐晦的对着圣人表达过,太后这是年岁已经到了,再好的灵药也已经救不了老太后的性命了。 老太后年纪已经八十了,在民间也算是喜丧了,只是圣人和太后感情很好,看着整日昏昏沉沉的老太后悲从中来,下旨让所有的儿子过来给老太后祈福,只是人还在半路上,老太后就薨了。 那正好不用回去了,去了京城正好给老太后守灵,这次不但所有的藩王要去,王妃郡主也要去,为了赶得上最后的时间,还要日夜兼程的过去。 等见着了京城的城墙,纵然是重锦也松了一口气。 若是骑马她日夜兼程的也就劳累那些日子,坐马车颠簸不说,日日窝在那块地方,简直要浑身发霉了。 祁王妃也瞧见了,和重锦的轻松不同,祁王妃自从得知要来京城,整个人就变的恐惧非常,这一路上,常常是重锦看着看着书,祁王妃突然就开始拿着手绢开始擦泪,咬着嘴唇开始低声抽噎。 重锦,“……” 这种事情一次两次还好,她还能耐心的把书放下去劝慰祁王妃,次数多了之后,重锦实在是懒得再去安慰了,反正她安慰来安慰去反复的就那几句,祁王妃流泪的原因也是颠来倒去的那几个,她听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祁王妃捏着帕子,胆怯的看着那处越来越近的城墙,低声喊了句,“阿锦。” 又来了。 无奈的低声应了声,就听祁王妃又说问出了已经问了好多遍的话,“咱们……要在京城呆多久?” 重锦实在不理解祁王妃到底在恐惧害怕着什么,现在她是王妃,祁王明媒正娶的妃子,正一品,比她地位的都不多,好吧,莫贵妃算是一个,两人还有仇,但是莫贵妃又不是脑子有坑,她怎么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找你麻烦,暗算你吧,你在京城又呆不久,况且最重要的是,没了太后,莫贵妃和太子妃算得上是后宫权力最大的两人了,两人现在八成为了太后的葬礼忙的焦头烂额,哪里有空来搭理你啊! 这种在京城呆着就有生命危险的样子,你到底是做给谁看啊?! “大约三个月,等京城的事情一了结,我们就和阿爹一块去蜀州。” 到底第几遍回答她都记不清了,现在说出来也是平淡万分。想必圣人也不想看到她们这一家人吧。 祁王妃低着头似乎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半响之后才有纠结的问了句,“那长宁侯府……” 重锦,“……到时候我会代阿娘拜访外翁。阿娘身体不适,王府休息就好。” 长宁侯府就是祁王妃的娘家,当初的婚事弄的谁都尴尬,两府之间也就是面子上的工程,祁王妃更是一听到继侯夫人就瑟缩,现在让女儿代她去,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着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见着了继侯夫人就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光是这一路,重锦就觉得这比当初和人打了三天三夜的架还要让人累的慌。 京城的宅子久未有人住,现在急匆匆的只置办了一些东西,大都是空荡荡的,只是现在也不是着急这些时候,匆匆吩咐了两声,祁王妃和重锦就赶紧往宫里走。 蜀州离京城远,路又难走,她们是最晚到了,其余的家眷早在前几天就到了,根据太子妃的安排依次给太后守灵。 所以祁王妃进了宫要先去拜访太子妃。 太后骤然薨逝实在是有些突然,让人措手不及,蜀州的事情还没完结,就匆匆的赶来,重锦在进京之前就准备低调行事,到了时间绝对不多留,收拾东西就跟着祁王回蜀州,这也是重锦愿意代祁王妃做一些事情的原因。 祁王妃的性子实在是让她担心,交际的时候出点什么岔子就大条了,反正正是国葬,宴会歌舞一律停止,只低调的走访走访几个亲戚就好了。 被人引着朝着东宫走,重锦低着头悄悄的打量四周,太子平庸,圣人不喜,更加喜爱太孙,前面还有备受圣人宠爱的十三皇子,太子的光芒跟黯淡了,让整个东宫更像个隐形人,太子妃也甚少走动,如果不是这次太后薨,太子妃主持大局,怕是谁也想不起这位太子妃来。 圣人确实是宠爱莫贵妃,只是太后的葬礼不容任何的差池,太子妃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国母,皇后不在,主持大局理所应当,莫贵妃只好落了个从旁协助。 就是不知道莫贵妃心里甘不甘心。 重锦其实有些好奇圣人心里在想什么,明明对莫贵妃宠爱万分,但是后位空悬多年也不见他将莫贵妃扶正,是怕十三皇子成了嫡子对太子还有太孙产生威胁? 琢磨了一路,等太监去请示太子妃之后,重锦才收回思绪,想着一会儿怎么应对。 进去的太监很快的出来,引着她们接着往前走,祁王妃经历这种阵仗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现在早已经神经紧绷,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伤心过度。 祁王妃对着太子妃行了一个半礼,“见过太子妃。” 重锦跟着她一起做,低着头,只看到一小片衣角。 “快请起,来人,给祁王妃,曦和郡主看座位。” 太子妃几乎是立刻就叫起了,声音很柔和亲切,让人如沐春风,只是现在带着一点疲累,重锦顺势起身,就见一个端庄的贵妇人在上座,穿着素色的衣裳,正亲切的看着……她? 重锦狐疑了下,以为是看错了,再看过去太子妃已经移开了视线,太子妃算不上美人,只能算得上清秀,现在上了年纪,自然更加比不得那些新鲜水嫩的美人,只是自有一番雍容的气度,坐在那里就不容人忽视。 太子妃似乎很忙,交代了她们几句就离开了,祁王妃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拽着她准备先去太后灵前,今夜并不用她们守着,太子妃说休息好了再说,只是今日肯定是要先去太后灵前祭拜一番的。 东宫和太后住的祥和宫距离不近,一路上所有人都是寂静无声,端庄肃穆,不敢任意言语,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弄的本来就神经紧绷的祁王妃更加的忐忑了。 等到了停灵的地方,哭声就隐隐的传来,太后薨,有品级的诰命夫人都是要来哭灵的,王妃也不例外。 一路走过去,重锦就隐隐感觉不时的有视线看过来,很快的就没了,毕竟现在这种重要时候,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的做小动作,一个不小心被贵人记在心里,说是对太后的大不敬,日后想在这个京城混,这日子就难了。 重锦有些担忧的看了下祁王妃,她就怕她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幸亏从头到尾,虽然中间险些出错,到底是顺利的出来了,走出宫门之后,祁王妃一直挺的笔直的肩膀立刻就垂了下来。 重锦,“……” 等到了王府,发现院子里放了不少盒子,管家正在指挥着丫鬟整理东西,蹙着眉问了句,“这是哪里来的?” 管家一脸诧异,“小娘子不清楚么,这是太子妃殿下命人送来的,说是娘子,小娘子一路舟车劳顿,祁王府又是久不住人,现在临时收拾出来肯定也缺不少东西,这些就先用着,若是不够就去东宫说声,再让人送过来。” 祁王虽然先来一步,却是跟着众位兄弟一起住在皇宫,圣人因为太后离世,伤痛欲绝,现在也是卧病在床,诸王住在皇宫正好陪伴左右。 重锦,“太子妃?” 祁王妃欢天喜地的道,“改日进宫一定要去谢谢太子妃殿下,没想到十几年未见,太子妃殿下还是这么和善。” 重锦嘴角扯了下,“既然太子妃殿下已经送来了一切,那阿娘咱们收拾收拾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皇宫拜祭太后呢。” 哄走了祁王妃,转身接着问管家,“来人真的是东宫?” 管家对重锦半点不敢马虎,“奴看的仔细,那令牌确实是东宫的,这东西也没问题。” 重锦嗯了声,让管家接着去忙,自己进了屋,太子妃送来的东西大都摆好了,送的人显然很细心,摆件茶具之类的东西都是素色的,正好现在用,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看得出来送的人很细心,甚至她还看到了一匣子书,打开拿出一本随意翻了翻,正是一些游记杂谈传记,她打发时间时候喜欢看的一些东西,再打开另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些首饰,拿出一个看了看,虽然精致灵巧,却不算太过贵重,毕竟现在谁还敢明目张胆的穿金戴银,除非不想活了。 看来不用猜了,太子妃殿下对她可没有那么熟悉,这么自来熟还对她颇为熟悉的除了太孙殿下她实在想不出另一个人了。 只是她刚进京,这就迫不及待的送来这么多东西示好,莫不是有求于她? 只是这京城她是初来乍到,里面有什么门道关系更是一抹黑,想让她帮忙,她怕是也有些无力。而且据她这三年得到的消息,太孙殿下近来应该是春风得意才是,莫家都快被他打压的没了往日嚣张的气焰。   ☆、第82章 圣人悲切的态度太过明显,对太后的葬礼不是一般的重视,没谁敢在这个关头去考验这圣人的容忍心,太后停灵四十九日,几乎所有人都是天天的去太后灵前守着,这一个多月下来,大都是憔悴了一圈,直到太后的棺椁被送到了早已经建好的皇陵当中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完了。 即便现在素服还不能换下来,不用天天一大早往皇宫赶还真的让人松快了不少,尤其是祁王妃,简直像是重活了一回。 对祁王妃来说每日给太后守灵还不是最折磨的,而且每隔上几天就要面对莫贵妃还有一众妯娌,每每看到莫贵妃,祁王妃就跟见到猫的老鼠一样,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重锦在后面看的脸皮直抽,你是王妃,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可惜祁王妃就是怕死莫贵妃,以前她最怕的太后,现在太后没了,最怕的变成了莫贵妃,有莫贵妃的地方简直要退避三舍了。 祁王妃对着祁王道,“阿珏,我们什么时候回蜀州?” 重锦,“……” 祁王,“还要过些日子才好,等京城的事情一结,我们就立刻回蜀州。” 寻常人被扔在了蜀州那个地方,好不容易回京怕是要好好的讨好圣人争取长留京城或者换个封地,而祁王夫妇显然和一般人不同,圣人的打发之意在他们看来怕是天上掉馅饼了,能够远离京城,他们显然巴不得。 重锦木着脸,“……我已经让管家备好了礼单,准备改日让人送去长宁侯府,我们来时匆忙,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礼单简陋,一会儿我让管家把礼单给阿娘送过来,阿娘先看一下有什么需要再补上。” 祁王妃讷讷的应了声好,脸上有些尴尬,如果不是重锦提醒,显然她已经忘了还没去长宁侯府走动一下。 她们带来的东西确实不多,自己的都没带齐全,更何况是其他,只是太孙殿下办事体贴,该准备的都给送了过来,她也就是慷他人之慨了。 “我还拟了其他的一些单子,阿娘一起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另外,太子妃殿下对你我照顾颇多,我单独拟了一份单子,加上一些我们从蜀州带来的一些东西,阿娘你哪日有空,去东宫一趟,把东西送给太子妃殿下,多谢她近日的照料。” 也不指望她想起来这些了,本来就没怎么学,在蜀州也没有什么人需要走动,八成想不起来这件事,重锦就一并让人办妥了。 当日她一行人算得上是轻车简从,止戈她都没带,而是让他晚一步上京,把她们没带的东西给带上,给太子妃殿下的东西正是这些。 一听还要进宫,祁王妃脊背就立刻紧绷了起来,眼巴巴的看了眼重锦,“不能……”你去谢恩么? “阿娘,您是祁王府的女主人。”就算实际上她说了算,但是祁王妃才算是祁王府的正经代表,只有她亲自出面才能表达出对祁王府对东宫的敬重。 祁王妃拽了拽帕子,期待的看着重锦,“你随我一起去?” 重锦,“……好。” 既然准备在京城装三个月的鹌鹑了,行事自然不能同在蜀州一般,正好也是国丧,打扮再朴素也没人说什么,身边那几个一手训练出来的侍女她也没带,清风明月两个清秀的小丫鬟在身边跟着,时常低着头,守灵期间碰到莫贵妃等人也只是规规矩矩的打招呼,其余的一个字也没说,在旁人看来她就是个普通的小丫头,甚至气派还不如一些公侯府的嫡女千金。 在太子妃看来就是如此,在她看来她长的好,心性好,就是有些怯懦,养在祁王妃面前,真的是亏了。 见着在下面规规矩矩坐着的重锦,又见有些局促喝茶的祁王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突然问了句,“现在阿锦也有十五了吧,及笄礼办了么?” 祁王妃,“没,有些不凑巧,正在蜀州准备着,这就上京了。” 前几日正是重锦的生辰,及笄本来就是大日子,祁王妃想着大办一次来的,只可惜正好赶上太后薨,她再不知晓世事也知道这时候提这个事情纯粹是不自在,只是吩咐厨房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荤腥都没有,真的寒碜到了极点。 太子妃一愣,“这可真是巧了。” 这日子真的是太赶巧了,小娘子的及笄的大日子就这么含糊的过去了,太子妃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阿锦可有定亲?过了十五就要想着相看人家了,三年守孝期一过出嫁刚好。” 不然等出了三年再看人家,未免太晚了,到时候出嫁都要赶着时间,实在不好 祁王妃尴尬的笑了笑,“还没。”被这么一问,她才觉得她这个当阿娘多不称职,说完又补充了句,“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 太子妃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确实,蜀州也没有什么有名望的人家,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也理所当然。” 重锦突然猜出来太子妃想说什么了,暗叫了一声糟糕,只是又没有办法阻止她往下说,只能暗地里祈祷祁王妃这一会儿千万不要犯傻了才好。 果然,太子妃顺势就说,“既然这样,那有没有想着给阿锦相看下京城的人家?既然蜀州没有合适的,不如就看看京城的,反正还有三年,也不用急着定亲,只是相看着,说不准就看到合适的了?” 论起权贵,谁比不得京城,俊秀的少年郎当然还是要从京城里挑,那年太孙遇刺下落不明,太子妃得了消息差点晕过去,她就这么儿子,如果没了,这辈子也就没个指望了,万幸最后还是平安归来了,太孙殿下回京之后对太子妃说这次全靠重锦帮忙,不然他可能真的回来不来了,太子妃虽然和重锦素未谋面,对她的印象分却是刷刷的上涨。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妃对祁王妃和重锦格外照顾的原因,尤其是重锦,太子妃实在是有些可惜,祁王妃实在是有些不靠谱,太子妃就怕给重锦说亲的时候糊涂一下,把重锦这辈子的幸福都给赔进去,那才是真要命。 她有些帮忙,这才对祁王妃委婉的建议了下,在太子妃看来,蜀州那个地方实在是没什么好,想要嫁个如意郎君还是要嫁到京城来才是,她定会帮忙看着不然她被人欺负了去,在蜀州那边肯定是要低嫁了,将来有什么前途谁也说不准。 按太子妃想的就是,等京城的事情一结,祁王祁王妃回蜀州,重锦最好留下来,她帮忙留意着合适的人选,祁王妃怕是没怎么教给重锦管家,她在这里也可以教导教导,日后嫁到婆家也好说。 太子妃是诚心诚意的为重锦好,而重锦大约也猜到了,只是对于太子妃的好意,她也只能心领了,婚事她只有考虑。 祁王妃却是眼睛一亮,就像是太子妃说的,京城才是权贵云集,蜀州早已经远离了权力中心,想要嫁人,日后也过的风光,嫁到京城来自然是最好的,而且重锦并不像是她一样胆小,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如果真的嫁过来,想必也能过的很好,现在有太子妃愿意出面,相看的人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祁王跟她说过,重锦的婚事他有打算。 犹豫了下,祁王妃还是推拒了,“殿下,我和郎君的意思是希望重锦能够常伴我们左右,我和郎君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没有离开过身边,日后……我和郎君也是舍不得。” 重锦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有一口答应,不然真的坑死她了。 太子妃对祁王妃真的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听她这么说,就知道日后选什么人家了,这真的是坑死女儿了,只是又想到祁王祁王妃膝下好像真的就这一根独苗苗,不要说小郎君了,重锦连个妹妹都没有。 搁在一群藩王这,祁王真的算得上奇特了,其他的不说去妻妾成群,膝下的孩子嫡出庶出的加起来起码五个手指头数不过来,而祁王就这么一根独苗,守着祁王妃不离不弃的过了十多年,连个通房丫环都没有,虽然众人都不大喜欢这对夫妇,但是心里谁不羡慕了祁王妃的好运气。 祁王这么专情的人,不要说皇家,纵然是寻常富贵人家也是少有的。 重锦怕祁王妃再一时脑热再说出一些其他话,忙细声细气的接过话,“是我自幼身体不好,一直汤药不断,一直到了前几年才算好起来,阿爹阿娘实在不放心我,就想在身边多留几年。我无兄弟姐妹,阿爹阿娘日后定会膝下空虚,我作为女儿自当承欢膝下。” 重锦的外表一如既往的具有欺骗性,脸色苍白,身体瘦弱的根本不像是十五岁的小娘子,久病在床这个词非常可信,说话的时候声音细声细气的,看的人都心惊胆战,太子妃看她站起来瘦瘦小小的样子不自觉就多了点小心翼翼,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还听说好几次差点救不过来了。 听她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心道,看起来祁王妃教养的也不算差,行事可能有些拘谨,现在也是孝心可嘉,既然母女情深,太子妃虽然有些可惜,到底把心里打算给压了下去。   ☆、第83章 见太子妃总算打消了给她做媒的心思,重锦才算松了一口气,真的被嫁到京城,她才真的要吐血了。 祁王妃一向不太喜欢说话,多年没来京城了,对这里的一切也都陌生了,太子妃说的话基本上都不知道怎么聊下去,重锦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太子妃说了一会儿之后也觉得没意思,准备找个借口送客。 刚放下杯子,就听到外面的通传声,宁城长公主和莫贵妃一起来拜访太子妃。 祁王妃整个脊背顿时僵住了。 一个莫贵妃就足够让她害怕的了,这里面竟然又来了一个宁城长公主,祁王妃更是不自在透了,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辞离开。 这位宁城长公主是圣人的胞妹,更是太后的掌上明珠,自幼就是尊贵万分,祁王妃一向胆小,怎么可能去招惹她,可是那日祁王妃总觉得是宁城长公主故意过来找茬的,她一句话没敢顶撞,只是没顺着她的话,宁城长公主就突然大怒的离开,紧接着她们一家就都去了蜀州。 也可以说来的这两位,一个是祁王被打发去蜀州根本原因,一个是直接原因,现在一同来了,对祁王妃造成的压力不是一加一的效果,重锦看着她僵硬的脸色差点捂了下脸,只求她接下来当个隐形人,不要说错话就好。 这么想着,莫贵妃和宁城长公主就进来了,莫贵妃自然不用说是个美人,不然也不会让圣人宠了她这么长时间,现在上了年纪,保养的却很好,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出头的小妇人,韵味美丽一概不缺,宁城长公主也是个美人,神采飞扬,往常都是满头珠宝,一身绫罗,梳着高高的发鬓,美丽精致,现在神色黯淡了些,依然是个美人。 莫贵妃不是第一次见了,宁城长公主却是第一次见。 圣人对胞妹宠爱万分,莫贵妃在她眼前都不敢摆架子,要知道莫贵妃有时候可是敢跟太子妃呛声的,由此也可以看出宁城长公主在京城的地位。 重锦有些可惜,如果不是她阿娘已经把对方得罪了,说不得可以拉过来呢。 莫贵妃见到祁王妃有些膈应,只好眼不见心为净,偏头对太子妃道,“听说太子妃殿下这里新得了几个新鲜得玩意儿,阿黎疲懒的很,我也正巧无事,就跑到殿下这里凑个趣,希望殿下不要嫌我们烦就好。” 太子妃殿下不咸不淡的道,“说的哪里的话,只是我这东西才刚得了,贵妃那就得了消息,真不知是谁告诉了贵妃,这消息可真的灵通,说出来名字来让我奖赏一番才是。” 莫贵妃露齿一笑,“哪里算得上消息灵通,我和阿黎散步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嗓子,就过来凑个趣,毕竟这新鲜的玩意人多的看才热闹。” 两人之间不知道明争暗斗过多少次,现在说这话都是不痛不痒的,莫贵妃也不是特意来吵架的,很快的就鸣金收兵了。 宁城长公主现在才开口,没想到第一句竟然是对重锦说的,“好标致的小娘子,这是祁王府的曦和郡主?” 被点名了,重锦只好又站起来低声回了句,“长公主好,我是阿锦。” 宁城长公主上下打量了她下,重锦只觉得似乎有些怪异,这个眼神是不是过于复杂了些?没等她想明白就宁城长公主就转过头去了不咸不淡的让她坐下,又问祁王妃,“现在阿锦也有十五了吧,婚事定了么?” 祁王妃从刚刚就一直僵着身体,现在听宁城长公主问话,立刻僵硬着摇了摇头,小声的道,“还没有。” 看到她这一副小家子气,莫贵妃直接偏了头,使劲压抑些怒火,她就不明白了,她侄女到底哪里比不过她?祁王简直是眼瞎了! 最让她觉得郁闷的是往往她还没开始找茬,那边就已经眼泪汪汪一副被欺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真的是堵心! 宁城长公主眼底也闪过一丝不满,真的无论什么时候,看到祁王妃,她就觉得抑郁的慌,“怎么还没有定下来,等三年后再定下来是不是晚了?” 重锦:“……” 一个两个的这么关系她的婚事做什么?!! 暗暗的深呼吸一口气,低着头办害羞,心想,再忍上一段日子,等回到蜀州就好,若是真的一个没忍住被留下来“教养”一下,她才真的欲哭无泪,回去肯定能回去,只怕要费一些功夫了。 忍吧。 宁城长公主见她这样怯懦,眼底又闪过一丝不满,没一会儿突然又自言自语了句,“也没错,蜀州那里哪有什么好人家,日后嫁到京城来也不错。” 重锦:“……” 太子妃和莫贵妃有些发蒙,什么时候宁城长公主会关心其他人了,这位不是除了自个一律不管的么? 太子妃看了下宁城长公主的神色,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我也说这话来着,只是阿锦这孩子孝心可嘉,日后只希望长伴父母膝下。” 莫贵妃低头摆弄了下手帕,“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过去就是婆家的人了,郡主虽然是皇家的女儿,身份高贵了些,只是日后还是要以夫家为重才是。” 宁城长公主神色顿时又冷淡了些,“哦,那真的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可惜的是什么。 场面顿时尴尬了下来,太子妃对宁城长公主今日的来意着实不清楚,见她心情明显不佳,也不好插嘴,莫贵妃也不知道宁城长公主肚子里打什么主意,祁王妃更不用指望了,宁愿这两个人把她忘了,重锦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对太子妃道了声谢。 这真的是有些失算,早知道先把婚事定下来就好了,省的现在还在提心吊胆。 太子妃见祁王妃简直是坐立难安了,悄悄叹了口气对祁王妃笑道,“刚刚不是说王府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么,现在怎么还不去啊?莫不是舍不得我这里不想走了?” 祁王妃简直是如获大赦,感激的对太子妃笑了笑,立刻站起来道,“是啊,实在是太不巧了,等改日我和阿锦再来东宫拜访殿下。” 莫贵妃和宁城长公主都没有留人的打算,祁王妃总算顺顺利利的出了宫。 莫贵妃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着痕迹的瞥了瞥嘴,太子妃已经让人把重锦从蜀州带来的一些小玩意送了过来。 蜀州多是少数民族,和生活在北方的鲜卑民族还不太相同,民族大融合开始之后,那边一些具有民族特色的东西就开始融入到生活当中,那边的东西在京城看来算不得贵重,但是也算的上个稀奇的玩意儿。 若是想要,隔上一个月差不多就让家仆买过来了,太子妃不太相信宁城长公主会对这些小玩意感兴趣,只是见她没有挪动的意思,也只硬着头皮让人把这些东西端出来了。 这里面最奇特的算得上重锦送过来的两个小东西,圆滚滚的像个球,只有黑白两色,握着竹子啃的时候让人忍俊不禁,太子妃当时就忍不住抱了抱,软绵绵毛绒绒的,比以前养的猫猫狗狗有意思多了。 宁城长公主自然而然的也瞧见了这两个小东西,太子妃解释道,“听阿锦说,这种小东西在蜀州叫滚滚,娇贵的很,只是实在可爱,那里的女眷大都喜欢养着。” 见宁城长公主看着滚滚不移开,试探的道,“既然送来了两只,我这养着一只就够了么,另一只阿黎你就带回去?” “那就多谢殿下好意了,等改日我得了新鲜的玩意,让人再给殿下送过来。” ***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也正是爬墙的好时候。 只是爬墙的人身份有点让人意外。 重锦本来在看书,屋里点着灯,已经要到深秋了,外面的风吹着掉落的叶子哗啦啦的,关着窗户都能听得到,甚至窗户都被吹的隐隐作响,她本来没当回事,只是只听窗户吧嗒一声,像是石子落在窗户上,愣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的接着看。 啪。 又是一声。 手指曲起来按在书页上,还没来及用力。 啪。 这次石子有些大,窗户震了震。 看了看在外面守着的人,站起来走到窗户旁,微微用力,往外推开了些,再抬头看过去,就见太孙殿下趴在墙头,只露了一个头一只手,手里还拿着一块石子。 做坏事被抓住也不心虚,反而高兴的冲着重锦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嘴巴,真正好做了个口型: 让我进去。 真的是……太丢人了! 半夜爬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的墙,这种事情估计只有那些登徒子才做的出来,而太孙殿下不但做的毫无障碍,心安理得,进了屋还有心埋怨,“阿锦,你怎么可以这么晚才给我开门,外面这风真的冷死了,我的手差点冻僵了。” 真的是怎么不干脆冻死你算了! 重锦,“你不在皇宫好好呆着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太孙殿下一屁股坐下了,弹了弹袖子上刚刚爬墙沾上的灰尘,“这不是好久不见,想你了。特意给你个惊喜,怎么样,高不高兴?” 重锦:“……” 惊喜的想立刻给你一刀算不算高兴? 似乎是看懂了重锦面无表情下面杀意,摸了摸鼻子,故作神秘的凑过来,“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事求阿锦来助我一臂之力。”   ☆、第84章 重锦,“不帮。” 太孙殿下,“不再考虑一下?” 重锦,“没商量,等京城的事情一结,我就要立刻回蜀州。” 在这里真的浑身走不自在,接下来的日子重锦决定除非必要的走动,她还是呆在王府里不要出门好了,面对一群女人的明争暗斗,她只觉得腻歪的慌。 “而且我没也觉得太孙殿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太孙殿下受伤回京之后紧接着就蛰伏了下来,甚至还白送了莫家了一个总督,真的让莫家的气焰到了顶峰,只可惜没有得意太久,莫怀明就以一个很讽刺很有意思的方式去世了,莫家差不多都懵了。 太孙殿下这个时候自然开始捅刀子,而且捅的不着痕迹,而且事实就摆在眼前,圣人您喜欢莫贵妃想要抬举莫家不要紧,只是您也要看看他们的本事不是,若是都和这位莫怀明一样都是绣花枕头,把他们搁到要紧部门再像莫怀明一样搞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您也跟着面上无光不是?如果想要抬举他们,给个高官位也就好了,清闲一点也不容易惹事,能力备受看中的莫怀明都是这样了,那其他人的能力更不好说了。 太孙殿下这刀子捅的实在是太狠了,直接质疑对方的能力,既然没能力,您又喜欢,咱们也不是养不起几个吃闲饭的,既然您自个喜欢,那就养着吧。 这刀子捅的这么狠前面还要归功于太孙殿下忍功了得,如果不是当初回京的时候,即便满脸虚弱也没往十三皇子那边牵扯一点,满口是都是自己当初几次遇险,如果自己自己福大命大,自己的那条命真的要丢在那里了,就差抱着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成功把圣人的愧疚心推到了最高。 圣人再喜欢莫贵妃十三皇子那也是皇帝,作为厮杀成功踩着兄弟的尸骨登上王位的皇帝,他一点都不傻,太孙子口不提,他自己倒是生出了些怀疑,结果又搞出了这种事情,圣人大笔一挥,直接撸掉了莫家的几个紧要职位。 莫尚书当时捂着胸口吐血的心情都有了。 他兢兢业业的努力了这么久,上上下下打点了多少人,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结果现在莫名其妙的损失了一名总督不说,其余的几个也被撸下来了。 太孙殿下最高明的一点就是不和圣人对着干,你想宠幸莫贵妃,那就宠吧,反正他正经的皇祖母已经去世好久了,想抬举莫家,行,只要您开心,只是咱们也要考虑考虑其他方面不是,职位咱们可以讨论讨论,圣人一直不想让十三皇子离开京城,太孙殿下更是半点反对意见都没提,只是抽空的时候给给圣人说,您看您封王的儿子都就藩了,如果只有十三皇子封王不就藩,怕是朝臣有意见啊,本来朝臣就对您对莫家宠信太过有些微词,现在咱们也要考虑考虑他们的意见不是?十三皇子到现在都是十三皇子,入朝听政的资格都没有。 不但把圣人哄的开开心心的,还让对方打落牙齿和血吞,如果莫贵妃去找圣人哭闹,那更好办了,直接跪在地上请圣人废太子好了,一个成年皇子封王不离京,还想入朝听政掌权,您这是想另立东宫对吧?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废了阿爹,自古废太子从无好下场,只希望圣人怜惜,让他们尽早离京表示无相争之心,好保住一命。 圣人对太子已经失望,但是对太孙却是非常疼爱,无论心智还有其他都让他满意至极,如果不是不合理数,他都想把皇位直接传给太孙,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一家离京?这事来上两三次,圣人就对莫贵妃不满了,莫贵妃察言观色,见这事实在没有转圜余地,终于偃旗息鼓。 可以说太孙殿下的手段已经炉火纯青,单单是这三年就让莫家的势力缩水了不少。 重锦还没见过那位备受宠爱的十三皇子,但是她笃定无论心性手段十三皇子即便年长也比不得太孙殿下。 心性是需要磨练的,手段也是需要练手才能熟练起来的,太孙殿下自幼上朝听政,常伴圣人左右,东宫势微之时都能不动声色的扳平,对手更是宦海沉浮的莫大人,从一开始的吃亏到旗鼓相当现在更是隐隐压对方一头,可以说他的手段是稳步增长的,在实战中一步步的成长的,而十三皇子呢? 太孙直接扼断了对方入朝的心思,莫大人和莫贵妃再倾力培养,除非他是天纵奇才,否则缺少必要的实战那就是纸上谈兵,太孙殿下几乎只要费一些力气就能死死的压住他。 而且十三皇子不肯就藩简直是正如了太孙殿下的意,若是去了封地,岂不是能光明真大的插手当地的政务,培养自己的势力?而且处理政务的能力也是需要培养的,就是聪慧如太孙,有圣人在一旁指点,一开始也是错误连连。 现在十三皇子可以说是画地为牢,自己把自己给困进去了。 所以重锦才说太孙殿下是春风得意才是,看样子十三皇子是掀不起大风浪了,实在没有什么需要重锦插手的。 太孙殿下摆摆手,“谁说的,如果阿锦愿意,我有很多事情需要阿锦帮忙啊。” 重锦斜睨了他一眼,张口,“送------” “别别,我真是有事,而且你们估计是走不了了,想走估计得明年了。”太孙殿下立刻正襟危坐。 “别看我,不是我做的的,我估计你忘了明年是阿翁的圣寿节,正好逢整数,你们往年都没有来过,现在诸位叔叔伯伯都来了,阿翁估计要留你们过完圣寿节再让你们走了。” 太后虽然走了,但是明年正好是圣人的六十大寿,这个必定是要大办的,太后尊贵,圣人更加尊贵,圣寿节不可能不看,只可能酌情简单些,并且,圣人到底年纪大了,这次太后的死又给他一个很大的打击,难得所有的儿子都来了,圣人肯定是要留他们过完圣寿节的。 重锦木着脸,“……” 在京城多呆一会儿都觉得不自在,竟然还要呆到明年夏初! 太孙大概也清楚重锦现在心情不太美妙,低声咳了两声,对着重锦眨了眨眼睛,“阿锦,你看,既然你还要在京城呆这么久,那---------” 重锦毫不犹豫的道,“我体弱多病,一病上几个月应该也说的过去。” 太孙:“……” 半响后,太孙沉痛的看着重锦,“……你比我狠。” 说完之后,还是有些不死心,“真的不考虑下,这么长的时间呆在屋里肯定是无聊啊,不考虑来跟我一起做一件大事?有报酬的哦……” “闭嘴!” 想起还要在这里装鹌鹑装好长时间时间,心情自然而然的恶劣了下来,对太孙殿下自然没有什么好气,京城里的祁王府下面侍候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府里的眼线,为了不露馅,在王府里最好也要小心翼翼一些,这简直是……要命啊! 太孙殿下,“哎,其实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装模作样的糊弄其他人,你在蜀州算得上最尊贵的了,养的嚣张跋扈点谁也不会怀疑,干嘛要往……”病娇了装。 一众真藩王里面,祁王绝对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了,一个儿子都没有,一个女儿是病秧子,其余想捡便宜的藩王也肯定不会把祁王看成对手。 重锦,“我喜欢。” 千金难买我乐意,说的就是道理,太孙面对这么强大的理由也得无语凝噎,而且他也能理解,一个病弱的人总是让人下意识的忽视其存在感,如果暗中想做什么事情的话显然无比的合适。 太孙,“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想让帮忙之外,主要是我无意中查到了一些事情,本来不太确定要不要告诉你的……好吧,我是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的话,你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你如何?” 见重锦还是无动于衷,又补充了一句,“关于你的。” “说说看什么忙。”太孙说到秘密,重锦第一个想起来的是就是她中毒的真相,到底是谁那么想让她死? “杀一个人。”说起来杀人就像是杀一只鸡那么轻松,确实太孙手上直接间接的人命都不知道多少条了,现在这个想杀的人就算身份有些特殊,也不能让他动容了。 重锦慢吞吞的看着他,“不会是让我杀了莫尚书吧?”那他可真的打的一手好算盘,没了莫尚书,十三皇子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自然无足为惧,只是那个秘密到底值不值得重锦以身犯险还不一定。 太孙羞涩的抿了抿唇,“怎么可能,他好歹和我也是亲戚啊,我怎么好这么残忍的下杀手呢?” 若是莫尚书在眼前,也要被太孙的厚脸皮气的呕出两口血来,不忍心?不忍心你软刀子使的可真的好顺溜。 重锦也停顿了足足有一会儿,果断的说,“那先说说秘密好了,我实在不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没想到堂兄竟然清楚,不如说出来听听。” 边说边注意着太孙的脸色,嘴角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太孙殿下突然捂了一下脸,干笑的往后挪了挪,“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咱们虽然有交情,但是这个时候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 “我可以保证等事成之后,我肯定把那个秘密从头到尾的告诉阿锦,而且这个秘密对于阿锦来说,肯定是物超所值。”简而言之我不占你便宜。 重锦注视了太孙好一会儿,才挪开视线,“说吧,谁?” 太孙眼睛都笑弯了,轻声吐出一个人名。 *** 国丧过去之后,普通人早已经除去了素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种对上层造成权力震荡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该干活的还是要干活,该吃饭的还是要吃饭。 其实对权贵人家来说也没什么,除了宴会歌舞还不能恢复,已经可以相互走动了,祁王等人确实如太孙殿下所说的那样被圣人留了下来,这样京城就热闹了不少。 就像太子妃说的那样,要说天底下的权贵,没有比京城更多的了,这次藩王进京大都是拖家带口的,除了已经定亲婚娶的还有不少人,这些人若是能和一些一流权贵结亲,对藩王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出了事情京城还有人家照应着。 这对权贵来说也是好事,这堆郡主都是皇家血脉,谁娶了这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谁家女儿能嫁给王府的世子日后也是个王妃,也算是高嫁了,这也是好事。 有了这层打算,京城私底下的走动自然是更加频繁了,只是这些人家显然不包括祁王府。 前些日子听说曦和郡主大病一场,现在还在床上起不来身,祁王妃更是闭门谢客,几个试探性递过去的帖子全都被拒了,再也没有人不识趣的递过去。 “让我说,这曦和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听说这次是不小心吹了风就没起来身,这种身子骨日后可怎么办啊,嫁了人怕是也担不起到当家主母的责任。” 敢这么说的自然是莫贵妃,圣人今日高兴就招来太子,太子妃,以及太孙来一个小家宴,莫贵妃自然而然的跟来了,她现在就是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太子妃笑道,“贵妃实在是多虑了,阿锦生来就是享福的命,日后琐碎之事自然有人帮忙办了,若是一人不成多加几人就成了,难道还用得着让她亲自操心。” 莫贵妃,“话是这么说,可是……” 太孙突然插了一句嘴,“阿锦的身体确实不太好,脾气又太好,连发脾气都不太会,我看十叔十婶也是担心阿锦日后嫁了人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会说,孙儿到蜀州的时候也恍惚听十皇叔说过想要找个人入赘好了,日后阿锦还是在他们跟前才放心。” 太子妃诧异的看了下太孙,心道祁王妃没说想要找人入赘啊。 莫贵妃瞪大了眼睛,“入赘?” 圣人的儿子太多,自然也有了亲疏远近,对于祁王这个儿子现在差不多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了,对于重锦这个孙女更是没有半分印象,孙子孙女太多了,能记得上称号名字的也就那几个,重锦自然不算在里面。 说起祁王府还是莫贵妃挑起来的话茬,她看祁王府特别的不顺眼,往常的时候远远的在蜀州带着不碍她的眼睛也就算了,只是突然间就蹦到眼前来了,莫贵妃心里就不舒坦了,她不舒坦了自然是要找人不痛快的。 只是莫贵妃没想到竟然听说了祁王府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打算,原本她正想接着说眼看祁王府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个病秧子,看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祁王府眼看着就要绝后了,我虽然以前和祁王府有些不对,只是这好歹也是您儿子,您看是不是等过了三年,给抬个侧妃,好歹有个后,日后也不至于膝下荒凉啊。 没想到人家准备直接找人入赘了。 圣人诧异的看了眼太孙,“你和祁王倒是熟。” 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太孙笑道,“也说不得熟,皇叔也只是随口提了句,孙儿就记住了,我倒是和阿锦熟些,当年我和她同时掉了水里,我水性不好,险些着了道,还是阿锦拉了我一把,只是她身体原本就不好,那次之后倒是养了些日子,却也没见的好。皇叔虽然给阿锦找了不少名医,但是天下最会治病的名医还不是在皇宫里呆着,阿锦这次病的不轻,阿翁,不如把阿锦接进来调养调养身体吧,我阿娘和阿锦也算投缘,不用麻烦贵妃再另行收拾屋子了,直接住进东宫就好了。” 一眨眼的功夫,连住哪都安排了。 圣人眨了眨眼,突然失笑,“看来你和阿锦倒是真的好,往常和没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行了,难得你求朕一些事情,朕难道还能不准,改日让她搬进来,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取就好了。” 太孙说起来当日的情形都是轻描淡写的,圣人听了倒是往心里去了,好歹也是他孙女,又救了太孙,既然身体这么不好,那确实也该好好的养养。 莫贵妃脸色发青,心道谁想给她收拾屋子,只是见言语之间已经定了下来,张了张嘴又合上了,脸色有些发青。 不过圣人紧接着又蹙了下眉头,“不过入赘这……”家里没有男丁的时候才让需要让女儿招婿,在皇家倒是难有这样的稀罕事。 圣人虽然不大喜欢祁王,但是也不能眼看着儿子绝后,倒是想问下祁王的意见,做爹的还要过问这些事情,他还有些抹不开脸,只是皇后和祁王的亲生母亲都已经过世了,他不过问下倒是没人能名正言顺的的过问了,不过想起十多年前的事情,现在祁王又守着那个女人过了十多年,听莫贵妃好像说是身边一个丫鬟也都没有,怕是说了也会拒绝,算了,既然他们自有打算,就让他们自己去弄好了。 圣人很快的就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 太子妃派人去祁王府把重锦给接了过来,收拾的院子就和太孙殿下挨着,又把身边一个宫女送到重锦身边侍候就怕她在皇宫呆的不习惯。 既然是挨着院子,太孙殿下如果想爬墙的话,更方便了,更巧的是太孙院子里有棵银杏树,太孙殿下爬墙更利落了。 桌子上摆的点心,太孙殿下拿起来吃毫无障碍,他刚刚从圣人那里回来,圣人精力大不如前了,现在很多事情圣人直接交到了太孙手里,两人一直在讨论公务,肚子早饿了,只是在圣人面前又不好直说,回来爬墙找重锦看到桌上的点心简直眼睛都绿了,直接塞了两个进嘴里,幸好宫里的点心都是小的很,不然准噎死。 重锦看的差点翻白眼,相处越久越觉得京城里的传闻果然不靠谱。 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几个,又咕咚咕咚的灌了两杯水才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了。” 重锦:“……” 吃饱喝足之后才算有心情维持自己的的太孙形象,掏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又整了整帕子,重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太孙妃?” 就是没成亲,也该定亲了啊,可是她来京城之后还没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 太孙殿下猛的咳了下,抽了抽嘴角,“这个嘛--------” “太子妃没给你说过?” 太孙长叹一声,“这不是身不由己么?说起来一言难尽。” 他的婚事自然算不得小,太子妃一个人都做不了主,若是看中了哪家小娘子还要问一下圣人的意见,圣人那边点了头他才算能定下来,前几年圣人异想天开的想把莫家的小娘子说给他,吓的太孙立刻拉了个哑女当挡箭牌,回了京就禀告圣人这个小娘子救了他一命,他心生感激,见她孤苦无依,问了她的意见就把她带回宫许给她一个良娣的身份,言语之间似乎是动了真情,莫家那边似乎也不乐意,借此机会立刻黄了这门亲事。 之后太子妃一直给他相看着人家,在人选上一直不能和圣人达成一致,又有莫贵妃从中搅局,就一直耽误了下来,等三年一过,太孙也已经过了弱冠了。 太孙,“她们自然不乐意我娶个能给我助力的太孙妃。” 莫贵妃一直劝说给他找个出身清贵的名门贵女,名声上绝对好,但是在其他方面绝对帮不了太孙。 “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出身清贵有出身清贵的好处。” 最起码他登基后不用为了外戚的事情烦心,一了百了,可是圣人似乎有其他的考虑,太子妃也不同意,他就一直当着全京城最有价值的单身汉。 说完就猛的凑过来,“快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我给你打掩护。”   ☆、第85章 十三皇子虽然现在还住在皇宫,却早已经成亲了,作为除了太子之外唯一一个在皇宫举行婚礼的皇子,当年十三皇子还得意了许久。 他的正妃是莫贵妃给他精挑细选的,家世好,才学好,气度好,就是相貌不太好。 而十三皇子最喜欢的就是美人。 这也不怪他,他从小就被圣人还有莫贵妃宠大,什么都要最好的,早已经养成了挑剔的性子,如果他入朝了还好说,最起码还能亲身体会下朝堂风雨变幻,满腔的热血精力也有地方使劲了,偏偏太孙就是不让他入朝,二十多岁的青年,没有正事,整天无所事事,如果不早点东西打发时间,他早被闷坏了。 自制力极强的人还能控制住自己,从旁处使劲,但是十三皇子习惯了莫贵妃和莫尚书给他出谋划策给他出力,他只要捡便宜就好了,让他根本不习惯自己出手,可以说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为了打发时间,十三皇子培养了不少的爱好,其中最爱的当然是美人。 而他的正妃偏偏一点都算不得漂亮,除了那身漂亮的衣服丢到人群里都让人懒得看第二眼,碍于莫贵妃的叮嘱,在新婚的最初还和正妃浓情蜜意了些,不过这位正妃不但长的不太好看这,性情也算得上沉闷,努力了下十三皇子彻底失望了。 心里还埋怨了下怎么阿娘给他找了这么一个正妃,真的好无趣。 后来这位十三皇子遇到了一个“真爱”,这个真爱还是个大美人,十三皇子纳了这位美人之后,理所当然的冷落了正妃。 一开始莫贵妃还会说一说十三皇子,只是她宠十三皇子宠习惯了,只要十三皇子在她跟前吐吐苦水,撒撒娇,莫贵妃就直接缴械投降了,心道,不就是个美人嘛,宠就宠吧,哪个王府里没有一个美妾啊。 没了莫贵妃的说教,十三皇子宠起来这位美人更是肆无忌惮了,从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直接爬到了侧妃,还给十三皇子生了唯一的儿子,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 相对的,恭维的人也多了起来。 在一片恭维当中,能保持理智的人着实不多,纵然是君主,也不是没有被恭维冲昏了头脑,更何况这位侧妃的出身根本不算高。 她当初被十三皇子看上都像是撞了大运,她当时在荷塘采莲子,一时没忍住,小声的哼唱了一手家乡的采莲小调,没想到十三皇子竟然正好在旁边,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在梦中一样,十三皇子要纳了她,她不用在伺候人了,现在是其他人伺候她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因为自己出生卑贱对正妃毕恭毕敬的,每天都要去她那里晨昏定省,只是后来十三皇子心疼她,免了她的请安,再后来她当了侧妃,生了儿子,身边的人都围着她转,她不由自己的就开始飘飘然了。 其实她也不比王妃差多少对吧? 她比她漂亮,比她知情识趣,比她会讨殿下欢心,王妃除了家世哪里比得了她? 一旦有了这种念头,怎么都压不下来,更何况十三皇子对正妃的嫌弃谁都看得出来,相当于煽风点火,莫贵妃倒是察觉出来点什么,只是架不住十三皇子一句,“难道我连喜欢谁都不能做主了么?” 宠妾灭妻就是后院起火的大忌,十三皇子显然没这个意识,在他这种无意识的作为下,火药味一天比一天浓。 其实是侧妃单方面仗着十三皇子的宠爱对正妃单方面的挑衅,正妃比她脑子清楚,她的家世摆在那里,无论如何她的正妃位置稳当的很,可是见十三皇子这样一幅样子,她还是被恶心到了,本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心思,正妃开始折腾侧妃。 说到底你在我跟前就是个妾,以前我不折腾你是没把你看在眼里,现在你既然非送上来找死,那我也对不住了。 侧妃只觉得自己的计策奏效了,每天在正妃那里受了委屈就抱着十三皇子开始哭诉,十三皇子一边安慰他的心肝一边转身想着找正妃算账。 正妃看着滔滔不绝的十三皇子,冷哼一声,直接把茶杯往地上一摔,既然这么不满意我,那和离吧! 十三皇子傻眼了,他再不着调也知道这个正妃绝对没了。 于是他就气虚了。 侧妃只觉得自己使劲不够,接着每天想着法子使劲儿,不用想就知道每天差不多都是鸡飞狗跳的。 太孙让重锦做掉的正是这位侧妃。 太孙殿下拍了下膝盖,冲着重锦笑道,“每天听到十三皇叔院子里的消息,我就觉得十三皇叔对我真好。” 重锦,“……” 听着这确实闹腾的厉害,连后院都起火了,一个小家都管不好,圣人就是再宠爱他看到这一点也会三思再三思一点吧。 “需不要地图,我记得我那里有一副来着,再去拿太麻烦了,我现在给你再画一幅好了,还需不需要换防的时间安排……” 太孙兴致勃勃的似乎要去郊游。 重锦冷笑一声,“不用了。” 卡壳了下,颇为无辜的看了眼重锦,“什么意……”思。 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一花,等在回过神来,太孙殿下声音都有些发飘,伸手哆哆嗦嗦的按住重锦的肩膀,“阿锦,我又没有说过我恐高?” 太孙殿下眼睛都不太敢往身下瞄,保持着仰头的姿态看着天上黯淡的几乎看不到的月亮,他确实有些恐高,只是不太严重,只要控制得当,旁人看不出来太孙殿下有这种毛病,但是不太一样啊! 真的就像是画本里神仙一样腾云驾雾,脚下全是空空的,只有腰上的一只手在支撑着他,太孙殿下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心理素质过硬,这会儿早该脚软的死死的抱着重锦了,现在还有心思一边赏月一边抑郁,这和他想好的剧本不太一样啊! 在太孙殿下看来现在已经从武侠片场直接转到了仙侠片场,中间一个过渡都没有。 原来传说中的武艺高强是仙法么? 等重锦把他扔在一棵树上的时候太孙殿下仍然有些恍惚,只是这棵树够高不够粗,扔的还是一个枝桠上,太孙殿下顿时脸白了,手忙脚乱的抱住了枝干,双眼的含泪的就要找重锦哭诉。 阿锦,我刚刚可能忘了说,我只负责善后望风的,你不用带我来全程参与。 太孙殿下死死的抱着树,拧死也不肯往下看,他现在倒是还感激这树的叶子还没掉光,今晚的风大云也厚重,不然被重锦这么搞,他现在铁定被发现了,又看了看衣服,虽然不是黑的,但是好歹也不是白的啊! 太孙殿下看着已经把那一点月色遮盖的点滴不剩的乌云在心里默默的数数,等数到十的时候,重锦轻飘飘的就像一个影子一样飘了过来,太孙殿下僵硬的不敢看她脚下,干咳了两声,还没来得及说话腰上又多了一只手,他就像没有重量一样被拎到了怀里。 太孙殿下僵硬着爪子沉痛了两秒,之后毫不犹豫的抱上重锦的脖子,过了会儿壮着胆子瞧了瞧下面,眼看着快到东宫了,才小声的说了句,“死了?” 这会儿放松了些,才察觉出来重锦并不是一直飘在空中,看到有巡逻的脚尖在屋檐或者墙上一点,整个人就藏在了阴影的地方,中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太孙殿下满脸恍惚,还是像鬼啊。 重锦摇了摇了头,太孙瞪大了眼睛,难道是碰到什么意外了?倒是没想是重锦失手,现在皇宫还是静悄悄的就是证据,若是出了事,现在早就该闹腾开了。 现在已经到了重锦的院子,她们是从窗户里钻出来的,现在自然也要从窗户里钻进去才好,重锦轻声说,“他们正在行周公之礼,我还进去。” 太孙殿下,“……” 由于太过于震惊---------倒不是震惊于那两人子在做这种事情而是震惊于重锦能把这个词说的那么没羞没臊,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 话还没说完,脚猛的踩到了实地,有些不习惯,膝盖却猛的一软,抱住重锦脖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直接就又扣紧了,而重锦感觉到了下坠的力气,下意识的伸手就去拉他,没注意袖子,太孙殿下吃完胡乱堆在桌上的空盘子被撞的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稀里哗啦的瓷器碎裂的声音立刻把在外面尽忠职守守着的侍女冲了进来。 “太孙殿下,出了什么事?我们进来了。” “别----------” 紧接着就看到了这让人震惊的一幕。 高了曦和郡主一头的太孙殿下抱着曦和郡主的脖子,曦和郡主的手似乎揽着太孙殿下的腰…… 总觉得这一幕有什么不对。 两个宫女全都震惊的愣在原地,下巴都快掉了,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太孙殿下的脸皮抖了抖。   ☆、第86章 不说现在的姿势多么暧昧,如果不是这两位是堂兄妹,两位宫女大概就要想歪了,其实现在也没好到那里去。 这两位宫女的其中一位正是太子妃派来照顾重锦,眼下看到这幅情景,脸上的标准的笑容差点没有挂着,紧接着就变的惊恐---------- 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总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要不要拼死去太子妃那里汇报一下? 而另一宫女却是惊愕,这位置是不是颠倒了?不是说曦和郡主体弱多病么?这么一副霸气侧漏的搂着太孙殿下的姿势为什么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太孙殿下努力绷住脸,“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再过来收拾。” 大概是太震惊了,两个宫女维持着现在的表情的转身就出去了,还不忘关上门。 重锦默默的收回手,使劲的推了下太孙殿下,嫌弃的道,“还不快放开。” 太孙殿下无语凝噎的对着重锦,“我腿抽筋了。” 当他想这样啊! 被一个矮了自己足足有一头的小娘子搂在怀里,还揽腰什么的,太孙殿下的面子还有自尊正在摇摇欲坠,他纵然没有瞧不起女人的意思,但是大观念总是出了什么事情男人站出来替女人扛着,现在这种姿势怕是再厚脸皮的男人也有些扛不住。 这脚抽筋的实在不是时候啊。 重锦:“……” *** 那日之后太孙殿下足足有四五日没有出现在重锦的跟前。 再次出现的时候太孙殿下显然已经调整好了,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站出去就光彩照人,见到重锦之后,笑眯眯的道,“阿锦,我给你带来一件好东西。” 拍了拍手,一个太监抬着一个狭长的盒子走进来,放到桌上之后才退了出去,太孙殿下,“阿锦也会琴,正好我得了这把琴,我琴艺泛泛,放在我这里也是明珠蒙尘,不如就搁在你这吧。” 说着就发开了盒子,里面一架古琴静静躺在,白玉琴轸、雁足,蚌徽,正是十大古琴之一的九霄环佩,太孙殿下伸手弹了弹琴弦,对着重锦轻笑,“如何?” 重锦,“不错。” 摸了摸鼻子,心道这种名琴都还只是不错,真不是一般的挑剔啊,太孙殿下看着是个风雅的人,其实为人最无趣,重锦的琴也就是闲暇时候练练,琴艺算不得好,而太孙殿下的琴艺还不如她来得好,琴棋书画,也就棋和书算得上出彩,这琴放到他手里才的如他所说的蒙尘了。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事送我这么好的琴,我总觉得没什么好事,说吧,有什么事让我做。”九霄环佩搁在爱琴之人手里,自然欣喜若狂,如获至宝恨不得时时刻刻的和琴呆在一起,只是琴对和重锦也就是打发时间而已,看着琴也感叹一句不错也就算了,她倒是更为在意太孙殿下又想让她做什么。 重锦现在不介意让太孙多欠上她几个人情,是做着前期投资的打算。现在太孙尚且没有登基,现在不让他多欠上几个人情难道等他登基之后再想和和他讨价还价?而且若是按照她的计划来实施,将来让她的孩子承袭祁王的爵位,少不得让当时的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样的继承爵位还是前无古人。 现在多欠上几个人情,到时候承袭爵位的时候才好讨价还价。 正是鉴于这个理由,重锦对太孙殿下的态度格外的温和,基本上有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太吃亏,重锦都愿意帮了。 这次太孙殿下这么明晃晃的示好,重锦就奇怪他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了? 太孙殿下喊冤,“阿锦,我明明就是来送东西的,你这么说,为兄的心被你伤透了。” 重锦,“不说算了,我要休息了,堂兄请回吧。”啪嗒一声合上盖子就准备重新窝到软榻上看书,太孙殿下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别啊,这样的好太天气在屋里憋着做什么,你还在京城逛过吧,今日我正好无事,带你去京城的坊市逛逛如何?” 怀疑的看了眼太孙殿下,只见他一脸无辜的站在那,迟疑了下就点了点头。 太孙殿下大手一挥,“来人,备马!” 京城的坊市自然比锦官城的要大要繁华,道路也比锦官城的要宽要平整,而且时不时的就能看到头发眼睛和中原这边大不相同的西域人,身材玲珑脸带轻纱的波斯舞娘这一路也见到了不少个。 这里的坊市大部分都已经混杂了起来,走在里面几乎卖什么的都有,由于是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几乎每走一处都能看到还新鲜的果子,穿着绫罗绸缎的行走的人并不在少数,重锦和太孙走在其中并不引人注目,当然重锦头上还是戴了遮盖容貌的兜帽,穿的衣服和这边流行的款式也不太相同,加上规规矩矩的兜帽就像是是那种传统守旧的家族出来的小娘子。 太孙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走到哪是哪,一路跟着重锦闲逛,任劳任怨的很,看到哪个东西重锦瞧上了两眼就干脆利落的付钱买下来,没一会人后面的两个侍卫怀里就多了好多零零碎碎的东西。 送到嘴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既然太孙愿意这么无私奉献,作为享受的那个人她更是没有意见,看到了有什么稀罕的东西毫不客气的就指挥太孙殿下买下来。 等拐到另一条街的时候,重锦立刻感觉到了不对,这条街的人还是很多,只是似乎都是朝着一个方向涌了过去,脸上还闪着兴奋,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其中一个侍卫手忙脚乱的拉住一个书生,“这位郎君,前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书生正在往前面赶,冷不丁的被人拉住,正要发火,见拉住他的人这么客气也不好发了,“你们不知道么?沉香公子正在前面的醉仙楼和人下棋呢!我们正准备过去看看呢!” “沉香公子?” “对啊对啊,沉香公子回京了,眼下正在醉仙楼呢,想去看一眼的快去看看吧,不然等沉香公子赢了棋肯定就要走了。” 说完这个书生就急匆匆的往前面赶,就怕看不到沉香公子一面,沉香公子在外面游学了几年名声不但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不少,因为他每到一处总要去拜访当地的名士,不是清谈就是下棋,能被沉香公子找上的都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沉香公子还不到弱冠就能和这群名士清谈而不落于下风,更有当地不少不服的学生去挑战沉香公子,每每大败而归,传回京城之后让人对沉香公子的学识更为赞赏。 太孙殿下拍了拍手,“没想到阿璟竟然回京了,还有闲心和旁人下棋,阿锦,咱们去瞧瞧如何?” “阿璟最为高傲,能让他出手下棋的,对手肯定也不是无名之辈。” 听到沉香公子的名字,重锦才又想起来自己和他两人之间那个堪称荒唐的约定,就是不知道他记不记了。 见太孙殿下一脸的饶有兴趣,重锦欣然应许,“既然这么热闹,碰到了哪里有不去一观的道理。” 顺着人潮往前走,根本不用问路,哪里围观的人数最多肯定就是哪里了,进了醉仙楼就见里面熙熙攘攘的,不少书生正唾液横飞的和人讲着棋局,而沉香公子却不见人影,太孙殿下往上指了指,重锦跟着他上楼,一直走到三楼,太孙才熟门熟路的往右拐停在一间房的门前,外面守着的人本来正想阻拦,其中一人显然认得太孙殿下,拦住另一个人,身体一弯冲着他行了一礼,见他身穿便服,知道他不欲让人知道身份,低声道,“殿下,请进。” 太孙殿下一拉重锦,“阿锦,走,咱们进去瞧瞧。” 侍从这才看清楚重锦,见太孙殿下竟然让她先进去,眼睛瞪大了些,心里开始猜测重锦的身份,看年纪似乎不大,只是也没听说皇宫有哪位公主这般年纪啊,难道是哪位藩王家的郡主?还是说太孙殿下府上的姬妾? 只是姬妾也不能让太孙殿下这么殷勤啊。 进去之后,重锦就见到两个熟人,一人自然是不用说就是三年未见的沉香公子了,另一人就是被她折磨了去了半条命的同昌候世子。 最为让对方休养了整整三个月的罪魁祸首重锦一点心虚的表现都找不到,自然而然的和对方对视了一眼就相互移开,太孙殿下轻笑,“原来你也在这里。” 他们来的似乎不太巧,太孙殿下刚打完招呼,那边沉香公子就落下一子,对面的书生手指一松,棋子顿时落了地,苦笑的认输,“沉香公子名不虚言,在下愿赌服输。” 赢了棋沉香公子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见对方认输淡淡的点了下头,低声提点了两句,“后面你心浮气躁了。” 对方脸一红,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本来就是自负至极的人,不然也不会主动的来挑战对方,只是后来意识到自己过于拿大了,心自然就静不下来了,现在见对方点出来,心悦诚服的道,“多谢提点。” 书生站起来见屋里多了两个人,和同昌候世子熟稔的样子显然是熟人,一身气度显然也不是寻常人家的,示意了一下就想告退,谁知道此时重锦突然摘下来兜帽,精致苍白的脸一下子露了出来,书生刚退下你的红色迅速又蔓延了起来,眼睛简直勾在重锦身上移不开。 太孙殿下蹙了下眉,上前一步,“这位兄台还有事?” 书生脸薄红,伸手挥了挥,“没事没事,告辞告辞。。” 说完就忙不迭的扭头出去了,由于太过慌乱,走的时候还被绊了下。 同昌候世子拿起酒壶倒了杯酒,摇了摇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心里嘟囔了一句,长成这样还出来走动这不是成心害人么。他倒是还记得重锦,只是印象不太深刻了,不过现在显然又比三年前好看了不少,寻常意志不坚定的人见了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倒是越长越妖孽了。 太孙显然不爱听这话,见他嘟囔就瞪了他一眼,转头却见重锦已经和沉香公子打上招呼了,“好久不见。” 沉香公子难得的露出一点笑意,三年不见,他显然又成长了不少,三年前那淡淡的倦意散去了不少,几乎看不到了,倒是多了不少的洒脱从容,如果说三年前的他对世事看似透彻却总是不自觉的带着一种悲悯悲观,那现在更像是一种乐观积极的态度,正是这份成长让他变的更加的迷人。 从小养成的矜持的贵气和在外行走的那种洒脱无拘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气质,单单是站着就像是一副隽永的山水画。 看似寡淡,实则暗藏乾坤。 沉香公子,“三年未见,曦和郡主一切可还好。” “自然一切皆如人意,不过比不得沉香公子的行走在外的自由自在。” 见两人就这么聊上了,同昌候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沉香公子,“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三年前他也去过蜀州啊,没听说过两人有特殊的交情啊!而且这是阿璟啊!对女人都是敬而远之一视同仁的阿璟啊! 同昌候世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太孙附和道,“对啊,阿璟,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和阿锦这么熟,还不快老实交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熟了,枉费我这三年来日日担心你这风餐露宿,没想到这么重大的事情你竟然还瞒着我,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 沉香公子,“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 同昌候世子一脸不信,几面之缘能这么熟,你当我是傻子这么好糊弄?但是作为好朋友,现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好时机,一幅你随便怎么说吧我相信的你的样子转头接着去喝酒。 太孙殿下淡定自若的掀开袍子坐到同昌候世子旁边,重锦看着风采更胜往昔的沉香公子突然开口,“我在宫里住着也无甚大事,对京城也不大熟悉,不知道过几日沉香公子愿不愿意陪我一起逛逛。” 同昌候世子口里的酒差点喷出来,强忍着咽了下去,呛进了气管,捂着喉咙开始咳嗽,简直是惊天动地,都有酒从鼻孔里喷出来,太孙殿下立刻嫌弃的站起来,同昌候世子差点把肺都给咳出来,满脑子都在想,难道蜀州的小娘子现在都这么彪悍了?!这么邀请一个男人真的好么?!!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沉香公子竟然欣然答应,“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重锦走了,同昌候世子瞪着沉香公子,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沉香公子失笑了下,太孙走了,他也不怕被人听到了,“不是我说,兄弟,曦和郡主这种长相,真的不适合娶回家啊。” 长的实在是太漂亮了,按他说的如果不是生在了皇家,说不得又是一代红颜祸水。 这种漂亮实在让人不太有安全感,“据说这位曦和郡主的身体还不太好,都是汤药在续命,万一、万一那个什么……”纠结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主要是这么诅咒人家一个小娘子实在不好,尤其看太孙的样子很重视人家,摸了摸鼻子,伸手拍了拍沉香公子的肩膀,“兄弟,你再好好的考虑考虑。” *** 回到东宫,太孙殿下就去了书房,在书房里大概呆了半个时辰就又去了重锦的院子,这次是走的正门,规规矩矩的让人通传,没再去祸害那棵树。 见到重锦的第一句话就是,“阿锦,今晚就动手吧。” 顿了下才回过神他说的是那个侧妃,那日之后重锦就没动静了,太孙殿下似乎也不急,重锦更不急,谁知道今日他得了什么消息,或许是事情有变? 她倒是没有推脱,点了下头就同意了,在皇宫里处处不得劲,早日办完事早日离开也是好事。 至于那个连样子都不太清楚的侧妃,只能对不住了,就算咱们两个没仇没恨,立场不同也只能先送你去去死了,不过想必十三皇子过不了多久也能去下面陪你了倒是还能做一对同命鸳鸯。 其实想弄死侧妃太孙并不是办不到,即便十三皇子看她看的紧,他想弄死她也不过是多费些周折,只是太孙殿下想让这位侧妃死的无声无息,半点不留蛛丝马就有些困难了,幸好,重锦这个时候上京。 三年前那不不合常理的身手给太孙殿下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又是是敌非友,不好好的利用一番实在是对不住他。 重锦想着赶紧做完赶紧走人,当晚就行动了,今天的运气不差,再去的时候,十三皇子没在,外面的守夜的宫女不时的打着瞌睡,她没有激动任何人就悄无声息的进去了,看到床上躺着的侧妃,也没仔细打量,手上的银针直接没入了她的喉咙,床上的身体猛的一动,紧接又僵住,再无动静。 如同来时一样,如同一抹青烟沿着来时的路消失了。 第二天一大早,朝阳宫那边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吵闹,一大早就来看宠妃的十三皇子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一具尸体,当即不可置信的抱着侧妃的尸体痛苦不已。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侧妃到底是怎么死的,甚至什么时候没的气息也不知道,侧妃向来起的晚,又不喜欢人打扰,所以眼看着过了时辰侧妃也没动静,一众人也没怀疑,谁知道侧妃怎么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侧妃身上并无一点伤痕,神色也安详的很,就像是在自然而然的死去一般,可是昨天明明还是正常的说笑,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没了,甚至半点动静都没有? 十三皇子实在不敢相信,抱着侧妃的尸体痛苦半天,就猛的想起来什么一样,怒气冲冲的就冲到了正妃的房门口,一脚踹开,见正妃正在梳妆打扮,脸色红润,显然过的不错,再想想现在已经香消玉殒的侧妃,顿时怒从心头起,直接冲到侧妃跟前,一把打落正拿着步摇给正妃带上的丫鬟,凶神恶煞的问,“说,是不是你害死了莲儿?” 莲儿就是侧妃的小名。 正妃一大早就听到了那边的动静,还以为这两位又在闹腾什么,没想到听他的意思侧妃已经死了? 正妃一时间有些发蒙,没反应过来,而在十三皇子看来这就是心虚,顿时悲从中来,“你莲儿已经那么对你忍让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我没想到居然这么恶毒,竟然要了莲儿的命,我要跟阿爹说休了你!” 从听到第一句话开始,正妃头就炸了,什么叫她对我忍让,难道不是我一直对你们这对贱人忍让万分?我恶毒?休了我?正妃顿时怒了,真当我好欺负,泥人捏的吧? 十三皇子没看到正妃的满脸的杀气,伸手就要拽着她去莫贵妃那里理论,而在正妃看来这就是想动手,正妃想都没想直接一爪子挠了上去,十三皇子没想到她竟然敢上爪子挠她,顿时懵了下,紧接着就怒吼,“你竟然敢打我?” 正妃啪的一下子拿着梳妆盒就朝着上十三皇子扔过去,“我就打你了怎么了?老娘早就受不了你们了!整天欺负到我头上来,真当我没脾气?我想让她死还用得着这样?信不信她现在还活着我都能让人把她按到池子里淹死!” 显然是没想过发飙的正妃,十三皇子世界被打蒙了,硬生生的挨了好几下,等反应过来之后,十三皇子气炸了,她竟然专门往脸上打? 想都没想的就冲了上去,叮叮当当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偶尔还夹在着男的或女的尖叫。 一众伺候的人简直要哭了。 两个祖宗,你们都把对方打成这样了,一会儿见到了圣人该怎么办啊!   ☆、第87章 莫贵妃赶到的时候,十三皇子脸上已经负伤了好几道了,正妃的发鬓也被他扯的乱了不少,屋里的所有的摆设全都在两人刚刚的大战中全都报废了,瓷器更是碎了一地,莫贵妃险些晕过去。 正妃冷哼,“既然殿下想休了我,那我也不必顾忌了,只是我自认为出嫁后无甚大错,殿下想休了我那咱们就先去圣人那里说道说道。” 说完,衣服都不整一下,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就直奔圣人那,见到圣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两行热泪直接就下来了,“圣人,我要和离!” 刚下朝的圣人直接呆住了,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儿媳妇要和儿子和离,等见到正妃一身狼狈的样子,脑子更转不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紧接着十三皇子和莫贵妃也到了,看着一脸抓痕的十三皇子,圣人头疼的摸了摸额头,“你们……” 最后这场戏在圣人的调停和正妃坚持的情况判定和离,正妃带着嫁妆还有陪嫁的一众丫鬟浩浩荡荡的就回了家,进屋就直奔她阿爹阿娘那里,“阿娘,你要给我做主!” 太孙殿下听了之后欣慰的拍了拍手,“来人啊,去找几件东西给十三叔送过去,让他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这场戏比他想的还要精彩,甚至他都琢磨着如果十三皇子真的能忍下来怎么才能让他爆发,没想到他配合的这么高,让他这份礼物送到心甘情愿欢喜异常。 我的十三皇叔,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正妃让你阿娘费了多少心思才讨到的,现在接亲不成反倒成了仇家,你阿娘这会儿估计哭的心情都有了。 莫贵妃这会儿确实想哭,若是早知道会发展成这一步,她当初一定不会纵容十三皇子独宠那个侧妃。 太孙殿下高兴了好一阵,正要找人分享才发现重锦不知道去哪了,“阿锦呢?怎么不见她的人了?” 旁边的宫女,“回殿下,郡主一大早就出宫了,去了平阳侯府。” 太孙一愣,头疼的拍了拍太阳穴,“这么主动嫁过去要吃亏啊。” 能让重锦主动出去相见的自然也只有沉香公子了。 平阳侯夫人对长子一想头疼的很,在外面名声越盛,她就越头疼,难道你这辈子就真的准备娶个棋盘回去过下半辈子么?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沉香公子一向特别有主意,上次她试探的问了下他的婚事,结果他当时没有表现出来回头就出外游学了三年多才回来! 平阳侯夫人快被长子闷死了,这次回来之后再也不敢提这个话题,见相交的夫人都是一副羡慕的口气,或者试探的问下婚事,她也只能强笑的含糊过去。 就沉香公子那样子,平阳侯夫人真不敢先斩后奏,如果她这头刚给他订了亲,他转头又去游学了,简直要坑死人家了。 而曦和郡主的造访让平阳侯夫人一惊,她和这位郡主没有什么交集啊,长辈更是说不上,后来听说是来找沉香公子论棋的,平阳侯夫人顿时复杂了。 第一感觉,这位郡主是不是太……豪放了,简直让平阳侯夫人想到了当年的宁城长公主,第二感觉就是猛的一喜,尤其是听下人说她儿子主动来迎的曦和郡主,平阳侯夫人总算见到了儿媳妇的曙光。 平阳侯夫人咬了咬牙,心道,只要儿子喜欢,肯娶老婆,她能抱孙子,别说一个曦和郡主,换成当年的宁城长公主她都敢要来当儿媳妇,不过这个曦和郡主听说身体不太好啊,现在皇宫养着呢。 平阳侯夫人还看感慨,就见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过来,见到她之后眼睛发亮,“启禀娘子,太孙殿下来了。” 平阳侯夫人一呆,“快快,把大郎请来,不对,先把殿下请进来!” ** 沉香公子的院子里有颗两人合抱粗的梧桐树,夏日的时候遮天蔽日,在下面饮茶论棋都是一件风雅的事,现在秋日了,梧桐叶落了大半个树,风一吹,余下的叶子哗啦啦的作响,倒是多了些凄凉。 这次沉香公子不是在下棋,而是在抚琴,手指搭在琴弦上,仰头看着簌簌落下的树叶,“郡主,我为抚琴一首如何?” 重锦坐在石凳上,一手撑在石桌上,今日就像是初见的时候那样穿了一件重衣,上面的刺绣更加的精妙绝伦,衣摆袖摆都摊到了地上,慵散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一副别出心裁的工笔画,闻言,慢吞吞的坐直了身子,学着他的样子看着这颗粗大的梧桐树,“好,不如你来抚琴,我来舞剑,如何?” 沉香公子惊讶的挑了挑眉,“好。” 沉香公子这里没有剑,重锦随手弯腰捡起一支枯枝,对着沉香公子点了点,“开始吧。” 琴声随即响了起来,筝筝的琴声在空旷的院子里颇有些凄凉之意,而衣袂的破风声让琴声多了些肃杀之气,单薄的身子现在看起来竟有千钧之力,手指的枯枝竟然变成了残影,宽宽长长的衣摆在控制划过空气,优雅当中藏着朵朵杀机,空中飘落的落叶被气旋吹开,围绕着她飞舞,像是在配合凌厉的剑招,本来还缓慢悠闲的琴声骤然一转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许久之后,重锦才骤然停下身子,手上的枯枝寸寸断裂,半响之后把手上的枯枝扔下,转身问道,“三年前的约定,可还算数?” 沉香公子的胸口微微起伏,双手按在琴弦之上,眼睛明亮和温润,沉声道,“自然算数。” 这一番剧烈运动,重锦的气息没有半点的变化,之上头发有些凌乱,苍白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一点的红晕,重新做回石凳上,才沉声开口,“既然如此,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开的好。” “嗯?” 重锦,“如果你想与我成亲,有件事,我需要和你说清,若是你就此反悔,我也不会介意……” 垂下头,重锦把一直隐瞒的一件事徐徐道出,沉香公子眼睛骤然瞪大了些,凝神看向重锦。 在院子门口站了许久的太孙见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头疼的摇了摇头,转身对着侍女道,“走吧。” *** 重锦的事情办完了,一点没有向太孙殿下索要报酬的意思,倒是太孙殿下过了两天主动的来说了。 太孙殿下神神秘秘的挥退了所有人,背着手在屋里踱步走了好几圈,慎重的样子让重锦分外好笑,似乎是终于想好怎么说了,快步走过来,对着重锦就扔出了一个大炸弹,“其实你并不是我祁王的女儿。” 这一个炸弹对重锦来说也有些震撼,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才重复了一句,“你再说一遍。” 太孙殿下,“我没开玩笑,想要证据的话,现在该毁灭的差不多了,只是如果你想找的话……” 重锦断然道,“不需要!” 她日后所有的计划甚至于之后的爵位什么的前提条件都必须是她真的是祁王府独一无二的曦和郡主,现在前提条件都没了,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只是想到这件事传来的后果,重锦就满眼的杀意,“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太孙殿下被她满身的杀机弄的不自在,“你先冷静冷静。” 重锦,“我现在就很冷静。” 冷静的想去杀人灭口吧这件事的真相全都湮灭了。 太孙殿下干笑两声,往后挪了挪,“你不好奇你到底是谁的孩子么?” “这不重要。”这具身体血缘父母是谁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想要是蜀州。 “其实你也算是有皇室血统。”想了想,太孙殿下还是委婉的开口,“你其实是宁城长公主的长女。” “当年宁城长公主未婚有孕,一直没有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不适合打胎了,指了个生下来,本想找个合适的人家送走,恰好祁王妃生产,只是当时太过虚弱,出生三日就没了。” “于是我就被送到了祁王府,成了曦和郡主。”重锦冷静的补充。 太孙殿下,“……皇叔怕王妃伤心过度,所以就……” 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太孙殿下对祁王也算是服气了,说起来就连重锦都不是祁王的孩子,啦祁王到现在真的一个孩子都没有,真的是绝后了,可是看祁王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当真称得上是情真不悔。 重锦,“……既然这个样子,那知情人肯定不能全都杀了,宁城长公主不会说出去的,我说怎么那么奇怪,圣人那么讨厌我,当初为我请封的旨意怎么那么轻易的就下来了,就连封户都有,我原来还以为是看在我是祁王府唯一的孩子的份上,现在看来是她在其中出力。” “我阿爹也不会说的,他不舍得让阿娘伤心,至于你……” 伸手敲了敲桌子,手指刚移开,实木的桌上立刻出现了两个洞,“我想殿下也不会说出去的,那其他的知道的还有谁?” 太孙殿下哑然的失声:“……” 这是威胁吧?   ☆、第88章 在蜀州待的习惯了,在京城的第一个冬天就格外的难以忍受了。 祁王祁王妃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但是在蜀州呆了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的一切,比起蜀州来,这里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自从开始下一场雪,本来就深居简出的祁王府更加的紧闭大门了,重锦已经从皇宫里搬了出来,毕竟在皇宫里各种不方便。 她倒是不怕冷,只是这样的天实在不适合出门,她更喜欢窝在房间里,房里烧着地龙,穿着单衣也不冷,只是跪在地上的人却吓的满头都是冷汗。 止戈慢条斯理的给重锦剥着小金桔,难得的有些神不思蜀,而重锦边翻着书时不时的拿起来剥好的桔子吃上一个边神定气闲的看着下面的人,“怎么样?杜嬷嬷。想好了么?我不急,你可以慢慢的想。” 自从太孙殿下给她说了那么秘密之后,重锦就想起来她中毒的那件事了,从曦和郡主的身份上找不到什么怀疑人,那如果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郡主呢?那可以查找的线索就多了起来。 宁城长公主在京城也算得上传奇了,短短的二十年嫁了四个丈夫,现在寡居当中,也就说第四任丈夫也死了,克夫的名声简直响当当的,京城里现在就怕这位公主殿下又看上了谁强拉去当驸马,那才是杀人不见血。 可是这位公主殿下似乎也玩腻了嫁娶的意思,寡居了三年也没有再嫁的意思,反倒是在公主府里养了一众相貌英俊的男子在府里伺候她,名声简直跌到了谷底,只是谁也不敢当着宁城长公主的面说半句不好听的话,这位公主殿下做事从来不是规矩来的。 等重锦有心去看调查宁城长公主的过去的时候,看着满纸的报告,对这个身体的亲娘倒是多了不少好感,我行我素的劲儿实在让她大有知己之感。 旁人可能还有顾忌,但是宁城长公主顾忌什么?她已经站在了金字塔尖上了,犯不着再为了一些虚的让自己不痛快,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反正旁人不能因为她名声不好就不和她往来。 只是可惜的很,这位宁城长公主虽然嫁了四位丈夫,但是并无生育,膝下无儿无女,重锦算了下她出生的日期,恰好是她第一任丈夫去世还没有再嫁的空当。 就是不知道她爹到底是谁。 不是她心怀恶意,而是感觉如果真的有人要宁城长公主的女儿死去的话,那她那个现在都不明晰的爹就是一个很好的怀疑对象。 能让宁城长公主偷情还怀孕生子最后不愿意公开的那那个男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如果不是低贱的很那就是地位很高而且有妻有子,地位低贱的很的话,对宁城长公主来说简直是耻辱,不愿意见到这个女儿也说得过去,而重锦更加偏向于后者。 看宁城长公主毫无顾忌的样子,如果对方地位低下,当时也该有风声传出来才是,而据她调查的结果看,当时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征兆。 而且如果对方地位低下的话,没有动机也没有能力暗害一个郡主。 当然,这个猜测的前提是对方针对的不是祁王府的曦和郡主而是宁城长公主的女儿。 如果这个猜测不成立,那她后面的猜测都不对。 重锦却更自信于自己的推断,直接就让人把去查当年京城权贵人家到底是谁和宁城长公主来往过密。 没等查出来到底是谁,居然又让人查出了一人让人意料不到的人。 重锦柔声对着杜嬷嬷道:“我说嬷嬷怎么那么不贪权呢,整日呆在佛堂礼佛。连我让你掌管整个府中的大权你都敷衍了事,原来背后是有靠山的,有了靠山嬷嬷自然看不上我这一府小小的郡主,对么?” 杜嬷嬷跪了几个时辰,膝盖早已经麻了,在重锦千里迢迢的让人把她从蜀州带来的时候她就有种不妙的感觉,只是一路上那些精心训练的人看她看的紧,让她根本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又抱着侥幸的心思,谁知道刚刚一进门,重锦就直接让她跪了几个时辰,说出的话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杜嬷嬷干笑,“小娘子您……” 重锦打断她,眯起眼睛看向她,“事到如今,嬷嬷还打算糊弄我?如果不是有十全的证据,我会现在就来提审你?当年宁城长公主,哦,不对,应该说是我的亲生……” 杜嬷嬷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简直不敢看重锦的脸色。 重锦倒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接着冷笑的瞧着她,“我想当年宁城长公主也是十分信任嬷嬷,才把这种秘辛都交给嬷嬷,只是恐怕公主没有想到这世间最相信不得的就是人心!如果宁城长公主知道你想杀了她唯一的孩子,你说--------呵呵。” 似乎说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长袖掩住嘴轻笑了下,“听说嬷嬷的亲人早已经不在了,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嬷嬷的了。” “只是看在我这个可怜的娘不要爹不疼的份上,告诉我,我爹为什么要杀我?!”说到此处,猛的一拍桌子,气势全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差点瘫软在地的杜嬷嬷,嘴角含着一丝冷笑。 “我看他有妻有子,如今连孙子都有了,算得上儿孙满堂,就是我这个可怜的女儿不得他喜欢,但是总不会去碍了他的前途!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当初不过是一稚子,他又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嬷嬷你说说啊?!我在这里听着呢?!你来告诉我,暗害一可怜的孩子的感觉如何?在佛前念经的时候就没有感受到一丝愧疚么?!” “嬷嬷这么歹毒,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没有一丝的良心不安么?!” 眼神冰冷至极,说话也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句句凌厉,字字见血,久居上位的气势更是全都压了下来,几乎是立刻,杜嬷嬷心神失手,“不,我是没办法啊……” 重锦眼神一暗,果然。 时间过去太久,不论是下毒还是她爹的事情她都无从查起,她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见到这位杜嬷嬷竟然在宁城长公主眼前伺候过的时候,她瞬间就来了主意。 这么一炸,果然是她爹是想杀了她。 眼神冰凉,心底到是无动于衷,倒是有些可怜那个早已经去投胎的孩子,你到死都不知道居然是你亲生父亲要了你的命。 不过没关系,我会替你讨回来的。 我会让那个男人以及他在乎的一切都下去陪你的。 想杀了一个孩子,无非是怕这个孩子曝光之后会影响他现在拥有的一切,而他在乎的无非也就是权势,地位。 重锦面上还是一片悲戚,眼神却没有半点动容,“没有办法?那下毒就是办法了?往日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我既然知道了定然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改日我定要让登门去拜访一下,问他为何非要我死!” 杜嬷嬷立刻惊呼,“不可!” 重锦,“有何不可?嬷嬷在府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也清楚我的脾气,改日我登门拜访之日定然要敲锣打鼓的过去,我要让全京城人瞧瞧,名声这么好内里却是腐烂如斯,竟然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在祁王府这么长时间,她自然清楚重锦的本性如何,别说去敲锣打鼓,就是提剑砍上门也做的出来,杜嬷嬷老泪纵横,“小娘子,是奴对不起您,是奴对不起公主殿下,奴愿意以死谢罪!” “只是这西平伯府实在是去不得啊!您也得去公主殿下想想,您若是把这事捅出去,把公主殿下置于何地,把祁王祁王府至于何地?!” 原来是西平伯啊。 重锦垂下眼睛,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想了下这位西平伯是何许人也,想清楚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原来是他啊。 正好一路解决了,省的再生事端。 让人把杜嬷嬷拉下去,三尺白绫毒酒选一家自我了结了吧。 紧接着就让人去给太孙送了一封信,第二日披上狐裘,拿了手炉,带上人就去东宫。 太子妃见着重锦的时候,差点不敢认了,在她意识里,重锦就是一个害羞内向甚至还有点体弱需要长辈扶持照看的小娘子,但是眼下这个人是谁? 脸色还是病态的苍白,甚至嘴唇都浅淡的没有颜色,只是眼睛极为明亮,甚至让太子妃想起了太孙书房里墙上挂的那柄已经开锋的利刃,长长的狐裘一直长到了脚踝,里面穿着厚厚的棉衣,在过于纤细的身体上也不显得臃肿,更让她多了一层贵气,单单是站着,就觉得气势逼人,这是久居上位发号施令才会用的气势。 更让太子妃晕的是,这身边这个漂亮的惊人但是怎么看都是位小郎君吧? 这么毫无顾忌的带在身边真的好么?   ☆、第89章 重锦站着任太子妃打量,“堂兄现在可在?阿锦有事找阿兄商议。” 太子妃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奇异的又瞧了瞧重锦,“他就在后面,你自行去寻他吧。” 等重锦走了之后,太子妃才头疼的敲了敲额角,“听阿姐说,似乎阿锦和阿璟……” 平阳侯夫人和太子妃一向很亲近,对沉香公子的婚事也曾经向太子妃吐露过几次,太子妃大有知己之感,太孙现在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太孙妃的事情还没有准头,太子妃也要急着上火了。 眼看着沉香公子有开窍的迹象,平阳侯夫人进宫和太子妃打听重锦的事情,当时太子妃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不反对,虽然祁王妃说想让重锦在蜀州嫁娶,但是有沉香公子这么好的人在,只要祁王妃是真心为了女儿着想,不然定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人选。 只是今日一看…… 太子妃再次敲了敲额角,头疼的嘀咕了句,“这事要怎么跟阿姐说啊。” 这样毫不顾忌带着男侍招摇过市的样子让太子妃立刻想起了宁城长公主,眼皮子一跳,连忙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给打消了。 太孙殿下刚从圣人那里回来,还没换上常服,听是重锦来找他,喝了口茶就去见她,见着她这一副打扮,眼睛瞪大了些,“阿锦,你这是……” 准备干嘛去啊! 重锦眉梢轻挑,“怎么?看不出来?这幅样子自然要去找茬的。” 太孙,“……” 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他整个头都疼了起来,“那你来找我……” 重锦,“自然是来找阿兄撑腰的。” 太孙,“……” 这么直接简直让太孙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额角,“你……” “一句话,去不去?”直接打断了太孙的话,斜睨着太孙殿下,她进屋连披风都没解,就这么站着,下巴微抬,眼睛微眯冷着眼睛看人的气势上居然和太孙殿下不相上下,一些侍女直接呆住了,和太子妃一些有些发蒙,这真的是以前见过的曦和郡主? 这真的要去造反啊?再看看她身后沉默而立的几个侍女,怎么看都有些眼熟的意思,这真的要去砸场子了? 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 “去去,自然去。” 万一不看着点,她真的把对方当街砍了可怎么办? 太孙殿下默默的心道,就算真的想砍,那当街砍的时候至少留口气,大不了等过上一段日子再下黑手。 *** 重锦既然说是找茬的,自然事前该打听的都打听好了,过去找茬绝对不服扑个空,身边打手若干,皇太孙一枚,两方相撞,她绝对不会是吃亏的那一方。 宽敞的马车上中间摆放着红木小桌,太孙殿下摆弄着煮茶的小茶壶,时不时的往里面添点什么东西,瞥了眼状似闭目养神的重锦,“阿锦,你给我说实话,你不准备闹出什么人命吧?” “放心,我有分寸。” 太孙殿下在心里嘟囔了一声,信你才有鬼。 如果不是颇为恼怒会这么气势汹汹的找上门,还弄这么大的阵仗。 “我就是想要他死,也会让他名正言顺的死。”低低笑了声,睁开眼睛专注的看了太孙殿下,“眼下不是就有个好机会?” 太孙殿下的表情一滞,就听重锦像是说一个好笑的话本一样,慢悠悠的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么,阿兄?” “阿兄现在即便是胜劵在握,十三皇叔不成大器,圣人定然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强行废太子,只是圣人宠爱了他这些年,难免会考虑等太子登基阿兄掌权之后会不会苛刻于莫贵妃还有十三皇子,总是要给她们一些保障的,只是阿兄,你心里可有不甘?” 太孙拿着茶壶的手缓缓的放下,掩唇轻笑,一字一顿的道,“我自然是不肯。” “果然还是阿锦懂我。” 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他自然懂,圣人想给莫贵妃母子留下退路,但是太孙却是不肯的,在莫贵妃等人咄咄相逼的时候,两方就已经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把对方逼的节节败退,前段日子十三皇子又办出这样的蠢事,原本最为牢靠的助力和姻亲几乎已经反目为仇,他们手里的筹码已经不多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要落败的,如果不想最后功败垂成,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拼死一搏。 什么罪名才能让人圣人无法包庇对方,自然是谋反! 重锦,“阿兄应该也懂我才是。”既然到时候要死那么多人,现在当然也不会介意多加上一个。 太孙垂下视线,伸手摩挲了水壶上的花纹,“只是到底是你的父亲……”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重锦猛的坐了起来,自顾自的笑了好一阵,才挑眉看向太孙,“那阿兄告诉我,等到太子登基,阿兄当如何?” 太子几乎是个隐形人,太孙才是真正掌权的那个人,而等太子登基,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帝,他还会甘愿做个隐形人?还是说你愿意把手上的权利拱手让人? 皇家无父子。 现在处于同一阵营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好,但是等将来呢?太孙可不是一个会做出后者选择的人。 太孙殿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阿锦,幸亏你不是男子。” 不然他日日夜夜都要寝食难安了。 过了半响之后,太孙突然好奇的道,“你准备如何找茬?让他下定决心和他们一条路走到黑可不容易。” 并不是说这个西平伯是个坚定的太子派,而就是个墙头草,哪边的风强就倒向哪边,现在他明显占据上风,西平伯只要不是太傻就不会跟他作对。 重锦轻声道,“我准备烧了他们家祠堂。” 太孙,“……” 惊愕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你……” “反正圣人总不会要了我的命的。” “阿兄你只要站在我这边就好了。” 她就是要逼他站队,只要他意识到等太孙掌权他不但捞不到好处还可能会遭受因为一些原因被冷遇,他没有野心还好,有野心就有可能拼死一搏,没了这边,赌注也就只能压那边了。 半响后太孙敲了敲桌子,斜看了看重锦,“阿锦你竟然也会开玩笑了。” 一开始听的很惊讶,等反应过来就知道这不太可能,重锦难道还能抢闯到西平伯侯府去烧了他们家祠堂不成? 重锦,“看来你还不是太笨。” 太孙:“……” 看来她的心情真的不怎么好。 被人小小的耍了一次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想着她既然心情欠佳自己今日还是不要多嘴了好,只是太孙着实没想到重锦居然在光明正大的行凶! 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弓箭只觉得有些眼晕,话哽在喉咙里半天都没说出来,等咽下那口气之后才冷不丁的道,“阿珉的伤不会是你弄的吧?” 当时他还调查了好久死活没调查出来,现在想想,再想想在床上修养了好长时间时间的阿珉,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声对不住,看来这件事注定要成为悬案了。 罪魁祸首欣然一笑,“没错,我看他不顺眼,就送了他一程。” 这话真的略凶残。 估计世子听完之后要哭的心都有了。 他躺了几个月就是因为这句看你不顺眼,太孙殿下摸了摸下巴最后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当成秘密给永远的埋葬吧,不然如果阿珉过来找茬总觉得结果会很血腥。 正在太孙神游的空当,重锦已经面不改色射出去了一箭,紧接着眼睛眨也不眨的把弓箭塞进了太孙殿下的手里。 太孙:“……” 本来就是来挑事的,现在对方还没人上来,重锦自然要坐着等着,顺便和今日之内已经数次无语的太孙殿下聊一些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一切如她预想到的一样,那一箭是她精心计算过的,绝对不会要了他的命,但也足够让他修养上两个月,光天化日之下遭此横祸,估计西平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知道这一箭还是他千方百计想弄死的女儿射的,估计心里更是埋怨怎么早些年没一点点的弄死她。 事情如愿闹到了圣人跟前,太孙殿下态度坚定的站在重锦这一边,作证那一箭是失手,两人本来比划着箭玩来着,没想到出了点事故,只怪太巧了,没想到西平伯正好路过。 太孙殿下说这等推脱之话的时候也是风度翩翩,一脸诚恳,只让听的人吐血万分,圣人也认为此事虽然有些恶劣,但是纯属意外,若是西平伯还追着一个小娘子不放实在不像话,罚了重锦闭门思过,不过到底觉得理亏,派人送了好些赏赐。 西平伯本来还只是觉得郁闷,也没想过重锦就是故意的,可是重锦改日派人登门道歉的时候就送上了一个匣子,西平伯打开匣子之后就看到一只苍老的血淋淋的手。 西平伯心猛的一颤。 终于确定了,这孩子果然是来讨债来了! 看样子她是诚心要要了他的命啊!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刚刚动作过大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厉害,脸色也因为失血过多发白的厉害,眼睛却是阴郁的厉害,辗转想了半宿,终于下定了决心。 *** 今年的圣寿节真的是久违的热闹,往年分散在各地藩王都到齐了,还有各个藩王府的世子小郡主也都来了,热热闹闹的,身体情况越发不好的圣人看着这么的孙子孙女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脸。 每个王府都最起码坐满了一桌,只有祁王府一共才三个人,在一众人当中颇显得冷清,祁王妃一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低着头闷声不吭,祁王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这种恍惚还是一脸恍惚,而重锦倒坦然,坐在那里坦然的接受时不时扫射过来的视线。 自从重锦做出了那么彪悍的举止,病弱倒是没人再提了,只是更让人避之不及了。其余府中的小娘子之间这几个月中多有走动,大都熟悉了起来,只是她一直在“闭门思过”,倒是错过了所有的小聚,和这些小娘子倒算是第一次见面,只是碍于她骤然过于彪悍的名声没人过来打招呼。 重锦乐的自在,独自一人坐着自斟自饮也不算无趣。 宴会从来都是无趣的很,除了开场的歌舞就是藩王的生辰贺礼,第一位当然是太子殿下。 这还是重锦第一次看到这位时常被人遗忘的太子殿下,和仪表出众的太孙殿下比,太子殿下的相貌就有些普通了,而且正据重锦看来,这位太子殿下脚步虚浮,眼睛下面隐隐带着青黑,怎么都像是纵欲过度。 其实转而一想倒是还可以理解,太子殿下本该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本该万人瞩目才是,现在却是圣人不喜,太孙过于能干,为了大局他还只能忍气吞声,如果心胸宽广也就罢了,但是看这位太子殿下并不像是胸怀若谷的人,把憋闷全都发泄在女色上也能理解。 这位太子殿下的身体好像并不太好,再这么挥霍下去估计就要英年早逝了。 重锦突然心神一动,英年早逝不正是太孙最为期盼的么,等到圣人去了,太子登基,若是太子也正好去了,他岂不是名正言顺的成为了皇帝? 眼皮子跳了下,垂下视线,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太孙殿下的手笔都和她没有关系。 旁边的一个宫女正在给她斟酒,重锦接过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手心多了一样什么东西淡淡的瞥了眼宫女,宫女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任何的异常,等宫女走了,重锦才打开右手,里面是个卷成圆筒状的小纸条,悄悄的打开,上面写着两个蝇头大小的字,“小心。” 正是太孙殿下的手笔。 看完之后顺手就把纸条塞到了荷包里,自然而然的看去就看到正低头和太子妃说话的太孙,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猛的往这里看了下,悄无声息的点了下头。 重锦再去看十三皇子和莫贵妃的时候就格外仔细,敏锐的察觉出十三皇子今日确实是有些过于安静,按照往日的情形,十三皇子早应该到圣人面前表现了才是。 原来他们定的是今日。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圣寿节自然是戒备森严,只是今日来来往往的人颇多,若是想在今日做什么手脚也是最为容易的。 重锦瞥了下似乎还在状态之外的祁王,祁王妃,嘴角瞅了下,侧身对今日特意女装打扮的止戈道,“等会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记得跟在我阿爹阿娘身边,记住,一步也不要离开。” 止戈眼睛一动,“小娘子的意思是?” 重锦低着头摆弄了下那个小巧玲珑的小酒盅,低低的哼笑了一声,“明白就好,一会儿注意保护好她们。” 就怕她们两个傻乎乎的站出去当靶子。 交代好了之后重锦就专注的看向莫尚书的那一桌,莫贵妃身处后宫,十三皇子不成大器,就是想要逼宫也没有这么能力,其中出力最多的肯定是莫尚书。 等到快轮到十三皇子献礼的时候,莫贵妃似乎是身体不适,对着圣人低声告罪了几声就带着众人退下了,而重锦也注意到莫娘子也似乎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重锦悄悄的坐直了身子。 大概是该紧张的早已经紧张过了,等到十三皇子献礼的时候就显得各位镇静了。 而发难也显得措不及防。 十三皇子拿着寻来的话问圣人,“阿爹,儿子献上的贺礼可喜欢?” 圣人笑呵呵的捋着胡子,“喜欢喜欢。” 十三皇子“那阿爹是否愿意给儿子一点赏赐?”这话虽然有些出格,但是十三皇子自幼就得圣人得喜欢,和圣人更像是父子,出口讨赏也不是没有。 圣人,“你想要什么赏赐?” 十三皇子这个时候终于按捺不住激动,脸色涨红,看着圣人,一字一顿的道,“阿爹,立我当太子如何?” 此话一出,本来还热闹的地方顿时鸦雀无声,齐齐的看向十三皇子,而圣人脸上的笑也顿时凝固住了。 十三皇子一字一顿的重复,“阿爹,你不是最疼我了么?那你把太子之位给我好不好?” 圣人终于意识到了,脸一点点的变的铁青,看着十三皇子本来亲切含着笑意的眼神一点点的变的冰冷,“哦?” 似乎是觉得已经胜劵在握,现在也不必故作姿态,十三皇子猛的站起身子,“阿爹,明明你早就说过,太子平庸!明明你之前答应阿娘的!君无戏言,是你先反悔的!” 圣人脸上的尴尬一闪即逝,看来他是真的答应过莫贵妃,重锦眼角一抽,怪不得十三皇子现在这么愤怒,原来把太子之位视作掌中物,但是眼看着它离他越来越远,心里肯定不好受。 十三皇子,“阿爹,明明之前你看中的是人是我是我!可是自从他出生之后你的态度就变了!这一切本来都是我的!” 大概是忍了太久了,十三皇子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他的不满,本来在太孙出生之前,一切都好好的,结果等太孙出生长大之后,一切都开始变了,本来都快摸到手里的东西也没了在。 重锦开始听的不耐烦了,你要动手赶紧动手不知道么,越拖越容易生变,就这样难怪成不了大器。 而那边十三皇子终于诉说完了自己的心里不满,冲着圣人一挥手,“阿爹,我想要的东西你既然不愿意给我,那我就亲自动手来拿好了。” “这里里外外的我的人已经控制住了,若是不想被射成筛子,还请阿爹重新做决断。” 刚说完外面就进来一对带着刀的侍卫,冰冷的刀锋对着众人,其余的人已经完全傻眼了,谁也没想到十三皇子会趁着今日逼宫。 十三皇子自认为已经万事俱备了,对着圣人道,“为了诸位兄弟的安危,为了大昭的江山,还请阿爹早做决定才是!” 一直沉默的太孙突然站起来,十三皇子立刻调转视线,仇恨的看过去,若论仇恨值,太孙绝对太子的仇恨值来的高。 太孙,“若是我不同意呢?” 十三皇子哈哈大笑,“过了今日你不过是个死人,你不同意又如何?” 言下之意早已经对太孙下了杀意。 圣人却突然问了句,“莫贵妃也知道此事?” “自然。” 听到此话,圣人好像骤然苍老了许多,他宠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和儿子为了一个皇位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圣人没有再问十三皇子准备如何处置他,能做出这等事,就算不立刻逼着他退位,也是准备架空他的。 十三皇子扭头对着众人道,“诸位若是有现在肯弃暗投明的,我自然以不计前嫌,若是执迷不悟,也不要怪我下手不留情了!” 几位老臣被他的这话气的摇摇欲坠。 而圣人却疲惫的往后面靠去,对含笑的太孙道,“你自己处理吧。这事不必再向我汇报。” 十三皇子皱着眉,“什么意思?” 太孙却是恭敬的朝着圣人行了一礼,“谨遵圣命。” 行完礼转身对十三皇子道,“若是十三皇叔现在考虑回头,倒是可以酌情减轻罪责。” 十三皇子冷笑一声,正欲再说什么,就见太孙轻轻的拍拍手,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刀剑相撞声音。 十三皇子脸色骤变,铁青的看向太孙殿下,就见太孙殿下拂了拂衣袖,“我多日之前就察觉皇城有多处异动,特意向阿翁禀告,只是阿翁心慈,不相信皇叔能做出这等胆大妄为之事……”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十三皇子冷笑道,“究竟鹿死谁手怕是现在还没又定论吧,都给我上!能砍死几个就砍死几个!有这群达官贵人给你们陪葬若是身死也不冤。” 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就冲向太孙,眼里闪烁着寒光,刀锋上还有不详的蓝色,想必是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圣人没想到他事到如今居然还想要拉着太孙垫背,刚刚太孙起来周围并无人保护,眼下那些侍卫又开始听从十三皇子的命令开始杀人,周围一片混乱,眼见十三皇子快冲动太孙跟前,简直目疵欲裂,“快住手!” 太孙立刻敏捷的往后退去,只是因为十三皇子的一席话,场面非常混乱,身后并无可躲避的地方,眼看着十三皇子要扑到他身上了,太孙突然张口就喊,“阿锦,救命!” 这让所有关注这边的人一愣,阿锦是谁? 作为京城的透明人士,重锦的名字倒是甚少人知晓。 而本来就准备出手的重锦嘴角一抽,差点不不准备出手了,不过谁知道上面的毒药是什么,万一见血封喉太孙真的挂了,她真的哭都没地方哭去,脚尖轻点了下地,顺手拔下手上的金钗就飘了过去,动作极快,几乎是上一眼她还在原地,下一刻就跑到了太孙跟前,伸手一把抓住太孙的领子往后面一拖,层层裙子掀起来,上面的刺绣几乎要飞起来,而那双可以称之为莲足的脚就这么状似轻轻的踢在十三皇子的手腕上,看似软绵绵的力道就让十三皇子手腕猛的一痛,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匕首顿时被踢飞了,紧接着胸口猛的一痛,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而踢人的人在空中轻轻巧巧的换了一个姿势落地没有半点声响。 周围的人几乎全看呆了去。 太孙虽然被拽的有点狼狈,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同情的看了眼飞出去不知生死的十三皇子,估计内脏绝对受伤了,体会过这种待遇的太孙对十三皇子颇为同情。 圣人忍不住摸了下脸,把那种有些愚蠢的表情给换掉,不由自主的多看了眼重锦,这真的是他孙女? 而重锦食指中指夹着那枚金钗,“这些人全都处死?” 太孙殿下眯着眼睛看了眼一片混乱的局面,’“以下犯上,死!” 重锦轻笑一声,“此事时了,我可是要收钱的。” 说完之后直接颇为累赘的长袖一甩,整个人就像是幻影一样飘进了人群,柔弱无骨的指尖只在那些人脖颈上轻轻一划,就有人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简直让人脊背发凉,不自觉的避开开来。 而重锦倒是顺势往更为混乱的外面过去,一路上只要碰到的叛军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太孙早已经和圣人汇合,周围护卫把他们牢牢保护起来,看着大杀四方的重锦,圣人轻声道,“这真的是朕的孙女?” 太孙道,“阿锦自幼喜欢习武,武艺一向出众。” 这不单单是武艺了吧? 圣人还是把这句咽了下去。 而重锦冲出去之后并不是没有目标的,而是冲着西平伯的方向而去,西平伯也算是文武双全,即便人到中年也算是个美男子,不然当时也不能迷的宁城长公主神魂颠倒,他刚刚砍倒一人就觉得眼前身影一闪,胸口一疼,整个人被撞到了宫墙,抬眼看过去就见重锦正冷眼看着他,周围刚刚还在奋力搏杀的人全都倒了下去。 西平伯眯起眼睛,“你……” 重锦不是来听他废话的,冷笑一声,“一命换一命,也算是公道,你下去给她解释吧。”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西平伯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看着他的尸体半响,重锦低低的笑了下,才又转身遁入人群当中。 虽然因为十三皇子和莫尚书的最后反扑造成了一些问题,但是到底是早有预防,虽然有宫女丫鬟身亡,一些贵妇人小娘子也有受伤的但是到底没有重要的人伤亡。 至于西平伯?那是已经暗中投靠十三皇子的乱党,死有余辜。 圣人本来就精力不够,又受此惊吓,等局面已经控制住了就回了寝宫休息,由太孙殿下一手掌控局势。 等安抚好受惊女眷又把大部分的事情交代下去只剩下扫尾的工作之后太孙终于有空来找重锦了。 忙碌了一晚上太孙殿下已经面露疲惫,见到重锦之后倒还是有心开玩笑,“看来日后再无人敢惹你了。” 重锦,“以前也没人敢惹我。” 太孙殿下做下之后先灌了一杯水,等喝完之后就问道,“此事一了你准备回蜀州?” “自然,此事一结已经定局,不能再生风波,蜀州的事情还没完,我自然是要回蜀州的。”点头应是了之后又狐疑了看了他一眼,“不会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手吧?” 太孙殿下,“哪有哪有,是有好事。” “此前你救了我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你看我以身相许如何?” 重锦本以为他又是随口胡扯,正欲反驳,侧头看过去见他一脸的一本正经,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痕迹,沉默了下,“此话当真?” “阿锦非凡人物看得上的东西也自当非凡,我左思右想,这大昭再没有比我更加珍贵的东西了,等来日我登基为皇,以后位相酬,此生只有你一人如何?” 太孙殿下再重锦面前一向没有正行,嬉皮笑脸也没有摆过架子,难得正经起来倒是让重锦有些不习惯了。 只是不习惯也是一瞬间的,听了太孙的话之后就直言道,“先不说我的身份入如何重新安排,单说这后位。” “我天生为王!为何让我为后?”【这句话源于微博】 说这句话的时候重锦并没有抬高或者压低声音,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说了出来,理所当然的这就才是道理。 “若是太孙殿下真的想与我成亲,不必说这样的话?只许一人?这话我不相信,只要殿下肯僵半壁江山送给我,我就是嫁给殿下又如何?” 纵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太孙殿下也被她的大胃口被惊住了,“半壁江山?阿锦的手笔真让为兄自愧弗如。” 何人敢在他面前直言要半壁江山? 重锦冲着他嫣然一笑,“那太孙究竟是肯还是不肯?” 脸上在笑,心里却极为不痛快,在她看来太孙突然提起这一茬简直和撕破脸没有什么区别了,只是比她预想的还要早点。 天底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筵席,而她们本来就是因为利益走在一起,将来等太孙成为九五之尊,真正的万人之上,他是不是还能容忍她,是不是还能容忍蜀州相当于裂土封王的只让祁王府不认朝廷的? 她的真实身份就是个最大的把柄。 而她神秘莫测的身手显然是他最该忌惮的。 在重锦想来她们翻脸的机会还早,要等太孙真的登基,真正的掌管了这万里江山之后再来担心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在此时提出这个条件。 在京城一无人脉二无基础,而且等她的身份真的被揭破之后之后肯定非议重重,虽然她不在乎,但是在最开始定会举步维艰,而刚刚打好基础的蜀州也可能再次失去掌控,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后位相酬,此生一人确实很让一个女人心动,只可惜她心里只相信权势。 太孙拖长的声调,“肯还是不肯-------” “如何?” 太孙没有直言而是突然问了句,“阿锦,你并没有觉得我想娶你是心悦你对么?” 重锦嗤笑了声,“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 太孙对这个问题倒是极为坦然,“我承认让我半壁江山拱手相让我现在做不到,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确实心悦你,我不信你没有半点感觉,当然这份喜欢还没有让我割让半壁江山的地步。”太孙在现在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让听者颇为意味深长。 简而言之,我对你有感情,而且我想继续加深这份好感,而且若是再加上那份暗示的话更让人心动了,我现在的感情并没有足以让我做这个决定,若是感情深了,也许我就肯了呢? “而且阿锦,这万里江山九龙宝座谁都想做,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上去的,不但需要运气更需要能力,你现在凭什么就让我把江山分一半?感情么?我若为皇,也是要为天下黎明百姓负责的。” 你还没有拿出足够的能力就想要至高的权利?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阿锦,你也不必把我想的如此小气,若是真的有那天,我分你半壁江山也未尝不可,我也不是舍不得,将来这片江山还不是我们孩子的么?” 太孙殿下说的极为有气势,相貌,地位,权利,才华,他都有了,若是换了另一个人被这么心情款款的说,怕是早已经心动了,而重锦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我不能生呢?” 太孙殿下猛的一愣,“嗯?” 重锦面无表情的重复,“若是我们没有孩子呢?” 这就是那天她和沉香公子说的秘密,她从根本上来说是个死人,体温长年都是低于常人,现在能维持正常的运转是因为她灵魂积累而来的力量。 她虽然看着与常人无异,但是到底不和他们一样,死人是不可能生孩子的。 既然两人借有意,有些事情自然是要说明白的。 太孙殿下,“你说的真的?”看点头之后就敲了敲头,“这可真的是麻烦了。” 重锦却突然一笑,“若是你还愿意,我们三年为限,三年之后,若是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就愿意入宫为后。” 若是感情淡了自然各不相干,若是太孙殿下真的能情真意切到敢送她半壁江山,她没有不笑纳的道理。 而且他不是肯相信她的能力么?三年她定会证明给他看! 太孙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好,三年为限!” “你还记得于十郎么?” 重锦以为此事已经事了,起身准备走人的时候,就听太孙突然说起了一个快要被她遗忘的名字,想了想才想起来那个曾经被她笑太傻的桃花娘子,“嗯,记得,怎么了?” “去年科举,他是探花郎,户部侍郎想把嫡女许配给他,他说他此事绝对不娶妻。” 太孙殿下看着重锦的背影,一字一顿的道,“阿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感情,但是也许真的有人能相濡以沫一生呢?” 重锦边往外走边轻笑,“相濡以沫?好,我等着太孙殿下回复。” “三年为限!” *** 后记。 昭起元年,新帝大婚。 新上任的皇后对着新帝道,“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不然我定会杀了你。” 聘礼是半块玉玺的新帝无奈的只说了一个,“好。” 既然你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相信,我就做给你看。 你自认为聪明,怎么就不想想若是我真的忌惮你,何必真的把你放在枕边? 或许来日两人最终还是反目成仇,但是他一向是落子无悔。 本图书由(小太阳0710号)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