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世纪沫)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之握瑾怀瑜 作者:孤月流霜 文案: 荣乐郡主上辈子识人不清的后果就是,在娘家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丈夫灌了她一碗药。 都说世上渣男多,重活一世,情情爱爱靠边站,保护好家人朋友,关注朝局,不让长公主府落得前世凄凉才是正经。该嫁人了?找个听话的就行,却不料遇上一个“纨绔”。 纨绔:“长公主殿下,只要您将郡主嫁给我,我保证终身不蓄婢不纳妾!房契地契全上交!郡主渴了我端水,郡主热了我扇风……” 长公主大喜,遂许之。 婚后: “娘子,洞房太累,您躺着我来!” “娘子,走路太累,您歇着我抱!” “娘子,怀孕太累,您别怀我怀……算了,还是您怀吧!”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主角:安瑾,沈瑜 ============== ☆、第1章 药汁被不断地灌进嘴里,安瑾由于三天不得饱食而手脚无力,下巴又被人死死捏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睁大眼睛瞪着眼前这个神色疯狂的孙晋文。 孙晋文神色异常兴奋,手上拼命地往她嘴里灌着药,待到一碗药一滴不落地灌进她嘴里,他才松开她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哈哈哈,荣乐郡主,你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我也没想到呢,你看看,如今我是位极人臣,而你马上就要去见你那对做亡命鸳鸯的父母了,哈哈哈……” “咳咳……”安瑾无力地趴在床.头,“你……你和明王叛乱,都不会有、有好下场,太子哥哥会回来……” “哈哈,他回来?等他回来你都投胎了。”他一手抓着安瑾衣领将她拉到面前,恶狠狠地说道,“我就是要看看你们这些名门贵女失了家族依仗还怎么嚣张!你知不知道和你成亲这两年来我过得有多屈辱?人家都叫我孔仪宾而不是孔大人,我做什么都要看你们和太子那一伙人的脸色……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你知道你死后我会把你带到哪吗?” “你……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道吧?告诉你吧,戚贵妃想见见你死后的尊容呢,你们是亲姐妹,不会让她失望的是不是?” “你……戚月……” 安瑾伸手想要去掐他脖子,但却是徒劳无功,腹中传来阵阵刺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在倒下之前还能听到男人疯狂的笑声…… 安瑾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地越来越轻,一直往天上飘去,却怎么也飘不远,硬生生地让她看着孙晋文把她的身体送进了皇宫,看着戚月疯狂地拿着鞭子往她身上抽打鞭笞……她愤怒、耻辱,可却无能为力。 再然后,她看见太子哥哥反攻入京城,,看着明王只做了三个月皇帝就死于剑下…… 只可惜,没看到孙晋文的结果,她便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 泰昌十二年的这个新年过得很不平静,年初三寿康长公主携驸马和女儿荣乐郡主前往龙岩寺上香,回来的途中遭遇歹人埋伏,长公主与驸马无事,但荣乐郡主却因当时马车停得急促,头一下子撞在了车内桌角上,鲜血淋漓,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此事一出,皇帝震怒,严令刑部彻查,一时间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就连普通百姓看着街上那一列列搜查的士兵,也是心惊胆战,轻易不敢出门,以至于这年节时候街上居然是冷冷清清的。 年初九的这天,寿康长公主起了个大早,然后去了女儿在的云岘馆,在她的小厨房里亲自下了一碗长寿面,端到了女儿屋里。 安瑾是被食物的香味勾醒的,她揉揉眼睛,就见床帐被人高高挂起,露出一张艳丽无方的脸庞来,见她醒了,俯身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真是个馋虫,闻着味儿醒的吧?” 安瑾顺势勾住她的脖子蹭了蹭,糯声糯气地说道:“都怪娘亲做的味道太香了嘛。” 长公主拍拍她的脑袋,“你呀,怎么受个伤醒来嘴巴倒是更甜了?都十二岁的大姑娘了还撒娇,害不害臊?“虽然这样说着,语气却是宠溺得紧,“赶紧梳洗下,娘做了长寿面给你。” “长寿面?”安瑾一愣,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十二岁生辰呢。 “是啊,都十二岁了呢,原本想着今年给你好好过过,哪想出了这档子事儿?”长公主眉头紧皱,恨不能现在就揪出幕后黑手使劲儿折磨,“哼,刚把主意打到我沈宜宁身上,还害我女儿受了伤,看我饶得了他!” 安瑾听了,垂下头不知想着什么,后面长公主又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连寻云和觅柳帮她梳洗时她都迷迷瞪瞪的,长公主看着自从醒来后就经常发呆的女儿,心里更是把那些人骂个半死,想着明日定要进宫催催皇兄去。 寻云和觅柳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服侍安瑾梳洗好了,而此时长寿面还冒着热气。 “快,趁热吃,娘亲一年难得下回厨呢。”长公主把长寿面推到安瑾面前,安瑾回神,透过蒸腾的热气看着含笑的母亲,心头一热,险些流下眼泪,赶忙眨眨眼睛,低头吃了起来。 长寿面是长公主为了驸马专门学做的,这么些年下来手艺已经相当不错,面条香滑劲道,再配上精心熬制的酱料,也是一大美味了。 安瑾吃着娘亲做的面条,心里温热,上苍对自己还是厚待的,让自己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的父母亲人还好好地在她身边,而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保护他们,不再让他们想前世那样惨死。 这一世,她要让那些人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待到一碗面条见底,安瑾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看看外面的天色,然后问母亲:“娘,爹爹呢?” 丫鬟们把碗筷撤了下去,换了香茶上来,长公主用手背试试温度,这才递给安瑾说道:“他昨晚就去刑部了,一晚上没回来,估计是有了什么消息吧。”想着平常温润如玉的丈夫这些日子冷着一张脸,见谁都想撕了的样子,她可不觉得刑部那些人的日子会好过了。 “刑部那地方阴冷,现在天气也还没有完全暖和,还是让爹爹少去吧,生病就不好了。”比起抓出凶手,安瑾更关心父亲的身体。 前世这个时候的确是有一场刺杀,可是他们一家三口都没有什么事情,今世她却受了伤,虽然不太重,但也足以让爱女如命的长公主夫妇大发雷霆了,尤其是安驸马,看谁的眼神都冷得掉渣,让整个京城的人都以为是被阎王附体了…… “你放心,我叮嘱过的,再说今天是你生辰,他午膳时肯定会回来的。”她轻轻弹弹安瑾额头,笑道,“你个操心的丫头。” 安瑾一头扎进长公主怀里,抱着她的腰说道:“哎呀,这世道啊,女儿关心父母还要被父母嫌弃,真是的……儿女难为啊!” 长公主拍了她的背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张嘴巴哟,也就你爹受得了你了!他回来赶紧找他去,别烦我!”虽然这样说着,可抱着安瑾的手也没有松开。 女儿醒来后更加粘着他们夫妻了,可见是真被吓坏了。 “不,我这辈子就粘着你们!”安瑾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会照顾好你们,保护好你们的。” 一想到那些全心全意疼爱她的亲人们都在那个男人的背叛下死的死逃的逃,最后连她也死于他手,她的心里就像油煎一般难受。 她死,那是有眼无珠的报应,可是她的亲人们有什么错?他们爱她护她,连带着对那个他们不喜欢的男人也多加提携照顾,可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只可惜她没能看到那男人的下场。 长公主不知道女儿心里的弯弯绕绕,听她这么说,便抓起了她握着的拳头左看右看,最后问身后的金嬷嬷:“你看,这般细嫩的手能保护谁?绣花针都捻不起来呢。” 金嬷嬷凑趣地说道:“公主莫这样说,女儿家手细嫩才是最有福气呢,再说了,这是郡主的一片孝心,难不成您还真为了这个让她去舞枪弄棒不成?” “你这老货,就会拆本宫的台!”她笑斥一句,然后低头对着安瑾说道,“你只要不惹祸就好的了,保护就免了吧!” “娘……”安瑾对这个总爱和她抬杠的娘亲没办法,只好嘟着嘴恶狠狠的说道,“哼,那我只保护爹爹!” “行啊,反正我有你爹爹保护。”长公主无不得意地说道,眉眼间尽是骄傲和幸福。 “……”安瑾无奈地看着娘亲,叹一口气说道,“也只有父亲能容纳您这么傻了……” 长公主曲起手指就要敲她额头,安瑾赶忙抱住她手臂求饶,“娘啊,看在女儿伤还没好的份上饶了女儿吧!” 母女两感情深厚,这样玩闹耍宝是常事,下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都笑吟吟地看着,几个得脸的丫鬟嬷嬷时不时还能插两句嘴儿逗主子开心,一时间屋子里好不热闹。 气氛正好时,云岘馆外却匆匆进来一个丫鬟,金嬷嬷认出是长公主院子里传话的丫头,便走出去问道:“急急忙忙地做什么?” 安瑾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以为是父亲提前回来了,小丫鬟才来通报,当下便坐直了身子问道:“可是父亲回来了?” 金嬷嬷打发了小丫鬟,进来回道:“回郡主,驸马爷还未回来,是……” “是什么?”长公主见金嬷嬷吞吞吐吐,不由奇怪。 “回公主,是忠勇侯夫人来了。” 她此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安瑾收了笑容抿着嘴唇似乎有些不高兴,倒是长公主只是微微挑眉,然后抿了一口茶悠悠问道:“哦?来做什么?早先递访帖了没?” “说是下个月侯府老夫人六十寿辰,亲自来送请帖的,早先并没有往府里递访帖,所以门房不敢贸然让人进来,才叫人来询问公主的意思。” 按理说一个侯夫人,即便没有递访帖,门房也断然不敢将其拦在门外的,可来人是忠勇侯夫人,想想忠勇侯府与长公主府的纠葛,大伙就不得不小心行事了,得罪忠勇侯夫人事小,惹几位主子不快就罪过了。 “哟,时间可真快啊,那老妇都六十了呢,啧啧,岁月不饶人啊……”长公主嘴里感叹着,眉眼却是笑意盈盈。 “公主之意是?”金嬷嬷询问道。 “让她到花厅吧,我一会儿去见见,这么多年都没机会见见侯夫人呢,”长公主低头,右手轻轻摸了摸安瑾的头发,柔声问道,“阿瑾先歇一会儿?” 安瑾回过神,握住娘亲的手撒娇说道:“不嘛,娘亲我陪您去见客吧?这几日闷在屋里都快憋死了,您放心,女儿一定乖乖的!” 长公主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说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走吧,既然你不介意,那么见见也无妨,总归是要打交道的。” 她也想去看看,那老妇亲自挑的儿媳妇是个什么天仙儿。 母女两各自回屋换了衣裳才往花厅而去。 ☆、第2章 去花厅的路有些长,母女俩又没乘软轿慢悠悠地走着,足足一刻钟才到,一进去就见忠勇侯夫人已经急忙站了起来行礼,“妾、妾身见过长公主。” 她是侯夫人,即便品级没有长公主高,可也没必要自称妾身吧? 以往长公主一家都在外游山玩水,金嬷嬷这些仆人都安分地守在公主府里,与忠勇侯府没有什么交集,只隐隐听说忠勇侯夫人有些小家子气,可此时看来不只是小家子气这样了。 安瑾抬头看去,她记得上辈子这小童氏被府里的婆婆兼姨母童氏压制得不行,再加上家世不好,所以行为举止都上不得台面,虽然顶着个侯夫人的名号,但一般人家宴会轻易不请她的,在京里就像个隐形人一样。 此时她或许是因为过年的缘故,难得穿了件石榴红的衣裳,但却梳了个圆髻,首饰也是虽然看着新,但却是几年前的老款了,如此搭配,生生让她显得老了十几岁不说,还有些不伦不类的。 “侯夫人多礼了,请坐吧。”长公主坐在了上首,看了她桌上一眼,又扭头对伺候的丫鬟说道,“你们是怎么招呼客人的?茶凉了都不知道换?谁伺候的,自己去领罚!” 声音里有些怒气,那丫鬟不敢求饶,磕头领罚去了,另有丫鬟来给小童氏添水。 “不不不,长公主,这……这和丫鬟们无关,这……是我……”小童氏原本就只坐了半边屁股,现在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急得很,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利索,到最后似乎她自己都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把帕子绞成了麻花,额头也有汗珠冒出。 “行了,坐吧,听说你是来送请帖的?”长公主虽然是第一次与这小童氏打交道,可看她这样也就懒得应付,“听说是府里老夫人六十大寿?这可得好好庆祝,到时候贺礼一定送上,我们就不上门去凑这个热闹了。” 长公主这人见到了,觉得那老妇的眼光可真是不如当年,想当年她抬出来与自己对擂的妾室也比这个有些段数呢。 如此,她想也不想就就拒绝了,忠勇侯府那门,自己是永远不会再跨入一步的。 小童氏一听就急了,婆婆可是下了死命令要让长公主收下请帖并前去的,说她六十岁的大寿,得在全京城人面前风光风光,务必让长公主过来捧场。 小童氏也知道这是个艰巨的任务,不说两家以前的纠葛,单就长公主这个身份,人家不来她有什么办法?只是她历来逆来顺受,不敢忤逆婆婆…… “怎么,夫人还有事?”长公主不耐的皱起了眉头。 “不……只是,只是……”小童氏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若是不能让婆婆如愿,回去不知道还要受什么折磨呢,她情急之下就把当时老夫人说的话给搬了出来,“只是……我们老夫人说,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您好歹也做过戚家的媳妇儿,郡主也是戚家嫡女,老夫人也想念孙女得紧……” “啪!”她还没有说完,长公主就把桌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碎屑和水渍溅到了小童氏脚下,惊得她一下子往后面退了半步。 “您……” “侯夫人可有胆子把这话再说一遍?”长公主也站了起来,脸色冷肃,“本宫竟不知这十多年过去了,那老妇的脸皮还是忒厚!” 金嬷嬷见她生气了,连忙上来劝道:“公主消消气,侯夫人年轻,不知道当年过节也是有的,您可不能气着了身子啊!” 安瑾上前扶住母亲,担忧地问道:“娘,您没事吧?” 长公主反手握住安瑾,满是心疼和愧疚地说道:“娘没事,只是……原本想着你和他们毕竟有血缘在,还是要走动一下为好,可这些年在外头,娘差点忘了他们一家是个什么嘴脸!如今看来,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经!” 安瑾沉默。 这些事情娘亲从来就没有瞒过她。 老忠勇侯一生为国征战,守边戍戎,或许是杀孽太重,人到而立才先后得了两个嫡子,自然意义非凡。只可惜他长年在外征战,两个儿子都被妻子溺爱得不成样子,皆不成器,而他又因旧疾缠绵病榻,时日无多…… 为了保住忠勇侯府的荣华,老忠勇侯临终前,向新登基的梁睿帝求让长子戚文尚长公主,当时新帝根基不稳,而老忠勇侯在朝中威望很高,如此不啻于胁迫了。 长公主知道兄长难处,毅然下嫁,稳住了一众老将,可是戚文却实在是个不堪的,与长公主成亲不到一月就四处寻花问柳,不把皇室放在眼里,后来长公主怀孕期间更是让一丫鬟怀上了子嗣,再加上老夫人童氏的苛待,长公主忍无可忍,终于在生了女儿坐满月子之后,一纸休书离去,带着女儿独自在长公主府生活。 直到后来遇上现在的安驸马。 前世今生,安瑾对戚家都没有什么感情,她心中的父亲就只有一个安逸陵,那个从下带她玩耍,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做人道理的男人。 至于忠勇侯,只不过是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罢了,前世或许还因为这个而对他有些不同,但见识了他的种种不堪之后,今生却连一句淡漠的“父亲”都不愿叫了。 “娘亲说这些做什么?咱们才是一家人,别人如何与我们何干?”安瑾扶着长公主坐下,与她宽慰道,“这些事情娘并未瞒过我,女儿自是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娘亲又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伤怀?您这样爹爹见了会心疼的。” 长公主一想到丈夫,心中的郁闷也就消散了,说实话,若不是当初戚文太过不堪,她还没那么容易脱身呢,更别谈遇上现在的丈夫了,当下对小童氏下了逐客令:“侯夫人,你如今才是忠勇侯的妻子,本宫不知道你是怀着什么心态来的,可是本宫一句话撂在这儿,你们戚家和长公主府没什么干系,以后也少来登门!恕不远送。”说完牵着安瑾就往外走。 “长公主,郡主……”小童氏急了,她这次做不好婆婆吩咐的事,回去定又是一番磋磨,她倒没什么,可却会连累她那可怜的女儿…… 安瑾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满眼绝望的样子,忽然想起来,她可是她死对头戚月的母亲呢! 她死之前可是清清楚楚听到孙晋文说要把自己的尸首送给戚月呢! 她脚下一顿,便对母亲说道:“娘,要不还是收下那帖子吧?那日若是有心情的话,女儿倒是想去见识见识呢。” 长公主诧异地看着女儿,可见她笑意盈盈,目光清亮,就知道女儿心里有了什么打算,当下也没多问就点头,“好,你说收就收吧,金嬷嬷……”她朝金嬷嬷点点头,金嬷嬷自去接了请帖。 小童氏没想到居然绝处逢生,当下喜得连眼泪都顾不得擦就要行礼道谢,可惜母女俩已经走远了…… “夫人,您请吧。”金嬷嬷笑眯眯地送客。 *** 驸马安逸陵回来之后,先去书房沐梓州换下了那一身带着血腥味的衣裳,又洗了澡熏了香,直到没有一丝异味才抬脚往华穆苑走去。 才进院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等过了垂花门,就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像只轻盈的蝴蝶一样向自己迎来,他嘴角勾起,不禁加快了脚步。 “爹爹,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安瑾如今长大了,虽然很想像小时候一样往父亲怀里钻,可终究还是只抱住了父亲手臂,委屈的说道,“我都饿坏了。” 安逸陵一身青衣,面容如玉,气质如松,此时明明知道女儿只是撒娇,却还是摸摸她的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爹爹的错,居然饿着我家阿瑾了。” 安瑾笑得像只狡诈的猫咪一样,一边带着父亲往里走一边说道:“也没多饿着啦,只是高嬷嬷做的饭菜太香了,女儿有些馋,可娘亲却不准我多吃,爹爹待会儿说说她,哪有这么苛待女儿的?” 安逸陵笑着点点头,轻声说道:“好,爹爹说她。” 两人走到门口时长公主迎了出来,瞪了安瑾一眼,“父女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阿瑾饿了。”安逸陵笑道。 “就你信她宠她,我就是个恶人,哼!”她掐了丈夫一下,气鼓鼓地帮他脱下外衣,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你们父女俩好,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 安逸陵见妻子吃起了女儿的醋,不由得摇摇头,他家公主也是个小孩脾气呢,当下坐在了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自长公主的脸瞬间红了。 安瑾捂住眼睛,问道:“哎呀呀,要不要我出去呀?” 长公主拍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坐下吃你的吧!” 安瑾这才笑嘻嘻地挨着父亲坐下。 长公主为了掩饰脸上的红晕,也为了在女儿面前装装正经,于是向安逸陵问起了案子的进展,安逸陵皱了皱眉说道:“怕是不简单,牵涉宫里人不说,恐怕还有外面的人。” “外面?”长公主疑惑。 “来刑部灭口的那些人当中有西蜀蛮族。” 安瑾倒不稀奇,前世的结果她是知道的,最后对外公布的结论是西蜀不服管教的蛮族派奸细混入京城,被上香归来的长公主一家发现端倪,因此动了手。 可真相是什么,上辈子她并不知道,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这件事过后,圣上就定下了几位皇子的封号和封地,待太子登基后就要前往封地。 “爹爹,真相查出来了您可一定得告诉我,我可是苦主呢!”安瑾凑到安逸陵面前说道,“您看看,额头上撞了这么大一个包,可疼了!” 她今生不想要重蹈覆辙,就必须关注朝堂和后宫的局势,但她虽然身份尊贵,消息来源却是十分狭隘和滞后的,目前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不放过任何一个打探宫里消息的机会了,或许以后能从中发现什么。 “好好好,一定告诉你。”安逸陵笑着点点她的额头说道。 安瑾嘻嘻一笑,连忙殷勤地帮父母夹菜。 ☆、第3章 宵节一过,长公主一家遇刺的因由也公开了,和安瑾前世知道的一样,大家也都信了,不过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至少面上该惊讶的惊讶,该关心的关心,一派祥和。 日子出了正月,天气就暖和起来了,只是早晚还有些凉意,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那柳条儿、嫩叶子果真一股脑都冒了出来,仿佛商量好了似的。 这大好春光来了,忠勇侯老夫人的寿宴也就到了,安瑾接了帖子自然要去,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由着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安瑾本身就是和长公主一样爱打扮的,今儿又是比较大的场合,自然不能马虎。 “奴婢听说忠勇侯府这会快把半个京城的人都请遍了呢,原本好些身份高的人家都不愿去的,但一听您要去,也纷纷带了家中姑娘去了。”觅柳一边给安瑾穿衣一边说着自己的小消息,脸上尽是活泼欢快。 长公主一家多年前就离开了京城,四处游山玩水,可恩宠却不减,皇上每年的赏赐都堆满府里几个院子了,以前人不在京城,大家也没法子攀交情,如今一家子回来了,看样子是要常住了,各家夫人小姐自然会前来结交了。 别的不说,光这正值议亲年龄的荣乐郡主,就足够让各家主妇双眼冒光了。 这年头,郡主可比公主吃香多了,娶了郡主不会耽误子孙仕途不说,还不用像公主一样供着,而且仪宾纳妾的也不少…… 种种综合之下,荣乐郡主可是个绝佳的人选,只是有资格有这念头的也就那么几家罢了…… 长公主对这些自然是门清儿,也只能感慨一声吾家有女初长成。 安瑾没有说话,只抬起手臂,满意的看着镜中的人。 衣裳是江南那边最新出的暗花云光锦,再经由京中天衣坊最好的三位绣娘之手缝制,裁剪合身,款式新颖,与之相配的是年前祈天国进贡的碧云纱,轻薄柔软,再绣上鲜花蝶舞,更显得耀眼夺目。 “这衣裳做的不错,回头让母亲赏赏那几个绣娘才好。”安瑾心中高兴,拿母亲的钱赏人也毫不心疼。 寻云闻言掩唇一笑,“郡主可说晚了,公主早就赏了,每人足足二百两银子呢!” 长公主大方,差事做好了赏赐可是多得很,随便一点就足够外面的人几月的工钱了,所以大家都积极得很。 安瑾点点头,又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说道:“时候不早了,这就去给母亲请安吧。” 给母亲请过安后,安瑾就带着四个丫头上了马车,马车很大,坐五个人都绰绰有余。 安瑾微微挑帘打量着熟悉的京城,再想想明王叛变后京城百姓的水深火热,一时间感慨万千,只希望自己能够有所作为,不让这里变成人间地狱才好。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到忠勇侯府,安瑾一下马车就有人抬了软轿过来,她感觉到四周有不少目光注视,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果然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软轿直接进了招待女眷的院子,安瑾轿子一落地,就听到有人唱和:“荣乐郡主到……” 她心里哂笑,老太太这排场搞得还不是一般的大,感觉就像是她们都是来觐见她的一样。 寻云觅柳扶着安瑾下了轿子,自然就有婆子来引着她往里走,这院子修得着实漂亮,花木扶疏,曲径通幽,在这刚开春的季节就能弄出这么多鲜花来装点,可见是花了大功夫的。 沿途遇见一些小女孩笑闹,想来是跟着家里大人一起来的,因耐不住屋里无聊,偷偷跑了出来,见了她都好奇地看过来,安瑾对她们笑笑,径自走进了正屋。 屋里老夫人童氏坐在正中央,身着一品诰命服饰,头戴祖母绿抹额,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抿在脑后,一副老封君的架势,脸上笑眯眯地,端地一副慈祥面孔。 她此时正在和旁边的一位夫人说着什么,见安瑾进来,连忙朝她招招手,“乖孙女来了?快,快到祖母这来。” 旁边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都用帕子掩住上扬的嘴角,只有一些年轻的少夫人和小姐们懵懂着,安瑾走上前,屈膝给她行了个礼,声音清脆,“荣乐给老夫人祝寿了,愿老夫人福泰安康,寿比南山!” 童氏听她居然叫自己老夫人,心里不大高兴,但还是乐呵呵地扶她起来,“快快起来,瞧你这小嘴,几年不见就更会哄我老婆子开心了。” 更会?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以前哄过她开心? “荣乐带了寿礼来,礼轻情意重,老夫人可不能嫌弃才是。”安瑾把她的话当耳旁风,转身朝寻云招招手,寻云走上前,手中捧着一个大大的锦盒,安瑾接过递到童氏面前,“这是荣乐的小小心意,老夫人打开看看?” 大梁朝的习俗,寿礼是要当众打开的,因此好一些人家为了博个眼球,可在这上面费尽了心思。 “好好好,看看我的乖孙女给我送了什么。”童氏一脸慈爱,语气仿佛安瑾是她从小养在自己膝下的孙女。 盒子打开,童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盒子里面是一尊白玉观音,玉质上乘,也适合给老人祝寿,可就是太中规中矩了,就显得随意。 童氏不高兴了,这玉是好玉,可今儿收的寿礼里面比这个好的多了去了,更何况长公主府里那么多宝贝,怎么就拿这么劣质的货色来敷衍人? 看不起她呢! 她扣着盒子的手有些泛白,一旁的侯夫人小童氏见了心里发憷,连忙唤了声:“娘……” 童氏暗暗压下这口气,好歹知道这样的场合闹起来是自己没脸,“好,好,好,乖孙女费心了……”再多的却是说不出来了。 她的二儿媳文氏见了,赶紧接过话头说道:“呀,看看我这脑袋,这么长时间居然忘了请郡主入座了,真是罪过罪过,”她起身引着安瑾往一边走,“郡主快请随我来,小姐们都在暖阁里说话呢。” 安瑾点点头,随她走去,心里却是想着上辈子这忠勇侯府闹得沸沸扬扬的爵位继承的事,这文氏可是个不简单的。 忠勇侯戚文没有嫡子,连庶子都没有一个,而大梁律法规定过继的子嗣是无法继承爵位的,对于戚文的这种情况,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的嫡亲兄弟继承 所以啊,当初这忠勇侯府可是一出出好戏不断呢。 “到了,郡主快进去吧,若是在里面待烦了,可以去院子里玩玩,赏赏花游游湖,待会儿戏班子开场了我让丫鬟来喊你们。”文氏笑眯眯地,亲近又不显得过分热切。 “夫人只管去吧,不用管我的。”安瑾说完就走了进去,寻云觅柳跟着,语蝶采珊在外面候着。 暖阁很大,一进去就一股热浪扑来,安瑾望去,只见姑娘们或坐在榻上,或围于桌前,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她一进去,大家的目光就看了过来,不少姑娘都不认识她,面露疑惑,倒是戚月迎了上来,她捏着帕子,强行拉起一丝笑意,对安瑾说道:“安姐姐可来了,妹妹可翘首盼了好长时间呢!” 戚月比安瑾矮了半个头,安瑾垂眸看着这个前世今生的死对头,内心居然是一片平静,没有她所想象的那样情绪激动。 其实她和戚月的恩怨原本没什么大不了,若是她离魂的时候没有看到戚月那疯狂的鞭笞她的身体的话,那这一世她是可以不和她计较的,只可惜……安瑾一直都记得当时那种尊严被人践踏的痛哭愤怒,所以这一世,两人也是死仇了。 尊严,骄傲,这是她活了两辈子都不会改变和放弃的东西,早已经融入了血液当中。 “是我来迟了,给戚小姐陪个不是。”安瑾笑道,然后向周围看了一眼,“大家都在说些什么呢,这样热闹?” 此时众人也知道这是荣乐郡主了,听她发问,虽然语气和善,但有人还是拘谨地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有个五岁左右的姑娘一下子蹦到她面前,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满眼喜悦,“你就是安姐姐吧?我是安玟啦,祖母说我又多了一个大姐姐,可是听说你病了,一直没带我去看望,今天终于见到了,你会疼我的吧?” 这是安国公府二老爷的幼女,驸马安逸陵的侄女,安瑾的堂妹。 安瑾见了这像个小包子一样的堂妹,心都软化了,当即俯身揪住她的小耳朵说道:“哎呀,这是谁家的小仙女啊?这么漂亮,跟姐姐回家可好?” 安玟看看这个新的大姐姐,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喜爱,当下发挥顺杆爬的本领,捂着脸往安瑾怀里拱,“哎呀,人家会不好意思啦……” “哈哈哈……”大家都被她的耍宝逗笑了,刚才的拘谨散去不少,此时安玟的姐姐安玙走了过来,挽住安瑾的手说道:“妹妹可别被她这模样骗了,你给她三分颜色,她就敢上房揭瓦呢!” 安瑾和安玙上一世关系不错,如今说话来自然亲近,“哦?那我可得注意了。” 安玟被姐姐揭了老底,伤心地捂着脸。 一时间暖阁气氛融洽。 戚月看看那宛如众星捧月一般坐在那的安瑾,咬了咬唇,还是打起精神和堂姐戚仙一起招待客人了。 ☆、第4章 姑娘们一起说了会子话,聊聊衣裳头饰,说说绣花样式,好不快活,只是大家毕竟都是爱玩的年纪,如此坐久了也呆不住,就有人提议出去游园。 戚家宴客自然不会让宾客们在屋子里枯坐,院子里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戚月一听,就说道:“那正好了,虽说如今刚开春,花儿不是很多,但那杨柳和绿荫也别有趣味。” “是啊,今日我娘亲还特意备了船只供大家游湖呢!”戚月的堂姐戚仙说道。 大家一听可以游湖,一时间都来了兴致,三三两两邀约着走了出去,安瑾和安玙、安玟两姐妹也手挽着手出去了,身边围了几个刚刚认识的小姐。 春天的风最是和顺,柔柔的打在脸上,仿若轻柔的羽毛划过脸庞一般,安瑾甚至能感觉到那风儿调皮地从自己发隙间穿过,带得头发飞扬起来。 “没想到忠勇侯府也有这样的风光,虽不说花团锦簇,可再这样的时节能摆出这许多鲜花也是不易。”安玙指着前面那一排排花匠精心培育的花朵说道。 “是不错。”看这布置,文氏很看重这次寿宴,花了大心血了。 安玟掩唇一笑,然后扭头对跟在她身边的戚仙说道:“令堂心思可真巧,花盆摆放这些可是大学问呢,我学了好久都不得其道。” 忠勇侯府二房强大房弱不是什么秘密,这掌家权大部分都落在了二房手里,这次的寿宴也是文氏挑大梁的。 安瑾听了掐了安玙手臂一下,抛去一个“你这样坏好吗”的眼神,然后就看了一眼戚月的神色,虽然表面仍是笑吟吟地,可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好吧,安瑾觉得自己也挺坏的,看人家不开心,她居然觉得舒爽极了。 “能入安妹妹和玙姐姐眼就好,娘亲还说怕这些东西太寒酸了呢。”戚仙此时心头也是骄傲,母亲什么不比大伯母强?只是差了个身份罢了,哦不,如今这身份也快到母亲身上了呢。 戚仙想想自己成为侯爷嫡女的光景,全身舒泰,再看看堂妹缄默的样子,更是得意了。 几人边说边聊,走到了湖边一株柳树下,安瑾提议在这边休息边赏景,戚仙便忙吩咐丫鬟去取了许多锦垫和茶水糕点来,一时间大家都围着湖边跪坐,享受这悠闲的时候。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安玙伸手攀住一支柳条,抬头望着树梢说道,“这春天过了又是夏天,我最讨厌夏天了,又热雨水又多……阿玟,你在干什么?”这后一句话却是对安玟说的。 安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安玟那个小淘气包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偷偷溜到了院子门边,抱着一旁的大树,一只脚已经登了上去,看样子似乎想要爬上去。 “你要做什么?”安玙皱眉,然后赶紧吩咐丫鬟,“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还不快去把小姐抱过来?” 丫鬟们连忙去了,可安玙指着树上某个地方,却死活不肯过来,安玙只好过去,安瑾也跟着。 “阿玟,不是说好了不淘气的么?这可不是在咱们家里,不能胡闹。”安玙上去抱安玟,板着脸说道。 “球,球,我要球。”安玟着急地指着树上。 安瑾顺着看去,只见一个五彩绣球卡在树丫上,颜色鲜艳,难怪小孩子会喜欢了。安玙也看到了,球是小事,可她还是生气,别人家的东西是这样随意要的吗?这孩子平常也不是这样啊,怎么今日就这样不懂礼貌? “阿玟乖,球球姐姐回去给你好不好?这说不定是哪个姐姐落下的呢,咱们不能要,听话啊。” “不……”安玟大眼睛眨巴着可怜极了,或许是知道求姐姐没用,便把目光投向了安瑾,“安姐姐……” 安瑾扶额,她最受不了小孩子这可怜巴巴的眼神了啊…… “既然玟妹妹喜欢,那姐姐叫人取下来给你,好不好?”戚月这时候弯腰说道,语气甜甜地,安玟讶异地看着她,想要应下,可还是偷偷瞟了安玙一眼。 安玙脸色难看,可又不好对一个小孩子发脾气,只想着让父母好好收拾收拾,虽然不太可能。 “还不谢过戚姐姐?”安瑾捏捏小家伙的脸蛋说道,心中却有些疑惑,阿玟不是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如今非要这绣球,有什么缘故?她前世没有来这场寿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这一出。 “谢谢姐姐。”安玟一下子收起了那蓄在眼眶不曾掉下的眼泪,开心地说道。 戚月忙叫丫鬟拿了杆子把绣球打下来,戚月拿起那个绣球看了看,忽然间惊讶地说道:“咦,这个绣球看着好像是姐姐你的绣法啊。”戚月把绣球递到戚仙面前,“诺,缝合处还有一个仙字呢。” 得,看来今日这一出是这两姐妹之间的较量了,只是拉着他们来做个见证者。 安瑾不在乎她们姐妹间怎么样,可今日不就是摆明了摆了安玟一道么? “妹妹,你可不要胡说,我的绣球怎么可能在这?”戚仙一听戚月这么说,心中警铃大作,看着那个熟悉地绣球,心里紧张,可还是强自镇定地说道,“也许是哪个名字带仙字的丫鬟做的吧。” 她们两人私下龌龊不少,可她没想到戚月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整她,还有那个绣球……她是怎么得到的? “这样啊,”戚月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又说道,“原来府里居然还有人敢不避姐姐你的名讳,名字里还带着仙字?这可是犯忌讳的,晚间我去和娘说说,这样的下人怎生能要?” 此时几人身边已经围满了人,听了这话无不点头,这下人若是和主子名字相同,可是得改的,一般富贵人家府上是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戚仙也察觉到了自己话中的漏洞,却不得不顺着这话说下去:“许是大伯母太忙,这些小事怎好烦她?” “呀,瞧我这记性,这事该和二婶说才是,这府中下人可是她管教呢。”戚月笑着敲了敲自己额头,似乎在懊恼自己居然忘了这样大的事情,可言语间却是又给文氏扣上个管教不严的名头。 戚仙脸色一白,“你……” “球球……”安玟见几人忙说话,一直没把球给她,忍不住出声。 “好好好,姐姐给你绣球哦。”戚月笑着把球递给安玟。 “别!”戚仙急忙拉住她的手臂,“不能给……” “怎么了?”戚月疑惑地问道,“这绣球不是姐姐你的,玟妹妹喜欢,如何不能给?” “这,这……我是觉得,说不定是府里哪个丫鬟的,万一是不小心弄丢了呢?”戚仙这时候有些慌了,这绣球内的东西可不能让人知道啊! 戚月“噗嗤”一笑,“妹妹真会说笑,这府里的丫鬟连性命都是咱们的,何况一个绣球?” 戚仙急得冷汗冒了出来,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一时间众人明白了,这是人家姐妹间的一场戏呢! 看好戏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鄙夷者亦有之…… 安瑾冷笑看着两人,轻哼一声,拉起安玟的手,低头问道:“阿玟,跟姐姐说,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球的?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安瑾声音不大不小,众人都听见了,安玙脸色一变,听安瑾这样一说也想通了,“阿玟,是不是有人哄着你要这个球?” 戚月脸色一变。 安玟疑惑地看着两个姐姐,惊奇地说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么聪明啊……” 她看看戚月手中的绣球,伸手揪了揪上面的流苏,“有个丫鬟姐姐说的,她说绣球里面有铃铛,抛起来叮铃铃响,可好玩了,还说那些锦缎很稀奇,小孩子最喜欢玩了,所以我……”安玟说道这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就是有些好奇,所以当时才那样缠着要要,现在想想也是够胡闹的。 “姐姐对不起嘛……”安玟摇着安玙的手,“我错了……” 安玙拍拍她的小脑袋,肃着脸对戚月、戚仙说道:“如今,两位小姐要给我个什么解释?” 大家都是聪明人,事情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看着安玙生气质问,连窃窃私语都不敢了,平时与戚月交好的姑娘也不敢贸然出声相助。 戚月脸色发白,牙关紧咬,她原本一切都算计好了,就是没想到安玙会突然发难,原本想着哄着安玟要这个绣球,她再把矛头指向戚仙,然后假装一不小心把球掉在地上,原本就被她弄得不牢固的绣球会绽开,掉出里面的字条…… 那是戚仙与外男传信的字条啊!整整三张!戚仙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绣球里,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为了这一天,她足足准备了好几个月!就为了给戚仙和她那个尾巴翘到天上的娘一击! 可是现在眼看就要功亏一篑了…… “是哪个奴才敢这样多嘴多舌?玙姐姐放心,我……”戚月还想挽回局面,可戚仙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转机,那肯放弃? “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戚仙入戏很快,一把抓住戚月袖子,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为何让人诱着玟妹妹要这个绣球,然后又口口声声这个绣球是我的?” “你……” “姐姐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妹妹这般……” “够了!” 戚仙正准备给戚月扣上一个陷害堂姐的名头,好让自己摆脱她的陷阱,却忽然听到一声清叱。 安瑾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刚刚那声就是她喊的,此时她面色冷肃,声音中有消散不了的怒气,“两位今儿可给我们看了一出姐妹斗的好戏!只是你们之间有什么算计、有什么龌龊我都不耐烦知晓,但你们居然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场合暴露家丑,不顾长辈和家族尊严脸面,这教养可见一斑!” 安瑾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亮有力,“你们姐妹争斗也就罢了,却不该把我们安家姐妹牵扯进来,看来,这忠勇侯府以后咱们是来不得了,两位小姐咱们也是结交不起了!” 安瑾话一说完,安玙就接上了,“我原以为戚家姑娘知书达理,想着结交一番,如此看来,罢了……”说着她往安玟后背捅了捅,这是两人之间的暗号,一般是用来对付父母兄长的时候才用到,如今安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接到暗示还是一下子哭了起来。 “哇……”安玟嗓门大,苦功好,眼泪一下子就吧啦吧啦往下掉,“哇……” 安玙连忙抱起她,“阿玟不哭啊,姐姐带你回家。” “事已至此,咱们也回吧。”安瑾朝自家以后招招手,拼命忍着笑说道。 于是,荣乐郡主和安家小姐带着一拨人浩浩荡荡离开,留下众人目瞪口呆…… 这事也瞬间传到了童氏耳朵里,气得她砸了一个很喜爱的白玉茶杯,直骂安瑾不孝,故意给她难堪。 ☆、第5章 安瑾和安玙家里都没有长辈来,所以直接喊了丫鬟就走人,一路上得知消息的小童氏和文氏都赶了来劝说挽留,都被丫鬟们拦了去。 小童氏和文氏第一次如此齐心协力,若真的让两人这样走了,那这件事情也就压不下来了,到时候京里都会说是忠勇侯府的姑娘内斗,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不识大体,没有教养! 这以后怎么说好亲事? “郡主,安小姐,是阿月她们不懂事,她们还小,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你们还是留下来用膳吧?”文氏陪着笑脸说道,今儿这就是虽然是戚月挑的头,可真闹开了对戚仙也不好,所以她才肯这样卖力地说话。 “是啊是啊,你们好歹是亲姐妹……” “大嫂!”文氏头一次觉得这大嫂这样拎不清也是件头疼的事,郡主今天的态度不就表明了不愿意和侯府多亲近了么?她们现在再上赶着说这些,不是更招人烦? 安瑾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倒是安玙笑吟吟地说道:“两位夫人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毕竟女儿家的名声要紧。” 端的是善解人意。 呸! 文氏暗暗啐了一口,这不用你们说都能传遍京城了!要是真为他们家女孩儿名声着想,刚刚会那样发作? 不过就是一个占着家里有势力,就能为非作歹了?等夫君继承了爵位,把忠勇侯府发扬光大,看你们还敢在我面前嘚瑟! “两位夫人若无事,咱们可走了。”安瑾右手挽着安玙,左手牵着安玟,语气轻快,全然不似之前教训人时的冷冽,“玙姐姐,咱们有一段同路,要不就做我的马车上,咱们好好聊聊?” 几人往门外走去,丫鬟们自发地挡在了小童氏和文氏的身前。文氏也明白如今无论如何,这事情定是压不住了,当时院子里可不止有她们两个!于是也只能恨恨看着她们离去。 小童氏历来没什么主见,见弟妹没再追,虽然心里着急,可也没做什么。 “这可太好了!”安玙十分喜欢这个十几年来只听说过而没见过的堂妹。 安玟听见了,摇着安瑾的手问道:“有糕糕吗?” “有,还有糖糖和果果。”安瑾捏捏她肥肥的脸蛋说道。 安玟高兴得拍着小肥手。 安瑾与安玙聊得好不投机,安玟在一旁笑闹耍宝,在岔路口分别的时候,安瑾再三让安玙去公主府玩,安玙拒绝了,两人只好约定改日再聚。 安瑾回了公主府,正是午膳时分,长公主和安逸陵的午膳刚摆上桌,就见女儿回来了。 “怎么就回来了?散得这样早?”嘴上这样说着,长公主心里却想定是发生了什么龌龊事,她对那家子再了解不过。 安瑾在丫鬟服侍下脱了外裳,换上软底棉鞋,这才说道:“出了点事,不想呆了就回来了。” 长公主可不想打听除了什么事,见女儿脸上有着兴奋地红晕,气色很好,不像是受了委屈,也就没多问,“还没用午膳吧?刚好一起,快洗手坐下吧。” 安逸陵在安瑾说话的时候就吩咐丫鬟去取碗筷,又叫上几道安瑾爱吃的菜,好在厨房里东西都是早就备好的,做几道郡主喜欢又简单的小菜很容易。 安瑾坐下,先给父母一人夹了几筷子菜,这才说道:“今天遇见安玙姐姐了,我与她很是投缘,改日邀请她来府里坐坐吧?” 安逸陵对这些都没什么意见,长公主说道:“邀请自是随你,不过却是要咱们先过去拜访的,那是你祖父家,理应我们先登门。” 她们一家子去年年底回来时候事情太多,一直没时间,后来又遇到安瑾受伤,就一直耽搁到现在没上们,好在不会有人说什么。 大梁公主尊贵,成亲都不是“嫁”,而是男方“尚”,婆家自然也要供着。 长公主对安家印象很好,也处处礼遇,这些年虽不在京城,但年节时候的礼物却是少不了的。 “好啊,我也很想见见祖父祖母呢。”虽然上辈子见过很多次了。 安逸陵认真照顾着妻女用膳,闻言说道:“那我去说一声。” 他在外走动,自然是时常能见到家人,而且亲戚间也不用递帖子这样生疏,招呼一声就好。 “那就三天后吧,我们准备准备。”长公主说道。 安瑾看看父亲,见他面容淡淡,就有些心疼。 安驸马出生时身子骨弱,四处求医都不见好,有道士说他长成以前不适合在北方生活,于是安国公夫妇就把他送到了江南亲戚家里养着,倒是平安无事。 原本十六岁时就要把他接回来,可他又要随着授业恩师游学,直到二十多岁才回京城,与亲人见面。 也许就是这样,父亲对家里人的感情才比较寡淡吧?再加上他性子又比较冷清,除了对她们母女外,对外人都是一副温润却又疏离的模样,所以才看起来冷情? “想什么呢?”安逸陵见安瑾看着她不吃饭,疑惑地问道。 “啊,没什么,”安瑾赶紧摇摇头,“对了爹爹,那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安逸陵虽然在朝中不担任职务,然而却是皇帝亲近信任的人,相当于心腹谋士之类的,要过问这些事情自然没人敢阻拦。 安逸陵想了想说道:“此事复杂,饭后再说吧。” 吃过饭,一家三口围坐在院子中的小木桌旁,安逸陵拿出珍藏的茶具,仔细挑了茶叶,慢慢烹起茶来,一时间院子里芳香四溢。 茶烹好了,安逸陵各自倒了一杯,细细呷了一口才说道:“宫里恐怕出了奸细。” 长公主和安瑾都停下了喝茶的动作,齐声问道:“揪住了吗?” 安逸陵眉头皱起,目中难得浮现一丝忧色,他轻轻摇头,“没有,只查出几个小喽啰,其他线索皆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宫里必定有一个分量不小的奸细,只是藏得太好,那些人嘴里又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安瑾心里微微一紧,上辈子皇帝舅舅忽然暴毙,她一直以为是明王所为,如今看来,会不会和那奸细有关? “可知是哪方的奸细?”长公主也是经过风浪的,直指要害。 安逸陵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眸光有些担忧地看着妻子,长公主一愣,随后一下子站起来,厉声问道:“是沈致勤的人?” 安逸陵放下茶杯,握住妻子的手,“你别激动,目前还不能肯定,只是有那个猜测罢了。” 长公主也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了,握了握拳头,这才重新坐下,“想他如今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 沈致勤安瑾是知道的,那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为了他甚至一度要废后废太子,皇帝舅舅和母亲在他们手里吃过不少苦头,彼此有着深仇大恨。 在先帝殡天之后,双方皇位争夺全面爆发,整个京城血流成河,最终以沈致勤败走南蛮告终。 而南蛮这一块一直被他把持着,朝廷则派了荣亲王镇守西蜀,与之对峙。 如今,已经十余年了。 “放心,无论是谁,我们都不会放过。”安逸陵安慰道,皇帝安危关乎天下,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安瑾将上辈子骤然发生的那些事粗粗过了一遍,如此看来,很多事情都是很早就埋下隐患了。 今生想要明王不叛变,甚至终生无法参与夺嫡,最重要的一个前提就是,梁睿帝不能暴毙! “爹爹,那……皇帝舅舅和和舅母没什么事吧?”安瑾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逸陵手下一顿,“阿瑾为何这样问?” 安瑾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后才说道:“很简单啊,我觉得人家既然派奸细,必是有所图,这所图么……要么是刺探消息,要么是加害于人了。” 安逸陵闻言一愣,继而大喜,“阿瑾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安瑾眨眨眼,才不觉得这是夸赞呢,这么简单的事情父亲和皇上会想不到?她才不信! “是我们太过自信了,皇上的饮食起居都由心腹亲自安排和监管,我们平时也盯得紧,加上这些年没出过一点问题,所以没往这方面想,即便想了,也只是想想罢了……”安逸陵说到这里有些愧疚,他这些年在外游历其实也是帮皇帝探访民情,如今重回皇帝身边做事们竟然犯了这样的疏忽…… 长公主听了恶狠狠地瞪丈夫一眼,“居然这样疏忽,看我不让皇兄治你!” 安逸陵连连告罪,“今天就不能陪你们了,我得赶紧进宫一趟,可能今晚都回不来……” “快去快去!”长公主一点也没有不舍,挥着帕子赶人。 安逸陵无奈笑笑,连忙溜了。 安瑾此时微微放心了,对以后也越发有信心了,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会重蹈覆辙的,不然重来一世做什么? 长公主对丈夫和兄长能力很放心,悠闲地和女儿在树下喝茶聊天,一点也没有刚刚焦急的模样了。 ☆、第6章 童老夫人的寿宴办得很是热闹,倒是让不少与她同龄的老夫人们羡慕不已,一时间有夸赞童氏有福气的,有夸赞她儿媳妇孝顺的,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夸赞她儿子出息的。 就是没人提起戚家两姐妹。 没有夸赞也没有批评。 当天安瑾和安玙她们离开后,各个贵女们都不敢再呆下去,纷纷回到了自家长辈身边,把院子里发生的事说了,在场的夫人们虽然心中不喜,但都是沉稳内敛之人,不可能、也没胆量像安瑾她们那样甩手而去,依旧笑吟吟地陪着童氏,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寿宴散了之后,戚家两个夫人还担心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去,可过了几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疑惑地同时也放下心来。 可京城顶级的贵妇们最擅长的不是嚼舌根,而是在认定某个人不好后,彻底地将之隔绝在交际之外。 哪家儿女能没有点矛盾?可有几个会像她们一样在那样的日子闹得天下皆知? 没那个手段玩阴的就别玩! 这样不把家族颜面放在心上的女孩谁家敢娶? 戚月和戚仙还被关在佛堂里,以为外面已经将她们的名声传坏了,恨着彼此的同时,也更恨着安瑾。 “哈哈,还亲姐妹呢,看来人家根本没有把你当根葱看!”戚仙狠狠地对戚月说道。 戚月脸色发白,心中虽然恨着戚仙和安瑾,可也知道此时不是斗嘴的时机,祖母迟早会把她们放出去,可出去之后呢?怎么挽回她们的名声? “与其讥讽我,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戚月淡淡扫了戚仙一眼,“姐姐十四了,出了这样的事,好人家谁敢来提亲?” 戚仙听到提亲,俏脸一红。 戚月一下子明白过来,冷笑道:“呵,我到忘记了,你可是有个好情郎呢,自然不愁嫁。” “你、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起了害我的心思,会有如今的事?你……”戚仙被踩到了痛脚,指着戚月鼻子痛骂,“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 戚月不耐烦地拍掉她的手,“私.通外男,你自己都不知羞,又怎么能怪我?” 那天出于共同的利益,在所有人走光之后,两人合力销毁了绣球里面的证据,所以现在家里长辈并不知晓。 “好了好了,咱们不能再争吵了,如今我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互相依靠,”戚月叹了口气,换上一副略带忧愁的表情,语气中带着无奈,“安瑾是郡主,她见不得我们好,我们又有什么反抗之力?虽说是侯府的姑娘,可终究……” 戚月后面的话戚仙是懂的,终究侯府式微。 “那……那怎么办?”戚仙被戚月语气感染,也有些担忧紧张了。 “别急,我想想。”戚月扫了她一眼,凝眉苦思,约摸半盏茶的时间,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绝佳的点子,脸上迸发出兴奋的神采,但下一瞬就有些为难地望着戚仙。 “想到什么了?”戚仙直觉和自己有关。 “这……实在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都这时候,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你快说。”戚仙催道。 戚月仿佛经不住她催,吞吞吐吐地说道:“不知……不知姐姐那位可心人是哪家公子?想来身份地位定不低罢?若是她肯与姐姐定亲……那我们不是有了和安瑾对峙的底气?” 戚仙虽然知事早,心中有了意中人,戚月这样当面说出来,她还是有一些尴尬,“他……我……” “难道他对姐姐不是真心的?”戚月急急问道。 戚仙蹭一下跳起来,柳眉倒竖,“胡说!李郎对我怎么可能不是真心?” 李郎? 戚月心中一笑,面上却担忧说道:“既然你们心仪彼此,那么早点定亲又何妨?姐姐能看上的,那必定是门当户对的,婶婶她们万没有不乐意的。” 哼,她戚仙也是个心高气傲的,那男的必定是身份比忠勇侯府还尊贵的人了。 “这……”戚仙犹豫。 “姐姐自己想想吧,如今咱们名声不知道穿成什么样了,说不定那公子家长辈都不愿意了呢!” 戚仙真被唬住了,花容失色,“这……这,我、我这就联系李郎,让他来提亲!” 她们虽然被罚在佛堂思过,可却没有什么人看守,要传消息还是容易的。 戚月看着戚仙焦急的模样,心中冷笑,此时他倒有些好奇,那李郎是谁家儿郎了,叫戚仙这样神魂颠倒。 好戏才开场,她戚月不会这么输掉的。 安瑾这几天玩得好不痛快,这惬意竟然不输给她在外游山玩水的时候。 她几日之前去拜访了安国公府,与前世没什么差别,就是少了前世的那种忐忑,多了再见故人的喜悦激动。 这几日他隔三差五就和安玙安玟玩耍,不是去踏青就是去赏花,连皇宫都进了一转,从皇后那顺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戚家姐妹的事她没多放在心上,如果戚月就这样消失在京城这个戏台上,那安瑾就得想想这会重生是不是做梦了。 虽然她想不通为什么前世童氏生辰时都没闹出什么事,今生为何会有,但是也没放在心上,她重生了,自然有些事情会不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孙晋文、明王、戚月…… 日子还很长呢。 “姐姐快看!”安玟仗着人小,调皮地掀开车帘子一角往外看,此时不知道见到了什么稀奇地东西,欢快地指给安瑾安玙看,“看看看,人家要娶新娘子呢!” 安瑾两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有人抬着三四台红绸捆着的箱子走着,前面是一个嬷嬷打扮的妇人,旁边还跟着一个涂着白白香粉的媒婆。 “哪是娶新娘子呢?”安玙笑着戳戳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妹妹的脑袋,“这是去下聘呢,还不到成亲时候。” 那些聘礼并不多,但也不少,想来是平常人家娶妻吧。 安瑾自然也不放在心上,看了几眼就回头说道:“今儿去万全楼吃那的鲜虾,过些时候再约了去四海阁尝尝山珍,我看今年这京城的酒楼都会被我们吃遍了。” 安玙笑道:“谁让我有你们两个馋嘴的妹妹呢?少不得要牺牲一下了。” 安玟原本再喝酸酸甜甜的果子汁,这是却抬起头调皮地说道:“哎,俗话说近墨者黑,到时候李家哥哥就得娶个馋嘴媳妇儿喽……” 她这话明显是对着安玙说的,安玙去年就和承恩公府大公子定了亲。 安玙脸上一红,扑过去就掐安玟的嘴,“从哪学的这些混话?看我不教训你!” “哈哈哈……”安瑾也笑得趴在软垫上直不起身。 一路笑闹到了万全楼,姑娘们相继下了车,却发现去往忠勇侯府的那条路上不少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万全楼在忠勇侯府那条街的交叉路口处,来往人多,不知道往常是不是也这样? 安瑾冲寻云使了个眼色,然后与安玙相携上了楼。 位子是早就定好的了,是二楼环境清幽的雅间,有伶人弹着琵琶,离得不远不近,既让人听到音乐,又不会妨碍说话。 “这万全楼可是贵的很呢,提前订座都得走关系,这回可是拖了妹妹你的福了,”安玙环视一圈,笑吟吟地说道,“先说好了,我可没银子!” 安瑾睇她一眼,看了看正盯着食单不眨眼的安玟一眼,“这有什么,这不是有个仙女似的童女么?到时候押着抵了就是。” 安玟两眼放光地盯着食单,完全没听到她说什么。 安玙可不依,“郡主妹妹比我们有价值多了,要押也是押你。” “哎,果真不是亲的啊……” 几人笑闹过后,安玟点好的菜就上来了,满满一大桌,也不怕她们三人吃不完。 安玟在吃东西的时候很专注,两只耳朵就是摆设,所以这桌上就只有安瑾和安玙说话,两人投契,也不愁无话可讲。 “万全楼这鲜虾在京城是最出名的,朝堂专门给他们在最近的临海镇子上圈了一片海域养虾,他们也请了许多能手养殖,由于要保证虾子鲜活,所以要吃这道菜都得先预定,可不容易啊。”安瑾一边剥虾子,一边解说。 她很喜欢吃虾,而且剥壳从来不假人手,此时照顾起安玙安玟来自然得心应手。 “味道的确不错,”安玙不大喜欢虾,吃了几个就夹别的了,“也不知万全楼什么个后台,有这么大财力,关键是居然还能让朝堂划海域养殖,啧啧……” 安瑾神秘一笑,凑到她耳边说道:“想知道吗?” 安玙一看她那副“快问我快问我”的神情,嫌弃地扭开头,“不想知道。” 安瑾见她这样,气呼呼地说道:“你不想知道我偏要说,这是……” 这是他太子哥哥的产业。 可是她还没说完,寻云就急匆匆走了进来,“郡主……” 安瑾见她神色有些不安和焦急,问道:“怎么回事?” 她刚刚让她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事,因为这地方在忠勇侯府附近,所以她才关注一下。 寻云看看安瑾,又看看安玙,这才说道:“李家二公子要纳戚仙小姐做妾!” 安瑾一愣,“哪个李家?” “承恩公李家。” ☆、第7章 安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要纳谁?” 寻云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但她亲自打听的消息万没有错的,“是忠勇侯府二房小姐,戚仙小姐,李二公子要纳她为良妾!” 这事不会是假的了,因为那带着几台聘礼去戚家的钟嬷嬷就是承恩公夫人身边的人,经常随着承恩公夫人走动,京中夫人大部分都认得。 “李二要纳戚仙?”安瑾听明白了更是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安玙也站了起来,脸色有些焦急,这李家可是她未来的婆家,怎么会出这等事? “可确定是真的?”安玙问道。 “奴婢确定。” 安瑾皱着眉头,重新坐了下去,思索着这件事。 戚仙怎么着也是侯府嫡女,虽然是二房,但李二公子也只是嫡次子,两人也算门当户对,怎么能做妾?承恩公夫人是怎么想的? “忠勇侯府答应没有?”安瑾问寻云 “这还不知道。”寻云答道。 安玙想了想,对安瑾说道:“这……忠勇侯府估计是不会答应,这可是侮辱呢,定不会善罢甘休!那李二公子我也见过几次,虽是纨绔,但也不是这样没分寸的人,想来是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名堂?”安瑾仔细想了想,这李二公子前世下场可不怎么好,但也没听说过和戚仙有什么纠缠啊,莫非前世只是没有被发现? “是啊,他们这样的人,不折腾不舒服。”安玙眉头轻皱,似是有些心烦。 安瑾也知道她是在烦恼以后会有一个这样会惹事的小叔子,便握住她的手笑道:“姐姐这是烦恼什么呢?闹腾的又不是李大公子,不然姐姐现在可得掉金豆子了!” 安玙被她说得俏脸一红,但随即一想也是,她现在只是李家未婚妻,手没那么长,再说真出什么事的话,也有长辈替她出面撑腰。 “我才管他呢……”嘴上这样说着,脑子里却想起那个有些沉默的少年来,这番事情一出,他定会增添烦恼吧? 安瑾看看她那神游天外的模样,抿唇一笑,也不去打扰她想某人了,自顾自转身照顾安玟吃东西了,安玟百忙中抬头看了看姐姐,见她没什么事,又低下头吃了起来。 李家河戚家这事闹得很大,戚家二夫人当场命人把那些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又把那些人全都撵了出去。 可她一回屋,就看到女儿那呆若木鸡的模样,心中更恨李家欺负人,走过去把戚仙抱在怀里哭道:“我苦命的女儿呀,那李家居然这样折辱你!你放心,即便他们门第更高娘也不怕,娘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他……他居然,要纳我做妾……”戚仙目光呆滞,干裂的嘴唇发出的声音涩哑难听。 文氏听了以为女儿被打击到了,又是一通咒骂。 “他明明说过要娶我为妻的……” “那家子不得……”文氏正在骂着,听了这句话一下子噎住了,怔怔看着戚仙,捂住胸口,半晌才道,“你、你说什么?” 戚仙终于转了转眼珠子,空洞的目光落在了文氏身上,“他明明说过要娶我为妻的……” “呵……”文氏只觉得一口气卡在了胸口,憋得她头晕眼花,连忙扶住桌子,“你、你的意思是……是你们……” 文氏只觉得晴天霹雳,打得她说话都不利索,“你们……” “他明明说过要娶我为妻的……” 文氏只觉得天都塌了,“老天爷啊。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门外守着的丫鬟们听到这声哀嚎,都以为夫人是被今天的事刺激到了。 而另一边的承恩公府也是乌云密布。 承恩公在半路上就听了这事,怒气冲冲回到家,直冲后院,见到妻子吴氏,忍不住怒火,一巴掌挥了过去,“你这个蠢婆娘!” 火气太大,以至于爆了粗口。 吴氏被打得跌在了地上,撞在了凳子一角,头上鲜血直流。 “夫人!”丫鬟嬷嬷们都吓到了,一时间屋里找大夫的找大夫,抬人的抬人,好不慌乱,而吴氏直接昏了过去。 承恩公一顿火气发过,看到妻子受伤心中也是懊恼,再大的责备现在也说不出口,只能站到一旁去,着人拿了自己的名帖去请太医。 李明朗原本在外面有事,听说家里出事以后就连忙赶了回来,一进门就听到小厮来回说二弟李明辉早早就躲了出去,他凝眉吩咐道:“让人盯好他。” “是。” 他大步往父母住的院子走去,待里面承恩公喊了“进来”才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吴氏已经醒了过来,头上绑着纱布,脸色惨白,虚弱不堪,此时见到李明朗,开口说道:“明朗来了啊……” “儿子见过母亲,母亲可好些了?”李明朗说着关心的话,面色却依然严肃无波。 吴氏被子下的收微微收紧,“没事了,你回来就好。” 她眼角余光瞥了眼承恩公,心里发憷。 承恩公火气虽然没之前那么大了,可还是见不得吴氏,此时便起身对李明朗说道:“人也看过了,明朗,跟我去书房一趟。” 还得替她收拾烂摊子呢! 李明朗没有异议。 父子俩来到书房,承恩公就把从吴氏那里问来的消息告诉了儿子,“明辉看上了那丫头,可你娘不同意,一个是看不起忠勇侯府,一个是因为……你弟弟和那姑娘有些首尾,你娘嫌弃,所以只答应抬了做妾……” 聘者为妻奔为妾,与人私会的姑娘品德也不怎么样! 承恩公也觉得那姑娘不妥,可是哪有这样明目张胆去打人家脸的?那好歹也是一门侯爵呢! 这仇,是结下了。 李明朗面色如常,“弟弟不懂事。” “哼,那小子就是被他娘惯坏了!”想到不成器的次子,承恩公心中愤怒,“如今,你看这事该怎么了?” 这件事终归还是要平息了的,不然两家颜面无存! “一道歉赔礼,二彻查到底。”李明朗淡淡说道,却没有多余的解释。 第一个承恩公听得明白,却不大愿意做,道歉?那他的面子往哪放? 第二个,他压根不懂,可看儿子不想多做解释的样子,心头又窝火,当下一甩袖子,“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李明朗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默默行礼,“是,那孩儿告退了。” “去吧去吧。” 李明朗走出书房,内心平静,这些年那母子俩惹出的事不少,这件事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会不会连累得他被未来岳丈家看不顺眼?那姑娘会不会讨厌他? 想到这,李明朗难得露出难色。 看来明日得登门赔罪了。 虽然这不是他惹出的事。 李家和戚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安瑾在屋里欢快地听着觅柳说最新的情况,上辈子戚仙嫁给了谁安瑾不大清楚了,只记得是个尾巴上的进士,后来外放做官了,日子过得不知道怎么样。 “李大公子可真冤枉,这事是二公子惹出来的,可却要他来收拾烂摊子……”觅柳有些替李大公子抱不平,这种事按理该是女眷长辈出面才是,奈何……”奈何承恩公夫人就是惹出这事的第二人,如今还卧病在床。 寻云不爱嚼人是非,此时也忍不住说了句:“到底是继母……” 李明朗的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后来承恩公才娶了吴氏,生了李明辉。 安瑾含笑扫了两人一眼,两人以为她不喜欢她们多嘴,连忙不说了,低头做事。 瞧瞧,如今两个丫鬟都替李明朗抱怨了,何况京里其他人?这十多年李家这种糊涂事可不少,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这李明朗,也是个有手段的,不过对安玙却是不错。 “不知后面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安瑾如今还没办法对付明王和孙晋文,所以乐得看戚家好戏。 李明朗先是去戚家登门道歉,又是许出许多好处,还说会尽快把这件事压下去,文氏很是纠结。 那天她知道了女儿与李明辉有些什么后几乎气死,可最后也没什么办法,要么这件事永远不被发现,要么嫁到李家…… 后者吴氏不答应,前者她不信任李家会守口如瓶,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 京城的人只知道李明朗去赔罪,却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后来两家却好些日子都没个结果出来,于是也就知晓怕是有什么问题…… 吴氏自然是不肯儿子娶戚仙的,李明朗娶了身份那样高的安家小姐,她儿子这么难输给他? 承恩公原本觉得她不识好歹,但经不住吴氏日日唠叨,最后也渐渐觉得戚家是有点配不上次子…… 于是事情就这么搁浅,双方都在等着对方松口。 李明朗见局势变成这样,心中一哂,想着只等他们拿出个章程他再去跑跑腿就好,如今重要的是安抚好安家。 可怜见的,这几日他去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他从首饰店里挑了一只玉镯,想着瞅个机会送给未婚妻,可这才出门,就看到门口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面色惨白的姑娘,直直看着他。 李明朗后退了一步,眼睛看向别处正要走开,就听那女子幽幽说道:“李大公子,你若能让我嫁给李明辉,我保证他们以后没办法找你和未来夫人的麻烦。” 声音里,浓浓的恨意。 李明朗停下了脚步,“你是?” “戚仙。” ☆、第8章 戚家和李家的闹剧,安瑾可是看了个够,她想戚月不知怎么着说动戚仙把这件事闹了出来,然后……然后么,现在自然没有几人能够记起童氏生辰那日的事情了,她把戚仙推到了风口浪尖,自己却成功从众人眼下淡退,再深居简出几个月,谁还记得那档子事? 到时候提起戚家姐妹,也是谈论戚仙的多。 这招不可谓不狠。 安瑾也没打算干涉,她们两姐妹的事与她干系不大,顶多就是在某些时候添把火罢了。 可没想到这事最终还是由安国公夫人和长公主敲定的。 李明朗求到了安国公夫人秦氏面前,希望她能进宫和皇后娘娘求一道懿旨,给李明辉和戚仙赐婚,这样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能让吴氏不敢反抗,承恩公也能接受。 李明朗亲戚家的女眷都没有谁有资格求着懿旨,只能求到了未来岳丈家里。 “这本就应该是你弟弟娶人家了结,偏偏拖到现在教整个京城看笑话,也让人家姑娘名誉受损,你们李家也太不厚道了!”秦氏拄着龙头拐杖,虽然是在说着李明辉,可眼睛却是盯着李明朗不放。 李明朗绷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说道:“这事确实是李家不对,但家里……小子这也是没办法了,所以才求到您跟前来,还望老夫人相助。” “哼,”秦氏自然会应下,但现在也要磨磨这小子,“你脸没那么大,我是为了我孙女以后着想,不然谁管这破事儿?”秦氏老了,说话自然没什么顾忌了。 “小的知道,日后一定不教小姐受一点委屈!”李明朗连忙肃容承诺,秦氏才稍稍满意。 “我去分量不够压住令尊和令堂,待今日我下帖子邀约长公主一起去,这才后顾无忧呢。”说不定长公主一去,皇帝陛下也来掺和一下呢?这岂不是更妙? 李明朗倒是没想到秦氏要请动长公主这尊大佛,但转念一想也是,若秦氏一人去,虽说两家现在定了亲,但难免也有手伸太长的嫌疑,长公主就不一样了,谁干说啊? “是小子考虑不周全。”李明朗在秦氏面前,愧疚汗颜。 长公主自然是答应的,对她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第二天就陪着秦氏进了宫求了懿旨,皇帝知道了也赞誉了戚仙和李明辉两句,虽然他连人家面都没见过。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忠勇侯府二房的戚仙小姐嫁给承恩公嫡次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婚期定在下个月,时间紧,再加上又是皇后赐婚,两家都很重视,所以一时间都忙碌起来。 至于有多少人银牙暗咬,那就不知道了。 戚月知道皇后赐婚也只是微微顿了顿正在绣花的手,随即又专心致志地绣了起来。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好,预料之外的事情无法去多管,最多就是戚仙回娘家朝她炫耀炫耀罢了。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 这件事倒是让京中热闹了好久,茶楼饭馆不少人都偷偷议论戚仙和李明辉有什么,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他当时就在场一般。 等人们不再热衷于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到了七月酷暑。 七月伊始,皇上下了连两道圣旨,第一道,命驻守西蜀的荣王年底回京,另派心腹大将吴大将军前去接手西蜀驻防。 第二道,给诸位皇子封王,长子沈渊白封安王,三子沈渊宏封明王,四子沈渊博封康王,其余皇子待成年再受封。 两道圣旨一出,朝野震动! 前一道西蜀换防的事情皇帝不跟他们商量就罢了,连这皇子封王都不透一丝口风,这简直……简直…… 大臣们都气坏了,当下连连上书,有的弹劾吴将军不堪重任,有的劝诫不该早早封王,这朝堂真是十年未有的热闹,甚至有老臣在金銮殿里喊起了“先皇”,然后一头往柱子上撞去,所有人都上前又拉又扯,整个场面比那菜市还热闹混乱。 梁睿帝冷眼看着下面把文人风度全都抛诸脑后的臣子,心中冷笑,平时个个人模狗样,到了触及他们利益的时候,咬的比野狗还凶! 皇帝就这样看着不说话,渴了喝水,饿了吃点点心,仿佛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戏一样,待到下面的人口干舌燥、力气脱尽的时候,他才悠悠说道:“吵啊,怎么不吵了?朕还真不知道朕的臣子嘴皮子比之御史台那些也不遑多让啊!” “皇……皇上……”刚刚战斗力最强的人现在也已经站不稳了,摇摇晃晃说道,“国家大事,皇上三思啊……” “皇上三思啊……” “三思?”梁睿帝缓缓站起身子,“朕三思的结果,就是养了你们这样一群就难饭袋!” 梁睿帝很少发火,可每次一瞪眼,都能让人冷汗直流。 “王尚书,不派吴将军去派谁去?派给你三十万雪花银的那个人吗?” 王尚书晕倒在地。 “张丞相,为何现在不能封王?要不把朕的几个儿子叫来说说,他们愿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可这能说吗? 张丞相老泪横流。 梁睿帝接下来一句句把人问得哑口无言,有时候甚至能说出他们自以为瞒地很好的私密事,真个叫人措手不及! 这一场口水战斗,上午臣子群舌大战,下午则是皇帝一人的战场,直到公公来提醒该晚膳了才罢休,众大臣几乎是被宫人们抬着出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什么虐待。 安瑾是随着父母进宫的,安逸陵要和皇帝商议事情,长公主则是来看望皇后嫂子。 皇后最近有些中暑,全身不得力,长公主带了上好的消暑药方和食谱过来。 “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吴皇后见到长公主和安瑾很开心,脸上笑容真实了许多,“要不是我生病,你怕是都不肯进宫呢!” 长公主直呼冤枉,抱住皇后胳膊说道:“哪是不愿进宫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苦夏,这天热得我恨不能天天抱着冰块睡呢!以前在江南不觉得,如今可是苦了,哎……” 皇后一把推开她,“瞧瞧瞧瞧,这是怨你皇兄把你们召回来了?看看你都多大了,还小孩子一样,”她把安瑾拉到面前握着手不放,“当心阿瑾笑话你!” “这可真是有了外甥女就不念我这个小姑子了,哎……罢罢罢,谁让我女儿比我讨人喜欢呢?” 安瑾看了一眼耍宝的母亲,然后挨着皇后坐了,脑袋靠在皇后肩上,娇声说道:“舅母别跟我娘一般见识,她是嫉妒你您心疼我呢!”安瑾翘起匀称纤细的食指在她跟前比划,“以前您和舅舅就她这一个妹妹,处处关爱,现在我来了,她自然不高兴我抢她宠爱了。” 长公主拿起一个软枕就朝她轻轻砸了一下,安瑾躲在皇后怀里嘻嘻直笑,皇后也被逗得笑颤了身子。 一旁的锦衣姑姑偷偷拿帕子擦拭眼角,皇后娘娘有多少日子没这样真心笑过了啊…… 说了一会子话,吴皇后有话要和长公主说,便叫来了云裳公主陪安瑾到处走走。 皇上子嗣还算旺盛,但女儿却只有三个,所以每个女儿都是十分优待,年纪最帐的云容公主已经出嫁,而云裳公主和云含公主则分别是德妃、淑妃所生。 “妹妹,我看这日头毒辣,久晒不好,若不嫌弃就去我宫里坐坐怎么样?”云裳是个温柔的性子,安瑾知道她是真的柔和,而不是笑里藏刀那种,所以也真心愿意同他往来,如今听她一说,自然十分乐意。 “何来嫌弃?姐姐肯招待我就感激不尽了。”安瑾笑笑,还装模作样地给她行个礼。 云裳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的表妹居然这样能说笑,但也一瞬回过神来,“那咱们坐了软轿过去。” “好。” 两顶软轿挨得很近,云裳半撩起帘子与安瑾说话,正说到她那有丫鬟做冰碗很有一套,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男声:“前面是二妹妹吗?” 这声音云裳认得,安瑾也识得。 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明王。 皇宫虽大,但去往主要宫殿的路也就那么几条,遇上也不奇怪,云裳只好让人停了轿子,都是一家人,她也不用下轿,等明王走了上来才说道:“是我呢,三哥这是要往哪去?” “刚从母妃那出来,瞧着前面的丫鬟像是你身边的,就喊了一声,还真是你,这大热天的在外面做什么?” “妹妹刚从母后那出来,正要回去呢。” 明王点点头,看向旁边的轿子,“这里面坐着的是?” 云裳叹了口气,可也只得实话实说,“里面是寿康姑姑的女儿,咱们的表妹,今儿到宫里,我带她去我那坐坐。” 安瑾在轿子里已经把整张帕子揪得皱皱的,握在一起的双手指尖发白,可她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愤怒和痛恨,将帕子藏进袖中,揉了揉脸颊,这才走了出去。 “见过明王殿下。”安瑾低着头,行了个礼。 听到有人叫自己明王,沈渊宏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还是笑吟吟地说道:“表妹怎生这样客气?什么王不王的,唤我三表哥就成。” 安瑾缓缓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皇家子弟都有一副好皮囊,而明王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给人一种君子如玉的温润,不知道迷倒了京中多少少女。 明王早就习惯了少女们的目光,此时见表妹盯着自己看也不稀奇,他也趁机看了一眼安瑾,只觉得虽然是个美人胚子,但终究年纪小没长开,没什么看头。 “三表哥。”安瑾收回了目光,依言叫到。 “诶,安表妹。”明王满意的点点头,长公主一家还是要亲近亲近的。 云裳见两人见了礼,便说道:“三哥若无其他事情,那我们可要走了?” 明王还有事情要办,也懒得和两个姑娘多纠缠,“你们去吧,路上别让太阳晒到了。” “我们省得。” 安瑾两人正要上轿,却见路的另一头有人急匆匆走来,手中紧紧抱着几本书,一个不察,居然一下子绊到石阶,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他慌忙间抬起头,就见一个美丽的姑娘含笑看着他。 他脸上一热,“蹭”地一下连忙站了起来,“我、我……” “吴三,你做什么呢莽莽撞撞的?”明王问道。 “我、我刚从太子殿下那借了些书,想赶快回家翻阅,没想到走急了……” “你就是个书呆子!”明王笑道,然后命人捡起那些书递给他,“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少年被拉着往前走,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那姑娘的轿子。 以前都没见过,会是谁呢? 而回到轿子里的安瑾,心绪又激起一番波澜。 ☆、第9章 长公主在皇宫留宿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就离开了,倒是安瑾留了下来,皇后留她在宫里玩玩,安瑾也想多陪陪这个对她很好的舅母,也就同意了。 长公主自然愿意女儿与宫里多联络联络感情,当下说好半月后来接。 安瑾在栖凤宫偏殿住了下来,白日皇后料理后宫诸事,她就在一旁侍弄花草,栖凤宫里的随便一盆草木都是珍贵品种,就这样都被安瑾拿来练手了。实在没事做的时候就去云裳公主哪里玩玩,日子倒也悠闲。 “舅母快看,我的手艺是不是进步了?”安瑾兴奋地放下剪子,扭头朝正在吩咐事情的吴皇后说道。 吴皇后看看那盆被安瑾剪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盆景,微微点头,“是进步了,孺子可教也。” 安瑾笑意更大,然后冲站在一旁的袁公公招招手,欢快地说道:“公公快来,让人把这盆景送到舅舅那里,他白日里多劳累,就该多瞧瞧这些绿油油的草木才是。” 袁公公心头滴血,这明明就是皇上送给皇后的啊,还是异域进贡的品种,匠人们费了多少功夫才养活的啊,如今就这样毁了……袁公公一边心疼着,一边看到皇后眼角的笑意,又觉得这盆景也毁的值了,真个纠结啊。 “袁公公?”安瑾见他呆呆地不动,便唤了一声。 “诶,郡主放心,奴才这就亲自给皇上送去!”袁公公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拿过盆景,“郡主记挂着皇上,皇上一定会高兴的。” “公公快去吧,晚了怕扰了舅舅办事呢。”安瑾知道现在正是皇帝膳后休息的时候,一般他会在书房里喝喝茶。 “好嘞,奴才遵命。”袁公公朝她和皇后行了礼,见皇后点头,也就抱着盆景退下了。 安瑾看着袁公公走出大殿,这才挤到皇后身边,挨着她的手臂,将一杯香茶摆在她面前,然后看了看沙漏说道:“舅母,该休息了。” 吴皇后无奈地看看这个爱管事儿的外甥女,叹了口气,“哎,怎么你就是个小操心呢?这么些年来,可没人敢这么管着我。”话虽这样说着,可还是放下了手头的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在安瑾搀扶下来到了软榻上歪着。 “我爹爹常说,一个好的身体是一切的基础,舅母若是一直这样辛苦操劳、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吃亏的是您自己啊,以前阿瑾不在您身边,如今既然要陪您,自然得好好管管才是。”安瑾帮吴皇后散了头发,帮她捏头皮松泛松泛,“待会儿您就小憩一下,也不能贪睡,时间到了我会叫您。” “好好好,真不知道宜宁怎么受得了你这样唠叨。”吴皇后说着,语气里却满是喜悦,她这一生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虽说平日里也关怀备至,可终究不如女儿贴心,而宫里的那几个公主,虽说她都优待她们,可终究是隔了一层。如今这个才见面半年不到的小外甥女,却好似天生投缘一般得她意。 或许是小时候抱过她的缘故吧? 吴皇后这样想着,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就在她快睡着时,郝嬷嬷却走了进来,满脸犹豫地看看安瑾,安瑾知道定是有什么事了,吴皇后也察觉到了,便问道:“怎么了?” “回娘娘,是国舅夫人带着吴三公子求见。” 吴皇后的睡意一下子没了,她直起身子来问道:“嫂子和文哥儿来了?” 国舅夫人拥有随时进宫的权利,因此来看望皇后倒不需要提前递帖子,不过她那嫂子历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不知道有什么事? “快帮本宫束发更衣。”不管嫂子有什么事求自己,吴皇后见到自家人还是高兴的,尤其是自己从小疼着的文哥儿。 宫女们都手脚麻利地帮皇后梳妆更衣,安瑾在一旁也插不上手,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避一避时,吴皇后开口了:“阿瑾就陪舅母见见客吧?” 安瑾有些犹豫,若是别人家自然没什么,可吴文玉…… “左右都是亲戚,见见也无妨。”吴皇后以为安瑾是因为不愿意见外男而犹豫,所以这样说。 “舅母这样说,那阿瑾自然相陪了。”安瑾也就应了,该来的总会来,她不可能一直躲避着的。 安瑾也换了衣裳随吴皇后出去,一到外殿就看到靠椅上坐着一个盛装妇人,她旁边立着一个青衣少年,听到小太监唱喏之后都赶紧迎了过来。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侄儿给姑母请安。” 皇后连忙把人拉起来,“这是做什么?一家人用得着这样生疏吗?”皇后一边佯斥着,一边把人带到了座前坐下,“嫂子好些日子不来了,怕是早忘了本宫吧?” “娘娘说哪里话了?臣妇这不是家里忙么,一有时间还不是来看您了?”国舅夫人曹氏笑吟吟地说道。 “得,还臣妇呢,再这样我可不跟你说话了,”吴皇后摆摆手,朝站在一旁的吴文玉招招手,“文哥儿可是好久不见了,过来姑母看看。” 吴文玉走到皇后跟前一揖到底,朗声说道:“侄儿见过姑母,好些日子不见,姑母气色似乎好了许多?”吴文玉自幼和皇后亲厚,此时说话也不拘束,还未等皇后说话便直起身子,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说道,“看来太医院来了艺术高超的太医了?” 吴皇后把人拉到跟前,拍拍他的手说道:“瞧你,刚刚看着还以为稳重了一些呢,如今看来还是一样油嘴滑舌。” 吴文玉平时话不多,可在皇后面前却是向来自在,哄人的话不要钱似的蹦出来:“姑母这样说可伤侄子的心了,我这不是要哄您开心,绞尽脑汁地说好听话吗?您还嫌弃我……” “得得得,说不过你,”吴皇后笑着摆摆手,“不过之前那句话却是错了,你如今看我气色好,这可不是太医的功劳。” “哦?”皇后这话一出,吴文玉就已经猜到是谁了,可是眼睛硬是不敢往皇后旁边那道人影上看,只觉得呼吸一下子有些急促,身子不自觉地绷紧了,后背挺得笔直。 “这是长公主的女儿,荣乐郡主,你们也算是亲戚了。”吴皇后拉着安瑾的手,跟他们说道,“我在宫里也是寂寞,就留了她来陪我,可不料这孩子确实个操心的,见我气色不好,硬是管起了我的作息来。” “见过国舅夫人。”安瑾对着曹氏行了礼,又对吴文玉点点头,屈膝行了平礼,“吴公子。” 吴文玉只觉得脑子似乎都停止了运作,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想要抬头看看她的脸,却又没有勇气,当下居然对着安瑾一揖到底,”郡、郡主安好。” 安瑾倒是被他吓到了,忍不住小小的退了两步。 “这孩子……”皇后不知道这侄子怎么忽然这样笨拙了,同辈之间即便身份有差异,又哪用得着行这样大的礼? 曹氏也没料到儿子这样,但她也是个圆滑人物,当下替儿子解围,“这孩子就是实心眼,行个礼都这样较真。” 吴皇后也顺着话说道:“可不是吗?但我就是喜爱文哥儿这性子,实在,可不许你说他不好。” 两人说笑一阵也就过了这茬。 曹氏偷偷拿眼瞅了瞅安瑾,她一开始进来就注意到了皇后身边的这个小姑娘,刚刚还在想看那模样气度,不知道是哪家勋贵小姐呢?可居然是长公主的女儿,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皇帝那么多妹妹,可就长公主最得宠,赐最好的公主府不说,居然还允许她随夫君离京游山玩水那么多年,可见恩宠之隆。而如今她回来了,恩宠恐怕更盛,再加上安驸马又是皇帝心腹,安国公家又多出俊杰……啧啧,这京城可真就找不出一个比长公主更尊贵的人来了。 她的女儿么,自然就是香饽饽了,而且皇帝对于这个外甥女的宠爱还不亚于公主,要不然怎么一出生就封了郡主?公主的女儿按例可只能封县主! 曹氏心里绕着这些弯弯,嘴上对安瑾也赞不绝口:“刚刚进来时我就在想,是谁家女儿有这样的气度,还能得皇后青眼?没想到居然是长公主的女儿,啧啧,我还以为我家里那几个就已经不错了,如今看来可不是拿不出手了?” 吴皇后听见嫂子夸赞安瑾,心里自然也是高兴,但安瑾这个年纪正是敏感时候,多的话她可不敢多说,于是只说到:“你这样说,可不是让家里姑娘伤心?谁不知道嫂嫂您教养姑娘有一套呢?” 曹氏见皇后这样样子明显是不愿多说安瑾,于是也暂时压住了念头,“哎,那几个就是我的小祖宗诶,我可为她们愁死了。” 吴皇后一听,知道曹氏要说事情了,看样子是和吴家几个姑娘有关,这些事倒是不好当着安瑾和吴文玉说,于是说道:“文哥儿不是爱到你太子哥哥那看书吗?最近听说他又寻了些孤本,正想叫你去看看呢,如今你来了正好,咱们在这聊聊,你就去寻他吧。” “诶,那姑母您们聊,我去寻太子哥哥去。”吴文玉起身说道。 安瑾自然也知道皇后这是在支开人,也起身说道:“舅母,我和云裳还约好了一起制香呢,现在她应该等着了,阿瑾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你们姐妹好好玩玩。”吴皇后说道。 安瑾便和吴文玉一起退了出去,等到了殿外,安瑾正要告辞时,吴文玉却忽然结结巴巴开口说道:“小、小生吴文玉,敢、敢问姑娘芳名?” 安瑾一怔,时光似乎重叠在了一起,那年,眼前这个少年也是这样拘谨地站在自己面前,忐忑地询问她的名字。 只是那时,是在盛开的花树下,落英缤纷。 “我……我叫安瑾。”安瑾轻声说道。 吴文玉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大步而去,步子大得离谱,以至于走路时连里衣都被风掀了起来,看着十分滑稽。 安瑾愣愣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心头泛起不知名的烦愁来。 见到了吴文玉,这个前世倾心自己的少年,她才意识到,她这一世也是要嫁人的…… 这些日子她居然都忽略了这个事实,她十二岁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父母再怎么留她,最迟十八岁也得嫁人,可是……她为何对嫁人这件事有了排斥和厌倦? 是前世孙晋云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吗? 安瑾一时间有些想不通,按理说是不应该的,她这些日子想了想,她前世对孙晋云那一刹那的心动或许不是爱,因为她之所以如此痛恨孙晋云,是因为他的背叛使得父母惨死,而不是因为他没有她所想的那样爱她。 看着前方的少年在一个拐角处不见了身影,安瑾微微叹了口气,她重生后的烦恼又多了一样。 嫁人,真的是个烦恼的问题。 “就必须得嫁人吗?”安瑾慢悠悠地在走廊上走着,丫鬟们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她扯了扯路边的一朵花儿,自言自语,“嫁人有什么好的?又不是人人都能遇见爹爹那样好的夫君,那些达官贵人家的主母,有哪个过得真正舒心?” 男子若是只纳两三个妾,都还能被称作洁身自好,可苦的却是女子了,既要处理好中馈,还要照顾好丈夫和他的妾室、庶子庶女们,那些得丈夫敬重的夫人还好些,那些夫君宠妾灭妻的日子就苦了。 别的不说,她亲爹戚文不就是个荒唐的? 这世上还是女子难为啊。 安瑾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辣手摧花把路边的花花草草毁了个够,这才觉得心情稍微舒缓一些,然后折回偏殿换了衣裳,往云裳处去了。 ☆、第10章 太子沈渊文这几日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闲,原本想陪陪太子妃,但怎料太子妃近日忙得很,自从皇帝下了那两道圣旨之后,给几位新任王爷选妃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她这天天得跟着皇后参谋呢,哪有功夫理太子?太子爷被妻子嫌弃碍手碍脚,自个儿又没别的去处,只好还是去东宫的藏书楼消磨时间。 可这一去,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他那个以往隔半个月才进宫向他借书的小表弟,这几日居然来得那么勤快,为了看一本书而几乎天天往这跑。 “要不你拿回去看?这样来来回回跑挺累的。”太子善解人意的说道。 “啊?”吴文玉从书中抬起头,脸上泛起红晕,“不用不用,我、我闲着也没事,到处走走也挺好的,挺好的……”说完又埋头看那一个时辰看了不到两页的书。 太子摇摇头也不管他。 “表哥,我、我听闻荣乐郡主住在宫里?”吴文玉头也不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太子看书正入迷,也回答得漫不经心,“母后留她几日。” 吴文玉偷偷抬起眼角,见他不似要往下说的样子,又接着问道:“筱筱对她可好奇得紧,整天念叨着要是能结交一番就好了,只是不知道郡主是个什么性情,好不好相处?”筱筱是他的堂妹。 太子倒是稀奇了,放下书笑道:“阿瑾性子自然是好的,只是筱筱不是最不耐烦和人打交道吗?怎么忽然想着结交了?”筱筱那样急躁的性子,可是跟京中贵女合不来的,对人家躲都来不及,还会想着结交? “啊?这……这、”吴文玉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找了个多么蹩脚的借口,急忙想要弥补,“那丫头心思多变,谁、谁知道她整天在想什么?我也就是、也就是偶然听了一耳朵而已……”说完后马上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希望太子表哥不要多想才好。 太子原本也不会多想,可见他这一副急忙撇清的模样,便提起了心思,再看看小表弟耳朵都红透了,身子还呈现一种紧绷状态,作为过来人,太子爷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啧啧,这书呆也懂爱慕姑娘了? 太子使劲儿憋着笑,握着书的手不断颤抖,他只好转过身去,掩饰住自己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这书呆眼光不错啊,居然看上了他的小表妹。嗯,他的小表弟配他的小表妹,似乎也不错……两人家世相当、年龄相符,只是…… 阿瑾看不看得上啊? 即便阿瑾喜欢上了,那大姑姑和姑父那关也难过哟! 太子这样想着,却见守门的侍卫匆匆走了进来,跪地说道:“启禀太子,皇后娘娘命人传话说,太子妃娘娘在栖凤宫晕倒了!” 太子一脸“奸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来不及转换,愣了一瞬才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回事?现在人在哪?” “太子妃还在栖凤宫,具体情况属下也不知。” 太子拔腿就往外走去,吴文玉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太子来到栖凤宫的时候,却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慌了景象,他心里挂记着太子妃,大步就往内殿走去,“母后,阿元她怎么了?” 他一进去就看到太子妃斜倚在床上,皇后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着什么,见到他进来,居然满脸笑意的朝他招手,“快来看看你媳妇儿。” 太子以为怎么了,连忙来到床边,见到妻子脸色有些惨白,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太医呢?太医!” “快坐下,你媳妇没事!”皇后见他这么急躁,心中好笑,“是好事!” “好事?”太子原本也是心细之人,刚刚关心则乱,现在被母后一说,冷静下来才发现妻子虽然脸色苍白,但眉眼间尽是喜气,双手轻轻放在腹部,满面温柔,“什、什么好事?” 皇后拍拍太子妃的手,笑道:“让你媳妇儿跟你说吧,我就不在这碍眼了。”这种事情,就该妻子亲自说才是,她可不愿在这打搅这对小夫妻。 “哦,哦……”太子脑子不够使了,憨憨地答应着。 皇后笑笑,起身走了出去,刚到外殿,就听到儿子的惊呼声,紧接着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绊倒了摔在地上的声响,她朝身边的嬷嬷笑道:“看他高兴的,一点稳重样都没了。” “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头一个孩子呢,是天大的喜事,怎么高兴都不为过!”嬷嬷搀着她回道,“这也是娘娘您的第一个孙子呢!” 皇后点点头,“这一胎无论男女,都是尊贵的,都是本宫的乖孙,”她此时也是满心欢喜,这宫里多少年没有过小孩了,如今这个孩子自然稀奇了,“只是还要再等一年……” 一想到还要差不多一年才能抱孙子,皇后心里就发急。 “对了,去禀报皇上没有?”皇后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告诉皇上,这也是他的第一个嫡孙呢。 嬷嬷早就把这些事都办妥了,“回娘娘,已经差人去了,皇上应该已经知晓了。” 皇后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侄儿见过姑母。”吴文玉没有太子那样心急,一路上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是以现在才到,一进来就看到皇后,连忙行礼。 皇后一愣,“呀,云哥儿怎么来了?” “侄儿在太子表哥处看书,听闻表嫂晕倒了,所以过来看看,表嫂没事吧?”吴文玉也有些疑惑,平时身体倍儿棒的表嫂怎么会晕倒? “没事没事,是喜事呢,”皇后在吴文玉疑惑的目光中说道,“云哥儿要当表舅了呢!” 吴文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当下作揖恭喜:“侄儿可要恭喜姑母了呢!姑母可以报大孙子了呢!”她可是知道皇后有多喜欢小孩子的。 “你这孩子……”皇后笑着拍了他手臂一下。 两人正说话呢,就听见大殿右侧珠帘轻响,扭头看去却是安瑾走了过来,“舅母,太子哥哥来了?他该高兴坏了吧?” 太子夫妻成婚两年才有了这个孩子,当然得高兴坏了! “我看他都兴奋得快把房顶撞通了呢!”皇后想到刚刚那声声响,也是忍俊不禁。 安瑾见吴文玉站在皇后左侧,便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皇后另一边。 皇后拉着两人说了会儿话,渐渐的兴奋劲儿也过去了,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停顿了一段时间,才开口问安瑾:“云含那丫头呢?” “刚刚淑妃娘娘派人来把她接走了。”安瑾说道,她也知晓今天的事情是不会善了的,云含可是撞上了皇后和太子的枪口了,若是太子妃出什么事,云含公主和淑妃都吃不了兜着走! 吴文玉在旁边一听,立时知道今天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扭头看了看,见两人都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当下决定装不存在,然后支楞着耳朵听。 “本宫看淑妃管教儿女的本事越来越差了,她不会教,那就让本宫来替她教!”皇后一脸铁青,别的她不在乎,可今日云含差点伤了她未出世的孙儿! 安瑾低头,不去接这话头,心里想着这最后的处罚大部分肯定落在淑妃头上,云含毕竟是皇上的孩子,不可能罚得多重,皇上看重孙儿,可对女儿也是极为宠爱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不得女儿,只能让淑妃去给皇后、太子消火了。 今日的事说来简单,皇后和太子妃在一起商量这给王爷们选妃的事情,她在一旁侍弄花草,云含公主难得过来给皇后请个安,却在看到她手上戴着的一对红珊瑚手镯后发了飚,冲上来就抬腿就要踹她,安瑾躲开了,丫鬟们都上来拉着云含公主,太子妃也上来劝,结果正在气头上的云含一头就撞在太子妃腹部,太子妃这才摔倒晕了过去。 所幸没出什么大事! “今日之事因阿瑾而起,阿瑾愧疚,定当和太子哥哥、嫂嫂道歉呢,”安瑾摸摸手上依旧戴着的红珊瑚手镯,朝皇后眨眨眼说道,“还有这镯子,本是舅舅赏我的,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等缘故,也难怪云含妹妹生气了。” 这红珊瑚镯子是年前她刚回京时皇帝舅舅赏赐的,她十分喜爱,但经过今日云含这一闹腾才知道,原来云含也看中了这镯子,但这是舅舅早先就准备了赏给她的,所以没有给,可也赏了云含别的好东西,结果今日云含忽然见到她戴着这镯子,就一下子发了飚,惹了祸。 皇后刚想说与她无关,云含那丫头就是个霸王性子,可看到她那狡黠的眼神,心念急转,会意过来,便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安瑾真是个好姑娘。” 是个聪明的好姑娘,皇后心里想到。 安瑾一笑,无意间一扭头,却看到旁边的少年呆愣愣地望着自己。 她有些不自在地背过身子,过了一会儿,就找借口告辞了。 吴文玉心中懊恼,怎么听着听着就光顾着看人了?把人看跑了不说,她们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第11章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有人欢喜有人愁,皇帝自然是大喜的,连连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还命太医院专门为太子妃安排了值班太医,十二个时辰候着,每日都要请脉。 皇帝这般欢喜这第一个嫡孙,大家少不得就要进宫祝贺,顺便和宫中各个主子拉拉关系,只是没想到太子妃却以身子不适为由把所有人都挡住了。 身子不适?女子怀孕辛苦,太子妃是头胎,身子不好也正常。 不过有那心细的,就通过自己的路子打探起消息来。 皇上得了第一个嫡孙,自然欣喜万分,要知道他的几个儿子除了太子以外,其余都还没有正妃,但侍妾却是不少的,庶子也有了几个,但就太子洁身自好,至今只有太子妃一个,又是成亲两年才有了这一胎,当然是十分宝贵了。 无论这胎是男是女,生下来都是尊贵万分的。 皇帝前脚赏了太子妃,后脚就想往东宫去探望,可是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独自去,于是去了栖凤宫,打算和皇后一道去。 皇后陪着皇帝到了东宫,太子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见到皇帝连忙上前行礼:“儿子见过父皇,太子妃身子不适,未能远迎,还望父皇勿怪。” 梁睿帝历来看重太子,自幼亲自教导,彼此感情深厚,此时见他这样说,浓眉一皱,大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佯怒道:“怎么磨磨唧唧的了?朕看你是还没从兴奋中醒来吧?” 太子嘿嘿一笑,完全没了昔日的英明模样,皇后见儿子这傻样,心里也叹口气,看这样子,恐怕没个三四天是缓不过来了! “行了,我们还要去看儿媳呢!”皇后提醒道。 “是,是,父皇母后请——”太子连忙引着父母往里走去。 太子妃胡元慧此时已经在正殿候着了,她此时红光满面,哪有半分不适的模样?她一个将门虎女,从小耍着大刀长大,会被一个小姑娘撞了就不好了?笑话! 此时安瑾也在一旁陪着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的腹部,傻傻地问道:“这、这里面真的住着一个小人儿?” 她上辈子成亲两年都没有身孕,也不知道怀孕是个什么感觉,连孕妇都没见过几个呢,此时看着太子妃平坦的腹部,只觉得很神奇。 “当然了,过段时间我的肚子还会鼓得像球一样呢!”太子妃正翘着脚嗑瓜子,悠悠说道,那模样哪像一个怀孕的人? 安瑾小心翼翼地伸手摸摸,然后轻声说道:“这么小的一个,多脆弱啊,嫂子你可得注意点,别再上蹦下跳的了……”安瑾很喜欢直率的太子妃,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 太子妃一看连这个表妹都不信任自己,脸上露出了伤心的神情,做西子捧心状说道:“哎,我就这么不可靠吗?母后说我,你也说我,等明天我娘来了也得说我,我命苦啊……” 安瑾嘴角抽搐,她这是让人能放心的样子吗?太子妃的光辉事迹,这京城没几个人会忘记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宫女来说皇上皇后快到正殿了,太子妃连忙撤了二郎腿,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来,安瑾也把事先准备好的锦盒拿了出来摆在桌上,然后搀着太子妃去殿门口迎接。 “你这孩子,身子不适就在里面呆着,出来吹风干什么?”皇后一见太子妃在门口站着,马上丢下皇帝和太子,疾步走上前埋怨道,“就是不让人放心!”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太子妃还是行了礼,然后才回皇后的话,“谢母后关心,儿臣知错啦!” 皇上也怕自己的小孙儿有什么闪失,连忙说道:“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几人进了屋,皇上这才注意到安瑾也在,问道:“阿瑾怎么也在?” 安瑾走到梁睿帝身边,揪住他袖子一角,语气埋怨地说道:“舅舅这才看到阿瑾啊?” 梁睿帝对这个外甥女历来当女儿看待,此时见小姑娘撅嘴看着她,连忙拍拍她的手说道:“舅舅没注意,没注意,阿瑾别放心上,啊?” 安瑾“噗嗤”一笑,“我开玩笑呢,舅舅还当真了?我是来陪陪嫂子的,顺便看看未出世的小侄儿。” 皇帝也关心孙儿啊,可是他又不能像皇后那样对儿媳嘘寒问暖什么的,再怎么也只能等到孩子出生,才能抱在怀里好好稀奇稀奇。 想了想,皇帝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儿媳妇也要注意身子,想吃什么要什么,尽管跟内务府要。” “儿臣谢过父皇。”太子妃笑着说道,“那儿臣定不客气了,到时候把内务府搬空了父皇可别心疼啊。” 皇帝大手一挥,“放心放心,朕的内务府还是有点家底的,搬不空!” 太子心里想,我的儿子我自己养,内务府那些东西看不上! 皇帝又说了几句话,也就不好再呆下去了,起身说道:“好了好了,你们聊着,行之跟我去御书房一趟。” 安瑾也连忙站了起来,“阿瑾也要告辞了,待会儿还要和云裳姐姐去看云含妹妹呢。” 太子妃点点头,“别忘了带上那对镯子。” 安瑾应了一声,示意宫女拿起桌上的锦盒,“不会忘呢,就不知道云含妹妹会不会喜欢。” 梁睿帝闻言,随口问道:“阿瑾要去看云含?都是自家姐妹,带礼物做什么?” 女孩子彼此送礼,一般都是送自己绣的帕子荷包之类,怎么想起送镯子了? 安瑾看看皇帝,又看看太子妃,面露为难之色,还是皇后淡淡开口说道:“阿瑾是要去给云含赔礼的。” 皇帝眉头一皱,原本要离开的,此时倒是不急了,“陪什么礼?” 云含的性子他清楚,若是出了什么事,多半也是那丫头的错。 安瑾和太子妃都低头不出声,皇后倒是不怕皇帝,只冷哼一声说道:“原来陛下不知?” 梁睿帝对上妻子那似是嘲讽的眼神,心念急转,似乎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儿媳妇昨日是被人撞倒的?”梁睿帝很快就想通了关节,昨日小太监来报喜时他光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注意他后面说了什么,只隐隐听了一耳朵“太子妃被撞倒” 他看着妻子这态度,加上之前的话,也就明白了,“这事和云含有关?”声音有了几分冷凝,他是纵容这个孩子,可那是她从没闯过多大的祸事,可如今居然撞倒太子妃,那可不是小错了! 即便太子妃没有身孕,这撞倒堂堂太子妃也是极大的过错! “哼,这丫头还真无法无天了!”皇帝拍了一下桌子,目光看向皇后,“究竟怎么回事?” 皇后也不添油加醋,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皇帝一听更是窝火。 堂堂公主,为了一对红珊瑚镯子就出手打人?还撞倒自己嫂子? 这…… “她……”皇帝胸口起伏,实在想不通自己金玉堆里养大的公主怎么就这样小家子气、鼠目寸光呢? “父皇消消气,此事也是儿臣不对……”太子妃连忙说道。 “与你无关。”皇帝摆摆手,那丫头是被自己宠坏了,“她有没有过来道过歉?” 皇后抬起桌上的茶盏,一边拨着茶叶一边说道:“淑妃可舍不得呢。” 皇后想教训的也不是云含,而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淑妃,虽然自己不把她当对手,可整天上蹦下跳的也让人心烦,借此事让她消停消停也是好的,不然儿媳妇怀孕期间她又得闹出多少事情来? 皇帝静默了一会儿,眼睛微眯,对太子说道:“你先去御书房,你姑父在那,那些事你们先商量着,我待会儿过去。” “是。”太子答道,此时他飘飘然的心微微冷静了些,这才想起来,哟,还有撞了他媳妇儿的人没收拾呢! 皇帝挥袖而去,安瑾过了一会儿也和皇后一道离开了,太子也去了御书房。 安瑾和皇后一道往栖凤宫走着,她往淑妃在的净雪宫望去,看到那陡峭的飞檐,她微微一笑,这才是开始呢,她还有一道好菜要在合适的时候才能上呢。 上一世没有云含撞太子妃一事,今生既然发生了,自然要好好运用起来,明王之所以能那么嚣张,最大的依仗还不是他的外祖家? 淑妃可是丞相嫡次女呢,能用到的资源可不少。 太子妃有孕,长公主自然要来看看的,顺道接安瑾回去,皇后自是又挽留了一番。 “娘,阿瑾好想你啊!”安瑾一上马车就扑到娘亲怀里娇声道。 长公主自然也想女儿,可此时想到丈夫和自己说的事情,冷哼了一声说道:“撒娇没用,回去再和你算账!” 安瑾一愣,随机苦了脸,“爹爹告诉您了啊?他怎能这样不守信用啊?” 长公主拍了她的背脊一下,不再说话,安瑾心里哀嚎,看来老娘这关难过啊! 回到长公主府,安瑾磨磨蹭蹭不愿往住院去,可娘亲一个冷眼看过来,安瑾连忙快步跟了上去,然后赶紧暗示寻云去搬救兵。 长公主到了华穆苑,把所有下人都撵了去门口守着,不许一个人进院子,然后拉着安瑾就进了屋子,安瑾看着关上的房门,思索着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转头却看到娘亲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待看到那毛茸茸的鸡毛掸子时,全身汗毛都树了起来,“娘啊,娘啊!我错了我错了!” 认错才是上上之道! 长公主是气急了,抓着鸡毛掸子就朝女儿走去,安瑾自然要躲,母女俩就你追我赶起来。 “你是皮痒了是吧?去掺和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长公主一边追安瑾,一边把鸡毛掸子耍得呼呼作响,“你以为你有几个脑子?好好呆着不行吗,偏偏要去管东管西?你告诉你爹爹的那些事是你该管的吗?啊?” 宫里那些人那些事她再清楚不过,她前半生都是在那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那个地方随便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引出大祸来,她当然不想自己的女儿再去沾染!可偏偏她就不听话,长公主能不冒火吗? “娘,娘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您别动武啊!”安瑾躲在帘子后面,焦急地说道,她娘亲的鸡毛掸子功夫可是相当厉害的,她尝过一次就记到现在,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就在安瑾连声求饶的时候,她的救兵到了,房门被打开,安逸陵的身影出现在外面,安瑾一下子扑了过去,“爹爹救命!” ☆、第12章 安逸陵一手将女儿护在身后,一手接住了妻子凌空甩来的鸡毛掸子,“孩子都多大了,怎么会能打?你呀,有话好好说嘛,吓坏阿瑾了。” 见到丈夫进来,长公主就知道今天收拾不了女儿了,对这个不跟自己一条心的丈夫也不想理睬,当下转身,狠狠一掀珠帘,进了里屋。 安瑾偷偷从安逸陵背后探出脑袋,看看那道珠帘,又看看安逸陵,“我、我不用进去了吧?” 安逸陵将鸡毛掸子放在桌上,闻言凉凉扫她一眼说道:“你说呢?” 安瑾丧气地垂着脑袋,“哎……好吧,左右都会被收拾……” 两人先后进了里屋,长公主坐在软榻上兀自喝着茶,眼光都不给他们俩一个,安瑾此时见没了鸡毛掸子,也就敢往前凑了,当下蹭到娘亲身旁抱着她的手臂说道:“茶性寒凉,娘亲还是少喝些好,要和也喝点枣茶之类的。” 长公主想把手臂抽出来,可是安瑾却死死抱住,整个脑袋都压在她肩膀上。 “你……”长公主想教训几句,可是看到女儿这样撒娇讨饶,又如何能硬得下心肠? 安瑾见娘亲语气松动,就更加卖力地讨好。 “是谁解救你与危难的?真是忘恩负义啊……”安逸陵在一旁摇摇头说道,安瑾又连忙给他端茶倒水。 长公主在女儿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孝敬下,火气也消了,此时叹一口气,摸摸安瑾的头说道:“娘亲又怎么舍得打你?实在是又气又急……” “阿瑾知道的。”安瑾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娘亲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舍不得的,就连刚刚扔鸡毛掸子,也是看准了爹爹能够接住才仍的。 “你……我让你进宫去,是让你陪陪你舅母,也和太子、太子妃培养培养感情,可不是叫你去掺和那些事的,那云含惹了你,你还回去就是,横竖有我们担着,可是你看看你给你爹爹传的那消息,不知真假不说,万一出个什么差错,不是把自己陷在里面?后宫那地方娘最清楚,一不留神就万劫不复,娘不想你去沾上这些……” 安逸陵此时也说道:“你娘的担心不无道理,你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先确保自己能安全无虞。” 他的想法与妻子不一样,他固然希望女儿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辈子,可也希望她能多经历些事情,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丑恶善良都能见上一见,这样一生才不至于苍白。 所以在接到女儿的消息时,他才会照着去查证,而不是阻止。 安瑾在娘亲怀里点点头,“阿瑾知道的,以后做什么都会顾全自身的。” 她当然要保护好自己,不止如此,还要保护那些她在乎的人。 “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着人去查证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安逸陵顿了顿,看看安瑾说道,“这件事交给我了,你不许再插手,当然,有什么结果我会告诉你的。” 安瑾连忙点头,她原本也就没想过插手。 “你是怎么知道明王大量收受官员贿赂的?又是怎么知道他把那些账本放在谁身上?”长公主疑惑地望向安瑾,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问题。 太子待几个弟兄都亲厚,可是也不是没有一点防范之心的,这些事连他和安逸陵都不知道,安瑾如何知道? 她之前就是生气安瑾插手到皇家事务当中,这一个不小心可得把自己搭进去! 安瑾怎么知道?她前世再怎么不关心朝政,这么大的事情却不可能不知道。 明王要夺嫡,自然需要大笔的银钱开支,这银钱自然不可能都是光明正大的,各地官员和效忠明王的京官、勋贵每年都会私下给明王献上大笔银两,这些银两又是哪里来? 除了贪污,不做他想。 原本明王一派都瞒得好好的,可直到荣王从西蜀回来,用半年时间一举揪出了这些年一直克扣、贪污朝廷派送西蜀的饷银、粮草的人,手段狠辣迅捷,一举折损了明王不少得力下属,而明王也被罚俸一年,在明王府思过半年。 荣王这一举对明王影响甚大,原本上蹦下跳的淑妃都夹起了尾巴做人。 若是安瑾没有进宫,没有遇见云含,她还想不起这档子事来,更不会让爹爹去注意着了。 前世涉及此事的官员她记得几个,都告诉了安逸陵,让他留意这几人,而明王的账本……就藏在京郊一处闹鬼的荒宅里! 这闹鬼自然也是明王派人搞出来的。 “阿瑾?”长公主见女儿神游天外,便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晃,“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安瑾回过神来笑笑,“娘问我怎么知道啊?我也是偶然知道的,毕竟皇宫那种地方,随时都有‘奇遇’是不是?” 长公主也就信了,皇宫里处处隔墙有耳,女儿无意间知道了什么也不奇怪,而且这件事对他们很有利,“我不管你怎么知道的,别被人发现而引火烧身就好。” 安瑾拼命点头保证。 “这事不急,阿瑾说的那几个人我已经派人盯着了,还有那荒宅也派人注意着,咱们不能打草惊蛇,这些东西得留到关键时候再用才有效果。”安逸陵对安瑾说道,安瑾想了想也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等荣王从西蜀回来,这些证据也搜集得差不多了,说不定还比前世的更多更有效,对明王的打击也会更大。 这些事情长公主也是门清儿,可是又丈夫在她就懒得动脑子,此时听了这些,有些无趣地说道:“这些事儿你们自己处理就好,可别拿来烦我们娘儿俩。” 安逸陵无奈地笑笑,拱手说道:“是,为夫遵长公主之命。” 安瑾捂着嘴笑倒在一旁。 安瑾回来后不久,宫里传了旨意出来,皇帝亲自下旨,淑妃禁闭三月抄佛经,期间中断月例供给,而云含公主被勒令跟着四个嬷嬷在公主所学习礼仪规矩,学不成不许出来!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这是皇帝头一次亲自下旨处罚后妃,以往后妃犯错都是皇后下懿旨惩罚的,看来这次皇帝是真的恼了啊!这月例淑妃是不会在乎,可这是生生的打脸啊! 而云含公主一直都是和淑妃住在一起,这突然搬去公主所,能不闹吗?公主所的东西都是好的,可哪里比得上淑妃宫里? 一向娇纵的云含公主能受得了? 这后宫又有一番好瞧的了。 安瑾可不管云含受不受得了,其实皇帝这样生气,何尝不是恨铁不成钢?若是不在乎云含,会巴巴地逼着她学规矩? 若是以后云含还是这样莽莽撞撞不懂规矩,到时候太子妃她们来收拾可就不是这样了。 安瑾明白舅舅做父亲的心,他是皇帝又是父亲,这辈子把绝大部分的信任、感情和倚重都给了太子,从太子出生开始就一直亲自教导,父子感情深厚,而其他的皇子虽然荣宠不缺,但却是教给挑选出来的大臣们教导的,皇帝一直保持着太子和其他皇子的差别,可是……他也是个父亲。 皇子们他也是很在乎的,这些年从没有责罚过谁,一些小错也是敷衍过去,除了一些不该给的权力之外,他们得到的不比太子少。 可是梁睿帝可能也没想到,他虽然一直竭力保持嫡庶差别,意在让皇子们不去争那不属于他们的位子,可是……皇子背后的世家呢?他们会甘心? 不甘心,那就明里暗里支持各个皇子去争! 哪个皇子会不动心?他们明明离哪个位子这么近,即便皇帝的态度摆在那,他们也要搏一搏的! “哎……这么大的诱惑谁能抵挡得住?”安瑾托着腮看着外面蓝蓝的天空,悠悠叹道。 此时已经临近端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安瑾只穿了梨白色纱裙,上面穿了一件半臂,由于是在屋子里,所以她把头发全都绾在了脑后,耳垂上水滴状的翡翠耳坠晃来晃去,整个人看着清爽无比。 安瑾又捏了一颗冰镇过的樱桃扔进嘴里,寻云见了连忙把碟子拿远些,“郡主不能再吃了,冰镇过的东西寒得很,之前可是说好了只吃小半碟的。” 安瑾眉头皱起,“我就再吃一颗,就一颗。” 寻云连忙紧紧护住碟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 安瑾也没坚持,这冰镇的东西女子的确少吃为好,只是这大热天的不吃点凉的实在难熬啊…… “郡主。”觅柳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帖子递给安瑾,“这是安四小姐刚刚送来的的帖子。” 安四小姐就是安玙,她在安家行四。 安瑾心中疑惑,安玙还有半年就要成亲了,这段时间都被拘在家里绣嫁妆,怎么会给她下帖子,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安瑾打开一看,却是约她端午一起去看赛龙舟的。 安瑾这些年各地的赛龙舟都看过不少了,这京城的赛龙舟却是还没有看过,她想了想自己呆着也无趣,而且安玙恐怕也是在家里呆闷了想借此出来透透气,她当然得成全她喽。 “去拿我的帖子来,玙姐姐邀请,那咱们就去一趟。”安瑾吩咐觅柳。 “是。” ☆、第13章 端午可以说是一年中除了除夕外最热闹的节日了,赛龙舟、射五毒、驱邪神……整个五月都热闹非凡,京城的少爷、贵女们这一日都会出门游玩,不少小摊贩借此赚了个盆满钵满。 今年端午的赛龙舟在镜月湖举行,参赛的总共有十五支队伍,都是民间自发组织的船队,每年这个时候队员们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专心应付比赛,毕竟这比赛的彩头可是整整五百两银子,大家平分下来每人都能得不少。 镜月湖周边有不少食肆酒楼,其中以临江仙为首,每年都会被前来观看赛龙舟的少爷贵女们订满了,安玙自然也早早定好了位子,此时正坐在窗边眺望景色。 一阵珠帘响动,她回头望去,却是安瑾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安玙起身迎了上去:“妹妹来了?” “让姐姐久等了,”安瑾握住她的手笑笑,然后从寻云手里的匣子中拿出一个荷包来送给安玙,“这是我绣的五毒荷包,愿姐姐以后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安玙接过一看,见选料精细,针脚细密,便笑道:“没想到妹妹你女红居然不错啊!” “只是不至于拿的出手罢了,姐姐喜欢就好。”安瑾拉着安玙在窗前坐下说道。 安玙也拿出自己绣的五毒荷包送给安瑾,然后说道:“赛龙舟还有一会儿呢,咱们先坐着说说话,”安玙这段日子闷坏了,见到好姐妹话就难免有些多,“我看了这么几年赛龙舟,这个雅间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窗外没有什么东西遮挡,既能将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又能看清楚整个赛事。” 安瑾从窗口举目望去,景色一片大好,不由点头,“的确是个好位子。” 她又转头看向安玙,“阿玟呢?她没来吗?”那个小魔星会不来凑这样的热闹? 安玙摇摇头说道:“你是不知道,阿玟三岁那年在端午时候被拐子拐走过,所以从那以后凡是这样热闹拥挤的场合,家中长辈都不许她来的,无论她怎么哭闹都不行,”安玙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我也不敢带她来的。” 那魔星,怎么看得住? 她这么一说,安瑾倒是想起来了,上辈子的确有这么一档子事,好在安玟平安无恙。 “那些拐子真是太缺德了,那些小孩子都下得了手,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发生好几起孩童走失的事呢,这一丢啊,一般都是找不到了。”安玙皱眉说道。 官府找是会帮找,可一两个月找不到也就不了了之了,逮到人贩子还好,逮不到那就是没一点希望了,每年这几天不知要有多少父母哭昏在顺天府大门口。 “可不是么?”安瑾看着楼底下有两个小孩子跟着父母叫卖东西,那小小的脸上尽是喜悦,“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安玙叹了口气,给安瑾倒了杯花茶说道:“算了,想这些做什么?咱们也无能为力……呀,你看,那些船队来了!” 安瑾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岸边原本早已站满了围观的人,此时都纷纷让出一条大道来,就见十多条龙舟被人抬着走了过来,每条龙舟下的大汉都身着不同颜色的服饰,头上绑着和衣服同色的布带,想来就是各个队的队员了。 十几条龙舟在湖边按着早就规划好的赛道一字排开,岸边站着身强力壮的队员,场面好不壮观。 “阿瑾,别的地方的赛龙舟有什么不同吗?”安玙回头朝安瑾问道。 安瑾想了想说道:“有啊,江南那边赛龙舟的队员没这里的彪悍,但龙舟的花样可就多多了,不像这十几条都是一个样子。”江南人心思奇巧,那些龙舟各个都是精美非凡。 “真的?”安玙睁圆眼睛问道。 安瑾见她这模样竟然和安玟很相似,忍不住嘻嘻一笑,“是啊,你不见咱们这边流行的布料、衣裳款式好多都是江南那边传进来的吗?江南人杰地灵,那里的人也是心灵手巧,不止龙舟,那些元宵节的灯笼也是花样百出呢。” 安玙听得十分心动,紧接着却又有些失落,“哎,我应该是没机会去了……” 她还有半年就要嫁人了,李明朗是要承爵的,轻易不会出京,更别提去江南了。 “这有什么难的?”安瑾笑着挽住她的手臂,“有心要去还怕找不到理由?到时候让李大公子领着你去就是了。” 安玙见安瑾又来逗她,忍着羞意将手臂抽出来,把目光移向窗外装作看热闹的样子,声音如蚊,“谁、谁要他带了?” “好好好,不让他带。”安瑾见她实在羞得厉害,也不敢再逗了。 两人看着窗外,赛事已经开始,锣鼓震天,那些龙舟如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随着紧密的鼓点和号子,安瑾的心也不由得揪紧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 “咚咚咚。”两人正看得聚精会神,却听见雅间房门被敲响,安瑾眉头微皱,示意寻云去看看。 寻云开门,却见是一个小丫鬟立在那,寻云问道:“你是?” “请问里面的是荣乐郡主和安四小姐吗?奴婢是云容公主身边的丫鬟碧玉,公主听说两位小姐在此,特让奴婢来邀两位小姐前去叙话呢。” 寻云听了让她稍等,自己进去给安瑾回话,安瑾也是惊讶,“云容公主?” 云容公主前年已经出嫁,驸马是敬北侯嫡幼子,前世安瑾与云容公主也就见过几回,对方虽然热络周到,可安瑾却与之亲近不起来,是以交情平平,没想到她也来看赛龙舟了? 无怪安瑾这样想,这样的热闹一般就是闺中少女爱来,夫人们一般是不来的,不过公主总是特立独行的,倒也不稀奇了。 “那我们就过去吧?”安玙问道,公主相邀,她们也不好不去。 “嗯。”安瑾点点头。 两人便相携随着那丫鬟来到临江仙最顶楼,这里是临江仙最奢华的地方,摆设用具无不精美,当然,费用也很高。 两人随着那丫鬟往楼上走,刚到三楼,就迎面遇上了明王、李明朗和吴文玉,看样子似乎是刚从云容公主那出来。 明王今日一身暗紫华服,头戴玉簪,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见了两人眉头一挑,朗声道:“两位妹……小姐是要去见公主吗?”他原本想叫妹妹,可临时想到他可以叫安瑾妹妹,却不能叫安玙,人家可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又还在旁边站着。 “见过明王。”安瑾两人给他行了礼,然后安瑾说道:“我们正要去见公主,王爷也是刚从那里出来?” “你这丫头,都说过别叫王爷王爷的了……”明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我是来看看姐姐的,恰好遇见了两位公子。” 李明朗和吴文玉点点头,算是回应。 李明朗这时开口说道:“两位小姐先请吧。”说着让开了身子,明王和吴文玉也让了路。 两人朝他们点头致谢,“多谢。” 吴文玉忍不住悄悄回头,想看看那让自己心魂不宁的身影,只可惜两人都入了拐角,再也看不到了,不由得有些失落,再一看旁边的李明朗,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羡慕。 人家刚刚可是光明正大地看了好几眼未来媳妇儿呢! 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安瑾两人携手进了云容公主所在的雅间,一进去却见这里坐满了各家小姐,而这雅间也足够大,十多个人呆在一起也不显拥挤憋闷。 安瑾心头疑惑,云容公主这是把今天出来的小姐都叫来了?这是要干什么? 安瑾粗粗一扫,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戚月。 “见过云容公主。”两人给主位的云容公主行礼,公主拉起两人的手说道:“都是亲戚,这么客气做什么?” 若是换了皇后来说这话,安瑾肯定是撒娇逗皇后开怀,可她对云容公主没什么好感,只说道:“礼不可废。” 云容嘴角的弧度平了一些,可还是用温和的语调说道:“你这丫头啊,就是爱讲这些虚礼。”一派长辈的语气,可她比安瑾也大不了多少。 “这是安四小姐吧?”云容又看向安玙,“长得真是水灵,李大公子可是有福了。” 这话却是极为不妥的,姑娘家的婚事怎么能当着这么多外人谈论?若是家中长辈这样说还好,可云容算哪门子长辈? 安玙心中不悦,可也只是脸色淡淡地福了福说道:“谢公主夸奖。” 云容公主似乎也无意多理会她,只拉着安瑾和旁边的几位小姐说话,安瑾暗暗扫了一圈,有几个小姐虽然她没交谈过,但却是知道身份的。 安瑾心中疑惑,只是面上不显。 她一边应付着云容公主,一边往左边看去。 安瑾是这些姑娘中身份最高的,自然坐在云容公主下首,而她的左边坐了安玙,安玙旁边就是戚月,她往戚月看去,对方恰好也抬起头,朝她看来,但是只对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第14章 “看着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本宫都觉得自己老了呢,”云容公主说着玩笑话,“年轻就是好啊,做姑娘的时光可是最自在惬意的,你们呀,以后能玩就尽情的玩,以后定亲成亲了可就没这么自在了。” 安瑾觉得这云容公主说话是越来越离谱了,在座的大多数都是还没定亲的姑娘,她这样左一句“做姑娘”又一句“成亲”的好吗? 安瑾抬眼一扫,大多数姑娘都羞涩地地下了头,有几个面露恼色,可碍于公主面子不敢说什么,有的则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发亮,时不时偷望云容公主。 安瑾刚想开口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却有人比她先了一步,“公主正是容光焕发的时候,若都觉得老的话,可叫我等无地自容了……公主皮肤如此白皙细嫩个,定是有独家的养护秘方吧?就不知我们是否有幸和公主讨教讨教?” 这道声音柔和清亮,让人听了很是舒服,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安玙旁边的戚月。 安瑾往她看去,戚月今日穿了一件浅粉色绣兰花的半臂,下着同色纱裙,头上戴着白玉兰小簪,打扮并不是十分出彩,但却恰到好处地给人一种如空谷幽兰般清雅却不清高的感觉,再加上她如今成功地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刚刚那几个面有恼色的姑娘都已经对她感激一笑。 之所以说成功,因为云容公主脸上已经露出了自得的笑容,哪个女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驻颜有术?云容如今也只有十八岁,可女子容颜易老,京城贵女们谁手上没一两个保养方子? 云容公主暂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扶了扶发髻说道:“哪有什么独家方子啊?不过是平时吃食上注意些罢了。”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养颜的方法来,这个话题没什么忌讳,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 女子么,每一个不爱美的。 而戚月也借此博得了许多贵女的好感,加上她忠勇侯嫡女的身份,不少人上来与之攀谈,反而安瑾和安玙因为身份太高,现在脸上表情又不是很温和,所以没有人凑上来,倒是显得被冷落了一般。 安瑾与安玙倒不在乎这些,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云容公主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我们走吧?”安玙凑到安瑾耳边说道。 “好……”安瑾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往雅间四周一扫,却忽地怔住。 雅间是长条形,两边较小的墙壁前都放了屏风,而安瑾她们都集中在雅间正中央,很少会把目光放在那里。 而此时,安瑾不经意看到对面的屏风,屏风下面露出了一双黑底银纹的靴子,那样的款式,只有男子会穿。 安瑾心头一跳,待凝眸细看时,却哪里有什么靴子?难道刚刚是看花眼了? “阿瑾,阿瑾?”安玙见安瑾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眼睛盯着前面某个角落,她顺着看去却除了一个屏风外什么都没有,“你在看什么?” “啊?”安瑾回过神来,“没、没什么……我们和公主告辞吧?” “好啊。”安玙早就想走了,以她的身份,也没必要违心地留在这里讨好谁。 云容公主听两人说要走了,自然一番极力挽留,可两人分别搬出长公主和安国公夫人为借口,云容也不好强留了,安瑾注意到她皱眉的同时往屏风那边扫了一眼。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留你们了,我让丫鬟送你们出去。”云容公主便让先前请她们来的那个丫鬟送她们。 安瑾走到雅间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又朝那屏风看了一眼,忽然间心头一动,转身朝云容公主笑道:“云容姐姐,这临江仙顶楼雅间果然名不虚传,就连一扇墙角屏风都那样讲究呢,刚刚妹妹仔细看了看,倒是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呢。” 云容公主在安瑾出声的时候有一瞬间错愕,她刚刚都是喊自己公主,怎么忽然喊姐姐了?但等她说完,便下意识地往屏风出瞟了一眼,什么都没发现,勉强镇定下来,却又看到安瑾那双含笑的眼眸。 十二岁的姑娘那样看着自己,目光似乎含着别的什么意思,那微翘的嘴角似乎在说:“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哦。” 云容心里一惊,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的! “妹妹这是何意?”云容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容。 “啊,没什么,就是夸赞一下罢了,”安瑾眨了眨眼睛,面上一片无辜的神色,“妹妹告辞了。” 说完便拉着安玙走了,留下心里七上八下的云容公主和一头雾水的姑娘们,只有戚月看看安瑾的背影,又看看那屏风和云容公主,低头思索。 安玙和安瑾下了楼,打发了那丫鬟回去,两人也没有再回之前的房间,而是带着丫鬟走湖边走着。 此时赛龙舟已经结束,神威队拔得头筹,正在岸边击鼓庆祝,而大家兴致依然不减,三三两两结伴在湖边游玩。 丫鬟们给两人撑了伞,安玙看看湖面又看看安瑾,终于忍不住问道:“妹妹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安瑾点点头,看着她笑道:“是发现了不妥之处,但别的可什么都不知道。” 安玙惊讶得张了张嘴,“那、那你刚刚那话……” “就不许我吓唬吓唬她吗?谁让我看她不顺眼来着。”安瑾朝着她扬眉,一副得意的样子,“怎么样,装得像不像?” “你……哎,你还真是……”安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想到刚刚云容公主惊疑的样子,又觉得十分解气,“你还真是干得好!就因为她叫了我们去,害得我们连赛龙舟都没看成呢,的确该吓吓她!” 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被娘亲关在家里不许出门了,今日好不容易出来却被破坏了,她心性再好也有心郁结的。 “就是就是。”安瑾连连点头。 她的确是装样子吓唬云容公主的,也是想借此看看她的反应,瞧那样子,之前肯定不是自己看花眼了,就是不知道那屏风后的人是谁? 安瑾仔细回想着那靴子的样式,那靴子鞋面是常见的黑色粗布,虽然粗糙些,但却极为耐磨,爹爹出远门就喜欢穿这样的,而上面的银色花纹……安瑾却是有些想不起来绣的是什么了,毕竟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荣、荣乐郡主。”安瑾正沉思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唤她,一回头,却发现是吴文玉和李明朗,唤她的是吴文玉。 “原来是两位公子。”安瑾笑笑,看那李明朗时不时看向安玙的目光,就知道这一定不是偶遇了,也是,李大公子这样沉闷的性子,怎么会有兴趣来看赛龙舟? 安瑾微微侧首,就看到安玙已经红透了脸。 “我和李兄看到你们在这,便过来打个招呼。”吴文玉这借口找得很蹩脚,他们之前不是刚遇上过吗? 安瑾也不揭穿,她看李明朗一副想和未婚妻单独说说话的样子,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离开,不做这碍眼的人呢,就听到李明朗开口说道:“安四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安瑾大窘,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安玙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楞过之后,直接连耳朵都红了,她看了看安瑾,见她朝自己笑,便忍着羞意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往僻静处走去,李明朗隔了十几步跟在后面,再后面就是安玙的丫鬟。 丫鬟们都被老夫人嘱咐过了,说是如果今日遇到李大公子,就让小姐和他说说话,不用多管,远远跟着就行。 待那两人走远,安瑾回头却看到了吴文玉,对上少年明亮的双眼,安瑾心里却一阵没来由的慌乱,连忙避开了。 “这、这景色真好。”吴文玉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个话题来,他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可是又不能什么都不说……总不可能让人家姑娘来牵话题吧? “是啊,是不错。”安瑾看看湖面,悠悠说道。 吴文玉偷偷瞟了她一眼,听她回答得这样简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心中有些沮丧,人家说自己是书呆子果然是没错的,自己果然很呆很笨。 安瑾看着水面,那上面倒映出少年的身影,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苦恼和局促,安瑾一时间有些心软。 这样美好的少年,前世也是这样欢喜着她,见到她时眼中的喜悦都快溢了出来,可是……可是为什么前世自己就是没有喜欢呢? 安瑾想不通,眉头不由蹙起,是因为了解太少?还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不起来? 安瑾一时间有些烦恼,自己怎么总是理不清这些问题?前世自己也不笨,可还是看错了人,难道在感情上,她注定就要受挫? 安瑾心中百转千回,而吴文玉却只看到了她皱眉的样子,以为自己惹她不喜了,自己与她并不熟识,这样呆着不走,惹她不快了吧? “我、我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做,就、就失陪了……”说完不等安瑾反应,急急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说道,“还望郡主告知李兄一声。” 他今日出门没带仆从,无法通知李明朗他先走了。 安瑾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逃也似地走了。 安瑾怔怔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摇摇头,带着丫鬟去马车上等安玙去了。 她走后,旁边一棵大树上忽然有一个人以倒挂金钟的姿势垂下来,嘴角叼着一根草,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京城果真不一样啊,喜欢个姑娘都这么磨叽,直接抢回去不就好了?” ☆、第15章 安瑾自那日端午从外面回来后,全身就有些不得力,整个人懒懒的,没什么精神,连说句话都嫌费力气。这可急坏了长公主,以为安瑾是中了暑气,连忙请了御医来,可御医看过之后却说安瑾身子没什么问题,这样没精神一个是因为天气炎热,另一个则是心绪郁结,只开了一些舒心安神的药。 长公主听了,倒是不敢再往安瑾屋里加冰,于是就搬了好多可以放在室内的名贵绿植过来,屋里、檐下都摆着,看着绿油油的很是清爽,她又命厨下每天变着法地给安瑾弄清凉解暑的吃食。 安瑾披散着头发趴在窗前的凉席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天见过吴文玉之后,脑海里就一直在想着前世的种种,尤其是想起自己那段婚姻来,这心里就跟堵了一口气似的烦闷难受。 她第一次见到孙晋文,是在她十五岁那年,在太子次子的满月酒宴上,她在屋里有些闷,便出来透透气,在花园里看到了出来透气醒酒的他。 安瑾还记得那时候孙晋文的样子,年方弱冠的年轻状元,意气风发,穿着一件宝蓝色袍子,头戴玉冠,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 其实孙晋文五官并不是那么出色,可那时那景,安瑾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跳动了一下……字她懂男.女之情以来,那是第一次对着一个男子有那种感觉,于是她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 后来她对母亲说起了自己的心事,父母多方打探考验之后,才对孙晋文露出了点意思,于是事情那样顺理成章,由于孙晋文年岁有些大了,家里比较急,长公主夫妇考虑过后,也就同意了安瑾十六岁出嫁。 “哎……”安瑾双手撑着脑袋,叹了口气,现在看来,她对孙晋文只是那一时的心动,而不是喜欢或者爱吧?不然婚后发现他其实没有那样欢喜自己,她怎么只是有遗憾而不是痛苦? “替我梳妆吧,我要去找娘亲去。”安瑾对丫鬟说道,这几日自己精神不振,娘亲肯定担心坏了,今日精神不错,便去华穆苑陪陪她吧。 长公主也是苦夏惧热的体质,此时正歪在榻上看话本,见女儿来了,连忙起身,朝她招手,“太阳正毒呢,怎么来了?身子可好些了?”长公主拉着安瑾上上下下看了看,“我看你气色是比昨日好多了。” 安瑾靠在她怀里,轻声说道:“我好多了,这几天让娘担心了……” 长公主摸摸她的额头,入手沁凉,这才放心地说道:“是把我担心坏了,怎么出去一回就这样了?真不会照顾自己。” 御医说是因为天气炎热加上心绪郁结才会这样,可她问女儿又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只好自己出查查那天发生了什么,可是就是云容公主把她们叫去说了话,她打听了下,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啊。 再有就是和吴文玉单独呆了一会儿,连一盏茶时间都没有,她问了丫鬟,两人的对答也没什么问题啊。 真是奇了怪了,可心事这种东西,除非自己愿意说出来,不然别人怎么急都没用,所以这几日她才按捺着不提半句。 “女儿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不再让娘亲担心。”安瑾抬头看着长公主笑道。 “好啊,娘等着那一天。”长公主点点她的额头说道,她是她的女儿,她这一辈子不为她操心为谁操心?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会儿话,长公主发现女儿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话不知道怎么说,她只好先开口了:“想说什么就说吧,跟娘亲还有什么顾忌的?” 被娘亲看穿了心思,安瑾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凑上前,想了想说道:“唔……那个,女儿就是想问问,您、您当初是怎么确定自己喜、喜爱爹爹的呢?”第一次张口问这种事情,而且还是和爹娘有关的,安瑾颇有些不好意思,问完都不敢去看娘亲的脸了。 长公主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女儿要问的居然是这个……她看看眼前的女儿,虽然只有十二岁的年纪,但由于这些年养的好,已经初具少女形态了,那巴掌大的脸精致无比,阳光下的皮肤就像上好的白瓷一样细腻而有光泽,双目间波光流转,不经意间就流淌出略带稚气的风.情来。 长公主此时才正真意识到,她的女儿长大了,已经到了对这些男.女之情懵懂又向往的年纪。 “娘?”安瑾见娘亲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您、您不方便说就算了……” “啊……”长公主回过神来,听女儿这么说,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安瑾一听,连忙竖起耳朵,一脸期待又好奇。 “我和你爹爹啊……”长公主想了想开口要说,可是第一句刚出口又犯了难,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经验不见得就适合每一个人啊,万一她的话给了女儿什么误导怎么办?她不能让女儿用她的观念和方法去判断啊! “我和你爹爹……”可长公主又不想让女儿失望,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他向皇上求娶我的时候,我只是以为又是一个为了权势地位而不顾一切的人……可是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安瑾睁大眼睛望着她。 “后来……” “公主,驸马爷回来了。”门外守门的丫鬟挑起帘子说道。 长公主从来没觉得丈夫这样可爱过,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当下推开安瑾说道:“你爹爹回来了,这些话不好在她面前说,等以后娘亲在跟你说啊,乖。”说完赶紧起身去迎丈夫。 安逸陵刚刚挑帘进来,就看到妻子笑脸相迎,又是帮他脱衣又是擦汗的,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问道:“我是做了什么好事吗?” 长公主拍了他一下,轻声道:“正经点,阿瑾在里头呢。” 安逸陵绕过屏风一看,果真见女儿坐在那里,便打趣道:“呀,阿瑾这是怎么了?爹爹回来都不去迎迎?真是不礼貌呢。” 安瑾嘟着嘴,一脸哀怨地望着他,要不是他恰好回来,娘亲现在都与她说了呢! “哟,这是怎么了?”安逸陵见她这神色,便疑惑地看看妻子,“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长公主却没理他,只对安瑾说道:“阿瑾啊,你先回去,娘有事要和你爹爹说,咱们说的那事我改天和你说啊,快去快去。”说完就拉着安瑾往外推。 安瑾知道今天没戏了,哀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长公主看着女儿走远了,这才赶紧把所有丫鬟都撵了出去,又把门紧紧关上。 安逸陵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拉着丈夫坐下,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咱们阿瑾长大了。” 安逸陵:“……” 长公主忧愁地叹了口气,“她今日问我,我当初是怎么确定自己是喜爱你的,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上了哪家公子?她这个年纪对这些事情最是懵懂,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正确地引导她了……哎,我们改怎么办?” 安逸陵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问你这个做什么?” 长公主只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一样,又解释了一遍:“她这个年纪,问我这样的问题,自然是喜欢上了谁,不确定自己的心才来问的!阿瑾长大了,知道喜欢少年郎了,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安逸陵心中一惊,“你是说……” “就是这个意思!”长公主快被丈夫的榆木脑袋气死了。 安逸陵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呆呆坐了半晌,才说道:“原来就十年了啊……” 原来时间这样不留情,自己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阿瑾时她还只有两岁,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娇声娇气地问:“你是我爹爹吗?” 他做了她的爹爹,给她冠了安姓,教她说话写字,带她游山玩水,这十年他几乎忘了自己与她是没有血缘的…… 长公主听了他的话,一下子也有些感伤,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啊……时间那么快,我还记得生她时的情景,却转瞬她已经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了。” 安逸陵听了这一句话,却一下子从伤感中惊醒,急忙问道:“知不知道她喜欢的是哪家小子?”一副要剁了人家的神情。 “我怎么知道?”长公主也头疼得很,“你先说说我该怎么答她那个问题好了。” 安逸陵想了想说道:“改怎么说就怎么说,阿瑾会自己思考的。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你说……”长公主揉揉眉心,靠在丈夫肩膀上说道,“我是不是该多和京中夫人们走动走动了?毕竟阿瑾已经到了年纪,我是该多看看京中这些人家的情况了……” 长公主不大喜欢和京中夫人们打交道,这大半年要么呆在公主府,要么去庄子上住住,很少参加哪家的酒席宴会。 “随你,”安逸陵握住妻子的手说道,“不愿意就别勉强自己,想要知道这些,我们有别的法子。” 长公主心中有了主意,便摇摇头,“左右我闲着无事,多和人说说话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遇到两个脾性相投的,况且人的性格、品行得相处过了才知道。” 安逸陵见她有了决断,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一时间想起女儿再有几年就要嫁人,一时间又有些郁结。 这样郁结着,他却忽然想起今日遇到吴大将军、也就是吴国舅之后,对方那一番令他一头雾水的试探,现在忽然想明白了,人家话里话外就是在问他家阿瑾有没有定亲啊! 吴家? 好一个吴家! ☆、第16章 长公主虽然说了要和京中夫人们多走动走动,可这大热天里她却哪都不想去,这一拖便拖到了八月,天气逐渐凉了下来,她才给各家发了个赏菊帖,相邀九月赏菊。 这三个月里,安瑾不怎么出去玩了,大多时候都呆在长公主府,有时候会去安国公府里陪陪安玙。 七月份里,戚仙出嫁了,由于两家之前闹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这婚礼准备得比较仓促,前去观礼的人虽然不少,但顶级勋贵却是没有的,于是大家都想,这戚家在这勋贵圈子里的地位怕是要降了。 李明辉先于兄长成亲,本是于理不合,但事出有因也能理解,再加上承恩公家不好惹,更没人敢说什么了,只是安玙的几位长辈和兄长好好收拾了李明朗一通,硬是让他两月得不到安玙的一点消息。 “娘亲怎么想起要办赏菊宴了?”安瑾翻看着那些帖子,疑惑地问道。 “早就想了,既然咱们要在京城呆下去,这些定时少不了的。”她早就想好了,她不仅要借这些机会了解了解那些人家,更要借此好好教教女儿这些人情往来,教教她管家。 之前她一直忽略了,女儿以后是要嫁人的,而这世上有几个像安逸陵这样能陪着她到处游山玩水的男人?女儿婚后多半还是打理中馈、照顾后宅,所以这些东西还是要学起来,京城里的姑娘这些事情哪个不是自小耳濡目染?安瑾现在开始学已经是晚的了。 “您想办就办吧,女儿全力支持!”安瑾笑道,前世倒是有这么一次赏菊宴的,长公主回京后办的宴会屈指可数,所以安瑾记得很清楚,只是这次宴会上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长公主很生气,所以下一次宴会都是两年以后的事了。 “你除了支持还能怎么样?”长公主戳戳女儿脑袋,然后把整理好的帖子递给丫鬟,低声交代,“务必把这些帖子亲自送到各家府上,记住不许无礼,若是让本宫知道你们有谁在人家府上错了规矩,定不轻饶。” “是。”丫鬟连忙答应。 等丫鬟都出去了,长公主这才对安瑾说道:“这些丫鬟小厮都是娘亲和几个嬷嬷亲自挑选、栽培的,行为礼仪上自然信得过,可也得防着那等仗势欺人的,这样的奴才出去也是坏了公主府的名声。” 安瑾点点头,笑道:“女儿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嘛!” “知道就好,学着点!” 安瑾也知道娘亲的用心,这些日子发帖子、准备各项事宜都把她带在身边,时不时还放点事情让她做,这是想锻炼她呢,这些事情她前世就做过了,现在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安瑾也知道这是父母为自己打算呢,毕竟她以后要嫁人生子,操持中馈,这些事务定是少不了的,她只是郡主而不是公主,不可能向母亲那样能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长公主头一次在京城宴请,大家自然没有不应的,各家夫人小姐们都忙着准备起来,对于姑娘们来说,这可是一个极佳的露脸机会,京城各家贵妇都会去不说,长公主还以安驸马的名义请了各家公子过去吟诗赏菊,这样大好的机会,哪个姑娘不动心? 自家妹妹第一次办赏菊宴,皇帝自然也极给面子,赏了许多名贵品种过来,又派了能干的花匠过来帮忙养护,确保菊宴那天能让大家看到菊花最美的姿态。 这赏菊宴,自然缺不了和菊花有关的各种吃食,好在这难不倒长公主,她在外游玩这么多年,对各地名菜名厨都有了解,自打有了办赏菊宴的念头开始,就派人去各地请厨子,如今这些厨子已经在府里呆着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安瑾早早就起了,去华穆苑给父母请安。 长公主和安逸陵都已经收拾妥当,长公主穿了一条双面绣金菊的曳地长裙,眉间点了花钿,整个人艳丽无方,安逸陵则依然是一身青衣长袍,只不过头上常带的发带换成了玉冠,手里摇着一把墨菊折扇,风度翩翩。 安瑾见了,不由捂住嘴巴,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爹爹,您这模样真……真……” “真什么?”安逸陵见女儿笑自己,便用折扇轻轻敲了她的头一下,“要说就说出来。”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想说真英俊啊!”还有那么点风流……不过安瑾可不敢说出来。 长公主牵起安瑾的手,睨了丈夫一眼,“这算什么,你爹爹当年可是迷倒不少年轻少女呢,当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要陵郎……”长公主说了一半才想起这话不适合当着女儿的面来说,于是转口说道,“走吧,我们先用早膳,用完了客人们估计才到呢。” 当时那句话是说,宁要陵郎春.宵短,不住宫中富贵窝。只不过这些话只流传在秦淮一带,没传到京城,而安逸陵也不是那等风流才子,这些也只是别人调侃之语罢了。 安逸陵此时见妻子揭老底,不由哂笑,连忙跟了过去。 用过早膳,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到了,长公主府门口车水马龙,但仆人却丝毫不见慌乱,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车把式把马车赶到相应的位置,每个夫人小姐们下车都有软轿前来迎接,让人不由感慨长公主治家有方。 安瑾和长公主一起在倚兰苑接待客人,前来的客人中有安瑾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她都跟在娘亲后面笑脸相迎,长公主平日看着不爱管事,可当她真的想要做一件事时,那可就是长袖善舞了,此时来来往往的夫人们,她就没一个叫不出名姓的,安瑾也是服了。 “二伯母,阿玙,阿玟!”安瑾刚和一家夫人小姐说完话,回头就见安玙、安玟跟着一位妇人走了进来,这妇人就是她们的母亲,安国公府二夫人杨氏。 “二嫂来了?”长公主也见到了三人,忙迎了上来。 杨氏含笑给长公主行了半礼,这才说道:“阿玟这丫头贪睡,误了时辰,弟妹可别怪罪啊。” “怎么会呢?”长公主笑笑,然后把她们待到座位上,“二嫂先坐,我一会儿再过来陪你说说话。” 杨氏知道长公主忙,便说:“你去忙啊,不用管我们的。” 长公主点点头,交代安瑾照顾好她们,便转身去了另一边。 “二伯母,怎么不见大伯母啊?”安瑾问道。 “你大伯母事情多,今天来不了呢,就只好让我带着阿玙她们来了。”她将安玟拉到面前,“待会儿阿瑾可得帮我多看着点这个魔星,别让她闯祸了。” 安玟见娘亲又说自己是魔星,不开心地嘟着嘴,然后揪住安瑾的袖子说道:“阿玟会乖乖的。” 安瑾也有好久没见到她了,于是捏了捏她依旧肥嘟嘟的脸蛋笑道:“好,阿玟乖乖的,姐姐就给你好吃的。” 安玟听到有好吃的,拼命点头,“乖乖的!” 安瑾又和她们说了会儿话,便去招待别的宾客了,杨氏便与相熟的夫人们说起话来。 约摸半个时辰,客人们都到齐了,长公主命人上了茶点,和夫人们说了会儿话,便对在座的姑娘们说道:“离午宴还有些时候,你们姑娘家呆不住就去外面走走吧,阿瑾,可要照顾好客人。” 安瑾朝她福了福,“是,女儿知道。” 姑娘们起身,跟着安瑾往院子里去,安瑾作为主人,身边围绕的人自然是最多的,她当然不能只顾着和安玙说话,别的姑娘也要照顾。 “长公主府可真大真漂亮啊。”在安瑾右边的是云裳公主和云容公主婆家敬北侯府的三小姐陈惜彤,此时她看了一眼这倚兰苑,这还只是公主府里一个院子就这么漂亮,那其他地方定也不差了。 “毕竟有三百年的历史了,当然漂亮了。”云裳第一次来这,也忍不住赞叹。 这公主府是三百年前皇帝给一位极受宠的公主所建,后来就成了历代最受宠爱的公主的居所,这么多年修缮扩建,其规模可见一斑。 “姐姐们喜欢、玩得尽兴就好,”安瑾朝她们笑笑,然后领着大家往折菊亭走去,“咱们去折菊亭做做,今天的赏菊宴就在那里呢,府里所有的菊花都摆放在了那,大家一起去看看吧。” 姑娘们谁不爱花?听了此言都兴致勃勃,步子都不自觉地大了一点。 安瑾几人打头走着,她微微侧首,看了看在她后面不远处的戚月,这次宴请,长公主也请了忠勇侯府的人,毕竟请了别家不请她们也有些不好。 此时戚月身边跟着一个身着浅粉色衣裳的姑娘,看起来十四五岁左右,但却走在戚月身后,亦步亦趋,处处以戚月为首。 安瑾不大记得她叫什么了,但却知道这次宴会上出事的就是她。 ☆、第17章 折菊亭在公主府西南山腰上,是以众人一路走走停停行了半柱香时间才到,好在这一路上处处是景,每隔百步就有仆人候着,伺候周到,是以大家一路心情也是愉悦。 安玙看着路边恭敬侍候的仆人,再看看那每张石桌上都摆放着的瓜果香茶,这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啊?长公主果真是财大气粗呢,而且也十分有手腕,这么大的场合,仆人们居然都规规矩矩的,丝毫不见慌乱。 “到了。”安瑾停下来指指前面。 众人看去,只见一座四角飞起的亭亭子矗立在半山腰上,亭子下面开凿了一条百级汉白玉台阶,台阶两旁依次摆满了各色菊花,争奇斗艳地开着,而山顶上则有一道白瀑飞流直下,在山脚汇聚成一汪清亮的湖水,池边有藤桌藤椅,还有四五条小船,船上都站着两名粗壮的妇人,手里拿着撑杆,想来是为想要游湖的小姐们准备的。 “真漂亮!”云裳不由赞道,这里当然比不上御花园,可再美丽的东西天天见着也会烦,所以她现在才回觉得这里的景色漂亮。 “大家想要游湖的便去游湖,要赏花的就随我一同上去吧?”安瑾笑着问道,想来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菊花的,有些姑娘肯定更愿意去游湖玩耍。 “这个主意好。”安玙点点头,“我就随你去赏花吧,带着这个小魔星我看不敢去游湖。” 安瑾便吩咐仆人们照看好要去游湖的小姐,这才带着剩下的人往亭子里走去,她扭头看了看,戚月和那个粉衣少女果然跟了上来,没去游湖。 折菊亭被各色菊花围绕,泥金香、紫龙卧雪、朱砂红霜、玉翎管争相开着,清风一过,便有淡淡的清香袭来,闻着十分舒服。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名贵菊花呢!”有小姐惊叹,京中不是没有人办过菊花会,可哪能和这次比啊?品种没有这次多,模样也没有这次好。 安瑾看看去游湖的那些姑娘,四个人一条船,倒也不挤,那些妇人都是划船技术很好又熟悉水性的,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安玙握住她的手说道,长公主安排这样周到,那些小姐也不是会胡闹的,不会有什么事。 安瑾点点头,朝她笑笑,然后又给安玟倒了一壶菊花茶塞给她,“阿玟,这些糕点少吃些,不然待会儿午宴吃不下了。” 安玟听了,这才肯停下了吃个不停地小嘴巴,就着安瑾的手把菊花茶喝光,“谢谢姐姐。” 安瑾戳戳她的小肥脸,“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安玟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挤到安瑾身边抱着她的手臂娇声道:“阿玟很听话懂礼的。”娘亲说了,来长公主府可不准胡闹,她会乖乖的,不然以后不能来了。 安瑾爱死了她这可爱的模样,把她抱在怀里不放。 “安五小姐可真是粉雕玉琢呢,可爱极了。”一道好听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安瑾抬头一看,却是戚月身边的那个粉衣小姐,此时她揪紧了帕子,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我也最喜欢小孩子了呢。” 戚月轻哼一声,嘴角翘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呵,以为这样就能巴结上人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真是异想天开! 不过……她乐得看她出丑。 “阿玟的确可爱。”安瑾看了看她,淡淡地应了一句,安玟听见有人提起自己,便抬头看看那粉衣少女,又看看安瑾。 那少女见安瑾不大愿意搭理她,心里有些发急,她自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是能攀上荣乐郡主的,但一想到那人让自己办的事情,便顾不得别的了。 “今日能得见郡主真颜,真是三生有幸呢。”那少女又说道。 安瑾听了不由想笑,这小姐这么上赶着说这些好话做什么?安瑾仔细想了想,不记得前世她是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了,但却记得她凑到了自己身边来,然后“不小心”把茶洒在她身上,然后在她去换衣裳的时候硬要跟着去,趁着与自己单独相处的机会,话里话外想要引自己去后山的树林,她当时嫌她聒噪,便把她撵了出去. 后来……后来这位小姐被人发现,死于后山树林中,是窒息而亡,凶手一直没有抓到! 长公主当时因为这件事情,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安逸陵一边着人查找凶手,一边安抚着小姐家人,只不过这小姐父母双亡,如今借住在忠勇侯府,他们借此好一番敲诈刁难。 京城中也因为此时而人心惶惶,这凶手找不出,谁还敢安心出门做客啊?这凶手也是大胆,在长公主府上都敢这样,更何况别人府上? “是吗?”安瑾脸上笑容淡淡,她今日定是不会让那事发生的,所以早早就布置了四五个侍卫在后山那守着,而仔细想来,这小姐一直要引自己往后山去,说不定人家原本要害的人是自己? 她倒是想看看,那贼人到底是谁! “是啊是啊,”那小姐整理了一下衣裳,看了看戚月,犹豫了一下这才提裙走上来,“小女刘氏文芳,见过公主、郡主。” “噗……”一旁的陈惜彤却是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啊,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刘小姐别见怪。” 刘文芳脸上一白,身子摇了摇,似乎很是受伤,安瑾也没叫她坐下,只让她站着。 果然,当丫鬟上来添茶时,她就抢着上前来为云裳公主和安瑾倒茶,若不是安瑾知道她的目的,恐怕还真以为她是为了献媚讨好呢。 给安瑾倒茶时,她忽然脚下一软,手中的茶水洒了安瑾和她一身,她吓了一跳,连忙道歉,“郡主,我、我不是故意的,刚刚不知怎么就脚软了一下,我、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给两人擦拭污迹,寻云恼怒地看了刘文芳一眼,然后对安瑾说道:“郡主,您快快去换一身衣裳吧,裙子都湿了,待会儿着凉了可不好……” 安瑾看看眼前慌乱的刘文芳,伸手掸了掸裙子,点点头说道:“这是意外而已,刘小姐不必介怀,还是随我回院子换一身吧?”就怕这种事情发生,长公主在客房了可是备了好些女孩子的衣裳。 刘文芳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就是算准了这些高门贵女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下发火才敢这样的,如今安瑾这样说,正中她的心意,“劳烦郡主了,郡主不怪罪就好。” 当下安瑾嘱托安玙帮她招待客人,然后便带着两个丫鬟和刘文芳回去换衣裳。 刘文芳跟在后面,一直想往安瑾身边凑,却被两个丫鬟有意无意地隔开,寻云可是怕这刘小姐待会儿再脚一软,把郡主撞倒了可怎么办? “郡主,我听闻长公主府后山树林古木参天,甚是壮观啊,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观?”刘文芳只好隔着两个丫鬟说话。 “刘小姐想去,便约几个小姐一同去好了,我派几个丫鬟跟着你们。”安瑾嘴角一勾,慢慢说道。 刘文芳故作忧愁地一叹,语气中带了几分哀愁,“哪有人愿意跟我说话呢……我一介寄人篱下的女子,谁人看得起?也就郡主和善愿意和我说几句话了……” 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她倒是真流了几滴眼泪,真个是梨花带雨,娇娇堪怜。 “刘小姐,客房往那边去,”安瑾此时停下了脚步,下巴朝一条岔路上点了点,“觅柳,你带刘小姐去换衣裳,好生服侍。” “是。” ”郡主、郡主……”刘文芳见安瑾要走,连忙呼唤,却被觅柳拦了下来,“刘小姐,这边请。” 看着安瑾身影越来越远,刘文芳心急如焚,抬头看看日头,快到约定的时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额头冒出了汗珠,看了看旁边的觅柳,一时间也无计可施,只好先去客房换了衣裳。 安瑾回房换了衣裳,又休息了一会儿,估摸着刘文芳此时应该已经摆脱觅柳,往后山树林去了,她便直起身子往外走。 行至半路,安瑾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寻云,寻云对她的话历来不折不扣地执行,很容易就被她哄走了。 安瑾一个人提着裙子往后山走去,一路上遇到来往的仆从都避开来,她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前面有一个窈窕身影,正是刘文芳。 安瑾跟着刘文芳一路往前走,她之前在这里安排了侍卫,就等那贼人出现然后一举拿下,看看是谁这样处心积虑要害她! 刘文芳来到一颗古树下面,似乎是累了,一边站在树底下休息,一边不住地四处张望。安瑾躲在不远处的草木深处,将自己的身影隐藏,这里是个好位子,既看得到人,别人又很难发现她。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安瑾以为那凶手都不会来了的时候,却见刘文芳眼睛一亮,然后朝某个方向奔了过去,“陈郞!” 安瑾凝目望去,只见前方小坡上走上来一位男子,面目看不清楚,只见刘文芳一到他身旁就张臂抱住了他,口中不住唤着:“陈郞,你可算来了……” 那男子也反抱住她,在她额间亲了一下,问道:“宝贝儿,人带来了吗?” 安瑾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忘了合上,不是要杀人吗?怎么、怎么…… 这是什么情况啊? 安瑾没听清刘文芳说了什么,却看到两人很快缠在了一起,脱着彼此的衣服,露出光.裸的身子,吓得她赶紧捂住了双眼,怎么、怎么能让他们在公主府行这等苟且之事? 安瑾正要挥手叫侍卫出来,却忽然被人捂住了嘴巴,压在地上。 “呜呜呜……”安瑾拼命挣扎,却没一点效果,身后的人死死捂住她的嘴唇,压在她的身子,在她耳边恶狠狠地道:“别挣扎!我不会害你!” 安瑾心里紧张极了,可也只能拼命点头。 那人缓缓松开了手,就在安瑾刚要出声喊人的瞬间又一把死死捂住,“他奶奶的,你这娘儿们好不守信用!” 安瑾此时身子已经被他翻了过来,她也看清楚了那人的脸,瞬间错愕。 怎么是他? ☆、第18章 安瑾连挣扎都忘记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这人穿着公主府侍卫的服饰,头发用一根枝条绑着,眉目深邃,那双眼睛一会儿看看前面,一会儿又低头看看她。 他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与安瑾映像中的那个人差别甚大,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个人几年后就会扬名大梁,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铁面将军,也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他是荣亲王庶子,安瑾从未见过的表哥,沈瑜。 沈瑜低头看看身下的人,见她老实了下来,这才缓缓放开了她,压低声音说道:“刚刚你想叫侍卫?真是胆子大了,你知道对面那人是做什么的么?人家放个小虫子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沈瑜真是服了这人了,不是说京城女子矜持吗?看看现在,一个在前面和人苟且,一个在后面偷看,这叫矜持? 安瑾被他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躺在地上平复了下心情,想要起身,却发现这人还压在自己身上,一时间耳朵都红了,恼得伸手去推他,“你、你起来!” 她怕后面的人发现,也不敢大声。 沈瑜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然后双臂一撑,骨碌碌滚到了离她一臂远的地方,满脸警惕,依旧压低声音说道:“我刚刚是为了救你才不小心压到你的!你别想赖上我,别想来个什么以身相许!我不会娶你的!” 他可是知道,京城女子最是碰不得,碰个手指头都要娶人家,这是什么道理?怎么天底下最没道理的事都在京城? 这女子不会就这样缠着他不放吧? 沈瑜忧心忡忡,满脸戒备。 安瑾则是惊呆了…… 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说要赖上他了?这人脑子有病? 安瑾脸上神色变化不停,愣愣盯着他看了会,最终大人不记小人过,决定不再去理他,安瑾轻哼一声,扭头往四周看了看,却不见一个侍卫踪影。 “别看了,那些侍卫都是酒囊饭袋,早就被我放倒了!”沈瑜得意地指指身上的衣裳。 “你杀了他们?” “切,爷从来不滥杀无辜,就放了点药而已。 “那你和那人是同伙?”安瑾心下一个激灵,虽说这人以后是太子哥哥的左膀右臂,但难保他以前和这些坏人会有什么牵扯…… 沈瑜听她居然怀疑自己和那人士一伙,不由呲了呲嘴,“你眼睛怎么长的?没看到小爷我一脸正气吗?怎么可能跟那家伙同流合污?”他瞪了眼前这个无脑的少女一眼,然后目光又看了看前面纠缠的两人,忽地一笑,“喂,你要不要看看?你瞧那家伙肌肉不错……” 安瑾一想到前面两人正在做什么不齿的事,立刻捂住了耳朵,闭上了双眼,不去听那污言秽语。 她、她真没想到会是、会是这样的情景啊!这刘小姐不是被杀了吗?难道被杀之前还、还…… 沈瑜看见身边这女孩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膝盖上,也不再逗她,目光再次往前看去,其实哪里见得到人影?那两人都滚到草丛里看不到了,只是那声音隐隐约约能够听到…… “这王八蛋,没想到这么快就勾搭上人家姑娘给他办事了……还好倒霉郡主没有来,不然此时就惨喽。”沈瑜扯了一根草咬在嘴里,笑嘻嘻地说道。 安瑾听了却猛地抬起头,抓住他的手臂说道:“若是郡主来了怎么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安瑾抓得用力,但沈瑜却没感觉到什么力度,听她问起便道:“会怎么样?”他指指前面,“会和那女的一样和那家伙……嗯,亲热。” 安瑾头脑轰地一热,心中发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又怎么样?不告诉你!”沈瑜回头说道,但却忽然愣住,“是你?” 刚刚他没注意着少女的容貌,此时她仰着头,沈瑜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不就是端午那天在湖边和暗恋她的小子说话的姑娘吗?他知道她的身份,荣乐郡主,也就是他口中的倒霉郡主…… “啊,那啥,你就是荣乐郡主啊,哈哈,刚刚的话别介意,别介意啊。”当着正主的面说人家坏话,这运气可真好啊! 安瑾却不管,只一个劲儿地问他:“那人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我?” 沈瑜低头看看她,少女目光清亮,紧紧地盯着他,似乎不得到想要的答案不会罢休。沈瑜瞅了瞅前面,眉头皱起,似乎很是苦恼,“按理说,你也算是苦主,应该告诉你,可这件事的确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要不这样,等以后你去问问你爹爹,你爹爹定会告诉你的!” 这事定会上报给皇上,那安驸马也定是会知道,到时候她也就会知道了。 安瑾死死抓住他,还想要问个清楚,却忽然听到前面那男的似乎说了句“没用的女人”,然后沈瑜就一把推开了她,如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 安瑾急忙抬头,就见前面两人已经缠斗在了一起,那不知名的男子似乎有些敌不过沈瑜,连安瑾都能看出他处于下风,她咬了咬唇,正想着回去搬救兵,却见前面刘文芳直起了身子,朝她看来。 她此时已经穿上了衣裳,鬓发凌乱,脖子上有一道掐痕,似乎是被谁用力勒过,此时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却有一种疯狂,完全不似之前的唯唯诺诺。 安瑾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却被结在一起的草环绊倒,而刘文芳乘机扑了上来。 “我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陈郞就不会杀我了,就不会不要我了……”刘文芳仿佛疯了一样,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往安瑾头上砸去,被她压在身下,只能使力拼命架住她的双手,不让她的石块落下来,心中却在咒骂沈瑜,要不是他把那些侍卫放倒,此时至于这样么? 沈瑜那边厢却是一面倒的胜利,这家伙武功可比不上自己,就是隐藏踪迹的本领太厉害,再加上他身上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和虫子,这才让他逃到现在,不过现在好了,他有了制服那些虫子的法宝,也就不怕他了! “他奶奶的,要不是因为你这杂碎,小爷我至于风餐露宿地赶到京城、再在这里和你斗智斗勇连觉都不得睡好吗?”沈瑜将那男子踢倒在地,然后把他的手反剪在身后,再从怀里拿出一条金色的带子将他捆住,“哼,看你现在怎么跑!” “呼……呼……”那人喘着粗气,厉声说道,“抓了我又怎么样?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个字!” 沈瑜剑眉竖起,照着他背脊上就是一脚,“给小爷闭嘴,这不是你改操心的!”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子,照着他脑后就是一个招呼,用脚尖戳了戳那人脸颊,见他真的昏了过去,这才满意地笑笑,然后回头看去,就见那两个女人扭作一团。 他暗骂一声麻烦,便提着木棍过去对着刘文芳脑袋就是一下,刘文芳身子一软,倒在安瑾身上一动不动了,安瑾都无力推开她,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沈瑜伸手揪住刘文芳后领,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到一旁,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安瑾,“喂,你还不起来?” 安瑾瞅了他一眼,双手在地上一撑,翻身坐了起来,缓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人死了?” 沈瑜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她,“小爷不干这种蠢事。” 安瑾皱起眉头,有些不知道今天的事情该怎么收场,该怎么和母亲解释?刘文芳这个模样可是什么都瞒不住。 难道……难道要说她撞破了人家的奸.情,然后差点被人杀人灭口? 沈瑜看看地上少女一脸纠结,脸上的汗珠都不知道擦一下,不由有些好笑,他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和她商量:“喂,咱们商量商量,把这事掩了过去怎么样?” 安瑾抬眼看了看他,眼睛微微眯起,“不行,在公主府里发生这种事,定要告诉我父母知晓,没得商量。” 沈瑜看她一脸认真的神色,一阵头疼,就知道女子最难搞定了! “打个商量呗,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安瑾偏过头去,似乎在思量这话的可信度,过了良久,就在沈瑜以为她不答应的时候,她才开口:“可以是可以,不过……不过你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然……” “不可能!”沈瑜挥挥手,背过身子去,“除了这个,换个条件。” “不……”就在安瑾要说话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响动,两人回过头看去,却见是有人带着几个侍卫往这边赶了过来,安瑾一眼就认出那是安逸陵! 沈瑜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可此时那些侍卫已经跑到了跟前,他想跑都跑不了! “爹爹!”安瑾今天也是吓坏了,见到爹爹来了,便提起裙角跑了过去,一头扎进安逸陵怀里,“爹爹……” 安逸陵紧紧抱住女儿,此时一颗高悬的心才放回了原地,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发软,见女儿在怀里哭泣,连忙安慰:“阿瑾不怕,爹爹来了,爹爹在呢。” 之前寻云被安瑾匡了去,之后久久找不到主子,心急如焚,四处寻找也不见人,便连忙通知了长公主和安逸陵,安逸陵让长公主留在院子里招呼众人,自己带了侍卫寻人,寻了好长时间才有人说似乎见到郡主往后山去了,他这才急急赶来。 没想到却看到这样的场景。 安逸陵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人,又看看站在前面看着他一脸无奈的少年,眉头皱起,还未说话,就见少年走到他面前行礼唤道:“沈瑜见过姑父。” 安逸陵一愣,就听少年又道:“姑父,侄儿是荣亲王之子,自小长于西蜀姑父并未见过。” 安逸陵沉思了一会儿,终归点了点头,示意侍卫带起地上两人,然后对沈瑜说道:“既然如此,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说完牵着安瑾转身就走。 沈瑜跟在后面,摇头叹气,看来今日是得什么都交代喽…… ☆、第19章 安逸陵把安瑾带回了云岘馆,又唤了府中的大夫过来替她把脉,直到大夫说只是受了些惊吓,休息休息就好后,他才离开。他倒是想看着女儿好好睡下,可无奈前面还有那么多客人,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沈瑜,他不得不离开。 长公主得了丈夫送来的消息,临时把场面丢给杨氏帮忙照看,自己赶来看女儿,一进来看到安瑾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心疼得不得了,“阿瑾可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长公主一想到自己府上居然发生这种事,还连累了女儿,一时间又是自责又是恨透了惹事的人。安瑾只是有些累,但却怎么也睡不着,看母亲这样担心,忙摇摇头说道:“娘,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前面那么多人,你离不开的,还是赶紧回去吧,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长公主自然明白这些,却还是一直等到安瑾睡下了她才离开,作为主人家自然不能将客人丢在一旁,而且她还要找个理由掩一下这件事,还有忠勇侯夫人那边也要通知一下,毕竟那女子是她们带来的,怎么着也得让她们给个说法才是…… 长公主离开后,安瑾又睁开了双眼,休息了一会儿,她倒是平静了下来,“寻云呢?” 守在一旁的觅柳见她居然没睡着,连忙说道:“寻云……寻云被罚跪在院子里。”她们做奴婢的没照顾好主子,自然是要被罚的,不仅寻云,她也是要被罚的,只不过长公主怕别人伺候安瑾不习惯,这才延迟一会儿。 安瑾揉揉眉心,这回是她连累了两个丫鬟,回头该补偿补偿的。 “郡主睡一会儿吧?”觅柳给她掖了掖被角。 安瑾摇摇头,怎么睡得着呢? “那两个人被关起来了?” 觅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驸马带回两个昏迷的人,把他们关了起来,于是点点头,“那两个贼人已经被驸马爷关了起来了。” 都被关起来了,自然是贼人了。 安瑾想了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思绪混乱,于是让觅柳下去,她想一个人静静。觅柳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却站在了门外面,仔细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安瑾抱着被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思绪才渐渐转动起来,思索着今天的事情。 照今日的发展来看,前世刘文芳应该是没能成功引来自己,在和那男子苟且之后被杀害了,可是……沈瑜呢?今天沈瑜出现了,前世应该也出现了,怎么还会让刘文芳被杀害?如今看来他前世也是提前入京了,这是为什么?前世明面上他是和荣亲王一起回京的呀。 安瑾也不急,抱着被子一件件地想,慢慢地也就理顺了思路。 沈瑜前世要么是来晚了,要么就是根本不打算救刘文芳,在他制服那男子之后,定是直接带着人跑了,把刘文芳的尸体仍在了那里,那么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前世他没被发现,而今生却被安逸陵留了下来…… 至于那男子,安瑾实在不知道他是哪一方人马,为何要害自己,不过有爹爹在,总会有个说法的。 许多事情,她只要把它挖出来,然后其余的扔给父亲去做,想来会省事不少。 安瑾这样想着,只觉得前路一片光明,真个是鸟语花香、阳光灿烂啊……她心神放松下来,翻了个身,抱着锦被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外面的觅柳瞧瞧推门看了看,见安瑾睡着了,连忙轻手轻脚走进来守着,怕她踢被着凉。 *** 安瑾睡得正香,安逸陵和长公主可累坏了,这一天又是午宴又是晚宴,好不容易才把这个赏菊宴给圆圆满满的办好了,送了各家小姐夫人回去。 “二嫂啊,今天可多亏了你帮衬着了,不然我得忙坏了不可,”长公主亲自将杨氏母女送到大门口,拉着杨氏的手连声道谢,“还有阿玙,今天要是没有你照应着,那些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今天安瑾走后,有一些小姐也动了别的心思,想悄悄溜到前院去看看那些男宾,还好被安玙给拦了下来,不然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长公主觉得自己以后若是再办宴会,那就得好好找先生算算日子了…… “这些都是应该的,哪里值得婶子道谢?不知阿瑾怎么样了?”安玙与安瑾交好,对长公主也就不像别人一样恭恭敬敬地叫公主了,况且论辈分她本来就是她的婶子,此时她更关心安瑾的情况,虽然长公主只说是安瑾身子突然不舒服,但安玙还是猜到估计是除了什么事了。 “她没事的,等她好了,让她亲自上门给你道谢去。”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笑道。 “您让她陪我聊天就好,道什么谢啊?”安玙也笑眯眯地说道。 一时间女客都走完了,安逸陵那边还有些客人没走,只能先在那陪着,长公主便带着被留下来的忠勇侯夫人和戚月回了华穆苑。 一进华穆苑,长公主便带着人去了待客的正厅,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杯香茶,低头细细呷着,并不去理会那母女两人,丫鬟上前替她揉着肩膀纾解疲乏。 小童氏有些战战兢兢,好几次想要站起来都被戚月拉住。 戚月心头也是打鼓,刘文芳到底出了什么事?看长公主这样子是要对自己发难? 长公主放下茶盏,微微叹了口气,这才看向母女二人,缓缓说道:“之前也和二位说了,刘小姐出了点事情,虽说这事发生在公主府,本宫也有些责任,可说到底……也是忠勇侯府管教不严之过!” 小童氏下了一跳,这么大的名头她怎么担得起?当下颤巍巍地站起来说道:“长、长公主,到底、到底发生了何事?” 戚月此时也站了起来,她倒是没那么畏惧长公主,她好歹是侯府嫡女,长公主也不能随便拿她怎么样,“长公主,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尚且不知晓,您怎么能就这样胡乱给忠勇侯府定罪?您也知道这管教不严对女子来说是怎么样的伤害……” 管教不严,是主母之过,家里的女儿名声也会受损,侯府之前经历了戚仙的事,名声本就不大好了,如今若再传出管教不严的话去,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本宫是会随便污蔑人的?”长公主轻笑一声,然后对外面喊道,“带人进来!” 两个健壮的仆妇架着刘文芳走了进来,她此时低垂着头颅,身上还穿着那件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衣裳,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小童氏和戚月吓了一跳,小童氏向前疾走几步,颤抖着声音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这刘文芳是她婆婆以前一个好姐妹的孙女,家道中落特来投奔,婆婆今天可是特意嘱咐自己好生照看她的,现在这样,她怎么向婆婆交代? “哼,她做的好事,在后山院中与人苟合被抓了个正着,你说说,贵府教养就是这样?”长公主无意找忠勇侯府麻烦,可她们却给她惹来这些糟心事!呵,据丈夫说,这刘文芳可能原本是计划要害阿瑾的? 找死!!! “怎么可能?长公主,您、您可不能乱说话啊!”小童氏一听到苟合这两个字,也被吓了一跳,声音不免尖利。 长公主不耐烦与她多啰嗦,招招手让旁边的一个嬷嬷上前,“你和她说。” “是,”那嬷嬷朝她行了一礼,转身对小童氏说道,“侯夫人,奴婢是皇宫专门检查入宫秀女贞洁的嬷嬷,今日奉长公主之命,替刘小姐检查了身子,刘小姐……今日却是有与人苟且的痕迹,而且……而且今日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她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小童氏听了身子摇晃几下,跌坐在椅子上,戚月也是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 安逸陵好不容易送走了宾客,回房换了身衣裳,又喝了点醒酒茶,这才往书房而去,他一进门就见沈瑜靠在躺椅上睡得正香。 他暗哼一声,走到沈瑜身旁,拿起书桌上的一把戒尺敲在沈瑜肩膀上。 沈瑜睡得不沉,一下便醒了过来,见到是安逸陵,不好意思笑笑,挠挠脑袋说道:“呀,是姑父啊,真个不好意思,我实在是累狠了,不小心就睡着了……”这倒是实话,他为了抓住那家伙,一路从西蜀而来,可不就没好好休息过? 安逸陵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走到桌子后面坐下,冷声道:“说吧,你为何提前悄悄返京?可知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御史们会如何弹劾你父亲?” 荣亲王这十五年来驻守西蜀与沈致勤的军队对峙,军权在握,之所以这些年都没出什么事,除了皇帝的信任外,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小心谨慎,没给别人留下把柄,就连留在京城里的荣亲王妃和世子都是深居简出,不落人话柄的。 沈瑜对着这个只在画像里见过的姑父,也不好再嬉皮笑脸,正了神色说道:“不瞒姑父,这次就是爹爹让我追踪那个那勒寒的,此人原本是西蜀作恶多端之人,后来逃出大牢后投靠了沈致勤那边,我因为和他有些私仇就一直盯着他,后来发现他似乎接了什么命令往京城而来,便请示了父亲一路追踪而来。” 他揉了揉睡得有些疼的脑袋,继续说道:“那勒寒武功不怎样,却擅长影藏踪迹,还会一些西蜀的邪术,所以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逮到他的啊!您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那叫一个苦啊,睡不好吃不香,连澡也没能洗一个……” “啪!”安逸陵见他越说越歪,又用戒尺拍了一下桌子,“说正事。” “啊,正事啊,”沈瑜脸上又是满脸笑容,然后双手一摊,无奈耸耸肩,“正事就是今日抓他的时候遇上了安瑾表妹,收拾了那两人之后就被您带来书房了,后来您抛下我走了,我实在无聊又困得很,就在躺椅上睡着了,我正梦见在酒楼里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时候您用戒尺敲了我……” “闭嘴!”安逸陵原本就心绪不佳,又见沈瑜这样话唠,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喝止了他,“你这样抓了他难道不会打草惊蛇?他到底进京来干什么的?” 沈致勤派人进京,肯定是对皇帝不利,再加上之前查出来宫里有人和西蜀有勾连的事,他不得不重视起来,两者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沈瑜把椅子挪到桌子前面,双手搭在桌子上,笑嘻嘻地看着安逸陵,似乎有些得意,“姑父啊,那勒寒也就只是个小喽啰而已,说不定是拿来迷惑我们的呢?沈致勤恐怕原本就没指望他不被发现呢……” 安逸陵忍不住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西蜀多雾气,所以他的皮肤很白皙,但五官却是深邃俊朗,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阳光朝气,如果忽略那一脸“我厉害吧,快夸我吧”的神情,安逸陵想,他或许会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后生。 “说了这么长一串,你还是没告诉我他们的目的,想来你追踪这些日子不会一无所获吧?”安逸陵嘴角勾起,看了看他。 心思被点破了,沈瑜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哼。”安逸陵如何不懂他的心思?这少年,是信不过自己呢。 安逸陵站起来一边朝外走去,一边说道:“不愿和我说,那就去和圣上说吧。” 荣亲王让他追查这些事情,不就是怕沈致勤对圣上不利么?那他查到什么,就直接去和圣上说去吧。 沈瑜眼睛一亮,响亮地应了一声:“谢姑父!” ☆、第20章 安瑾休息了一晚上,精神也就缓了过来,她早早醒来,见天色还未全亮,便窝在被子里不愿起来,直到到了她平常起床的时间,寻云觅柳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她才坐了起来。 现在天气也渐渐凉了,安瑾的衣裳也全都换成了比较厚实的秋衣,但穿在身上并不显得臃肿。 “今天就戴那套赤金海棠头面吧。”安瑾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想了想说道。相比于金、银,她更喜欢宝石做的首饰,但那套赤金海棠是安逸陵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打造精良,小巧精致,十分得她的喜爱。 寻云看得出她的心情很好,便挽了一个比较娇俏的发髻,再替她戴上那套头面,镜中的人娇俏明丽,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仿佛要流淌出来似的。 “走吧,去给娘亲请安。”安瑾在镜子前面转了个圈,欢快地说道。 安瑾到了华穆苑,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沈瑜坐在长公主和安逸陵下首,身板挺得笔直,一转头看到安瑾进来,便起身像模像样地给安瑾问安:“表妹安好?” 安瑾心中疑惑,这人怎么在此?现在不应该正在忙着处理那人么? 听到他叫自己表妹,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她嘴角不由得有些僵硬,他们才见面一天都不到好不好? 安瑾可叫不出表哥来,只能朝他行了平礼,再给父母请了安,然后坐在了长公主身边。 安逸陵看看沈瑜,从他出现到现在,一天不到,他就对这小子产生了一股无奈加无力的感觉,说他懂礼吧,昨晚对着皇帝,言语那叫一个玩世不恭,可说他不懂礼吧,又知道要来和姑母请个安…… “这是你三舅舅的孩儿,你该叫一声表哥的。”长公主拍拍安瑾的手说道,这三舅舅就是荣亲王,与长公主关系很好,只是因为戍守西蜀,两人倒是十来年未曾见面了。 安瑾的表哥很多,除了皇宫那几个,还有其他一些王爷的儿子也是她表哥,所以她也就不按年龄排行来喊,都是笼统地喊一声表哥。 “表哥。”安瑾喊了一声,沈瑜又笑嘻嘻地喊一声表妹,安瑾看着那都快咧到耳后的笑容,怎么也无法和前世那个冷面将军联系起来…… 前世她和沈瑜不熟,但他刚回到京城的那两年却是传出过纨绔的名声,只是后来被皇帝派遣到西蜀平定叛乱,被奸细陷害,落到了沈致勤的手里,后来他回来之后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手段铁血,是皇帝的心腹,后来明王叛乱也是他护送着太子离开的。 想来他没出事之前也是这样跳脱的性子? “你瑜表哥如今是提前回来,不方便让人知道,所以皇上便让他在公主府里住些日子,直到你三舅舅归京。”安逸陵解释了一下,说来他也头疼,皇帝怎么就把这个混小子交到自己手上?果真是觉得自己太清闲了么? 还有那该死的荣亲王,居然让这小子带了信给他,要他帮忙照看沈瑜,真是……安逸陵一阵气闷。 安瑾闻言先是惊讶,随即便明白了皇帝的顾虑,皇宫那么多人盯着,自然不能留他,而荣亲王府如今也是被许多眼睛盯着,也不适合,就只有放在公主府了……嗯,皇帝对妹妹和妹夫倒是放心信任。 就这样,沈瑜留在了长公主府,安瑾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即便在同一个府里,两人见面机会也不大。 但她实在没想到沈瑜这么能折腾…… *** 沈瑜自从抓到了那勒寒,把他交给了皇帝,又把他追踪得来的所有信息高速皇帝之后,觉得整个人那叫一个轻飘飘,全身舒坦,再加上长公主周到的照顾安排,那叫一个吃得好睡得香…… 可是舒服了两日他就难过了,这日子实在无聊啊……他被安逸陵勒令不许出公主府,而府里除了安逸陵和那些小厮,就他一个男的,没人陪他说话啊,他又不能像在西蜀那样跟个姑娘就能说上半天话…… 老爹可是跟他耳提面命的,在京城不要随意和哪个女孩子搭讪,人家容易误会,如果他想要一个说两句话就得娶的妻子的话,倒是随他便…… 就这样无聊了两天,沈瑜决定找点事情做,做什么他也没想好,便在公主府里院子里瞎转悠,这一转悠,就遇到了好玩的事情。 此时秋风萧瑟,院子里的树木大多凋零,但也有几棵是匠人们精心养护的长青树,此时叶子虽然不算繁茂,但好歹能够藏身,沈瑜便藏在一棵大树上面,听着下面的两个少女说话。 一个便是他的新表妹安瑾,另外一个他不认识。 “秋日万物凋零,却没想到公主府还能有这样的景色。”戚月落后安瑾一步,慢慢走着,看看眼前的景色,不由叹了一句。 忠勇侯府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但比起皇家来算什么?这爵位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就能收回的事。 安瑾无心与她瞎扯,便笑了笑,转身说道:“这景色好不好,戚小姐前几日赏菊宴不是就知道了么?” 戚月脸色神色一滞,没想到安瑾这样直接而不给脸面。 说来她也奇怪,她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自幼充满厌恶,那是因为周围的人处处拿两人比较,而无论身份地位还是父母宠爱,她都没一样能比过安瑾,所以自然是见不得她,但安瑾回来不到一年,两人见面不多,她却能感到对方深深的厌恶,这是为什么?难道也是有人天天在她耳边提到自己? 戚月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他们一家在长公主眼里连提一句的资格都没有,而安驸马更不可能对安瑾说起她的亲身父亲的事情…… “戚小姐有事说事吧。”安瑾低头看了看自己新涂了丹蔻的指甲,忽然间又觉得这个颜色不好看了,回头得叫觅柳重新涂了才好。 戚月抓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想着今日终归是有求于人,这才忍住了心底的不甘,开口说道:“这次的事情,还请郡主在长公主面前好言几句,望长公主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今日她和母亲前来,就是为了刘文芳的事情,母亲在长公主那里说话,她知道以母亲的能力,是不会在长公主那里得到什么结果,而她又不够格与长公主说话,只能来找安瑾。 刘文芳的事情,往小了说是宴会上的丑闻,是忠勇侯府的污点,但这也没什么,因为她毕竟才来几个月,教养什么的跟侯府完全扯不上关系,即便传开了对侯府也不会有什么实质伤害,但……长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与刘文芳苟合的那男子似乎有什么问题,牵扯甚大,这可就不得了了,如今的侯府根本没能力卷到什么纷争里去! 按戚月的想法,此时就有该和刘文芳彻底撇清关系才是,可家里的祖母一遇到和长公主有关的事情,就容易失控,非得和长公主争个长短! 戚月也是无力得很…… “郡主,往大了说,侯府毕竟和您有血缘,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唇亡齿寒,忠勇侯府有什么不好了,人家也会说您不顾亲情,于您名声不利,孝字当头,人言可畏啊……”戚月也想不出多好的理由来劝说安瑾,可不试一试她又怎么甘心?她及不信安瑾能完全不顾流言蜚语。 安瑾闻言,也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唤来了丫鬟,让她们在地上铺了一块锦垫,自顾自坐了下来,身子斜靠在一块石头上,好不悠闲自在。 “唇亡齿寒?戚小姐不如给我解释解释这成语的意思?”安瑾两根手指捏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戚月,“戚小姐的意思是,忠勇侯府对于我来说是唇喽?” 戚月一时间有些答不上来,安瑾却步步紧逼,“你说忠勇侯府出事了对我没好处,那么请戚小姐告诉我,忠勇侯府不出事又对我有什么好处?” 戚月站着,安瑾坐着,但她却有种错觉,似乎安瑾才是那个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看着她卑微地求她,看着她被人讥笑、比较什么都不如她…… “戚小姐?”安瑾此时脸上的神情,真的就像是一个充满好奇的孩子,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戚月心里发紧,她们是同一个父亲的女儿,可生活、地位却是如此悬殊,忠勇侯府日渐凋零衰落,而长公主府却是圣眷益隆,安瑾又和太子、太子妃交好,以后的日子也肯定也是顺顺畅畅……而她呢? “郡主就一定要这样步步紧逼么?”戚月咬了咬牙,最终涩声开口。 安瑾却是不解地问道:“我做了哪些事情,担得起步步紧逼这四个字?再者说了,戚小姐所求的事情,恐怕连我母亲都做不了主呢,你来求我可就是找错人啦。” 戚月双手藏于袖子下面,双拳紧握,良久,她才看了看安瑾,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好大的气性啊……”安瑾摇摇头,叹口气。 她也不想马上离去,又见四周无人,便伸了个懒腰,往身后的石头上一靠,眼睛看到上方的大树,笑容瞬间凝固。 躲在树上偷听的沈瑜朝她眨眨眼,露出一口白牙:“呀,表妹好啊,咱们又见面了。” ☆、第21章 安瑾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瑜“哧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然后拍了拍粘在身上的叶子,又朝她摇了摇手:“好巧啊表妹,你也在这呢!” 安瑾此时还保持着斜躺的姿势,沈瑜立在她旁边,便挡住了上方的阳光,在她身上留下一片阴影,她脸上表情数度变化,最终还是佯装淡定地站了起来,说道:“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没想到表哥居然有偷听的怪癖……” 追踪、偷袭、偷听,他倒是都做全了。 沈瑜听了,立马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表妹放心,我沈瑜绝不向外人泄露一个字!否则让我一辈子走不出公主府去。”说完又笑嘻嘻地凑到安瑾身边,呵呵说道,“还有啊,我可不是偷听呢,你看看这里这么广阔,原本就不适合你们姑娘家说悄悄话,偏偏表妹你就选了这,哎,我也是无奈啊,既怕人家小姐见了我非我不嫁,又不想扰了表妹说话,所以只好躲树上了,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冤枉我……等等啊,咱们说说话呗。” 安瑾在他说得正起劲儿的时候,拢了拢额发,然后转身离去,一个眼角都懒得给他。 沈瑜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说说话,怎么能就此打住?若是换了别的姑娘,他被父亲之前的话吓到,自然不会这样,但安瑾不同,他可不觉得她是那种跟外男说句话就脸红心跳、芳心暗许的人。 “哎,表妹,你不是想知道那勒寒的事情吗?我告诉你如何?”沈瑜几步就追上了安瑾,他倒是能拿捏住安瑾的心思,成功让她停住了脚步。 安瑾抬头看着他,想了想,然后认认真真地说道:“好啊,但有言在先,咱们就说正事,把你那些废话收起来。” 她第一次遇到这么能说的男子,往往一件事能被他说得离题万里。 沈瑜被嫌弃了也不在乎,连忙点点头,指指不远处的凉亭,“咱们到里面说吧!” 两人上了凉亭,丫鬟们便摆了茶点上来,沈瑜捻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公主府真好啊,丫鬟仆人这么有眼色不说,连个打牙祭的糕点都这么美味……” 荣亲王长期驻守西蜀,后宅里只有两个姨娘,丫鬟仆人少不说,也没那么能干守规矩,荣亲王自然没心思顾及这些,两个姨娘更没本事打理,所以沈瑜的生活起居可以说是自力更生了。 安瑾给两人倒了茶,直奔主题:“表哥能跟我说什么?” 沈瑜咽下糕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残渣,灌下一大口茶,说道:“我问过姑父了,他说我知道的都能跟你说。” 安瑾看到了他那个擦嘴的动作,眉头皱了皱,忍住了让丫鬟打水来让他洗手的冲动,把目光移到他肩膀上,问道:“你怎么会问我父亲?” 沈瑜不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一把,说道:“我不是答应过会告诉你吗?但又怕说出去耽误什么事情,所以就问了,没想到姑父倒是什么都不瞒你。” 这倒是,只要她主动询问起什么事情,安逸陵一般都会如实告诉她,只是前世她不关心这些,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那你说说吧。” 沈瑜便理了理思绪,开口说了起来,整整说了半个时辰,原本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情,硬是被他说得跌宕起伏,好几次安瑾都被他带了进去。 “表哥不去说书实在可惜了。”安瑾见沈瑜终于收住了最后一个音,便笑道。 沈瑜连灌了两杯茶,听了这句话,眼睛一亮,倒是认真地点点头,“表妹这个建议很好,待回头我去打听打听哪家说书馆子好些,便去做个说书先生,左右闲着无事。” 安瑾听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心头一紧,这家伙不会当真了吧? 算了,他去做什么她也管不着,当下不去理会,只问道:“你的意思是,那勒寒跟云容公主搭上了线?他端午的时候通过云含公主见到了我?” 安瑾想起了之前那日见到的那双脚,当时她就想有谁会闲来无事穿那样适合长途跋涉的鞋子?如今倒是想通了。 “他、他是想、想……然后让我迫不得已嫁给他?”安瑾再次不确定地问道,“他哪来那么大自信?确定我会嫁给他,而不是青灯古佛一辈子,或者一根白绫了却一生?” 沈瑜明白她省略的那句话,当下点点头,“那勒寒估计也是知道中原女子最重贞洁,然后又见那刘文芳非他不可的模样,便以为所有女子都这样了……他想借此立功,毕竟他只是沈致勤身边的一个小喽啰,但若是能娶了你,在京中站稳脚跟,那么……” 沈致勤,又是沈致勤! 安瑾觉得这人就像个打不死的蟑螂,什么事都能和他扯上关系! 安瑾因为明王的关系,痛恨一切反贼叛逆,此时看看沈瑜,便想起他也是因为去剿灭沈致勤而被奸细背叛的,一时间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如今两人也算是有了点交情,她要不要帮他一把?毕竟他以后对朝堂也是有大用的呢! “喂,你在看什么?”沈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脸皮虽然厚,但你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也是会害羞的!” 安瑾被他一句话瞬间从深思中回神,暗骂自己真是多操心,沈瑜的事她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怎么帮? “你想太多了,”安瑾往后挪了挪,凝眉说道,“我没看你。” 沈瑜撇撇嘴,做出一副“我知道,你不用解释”的表情。 安瑾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便不想和他多呆,起身告辞:“我还有事,表哥若是还想逛院子,便让个小厮跟着吧,方便照顾。” 沈瑜原本都已经点头了,可在安瑾转身的瞬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等等。” 安瑾一惊,回头看他。 “我想问问,若是你真被那勒寒那啥了,你会出家吗?”沈瑜难得一脸正经。 安瑾想了想,她会吗?不会。 若真发生了这种事,她便是受害者,凭什么要出家或者自裁?只是世道对女子多不公平,哪怕她贵为郡主,到时候也免不了流言蜚语罢了。 “不会,若真那样,我父母会让那人生不如死。”安瑾淡淡说完,心头却想起了孙晋文,那个她和爹娘都看错眼的男人,百感交集。 若是爹娘知道她前世落了个那样的下场,定会心痛如死。 她心中郁涩,不愿与沈瑜多说,抽出手转身便走。 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沈瑜刚刚是用他擦嘴的那只手抓的她,一时间什么烦绪都烟消云散,只觉得全身难受至极,只想快快回去洗个澡! 沈瑜看着安瑾离去的背影,偏着脑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嘿嘿”笑出声音来。 ☆、第22章 天气一日日冷了下去,安瑾越发地窝在屋子里不想出去,倒不是她怕冷,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她连那种湿冷的冬日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京城这样的干冷?只是穿了这么多,屋子里又烘得暖融融的,倒是让她犯了懒,不愿动弹。 长公主见女儿这样惫懒也不是个事,可这冬日里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可以做,踏雪寻梅什么的也不是她们母女会做的事,所以想了想,便拉着女儿去了两回温泉庄子泡温泉,在那里呆了几天。 长公主从温泉庄子里带了几坛子酒回来,都是他们离京之前安逸陵埋下的,如今也有十个年头了,要不是这次去庄子上,她还想不起来呢。 “我都忘了埋了酒在那里了,”晚间安逸陵回来,就见妻女坐在院子里,桌上涮锅子的汤正沸,旁边还摆着一坛子还未开封的酒,妻子跟他说了他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居然吃起了涮锅子?” 安逸陵拍开泥封,一股酒香传来,他给妻女各自倒了一杯,说道:“酒虽香,但你们不能多喝,若是喝醉了,我可照顾不来啊。” 安瑾对酒没多少兴趣,端起酒杯闻了闻,轻轻呷了一口说道:“放心吧爹爹,你看着点娘亲就好了。” 长公主爱喝点酒,但实在没多少酒量,所以平日里饮的都是果酒。 安逸陵又吩咐仆人拿了一坛子酒去送给沈瑜,嗯,这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刻,他就不叫他过来了。 一时间三人吃着涮锅子,喝着美酒,安逸陵轻声讲着朝堂坊间的趣事,诙谐幽默,逗得安瑾母女捧腹大笑。整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才收场,丫鬟把东西收拾下去的时候,长公主头已经有些发昏了,可还没有醉,只是双目有些迷离。 安逸陵扶着她在榻上躺下,又命人煮了醒酒汤来喂她喝下,“阿瑾也喝一点吧?” 安瑾点点头,她也确实有些头晕了。 喝了醒酒汤之后,安瑾觉得好了许多,想着父母今日也是累了,便起身告辞。安逸陵拿过她的外衣给她裹上,又送她出了门,仔细交代丫鬟说道:“今日守夜的都惊醒些,别让郡主踢被受凉了,明日一早煮点驱寒的汤给郡主,挺清楚了么?” “是,奴婢知道了。” 安瑾笑着摸摸鼻子说道:“女儿会照顾自己的,爹爹还是赶快回去照看娘亲吧。” 安逸陵点点头,目送着她远去后,才转身回了屋里。 回到屋子,却见妻子已经坐起了身子,呆呆地望着他,带着一种今夕何夕的迷茫,他不由一笑,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这才说道:“叫你别喝那么多酒,你偏喝,拦都拦不住,现在头晕脑胀了吧?” 长公主眨了眨眼,喝酒过后脑袋有点不大好使,但也知道丈夫是在嘲笑自己酒量不好,便凝眉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拉起他的手一口咬了上去,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就喝,你管不着……” 她咬的并不用力,但安逸陵还是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长公主见了连忙松嘴,可看到那手上面连个牙印也没有,便知道他是骗自己,当下伸手就要掐他。 安逸陵连忙将她整个人都圈住,“酒量不好就算了,酒品还不好,你这个样子要是被阿瑾看到可要笑话你了!” “阿瑾怎么了?”长公主摇摇头,完全没听清楚丈夫话里的重点,“她醉了?酒量真不好,女孩子还是要有点酒量的……” 安逸陵无奈地看着她,自己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在嫌弃女儿酒量不好? 自己这辈子怎么就栽在了她手里? 想想她平时人前人后多精明的样子,可私下却是那样黏糊…… “快清醒一下,跟你说个好消息。”安逸陵摇摇她的身子说道。 长公主睁开眼睛问道:“什么好消息?” “于神医要回来了!”安逸陵的声音里也有了一丝兴奋。 长公主点点头,“哦,于神医要回来了……什么?于神医真的要回来了?”长公主终于一下子清醒过来,抓着丈夫袖子激动地问道。 “是的,我今天才收到他的来信,信是半年前写的,通过秭归国和大梁来往的商队送来的,几经辗转用了半年才到京城,信上说他半年后启程回来,想来现在已经在海路上了。” 于神医是大梁最负盛名的大夫,但七八年前他就和商队一起去了海外,说是要见识一下海外诸国的医术,弥补自己的不足,如今就要回来了。 “那他三年前来信说正在研究那法子,如今是不是有了结果?”长公主握住安逸陵的手,眼里神采飞扬,激动不已。 “嗯,他说研制出来了药方。”安逸陵回握住她的手说道。 长公主眼里有了泪光,全身颤抖不已,她趴在丈夫怀里,任由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裳。 安逸陵轻抚着她的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我真的很想和你有一个孩儿,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长公主泣不成声。 安逸陵眼睛也有些湿润,他自小身体羸弱,后来被送去了江南才好些,这些年看着也是健康无病,但其实内里是没有正常人那么好的,只是一直精心调养着罢了,大夫早就说过,他这样的体质,很难有自己的孩儿。 而长公主出嫁之前就被下过寒药,当初生安瑾时已经艰难万分,生下之后更是伤了身子,难以受.孕,所以这十年来两人都没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安逸陵一遍遍拍着她的背,直到她渐渐平静下来,才拿了帕子给她擦脸,“看你,都哭成个花猫了。” 长公主仔细擦了眼泪,这才说道:“我、我只是太激动了啊……” 这么些年来,夫妻两把所有感情都给予了安瑾,可安瑾却不可能陪他们太久,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只能够在背后支持鼓励,却不能够陪着了……如今他们有机会再孕育一个孩子,一个彼此血脉相溶的孩子,如何能不激动? “这事也说不准,还得等于神医回来再说”安逸陵怕她期望过大,到时候若是不能,岂不是失望? 长公主如何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点点头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总之我们努力过了,结果怎么样,看缘分吧。” 安逸陵揽着妻子,心里还有个担忧,他怕妻子的身子承受不住,虽然这些年看着是调理好了,可怀孕这种事,对女子影响很大,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到时候要好好问问于神医再说。 门外,安瑾静静立着,她原本回来是有话要和母亲说,却听到了他们的这一番话,她眼泪也不由得涌了上来,是欣喜的眼泪。 她小时候一直缠着娘亲问,为什么她没有弟弟妹妹,那时候娘亲总是用各种理由来应付她,久而久之她也就不问了,长大后,她也明白,爹娘何尝不想要孩子? 希望这次,于神医能带来好消息…… 等等! 于神医? 安瑾心中一紧,想了想,还是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之后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于神医的事。 于神医叫于靳,上一世爹娘也收到了他要回来的信,一直满心期待地等着,可最后却等来了他死于海难的消息。 于靳是从秭归国出发的,原本他可以在闽南下船,可从闽南到京城要走很长的陆路,于是他便打算随船一直到到江宁,然后再从江宁的运河坐船到京城,这样能省下不少时间。 可是,就在从闽南到江宁的这段路上,遇上了风暴,人船俱毁。 “看来,得让他在闽南就下船才行。”安瑾自言自语,想着明日爹爹在家,要去找他说说才是。 *** 安瑾因为心中存了事,一晚上睡得并不好,早上起来眼睛下面就有两个黑圈,用了好些脂粉才遮掩住。 安瑾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在小书房,便准备去那里寻他。小书房区别于外书房,是安逸陵平日读书作画所在,而外书房则专门用来待客议事,所以安瑾不去外书房,小书房倒是随时去,那里有很多她感兴趣的书。 可安瑾来到小书房门前的那条岔路口时,却刚好碰见安逸陵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人。 沈瑜和吴文玉。 “阿瑾怎么来了?”安逸陵看到女儿,柔声问道。 安瑾朝他行了礼,“女儿想来找两本书看看。” “我正要送你表哥和吴公子出去,你先去挑吧。”安逸陵说道。 吴文玉没想到真的让他碰见了心心念念的姑娘,一时间激动得脸颊发红,“不、不用了,我、我自己出去就行,驸马还是带郡主进去挑书吧。” 他多想和她说说话啊,可此时又真的不是时候,哎……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沈瑜看着吴文玉那激动又羞涩的神情,心中鄙夷,喜欢个姑娘都畏畏缩缩的,哼,怪不得人家看都不看你。 安逸陵早就知道了吴文玉的心思,正为女儿小小年纪就被窥觑而恼火呢,也就不想再送他,“如此,那我就不远送了。” 吴文玉点点头,“下次小子再来向驸马请教问题。” 安逸陵:“……” 两人走后,安逸陵带着安瑾进了书房,看看安瑾那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暗笑一声说道:“好啦,有什么事便说吧,和爹爹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安瑾坐下,便把昨晚不小心听到两人谈话的事情说了。 安逸陵一愣,可他却是误解了安瑾的意思,心中焦急,说道:“阿瑾,爹娘确实很想要个孩子,可是你也是我们的心头宝,即便以后有了孩儿,你也是第一位的……” 安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见他一脸急于解释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爹爹是误会了,当下有些哭笑不得,“爹爹啊,你想哪去了?女儿怎么会那般想?” 安逸陵听了,愣在当场,看着女儿明丽的笑脸,好半晌才扶额一叹,他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又怎么会是会那样想的人?他们有了孩子,她也只会是高兴的。 安瑾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当下抱住他的手臂说道:“阿瑾一直希望有个弟弟妹妹,以后能够替我陪着你们……今日来,是想和您说说于神医的事情。” “哦?” “我想着,咱们有求于于神医,理当派人去迎接才是,咱们可以派人去闽南港口等着,于神医是跟着商队回来,所有商队都会在那里增添补给,到时候一定能遇上于神医的,咱们就把他接回来。”安瑾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安逸陵:“你说的对,我也正有此意,但不是在闽南,而是在江宁,以我对于神医的了解,他恐怕会直接到江宁的。” 安瑾急了,继续劝说:“爹爹,海上变化多端,尤其是最近两年江宁那片海域不知道出了多少事情,据说还有海贼肆虐,万一于神医遭遇什么不测怎么办?从秭归国道大梁必须坐船,这没办法,但到了大梁就还是走陆路安全些,万一于神医怎么了,那我岂不是不能有弟弟妹妹了?” 安逸陵失笑:“你呀,怎么连海贼都知道了?”这些海贼是去年才开始肆虐的,京城知道的人不是很多。 “瑜表哥说的啊。”安瑾眨眨眼,毫不犹豫地把沈瑜拉出来当挡箭牌。 安逸陵想到沈瑜那个话唠,也就信了,心中也担忧于神医会出什么事,便点头说道:“好,就听你的,到时候务必让人把他从闽南带回来。” “他不愿怎么办?” “敲昏了便是。”安逸陵想也不想地说道。 安瑾捂唇偷笑。 她见目的达成,也不多留,挑了几本书便走了,只剩安逸陵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第23章 皇帝最终还是让人把刘文芳放了回去,还亲自让人送到了忠勇侯府,特意叮嘱忠勇侯好生照顾,忠勇侯戚文好不容易归家一次,听了这话,心中疑惑,当下命人把昏迷的刘文芳送回院子,自个儿去了老娘那里,想要问个清楚。 得知来龙去脉后,戚文虽然不知道这刘文芳勾搭上的人是什么身份,但他却知道,自家被皇帝给惦记上了,不,很早以前就惦记上了,如今只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 戚文也不是十年前那样以为整个京城没人敢得罪他了,如今忠勇侯府可谓江河日下,偏偏他又没有儿子,这爵位都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一想到这个,他就不免想到对这爵位虎视眈眈的二弟,心中恼怒。这大梁朝可是又律法规定的,只有嫡子有资格平级承爵,庶子或者过继的嫡子都只能降级承爵,如果没有儿子,那可以由其弟平级承爵。 也就是说,如果他连个庶子都生不出来,那这爵位就会落到二房去! 戚文心中恨恨,但此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对童氏说道:“娘,发生了这样的事,原本这刘文芳是留不得的,但皇上都这样说了,咱们倒不好拿她怎么样了……就派人看着她吧,别让她出院子。” 目前只能如此了,等着风波过去了,皇帝也忘了这事,到时候再想办法办了她。 童氏也知道只能这样了,但想起这事是在长公主府出的,事后长公主也不肯帮忙转圜一下,便忍不住破口咒骂:“早就知道这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还好你当初离了她,不然咱家还得被她害成什么样?那个妒妇,连个妾都不许你纳,合该她现在下不出个蛋来!” 童氏骂得起兴,戚文却低下了头,不敢提醒母亲,当年他是被长公主休了的,当时那休书就被长公主一箭射在大门上,不出半日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不过……想起长公主,戚文就想起自己跟她还有个女儿,不过从未见过,如果……如果能把她重新写会戚家族谱上,那长公主和皇帝看在她的面子上定会保住自己爵位的吧? 一定会的! 戚文一拍脑袋,自己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方法? “娘,我先走了,您歇着。”戚文说了一句便急匆匆出门了,童氏一脸莫名其妙。 ***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这一天,长公主和安瑾都早早起身,往皇宫而去,一路上便听到孩童们奔跑着唱着这句童谣,安瑾偷偷掀开帘子一看,就见满大街的小孩都穿着鲜亮的衣裳,拿着平日舍不得买的糖葫芦,互相追逐嬉闹着,好不热闹。 “娘,宫里的腊八粥好喝吗?”每年腊八,各家勋贵和三品以上官员家眷都要入宫分食腊八粥,安瑾从来没喝过宫里的腊八粥,便问娘亲。 长公主闭着眼睛假寐,有些没精神,闻言说道:“没什么味道,就是个形式而已,这分食腊八粥也不过是宫里在拉拢人心的形式罢了,重点可不在这腊八粥味道如何。” 安瑾想想之前在宫宴上吃过的菜,也就对这腊八粥没了期待,“那我待会儿少吃点,回去让爹爹给煮。” 鲜有人知,安驸马有一手好厨艺,只不过回京之后却没有施展过了,不过却早早就答应了在腊八这一日给母女两煮粥喝。安瑾想想爹爹的手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安瑾跟着母亲先去了栖凤宫给皇后磕头,太子妃胡元惠也在,她撑着圆滚滚的肚子把安瑾拉到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说道:“哎,小姑娘就是长得快,才半年不见呢,就长成个小美人喽。” 安瑾抱住她的手臂,右手轻轻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表嫂的意思是我以前就不漂亮了?” 胡元惠笑着戳戳安瑾额头,看着长公主说道:“姑母快看看,阿瑾这小嘴哦,真个不得了呢……表嫂说错话了还不成?咱们阿瑾一直都是个小美人。” 安瑾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那就罚表嫂给我生个小侄儿就好了!” 太子妃闻言低头摸摸鼓鼓的肚子,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几人说了会子话,太子便来接太子妃了,如今她大腹便便,不适合参与今日这种场合,长公主免不得夸了太子几句,说她会疼媳妇儿。 待太子和太子妃离开后,皇后便带着后宫妃子、长公主和安瑾去了赐食腊八粥的紫辉殿。 安瑾喝了小半碗粥,便觉得饱了,便偷偷朝对面的安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偷偷溜出了大殿。 一阵寒风吹来,殿里那股闷热的气息吹散不少,安瑾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空中若有若无的花香,霎时心旷神怡,“呼……那些小姐们的脂粉不知道哪里买的,可真香啊。”香的整个大殿都是那股味道。 安玙牵起她的手,两人往台阶下走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太子妃有身孕,太子又没有侧妃侍妾,多少人盯着呢,何况……这刚刚封王的几位王爷还没有正妃人选呢。” 各家勋贵、大臣家里适龄的女孩不少,当然要带着来碰碰运气了。 安瑾想了想,前世皇后和皇上给几位王爷选的正妃,家世都不是那么显赫,但是也算中上,只是明王妃后来却死于难产,后来淑妃便又给他聘了自家侄女。 至于戚月,也是在原明王妃死后被抬进明王府,成了侧妃,明王叛乱之后成了贵妃。 “其它几位王爷不好说,太子哥哥却是不会纳妾的。”安瑾抬头,看了看天空飘着的云朵,肯定的说道。 安玙不信,“太子乃储君,又怎么会没有妾室?我不信。” 安瑾也不多说,只问道:“那你信不信李大公子不会纳妾?” “我当然……”安玙刚要相信,却忽然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在戏弄自己呢,当下就要去掐她,“好啊你,刚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安瑾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拎着裙角就往前跑去,丫鬟们连忙也追了上去。 两个少女你追我赶,好不开心,可安瑾刚转过一座假山时,却一下子撞倒了一个人身上,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啊!”两人齐齐跌落在一旁的草地上,安瑾垫在下面,后背被碎石硌得生疼,手上也被蹭破了皮,可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看压在她身上的人,“你没事……” 安瑾顿住,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被皇帝勒令学习礼仪的云含公主。 “公主!公主!”宫女们反应过来,连忙来扶云含,“公主没事吧?” “阿瑾!” “小姐!” 安玙吓白了脸,急急过来拉安瑾,“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安瑾感觉背后有点疼,但似乎没出血,应该没什么事,受伤也只是破了点皮,“我没事……” “安瑾!这里是皇宫,你怎么能这样肆意奔跑,还冲撞了本公主?”云含没什么事,只是发髻有些歪了,衣裙也有些凌乱,此时她怒指着安瑾责备道,“你平日礼仪规矩怎么学的,居然敢在皇宫大肆喧哗?” 安瑾再不喜欢她,可她毕竟是公主,而且此事也是她的错,便上前给她行了一礼,道歉:“安瑾确实不该在宫里喧哗打闹,还冲撞了公主,在此给公主请罪了。” 安玙也说道:“此事臣女也有过错,还望公主原谅则个。” 云含年纪比安瑾小几个月,可性子历来霸道,这些时日被拘着学什么礼仪,好歹收敛了些,但她可记得很清楚,这安瑾就是害自己被罚的罪魁祸首!原本还想着找个什么机会收拾她,结果这就撞上了! 这事完全是安瑾失礼,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画眉,你说说,在宫里大声喧哗、冲撞公主应该怎么责罚?”她朝身后招招手,唤来一个宫女问道。 宫女看看云含公主,又看看安瑾,想了想说道:“公主,此事不急,咱们现在还是赶紧回宫去,请个太医来给您看看吧?万一哪里留下什么伤就不好了……” 这宫女心里也清楚,这事闹大了自家主子也讨不了好,只能赶紧劝她。 云含眉头一皱,“本公主没有哪里不适,你也跟着学了这些天的规矩礼法,赶快说说要怎么定罪?” 安瑾和安玙对视了一眼,云含公主这是不罢休了?要定她们的罪? “回公主,按理说是要交给宫里慎刑司处置的,冲撞公主可是大罪!”一个小宫女抢着上前说道,说完得意地看了画眉一眼,画眉低头退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云含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下巴一抬,朝着安瑾两人说道:“听到了没有?这就是你们冲撞本公主的代价!来人呐,把他们两个绑起来,送到慎刑司!” 小太监们上前就要动手,两人的丫鬟急忙将她们团团护住,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含含,你这是做什么?” 几人回头看去,却是明王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戚文。 ☆、第24章 云含见到自家哥哥来了,忙跑过去抓着他的手告状,“哥哥,你可要给我做主,这两人冲撞了我,我要把她们送去慎刑司!” 旁边的丫鬟小声给他讲了事情经过,他看看气鼓鼓的妹妹,又看看对面敛眉垂目的少女,心想着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可能闹到慎刑司去,到时候得罪长公主不说,连父皇也会不喜,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妹妹。 “含含,既然两位小姐已经道过歉了,那就算了吧,还是赶快回去找太医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若是受伤了母妃该心疼了。”他淡淡说道。 云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不通一向疼爱她的哥哥怎么会不站在她这一边,当下甩开他的手,“我不管,我就要把她们送去慎刑司!” 明王无奈看着这个被宠坏了的妹妹一眼,叹道:“含含,慎刑司是处罚宫人的地方,安四小姐是国公孙女,安瑾是郡主,根本不可能把她们送去那种地方。” 别说慎刑司,要处罚一个国公孙女和一个郡主,那根本不是一句话就能办成的,更别说她们上头有那么多人护着,就连他也不敢随意得罪的。 “那……那怎么办?”云含一听,顿时心中挫败,瞪眼看着那两人,“我不想放过她们!” 明王对付这个妹妹自来有一套,当下说道:“放心,晚间哥哥和母妃商议一下,定会还你个说法。” 戚文此时也拱手说道:“小女不懂事,还望公主看在微臣薄面上饶过她一次吧。” 云含从没见过他,也从不知道给人留脸面,便皱眉问道:“你是谁?本公主说话也轮得到你插嘴?” “云含!”明王忍不住喝了她一声,而戚文已经是老脸通红,“这是忠勇侯,你怎么能这般说话?我说过会给你说法就一定会,现在你赶紧回去。” 云含见他生气,也有些怕,加上对这个哥哥向来信任,当下点头说道:“好,就听哥哥的,我就回去等消息了。” 说完恨恨地瞪了安瑾一眼,带着一大波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走了。 明王这时才走到两人身边,拱手说道:“舍妹无状,还请两位姑娘海涵。” 他都这般说了,安瑾两人自然不能揪着不放,何况此事本就是她们有错在先,当下对明王行礼说道:“是我等有过,公主和王爷不怪罪就好。” 明王低头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少女,都是正好的风华,只可惜其中一个已经许了人家……安国公那个老狐狸,早早地给孙女都定了亲,不就是不愿意让他们这些王爷有机可乘么? 至于安瑾,虽然年纪小了些,但如果她能做他的正妃,等几年也是使得的,况且这样,他也就有了充足的理由留在京城…… “外头风大,表妹还是要多穿些衣裳才是。”明王露出一个得体温和的笑容,柔声说道。 安瑾感觉到头顶的目光,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只得道:“写王爷关怀,若王爷无事,我们便告辞了。” 明王想着也不能逼迫太紧,否则适得其反,于是便点点头,刚要说话,却听到一旁的戚文说道:“阿瑾,你留下来,为父有话要和你说。” 此话一出,不仅是安瑾,连安玙和明王都有些错愕。 为父……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虽然说起来其实也没错…… 安瑾嘴唇微抿,垂下眼帘,眼去眼中的情绪,淡淡问道:“忠勇侯有什么事情么?若有,在此说就好。” 戚文刚刚被云含公主剥了面子,此时又被安瑾这样冷冰冰的语气刺激,当下便想责骂,可转念想到如今还有外人在着,便忍了下来,说道:“怎么和为父说话呢?为父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而已。” 安瑾听了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问道:“多久没见到?” “自你来京城……”他刚说了一半就反应过来,他似乎自从安瑾出生就没见过她,除了她刚生下来那天…… 安瑾见他僵在那里,脸上青红变化,心中冷笑,她倒是要看看,他这十多年来第一次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又是在耍什么心思! “阿玙,你先回去,我和他说说。”安瑾握住安玙的手说道。 安玙只觉得那只手那么冰凉,心中担忧,“阿瑾,你……” “我没事的,你放心吧。”安瑾朝她笑笑,“快些进去吧,不然伯母会担心的,对了,别忘了给我编个理由蒙混过去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安玙往路边推去,安玙知道她决定的事情无法改变,只得吩咐丫鬟好生看着她,然后忧心忡忡地离去。 “那本王就不打扰了。”明王见安瑾看过来,识趣地说道,不过心想,这安瑾和忠勇侯府之间的矛盾纠葛,似乎也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待人离去,戚文示意安瑾把丫鬟也撵开,安瑾却没有理会,只是站在原地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戚文无法,只得妥协。 “你有什么话要说?最好快点,我时间可不多。”安瑾双手交握,目光移向了地上某一个点。 她以为她可以做到平心静气的,毕竟前世已经见识过这些人会有多么无耻不堪,可此时再见到他,这个自己的亲生父亲,心里却还是会觉得有些涩涩的,不是难过,就是有些失落和堵心。 戚文见她这个态度,心中越发不喜,果真是那个女人教养出来的女儿,一点也没有女子的柔顺,对亲生父亲都如此不敬!回头……回头他定要让御史参长公主府一本! 跋扈善妒、无视礼法、教养不力……戚文一下子想到了好多条罪名,看不参死他们!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戚文原地走了几步,这才开口,“我会想办法过继一个子嗣,你去和皇上说一声,让他到时候立我的继子为世子,平级承爵。” 一阵风吹过,撩起安瑾腮边的发丝,她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把他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却忍不住掩唇吃吃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呵呵呵……”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莺啼,可在戚文耳里却那样刺耳聒噪,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怒道:“你笑什么?” “呵呵……我只是想知道侯爷怎么能这么愚蠢?您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去帮你?又哪来的信心,觉得我去说了皇上就会准?”安瑾眼角都笑出了泪花,用帕子压了压,才说道。 戚文皱眉,“如何不会?你是我戚文的女儿,皇上又这样疼你,如何会不允?” 你是我戚文的女儿…… 安瑾一瞬间只觉得满心疲惫,眼前的这个人,使她的亲生父亲,而他此时面色晦暗,显然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就是这样一个人,用浑浊的眼光看着她,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是我戚文的女儿…… 若是她不回来,他恐怕都不记得有自己这个女儿了吧? “我这辈子,最不愿提起的一件事,就是我是你的女儿……但又何其有幸,让我遇到了另一个让我真心视他为父的父亲,我安瑾这一生,只认其为父,至于你……我现在也不怕被别人听了去,听好了,我安瑾,不会叫你一声父亲!” 安瑾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身子依靠在背后的树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认,你。” 呼呼地寒风从两人面颊上刮过,安瑾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睁大眼睛,直直看着他。 戚文怒火中烧,扬起手就要给她一耳光教训教训,“我打死你个不孝女……” “啪!”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块飞来,一下子打在戚文手腕上,他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后退,“谁!” 安瑾也往身后看去,就见安逸陵满脸铁青的站在不远处,而他身后跟着沈瑜,此时他正好收回手,拍着手上的灰尘。 安逸陵几步来到安瑾身边,把她拉到身后,对着戚文冷声道:“不知小女做错了什么,惹得戚侯爷居然要打她耳光?还请您好好与我说道说道,若是真做错了什么,我这做父亲的替她受了便好。” 戚文对上安逸陵,气势就矮了一大截,可也不愿丢了面子,梗着脖子说道:“她、她居然大逆不道,不认父亲!” 安逸陵闻言一笑,转头对安瑾问道:“你认我么?” 安瑾点点头,“您是我唯一的父亲。” 安逸陵欣慰地点点头,满脸笑容地看着戚文,“戚侯爷,听到了么?阿瑾认我,并没有像您说的大逆不道。” 戚文口才自然比不过安逸陵,此时见两人这样挤兑自己,心中气急,偏偏又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指着两人,“你、好,你们好样的……”然后甩袖,狼狈而去。 惹不起,躲得起! 沈瑜看着戚文落荒而逃,只觉得有趣至极,低头看看安瑾,只觉得这表妹原来也是个硬得下心肠的人啊。 “爹爹,您怎么来了?”安瑾拉着安逸陵的手,此时心中满满都是喜悦和感动,感动爹爹那样维护着自己。 然而安逸陵此时对着她却没有了往日的柔和,只是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拿起她的手看了看,见只是破了皮,便放下心来,淡淡道:“是瑜哥儿告诉我的。” 沈瑜朝安瑾眨眨眼,他觉得长公主府太闷,偷偷跟来的,却没想到看到戚文和安瑾说话,想起他听说过的两家纠葛,怕他对安瑾不利,而自己又不好出手,便去叫了安逸陵。 “你快回去换身衣裳吧,再让太医看看,包扎一下。”安逸陵淡淡说道,“待会儿我在宫门口等你们母女。” 说完也不会理会安瑾,带着沈瑜就离开了。 ☆、第25章 这件事自然不可能瞒过皇后和长公主,安瑾也没打算瞒着,在栖凤宫换了身衣裙,又请太医上了药之后,她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听了,先是皱眉思索,待后来知道丈夫的反应,她便曲起手指,在安瑾头上敲了一下,轻声骂道:“这下你爹爹生气了,自己给我哄好去!” 安瑾委屈地摸摸额头,爹爹为什么生气啊? 待到中午,腊八粥喝完了,该说的已经说了,长公主便带着安瑾离开了,安瑾来到宫门前,看到自家的马车,想到爹爹就在里面,犹犹豫豫有些不敢进去。 长公主见了,硬是把她塞了进去。 一上马车,就见安逸陵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看着似乎睡着了,可当安瑾在他身边坐下时,他却睁开眼睛,看都没看安瑾一眼,对妻子说道:“想来刚刚你也没吃饱,回去我再给你做点吃的。” “好啊,”长公主可不管女儿求救的神情,当下细数着自己想吃的,安逸陵无不应好。 “爹爹,阿瑾也想吃。”安瑾拽住安逸陵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道,“阿瑾也没吃饱啊,您说过要给我煮粥喝的。” 安逸陵仿若未听到一般,又闭上了眼睛。 安瑾毫不气馁,再接再厉,端起小几上的一杯茶,用手背试了试温度,递到安逸陵面前,“好爹爹,您渴了吧,快河口茶水吧。” 她把茶杯递到安逸陵嘴边,安逸陵一动不动,安瑾也就那样端着,大有你不喝我就一直端着的架势,直到她手臂开始发酸,有些颤抖的时候,安逸陵才睁开眼,看了看她,接过茶杯,一口喝光了。 “爹爹不生气啦?”安瑾喜极,抱住他手臂,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眉眼都笑没了。 安逸陵无奈地摸摸她的头发,叹道:“爹爹生你什么气?” 安瑾摇头,“不知道。” “爹爹没生你的气。”安逸陵说道。 安瑾不信,可安逸陵却没再多说什么,转而问起了她中午想吃什么,安瑾见他不说,也就不再追问了,掰着手指说起想吃的东西来。 回到长公主府,安逸陵大展了一会厨艺,喂饱了长公主母女,母女两在院子里散了会步,消消食,然后安瑾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午睡,长公主回了屋。 一进屋就见丈夫靠在躺椅上,腿上放着一本未翻开的书,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 长公主上前,一把拿掉那书,自己坐在他的腿上,戳戳她的胸膛说道:“小心眼儿。” 安逸陵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是有些小心眼儿啊,私心里,我是不想让阿瑾见到他的……只是,京城这么大,我不可能时时拦着的,你不知道,今天看到他要打阿瑾,我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怎么能让人随意打骂? “那你和阿瑾置什么气?”长公主搂住他的脖子,笑道,“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呢。” 安逸陵摇摇头,神色有些落寞,“哎,我没生她的气,只是……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颇为郁结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郁结些什么。 “噗……”长公主失笑,“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你们男人也是如此!” 安逸陵听了竟是点点头,“人心都如海底针。” *** 这腊八一过,荣亲王那边也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到了洛阳,月底便可到京城,而等他们到了离京城最近的城镇,沈瑜便要前去与他们汇合。 安瑾本以为沈瑜这几日应该准备着了,哪知他却来了云岘馆,说是要带安瑾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有趣的地方……安瑾对他口中的“有趣”抱有深刻怀疑,但最终想着他要走了,而她也在家里闷了许多天,出去走走也无妨。 “就别带丫鬟了,人多不好,去多了碍手碍脚。”沈瑜皱眉看着跟在安瑾身后的两个丫鬟,十分不耐烦。 “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样神神秘秘的?”安瑾倒不是非要人跟着照顾,只不过怕出什么事,到时候也有个传信的人。 沈瑜看出了她的顾虑,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说道:“放心,那地方没什么危险,再说了,真的有危险你这两个丫鬟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安瑾想想也是,便留下了丫鬟,然后亲自去和长公主说了一声,长公主不是刻板之人,自然不会不许,只是交代沈瑜照看好安瑾,不要去太远的地方。 这些日子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沈瑜成日大大咧咧,看似玩世不恭,但却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行事也颇有方寸和章法,女儿和他出去,她也放心。 “这是要去哪里?”安瑾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街道,意识到是王郊外去的路。 沈瑜并没有用公主府的马车,而是在外面雇的,此时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带你去看个秘密,你肯定感兴趣。” 安瑾想了想,她好像从来没对郊外表现出过什么兴趣啊,若是一般的闺阁小姐,去郊外自然欢天喜地,但安瑾看了那么多美景,又怎么会稀罕京郊景色? 沈瑜卖关子,安瑾也就不问了。 马车摇摇晃晃,约摸行了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说道:“这位爷,地方到了。” 沈瑜扶着安瑾下车,扔了一块碎银给他,车夫笑眯眯地接住,然后识趣地赶着马车走了。 大梁风气比前朝开放,京中也不乏那些偷偷出来见面的公子小姐,车夫早就见怪不怪了,看那两人衣着华贵,肯定来历非凡,想必这又是一对小情侣了。 安瑾揭下了面纱,放眼四望,有些失望。若是春季,此处必定也是鸟语花香,草木繁盛,可此时寒风凛冽,寸草不生,毫无可观赏之处,安瑾不由得挑眉看向沈瑜。 沈瑜笑笑,“咱们可不是来看风景的,只是我前些日子瞎转悠,竟然不小心看到了很有趣的一幕,想着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就带你来看看,走,咱们往那边走,藏那枯草丛里。” 说着他就去抓安瑾的手,安瑾转身躲开,只让他抓到了一截袖子,沈瑜也不恼,揪着那截袖子就带着她往前走。 京郊的枯草绵延一大片,且十分茂密,人躲在里面根本看不到。 沈瑜想来是早早踩好点了,轻而易举就找到一处有石头的地方,拉着安瑾坐下。 安瑾看看那比她还高的枯草,无奈问道:“这样咱们还能看到什么?” 这里地势低平不说,还有这么高的枯草挡着能看到什么? 沈瑜揪了一根草叼在嘴里,闻言说道:“哦,我刚刚说错了,咱们是来听的,不是来看。” “……” 沈瑜在他老爹军中当过斥候,所以感官极为灵敏,他是不是注意着四周,就在安瑾快呆不住时,他捂住了安瑾的嘴,拉着她蹲在了地上,“来了。” 安瑾拍开他的手,怒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敢再说话,她竖起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 过了好半晌,才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走了进来,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道男声:“本王可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在这样的地方见面。” 安瑾一惊,是明王。 “小女也未想过,王爷真的会如期而来。”这道声音安瑾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是戚月。 戚月和明王?他们在此干什么? 安瑾心念百转,戚月成为明王侧妃也是好久以后的事情,难道这之前他们就有过接触? “戚小姐抛下那样诱人的诱饵,本王怎么敢不来?”明王嘴角含笑,目光却犹如寒冰一样直直刺向戚月,声音冷凝,“你让本王如何相信那东西在你手中?” 戚月伸手,指尖轻轻刮过那些比她还高的枯草,自信地看向明王:“王爷若不信,今日就不会来了,况且戚月也说了,只是知道那东西在哪里,并未曾放在身边。” 明王沉默好一会儿,才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皇上?故去的忠勇侯居然私藏兵力和财宝,这事想谋反么?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哈哈哈,王爷想说尽管说好了,到时候忠勇侯府消失了,这支军队也归了朝廷,您什么也得不到。”戚月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子,这目光,便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觉得她仿佛是一个智珠在握、玩转乾坤的女皇。 女皇? 明王回过神来,这女人,再有能力又怎么样?还不是有求于自己,否则干嘛将这个秘密告诉他? 他的人偶然间发现了些蛛丝马迹,这几年顺藤摸瓜下来,才猜测老忠勇侯可能藏了军队和财宝,可是一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如今,这个女人说知道……到底该不该信?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戚月垂眸,似乎是在思索,好半晌才抬头,一字一顿说道:“我要做你的正妃。” 躲在一旁的安瑾已经震惊地无法思考…… 老忠勇侯居然私藏军队和财宝?! 而戚月……戚月竟然知道它们在哪里! 沈瑜感觉到了安瑾的不对劲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生怕她一下子惊叫出声。 可这盯着盯着,却不免走了神,他会忽然发现,他从未仔细看过这个表妹,此时才发现,她真的很漂亮,比他以往见过的姑娘都要漂亮些。 她的皮肤白而红润,有着一层淡淡地光泽,就好像日光下的美玉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里。她的唇色,是一种晶莹剔透的桃红,此时微微抿着,就好像那刚刚泛红的果子,十分诱人,却又偏偏时候不到,不能摘取,磋磨着别人的心。 看着看着,沈瑜觉得脸上发热,伸手摸摸,果真烫得不行。 安瑾却没有注意到沈瑜的异样,只认真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 “这可由不得我做主,”明王摇摇头,“正妃人选,父皇和母后已经内定,若是侧妃还可考虑。” 戚月却是一笑,“这就看王爷的本事了。”说完便行了礼,转身离开。 只有明王还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离去。 安瑾想站起来,却被沈瑜拉住,“嘘。” 安瑾不解,只得继续蹲着,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枯草里传来很多沙沙的声音,似乎有不少人离开。 “好了,那些护卫走了,可以起身了。”沈瑜先起身看了看,这才拉安瑾起来。 安瑾蹲久了,血脉不畅,有些眩晕,就着沈瑜的手站了会儿才好些,“你怎么知道……” 她刚想问他怎么知道那两人会在这里见面的,就感到小腿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舔自己,低头一看,却是一条齐膝高的大黑狗! “啊!”安瑾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沈瑜身上扑去。 “啊!”沈瑜见到了大黑狗,并不害怕,但却忽然玩性大发,一把将安瑾打横抱起,撒腿就往前面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叫唤,“啊!有狗啊!救命啊!” 那大黑狗原本是在觅食,看到两人这样大喊大叫地跑开,立马也追了上去:“汪汪汪!” 两人一狗就在枯草里奔跑着,远处的行人听到了声音看过来,却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男子夸张的叫声和狗儿的汪汪。 ☆、第26章 沈瑜抱着安瑾一路狂奔,也不看脚下的路,就凭着感觉跑,安瑾只觉得呼呼地风刮在脸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她下意识抠住沈瑜肩膀,往身后看去,那条大黑狗早就没了踪影,但隐隐却能听见某个方向传来一两声犬吠。 “呀!”沈瑜跑得太急,脚下却被一处草环绊住,猛地往前倒去。 “啊——”安瑾吓坏了,死死揪着他的衣裳,却见沈瑜另一只脚在地上一旋,随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呼……你、你吓死我了……”安瑾刚刚可是看到她前面就是一块大石,若是跌在上面,肯定得破相了! 沈瑜脸上仍旧带着兴奋地神色,白皙的脸庞上泛着红晕,双目生辉,闻言一甩头,将黏在额前的一绺头发甩在脑后,朗声说道:“你太小瞧我了,一个草环而已,怎么能让我跌倒?” 他甩头发的时候,发尾不小心扫到安瑾脸颊,痒痒的,有些疼,此时她才发现自己还被他抱着,连忙道:“快放我下来!” 沈瑜嘿嘿一笑,放下她,“怎么样?刚刚够刺激吧?那条大黑狗都跑不过我!” 安瑾站在地上,觉得双腿有些发抖,只好坐在那块石头上,掏出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闻言一顿,觉得这句话似乎哪里有些别扭,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只好作罢,点头说道:“是刺激,不过啊,这样的刺激还是少两次好,否则心都会给吓出来的。” 今天的确够惊险刺激,先是躲在草丛里偷听,后又被大黑狗追,安瑾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沈瑜也是这些日子被闷坏了,刚刚那一场奔跑十分尽兴,此时只觉得心胸舒坦,浑身舒泰,好不舒服,听安瑾这样说,便说道:“你们京城女子啊,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们西蜀那的女孩,可是上山打柴,下河摸鱼,无一不会的,所以她们身体也是健壮,极少生病,脸色也是红润,不像你们京城里的姑娘,脸上的红晕要么是保养出来的,要么是擦粉擦出来的……” 沈瑜又开始了话唠,嘀嘀咕咕数落着京城女子太娇弱,以往安瑾会觉得烦,可此时或许是心情正好,听着竟觉得有几分道理,还配合着点点头。 沈瑜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居然是抱着安瑾奔跑的,这、这算是有了肢体接触了吧? 他心中一惊,猛地退开一大步,睁大眼睛望着安瑾:“喂,表妹,我刚刚可不是有意抱你的啊,要是不抱着你,你早就被大黑狗咬了,我是你救命恩人!你、你可不要误会啊……” 说着做出一副警惕的样子来。 安瑾没想到话题转换这样快,愣了一下,待听明白他的意思后,忍不住瞅了他一眼,凉凉说道:“我还怕你拿着这件事到处败坏我名声呢!哼,如此正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许说出去。” 沈瑜刚刚的话也是半开玩笑的,他也知道安瑾可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他怎么敢单独带她出来? “表妹这样说,自然是再好不过。” 安瑾不理他,站起来举目四望,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皱眉道:‘我们这是在哪?要怎么回去啊?” 沈瑜站起来,看了看四周,说道:“我知道路,往那边走一点就是一条官道,咱们到那边去拦一辆马车去。” 也只有如此了。 此时已近年关,官道上来往的车辆比较多,但大多都是进城采购的农家人,来来往往都是牛车……,两人无法,只能拦了一辆拉货的牛车。 牛车没有车篷不说,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安瑾闻着难受,只能用帕子掩着口鼻,再看看沈瑜靠在一堆茅草上,悠然自得,还哼起了小曲儿,便觉得十分碍眼,“都怨你,怎么不事先说好让那车夫回来接我们?” 沈瑜原本闭着双眼,听了这话,睁开左眼斜瞅着她,说道:“你当我心细如发呢?能想到这些小事?再说了,如果不是带着你,我自己走回去都可以。” “你……”安瑾气结,可看到他这模样,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模样真是……” 沈瑜见安瑾笑了,便来了兴趣,直起身子,凑到她面前扮着鬼脸,一会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会儿又把两边眼皮掀起,他的眼珠居然可以滴溜溜转的飞快,看得安瑾好不惊奇,笑声连连。 这一路有了沈瑜的耍宝,倒也不枯燥,只觉得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 两人刚看到城门的时候就下了车,此时也有了拉客的车辆,两人雇了一辆进城,在城外还可以胡闹,在城内就要收敛些了。 两人在离公主府一条街的地方下车,步行回公主府,安瑾笑道:“哎,你这样大摇大摆的,就不怕被发现?” 沈瑜眨眨眼,“有本事知道的,瞒不住,没本事知道的,我站在他面前说我是沈瑜,他们还会觉得我是有病呢。” 安瑾觉得,沈瑜这个表哥,虽然有时候看着不靠谱,说话也糙,但道理却是实在的。 “的确如此。” “哦,对了,今日的事情你可不要和姑父说啊。”沈瑜忽然挺住脚步说道。 安瑾疑惑,“怎么了?” “那个……这些事情咱们牵扯进去不好,不如等我父亲回来后跟他们说,到时候交给他们去解决就是了。”沈瑜想了想说道。 安瑾仔细一想,皇上对他们亲近,但涉及军国大事,却不见得会信任他们,还不如到时候由安逸陵和荣亲王说出来,就说他们发现的,这样不仅比较有可信度,还不会让皇上怀疑。 “好。” “我就知道表妹最好了。”沈瑜很大方地夸着安瑾。 两人一起走着,远远就看到寻云、觅柳两人站在公主府门口张望,见到两人,连忙迎了上来,“郡主,表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他们回来的也不晚啊,而且早早就跟母亲说过的。 寻云看了沈瑜一眼,怯怯说道:“驸马爷说是表少爷回来了赶紧去书房找他,有要事相商。” 沈瑜点点头,“那你去告诉姑父,我去换身衣裳就来。” 安瑾低头看去,就见沈瑜和自己的衣裳上都沾了不少草屑和泥土,身上还出了薄薄一层汗,实在狼狈。 “那表哥快去吧,我也回院子了。” “嗯。” 安瑾进了公主府,在一个拐角处回望了一下,心想,这个表哥还是很有趣的,日后定要想办法帮帮他,别让他在被奸细所害才是。 *** 沈瑜快速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就去了书房找安逸陵。 此时夕阳西斜,安逸陵坐在书房外面的竹椅上,金黄霞光洒在他身上,仿若金身佛像。 沈瑜从父亲和世人口中知道,安驸马一直是个潇洒之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他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一幅酒后恣意勾勒的水墨画卷,让人看着很是舒服惬意。 他的手中握着一封信,见他来了,抬起头,将那封信递给他,“你父亲来了信,要你去落日城等他们。” 沈瑜接过信仔细看了看,然后点点头,“那我明日就出发。” “嗯。”安逸陵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目光不时打量着沈瑜,让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怎么了姑父?”沈瑜疑惑,然后抬起双臂把自己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貌似没有哪里不妥啊。 安逸陵虚咳一声,掩饰失态,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阿瑾回来了没有?” 沈瑜更加莫名其妙了,他都回来了,安瑾能不回来? “回来了。” “你们去哪里了?” “京郊,我带表妹看人家在冰河里捕鱼了。”沈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京郊有大河,冬日都会冰封,许多渔民会凿开厚厚的冰捕鱼,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 安逸陵也不再多说什么,朝沈瑜摆摆手,“那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明日离开也不用去给你姑母请安了,我会告诉她的。”沈瑜离开的时候估计妻子都还没起呢,就不要打扰她了。 沈瑜点点头,“有劳姑父了。” “无妨,对了,让你父亲小心点,离京城越近,越不要掉以轻心。”安逸陵不放心地嘱咐。 沈瑜应是。 待沈瑜离开后,安逸陵撑着下巴,眉头紧皱,满腹心事。 沈瑜十五岁了,已经是只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了,阿瑾虽然还小些,但已经初具少女形态,加上容貌昳丽……哎,以后到底该不该再让两人出去? 安逸陵犯起了难,只觉得吾家有女初长成也不是什么庆幸的事,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不管安逸陵如何纠结郁闷,安瑾却是睡了个好觉,今日心神太过动荡,先是知道了那个大秘密,后又和沈瑜一起躲黑狗,坐牛车,真个身心疲惫。 她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来到母亲那才得知沈瑜已经走了,安瑾算了算路程,想来不久荣亲王一家就会到京城了,明年荣亲王也会开始一些大刀阔斧的行动,这京城哦,又要重新洗牌了。 日子飞快,一溜烟就到了大年三十,荣亲王一家已经到了京城,此次他归京,除了沈瑜,还带了一位姨娘和两个庶女。 安瑾一家原本打算在安国公府吃团圆饭的,但前几日皇后却说,这是荣亲王回来的第一个除夕,要长公主一家也进宫去过,大家团聚团聚。 ☆、第27章 安瑾记得荣亲王,印象中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也不大爱说话,但一双眼睛却是明亮至极,他对家人的好,从来不挂在嘴上,而是切切实实地做出来的。 皇帝、荣亲王和长公主三人自幼在宫中相扶持长大,感情很深,长公主听说要和荣亲王一起吃团圆饭,兴奋地很,当天一大早就起来打扮,中午就进宫去了。 安瑾记得上辈子的这次团圆饭,皇帝只叫了太子相陪,其余王爷都没喊上,安逸陵私下和她说过,皇帝是怕王爷们来了就急着拉拢荣亲王,反而破坏了原本该融洽欢欣的气氛。 荣亲王一家是在下午到的,安瑾规规矩矩坐在长公主身边,眼睛却不住往门口看,她上一世早就见过荣亲王一家了,但今生却是第一次相见,仍是有几分期待。 长公主紧紧攥着帕子,眼睛也盯着门外,在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进来时,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三哥……” 荣亲王沈致恒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妹妹,眼睛也有些湿润,可还是先带着家人给皇后行礼,“臣携家眷,叩见皇后娘娘。” 在他要下跪的时候,身边的宫人连忙扶住了他和荣亲王妃,皇后也走了下来,托住他的手臂轻拍了一下,笑骂道:“怎么跟嫂子都见外起来了?这十五年不见,回来倒是多了一股子古板劲儿!” 荣亲王年轻时也颇得皇后照顾,这些年他的妻子长子在京中也是多亏了皇后照拂,此时听她这样说,那原本刚硬的脸也都柔和下来,说道:“嫂子教训得是。” “快快坐下吧。”皇后亲自拉着荣亲王和荣亲王妃坐下,然后看向他们身旁立着的少年少女们,“这就是几位侄儿侄女了吧?快快过来,让伯母好好看看。” 荣亲王长子沈渊晟,今年十七,是个文质彬彬的人,通身一股书卷气,但却不似一般书生那般羸弱,他领着沈瑜和两个庶妹上前,给皇后行礼,“侄儿(侄女)见过皇伯母。” 沈渊晟和皇后接触最多,知晓皇后真心喜欢他们这些侄儿男女,最不喜欢他们在她面前讲这些虚礼,所以早早就嘱咐过弟弟妹妹们,直接叫伯母就好。 “晟哥儿也大半年没有进宫来了,一转眼又长高了许多,更有男儿气概了。”皇后拉着沈渊晟的手,将他仔细看了一番说道。 荣亲王妃和世子在京城都是深居简出,但每个月都会来给皇后请安,但这半年荣亲王妃身子有些不好,所以就没能来。 “晟儿也挂念伯母呢。”沈渊晟说道。 “这位就是瑜哥儿吧?”皇后再关心沈渊晟,此时也不能只拉着他一个人问东问西,便转头看向一旁的沈瑜。 皇后当然知道沈瑜提前归京的事情,也见过他一面,但此时还是要做做样子。 沈瑜咧嘴一笑,上前跪下,给皇后结结实实磕了个头,朗声说道:“瑜儿给伯母请安。” 皇后一愣,然后赶忙拉他起来,“你这孩子,磕什么头啊,这地上凉,生病了怎么办?” 沈瑜呵呵一笑,拍拍胸脯说道:“侄儿身子健壮,不怕,而且这十五年都没能给伯母磕个头,这次得补了。” “你这张嘴哦……”皇后笑意盈盈地拍拍他的手,笑说了一句,然后就给兄弟两人送了见面礼,让他们坐下,这才看向后面的两位庶女。 这两位姑娘与安瑾同岁,都比她小两个月,大的叫沈柔,小的叫沈灵,生在西蜀那样的地方,样貌自然不差,两个都是水灵灵的人儿,就是不知品性如何。 皇后也照例问了几句,便让几人去给长公主磕头请安,长公主是见过沈渊晟和沈瑜的,此时再见也没多激动,两位侄女倒是头一次见,所以给了丰厚的见面礼,安瑾也和几位表哥表妹交换了礼物。 日头渐西,皇帝忙完了事务,也就带着太子和安逸陵匆匆赶了过来,太子妃也挺着个大肚子来了,太子在一旁心惊胆战地护着。 “哈哈哈,阿恒,今日咱们兄弟不醉不归!”梁睿帝显然是开心极了,大掌拍着沈致恒的肩膀,高声说道。 沈致恒也是紧紧握住兄长的手,双唇紧抿,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哑声道:“好,弟弟奉陪到底!” 皇后招呼着几人入席,大家也并未男女分席,都坐在了一起,皇帝坐在首位,下面是皇后、荣亲王夫妇、长公主夫妇,安瑾左边是沈致恒和沈瑜,右边则是两位表妹。 沈瑜和他大哥才见面几天,还不熟,便只能和安瑾说说话,他指了指桌上的美食,说道:“表妹啊,咱们初到皇宫,对这些食物不了解,你给我们说说呗。” 他这纯属没话找话,安瑾悄悄瞪了他一眼,又看看前头大人们都在畅聊,无暇管他们,她再看看两位表妹都有些拘谨,想着自己也得活络活络气氛才是,所以还是一一讲起了这桌上的菜品。 沈柔和沈灵都是第一次进京城,在西蜀的时候,她们各自的姨娘都给她们说过无数次,父亲位高权重,又没有嫡女,她们到了京城,除了公主以外就是顶顶尊贵的,但此时与皇帝皇后同桌,心中也是拘谨得很,就怕说错一个字,惹人笑话。 “阿瑾对吃的倒是懂得多。”沈渊晟听见了安瑾的声音,转过头笑道,“这京城的贵女当中,恐怕就你最懂这行了。” 这是笑话她爱吃呢? 安瑾放下筷子,轻声说道:“吃穿住行,人所不能缺,这吃可是排第一的,阿瑾自然也不能免俗喽。” 沈渊晟不是个话多的人,见安瑾这样说,只摇了摇头,便端起酒杯饮酒,不再说什么。 安瑾是知道这个表哥的脾气的,看着温文有礼,但或许是由于长年深居简出的缘故,性子却是有些冷清的,他对谁都笑得温和,但也着实疏离得很。 上辈子荣亲王为了和这个长子亲近些,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喂,京城哪家酒楼好?你带我去吃吃呗,我这几天可是没吃到什么像样的吃食,你不知道,赶路的时候嚼那些干粮实在太难吃,回来之后又忙东忙西,根本没时间好好吃顿饭……”沈瑜又开始了话唠,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安瑾好不容易才忍住翻白眼、捂耳朵的冲动,就当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转头对沈柔笑道:“妹妹,听说西蜀那边喜辣?那你们可吃得惯京城的吃食?” 沈柔见安瑾问她,连忙柔声说道:“多谢姐姐关心,我们吃得惯的,其实在西蜀,我们姐妹也是不喜欢食辣的,京城食物味道清淡,倒是正合我们的口味。” 沈灵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和安瑾说话时头微微低着,看着似乎很紧张地样子,安瑾想了想,便扯了扯她的袖子说道:“妹妹不用这么拘束的,来,咱们吃菜,这么多好吃的不吃浪费了。” 沈柔和沈灵自幼长在西蜀,自家姨娘都知道她们迟早要回京城的,所以就求了荣亲王给她们找了京城的教养嬷嬷,这两个嬷嬷都是京中有名的,规矩礼仪自然都教的不差,可在西蜀不怎么用得到,因为她们两个在西蜀都是人人捧着的,即便失礼,也没人会指责。 可如今到了京城,遍地贵女,她们也不由得拘谨。 沈柔看了看安瑾,见她言笑晏晏,举止并不算规矩得体,和嬷嬷教的不太一样,心中不由得有了些底气,看来京中贵女也不是人人都规矩好呢。 安瑾见沈柔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停,然后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不由得疑惑,不过她和沈柔姐妹前世就不亲近,所以也懒得在乎,当下挑着自己爱吃的菜夹了吃,没让宫女伺候。 沈柔见了,眉头微微皱起,然后低头小口小口嚼着饭粒,一副淑女模样,沈灵则有样学样。 *** 这顿饭一直吃到皇帝、荣亲王和安逸陵都醉倒为止,皇后连忙吩咐宫女将人抬进宫殿,又命人煮了醒酒汤。 皇帝和荣亲王是开心而喝醉的,安逸陵则是被这两个喝得兴奋的人灌醉的,荣亲王喝醉了倒是一改平日沉默的样子,拉着安逸陵的袖子喃喃说道:“我、我妹妹瘦了……定是你对她不好,我要、要揍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荣亲王妃灌了醒酒汤。 其余两人灌了醒酒汤之后,终于不再吵吵嚷嚷了,都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依我看,你们今晚就别回去了,都在宫里住下吧,明早再走不迟。”皇后对着长公主和荣亲王妃说道。 荣亲王妃金氏这些年低调惯了,闻言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长公主倒是不在乎,拉着她的手说道,“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金氏想想醉倒的丈夫还有微醺的儿子,也就同意了。 安瑾住在了栖凤宫偏殿,她以前住过的屋子里,宫女服侍着她躺下,她听着窗外烟花绽放的声音,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良久,还是起身披了件衣裳,推开了窗子。 窗外烟花一朵朵绽放,将夜空渲染得缤纷绚丽,或许是错觉,安瑾觉得自己似乎都能听到皇宫外面百姓兴奋的声音。 辞旧迎新,大家都在祈祷来年安好。 “愿往后,家人常伴,一世康泰。”安瑾合上双手,闭上双眼低声说道。 此时,忽然有一道身影从房檐倒垂下来,对着安瑾做了个大大的鬼脸,问道:“你刚刚嘀嘀咕咕说什么?” 安瑾睁开眼,就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头”正对着自己,面目狰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紧紧捂住嘴巴,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坐在地毯上,待听到声音,才认出眼前这个鬼东西是沈瑜。 ☆、第28章 “哎呀呀,怎么就摔倒了?我吓到你了吗?”沈瑜站在窗子外面,看到安瑾摔倒,向前走了两步,扒着窗框急道。 安瑾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平复下心情,扶着桌子站起来,她感觉得到手脚都还在有些发抖,便坐在了凳子上,离沈瑜远远的,怒道:“大半夜的,你怎的在此?还专门吓人?” 沈瑜听了,可是满心冤枉啊,急忙说道:“你可别冤枉人啊,明明是我好好的在房顶看烟火,却听到下面有人嘀嘀咕咕的,一听是你的声音,我才下来看看的?” 安瑾却不管,“你吓人还有道理了?” 沈瑜见安瑾瞪着眼睛,一副他再狡辩一句她就会撕了他的样子,又先到刚刚的确是自己吓到了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右手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打自己两下,还不解气的话你来打两下?”说着就把脑袋往窗子里伸。 安瑾听他这样说,心里气也消了不少,见他往里凑,连忙起身走到窗子边,“脑袋缩回去,不然我真打你了。” 沈瑜嘿嘿一笑,退后了两步,坐在了檐下的栏杆上,双腿荡来荡去,“表妹也睡不着?” 安瑾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手扶在窗框上,看看他,又看看夜空中绽放的烟火,淡淡点头:“今日也没几个人会睡觉吧,一般都要守岁的。” 沈瑜在西蜀生活,知道除夕要守夜,但他从来没守过,想了想就说道:“要不今晚咱们就在这守岁?” 安瑾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想太多了呢,我要守岁就不会这么快回房睡觉了,刚刚只是临时起意许个愿罢了,你还要继续看烟火么?要看你看,我要休息了。” 沈瑜听她说道许愿,眉头一皱,低头想了想问道:“你许了什么?灵验么?” “许什么怎么弄告诉你?至于灵不灵验不知道,图个心安罢了?”安瑾说道,随即想起他这么问不会是要许愿吧?他看着可不是会信神佛的人。 沈瑜歪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抬起头看看头顶的夜空,今日未下雪,夜空特别纯净,配上那五颜六色绽放的烟火,显得热闹却又孤寂,“为什么许愿呢?” 安瑾看着沈瑜像个懵懂的孩童一样,心里不觉软了软,说道:“因为有缺憾和期盼吧,所以要许愿。” “缺憾?”沈瑜低声咀嚼了一番这句话,忽而抬头笑道:“我这十几年却是没什么缺憾的,想做的我都当即就做了,真要许的话……那就愿我姨娘投个好胎,下辈子平平安安吧。” 他的神色极为认真,安瑾心底却忽地一抽,她这才想起他是个没有母亲的人……他的姨娘生下他不久就去了。 张了张口,安瑾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末了只好干巴巴说了一句:“会的,她会好好的,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 沈瑜点点头,他是个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的人,刚刚那短短的伤感一下子也就随风散了,此时看到安瑾看着他的目光中似乎有些怜悯,便凑上前去,嘻嘻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姨娘很可怜?” 安瑾看着那张熟悉的笑脸,还是那样的欠抽,顿时一点怜悯之心也没了,拉下脸说道:“时间不早了,我睡了,表哥也早点休息吧。”说完啪地关上了窗子。 “啊!”沈瑜摸摸被撞得生疼的鼻子,“下手真狠啊!” 他捂着鼻子在走廊徘徊了一阵,想了想刚刚说的话,其实他真没什么好可怜的,要是他的姨娘像沈柔沈灵的姨娘那样,那估计现在母子两也是相见两厌了。 “现在挺好的。”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然后背着双手,慢悠悠地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回去。 *** 初一一大早,醉倒的三个男人都醒了,好在彼此夜里各自妻子悉心照顾,都没有出现头疼的症状,三人最担心的莫过于自己酒醉后说了什么胡话,只是醒来看到妻子儿女们都没什么异色,才稍稍放了心。 安瑾一家子收拾妥当,便和荣亲王一家一起向皇帝皇后辞行了,皇后知道他们家里都还有事忙,也没多挽留,只嘱咐以后多走动。 安瑾昨晚没睡好,今天有些没精神,一上车和父母说了会儿话,就靠在娘亲怀里睡着了。 长公主摸着女儿的头发,对丈夫轻声说道:“三哥更沉稳内敛了,不过还是像以前那样心疼我……”长公主声音里有些开心得意,“他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也好,多陪陪嫂子和晟哥儿才是,都十五年了,虽说是至亲,可到底感情也会疏离……” 安逸陵握了握妻子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时间久了感情自然就培养起来了。” 长公主点点头。 而另一边,荣亲王带着妻子儿女回了府里,刚下车就见两个姨娘立在门口,见他们来了,一起过来行李问安。 “王爷王妃一晚没回来,妾身可急死了……”杜姨娘抢着说道,一边拍拍胸脯,夸张至极。 秦姨娘见被抢了先,有些不服气,狠狠瞪了她一眼,才笑着朝王爷王妃说道:“妾身也急得不行……” “混账!”荣亲王忽然一甩袖子,满脸怒气,责骂道,“谁准你们两个出大门来的?本王还真不知道谁家妾室可以出了二门,还堂而皇之站在大门口!” 两位姨娘被他一吼,双腿一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膝就已经“扑通”跪了下去,身体瑟瑟发抖,“王、王爷……” 两位姨娘其实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得宠,她们在西蜀怕荣亲王怕得紧,根本不敢在他身上使什么招数争宠,可一到京城,这人就有些飘飘然了,又想着王爷没有侧妃,这心里不免就有了些想法,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可是……可是妾室连二门都不许出?她们不知道啊!这几天恶补的礼仪里面也没有说啊! 她们在西蜀可是随便就能串门子的…… 沈柔沈灵见自家姨娘跪下,自己也连忙跟着跪下,“父亲、父亲息怒,姨娘她们是一时糊涂……” 荣亲王妃见丈夫真的动了怒气,胸膛起伏不停,于是嘴角有了丝笑意,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好啦,有什么事进去说,在这里像什么话?” 说着命人扶起了两位姨娘和姑娘,带着大家都进去了,沈渊晟和沈瑜跟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荣亲王没准两位姨娘进主院,命她们在外面跪着,荣亲王妃考虑到两个姑娘的颜面,到底还是只让两个姨娘回自己院子抄《妾礼》了。 荣亲王待孩子们都走了后,才拉着妻子的手,轻声说道:“她们对你不敬,你只管惩罚就是了,不用考虑我,以后,我也不会去她们院子里,只好好陪着你。” 金氏原本正在给他倒茶,闻言手一颤,茶水便洒在了一群上,她却呆呆的,也不知道要擦拭一下。 荣亲王叹息一声,握住妻子的手,把茶壶取了下来,又拿过一张帕子给她擦去水迹,柔声道:“这裙子污了,另外换一身吧。” “吧嗒”一声,却是有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上,一路烫到他心底,他抬头,却见金氏死死咬着嘴唇,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荣亲王在她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些年,苦了你了,你把王府打理得很好,晟儿也养的极好,是我这个做丈夫、做爹爹的失职了……好在现在回来了,以后就陪着你们娘俩,咱们好好过。” 金氏紧紧拽着丈夫的衣襟,泪水已经将他的胸膛浸透,她的声音也是哽咽不已,“我、我知道的,我不怨你……朝廷一直没有能接替你的人,要不是这回吴大将军从西北调回来,都不知道你要何年何月才能、才能……呜呜呜……” 金氏哭得厉害,却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欢喜,想来是欢喜居多的。 她对丈夫,更多的是感激,她只是个罪臣之女,当初先皇为了打压太子一脉而将她许给了他,她那时候害怕而无助,害怕自己哪一天就“病逝”,怕遭到丈夫白眼虐待…… 可都没有,在他们成亲的那两年时间里,这个男人话不多,却用自己的一举一动来让她安了心,还让她生下了嫡长子。 虽然他离开了她十五年,可她心里却不是空荡荡的……她一直很幸福,有这样的丈夫,有这样的儿子。 荣亲王是个最笨的,刚刚说了那么多已经是极限,此时想不到什么宽慰妻子的话,便小声和她说起了几个孩子:“晟哥儿以后跟着我做事,我会好好教他,把缺失的父子之情补上,而瑜哥儿……你不用多管他,他就是个混不吝,但依他的性格,一般是不会忤逆你的,若是他不听话,你就告诉我,我揍他,至于两个姑娘,你多教教她们规矩,以后找个人家嫁了就是,那两个姨娘就让她们在院子里吧,省得给你找麻烦。” 金氏默默点头。 “本来这次是不带她们回来的,只是两个姑娘哭得厉害,毕竟她们是两个姨娘亲自养大的……” “我知道,我知道。” 荣亲王见妻子渐渐止了哭声,才拍拍她的背说道:“快去梳洗一下吧,待会儿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做呢。” 金氏也颇不好意思,拿帕子捂着脸就去了净房。 ☆、第29章 除夕过了,便是新春,京城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大人小孩儿都穿上了簇新的衣裳,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和喜悦。 这过年可是一家主妇最忙的时候了,年底忙活着算账,查看自己铺子、庄子的情况,过年时呢又张罗着家里的席面以及送给亲朋好友的贺礼,忙得简直像陀螺一样,恨不能有三头六臂。 安瑾被长公主抓了跟着学这些,她上手快,加上长公主给她分派的任务不多也不难,所以还算清闲,安玙可就惨了,据说累得人都瘦了一大圈,这还是帮她母亲打下手呢,等来年她嫁到李家,那可就一年四季有的忙了。 眼看离安瑾十三岁生辰就只有几天了,长公主便让安瑾情几个交好的姐妹来公主府玩,安瑾仔细想了想,悲哀地发现……来京城一年了,与自己聊得来的好像就是有安玙一个…… “瞧瞧你那出息,”长公主嫌弃地戳了戳女儿的额头,“过个生辰连个可请的人都没有。” 安瑾丧气地垂下脑袋,叹口气道:“没办法啊,那些小姐们也没有几个说得来的……” 长公主白了她一眼,拿过名单来,说道:“那就我来定好了,总不能只请安玙一个,亲戚家的姑娘们,都还是要请一下的。” 长公主雷厉风行,拿着笔一下子圈了好几个人出来,安瑾拿过一看,有安玙安玟,还有沈柔沈灵,另外几家小姐她都有点印象,却没说过几句话。 “咦?”安瑾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疑惑道,“吴韵筱?是那个吴家六小姐么?” 长公主点点头,挪揄道:“是啊,难为你还能知道人家。” 安瑾嘟嘟嘴,她是不大爱记人,可不代表谁都记不住好不好? 这吴韵筱,也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在京城中可是有名得很,是吴皇后的嫡亲侄女儿,大伯手握兵权,马上就要接替荣亲王前往西蜀,她爹爹呢又是个探花郎,任户部侍郎,兄长都有出息,在京城那是可以横着走的。 只是这个六小姐以前随她大伯去过西北,回来之后原本跳脱的性子就更加没约束了,她嫌弃京城贵女扭捏造作,便不大爱出门交际,闲暇时爱牵了自己的爱马去马场跑马。 她前世与吴韵筱也是在这次生辰上认识的,后面只见过两次,因此虽然安瑾对她很欣赏、喜欢,但相交却不深,然后就发生了一些事……后面就再也没有交集。 “娘亲就不怕我和她结识了之后,天天去跑马打猎不归家?”安瑾晃了晃手里的单子,笑吟吟地说道。 长公主扶额,忧愁地叹口气,状似无奈地说道:“那就只能想方设法给你找一个听话又纵容你的夫君了……” 安瑾听了,脑海中又浮现出孙晋文的身影,笑容有些凝固,她连忙举起名单挡在脸上,做羞涩状。 *** 初九这一天,安瑾早早就醒了,此时天气依旧寒冷,但却不像年底时那样寒风大作了,中午的时候日头还会很好,暖融融的。 寻云拿来了今日要穿的衣裳,这是去年十月就在天衣坊定做的,昨天刚送过来,今日要带的首饰也是安逸陵亲自设计,请最好的匠人打造,且签了契约,他们不能再打造相同款式出来售卖。 安瑾漱了口,洁了面,就坐在梳妆镜前面闭着眼睛任由寻云觅柳折腾。 不知过了多久,安瑾才听到寻云说道:“郡主快看看,满意吗?” 安瑾睁开眼,却有些呆住。 今天她是主角,所以打扮自然就是艳丽张扬的,眉心贴了一朵精致小巧的海棠花钿,头上戴的是红宝石镶金小花冠,花冠上头全是纯金打造的花朵,头轻轻一动,那细如发丝的花蕊也会跟着颤动。 “不错。”安瑾很是满意,随手拿起匣子里的两支珠钗递给寻云觅柳,“这两样你们拿去戴着玩吧。” 两人也不推辞,行礼谢赏。 昨日刚下过雪,所以路上有些湿,安瑾心中雀跃,忍不住提着裙子,小跑着往华穆苑而去,丫鬟们怕她摔了,一边劝一边紧紧跟着。 “哟,这是谁家的小仙女儿?”安逸陵今日哪都没去,留在家里陪妻女,见安瑾蹦蹦跳跳地进来,不由得笑道。 “给爹娘请安,”安瑾草草行了个礼,就在安逸陵身边坐下,摇着他的手臂说道,“您快快拿出礼物来,这小仙女儿就是你家的了!” “哟,一开口就要礼物的小仙女儿,我们可要不起呢。”长公主伸手捏捏女儿脸蛋说道。 转眼又是一年,女儿又长大了一岁。 “要得起,要得起,小仙女儿这么漂亮,怎么着都得要下啊。”安瑾笑嘻嘻地说道,毫不脸红地夸着自己。 安瑾急不可耐地要看礼物,安逸陵磨不过她,只好往屏风后面指指,“阿瑾进去看看。” 安瑾绕过屏风,就见有一个一人高的东西立着,上头盖着绸布,她心中疑惑,上前扯开绸布,却一下子张大嘴巴,“水银镜?” 一人高的水银镜立在她前面,将她的衣着样貌照得清清楚楚,丝毫毕现,水银镜是长条形,四周以翡翠做边框,雕刻着七仙女的不同造型,神态鲜活,一看就知道这东西定是准备了好长时间! “这么大的水银镜啊!”安瑾惊讶地围着它转圈,她的梳妆镜也是水银镜,但却很小,她见过的水银镜最大也就是皇后宫里那块,如今爹爹居然给她送了这么大一块! “以后我就可以对着它穿衣裳了!”安瑾一拍手,对着跟了进来的父母说道,“爹爹,我真喜欢你!” 长公主可就吃醋了,“那我呢?那些翡翠可是我珍藏了十几年的呢,你爹爹不过是托商队寻找了一块水银镜罢了。” 安瑾听了又跑到母亲身边,娇声说道:“哎呀,女儿当然最喜欢母亲啊,只不过咱们母女心知肚明就好,不要说出来惹爹爹伤心嘛。” 安逸陵马上苦了脸,原来女儿一直在敷衍自己呢…… 一家人笑闹了一会儿,一起吃了早膳,请的姑娘们也陆续到了。 先到的是安玙安玟,紧接着是吴韵筱和胡清涟,胡清涟是太子妃的小堂妹,今年十二岁,长得和太子妃有些像,脸儿圆圆的,笑起来眼睛就成了好看的小月牙。 “瑾姐姐,我想死你了,在府里都没人陪我玩!”安玟一见安瑾,就扑上来抱住她的腰抱怨,“四姐姐每天都跟陀螺似忙,没人陪我了。” 她年纪小,上面的姐姐早都嫁人了,以前安玙还能带着她,现在安玙整天忙,她就只能和小丫鬟玩。 安瑾捏捏她的小肥脸,笑道:“那你可以陪小侄子小外甥玩啊,你都是当姑母姨母的人了呢。” 小丫头鼓鼓嘴巴,嘟喃道:“他们哭,拉臭臭,不好玩。” 此言一出,几个姑娘都笑了,安玙戳戳她脑袋轻骂道:“你还不是那样过来的,你以前哭得可比他们厉害多了。” 安玟最近老是被人说以前爱哭,她可什么都记不得,因此不认账,当下把脸扭向一边。 长公主请的人并不多,加上安瑾也就十二个,都是些性子好的,不会惹出什么事,她们家里也都是明理人,不会带些不安分的人过来丢人。 安瑾把人带到了特意收拾出来的院子里,几个姑娘都给安瑾送了礼物,说了些吉祥话,便开始玩乐开来,一开始有几人还放不开,玩的多了也就放松了。 吴韵筱自然有些看不上这些寻常女孩儿玩的游戏,原本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来,结果被母亲说了一通,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怎么能推了?再有堂哥吴文玉有意无意地说着荣乐郡主的好话,她想想也就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一向对这些宴会避之不及的堂哥,今日居然亲自送她来了,晚上还要来接她。 长公主府就真这么好?连堂哥都想巴结? “吴小姐想什么呢?”安瑾见吴韵筱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儿玩投壶,便出声问道,既然今世还有缘再次结识,安瑾也想好好结交一番,也想看看能不能给他一点帮助,让她这一世好好的。 吴韵筱回头,见安瑾笑吟吟地看着她,还给她递了一半果子,她愣了一笑,接过来咬了一口,赞道:“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新鲜的果子。” 保存这样新鲜的果子,得花多少工夫啊?看来长公主府的日子的确……嗯,奢侈。 “喜欢就好。” “我刚刚只是在想,我还是不上去投壶了,不然啊,哎,回回拿头筹我也不好意思。”吴韵筱脾气直,说的都是大实话。 安瑾一笑,看着她说道:“那……吴小姐哪日再出去跑马的话,叫上我如何?” 吴韵筱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望着安瑾,一脸不可思议,“你要跑马?我没听错吧?” 安瑾认真的点点头。 吴韵筱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最后皱着小鼻子,摇头,“不行,你这身子骨,娇娇弱弱的,肯定受不了那罪,到时候有得你哭的。” 京城里的姑娘们深居内宅,对骑马这样的事情是既向往羡慕,又敬而远之,吴韵筱也带过几个胆子大的姑娘去跑马,结果不用一上午,人家就哭着喊着被抬回家了,从此她就不敢带人去了。 “吴小姐不信的话,到时候看看?我也是跟随父母在外游走了好几年的,你如何就肯定我不会?”安瑾呷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吴韵筱闻言,眼睛一亮,是啊,长公主一家在外游山玩水那么多年,走路、骑马应该是不可少的,说不定她真会呢? 一个人骑马的日子也是寂寞如雪,吴韵筱就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点了点头,“那好,你什么时候想去,直接告诉我就好,随时奉陪!” “一言为定?”安瑾伸出手掌。 “哼,”吴韵筱冷哼一声,皱皱小鼻子,一掌击了上去,“一言为定!”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低头吃东西的安玟却忽然抬起头,一把扑上来抱住安瑾的腰,“我也去!我也去!” 安瑾无奈扶额,怎么就忘了旁边还有这个小魔星呢?现在被她偷听了去,想不带她去都不成了…… ☆、第30章 姑娘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玩玩闹闹,时间倒也过得很快,安瑾招待着大家用了午膳,公主府的厨子都是从各地挖来的名厨,做起拿手菜肴那叫一个绝,所以不用说安玟这个贪吃的,就连平日节食保持身材的姑娘也多吃了半碗。 下午天气暖和了,安瑾便带着大家游园,这些姑娘上回都跟着家人来过,但却没能逛完,此时也是兴致勃勃。 吴韵筱腰间别着一根小巧的鞭子,她解了下来,一路走一路用鞭子抽打着路边的枯树,安瑾看着都心疼,那些可都是名种啊! 胡清涟爱笑,但话却不多,大家玩她就跟着玩,小小年纪投壶倒是很准,今天就拔了头筹,此时捧着安瑾拿了做彩头的一只扭丝手镯,笑吟吟地逗安玟:“阿玟啊,你看好看不?” 安玟瞅了一眼,对首饰不感兴趣,摇摇头,继续吃手里拿着的糕点。 “郡主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她身边一位姑娘说道,其实这手镯也只是普通而已,哪个贵女没有两只?只是今天这彩头只是图个高兴,所以安瑾也就不好拿多贵重的出来。 吴韵筱回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皱皱鼻子,又转过身去,一鞭子抽在老树上。 安玙跟在安瑾旁边,看了看胡清涟,笑道:“胡妹妹投壶技术真好,我长这么大,还没拿过头筹呢。” 胡清涟听了,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一小排牙齿,“其实只是孰能生巧罢了,姐姐你不知道,我在家里无聊时就玩投壶,所以技术好些罢了。” 吴韵筱听了,头也不回地说道:“投壶有什么好玩的?真喜欢的话,还不如射箭呢。” 她此言一出,有几位小姐便皱起了眉头,显然很不认同,射箭,这可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啊…… 胡清涟倒是双眼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无奈说道:“我也想啊,求过父亲哥哥好几次了,他们都不允许,娘就更加不会同意了。”她倒是很羡慕吴韵筱,可以那么自由自在,想怎么玩都行,还去过西北,不像她连京城都没有出过。 “总会有机会的。”安瑾把胡清涟拉到身边,朝她眨眨眼。 胡清涟不明所以,安玙却知道这表妹又在计划着什么了,无奈叹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自己是不能再像这样疯玩了…… 日头西落,大家吃完晚膳喝了茶之后,各家的家人都过来接了,安瑾亲自把人送到了内院与外院的交接处,才依依不舍地和大家告别。 吴韵筱想着与安瑾的约定,心中高兴,忍不住哼起了曲儿,一出大门,就见自家堂哥立在马车旁边,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她走上前,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荣乐郡主倒还真如你所说,是个趣人儿,我和她约好了,以后一起去骑马?” 吴文玉听见她夸奖心上人,心中自然高兴,听到两人约好要去骑马,眼睛更是亮了起来,“你们去骑马?什么时候?” “还没定呢。”吴韵筱不知道堂哥怎么这么兴奋,她都撩开帘子钻进马车了,他还在窗边不停地问。 “那到时候你告诉我,我送你去,毕竟女孩子家家,出去也不安全。”吴文玉嘀嘀咕咕说着。 吴韵筱就奇了怪了,以前也不见你关心我安全啊…… *** 安瑾这一天也累了,原本打算和父母说了会儿话之后就梳洗一下睡了,谁知道就在她刚要告辞的时候,丫鬟忽然拿着一封请柬过来,说是给她的。 安瑾疑惑地看了看长公主,谁会这么大晚上来送请柬啊? “谁送来的?”安瑾接了过来,见是一个红色烫金帖子,那模样颇像是喜帖。 “是夜谭阁的掌柜亲自送来的,但他人已经回去了,说是受人之托,请郡主去一趟夜谭阁听说书,今晚的说书很是精彩。” 安瑾更加疑惑了,把那请柬翻来翻去,也没看出来是谁邀请自己过去,“会是谁呢?” “或许是谁知道你生辰,邀你过去听说书?”长公主也想不出是谁,猜测着说道,“毕竟这夜谭阁的说书先生都是名满京城,而且都只在晚上开场……” “那我要不要去?”安瑾想到夜谭阁的说书,也有些心动,她这一年都没去听过呢…… 安逸陵拿起请柬左右看了看,最后说道:“去吧,多带几个侍卫,出不了什么乱子,若是那人你不想见,那就直接回来就是了。” 长公主讶然看了看丈夫,安逸陵拍了拍她的手。 “那……好吧,听一场也不用多少时间。”安瑾想了想也就点点头。 *** 京城夜市十分繁荣,一条条街道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路上行人们走走停停,时不时看看摊子上自己看中的小玩意儿。 夜谭阁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每个晚上,除了青.楼,这里就是最人声鼎沸的地方了,那些没钱进赌场青.楼的男人们都聚集在这里,喝上两口大碗茶,听听大厅里的先生说书,,听一晚上只要两个铜板。 这夜谭阁还有专门为贵人准备得雅间,雅间里用三层厚厚的帷幕隔成两间,客人在外面,说书先生在里面,当然楼里也有女先儿,专门给大户人家的小姐说书。 安瑾一来,就有人引着她上了楼,她只带了两个丫鬟,其他的侍卫都各自分布在隐秘的角落里了。 安瑾以为到了雅间就能看到是谁邀她来了,但一进去却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是不是来错了?”安瑾皱眉,轻声说了一句,“寻云,你去问问……” “咿呀!呀呀呀呀呀!” 安瑾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段高亢戏腔打断,三人皆被吓了一跳,寻云觅柳更是一下子护在安瑾身前,紧张地盯着帷幕。 那声音就是从帷幕后面发出来的。 “这位小姐,有人出钱请老夫来为姑娘说一段,还请小姐安坐,老夫这就开始了!”帷幕后有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依旧是戏腔。 安瑾松了一口气,刚刚还真是吓到她了。 “敢问老先生知不知道……” “今日就和小姐讲一段林郎夜奔,勇救孤城!”老先生没等安瑾说完话就开讲了,“话说十一年前,忽有一日,西蜀林家屋顶光芒大作,众人惊异,翌日才知昨日林家夫人产下一子……” 安瑾坐在凳子上,这样的故事她不知听过多少,此时更关心的是请她来的人到底是谁,所以她紧紧盯着帷幕,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扭头想让两个丫鬟去揭开帷幕看看,却见两人已经听得入了迷…… 安瑾一边感慨两个丫鬟真是没见过世面啊,一边只好安安心心开始听起来。 “这林郎天赋异禀,十二岁便学会了林家秘籍,开始闯荡江湖……有一日,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咔擦擦!轰隆隆……” 安瑾听到了一阵电闪雷鸣的声音,仿佛就是在自己耳边响起,不由一惊,这……这全是那人嘴里发出来的? 她惊讶得眼睛都亮了。 这口技也、也太厉害了吧? 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并不新奇,安瑾在话本子上看了不知多少,但妙就妙在这先生的模仿能力相当了得! 男声女声、动物的声音、风声雨声、甚至嘈杂的集市声音都能完美地表现出来,令人身临其境一般,安瑾听着听着也不由得入了迷,和两个丫鬟一样紧紧攥着帕子,眼睛也一动不动盯着帷幕。 “噗嗤……”一声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这林郎千里夜奔致城中,却不料中了敌人一箭!”随即又响起一阵痛苦的呻.吟。 安瑾似乎看到了那个场景,心都被高高提了起来,这林郎不会有事吧? 三人正紧张地盯着帷幕,但忽然里面却没了声音,三人静静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这是怎么了? “先生……” “啊!!!”帷幕忽然被一阵大力扯开,安瑾听到一声怪叫,随后一个庞然大物跃上了她面前的桌子,安瑾看到一张嘴角流着血液的脸! “啊……”安瑾往后一退,却绊倒在地上,两个丫鬟也被吓得魂都没有了,却还是哆哆嗦嗦爬到安瑾身前扶她,“郡主,郡主你没事吧?” “他、他……”安瑾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地指着桌上那个“鬼”,已经说不出话来。 “啪”地一声,窗户被踢开来,侍卫们涌了进来,一波护在安瑾身前,一波拔了剑就架在那“鬼”肩膀上。 那“鬼”呆呆的,似乎愣住了,扭扭头看看安瑾,又看看肩上的剑,终于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说道:“喂喂喂,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别动刀动枪啊!” 安瑾这才意识到,眼前的“鬼”是个人,而且声音还有些耳熟。 “你是谁?”安瑾皱眉问道。 “哎,真是玩不起,不久开个玩笑嘛?”那人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擦掉厚厚的□□和红汁,露出了本来面目。 沈瑜! “表妹啊,出来带什么侍卫啊?你不知道我想了多少天才想到这个惊喜啊!我说书说得好吗?是不是听入迷了?你之前说我适合说书,我就来试试,没想到还真能成啊!那老板都快把我当个宝了,只可惜我不想当个说书先生……表妹,你那样看着我干嘛?” 他说得正尽兴,却见安瑾满目怒火地看着他。 ☆、第31章 安瑾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攥着帕子,只觉得那颗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而眼前这个人居然问她为什么那样看着他! 安瑾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怎么会是你?你这又是再发什么疯呢?”安瑾走上前两步,怒瞪着他问道。 沈瑜此时还被侍卫反剪着双手,见她发问,便动了动身子,试图挣脱,但却徒劳无功,只得无奈说道:“表妹啊,能不能先让他们放开我啊?” 安瑾抿着唇不语。 “别这样嘛,不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嘛,你也真不厚道,过生辰都不告诉我,要不是见母亲给你送了贺礼,我还不知道呢,好歹我是你表哥,怎么也该给你庆贺一下啊……” 沈瑜唠唠叨叨说着,安瑾越听眉头越发皱起,“这叫惊喜?还真是有惊无喜啊,要是我胆子再小些,岂不是会被吓昏过去?沈表哥,你怎么就喜欢玩这套?” 安瑾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能折腾的人……哦不,京城里当然有更折腾的人,李明辉就是一个,但人家没折腾到她身上,她自然就忽略了。 这沈瑜怎么就天天吓唬她呢?加上赏菊宴和除夕之夜那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有惊无喜?这怎么可能?你不觉得我说得很精彩吗?”沈瑜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脸“你怎么不懂得欣赏”的表情。 安瑾扶额,她现在越发觉得前世记忆里的那个冷面将军肯定是自己的幻觉! “你说你这么做,是要给我庆生?”安瑾此时平静了下来,深呼一口气,知道和沈瑜扯这是惊还是喜事没用的,只好问了别的,“你们放开他吧,先去外面候着。” 侍卫当中也有人认出了那人是沈瑜,便松开了手,听命走了出去,寻云觅柳有些担忧地看看安瑾,想留下,却被安瑾一个眼神给赶了出来,她们一出来,就见夜谭阁老板一脸焦急地等在外面。 *** 安瑾与沈瑜面对面坐下,此时心中气已经消了一半,但对这个闹腾的表哥还是很无奈,三舅舅那样的人,怎么就养出这样折腾的儿子?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沈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有什么疑惑么?” 安瑾别开眼,抬起桌上的茶饮一口,却发现早已经冷了,又只能放下,“没什么,只是想知道表哥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荣亲王很忙,因为他要和即将启程去西蜀的吴大将军交代事情,还要向皇帝汇报西蜀的情况,忙得不可开交,而沈瑜在西蜀军中做过斥候,按理说也该跟人家做做交流什么的吧?怎么这么清闲?sk “没做什么啊,京城太无趣了,而且我又不认识什么人,熟悉一点的就是表妹你了,所以一听说你过生辰,就筹划着准备惊喜,你喜欢么?” 你看我像喜欢的样子么? 安瑾真想翻个白眼。 “表哥应该很快就有事情做了,以后不会无聊的。”安瑾说道,前世荣亲王回来后就开始收拾克扣西蜀军饷的那些人,这其中沈瑜定是出力不少的。 “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安瑾也就是随口一说,怎么可能真告诉他,“表哥若是无事,那我先走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 “等等!”沈瑜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道,“我还有礼物要给你呢!” 他的手厚实有力,掌心有些粗糙,抓得安瑾有些疼,她急着要挣脱开来,“你放手啊!” “你不走我就放开!” 安瑾真是怕了他了,怕他再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情来,只得答应。 沈瑜放开她,看着她坐下,然后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个漆黑的小匣子,“猜猜是什么?” 安瑾瞬间警惕起来,就怕从里面跳出个什么虫子来,“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自己打开看看。”沈瑜献宝一样把盒子放在安瑾手上,“快打开看看。” 安瑾看了他几眼,终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打开盒子,先开了一小条缝,见没什么东西跳出来,这才放了心,彻底打开了盖子。 一串小巧的银色手链,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安瑾用两根手指夹起来,左看右看。 手链是由一些大大小小的小圆片串成的,轻轻一摇,声音悦耳,只是这样的手链并不稀奇,集市上的小摊买的都比这个要好一些。 安瑾摸了摸,疑惑道:“这材质……是铁?” 金银玉器她不知道接触过多少,自然知道这不是银做的,那材质更像安瑾曾经见过的小铁片,沈瑜也的确是那种会用铁片送人的人。 “表妹真识货!”沈瑜见她一口道出材质,眼睛一亮,铁在这些大家闺秀眼中是最低贱的,但在军国大事里面却又是极为重要,所以管制很严,这些小姐们平日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却没想到安瑾一眼就认出来了。 安瑾仔细摸了摸那些小圆片,发现边角并不光滑,于是看了看沈瑜,又看了看手链,“这……是你亲手打磨的?” 沈瑜没有回答,只是嘿嘿一笑,趴在桌上,身子往前倾了一点,问道:“你喜欢吗?”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在她的首饰里面有多不起眼,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当做礼物送出去或许会被看不起,可现在还是笑眯眯地问她喜不喜欢。 在他看来,亲手做的东西,无论材质贵贱,都是最宝贵的吧? 安瑾收过许许多多名贵的礼物,但沈瑜是除了她的父母以外,第一个给她亲手制作礼物的人…… 她心头一暖,笑了笑,便将那手链戴在了手腕上,在他眼前晃了晃,“喜欢,这是我今年第二喜欢的礼物。” 手链闪亮,手腕细嫩,搭在一起相得益彰。 沈瑜定定地看着那节皓腕,不知不觉居然出了神,只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手,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心中失望,便忍不住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又黑又粗糙,太吓人了。 “为什么是第二啊?”听到安瑾那样说,他心里高兴,却又有些不满。 安瑾瞪了他一眼,“第一当然是我爹爹送的了!” 她这样一说,沈瑜才服气了。 “诶,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安瑾又摇了摇那串手链,眉眼都是笑意,“不过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鉴于你的礼物合我心意,这次你吓我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沈瑜看了看天色,的确不早了,只好点点头,“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安瑾当然不可能让他送。 沈瑜也没坚持,把她送出了雅间房门,就不能再送了,只好看着她和侍卫一起离开,她转身之后,沈瑜这才想起什么,大声说了一句,“哎,我不是吓你,那是惊喜懂不懂!” 安瑾听到了他的声音,却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对他笑了笑。 沈瑜也嘿嘿一笑,朝她挥挥手,直到人都看不见了,这才转身。 一转身,就看到那老板黑着脸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朝他一扔,“这是那些侍卫破坏的桌椅钱,你赔!” ☆、32|31.5.9 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是京城中最热闹的节日之一,也是闺阁小姐们可以光明正大出门的日子,所以这天街上当然十分热闹。 不过安瑾可没打算凑这个热闹,一来她平日想出门就出门,没那么多束缚,二来她在江南看过的花灯不知凡几,江南的花灯大会那才叫精彩,京城这些与之相比就逊色了一些,所以她那天就没去凑那个热闹。 再说了,那天人那样多,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每年元宵节发生的事故可不少。 元宵节过后,便有一件事迅速吸引了各家主母、小姐的目光。 三位王爷的正妃终于定了下来,三道圣旨齐下,永宁侯嫡长女为安王妃,忠义伯嫡次女为明王妃,荣恩公嫡长女为康王妃,今年年底择日成婚。 圣旨一下,众人心里都明白,皇帝这是有意压一压三位呢,这些人家都是勋贵,但却没有实权,家中也没余多厉害的后生,王爷们是借不到力的,一时间众人都停下了之前的小动作,持观望状态。 淑妃一得知儿子要娶无权无势的忠义伯家的女儿,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心里把一直不露口风的皇帝皇后骂了个遍,最后还是明王劝住了她,“娘,这正妃没用,不是还有可以有侧妃吗?选侧妃父皇估计就不会多管了,您现在这样闹腾的话,反倒让父皇心里不喜……再说了,若她真的无用,那到时候肯定要给别人腾位子的……” 淑妃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喜色,“你是说……你表妹还有机会做正妃?” 淑妃一心想让儿子娶娘家侄女儿,这样才能让他如虎添翼,但明王却是不愿意这样惹眼,所以对那表妹也是不咸不淡,只是如今看来,父皇一直都对他们心存戒心,他们做什么都会是错……既然这样,他还顾忌什么? “没错,娘。”明王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轻声安抚着淑妃。 同样砸了一屋子东西的,还有戚月。 她坐在床边上,看着地上的狼藉,目光呆呆的,不知道再想什么,精致的脸庞也变得苍白不堪,仿佛大病初愈一样。 小童氏听了丫鬟的禀报,匆匆过来,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狼藉,大吃一惊,急忙走到女儿面前,俯身握住她的手问道:“阿月啊,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生病了?” 小童氏急得不行,她这辈子就这个女儿,从小也是捧在手心里的,此时见她这般模样,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 戚月抬头看看她,复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涂了丹蔻的指甲,哑声说道:“女儿没什么……只是觉得,天不助我罢了……” 男人果真都不是好东西…… 这些日子,明王三番五次试图从她这里得到那支军队的下落,可却一直不愿意许诺一个正妃位置,甚至、甚至想强要了她,以为这样她就会把他视为天,什么都告诉他。 想得美! 她手里这么好的一张底牌,怎么能轻易给了别人? 那明王也是活该,看吧,现在娶了一个无权无势什么都没有的正妃,看他以后怎么办! “哎哟,你这是胡说什么呢?”小童氏只听到女儿说什天不助我,一时间急了,她可是最信奉神灵的,当下对着半空又是作揖又是弯腰,念念有词,“各路神仙啊,我家阿月不是有心亵渎,还望您们不要计较,一定要保佑她这辈子平安富贵……” 戚月看看母亲,见她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神灵上,她也不说话,母亲信那是她的事,她自己只相信人定胜天! 只是,明王这里行不通,那要重新找谁呢? 太子? 不,不行,太子手里的资源已经很多,根本不会看得起她手里面这点,说不定还真的会给戚家定一个祸国的罪名…… 安王和康王? 这两人她没有仔细了解过,还需要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 三位王爷的正妃定了下来,婚期就在年底,那出了正妃的三家人自然都忙碌着准备起来,而有些人的目光则盯在了侧妃位置上。 从太子到三位王爷,可都是还没侧妃呢,按理说这正妃进门之前得先赐个侧妃进府准备才是,如今正妃定了,这侧妃可就不远了。 太子爷到现在都没有侧妃,以前是说要等嫡子出生,现在太子妃都怀孕了,也不见他纳一个侧妃,别说侧妃,连个庶妃、侍妾都没有,据说每日还都是歇在太子妃屋里。 大家也就奇怪了,这太子妃也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就能死死把着太子呢? 不过……在有些人看来,太子虽然是储君,但其他王爷也不是没有机会,既然他们撬不动太子,那就试试几位王爷那吧。 要说京城里的正经人家,谁会把嫡女嫁去做妾?所以有这些想法的,大多都是没落勋贵和前途艰难的官宦之家,这些人家都急于用从龙之功来改变自家处境。 安瑾这些日子窝在公主府,可外面的那些趣闻可是没少听到。 谁家小姐在书铺和哪个王爷偶遇啦,哪家姑娘又在王爷们上朝的路上惊了马啊……如此种种,层出不穷,真是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都是白费心思罢了,”安瑾嚼着糕点,双腿搭在矮凳上,让寻云给她锤着腿,“皇帝舅舅可没心思管几位表哥纳哪家侧妃……” 皇帝这次强势定了正妃,所以这侧妃自然就会给淑妃她们自己去定,然后再由皇后决定,而淑妃她们会给自家儿子选什么样的侧妃,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肯定不会是无权无势之人…… 至于太子,安瑾可不担心,前世到她死的时候,太子哥哥都只有胡元惠一个,皇帝和皇后也没管,皇帝是觉得,太子有本事处理好各方面的事情的话,只守着太子妃一个他也不会管,而皇后呢,身为女子和过来人,她自然是希望看到自己儿子只和妻子白头一生的…… 安瑾在想着太子不会纳侧妃的时候,太子妃正把一叠帖子往丈夫身上摔去。 “看看,你看看,你这个招蜂引蝶的,我在这辛辛苦苦给你生儿育女,你就在外面拈花惹草,还有没有天理了!” 太子妃挺着个大肚子,双手撑在腰后面,两个宫女诚惶诚恐地扶着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哎哟喂,为夫可是冤枉啊!”太子一进门就被那些帖子砸了个正着,此时听妻子这样说,连忙叫起了撞天屈,可一转眼看到宫女们还在,连忙端出太子的架子,板着脸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太子来了,她们也送了一口气。 “你,站住,别过来!”太子妃此时正在气头上呢,见太子要过来,连忙抓起桌上的鸡毛掸子,指着他怒道。 太子可是知道的,若是他此时真的不过去哄人,那就不是挨几下鸡毛掸子的事情了,恐怕今晚都进不了寝殿! 当下几个大步跨过去,将妻子拿鸡毛掸子的手握在手里,在她发怒前迅速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夫人消消气啊,是哪个不长眼的又给您添堵了?为父宰了他去!” 太子妃拿起帕子使劲擦着他亲过的地方,然后气呼呼地瞪着他说道:“那人姓沈,名渊文!” “呀?那不就是为夫吗?”太子夸张地睁大眼睛,然后双手放在了太子妃圆溜溜的肚子上,轻轻抚摸,“哎呀,孩儿啊,爹爹惹娘亲生气了怎么办?” 他说完就把耳朵贴在了肚皮上,似乎是在倾听,“什么?你说要踢为父一下踢娘亲出气?啊,真是个好孩子,来来来,踢!”说着把脸凑了上去。 没想到这时候,太子妃的肚皮真的隆起一块,肚子里的孩儿正对着太子面门重重踹了一下,太子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他、他听得懂我说话啊!” 太子妃见了刚刚那一幕,也是被逗笑了,瞬间忘了之前的烦恼,得意地说道:“这有什么,我平日和他说话,他都会回应我呢!” “真的?”太子白天很忙,没时间陪妻子,只有晚上才能和那肚子里的小家伙聊聊天,但可从来没得过什么回应,“我的孩儿,就是聪明!” 太子妃皱眉,“这是我怀的!” “好好好,太子妃娘娘最厉害了!” 太子又逗了一阵,却不见小家伙再踹一下了。 “喂,刚刚的事还没结束,可别像蒙混过关!”太子妃揪揪太子耳朵,说道。 太子哀嚎一声,“声泪俱下”地说道:“娘子啊,夫人啊,可真和为夫无关啊,只能怪你丈夫我太耀眼了,人人都盯着啊,你可得把我看好了啊!” 太子妃本来就相信丈夫,刚刚也只是看那些名为看望,实则想带自家小姐来给太子做侧妃的帖子心里有气,所以冲太子发了出来,此时火气已经过了,自然就放过了他,“好吧,就信你一回。” 太子谢天谢地。 他比之前所有的太子都好太多太多,父皇信任、疼爱,甚至为了保住他的地位而疏远那些明明他也很喜欢的儿子们,这些年父子一起管理朝堂,虽然还没到一言堂的地步,但至少没人敢轻易给他添堵了。 再这样的条件下,他若还是不能只守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过,那就真的是太无能了。 ☆、33|31.5.9 春风掠过,到了三月份,山上的雪还未全部融化,但天气却是比冬日要暖和许多了,那原本被冻得僵硬的土壤也开始松软,不久之后就会有嫩芽冒出来。 安瑾早早就给吴韵筱下了帖子,约她月中去京郊马场跑马,当然也没忘了告知安玟一声,省得到时候她知道自己不带她去又哭闹。 这是安瑾回京城以来第一次去跑马,因此也有些兴奋,一边担心骑术退步了,一边又在纠结着穿哪套骑装好。 最终她选了一套浅绿色的骑装,颜色并不张扬,但细节处却是下了功夫的,手腕、领口和腰带处都是精致的苏绣,领口竖起,腰带略宽,更加显得身材高挑纤细。 安瑾十三岁,却是比同龄人要高出很多,尤其是今年年初她来了葵水,之后身段就开始长开了,胸前也一直有些疼痛,不过安瑾却知道这是正常的,前世也是这样过来的。 长公主原本想着女儿刚来葵水,这上半年还是要好生调养,不宜去跑马,不过想到这是安瑾和人家早就约好的,也就同意了,只是嘱咐她出去不可喝凉水。 安瑾和吴韵筱约好在城门口见,她先要去接安玟,所以出发得早一些,等接了安玟,到了城门口,却见吴韵筱早就到了。 “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安瑾下了马车,笑着朝坐在马背上的吴韵筱说道,然后指了指马车,“小魔星赖床呢,要不是我说赖床就不带她去,她还不肯起了,现在还窝在马车里补觉呢。” 吴韵筱知道今天安玟会来,小孩子都爱睡觉,这也不奇怪,“我也没来多早,咱们等会儿就走吧。” “等会儿?”安瑾疑惑。 “等我堂哥,他去买零嘴儿去了。”吴韵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一个大男人还喜欢吃零嘴儿,真是的。 结果她才说完,就听到后面有声音响起,“筱筱,看我买了什么?” 安瑾两人回头望去,就见吴文玉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手中抱着一些纸包,也不让小厮拿着。他走近了,似乎才看到安瑾,便把所有东西塞到了小厮手里,朝她一礼,“荣乐郡主。” 安瑾没想到吴文玉会跟着来,不过她知道京城贵女出行一般都会叫自家哥哥跟着,没几人会像她一样带着几个侍卫、丫鬟就出来了。 “吴公子。”安瑾回了半礼。 “这都是些什么?”吴韵筱随意抓了几个纸包打开看看,见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果脯蜜饯,眉头一皱,“我又不喜欢这些。” 吴文玉早就想好了托辞,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可你不是说郡主带了个小女孩吗?小孩子都爱这些。” 吴韵筱果然没再说什么。 安瑾上了马车,吴家兄妹两则骑马跟在外面。 安瑾掀开帘子,就看到吴文玉坐在马背上挺得笔直的身影,他穿着一身青色短打,与平日的书生模样截然相反,多了一丝英武之气,路上踏春的姑娘们不小心看到了,都脸红心跳地用帕子遮住脸颊,但双眼却还是忍不住地偷看。 “哎……” 少年的心意她怎么会不懂?只是……情之一字,终究难解,她上辈子就知道他很好,但还是没有对他动心,这辈子到现在也还没有动心的迹象……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很好,但你却无法动心。 “饿……”安玟睡醒了,坐起身子,揉揉眼睛,习惯性地喊饿。 安瑾回过神,见她醒了,便让丫鬟用马车里温着的水给她擦脸,之后才把早膳推到她面前,“饿了就吃吧,你个小懒猪,吃了睡睡了吃的。” 安玟可不管什么小懒猪,抓起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没工夫理会安瑾。 京郊马场并不远,行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这个马场专门给勋贵人家的公子们跑马赛马用,收费自然很高,但环境和招待都很周到。 安瑾四人刚进了马场,就有仆人过来安置马车,问他们要先休息一会儿还是直接去马厩选马,吴文玉本来想让三位姑娘先休息一下,但架不住三人此时都兴致勃勃,要去选马,只好跟着去了。 吴韵筱是马场老熟人了,一边走一边给安瑾介绍着这个马场有的马种,她喜欢骑马,说起马来也头头是道,安瑾随意问了一句:“筱筱养过马吗?” 吴韵筱脸色却瞬间僵住,然后有些哀伤,她轻抚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目光柔和,好一会儿才说道:“养过,养了五年,后来死在战场了。” 安瑾一愣,见她神色有些哀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吴韵筱那样爱马,和那匹马感情肯定很深,若那马是老死病死还好,可死在战场…… 战场上别说是马,连人命都只不过是转眼间就了结的事。 “姐姐别难过,难过马儿会伤心的。”安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知道吴韵筱是为死掉的马儿伤心,她以前养的狗狗死了她也伤心,不过娘亲说,她哭的话,狗狗也会伤心,所以她就不哭了。 吴韵筱也不是那样多愁善感的人,只不过一时间有些伤感,此时听了安玟这样说,便哈哈一笑,将她提溜起来,说道:“好,姐姐不伤心,阿玟喜欢哪匹马,姐姐帮你挑。” “你可别惯着她,若是她骑上瘾了,以后吵着要骑马我可不管,就丢给你了。”安瑾见她不再伤感,也笑着说道。 吴韵筱豪气地点头,“好,我管!” 安玟开心地亲了吴韵筱脸颊一下。 此时吴文玉也在另一边选了马过来,问道:“走吧,咱们跑马去。” 当下吴韵筱抱着安玟上了马,三人都打马去到了马场边,却见那里已经早早有人在了,安瑾定睛已看,哟,还是熟人。 骑着高头大马的是沈渊晟和沈瑜,在地上软垫上坐着的是沈柔和沈灵。 “喂,表妹!阿瑾!”沈瑜一回头也看到了他们,兴奋地朝她们挥着双手,“快过来!” 安瑾扶额,她能装作没看到吗? 吴文玉倒是认识沈渊晟,但却没见过沈瑜,但见他喊安瑾表妹,想来就是荣亲王带回来的那个庶子沈瑜了吧,旁边那两个姑娘不出意料应该是荣亲王的庶女。 熟人相见,不好不打招呼,他下了马,上前一拱手,朝沈渊晟道:“沈公子,好久不见了。” 沈渊晟和吴文玉都在南山书院念书,只不过不是同一届,两人彼此倒是认识,但也没有多熟稔,沈渊晟淡笑着回礼,“吴公子。” 说完又介绍了一下沈瑜和两位妹妹:“这是我二弟和两位妹妹。” 吴文玉便朝三人拱了拱手,沈瑜抱拳回了一礼,就打马往安瑾那边去了,沈柔沈灵见了吴文玉那温文尔雅的模样,脸上一红,起身羞答答地还了礼。 “表妹,阿瑾,你们怎么来了?”沈瑜跑到安瑾身边,打马围着他绕了两圈,问道。 安瑾无奈急了,这怎么又是表妹又是阿瑾地叫,她什么时候允许他叫阿瑾了? “我和吴家妹妹早就约好的了,倒是没想到你们也会在这。” “我是陪那两个妹妹来的,只不过来了她们又不会跑马,无趣极了,你们来了正好,咱们一起跑?”沈瑜兴奋不已,挥了两下马鞭说道。 安瑾还没答话,吴韵筱就开了口:“看样子你马术也是了得,咱们跑一场?” 吴韵筱经常来这里,有时也会碰到一些马术好的人,都要较量一番,现在见沈瑜模样不似京城公子哥儿那样羸弱,刚刚打马的姿势也是有模有样,不由得心痒痒要比试。 沈瑜回头,就见一个眉眼英气的姑娘在那,与她见过的京城女子不同,颇有些豪气,想着这应该就是安瑾说的吴家姑娘了,当下点头应战,“好,咱们比一场!” “阿瑾,你来吗?”吴韵筱扭头问道。 安瑾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笑道:“我怎么能扫兴?当然奉陪了!” 三人打马上前,将想法说了,沈渊晟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自然不参加,吴文玉见心上人参加,自己当然也乐意奉陪。 于是吴韵筱把安玟放在地上,托沈渊晟和两位姑娘照顾,安玟刚开始不乐意,说好带自己骑马的呢?但见安瑾让人拿出一碗她爱吃的桂花冻,也就妥协了。 安瑾四人排成一条线,各自伏着身子,全身紧绷,随着沈渊晟一声令下,四匹马儿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留下一道烟尘。 沈柔沈灵见四人绝尘而去,心中懊恼,早知道就该好好学跑马的,今日来本就是想学学,但又实在吃不了跑马的苦,如今只能看着人家玩,自己坐在这看一个小姑娘吃东西…… 安瑾长时间不骑马,一开始有些落后,后来找回了感觉,渐渐追了上去,吴韵筱回头一看,见她居然追了上来,便愈发策马疾驰,心中却十分兴奋,原来她会跑马不是骗自己的,以后自己在京城也能有个玩伴了。 “阿瑾,速度不错啊!”沈瑜故意慢了点,跟在安瑾身边,大声说道,“只是……比我还差那么点!哈哈哈哈!”他说完在安瑾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然后自己加速往前跑去了。 “你……”安瑾气结,只能催马追赶。 吴文玉一直离安瑾不远不近,此时见她追了上来,也没有策马加速,等两人并驾齐驱了,他才开口朝安瑾说了一句:“郡主的马术是谁教的?” 安瑾朝他展颜一笑,眉眼皆是自豪,“当然是我爹爹了!” 沈瑜无意间一回头,就见安瑾对着吴文玉笑得灿烂,心中不知怎么的一堵,看向吴文玉,却忽然间灵光一闪。 这不就是去年端午在湖边和安瑾说话那小子吗? 若是他没记错,当时那小子对着安瑾可是一脸爱慕,他心里还嘲笑他胆小,不敢说出来呢! 沈瑜心想着,既然自己叫安瑾一声表妹,那当然不能看着她轻易被别人哄骗了去,当下调转马头,打马来到两人旁边,问道:“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吴文玉看到心上人对自己笑了,心神正晃荡着呢,此时还有些飘飘然,乍然听到沈瑜这一问,以为是自己笑了,连忙往脸上一模,还好,没有像个傻瓜一样咧着嘴。 “没说什么,”安瑾回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比赛吗?你看人家都跑到老远了。” 她指了指前面,就见吴韵筱在远处回头冲着他们挥舞着鞭子呢。 “那就快追啊!”沈瑜大叫一声,然后在吴文玉马臀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奔跑起来,沈瑜也赶忙追了上去,安瑾见此,自然不敢落后。 如此,原本并驾齐驱的两人,生生被沈瑜给隔了开来,安瑾到没觉得什么,吴文玉就有些堵心,好几次想往安瑾那边靠拢,都被沈瑜有意无意挡住。 最终吴韵筱得了第一,沈瑜、安瑾和吴文玉居然都是一起到的终点,安瑾就有些奇怪了,吴文玉马术看着和她差不多,但沈瑜无疑是要比吴韵筱还好的,这回怎么放水了? “喂,你是故意让我的?”吴韵筱也看出来了,皱着眉头,用马鞭指着沈瑜,不悦地说道。 吴文玉听了,叱道:“什么喂不喂的,这是沈二公子。” 吴韵筱皱了皱小鼻子,改了口问道:“沈二公子,你故意让我呢?” 沈瑜心想,他才不是故意让她呢,只是想隔开旁边这两人罢了,但又不能直说,只好说道:“不是不是,我才不会故意放水呢,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状态有些不好,精神不集中罢了。” 吴韵筱信了这个说法,当下开心地一扬马鞭,往回跑去,三人连忙追赶。 三人来到马场边上的时候,却见安玟正哭得好不伤心,旁边沈柔两姐妹正在哄着,而沈渊晟不知道去了哪里,安玟看到他们来了,便朝安瑾跑了过来,安瑾怕马儿伤了她,连忙下马,“阿玟这时怎么了?” “呜呜呜,姐姐……呜呜呜……”安玟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旁边的丫鬟也赶忙上来劝慰。 安瑾皱眉看着她们,“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两个丫鬟怕安瑾怪罪自己,连忙将他们离去后的事情说了,“您们离去之后,小姐就一直在吃东西,两位沈小姐一直在逗小姐说话,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姐就哭了起来。” 安瑾听了,看向沈柔沈灵,两人此时站了起来,连忙说道:“我们只不过逗逗她,却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惹她不开心了。” 语气中颇有不满。 安瑾不理会她们,也不想再这里和她们争执,抱起安玟说道:“阿玟,咱们去别处啊,姐姐带你去别处玩好不好?” “她们问我吴哥哥有没有定亲,还说你们这样和男子一起跑马不规矩,呜呜呜……她们说姐姐坏话……”安玟此时却出了声,声音软糯,带着一丝哽咽,但却能够让人听清。 吴文玉脸上一阵青红变化,安瑾脸上的怒色也是显了出来,吴韵筱则一马鞭抽到那两人身边的树干上,怒道:“说谁不规矩?” 沈柔沈灵被吓了一跳,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她们的丫鬟也哆哆嗦嗦上前护着她们。 “我、我们什么都没说,她、她撒谎的!”沈柔急了,她们的确说了这些话,可当时见安玟一句话都不回,以为小孩子听不懂这些,哪想到现在居然告状啊! “我等如何,不用两位妹妹评价。”安瑾心中有火,可碍于她们是三舅舅的女儿,沈瑜又在场,他们的面子也要给,也不好怎么着她们。 沈瑜再怎么粗心大意,那也是知道在京城里,女孩子连自己的婚事都羞于提及的,更何况这样问外男的婚事?虽然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但耐不住世情如此啊,大家都得遵守。 他有些不喜欢这两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妹妹,但又不能不管,只好上前劝道:“或许只是误会一场,待我回头查清楚怎么回事,定会向三位说明。” 他这样说,三人自然不好再计较,安瑾默默抱起安玟,让丫鬟牵着马儿往一边走去。 沈渊晟此时从一旁的林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两只兔子,见众人脸色有些不好,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 “无事,无事,”沈瑜笑呵呵地应道,“大哥这是抓了兔子?这下好了,可以烤兔肉吃了!” 沈渊晟看看众人神色,又见沈柔沈灵一脸委屈,便知道怕是这两个妹妹生了什么事了,安瑾他虽然接触不多,但却知道她不是个会主动挑事的,而吴韵筱看着也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反而这两个妹妹…… 马场里什么工具都有,听说几人要自己烤兔肉,便送了干柴、火折子和调料过来,主厨自然是沈瑜,他长于西蜀,什么样的野味没吃过?烤兔子也是拿手得很。 去皮清洗,沈瑜做的流畅自然,上架烧烤,也是有模有样,不一会儿两只兔子就被烤得金黄,往外“兹兹”冒着油,沈瑜一边烤一边涂抹调料,那香味惹得安玟只咂嘴。 兔子烤好了,用小刀切好,分装在碟子里,沈瑜先递给了安玟一碟,“小家伙,来尝尝哥哥手艺怎么样。” 安玟迫不及待地接过,拿起竹签插了就吃,安瑾忙道:“你慢些,担心烫。” 沈瑜的手艺的确不错,安瑾都把自己那一小碟吃完了,刚要放下竹签,自己面前就出现了两碟兔肉,有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给。” 安瑾抬头,就见一个是吴文玉,一个是沈瑜。 她没饱,不过却不打算再吃了,只好摇头,“我吃不下了,你们吃吧。” 沈瑜心中得意,哼,就不给你小子讨好人的机会! 沈渊晟看了看三人,嘴角含笑,并不言语。 除去中间因沈柔沈灵而起的不愉快,几人今日玩得还算尽兴,相邀着有机会再来。 几人都是同路,便一起走,吴韵筱照例骑马,安瑾安玟坐马车,沈柔沈灵坐在她们自己的马车里,一路倒是相安无事。 吴文玉只是心中遗憾,都没能和佳人说上几句话,不过转念一想,能见到她就不错了,想着想着,又想自己要快点考取个功名,到时候才有资格央母亲去探探长公主和安驸马的口风。 沈瑜觉得自己拦住了一个对表妹心怀不轨的人,心中也是得意,没有看到自家兄长不时看向他的目光,意味深长。 进了城门,大家的路就不同了,因此告辞,沈瑜自告奋勇地说要护送安瑾回去,安瑾拒绝,他也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 ”喂,我说表妹啊,”沈瑜打马走在外面,此时凑近车窗边低声说道,“那个吴文玉整天偷瞄你,一看就是心思不正,你以后可离他远点才好。” 他还好意思说人家心思不正? 安瑾闭上双眼不想理会,人家吴文玉至少是个偏偏君子,要说心思不正,他自己才是好不好? 沈瑜还在嘀嘀咕咕说着,安瑾皆没有回应,眼看长公主府到了,他只好住了嘴。 ☆、34|第 34 章 三月份对于安瑾而言可真是个好月份,喜事连连。 她刚和吴韵筱跑完马回来的第二天,宫里就传来消息说太子妃发动了,长公主高兴得不行,太子成婚两年都无子嗣,这朝野上下可个个都盯着呢!她作为太子的亲姑母自然也关心,只盼望太子妃一举得男才好,这样以后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你就坐下歇歇吧,夫人,”安逸陵无奈地将长公主按在椅子上坐下,说道,“再急也不可能现在就进宫啊,安心等洗三那天吧,到时候就能看到孩子了。” “我这不是担心吗?阿元那孩子是第一胎,也不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看长公主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儿媳妇要生孩子呢! 安瑾倒是不急,她是知道太子妃这一胎会平安产下皇孙的,看看时辰,过不久宫里应该就有消息传来了。 果然,过了一个时辰,宫里就有嬷嬷来通报了,是皇后身边的嬷嬷,那嬷嬷一脸喜色,“启禀长公主,太子妃诞下了皇孙,母子都平平安安的!” 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待嬷嬷走后才拉着安逸陵的手说道:“这下好了,那小两口的压力也能小一些了。” 这两年太子没有子嗣,又没有其他侧妃侍妾,所以担的压力可不小,长公主历来疼爱太子,自然是心疼他们的,现在有了一个皇孙,也能把那些人的嘴堵住一段时间了。 “以后会更好的。”安逸陵说道。 安瑾一想到前世那个胖胖的软软的侄子,心里就想的厉害,真想现在就跑到宫里去,但知道不能,只好安心等着洗三的时候再去。 太子妃诞下皇孙,梁睿帝心中高兴,原本想着自己登基以来都没有大赦过,想趁这次机会给这个皇孙加点分量,不过却被皇后劝住了,怕孩子太子,受不住这么大的福气。 梁睿帝思前想后,大笔一挥,京中所有官员都赏奉一月,京城本月赋税减半,还命户部拨粮开仓,放粮三日。 他这做法在皇帝当中算是最不起眼的了,但却是梁睿帝登基以来第一次这样做啊!可见这皇孙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一时间,太子这边的筹码又增加了,明王那边未免有些心急,这两年他府里当然也有侍妾怀过孩子,但即便生出来也是身份低贱,定是不会招皇帝待见,所以他都命人打掉了,这样还能落一个洁身自好的好名声来。 而现在他最早年底才能成婚,这孩子更是赶不上了…… 洗三那天,安瑾一家子都进了宫,这洗三一般都只请家中至亲来,皇家也是如此,但耐不住皇家人多,所以安瑾一到东宫,就看到了一屋子的人。 宫中几个高位妃子都来了,三位公主、荣亲王妃、吴家和胡家的家眷也都在,济济一堂。 “看来我是来晚了呢。”长公主笑道,一边说一边朝皇后走去,到她身边,也没有行礼,就拉着她的手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家小侄孙呢?快抱来给我看看啊!” 皇后看她那心急的模样,便好笑地拍掉她的手,佯怒道:“都当姑祖母的人了,还是没大没小的!” 长公主心中挂着小侄孙,也不管有这么多人在,便拉着重新拉起皇后的手说道:“好好好,我先给皇后娘娘请安,再恭喜嫂子,您这下可抱上孙子了!” 皇后这几天脸上的笑就没有消失过,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好好好,我就受了这声恭喜,灏哥儿现在正在睡着呢,待会儿他醒了抱出来给你们瞧瞧。” 长公主一听,大喜,“灏哥儿?孩子名字取了?” 皇后点点头,笑道:“你皇兄亲自取的,单名儿,说是想了许多个,最后才定了这个字呢。” 一旁的云容公主听了,连忙接上一句:“父皇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灏哥儿是个有福气的,能得他皇祖父亲自赐名。” 对着不怎么喜欢的人,她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夸赞,你也会听出些别的不同意思来,皇后对着三个公主都不错,但私心里却也不会喜欢,比之爱闹事的云含,她更不喜欢这个云容,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谁知道她背后琢磨着什么呢? 皇后可是知道上回她跟那个那勒寒勾结在一起的事呢,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证据能将她洗清。 现在听她这话,怎么听都不舒服,她的孙儿若是没有皇帝给赐名,就没福气了吗? “灏哥儿自然是有福气的。”皇后淡淡说了一句,就转身去和长公主说话了。 云容气结,但是又不敢顶撞皇后,一转眼就看到了长公主身边的安瑾,便忍不住气愤,心里的酸水一股股地冒。 她成亲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但父皇只给封了个县主,她又不敢去求,毕竟这是祖制,但偏偏有安瑾这个特例摆在这,就觉得十分碍眼。 安瑾感觉到她的目光,也没有抬头,只觉得这个云容公主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说她心思浅薄吧,偏偏会弄些幺蛾子出来,说她心思深沉吧,又把对人的厌恶这样明晃晃摆在脸上。 “阿瑾姐姐,”安瑾正沉思着,就感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回头一看,就看到一张满上笑容的小圆脸,正是胡清涟,“姐姐,我偷偷进去看过了,皱皱的,不好看。” 可是长辈都说好看,她也只能说好看。 “噗嗤。”安瑾笑了出来,才出生的孩子眉眼都不甚清楚,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你呀,那是你侄子,怎么会不好看?” 胡清涟有时候就是会这样犯迷糊,听安瑾这样一说,瞬间就觉得那小家伙蛮可爱的了,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那我们待会儿一起去和他玩。” “好啊。” 众人正说着话,就听到有宫女来说,小皇孙醒了,大家可以过去看看了。 大家进去的时候,胡元惠已经给孩子喂了奶,小家伙还有一点精神,乖乖躺在娘亲怀里,睁着眼睛,胡元惠轻轻拍着他说道:“灏哥儿快看啊,谁来了呀?” 小婴儿听不懂也看不到,自顾自地握着小拳头,眼睛一会儿望向那,一会儿望向这,皇后看着这软软的小家伙,心都化了,伸手接过他,轻轻逗道:“灏哥儿看到祖母了吗?祖母来看灏哥儿了,高兴不高兴啊?”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的缘故,忽然间蹬了一下小腿,嘴里发出一声短促地、像小猫叫的声音,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是在跟人打招呼一样,只是口水也流了一脸,宫女连忙上前擦拭。 长公主在一旁看得心痒痒,按捺不住上前,“快给我抱抱,给我抱抱。” “给给给,看你急的。”皇后把孩子交给长公主,长公主也十几年没抱过孩子了,此时难免有些生疏,抱着他都不敢动。 “灏哥儿,灏哥儿,叫姑祖母啊,我是姑祖母哟。”灏哥儿也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笑了,他笑了,他认识我呢,”长公主兴奋不已,朝周边的人炫耀着,“灏哥儿真聪明!” 安瑾在一边看得眼馋不已,不过她现在也不敢抱,只好跟在母亲身边逗着灏哥儿,前世这个小侄子长得白白胖胖,嘴巴又甜,会抱着她的腿撒娇,别提多可爱了,此时再见到,她差点流出了眼泪,还好及时止住了。 一时间她不由想到,去闽南接于神医的人来信说路上遇到有人身患顽疾,于神医留在那医治,会晚些到京城,也不知道下个月能不能到,若是能到,想来今生她会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吧? 光是这样一想,安瑾整颗心都雀跃起来。 *** 皇长孙沈灏的洗三礼办得简单,但众人知道这满月酒可是会大办的,所以各家各户都精心准备起要送的礼物来。 安瑾最近忙得不行,这给小侄子的礼物早早就准备好了,可现在又觉得不满意,想要换,再加上安玙四月底就要出嫁了,她得给她添妆,这东西也是左挑右挑都不合适,她愁得不行。 “郡主,你看这件绣着荷叶跟小青蛙的肚兜怎么样?”寻云也在帮她一起挑,她手里拿的那件肚兜是安瑾亲手绣的,但安瑾却觉得那针线最多算是不难看,拿不出手。 “不好不好。” “那这顶虎头小帽呢?”觅柳说道。 安瑾抬头一看,毫不犹豫地否决,“那个线头都出来了,送不出手。” 哎,早知道就好好学学针线了,这样也不至于想给小侄子绣个东西都拿不出手,不止小侄子,以后还有弟弟妹妹…… 安瑾决定以后定要奋发图强,好好把这针线功夫学好! “郡主,公主让您过去一趟呢,说是有贵客到了。”安瑾正焦头烂额,就听到外面丫鬟说道。 安瑾惊奇,最近会有什么贵客上门? “谁啊?” “奴婢不知。” 安瑾只好换了衣服,赶了过去,来的应该是是很重要的人。 到了华穆苑,刚好看到丫鬟们抬着各色吃食往屋里走,想来长公主正在招待客人用膳,安瑾一进去,就见长公主坐在圆桌旁,她的旁边坐着一位布衣荆钗的妇人,妇人旁边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童,头上扎着红绳,眉间点了一点朱砂,十分可爱。 两人虽然衣着简单,但却干净整洁,看着十分清爽。 “阿瑾快来,”长公主忙朝女儿招手,“这两位是于神医的夫人和女儿。” 于神医的妻女?于神医回来了? 安瑾心中大喜,望向母亲,长公主朝她点点头。 此时林氏已经领着女儿起了身,要给安瑾行礼,长公主连忙阻止,“夫人可别多礼了,我这不讲究这些的,于神医是外子至交,咱们便以朋友身份往来即可。” 那林氏也不是个拘泥的人,况且丈夫之前就说过,长公主说不用行礼,那就不用多讲究,当下复又坐下,笑道:“公主这样说,那民妇就遵命了。” 长公主见她并不拘泥,心中欢喜,便与之交谈起来。 长公主这人,真心要和谁交好的话,那自然是游刃有余,不一会儿就和林氏说说笑笑了。 安瑾只好陪着小姑娘于悦逛逛院子聊聊天,安逸陵则一直和于神医呆在前院,安瑾到了晚上也没见着,只好先回屋睡觉,想着明天再来。 晚上安瑾做了个甜甜的梦,梦见一大堆可爱的小男孩小女孩围着自己叫姐姐…… ☆、35|34.5.9 安瑾整晚好眠,第二天天色未亮就爬起来了,好不容易挨到平常请安的时辰,才急匆匆往华穆苑走去。 长公主夫妻几乎是整夜未眠,两人相拥着说了一宿的话,从相识说到如今,感慨万千。 “呀,娘亲,你脸色怎么不好?”安瑾一进门,就看到长公主正在梳妆,脸上的妆容还未上,眼底那圈青色很是明显,“昨晚没睡好吗?” 安瑾这话一说出来,她心里也就明白了,于神医回来了,父母肯定很激动啊!估计昨晚都没怎么睡。 “娘亲没事,”长公主笑笑,她虽然没怎么睡,但是因为心中高兴,精神倒是很好,“来,阿瑾来帮娘亲上妆吧?顺便让娘亲检查一下你手艺如何了。” 长公主喜爱打扮自己和女儿,在这一道上也很有一套,平常也会教教安瑾,她就是觉得,女子无论什么年纪,都应该好好拾掇自己,什么年纪大了就不打扮之类的,可真真要不得。 “好啊。”安瑾自然开心地应下,坐在娘亲身边,仔细选了桌上的脂粉,细细涂抹起来。 安逸陵从净房出来,就看到女儿再帮妻子上妆,他心底一叹,女子在这些方面有时候讲究得令人发指,涂个面膏都讲究手法……不过她们是自己的妻女,他愿意纵着她们折腾。 等母女两收拾妥当,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于神医一家此时也来到了华穆苑,长公主三人便去了正厅。 “安姐姐。”安瑾一进去,就见于悦坐在小圈椅上,朝自己摇了摇小手。 在京城,十岁的姑娘大部分都已经教导得成熟稳重,但于悦从小跟着爹爹行医,倒还是一副孩童的纯真模样,安瑾又多了个小妹妹,自然十分喜欢,昨天要不是林氏不准,小姑娘都要闹着和自己睡了呢。 “悦悦,昨晚睡得可好?”安瑾也朝她招了招手,小姑娘就跳下椅子,朝自己跑了过来。 于悦跑到安瑾身边,这才想起自己应该先和长公主请安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学不来娘亲昨晚教自己的请安动作,便只好像以前见了长辈一样,仰头望着长公主,脆生生地喊道:“悦悦给长公主请安了。” “悦悦,昨晚怎么教你的?”林氏皱眉,轻轻拍了她的后背一下。 于悦委屈地嘟嘟嘴。 长公主倒是不在意这些,蹲下身摸摸于悦的头,笑道:“悦悦这样才好呢,小孩子家家,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于悦听懂了,朝母亲得意一笑,又大胆上前,在长公主脸上亲了一口,“公主您真好。” 小姑娘长得可爱嘴巴又甜,长公主不由想起安瑾小的时候,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于悦虽然十岁了,但骨骼娇小,倒也不重。 安逸陵早就坐在于神医旁边和他交谈起来,这时见妻子说完话走了过来,便起身朝她走了过去,虚托住她的手臂,说道:“这就是于神医,医术甚是了得。” “草民于靳见过长公主。”于神医此时起身,朝长公主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从容自在。 长公主侧身让了,“于神医不必多礼。” “爹爹,爹爹。”于悦此时也不要长公主抱了,朝自家爹爹伸出手,“爹爹。” 于神医无奈笑笑,伸手将她接过来,佯怒道:“真是调皮!” 于悦吐吐舌头。 安瑾在一旁悄悄打量着于靳,只见他穿着一件有些发白的蓝布长袍,头戴方巾,面容清瘦,但双眼却十分明亮有神,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十分好闻。 爹爹既然都这么夸赞他,那肯定是有真本事的,只希望他能治好爹娘,让他们给她添一个弟弟才好。 于靳感官敏锐,察觉到有人看自己,扭头看去,却见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衣着华贵,眉目如画,他知道这是长公主的掌珠荣乐郡主。 小姑娘生的好看,但他见了却眉头一皱,出于大夫的本能,问道:“小郡主近来是否睡不安稳?” 安瑾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她看看父母,见他们都是一愣,然后关切地朝自己看来,她便歪头想了想,睡不安稳?也没有啊,她最近睡得挺好的。 “并没有啊,我最近睡得不错呢,经常都是一觉到天明呢。”安瑾说道,难道自己气色不好? 长公主听于神医这样问,有些着急,忙问道:“于神医,小女可是有什么不妥?” 于靳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凝眉说道:“郡主可否让草民把把脉?” 安瑾此时心里也有些没底了,难不成自己真有什么隐疾不成? 不等安瑾回答,长公主就急急说道:“那有劳神医了。” 于靳走到安瑾面前,刚要伸手号脉,却又想起大户人家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包括大夫也是要避讳,一时间有些为难,朝安逸陵看去,安逸陵看出他的顾虑,点头说道:“不用在意那许多,只管诊就是。” 他眉头也是紧紧皱着,心中担忧不已。 于靳号脉很快,不一会儿就拿开了手,对安瑾说道:“郡主并非生病,只是长期心绪不畅,导致心火较旺,如今面上不显,但若是长期下去,于内体无益。” “心绪不畅?”长公主、安逸陵和安瑾都一口同声。 安瑾最是惊讶,她自己的心绪自己还不清楚?她除了刚重生那会儿心中郁结焦虑,之后的时间都是开开心心的啊,即便想到前世的事情,也不会如刚开始那样焦虑难过了。 怎么会心绪不畅? “于神医……”安瑾刚想说是不是看错了,可一想大夫最介意人家怀疑自己的医术,一时间不知道改怎么说,便向父母望去。 安逸陵倒是信任于靳医术,他看了安瑾一眼,便朝于靳说道:“还劳烦神医替小女医治。” 于靳见他似乎吓到这一家子了,连这个十多年的好友都叫起了自己神医,便摆摆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开点药方就好,只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还得看郡主自己了。” 安瑾心里咯噔一下,于靳这番话直接点明了自己是有心事郁结,爹娘不会察觉有异吧? “神医放心,我定会乖乖喝药的。”安瑾不敢去看父母,只好对着于靳点头保证自己会乖乖喝药调养。 长公主一听于靳说没什么事,心里也是送了口气,但一想到他说女儿是有心病,这心又被提了起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女儿能有什么烦心事啊…… 于悦听到安瑾要喝苦苦的药,便笑着安慰道:“姐姐放心,悦悦会熬药,悦悦熬的药不苦的!” 安瑾心不在焉地笑笑,捏捏她的小脸。 *** 于靳知道安逸陵请自己来府上的目的,他这十年游历海外,见过不少奇闻异事,医术也博采众长,于治疗这生育之疾上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这些年也成功医治过不少夫妻,所以他在仔细检查了安逸陵夫妻两的身体情况后,直接给了肯定答案:“这些年看来你们也费了不少功夫,身体养护很好,这样我就很好治疗了,等着好消息吧。” 安逸陵夫妻自然是高兴万分,安瑾也很兴奋,想到自己不久就会有小弟弟小妹妹,雀跃得不行,只是她最近心虚得很,怕父母追问自己到底有什么烦心事,所以不大敢往爹娘面前凑。 可是,她也不可能躲着他们,这样瞎子都能看出自己有秘密了,所以她该请安还是请安,只是每次去都怕极了爹爹看着自己的目光,那目光依旧温柔,只是安瑾却觉得那一眼凉飕飕的,就像是看清了她的内心一样。 爹爹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安瑾心中惊疑不定,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自己应该没露出过什么马脚来,这样一想,她给自己打气,就当做没看到安逸陵的目光好了。 时间到了四月,天空中时不时会飘些雨丝,凉丝丝的,十分舒服,安瑾最喜欢在雨后去花园里走走,这天也不例外,她用完午膳,等小雨停了,就提着裙子往花园走去,只带了两个丫鬟。 安瑾提着裙子走着,遇到路上的水坑,便踮起脚尖跳过去,路边的青草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散发着阵阵清香,偶尔有一两只昆虫跳起来,安瑾看着十分有趣。 一路行到了折菊亭,那冬天断了的小飞泉已经重新流动起来,湖里又注满了水,安瑾往亭子看去,却看到了四个人。 三个在亭里,一个在亭子顶上。 亭里的是沈渊晟、沈柔和沈灵,顶上的是沈瑜。 “嘿,阿瑾!”沈瑜好些日子没见到安瑾了,之前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见到了反倒生出一股想念来,兴奋地朝她挥挥手,然后从顶上一跃而下。 安瑾心中疑惑,他们怎么在这? 她拾阶而上,走到沈瑜身旁,沈瑜不待她发问,就已经唠叨开来,“阿瑾啊,咱们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了,你成天闷在府里做些什么?我前几日刚学会了斗蛐蛐,等哪天带你去看看好不好?对了,过几日就是灏哥儿的满月酒,你打算送什么东西?我对这些不懂,要不你帮我出个主意?” 沈瑜这问题一个个抛来,让安瑾怎么回答?好在她也习惯了,当下就当没听到这些话一样,喊了他一声表哥,就朝亭子里走去。 “晟哥哥,你们今日怎么来了?”安瑾问道,既然沈柔沈灵都来了,那想来金氏也来了。 沈渊晟一笑,说道:“我们是随母亲一起来的,昨日母亲收到姑母帖子,说是请我们过府一旭。” 安瑾就更是疑惑了,她怎么没听娘亲说过啊? 沈瑜一屁股坐在安瑾旁边,毫不忌讳地说道:“我刚刚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姑母府里来了个神医,所以姑母叫母亲也过来瞧瞧身子。” 安瑾心中嗤笑,还不小心呢…… 等等!给金氏瞧身子? 安瑾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呀”了一声。 她怎么就给忘记了?前世金氏可是又生了个女儿的!算算日子,也就是三四个月后的事情了,母亲这时候请她过来,想必就是要她调养身子,好再怀一个吧! 今年,可真是个丰收年啊! ☆、36|35.34.5.9 “你怎么了?”沈瑜见安瑾居然一脸喜色,不由奇怪。 安瑾回过神来,见几人都神色怪异地看着自己,连忙解释道:“啊,没什么,刚刚只是想到别的事情了……叫舅母过来看看也好,于神医医术了得,让他看看,给开点调养方子也是好的,这些日子我都在喝他给开的药呢。” 沈瑜一听,连忙问道:”你生病了?可严重?” 安瑾怎么会和他细说?当下只是摇头,“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天气渐热,气血有些不畅罢了,和几副药就好了,表哥不用担心。” 沈瑜仔细瞧了瞧她,见她气色红润,双目有神,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这才放心了,“还是不要大意为好,你们姑娘家一生病就不得了的。” 他可是听说过有一些姑娘因为一场风寒就去了,可见她们平日身子有多虚弱。 一向少言寡语的沈渊晟此时也点点头,淡淡说道:“表妹平日还是要注意些。” 沈渊晟性子虽然有些疏离,但人还是很好的,这些年荣亲王妃也多亏了有他在一旁照顾,这才能挺过这十多年。 “知道啦,多些表哥,我会注意的。”安瑾朝他眨眨眼,沈瑜见了,心中有些气闷,刚刚自己也说了类似的话,怎么不见她谢谢自己? 一旁的沈柔沈灵一直没说话,只是拿着帕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听着几人说话,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听他们的谈话,似乎嫡母身子有什么不妥?居然还要看神医了?莫非是什么不能对外人道的疾病不成? 沈柔这些日子长了不少见识,对很多事情都有了新的认识,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一些打算,嫡母现在只有大哥一个儿子,没有女儿,若是她能记在嫡母名下,那是再好不过,若是嫡母真的病了,那么她在床前尽孝,定能感动她的…… 这样想着,低头看到坐在身边的沈灵,又不觉得厌烦起来,她可不想做什么都带着这个蠢妹妹。 安瑾不大喜欢沈柔沈灵,所以也没怎么跟她们说话,过了一会儿,沈渊晟说要去安逸陵书房借书,沈瑜自然不好独自留着,只能跟去,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了三个女孩子。 “妹妹们要不要去我院子里坐坐?”安瑾没办法,人家是客,她不喜欢都得招待着,因此想了想,便邀两人去云岘馆坐坐。 沈柔沈灵在这枯坐着也没意思,当然就愿意了。 安瑾带着两人一路往住处走去,一边回想着上辈子有关两人的事情,可想破了脑袋,也只知道沈柔嫁给了一个寒门出身的进士,当时她好像很不乐意,在王府闹了一场,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时听母亲说了一下,说人家子弟虽然出身贫寒,但为人不错,有能力知上进,娘亲还早早过世了,嫁过去都不用侍奉婆母,算是很实惠的亲事了。 再加上以后荣亲王提携,还愁没有荣华富贵? 只是不知道后来沈柔过得怎么样,但安瑾想,估计也是有得折腾。 沈灵呢,倒是嫁了进了侯府,但这深宅大院里,不知有多少烦恼,估计日子也不会多省心。 “姐姐院子可真大啊!”沈柔惊叹,她是第一次来安瑾院子,如今正值春光,万物复苏,只见四处花木扶疏,散发着淡淡幽香,让人心旷神怡。 姐妹两这些日子受邀参加了不少宴会,布置精巧的院子也是见了不少,可此时看看云岘馆地上铺的鹅卵石,只觉得似乎各个都是经过精心打磨的,排列看似随意,却也是说不出的讲究。 安瑾知晓她也只是这样叹一句,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因此也没说话,只是引了她们进去。 三人一到屋里,不用安瑾吩咐,丫鬟们就已经将茶果点心都上了,又伺候着三人擦了手,脱了鞋袜歪在榻上。 “两位妹妹平日做些什么?”姑娘家在一起也就聊聊这些了。 沈柔一听这个,就有些得意,她原本进京还有些小心翼翼,因为她听说过在京城可是最看重嫡庶的,她们庶女怕是不被待见。 但这几日哪个见了自己不是客客气气?有些甚至小心翼翼地捧着她们,就连那些长辈,还不是可劲儿夸她们? 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是亲王庶女,出去也是比人家高贵很多呢。 要是父亲再给自己请封就好了……亲王庶女,侧妃所生能封县主,姨娘所生也能当个乡君什么的,多有派头啊。 “也没什么,就是整日东家宴请西家聚会的,都烦死了,可偏偏人家再三邀请,咱们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对了,过些日子戚家小姐生辰,邀我们去,不知道表姐去不……呀!”沈柔忽然捂住嘴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慌忙解释,“表姐我不是有意的……” 安瑾只觉得有些好笑,沈柔这是和自己炫耀? 这些小姐邀请她们,恐怕也是家里有所考量,就不知道这两位妹妹会不会被人坑了去…… “妹妹说了什么了,这样慌乱?”安瑾笑笑,她和沈柔也没什么仇怨,她这样显摆,她也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罢了,并没有动气,“戚家小姐请你们,你们好好玩就是,我最近忙,就不去了。” 这戚家小姐,自然是戚月,她的生辰在五月底,去年因为在童氏生辰宴会上惹了事被罚,就没办,今年却是广发请柬,连安瑾都收到一份,只不过她还没决定去不去。 “那真是可惜了……”沈柔却是松了口气,安瑾不去,自己就还是众星捧月的对象。 沈灵看看一旁的姐姐,想说什么,但却又忍住了,她和沈柔算是形影不离的,但她却没什么存在感,话不多,更多时候都是跟着姐姐行事。 可她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这些日子来,她悟出了些东西,但又说不出具体的来,只是觉得姐姐这般张扬有些不妥,但又劝不住…… “灵妹妹是不是不舒服?”沈灵低着头,却听到安瑾问道。 她抬头看了安瑾一眼,又看看姐姐,连忙道:“没,没有不舒服……” 沈柔见她有些畏畏缩缩的,心里更是不满意,都来京城这么些日子了,还是这样小家子气…… “那就好,如今天气渐热,最易上火,妹妹们还是注意着点好,时常喝点解暑的汤药。”安瑾说道,这京城的夏日就是又热又闷,整个夏日就指望着那点冰和雨水过日子了,这解暑的汤药更是少不了。 “谢姐姐关心了,我会注意的。”沈灵朝她笑笑。 沈柔看看安瑾,一时间又想到那天在马场遇见的吴家公子,心中有些发热,她握着茶盏,手中微微用力,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再去马场跑马?到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们姐妹啊!” 安瑾听了,心中一哂,这对姐妹好像不会跑马的吧?那天在马场大家都在玩,就她们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不过嘴上还是应道:“好啊,等什么时候我给吴小姐下帖子,我们一起去。” 沈柔心中一喜,“好啊,到时候我让哥哥送我们去,吴小姐那边想必也是有人送的……没想到吴小姐跑马功夫居然那样好啊,还有她堂哥也是,瞧着是个书生模样,但马术也不赖……” 安瑾刚想说吴家是军功起家,马上功夫自然都不错,但刚动了动嘴皮,就见沈灵忽然手一抖,不小心碰落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洒了下来,染湿了桌面和沈柔的裙子。 “啊,我的裙子!”沈柔惊叫一声,一把推开沈灵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拿帕子擦裙子上的水迹,“我的裙子,这是我才做的新裙子啊!” 声音里已经呆了哭腔。 丫鬟们注意到这边动静,也赶忙上来,几个帮沈柔擦裙子,几个收拾桌面。 “有没有烫着?”安瑾被沈柔的尖叫吓了一跳,以为她被茶水烫到了,连忙问道,然后吩咐丫鬟,“快去取一件我的衣裳来,再去寻了烫伤药过来!” 几人把沈柔扶进了内室,安瑾让丫鬟帮她换了衣裳,又看了看腿上,见没有烫伤,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伤着,不过还是上些药为好。” “安姐姐,让我来吧。”安瑾原本打算把药交给丫鬟来上,此时沈灵却开口说道,“刚刚都是我不小心,才会打翻了茶盏,差点让姐姐烫伤,就让我来给姐姐上药吧。” 安瑾想了想,也就把药递给了她。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沈柔见她过来,怒道,“之前都好好的,怎么胡忽然打翻了茶盏?” 沈灵从来被她斥责惯了,此时也不做声,只是默默给她上药,可沈柔还是在一旁骂着。 安瑾皱起眉头,她父母就她一个女儿,所以家里也没什么姐妹不和的事情,要真说姐妹不和,那她和戚月倒算是,但两人不在一个屋檐下,自然不可能天天斗嘴耍狠,她如今还是第一次看到做姐姐的欺负妹妹呢。 “妹妹还是少说两句吧。”安瑾皱起眉头,两人之间的矛盾她不管,但也别在她的底盘闹起来。 她的声音有些冷凝,沈柔想到这是在人家的屋檐下,这才住了嘴。 沈灵只是默默给她擦着药,心里却捏了把汗。 姐姐对那吴公子有什么心思她知道,可刚刚看她那模样恐怕都想直接说出来了!这些贵女可都是人精,你一句话,她就能听出别的意思来,若是传出去她对一个外男有心思,还四处打探,这还有什么名声? 沈柔自己丢了名声不算,还会牵连她。 ☆、37|35.34.5.9 安瑾并没有让人把这边的事情通知长公主她们,毕竟是小事一桩,只不过整个下午沈柔都在埋怨沈灵,沈灵低头默不作声。 刚刚是没注意,安瑾现在仔细回想了一下,沈灵是在沈柔提到吴文玉的时候打翻茶盏的,这时机也太凑巧了一些,再想想之前跑马时沈柔的羞态……她的心思就不难猜了。 前世沈柔对吴文玉是否也是有这样的心思?安瑾想破脑袋也没想起什么来…… 不过前世沈柔没嫁给吴文玉,今生应该也没那个可能。 三人又不咸不淡地说了些话,荣亲王妃就派人过来接了,说是要走了。 安瑾亲自把两人送到了荣亲王妃身边,“舅母怎么不用了晚膳再走?” 金氏看看她,又看看两个庶女,见沈柔换了衣裳,她也没多问什么,拉过安瑾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不了不了,府里还有事呢,等改天一定来吃这一顿,”金氏想到丈夫说今晚想吃她做的菜,心里如蜜一般甜,“今日也没能跟你好好说说话,改日阿瑾上府来,舅母给你做好吃的!” 安瑾见金氏满脸笑容,保养得当的面容上透出藏不住的喜悦和满足,便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极为舒心自在,心中也是为她高兴,当下说道:“好啊,改天一定去,舅母别烦了我就好。” “怎么会呢?”金氏笑道。 “好了好了,就别扯着你舅母不放了,再说下去太阳都落山了,”长公主打断了她们,托着金氏手臂,低声说道,“我的话嫂子可得放在心上喽,回去记得按着方子吃药……” 金氏点点头,“记住了,不会白费你心思的。” 她也想再要一个孩子的,这个孩子会在父母的共同呵护下长大,不会像她的长子那般留有缺憾…… 待三人上了马车,渐渐远去,长公主这才回头问女儿,“我看沈柔换了衣裳,可是出了什么事?” 安瑾摇摇头,“不过是茶水泼到上面罢了。” 长公主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 大梁的习俗,新嫁娘的嫁妆要在成婚头一日送到夫家,而在这一天早上,新嫁娘的好姐妹们都要来添妆祝福,安瑾头一天就住进了安国公府,第二日早早就起来往安玙院子里去了。 “哎呀,没想到我居然不是第一个到的,”安瑾一进屋,就看到抱着安玙大腿不放的安玟,便笑道,“没想到小睡神也能起这么早?” 安玟抬头瞅了她一眼,继续讲脑袋贴在安玙大腿上哀求,“姐姐不要嫁人……不要去李家,阿玟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小姑娘声音里带了哭腔,不一会儿泪珠子就打湿了安玙的裙子,她之前一直知道姐姐要嫁人了,可对嫁人实在没什么概念,但昨天祖母跟她说,姐姐嫁人以后就不在家里住了,不能再带她玩了…… 新嫁娘本来就有要离家的伤感,安玟这一哭,也勾起了安玙的愁绪,她眼睛也湿了,“阿玟不哭,以后姐姐定常回来看你的,乖啊……” 安瑾见着姐妹两都哭上了,没一个理她,便自己坐在安玙旁边,劝道:“姐姐也别难过,左右都在京城,要见面还不容易?阿玟你也别哭了啊,哭花脸可不好看哦……” 安玙也知道今天不是伤感的时候,待会儿还要招待来添妆的姐妹,便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笑道:“妹妹说的对,左右不是远嫁,我要回娘家也是容易得很。” 只不过她伤感的并不只是离开家人,成亲嫁人,那就是一段新的生活,再也不能像做姑娘时这样无忧无虑,凡事都有父母兄长照料解决了…… 她的下半生,都会陪在那个男人身边度过,日子是苦是甜,都得靠自己经营了。 安瑾上辈子也是嫁过一回的,对这样的愁绪自然是知道的,那种既期待又彷徨的感觉,一辈子可能也就有能感受这么一次。 “姐姐快去洁面吧,客人快到了呢。”安瑾说道。 安玙点点头,带着安玟去了净室,安玟懂事了许多,之后也没再哭闹,只是人有些恹恹的,看得人心疼。 安玙身份高贵,为人和善,在京城里名声很好,交好的小姐们也多,所以过来添妆的小姐们都挤满了屋子,姐妹们添妆只是表达一个心意和祝福,所以一般都是些自己别出心裁准备的小物件,并不算贵重。 安玙足足收了一箱子这些东西,安瑾看着真是羡慕,她上辈子嫁妆丰厚,然而这姐妹的添妆却不多,因为她相熟的姑娘就没几个,今生看来也是如此了…… 第二日是安玙出嫁的好日子,安瑾也是早早起来,可她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只好扶着祖母,坐在一旁看喜娘帮安玙上妆。 “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安瑾举目打量着布置喜庆的房间,耳边响着喜娘的吉祥话,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前世自己出嫁的时候。 孙晋文是她上辈子第一次的心动,第一次有了想要嫁给一个人的念头,所以她也就顺从了自己的心,她以为这是爱。 可是后来她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她想象的有差别,孙晋文对她很好,但却恭敬有余亲热不足,她那时候有失落却没失望,包括最后的痛心疾首也更多是因为父母惨死,而不是孙晋文。 对于孙晋文这个人,长公主夫妇自然是多方调查试探过的,最后都没什么问题,又见他身边也没什么不干不净的人,再加上自己女儿喜欢,最后思量再三也就许嫁了。 只是安瑾知道,父母对孙晋文其实是有些看法的,他们不喜欢他,但他的身份来历、行为举止又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孙晋文真的太会掩饰,骗过了所有人,掩藏了他的野心和疯狂。 只是……最后孙晋文到底出卖了太子哥哥什么,才导致他一朝败北,仓皇逃离?太子哥哥手中握着的权力和资源,可不是明王能比得上的! 到底有什么是她忽略掉的? “阿瑾,是不是不舒服?”耳边响起祖母的声音,“可是昨晚没睡好?” 安瑾回过神,灿然一笑,“没有呢,刚刚只是在想哥哥们会怎么为难新郎官呢。” “就该为难为难,我的孙女可不是那么好娶的。”老夫人听了,得意说道。 安瑾捂唇一笑,看看那边的安玙,就见她羞得低下了头。 待安玙一切收拾好了,新郎官李明朗也过五关斩六将地到了,一向沉稳内敛的人,此时穿了一身大红喜服,嘴角挂着怎么也压抑不了的微笑,脸颊上也像擦了胭脂一样泛着红晕。 安瑾记不得前世李明朗迎亲时什么神态了,此时一见,不免偷笑,屋中的长辈有些更是打趣了几句,直教人家新郎官讨饶才罢休。 “嫁过去了,就不要挂念这边了,好好跟着姑爷过日子,孝顺长辈,操持家务,万不可散漫了,可知?”老夫人按着惯例要训诫几句,只不过也是意思意思,该说的该教的在订婚以后就教了。 安玙强忍着泪水点点头,与众亲辞别。 按照习俗,女方这边要由几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去送嫁,安玙下头就只有安玟一个,她又太小,所以就由安瑾和安家旁支的一些姑娘去。 到了承恩公府,也不需要她们做什么,只要把新嫁娘送到新房,她们就可以休息了,府里有人专门招待她们。 安瑾在新房了见到了承恩公这边的一些亲戚,当然这其中就有戚仙,这个安玙的弟妹。 戚仙自从和李明辉成亲后,安瑾就没听到过多少她的消息,只知道吴氏对她很是不满,成天挑刺,但戚仙从来都没什么反抗,但有时候不反抗反而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的这门亲事原本就不怎么光彩,不少人都斜眼瞧着她,但这些日子以来吴氏对她的磋磨大家也是清楚,又见她一副恭顺的样子,慢慢地大家的风向也就便了,都再说吴氏苛刻,戚仙恭良…… 安瑾看着眼前的戚仙,她还记得以前戚仙还是一个容易被戚月一刺激就跳脚的人,而如今…… “荣乐郡主。”戚仙朝她行了个礼,声音也是平静无波。 安瑾点头,“李二夫人。” 两人没有多话,各自转身找了位子坐下。 李明朗挑开了喜帕,露出新嫁娘如花般娇艳的容颜,不由得看呆了,屋里的长辈们都笑了起来,不停地打趣着他,安玙红着脸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好了好了,这新娘子以后都能看个够,新郎官快去前面招呼客人吧。”有人说道。 李明朗恋恋不舍地看看安玙,这才朝众人作个揖告辞了。 大家在新房呆了一会儿,也都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新嫁娘。 晚间李明朗醉醺醺地回来,摇摇摆摆,却不要小厮搀扶,一进屋就朝着里面喊:“夫人……娘子……” 安玙脸上仿佛被火烧了一般,她的陪嫁丫鬟们也都捂着嘴笑了。 “怎、怎么喝这样多?”安玙不得不去扶住他,男子高大的身躯一下子靠了过来,带着一股灼热的酒气,熏得她头脑都晕乎乎的。 “夫君……叫夫君……”李明朗不满意了,不依不饶地说道,“叫夫君……” 安玙现在还不好意思叫出这个词来,只能当做没听到,赶紧吩咐丫鬟准备热水,哪想到丫鬟们备好热水之后就全都退了出去,居然留她一个人在屋里…… 外表再正经的人,在自己人面前一般都是放肆而为,恰恰李明朗就是这类人。 安玙一晚上只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知被逼着哄着喊了多少遍夫君…… ☆、38|35.34.5.9 第二日一早,安玙虽然全身酸痛难忍,但还是咬牙起了身,忍住羞涩,越过李明朗下了床。 他们还得去敬茶呢。 李明朗在她动的时候就醒了,待她下床后就睁开了眼,侧身看着她坐在镜子前面忙碌,满脸笑意,“没想到夫人还能起这么早。” 安玙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又听到他说这样饱含深意的话,脸上又烧了起来,初为人妇,还是容易害羞,“夫、夫君也快起吧,不然该误了时辰了。” 她一开口,就发现声音有些哑,说了这句就不肯再多说了。 李明朗知道她面皮薄,也就不再闹她,径自起身穿戴好,并不要丫鬟帮忙,然后扶着安玙手臂,夫妻俩一同去父母院子里请安。 承恩公和吴氏早就等在了主院,戚仙也早早到了伺候婆母,承恩公满脸笑意,他对长子满意,对这个儿媳妇更满意,出身高贵不说,又温和懂礼,实在难得。 吴氏脸色可就不好看了,她一心想给亲生儿子找个出身高贵又有权势的媳妇儿,可哪想到中间横生枝节,讨了戚氏。这忠勇侯府听着好听,可谁不知道只是个空架子,对儿子一点帮助都没有? 吴氏有多不待见戚氏,就有多讨厌安玙,安国公家有权有势,将来对李明朗肯定大加提携,那时候自己儿子还有什么机会? 越想越气。 “儿媳给母亲敬茶。”安玙跪在地上,将茶盏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说道。 吴氏看着安玙,心中嗤笑,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进了这道家门就是李家的人,还不是要任由她磋磨? “嗯。”吴氏也没想当着丈夫和继子的面闹不愉快,只淡淡应了一声,然后随手脱下手腕上的玉镯,放在了托盘里。 安玙谢过。 承恩公有些尴尬,没想到妻子居然如此随意就打发了儿媳妇,但东西都给出去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弟妹。”安玙看向了戚仙,当初因为戚仙和李明辉的事情,安国公府可是好一阵子看李明朗不顺眼。 “大嫂。”戚仙朝她行了一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安玙和她没什么交情,但在宴会上也见过戚仙几次,当时的戚仙虽然冲动容易被戚月利用,但却是个鲜活的少女,而不是如今这一副死气沉沉地模样…… 两人见过之后,承恩公的庶女们也都纷纷到了,安玙一一给了见面礼,对于这些庶女,她的祖母和母亲都是给她做过功课的,她也知道怎么应付,况丈夫早就和她交过底,承恩公对这些女孩儿都不上心,她只要以后给她们找个婆家就好。 顺心的就找个好点的人家,不顺心的就早早打发了。 “还坚持得住吧?”李明朗轻声问道。 新婚第一日,吴氏要在新媳妇儿面前立威,自然要让她站着伺候,李明朗担心安玙受不住,可偏偏他若是开口说话,那以后传出去受贬责的肯定是安玙。 安玙摇摇头,站一会儿又有什么?她嫁过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会有个不省心的婆婆,所以是做过很多训练的,这站着布菜盛饭算什么? 李明朗见她仍然笑着,却是越发愧疚,只想着以后定要好好补偿她才好。 *** 安玙出嫁三日后,就是皇长孙的满月酒,安瑾还来不及感伤好姐妹出嫁,就一头扎进东宫,逗弄那皮肤已经长开,白白嫩嫩的小侄子了。 可是她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跟她抢侄子抱,这人不是太子不是太子妃,而是沈瑜! “这是我亲侄子,这一个月我可是来看过好几回了,你都没来过,还好意思和我抢?”沈瑜将小家伙沈灏抱在怀里,姿势娴熟,此时怒目看着安瑾,好不气愤,“小耗子最认生,你把他吓哭了还得我来哄!” 安瑾气急,跺跺脚,“他也是我亲侄子啊,我抱抱怎么了?” 真不知道这沈瑜哪根筋抽风了,前世也没见他跟她抢过侄子啊! “姑姑是嫁出去的了,小耗子当然就和我更亲了。”沈瑜瞅了她一眼,转过身去逗着早就醒来的沈灏。 小家伙睁着圆溜溜地大眼睛看着他,小藕节似的手臂举在脑袋两侧,手腕上还系着红绳串的铃铛,似乎是知道沈瑜在看他,小家伙兴奋地蹬了一下双腿,朝他露出一个无牙地笑,口水顺着流了下来。 “啊哟哟,小耗子这是认出叔叔了对不对?”沈瑜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帕子轻轻擦掉口水,让后在他脸颊上大大亲了一口。 安瑾瞧着眼热,也顾不得和沈瑜斗嘴,连忙凑到沈灏身边,抓起一个拨浪鼓就在她旁边摇,“灏哥儿看这里看这里。” 小婴儿听见响声,好奇地扭过头来,盯着拨浪鼓看了看,让后又看向安瑾,大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再辨认这个人是谁,最后干脆一扭头不再看了,举起小胖手去抓沈瑜的头发。 沈瑜得意看了安瑾一眼,安瑾有些泄气,居然没得到小侄子一个笑脸……都怪沈瑜! “客人们都到齐了,该把灏哥儿抱出去了。”太子妃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由失笑,“哟,这是怎么了?” 安瑾委屈地说道:“灏哥儿不理我……” 太子妃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没想到是这个,哈哈一笑:“瞧你委屈的,灏哥儿没见过你,当然认生了,以后你常来,保准他粘着你不放呢!当初他还不是不理会瑜哥儿,只粘着我不放?” 安瑾一听,觉得这话比沈瑜之前说的有道理多了,当下就点点头,“以后我常来带他。” 太子妃接过灏哥儿,灏哥儿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往她怀里钻了钻,在那身名贵的衣服上留下几个口水印子,太子妃无奈点点他的小鼻子,“你这个淘气鬼。” 灏哥儿以为娘亲跟他玩,大眼睛跟着娘亲的手指转个不停。 “我带孩子过去了,你们也快去吧,别误了时候。”太子妃握住儿子小手,朝她们说了一句,就带着宫女离开了。 “你会带孩子吗?”沈瑜不屑地瞅瞅安瑾,一脸得意。 安瑾斜睨他一眼,刚想说总归比你会带,可却忽然想到,前世金氏生了个小郡主之后,沈瑜就一直带着自家妹妹走街串巷,在小郡主还小的时候,他甚至找人缝了个兜,把她整个地兜在胸前…… 小郡主几乎是沈瑜带大的,所以笑笑年纪也就成为了京城女霸王,谁都不敢惹。 想起这个,安瑾倒真还不敢说自己会带孩子了,毕竟她前世也没带过。 希望今生能有个弟弟妹妹带带。 “要你管。”安瑾瞅了他一眼,提起裙子就往女眷那边去了。 沈瑜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被她那样一瞪却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让人一瞬间头脑空白,四肢也动弹不得。 待到他回过神来,人都已经走远了。 皇长孙的满月酒办得很盛大,全京城数得上名号的家族都请进了宫,安瑾一进去就看到很多熟悉地、陌生的面孔。 这样大的宴会,男女都是分开的,男宾那边由太子接待,女眷这边太子妃负责,此时皇帝皇后还没到,主位便空着,太子妃坐在主位下首,旁边是长公主,长公主此时抱着灏哥儿,稀罕得不得了,“你看看这眼睛,可不就像了你?这样大,以后也是个可人疼的。” 太子妃看了看儿子睁得大大的眼睛,笑道:“侄媳也是这样觉得呢,可太子偏偏说是像他。” 大家都知道太子一脉都和长公主亲近,所以见太子妃自称侄媳,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瞎说,他小时候的样子我可记得呢,那眼睛哪有咱们灏哥儿大?灏哥儿说是不是?”长公主毫不犹豫地拆太子的台。 “娘,嫂子。”安瑾急行了几步,来到她们面前行了礼,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嫂子,能不能让我抱抱灏哥儿啊?” 她一脸希冀地看着太子妃,太子妃怎么会不答应,“好好好,你抱抱,让灏哥儿知道又多个人疼他了。” 安瑾连忙在娘亲旁边坐下,长公主也就把灏哥儿放在了她的臂弯,“对,要这样抱,可得抱稳了。” 安瑾怕自己力气不够,只好把手臂放在膝头,这样灏哥儿就不会掉下去了。 灏哥儿许是心情正好,又或许是刚刚闻过安瑾的气息,所以也不排斥,朝她笑了笑,安瑾乐坏了,“笑了笑了,娘快看,他笑了!” 长公主笑叱一声:“大惊小怪。” 作为这次满月酒的主角,灏哥儿当然是人人稀奇称赞的,但在座也没几个敢说要抱一下,太子妃刚刚也就只给长自个儿娘亲、几个高位嫔妃和长公主抱了,所以此时也没催安瑾,由得安瑾抱着灏哥儿在一旁稀奇。 小婴儿没什么体力,醒了一会儿就又昏昏欲睡了,安瑾见灏哥儿要睡觉了,心中虽然舍不得,还是对太子妃说道:“嫂子,灏哥儿要睡觉了,您快带他进去吧,别吵到了。” 太子妃正要接过儿子,却听一旁有一道女孩的声音响起,“我也要抱抱!” 众人看去,却是自从来了就一直默不吭声的云含公主。 ☆、39|35.34.5.9 云含原本坐在淑妃旁边,此时见所有人都朝她看来,她便上前两步走到太子妃身边,朝太子妃伸出双臂,嘟着嘴说道:“我也要抱抱灏哥儿。” 灏哥儿这时候已经握着小拳头睡着了,太子妃看看云含,想着不给她抱的话估计会闹腾起来,到时候还要她来收拾场面,所以也就点点头,“好啊,来,给云含抱抱。” 她把灏哥儿小心地放在云含手里,由于云含是站着的,太子妃怕她手上没劲抱不住,所以双手虚扶着襁褓,并不松开,旁边的宫女也是紧紧盯着她的双手。 灏哥儿似乎感觉到自己不在母亲的怀抱里了,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哼哼唧唧了两声。 安瑾看着灏哥儿不舒服的样子,心中心疼极了,可偏偏云含抱着他不肯撒手,甚至还伸手去捏灏哥儿脸蛋,云含养着指甲,万一刮到灏哥儿怎么办? 安瑾还未开口,太子妃就假装无意地挡开了云含的手,然后把灏哥儿抱了过来说道:“灏哥儿在人多的地方睡不安稳,妹妹若是稀罕的话,以后就常来东宫看看灏哥儿吧,到时候可别嫌他闹人啊。” 云含不悦地皱起眉头,指了指安瑾说道:“嫂子为何不给我多抱抱?灏哥儿是我亲侄子呢,刚刚都给外人抱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到我就急着抱走了?” 太子妃皱眉,怎么云含却是什么都爱比较?她原本就是要把孩子抱回去睡觉的,只是云含开口要抱,就给她抱一会儿,怎么就成给外人抱不给她抱了? “瞧你,嫂子知道你喜欢灏哥儿,这样吧,等灏哥儿醒了,就只给你一个人抱怎么样?”太子妃不想再这样的场合跟她计较,便好言说道。 灏哥儿不安地又哼了两声,太子妃心疼极了,也就不再管云含,径直抱了他往内殿走去。 “你……” “含儿!”淑妃这时候喝了一句,朝她招招手,“过来!” 云含狠狠地瞪了安瑾一眼,跺跺脚,这才坐回母妃身边,“母妃,之前皇兄答应说要帮我收拾她的,怎么如今她还好端端的?” 淑妃无奈,这话就是当时哄哄她的,怎么就当真了?为了那么点小事,怎么可能把安瑾怎么着? “乖,你好好的呆着,今日别惹出什么事来,不然你父皇又要罚你!”淑妃握着她的手劝说。 云含甩开她的手,泪盈于睫,咬着唇说道:“我知道,父皇讨厌我了,你和哥哥也就觉得我没用了,嫌我笨,嫌我总是惹事!” 云含说完,站起身子气呼呼地跑了出去,淑妃大惊,连忙让宫女跟了上去,“快,快去跟着公主!” 她说完回过头,就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尤其是长公主,那目光似笑非笑,她尴尬地拢了拢头发,说道:“哎,这孩子都是被我惯坏了。” 众人哪敢接话? 倒是长公主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我们都是外人,淑妃娘娘不用解释。” 这句话却是在说刚刚云含那句“外人”了。 一时间众人心中都各自思量起来,看来这长公主一家与明王一脉不和是真的了?要不然怎么会这样明目张胆地驳淑妃面子? “妹妹说笑了,你怎么会是外人呢?咱们都是再亲近不过的一家人了。”淑妃面色有些僵硬,她以前对于太子一脉的人都是冷眼相对,因为知道没有拉拢的可能,但……前段时间儿子和她说,安逸陵那边似乎在查什么事情,要她最近最好不要得罪长公主,所以只能笑脸相迎。 长公主是个最不怕打人脸的,当下嗤笑一声,眼尾扫了她一眼,凉凉说道:“本宫历来只和正室亲近。” 殿内一瞬间静默,落针可闻。 淑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手紧紧攥着帕子,浑身颤抖,胸口起伏不定,脸上一阵青红交错,看那模样,要么会昏过去,要么就是会扑上前来生吃了长公主。 其余几个嫔妃也是脸色苍白,偏偏又无法发作。 只和正室亲近…… 这大殿内,除了几个皇帝的嫔妃,其余哪个不是正室? 虽说这嫔妃比外面的正头夫人都还要尊贵些,可到底不是皇后!不是正室!平常人肯定不敢说这话,可在长公主眼里,这些什么妃啊嫔啊的,不过就是哥哥的妾室而已,她高兴了可以和她们说说笑笑,不高兴随时都可以让她们颜面全无! 安瑾依偎在娘亲身边,心底给娘亲竖了个大拇指! 娘亲威武! “你……我……”淑妃久居高位,有儿女傍身,地位稳固,那个不是捧着她?她何曾受过这等气? “你……”她指着长公主,嘴唇哆嗦,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时候国舅夫人曹氏笑吟吟地对长公主说了一句:“公主说的是这个理,自古以来谁家会把妾室当正经亲戚走动?。” 曹氏这话一出,大家把头压得更低了,上面那几位都不是她们惹得起的人,希望不要被卷进去才好。 “你们……”淑妃面子里子都丢了,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来,于是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宫女们手忙脚乱去扶她,“娘娘,娘娘……” 太子妃听宫女禀报了这边的动静,刚刚进门就见淑妃昏了过去,眉头一皱,对着慌乱的宫女说道:“乱什么?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 太子妃中气十足,这一声呵斥成功让众人安静了下来,“淑妃娘娘犯了病,还不赶紧把他抬进去?常德,赶紧派个侍卫去把太医全都叫来,看看淑妃娘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晕倒了?他们往日的平安脉是怎么情的?” 侍卫手脚快,此时自然是派他们去请太医最合适。 眼看着太子妃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淑妃昏倒定位成了犯病,众人缄默,没一个敢出声反驳,长公主也没有一点惊慌地模样,还拉着太子妃的手说道:“哎,没想到淑妃身子这样弱,这年纪轻轻的,可得好生医治,待会儿我和你父皇母后说说去,别让淑妃操劳了,这协理后宫可是很累的。” 太子妃自然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这个姑姑历来是看谁不顺眼就能当场削人家的,此时听她这么说,便说道:“姑姑说的是,都怪我想偷懒,就想着这协理后宫之事就托付淑母妃算了,如今想来,却是拖垮了母妃身子,真是罪过……” 太子妃胡元惠平日看着极为爽利,但却并不是没有头脑之人,要做戏起来也是个中好手。 安瑾听了两人对话,总算知道娘亲的目的了,她或许这次发作淑妃是临时起意,但能借着这件事就夺了淑妃协理后宫的权利,也真个是能耐。 她和老娘相比,差了不是一个档次啊。 汗颜。 此事说来话长,去年年底开始,皇后身子有些不好,没什么精神打理后宫,而太子妃又怀着身孕,无法分担,淑妃就求到了皇帝面前,得以协理后宫,这期间她可做了不少事情…… 这权力放出去,收回来可就难了。 “我去看看她,你在这招呼客人吧。”长公主拍拍太子妃的手说道。 太子妃的确也离不开身,便点了点头。 安瑾想到了刚刚跑了出去的云含,脑子里想到一件事,便对娘亲说道:“娘,这里闷闷的不好受,我就不随你进去了。” 长公主也不强迫女儿,只担忧问道:“怎么了?可用请太医看看?” 安瑾摇头笑笑,“无碍的。” 长公主闻言也就不说什么,轻声交代几句就走了,大殿内太子妃长袖善舞,一时间气氛又活络起来,仿佛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安瑾坐了一会儿,就寻了个空档跑了出来。 此时已经将近中午,太阳高高照着,有些炎热,东宫的花草即便有花匠精心打理,但在这烈日下还是显得有几分无精打采。 安瑾看看那似乎冒着热气的地板,犹豫了一下,让寻云打了伞,然后走了出去。 她是东宫常客,对这很熟悉,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男宾所在的地方走去。 若是她没记错,前世沈瑜就在这次满月酒上遇到了点麻烦,这件事被压了下来,但知情人却也是不少的,她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有这么一档子事,只希望来得及阻止。 上一世,就是这一天,但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云含带着宫女哭哭啼啼地跑进东宫,跪在皇后脚下,求皇后救救她和表妹,紧接着不一会儿就有侍卫带回了衣裳不整的沈瑜和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女子,云含的表妹,叫什么安瑾不记得了。 皇后件事情不妙,马上就带着云含、沈瑜、那个表妹、太子妃和长公主进了内殿,安瑾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却是知道后来的事情的。 淑妃娘家要求沈瑜娶那个女子为妻,荣亲王和沈瑜都不答应,沈瑜放话说是做妾都不可能,他不会白白这样让人算计,最后那女子不知道结局怎么样,总之淑妃娘家和荣亲王一脉彻底闹翻。 至于云含,那天衣裳不整的样子被那么多贵妇都瞧见了,声名也毁了,最后淑妃把她嫁给了自家一个侄子。 安瑾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事情,越想越古怪。 这事明显不是巧合,会是谁指使的? ☆、40|35.34.5.9 安瑾不知道这个时候事情是否已经发生,只能暗暗在心中祈祷还来得及,来不及的话……她也没什么办法了。 好在男宾与女眷所在的地方之间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安瑾便守在中间的那道月亮门处等着,希望能拦下沈瑜。 “郡主,这地方没什么风景,太阳又毒,咱们先回去吧?”寻云见安瑾站在这不动了,便劝说道,这样的天气容易晒伤皮肤不说,还容易中暑。 安瑾这才注意到还有两个丫鬟跟着呢!一时间陷入了纠结,要不要把他们支开? 想了想,这样不妥,万一她遇上什么事怎么办?再说她也只是拦一下沈瑜,被两个丫鬟看到也没什么。 “不用,这里人少,我想在这透透气。”安瑾说道。 寻云也不再劝,更加专心地为她打着伞,不让阳光射到她。 “咦?”觅柳忽然咦了一声,看着前方说道,“对面走来那个好像是沈二少爷?” 安瑾举目望去,果真就见一袭宝蓝色的身影往这边走来,身形有些歪歪斜斜,似乎喝了不少酒,她心底一松,还好来得及! “表哥,”安瑾提起裙角走了上去,在月亮门处拦住了沈瑜,浓浓的酒味铺面而来,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表哥你不能往那边去。” 沈瑜头有些疼,眼睛也有些花,但还好能认出这道声音是熟人的,当下就没有一把把人推开,他弯下腰,凑到安瑾的脸面前,迷茫地问道:“你是……阿、阿瑾?” 沈瑜看样子是喝多了,两颊通红,这一下子几乎就凑到了安瑾鼻尖上,安瑾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绊到门槛,还好寻云觅柳及时扶住,不然又得跌了。 安瑾看他这模样,也不好跟他计较,只好说道:“表哥这时要往女眷处去?你不能去,还是先找地方休息一下醒醒酒吧?” 喝醉了的人都固执得很,你不让做什么他就偏要做,显然安瑾不懂这个道理,用错了方法,只见他挥挥袖子,摇头含糊不清地说道:“为、为什么不能去?你让、让开……母亲寻我呢……” “舅母没有寻你呢,你还是赶快找一个地方醒醒酒,换身衣裳吧。”安瑾无奈,想让让丫鬟扶着他离开,却都被沈瑜挥退了,“骗、骗人……” 今日荣亲王和沈渊晟也在,怎么就让他醉成这样? 安瑾四处看了看,却发现此处居然没有宫女太监经过,甚至连侍卫的身影都没看到,心有些提了起来,这下肯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了,沈瑜醉成这样看样子也不是偶然。 安瑾无法,一把抓住沈瑜的袖子,见他没有反抗,便拉着他往专门给客人休息的地方走去,沈瑜抬脚跟着走了上去,嘴里却还是说道:“为什么不能去……母亲找我呢……” “因为……”安瑾忽然顿住了脚步,有人精心设计了这个局,肯定有所图谋,若是沈瑜不去,那么此局就不会成,那要怎么才能知道这幕后黑手? 一下子她陷入了两难。 忽然间,她感觉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包裹住了自己的手,低头一看,却是沈瑜握住了她的手。她原本是抓着他的袖子,此时他却反手握住了她,安瑾只觉得那手心的温度那般吓人,她想要缩回手,却被沈瑜更紧地握住,“好凉……” 他说着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真凉。 安瑾怎么也抽不出手,回头看两个丫鬟,由于两人挨得近,她们都没发现异样,安瑾松了口气,心中也有了主意,低声对沈瑜说道:“你不是要去寻舅母吗?我带你去。” 沈瑜此时已经不执著于见母亲了,而是握着她的手愣愣说道:“给、给我牵,就去……” 他感受到安瑾刚刚的挣扎了。 安瑾脸上一红,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低声说道:“好……只要你乖乖的听话。” 沈瑜傻乎乎地点点头,双手握得更紧了。 “我和表哥有些话要说,你们不用跟着了。”安瑾转身打发两个丫鬟。 寻云觅柳历来不敢违抗安瑾命令,此时虽然心中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安瑾便牵着沈瑜往印象中的事发地点走去,这件事闹得那样大,肯定不会是发生在一个没人去的地方,但又不会是随时人来人往,安瑾对东宫熟悉,再联系一下前世的记忆,很快便锁定了目标地点:东湖边的树林。 她回头看看,就见寻云觅柳远远地跟着,她也没说什么,带着沈瑜就往前走,也多亏了那幕后之人提前清路,才让他们顺利到了那里。 沈瑜一路跟着安瑾往前走,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手中那一点清凉就成了宝贝,他紧紧握着舍不得放,渐渐地却又觉得不满足,便把安瑾的袖子往上扒了一点,握住了她的手腕。 安瑾注意力都在前面,毫无知觉,树林里有一座假山,每次宴会若是发生点什么,地点无外乎树林、假山、湖泊,她看了看,四周古木参天,是最好的藏身地点,且视野又好,只是…… “你能带我爬上去么?”安瑾回头,这才发现沈瑜握住了她的手臂,使劲抽也抽不出来,还好四周无人,她也不是那么古板之人,因此故技重施,“你带我上去,就、就让你一直牵着,否则……” 沈瑜听懂了,他眨了眨眼睛,安瑾这才发现他连眼睛都有些红,手上传来的温度却是惊人的热,“你怎么了……” 他还未问出口,沈瑜就抱住她的腰肢,一下子跃到了旁边一棵古树的枝桠上。 “呼……事先能不能先说一声啊?吓死人了……”安瑾拍拍胸口,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沈瑜抱在怀里,这还得了? “你、你松开……”安瑾抬手去推他,可少年的胸膛宽阔坚硬,她根本推不动,她去掐他,可连一点皮都揪不起来…… 沈瑜抱住她就不想放了,只觉得怀里的身子那么凉,那么舒服,他只想紧紧抱住,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两只手臂紧紧地把安瑾压在怀里,他的下巴碰到她的额头,又是一片清凉,他便把整个脸都凑了上去,让两人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 “好舒服……”沈瑜呢喃一声。 安瑾此时都快哭了,整个人被沈瑜禁锢在怀里,脸颊贴着脸颊,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和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的熏香,甚至看得清他脖颈上细小的汗毛…… “沈瑜、沈瑜放开我……”安瑾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沈瑜身上炙热得温度,还有逐渐粗重的喘息……她不是未经过人事的,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可恨!她居然忘记了这一茬,没想到前世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对方定也在沈瑜身上动了手脚啊! 她居然让自己陷入如今的境地! 安瑾想要脱身,可林子里面却已经传来了动静,她大惊,顾不得沈瑜,往下面看去,就见有两道身影走了过来,一道明红,一道浅粉。 “这里有什么好逛的?”明红的是云含,她从殿里跑出来后就遇上了自家表姐,表姐见她心情不好,就带她来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这里古木参天,松柏幽幽,最适合散心了,你在这坐一会儿就没那么多烦恼了。”这出声的,就是云含的表姐了。 安瑾正待凝目细看,沈瑜却忽然抓起了她的一只手,就往他的脖颈上放! 安瑾使劲去掰他的手,也是徒劳无功。 她一直挣扎,沈瑜不满意了,低头看到安瑾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干燥的喉咙动了动,俯身便凑了上去。 灼热的唇印在额头上,安瑾瞬间脑袋一片空白,连身体都忘记了动弹,全身都僵硬起来。 沈瑜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凉意,十分满意,目光一转又看到安瑾的唇,在阳光下泛着红润的光泽,就像水蜜桃一样,纷纷的,却又多汁多夜。 好像很好吃…… 沈瑜也敢想敢做的吻了上去。 少年的唇有些硬,带着灼热的温度侵袭,此时的安瑾已经忘了思考,忘了自己该挣扎,直到有个湿热的东西舔舐过她的嘴唇,撬开了她的牙关…… “唔……”安瑾使劲捶打着沈瑜,身子拼命往后仰,可她身后就是树干,根本无处可逃。 安瑾感觉到他的舌头已经纠缠上了她的舌尖,她心一横,一口咬了上去! “唔……”在沈瑜痛呼的时候,安瑾迅速离开了他的唇,一把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眼泪也同时掉了下来。 “什么声音?”云含听到似乎有人呼喊了一声,举目四看,却只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看不见半点人影。 那表姐心弦立刻提了起来,站起来四望,“哪,哪有人?” 按理说已经到了时辰,怎么还没见到人? 这是她唯一一搏的机会了,若不成功,就只能被继母嫁给一个穷小子了,她不甘心! 荣亲王庶子又怎么?以后也是个郡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此时,大树上,沈瑜没有再痛呼,而是呆呆地看着眼前默默流泪的人儿,眼睛眨也不眨。 身上依旧燥热难耐,但他却被刚刚那一咬唤醒了一些神智,他、他…… “别、别哭……”沈瑜低声说道,慢慢抬手去抹安瑾脸上的泪珠。 ☆、41|35.34.5.9 安瑾一把拍开他的手,想要往后退,却一下子警觉他们还在树上! “阿瑾……” “嘘……”沈瑜刚要开口说话,安瑾连忙示意他噤声,然后赶忙往下看去,希望下面的人没发现他们才好! “馨姐儿,我们回去吧,这里阴森森的,在着怪不舒服的。”云含刚刚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可仔细一听有什么都没有了,觉得十分可怖,不由握紧双手说道。 张雅馨心头着急,这明明都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了,怎么还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他们那边没有得手? 她越想越心急,可云含一直说要走,她知道云含脾气大,自己是拦不住她的,但那人偏偏要让自己把云含也拖进来,说是不这样的话这件事根本惊不起什么波澜,她最多也只能做个妾…… “公主要不再坐坐?”张雅馨无计可施,只能苍白地劝说,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云含不是个爱与人商量的性子,刚刚与她说这么几次,那是看在这个表姐最会讨自己欢心的面子上,现在哪还有半点耐心? “要坐你自己坐,本宫要回去了!”云含拂袖而起,往林子外面走去 安瑾看看天色,前世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事发的,如今沈瑜没有出现,他们的计划就实施不了了。 “阿……阿瑾……”沈瑜只觉得身上一*热浪袭来,一阵阵冲击着他的脑海,他现在总算知道自己着了道了,而且恐怕还和地下那两人有关系。 安瑾此时怕极了沈瑜,就怕他像刚刚那样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之前若不是自己咬了他一口,他还恢复不了神智呢。 “你,你坚持下,等她们走了,你、你就可以去看大夫了……”安瑾知道这种药除了行那事以外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解,而且看样子那些人给沈瑜下的也不是效力特别强的那种…… 沈瑜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那种陌生的感觉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感观,他记得之前的事情,他神智不清地时候似乎……似乎…… 他眼神不受控制地看向安瑾的嘴唇,红唇饱满鲜艳,上面甚至还有浅浅的牙印和一丝血迹…… “云含怎么在这里?”云含刚刚走出去几步,就听到一道如清泉般甘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安瑾和沈瑜也听到了,低头看去,安瑾却是呆愣住了。 来人身量修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手摇折扇,面如冠玉,气度不凡。 大皇子沈渊白。 “大哥哥?”云含喊了他一声,“我来这散散心,现在要走了。” 沈渊白点点头,“我也是来这边走走,对了,刚刚听说淑母妃晕倒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云含大惊,一下子拉起他的袖子急急说道:“我母妃怎么了?怎么会晕倒?” “具体我也不知,现在父皇母后都在那边了,你赶快去看看她吧。”沈渊白淡淡说道。 云含平日跋扈,有时候还会和淑妃呛声,但心底却也是最关心她母妃的,此时听说她晕倒了,直觉地以为是自己刚刚那番行为惹她伤心了,心里悔恨不已,提起裙角就往外跑,“我去看母妃去!” “公主,公主!”张雅馨在她后面喊了几声,云含都没听到。 直到云含渐渐走远了,张雅馨才叹了一声,转身朝沈渊白行礼,“臣女见过安王殿下。” 沈渊白并不说话,他转身坐在石凳上,翘起一只腿,折扇轻轻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的心头上。 “殿下,为何……” “计划失败了,”沈渊白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似乎是毫不在意,“沈瑜半路被荣乐郡主带着走了,呵,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心。” 张雅馨抬起头,眉头皱起,“那、那我岂不是……” 沈渊白淡淡扫了她一眼,“实在不好意思啊张小姐,老天爷似乎都不帮你呢……” 张雅馨面色一白,然后扑通一声朝他跪了下来,“殿下,求殿下饶了臣女,臣女一定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不,臣女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求殿下饶了臣女!” 她倒是不傻,知道这件事情一旦不成功,沈渊白很有可能杀她灭口。 沈渊白摇摇头笑道:“张小姐多虑了,你好歹是淑妃娘娘亲侄女,又怎么能是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呢?这次是的情不过互惠互利罢了。” 他说完站了起来,抖抖衣袍,“时候不早了,张小姐也该回了。” 他抬脚往外面走去,脚步缓慢,就似闲庭漫步一般。 直到他走远了,张雅馨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浑身就像在水里泡过一般,她在林子里站了一会儿,才抖着双脚离开。 安瑾在上面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浑身冰冷,没想到如今又牵扯出一个安王…… 上辈子安王在世人眼中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皇帝不喜爱他,朝堂上没他说话的地方,他也只是在家写诗作画,养花逗鸟,安瑾还记得他曾经还向安逸陵讨教过书画之道。 如今看来,上辈子的记忆有时候也做不得准,安王也不是个安分的。 但在这一场角逐里,他又参与了多少?他的实力又是什么样? “热……”沈瑜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才控制住自己,好不容易等到人都走完了,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安瑾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的脸和脖子都已经像熟透了虾子一样,看样子极为难受,“快,快带我下去,你赶快去想办法……” 沈瑜忍着身体的不适,带着安瑾下了树,脚一沾地,安瑾立刻往前跑了几步,离沈瑜远远的,“今天、今天的事情不可能瞒着我爹娘他们,但、但我也会就当你之前的那番行径没发生过,你也不许透露半个字,听到没有?” 安瑾一想到刚刚在树上他居然那样对待自己,心里委屈极了,自己为了救他,他倒好…… 沈瑜心中愧疚,知道女孩字名节如生命一般,自然不可能泄露半句,再说,若是真的被安逸陵知道了,恐怕自己有的看了…… “你放心,我、我不会说半个字……”沈瑜指着天说道,他身子有些站不住了,只能靠在树干上。 “郡主……郡主,你在里面吗?”林子外面传来寻云觅柳的声音,安瑾跺跺脚,最后看了沈瑜一眼,然后扭头跑了出去。 外面两个丫鬟正急得团团转,此时见到安瑾出来,激动得跑了上来,“郡主郡主,你、你没事吧?吓坏我们了……” 安瑾扶了扶歪掉的发髻,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没事……” “刚刚奴婢们看到您和沈公子往这边走,想着你们有什么话说就没跟过来……”他们一直在远处呆着,却久久不见安瑾出来,这才急急过来找。 安瑾心里提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刚刚看到安王殿下没有?” “看到了,不过我们离得远,又有树木遮挡,殿下没看到我们,我们也没来得及上去行礼。”寻云说道。 安瑾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撞上。 觅柳前后左右看了看,疑惑地问道:“郡主,沈二公子呢?” 安瑾忍住往林子里看的冲动,淡淡说道:“他酒醒了,先走了。” “哦,”觅柳见安瑾不愿多说,也就不敢多问了,“郡主,咱们赶紧回去吧,您看裙子都污了,回去换一条才行。” 安瑾点点头,任由两人扶着她往回走。 待到三人走远了,沈瑜才从林子里出来,然后一头扎进了湖水里。 *** 安瑾去供女客换衣裳的地方换了衣裳,又重新梳了头发,喝了两口茶,这才去寻母亲去。 淑妃这一晕倒,几乎传遍了东宫,人人都知道淑妃娘娘忽然犯病晕倒了,而当时在座的众人眼看着这情形,都乖乖闭上了嘴巴,只叹息淑妃娘娘太过操劳,居然累倒了。 皇帝皇后此时都围在淑妃身旁,太子太子妃在后面,明王和云含都已经赶了过来,云含在一旁哭得伤心,一边哭一边说道:“母妃你快醒来啊,云含以后不惹你生气了,会好好听话……” 得,这下淑妃晕倒的原因里又多了一条:被女儿气的。 安瑾到的时候,太医正从里面出来,长公主看到女儿来了,朝她招招手,“阿瑾过来。” 安瑾走过去依偎着她坐下,“娘,淑妃娘娘还好吗?” “还好,”长公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太医说劳累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完她看到安瑾换了身衣裳,便疑惑地看向她。 安瑾解释道:“刚刚出去走了一圈,身上出了些汗,便换了一身衣裳。” 出门交际,姑娘们都会带两身衣裳的。 长公主点点头,也没再追问。 皇后看了看床上的淑妃,她怎么样她不关心,具体原因是什么她也不在乎,反正现在大家都信了淑妃是劳累过度晕倒。 也好,她也可以趁此机会把淑妃手里的权力交给太子妃,多好。 “妹妹是累着了,皇上也不用多担心,休息休息就好,臣妾回头让内务府送些滋补的过来。”皇后拍了拍皇帝的手说道。 皇帝年纪越大越不管后宫诸事,即便知道淑妃晕倒可能是被妹妹或者太子妃气的,他也不想去追究了,“皇后想的周到,以后便让淑妃多歇息吧,后宫的事情还得托付你和太子妃了。” 皇后点点头,太子妃忙说这是应该的。 安瑾看着几人不动声色就拿回了掌宫大权,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这么就没学到一星半点儿? ☆、42|35.34.5.9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但皇长孙的满月宴还是热热闹闹的结束了,宾主尽欢,只是少不得夫人们回去都要关上门和自家夫君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安瑾一家人辞别了皇帝皇后,上了马车回公主府,安瑾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待会儿该怎么和爹娘说今天的事情,以至于好几次长公主和她说话她都没听见。 “阿瑾?”长公主见女儿又在发呆,便摇了摇她,柔声问道,“可是累了?” 安逸陵也关切地看着她。 安瑾回过神,对上他们关怀的眼神,甜甜一笑,“没有啊,女儿精神好得很呢,刚刚只是在想事情呢。” 长公主白了她一眼,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道:“想什么事情这么入神?难不成有什么烦心事?” 安瑾左手勾着娘亲手臂,右手拽住爹爹袖子,正了正神色,压低声音说道:“爹,娘,待会儿回去女儿有事情和你们说。” 她的神色很正经,但但长公主却以为她在开玩笑,便戏谑地说道:“好啊,我倒要看看咱们阿瑾有什么要紧事呢。”声音中满是笑意。 唯有安逸陵眉头蹙了一下,双眼貌似不经意地扫过安瑾,而后笑着点点头,“好啊。” *** 到了公主府,安瑾让娘亲命丫鬟们都下去,关上了屋门,好在他们一家三口平日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喜欢让丫鬟在场,所以也不引人注目。 “哟,还挺神秘的,看来是有秘密哦?”长公主看着这阵仗,不由一笑,把安瑾拉到她身边坐下,“阿瑾有什么要紧事,快快说来听听。” 安瑾看着娘亲这一脸调侃的模样,不由无奈,“娘,女儿有正事要说呢。” “好好好,是正事,快快说吧。”长公主好笑地点点头。 安瑾看了看两人,低头思考一会儿,终于把路上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只不过一切都改成了偶然,偶然间遇上酒醉的沈瑜,凑巧去了小树林,凑巧撞破这一切。 当然,也隐去了沈瑜的轻薄。 忽然间,她又想到了那个炙热混乱的吻,脸上涌起红晕…… 安瑾说完,室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长公主睁大眼睛看着女儿,一动不动,似乎成了雕像,好半晌才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压惊。 安逸陵的神情依旧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目光却一直盯着安瑾,目光里满是疑惑和探究,仿佛要看穿了安瑾的内心…… 安瑾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她的说辞其实经不起什么推敲的,世上哪来那么多偶然?只是她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而这事却拖不得,只希望……只希望爹爹不要盘根问底才好。 可她的希望破灭了,安逸陵淡淡开口,“只是偶然?” 安瑾不断给自己打气,这才勇敢抬起头看着他,眨眨眼说道:“是啊。” 那眼神,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问。 安逸陵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道这并非偶然?只是……这事情连太子都没有得到消息,阿瑾如何知道?阿瑾自从来了京城,对朝局格外关注,尤其是几位王爷,这又是为什么? 女儿关注前朝之事,安逸陵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她的关心里却透露出一股焦虑,似乎太子和他们现在的地位随时不保一样,虽然太子这个位置被人虎视眈眈,可还不至于岌岌可危,这些担忧又从何而来? 安逸陵以前只是觉得女儿似乎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现在确是确定了。 “阿瑾,你……”安逸陵想直接问出口,可转念又想到阿瑾这么长时间都没告诉他们,如今又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告知?因此话出口的时候拐了个弯,“瑜哥儿当时中了……中了毒,有没有,有没有欺负你?” 刚刚安瑾装作不知道沈瑜中了什么药的样子,只说了一下沈瑜的症状,安逸陵便以为女儿没经过事,肯定也不知道催.情.药这东西。 安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愣住,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人酡红的脸庞,鼻尖似乎还有他的气息萦绕着,久久不去。 “啊,没、没有啊,他干什么要欺负我?”安瑾眼睛往别处瞟了几下,才敢看向安逸陵。 安逸陵此时的脸色已经黑如染墨,眼睛里尽是熊熊怒火,入宫沈瑜在他跟前,说不定此时已经灰飞烟灭了。 阿瑾刚刚的神色,哪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呵呵,好啊,好一个沈瑜,自己笨中计就算了,还欺负他女儿?岂有此理! “我去找老三商量此事!”安逸陵起身冷冷说了一句,就要往外面走。 长公主此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丈夫的袖子,急急道:“你,你的意思是阿瑾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不相信女儿,只是这事太突然了,她有些消化不了…… 安逸陵忍住对沈瑜的满腔怒火,拍拍妻子的手说道:“皇家,有什么不可能?” 皇位之争,不可小瞧每个人,这皇家,就没有谁是真的对那个位子没心思的,有时候没心思只是掩饰的一种手段罢了。 长公主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声,是了,是她糊涂了,她就是从那地方出来的,怎么能相信这宫里有良善之人? 她真是好日子过惯了,失去了当初的那种警觉性,居然会对这种事情惊讶。 “你去吧,多穿点衣裳。”长公主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知道丈夫这一去必定又是一整夜了,便起身叮嘱着他。 “嗯,你们早点休息。”安逸陵说了一句,便急匆匆走了。 安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满是感动,爹娘这样相信自己,多好啊,若是放在平常人家,都只会当做她胡说八道,甚至不让她多管这些事情。 “今天吓坏了吧?”长公主心疼地摸摸安瑾的脸颊,“今晚在娘这里睡吧?” 安瑾已经好些年没和娘亲一起睡过了,当下开心地答应,“好啊!” *** 安逸陵来到荣亲王府的时候,沈瑜已经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和荣亲王说了,当然也和安瑾一样掩去了两人间的那一段。 荣亲王脸色发青,过了好一会儿才照着儿子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你蠢啊你!” 沈瑜心中愧疚,挨了打也没反抗,只是低垂着脑袋默不吭声。 荣亲王正在教训儿子,下人通报说安驸马来了,他知道必定是来说今天的事情的,赶紧派人请了进来。 安逸陵一脸寒冰,走路似乎都能刮出一道寒风,一进屋看到立在中间的沈瑜,上前两步对着他就是一脚! “看你养的好儿子!” 安逸陵这一脚下了全力,正踢在沈瑜腿弯处,他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沈瑜却是一声不吭,只死死咬着嘴唇。 他知道今天是自己着了道,若不是安瑾,若不是安瑾……安瑾救了他,他却欺负了她,想到自己做了那么混账的事情,他恨不能安逸陵现在打死自己算了! 安瑾……安瑾不知道还会不会原谅他? 荣亲王从来没见安逸陵这样暴怒过,惊了一下,问道:“你这是……” “呵,你养的好儿子,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就算了,还来拖累我女儿!真是……”安逸陵一想到这家伙定是欺负了阿瑾,心里就一阵阵发疼。 荣亲王一听,就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这小子没说,当下也没好气,照着儿子的背踢了一脚,吼道:“滚去祠堂跪着!” 他们还有要紧事要商量,暂时管不了这个小子。 沈瑜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刚刚跪的太狠而一下子又跌了下去,他咬咬牙扶着椅子站起来,看着安逸陵,张了张唇想问什么,却又低下了头,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他想问问安瑾怎么样了。 他真是笨,着了别人的道不说,还、还…… 他不由得想起那张小巧红润的唇,舌尖似乎还残留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甚至还能想起来当初扫过她唇齿时候的美妙…… 阿瑾…… 沈瑜一步步走到祠堂,一路上下人都对此惊讶不已,二少爷居然被跪祠堂了? 沈瑜静静跪着,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他看了看月色,又看了看长公主府的方向,最终下定了决心,起身往外面走去。 他想见见她,现在就想。 哪怕她不一定相见到他。 沈瑜一路躲开了荣亲王府和长公主府的侍卫,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云岘馆,他在安瑾窗前徘徊良久,最终确定丫鬟都谁在了耳房,这才试探着敲了敲窗子。 敲了三遍,没人回应。 再敲三遍,还是没人回应。 最终他还是冒险打开了窗户,钻了进去,来到安瑾床前,一看,傻眼了……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根本没人啊! ☆、43|35.34.5.9 荣亲王一整夜都在跟安逸陵商量事情,他虽然让沈瑜滚去鬼祠堂,但却没有派人看守着,所以也不知道他大晚上溜了出去,倒是荣亲王妃一大早起来知道沈瑜被罚了,连忙赶去祠堂看他,一推开门就看到沈瑜头枕着蒲团睡得正香。 “哎哟,这孩子怎么就地睡了?着凉了怎么办?”金氏小声说了两句,连忙吩咐仆从,“快去取些褥子和棉被来,给少爷垫着。” 丈夫罚沈瑜定是有他的道理,她也不敢直接就把人带走。 沈瑜睡得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动了自己,他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嘟喃着说了一句:“阿瑾……去哪了……” 声音太轻,仆人们都没有注意到。 金氏又吩咐了下人去煮早点,待少爷醒了送过来,最后见一切妥当了,才放心地离开。 “王妃,王爷和安驸马去了东宫,说是今天都不回来了,让您不用等他。”身边的嬷嬷说道。 金氏眉头皱起,昨夜王爷就彻夜未眠,今天又和安驸马一同去了东宫,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的心里一紧,想了想,对嬷嬷说道:“嬷嬷,传我命令下去,今日王府不见客,让下面的人也最好不要外出走动,你们和几个管事就多辛苦些,帮我盯着点。” “是。”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是把府里的人管好为上。 *** 安瑾昨晚和娘亲一起睡,睡得十分舒坦,居然没有想象中那样做噩梦,真是好极了,所以她一大早起来也是神清气爽,待梳洗好了之后,转头问娘亲,“娘,今天爹爹不回来了吗?” 昨晚安逸陵一夜未归。 长公主虽然现在不大管外面的事情,但对丈夫却是极为了解,闻言摇摇头说道:“恐怕现在都已经在东宫了,今晚都不见得会回来,咱们母女两个就开个小灶,自个吃。” 言语间完全没有一丝忧心。 安瑾想了想,这件事涉及到安王,父亲和三舅舅定是不会去和皇帝说的,因为安王针对的是太子,对皇帝却是恭敬有加,虽然皇帝疏远几个儿子,但还是有那剪不断的血缘在,所以只能去找太子商量。 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结果。 说来也是奇怪,父亲和荣亲王手上已经掌握了一些明王的证据,但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这是为什么?她记得前世的时候,荣亲王现在已经开始暗暗调查了,过不久也就大刀阔斧整人了。 难道还不到时候? “你呀,别多想那些,当心想多了长皱纹呢。”长公主戳戳女儿脑袋,叹了口气,“你娘我就是个有人顶着就万事不愁的,怎么生了你这个爱操心的?” 她以前在皇宫的时候,那是被逼着迫着不得不去和那些人斗,可是后来遇到了可靠的丈夫,兄长地位也稳固了,她也就懈怠了,凡事都有丈夫顶着,她懒得操心。 安瑾嘿嘿一笑,并不回答这句话,只摇着娘亲手臂说道:“娘亲昨日可真厉害,您和太子妃几句话就夺了淑妃的权力,厉害厉害!” 长公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嘁,要不是她自己招惹我,我才不去管这些呢,再说了,即便没有昨天这档子事,你表嫂也能把这权力收到自己手中,她看着好说话,骨子里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安瑾忙不迭点头,“那是!” 母女两正说着话,却见门口帘子被挑了起来,寻云急匆匆走了进来,“奴婢见过公主、郡主。” 安瑾昨晚谁在这,让自己的丫鬟回了云岘馆,此时见寻云来了,且神色间有些焦急,不解地问道:“怎么急匆匆的,出了什么事?” 寻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回郡主,云岘馆、云岘馆失窃了!” 安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寻云深吸一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道来,“昨晚因为郡主留在公主这里,所以奴婢们就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外间守夜,今早想着郡主要回去的,便去收拾屋子,结果却发现屋子里的被褥被抖了开来,衣橱也被翻了个遍,梳妆台上的首饰被翻乱了,奴婢们吓坏了,不敢乱动现场,赶紧过来禀报了!” 安瑾眨眨眼,她的屋子遭窃了? 长公主眉头紧皱,一下子站起身,“走,去那里看看,寻云,你再去把侍卫长叫来。” 堂堂公主府居然进了窃贼?这些侍卫是怎么看守的! 安瑾连忙跟上娘亲脚步,往云岘馆走去,一路上她都觉得这事情太不可思议,失窃?谁这么大胆子来公主府行窃? 而且……如果是要偷宝物,那也该去娘亲屋里或者爹爹的书房啊!那里值钱的东西多! 安瑾的屋子还算不上一片狼藉,除了床上、衣橱和梳妆台,别的地方都没有被动过。 长公主看了看,便吩咐立在一旁的觅柳,“你去清点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安瑾有些什么东西,身边这两个贴身丫鬟最清楚不过。 觅柳仔细清点了一下梳妆台和衣橱里的东西,过来回禀,“回禀公主、郡主,丢了一个铁片做的手链,其余的东西都还在。” 长公主惊讶地挑起了眉毛,“铁片做的手链?”她疑惑地看向女儿,“你什么时候有铁片做的东西了?” 她可不记得自己和丈夫给过她铁片做的东西,其他亲戚就更不可能送这些了,而且还是被安瑾放在梳妆台上,想来是亲近之人送的。 安瑾更是奇怪,那铁片手链,不就是沈瑜送自己那串吗?根本不值钱啊,怎会有人偷? “那手链是……”安瑾刚要说是沈瑜送的,可电光火石间,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让她顿住了,目光有些呆呆的。 “怎么了?”长公主问道。 安瑾回过神,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说了谎,“啊,我也记不起是谁送的了,只是拿东西不值钱,偷了做什么?” 长公主不大相信,可见女儿不愿说,也没有追问,只说道:“无论丢的是什么,这窃贼能这样堂而皇之进入公主府,这也说明咱们该好好整顿一下了,哼,当公主府是什么地方了?” 恰好这时候,侍卫长来了,长公主自然没好气,只是冷冷地让他带着侍卫检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侍卫们自知自己疏忽犯了错,都十分卖力,不一会儿就将查到的结果送上。 “公主,那贼人应该是从窗户进来的,一路上的脚印也没有抹去,行迹极为明显,依属下看,这人似乎并不担心我们会发现,而且……似乎他的目的并不在盗窃,更像是在找人。”侍卫长说道。 长公主此时坐在云岘馆院子里的石凳上,认真听着侍卫回禀,闻言看向他,“找人?” “是,因为我们在屋子周围都发现了足迹,那人把云岘馆所有房间都走遍了,最后应该是没有找到人,所以离开了。” 安瑾在旁边听到了,瞪圆了眼睛,看看侍卫长又看看娘亲,最后竖起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确定地问道:“这么说,那人是在找我?” 平日都住在这里,偏偏昨夜恰好不在的人,不就是自己么? “依属下看,是的。” 长公主却是不答话,手指敲了敲桌面,淡淡道:“这几日加强防卫,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薇妮是问!” “树下遵命!” “行了,你下去吧。”长公主挥挥手,让他退下,然后转头对安瑾说道,“你随我进来。” 安瑾点点头,跟了进去。 这时候丫鬟已经将屋子重新收拾了,见两人进来,便赶忙端上了热茶和糕点,长公主有叫她们都下去,安瑾见母亲这样,有些疑惑,“娘,你要做什么?” 长公主嘴角翘起,眼里露出一丝冷光,轻哼了一声,“做什么?捉贼!” 安瑾不知怎么的,心就提了起来,“捉、捉贼?怎么捉?” 长公主手指点着桌面,身子斜斜倚着,那模样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女王一样,“不管他是谁,既然想要寻你,自是有什么目的,这个目的不成,当然还会再来,咱们只要做好准备,瓮中捉鳖就好了。” 按理说,安瑾应该也十分赞同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直觉地以为这个贼应该对她没有恶意…… “这……” “这几日你就不要出去了,省得那贼人在外面对你下手。”长公主打断她的话说道,她很少这样,但这事关乎女儿安危,她不能放松一点。 安瑾也想不出什么理由阻止,只好点头,“哦,知道了。” 长公主伸手把女儿抱在怀里,轻声说道:“别怕。” 安瑾摇头,她总觉得这事似乎不是她们想象的那样…… *** 荣亲王和安逸陵在东宫呆了两天,这才各自回了府。 荣亲王回府吃了东西,美美的睡了一觉后,终于想起那个还被他罚跪在祠堂的儿子,他刚睡醒心情好,大发慈悲地让人把沈瑜叫了过来,准备好好给他讲讲这京中的险恶,下次可别被人算计了! 可是,当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红光满面的儿子时,愣了一瞬,然后把手中的书狠狠甩了出去,怒吼:“滚!” 沈瑜只觉得老爹发疯了,把他叫来就为了说一句“滚”,真是越老脑子越糊涂! 他拿着书“滚”了。 只留下荣亲王在里面怒吼,“老子罚他跪祠堂,谁那么肥的胆子给他送吃的?看那红光满面的样子,这是罚呢还是享福?” 沈瑜隐隐约约听到他身边的仆从小心翼翼地回答:“是、是王妃……” 荣亲王:“……哦。” 沈瑜一把将书揣在怀里,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最近两天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也不知道怎么了…… “那天她去哪了?”沈瑜百思不得其解,这样一想,心里就像有只爪子在挠,眼前尽是安瑾的容颜,挥也挥不去。 “要不……再去寻寻她?”他喃喃自语。 ☆、44|35.34.5.9 沈瑜历来是个说干就干的人,那天没有见到安瑾,心里一直觉得空落落的难受,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偏要去见她,但是这种感觉太难受,而他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所以还是决定走一遭。 这种事情他干起来是轻车熟路了,当夜等到所有人都睡熟,他偷偷溜了出来,一路避开了王府的侍卫,直奔长公主府而去。 沈瑜来到平日翻墙的老地方,熟练地爬了进去,双脚一落地,他下意识地打量四周,只见树影婆娑,夜风萧萧,往常他来的时候还能见到侍卫巡逻,今日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十分奇怪。 “这公主府的侍卫也太懈怠了,这可不行,改天得和姑父姑母说说才是。”沈瑜嘀咕了一句,也不再多想,举步就朝云岘馆走去。 云岘馆众人都睡熟了,院内一片寂静,他弓着腰来到安瑾卧室前面,捡起两个石子往窗子上丢去。 丢一个,过了一会儿没人开窗。 再丢一个,还是没反应。 “呀,睡得这么死?”沈瑜摸摸鼻尖,然后往四周看了一下,踮着脚尖往窗子边走去,他的双手搭在窗框上,轻轻地推开了窗,小声叫道:“阿瑾……” 可惜他的窗子才开了一小条缝,就听到上方传来“刷”地一声响动,一张细密的大网从天而降,一下子将他兜了个严严实实,而云岘馆的灯笼也一下子全部亮了起来,侍卫、仆人们都从四周涌了过来! “呀呀呀,那个小贼暗算小爷我?”沈瑜被那张大网兜起来,高高吊在了半空,动弹不得,“呀,卑鄙!” 屋内,安瑾披着衣裳来到窗前,抬头看向被吊在半空的人,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瞪圆了,“怎……怎么还真的是你?” 沈瑜正在拼命和大网作斗争,可这网太结实,他又没有带匕首,根本弄不开!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向下望去,“哎呀呀阿瑾,快放我下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抓贼吗?我不是啊!误会误会……” 天呐,他这是什么运道,偷偷来一趟还遇上人家抓贼! 殊不知人家等的就是他…… 安瑾看着他,连忙让侍卫将他放下来,可这心中也是乱糟糟的,只觉得今晚沈瑜怕是别想全须全尾地回去了…… 果然,侍卫们刚刚把沈瑜放下来,还来不及把他身上的大网拿掉,就听到丫鬟禀报:“郡主,公主殿下和驸马到了。” 这个局是长公主亲自布下的,这几日就等着那个小贼入瓮,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叫人盯着这边,一有响动就马上通知她!这才两三日的时间,那小贼就落网了! 长公主脚下生风,安逸陵连忙扶着她怕她被什么东西绊倒,“慢点慢点,不急不急。” “能不急吗?我倒要看看是谁生吃了熊心豹子胆刚对我闺女下手?”长公主狠狠说了一句,大步进了云岘馆,“那小贼在哪?” 她快步来到安瑾卧室前,却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窗下,不由得一愣,脚步顿住,“瑜、瑜哥儿?” 沈瑜现在已经觉得有点不安了,这、书 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这半夜私闯人家闺女的房间,还、还被抓到……这、这一定吃不了兜着走吧? “呵,呵呵,姑母姑父好啊,”沈瑜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裳,朝两人摇了摇手,“今晚月亮真不错啊……” 安逸陵眉头皱起,目光如电般射向他,“沈瑜,你怎么在这?” “啊,我啊,我、我看月亮啊,我忽然发现者公主府的月亮比王府的圆,哈哈哈……”沈瑜脸都僵硬了,前几日被姑父踹了一脚,今天估计得往他脖子上一刀了…… 他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长公主现在反应过来了,心中的疑惑和怒火都熊熊燃起,看着沈瑜都能把他少出个洞来!还好她理智还在,这里这么多人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都下去吧,今日之事若外面有半丝风声,你们谁都逃不掉!” “是。”公主府的下人们都被调,教得很好,不会多嘴多舌,此时都躬身退下。 “娘……”安瑾站在窗子里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都到暖阁里去。”长公主说道。 安瑾点点头,回屋穿戴好便跟了出去,沈瑜垂头丧气地走在最后面,一路磨磨蹭蹭,眼睛往四周看,琢磨着逃跑的可能,但却见四处都是侍卫严密防守,一时间只觉得绝望透顶。 安逸陵回头,冷冷地朝他看了一眼,沈瑜马上不敢乱看,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暖房一般冬日用的多,但如今夜里风凉,呆在里面也不觉得热。 安瑾坐在娘亲旁边,身边是安逸陵,沈瑜站在正中间,很识相地没有坐下。 安逸陵的手在扶手上紧了又松,好半晌才压下怒火,用自以为平静的声音问道:“沈瑜,你有什么解释?” 沈瑜低垂着脑袋,哎,他能有什么解释?半夜私闯表妹房间,还被抓了现行……若是在西蜀,顶多被打一顿,但他知道在京城是没那么简单的。 这传出去不仅会毁了表妹声誉,别人还会说他私德有亏,甚至以此攻击荣亲王…… 来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现在被抓了倒是清楚得很。 “姑父,我错了……我只是、只是……”沈瑜结结巴巴说道,只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啊…… 他想见安瑾,等不到改日再找机会,而且他也不清楚她会不会生他的气,一直躲着他? “说啊,只是什么?”长公主拍着桌子,脸色涨红,对这个侄子实在失望透顶,“你说,你这样是置你表妹于何地?” 沈瑜抬头,目光直直看向安瑾,却见对方低着头不看他。 沈瑜这才慌了,他不怕被姑父姑母抓到,不怕被他们责骂,就怕她也以为他是个行为不检之人,怕他以为他是个登徒子! “阿、阿瑾你听我说……” “你不用和她说,和我说就好!”安逸陵冷冷说道,“前两日闯入阿瑾房间的是不是你?” 沈瑜一惊,但随即想到那天自己见安瑾不在,便翻了她的屋子找她,定是被发现了,他们因为进了贼,才布下这个局,而自己真的再次钻了进来。 “是……”现在狡辩也没有用,他也只能承认,“我那天、那天只是想和表妹道个歉,却发现她不在屋子里,所以翻了一下……” 安逸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来说道:“道歉?呵,沈瑜,谁教你道歉要半夜三更来的?还偷了人家东西,咱们现在就去找你父王理论理论!” 他上前拽起沈瑜的手就要走,沈瑜当然死活不肯,“姑父,姑父我知道错了,我给表妹道歉!” 说完挣开安逸陵的手,就往安瑾身前走去,他直直站在那里,目光定定地望着安瑾,安瑾抬起头,就看到那道炙热而真诚的目光,心里仿佛被什么烫到一般,赶紧移开了目光。 “表妹,我要给你道两个歉,第一,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连累你了,对不起,”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第二,我不该夜闯你的房间,吓到你了,若是传出去对你声誉不好,这是我没考虑周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表妹!” 安瑾不敢抬头去看他,手却紧紧握在了一起,心里快把他骂死了! 什么叫连累了她?这话说出来不是教人误会么? 安瑾不知道安逸陵已经猜出那天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点什么,他不好问女儿,就直接去收拾了沈瑜! 而沈瑜呢,他以为安逸陵既然都为那天的事情来收拾他了,那必定是安瑾跟他说了,说了他轻薄了她的事情,所以安逸陵才那么气愤。 沈瑜看着安瑾低着头不回答他,那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整张脸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他又想到了那天的那个吻,甜甜的香香的,还有他抱着她时的感觉,软软的,娇娇的,他一只手就能环抱住…… 爹爹以前说过,京城女子最在乎名节,若是被男子碰了一下,那必定要以身相许的,若不然就只能出家,青灯古佛一生。 他们之间,已经不算是简单的触碰了吧? 若是、若是安瑾嫁给他…… 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吧? 一时间,仿若有热血涌上来,他的脸热,脑子也热,这一热的后果就是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长公主面前,高声道:“姑母,让表妹嫁给我吧!” 长公主原本见他盯着自家女儿看个不停,正准备训斥,一下子听到这句话,愣在当场,脑子忘了转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安逸陵也是愣了一下,但随即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朝沈瑜砸了过去,怒吼:“竖子!你再给我胡言乱语试试!” 安瑾则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沈瑜…… 沈瑜刚刚的确是一时脑热才不顾后果的说出了这句话,但他本就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说出了的话就不会收回,况且现在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实在是妙,更不会否认了! 他不躲不让,任由那茶杯砸到自己身上,衣裳污了一大片,茶水也滴滴答答滴在地上,好不狼狈。 “姑父,我没有胡言乱语,我是说真的!让阿瑾嫁给我吧!我会对她好的!”沈瑜也没有起身,而是就地转了个身朝着安逸陵说道。 长公主此时回过了神,捂着胸口,指着沈瑜,“你、你……” “我知道我这话不妥,可却是我的真心话!我也知道娶亲是要三媒六聘的,明日我就让母亲上门提亲!”沈瑜抬头直直看向安逸陵的双眼,抿着双唇,毫不退缩,“无论你们同意不同意,我都会求母亲过来提亲!” 说完他转向安瑾,伸手想握她的手,却在半路停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阿、阿瑾……你,你是否愿意?” 安瑾看向他,少年的目光热烈而有真诚,那里面的光似乎能燃烧了一切,不知为何,这样的目光却让她害怕、让她想要逃离…… “我、我不愿意……你走啊!”安瑾愤然推开他,提起裙角就朝外面跑去。 “阿瑾!”沈瑜起身想要追。 “来人,把这竖子拿下,关进柴房!”安逸陵一把抓住沈瑜手臂,怒吼了一声,守在周围的侍卫纷纷出现,用绳子将他捆了起来。 长公主揉揉眉心,无奈说道:“明日送到荣亲王府吧。” 怎么处置教育沈瑜,那是荣亲王的事情,如今还好是在她这里,她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会好好解决,但若是以后沈瑜对别人家的姑娘也这样做怎么办? 到时候是要出大乱子的。 ☆、45|35.34.5.9 安瑾一下子扑倒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定,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两辈子,两辈子都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怎么能、怎么能…… 安瑾一时间又想起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带着希冀和火热的光芒,定定地望着她…… 想和长公主府结亲的人很多,估计今天放出她要择婿的消息,明天那队伍就得排到城门口去,只是,她从来不知道有几个是真心喜欢她这个人的,吴文玉或许是一个,但她对他无心,也不愿意耽误人家,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能避开就避开。 前世的孙晋文,她婚后知道了对方对她没那么上心,更多的是为了权势,但她当时除了失落以外并没有伤心难过,谁人能无欲无求呢?而对于爱不爱的,她也不愿再去思考了。 可今日沈瑜跪在地上,对着她的父母那样掷地有声地说,他想娶她。 “安瑾啊安瑾,你都两世了,你怎么还能再为这种话而情绪波动?”她使劲锤了几下被子,又把枕头抱起来往墙上砸,仿佛是把它当成了沈瑜一般,“冷静,冷静!” “他的话能相信吗?他平日就嘻嘻哈哈的,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根本不靠谱!”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不再去想,她把沈瑜数落了个够,“他没心没肺,想起一出是一出,成日惹是生非,根本就是个纨绔!” 安瑾没见过真正的纨绔是什么样子,但这并不阻挡她把这称号往沈瑜身上扣! 她一边恶狠狠地咒骂,一边拿枕头被子撒气,上面那些名贵的刺绣都被她的指甲勾破了,床单也被揉得皱巴巴的,待到心中气愤消散一点,她抓过一面小镜子一看,头发都乱糟糟的了! “都怪你!”女孩子生起气来总是把所有不顺都安在惹她生气的那个人身上,毫无道理可言,“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果真是西蜀回来的,没有规矩,哼,京城哪家公子看中了哪个姑娘,不是先请父母悄悄试探的?哪有这样大大咧咧说什嫁不嫁的? 南蛮子,哼! 安瑾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等到心情平复下来,这才叫了丫鬟进来伺候她重新洗漱,然后换了被褥,今晚大半夜这样折腾一番,实在累极,所以她拥着软绵绵的被子,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却都是那个讨厌鬼的样子,他追着她不放,任她怎么躲都躲不开…… 寻云听着安瑾呼吸平稳,知道她睡着了,也松了一口气,刚刚她们在外面也是听到郡主气急败坏地骂着什么,心里一直揪着,这么长时间还没见郡主为谁动过那么大的气呢,可吓坏她们了…… *** 安瑾进入了梦乡,可沈瑜还在柴房里辗转难眠。 长公主府比寻常勋贵人家都要富贵,这柴房也是又大又规整,所有柴禾都整整齐齐码放着,但柴房再怎么大,这柴都不见得比别人家要软和一些,沈瑜躺在上面,整个背都被硌得生疼。 说来也是奇怪,他以前也睡过柴房,那时候都没觉得怎么,现在怎么就如此难熬?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看着窗缝,却没有丝毫想逃跑的想法,一来是外面有侍卫守着,二来,若是逃了,岂不是证明他今晚的话是假的了? 他要娶安瑾的话,是不经大脑说出的,但如今却是没有一丝悔意,反而越想越觉得期待,心中有着一丝丝的甜蜜,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总之娶她他是开心的。 安瑾不是最漂亮的,但却是他来京城最早认识的女孩,也是唯一聊得来的人,他又很多话想和她说,一见到她就忍不住想凑上去,为了博她一笑,能够去夜谭阁装说书的,还能够费尽心思打磨女孩子家的小手链…… “手都烫伤了呢……”沈瑜心疼地摸摸手指,然后从怀里掏出那串手链,这是那天从案件匣子里顺走的,这些小铁片都是他去铁匠铺亲手打的,当时手指都被高温烫伤了。 “从来都不见戴,这么不珍惜,哼,小爷第一次做这种事呢……”一想到案件把这东西置于一隅,心里的委屈就像小泡泡一样咕噜噜往外冒。 这心里酸酸的,满满的都是那个人,以至于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明日一大早即将面对的处境,只顾着自言自语。 “除了我,谁还会想娶你这个没心没肺……”忽然他顿住了,眼前飘过一个人的样子,“吴文玉!哎呀,不会喜欢上那小白脸了吧?” 沈瑜一个鲤鱼打挺,一下子跃了起来,急躁地挠了挠头,“这、这京城女子不就都喜欢小白脸吗?阿瑾该不会被那小子迷惑了吧?” 他可是对吴文玉的心思清清楚楚的,那日端午……咦? 当日端午,以及后面的日子,阿瑾好像都没有对他什么特殊的表示哦! “哈哈,哈哈哈哈,”想通了这点,他一下子笑了起来,“真是草木皆兵,阿瑾怎么会喜欢上那小子?眼睛没我亮,鼻梁没我挺,个子没我高,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小白脸一个!” 一时间,沈瑜把自己见过的京城公子哥儿都想了一遍,花天酒地的排除,体弱多病的排除,身份太低的排除……这样一来,能和自己争的就没几个啊! 哈哈哈哈,真好! 沈瑜被自己得出的结果冲昏了头脑,一下子飘飘然起来,只觉得这柴房也是这样舒坦……他逼着眼睛躺在柴垛上,在想着明日要怎么和母亲说,然后让她上们提亲,等安瑾及笄就成亲! 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梦里梦见了安瑾,她一直躲着他,他就一直穷追不舍,最后还不是把人逮到了怀里! 门外守着的侍卫偶尔会听到里面传来一两声傻笑,彼此对视一眼,皆不明所以。 *** 荣亲王府内,金氏一大早起来眼皮就跳个不停,心神也有些不宁,连早膳都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就没有了胃口。 “怎么了这是?”荣亲王今日难得没有出门,留在家里休息,见妻子这样,心中担忧,忍不住问道。 金氏觉得胸口有些堵堵的,呼吸也不太通畅,但她不想丈夫担心,便说道:“没什么,可能是天热,有些没胃口。” “叫厨房以后多做些开胃清凉的菜来,粥品也多备一些,待王妃饿了随时可以吃。”荣亲王皱眉朝身边的丫鬟说道。 金氏心中泛起阵阵暖意,嘴角忍不住翘起,目光柔柔地望向丈夫。 荣亲王拍拍她的手,这一生最为亏欠的就是妻子和长子,如今他自然是要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去花园走走?”荣亲王看了看天色,“太阳还不辣,早上的花草最精神,你去看看或许会好些。” 金氏点点头,于是夫妻两也没带丫鬟,相携着就往花园走去。 荣亲王如今回了京城,这身上的担子也不轻,皇帝不放过任何压榨他的机会,总是派一些棘手的事情给他做,弄得他在家陪妻子的时间也不多。 这可乐坏了安逸陵那厮,那些事情被他分担了,那厮就可以回家抱娇妻了! 荣亲王忌妒着安逸陵,所以现在也格外珍惜和妻子一起的时光,这一路走着,只觉得自家王府修得真个漂亮,再低头一看妻子,又觉得这满园景色都没有她好看。 金氏十五年深居简出,虽然清苦了些,但却也养出了一副别样的气度,平日也极重保养,再加上如今心情好,所以脸上更是容光焕发…… “王爷,王妃!”两人正欣赏着这大好景色,却听到有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王爷,安、安驸马打上门来了!” “嚷嚷什么?一点规矩没有!”话一出口,又觉得这话似乎是在指责妻子不会管教下人,于是只好耐着性子问道,“到底怎么了?什么叫打上门来了?” 仆人跑得快,此时喘息着回答:“是、是真的打上门来了,安驸马带了四五个侍卫,他们不知怎么的捆了二公子,还把他扔到了会客厅……世子已经赶了过去,命小的来禀报您一声!” 荣亲王听了,一下子就想到估计是沈瑜大半夜又溜出去干了什么好事,被安逸陵逮住了! 心里大骂沈瑜没脑子,被谁逮住不好,偏偏是安逸陵那厮,嘴上却骂道:“这厮是要干些什么?” “王爷,咱们还是先过去看看吧?”金氏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想来这不吉之兆是要应验到这件事情上? “走,去看看怎么回事。”荣亲王托起妻子手臂,就往会客厅走去。 一进到会客厅,就见沈瑜被五花大绑地仍在地上,嘴巴也被堵上了,衣裳皱巴巴的,脸上头发上都是灰尘,好不狼狈。 沈渊晟见父母来了,上前行礼,“爹,娘。” 荣亲王点点头,然后把妻子扶到椅子上坐下,转身就劈头盖脸朝立在一旁的安逸陵说道:“你这厮又在发什么疯?我儿怎么得罪你了,值得你这样捆了他?” 也许历来做哥哥的都对妹夫有些看不顺眼,总觉得对方抢走了自己放在手心上的妹妹实在可恶,以至于对方做什么都要呛声两句。 荣亲王和安逸陵就是这样的,彼此都是亲戚,又是同僚,但私下说话却总是有些火药味,尤其是荣亲王,简直就跟见了仇人一样。 “呵,你先问问你的好儿子干了什么吧!”安逸陵看了看地上的沈瑜说道。 沈瑜此时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今早安逸陵对着他揍了几拳,力道不重,但不知道怎么的却让他全身疼痛不已,此时连站都站不起来…… 荣亲王可一点都不心疼这个他从小拿棍子揍大的儿子,此时也不去扶他,只问道:“说吧,你这小子又干了什么好事?” 倒是金氏看着心疼,沈瑜虽说不是他亲生的,但他惯会讨人开心,她也很喜欢他,此时连忙说道:“快,你们快扶少爷起来,赶紧去叫大夫,哎哟,你看看这伤成什么样了……” 下人们连忙遵命,扶沈瑜的扶沈瑜,请大夫的请大夫。 “我、我没做什么……”沈瑜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一坐下屁股和背就疼,疼得他龇牙咧嘴。 安逸陵心里冷冷一笑。 “我就是去向姑父姑母表明心迹,想要娶阿瑾表妹为妻而已!”他仰着脖子大声说道,然后看向金氏,目露哀求,“母亲,儿子求求您,趁姑父在这里,您赶紧提亲,把我的庚帖交给他!我定是要娶阿瑾为妻的!” 金氏和荣亲王一样都呆愣住了,待听到沈瑜叫自己,回过神来,颤抖着双唇想要说什么,却忽然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身子往前一栽,晕了过去! “娘!” “夫人!” “王妃!” 大家都一下子慌了,混乱一团,沈瑜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混乱的景象……他、他把他母亲气昏倒了? ☆、46|35.34.5.9 所有人都乱成一团,荣亲王抱起妻子大步向耳房走去,耳房内有床榻供人休息,这下派上用场了。 安逸陵也没想到金氏居然会昏倒,也是吓了一跳,但他是外男,不好跟着进去,只能留在外面等着,他一回头就看到罪魁祸首沈瑜,冷冷一甩袖子,在石桌上坐下不去理他。 沈瑜心中也是慌乱,金氏身子一向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倒了呢?真、真是被他气的? 若真是这样,恐怕老爹能扒了他一身皮不可! 他似乎看到了那黑暗的未来,自家老爹见了自己就拿着皮鞭往身上抽……光是想想就打了个冷颤! 大夫很快就来了,原本是请了来给沈瑜看伤的,但现在当然是先给金氏看要紧。 窗户开着,沈瑜不敢进去,怕金氏醒了见到自己又昏了过去,所以只能站在窗外边往里看,只见那大夫摸着山羊胡,将金氏两只手都号了一遍,足足用了小半刻钟的时间,荣亲王记得额头冒汗,忍着脾气才没把他揍一顿。 老大夫慢悠悠地说道:“王妃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有喜了,如今已是一月有余。” 大夫的声音太过于平静,以至于荣亲王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傻愣愣地说道:“有喜了那就治啊……有、有喜了?你说王妃有喜了?” 老大夫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了,也不回话,只提笔写下一个保胎的方子交给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王妃脉象平稳强健,刚刚昏过去是因为情绪波动,女子怀孕期间切忌受刺激,你们可要多照看着点。” “是、是……谢过大夫。”老嬷嬷欢喜得说话都结巴了,连连道谢。 “你站住,你说清楚,有喜了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是不是怀孕了的意思?王妃她怀孕了?”荣亲王此时脑袋已经成了一片浆糊,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紧紧拽着大夫的手问道,“你没骗本王吧?” 大夫是经常出入王府的,医术高超且性子寡淡,丝毫不怕荣亲王,当下拂开他的手,抱起药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当爹了,还激动成这样,烦死了! 荣亲王不知道大夫怎么腹诽他的,当下只觉得身子似乎处在云端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他抓住长子手臂,再次不确定地问道:“大夫刚刚说,你娘她怀孕了?” 沈渊晟脑子可比他清醒多了,他原本就为母亲高兴着,此时再见到父亲这副模样,忍俊不禁,那张原本淡然的脸上,都泛起了柔和的笑意,“是的父亲,咱家要添丁了。” 荣亲王得了长子准确的答案,呵呵一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床边,握着妻子的手,笑个不停,“咱们又有孩儿了……” 沈瑜在外面把大夫的话听了个遍,知道自己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兴奋地拍着窗子喊道:“哈哈哈,我要当哥哥了!” 沈渊晟凉凉地朝他扫去一眼,“聒噪,当心吵醒娘亲。” 沈瑜连忙捂住嘴巴,向后倒退几步,可却一下子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回头一看,安逸陵正满脸冰霜地看着他。 “姑、姑父……” 安逸陵此时心里纠结万分,这怎么就刚好在今天诊出金氏有孕呢?现在他是要进去道贺,然后先把沈瑜这事抛到一边呢,还是要在人家全家欢喜的时候去说,诶,你儿子的事还没完呢? 好在他也只是纠结了一会儿,便抬脚走了进去。 “逸陵恭贺舅兄了。”他进去,朝着荣亲王拱了拱手说道,“宜宁知道了,定会高兴得很。” 荣亲王此时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客人,虽然这个客人看样子是来找茬的,但他不得不去应付,如此一来,看安逸陵更是不顺眼了。 “走走走,咱们书房说去,”荣亲王挥挥手,又对仆人说道,“你们好生照顾王妃。” “是。” 安逸陵跟着走了出来,没忘了带上沈瑜。 荣亲王的书房很大,但并不像安逸陵的那样满是闲情逸致、不知清雅,反而是充满了军人严肃冷硬的气息,连书架、桌案都是最简单的样式,毫无修饰。 荣亲王坐在桌案后面,安逸陵坐在他对面,沈瑜则站在安逸陵后面,低着脑袋装乌龟。 安逸陵一坐下就知道荣亲王是个不会享受之人,椅子上也不会放个软垫,整个腰部都空空的难受,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些,忍忍也就过去了。 “舅兄,我就把这事情原原本本跟你说一遍吧,”安逸陵抬起茶盏想要喝一口,但却看到里面的茶叶已经泛黄,不知道被泡了多少道,只好重新放下,“前几日阿瑾房间被窃贼翻了个遍,但却没带走什么东西,所以我们觉得那窃贼恐怕目标是阿瑾,想要对她不利,所以就布了个局,等着贼人入瓮,就在昨晚上,贼人真的来了,只不过没想到抓到的却是……呵呵。” 荣亲王在听到有人要对安瑾不利的时候,心就提了起来,此时急忙问道:“阿瑾和宜宁没事吧?” 安逸陵摇摇头,荣亲王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怒目看向沈瑜,“你是说那贼人就是这逆子?” 沈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逆子,但这时候明显没有他说话的份,只能把头越垂越低。 “嗯,他亲口承认的。” 荣亲王“嚯”地一下站起来,走到安逸陵身后,一下子抓住沈瑜的后领子,骂道:“你这小子,经常半夜三更跑出急不说了,居然跑到你姑父家里去了?啊,胆肥了啊!你表妹跟你有什么过节,你要去吓唬人家?” 沈瑜被他揪得快断气了,不过好在他现在长高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被整个提起来了,这时候他两手捂着脖子,从喉咙里挤出话来:“不、不是吓唬,我就是想见见她,和她说话……” “骗谁呢?说话大白天不行吗?” 安逸陵见两父子都没说到正题上,便敲了敲桌子说道:“他昨晚跑到公主府,被我们逮住,然后说……然后说要娶我们家阿瑾。” 他如愿看到荣亲王呆立在当场,嘴角抿起一丝微笑,“舅兄也知道女子名节有多重要,男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无异于轻薄,好在我们阿瑾不是寻常女子,否则现在不是一根白绫去了,就是常伴青灯古佛了……舅兄,这事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才是。” 荣亲王听完他的话,张张嘴巴,只觉得这消息让他有点消化不了,他、他儿子说要娶她外甥女? 良久,他忽然哈哈一笑,揪着沈瑜的手一松,看着沈瑜跌倒在地上,他又弯下腰去,对着他肩膀就是一阵大拍,“哈哈哈,好小子!好小子!有眼光,有胆量,咱们就该把阿瑾娶回来才是!” 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安逸陵娶走了他的好妹妹,他可以让儿子把外甥女娶回来啊!身份地位全都对得上,又是亲戚,彼此知根知底,安瑾那孩子他也是喜欢的,以后进门万万不会让她受委屈! 长子年纪大了,而且金氏已经有了几个长媳人选,配阿瑾不合适了,可次子正好啊! “干得好!”荣亲王又使劲拍了几下,这才起身,对着安逸陵说道:“这小子说的话甚得我心,阿瑾是个好的,我家这小子平日虽然不着调了些,但大事上也是靠谱的,有我们盯着,以后也绝不敢胡来!你看,配阿瑾是不是正合适?” 现在轮到安逸陵目瞪口呆了,这、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此时舅兄不是应该向自己赔礼道歉吗?不是应该改日登门致歉,然后狠狠罚一下那臭小子么? 现在怎么、怎么……安逸陵第一次有些跟不上别人的思路了。 “不是,舅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安逸陵摆了摆手,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荣亲王打断了。 “哎,你不用多说,这小子乱闯阿瑾闺房,本王定会狠狠罚他,但娶阿瑾这件事啊,越想越觉得可行,你放心,我知道这嫁娶之事不是那么简单,待会儿我就去和你嫂子商量,改日就请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去提亲,你看如何?”荣亲王对嫁娶之事不熟悉,但要请德高望重之人提亲还是知道的,此时滔滔不绝说起来,竟然叫一向能舌战群雄的安逸陵接不上话。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安逸陵只觉得要被他说得头脑都昏了,急忙摆手,“我是想要你们给个说法而已,没说要嫁女儿……” 荣亲王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我家的说法就是去提亲,至于这臭小子,我保管抽他几十大鞭子,不过你放心,不会留下什么病症耽误饿了阿瑾的……” 沈瑜跌坐在地上忘了起来,只觉得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晕乎乎的…… 老爹居然没骂他打他阻止他,反而、反而这样积极! 他都做好了长期坚持奋战的准备了啊!哎呀呀,老爹果真是亲爹啊! 惊喜过后,沈瑜一骨碌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理了理皱巴巴的衣服,然后朝安逸陵长揖说道:“姑父,我昨晚说过定会去提亲的,现在您信了吧?我要娶阿瑾为妻,是真心的,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您就成全了吧!” 安逸陵整个人都快暴躁了,他从来就没把他那句话放心上好不好,哪来的信不信?还有,什么叫成全?说得就像他拆散一对有情.人一样的! “你们还真是能言善道啊!以前可低估你了啊三舅兄!”安逸陵狠狠一甩袖子,撂下一句话就快步离开了,“这事没门!” 安逸陵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不要理这对有毛病的父子! ☆、47|35.34.5.9 长公主自然是呆在公主府里等丈夫的消息,原本她打算跟着他一起去的,但一早起来就听下人来报说安瑾身子不舒坦,她忙着照顾女儿,就没有跟去。 安瑾昨晚吹了夜风,再加上情绪波动,一向极少生病的她居然发起了低热,虽然不至于烧昏昏沉沉,但整个人却是乏力得很,明明皮肤有很烫,但身子却冷得发抖,盖了两床被子都不管用。 “哎……怎么说病就病了?”长公主这话今早已经说了好多次,她摸摸安瑾的额头,疼惜地说道,“乖啊,好好睡一觉,把汗发出来就好了,什么都别想。” 安瑾半个脑袋都缩在了被子里,无力地点点头,喝了药之后就有了睡意,此时听着母亲轻柔的话语,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长公主在安瑾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待看到她睡得沉沉,这才起身,对寻云觅柳说道:“你们好生照看着,郡主出汗了一定要赶紧擦干净,她醒来了就做点好克化的东西来给她吃,我晚膳时候在过来看看。” “是。” 长公主回了华穆苑,原本今日她是叫了各个管事过来问话的,但因昨日出了那事,便临时取消了。 她刚到院子门口,便听下人回报说驸马回来了,她干脆也不进去,就站在那里等着丈夫,安逸陵远远看到妻子,赶忙加快了脚步。 “这么热的天气,怎么不进去?”安逸陵牵起她的手,轻声责怪。 “等你呢。”长公主柔柔一笑。 两人携手进了屋,安逸陵想要脱掉外衫,却被妻子阻止了,“待会儿再脱,屋里有冰,你现在脱了当心生病,你们父女都病了我可照顾不过来。” 安逸陵笑笑,听了她的话,没脱衣裳,转而问道:“阿瑾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说是昨夜吹了夜风,再加上情绪波动所以才病了,吃两剂药就好,现在已经睡下了,咱们傍晚再去看看她。”长公主给他续了一杯茶,女儿病情不严重,她并不担心,此时更挂心昨晚的事,“怎么样?哥哥怎么说?” 安逸陵听说女儿没事了,这心也放了下来,可一提起荣亲王父子,一想起今早在那里被那两人呛得说不出话来,这心里的火气就一拱一拱的。 “哼,那两个无赖,我还以为沈致恒那厮去了西蜀十几年,回来看着沉稳了许多,没想到骨子里还是没变,依然是个无赖!”他恨恨说道。 可不就是无赖吗?居然想趁此机会娶了他女儿回去? 长公主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和无赖扯上关系了? “瑜哥儿否认昨晚的事吗?还是哥哥推脱责任……”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自己哥哥,忙改了口,“到底怎么回事?” 安逸陵一想到荣亲王那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心里就犯堵,拍拍桌子说道:“你那好哥哥,居然同意他儿子的话,说什么改日向咱们提亲,亲上加亲……去他的亲上加亲!” 长公主也愣住了,“这、这……你说哥哥也想要瑜哥儿娶阿瑾?” 安逸陵哼了一声不说话。 长公主心里颇不平静,虽说这把女儿嫁回娘家的事很常见,但她之前就没有这样想过,因为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她不希望女儿嫁给皇子,而其他王爷的子嗣要么无能,要么年纪不合适,如今除了一个沈瑜……这年龄倒是合适了,只不过…… 沈瑜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可靠的啊!而且是个庶子…… “怎么了?”安逸陵看妻子出神,摇了摇她,“阿宁,你不会是觉得不错吧?” 安逸陵可急了,荣亲王府门第虽然极好,人口也不复杂,但关键是沈瑜那小子那么能折腾,阿瑾跟着他会有好日子过吗? “说什么呢?”长公主瞋了他一眼,“先不说瑜哥儿怎么样,就说这阿瑾的婚事,那得看她自己的意愿的,她不喜欢我是不会逼她的,这瑜哥儿……咱们不能自己眼光去看他们,若是阿瑾对他有意,那到时候再说吧……” 沈瑜现在也就十六岁,若真有心要娶阿瑾,那至少得再等两三年,两三年的时间,谁能保证自己的心还是一如既往? 如今,也就是少年心性罢了…… “你跟哥哥说,让他看好瑜哥儿,别让他整天做些不着调的事了,万一惹出祸事怎么办?”长公主拉着丈夫的手说道,“至于这事,好好罚一下他,咱们以后也看紧一些,别让他打扰阿瑾就是了,这事就揭过去吧……” 她相信荣亲王府那边是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的。 少年儿女,总会有一些冲动的时候,她也愿意包容,若以后沈瑜能够得了阿瑾的心,并且入了他们夫妻的眼,那么,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就交给时间吧…… 安逸陵如何甘心急这样放过沈瑜?只是妻子这样说,他也不好反驳,只是心里暗暗想着,以后定要好好磋磨磋磨那小子才是。 这样想着,又想到另外一个对自己女儿也是怀有别样心思的人,他这脑袋就疼了起来,两个就够他烦的了,若是以后再多来几个怎么办? 吾家有女初长成,个个削尖脑袋都来争啊…… *** 安瑾当天下午就退了烧,但之后几天都有些乏力,整日都窝在屋子里不愿出去,看着那火辣辣的日头和那被晒得冒烟的地面,就更是让她没了丝毫想走动的心思,连端午赛龙舟都没去看。 安瑾捧着个话本子,歪在榻上看着,可看了一会儿这眼皮急开始打架,偏偏她不敢睡,怕被日睡多了晚上失眠,到时候可就难过了。 她揉揉眉心,问道:“今儿是初几了?” 寻云在一旁给她打扇子,回道:“郡主,今儿初十了。” “初十?”安瑾低声说了一句,“那不是快到戚家小姐的生辰了?” “是的,在十八那天。” 安瑾伸手抱了个软枕,下巴抵在上面,目光定定地不知道落在哪里,好半晌嘴角才绽开一个笑容,“她不是送了请帖来了吗?替我回一个,就说我会按时去的。” 寻云讶异了一下,之前郡主都说不去了,怎么现在忽然要去?不过她也没多问,应了一声吼,就把扇子交给觅柳,自己下去写回帖了。 她之前一直在想,这次戚月的生辰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想破脑袋都没想起,似乎是没出什么事,所以当时她是不想去的,但病了一场过后,却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吴韵筱和她的丈夫楚松亭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 安瑾记不得是听谁说起过的了,当时两人无意间撞倒,就成就了一段“佳话”,只不过这佳话最后却成了悲剧…… 算起来,她和吴韵筱也算是同命相怜,遇上了同样的男子,同样真心相许,租后却落不得好下场,只不过她没有吴韵筱陷得那样深罢了…… 这楚松亭,是云容公主夫家的一个旁支亲戚,因为读书好,所以被送到了京城来,后来考取了进士,跟孙晋文是同年。 她不知道那两人是在什么地方遇上的,但当天她总会缠着吴韵筱,不让她单独走动就是了,以后再在她耳边有意无意抹黑两句,找个机会再让吴韵筱看清他的真面目,想来今生两人也就不大可能了…… 至于吴韵筱以后会不会得到好姻缘,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她自己的姻缘都还不知道落在何处呢…… 姻缘? 一时间安瑾又想起孙晋文那张扭曲的脸和疯狂的话语,呼吸一窒,待到她好不容易将孙晋文从脑海赶出去时,沈瑜那双眼睛又冒了出来。 “我要娶阿瑾为妻!” 那天晚上他的话又在耳畔响起,明明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相信,却偏偏忍不住偶尔想起,然后心烦意乱。 这几天她病着,也没去管舅舅给了沈瑜什么惩罚,但长公主却是和她说了,沈瑜被荣亲王抽了一顿鞭子,卧床不起。 活该! 安瑾心中想,最好半年下不了床,别再来烦她! 她当时只顾着在心里骂沈瑜,却忽略了长公主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 “哎哟哟你轻点!”沈瑜趴在床上,龇牙咧嘴地叫唤,“你想疼死小爷啊!” 小厮铁枪是从西蜀跟着沈瑜来的,他人机灵,十分得沈瑜的心,所以沈瑜就用自己最爱的兵器给他取名,铁枪此时正在帮他上药,闻言说道:“少爷诶,您就忍忍吧,这药上上去虽然疼,但效果极好!咱不是打听到了十八那日荣乐郡主要去忠勇侯府吗?您难道就不想去,想在这干躺着?” 铁枪笑得很贼。 沈瑜果然不再出声了,咬牙忍着,只盼望只药真的有奇效才好! “他也够心狠的,抽这么狠,就不怕我成残废啊!”沈瑜又想起那心狠手辣的爹来,忍不住埋怨,“还说会去提亲,这么写日子都没动静!唬我呢!” 铁枪这时候就少不了要为荣亲王说好话了,“少爷可别这么想,您怎么就知道王爷没去?况且这提亲历来是主母的事,如今王妃身子不方便,自然不好操劳。” 沈瑜想起母亲这些日子都吃睡不好,也就不再抱怨,只想着等她情况稳定了,定要求着赶紧把这事定了才好,一日不定,他就得担心一日。 不过老爹有句话倒是说得对,这事成不成,关键在阿瑾对他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无意,那就没戏,若是有意,那就成了一半。 所以啊,他还是得去抓那遥不可及的美人心啊! ☆、48|35.34.5.9 五月正是酷暑时节,且雨水较少,这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厚厚的鞋底踩在地上都能感到那一阵阵热浪,这样的天气里,连那平日最顽皮的男孩子都乖乖呆在屋子里不出来了,但受到忠勇侯邀请的小姐们还是得顶着酷暑过来。 安瑾还好,她的马车够大,角落里也放了冰块,呆在里面倒不觉得难熬,只是一掀开车帘子,就会感到热浪扑面。 “郡主,快下来吧,咱们早点进去,免得被太阳晒到。”安瑾撩起帘子的时候,寻云就把伞撑好了,此时见她皱眉,忙说道。 安瑾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踩着凳子下了车。 “表妹!表妹!”脚刚落地,叫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安瑾忍住扶额的冲动,往回看去,就见沈瑜大步走了过来,衣袂生风,他身后的沈柔沈灵也看到了她,跟着走了过来。 不是说被打了吗?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安瑾怀疑自家三舅舅放了水。 “瑜表哥。”在人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安瑾低眉敛目不去看他,淡淡说了一句。 沈瑜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人,一颗心正火热着,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冷淡,他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嘿嘿笑道:“表妹也来了啊,这好几日不见,可还安好?” 沈瑜被荣亲王打了一通之后,也被教育了一番,如今问出的话叫人听不出丝毫不妥来。 “劳表哥挂心,一切皆好。”这些日子自己被他弄得心神不宁,如今见了正主,心中更是憋屈,更不愿和他说话了,于是转向沈柔沈灵,“两位妹妹来得倒早。” 沈柔心里正烦着呢,自家这个哥哥平日也不见怎么待见她们,今日倒是主动请缨送她们来,可一路上却让车夫走得慢悠悠地,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硬生生一个时辰才到,害她们吃了不少苦头。 “我们来得早不奇怪,毕竟我们姐妹和戚小姐也有些交情,倒是姐姐来得这么晚就让人费思量了,到底也是亲姐妹啊……”沈柔最近被人捧得有些飘飘然,平日说话也都是别人让着她,此时也就不将安瑾放在眼里了,一个郡主有什么稀奇,她也是亲王之女呢,不比她差多少。 沈瑜知道安瑾不喜欢戚月,因此呵斥一句:“胡说什么?闭嘴!” 沈柔气得瞪他,却不敢在这大门口撒脾气。 安瑾倒是满不在乎,抖了抖袖子说道:“妹妹这是质疑朝廷命官多的办事能力了?” 沈柔一愣,不解地看向她。 安瑾淡淡一笑,看了看周围有意无意朝她们看过来的人群一眼,说道:“我父母成亲那年,就已经记入了安家族谱,并且也到衙门报备记录了,且此事也是得了圣上应允的,你现在说本郡主和戚小姐是亲姐妹,是在质疑衙门呢还是……” 她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沈柔脸色一变,“你……” “好了姐姐,”沈灵急忙拉了拉她的袖子,“时辰不早了,咱们快进去吧。” 沈柔说不过安瑾,狠狠跺了跺脚,转身气呼呼地走了,沈灵在后面跟着。 安瑾远远看到有管事匆匆而来将两人迎了进去,心中却是冷笑一声,她们几个在贵女中身份算是高的了,但管事这么晚才来迎接,真不知是有意的呢,还是忠勇侯府管教太差? “你别生气……”沈瑜看了看她的脸色,想去扯她的袖子,却又不敢,那天爹爹说了,若是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这亲事可就得完了。 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真见到了人,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好好看着她……这感觉真是让人难受又甜蜜。 “没生气。”安瑾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前的少年抿着嘴巴关切地看着自己,一时间竟然是生不起气来,但又郁闷自己居然如此心软,便只能淡淡朝他点点头,“我走了。” “哦……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听说这宴会上最容易发生些不好的事情,尤其是这里是……总之我看今天还是有几个跟你不对头的人来了,你小心些,不过也别怕,吴小姐她们也去了,你总归是有伴的,我也就在外面等着,出什么事找人通知我……”刚刚还不知道要说什么,现在见人要走了,立刻就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安瑾见他似乎停不下来,连忙带着丫鬟走了。 “还没说完啊,去院子里记得打伞,别中暑了……”人都走远了,沈瑜还在后面叮嘱,他踮起脚尖想要看看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但却一下子扯动屁股上的伤口,顿时哇哇大叫,“哎哟!哎哟哟……铁枪,铁枪,快扶小爷我去马车里!” *** 这次戚月生辰虽然请了很多人,但到底是个散生,所以只能看作事姑娘家的一次聚会罢了,不能称为寿宴。 “姐姐来了,”戚月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倒是没有像接待别人一样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只是迎了她往里走,“姐姐快坐,给你留了位置呢。” 京城贵女,大多都以姐姐妹妹相称,所以安瑾也不去计较她的这声姐姐,当下坐下,然后命丫鬟拿了贺礼上来,“略备薄礼,还请戚小姐不要嫌弃。” “哪会呢?姐姐能来就很好了。”戚月笑笑,结果贺礼放在桌上,安瑾看到那桌上的贺礼已经堆得像小山似的,不禁笑笑。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略说了几句,戚月就去招呼别人去了,而此时吴韵筱已经凑到了安瑾身边。 “听皇后娘娘说你最近生病了?”吴韵筱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说道,“可是中暑?” 安瑾拉着她的手摇摇头,“前些日子吹了夜风,如今已经大好了,不用担心,倒是你,最近又去哪里玩了?” 吴韵筱那性子,一日都坐不住,成天就想着往外面跑,也不知道她究竟对楚松亭爱到了什么程度,才甘愿为他安安分分打理家务,生儿育女。 此时吴韵筱却是皱起了眉头,苦恼不已,“去哪?他们如今管我管得越发严格了,根本不许我出门,今天要不是看这是个难得的出门机会,我才不想来呢。” 说着朝旁边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小姐们扫了一眼。 安瑾倒是明白吴家的顾虑,吴韵筱也不小了,再这么野下去如何说婆家?吴家应该是不想让吴韵筱嫁到武将之家,才这样狠狠约束她的。 吴家已是兵权在握,不能够再结武将亲家了,所以前世也才会相中楚松亭这个没多大背景的进士。 谁知…… 说起来吴韵筱倒是和自己同命相怜了,明明出身那么好,最后却都所托非人……吴韵筱比她更惨些,她是真的爱着楚松亭。 “咱们出去玩吧?”吴韵筱眼睛发亮,也许是被关得太久,以至于这忠勇侯府都让她生出了兴致来,“去游园或者划船都好,总比在这呆着强,我待会儿可不想和人说什么诗词歌赋、唐琴刺绣……” 安瑾心中警铃大作,怕得就是她出去乱晃啊! “天这么热……” 安瑾话一出口,吴韵筱就瞪起了眼睛,“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好好好,一起去一起去,我真是怕了你了……”安瑾连忙拉住她,一起去总比让他单独去的好! “让他们都自个儿呆着去吧,别跟着。”吴韵筱指了指安瑾身后的几个丫鬟,皱眉说道。 安瑾这回却不能妥协了,也看了看她身后的丫鬟,笑道:“你先让那几人下去再说。” 吴韵筱气结,那几人是母亲专门派来盯着她的,根本不怕她也不听她的,甚至都还会两下子,她根本奈何不了! “走吧走吧,”吴韵筱摆摆手,拉着安瑾就往外走,不忘了吩咐丫鬟,“你们离远一点儿。” 安瑾派人去和戚月说了一声,戚月只抬头朝她们看了一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安瑾总算知道吴韵筱前世怎么会和楚松亭撞上了! 她现在就被拉着朝外院走去! “你、你这是要往外院去?”安瑾被吴韵筱拉着,一遇到来往的仆从,立刻便装出正在游园赏花的样子来,待人一走,便又往前走去。 她们身后的丫鬟已经面露异色,估计再往前走一段的话,她们就会出声制止了。 吴韵筱朝后面瞥了两眼,道:“你当我傻?有她们在,我能去外院?” “那……” “内外院交接处,现在定也有人在那里呢,你看着吧,他们男子,也想偷看我们来着……”她嗤笑一声说道。 安瑾心思一动,觉得这是个见缝插针的机会,连忙道:“真的是这样?可平时看他们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啊……不过娘亲也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读书人书读得多了,最会掩饰自己的心思,你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真圣人呢还是假清高!” 说完又添上一句:“考科举的读书人,谁不想在仕途身上风生水起,出人头地?为了这个,个个都削尖脑袋想娶一个家里有权有势的贵女为妻,好作助力,偏偏娶了还不一定好好待人家,还要在家里纳上几房娇妾……” 按理说,这话是不能从一个闺阁女子口中说出来的,但两人都不在乎,这里又没有外人,说说也无妨,吴韵筱听了,认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安瑾心里得意,觉得这个法子甚好,至于为了防一个楚松亭而抹黑所有学子,她也就不在乎了。 两人到了地方,果真后面的丫鬟就跟了上来,不许两人再往前。 “我们去溪边走走。”安瑾见远处亭子上有人,不愿去,便指指一条从后山上流下的溪水说道。 两人走到溪边,却发现从一颗巨石后面站起了两个人。 一个是沈瑜,另一个……楚松亭。 ☆、49|35.34.5.9 “沈二公子?”吴韵筱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两人,惊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沈瑜一双眼睛想看安瑾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能时不时瞅两眼,这时听到吴韵筱问他,便扭头看向她说道:“啊,我到处走走,就到了这,看这有溪水便来洗个手。” 说完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他扭头看去,就见这个刚刚遇到的公子哥儿目光从两个姑娘身上扫过,然后就垂下了眼眸,没有乱看,“这位是……你叫什么来着?” 他想介绍一下,可发现连对方什么姓名都不知道。 “在下楚松亭。”他一拱手说道,“刚刚在此洗手,不曾想惊扰了二位小姐,实在有愧。” 安瑾忍不住打量起他来,只见面如冠玉,身似挺松,眉目间没有读书人的清高傲气和酸腐之态,反倒是有一股明月清风般的气质,谁人能想到…… 沈瑜见安瑾居然盯着楚松亭看不停,心中警铃大作,往前跨了一大步,挡在两人中间,笑道:“原来是楚兄啊,在下沈瑜,幸会幸会。” 他是个外男,断没有像他介绍两个姑娘的道理,沈瑜也没大大咧咧说出来。 楚松亭嘴角勾起,刚刚听那个姑娘叫他沈二公子,他就猜到了对方应该是荣亲王庶子沈瑜,“沈兄好。” 安瑾视线被挡,只当是沈瑜无意的,此时也不想在此多做纠缠,便拉着吴韵筱说道:“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人多不说,天气又热,咱们还是回去吧……你看后面,再不回去那些人要上来劝了,到时候烦死了。” 吴韵筱本来还不想回去,但这时候往后看了一眼,也只能妥协,若她不听话,以后出门更难了,“好吧。” 沈瑜当然舍不得两人走,可实在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挽留,只能低声问道:“两位妹妹什么时候再去跑马?” 只要她们出门,他总是有机会见到安瑾的。 吴韵筱眼睛一亮,但安瑾却抢先说道:“不知道呢,天气这么热,说不定整个夏日都不会去的,且咱们姑娘家出门也难。” 吴韵筱听了,想到自家娘亲,也苦恼地低下了头。 安瑾看了,心中一叹,她当然不可能当着楚松亭的面说个准话,这样不就是给他机会吗? 她不知道前世这两人初见时发生了什么,但依吴韵筱的性子,不可能一次就对人家钟情,所以两人后面应该见了很多次,且发生了一些事。 “哦……”沈瑜有些失望,安瑾怕热,整个夏日不出来这话估计是真的。 那他改怎么办? 沈瑜只觉得这心里有只爪子在挠啊挠,让他不得安生,不由得一双眼睛略带委屈地看着安瑾,仿佛被她欺负了似的。 安瑾觉得那目光有些莫名其妙的,但也没多管,拉着吴韵筱就告辞了。 沈瑜抿着唇盯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楚松亭一手拿着扇子,一下下敲打着掌心,状似不经意地说起:“这京城可真是个好地方,这里教养出来的姑娘,果真不是地方上能比的……也不知这两位是谁家姑娘?” 他的语调温和,神态间落落大方,丝毫不会让人察觉他有什么心思。 偏偏沈瑜听了,却觉得这人莫非对阿瑾起了什么心思?这样想着,又见对方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这心中更是不舒服,当下皱眉问道:“楚兄见过许多姑娘?” 楚松亭一愣,然后掩唇虚咳一声说道:“咳,自是不曾……” 沈瑜更加理直气壮了,以往都是别人训他,现在也轮到他说说别人了,“楚兄啊,咱们都得入乡随俗,这京城的姑娘可不是随便打听的,还好你遇到的是我,要是遇到别个,你的声名估计就得……嘿嘿。” 说完也不等楚松亭反应,就甩甩袖子离去,那姿势颇有点像荣亲王没回教育完他之后离开的样子。 楚松亭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却是一堵,京城贵女……再尊贵又如何,一介女子,始终是要嫁人,嫁了人,还是什么贵女? 呵,看看,所谓贵女,还不是偷偷跑出来看男子? 他嘴角勾起,笑了笑,然后也转身离开。 *** 戚月的生辰办办得很是圆满,羡煞了不少贵女,这场宴会,戚月也成功从去年忠勇侯府的那几桩事情的影响中摆脱了出来,人人交口称赞,赞她知书达理,会管家,不少原本就对忠勇侯府有意思的夫人又重新考虑了起来。 只是这喧嚣的五月一过,朝中发生了两件事,便又将忠勇侯府再次打入谷底。 第一件,六月上旬,忠勇侯戚文跟户部侍郎张凯在暖香阁为争一个花魁大打出手,双方头破血流,被御史集体参了一本,皇帝一怒之下将张凯降职,戚文只罚俸一年,却隐隐有皇帝欲将忠勇侯爵位让二房继承的风声传出。 第二件,戚文在荣乐郡主外出上香时强行拦了马车,大声斥责辱骂,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沈瑜一棍子打昏,最后被安驸马丢进刑部大牢。 忠勇侯府一派愁云惨雾,二房为了那一点风声也行动起来与大房争爵位,这家里被搞的乌烟瘴气,大家提起忠勇侯府也都望而却步。 忠勇侯府正处在水深火热当中,外面说什么的人都有,其中也有少部分人说荣乐郡主不孝的,不过没多少人敢去理会,渐渐地也没人再提起。 安瑾此时头上绑着纱布,穿着一袭碧色纱裙坐在树荫下,拿起白玉茶壶倒了一盏茶递给对面的沈瑜。 沈瑜看着伸到眼前的纤纤玉指,只觉得呼吸都快停止了,脸上也涌上一层绯色,他伸手接过茶盏,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指尖,只觉得一股沁凉一路传到心田,凉飕飕的。 他低头喝了一口茶,只觉得这茶都有着一股女儿香…… “那日……你怎么跟在我后面?”安瑾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问道。 那日去上香,她只带了两个侍卫,忠勇侯却是带了一大拨人,团团围住她的马车,口口声声自己不孝,要让她去和皇帝说说,让爵位再叫长房传个三代,这样他就能原谅了她的不孝,仍旧把她当好女儿…… 安瑾实在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只要他露出一点善意,自己就会为他赴汤蹈火? 若是彼此有一点父女情分也就罢了,但明明十多年没见过两面啊…… “我、我……”沈瑜有些结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他偷偷看了安瑾一眼,觉得他说实话对方应该也不会生气,“我想见你,可你又不出来,只好、只好天天守在街口处了……反正我又没什么正事可做。” 一想到那人居然那样辱骂安瑾,他心头还是一阵冒火,他爹都没那样骂过他! 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侯爷呢,一棍子下去,看他那张臭嘴还怎么说话! 可他当时还是有些后怕的,怕安瑾怪他,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可后来不仅安瑾没怪他,连一直对他看不顺眼的安逸陵都对他和颜悦色许多,甚至还允许他进门了,他顿时觉得,这一棍子赚到了! 早知道再打两棍子,说不定姑父一个高兴就把安瑾许给他了呢? “你真傻……”安瑾想到他居然在自家门口守着,不由得笑骂了一句。 沈瑜看向她,只见少女嘴角勾起,双目看着远方,目光似水波一样柔柔的,他只觉得心头荡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谁、谁让你不出来……” 安瑾回头,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也不由得失笑,看了看少年阳刚的面庞,毫无征兆的问道:“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 这句话让沈瑜一下子石化了,身子僵在那里,似乎不会动弹了。 良久,他的脸皮像熟透的虾子一样红了起来,有些局促地握了握双手,不敢抬头看安瑾,只低声说道:“你、你怎么能这样直接啊……多不好意思。” 明明他的心思都已经对她和她的父母说过,可此时安瑾认认真真问起来,他却忽然紧张了起来,紧张得不敢抬头看安瑾,“我、我当然是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 说了出来,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双目明亮,他伸手想要去牵她放在膝上的手,可半途又急忙缩回去,“我喜欢你,我说的是真的,我还想娶你!阿瑾,你是不是不相信?” 少年的目光太过真挚明亮,安瑾仿佛被刺到一般,慌乱地别开头去,“我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沈瑜站起身,急急朝她走近两步,“我、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喜欢你哪里,就不用夜夜都受煎熬了,你这个、你这个没心肝的人……” 他如何没想过喜欢她哪里?可实在想不起来,喜欢就是喜欢了,他去争取就是,不愿费那么多功夫去思考这些问题……只是他努力这么久,她还是不相信他喜欢她,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少年心性,不值得相信。 想到这,心中委屈,竟然差点落下泪来,他急忙眨眨眼。 “我怎么没心肝了?”安瑾只觉得这个罪名实在冤枉,抬头问道。 “你是!你都不理睬我……宁可理睬那个小白脸都不理睬我!”一想到她这段日子对那个楚松亭关注得很,他这心啊,酸溜溜的。 “我……”安瑾失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沈瑜蹲下身子,平视着安瑾的双眼,把刚刚的酸涩掩住,一字一句说道:“阿瑾,你给我个机会可好?我不求你现在就答应嫁给我,只要你、只要你肯多看看我的好处,多和我说说话就好……” 阳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斑驳地落在少年脸上,安瑾忽然觉得沈瑜像极了前世的自己……不,他比自己还要热烈,就像那高悬的烈日,灼灼光芒让人无处可躲。 “我……” “你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沈瑜忽然站起身大声说道,“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说完似乎怕安瑾说不,转身想离开,但却又忽然折了回来,猛地俯身一把抱住安瑾,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又送了开来,像风一样跑了出去…… 安瑾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不知怎么的,却忽然一笑。 傻瓜。 ☆、50|35.34.5.9 戚文在刑部被关了半个月就被放了出来,他出来的时候,那刑部尚书送了口气,这安驸马终于松口肯把人放走了啊……再不放他压力也大啊,好歹人家也是一个侯爷。 这半个月来忠勇侯府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却又四处碰壁,平日交好的人家都关上了大门,倒是有几个耿直的御史看不下去,参了安逸陵一本,但却是没什么影响,安逸陵是皇帝心腹这人人都知道,但他在朝堂却没有什么明确的职务,参他根本没用啊…… 而戚文回到家里,却是一直全身发抖,晚上躲在被窝里不知道喃喃些什么,状似疯癫,童氏和小童氏哭得眼睛都肿了,只有二房众人却暗地里偷笑。 戚月只觉得这老天真是看不得自己有半分好的,她好不容易挽回了点名声,如今家里又出这种事……若是爹爹去了,长房没有子嗣,真的让二房承了爵,那她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攥紧帕子,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 就在大家以为这忠勇侯府的事情够说个大半年的时候,朝堂官员却开始了新一轮的大洗牌。 自归京以来在朝堂上一直沉默寡言的荣亲王,忽然在早朝上拿出一份份铁证,矛头直指当朝几个要员,贪污受贿、克扣军饷、买卖官职……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查,但那一份份铁证却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梁睿帝大怒,当场摘了六名大员的乌纱帽,将其压入天牢候审,责令荣亲王和刑部全权负责此事,不可放过一个有嫌疑之人! 皇帝最痛恨的是什么?就是贪污! 他为这个国家每日辛劳,好不容易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足,这些都不是拿来给这些蛀虫塞牙的! 他知道不少官员都有灰色收入,但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贪污却是绝不容许!更何况如今一下子牵扯出这样一大波人来…… 御书房内,皇帝连连摔了两个砚台才勉强平息了怒火,坐在椅子上揉着额角,逼着眼睛对对面的内阁大臣问道:“说吧,此事你们有什么想法?这事朕是一定要彻查的,所以别给朕说什么这不妥那不妥的!” 下面的内阁大臣都是人精,各个忘了前面的三辅一眼,默不作声。 这时候荣亲王已经下去办事了,并不在御书房,否则得被这些老臣目光射死。 内阁首辅陈坚也是被今早的事情吓了一身冷汗,此时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自己亲族里面没有人会涉及此事……贪污军饷,那可是大罪!但此时他也不好说什么模棱两可的话,皇帝还在气头上,若是火冒起来把气撒自己头上就不妥了。 他看看身旁悠然饮茶的安国公一眼,心中暗骂这是个老狐狸,就不信他之前没一点风声,可就是半丝不露! “会皇上,此事性质恶劣,铁证如山,绝对要彻查到底,让涉及的人员得到惩处……但因为涉及太广,此番必定导致朝堂动荡,所以如何查,由哪些人查,最后如何处罚,都还得请皇上三思啊……”陈坚斟酌着说道。 皇帝心中冷笑,知道这群老狐狸在了解自家有多少人涉及此事、会受到多大波动之前,是不会轻易献策的,可这又如何?他若是只靠着这内阁,这皇位也做不到今天! “呵,陈爱卿说的有理,看来这就是你们全部人的想法了?”皇帝凝眉扫了下面的人一眼,目光寒冷地即便安国公都打了个寒颤,“朕倒是觉得,这朝堂太过死气沉沉了……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心底一惊,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真、真要来一次大换洗? 一时间连安国公心里都紧张起来,想着回去得好好查查自家那些崽子们有没有插足这件事! 他平日管得再严,那也只是能约束住自家人,至于旁支那些,谁知道会不会干出什么好事祸及国公府?!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皇帝命人打开所有的窗子,又让人点上了安神宁气的香,好半晌,这胸中的郁气才慢慢消散,只剩下无力…… 登上皇位还没有二十年,他就觉得累了……身累,心累,也不知这身子还能撑多久? 盛怒过后,根据荣亲王给的主要人员名单,他也能看出些端倪来,这些都是和明王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平时不显,如今全部放在一起,就能看出来了。 想来他的好儿子现在已经坐立难安了吧…… 虽然明白自古皇位之争都难以避免,尤其是他做太子的时候,父皇宠爱沈致勤,多少次都想要废太子,而他又经历过了多少刺杀下毒,才走到今天……所以他对几个儿子都一直以嫡庶的态度去对待,几个庶子几乎没给过他们什么念想,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但今天这一切都撕开来摊在他面前,原来一直都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天家之子,谁不想当皇帝? 明明他们离皇位那么近,怎么会不想再争取一把? “去东宫看看太子回来没有,回来了叫他过来……”皇帝淡淡朝内侍吩咐。 “是。” 太子现在已经在赶往御书房的路上,手中抱着小沈灏,他天去京郊有事情,今天一大早才回来,刚刚抱起儿子香了一口,就听说了早上的事情,连忙赶来。 但是小沈灏特别黏爹爹,只要醒着看不见爹爹,就会哭闹不止,太子心疼,所以干脆就把儿子也带来了。 半途上遇到去东宫的内侍,连忙问道:“父皇怎么样了?” 荣亲王也没跟他说会在今早发难,所以他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圣上无事,命奴才来请太子赶紧过去呢。”内侍躬身回答。 太子点点头,抱着胖儿子加快了脚步。 到了御书房,却见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想来是已经发过火了,太子心中一松,他倒不是怕皇帝居然不生明王的气,而是怕他伤了身子。 “父皇。” 皇帝抬头,就看到太子怀中的小孙子睁着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望着自己,心头一软,“怎么把灏哥儿带来了?” 说着就去接灏哥儿,“灏哥儿还记不记得皇祖父啊?” “啊!”灏哥儿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后又扭头看看自家爹爹,似乎再问他是谁? “这是皇祖父啊,灏哥儿不记得了么?”太子抬起他的小肥手,摇摇上面的金铃铛说道,“这个就是皇祖父送的啊,灏哥儿要不要谢谢皇祖父啊?” 灏哥儿睁着大眼睛看看爹爹,又看看皇帝,最后看看金铃铛,然后咧嘴一笑,朝皇帝伸出双手,“啊!” 皇帝接过孙子,抱着他软软的身子,只觉得一颗冰冷的心慢慢暖了起来。 “父皇……” “今日的事,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太子点点头。 皇帝看看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就交给你三叔负责吧,其他人朕不放心,也没有信服力……你的人也别掺和进来,否则说不清了,就连你姑父我也不会让他沾手此事。” 太子心中一动,这样的安排正和他意,他知道这是父亲信任自己,哪怕他现在或许已经知道这些证据是他配合三叔查出来的,他也选择保全他这个太子,而不是气愤和怀疑…… “父皇……” 皇帝摆摆手,继续说道:“这朝堂安稳了这么多年,也是该清洗一遍了,这回正好……只是要苦了你三叔了,各方明枪暗箭都会指向他……” 他们兄弟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那个弟弟在为他付出着,他却除了王位和信任,给不了更多的了……想想也是惭愧。 “啊!”小沈灏仰头看着皇帝的胡子,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忽然间伸手一把抓住了几根,但可惜他手上没力气,根本抓不稳,于是急了,在皇帝大腿上蹬了几下,“啊!” 皇帝见了,连忙低头把自己的胡子塞到他手里,“朕的乖孙子哟……” 太子见祖孙两其乐融融,也知道父皇心里已经有了恰当的安排,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挑了灏哥儿平日的趣事来讲,希望能让父皇开怀。 门内其乐融融,门外的沈瑜却是备受煎熬。 他穿着一身铠甲,拿着长枪立在门口,阳光明晃晃地射下来,直教人睁不开眼。 没错,他做了皇帝近卫金乌营的一个小领队,每日都要带着人巡逻守卫皇宫,在外人眼中这是个得见天颜的好差事,但沈瑜看来确是苦不堪言!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姑父看自己顺眼一些了,允许自己进出公主府,但过了几天似乎又看自己不顺眼了,便向皇帝求了这样一个职位来给自己,说是什么前程大好…… 狗屁前程大好! 他只知道自从来了这里,整日都要耗在皇宫里,有时候还要守夜,他都多长时间没见安瑾了? 他心里把安逸陵骂了个够,同时也在琢磨着要不要犯个什么错处,让皇帝把自己赶出去得了…… 他还没纠结好,今早就出了这件事,来来往往那些大臣们的目光都快把他射死! 乖乖,那是他爹干的又不是他干的,瞪他干嘛? 沈瑜觉得,或许是好久没和安瑾见面说话的缘故,自己的火气都大了许多,所以暗暗决定,为了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当差,今天下午找个人替自己守着,他去寻安瑾去! 哼,他有的是办法! ☆、51|35.34.5.9 沈瑜下午也没有翘班,还是按照规矩请了假,大队长也知道了今早的事情,原本想打听一下,却又忍住了,痛快给了假。 他脱下铠甲,换上便装,然后对着湖水照了一番,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后才往宫外走去,沿途远远看见明王神色匆匆,他连忙躲到一旁,待人走过了才看了看他离去的方向,原来是去找淑妃的。 “老爹这一手,得惹急了多少人啊……”沈瑜摇摇头,又想着今天寻了安瑾之后,得去问问老爹需要他做什么,好歹也给出点力气才是。 此时天上太阳仍然炙热,但沈瑜却觉得浑身清凉,走路都快飞了起来,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出了宫,惹得不少宫人回头张望。 沈瑜熟门熟路往长公主府而去,路上还拐了个弯去买了安瑾爱吃的徐记糕点,用油纸包着拎在手里,内心却是一阵得意。 登门寻人怎么能不带点礼物?以两人的关系,带点糕点更显心意,啧啧,看看,他也学会人情往来了呢。 沈瑜怀着愉悦的心情往公主府而去,但这份好心情却在走到长公主府街口处的茶楼时没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外面茶棚里的吴文玉,吴文玉也看到了他。 这家茶楼的老板为了博个好名声,在茶楼外面设了茶棚,专门给过往行人提供免费茶水,没想到吴文玉这样出身的人居然也在外面喝茶。 “哟,吴兄?”都看到了彼此,不好装作不认识,沈瑜将糕点往怀里一塞,笑眯眯地拱手说道,“吴兄怎么在此?” 吴文玉白润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红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拱手道:“沈兄,没想到居然在此次出见到你了,我也是随处逛逛,口渴了就坐在这喝喝茶水。” 骗谁呢?喝茶不会进去喝啊,他吴公子差这点钱? 沈瑜看着他那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当然马上就明白过来,这人是在做他前几天就做过的事,在长公主府门口蹲点! 这是想着偶遇的吧? “哦,原来如此啊……”沈瑜对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笑。 “是,就是这样……”吴文玉觉得自己被人看穿了,只想快点逃离。 说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做,这几个月安瑾都不大出门,他都没有再见过她,今日出门,鬼使神差地就来到了这里坐着…… 沈瑜想着有一就有二,万一真被他成功了怎么办? 当下眼珠一转,换上一副焦虑的神情,忧心忡忡地说道:“吴兄怎么还有心思闲逛?今早上朝堂上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恐怕你们吴家也得受牵连啊。” 吴文玉疑惑问道:“发生了何事?” 今早上朝堂上的事情传遍了朝廷与后宫,但外面的人得到消息的还不多,吴文玉一大早就出来了,自然不知道。 “哎,说不清楚,你赶紧回家看看吧,如今吴大将军不在,你得看住这个家才行啊,估计现在这会儿你的家人已经在商议了,你快快回去吧!” 吴文玉心中疑惑,但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拱手说道:“谢沈兄提点,文玉这就归家看看,咱们改日再会!” 谁跟你再会! “快去吧快去吧。”沈瑜抿着嘴角挥手说道。 吴文玉匆匆而去,走出几步就遇到前来寻他的家丁,两人说了几句,他神色大变,加快了归家的脚步。 “嘿嘿,”沈瑜得逞一笑,他知道这些世家没几个会是干净的,父王此事牵连甚广,吴家不可能丝毫不沾的,想来以后吴文玉有的忙了,怎么还有时间来这里蹲点? 哈哈。 沈瑜拍拍怀里的糕点,快步往长公主府走去。 *** 安瑾这几日忽然有了兴致看起了菜谱,学了一两道粥品的做法,于是兴致勃勃地想要自己下厨试一试,下人们听了可就心惊胆战了,劝说无效,只能加倍小心地陪在一边,生怕安瑾被伤到。 好在安瑾都是让下人生火淘米,自己就只是添加一些食材而已,倒也没出什么事。 她做了一碗荷叶粥,想自己先尝尝味道怎么样,好喝的话再给爹娘做两碗,刚刚把荷叶粥盛好了,就听下人来报,沈瑜来了。 安瑾无奈一笑,今日爹爹不在,否则沈瑜是到不了她这里的,而娘亲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沈瑜大开方便之门。 “让他在花架下面等着吧。”安瑾说道,他自然是不适合进来的,而且现在炎热,在花架下面又凉爽又通风,正好。 安瑾换了身衣裳,又让人把那碗荷叶粥分成两碗那,带着去了花架那边。 沈瑜此时已经坐在藤桌旁,见到安瑾来了,一下子站起来,喊道:“阿瑾!” 自从安瑾默认了他叫她阿瑾之后,他就再也不愿意叫表妹了。 安瑾在一旁坐下,将荷叶粥放在桌上,笑道:“叫那么大声作甚?这里又不是军营,我也不是你上峰啊……” 沈瑜习惯性挠挠后脑勺,说道:“哎呀,习惯了,我知道阿瑾不会被吓到的!” 安瑾看他一眼,不再说话,把荷叶粥往他面前一推,说道:“荷叶粥最是解暑,你尝尝?” 沈瑜心中大喜,指指他带来的糕点说道:“糕点配粥,咱们居然想一块去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快吃吧,别废话了。”安瑾说道。 沈瑜一笑,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咀嚼两下,却是眉头一皱,犹犹豫豫说道:“阿瑾,要不我给你推荐个厨子吧?” 这公主府的厨子也太差劲了,米煮太烂不说,还放了许多糖,甜死人了,长公主府怎么能用这样的厨子? 安瑾嘴唇紧抿着,不说话。 沈瑜以为她信不过自己,便说道:“你放心,我对京城这些厨子也知道一些,保管你满意!” 一旁站着侍奉的寻云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小声插嘴说道:“二、二公子,那粥是我们郡主亲手做的……” 声音有点小,但沈瑜却是听清楚了,当下脸上表情有些僵硬,眨了眨眼,“啊,亲手做的啊……” 安瑾觉得有点受打击,刚想说让他别吃了,但却见沈瑜忽然间眼睛一亮,抬起碗稀里哗啦几大口就把粥喝了个干净,然后又把安瑾面前那碗抢了过去,也是三四下就解决了,之后抓起安瑾放在桌上的帕子擦擦嘴问道:“还有不?” 安瑾:“……” 沈瑜一想到这是安瑾亲手做的,就觉得这粥怎么这么香甜,甚合胃口,吃得浑身舒畅,只可惜太少。 “没了吗?” “没了……” 沈瑜遗憾地叹口气,“没想到能吃到阿瑾亲手做的东西,真好吃啊。” 安瑾明知道他这是故意哄自己开心的,但这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刚刚的尴尬也烟消云散,笑道:“第一次做的,刚想尝尝味道如何,你就来了。” 沈瑜一听,更是喜上眉梢,只觉得果然是命中注定自己今天要来找她,这第一次煮粥都让自己给遇上了! “对了,你今日不当值吗?”安瑾双手撑着下巴,轻声问道。 沈瑜坐在她对面,想了想,也把双手搭在桌子上,身子往前倾,这样两人便近了一些,他都能闻到她顺丰飘来的香味儿…… “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沈瑜盯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说道,“我白天都要当值,晚上又不敢再来,只能请假了……” 语气颇有些可怜兮兮的。 安瑾被那句“我想你了”说得脸上一红,扭过头去,转移话题,“今天我爹爹急匆匆走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沈瑜觉得这样坐着不舒服,便站了起来,伸手扯了一朵花架上的花,捏在手里,然后把今早的事情说了。 安瑾震惊过后便平静了下来,荣亲王做这件事的时间要比前世晚了一些,但效果肯定会比前世好,因为这次有她之前提供的一些线索,荣亲王必定会查到更有力的证据,对明王造成更有力的打击。 “喂,发什么呆?”沈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顺势把花插在了她的发间。 “你插了什么?”安瑾想要去摸,却被沈瑜挡了一下,不能得逞。 “就一朵花嘛。”沈瑜笑笑,不许她拿掉。 安瑾无奈,只能随他去了。 沈瑜紧挨着安瑾站着,从上往下看,先是乌黑的秀发,那秀发下面则是白皙细腻的皮肤,沈瑜只觉得呼吸一紧…… 安瑾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齐胸襦裙,露出了一小片洁白的肌肤,胸前也被勾勒出了美好的形状,不大不小,赏心悦目。 从沈瑜的角度低头看下去,隐隐能看见一些景色来…… 沈瑜身体也紧绷起来,呼吸有些乱了,他赶忙别开眼,不敢再看,但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低头,呆呆看着坐在花架下的人儿…… 他又想起了树林里的那个吻,那时候他虽然神智有些乱了,但却清楚的记得那感觉,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美好滋味。 沈瑜双手在背后握紧又放松,深呼吸好几次都不能调整气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无奈之余只好对安瑾说道:“我忽然想起还有事,先、先走了……” 说完不等安瑾反应,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喂!”安瑾在后面叫了两声他都不回头,不由得皱眉,“这人真是……” 还真当公主府是他家啊,来去无影的! ☆、52|35.34.5.9 朝堂上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大家都知道,这天怕是要变了,所以家家户户都尽量门窗紧闭,就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到了七月底,天气逐渐凉爽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尚书被抄家流放,右相也遭了皇帝叱哆,而下面三品及一下的官员更是像拔萝卜一样拔起一片,扔进了天牢,他们一下台,皇帝和太子那边也马上就有新人顶替,这朝中最不缺的就是想往上爬的人。 明王的羽翼被剪断不少,他心痛万分,却不敢有所动作,就连自己的外祖家受了牵连都不敢去像皇帝求情,倒是淑妃日日跪在御书房门口,以泪洗面。 淑妃是皇帝的女人,娘家出了事她可以哭,可以求情,但他这个作儿子的却不行,这样只会让皇帝更怀疑他,但若是一句话都不说,又显得太绝情,所以他在淑妃第三次哭昏头之后,进宫求见皇帝,求皇帝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对外祖家从轻处罚。 荣亲王这两个月以来几乎没时间着家,金氏也已怀孕为由,谢绝所有访客,皇帝怕有人对荣亲王家眷不利,派了五百侍卫守护,由沈瑜亲自带队。 沈瑜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时间去寻安瑾了,这家里住着他的亲人,还有那未出生的小生命,由不得他放松。 狗急跳墙,把那些人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当沈瑜在王府街口处挑了第五个可疑人扔进大牢之后,他的恶名也传播开来,说他滥用职权,欺辱百姓,第一个被他扔进去的人家还来闹了一场,被沈瑜一句“要不你们进去陪他”给吓住了,再不敢闹事。 沈瑜觉得好笑,这些人不敢动真格的,但却会安排些人来盯着王府,他瞧见一个抓一个,抓错了给点赔偿就是了,反正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的。 至于名声,他就没在乎过这东西! 沈瑜杵着长枪立在门口,一副一夫当光万夫莫开的模样,倒真是唬住了不少人,让他们不敢滋事。 王府守得滴水不露,一片平静,但今早的长公主府却是有些鸡飞狗跳…… *** “于神医,您、您说什么?”安瑾目瞪口呆地望着于靳,口齿都不灵活了,结结巴巴问道,“您说我娘亲她、她有喜了?” 于靳也是欣喜万分,一来是为这一家子高兴,二来也是兴奋自己研制的法子也终于有了成果,这是最让医者激动的事情了。 “回郡主,公主的确有喜了,已经快两个月了,前些时候脉象不显,所以没有察觉,今日却是可以确定了。”他摸着胡子笑眯眯说道。 安瑾激动地抓住躺在床上的长公主的手,“娘,娘你听到没有,您有喜了,我要当姐姐了,哈哈哈,我要当姐姐了!” 她知道父母多么想要一个孩儿,可前世因为于靳死于海难而无法如愿,如今却是好了,她将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一想到弟弟妹妹会像灏哥儿那样可爱,这心里就暖融融的,恨不能娘亲现在就生出来才好。 长公主也是激动不已,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了了,眼角不由得泛起一点泪光,但知道这个时候不宜情绪波动,所以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点点安瑾鼻子说道:“娘听到了,瞧你,竟是比娘亲还激动呢。” 安瑾忍不住隔着被子摸摸娘亲的肚子,柔声道:“当然激动啦,弟弟妹妹出生了,我就有得玩了啊……” “弟弟妹妹竟是用来玩的?”长公主笑着白了她一眼。 于靳见母女两都是高兴不已,也不打扰,开了些保胎方子,又将注意事项叮嘱一遍,约好每隔三日来请一次脉,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长公主屋里的丫鬟也都是高兴不已,立在那里嘴角都高高翘起。 “娘,今早可吓坏我了,我以为您怎么着了呢。”安瑾俯下身子,隔着被子靠在娘亲腿上。 今早丫鬟来报说娘亲晕倒了,她魂都快吓飞了,这段时间是非常时期,她一下子就想到会不会是有人对娘亲动了手脚? 还好还好,是个好消息。 “瞧你操心的,怎么想这么多,这是觉得娘亲没本事守住这个院子呢?”长公主捏捏女儿脸蛋说道,“娘亲不一定能把这个长公主府守得严严实实,但自己住的院子却还是可靠的,瞧你担心的……” 安瑾像小猫一样在她掌心蹭了蹭,小声说道:“关心则乱嘛……对了,咱们还没派人去通知爹爹呢!” 安瑾这时候才想起这个大问题来。 长公主摸摸肚子,一脸甜蜜,说道:“不派了,等他回来给他个惊喜,谁让他这几天都不着家的?” 安逸陵虽然明面上没做什么,但却是暗中给荣亲王助力的,这两人,平时一个看一个不顺眼,但关键时候却是穿一条裤子的。 安瑾捂住嘴巴,露出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嘿嘿,如果爹爹又是一两天后才回来怎么办? 安瑾原本就是这样想想,却没想到安逸陵还真是两天后才回来的。 安逸陵这两日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今日松快些,便赶紧回来陪陪妻女,虽然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明月高悬了。 往日他若是回来,一进屋妻女都会相迎,妻子会给他脱衣倒茶,女儿会娇声跟他说话,可今日一进门,却见她们都坐在榻上,女儿一见他就捂嘴笑,妻子呢则是淡淡瞥他一眼,不作理会。 安逸陵仔细想了想,除了这几日不大着家之外,自己好像没犯什么错,难道就是为此让她们不快了? 当下心里只觉得欢喜,为妻女记挂自己欢喜。 “今日以后事情就少了,都扔给舅兄去做,我就不去了,好好陪陪你们。”安逸陵笑着上前,坐在妻子身边说道,“让厨房给我上一碗面吧,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呢,饿坏了。” 安瑾一听爹爹饿了,连忙吩咐下人去做。 待到东西上来,安逸陵却发现还有一些平日母女两都不怎么碰的吃食,不由疑惑,“这是谁要吃啊?” 都是些温补的东西,难道谁病了? “娘亲的,这几日娘亲胃口变了呢,爹爹都不着家,当然不知道了。”安瑾嘟起嘴巴,颇为哀怨地看着他说道。 “这不是忙吗?”安逸陵笑笑,然后挑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低头吃起来。 安瑾看看娘亲,见娘亲神色温柔地看着父亲,想着这事情应该由她亲自告诉父亲,自己倒是不好呆在这里了,于是便起身告辞。 她出门来到院子中央,回头望去,屋里灯火明灭,带着丝丝暖意透过窗户,她微微一笑,要一直这样才好。 等母亲诞下孩儿,她一定会做一个好姐姐,带他们玩耍,教他们道理,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这样想着,他又不由得想起沈瑜,他也要当哥哥了呢,金氏明年会诞下一个女孩儿,安瑾还记得前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沈瑜都将女娃兜在胸前,小女娃很调皮,但却又只听他的话…… 他会是个好哥哥。 屋子里,长公主等到丈夫吃完面,让丫鬟收拾了下去,又亲自给丈夫端了茶,问道:“这几日苦了你们了。” 荣亲王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是知道的,可也帮不上什么忙。 安逸陵抱住妻子,将头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满身疲惫都去了,所以手就有些不规矩起来,嘴巴也不客气地咬住了她的耳垂。 “呀,你做什么……”长公主呼吸一乱,连忙推开他,“不、不行,今日不行……” 安逸陵以为她今日小日子,便疑惑皱眉,“我记得不是这几日啊?” 长公主扭过身去,整理一下被他弄得凌乱的衣裳,回过头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安逸陵,你听好了,不止今日,接下来的一年,你都不许碰我!” 安逸陵如遭雷劈,睁大眼睛问道:“为何?” 他做了什么事,要遭受这样惨无人道的处罚? 长公主一手扶住肚子,一手轻轻滑过他的脸庞,柔声说道:“因为……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为什么就不能……”安逸陵的声音忽然顿住,不可置信地望着妻子,眼睛一眨不眨。 良久,他才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覆盖住了妻子的小腹,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惊扰了里面沉睡的生命…… “怀、怀孕了?”他喃喃自语。 “嗯,前些天于神医把的脉,说是快两个月了。” “怎么今天才告诉我?” “给你个惊喜啊。” 这真的是惊喜,等待了那么多年的惊喜,甚至他都没报多大希望…… 孩子,他们的孩子,传承着两人共同血脉的孩子…… 安逸陵俯身,将头埋在妻子怀抱里,眼泪却忍不住流了出来,浸透了衣裳,“宜宁,谢谢你……” 长公主抱着丈夫,听他又说傻话,便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别急着谢,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可得你带呢。” 安逸陵点点头,“好,我带,我能带大阿瑾一个,就能带大第二个……” 长公主笑笑。 夫妻两就这样抱着,絮絮叨叨许久,都是对未来的展望,安逸陵更是想着,若是个女孩自己该怎么带,若是个男孩又该怎么带? 真是甜蜜的烦恼。 待到第二日一早起来他才想起一个问题来。 沈致恒那厮的孩子,会生在他这个前面! ☆、53|51.50.49 长公主第二日就给宫里、安国公府和荣亲王府报了喜。 皇后听了也是高兴不已,派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安国公夫人更是亲自过来了一趟,叮嘱长公主注意的事情,金氏呢挺着个大肚子过来,拉着长公主交流这怀孕的心得,一时间长公主府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热闹可不是谁都能来凑的,在几家亲戚相继过来庆贺过后,长公主府的大门又严严实实关了起来,不见任何人,让那些想要趁机拉关系求情的人都没了门路。 安瑾这些日子都处在兴奋当中,每日都早早梳洗好就往娘亲院子里来,一日三餐都在这里用,每日还跟肚子里的弟弟妹妹讲话。 连长公主都笑话她比她这个当娘亲的都还激动。 安瑾沉浸在喜悦中不能自拔,天天脑子里都是未来的弟弟妹妹,也就没心思出去了,再加上现在这非常时刻,她也不适合出门,所以吴韵筱的几次相邀她都拒绝了。 只是这次吴韵筱却是递了拜帖来,说是次日想找她聊聊天。 安瑾想了想,也就回帖同意了。 她这段时间都把心思放在了娘亲身上,倒是很久没和姐妹们说话了,吴韵筱想来也是无聊得很,所以才会主动递拜帖来给她。 次日一大早,吴韵筱就打马来到了公主府,安瑾此时刚刚梳洗妥当,见到她不由得笑道:“你看,要是我再起晚点,岂不是要被你堵在床上了?” 吴韵筱依旧是一身方便骑射的短打,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闻言斜睨她一眼,嗤笑道:“嘁,谁叫你懒啊,现在才起床……” 安瑾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茶盏,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不亮就爬起来打拳?” 吴韵筱抓起桌上另一只茶盏,不屑地说道:“这就是你们身体这么差的原因。” 安瑾:“……” “咱们出去走走吧,院中的菊花又开了,只不过今年是不能办赏菊宴了。”安瑾笑笑,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我知道,你要当姐姐了。”吴韵筱说道。 长公主对外并没有瞒着怀孕的消息,他们家自然也是知道的,伯母还托人送了礼物过来。 “以后有得你烦了。”想到家中那几个总是哭鼻子的小家伙,她忍不住嫌弃地皱起眉头,”小孩子最烦人了。“ 安瑾听了噗嗤一笑:“那是你不会带小孩而已!小孩子可爱的时候,会叫你想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的。” 吴韵筱偏头思考了一会儿,似乎不大认可这个说法,于是安瑾又给她讲了许多灏哥儿的趣事和一些对付小孩子的方法。 但很快她就发现,吴韵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有些走神,似乎是有苦恼的事情,她心底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想到了楚松亭。 这些日子她都没心思去管别的事情,也不知道楚松亭有没有再和她有接触。 “咱们去凉亭坐坐吧?”安瑾指指前面说到,找个地方坐下才好说话,今日吴韵筱既然来找她,那么应该不会憋着不说的。 她能帮则帮,能开解就开解。 凉亭上凉风习习,旁边盛开着各色菊花,争奇斗艳,一阵清风袭来,就把那淡淡的香气送上凉亭,十分清爽。 丫鬟给两人上了菊花茶和一些菊花做的糕点,安瑾此时也不多说话了,只是是不是给吴韵筱介绍一下菊花的品种和来历,而吴韵筱同样也是心不在焉的。 吴韵筱伸手揪了几朵菊花,然后再把花瓣一片片摘掉,直到几朵花都成了光秃秃的,她才抬头,略带迷茫地对安瑾说道:“阿瑾,以后你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安瑾一愣,倒不是被这个问题吓到,而是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安瑾脑海里也没有个确切答案,但在短暂的空白过后,她居然想到了沈瑜…… 安瑾赶紧眨眨眼,把那个荒唐的想法赶出去,沈瑜那样不靠谱,她怎么会、怎么会……明明她上辈子见过几次面,她都没有什么想法的,而上辈子他也没有这样死缠烂打…… “阿瑾?”吴韵筱摇摇她。 “嗯?”安瑾回过神来,低头去看下面的花儿,不让她法相自己的异样,“我啊,我也不知道呢……” 吴韵筱双手撑着下巴,目光呆呆的,“是吧,你也不知道?” “是啊。” “我也不知道呢,”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浅,“可是女孩子有谁不嫁人的?她们嫁人之前连对方都没见过几次,何谈喜欢不喜欢?还是说……只要知道了对方是自己未来丈夫,就会喜欢上?” 女孩子早早都知道自己会要嫁人的,而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定下来,见上一两面,那么几乎没有哪个女孩不会心动、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因为她们从小接触的就是那几个男子,丈夫只要长得还算周正,很容易就能俘获她们的心。 但嫁过去之后,谁能没有一些说不出的苦衷? “这……也不一定啊,就像你我这样的,那以后也定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安瑾握着她的手说道。 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家长是不会不经她们的意思就定下亲事,只要她们有了心仪之人,而对方又能得到家长认可,那这门亲事就能成了。 相比之下,她们幸运很多。 “可是……我并没有喜欢的男子啊,我回到京城就没出去过,这些年也接触过一些外男,只觉得京城男儿就是一个模样的,没一个入我眼的。” 安瑾觉得,要是这番话传出去,恐怕得得罪整个京城的公子哥儿们。 “你今天是怎么了?”安瑾见她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到正题上,忍不住直接问道,“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居然会跟我讨论这种问题来了?” 说着还凑到她面前,左看右看,似乎在检查她是不是真的吴韵筱。 “你猜被掉包了呢!”吴韵筱嫌弃地戳戳安瑾额头,将脸扭到一边去。 “那你到底怎么了?今天来难道就是想喝我这里的茶?”安瑾笑着问道。 吴韵筱将手放在栏杆上,下巴抵着手臂,不知道盯着哪里。 安瑾也不追问,就在她后面静静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开口:“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忠勇侯府遇到的那个楚公子么?” “楚松亭?”安瑾心里一惊,果真出事了? “嗯,”吴韵筱点点头,“你应该也知道最近朝堂发生的那些事,我们吴家也有一些人卷入其中,虽说是旁支,但在朝中经营很久,在家族也是很有能力声望的,父亲就想保住他们,但……皇后娘娘那边却是一概不管,太子哥哥也是没有伸手想帮,我爹那段时间急得没办法,后来……” 安瑾接道:“后来楚松亭给他出谋划策?” 吴韵筱点点头,“我不知道他和爹爹怎么结识的,帮了爹爹很大的忙,爹爹对他赞不绝口,我在花园和他碰过面,自那以后,爹爹就有意无意总是在我面前夸他……” 安瑾知晓,这楚松亭怕是入了吴韵筱爹爹的眼了的,只是……上辈子她是听娘亲说过,吴家折进去一些人的,而且还是皇后亲自出手的,想来这人也是没保住。 “那你……你觉得他如何?”安瑾小心翼翼问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一段沉默却让安瑾心都提了起来,“一般般吧,不讨厌不喜欢,而且就像你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又这样有城府,我始终是有些怕的……” 安瑾松了一口气,还没动心就好,不管楚松亭这人有没有能耐,前世对吴韵筱不好却是真的,这样的人就嫁不得,或者说是爱不得。 想了想,她就继续给他抹黑,“就是啊,我看了那么多话本,哪个读书人不是负心人啊?他们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最多了,咱们女子嫁过去了岂不是遭罪?对于女子而言,男子有没有本事倒是其次,关键是要对你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爹爹也是读书人……”吴韵筱皱皱鼻头,毫不留情地拆台。 安瑾被噎了一下,“那、那是特例!一万个里面也找不出一个来!” 吴韵筱咂咂嘴巴,感叹一句:“是啊,这样的特例偏偏落在你家,你可真幸福,我爹爹外人也都说他洁身自好,可家里也哟两个姨娘和庶子庶女呢……” 这年头,只要不眠花宿柳、宠妾灭妻,那都是洁身自好的。 规矩,从来都只是束缚女子而已。 “所以咱们要认真寻觅啊,切不可早早就将一颗真心托付与人才是……”安瑾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吴韵筱瞪了她一眼,说得就像她经历过一样的。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儿,就转移到了别的话题上,直到日落西山才罢休,吴韵筱也没留下来吃饭,直接上马厩回了家。 安瑾用过晚饭后,在思考着楚松亭的事情,却忽然想起,有一个人似乎可以帮她…… 沈瑜。 ☆、54|51.50.49 该抓的人都抓进了大牢,该定的罪名也都定了下来,这一场大清洗终于过了一半,沈瑜也有了一口喘息的机会,这些日子他被老爹使唤得跟陀螺似的,什么苦活都找他,真是的…… 不过在看到自家大哥虽然没有东奔西跑,但那一张脸却因为长时间在书房商议对策而瘦削下来,他也就没什么怨言了,大哥身子比他不好都这样了,他怎么还能再有怨言? 况且忙一点他也是开心的,只除了没时间找安瑾这一点让人心烦。 只不过…… 沈瑜捏着手中那一张薄薄的花笺,看着上面那一行娟秀的字迹,他不由得傻傻笑了起来,眼睛都快眯在一起了。 明日午时,泽香茶楼。 这花笺是安瑾身边的大丫鬟送过来的,沈瑜看自己就知道是安瑾亲手写的,这是约自己明日见面呢,哈哈哈,看来这几日不见也是有好处的,她都开始想自己了啊! 沈瑜小心翼翼地折好花笺,塞进怀里,乐滋滋地回院子了。 他今晚一定要泡个香花澡,明天干干净净香喷喷地去见他的阿瑾。 *** 第二天,沈瑜辰时就起了床,今天破天荒没有晨练,铁枪是知道他今天要去见荣乐郡主的,但现在还早,便问道:“少爷,今天怎么不练枪啊?” 沈瑜看着铺在床上的十多件衣服,有些不满地皱皱眉头,“就这么几件?” 随即又回答说道:“哦,昨晚才泡的花澡,今天再去练枪不就臭了?本少爷才不要臭烘烘地去见人……” 铁枪:“……” “快,快帮少爷我看看哪身衣裳穿上好看,最能显得玉树临风英姿飒爽?”沈瑜一下子把铁枪拖到窗前命令道,“挑的不好为你是问!” 铁枪无奈,挑衣裳可不是他在行的啊,而且他觉得少爷那个要求,实在是为难了这些衣裳……玉树临风什么的,跟少爷就不沾边好不好?少爷英俊归英俊,但却是阳刚英气的那种啊。 最后还是挑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袍,配上玉带,沈瑜前前后后看看,觉得十分满意,不由点点头,“挑的不错。” 最后他还破天荒找了一个丫鬟进来,让人给他梳了一个整齐精神的发髻,戴上玉簪,这才罢休,最后在外面的湖边彷徨一段时间,然后早膳都没用就出门了。 沈渊晟见弟弟打扮成这副模样,满脸春风的样子,不由得失笑,这小子又要去招惹阿瑾了? 沈瑜一路上怕骑马把衣裳和头发弄坏了,所以只能走路,原本步子还规规矩矩,可走着走着却越来越快,大步流星地往泽香茶楼走去。 他以为他会是早到的那一个,他都想好了,他要背窗而站,然后在安瑾开门的时候缓缓转过身来,对她一笑——那些话本里都这样写的,阿瑾那样爱看话本,应该很喜欢这一套,虽然他自己想想就觉得全身发毛。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推开门的瞬间,安瑾已经在了那里,她临窗而坐,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街景,那双皓腕上戴着一对墨绿的镯子,在她手腕间仿佛有光华流转。 她听到声响回过头来,见到他,朝他一笑,沈瑜觉得或许是从她背后射来的阳光太刺眼,那笑容竟然让他有些晃神,心跳都停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来了?”安瑾起身,朝他笑道。 沈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走上前,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闷闷说道:“你是不是也看了那话本了?” 安瑾一愣,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眨眨眼睛,疑惑地道:“什么话本?” 沈瑜拧着眉,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见她真的不知道,便仿佛泄了气一般垮下肩膀,只觉得所有打算都成了空,嘟喃道:“没什么……你怎么来这么早?” 安瑾瞧他有些奇怪,但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见他不说,也不再多问,指指对面的位置说道:“你先坐下吧……我一大早也没事,就先过来了。” 沈瑜却没在对面坐下,而是坐在了她的左手边,颇为气愤地说道:“你明明说的是午时,结果现在就来了,不守信用!”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来那么早做什么? 安瑾更加纳闷了,“……你还不是来这么早?” 看着沈瑜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仿佛她来早了是件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眼珠转了转,便开玩笑说道:“喂,不会是我破坏了你什么计划吧?你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 原本是开玩笑的,却见沈瑜忽然就红了脸,扭过头去,结结巴巴说道:“没、没啊,我能有什么阴谋?” 安瑾看着少年红彤彤的耳朵,一时间忍不住笑了出来,“噗嗤……” 沈瑜怒瞪着她,“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我走了,哼!”说着站起来,做出要走的姿势。 安瑾明知道他是假装的,还是急忙扯住了他的袖子道歉:“好好好,是我错了好吗?今天是有事求你的,你可不能走。” 沈瑜看到安瑾的手抓着自己的袖子,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下意识地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这还差不多,我就勉为其难留下来吧……” 安瑾看着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强劲有力,她甚至能感觉到隔着衣物传来的热度,仿佛那里放了一块热铁似的,她心中一跳,想要挣开,“你放开我……” 沈瑜见她挣扎,一下子急了,攥得更紧不说,还恶狠狠地说道:“不放!求人总要给点好处吧,别的我不要,就要牵、牵一下你的手……而且、而且还是隔着衣料的……” 他那模样,仿佛是自己吃了亏一样,而她则是占了大便宜。 安瑾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只想到找他了呢?明明有那么多更靠谱的人…… “你、你无赖!” 沈瑜头颅一扬,“就无赖!你现在赶我走我也不走了,就要牵着,你待如何?” 他想明白了,话本子里面那套不适合他,什么欲擒故纵、若即若离……那是那些酸秀才才弄的,他沈瑜就喜欢无赖!能得一点好处就绝不放过! “你……”安瑾气结,可偏偏力气又没有他大,她不愿让外面的丫鬟看到,便不敢出声喊人,最终见沈瑜不妥协,只能她低头,“那、那只能这样!若你再敢……” 不等她说完,沈瑜就欢快地接道:“绝不会再进一步的!” 他竖起三根数指头,朝天一指。 安瑾见他回答地这样迅速,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种被噎到的感觉,闷闷的不好受…… 沈瑜一手握着安瑾的手,一手拿起茶壶给两人倒满了茶,语气欢快地说道:“这茶我是不懂的,不就是个解渴的东西吗?偏偏你们还将就什么茶用什么样的水,配什么样的茶具,多麻烦啊,啧啧……” 他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唇齿生香,又倒了一盏牛饮下去。 “唔……那个,我找你来,是有事相求的,”安瑾想了想,便开口道出了来意,“这事也只能求你了。” 沈瑜听了,眉眼间皆染上喜色,为安瑾这么相信并依赖着他而高兴不已,只觉得全身都舒坦了,当下拍拍胸脯,“说吧,什么事,包我身上了!” 安瑾瞅瞅他,“你不问什么事就答应了?” 沈瑜摇头,“你的事不来找我我也要管的。” 他说得认真,安瑾一愣,只觉得那握着自己的手似乎更加有力而灼热,一路沿着手臂烧上来,让她脸上有了一阵热意。 “谢谢,”安瑾扭过头去,假装在看外面的景色,“其实,就是想让你帮我盯着一个人,看看他有没有干什么坏事。” 沈瑜一听,这事他擅长,喝了一口茶,问道:“好啊,什么人?” “楚松亭。” “咳咳咳……”沈瑜却忽然被茶水呛到了,将茶盏丢在一边,左手拍着胸脯,“咳咳,你说谁?” 安瑾看他咳得惊天动地,也是被吓到了,忙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刚刚说要我盯着谁?”沈瑜终于缓过了气,脸色却依旧涨红,不可置信地问道。 安瑾奇怪他反应怎么这么大,说道:“楚松亭啊,有问题吗?” 沈瑜苦着一张脸看着她,目不转睛,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良久,在安瑾觉得自己脸上是不是真的长了一朵花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却是带着一股不满和委屈,抓着她的那只手更紧了。 他说道:“你、你还是喜欢上那小白脸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姑娘家就喜欢长成那样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盯着他看,那小白脸除了脸白一些,哪里比我好了?他那模样就是装的,现在天气都凉了还拿着把扇子到处招摇,他是个虚伪的小人!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阿瑾,阿瑾啊……” 说道最后,他居然带了哭腔,虽然脸上不见半滴眼泪。 安瑾看着沈瑜一副被抛弃了的模样,呆呆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完全被他的一番话给惊到了…… 她、她什么时候说喜欢楚松亭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诬陷人,我什么时候说看上……喜欢上他了?”安瑾怒目而视,使劲儿想把手抽出来。 她来找沈瑜就是个错误! 这世上恐怕没人能跟上他的思路了! “咦?”沈瑜原本正抱着她的手哀嚎,闻言一下子抬起头来,“你没看上他?那你让我盯着他干嘛?” 安瑾气极,“盯他就一定是喜欢?不能是想找把柄对付他吗?” 沈瑜一听,精神大振,屁股往安瑾身边挪了挪,靠近她,激动说道:“原来你是看他不顺眼啊?你早说嘛,你不早说我当然会误会啊!” 安瑾:“……” 也就只有他才有这本事去误会了…… 正事要紧,安瑾也不想多和他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便深吸几口气,绕过了这茬说道:“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行迹可疑的地方,比如私底下经常去哪,或者去见谁,尤其是女子?” 沈瑜又警觉起来,“你查这个做什么?” 安瑾早就想好了说辞,说道:“我有个好姐妹家里准备招此人为胥,托我帮她调查下这人可不可靠,”说完她摇了摇牙,求道,“你就帮我下好不好?” 心上人软语相求,沈瑜哪有什么不答应的? “好,我答应你!” 安瑾开心笑了起来,“谢谢!” “不过……”哪知沈瑜却话锋一转。 安瑾提起了心,“不过怎么?” 沈瑜看着仰头看她的女孩儿,两人离得近,他都能听到她的呼吸……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快速地将脑袋伸了过去,在安瑾脸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不等安瑾反应过来就飞快离开,脚尖一点就窜出了门外,逃也似地离去…… 安瑾怔怔地捂着脸颊,不能回神…… 他刚刚、刚刚…… “沈瑜!”安瑾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 ☆、55|51.50.49 安瑾让沈瑜盯着楚松亭是有原因的,前几日吴韵筱来过之后,她就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不让吴家把女儿嫁给他,想来想去,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吴韵筱比她早成亲半年,等到她嫁给孙晋文的时候,已经隐隐有吴韵筱不得丈夫喜爱的传言了,当时两人相交不深,她也只是叹息一声,吴家应该也派人问过,但都被吴韵筱给挡了。 安瑾记得有一次吴韵筱因为什么事情而宴请大家,她也去了,席上却有个怀孕的妾室出现,说了几句什么她和相公早就心意相通之类的话,后来就被吴韵筱命人叉了出去。 此时想起这件事,却是点醒了她,若是楚松亭爆出什么丑事,那那这门婚事就成不了了! 只是她也知道很难,前世楚松亭藏得那么好,吴家都没发现,她又能做什么? “哎,尽我所能吧,也不知道沈瑜靠不靠谱……”安瑾叹口气,十分无奈,原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上辈子却只关心自己在乎的那几个人,对很多事情都不上心,导致了现在这样无奈的局面,再加上她手上没什么可用的人,更是寸步难行…… 至于沈瑜……安瑾十分苦恼,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相信他会帮自己,不会泄露出去,无来由的就是这样相信的,可是……明明经历了上辈子的事情,她不该再这样相信别人的啊。 “嘶……”她一个走神,手上的针就戳到肉里面去了,指尖冒出了一滴细小的血珠,她却先急忙把手中正在绣的东西扔到一边,怕被血污了,然后才找了帕子捂住手指。 “郡主怎么了?”寻云在外面听到声音进来,见到安瑾这样,知道是被针戳伤了,连忙让人打水来,再亲自找了干净的棉布和伤药来,给安瑾清洗擦药。 待上了药,安瑾也就不痛了,目光落在刚刚绣的东西上,心头又是一阵复杂难言的感受。 那日在茶楼跟沈瑜见过面之后,第二日他又派人送了话过来,说是她拜托的事情他会认真做,但得有些报酬才是,因为他要做这件事的话,得话费大量的时间,还得花钱去打探,偶尔还要翘个班,实在损失惨重,所以要她补偿。 这补偿不要金不要银,就要他给他绣个东西,不论什么都行。 安瑾想起那天的那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只觉得脸上又烧了起来,心中想着沈瑜这人惯会得寸进尺,偏偏她却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可更气恼的是,她明明可以随便拿个丫鬟绣的东西糊弄过去,但现在却拿起针线,在认认真真给他绣个护腕…… 一时间心烦意乱,安瑾将针线筐一股脑扔在一边,提起裙子往华穆苑去了。 她要去看看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不要再想沈瑜那个混蛋了。 华穆苑内,原本干净整洁的屋子,现在已经是一团糟了,只见四处都是巴掌大小的纸片,安瑾进去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长公主悠然地躺在榻上,看着对面在桌案上忙碌的丈夫,含笑不语。 “呀,这是怎么了?”安瑾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避过那些纸片,来到娘亲身边,然后捡起一张纸片问道,“这是什么?” 那张纸片上画着一直黄色的小狗,憨态可掬,右上方还写了各种字体的“狗”字,安瑾一看就知道是安逸陵的笔迹,她又捡起几张看了看,都是些小动物或者花花草草,都写上了名称。 安逸陵看到女儿在看,停下了手中正在作画的笔,颇有些不好意思。 长公主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笑道:“你爹爹想起以前给你做过这样的卡片陪你玩,便想着找出来以后陪你弟弟妹妹玩,可是没想到找出来那些都已经发黄了,只好重新画……”说着把放在手边的一叠纸片递给安瑾。 安瑾接过,上面的内容与刚刚看到的大同小异,只是她却已经记不得爹爹曾经给自己做过这些东西了,心中感动,眼睛有些酸涩,她赶忙眨了眨眼睛,起身来到安逸陵身边说道,“那我帮爹爹一起画,我虽然画技比不上父亲,但好歹还是能看的!” 说着卷起袖子,提起画笔,拿过一章纸片就开始画起来,还不忘对着长公主肚子说道:“弟弟妹妹乖乖的哦,姐姐给你们画画看以后你们是喜欢姐姐的呢,还是喜欢爹爹的。” 安逸陵含笑曲起手指,在安瑾脑袋上弹了一下,“调皮。” 安瑾嘿嘿一笑,转而却想起了灏哥儿和明年即将出生的小表妹,想着顺便也给他们弄一份,画着画着又想起,明年安玙就会怀孕了,一年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羡煞旁人…… 她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安玙嫁人之后,两人交往的圈子就不一样了,见面机会自然就少,偶尔见了也是匆匆说几句话就告辞了。 不想的时候没什么,一想起来却是十分想念的,安瑾想到自己也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安玟了,那小魔星不知道有没有长高,是不是更顽皮了? “娘,过两日我想去祖母家,找姐妹们玩玩。”安瑾想到就做到,当下抬头朝长公主说道。 长公主听了,一手摸着小腹,笑道:“随你啊,想去就去,别忘了带上礼物,替我跟你祖父祖母们问安。” 安瑾点头,“定是不会忘的!” *** 安瑾当天下午就给安国公府递了帖子,晚上就收到了回帖,说是她随时去都可以。 安瑾想着明日就去,当天晚上就挑好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然后拥着被窝甜甜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安瑾在那面落地水银镜面前照了好大一会儿,觉得满意了,这才带着丫鬟出了门。 大梁如今不过经历了三任皇帝,祖皇帝由于征战的时候落下太多病,早早就去了,而先皇又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当时若不是祖皇帝只有他一个儿子,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所以当政期间都是各大世家把持朝政,直到梁睿帝登基,这十多年慢慢整顿,朝局才算清明起来。 而民间经过这几十年的修生养息,早已经恢复了活力,商贩们南来北往,热闹繁华。 安瑾坐在马车里,偷偷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的街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社稷安稳,百姓康乐,这就是舅舅和太子哥哥他们所在乎、追求的吧? 到了安国公府,安瑾见过祖父祖母之后,就被安玟拖着到了她的房间里玩耍,安瑾这次主要也是来看她的,也就去了。 小魔星这么久没见,个儿长了不少,脸也没那么圆了,安瑾捏着都觉得手感没以前那么好了,不由问道:“怎么,最近吃得少么?” 安玟把一块奶糕塞进嘴里,摇摇头,“没有啊,不知道为什么就瘦了……” 安瑾倒是想明白了,她不是瘦了,只是没再长胖而已,但这个儿却长了,所以看着自然也就瘦了。 “婶婶要生小弟弟了吗?”安玟扑到安瑾身上,好奇地问道,安家就她最小了,她还没带过小弟弟呢。 “是啊,但不一定是小弟弟,也许是小妹妹呢?”安瑾捏捏她的小鼻子说道。 安玟眼睛都亮了起来,“妹妹也喜欢!阿玟可以带他们玩吗?我会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给他们的!” 安瑾看着她一脸肉痛的表情,笑得捏住她的小胖脸揉捏,“玩可以,吃的就算了,可不能让他们都长成小胖猪啊……” “哼!”安玟气狠狠地把头埋在安瑾怀里。 安瑾陪安玟玩了一会儿,又去各个伯母院子里拜访了一圈,最后在祖母院里吃了晚饭,这才告辞了。 夕阳西下,在街道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安瑾玩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就靠在车壁上假寐,昏昏沉沉的。 “驭……”车夫忽然一下子勒住了马匹,安瑾一个不防,身子往前一冲,整个人跌倒在了车板身上。 “唔……” 但此时车却还没有停稳,左右摇摆好一阵出彩堪堪稳住。 “郡主!郡主!”寻云从外面爬了进来,看到安瑾倒在地上,吓得魂都没了,连忙叫她,“郡主,您没事吧?” 安瑾没有撞到头,但手臂似乎是受伤了,火辣辣地疼,她借着寻云的手坐了起来,捂着手臂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是有一匹马忽然从一旁斜冲了过来,侍卫们阻拦不及,这才惊了马车。”寻云见安瑾还能说话,心中送了口气,“郡主,咱们先回去吧?您的伤……” 安瑾紧紧抿着唇,此时却听到一道声音响起:“小人的马惊扰了贵人,实在是无意,还请贵人原谅则个。” 不是京城口音,安瑾却浑身一僵,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掀开了车帘子。 车下面有一个人躬身立着,衣着有些寒酸但却整洁,此时道歉的话也是说得不卑不亢,安瑾看着他,却仿佛遭了晴天霹雳一般,目光直直盯着他。 孙晋文! 是孙晋文!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现在就出现在京城了? 明明前世是明年他才会进京备考的啊! 安瑾脑袋一片空白,以至于别人说了些什么都完全听不清楚…… 孙晋文见上面一直没有声音,便微微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孩脸色惨白地望着自己,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无、无事……”安瑾良久才回过神,猛地放下帘子,捂着胸口对侍卫说道,“驾车回府!” 然后又想起什么来,招了一名侍卫过来,“派人、派人盯着他……” 侍卫神色一凝,“是!” 孙晋文……孙晋文…… 安瑾颤抖着锁在车角,浑身冰冷,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56|51.50.49 马车缓缓行动起来,往公主府而去,安瑾抱着双臂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这可吓坏了寻云,她以为安瑾受了惊吓,焦急不已,连声催促车夫快一点。 半路上遇到了听闻女儿马车受惊就连忙赶过来的安逸陵,他也顾不得在大街上,一下马厩上了车,焦急问道:“阿瑾没事吧?” 却见女儿蜷着身子脸色苍白,他连忙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安瑾别怕,别怕啊,有爹爹在,没事的没事的……” 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轻声安慰,安瑾抬头看他,见他一脸关切,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抱住他的手臂,哭了出来:“爹爹……” “不怕不怕……”安逸陵心疼极了,连声安慰。 还好女儿没事……也不知今天的事情是以外还是有意为之,一定要查个清楚才行。 安瑾在父亲怀里放声哭泣,把刚刚见到孙晋文的惊惧和前世那些记忆的苦痛全都哭了出来,眼泪染湿了父亲胸前的一大片衣裳,等马车到了门口的时候,她才抽抽搭搭地抬起头,看着那一片痕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在父亲怀里哭…… 安逸陵没多想,见她不哭了,便从怀里拿出帕子,擦擦她还挂着泪花的眼角,笑道:“都哭成个花猫了……咱们快下去吧,让大夫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安瑾不用他说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肯定很丑,她都感觉到眼睛都肿了,只好戴了帏帽再下车,下人们见郡主居然到家了还戴着帏帽,心中奇怪,却不敢好奇地多看一眼。 长公主此时焦急地等在华穆苑门口,大夫已经早早候在了这里,她一看到远处丈夫和女儿的身影,就忍不住快步走了过去,“阿瑾没受伤吧?” 她步履生风,看得安瑾一阵心惊胆战,安逸陵也急忙上前扶住她,“阿瑾没事,不用担心。” 安瑾也急忙走上前,“娘,女儿没事,你可得担心肚子啊,刚刚走那么快,伤到弟弟妹妹怎么办?” “怎么会没事?”长公主一眼就看到女儿红肿的双眼,急道,“都哭成这样了,快,快进去让大夫看看,伤到哪里了?” 安瑾也不能说是因为猛然间看到孙晋文而哭,只好跟了进去。 大夫看了一遍,只是擦伤了皮肤,上过药就好,长公主不放心,怕安瑾又像上次一样伤到脑袋,便让大夫过两天再来检查一下,确定无事才好。 “爹爹……”安瑾上好了药,有换了衣裳,冲洗梳洗一番,然后坐在长公主身边,对着对面的安逸陵说道,“我、我让侍卫跟着那个人了,我总觉得、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在梳洗的时候,安瑾已经想好了,孙晋文怎么忽然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她不知道,但既然遇上了,那就她就得盯着他,她自己做不到,就交给爹爹……只不过却是要找个合理的名目才好。 “他衣着寒酸,但进退得宜,谈吐不凡,看样子应该是进京赶考的学子,他的马儿冲撞了我的马车,看样子是巧合,但这段特殊时期里,指不定是被人指使或利用呢?”安瑾歪着头想了想,“但若是这样,女儿就不明白,单单指使让我惊马的话,对别人有什么好处?” 安逸陵眼睛一亮,他没想到女儿会让人盯着那人,他还想着之后派人去查,但现在却是能省不少功夫了,“阿瑾做得好,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总要查一查,此事就交给爹爹吧。” 安瑾等的就是这句话啊,她自己没什么能力去追查,但可以提供线索,反正孙晋文和那明王是一窝,一起交给老爹他们端了就是,只不过…… 前世爹爹可是把孙晋文查了个底朝天的,他是在年后才进京的,但今生却是现在……是爹爹没查到,还是今生出了什么差错? 不过牵一发而动全身,今生很多事情跟前世已经不一样了,他提前出现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哼,若真是有意为之,那可别怪本宫不给脸面了。”长公主把女儿搂在怀里,冷冷说道。 她沈宜宁不怎么外出走动,还真有人忘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别动气。”安逸陵见妻子冷了脸,便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交给我。” 难道有人是认为他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儿,就不会再在乎阿瑾?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 沈瑜不可能每天都亲自盯着楚松亭,毕竟他还要巡逻站岗,守卫皇宫呢,翘班一两次还好,太多了就说不过去了。 但沈瑜这人有个能耐,来京城不到半年就和那些小混混地头蛇混熟了,人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却知道这是个有钱而有慷慨义气的主儿,也都愿意帮他做事,所以这次他就让市井中的朋友帮忙盯着,人家问起也就说是看这人不顺眼。 楚松亭这人,作息规律,平日极少出门,所以一直都没什么进展,但只要一个人有问题,时间久了总会发现蛛丝马迹。 这天下午,刚好沈瑜轮休,他换了身衣裳就去找人了,他也得经常盯着,这些人才会好好办事。 “余老大诶,咱们兄弟跟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有点进展了,也对得起您给的那笔钱了!”一个魁梧大汉拍拍胸脯说道。 沈瑜不喜欢人家叫他老大,但市井中就兴这一套,他也没法子,他听了这话,心中暗笑一声,面上却板着脸,从怀里拿出两锭银子扔过去,“说吧。” “诶!”汉子兴奋地应了一声,“那小子看着人模狗样的,还是个读书人,他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没人知道,可咱们是什么人,这京城……” “说正经的!”沈瑜头喝到。 “诶诶,那小子每月十五都会去泽香茶楼饮茶,在一个雅间里待半个时辰,几乎风雨无阻,咱们想尽办法偷看过,很多时候他都只是一个人坐在窗边喝茶,没什么异样,但……后来咱们发现,那扇窗子对面也是个茶楼,但正对着的却是一名歌女经常唱小曲儿的位子,那小子的眼神不对劲儿……” 他说道这里就没说了,相信沈瑜已经懂了。 “哟,”沈瑜摸着下巴,眯起眼睛想了想,“做的不错,辛苦了。” “哪里哪里。” 沈瑜觉得,有了这个线索,善加利用就能有很好的效果,当下心中大喜,想着什么时候登门去告诉安瑾这个好消息。 自从上次茶楼一别,两人也没见过了,沈瑜想到那天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点不大好意思见她……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日就去? 沈瑜想到做到,当下也不回府了,在街上买了一些东西就直接往长公主府里去了,现在去,还能在那蹭一顿晚膳…… 安瑾正在陪着娘亲给未来的弟弟妹妹绣衣裳,听说沈瑜来了,脸上大窘,再看到娘亲那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恨不能躲到地底下去。 “快快请他进来。”长公主对丫鬟说道。 “我避一下……”安瑾颇为做贼心虚地说道。 长公主拉住了她,反问道:“前几次怎么不见回避?” 安瑾:“……” “姑母,阿瑜来看您来了!”沈瑜规规矩矩朝长公主行了礼。 “瑜哥儿来了啊?”长公主忙让他坐下,“在宫里当差还习惯吗?” “习惯!这差事又不苦,劳姑母挂念了。”沈瑜笑呵呵地说道,他这应答还算是有礼又规矩,可这也就只能哄哄外人,自家人最是清楚他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当初发现沈瑜居然夜闯女儿房间,还说下那样的话来,长公主的确怒不可遏,但这段时间见他真的是对阿瑾有意,再加上兄长时不时的试探,长公主也就没了当初的怒气。 而且……看女儿的样子,虽然现在不至于喜欢,但至少是不厌恶的。 只是……若两家真的要结亲,却不是那么简单的,若两人有意,那她就得好好和兄长说说,以后对沈瑜是个什么打算了。 “什么劳不劳的?”长公主笑了笑,然后摆手说道,“我也乏了,没精神招呼你们,你们自个儿去转转吧……” “诶!”沈瑜大喜。 安瑾无法,娘亲都这样撵人了,她只好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入冬,虽不至于寒风彻骨,但走在外面还是有些冷的,安瑾穿的厚,倒是不怕。 沈瑜不怕冷,此时见安瑾走在前面,心中高兴,看看丫鬟们都远远跟在后面,他就大着胆子走到安瑾身旁紧紧挨着,问道:“阿瑾有没有想我啊?” 安瑾在他靠近的时候就往后退了一步,闻言道:“想啊。” 沈瑜大喜,却听她又说道:“想你什么时候有个消息。” 沈瑜一下子捂住心口,做西子捧心状,难过的说道:“真是没心肝啊,枉我为你鞍前马后地忙碌,你却如此对待我,真是让人心寒啊!” 安瑾被他那副模样逗得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你还真是……” “真是怎么样?你不想我还不允许我伤心一下?”他理直气壮地说道。 安瑾摇摇头,不跟他胡扯,问道:“今日来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沈瑜哼哼两声,到底胡闹归胡闹,却不耽误正事,忙吧查到的说了,最后总结道:“看看,读书的小白脸都不是个好东西。” 说完低头去看安瑾脸色,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见她只顾着低头思索,没注意到这句话,不由有些失望。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沈瑜继续问道。 安瑾低头想了想,然后嫣然一笑,“当然是先确定此事真伪,若真是一段风流轶事,那当然要抖出来了。” 这事抖出来,吴家就不会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那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沈瑜却是看着那笑容晃了神,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脸上浅浅的酒窝。 ☆、57|51|50.49 “查出来了,是个进京赶考的学子,叫孙晋文,老家宁州,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这些年都是一个富商一直在资助他读书,后来宁州知州见他颇有前途,便将他收为义子,如今住在一家客栈的小院中温书。” 安逸陵此时坐在荣亲王书房内,将这几日调查所得说了一遍,“我的人跟了他几日,没发现什么异常。” 荣亲王斜靠在椅子上,这些日子的忙碌让他清瘦不少,但精神却是不错,此时闻言,也不看安逸陵,看着窗外飘落的雪,淡淡问道:“逸陵,你说……我们的法子管用吗?” 问的无头无脑,安逸陵却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论管不管用,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我们不可能全国撒网去查找老忠勇侯留下的军队藏在哪里,就只能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 之前沈瑜说,他偷听到了戚月和明王的谈话,戚月说老忠勇侯留下了一支军队,这消息不知真假,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两人就着手开始调查,千丝万缕的痕迹都显示,确实有可能有这样一支军队,但不知道在哪里。 他们派人盯住了戚月,但很显然那是个聪明人,没让他们有任何发现,不过安逸陵猜测,戚月也只是知道它的存在,但并不知道如何才能号令那支军队…… 如此,他们就只能想办法引蛇出洞了。 “虽然不知道老忠勇侯留下那支军队是什么目的,但……若是为了保护忠勇侯府,那么今年忠勇侯府的动荡就足够让他们进京守护了,若是那支军队有反心,那么我弄出来的这番动静,正好够让他们趁虚而入,他们不会犯过这次机会,咱们只要盯好京城人流动向就好……” 荣亲王冷静地分析道,“而京城目前即将有一大批人涌入……这是个好时机。” “春闱。”安逸陵淡淡说出两个字,“所以这些学子,是我们重点盯住的对象,他们可是有机会打入朝堂或者各大世家的。” 春闱过后,状元榜眼探花自然是香饽饽,但进士们也是各大世家眼里的女婿人选,其余落选的,也能取个家世清白的管家姑娘…… “你说的这孙晋文,还是继续盯着为好,据你所说,这人功课不错,这样家世贫寒又有前途的人,是各方争夺的焦点。” “嗯。”安逸陵点点头,荣亲王不说,他也会盯好这个人,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他这一撞,可是很好地引起了阿瑾的注意的…… 由不得他不这样想,阿瑾渐渐长大,即便不怎么出门交际,这上门打听的人可不少,人家没办法找到深居简出的长公主,就全都问道他面前了。 进京的这些学子,谁对这些高门贵女没个想法?哪次春闱不会发生点“佳话”? “得了,我要去陪妻女了,你也滚吧。”荣亲王站起身,揉揉发痛的肩膀,挥手撵人。 安逸陵奇怪的一挑眉毛,“妻女?” “是啊,过几个月我家闺女就要出生了,我得好好跟她说说话,不然到时候不认识我这个亲爹怎么办?”荣亲王得意地说道,“别急,你家也快了,虽然慢了我家一点。” “你就知道是闺女?” 荣亲王听了浓眉一竖,怒指着安逸陵吼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一定是闺女!老子说是闺女就闺女!” 他都两儿子了,就想要闺女! “真是服了你了……”安逸陵嫌弃地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 腊月十五,大雪纷飞,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住了大地,四处一片银装素裹。 “郡主,这样的天气,就别出去了吧?”寻云望着窗外的大雪,担忧的说道。 “是啊郡主,这天气又冷,路恐怕不好走。”觅柳也劝道。 安瑾却是坚定决心,摇摇头,“今日约了人去茶楼的,不好食言,这路也不远,一会儿就到。” 两人也就不再多说。 安瑾看过了沈瑜送来的画像,一眼就认出那就是楚松亭的表妹,后来做了他的宠妾。 这楚松亭在进京的学子当中名声不错,他经常把自己省下来的钱给路边的乞丐,所以得了个仁义心善的名头,但外人却是不知,这些钱都是通过乞丐之手给了他表妹。 安瑾想,这楚松亭如今虽然说有些心机,但到底未经过官场浸淫,这心底还是有一两分真情在的,只不过得看看这真情能否让他为这个表妹出头了。 泽香茶楼的雅间,沈瑜已经等候多时了,茶都喝了两盏,安瑾才姗姗而来。 她披了一件火红的狐裘,上面是精致的金线刺绣,她的秀发用银环束起,整个人活泼中带着秀美,沈瑜只觉得他的阿瑾越来越好看了。 再过几天她就十四了,再过一年就十五了,过了十五就可以成亲了…… 沈瑜想的很长远,在他们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时候就想到了成亲。 “没有冻着吧?”沈瑜在她坐下后就要去握她的手,他想着眼前这人他亲也亲过抱也抱过了,嘘寒问暖这事就不再话下了,可安瑾却很快地缩回了手。 “没有。” 沈瑜经过前几次,也是明白了好女怕郎缠的道理,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罢休,便起身挪到她旁边,紧紧挨着她坐下,说道:“你不给我握手,是不是冻到了怕我心疼?” 安瑾不明白这人怎么会这样容易想歪,便把身子往一边挪了挪,“你想多了。” “没想多,你知道我会心疼就好,以后可得照顾好自己,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着猛地握住安瑾双手,放在胸口处,“你看,这么冰,还说没冻着?我给你暖暖。” “你放开!”安瑾手小,他的两只大掌完完全全包裹住了她的,她根本反抗不了。 沈瑜嘿嘿一笑,低头亲了她的手一下,“我给你捂着,不怕冷。” 男子体热,隔着层层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热度和强有力的心跳。 这人,实在泼皮无赖,总是想尽办法占自己便宜,偏偏自己有求于他,不能对他视而不见,还真真是…… 沈瑜只觉得握着的双手柔若无骨,如细瓷般滑嫩,让他再也不想放开了。 “你都安排好了吗?”安瑾挣脱不得,只好问问今晚的正事。 沈瑜不着痕迹地又往她身边挤了挤,说道:“放心吧,何况今晚只是试一试他……来了。” 他指指隔壁,“他来了,好戏要开始了。” 沈瑜耳聪目明,但安瑾却什么都没听到。 沈瑜拉着安瑾来到墙边,茶楼雅间为了体现格调,并不用砖墙,而是用竹子隔开,冬天里天气寒冷,竹子紧缩,中间就会有一些细小的空隙出来,可以看到隔壁的情形,却又难被发现。 楚松亭坐在窗边,悠闲地喝着茶,听着对面传来的隐隐歌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安瑾却发现,他的眼睛是有着暖意的,但不一会儿,这暖意就被寒冰取代,他端着茶盏的手也紧了紧,唇角紧抿。 安瑾一怔,这样的表情,孙晋文脸上也有过,只不过出现的次数不多…… 是不甘和愤怒吧? 看着心上人在一旁卖艺为生,自己却毫无办法。 但,这可以成为他往上爬的动力,却不能是他伤害妻子的理由,他始终,也只是个负心人罢了,负了吴韵筱,也负了这表妹。 “人怎么还不来?” “快了。”沈瑜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安瑾怕乱动被发现,只好忍了他。 今天的试探很简单,也就是地痞调.戏歌女的戏码,安瑾想看看楚松亭的反应,以后才好做安排。 大雪的天气,来茶楼的人并不多,对面听曲儿的也就四五个人,歌女喉咙婉转,一曲江南小调唱的柔肠百转,再加上姿色柔美,不少眼睛都往她身上瞟。 不一会儿,沈瑜安排的人就上了对面茶楼,安瑾看不清样貌,只知道是几个地头蛇,很少有人敢惹。 楚松亭显然也注意到了,眉头微皱。 对面隐隐传来那几人高声说话的声音,看楚松亭越来越冷的脸色,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安瑾悄悄挪到窗边往外看去,就见那几人已经起身,伸手去扯歌女,还拿嘴巴去亲人家脸蛋,吓得她赶紧退了回来,继续观察楚松亭的动静。 只见他目光紧紧盯着外面,握着茶盏的手指都泛白了,安瑾想,她想要见到的效果就是这样。 对面茶楼里的挽琴心中焦急,若是在平日,她自然有的是手段应付这些人,不给对方点甜头,她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可是,可是今日她表哥就在对面啊!那是她今生的盼头,她不难过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该怎么办…… 挣扎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无助地像对面望去,双目含泪,无声而绝望地像楚松亭求助。 楚松亭募地站了起来,带翻了椅子。 而就在此时,有人急匆匆上楼,对着那几个地头蛇耳语几句,那几人不甘不愿地松开挽琴,急忙离去,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挽琴哭哭啼啼地抱起琵琶,望了楚松亭一眼,掩面而去。 楚松亭在雅间里呆呆站立许久,双拳紧握,然后转身离去。 “他对那挽琴有感情,有愧疚,而那挽琴又是个有心计有野心之人,这就好办多了……”安瑾嘴角挑起一丝微笑,他转过身,对着沈瑜说道,却忽然间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两人都挨着竹墙,但沈瑜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两人紧紧挨着,气息相闻,而他身上的热度隔着衣料都能让她感觉到。 沈瑜双手抵着墙壁,低头看着怀中的人,一时间想起了在树林里的情形,他、他想在做一遍那件事…… 想到做到,他闭上眼睛,低头就准准的含住了那娇艳的唇,双手也箍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压在墙壁上。 安瑾浑身一颤,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又包围住了自己,她想要推开他,双臂却软麻无力,想要骂他,却被他趁虚而入,缠住了她的舌尖…… 少年的吻,急躁中带着小心翼翼,笨拙中又带着让人沦陷的情意。 安瑾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了,就那样忘记了挣扎,任由她抱着自己,肆意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沈瑜才放开她,额头抵着额头,喘着粗气,急促而激动地问道:“阿瑾,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阿瑾?阿瑾!” 安瑾看着少年激动地模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喜欢吗?她不知道啊……她还能相信自己的“喜欢”吗? “阿瑾,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不然、不然你不会被我牵了抱了亲了都不生气!你、你刚刚、刚刚也是喜欢的,是不是?” 沈瑜激动地快要掉下泪来,她不排斥他的触碰,这不是喜欢他的表现吗? “我、我不知道……”安瑾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沈瑜知道女孩子总是有很多顾虑,不可能像他这样直白说出来,也不着急,反正他认定她喜欢他就是了! 她喜欢他,那他就成功了一半,姑父姑母那关迟早会攻陷! “没事,我等你想明白,我会让你喜欢我喜欢到愿意说出来为止!” 少年初始情滋味,只觉得仿佛得到了世间珍宝一般开怀,整个天地都亮堂起来。 安瑾看着他真挚的双眼,被搅乱的心湖再也无法平静。 ☆、58|51|50.49 又是一年除夕,今年宫里照样举办了宫宴,只不过长公主和金氏都没有参加,如今两人身子金贵,这样的场合都不宜出席了。 安瑾也只在宫宴上走了个过场,到东宫看了看灏哥儿就回了长公主府,果然见到娘亲备好了酒食等着他们。 此时长公主的肚子已经显怀,整个人圆润了不少,脸上气色更是红润。 “弟弟妹妹又长大了。”安瑾惊讶地摸摸娘亲的肚子说道。 长公主柔柔一笑,“过几天还会更大的。” 安逸陵在一旁看着妻女,这段时间妻子怀孕吃的苦他都看在眼里,却无法为她多做什么,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握住妻子的手柔声说道:“辛苦你了……” 长公主没说话,只是朝他笑了笑。 “啪……”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三人都同时抬头望去,夜空如洗,烟花灿烂,岁月最是静好安谧。 同一片夜空下,荣亲王府也是其乐融融。 此时金氏已经早早休息去了,父子三人在院子里喝酒聊天,荣亲王和沈瑜都喝高了,唯一清醒的就只有沈渊晟了。 荣亲王高兴,一不小心喝多了,脸上一片潮红,平日的威严模样都不见了,只拉着长子的手一直念叨,“你那次跌倒,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啊,摔得疼不疼?有没有哭?那么小小个孩子啊,肯定哭鼻子了,可是即便你哭得多厉害,我也不能去抱抱你,都没办法、没办法在你跌倒的时候抱抱你……” 年近不惑的男人,眼中没有眼泪,但那表情实在痛苦,鼻子眼睛眉毛全都皱在了一起,仿佛受了酷刑一般难受。 他不断地拍着长子的手,絮絮叨叨、含含糊糊地说着平日绝不会对人说起的心事,沈渊晟看着雨平日截然相反的父亲,原本疏离的脸上,也出现一丝波澜,最终他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爹爹的肩膀,就像是对待一个孩子那样。 沈瑜歪倒在一颗大树底下,抱着一个酒坛子,或许是把那酒坛子当成了美人,紧紧抱着,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迷迷糊糊中听到荣亲王的话,便摇摇晃晃站起身子,来到沈渊晟面前,拉着他的袖子说道:“大、大哥……嗝,老爹他、他每次一想你,心情就、就不好,心情不好我就遭、遭殃嗝……现在好了,整日笑嘻嘻的,我就不用担惊受怕嗝……” 沈渊晟无奈地看着这两个醉汉,一个抱着自己倾诉,一个拉着自己袖子埋怨,完全就像两个小孩一样。 “你别再喝了,再喝阿瑾不喜欢了。”沈渊晟对付这个弟弟自然有一套。 沈瑜听了,眨眨眼,努力睁大双眼望着他,结结巴巴问道:“阿、阿瑾是谁?” 得,看来真喝多了。 沈渊晟无奈,找来不远处的铁枪,对他说道:“快扶少爷回去,让人煮了醒酒汤喝下,好生照顾着。” “是。” 安排好沈瑜,沈渊晟亲自架起老爹,把他往书房送去,现在母亲睡了,不好再去打扰,只能送到书房了。 荣亲王一路还在唠叨,“以后你继承了王府,老子、老子就带着你娘到处玩去,就像、像安逸陵那厮一样……你要好好的,瑜、瑜哥儿娶个媳妇儿安生呆着,老子也算对得起……” 他说话太含糊,沈渊晟也没听清,也不在意,只全当酒后胡言了。 另一头,沈瑜被铁枪扶着,一路跌跌撞撞,却还不忘问道:“阿、阿瑾是谁?” 铁枪:“这您都能忘记?就是您的表妹,荣乐郡主啊!” 沈瑜脑袋一歪,嘴角一咧,“表妹?郡主?” 铁枪点头,“是啊是啊。” 沈瑜忽然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走廊上的一盏红色灯笼,铁枪也只好停下,好奇地塔头看去,“您看什么?” 沈瑜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灯笼,笑嘻嘻地说道:“郡主,我、我媳妇儿!” 铁枪一看,原来那灯笼上画着一个宫装美人,听了少爷这句话,心里暗想,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少爷,咱快回去吧,夜风吹了会着凉的。” 沈瑜也没有反抗,任由他扶着自己走,嘴里却不停地说着:“郡主,我媳妇儿……” “是是是……” “表妹,我媳妇儿……” “……” “阿、阿瑾,我媳妇儿……” *** 除夕一过,便是新的一年,天气依旧有些清寒,但却不用像冬天一样裹得严严实实了,安瑾自然是喜欢这样的日子,全身上下都轻了很多。 初九一过,她就十四岁了,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出门交际时,有不少贵妇都有意无意的开始打量起她来,话里话外也都是像母亲询问是否有意。。 安瑾觉得这样被人打量的感觉很不好受,所以渐渐地也就很少出去。 这可急坏了沈瑜,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儿有那么多人家窥觑,他这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一样难过,偏偏她又躲了起来,他要见她也难了。 他心急,可金氏还有一段时间就要分娩了,他不敢去烦她,求老爹呢,他又是一副你先搞定人家姑娘的模样……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能得到安瑾一个明确的答复,他还在这着急? “少爷少爷!”铁枪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说道,“郡主、郡主出门了!” 沈瑜一下子站起来,拎着他的衣领子问道:“去哪了?” “去了伶簪馆……”铁枪还未说完,就被沈瑜狠狠扔在了一边,只见他风一般往马厩跑去,一转眼不见了踪影。 沈瑜骑着马跑一阵狂奔,还好到了闹市的时候知道下马,将马拴在路旁的树上,抬脚就往伶簪馆走去。 伶簪馆,顾名思义是买簪子收拾得地方,女人爱来,这里的布置也偏向女子的喜好,还专门设了雅间,供贵客在里面挑选东西。 沈瑜一进来,掌柜就亲自迎了上来,“沈公子来了,您这是要卖点什么?” 沈瑜前段时间在这里定做过东西,所以他认得。 “荣乐郡主在哪?”沈瑜四处看了看,不见安瑾身影,便问道。 安瑾爱来这里买东西,这掌柜必定也是认识的。 掌柜闻言,脸上表情微凝,“这……” 沈公子和郡主是亲戚,告诉他自然无妨,只是…… “啰嗦,快说!” 掌柜想了想,人家都到这里来了,他说不说都能找到,便道:“郡主在二楼挑选……” 话没说完,人就不见了踪影。 沈瑜来到二楼,一下子就看到了安瑾……以及坐在她对面的人。 一个陌生的男子,穿着一身青布长衫,面如冠玉,头发只用一张方巾包着,但却丝毫不显得寒酸,反而多了一种清逸潇洒的气质。 安瑾坐在那里,看到沈瑜上来,明显愣了一下,诧异道:“表哥?” 沈瑜拳头紧了紧,快步来到她身旁,问道:“这位是……” 安瑾呼吸一窒,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在下孙晋文,在此给家人挑选礼物,倒是叨扰了姑娘,在此赔罪。”孙晋文起身,朝安瑾施了一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安瑾垂下眼帘,却没有起身,“公子不必介怀。” 沈瑜轻哼一声,上前一步挡在安瑾身前,忍住了心中怒火,扬起一丝微笑,笑眯眯问道:“哦,原来如此啊,公子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 孙晋文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多些公子好意,孙某已经挑好了,就不讨饶了,告辞。” 说完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沈瑜看着人下了楼,出了店门,然后跺了跺脚,转头恶狠狠地对着安瑾说道:“你、你怎么和他坐一起?” 声音中有些委屈和埋怨。 安瑾却是神色有些寡淡,精神似乎不是太好,听他这样问,只淡淡问道:“你觉得呢?” 沈瑜一愣,她这样的表情却是从未见过的,仿佛被什么抽干了力气一般,脸色苍白。 他心中一紧,急忙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问道:“阿瑾,你怎么了?” 安瑾看着握着自己的手,上面传来干燥温暖的热度,她第一次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 她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孙晋文…… 沈瑜看着她,心疼极了,忍不住将她的手贴在脸上,柔声问道:“阿瑾,你没事吧?” 少年的脸有些硬,还有些粗糙,掌心放在上面有些疼,又有些异样的舒服……安瑾咬咬唇,想要抽回手,却被紧紧握住。 “你……” “你戴着我送的镯子!”沈瑜忽然惊喜地举起她的手腕说道,声音兴奋,“你戴着它!” 那是一只翡翠镯子,是沈瑜今年在这里定做的,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今日出门,不知怎么的,就戴上了它。 安瑾就仿佛做了亏心事被人发现一般,一下子脸红得快要滴血了,“我、我……” “哈哈,真好,你戴了我送的镯子!”沈瑜就像一个孩子被奖励了心爱的糖果一样,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你喜欢这镯子是不是?” “算是吧……”安瑾小声回答,不喜欢也不会戴上。 沈瑜更是开怀,“其实你是喜欢送镯子的人,对不对?” 安瑾:“……” ☆、59|58.57.56 沈瑜敏锐地察觉到,今日的安瑾情绪有些低落,也并不排斥他的触碰,当然,在他看来,亲都亲过了,拉个手当然就不会排斥了。 他看看安瑾的神色,也不再蹲在她的面前,而是起身和她做到了同一条凳子上,紧紧挨着,安瑾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沈瑜原本是握着她放在膝头的手,此时干脆把她的手都移到了自己膝上,“刚刚那人惹到你了?” 沈瑜心想,阿瑾今日既然来逛街买东西,心情定是很好的,此时这副模样,估计是刚刚那人的缘故,想到这里,心里又堵堵地,酸溜溜说道:“你在乎他作甚,陌生人一个,我大老远跑来找你,你倒是不理我……” 安瑾的心情算不上低落,只是遇到了孙晋文,有些无力罢了。 孙晋文显然也是认出了她是之前被他惊马的那人,刚刚又道了歉,一副君子做派,但安瑾却一点也不想理他,正打算离开呢,沈瑜就来了。 “我如何不理你了?”安瑾神色淡淡,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理他的话,会让他这样握着? “就是不理了,见到我你都不笑笑!”沈瑜不满地指控,“你一点都不想见到我?” 这点还真是说对了,“不想。” 沈瑜:“……不想也没办法,我就缠着你不放了,直到你离不开我为止,哼!” 安瑾心头一热,忙把目光转向桌子上放着的首饰上,不敢去看他。 沈瑜唠唠叨叨说了许多,慢慢地便说起近来的家事,也不知他哪有精力去关注这么多,“哎,娘亲也真是辛苦,大哥如今早到了成亲的年纪,可娘亲有身子,都不好张罗,这人选也是头疼,娘亲看谁都觉得好,大哥又是一副万事听爹娘安排的模样……”他偷偷瞅了瞅安瑾,假装无意地说道,“很多人家惦记不了大哥,倒是打起了我的主意,这段时间我都不敢经常出门了,就怕谁给我设个英雄救美的局,到时候我找谁叫屈去?” 他不断地那眼角去看安瑾,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 安瑾自然听懂了,这人是跟自己炫耀自己也是有人盯着的呢,这是要让她着急? 她微微一笑,将一只玉镯套在手上试了试,抬眸笑道:“那就祝他们得偿所愿喽。” 沈瑜见她笑得那样灿烂,只觉得压根发痒,看丫鬟们都早早识趣退了出去,便将她的手塞到嘴里,假装恶狠狠地咬住,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力道,“看我不咬你!” 安瑾的手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沈瑜一脸得意地望着她。 安瑾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人,实在难以和前世那个冷面将军联系起来……他在西蜀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样? 现在想来,当时的许多事情,疑点太多。 安瑾知道,沈瑜虽然有着将才之能,但荣亲王却是不希望他走武将路子的,所以一直不许他上战场,以前在西蜀当过几次斥候,都是沈瑜先斩后奏的,但……为何两年后,他却披挂上阵? 那时候的沈瑜,可是没有半点打战经验啊!皇帝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去对付沈致勤的部队?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安瑾只觉得,自己眼前的疑团越来越多了…… “沈、沈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安瑾咬了咬唇,终是问了出来。 沈瑜原本正在玩着她的手,闻言一愣,歪头想了想,大声说道:“当然有啊!” “什么打算?” “娶你,然后子孙满堂!” 安瑾一口气憋在喉咙吐不出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你以后的路,想怎么走?” 沈瑜这回明白了,安瑾这是问自己对以后的前程有什么打算呢。 她、她是打算嫁给自己了吗?所以才这样担心他的前程? 沈瑜觉得,这个问题他得好好回答! “这个啊,若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当然是像老爹一样,上阵杀敌,镇守一方,可你也知道,他不希望我走这条路,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是有些惋惜,又有些愧疚,阿瑾,你说老爹在惋惜愧疚什么?”沈瑜把脑袋凑到他跟前,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惋惜愧疚? 安瑾对荣亲王了解不深,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不知道啊……” “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沈瑜摇摇头,“我不想忤逆他的意思,可出了这条路,我还能干什么?就只能以后让父王求个爵位,娶个媳妇儿,安安心心当一个富贵闲人了。” 沈瑜很少这样认真地说话,原来很多事情他都看得清楚明白,只不过都藏在心底,掩饰在嘻嘻哈哈的面容之下。 “阿瑾,我有点慌,”沈瑜紧紧握住安瑾的手,嘴唇紧抿,“若是我没有什么建树,是不是、是不是就娶不了你了?” 安瑾看着他这样的神色,心中有些微微地疼,可是这个问题叫她怎么回答?她只能扭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当个富贵闲人呢,那样和废人有什么区别?可是……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沈瑜没有纠缠刚刚的问题,见她避而不答,也不追问,“你说,我要不要赌一把?我偷偷学偷偷练,然后偷偷参军……” 沈瑜自言自语说着,可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自己能偷偷习武,偷偷学兵法,但却做不到偷偷参军的。 “要不……你去说服舅舅?”安瑾咬唇,轻声问道,“知道舅舅在担心什么,也就能够尽力说服他了……” 安瑾觉得,如果自己能打消沈瑜当将军上战场的念头,或许能够避免今后的一切,可是……可是看着眼前鲜活的少年,她又如何做得到? 有些人,就是为战场而生,若是把他一辈子困在京城,即便再有活力和热情,也会逐渐枯萎……她如何忍心? “你……你若是真的想,那……那便好好努力吧。”安瑾低下头,反握住他的手,良久才说出一句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的话来。 沈瑜眼睛一亮,“是吗?” “嗯。” “可是……”沈瑜忽然话锋一转,悠悠说道,“在这些之前,我最想做的,却是娶你为妻呢,好好努力,这是你刚刚说的!” 安瑾惊讶地抬起头,没想到他居然误解她的话,这人还真是…… “你想歪了,我说的是你想上战场的事。” “不娶媳妇儿,我才不上战场呢,到时候死了都没个人哭我……”沈瑜一脸笑意,握着她的手得意说道。 安瑾气极,猛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她不要再理这个混蛋! 沈瑜哈哈一笑,赶紧追了上去。 哼,媳妇儿说了,他要好好努力,那就努力给她看。 ☆、60|第 60 章 殿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结果和上一世也没什么差别,状元是个年近五十的人,榜眼是吴文玉,探花则是孙晋文。 吴文玉自幼长在京城,大家对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得了榜眼,也是意料之中,可孙晋文却是匹黑马,大家原本看好的楚松亭反倒只点了进士。 楚松亭学问不错,又有云容公主这层关系在,大家这样想也没什么,可这科举一事就是这样,不可能十拿九稳,大家孙晋文也接受得很快,他一下子也就成了京城新贵。 所谓新贵,也就是没什么根基,但前途大有可为、各方都想要拉拢之人。 三人游街那天,吴韵筱原本约了安瑾,安瑾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没那个心思去看。 “这三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舅舅一定会重用吧?”安瑾依偎在娘亲身边,一手轻轻摸着娘亲的肚子和弟弟妹妹交流,一边抬头问坐在对面的安逸陵。 安逸陵也是科举出身,对这些门路自然很熟,闻言想了想说道:“真才实学肯定是有的,不过能不能得重用就不一定了。” “哦?”安瑾来了兴趣,直起身子问道,“这是为何?” 安逸陵伸手弹弹她的额头,笑道:“臣子臣子,说白了就是帝王手中的刀,帝王想不想用,得看这把刀顺不顺手,所以若这三人只是学问好,于政事上一窍不通,不得帝王喜爱,那也就只能一辈子在翰林院当个小官了。” 安瑾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不过……孙晋文那样的人,必定不会是只专注学问的,看他这段时间在京城如鱼得水的样子就知道了。 安瑾笑了笑,然后挪到爹爹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这个探花和那天撞我的人同名呢,不知是不是一个?” 安逸陵目光忽地变得有些深邃,嘴角边挂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来,“是,就是那人。” 安瑾皱起眉头,嘟着嘴,埋怨道:“爹爹啊,那天可真是吓坏女儿了,以后你们可不能让他当大官啊!” 安瑾也只是开玩笑而已,这官员调动是皇帝的事情,怎可能因为自己这一句话就改变? “行,爹爹好好收拾他,看他敢冲撞我家安瑾。”安逸陵宠溺地揉揉女儿秀发,笑道。 长公主看着两父女说笑,轻抚着肚子,想着若是肚子里这个出来了,家里肯定会更热闹了,真好。 安瑾知道,孙晋文中了探花,前世的事情也就要慢慢拉开帷幕了,她虽然之前给父亲透露了些消息,但不知道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看来她还得仔细想想前世孙晋文的端倪,多抓些把柄出来才是…… 今生她有了还未出世的弟弟妹妹,自然要好好保护他们,再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发生。 *** 四月是一个忙碌的月份,春闱的余温还未过去,就迎来了三位皇子的成亲大礼,同时,金氏也在某天傍晚发动,顺利产下了一名女婴,荣亲王高兴得大散喜钱,摆了三天流水宴,还好没有痛王爷们的成亲礼冲撞在一起,不然或许就得被御史参一本了。 三个王爷赶在同一个月成亲,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原本三人婚期也是岔开的,但因为去年的事情三个王爷都有牵扯其中,尤其以明王最甚,或许是惹了皇帝怒火,一下子把婚期全部订在一起,一副急不可耐要让三人早点滚去封地的样子。 这可就忙坏了钦天监和礼部,礼部尚书更是不得睡个好觉,做梦都在忙碌着…… 可就在婚礼前期,出了大事。 明王定下的正妃,忠义伯嫡次女阮氏,中毒身亡。 此事朝野震动,忠义伯进宫请罪,皇帝大怒,下旨彻查此事,明王自然不能照常举行婚礼,没成亲,自然也不能前往封地。 淑妃因此大喜,明王却因此摔了杯子。 “谁?是谁干的?”明王青筋暴起,使劲拍着桌子,怒问着下面的幕僚,“你们说,这事会是谁干的?” 原本的正妃死了,他就不用前往封地,是最大的受益者,所有苗头都会指向他!父皇也会怀疑是他干的,会怀疑他居心不良! 虽然之前他也无数次想过让那阮氏病逝或者意外而亡,但终究不敢冒这个险,可现在、现在却被人摆了一道! “会不会是……太子那边的人?”一个幕僚低声说道。 此话一出,立即就有人反对,“不,应该不会,王爷去了封地,那才是对太子最有利的,在京城王爷反而能够有更多的资源可以利用……” 明王忍住怒火,坐了下来,“谁都有可能,本王那些个好哥哥好弟弟,都盼着本王死呢。” 毕竟他是除了太子以外最有能力竞争皇位之人,他们暂时对付不了太子,就把矛头指向了他。 “那现在王爷打算怎么办?” “哼,想这么扳倒本王,不可能!”明王嘴角浮起一丝笑来,对着下方幕僚说道,“本王会上书,请封阮氏为正妃,然后请求启程前往封地。” “这……” “王爷高明!这样一来,谁人都不能怀疑您为了不就番而谋害阮氏了,反而会夸赞您仁义有担当!”以为幕僚兴奋地说道。 “那……万一皇上准了怎么办?” 明王笑了起来,摸着下巴说道:“他不会的,我的好父皇,他不会应允的……” 皇帝的确没有应允,他没那么容易受人迷惑,武断地以为是明王干的,而现在一样样证据摆在眼前,虽然还不能查出真凶,但却能知道,此事与明王无关了……虽然皇帝知道,他或许曾经也想这样干过。 “你们认为,会是何人所为?”皇帝面沉如水,看着前面的安逸陵和荣亲王,声音冰冷地说道。 安逸陵和荣亲王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御书房里静的落针可闻。 皇帝见两人都不言语,良久苦笑一声,抚着额头说道:“谁都有可能,是吧?” 或许真凶只有一个,但却是有许多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的,太子……或许也早就知道,只是不曾揭发,也不曾阻止。 这就是帝王家的悲哀吧? 无论再英明的皇帝,也避免不了父子、兄弟相残。 “还是你们好啊……”梁睿帝看着两个心腹,叹息一声,“你们家里都和和睦睦,没这么多争端,多好。” 安逸陵没说什么,荣亲王倒是毫无顾忌地开口,“臣儿子少,手里也没什么权力,自然没人争。” 安逸陵淡淡看了他一眼,幽幽说道:“臣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庶子庶女。” 荣亲王被噎了一下,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 皇帝听了两人的话,靠在椅子上,良久不言语,似乎在想着什么,两人也不打扰。 或许,最终的错因,还是在他吧? 辜负了那么多人。 “晟哥儿、瑜哥儿也到成亲的年纪了,你有什么打算?”皇帝一张口,却是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转而问起了沈瑜。 这话是对荣亲王说的,他显然没料到皇帝会这样问,愣了一下,自家长子对成亲那叫一个无所谓,操碎了他和妻子的心,而次子呢……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安逸陵,想到自家沈瑜对安瑾那狂热样,但那边却没一点点表示,这心里又是一阵气闷。 “没呢!没什么打算,”荣亲王瞪了一眼对面的安逸陵,气呼呼说道,“要是您的好妹夫点点头,说不定我家瑜哥儿还有点希望。” 皇帝一听,原本有些疲累,此时却来了兴致,目光看向安逸陵,“哦?这是怎么回事?” 安逸陵瞥了荣亲王一眼,目光含着一丝警告,他看向皇帝,淡淡说道:“回皇上,没什么,舅兄开玩笑呢。”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皇帝怎么能看不出什么来? 哟,瑜哥儿这小子,什么时候看上阿瑾了?他居然不知道……可是,皇后娘家也有个吴文玉喜欢着啊,他原本还想着这小子不错,或许能跟妹妹妹夫透个气,只是如今看来,这事有点悬啊…… “这……咳咳,小儿女之间的事情,咱们就别掺和了啊。”皇帝咳了一声,看看安逸陵,又看看荣亲王,和稀泥地说道。 安逸陵心想,那是她女儿,怎么就不能掺和? 荣亲王想,儿子要娶媳妇儿,他当然得在一边使劲儿帮忙了。 两人互看一眼,又齐齐别开眼。 沈瑜今天值班,就站在门口,刚刚他们的话,他可是听了一清二楚,只觉得这皇帝伯伯太不地道了,这时候难道不该直接给两人赐婚么?和什么稀泥? 真是的! 沈瑜无聊地转着手中的长枪,只觉得里面那三人一个都不站在自己旁边,老爹虽然喜欢阿瑾,可却一点力都不使,还说什么叫自己好好努力…… 努力个头! 天天在这里守着,见阿瑾一面都得好好算好时间! 可是……一想到最近意气风发的吴文玉,这心里又是堵堵的,那小子现在算是年少有为了吧?即便现在去长公主府提亲,人家也只会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而自己……沈瑜心思百转,那日与阿瑾说的话又冒上心头。 ☆、61|第 61 章 阮氏死了,明王的大婚自然不能举行,但其他两位王爷的却是照常进行,待大婚后就可以出发前往封地了。 前世里,阮氏也是身亡,明王也没能如期去往封地,只不过安瑾觉得,他呆在京城要比前往封地好,这样他就在太子哥哥眼皮子底下,不会鞭长莫及。 若是按照前世的轨迹,戚月……过不久就会成为明王妃了,这样也好,蛇鼠一窝,一起端了更方便,只是要如何做,还得好好思考一下。 “郡主,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动身了。”寻云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说道。 安瑾回过神,将身边的一个小匣子拿在手里,起身说道:“先去华穆苑,和娘亲一道出去。” 今日是荣亲王家小郡主满月酒,安瑾一定是要去的。 到了华穆苑,长公主也收拾好了,见女儿抱着匣子过来,便打趣道:“哟,这是准备了什么宝贝?” 长公主的肚子此时已经颇为壮观,安瑾都不敢离她太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伤害到弟弟妹妹,闻言走到娘亲身边,笑道:“女儿哪有什么宝贝啊,不过是绣的一些东西罢了,等弟弟妹妹出生了,我也给他们做东西!” 安瑾算算,离自己当姐姐的日子也近了,心中欢喜。 “不和你说了,快走吧,不然待会儿日头高了难受。”长公主撑着腰,带头走到前面,丫鬟们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有个闪失。 安瑾捧着匣子开心地跟在后面,想到快要见到那个可爱的小妹妹,这心里就雀跃起来。 太子妃也会带灏哥儿过去,到时候两个小孩凑一起,别提多有趣了。 年底就会是三个小孩凑一堆了。 *** 荣亲王府此时人来人往,宾客盈门,以往荣亲王府深居简出,大家很少打交道,去年又因为怀孕和朝堂的波动而大门紧闭,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一桩大喜事,不管有没有收到请柬,大家都乐意来凑个热闹,反正不会把人往外赶就是了。 荣亲王忙着接待男客,沈渊晟和沈瑜也被他使唤得团团转,一圈忙碌下来,浑身都是汗,不过这样的大喜事,三个大男人都忙得很乐意,尤其是想到胖乎乎白嫩嫩的妹妹,那整颗心都热乎起来,全身充满了干劲儿。 有沈渊晟在的地方,沈瑜自然不用太忙,那些人大多都是冲着他去的,沈瑜也就能偷个闲,他想了想,现在安瑾应该到了,便抬脚往娘亲院子里去,他去看妹妹去,到时候就能遇见了。 沈瑜来得恰好,安瑾刚刚落座他就到了。 只是他才刚进院门就被拦了下来,皱眉不解地问道:“这是做什么?本少爷要去看妹妹去……” 要是平时,下人哪敢拦这位爷啊,只是现在里面都是女眷,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在,沈瑜要进去也是先要通报一声的,“少爷啊,王妃吩咐过了,若是少爷们进来,要先通报一声的,免得冲撞了女客们。” 沈瑜一下子苦了脸,原来这里面还有别的女眷啊…… “去去去,快点!”沈瑜不耐烦地挥挥袖子,下人见沈瑜没有为难他,赶忙进去通报了。 金氏在里面,手里抱着小小的襁褓,左边坐着长公主,右边坐着安瑾,安瑾拿着一个红艳艳的小布偶,弯腰逗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表妹,看那双葡萄般的大眼睛跟着自己的手转动,整颗心都软了。 金氏听下人说沈瑜来了,嘴角挂起一丝笑意,不送声色地看了安瑾一眼,又看看长公主,说道:“这小子最是喜爱妹妹,每天都要逗她玩好一会儿……快叫他进来吧。” 这里虽然有未出阁的女孩,不过这样的场合,人这样多,也不用避讳多少的。 沈瑜一进来,就是一阵香风扑鼻,这么多人呆在一起,各种香味混杂,让他有些不习惯,况且他一进来就感到好几道探究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有些不自在。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金氏面前行礼,“儿子问母亲安,母亲今日瞧着气色更好了,”说着又扭头看看襁褓中的妹妹,小家伙似乎听到了熟悉地声音,扭过脑袋来盯着沈瑜,吐了个大大的泡泡,“妹妹也更精神了呢!” 小家伙前段时间都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这几天却是能醒上一会儿了。 “啵”小家伙的泡泡一下子炸了开来,口水渐在了她脸上,似乎吓了她一跳,目光变得呆呆地,看看沈瑜,又看看娘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孩子么,当然是越长越精神,”金氏温柔地摸摸女儿小脸,然后把襁褓递给沈瑜,“你今日还没抱过呢,快抱抱,省得待会儿你们父子三人又在争……” 这争孩子抱的情形,每晚都会发生一次,当然,两个儿子是争不过老子的,金氏又看他们这样稀罕妹妹,不忍让他们失望,在荣亲王不在的时候,总是让他们多抱抱。 “好嘞!”沈瑜伸手去抱妹妹,当然就“不得不”看见正在逗小家伙的安瑾了,笑着叫了一声,“表妹也来了。” 外人看来是在正常不过,金氏却是暗暗警告了沈瑜一眼,今日这种场合,收敛一点! “表哥。”安瑾低头应了一声。 长公主看看女儿,又看看沈瑜,最后摸着鼓鼓的肚子,朝金氏笑道:“瑜哥儿倒是有一个当哥哥的样子,以后姐儿有两个哥哥护着,这京城还不横着走?” 沈瑜抱着妹妹,听了这话,连忙说道:“姑母,等表弟表妹出生了,我也护着他们!带着他们一块玩!” 长公主一笑,“好好好,姑母记得你这话了。” 安瑾咬唇,她的弟弟妹妹自己会带,干嘛要他护着? 沈瑜偷偷低头看了安瑾一眼,刚好看到她低头咬唇的模样,唇色红艳,他的心头募地一热,同时手上也一热。 他低头一看,就见襁褓已经湿了一片,小家伙冲着自己咧嘴笑,他轻轻拍拍襁褓骂道:“坏家伙!” 金氏也察觉到了,忙把孩子接了过来,以往都是亲自给孩子换洗的,现在有客人在,就只好把孩子交给了乳母。 ”孩子取名没有?”长公主拉着金氏的手问道。 金氏看看她,又看看四周看过来的贵妇,甜甜一笑,说道:“还未呢,王爷还未想到个好名,连乳名都未取。” 长公主早就猜到了,当初给安瑾取名的时候,安逸陵还不是翻了许多书? “不急,横竖孩子还小。” 正说话间,太子妃来到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哈哈,三婶这宾客满座啊,不知还有我的位置不?” 东宫与长公主府、荣亲王府一向亲厚,众人听她这样称呼也没什么惊奇的,纷纷起身行礼。 “哎呀,那么多礼做什么?快坐快坐!”太子妃胡元惠左手抱着一岁的灏哥儿,右手朝众人挥了挥,十分大气随和。 安瑾望去,觉得几日不见,这个嫂子又圆润了些,手臂上那个小家伙也成了小胖墩。 “灏哥儿……”安瑾一见到灏哥儿,便把守伸了过去,“来这来这。” 沈灏现在已经会说许多字了,见到安瑾,便也朝她这边使劲儿,“抱抱……” 太子妃便把灏哥儿赛到安瑾怀里,自己和长公主、金氏聊天去了。 沈瑜没了妹妹可抱,便走到安瑾身边,和他一起逗灏哥儿,不过他也不敢在她身边坐下,只能站着,还得装作一本正经地逗孩子,还好安瑾坐着,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她了。 安瑾只觉得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怎么也逃不掉。 承恩公夫人吴氏坐在比较远的位置,身边是他的二儿媳戚仙,大儿媳安玙今日忽然不舒服,就没来。 她此时看看前方言笑晏晏的几人,心中的火气也是旺得很,自己好歹是个公侯夫人,居然安排在这么远的位置,真是…… 她看了看身边的戚仙,给她使了好几次眼色,忠勇侯府和长公主府好歹有些交情,这木头似的媳妇也不懂上前去交谈几句,真是蠢死了! 戚仙无视她的目光,转而望向了忠勇侯府所在的方向,那里有老夫人童氏、小童氏和戚月,她的母亲没来。 忠勇侯府这回是没收到邀请的,童氏却厚着脸皮来了,不就是想着这样大好的日子没人会撵人么? 自从去年的事情过后,童氏似乎也渐渐意识到自家不再是那个人人巴结的侯府了,有些急了,频繁带着家人参加宴会,可这副模样反而成了京城笑柄。 她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来。 戚月默默坐在角落里,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抬头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心中疑惑。 一转眼,却看到安瑾坐在前面,笑吟吟地逗着灏哥儿,一派轻松快活的模样,心里恨极,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揉烂了。 安瑾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肥嘟嘟的灏哥儿,根本没心思去注意旁人,她连连在灏哥儿脸上亲了好几口,看得沈瑜眼都直了。 这时候,灏哥儿忽然一伸手就去扯安瑾头上戴着的宝石,小孩子没什么力气,扯不下来,也不疼,但却把安瑾的头发弄乱了。 “呀,你这小魔头。”安瑾拿下灏哥儿作乱的手,没办法,只能下去重新梳洗一下。 沈瑜也找了个由头告辞,偷偷跟了过去。 ☆、62|第 62 章 要去到供人梳洗休息的房间,得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安瑾带着丫鬟在前面走着,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后面熟悉的脚步声。 她一回头,果然见沈瑜背着手跟着。 沈瑜见她回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快步走了上前,“表妹啊,我也要出去,咱们同路啊!” 安瑾抿着唇,同路?鬼才相信。 “你们都下去下去,我和你们郡主说说话。”沈瑜很自然地吩咐安瑾的丫鬟,脸上的表情太过自然,让人看不出丝毫不妥来,似乎真的只是偶然遇到,然后跟自家表妹说说话而已。 寻云望了安瑾一眼,见她点点头,这才带着人下去了,离得远了些,但却能看到两人的身影。 “看来表妹也是想我了,这么痛快就让丫鬟下去了。”沈瑜凑到安瑾身边,与她隔了一臂的距离,笑嘻嘻说道。 安瑾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性子,暗暗瞪他一眼,说道:“你知道我是有事要和你说的。” 沈瑜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点头,“知道知道,你之前答应给我绣的东西还没给嘛,现在要给我?” 安瑾一愣,知道他说的是帮忙盯着楚松亭,她给他修东西这事,只是……东西是绣好了,但她没带过来啊。 “东西早就绣好了,只不过忘了带过来,下次给你带,”安瑾说道,“这次是想问问你……” “不知道不知道,”沈瑜忽然捂住了耳朵,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儿地上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瑾不解地望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那样子,似乎是在……赌气? “哼,我帮你的忙,成天忙来忙去,你倒好,有了空闲就去打听人家探花郎,我这边呢,一点回报不给我就算了,连句好听话都没有!” 沈瑜放下双手,踢了踢脚下的石头,气呼呼指责道,那模样,仿佛是收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安瑾更是瞠目结舌了,睁大眼睛问道:“我、我什么时候打听探花郎了?你别血口喷人啊!” “就有!你就有!”沈瑜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道,“我知道的,你前几日参加两位王爷的婚礼,人家一说探花郎你就竖起了耳朵偷听,我看到好几次了!” 探花郎?孙晋文? 安瑾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探花郎就是孙晋文。 她……她真的有这样的反应么?一遇到和孙晋文相关的事情就忍不住留心? 若真的有,或许也是下意识的这样做,毕竟自己最恨的人就是他,自然会小心留意他的消息。 “我……” 沈瑜见安瑾刚刚神色有瞬间的凝固,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这心里就跟有一双手在掐一样,揪疼起来,他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便一个侧身,然后捉住了安瑾的手,咬牙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了?上次在伶簪馆见一面就喜欢上了?” 他努力这么久都没得她一句喜欢,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就喜欢上那些小白脸? 安瑾无奈,这都哪跟哪啊?留意关注不代表喜欢好不好? “我没有,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喜欢他的,沈瑜啊,在你脑子里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去留意关注他么?”安瑾叹口气,抬头望着他认真说道。 沈瑜一愣,然后点点头,“不喜欢干嘛关注?我喜欢你才留意你的,你见过我留意别的姑娘么?” 简单的话语,却仿佛一根细小的针插入安瑾心头,有些感动,又有些疼,双眼一热,竟然差点流下眼泪来。 “你还真是……”安瑾也不知道该怎么来说他才好,就这样把自己的一腔热情给了一个人,不怕得不到相对等的回应么? “你真不喜欢?”沈瑜还是执着于这个问题。 安瑾吸吸鼻子,摇头,“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沈瑜灿烂一笑,握紧了她的手,“好,我信你,不喜欢就好,嘿嘿。” 得了她这一句话,少年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开心,那笑容晃得安瑾心头微动,似乎有什么莫名的情绪慢慢泛滥开来。 “对了,你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沈瑜开心,使劲儿拍拍胸脯,十分豪气地说道。 安瑾见他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也不怕把胸膛拍馅下去,捂唇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楚松亭那边有什么动静?还有,阮氏的事情,有没有什么说法?” 原本还想让他帮忙盯住孙晋文,但鉴于刚刚他的那番反应,还是算了吧。 这些事情她也可以问爹爹,只不过她怕问多了引起怀疑,有时候想一想,沈瑜能这样不问缘由地帮她,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嘿嘿,楚松亭那小子啊,你既然不想要好姐妹嫁过去,我自然要帮你,”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笑道,“你等着吧,过几日好戏就要登场了!” 安瑾心中好奇,眼巴巴地望着他,“你做了什么?” 沈瑜却是死活不说,知道叫她等着便是。 安瑾逼了几次他都不说,也只能作罢,“那阮氏呢?” 沈瑜眉头一皱,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这个……也不知道舅舅是何想法,这几日在御书房我偶尔听了几句,也没提到这事,爹爹也没说,或许……在舅舅心中这事不重要吧?” 阮氏的死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件事幕后的操纵者。 沈瑜旁观着,这事估计谁都有点关系,除了皇帝,谁都知道那么点东西,只不过有的人参与了,有的人不作为罢了。 老爹和姑父那两个人精,难道之前就没点什么消息?打死他都不信! “这样啊……”安瑾自然是知道前世这件事的结果的,现在问也只是想知道点更多的消息罢了,见沈瑜也不清楚,便不再问了。 “我、我给你绣了个护腕,”安瑾咬咬唇,望着走廊底下盛开的花,开口说道,“你应该能用上,改天给你送过来。” 除了自己绣个东西以外,她也没什么好的法子谢谢他了。 沈瑜眼睛一亮,嘴角咧得更开了,“好啊好啊,我等着!” 他练功那需要护腕?不过她绣的,他就会用! 以后用坏了还可以让她再绣…… 想到这,沈瑜有些得意地摇了摇脑袋,安瑾看到了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脑子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先去梳头了。”安瑾低声说了一句,就招手唤来远处的丫鬟,急匆匆走了。 刚刚只顾着和他说话,居然忘了自己的头发还是乱的,丢死人了! 这个沈瑜,也不提醒自己一下! 安瑾这可冤枉沈瑜了,他压根没注意啊,只顾着看人了…… 沈瑜看着安瑾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刚刚牵过的手,还能想起那腻滑来,心里一阵阵荡漾,想着安瑾对自己态度越来越好了,看来他离娶媳妇儿的日子不远了! “不对啊,”沈瑜掰着手指头一算,一下子苦了脸,“十四岁,要出嫁至少也得十六岁,若是姑父姑母要再留两年……天呐!” 沈瑜自言自语,只觉得刚刚明亮起来的天空又变得昏暗起来,他难道要二十才能娶到媳妇儿? 太残忍! 沈瑜捂着胸口,一脸备受打击地离开了,而他后面不远处的假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面若芙蓉,裙似春水,正是戚月! 她一手扶着假山,一手扯了旁边的一朵花下来,捏在指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安瑾啊安瑾,还以为你眼光会有多高,结果就看上这么个庶子?哈哈哈,作为妹妹,怎么能不让你梦想成真?”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掩唇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 安瑾在荣亲王府参加完了小郡主的满月酒,便和娘亲一起回来了,一回来就见到自家爹爹一脸“哀怨”地站在门口,见到她们母女回来,第一眼就是看向了妻子的肚子。 安瑾一下子就读懂了那一眼的含义。 敢情爹爹今天是被三舅舅刺激到了啊,人家娃都满月了,他这边还在妻子肚子里揣着呢! 长公主自然也是懂了丈夫的眼神,拉住他的手,低声轻骂一句:“正经一点!” 被骂了,安逸陵心里也是委屈得很,他不过就是想想孩子罢了,没什么错啊? “你小心点。”他扶着妻子,也不忘叮嘱女儿,“阿瑾,累不累?爹爹让人给你做凉汤?” 安瑾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人,笑着摇摇头,“不累不累,要是真做了凉汤,娘亲该馋了。” 长公主怀孕得忌口,偏偏天气太热,对这些凉的东西可是馋的很,又要忍着不吃,十分难受。 “还是我女儿知道关心娘亲。”长公主满足地摸摸安瑾的头,叹道。 安逸陵无奈看了看妻子,认命地坐在她旁边,给她捏肩捶背。 安瑾在一旁看着,暖黄的烛光下,父母的棱角都很柔和,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所谓白头偕老,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吧? ☆、63|第 63 章 阮氏之死,明王为表哀痛,斋戒三月,并且长跪御书房门前,请求皇帝一定要查出凶手,给阮氏一个公道。 大家都赞叹明王有情有义,阮家之前因为失去一个女儿的哀痛也平复了一些,阮老爷子也在朝会上上折子,祈求彻查,给孙女一个公道。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不简单,凶手不会只有一个,各方都有可能是推手,但即便这样,也是要给个说法出来,给阮家和明王一个交代。 皇帝心中窝火,把这件事一股脑扔给了太子。 太子妃抱着儿子,颇为担忧地问道:“父皇这是……生气了?” 太子笑着摇摇头,接过胖乎乎的儿子,亲了两口才说道:“是有些生我的气,不过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就是,别人犯蠢,难道我还得死活拦着?” 换成平常人家,眼见着弟弟要被人算计,当哥哥的自然是要想方设法阻止,可皇家兄弟不互相陷害就好的了,还指望他像个好哥哥一样挡着? 他想当个好哥哥,人家可不想当个好弟弟。 太子妃无奈摇摇头,在太子腰间掐了一把说道:“那你就好好接着这差事,还是多顾及父皇些,毕竟他也是做父亲的……说来说去,都怪你们这些男人,三妻四妾生那么多儿子,能不出事吗?” 太子被掐得龇牙咧嘴,抱着儿子又不好还手,“你轻点!我这不是就你一个么?” 太子妃甩甩手帕,转身款款而去,“谁知道呢,且看以后吧。” *** 宫里正暗潮汹涌的时候,安瑾被沈瑜叫了出来,不知道被带着要去哪里。 沈瑜驾着马车,安瑾呆在车厢里,撩起帘子望望外面,四周景物往后飞退,也不知道是往哪里而去,“这到底是要去哪啊?” 沈瑜甩着马鞭,闻言回头,掀起车帘子说道:“柳儿胡同!” 安瑾一愣,只觉得这个地名很是熟悉,仔细一想,前世孙晋文在与她成婚之前不就是住在那吗?不只是他,今科授了官职的大部分都住在那里。 “楚松亭家就在那!”沈瑜朝她眨眨眼睛,“带你看好戏去,想来过了今日,你那好姐妹家也不会再想着把人嫁给他了!” 安瑾精神一震,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倾,急切问道:“你到底安排了什么啊?” 沈瑜嘿嘿一笑,却是不答,只把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朝她晃晃。 安瑾看懂了他的意思,咬咬唇,转身拿出一个小帕子,打开来就是一对护腕,她把东西递到他面前,“喏,给你。” 沈瑜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就一把揣在了怀里,然后笑道:“做得不错,我喜欢!” 安瑾瞪他一眼,“快说!” 他却干脆放下了帘子,“我要专心赶车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急什么?” 安瑾拿他没办法,虽然心里好奇得很,却也知道沈瑜若是不想说,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只得作罢。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却发现是凉的,这才想起今天自己没有带丫鬟出来,只得又放下。 马车到达柳儿胡同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胡同口出的酒楼饭馆都挤满了人,安瑾被沈瑜带到了早早定好的雅间内,两人一进去,伙计就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 安瑾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沈瑜事先安排好的,刚刚她可没点菜,想来这人还是有细心的时候,她现在正是有渴又饿。 “喝杯蜜茶。”沈瑜给安瑾倒了杯蜜茶,自己却倒了点小酒浅酌。 到了这地方,安瑾倒是不急了,慢慢喝了点茶,又吃了点小菜,这才悠悠擦擦嘴,往窗外看去,沈瑜定了这间雅间,想来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的。 从雅间窗口往胡同里望去,入眼的就是胡同口处的那一户人家,在这基本上能将院内一览无余。 柳儿胡同地价相对便宜,是不少如今学子的首选之地,不过却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这的房子都很小,一般就是有三间正屋,其余都是些放杂物的房子。 “那是楚松亭的房子?”安瑾想了想问道。 沈瑜给她扔去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然后点点头,“就是他的房子,等着吧,现在他应该回家午休,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安瑾往下面看了看,人来人往,有大官小吏,也有平民商贩,实在看不出个名堂来,她也就缩回了身子,看着对面的人。 “你……什么时候开始安排这些的?”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 沈瑜一手敲着桌子,一手撑着下巴,朝她一笑,“你让我帮忙的时候就开始想着了,不过这楚松亭也实在小心,若不是我一直不放松地盯着,恐怕也瞧不出什么来……” 安瑾的心弦仿佛被一双手拨动了一下,泛起丝丝涟漪,除了她的父母,还从未有谁,把她的事情这样放在心上过,而且……不问缘由。 “我……你……”安瑾放在膝上的双手握紧了,看着对面的人,小声说道,“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沈瑜听了眨眨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不该对喜欢的人好吗?” 他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喜欢她,可没有一次这样触动她的心,而这一次,也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不是少年心性的玩闹,也不是一时兴起的胡闹,他是认真的。 “我……我没多好的。”安瑾望着窗外,声音如蚊,语气里有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不自信。 除了身份,她有什么好呢? 她不聪明,也没有别的女子的温柔,这样的她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喜欢了,管那么多干什么?”沈瑜直接说道,他当然也想过自己到底喜欢安瑾什么,可想想确实哪里都喜欢。 他知道自己喜欢就是了,至于因什么而喜欢,那就不重要了。 “你……” “来了!” 安瑾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沈瑜忽然出声打断,然后目光紧紧盯着外面。 安瑾也看了过去,就见下方楚松亭握着折扇往自家走去,看那样子应该是回来歇晌,脸上有着一层薄薄的汗水,他此时正立在胡同口跟一个人说些什么。 他和那人应该很熟,两人站着说了好一会儿,那人才拱手告辞。 “他要进去了……”安瑾眉头一皱,进去了的话,发生什么事外面也难知道啊。 “你瞧。”沈瑜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往前方拐角处看去。 安瑾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目光一凝。 拐角处,安瑾之前见过的挽琴跌跌撞撞往这边跑了过来,一头秀发都被汗水紧紧黏在了一起,身上衣裳也是刮破了好几处,看着好不狼狈。 这样一个女子在大街上奔跑,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而挽琴却是一个劲儿冲着楚松亭在的地方奔来。 “表哥、表哥救我啊!”她跌跌撞撞朝楚松亭冲了过去,眼泪哗哗往下流,周围的人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路,她一下子扑倒在楚松亭面前,抱住了他的大腿,“表哥救我啊!” 安瑾看到楚松亭明显一愣,随即脸上浮现一丝怒色,但很快隐去,他低头看着挽琴说道:“这位姑娘,你是否认错了人?我没有什么表妹的……你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好好说,能帮我尽量会帮,只是你能否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楚松亭怎么可能让两人关系就这样暴露出来?所以只是愣了一下,便反应了过来,说出了一番最合理的话来。 或许表妹只是遇到什么事情慌了神,她应该清楚自己的心思,两人关系现在暴露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若是平时,挽琴必定会听懂了然后借坡下驴,只是今天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只紧紧抱着他的腿,仿佛那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表哥,表哥你不能不认我啊!你不认我的话,叫我怎么活下去啊表哥!” 挽琴声泪俱下,旁边不少爱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楚松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位姑娘,你我并没有任何瓜葛,如今你这般,意欲何为?” 挽琴正要说话,却见另一边气势汹汹走来几个大汉,手里拿着几根木棒,见到挽琴就冲了上来,揪着她的头发往后面拖,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小贱皮子,跟了咱大哥还在外面偷人?说!这杂种是谁的?不说老子打死你!” 周围的人一听,居然是这女的偷汉子?一下子都来了精神,将几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楚松亭脸色已经完全铁青,一时间有些搞不清这是怎么了?什么大哥、偷人? 他望着挽琴的脸,目光中满是疑惑。 挽琴心里一惊,她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若是今日不抱紧表哥,那肯定会被这些地痞流氓抓回去打死! 不,她不想死……虽然表哥过后或许会责怪她,可是、可是她肚子里真的是他们的骨肉啊!看在骨肉的份上,表哥也会好好待她的! 至于今天的事情,到时候她再想办法圆过去! 想通此节,她拼命挣脱了大汉的手,朝楚松亭扑了过去,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哭得撕心裂肺,“表哥!表哥你可得救救我,救救我啊!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可我不求名分,我只求表哥救下这个孩子,救救我们母子啊!表哥,表哥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美人哭得肝肠寸断,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周围的人都带着兴奋的目光听着,一时间竟然都相信了她的话。 这戏折子里不就是这样演的吗? 落魄学子一朝得了官身,抛弃了曾经山盟海誓的姑娘,但姑娘却怀了他的骨肉…… 安瑾看着下面的一幕幕,嘴巴张得大大的,沈瑜见她这傻乎乎的模样,便捡了个蜜枣塞到她嘴里,笑道:“别惊奇,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瑜斜眼瞥了下面一眼,冷笑一声。 安瑾回头看看他,又往下面看去,目光却忽然落到对面小茶馆里坐着一个人,青布衣裳,很不显眼,但她却知道,那时吴家三老爷! 吴家三老爷,自幼不爱读书不爱习武,唯独对经商情有独钟,家人劝阻不得,最后也只能随他去了,总比一事无成做个纨绔的好。 这吴三老爷生财有道,但最出名的却是极为护短,家里人受了欺负,他绝对是第一个出头的,现在这幕被他看到,以后吴家若是想把女儿嫁过去,他这一关就过不了。 别看吴三老爷没什么官职,但整个吴家的收入都靠他撑着,说话是极为有分量的。 安瑾想到这里,不由得偏头,看着坐在身旁的少年,若有所思。 ☆、64|第 64 章 这时楼下已经是热闹非凡,很多人听说这里又热闹可以看,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就都说得有板有眼,就仿佛自己真的知道这两人有什么纠葛一样。 “呀,这不是那个歌女么?以前在茶楼见过,哎哟喂那声音可真是娇,这一带的小霸王们谁不想收了她?” “就是就是,我看这人也不干净,暗地里肯定有几个相好呢,这不是不知道又跟了谁,被发现孩子居然不是自己的种了么……也不知是谁戴了这绿帽子……” “她口口声声这孩子是这位公子的,我看这事悬得很呐……” 楚松亭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双拳紧紧握在一起,他低头示意挽琴不要再胡闹,可挽琴却哭得更凶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得趁这件事还没传开的时候压下来,否则……楚松亭后背冒出一阵冷汗,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碍了谁的路,要这样对付自己? 自己初入官场,这名声可是最重要的! “各位……”楚松亭理清了头绪,压下心头疑惑,拱手刚要开始说话,却听得人群外围一阵喧哗。 “让开让开,这发生了何事?” 官衙的人忽然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一共六七人,拿着大刀,吓得众人纷纷躲开。 安瑾扭头看看坐在身旁的人,微微一笑,这些人平日出事一个比一个来得晚,现在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定是事先安排好的,楚松亭今日估计得到衙门走一趟了。 去了衙门,这事怎么着都压不下来了,除非以后官场上有人罩着他,否则这仕途估计也没什么前景了,毕竟有能耐的人多得是,缺了他也会马上有人顶上来。 楚松亭看到官兵来了,这心里也是突突直跳,手心微微出汗,想来那人是不愿意放过自己了?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他心中着急,想着找人前往云容公主府上求助,或者到吴家找吴二爷求助,可现在根本没人能帮他啊! “表哥,表哥你不能不管我啊……”挽琴知道自己今日是没法了,日后楚松亭因为这事肯定会对自己有成见,但……若是他现在敢不管她,那么,她也不是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的! “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何人扰乱京城秩序?”为首的官兵浓眉一竖,看了那几个大汉一眼,大汉瑟缩一下,往后退了几步。 他指指楚松亭和挽琴说道:“这对奸.夫.淫.妇,给我家爷戴绿帽子!” 楚松亭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说话,那官兵却是不问青红皂白,一把拎住了他的后领,唾沫横飞地骂道:“老子最恨你们这些小白脸,看着人模狗样,私底下尽是干这种腌臜事,走,给老子走一趟官衙!” 楚松亭一介书生,哪里对抗得过他?而且他也知道,这人多半也是受人指使的,他挣扎也没用,到了官衙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呢! 不过……他倒要看看,对方到底要把他怎么样! “好,我跟你们走一趟。”他看了官兵一眼,再看了看地上的挽琴,目光寒冷。 另外几个官兵都抢着上前搀扶挽琴,把人带着王官衙而去。 几人走远,百姓们却还未散去,对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指指点点,说些什么案件也没听清楚了。 “后面有什么等着他?”安瑾往茶馆放向看了看,吴三老爷已经不再那里了,她便回头问沈瑜。 沈瑜身子往后一倒,翘着二郎腿说道:“有什么?当然是让楚大公子与人私通之事人尽皆知罢了,咱们的目的是让吴小姐嫁给他就好,至于以后他的仕途,那我就不操操心了,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了。” 说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看了看安瑾,然后有些神秘地笑了起来,阿瑾疑惑,“怎么了?” “没啊,没什么。”沈瑜心情很好,眼睛都比平时要明亮一些。 安瑾也不去管他,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那好姐妹是吴家小姐的?” 沈瑜听了,略微鄙夷地看她一眼,不满问道:“不弄清楚女方是谁,我怎么下手啊?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个愣头青,什么都是不管不顾就去做?” 安瑾听着他满口怨气,心想,难道不是么?闯她闺房、直言求娶、亲她抱她,哪样不是不管不顾? “那你再跟我说具体点,这几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安瑾揪住他的袖子,好奇地问道。 沈瑜看看她的手,十分享受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哈哈一笑说道:“今儿的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啊,我就只是将就利用了一下而已,那楚松亭和挽琴,早就有了苟且,那挽琴呢,一个弱女子在茶楼卖唱,哪能不被欺负?有个恶霸强占了她,后来却发现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不上日子……我只是派人去敲打了挽琴一番,让她下决心死死缠住楚松亭罢了。” 安瑾仔细想了想,他说得也对,不过楚松亭那种人,过后挽琴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但这就不是她关心的了,上辈子挽琴在吴韵筱面前可没少耀武扬威。 “这事一出,他的名声肯定是会毁了,这仕途除非有人提拔,不然也是难了……圣上不喜欢私德有损之人,有人要帮他也是得担风险呢。”安瑾想了想,双手抵着下巴说道。 沈瑜却是无所谓,“管他呢,反正碍不到我就行。” “万一他知道是你做的呢?” “那不可能……”沈瑜得意一笑,“我怎会给他留把柄?况且……” 他这一声况且出口,安瑾就知道下面准没好话! 果然,就见他凑近她面前,柔声说道:“况且被发现了,有表妹陪着我一起,那也是件美事呢!” 少年的气息太过灼热,与他靠近一些,就会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围绕,挣脱不开,安瑾直起身子,想离他远一点,却忽然被他抓住双手。 “阿瑾,你十四了,我去提亲好不好?咱们赶紧定亲,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沈瑜将安瑾双手放在胸口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个表情。 “我……” 这话说的,仿佛她什么时候已经答应嫁给他似的! “你别说什么不喜欢我!”沈瑜浓眉一竖,就打断了她的话,“你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我的,你明知道每次见面我都会占你便宜,可你还是都来了,而且一有事情你就先想到找我,这不是喜欢不是依赖吗?姑母都看出来你对我的不同了,不然你以为她能允许我出入公主府?会允许我纠缠着你?那都是因为她知道你对我是有心的!还有,你今天没带丫鬟,难道不是想跟我单独在一起吗?” 沈瑜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让安瑾丝毫没有反驳的机会。 她……表现的已经这么明显了吗?连娘亲都看出来了,她对他的不一样? 安瑾心头一阵思绪翻涌,或许她也该承认了吧?自己对他终归是不同的。 换了别人,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情,她都会生气,会气到与那人终身不再相见,但对他却没有……当时气过之后,还是没法不见他、不理他。 她应该早就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去思考自己的内心而已。 她,是否真的是喜欢了他? “我……”安瑾半晌才开口说了一个字,这次沈瑜么有打断,可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还能再相信自己的喜欢吗? 上辈子自以为是的喜欢,换得了那样的结果,这辈子呢?还能再相信吗? “我知道,中原最看重嫡庶差别,论身份我是庶子,你是嫡出郡主,不相配的,可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你,想对你好,我自然会努力上进,绝不让你过苦日子,也不会让别人说你是个庶子媳妇儿,若你介意,我明天就瞒着老爹上战场去,闯出个功名再回来,只要你愿意等着我!” 沈瑜盯着安瑾的眼睛,一句句说道。 “不,我怎么会在乎那些……只是、只是……”安瑾摇摇头,断断续续说道。 她若是在乎那些,上辈子又怎么会嫁给孙晋文?孙晋文的身世也不见得光彩,可她喜欢这个人,自然就愿意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去赌一次,堵这回是不是能遇上对的人? “那你怕什么?”沈瑜直接往她身边一坐,大有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我……” 沈瑜却忽然眼睛一亮,大声说道:“我知道了!” 安瑾疑惑望向他。 “你是喜欢我的,只不过这喜欢还不足以让你决定嫁给我,对不对?”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双手掰住安瑾肩头,兴奋说道,“是也不是?” 安瑾看着他,愣愣点点头,这个说法也对…… “哈,那就没问题了,你已经有些喜欢我了,这些日子的努力也就也有白费,哈哈,至于让你嫁给我,我再努力就是了!” 阿瑾不是不喜欢他,只是还没喜欢到那个程度而已。 想通了这点,沈瑜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都让人动心了,若是最后还娶不到的话,他也太无用了! 沈瑜坚信自己不是那么没用的人。 “我的努力有了成果,要奖励自己一下。”沈瑜太开心,凑近安瑾的脸,对着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 安瑾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被两片柔软温热的东西覆盖住了。 ☆、65|第 65 章 楚松亭的风流韵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京城的花子们都编了小曲儿来调侃,安瑾知道,这件事传得这么快,沈瑜肯定是事先安排好的。 这般细致的安排,实在与他那跳脱的外表不相符合……若是他的这些才能用在战场上,或许也可以成为一代名将,名留青史吧? 前世他从西蜀归来,除了性情大变以外,行事作风也变得凌厉,朝中无人不怕,若今世还是无法避免地去了西蜀,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 一想到或许会如此,安瑾心里就一阵阵发寒。 她得弄清楚这当中究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 挽琴是楚松亭表妹,这一点他没办法否定,所以只能咬死了两人之间没有苟且之事,那孩子不是他的,他是被诬陷的。 官衙也没有办法,这孩子都还没生出来,根本也没法知道到底是谁的种啊!而且这事放在平常衙门根本不会管,只是如今既然有人要整这人,他自然得走走过场。 所有程序刚走完,楚松亭罢官的旨意就下来了,他这事被御史告到了御前,皇帝对这个人是有点印象的,但一听说了这事,大笔一挥,罢官。 于是,楚松亭才上任没几天就罢了官,这可是十多年来的头一出啊!一时间成了京中趣谈。 楚松亭倒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神色平静地接了圣旨,之后缓步走出了衙门。 衙门外围了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以前名不见经传的人,现在一下子就家喻户晓了,他仔细想想,也真是嘲讽。 他握紧圣旨,低头往家走去。 究竟会是谁呢?谁会费这么大心思对付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 他正思索着,忽听前面传来一声勒马的声音,抬头望去,来人骑着枣红大马,身着宝蓝锦袍,头发用玉簪高高竖起,好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这位公子啊,走路可别只顾低着头啊,刚刚要不是我及时勒马,都撞倒你了。”那少年朗声说道。 楚松亭认得这人,是荣亲王的庶子沈瑜,据说颇得荣亲王喜爱。 明明是他闹市骑马,如今却怪罪他走了不抬头…… 他心中冷笑一声,这些人,就仗着自己有个好出身,便可以为所欲为,将来前程也不会多差,更不会像他这样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就被罢官了…… 沈瑜坐在马上,看着楚松亭阴沉的脸色,心中简直快要乐翻了,却还是强行绷着脸,装模作样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才恍然大悟地问道:“你这是刚出衙门出来?看着样子……莫非就是楚公子?” 楚松亭看着他,一言不发。 沈瑜摇摇头,“啪”地一声打开折扇,这是他刚学来的动作,似乎京中女子都喜欢文人才子们的这个姿势,他学一学,说不定阿瑾喜欢呢? 他摇头晃脑,叹息一声,目光中露出惋惜的神色来,“可惜了可惜了……若没有这番变故,说不定楚公子能成为吴……哎,世事难料啊,想做人家东床快婿的人那么多,啧啧。” 他看着楚松亭,啧啧有声。 沈瑜说得不清不楚,楚松亭却是听懂了,面色一凝,难道这事是因为吴家? 吴家二老爷对他有意,他是知道的,他不喜欢不安分的女子,但既然有着那样的身世,娶了又何妨?难道是有人听说了什么,对他下手,不希望他成为吴家女婿? “咦?孙公子!”沈瑜却忽然对着前面招了招手,一脸兴奋地下了马,“正想去找你呢,就在这遇上了!” 楚松亭回头一看,那人是他的同年,今科探花,孙晋文。 孙晋文一脸诧异地望着眼前走过来拍着他肩膀的男子,他认得,这是那日在伶簪馆遇到的人,也是荣亲王庶子沈瑜。 两人只不过有一面之缘,何时这样亲近? “走走走,咱们一边说去,吴老爷托我给你带话……”沈瑜勾着孙晋文的肩膀说着,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警觉地往楚松亭那边看看,然后歉意地笑笑,便拉着孙晋文往一旁的酒馆走去了。 楚松亭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孙晋文?会是孙晋文吗? 有什么理由不会? 他和自己一样没什么家世,若是能成为吴家东床快婿,自然是最好的!他就不信他没这个心! 孙晋文……探花郎…… 若是没有他,这个探花郎就是自己的了! 若是没有他,凭自己的才学,再加上云容公主的周旋,圣上定会点自己为探花的,而不是如今这样…… 他看了看两人离去的方向很久,然后默默离去。 而另一边,沈瑜拍着孙晋文的肩膀,一脸懊恼地说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是吏部侍郎张大人托我给你带话,不是吴老爷……张大人说你托他寻的房子已经寻好了,让你改日去看看。” 孙晋文眉头一松,他的确拜托过张大人这件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沈瑜来说,但他还是举杯道谢:“如此,多些沈兄跑这一趟了。” 沈瑜哈哈一笑,将酒一饮而尽,掩去了眼中那计谋得逞的笑意。 哼,他不讨厌楚松亭,就讨厌眼前这个孙晋文,谁让阿瑾一听到他就失神?虽然不知道阿瑾这样是为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给孙晋文找点麻烦,看着吧,楚松亭不一定会认为孙晋文是主谋,但以后有机会也必定会使些绊子的! 盯了楚松亭这么些日子,对他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哼。 沈瑜心中得意,与他不咸不淡聊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 他要去看看,阿瑾知道他这样整孙晋文之后,是生气还是别的,若是为此事生气,那……他就往死里整,哼! 沈瑜兴冲冲地赶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却得知安瑾约了吴韵筱去跑马了,当下也顾不得安逸陵那要吃人的目光,告别他们,往马场而去。 他今日不当值,当然得去找阿瑾了。 此时阳光炙热,路上的行人都热得在树下乘凉,沈瑜却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马儿载着自己都快要飞了起来,浑身畅快。 他一路赶到京郊马场,一进去就看到吴韵筱和安瑾骑在马上,她们似乎是刚跑完一场,脸上都红扑扑的,有着一层薄汗,在阳光下泛起一层银亮的光泽。 沈瑜将马栓在树下,大步朝两人走去。 两人早就看到沈瑜了,吴韵筱笑着看了看安瑾,说道:“呀,你家表哥来了呢,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她一脸贼笑,安瑾瞪她一眼,朝她的马肚子上轻轻踢了一脚,“叫你胡说!” “阿瑾!”沈瑜来到安瑾身边,擦擦额头上的汗,问道,“这么热,怎么想起来跑马来了?你们女孩子家不就是怕晒黑吗?” 安瑾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皱眉道:“你还管我了?” 沈瑜一愣,只觉得今日阿瑾跟他说话似乎有了什么不同,但心里却更加欢快,连忙摇头说道:“我哪会管你?不过以后出来记得叫上我,不然出什么事怎么办啊?” 叫你才会出事呢! 安瑾想到每次他都会“欺负”自己,嘴唇微抿,气呼呼地扭过头。 “沈二公子啊,你眼里不要只有阿瑾好不好?本姑娘好歹是个大活人呢!”吴韵筱看沈瑜满眼都是安瑾,不由得出声调侃。 沈瑜瞥了她一眼,自己刚刚帮她解决了可能会嫁给渣滓的问题,她倒好,居然没一点眼色,这种情况下居然不识相地躲一边去,真是好没道理!懒得理她! 沈瑜哼了一声,由于也不知道安瑾有没有把这些事情跟吴韵筱说,自己也不好多言,便牵了安瑾的马,往马场休息的房子走去。 “日头毒,晒多了会头晕,你们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些才好。”沈瑜嘀嘀咕咕说着。 安瑾看着下面给她牵马的人,听着他唠唠叨叨,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容来,一时间调皮心起,趁旁边吴韵筱不注意,便伸腿踢了踢沈瑜的腰。 沈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到安瑾再次伸腿的时候,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脚,一脸得意。 安瑾瞪他。 吴韵筱扭过头,默念着她什么都没看到。 马场边上专门建了供人休息的凉棚,有丫鬟仆人伺候,茶果糕点也是供应不缺。 安瑾却是带了自家的糕点来,此时命人摆了上来,“你们尝尝,这是我今天刚做的。” 吴韵筱毫不客气,抓起一个就塞到了嘴里,这糕点小,很快吃完一个,伸手去抓第二个,却发现沈瑜那如狼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手,仿佛她刚再抓一块,他就会吃了她! 吴韵筱被那目光所迫,默默收回手,“我吃饱了……” 安瑾瞪了沈瑜一眼,把糕点塞到吴韵筱手中,“给你的,赶快吃!” “我也吃。”沈瑜不敢跟安瑾抢,便赶忙将那些糕点往自己嘴里塞。 她还没有专门为自己做过糕点呢,沈瑜心里想,等什么时候一定要磨一磨,让她天天给自己做……不,隔三差五做点就行。 三人说说笑笑,倒也惬意,安瑾没有告诉吴韵筱她和沈瑜做的事情,告诉她的话,她还得想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上心,没那个必要。 “咦?有人了?” 三人正说笑着,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安瑾一听到这声音,便收敛了笑意,往外面看去。 只见戚月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诧异的明王。 ☆、66|第 66 章 两人走了进来,沈瑜和吴韵筱也回头看去,见到他们,脸上表情各异。 吴韵筱是惊奇,沈瑜是被人打搅的不快,而安瑾脸上神色淡淡。 戚月最先反应过来,她掩唇一笑,款款上前几步,对着安瑾行了礼笑道:“没想到姐……郡主也在此处,未能及时过来问好,郡主还请见谅则个。” 言笑晏晏,礼仪周全,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安瑾却是扫了她一眼,也不作理会,把目光转向她身后的明王,“表哥也来了?” 此时明王已经压下了心中的惊讶和恼怒,上前一步,对着安瑾和沈瑜笑道:“是啊,今日来这里跑马,没想到却遇上了戚小姐和你们,表妹最近可还好?姑母身子可还健朗?” 安瑾说道:“劳表哥挂念了,娘亲一切安好。” 安瑾不是个热络的人,但若是平时,遇上别的人的话,她也不会让场子冷下来,可此时对面两人都是她不愿费心思理会的,实在是不想应付,所以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多言,而吴韵筱向来不会主动理人,这场面一下子有些冷。 不过沈瑜却顶了上去,拍拍明王肩膀,仿佛两人又多熟稔一般,他看看戚月,又看看明王,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堂兄怎么出来跑马了?这么大个马场,咱们能遇上也可真是缘分呐……” 说着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那意思不言而喻。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更何况他还知道两人之间有纠葛…… 明王心中暗恨,去年他因为羽翼被减而深居简出,好不容易熬到今年成亲,想着借此重新活络起来,可哪想到阮氏居然死了?他不得不做出一副哀痛模样来,让王府大门紧闭,在外人眼里他还在闭门不出呢,可现在却出现在这,身边还有个戚月…… 若是沈瑜胡编乱造说些什么出去怎么办? 他恼恨地看了戚月一眼,这个女人,居然敢骗自己?不是说都安排好马场清场了吗? 也怪他大意轻信了她。 “呵呵,是缘分,是缘分……”明王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堂弟和这两位姑娘……” 沈瑜眨眨眼,看看安瑾,嘴巴一咧,笑道:“阿瑾是我表妹,要来跑马,我当然得保护她了,哎,咱们身为男子,自然得照顾好她们了……” 安瑾听他往自己头上戴高帽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沈瑜装作没看到一样,笑嘻嘻地。 吴韵筱皱着眉,目光在明王和戚月之间来来回回,要说两人真是偶遇,她还真有点不相信……人都是这样,对自己亲近的人总是宽容,她看到安瑾和沈瑜笑闹,不觉得有什么,可看到明王和戚月两人出现,却会觉得不对头。 更何况……明王还是太子哥哥的潜在威胁呢。 他们吴家,是实实在在的太子阵营。 戚月被冷落也不在意,理理衣袖,就在安瑾身边坐了下来,她看看桌上残余的糕点,又看看安瑾笑道:“看来啊,姐姐的眼光真不怎么样呢。” 安瑾不想理会她,只扭头看向拉着明王做到另一边去的沈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每个人都能扯上话题,这会儿拉着明王口若悬河地说着。 真是个话唠。 “以姐姐的身份,居然会看上个庶子,啧啧,还真是让妹妹想不到呢……”戚月双手撑着下巴,涂了丹蔻的手指在腮边一点一点地,“你说若是以后咱们嫁人了,会不会是你向我行礼啊?” 安瑾听了,猛然回头看向她,目光如寒冰一般刺骨,她没否认戚月话里对她和沈瑜关系的试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寒冰尽消,声音宛若春水般动人,“戚小姐啊,今天本郡主可就得教你一个道理了,本郡主无论嫁给谁,永远都是郡主,能让我行礼的除了父母长辈,就只有圣上、皇后和公主王爷了,哦,还有王妃……请问戚小姐,几位王爷都已成亲,以后你难道还能嫁给谁做正妃?” 说完却反复恍然大悟般朝明王看了一眼,了悟般地捂住嘴巴,眼角含笑。 一旁的吴韵筱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己好姐妹,便起身,一把将戚月推到了一边,自己站在了两人中间,对着戚月说道:“那边凉快,好好呆着。”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沈瑜看到了,毫不客气笑了起来,“哈哈哈,吴小姐真是关照戚小姐呢。” 吴韵筱不喜欢吴小姐这个称呼,可奈何沈瑜死活不改,也没办法,当下瞪了她一眼。 戚月看着面前的几人,沈瑜三人视她如无物,明王呢,也对自己不管不顾,想到他居然连个侧妃位子都不肯为自己求来,心中冷笑,她看了看前方,见到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道白光闪过,嘴角便翘了起来。 今天这个日子,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呢。 沈瑜不想再打理明王,他今日是为了阿瑾而来的,可不能浪费时间,他也不怕明王发现他对安瑾的心思,当下凑到安瑾身边,笑嘻嘻说道:“阿瑾啊,还要不要去跑马?我陪你去,咱们跑一场如何?输了的话我还想要个……” “小心!”他们对面的吴韵筱忽然大喝一声,然后身形飞快朝他们扑了过来。 就在她大喝出口的时候,沈瑜已经上去迈了一大步,将安瑾往地上扑去,可还是晚了一步,那支羽箭来势汹汹,“噗”地一声刺入了安瑾的肩头。 “唔……”安瑾肩头受创,又被沈瑜抱着扑倒在地,忍不住痛哼一声。 “阿瑾!”沈瑜抱着安瑾,手上已经感受到了一片黏腻的温热,带着阵阵血腥,他心头大急,“阿瑾!” 然而不等他们做出反应,树林里又来了一轮箭雨袭击! 吴韵筱抽出腰间马鞭,勉强挡了两箭,实在敌不过这漫天箭雨,她长鞭一挥,卷起一张大桌便树立在三人身前,挡住了大部分羽箭。 “该死的!”她低声骂了一句。 沈瑜抱着安瑾,她肩头的血还是不断地往外冒,小脸苍白,他急得不行,咬咬牙把人往吴韵筱怀里一塞,夺过她的马鞭,便要往树林那边而去。 可就在此时,刚刚那要人命的攻击却都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散落的箭头能证明刚刚发生了什么。 外面有一大波人影靠近,沈瑜认出那是马场和明王的侍卫,急匆匆往这边赶,一波往他们这里而来,一波往树林而去。 “哼。”他轻哼一声,扔下马鞭,转身去看安瑾。 安瑾捂着肩头,冷汗簌簌滑落,还是忍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来,只是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紧了吴韵筱的手。 “阿瑾,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沈瑜弯腰抱起安瑾就往外面跑,半路上遇到闻讯赶来的场主,厉声问道:“大夫在哪里?” 场主听说这里发生刺杀,魂都吓跑一半,此时见荣乐郡主居然受了伤,浑身血淋淋的,更是直接瘫软在地,但还不忘给沈瑜之路,“在、在那边,让侍卫待、带路……” 天呐,这些人分量都不轻,如今都在这遇刺受伤,他、他可怎么活啊! 吴韵筱本来也要跟着沈瑜而去,可眼角余光却看到戚月和明王,不由顿了一下。 戚月倒在明王怀里,她也受了伤,一只箭插在手臂上,双目紧闭,已然昏了过去,明王倒是好好的没什么事,只是脸色苍白,看着怀中的人目光不定。 吴韵筱刚刚根本没注意到两人,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受的伤,此时眉头一皱,也不管他们,就朝沈瑜走的方向追去。 她一走,明王似乎回过了神,咬咬牙,抱着戚月也往外走去,刚刚是她扑过来替他挡了一箭……明王知道戚月不是那种傻子,此举或许是要比他娶她,但事情怎么这么巧? 他没时间多想,抱着戚月往大夫在的地方冲去。 沿途上却发现,这里不知何时站了许多人,看样子都是今天来跑马的,个个都往他们这边张望,明王扫了一眼,都是京中有头脸的子弟,现在这里的事情是瞒不住了,戚月为他挡箭的事情也会传开…… 还有刚刚沈瑜是抱着安瑾离开的…… 他眉头皱起,看向怀中的女子。 侍卫带着沈瑜到了大夫在的地方,沈瑜把安瑾放在床上,馒头大汗地喊:“大夫,大夫快过来!” 大夫颤颤巍巍地走到安瑾前面,看到那箭伤,忙道:“公子,现在还得先把箭拔出来才能止血上药。” 沈瑜当然知道这个,可若是他受伤,那肯定是毫不犹豫就把箭拔出来扔一边,眉头都不会皱,可、可这是阿瑾……他握着箭尾的手不住地颤抖。 安瑾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沈瑜看看她的脸,咬咬牙,“我拔箭,你准备好止血的药。” “是是是。”大夫连忙应着。 沈瑜闭上眼睛,右手按住安瑾的肩膀,左手握住箭尾,在心中默数了三下,猛地使力,箭拔了出来的同时听到了安瑾的闷哼,溅起的鲜血也染了他一脸。 “快!”他急忙退后几步,把地方让给大夫,“快上药!” 大夫是马场里专门请来治伤的,手脚利落,止血上药包扎,很快就好了,大夫忙碌完毕转过头,却见那少年还拿着箭,闭着双眼站在那里,不由出声:“这位公子,包扎好了。” 沈瑜这才敢睁开双眼,只见安瑾肩头缠满了纱布,身上的衣裙全都是血,他上前一步,在床前坐下,握住她几乎没有温度的手,轻声唤道:“阿、阿瑾?” 安瑾当然没有回应。 这时吴韵筱走了进来,看到安瑾已经包扎好了,松了一口气,问大夫:“那箭有没有毒?” 大夫摇摇头,“老夫刚刚包扎的时候检查了一下,伤口是没有中毒的,不过你们最好还是请专门攻毒的大夫看一看为好。” 吴韵筱点点头,往安瑾那边走去。 沈瑜放下安瑾的手,站了起来,看了看手中的箭,对她说道:“麻烦你照顾下阿瑾,我……” “去吧,再不去来不及了。”吴韵筱知道他要说什么,朝他挥挥手。 沈瑜点点头,深深看了床上的安瑾一眼,然后扭头大步而去。 吴韵筱看着他的背影,见到那人出了门似乎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这是……哭了? 她微微一叹,扭头握住安瑾的手,然后给她盖上被子,让大夫开药,然后把药送到这里,她得亲自给安瑾煎药,交给别人不放心。 *** 几人在马场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安逸陵和荣亲王都在,两人一听,都来不及向皇帝告辞,起身就往外跑去,半路夺了一匹马,往马场方向疾驰而去。 皇帝无奈看着两个人离去,然后亲自点了一队人马和几名御医,由亲信带队前往马场相助。 安逸陵一路上心都高高提着,握着马缰的手都不住颤抖……若是阿瑾出了什么事,他、他和妻子该怎么办? 荣亲王也一路疾驰,他不担心儿子,但是也得赶过去相助,稳住场面,调查现场,尽早抓住歹人才是! 两人赶到马场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一到那里,安逸陵去看阿瑾,荣亲王去看现场,两人各自行动。 安逸陵一路狼狈跑到安瑾在的地方,一到这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心头一紧,大步往里而去,一进去就看到女儿躺在床上,一脸苍白,肩膀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阿瑾……”安逸陵心中一痛,坐在她身旁,摸了摸她的额头,没什么温度,此时在昏迷中,那秀气的眉毛依然紧紧皱着。 这时吴韵筱端着药走了进来,看到安逸陵,楞了一下,然后上前说道:“伯父,阿瑾的伤已经及时处理了,没什么大碍,您不用担心。” 安逸陵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药碗,说道:“我知道,谢谢你照顾阿瑾。” 吴韵筱摇摇头。 安逸陵拿起勺子,把药吹温了才往安瑾嘴里喂去,好在安瑾虽然昏迷,药还是能喂下去的。 吴韵筱看着安逸陵的模样,心中一叹,再看看外面,知道这京城恐怕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了…… ☆、67|第 67 章 阿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右肩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来:“唔……” 床帐被人掀开,露出寻云惊喜的脸庞,“郡主,郡主您醒了?” 灯光有些刺眼,安瑾不适地闭了闭眼睛,寻云连忙把烛火调暗一些,再回到床边时看着主子虚弱的模样,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郡主,你怎么就不带着奴婢们出来?至少、至少可以帮您挡一挡……” 她们没本事打刺客,但还是能替主子挡一下的。 安瑾刚醒,还有些迷糊,也不想说话,只微微摇摇头。 寻云擦了眼泪,“奴婢失态了……郡主您渴不渴饿不饿?对了,还得去告诉驸马您醒了……” 她醒来,这一向稳重的大丫鬟却难得慌了手脚,说话都语无伦次。 安逸陵在前面处理事情,听说安瑾醒了,马上放下事情,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安瑾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父亲,眼泪却一下子涌了上来,“爹爹……” 只有在见到亲人的时候,这股害怕和无助才一下子冒了出来,她像小时候一样张开双臂,朝父亲伸去,“爹爹……” 安逸陵心疼极了,连忙抱住女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阿瑾不怕,爹爹在,阿瑾不怕……”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手都还有些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这箭再射偏一点,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对家中有孕的妻子又会是怎么样的打击! 想到在家中的妻子,安逸陵心中也是担忧,事情发生太突然,看到的人太多,他当时只顾着往这里赶,根本没时间考虑派人瞒着妻子……若是她知道了,动了胎气该怎么办? “阿瑾疼不疼?”安逸陵低头看着女儿肩膀上的那一圈圈纱布,隐隐还透出些红色来,心中一痛,低声问道。 阿瑾靠在父亲怀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害怕、委屈通通都消散开去,她吸吸鼻子,抬起头说道:“不疼了,上了药就不疼了,爹爹不用担心。” 安逸陵知道女儿是在安慰她,可他没办法替她受这份罪,也只能信了这安慰,心想着待会儿一定要派人去找圣上要最好的药来,绝对不能留下什么伤痕。 “你没事,爹爹就放心了,以后出来一定要带丫鬟侍卫,可记住了?”安逸陵舍不得说女儿,也舍不得说以后不许她再出门的话,只能低声嘱咐,心中又有些自责。 安瑾点点头,经过了这件事,她自然不敢不带侍卫了。 “对了,爹爹,表哥怎么样了?”安瑾忽然想起了沈瑜,只记得当时她把自己扑倒在地,后来自己实在太疼昏了过去,不记得后来怎么样了。 此地有安瑾的两个表哥,但安逸陵却知道他说的是沈瑜。 “他无事,正在和你三舅舅调查此事呢。”安逸陵的神色淡淡,不见喜怒。 安瑾听了心中一凛,怕爹爹把这事怪罪在沈瑜头上,可转念一想,她爹爹不是这样不讲理的人,顶多会埋怨沈瑜没保护好自己罢了……如此一想,刚刚要出口的话也就咽了下去,“那戚……” “驸马、郡主,沈二少爷来了。”门外传来寻云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 安逸陵暗哼了一声,不过却还是应道:“让他等等。” 他看向女儿,柔声说道:“你见不见他?见他的话我让丫鬟进来给你更衣。” 他觉得沈瑜不会挑时候来看人,女儿现在当然不方便就这样躺在床上见他,必定要梳洗一番,这一折腾肩膀上的伤会更疼…… 安瑾朝他笑笑,“见啊,人都来了,再说今天可是他救了女儿,不然这箭可就……女儿也得谢谢他呢。” 安逸陵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吩咐寻云进来服侍她。 安瑾简单梳洗一番过后,便去了屏风外面,让寻云唤人进来。 当稳重的脚步声响起时,安瑾回头看去,就见沈瑜怔怔立在门口处,双唇金敏,呆呆地看着他,脸色有些发白。 安瑾吓了一跳,站起来想要朝他走去,“你怎么了……” 沈瑜却是也吓到了,几大步上前就将她按坐在椅子上,紧张地道:“你好好坐着别动,担心伤口!” 他不提还好,一提肩膀的疼痛就一下子袭来,安瑾忍不住哼了一声。 沈瑜单膝跪在她身前,扶着她的右臂,焦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扯到了?你干嘛起来,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嘴上这样说着,放在她膝头的手却是紧紧攥起来,眼里也有了点点泪光。 今天的事情回想起来都是一阵阵后怕,若是没有吴韵筱一声大吼,若是他没有及时把安瑾扑倒,那这箭射中的估计就是安瑾的心脏了…… 一想到这个,他的手脚都会发软发抖。 “阿瑾……”沈瑜把头埋在她的膝头,一双手也改成了环抱住她的腰,他一声声地唤着她,“阿瑾……” 刚开始阿瑾还应他,后来见他真打算一直这样叫下去了,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肩膀,柔声道:“喂,沈瑜啊,我现在又没什么事,你别这样啊……喂,快点起来,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沈瑜正伤心难过着,听安瑾这样说,纹丝不动,只是抱着她的双手更紧了。 安瑾等了等,也没见他说一句话,不由得低头望去,却渐渐感到膝头传来一阵湿意,她愣了愣,看着伏在她膝头的人,心中忽然有些触动,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他的头上,轻轻摸了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沈瑜才抬起头,眼眶有些微红,但却让人看不出流过眼泪,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安瑾,“你没事,真好。” 安瑾也笑了,“是啊,真好。” 沈瑜痴痴看着她,仿佛她下一瞬就会消失不见,安瑾一开始还能与他对视,后面渐渐支持不住,移开了目光,“你、你和舅舅查到什么没有?” 沈瑜坐在一张椅子上,往前挪了挪,与安瑾挨在一起,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膝头紧紧握着,目光仍然看着她的脸,说道:“一个刺客都没抓到,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马场和在场的人都被控制起来了,相信多少会有些痕迹,不过……那些来跑马的人最迟明日也得放回去了。” 安瑾点点头,那些人都是些有头脸的,若是没有什么疑点的话,不好拘留着人家。 “不过那些人没什么,重要的是另外两个。”沈瑜淡淡说道。 他很少有这样认真严肃的时候,安瑾忍不住朝他看去,眉峰一挑,“明王和戚月?” 沈瑜点点头,“嗯,戚月为明王挡了一箭,大部分人都看到了。” 安瑾心头一动,说道:“她替明王挡了一箭?那这样的话……” “明王得纳她了,至少是个侧妃,说不好还是个正妃。”沈瑜接口说道,“戚月和明王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也知道戚月手里有一股力量,若说她为了当上明王正妃而不择手段,倒是说得过去,只是……这样未免不划算了。” 戚月要调动那股力量的话,肯定需要一定时间,还需要精密的布局,最后把她、沈瑜和明王都牵扯了进来,这样大的一局棋,若是只为了图个正妃之位,未免太小题大做。 “那会不会不是她?”安瑾不大确定地问道。 沈瑜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摇摇头,“她即便不是主谋,也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只不过我们现在没有证据罢了。” 安瑾低头想了想,如今掌握的证据和线索不多,无法下结论,但无论如何这事总会有个结果,能把明王一党扳倒自然是最好。 “你啊,别想这么多了,”沈瑜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你现在不方便坐车颠簸,得在这养两天,到时候回去可得好好给姑母看看,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这事已经传到了长公主那里,长公主一听差点昏了过去,好在也是经过风浪的,一听丈夫已经赶了过来,才慢慢镇定下来,她身子重不方便来,便派了管事送了一大堆药材和衣食过来。 想来安瑾不回去,她也是难以安心的。 “娘亲没事吧?”安瑾一听娘亲知道了这事,马上吓得心都提了起来,就怕娘亲一时受惊,出什么事! 沈瑜见她紧张,赶紧安抚,“放心放心,姑母没事,府里那么多丫鬟婆子,会照顾好她的,你好好养伤早点回去,她就会放心了。” 安瑾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道:“我的伤就是疼了些,别的没什么,不过……如果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话,怎么不在箭上淬毒?” 沈瑜和荣亲王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不过现在还没什么头绪,而且也得庆幸他们没淬毒,不然…… “你别想这些了,交给我们吧,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沈瑜忽然弯腰把安瑾打横抱了起来,往里面走去,“你现在需要休息。” 安瑾直到被放在锦被上才反应过来,“你……” “好好睡觉。”沈瑜拔下她头上的簪子,又替她掖好被角,低声说道。 安瑾愣愣地看着他,他笑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便起身吹了灯,走了出去。 外面夜色浓浓,他的脸也一下子冷如冰霜。 ☆、68|第 68 章 宫里送来的药很有用,不过两天的时间伤口就已经开始愈合,安瑾这时候已经呆不住了,和爹爹商量了一下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她得赶紧回去,娘亲一日见不到自己都不会放心。 她上马车的时候向四周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沈瑜的身影,她微微皱眉,自从那晚过后就没看到过他了,也不知打在忙些什么。 “郡主,这里风大,快进马车吧。”寻云见她久久不动,便劝说道。 “嗯。”安瑾点点头,钻进了马车。 马车到了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辣的太阳顶在头顶,烤得大地像蒸笼一样,她知道娘亲一定会出来接她,于是赶紧下车,提着裙摆就往里面走。 果然,在半路就遇到了正往这边来的长公主,安瑾连忙跑上去扶住她的手臂,埋怨道:“娘你怎么出来了?一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再这样女儿可生气了啊……” 长公主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站着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安瑾看着也是心惊胆战。 女儿瞪着眼睛,那神情语气就像个长辈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样,长公主却并无半分责备,她握着女儿双手,泪盈于睫,“乖女儿,伤到哪了?有没有好点?还疼不疼?” 一个个问题抛出来,还没问完她就先哭了出来,她从小娇养着的女儿,即便是跟他们游玩在外的时候都没受过什么伤的女儿,却被一箭射伤,差点、差点……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揪了起来,心疼后怕的同时,又恨着那个凶手,若是逮出后面的人是谁,她沈宜宁定不会放过! 安瑾最怕娘亲哭,连忙张开双臂在她面前转了两圈,笑嘻嘻说道:“早就不疼了,娘亲看我像收过伤的样子吗?” 长公主可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急急道:“快停下快停下,扯到伤口怎么办?” 安瑾也觉得肩膀有些疼,停了下来,挽住娘亲手臂,扶着她往回走,一边娇声细语地说道:“娘,阿瑾饿了,要吃好多好多的好东西!” 长公主哪有不答应的,“好好好,让人给你做!看你馋的……” *** 明王遇刺的消息瞒不住,传了开来,同时伴随的当然是戚家小姐奋不顾身为其挡箭的消息,一时间有夸戚月勇气可嘉的,也有说她不守规矩的,但无论说什么,都认定了明王以后会纳了她,至少也是个侧妃。 纳个侯府嫡女做侧妃,一点不亏,还能赚个好名声。 而沈二公子当日抱着荣乐郡主离开的情形也有不少人看到,但是显然没有明王和戚月那样惹人关注。 百姓们爱听这些桃色消息,关注的都是能不能成就一段风流佳话,但朝堂上的官员们此时都没心思去关注谁救了谁,都纷纷夹起了尾巴做人,而平时最爱串门碎嘴的主妇们都闭紧了嘴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谁知道这火什么时候会烧到自己身上? 明王和荣乐郡主都受伤了,皇帝震怒,安驸马和荣亲王的脸色也不好看,大家都唯恐被他们盯上。 下了朝之后,安逸陵和荣亲王走在一起,从马场回来之后他们就一道亲自查这件事情,但始终一无所获,马场所有人里里外外都梳理了一遍都没什么发现,那些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舅兄,咱们再好好商议商议,看看究竟是哪里有了漏洞。”安逸陵朝荣亲王说道,神色凝重。 荣亲王搓了搓手,目光沉沉,点头说道:“嗯,不可能没有线索,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而已……那两人有什么异动没有?” 安逸陵知道他说的是谁,摇摇头,“没有,一个在养伤,一个在照顾。”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要说此事跟两人无关,他不会信,此时缺的就是证据了,还有……如果可能,还得通过这件事调出条大鱼才行。 荣亲王点点头,看了四周一眼,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带着安逸陵回了王府,准备仔细推敲一下,回到书房,却见沈瑜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了。 荣亲王这两日都没看到儿子,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此时乍然看到,却忽然愣了一下。 只见沈瑜没了平常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目光中多了一份凝练犀利,似乎是没睡好,他的眼睛里有些血丝,脸上还有着青色的胡茬,乍然一看,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荣亲王心神一震,看着儿子愣愣说不出话来。 沈瑜看到两人,严重的薄冰骤然破碎,露出一丝笑容来,起身朝两人行礼,“爹,姑父。” 声音沙哑,也不知是何缘故。 “哦,哦……你怎么在这?”荣亲王终于反应过来,为了掩饰失态,大步走到桌案旁坐下,端起一杯冷茶喝下。 安逸陵也坐了下来。 “儿子有些线索,要和爹爹、姑父商讨一下。”沈瑜坐在了两人对面,说道。 安逸陵一听这个便来了精神,直起身子,问道:“快说!” 沈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想先问问阿瑾情况的冲动,想了想,说道:“这两日我将京城彻底搜查了一遍,没发现刺客什么踪迹,但是……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望着他。 “这一年来,京城一共有三十一户人家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人,而其中大部分要么是自己找回来的,要么是家人外出意外发现的,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生计都在外地,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都要外出。” 他一回来,在荣亲王和安逸陵都忙于搜集证据和盯住戚月、明王的时候,他直接和皇帝要了权力,对京城进行了疯狂的搜查,同时也检查了京城这两年的人口入住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几人有嫌疑?”安逸陵疑惑问道。 沈瑜点头,“太多的巧合凑到一起,就是人为了,若是此刻或者奸细,他们想要长期混在京城,就得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却不引人瞩目的身份,他们有时候去做什么任务,还得找个不让人怀疑的理由…… 这样一来,这些人就比较可疑了。 “而且出事那天,有几人恰巧不在家。” 他说完,书房里陷入了沉默,安逸陵和荣亲王都低头沉思着,良久荣亲王才说道:“你继续让人盯着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沈瑜虽然恨不能生吞了那些刺客,但也知道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什么都抓不出来,到时候何谈替阿瑾报仇? “嗯。”他喝了一口冷茶,压下心中烦闷。 安逸陵此时却开了口,看着荣亲王说道:“舅兄,我想,我们之前是不是猜错了方向?” 荣亲王皱眉望着他。 “戚月那边我们是紧紧盯着的,她与那股势力策划此事必定是要有联系的,我们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蛛丝马迹,我想,会不会是……不是戚月在控制那股势力,而是那股势力通过她在做事?” 他此言一出,荣亲王“嚯”地一声站起了身子,双拳紧握在一起,眼睛瞪得有铜铃大,良久才重重砸了一拳,“肯定是这样,他娘的!” 那么,那股势力究竟有多强大?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是如何跟戚月传递消息? “他们做这些,不管目的是什么,这京城都不会太平就是。”安逸陵望着窗外淡淡说道。 沈瑜也看了过去,不管他们目的是什么,一想到他们的存在会对阿瑾造成威胁,他就坐立难安,恨不能马上把他们揪出来,又恨不能把阿瑾拴在裤腰带上,寸步不离! 他娘的! 沈瑜也在心里骂了一声,然后骤然起身,对着两人行礼说道:“爹爹、姑父,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两人都还有事商量,便挥手让他走了。 沈瑜走了一会儿,安逸陵才反应过来他可能回去哪里,顿时忍不住瞪了眼前的荣亲王一眼,“瞧瞧你养的好儿子!” *** 沈瑜的确如安逸陵所想的一样直奔长公主府,一路上疾奔,来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却得知长公主进了宫,安瑾却还在府里,下人便直接禀报到了云岘馆。 安瑾一听沈瑜来了,一点也不惊奇,想着他这几日也会来看她了,她重新换了一身裙子,梳了发髻,在院中的石桌前见了他。 安瑾一愣,差点没认出这是沈瑜来,他这个模样,若是眼神在冰冷些,脸再绷紧一些,简直跟前世那个冷面将军没什么两样! 可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沈瑜一开口就暴露了那不正经的脾性,他见安瑾出来,立时垮了脸,上前两步,可怜兮兮唤道:“阿瑾……” 那模样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安瑾上前两步,掩唇笑道:“呀,这是谁给咱们沈二公子这么大的委屈受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他拉过安瑾的手,坐在石凳上,埋怨道。 安瑾倒是惊奇了,“我?” 沈瑜瞪了她两眼,拍了拍石桌,说道:“现在外面都知道我抱了你,都在等着我娶你成就一段佳话呢,你这边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以后岂不是人人都骂我不负责任?” 安瑾愣住,这都哪跟哪啊? 外面的流言她当然听过一点,但父母都不在乎,她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这事怎么说都是她吃亏呀! “你……” “我不管,你今天就得给一句准话,嫁我不嫁?” 他等不及了,急切地想把她放在身边,这样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至少能有他在。 安瑾愣住了,以往沈瑜说出这句话,她都会觉得她胡闹,可是如今她没立刻回答,却是因为…… 她动心了。 ☆、69|第 69 章 沈瑜见她不说话,顿时有些急了,走到她面前,又觉得这样无法看到她的眼睛,便又蹲下去,小心翼翼地看着安瑾的眼睛,说道:“你就答应我了,好不好?” “好”字还带了尾音,让人听着似乎带了一丝委屈和哀求。 安瑾看着他,少年的目光真挚而热烈,她忍不住扭过头去,低声说道:“我、我答应又能怎么样?婚姻、婚姻大事,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这话说完,她的脸就已经烧了起来,宛若天边晚霞,美丽无比。 沈瑜一下子没听懂这句话,见她没有正面回答,便皱起了眉头,十分无赖地说道:“我不管!反正大家都看到我们抱在一起了,我就认定你是我媳妇儿了,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让娘亲来……”说到这,他忽然顿住,呆呆地蹲在那里,眼睛中却蹦出耀眼光华,他一下子跳将起来,大笑道,“阿瑾你是答应了是吗?你的意思是让我找人提亲,姑父姑母同意了你就嫁!你是答应了的对不对?” 他一个个对不对抛出来,安瑾已是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人、这人这么兴奋做什么?然而她的嘴角却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哈哈哈,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娘亲!”沈瑜翻了几个跟头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大声说道,“阿瑾你等着!” 说完不等安瑾说话,便足下生风,往外面奔去,带倒了不少花盆。 “喂……”安瑾看他这样就走了,忍不住唤了一声,“傻瓜。” 可不就傻吗?平常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 安瑾的嘴角高高翘起,满心都是甜蜜,而这股甜蜜,在前世嫁给孙晋文的时候也有过一些,但却远远不及现在来得浓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再也无法挣脱…… 她想,若是两人真的成亲了,那一定会是很有意思吧?他那样精怪的人,一定不会让日子无聊…… *** 沈瑜又是一阵风一样的回到了王府,一回来就直奔爹娘的院子而去,此时应该只有娘亲和小妹妹在,他笑得眉眼都挤在了一起,沿途的下人都纷纷猜测二爷是有了什么好事…… 来到院子里,却发现沈渊晟也在,只不过是正从屋里走出来,应该是刚看完母亲和妹妹出来。 沈渊晟一眼就看到了弟弟脸上那快比太阳还灿烂的笑容,清冷的面容上也忍不住挂起一丝微笑来,“这是又有了什么喜事?” 据他观察,每次沈瑜露出这样的神情,都和阿瑾表妹有关。 沈瑜是很高兴,但还没高兴傻了,不会大咧咧就把这事说出来,于是上前拍了拍兄长肩膀说道:“哎呀,这不是几天没见妹妹了吗?我这做哥哥的怪想念的,来看看,哈哈,大哥这是准备走了?” 沈渊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见他不说,也就不问,反正迟早会知道,于是点点头,“嗯,我刚要离开,珠珠还醒着,你要看她便赶紧去吧,不然待会儿她该睡了。” 珠珠是小郡主的乳名,大名荣亲王还没纠结好,大伙也就先叫着珠珠,至于郡主封号,鉴于大名还没有,皇上也就暂时还没下封,但府里的下人也都小郡主小郡主地叫着了。 沈瑜一听,马上就往屋里走,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望着沈渊晟问道:“大哥啊,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大嫂啊?” 他现在才想起来,他大哥还没成亲,那他是不是还得等啊…… 沈渊晟嘴角一抽,猛地转身往外走去,“少操点心吧!” 沈瑜叹息一声,捂着一颗有点受挫的心进了屋。 金氏早就听到了兄弟两的对话,见沈瑜进来,便忙让他坐下,又让人给他打扇子,等他凉了下来才让人上了个冰碗给他。 “瞧你,大热天还在外面跑,热坏了怎么办?”金氏瞧了瞧沈瑜又黑掉一些的皮肤说道。 不过也就是关心一下,男人么,当然得在外面奔波养家。 珠珠被放在榻上,穿着小肚兜躺着,见到来了个熟悉的人,她兴奋不已,两只藕节似的小手握在一起,脑袋使力往上仰,似乎要想做起来。 “珠珠啊,快快叫声二哥哥啊。”沈瑜一见到妹妹,整颗心都化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把珠珠推到,笑嘻嘻说道。 珠珠被推到,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小手塞到嘴里吸了起来,口水流了长长一串,葡萄似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人。 “哎呦喂,又流口水了啊,脏脏哦。”沈瑜十分熟练地抱起珠珠,拿起别在她小肚兜上的帕子给她擦了口水,又把人举到眼前,“珠珠想不想二哥哥啊?” 珠珠喜欢举高高,刚刚被举了一下兴奋不已,这时小腿在沈瑜腿上不住地蹬着,嘴里啊啊叫着,似乎在催促沈瑜在举一次。 偏偏沈瑜装作不懂的样子,凑到她面前问道:“哎呀,珠珠要干什么啊?二哥哥不知道啊,你告诉二哥哥好不好啊?” 珠珠又啊啊叫了几声,却见沈瑜都没有给她举起来,慢慢地嘴角就塌了下去,眼睛里蓄起了一大包眼泪,沈瑜这时候不敢再逗了,连忙把珠珠举起又放下,整个房间都是珠珠清脆的笑声。 金氏在一旁看着沈瑜逗女儿,嘴角也是挂着笑容,待到女儿玩累了,这才赶紧抱了过来,“你们啊都宠着她,日后宠成个霸王性子可怎么办?” 珠珠啊啊叫了两声,似乎是在抗议。 沈瑜眉毛一扬,“霸王就霸王,珠珠有那个资本。” 荣亲王唯一的嫡女,不嚣张霸道才怪了,反正他们宠得起也护得住。 珠珠玩了一会儿也累了,在娘亲怀里打起了瞌睡,金氏轻轻拍着她,直到她睡着了之后才交给乳娘带下去。 “今日怎么来了?事情不是还很多吗?”金氏看着沈瑜,柔声问道。 这几日丈夫和两个儿子都忙得很,有时候都忙到深更半夜才回来休息,今日怎么有了时间了? 沈瑜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在一起。 他是真心把金氏当做母亲来敬重的,金氏也很照顾他,只是……两人之间毕竟隔了一层,他平日虽然脸皮厚,但这时候要跟金氏说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也有些忐忑害羞起来。 他还是太鲁莽了,先去跟老爹说,再让老爹来跟母亲说,这样多好啊……可是来都来了,也不好再打退堂鼓。 “唔……那个,那个……儿子今日是有一件事想求娘亲呢。”第一句话开口,也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他这时候才看向金氏。 金氏看着沈瑜脸上难得出现的害羞,再想到他今日忽然问起长子娶妻的事情,以及现在吞吞吐吐的言语,一时间有些明白了。 “何事?” 沈瑜忍不住挠了挠脑袋,“那个……阿瑾不是明年就要及笄了么?我想请娘亲去、去帮儿子提个亲去……” 终于说出了口,沈瑜松了一大口气。 金氏猜到了,心中也不惊讶,淡淡笑道:“你都说了明年才及笄呢,一般女子议亲也都得等到及笄之后啊。” 沈瑜这时候也恢复了过来,也不难为情了,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娘亲啊,儿子对阿瑾表妹的心您也是知道的,若是等到明年,那提亲之人肯定很多,咱们不是得先下手才行么?” 先下手为强,真到了明年,那提亲之人还不得踏破门槛了?到时候他怎么对付得过来?万一又来一两个入了姑父姑母眼的人怎么办? 先定下再说! “这……贸贸然去提亲不好吧?总得找个由头才是。”金氏想了想说道。 她对沈瑜这提议不大看好,倒不是说她觉得长公主那边会看不上沈瑜,而是即便看上了,也不会这么快就定下来…… 一来沈瑜是庶子,虽然长公主那边不会在乎这个,但想要娶个郡主,至少身上得有功名吧?他现在有差事,但却没什么功名,若是这样下去,以后最多也就是分府封个郡王而已。 二来长子还未成亲,若是这般早地定下了身份这样高的安瑾,那以后她找儿媳妇可就难选了,虽然她觉得自己和儿子的眼光不会挑一个不懂事的人进来,但人与人之间长期相处,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这两点都是目前这门亲事最大的困难之处,不过……若是长公主那边也真的有意,倒也不是难题了,都可以想办法解决。 “儿子知道这事为难娘亲了,只是、只是……”沈瑜知道这事也是难,可他还是想亲娘亲去试一试,哪怕没什么结果。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抬头看着近似,一句句说道:“儿子知道这事有些唐突,但儿子像求娘亲一次,求娘亲为儿子去试试,姑父姑母对我有什么不满和要求,儿子都会努力去做,努力去改正,只要有希望娶到阿瑾为妻!” 他知道即便阿瑾喜欢自己,姑父姑母也不一定会愿意让她嫁给他,他虽然是个庶子,但这身份再外人眼中也是很高了,但在姑父姑母眼里什么都不是,甚至是一个污点……可他不想放弃,他可以自己想办法挣前程,保护阿瑾,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他只要他们相信他会努力,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若是、若是不能达到他们期望的那样…… 不,这不可能! 为了阿瑾他也会拼了的! “娘亲,儿子求您了!” “哎呀,娘亲又没说不答应,你这是做什么?娘亲去还不成吗?”金氏见他下跪,一下子慌了,连忙拉他起来,“去!娘亲去还不成吗?” 沈瑜这才笑了起来,“娘亲真好!” 小声爽朗,可金氏却忽然觉得,似乎中了苦肉计呢…… ☆、70|第 70 章 明王遇刺一事,凶手至今没有抓到,大家由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现在已经是开始津津乐道起戚月为明王挡箭一事了,纷纷猜测她最终是会做个正妃还是侧妃。 而至于同时受伤的荣乐郡主,大家都一致认为她是受了明王拖累,除了亲近的人家去探望一下,其余的人由于长公主府大门紧闭,倒都歇了打探的心思,渐渐地也就被遗忘了。 皇家也没让大家等待太久,圣上下了一道旨意,戚家大小姐戚月贤良淑德,赐为明王正妃,明年成亲。 圣旨一出,虽然大家都早有预料,但见戚月真得了个侧妃,也是唏嘘不已,戚家可真是要发达了,这明王以后至少是个亲王啊!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歇下之前对忠勇侯府的各种心思,收拾好礼物前来祝贺,童氏见孙女有了出息,心中高兴,大门大开,来者不拒! 戚家一派热闹,宫里的淑妃却将最珍爱的玉瓶都砸了个稀巴烂,仍不解气,又把手边的东西全都砸了,这才指着满地碎片怒道:“呵,一定是太子一党从中作梗,居然让我儿子娶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做正妃,真是、真是……来人,本宫要去找皇上!” 她要去找皇上理论! 淑妃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但她身边的人却都得劝着,不然最后遭殃的也是自己,她身边的大宫女连忙拉住了她,急道:“娘娘,娘娘不可啊,皇上因为去年殿下的事情就已经半年未曾到这里了,现在圣旨已下,娘在再去的话,岂不是更惹皇上生气?万一、万一……” 宫女说的急,淑妃却是听了进去,呆呆站在原地,然后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是啊,自从除夕宫宴之后,已经半年没见到他了…… *** 京中因为戚月的事情沸沸扬扬,荣亲王府和长公主府都只是给明王送去了一份贺礼而已,没有别的表示。 这一天,风和日丽,金氏穿戴整齐,便将过的严严实实的女儿抱在怀里,往外面走去。 珠珠现在大了些,也能够抱出来了,只是京城风大,还是要包紧一些才行。 今日她准备带着女儿去长公主府,去说说沈瑜和安瑾的事情,探探长公主府那边的口风。 还未走出王府,就遇到了匆匆而来的荣亲王,他见到妻女,快步走了过来,“怎么把珠珠也带上了?” 他见女儿睡熟了,原本准备抱她的手也缩了回去,声音不由自主地温和下来。 金氏抱着女儿,看看那一脸不情愿的丈夫,柔声笑道:“阿宁身子重,自从珠珠满月过后就没再见过了,我当然得带珠珠过去玩玩,顺便也和她未来的表弟表妹打个招呼啊。” 再说了,女人之间最多的话题就是孩子,反正她闲着无事,说完那事之后两人也可以谈谈儿女经。 荣亲王知道妻子要去做什么,可是见到女儿也要去,便有些不放心了,唠唠叨叨嘱咐起来,“多带几个丫鬟过去吧?珠珠的换洗衣裳多带些,马车里也不要熏香,对了,得跟妹妹说那屋子最好也不要熏……” 他眼巴巴地看着女儿,那模样简直就像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样,金氏心中好笑,不想再看丈夫这傻样,便拍开他的手说道:“好了好了,我能不知道这些?你快去忙你的吧,我们走了,晚上记得去接我们娘俩。” “好好好。”荣亲王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的,亦步亦趋地把妻女送出门,看着马车驶出视线了才转身往府里走去。 长公主府内,长公主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各种小孩子玩的玩具,就等着小珠珠来了,她现在怀着身孕,对小孩子更是稀罕得很。 “哎,珠珠肯定不认识我这个表姐了。”安瑾摇着拨浪鼓,叹了口气,“满月后就没有见过她了呢。” 长公主瞥了女儿一眼,不知想到什么,也不做声。 安瑾话音刚落,就听丫鬟来报荣亲王妃来了,她连忙起身迎了出去,“舅母来了。” 金氏抱着珠珠走了过来,瞧见阿瑾便笑了,“阿瑾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纪,像花骨朵一样的鲜妍美丽,绽放着独一无二的光华,也难怪沈瑜那小子念念不忘了,那般执着了。 一想到这个,难免想起长子来,心中又是一叹,长媳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舅母……”阿瑾脸微微红了,站在她什么娇声喊了一句。 坐在娘亲臂弯上的珠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旁边陌生的人,目光落在了那红艳艳的宝石上头,小家伙啊了一声,就伸手去够,好在她手短,并没有碰到。 金氏连忙把女儿抱到了另外一边,朝安瑾说道:“这个小魔星啊,现在看到亮晶晶的东西都要去抓,前几日还抓掉了我几根头发呢,害得我现在都不敢戴首饰了。” 安瑾是知道小孩子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的,当下笑笑,走到珠珠身边,握着她的小手说道:“珠珠乖啊,姐姐待会儿带你看红红的石头好不好?” 珠珠这时候忘记了那红宝石,呆呆望着眼前的人,啊啊两声,留下两串口水。 “嫂子可算来了,我盼了好久呢。”长公主站在屋门口,撑着腰,扶着肚子说道。 一来是她有身孕,二来珠珠太小,金氏离不开,两人可是好长时间没见面聊天了。 金氏抱着珠珠走过去,不敢靠太近,怕珠珠伤到长公主,“看你说的,我这不是来了吗?还带了珠珠来了,珠珠乖啊,这是姑母,快给姑母笑一笑。” 珠珠居然不怕生,盯着长公主一阵好瞧,然而眨了眨眼,目光又落到了长公主鲜艳的衣裳上面了,盯着上面的花花草草看个不停。 “小珠珠长得真好,白嫩嫩的,眼睛也是水汪汪的,一见就让人喜欢。”长公主看着珠珠那白白胖胖的模样,心都快化了。 也不知道她会生个女儿还是儿子,不过一定也会像珠珠这样讨人喜爱吧。 “娘,舅母,你们快坐下说吧。”安瑾看着两人忙着说话半天都没坐下,忍不住说道。 “坐坐坐,瞧我,光盯着珠珠稀罕了。”长公主笑道。 金氏把珠珠放在了软榻上坐着,然后慢慢松手,珠珠便缓缓倒在了榻上,然后看着几人发出一阵“咯咯”地笑声,显然很喜欢这种玩法。 安瑾便坐在了软榻上陪她玩,一手拿着拨浪鼓,一手拿着红绣球逗她,把红绣球放在左边,珠珠扭头去看的时候又在右边摇拨浪鼓,珠珠有连忙往又边扭头,一时间两只眼睛都忙不过来了。 “啊,啊!”小家伙不满足于看,伸着手要去够绣球,安瑾逗了她几下便给了她,看着珠珠在绣球上印上几个口水印子,又拿帕子给她擦掉。 长公主和金氏坐在了对面,金氏看着安瑾逗珠珠,便笑道:“阿瑾还真会带小孩子玩。” “女孩子么,本就亲近小孩儿,若是男孩子,估计就没多大耐心哄了。”长公主看看女儿,又摸了摸肚子,想到以后女儿带着弟弟妹妹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金氏看看长公主的肚子说道:“等你肚子里这个出来,刚好和我们家珠珠玩在一起,两个小孩也不至于孤单了。” “那是,我家这个最小,到时候可有很多哥哥姐姐了。”长公主也说道。 两人都知道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东拉西扯一阵过后,长公主便找个借口把安瑾打发了出去,金氏也把珠珠抱在了怀里哄睡着了,然后让乳娘带着去了卧室。 金氏理了理衣裳,喝了口茶,然后才抬头,面上已经换上郑重的神色,“阿宁啊,你也知道我今日来的目的了,阿瑾出落得大方漂亮,德行也是极好,我们做长辈的都是喜欢得很,若是能有幸聘为媳,那真是再好不过。” 长公主当然知道金氏今天来的目的,但她即便有意成全两个小辈,也不可能现在就给什么准话的,当下笑笑,“嫂子过奖了。” 男方来提亲,女方自然是要矜持一些。 金氏也没想着今天就把事情定下来,只是想探探长公主两口子对于沈瑜的看法而已,看看这婚事到底有几成几率,“哪过了?阿瑾本来就很好……我家瑜哥儿的心思想来你们也是知道了,他对阿瑾也是相当上心的,不瞒你说,这回就是他下跪央着我来的,我这次也就是想知道,你们夫妻两,对瑜哥儿是个什么看法?” 金氏想着,多半还是有戏的,不然以找工作的性子,早就绕过这茬不提了。 长公主想了想,都是自家人,也就不说暗话了,她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瑜哥儿我当然是喜欢的,这孩子性子虽然跳脱了一些,当却是个好心肠的,对阿瑾的心思我也看在眼里,我当然是乐见其成,只是……若是瑜哥儿以后只靠郡王俸禄为生,那恐怕就不大妥当了。” 果然不出金氏所料,长公主最关心的也就是瑜哥儿以后的前程问题,人家可不愿把女儿嫁给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呢! 金氏也听出了长公主的意思,只要瑜哥儿能挣出前程,那这亲事就有着落了! “好,有了你这话,我也就对瑜哥儿有个交代了,不过你放心,瑜哥儿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会有多大能耐,但却也相信他为了阿瑾,定会努力上进的!”金氏笑盈盈地说道。 寻常官宦人家娶亲,南方都要想办法挣个功名,这样说亲时候才有光彩,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家? “瑜哥儿自然是有能力的。”长公主应了一句。 能力是有,能不能发挥出来,就得看这个人肯不肯吃苦、动脑筋了。 该说的都说了,两人又聊起了别的,这一聊就聊到了日落西山,本来长公主想留人下来吃饭的,但荣亲王却来接了,也就不好再留。 安瑾跟着娘亲一起把舅母送出去,回头却见娘亲别有深意地笑望着自己,她心中疑惑,刚想问问,却见外面爹爹大步走了回来,她赶忙迎了上去。 “我家有女初长成啊……”长公主看着女儿乳燕投林般朝她爹爹而去,悠悠叹息一声。 ☆、71|第 71 章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底,天气依旧有些热,不过却不是那么难耐了,这个月安瑾哪里都没去,安逸陵也把所有事务都推掉了,两人留在家里一起小心翼翼地守着长公主。 长公主快临盆了,这几日也是身子重得走路都艰难,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道:“生阿瑾时候都没有这样折腾,可见是个顽皮的。” 安逸陵紧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闻言也跟着笑道:“这样折腾你娘亲,出来了看爹爹不收拾你。” 或许是听懂了爹爹的意思,肚子里的小家伙不乐意了,踢了娘亲一脚,长公主肚皮上鼓起一个大包。 “哟,还敢跟爹爹作对了?”安逸陵看到了,真是哭笑不得,摸摸那鼓起的大包说道,“你乖乖出来,不要折腾娘亲,爹爹就不收拾你了。” 这次倒是没了动静。 安瑾也是担忧娘亲,娘亲的年纪不算大,四十多岁还生孩子的都有,可她就是忍不住担心……在心里念了一声老天保佑,她便笑嘻嘻地去逗娘亲开心,不让着担忧流露出来。 长公主是在傍晚发动的,她一疼起来,安逸陵就失了往日的淡定,紧紧守在她身边,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还好有得力的嬷嬷在,产房也是早就收拾好了,稳婆也早早住了进来。 安瑾看着丫鬟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每个都是她知道的人,都很可靠,这才放下心来。 “你……你别急,还得疼一会儿的……”长公主已经是满头大汗,见丈夫着急地汗珠都落了下来,忙安抚道。她是生过一个的,自然知道这特通得持续一段时间,现在还不到生的时候。 稳婆站在长公主旁边,一边让她忍着不要喊叫,一边让丫鬟给她喂东西,待会儿好使劲儿,她见驸马一直不出去,想了想,便决定等到要生的时候再催吧。 “你别怕,阿宁你别怕啊,我和阿瑾就在这……”安逸陵这时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虽然于靳也说了,这胎肯定会比别人生孩子要难些,但不会出什么事,可他看妻子疼成这样,心都揪起来了。 “好……唔……”又一波疼痛袭来,长公主已经没精力再去管丈夫了,指甲都陷在了他的肉里。 安瑾也想进去陪娘亲,可却被嬷嬷拦住了,她还是个姑娘,在外面等着就好。 安瑾在外面焦急不安地等着,晚膳也只是混乱吃了两口,好不容易听到稳婆撵爹爹出来的声音,她再也坐不住,连忙来到了院子中央。 稳婆再三相劝都没能把驸马爷撵出来,长公主那边也等不及了,便不再去管他,由他去了。 安瑾没见过生孩子的阵仗,可却知道很疼,有些人甚至还会……呸呸呸,娘亲定会好好的,不要想那些不吉利的! “哎哟诶,郡主怎么站在这?您快回去吧,等着边好了再叫您?”嬷嬷见她站在这,不由相劝,这里实在不适合姑娘家待啊。 安瑾听着里面娘亲地叫声,心都揪起来了,摇头说道:“嬷嬷你快进去吧,我就等在这。” 嬷嬷知道她和驸马一样是不会离开的,也不再多说,进去帮忙了。 长公主疼了一整夜,终于在黎明时分诞下一位小公子,安逸陵喜极而泣。 安瑾原本一直在外面守着,后来实在熬不住,便去了偏房休息,只不过睡得很浅,在孩子第一声啼哭响起的时候她就醒了,急急穿好衣裳,胡乱梳了头发,便赶忙跑到了产房里头。 此时产房已经被打扫干净,只是还有着淡淡的腥味,安瑾绕过屏风,就见娘亲沉沉睡在床头,爹爹坐在床边,呆呆地盯着一个红红的襁褓。 安瑾轻手轻脚走过去,“爹爹,娘亲……” “母子平安,”安逸陵抬头握住了女儿的手,眼里是化不开的暖意,“阿瑾,你有弟弟了。” 安瑾低头望去,只见一个皱巴巴的婴儿躺在襁褓内,襁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似乎是睡得不舒服了,发出两声哼哼。 这是她的弟弟,她前世盼了十几年都没有的弟弟…… 安瑾心中一酸,忽然间就流下了眼泪,砸在了安逸陵手上,安逸陵吓到了,连忙掏出帕子给女儿擦,“阿瑾怎么了,怎么哭了?” 安瑾咬着唇,缓缓蹲在床边,明明心里高兴,可眼泪却是控制不住,,“弟弟……” 安逸陵这才知道,原来是高兴哭了。 “是啊,阿瑾以后有弟弟了,等弟弟长大了,就能给阿瑾撑腰了呢。”安逸陵轻轻拍拍襁褓,对着安瑾说道。 他们夫妻不能一直陪着她,以后她嫁人了,也需要有个出息的弟弟撑腰……不过,要等这小东西长大还得十几年,这段时间里,相信他还是能做女儿后盾的。 “不,我给弟弟撑腰才是。”安瑾擦了擦眼泪,说道,“让他成为京城一霸,哈哈。” 安逸陵弹了她的额头一下,“调皮。” 安瑾舍不得弟弟,可又怕自己呆在这影响娘亲休息,只好忍住不舍,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吩咐丫鬟等娘亲醒了叫她。 她昨晚没休息好,此时娘亲和弟弟都没事了,她也就放了心,重新洗漱一番便躺在床上补觉了,由于心中石头落了地,这一觉就睡到了太阳西斜。 *** 长公主喜得麟儿的消息当天就报往了皇宫,皇上、皇后都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下来,安国公府那边也着人去报了,安老夫人和几个儿媳第二天就过来了,二夫人杨氏见长公主要坐月子,安瑾又还是个姑娘家,这洗三礼也没个主事的人,便留下来帮忙。 长公主自然是求之不得。 到了洗三这一日,长公主也只邀请了亲近的几家人,却没想到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会都微服过来了。 “快快快,给朕看看小外甥!”梁睿帝一进门就免了大家的礼,眼睛就四处寻找小外甥的影子,“朕的小外甥呢?” “在这呢舅舅。”安瑾抱着弟弟走了出来,此时小家伙吃饱了,睁着眼睛转了转,便又把小拳头含住,扭头睡了。 梁睿帝忙接过襁褓,小家伙睡得很满足,皮肤也慢慢长开了,“都说外甥像舅,这孩子以后估计长得像我。” 梁睿帝仔细看了看说道,皇后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一旁的荣亲王说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像我?” 梁睿帝瞪了这个拆他台的弟弟一眼,才依依不舍地把小外甥放在了皇后怀里,让她稀罕稀罕。 太子妃胡元惠也喜欢小孩得紧,紧紧挨着母后看,灏哥儿这时候最喜欢比他还小的弟弟了,伸手吵着要抱。 屋子里其乐融融,大家都围绕着新生儿打转,小家伙却是睡得香沉,估摸着打雷都不会醒。 安逸陵和几位长辈商议后,终于给儿子起了名字,安梓臣。 ☆、72|第 72 章 安梓臣大名定了下来,乳名由安瑾一锤定音,就叫做球球,谁让弟弟长得白白胖胖像个球一样呢?不过这样也很可爱就是了。 洗三那天沈瑜没到,所以过了两日得了空,他便带了礼物,抱着越来越活泼的珠珠来了长公主府,后面跟着一堆专门伺候珠珠的丫鬟和乳娘。 “珠珠还记得小弟弟吗?”沈瑜一手抱着珠珠,一边问道。 珠珠这么小,连他说什么都不知道,怎可能会记得前几日刚刚见过的一个小弟弟?小家伙睁着圆溜溜地眼睛不解地望着沈瑜,小嘴巴微微张着,可爱极了。 沈瑜在她脸上大大香了一口,“哥哥带你见弟弟去!” 小家伙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高兴地拍起了小巴掌。 “瑜哥儿来了?”长公主一手抱着刚刚醒来的儿子,看向沈瑜,见她手里还抱着珠珠,顿时一愣,“呀,你怎么就这样把珠珠抱了来?” 沈瑜放下礼物,摸摸鼻子,笑道:‘伯母放心,我给珠珠裹了毯子的,刚刚才拿掉。” 珠珠见他摸鼻子,也伸了小手去揪,可手太小,根本握不住,一时有些急了,在沈瑜怀里蹬了两下,“啊,啊!” “快放下来吧,抱久了她不舒服的。”长公主笑笑,先把儿子放在榻上,再去把珠珠接过来放在旁边。 珠珠见到了旁边的人,居然比她还小,躺在那一动不动,有些好奇地扭头去望,球球也偏过头盯着她看,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看了好大一会儿。 “姑母,我听娘说,小表弟叫梓臣?”沈瑜低头看着那小小的一团,眉目还没张开,也看不出像谁来,球球听到声音又扭过头盯着沈瑜,沈瑜拉起他的小手摇了摇,“球球啊,我是表哥哦。” 长公主见沈瑜耐心地哄孩子,想到他这性格本来就像孩子一样活泼,以后这几个孩子肯定都喜欢跟着他瞎闹,不由一笑,“是啊,叫梓臣,乳名球球,以后可还得你这个做表哥的领着玩了。” “那是应该的!”沈瑜可最愿意带着小孩子玩了,更何况这个小不点以后会是他的小舅子,“以后我带着他习武练剑,保管整个京城没人敢欺负他!” 长公主摇头笑笑,“你啊……”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丫鬟们的行礼声,沈瑜忙不迭朝外面看去,长公主见了心里想这孩子也不知道遮掩一下…… “娘,球球醒来没有?”安瑾撩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风撩起她的裙角,像一只飞舞的蝴蝶一样。 安瑾今日穿了一身海棠色的秋装,保暖而又不显得臃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衬得肤如霜雪,眉眼如画。她梳了一个歪歪的坠马髻,戴了流苏簪子,更显得俏皮妩媚。 沈瑜看得眼睛都呆了。 安瑾这时候才想起来的路上丫鬟跟她说过沈瑜在里面,她当时急着来看弟弟,没注意听,这时候一进门就看到沈瑜盯着自己看,脸“唰”一下就红了。 她平常在外面是不会做这样娇俏的打扮的,只是今天在家里,就随意了一些,没想到没沈瑜看了去…… “你呀,就不会慢慢走?”长公主点点女儿额头,埋怨一句,然后指指榻上的两个小孩,“球球早就醒了,你表哥也珠珠带来了。” 安瑾这才看向沈瑜,“表哥。” 沈瑜知道自己刚才那蠢样肯定被姑母看了去,自诩厚脸皮的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是换成了姑父,估计得揍自己一顿吧? “表妹好。”沈瑜理了理衣裳,努力崩着脸,试图在姑母面前挽回一点好印象。 安瑾点点头,也不再说话,而是走到了两个小家伙身边,珠珠见到她,仰着小脑袋望着她,显然早就记不得了,球球看到熟悉的人来了,也高兴得蹬了一下小腿,朝着安瑾笑了。 安瑾抱起弟弟,坐在珠珠旁边,“珠珠记不记得姐姐啊?” 珠珠看看她,眼睛盯在她头上的流苏,看个不停。 球球还没到会抓东西的时候,所以安瑾才敢戴首饰,珠珠可是见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要抓在手里的,不过好在或许是有些怕生,小家伙只是盯着她看,没有抓。 沈瑜这时候凑了上来,抱起了珠珠,不过当着姑母的面没敢坐在安瑾身边,而是站在了两步开外,逗珠珠,“珠珠,这是安瑾表姐啊,要记得哦,她又很多红红的石头哦,到时候让表姐给珠珠好不好啊?” 珠珠仰头看看他,又看看安瑾,最终伸手指了指安瑾怀中的球球,“啊啊……” “珠珠真聪明,知道这是表弟,快和表弟打个招呼哦。”沈瑜拿起她的小手,朝球球招了招,“表弟好哦,我是珠珠表姐哦。” 安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长公主也被沈瑜那模样逗乐了,球球见到娘亲和姐姐都笑了,也蹬了两下腿,珠珠左看右看,让后拍起了小巴掌。 “都笑什么呢?”外面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安逸陵大步走了进来,一看到沈瑜,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小子,还真是有空就钻啊!一想到他撺掇嫡母来提亲,安逸陵就牙痒痒,自家闺女被人盯上了,心里总是感觉不舒服。 沈瑜见到姑父来了,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 “怎么就回来了?”长公主看着丈夫进来,疑惑问道。 “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了。”没想到逮住了一个趁他不在来接近女儿的坏蛋! “爹爹。” “姑父。” 安逸陵朝两人点点头,然后嘴角挂起一抹微笑,语气温和地朝沈瑜笑道:“瑜哥儿来了啊,走走走,咱们去书房聊聊,珠珠先交给你姑母照顾着。” 说着不管沈瑜愿不愿意,接过珠珠就往妻子怀里一放,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沈瑜偷偷看看安瑾,他能选择不去么? 安瑾低头没理他。 沈瑜叹息一声,想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好拿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勇气抬脚跟上。 两人出去了,安瑾才有些担忧地往门口望去。 “别担心,你爹爹不会把人怎么样的。”长公主一边哄着珠珠,一边说道。 心思被看穿,安瑾不敢看娘亲,连忙去哄球球。 *** 安逸陵的书房沈瑜不是第一次进了,但这回却是最紧张的,仿佛要上酷刑一般。 也不知道这姑母要跟他说什么? 安逸陵的书房挂满了诗画,清风吹来带起一阵墨香,其中又夹杂着一股淡淡茶香,闻着很是舒服。安逸陵就坐在一张圈椅上,紧挨着窗子,他抬起一盏茶饮了一口,指了指身边的一张椅子,淡淡说道:“别拘束,坐吧。” 沈瑜心想:“我不拘束,我害怕。” 可是到底不敢说出来,又不敢就这样坐在他旁边,便挑了一张离他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下,安逸陵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安逸陵没说话,沈瑜也不敢说,书房静得落针可闻,沈瑜笔直地坐着,不一会儿就感觉有汗浸湿了后背。姑父折磨人可真有一套,光这样不说话,都能让他心跳如鼓。 “我可以相信你是真的喜欢阿瑾,真的想娶她为妻,甚至可以相信你以后会对她好。”良久,安逸陵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瑜先是震惊,他都做好了受打击的准备,却没想到姑父一开口就说出这样一句让人心头振奋的话,他一个激动,正想表一番决心,便又听他说道:“但我不相信你有能力保护她,这一点不让我满意,即便你再真心,我都不会同意。” 沈瑜瞬间泄了气,他就知道!这个姑父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我……”沈瑜刚要开口说话,安逸陵就抬手打断了他。 他又抿了一口茶,那双清亮的眼睛直直看着沈瑜,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今天就我来说,你不必回答。” 沈瑜:“……” “我知道你心思赤忱,虽然看上去是个不着调的纨绔模样,但办事还是比较认真靠谱,待人也是真诚,对家中嫡母兄长都很尊敬,这些都很不错。” 沈瑜听着他这番夸奖,若是以往,那必定很高兴,可今日却觉得肯定后面还有话等着自己,当下默不作声,听听他后面还会说什么。 “我也知道你很喜欢阿瑾,为她做了很多事,阿瑾和你在一块的时候也很开心,甚至现在都有一点喜欢你了。” 沈瑜这回终于忍不住,嘴角高高翘起,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放在膝上的双拳也紧紧握着,如果不是顾忌着安逸陵,恐怕现在都跳了起来! 阿瑾喜欢他!虽然姑父说只是一点,但这话肯定是打了很多折扣的,阿瑾肯定是很喜欢他,喜欢到连她爹娘都看出来! 沈瑜心花怒放! “你以后或许会挣来大前程,让阿瑾不被世人嘲笑嫁给一个庶子,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沈瑜,我只希望阿瑾能嫁一个能保护他的人,而你,现在还没让我看到有这个能力,知道吗?” 沈瑜愣愣看着他。 “我没看到你积极主动地去参与什么事情,也没看到你对未来风险和艰难有什么意识和决策……沈瑜,你身在王府,哪怕只是个庶子,只要你想要上进,都避免不了这些争夺风暴,而你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在这些风暴中立于不败之地?让自己妻子不沦落到最凄惨的下场?” 他们两家人,外表光鲜,内里也比较强大,可下面也是暗潮汹涌,一不小心就全军覆没……沈瑜若不赶快成长起来,应付不了这些风险的。 “好了,今天我就说这么多,你回去吧。”安逸陵挥了挥手。 沈瑜呆呆做了一会儿,然后才站起身慢慢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才回过头问道:“如果我有这个能力了,您就会让阿瑾嫁给我吗?” 安逸陵无力地摆摆手,“到时候再说。” 哪怕只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沈瑜也高兴了,朝他行了一礼,“侄儿告退。” 他会让自己强大起来的,直到能够保护阿瑾为止。 ☆、73|第 73 章 明王遇刺一案,安逸陵和荣亲王一商量,还是决定由太子把戚家可能藏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之事上报皇上,只不过这股势力到底如何,大家都不知道,而且……如今这势力恐怕也不是被戚家操纵,反而开始逐步往京城渗透,这次的遇刺就是一个例子。 梁睿帝铁青着脸,坐在案前听着太子缓缓将知道的事情上报,心中怒火越来越旺,最终忍不住将一个茶盏砸在地上,“来人,给朕去忠勇侯府……” “父皇,”皇帝盛怒之下,也只有太子敢往上凑,他上前两步,“父皇,万万不可,此时动了戚家,岂不是打草惊蛇?” 皇帝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那个自己以为一心忠君为国的老忠勇侯,居然留了这样的势力……他能不大怒吗? 皇帝狠狠锤了下桌子,瞪着眼睛问道:“那你们查到的消息,这股势力戚家那丫头知道?” 太子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笑道:“她应该是凑巧……不,或者说是那股势力故意让她发现,然后通过她打入京城,只不过,照儿臣看来,她也是被那股势力利用操纵着而已,说不定连对方藏身何处、头目和人都不知道。” 戚月当然不是笨蛋,知道对方在利用自己,但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能够给她带来利益,何乐而不为呢?比如这次刺杀,就促成了她的正妃之路…… 只不过,这样也无异于玩火*罢了,只要有一丝蛛丝马迹,那么他们就永无翻身之日。 皇帝觉得有些头晕,揉了揉额角,无力地坐下,脑袋里似乎是一片白雾,让他无法思考,他摇摇头,想把这种无力的感觉驱赶出去 “父皇,您怎么了?”太子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蹲在皇帝身边,焦急问道,“是不是头晕了?” 太医说过,父皇成日操劳,平常人这个年纪都还精神抖擞,但身为皇帝的他却已经是病痛满身了。 “快,快去传太医……”太子连忙对着外面喊道。 “别……不用了,老毛病了,太医来了也只能说多休息。”皇帝摇摇头,叫住了正要去喊太医的内侍。 休息休息,他若是能休息,就不会有这一身病痛了,坐上这个位子,哪能有休息的时候? “这……”太子虽然知道是老毛病了,但还是不放心,可又知道拗不过父皇,只好等会儿自己去问太医了,“那父皇您好好休息,这些事就交给儿臣处理吧。” 皇帝点点头,而后朝太子挥挥手说道:“你说的朕都知道了,先回去吧,灏哥儿现在是离不开你一个时辰的。” 说道孙子,皇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太子见了,心想还是得经常带灏哥儿来看看他皇祖父才是,这样父皇也能开心点,“那儿臣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皇帝无力地挥挥手。 太子便起身往外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皇帝又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如蚊,但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一下子僵住了身子。 “你三弟,有没有牵扯其中?” 太子脚步滞住,背对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事无论明王有没有参与其中,都不该由他来说,说有,有嫉恨兄弟之嫌,且会让父皇伤心,他不愿这样。说没有,父皇也不会相信…… “算了,你去吧。”皇帝最终摇摇头,让太子离开。 心中明明知道答案了,居然还存着一丝侥幸……呵呵,真是越老越天真了。 太子默默离开了。 皇帝呆呆坐在椅子上,目光不知落在地上哪里,良久他才哈哈笑了一声,拍着桌子说道:“哈哈哈,又是一个杜堇知啊!我大梁的武将,除了三弟,又有谁是真心为我?” 文官明争暗斗,武将势力暗藏,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是忠心为国的? 御书房外面,内侍正准备进去通报,便被荣亲王拦住了,他眉头凝在一起,刚刚听到了皇帝的那句话,他忽然有些不敢进去,不敢去见他的大哥…… “荣亲王?”内侍小声唤了一声。 荣亲王回过神来,说道:“哦,本王忽然想起圣上还交代了别的事情要做,没做完不好进去,便先回吧。”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去,内侍心中一笑,刚刚他也听到了圣上似乎在骂人,敢情这荣亲王也不敢进去触霉头呢! 沈瑜今日值班,听说老爹来了,连忙往御书房赶,结果才到这就见到老爹匆匆而去的背影,不由一阵疑惑,以前都要在里面呆半天的,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 皇帝今日来了栖凤宫用晚膳,他年轻时候还回去别的嫔妃处用膳,现在老了,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要么来发妻这用膳。 皇后敏感地察觉到皇帝心情不好,不过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认真地照顾着他用膳。一顿饭吃下来,皇帝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拍拍老妻的手,笑道:“还是你这的饭菜香啊。” 皇后已经不是年轻时候了,不会再为这样的话而雀跃,但她还是淡淡一笑,“还不都是御膳房做的,难道还能有两个味儿不成?” 皇帝被反驳了也不恼,只点头说道:“你这清静,用膳也舒心。” 他在御书房用膳也清静,却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少了什么,一顿饭下来都吃不了多少,别的嫔妃处,一来现在有些不愿意去了,二来一去她们总是求这求那,烦。 谁能想到他一个皇帝用膳都这么难? 皇后笑了笑,给他擦了手,这才说道:“那是皇上来着用膳的时候少,这才觉得新鲜。” 这话听着既像在抱怨,又像在邀.宠,皇帝听了,大笑道:“好好好,皇后都这么说了,朕敢不从命?” 皇后一笑,没有说话,这是他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她即便心里不在乎,也不能把他推远了去。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皇帝也不想再回御书房去批阅奏折了,干脆就在栖凤宫和皇后长聊起来,印象当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聊过了。 以前是因为忙,后来是因为发现……有时候皇后也不是那么愿意理他。 这或许就是做皇帝的悲哀吧?发妻与自己离心,儿子间有争斗不停,当初他的父皇是这样,现在他……他唯一比父皇好一点的,估计就是从来没有想过废太子皇后,把自己能给的都尽量给了。 “或许是老了,朕也会经常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想起你刚刚嫁给朕的时候,想起咱们儿子刚出生的时候……现在我们都做祖父祖母了呢,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皇帝靠在迎枕上,看着不住跳动的烛火,目光恍惚,悠悠说着心里话。 皇后默默听着,那时候的自己,也是鲜妍的吧?虽然知道对反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但还是忍不住去期待,期待丈夫心里只有自己一个,只对自己好,直到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才学会不去在乎,不去在意…… 这么多年了,当初有过的幻想都不在了,她也能以一颗平静的心去对待这个男人和这个后宫,这才是她十几年来屹立不倒的根本。 当然,比起先皇,他实在好得太多,她也知道,能给的他都给了,她也就不奢求了。 “我们都老了,现在有个孙子算什么?以后会有更多,还会有很多重孙……”皇后也不怕说自己老,她淡淡笑了一下,这一笑没有年轻时候艳丽,却带着一种宁静平和的味道,也让人移不开眼睛。 “是啊,都老了,不服老不行啊……”皇帝揉了揉额头,无奈地笑了笑。 登基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觉到累了……岁月流逝的同时,也在他肩上积压了一个个重担,平时不觉得,这时候却是感激那么明显,仿佛他再也迈不出下一步来。 皇后看看他,觉得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便捡了另外一件事情来说:“说起来,臣妾倒有一件事想问问您的意思呢。” “哦?何事?”皇帝扭头看向她,问道。 “前些日子,臣妾娘家大嫂进了宫,和臣妾说起了文玉的亲事。”皇后走到他身边说道,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想来对她嫂子的提议比较感兴趣的。 “哦,文玉啊,的确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皇帝点点头,然后看妻子满脸笑意,疑惑道,“看你笑成这样,国舅夫人看中的姑娘应该不差吧?是哪家闺秀?” 皇后在他身前坐下,眼睛里都泛着些光彩来,“不是别家的,正是阿瑾,嫂子前两日就来问臣妾,若是去提亲妥不妥当,臣妾也不大拿得准主意,故此询问皇上。” 她的娘家日渐势大,长公主府和安国公府势力也不小,两家结亲很容易碍皇帝眼睛,所以得试探清楚了才能决定。 皇帝听到是安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 皇后十分不解地望着他,这有什么可笑的? 皇帝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一天的坏心情也全都赶跑了。哈哈哈,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呢,阿瑾被瑜哥儿盯上就够安逸陵烦的了,现在又来一个吴家,岂不是更气结? 一想到妹夫跳脚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笑! “这事啊……朕看恐怕有几分不妥当呢。”皇帝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 皇后心里一紧,果真是这样! “你不知道啊,这瑜哥儿也……嗯,也请嫡母去长公主府问了呢,不过不知道阿宁是怎么答复的,可我看着瑜哥儿那小子一脸干劲儿的样子,恐怕是有希望的,而且……阿瑾恐怕也是有心的。” 皇后一愣,瑜哥儿喜欢上阿瑾了?还早早请金氏去探了口风? 沈瑜与安瑾不经常进宫,来了也不会对她吐露什么,长公主和金氏就当然更谨慎,她也没看出什么苗头,没想到…… “这样说的话,文玉是晚了?”皇后还是有些不死心,他知道外甥是喜欢阿瑾的,如果可能,自然希望他能如愿。 “这个……反正两人又没定亲,吴家也可去探一探,没什么不妥。”皇帝想了想说道。 皇后听他这语气是不会在意两家是否结亲的,可这心中还是放不下来,想着过不久还是让嫂子去探探吧,拒了那就算了,若是没拒,那也不错。 而皇帝想到瑜哥儿会多一个竞争对手,这心里也是舒坦得很,心情一舒坦,便留在了栖凤宫,睡了一个黑甜黑甜的觉。 ☆、74|第 74 章 明王遇刺一事,朝廷终于给出了一个说法,当然不能说忠勇侯府暗藏势力谋害王爷,这个罪名便扣在了远在西蜀的沈致勤头上,即便大家心头有所怀疑,都还是选择相信这个结果。 说沈致勤当年叛乱,使得京城血流成河,大家都还记得,现在听说还敢明目张胆派人来刺杀当朝王爷,百姓们少不得又对着那份告示吐几口唾沫。 孙晋文今日沐休,闲来无事便在街上逛逛,见到满街百姓几乎都相信了朝廷的说辞,还那么义愤填膺地诅咒沈致勤,他无声笑了笑。 皇上这一手耍得可真好啊…… 他一路慢悠悠走着,秋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很是舒服,让他微微眯起了双眼。他来到一家茶馆里,叫了一壶好茶,又唤了个歌女隔帘弹唱,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心中难得有些平静。 他拿起茶壶,茶壶底下却放着一张纸,他却不觉得惊奇,拿起那张纸默默看了起来。 上面字很少,他却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才将纸收入袖中,“呵,他们还真和沈致勤那边搭上了?”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那歌女却停止了弹唱,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上头的事情,你不用管,只用办事就成,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找一个身世显赫的贵女为妻,让我们借此打入京城。” 孙晋文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丝笑来,似乎是有些讥讽:“显赫?那些真正显赫的贵女,鼻孔都朝天了,会看上我这个没家世的?” 歌女顿了顿,而后说道:“据我所知,你和那荣乐郡主有过两面之缘,她似乎对你还是有些不同的,而且长公主夫妇只要女儿喜欢,是不会在乎男方身世的,只要你……” “你们派人盯着我?” 歌女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孙晋文才又开口:“人家只不过多看了我两眼,如何就肯定能行?更何况,她身边还有那个沈瑜……” 歌女似乎是笑了一声,“孙公子如此风.流倜傥,会有女子不倾心?再说了……这事不成也得成,若是最后能将明王捧上位,那可是从龙之功啊,从此光宗耀祖、福泽子孙,这可是在官场上打滚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做到的……” 孙晋文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拳紧紧握起,他有才有能,比起那些人,差的只是一个出身罢了,因了这个出身,那些有意与他结亲的人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同僚中能力不如他的却能快速晋升…… 她说得对,自己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有什么成就,更何谈光宗耀祖、福泽子孙? “好。” 无论如何,他都要搏上一搏。 歌女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一定会答应,娇俏一笑,继续弹唱起来。 孙晋文闭了闭眼睛,压下繁乱的思绪,往窗外看去,却见到一辆华丽的马车驶过,那上面有记号,他认出那是吴家的马车。 吴家?看样子应该是女眷出行,这是要去哪? 他心头疑惑,便跟了出来,却见吴家的马车是往公主府而去,心头疑惑更浓。 吴家作为皇后娘家,这些年日渐势大,所以吴家人都越发规矩,子孙轻易不会外出,更不会惹是生非,如今却去长公主府做什么?他近来也没听说长公主府有什么宴请啊。 离长公主府越近,守卫就越森严,他也不敢再靠近,只能带着满腹疑惑往回走去。 *** 长公主府内,国舅夫人曹氏正抱着球球稀罕呢,而吴韵筱乖乖坐在她的身边,微微笑着,看上去倒是像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曹氏膝下只有吴文玉一子,吴文玉至今也还没定亲,她也就没孙子可抱,如今见到这样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真是爱极了。 “公主您瞧,小世子对着我笑呢。”曹氏身子往长公主那边倾斜,给她看球球那流口水的笑容。 长公主看到自家儿子笑,自然也开心,拿帕子擦了他的口水笑道:“这孩子就是爱笑,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球球除了饿了尿了的时候哼哼两声,就没再见他哭过,就连他姐姐故意欺负他,他也只是呆呆看着,等姐姐又来和自己玩了的时候,便咧嘴笑。 球球听到娘亲的声音,小脑袋就扭到这边来,看着娘亲,哼了一声,似乎是在打招呼。 “小世子可真聪明,现在就会认人了呢,肯定是认出您的声音来了。”曹氏拍了拍球球小屁股,笑呵呵地说道。 长公主也就笑着受了她的好话。 她也有些拿不准曹氏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两人之前是打过交道的,只不过都是在一些宴会上说两句话,点一个头而已,私下是没有过多来往的。昨日曹氏忽然来了帖子,说是想过来拜访一下,她想了想也就应了。 “娘,筱筱来了吗?”安瑾的声音从外面传了出来,透着一股欢快,声音刚刚落下,人就走了进来,看到曹氏在,连忙收敛了步子,朝她行了一礼,“曹伯母好。” “呀,这是郡主吧?”曹氏笑吟吟地拉起安瑾的手,看着眼前如花般娇艳的姑娘,也难怪儿子见了两面就喜欢上了,“还是公主会养女儿,瞧郡主长得跟画上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 安瑾微微低下头,似乎是有些害羞,吴韵筱却是偷偷瞪了她一眼,安瑾回瞪了一眼。 “她啊,别看着文文静静的,私下最是胡闹了,也怪她爹爹太宠她了……”长公主这倒是说的大实话,她和安逸陵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是宠着了。 长公主可以这么说,曹氏却不能这么接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呀,女儿家嘛,就是该娇宠着啊,做姑娘的时间也就这十几年,哪家父母不捧在手心上?” 得,长公主有些明白曹氏的来意了。 之前丈夫跟她提过一嘴儿,说是吴家小子对女儿有些意思,当时她没放在心上,现在却是想起来了,难道曹氏今天是来探口风的? 无论是不是,她得把阿瑾先打发了才是,她点点头,对着安瑾和吴韵筱说道:“筱筱难得来府上,阿瑾你快带她去转转吧,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吴韵筱求之不得呢,刚刚装了一会儿乖乖女,就让她分外难受,现在可解脱了! 安瑾也想和吴韵筱聊天,便行了礼,拉着吴韵筱下去了。 屋内,长公主喝了一口茶,曹氏也不等长公主开口询问,便主动说道:“公主啊,想来您应该猜到我今天来的目的了,请容我冒昧问一句,郡主她……还未定亲吧?” 长公主笑笑,还真是来说亲的,看来还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又有谁来提亲? “不瞒您说,我和驸马想多留阿瑾两年,所以现在这亲事也还未提上日程呢。” 曹氏听了,松了一口气,之前皇后给她透了点口风,说是荣亲王府也有意思,她还怕两家已经定亲了呢,到时候儿子岂不是要伤心? “您和驸马自然是疼爱女儿的,不过这亲事提前定下也不是不好啊,缓两年再成亲也不迟的,”曹氏坐近了一点,笑道,“我家文玉您也是知道的,才学虽然不是顶好的,但却勤学好问,这次春闱也有了个功名在身,而且他也很是洁身自好,没有世家子弟那些坏毛病,屋里没有什么莺莺燕燕的……哎呦,您可别笑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曹氏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脸颊。 长公主也是笑了,吴文玉那人她也听说过,没多大印象,但京中主妇们对他的评价都还是比较高的,算是试驾子弟里拔尖的了。 “你家公子自然是个好的,只是不瞒您说,我们夫妻两啊,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婚事也不会强迫于她,只要她喜欢,对方人品也不错,我们就没有不同意的,所以……”长公主没说完,相信曹氏已经懂了。 女儿的婚事掌握在自己手上,若是女儿不愿意,他们是不会强迫的。 曹氏倒不意外,来之前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像长公主府这样的人家,一般都会让女儿自个儿挑女婿的,只要对方人品好,对女儿真心,家世学识不是什么问题。 哎,自家那小子不知道有没有希望……说实话,若不是他亲自来跟自己提,她还真不知道自家儿子会对郡主上心了,一来是她平日很忙,二来儿子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啊…… “公主说的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以儿女欢喜为重了。”她笑了笑,心里有了想法,便笑着岔开了话题,“呀,小世子这是困了呢。” 长公主怀里的球球已经打起了小哈欠,小嘴一张一张的,十分可爱。 长公主连忙拍拍儿子,把他哄睡了,才交给乳母抱了下去。 曹氏得了说法,心中有了底,和长公主闲聊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吴韵筱和安瑾聊得正开心,便见曹氏让人来唤,心中不舍,但还是起身,“阿瑾,改天我再来找你,到时候再教你两手防身的,你以后见了坏人也可以应付一下。” 之前那场刺杀,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安瑾甜甜一笑,“好啊,我等着你来呢。” 吴韵筱点点头,便跟着丫鬟走了出去,安瑾送她到二门处,才挥手告别。 送了人回来,安瑾又看到了母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那天金氏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她心里一个激灵,已经知道了那天金氏是来探口风的,难道曹氏…… 安瑾想到吴文玉,便肯定了这个可能,心里默默叹息一声,活了两世,上一世遇到了孙晋文,这一世碰上了沈瑜,她注定是要辜负那个少年了……还好两人之间没有多少瓜葛,不存在谁对不起谁。 另一边,过了好些天,荣亲王才从安逸陵嘴里听到吴家前去求亲的一点消息,急忙告诉了金氏和沈瑜,金氏眉头微皱,沈瑜暴跳如雷。 “他娘的吴白脸!” ☆、75|第 75 章 沈瑜把吴文玉骂了个透,家中的大石头也被他踹了好几脚,好不容易稍微消消气了,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聊得紧,对着一个大石头发生脾气?那吴文玉也不见得有什么机会,且不说阿瑾对他没什么心思,单就他自身而言,现在也没什么建树,两人半斤八两,姑父姑母不会轻易答应的。 这样一想,顿时又信心十足了。 他随手拿起桌上一本正在开的兵书塞进怀里,抓了个糕点嚼了,抬脚便往长公主府走去。今日老爹进宫和皇上商量要紧事去了,他那姑父也必定在宫里。 长公主府的门房见沈瑜来了,也不惊奇了,领着他就往华穆苑去拜见。到了华穆苑,沈瑜跟姑母请了安,又逗了一会儿小表弟,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长公主岂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当下笑笑,便让他自个儿去书房找书看去,至于最后有没有去书房,她就不管了。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安瑾怕冷,早早穿上了厚实的衣裳,好在她这两年长高了不少,这些衣裳穿起来也不会显得臃肿。 现在是中午,日头正好,安瑾便拿了一本书坐在檐下,细细品读着,一页页看得很是入神。 沈瑜来到云岘馆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秋日的阳光细碎地照在阿瑾身上,她的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柔和光泽,美人纤细如玉的手指划过有些泛黄的书页,一切都静谧美好。 他忽然就想这样一直看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丫鬟见他来了,想要上前通报,被他抬手阻止了,他轻轻来到安瑾身后,一大片阴影投射下来,安瑾吓了一跳,连忙抬头,一双大手忽然附上她的双眼,让她看不见东西。 熟悉的触感传来,安瑾就放下了心,抬手拉下他的手,瞪着他,“你又胡闹了。” 沈瑜嘿嘿一笑,撩袍在她身边坐下,下巴微抬说道:“哪是胡闹?你敢说你不欢喜?” 这话说的……安瑾嘴角微抿,然后扭过身去,拿起书继续看,不想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她欢喜,那又怎样?就是要说他胡闹! 沈瑜也不恼,笑嘻嘻凑上去,看了看不远处的丫鬟一眼,悄悄拉住安瑾的手,小声道:“好好好,我说错了还不成?郡主就原谅小的则个?” 说着还挤眉弄眼,做了个拱手求饶的动作。 安瑾噗嗤一笑,用书掩住唇,笑道:“看你这么诚心认错的份上,就饶过你这次把,切记下不为例啊。” “是是是,小的记住了。”沈瑜见把阿瑾逗得眉开眼笑了,心中也是跟吃了蜜一样甜,只觉得要是天天能见到那笑容,做什么他都愿意。 安瑾坐在檐下,以手撑额,笑望着他,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然后说道:“说罢,沈公子今日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啊?” 看他这模样,定是听说了吴家上门的事情了,别看嬉皮笑脸的,但还是难掩那一股子酸气。 沈瑜听了,立马垮了一张脸,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你还敢说?哼,你看看你惹的这些烂……这些人,给我树了这么多敌人,我怎么应付德过来?我以后什么都不用干,专门防着他们好了……”他吸吸鼻子,似乎是委屈极了,可怜兮兮地望着安瑾,“你看,我身边就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 他心里只有她一个,对别的女子都敬而远之的,虽然也没什么女子来接近他……可再看看安瑾,这来了一个吴文玉,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张文玉、李文玉呢! 好不公平呢…… 安瑾听他唠唠叨叨说完,嘴角一直含着笑,然后眉头一挑,“怪我哦?” 人家来提亲,谁会明晃晃打着提亲的牌子进来?她能把人家拒之门外? 沈瑜摇摇头,“不怪你,只是我对手又多了好多……” 安瑾得意一笑,“你知道就好啊。” 沈瑜想,安瑾明年就及笄了,若是想在她十六岁的时候把人娶到手,那他必须在此之前就有所成就,他的时间可不多了…… “你陪我看书。”沈瑜说道,在家的时候看书有时候就会想她,忍不住想来看看,现在人在身边了,他就能安心看书了。 安瑾看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来,便点点头,“好啊。” 两人一起看书,倒也不错。 安瑾命丫鬟拿了竹椅来给沈瑜坐下,然后又给他倒了茶,这才坐在他对面拿起书看。 可她无意中扫了一眼沈瑜的书封,愣了一下,“杜堇知兵解?” 沈瑜听她这么一念,连忙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声点。” 安瑾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怎么看这个?这可是*啊……” 杜堇知是先帝在世时候封的少年将军,用兵神武,但却是沈致勤那一派的人,沈致勤叛乱之后,被他护送前往滇南,大军追之不及,才让沈致勤在那成了土皇帝。 梁睿帝对杜堇知很是痛恨,登基之后将杜堇知列为叛贼,他的《杜堇知兵解》也成了*。 “管他是不是*,我觉得有用就行。”沈瑜看了看书封,眉头皱起,“这书是我在老爹书房发现的,里面很多见解都很独到,只是……” 他想说皇上心胸太过狭窄了,那人是叛徒,但这书是好书啊,干嘛要封禁呢?大梁本来就却带兵打仗的人才,这些书就更不该封禁了。 “三舅舅的?”安瑾惊讶道,可随即一想,三舅舅本就是武将,收藏这些兵书也就不奇怪了,“你可小心点,别被人看到了。” 沈瑜点点头,“我知晓分寸的,也就给你知道而已。” 安瑾笑笑,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 沈瑜坐在安瑾身旁看书,很是认真,也很舒服惬意。渴了旁边就有热乎乎的茶,饿了眼前也有松软喷香的糕点,他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没有丫鬟这样细心,每次他看书的时候他们都只会老老实实地在外面守着,他也就只能喝点冷茶了。 好在他也不在意这些。 安瑾看了一会儿书,便忍不住扭头看旁边的人了。他那样跳脱的一个人,很难想象他安安静静看书是什么样子,这时候见了,却是有些新奇的。他把书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两道剑眉轻轻皱在一起,看到难懂的地方眼睛会眯起来,似乎在思索,看到会意的地方,嘴角又会勾起一抹笑容,安瑾看着看着不由得有些入神了。 如果前路顺利,这人或许就能成为她的丈夫,他们会相扶相持地走完这一辈子,或许会有争执和误会,但应该也能不悔这一生吧? *** 戚月自从定下明王正妃的位子之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她知道京城里的人现在怎么说自己,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最后成为明王妃的人是她,以后那些人都不敢在她面前说什么,就连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安瑾,也得给自己行礼! 老夫人童氏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自家孙女有了这样一个好前程,给她长了脸!这一高兴,连之前考虑的上报朝廷把爵位传给老二的事情也抛到一边去了,全府不高兴的人也只剩下了二夫人了。 “月丫头啊,你以后可得好好侍奉王爷和淑妃娘娘,切不可给我们侯府丢了脸面啊!”童氏拉着戚月的手,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絮絮叨叨地说着,“祖母给你请了几个大夫来,给你好好调养好身子,争取一嫁过去就……” “娘……”小童氏这时候打断了童氏,紧紧攥着帕子,神色颇为不安。若是以前她绝对不敢的,但她这番话现在也不适合这样直白地跟女儿说啊。 童氏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看在戚月的面子上,到底没有呵斥她,只对着戚月说道:“祖母断断不会害你的,你记着就是。” “孙女都记着了。”戚月心中烦乱,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童氏满意地点点头,一直说到自己累了,才摆摆手让戚月回去了,小童氏则留下来服侍。 戚月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边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她对明王说那股势力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并且有能力操控于鼓掌之间,上次的事情就是她下令让他们做的,只为了能嫁给他做正妃,明王信了。 可只有她知道,一直都是这股势力控制着她,每次联系都是他们主动来找她,她根本找不到他们的任何踪迹,而上次的事情,若不是对他们有利,他们也不会去做……也就是说,若是以后她想让他们做什么的话,必须要拿得出对他们有利的东西来,不然自己在明王面前的谎言也就会拆穿,到时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可再不好过,能有以前的日子艰难?以往二房虎视眈眈,老夫人又偏袒二房,甚至几度想上书把爵位让给二房,谁让她爹爹没儿子?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成了准明王妃,没人敢奈何她,若是明王能成功上位,以后她就能母仪天下! 这样的地位,这样的风光,她不能轻易丢了去! 下定了决心,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快的笑容来,脚步轻盈地往前走去。 ☆、76|第 76 章 十月一过,天气骤然冷了下来,呼呼的寒风刮在脸上,似乎要在上面划一道口子似的,出门都必须得把脸遮得严严实实才行。 球球两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珠珠来了两次,见小弟弟越长越好看,喜欢得不得了,每次都把球球往自己怀里拉,想要抱弟弟。 球球呆呆的,被姐姐拉疼了也不哭,只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小姐姐,珠珠便会扑过去在弟弟脸上亲一下,然后就不拉了,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咿咿呀呀不知道交流些什么。 前两日皇上下了圣旨,封了球球为玉岭郡王,封地玉岭。这等恩宠,外人可是眼红得很,可偏偏又连句酸话都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想想,这荣乐郡主和玉岭郡王可真是好命,有个得圣宠的公主娘亲不说,自家爹爹也不是那等没能耐的,以后有了这样的依靠,一辈子还愁什么? 这些言论安瑾自然不会理会,长公主就更不放在心上了,整日里陪陪女儿,逗逗儿子,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只不过却是被安逸陵抱怨了几句,有了儿子之后他俩都不能好好在一块儿了…… “娘,您说淑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安瑾拿着那张大红的烫金请柬,疑惑地望着娘亲,“怎么想着赏梅了?还是邀了这么多人?” 月初淑妃求了皇后,说是想要办一场赏梅宴,邀京中主妇、闺秀们聚一聚,皇后想了想也就应允了。 “无非就是两个目的罢了,一来她那准儿媳,即便再不喜欢,也得认了,这次定是想要让她露露脸,在外人面前扮一个好婆母的样子。这第二么,明王不是还有两个侧妃位置吗?王妃不如意,这侧妃定然要好好挑了,呵呵……” 她这想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不愿意让自家女儿做侧妃的,不会理她,那些愿意的,又有几个是好的? “这样啊……”安瑾皱了皱眉头,淑妃还真当天下女子任她挑了做儿媳了?搞得跟选秀似的,皇后也只不过懒得理她罢了,这番折腾倒像个跳梁小丑一般。 “你去不去?不愿意就不去了。”长公主颠了颠怀里越来越重的儿子,说道。 安瑾目光微垂,若是以往,她定是推拒掉的,只是如今……她已经好久没见到沈瑜了,那人不知道真的是要奋发图强了还是怎么的,天天要么进宫当值,要么就在武场练武、在书房看书,都没来找过她了。 她还是有些想他了,这次进宫,应该能见到吧? “在府里闷了些日子,也该出去转转了,去看看舅母也不错。”安瑾嘴角微微翘起,轻声说道。 “随你随你,到时候多带点丫鬟。”长公主点点女儿额头,她那点小心思谁看不穿啊? 球球见到姐姐被点额头,兴奋地拍起了小巴掌。 *** 赏梅宴的头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雪,在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安瑾打开窗户就看到不远处的房屋树木都挂上了零零星星的雪,好看极了。 “下雪了啊,”安瑾把手伸到外面,“可惜停了呢。” 寻云见了,连忙将她的手拉了回来,“郡主,快快缩回来,当心冻着了。” 安瑾缩回了手,看了看天色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快帮我梳妆吧。” 寻云觅柳手巧,很快就梳好了,安瑾左右照照,觉得满意了,这才带着人往华穆苑走去。在华穆苑吃了早膳,又陪着娘亲一起逗了弟弟,安瑾才悠悠动身了。 这宴会,她去的不早不晚就好。 “阿瑾姐姐!”安瑾坐在马车里,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娇娇的童音,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安玟那个小魔星! 安瑾连忙掀开帘子一角,就见对面安国公府的马车上,安玟也正撩了帘子一角,露出一张小脸,笑嘻嘻地喊她,“阿瑾姐姐!” 安瑾可不能像她这样大声说话,便笑着朝她摇了摇手指,安玟也掩唇偷偷一笑,然后放下了帘子,马车里似乎传来长辈低声的斥责,肯定又是再说安玟不守规矩胡闹了。 见到安玟,不免想到了安玙,半年前安玙怀了身孕,她过去看过一次,后来就没再见过面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今天的宴会估计她也不会来的。 马车行到了宫门外,一般人家都要下车步行进宫,安瑾的马车却可以直接进去,先去栖凤宫拜见皇后,再去淑妃的西华宫。 只不过在那里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人,吴文玉。 皇后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儿女,文玉那脸都快红到耳根了,这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曹氏去长公主府干什么,阿瑾恐怕也知道,只不过看她那样子,恐怕这亲事也是没多少希望了。 阿瑾不喜欢,那也没办法,强扭的瓜不甜。 “好了好了,舅母没事,在这宫里好吃好喝的,没什么事的,你就别担心了,快快过去吧,去晚了不好。”皇后拉着安瑾的手说道,既然两人没什么希望了,那还是少些牵扯为好,“我这有灏哥儿和文玉陪着呢。” 安瑾也不想和吴文玉有太多纠缠,她对他无意,也不愿误了他,他应该有更适合他的人,所以也就没有拒绝,笑嘻嘻地摇了摇舅母的手,说道:“那阿瑾先过去了,以后再来陪舅母说话。” “去吧去吧。”皇后挥挥手。 吴文玉忍不住抬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红渐渐退去,一股失落涌上心头。 皇后在一边看着,微微叹口气。 安瑾到了西华宫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她一进来,戚月便迎了上来,“郡主来了?” 这回倒不叫姐姐了。 安瑾微微点头,“嗯。” “那快快进去吧,姐妹们都在里面呢。”戚月今日或许是心情好,或许是想要在婆母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所以举止谈吐都十分大方得体,若是以往,见了安瑾这样的态度,她脸上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虞。 西华宫里已经坐满了人,一眼望去,除却一些当家主母外,都是些正当妙龄的少女,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淑妃长得很是艳丽,说话也和她的人一样不懂含蓄,反正长公主府和他儿子注定是对立的,她何必费心思讨好? “荣乐来了啊,快快坐吧,就等你了呢。”淑妃下巴微微一抬,目光在安瑾身上来回扫了一遍。 “荣乐先去见了舅母,所以来迟了,还望娘娘见谅。”安瑾行了一礼,恭恭敬敬说道。 亲近的人都直接叫她阿瑾,只有淑妃这样身份较高的外人才会叫她荣乐,她也只唤她娘娘。若是以往,安瑾这样说,淑妃或许会刺她一句不敬长辈,但之前被长公主指着鼻子骂她是小妾之后,她也就不敢了。 “嗯,这是应当的。”淑妃挑了挑眉,颇为不屑地说道。以前还想着争那个皇后得位子,现在……直接争以后谁当太后就得了。 安瑾扫了一圈周围的人,便走到安玟身边坐了下来,“阿玟想姐姐没有啊?” 阿玟长大了一圈,脸上的肥肉也退了一些,她拼命点头,说道“想!想!” 姐姐出嫁后,都没人陪她玩了,阿瑾姐姐也很久没来找她了,她都只能和小丫鬟们玩。 安瑾摸摸小姑娘的头发,心中软软的,“阿玟可以过来和小弟弟玩啊,阿玟不喜欢小弟弟吗?” 阿玟知道她说的是球球,眼睛都亮了起来,“我想去,可是娘亲说我……说我莽莽撞撞,怕我不小心伤了小弟弟。” 小姑娘有些委屈,安瑾忙哄她,“姐姐去跟你娘亲说啊,以后阿玟来陪姐姐领弟弟。” “好!” 两人说话的时候,淑妃和看好的几家人家的小姐说了会儿话,领着大家去御花园里赏梅,既然开了赏梅宴,自然是要去看梅花的。 御花园有一片专门的梅园,种了各个品种的梅花,一到冬天,竞相绽放,一片片的迷了人眼。抛开淑妃的心思不谈,这梅园倒是很值得一游,很多人家的小姐恐怕一生也就这么一次机会了。 安瑾手里牵着安玟,有些心不在焉地走着,目光忍不住朝四周打量,不知道沈瑜在哪当值啊……若是他不来,自己也就见不到了。 她摸了摸袖子,那里有一个她一针一线绣的荷包,想亲手给他。 路上的薄冰已经被清扫干净,但还是有些湿漉漉的,安瑾走路稳当自然没什么事,安玟就有些调皮,遇到有水的地方有时候还故意踩上去,一个不小心,脚往前一滑,就向后倒去。 “啊!”安瑾因为紧紧牵着她,也被带得一个趔趄,正以为会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和安玟往旁边一带,稳稳站住了。 安瑾惊魂未定,抬头望去,就见沈瑜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表妹,小心些啊!” ☆、77|补齐了 安瑾扶着安玟站稳,看了看不远处的人群一眼,微微使力挣脱了他的手臂,退后一步问道:“怎么是你啊?” 沈瑜朝她瞪了一眼,知道如今场合不对,也不好纠缠,便哼了一声说道:“哼,难不成你希望是谁?” 安瑾也瞪了他一眼,沈瑜今日穿了近卫所穿的铠甲,头盔被他挂在了腰间,站在那里颇有一股英武气势,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沈瑜注意到她的目光,胸膛挺得更加笔直了。 “哥哥好看!”一道稚嫩的童音冒了出来,两人低头看去,却是一直紧紧挨着安瑾的安玟,她笑眯眯地盯着沈瑜说道。 沈瑜上前一步,拍拍她的脑袋,夸奖道:“还是你有眼光啊。” 安玟收了夸奖,开心地抬头望着安瑾。 另一头又有几个姑娘走了过来,沈瑜不好再多呆,便朝安瑾眨了眨眼,然后往梅林的另一头走去。 安瑾微微一笑,拉着安玟往人多的地方走过去,她把安玟交给她母亲,又与以前见过的几个小姐说了会儿话,见大家都三三两两约着赏梅了,她也就往梅林里去,当然是往沈瑜刚刚过去的方向走。 四周梅花开得正是热闹,安瑾必须小心翼翼地走着,才能不被梅花伸出来的枝桠勾到头发,可再小心,一路下来头发上仍然沾了不少粉白色的花瓣。 这沈瑜,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安瑾渐渐有些不敢往前了。 梅林为了追求意境,脚下的土地都没有经过休整,坑洼不平,十分难走,今日她为了见沈瑜,穿的衣裳都不是那种轻便的,现在脚下都沾了一层泥了。 安瑾咬咬唇,“哼,算了,才不要去了。” 她一句话嘀咕完,便一转身,打算往回走,可却忽然间愣住了。 她前面的梅花树下站着一个人,轻袍缓带,白衣胜雪,如墨一般的黑发用玉簪束起,垂下的发丝柔顺地贴在肩头。 他仰着头,似乎是在研究这一树梅花,听到响动,扭过头来,面如冠玉,笑若春风。 这是一个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的人啊…… 孙晋文。 孙晋文见到安瑾,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和激动地色彩,脚微微上前了半步,却又生生忍住,脸上挂着笑容,朝她微微弯了腰,然后说道:“见过荣乐郡主。” 安瑾深吸一口气,此情此景,那么熟悉。只不过前世是在琼林宴上,她一回头就看到站在盛开的花树下的他,谦谦公子,风度无双,那个少女会不喜欢?她也栽了进去。 而今日却是在这梅林之中,看他这一番作态,再联系起两人之前的两次见面,若是她没有前世记忆,也定会以为他是喜欢自己了吧?不喜欢,忽然见到她,为何会失态? 不得不说,他的这番动作,很是自然流畅,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可惜……只可惜她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不说,今生还有了早就放在心上的人了。 “这位公子是?”安瑾眼中露出疑惑,然后装作大着胆子的模样仔细看了他两眼,做出恍然大悟地样子来,“啊,想起来了,你是撞了本郡主马车的那个人,后来在伶簪馆遇到过一次,是不是?” 孙晋文没想到安瑾之前会问他是谁,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正是在下,之前爱马冲撞了郡主,是在下过错,还好郡主没有追究计较。” “嗯。”安瑾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指指脚下的路说道,“烦请公子让一让,我要回去了。” 孙晋文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僵硬着身子往旁边一退,说道:“郡主请。” 安瑾笑笑,绕过他走了过去。 孙晋文看着前方的身影,眉头紧紧皱起,他刚刚的表现没有任何不妥啊……那她为何没有一点反应?她前两次见到他,都不是这样无视的,不是对他有心吗? 算了,这事本就急不得,慢慢来就好。 安瑾走出十多步,回头一望,孙晋文已经走了,她不由叹了口气,然后扭头继续走,却不料一旁的梅树后面伸出一只手来,猛地将她拽了过去,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捂住了她的嘴。 安瑾狠狠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嘴巴一张,就咬住了他刚好压在她唇上的大拇指,十分用力,仿佛沈瑜是她苦大仇深的仇人一般。 “呀呀呀,你怎么咬人啊?”沈瑜吃痛,不敢大叫,连忙将拇指从她的嘴里抽了回来,看着上面两个牙印,心疼地吹了吹,朝安瑾龇牙咧嘴,“你属狗的不成?” 安瑾咬牙望着他,“谁让你吓我的?” 沈瑜一听,当下也顾不得手指还疼着了,抓住安瑾肩膀,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就说道:“我吓你?你怎么不说是你跟那孙晋文说了几句话就魂不守舍了?哼,你看他那样子,不就是你们女孩子最喜欢的吗?你是不是也看呆了?” 原来这人就在一旁看着啊? 安瑾气极,想要挣脱他的手却不能,便提起裙角,狠狠踩在了他的脚尖上,“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看呆了?再说了,不管我有没有看呆,人家比你好看是事实!” 脚背上那力道就跟挠痒痒一样,沈瑜丝毫不放在心上,可听了这句话,却是眼睛一瞪,然后俯身一下子噙住了那张总是会让他心头火起的红唇…… 红唇娇软,却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反而带着一股温热的触感,沈瑜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将怀中的人紧紧压在树干上,双臂死死箍住她的身体,唇齿却更加急迫地朝她的丁香小舌扫去…… 安瑾被她亲得晕乎乎的,连背靠着树干带来的疼痛都来不及在意,只觉得呼吸似乎都要被夺走一般,直到她感觉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到了自己,才猛然惊醒过来,“你……”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安瑾使劲儿推开了沈瑜,想往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她不敢去看沈瑜,便急急往四周看去,还好没人…… 沈瑜自然知道自己身体的异样,也知道阿瑾肯定发现了,一瞬间有些尴尬,但看到阿瑾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又释然了,他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颇有些委屈地唤道:“阿瑾……” 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可他控制不住啊……说起来也不能怪他呢。 安瑾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上辈子嫁过人,自然知道这些事情,只是现在……实在是羞人啊! “你、你快走吧……”安瑾声音如蚊,赶紧走吧,让她一个人平静一会儿。 沈瑜怎么可能走?他将她两只手都握在掌心,想跟她解释一下吧,又觉得不妥,思索半晌只觉得转移话题才是最好的方法,便说道:“阿瑾,我有话跟你说,还不能走呢。” 安瑾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听他这么说,便问道:“说、说什么?” 沈瑜往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之后便拉着安瑾坐了下来,整理了下思绪,他才看着她说道:“听老爹和姑父他们提起,最近滇南异动频繁,我猜想着怕是不久就会有场大战了。” 安瑾心头一紧,双手下意识地攥成拳头,身板也绷紧了,急促问道:“这是真的?” 虽然这么问,但安瑾却是知道,这肯定是真的,两年后沈致勤派大军进攻西蜀,沈瑜也忽然被皇帝调去了西蜀前线,后来奸细陷害,让他深陷敌营。最后大梁自然胜利了,只不过沈瑜也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一直觉得,这是两年后的事情了,却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出现端倪了,一时间有些慌乱,她不想沈瑜变成那个模样。 “看你紧张的,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沈瑜见她紧张,便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又不是神,说的不作数的。” 安瑾无力笑了笑,想装出一副放心的样子,却实在不能。 “你是担心我去战场?”沈瑜见她还是皱着眉头,低头想了想,就知道了她烦恼的原因,心中一下子开朗起来,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小傻瓜,瞎操心。” 安瑾咬唇看着他。 “若是打起来,这于我而言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赢了这场战争,我就能更快地娶到你……不过啊,打不打还说不定,即便打了,皇上会派我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去?” 安瑾直视着他的眼睛,涩声说道:“他或许不会,但你却会偷偷去。” 沈瑜一愣,没想到却被她说破了心思,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皇帝不给,他也会自己去争取…… “阿瑾……” “沈瑜,你、你……”安瑾几度张口,可那句不要去了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若是有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去的,不仅是为了她,那也是他的抱负…… 沈瑜慌了,手忙脚乱地帮安瑾抹着眼泪,“阿瑾你别哭啊,我只是随便说说得,你别当真啊,我不去了好不好?你别哭了……” 他越劝,安瑾的眼泪就越来越止不住,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最后只能自己死死咬牙忍住,而沈瑜在一旁记得抓耳挠腮,暗恨自己怎么说这件事啊! 过了一会儿,安瑾渐渐平静了下来,看着眼前满脸关怀的人,心想,她得怎么办才能让他好好的啊? “阿瑾?”沈瑜小心唤道。 安瑾擦了眼泪,露出一抹笑容,“我、我没事,刚刚想起别的伤心事了……” 沈瑜半信半疑,“真的?” 安瑾朝他一瞪眼,“你说呢?” 沈瑜嘿嘿一笑,“你说什么都行!”只要不哭了就好。 安瑾收拾好心情,又与他闲话几句,最后把自己绣的荷包拿出来给他系上,沈瑜兴奋得转了两个圈。 最后安瑾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和他告别,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78|第 78 章 赏梅宴顺顺利利地结束了,有人心满意足,有人忧心忡忡,不过脸上都没表现出来。安瑾此时也没心思去在乎这些人想什么了,满心都是沈瑜有可能会出征的事情。 皇帝舅舅是个稳妥的人,前世怎么会派沈瑜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人率军前去?即便真的想锻炼他,那也该让有经验的将领带着啊……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安瑾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她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安逸陵已经回来了,正抱着儿子举高高,球球被高高举起又放下,兴奋得不行,整个屋子都是他欢快的笑声,小家伙扭头见到姐姐来了,便仰着脖子朝她这边叫了两声,似乎是在打招呼。 “球球有没有乖乖的啊?”安瑾拿了帕子擦掉他嘴角的口水,然后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肚子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做点吃的?”长公主拉过女儿,笑着问道,她知道那种场合必定吃不饱的,“没人说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吧?” 淑妃那脑子,长公主还真不确定她会不会不管不顾给女儿难堪。 安瑾摇摇头,“不用了娘,我不饿。” 她拉着娘亲在爹爹身边坐下,球球见到娘亲在旁边,就舍了父亲往娘亲这边伸手,安逸陵笑着在他小屁股上拍了拍,“陪你玩了这么久,还是更和你娘亲些……” 长公主接过儿子,瞪了他一眼,“这是我怀胎十月生的,不和我亲跟谁亲?” “是是是,夫人辛苦了,为夫只是说说而已。”安逸陵连忙拱手赔罪,长公主扭过头不去理会他,安瑾在一旁捂嘴偷笑。 一家人笑闹了一会儿,安逸陵收到消息说荣亲王来找,在书房等着,便起身去忙,安瑾要回云岘馆休息,便和爹爹一道。 安瑾走在爹爹身侧,紧紧挨着,抬头望着他问道:“爹爹,最近你们都很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安逸陵在这些事情上历来不会慢着她,便点头说道:“的确,西蜀那边出了点事情,不过不用担心,酿不成什么大祸。” 安瑾低头想了想,说道:“西蜀那边有吴将军镇守,自然没什么大患,但就怕他们已经把手伸进了京城,若是里应外合,那就不妙了。” 安逸陵一愣,没想到女儿居然能想到这一层,眸光一亮,点头说道:“阿瑾说的不错,不过这些都有爹爹来操心,你呀,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女儿家么,就该被保护得好好的。 阿瑾皱皱鼻子,说道:“女儿当然会照顾好自己的,爹爹也要注意啊,晚上早点回来陪我们用膳。” 安逸陵刮刮她的鼻子,笑道:“好好好,记得了。” 安瑾便把爹爹往书房的方向推去,安逸陵被女儿“撵”到了书房,嘴角却还挂着笑容,眼底的温柔也还未褪去。他们是他最亲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会死死护着。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往里面一望,却是愣了一瞬,随即笑道:“哟,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发生了什么事让咱们的荣亲王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 荣亲王坐在圈椅里,全身无力地软倒着,他用手揉了揉眉心,这才抬眼看向安逸陵,然后指指身边得位子说道:“坐下说。” 明明他是客,这话倒说得像个主人似的。安逸陵也没跟他计较,在他旁边坐下,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睛下面全是青色的痕迹,显然没睡好。 “哟,这到底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能让荣亲王操心成这副模样?”安逸陵的声音里充满了调侃,若是以往,荣亲王必定会回击一下,可此时他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安逸陵收起了戏谑地神色,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颇为郑重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荣亲王不是那等不稳重之人,能让他这样的,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哎……”他敲了敲一直抽疼的额角,哑着声音说道,“我前日收到了一封信,是沈致勤那边来的。” 安逸陵下意识地以为沈致勤又弄什么幺蛾子了,“他又干什么了?” “威胁。”荣亲王淡淡说道。 “哈哈哈,威胁?你有什么把柄能让他威胁?”安逸陵此时笑了出来,可一转眼看到荣亲王的脸色,马上又凝固了笑容,“你不会真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吧?” 荣亲王没说话,但已经是默认了,安逸陵低头想了想,问道:“老情人?” 荣亲王抬头冷冷望了他一眼,安逸陵也被这一眼吓到了,不敢再胡乱猜测,“你倒是说啊……” 若真的是什么要紧的把柄,那必须得赶紧处理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梁睿帝对沈致勤那边的监视很严格,沈致勤的这封信才到荣亲王手上,估计那边就收到消息了,这么久没动静,一半是因为信任,另一半也是想等荣亲王主动去说。 “妹夫啊,这回你得帮帮我,帮帮瑜哥儿。”荣亲王坐直了身子,第一次以这样郑重的神色对安逸陵说话,那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深沉。 安逸陵心中一凛,说道:“我能拒绝吗?”这事怎么又扯上沈瑜了? “不能,”荣亲王摇摇头,“从我进来的那一刻起,你就脱不了干系了……嘿嘿,没想到我也阴了你一把啊。” 这老贼,就是笃定了他不会坐视不管他的事情,才敢这样嚣张! 谁管他去死呢……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道:“说正事。” 荣亲王吐了口气,正了神色,一字一句说道:“你还记得杜堇知吗?” 安逸陵点点头,“记得,先帝在位时封了骠骑将军,是个用兵良将,只是后来跟了沈致勤,成了叛贼。” 说起这杜堇知,与梁睿帝关系不浅。当时梁睿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去江南治理水患,结识了此人,两人引为知己,后来知道了彼此身份,梁睿帝便想将他召入麾下效力,杜堇知欣然应允。只是后来此人却在紧要关头投靠了沈致勤,让梁睿帝栽了一个大跟头,后来的皇位之争也添了很大的阻力。 再之后,沈致勤兵败,也是杜堇知护送去了滇南,但半个月后他却独自一人返回了京城,一把大火烧了自己的将军府,然后于城墙头上自刎。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和他有什么关系?”安逸陵疑惑问道,人都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荣亲王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子,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怕是要下雪了。他抬头望着远方,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去。 “皇兄与他结识的时候,我也在场,三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活,后来他答应来皇兄麾下效力,我开心极了,有什么能比和好兄弟一起并肩战斗更让人欢喜?只是后来……” “说重点,这些故事我不想听。”安逸陵眉头越皱越深,只觉得似乎有什么秘密要破土而出,让他觉得不安极了。 荣亲王被打断了也不恼,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我追击沈致勤去了西蜀,那时候兵力不够,根本无法将之击灭,只能将之困在滇南,后来京城传来了他自刎的消息,我除了唏嘘伤感外也没别的办法……直到一个月后,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个刚出生的婴儿找到了我,说是那是沈致勤的骨肉,我才接过孩子,她就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安逸陵这会儿知道了,敢情这厮是收养了杜堇知的遗腹子?他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问道:“你就这样相信了?” 荣亲王摇摇头,“我当时自然不信,只是我知道,杜家的后人都会有一块遗传胎记,绝不会错……那婴儿有那个胎记,还有杜堇知的信物。” “你……我看你是脑子犯蠢了!那妇人如何找到的你?会不会是有心人利用?这些你都没想过?你收养了那孩子?”安逸陵吼到这里猛地一顿,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大,“这婴儿,是沈瑜?” 虽然这样问,可心中却几乎是肯定了。沈瑜,就是那个婴儿。 “我不能凭借一个胎记就确定,所以将他养在了身边,对外称是我的庶子,姨娘难产而死……逸陵啊,你不知道,他越长大,样貌和性格就越像堇知,就连用兵的天赋也是一等一的,可我不敢让他接触这些,我很怕……这十几年来,我都已经和他如真正的父子一样了,只要这件事不揭穿,他就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只是……” 安逸陵此时已经火冒三丈,他怎么能做这样冒险的事情?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梁睿帝最痛恨的除了先皇就是杜堇知,若是被他知道了,沈瑜、荣亲王一个都没好下场啊! “你个猪头,你就不会让别人养?为了什么兄弟情义,你把自己也搭进去?当初他杜堇知有没有想到一点兄弟情义?你还真是个猪头,老子……”安逸陵几十年的风度全无,一下子蹿到荣亲王面前指着鼻子就开始大骂。 荣亲王早就料到他是这个表现,等他骂得差不多了,这才说道:“你骂我没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瑜哥儿我也养了这些年,他是个好的……我只是没想到,沈致勤那边居然知道了这事。” 安逸陵狠狠灌了两口凉茶,让后往地上一摔,“你现在来找我,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有什么办法?” 荣亲王摇摇头,“办法我有,只要你帮我把瑜哥儿送出去,然后帮我照顾好晟哥儿他们就好,别的我会解决,你放心,皇兄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 这一回,是他这个做弟弟的伤了他的心了。 “你要全盘托出?”安逸陵皱起了眉头问道。 “嗯,这件事情就如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与其日日担心,不若乘此机会说出来,至于最后会有什么结果……听天由命吧。”荣亲王看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你暗中帮我送走瑜哥儿就好,其余的都不要做,这事与你无关。” 安逸陵冷笑一声,“哼,真与我无关,那就别找我帮忙!你这算什么?”他嘴上骂着人,心里却上了火,奈何他现在却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荣亲王来回走了几步,说了这么多,他反倒没有之前的疲惫了,“来京城之前,我也就做好了随时被发现的准备了,以前也想过让他一辈子在西蜀算了,可转念一想,藏着掖着更容易让人怀疑,干脆大大方方带出来,况且瑜哥儿的容貌粗粗一看还是有些像我,性格也是,应该不容易被人想歪了。” 养了十多年,性格能不像他吗? “算了,说了这么多,该走了,”荣亲王弹了弹袍子,往外走去,“瑜哥儿今天在宫里守夜,明儿天一亮你就去逮人,打昏了带走。” 安逸陵看着他渐行渐远,慢慢地坐回到了椅子上,这事情……还真是大了。 他一直在书房呆呆坐着,知道妻子派人来叫他用膳,他才起身往华穆苑走去。 这天啊,又要开始翻涌了。 ☆、79|第 79 章 鸡鸣阵阵,东方黑沉沉的天幕也被撕扯出一线白痕,一点点天光洒落进来,驱走了一夜的漆黑与寒冷。 下了一夜的雪,到了这时候终于停了,沈瑜将长枪插在地上,狠狠搓了搓手,看了看东方逐渐升起的旭日,伸了个懒腰,然后拍拍前来接班的同僚的肩膀,拾起长枪,便大步往宫外走去。 回去打一趟拳,上午睡一觉,下午就去阿瑾那看书去……沈瑜心里这样打算着,脚步也轻快起来。他一路走着,出了宫门,却见到了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在那里,沈瑜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哪个不长眼的敢把马车停在这? “沈公子,我们主子有请。”车夫走了下来,拦住了沈瑜。 沈瑜挑眉,看向那辆马车,刚要发问,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进来!” 呀,是他未来岳父呢!沈瑜嘿嘿一笑,连忙跳了上去。 “姑父,您找我有事呢?”沈瑜笑嘻嘻地坐在旁边,有事好啊,他就有机会好好表现了! 安逸陵绷着脸,目光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厉声对车夫道:“快走。” 车夫早得了吩咐,扬鞭就往城外赶去。 沈瑜更是好奇了,“姑父这是要带我去哪?”总不会是去见阿瑾吧? 安逸陵看着眼前这个还是一无所知的人,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实在没想到这个整日没头没脑的小子居然有这么一个棘手的身份,关键是他还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 “瑜哥儿,你听好了,京中出了点事情,你必须出城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回来,否则你们一家子都没有好下场!具体什么原因你不必知道,只要好好躲着就行,听到没有?”安逸陵看着沈瑜,一字一顿地说道。 沈瑜看着姑父这样正经的样子,愣了一瞬,以为他在开玩笑,可看着他满脸寒霜,他的后背也忽然一阵寒意袭来,蔓延至四肢百骸。 “姑父,到底出了何事?”他一急,声音难免有些焦躁,“为何单单把我送出来?莫非是我惹出了什么祸事?” 若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那也应该先把金氏和珠珠送出来啊,不应该是他……除非这事和他有关!沈瑜这时候脑子倒是转得飞快,“我父王呢?” “这就是你父王的主意,你放心,你嫡母他们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先躲好了就是,等事情过了,我们自然会通知你的,听到没有?” 马车一路往城门而去,安逸陵算着时间,这个时候荣亲王应该已经在去宫里的路上了,他们还有时间,沈瑜得跑得越快越好。 城门那里需要检查,安逸陵早早出示了腰牌,士兵也顺利放行。出了城门,道路就不好走了,一路颠簸,沈瑜握紧双拳,身板挺得笔直地坐在那里。 “姑父,你老实跟我说,这事情会危及我的性命是不是?”沈瑜没有看安逸陵,只是呆呆盯着马车上某一个角落,声音平缓地问道。 “待会儿你就下车,一路往西北逃去,我会伪造你往东南而去的假象,也会为你拖延时间,能不能逃命就看你的了。”安逸陵没有回答他的话,挑开车帘看了看,凝眉说道。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车帘晃动,车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安逸陵疑惑地看了看沈瑜,却见他这时候难得的安静,这样的突变,居然没有惊慌失措? “是因为我的身世?”良久,沈瑜终于淡淡说出了一句话,却让安逸陵一瞬间愣住,呆呆望着他,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居然知道? 沈瑜终于看向了安逸陵,朝他轻笑一下,“姑父,我和爹爹相处了十多年了,我不笨,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不过这些年来,却能够肯定,这身份若是曝光,肯定很是棘手,现在是有人知道了,对么?” 他们都以为他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懂也不在乎,可毕竟是相处了十多年,情同父子,父亲有时候看着他的目光那么复杂,他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只是这个想法一直只是心底深处的一个猜测而已,没有证据证实。 如今…… “你……”饶是安逸陵平时多有急智,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无论如何,你先躲起来才是正经。” “父亲进宫了是吧?”沈瑜低着头,他最是了解不过,他的身份被有心人知道了,那么与其等着别人捅出来,不如自己承认了好。 安逸陵默默点头。 马车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车夫扬着马鞭,不停地催促着马儿奔跑,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主子说的地方。 马车停了下来,安逸陵撩起车帘说道:“下去吧,好好活着,不然对不起你爹爹这十几年养育之恩了。你放心吧,他不会有危险的。” 安逸陵塞给他一个包袱,沈瑜接过,默默跳下了马车,回望着去往京城的路。 “走吧。”安逸陵也不知道说什么,无力摆摆手,“莫要……让阿瑾伤心。” 沈瑜眉间微动。 安逸陵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得赶回去,便叹息一声,吩咐车夫往回走。沈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安逸陵的车子走得很远了,他才打开包袱,见里面是些衣裳和金银,想了想,便往一旁的深草处走去。 已经走远的安逸陵挑帘一望,已经看不见沈瑜的身影,心中一叹,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让他失望啊…… *** 御书房外站着伺候的人,此时都个个低垂着头,生怕被里面皇上的怒火波及,也不知道荣亲王说了什么,居然惹得皇帝生这么大的气。 “你找死!”梁睿帝只觉得全身气血上涌,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手边的一块砚台就朝荣亲王砸去,荣亲王不躲避,任由砚台砸在额角,鲜血混着墨汁流了下来,染了一脸,也湿了一地。 “你这个、你这个……”皇帝青筋暴起,将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部扫到地上,“收养叛贼之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有没有我这个皇兄?若不是这封信,你是不是还会继续瞒下去?” 在兄长的暴怒声中,荣亲王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皇兄,弟弟对不住你。” 明明知道皇兄最恨的人就是杜堇知,却还是收养了他的遗腹子,这是他愧对皇兄,无论皇兄多大的愤怒他都能承受,只希望……只希望他能放过那个无辜的孩子。 “对不住?”皇帝紧紧攥住双拳,目眦尽裂,“沈致恒啊沈致恒,你明明知道朕最恨的是谁,偏偏、偏偏……” 忽然间,皇帝却想起了什么,愤怒地一拍桌子,对着外面吼道:“御林军何在?” 刚刚气糊涂了,居然忘了第一时间去抓那个叛贼之子! “属下在!”御林军统领走了进来。 “朕命你,率一千人马,去荣亲王府把沈瑜给朕抓来!”他看了地上跪着一动不动的荣亲王一眼,咬牙切齿地吼道,“若是人不在了,那就下通缉令,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抓出来!” 统领心底一惊,看了看旁边的荣亲王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领命而去。 “呵呵呵,你既然敢来,那一定把那小子给藏好了吧?”梁睿帝指着地上的人,浑身颤抖,“好啊,好啊。如今朕的亲兄弟都来对付朕了,哈哈哈……” “皇兄……” “闭嘴!”梁睿帝猛地一挥衣袖,对着外面吼道,“来人,将荣亲王押入天牢!” 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涌了进来,愣了一瞬之后,只得听命行事。 荣亲王并未反抗,被缚住双手的时候,抬头看了前面的皇帝一眼,沉声说道:“皇兄,无论如何,弟弟从未想过背叛,也绝不会背叛。” 哪怕他死,他都不会背叛他的皇兄的,只是这一回,他知道是伤了皇兄的心了……皇兄当初有多信任杜堇知,被背叛之后就有多恨,以至于这么些年来从不许人提起。 “呵,你这是觉得朕不会拿你怎么样是吗?”皇帝一挥手,“拖下去!” 荣亲王被皇帝押入天牢,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朝野,同时荣亲王府被御林军包围的消息也传到了众人耳朵里。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敢轻举妄动,纷纷关紧了自家大门,召集家中智囊来商议此事。 而御林军到了荣亲王府,却发现不仅沈瑜不见了,连荣亲王妃和世子、小郡主都不见了! “快去禀报皇上!”御林军统领铁青着脸吩咐,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却明白这回他怕是交不了差了。 *** “还好,还好把你们给接了进来,不然……”长公主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握着金氏的手说道,“真不知道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长公主现在还一阵后怕,昨晚丈夫跟自己说了来龙去脉,然后便让自己派人将金氏母子接过来,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呢。 金氏和沈渊晟也是昨晚才知道发生了何事,现在也是脑子里一片混乱,沈渊晟还好些,震惊过后,就镇定下来,和安逸陵一起处理事情去了,金氏还惊魂未定。 “你们把我们接过来,实在不妥,这会连累了你们……”金氏皱眉说道。 “连累什么?”长公主握着她的手说道,“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你们被抓到天牢受苦去?你放心吧,你们在我这,有我顶着,皇兄他不会为难你们……” 长公主一开始的震惊过后,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这事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只是时间和皇帝的态度问题,皇帝现在盛怒之下当然不会放过谁,可若是能冷静下来,那就好多了。 毕竟若是荣亲王出事,朝野必定是一番动乱,而且……还有太子一脉在后面撑着,只要争取到了时间,就会有机会的。 “你们就安心住下,我看谁敢在我公主府拿人!”长公主抱着珠珠,捏捏她的小脸蛋,对着金氏说道。 金氏没办法,来都来了,也只能住下了,当下感激地点点头。 ☆、第 80 章 夜色将明,雄鸡唱晓,街上的货郎摊贩们都纷纷摆好了摊子,店铺也都打开了大门,伙计们撑起一张笑脸做生意,只不过几日来来往往的人,最里面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昨日荣亲王入狱,御林军包围荣亲王府,可是家眷全都被长公主接了过去,扑了个空。 这事现在也没个说法,皇帝只下令关押了荣亲王,却没有派人去审,众人都云里雾里,只不过民间不少人猜测,这荣亲王怕是有了反心! 众人猜测纷纭,可是又不敢大声说出去,本朝虽然不禁言论,可这朝堂上的事情,难说得很啊。 沈瑜就坐在一个卖包子的小摊上,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头发也有些乱哄哄的,还打了结,脸上灰扑扑的,放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 他听了一会儿,便塞了两个包子在怀里,在街上游荡起来,希望能打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现在知道金氏他们在长公主府,安全无虞,他也就放心了。 街上有御林军和衙门的捕快在搜人,不过沈瑜对他们的行事作风很是了解,要躲过去很容易,而且皇上应该以为自己早早就逃了出去,现在大部分的力量应该已经派出城去找他了。 他现在想知道的是,他该怎么办,才能破了这个局面?要知道这个问题,首先他得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他苦苦思索了半天都没有结果……看来还是得去找姑父,没有他的帮忙,他能做的事情也有限,得看看他是怎么安排的,到时候也好做事。 想清楚了,他把包子塞到嘴里,往长公主府方向走去。 *** “娘,沈瑜、沈瑜他……”安瑾急匆匆走进长公主房间,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拉着长公主袖子焦急地问道,“您知不知道他的去向?他怎么样了?” 长公主见她这么着急,连忙说道:“你别急,别急啊,瑜哥儿肯定没事的,他都已经走了,等事情过去了,咱们再想办法把他找回来,你别急啊孩子。” 长公主也不知道沈瑜去了哪里,安逸陵恐怕也不清楚,只不过找现在的情形来看,不回来才是最好的,皇上不会真的要了荣亲王的命,到时候……若是实在没办法,也就是这辈子不能回京城而已了,只是苦了她的阿瑾…… “怎么会……事情怎么会成这样?”阿瑾的脸上都渗出了汗珠,双拳紧紧握起,沈瑜居然是杜堇知的儿子?怎么会?前世根本没有什么风声啊…… 前世? 阿瑾一下子愣住,她敢肯定前世没有这个消息传出来!可是……她仔细想了想,前世确实有段时间荣亲王府陷入了风波之中,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难道……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这事的冲击实在太大,安瑾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昨天一觉醒来,外面就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沈瑜也不知去向。 “你也别担心,事情总会过去的。”长公主现在也只能护住金氏母子了,至于皇帝那边,得等一等,等个恰当的时机,他们才好行动,无论是劝说还是怎么的,总得等他冷静下来。 其实照长公主看来,这事情可大可小,最重要的还是看皇帝……杜堇知可以说是皇帝的一个禁忌了,若是能解开这个结,或许有转圜的机会。 安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她现在不该让父母担心的,她笑了笑,“娘,我没事的。” 长公主点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说道:“你去你舅母那边看看吧,看看他们有没有缺什么,珠珠睡不睡得惯?” 安瑾点点头,“好,那女儿去了。” “嗯,快去吧。” 安瑾心神有些不宁,在路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露出一抹笑容,往金氏他们所在的院子走去。她在金氏院子里呆了一会儿,陪着珠珠逛了院子,见四处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才离开了。 沈瑜走了? 安瑾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了他离开的事实,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相见?若是不能……一想到那样一个给自己带来太多欢乐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安瑾心里忽然揪了起来。 她看看天色,再有一个月就是过年了…… “外面还有官兵守着吗?”安瑾觉得这里太闷,忽然想出去走走,便问寻云。 寻云说道:“回郡主,现在没有了。” 昨天得知金氏等人在长公主府之后,原本是有官兵来拿人的,不过却被长公主撵了出去,不见圣旨不放人,后来那些官兵回去请旨,便再也没来了。 想来皇帝也没想要为难一介妇孺。 “那走吧,出去走走透透气。”安瑾裹紧了身上的狐裘,也没带手炉,就这样走了出去。 雪早就停了,街上的积雪也被扫到两边,只是还有些湿滑,寻云觅柳小心翼翼地扶着安瑾走。安瑾在路上走着,眼光往四周看去,也见到不少鬼鬼祟祟的身影。 官兵虽然撤走了,但各方人马可是有不少眼线盯着长公主府呢。 安瑾微微一笑,“走,去云裳坊。” 云裳坊是专卖女子服饰的地方,出入者皆是富贵之人,这些来盯梢的定是进不去的,虽然她也没打算干什么,只是不想这样被人盯着而已。 云裳坊的老板自然认识安瑾,见她来了,连忙请上了雅间,“郡主啊,咱们云裳坊又新请了一些绣娘,刚刚出了一些新款式,您要不要看看?” 老板很是热情,一来荣乐郡主出手大方,二来嘛她又是京中顶级的贵女,这新款式的衣裳她穿了出去,其他贵女还不争相模仿? “好啊。”安瑾也不想再打厅里挑衣裳,便去了雅间。 不一会儿绣娘们就将新绣出的几种款式的衣裳拿了上来,一件件架在衣架子上面,供安瑾挑选。大抵女子对于漂亮的衣裳和首饰都没什么抵抗力,安瑾见到这些衣裳,一时间倒也忘却了心中烦恼。 “这件不错。”安瑾拿下中间一套浅绿色的衣裙,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只不过更适合春天穿。” 绣娘刚要说话,夸一夸这件衣裳的漂亮,就听到安瑾又说:“你让师傅来量尺寸吧,这几个款式的都要。” 就喜欢这样干脆的客人!绣娘掩唇下去叫师傅了。 绣娘走了,雅间里就只剩下了安瑾和两个丫鬟,安瑾刚拿起一盏茶喝了半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两声闷哼,她扭头一看,只见到一个黑影快速逼近自己,然后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阿瑾别怕,是我!”安瑾刚要反抗,便听到了这一道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愣住。 沈瑜放开了安瑾,走遍雅间门口往外看了看,见没什么可疑的人,这才拿凳子将门顶好,然后转身看着安瑾,“阿瑾……” 安瑾呆呆看着他,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很有可能不会再见的人,居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猛地站了起来,往前几步,死死抱住了他,“你、你怎么在这?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知道这样于礼不合,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让她只想紧紧抱住眼前的人,证实这不是一场梦。 “阿瑾……阿瑾……”沈瑜也紧紧抱住她,仿佛内心的某一块地方都被填的满满的,前面无论再怎么艰险,他都不会放弃了。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绣娘的声音:“郡主,师傅来了。” 安瑾吓了一跳,居然忘了现在是在云裳坊!她抬头看了看沈瑜,又看看门口,深吸几口气说道:“我觉得有些累了,想要借贵地休息一会儿,不知可方便?至于尺寸就等一会儿再量吧。” 绣娘哪有不答应的,“那郡主您好生休息,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谢过了,你们先下去吧。” 待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安瑾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想不到你骗人的功夫不错嘛,看来我教得好。”沈瑜看着他,低低一笑,眉眼温柔。 安瑾这才好好打量起沈瑜,见他一副邋遢样子,眉头一皱,“你怎么这副模样?又怎么在这里?不是逃出去了么?” 沈瑜拉着她坐下,凝眉说道:“阿瑾,我是会逃的人?这事因我而起,怎么能让爹爹一人顶着?况且我总觉得,这事逃不是办法……” 逃怎么会是办法?只是目前的状况,得先逃了才有活命的机会啊! “你……” “阿瑾,你不用多言,我意已决,我不会逃,只不过也不会莽撞行事,”沈瑜拉着安瑾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得要姑父帮我,可是我跟他不好直接见面,所以得要你帮个忙才好。” 安瑾见到了人,虽然他没有逃出去,随时有可能被抓,但她的心却奇异地宁静下来,“既然你这样决定了,我当然不会阻止,需要我做什么?” 沈瑜一笑,看了看地上的那两个丫鬟,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地给她,“你把这东西交给姑父就好,他有什么回信的话,还是由你来交给我,这段时间,你得做我们之间的传话筒了。” 安瑾接过纸,也没问上面写了什么,折好了塞进怀里,说道:“只要你能好好的,做个传话筒有什么?” 沈瑜没说话,只是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不肯放开。 “只是咱们见面不能总是在一个地点,不然惹人怀疑。”安瑾仔细想了想说道。 沈瑜点点头,这点他自然也能想到,“那下回见面,就在伶簪馆吧。” 安瑾是女孩子,能去的地方有限,只有去一些女孩子经常去的地方才能不惹人怀疑。 这是个好地方,她也是那的常客,“好,那下回就在那里,爹爹那边一有消息我就去找你。” “好,我等你。” 两人直说了几句话,可是时间却已经过了不少了,安瑾看看天色,面露不舍,“我得走了……” 沈瑜也舍不得,可是却没有什么办法,他想好好和她说说话,想问问她这段时间做了些什么,可是时间不允许…… “那你自己注意一点……”半晌,他也只能说道。 “嗯。”安瑾点点头,然后看看地上的两个丫鬟,“她们……” 沈瑜走过去,拿了个瓶子在她们鼻子下面晃了晃,“过一会儿就会醒的。” “你快藏起来。”安瑾看着他把两个丫鬟弄到椅子上靠着,然后急急催促。沈瑜朝着她一笑,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我会好好的。” 安瑾将快要涌出来的眼泪逼回去,“好,你要好好的。” 他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都要好好的。 ☆、81|番外合集 为夫日记(一) 沈瑜终于如愿以偿地用八抬大轿把阿瑾娶回家,美美地过了三天神仙般的日子之后,他那娇滴滴的新婚妻子却板着脸对他说出了一句宛如晴天霹雳的话:“睡书房去!” 平地一声惊雷起,沈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怒问:“为什么?” 阿瑾哼了一声,拿起一边的鸡毛掸子,指了指沈瑜问道:“你可记得你求亲时候都说过些什么?” “说过好些,你说的是哪句?”想他为了娶个媳妇儿,受了多少苦头?做了多少保证?好不容易娶到了居然要去睡书房? 岂有此理! “你说我渴了你会干嘛?” 这个他记得,“娘子渴了我端水,娘子饿了我喂饭,娘子起床我穿衣……”沈瑜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当初他可就是凭着这些保证把长公主哄得喜笑颜开呢! “那你做到了多少?”安瑾手里晃着鸡毛掸子,嘴巴高高撅起,男人果真都一样,就是婚前说得好听,一成亲就什么都忘了……一想到他整晚只会折腾自己,安瑾就恨得牙痒痒,得让他尝尝厉害才是! “我……”沈瑜刚想要反驳,可转念就想起来,这两日安瑾渴了饿了都有丫鬟及时伺候,根本没他什么事,他还真没有做过…… 不过……沈瑜看了看面前的媳妇儿,他可以做另外一件事嘛! 沈瑜笑容露出来的时候,安瑾就警铃大作,可还是被沈瑜一下子扑倒在了榻上,他乘机解了自己的一颗纽扣,笑嘻嘻说道:“为夫可以帮娘子穿衣!” 安瑾大怒,她衣裳都还好好的穿着,怎么穿? 却忽然听见丝帛碎裂的声响,低头一看,沈瑜居然用蛮力撕开了她的衣裳,脑袋往她脖子上拱,“衣裳碎了,待会儿为夫、为夫帮娘子穿……” 说完抱起安瑾,大步往内室走去。 安瑾早已说不出话来,只能由他作祟了…… ☆、82|恩人 自从荣亲王被关进天牢,整个京城就变得人心惶惶,对立之人自然欣喜万分,如明王一党,不过终究不敢轻举妄动。而太子一党则忧心忡忡,难道是皇帝对太子不满,要借此铲除太子羽翼? 安瑾也心慌,她担心荣亲王,也担心沈瑜,这几日爹爹忙得不行,荣亲王一被关,他的很多事情就都落在了他的头上,更何况他还要替沈瑜周旋。 那日她把沈瑜的消息带给爹爹,他竟然笑了,然后说了一句:“总归没让我失望。” 爹爹也没跟他说有什么打算,只是让她别担心,总会过去的。她没什么好的办法,又不能轻易去寻沈瑜,只能静候消息。 而此时,皇宫中的梁睿帝却握着手中的一张密信,脸色发青,眼睛瞪起,似乎要鼓了出来,“沈致勤!这个竖子!” 安逸陵和太子坐在下首,都微微低着头,不敢言语。 “陈兵二十万?”梁睿帝将信纸扔在了地上,双手杵着桌案,身子前倾,“你们倒是说说,他何来的二十万兵?” 这是今早刚刚送到的密信,是西蜀吴大将军派人加急送来的,称沈致勤已经陈兵二十万在西蜀和滇南交界之处,虽未宣战,但西蜀情况已是危及。 “依臣之见,这二十万估计也是沈致勤放出来扰乱我方军心的,滇南多是蛮族,人口稀少,如何能纠结出二十万精兵来?”安逸陵捡起信纸,展开看了看,垂眸说道。 沈致勤当初带去的兵有两万,如今即便他联合了滇南各部,也不可能有二十万,更何况各部之间也不一定齐心协力,到时候真打起来,将令不一,士兵听谁的? 更何况西蜀之前由荣亲王经营了十数年,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沈致勤当初逃逸到滇南,身受重伤,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也落下了顽疾,这十多年来都不见他又多大动静,这一两年来却动作频频,实在令人深思……”太子笑了笑,看看皇帝,又看看安逸陵,缓缓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不行了?”梁睿帝皱眉,沈致勤真的是大限将至,所以才这么急着反攻么? “这恐怕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滇南各部势力纠缠,沈致勤儿子又多,心思不一……”安逸陵想了想这些年来的消息,淡淡说道。沈致勤如今对于自己军队的控制力,恐怕没想象中那么好了。 皇帝听了,皱起眉头,缓缓坐下,“那这场战争,恐怕是避免不了了……哼,既然要打,那就得打个彻底,把这个忧患一举解决掉!” 安逸陵和太子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梁睿帝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西蜀可调用的兵力有五万,吴将军一人恐怕难以支持,朝廷必须派人前去,你们以为谁去合适?” 安逸陵皱眉,这是个难题,朝中有能力的武将不少,可都是些颇有名气的将领,派过去了恐怕不服调令,到时候又延误军情,更何况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有势力支持,这些势力若是想从中分一杯羹而做什么手脚…… 年轻又没什么背景的人也是不少,可是又没什么经验,也不得他们的信任,这…… 太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看看不说话的安逸陵,也低头不语。 “哼,”梁睿帝冷笑一声,“你们这是想借此逼朕把他放出来?休想!” 朝中除了荣亲王,有谁更适合?可是他如何能放出他来?若是他能把那个叛贼之子交出来……转眼看看那个帮着沈瑜逃出去的帮凶,更是怒火熊熊,朝着安逸陵大吼一声:“滚!都给朕滚!” 安逸陵苦笑一声,皇帝这个心坎,不知道何时才能过去,希望不要耽误了大事才好……不过他也相信皇帝是个理智之人,总会顾全大局。 “臣告退。”安逸陵起身行礼告退。 太子见他走了,看看盛怒中的父皇,叹口气,也只能告退了。他不大清楚上一辈的恩怨,只是他却知道父皇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会生皇叔的气,可却不会杀了他。 他连荣亲王府的亲眷都没有为难。 太子走出来,心中想着事情,一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母后朝这边这来,微微一愣。这么些年,母后一直很少踏足御书房,今日却来了。 “孩儿见过母后。”太子急忙走了几步,来到皇后跟前,行了礼,又扶住她的手臂,轻声问道,“母后怎么过来了?” 皇后笑笑,拍拍他的手说道:“母后过来看看你父皇,和他说点事,你们议完事了?” 太子点点头,“刚刚议完了。” 皇后点点头,这里也不是母子两说话的地方,便说道:“那你快回去吧,灏哥儿刚刚从我那回去,吵着要去寻他爹爹呢。” 太子想到儿子,摸摸鼻头,嘿嘿一笑,“那儿臣就不耽误母后了。” “快去吧去吧。”皇后挥挥手,看着儿子走远了,这才转身,看着那道她已经好几年不曾踏入的房门,叹了口气。 守门的太监早就进去通报了,此时躬身说道:“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 皇后点点头,然后让宫女都留在了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你怎么想起来这了?”皇帝听说妻子来了,也收敛了刚刚的怒气,换上笑容,往前迎了几步,扶住她的手臂问道。 皇后反握住他的手,来到椅子上坐下,说道:“皇上也坐。” 皇帝笑了笑,指指她说道:“这口气,怎么反倒像你是主人似的。” 皇后摇摇头,执起茶壶倒了一盏茶递给他,笑道:“你我夫妻一体,何来主客?” 皇帝愣了一下,然后摇头笑笑,“是,是,你这话说得好。” 夫妻一体,若不是这么多年的同心同德,那他也不会有今日。他有些时候也会无比庆幸,他有这么一个好妻子,能与他甘苦与共。 皇后看看他的神色,心中一叹,想想今日来的目的,还是开了口:“今日来,其实是有一言要告诉皇上,只是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听?” 皇帝一愣,看看妻子的模样,心中就知道了她今日为何而来,心中歇下去的怒火又涌了上来,猛地站起来,冷冷说道:“若是皇后要说荣亲王的事情,那就免了!” 仿佛是早就知道了皇帝会是这样的反应,皇后也不恼不急,抬手喝了一盏茶,微微一笑,轻声开口:“臣妾刚刚也就是问一问而已,其实皇上听不听,臣妾都是要说的。” 皇后与皇帝的相处,可不像普通宫妃对皇帝那样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她不怕他,也从未怕过他会不会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心中无惧,说话自然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你!”皇帝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脸色酱红,“你是来气朕的?走走走,朕不想听也不想看!” 嘴里这样说着,却没有叫人进来撵她走。 皇后看到他憋红了脸的样子,心中也是好笑,可终是忍住了。屋里静了片刻,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抬眸看着皇帝,声音清浅地说道:“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太子周岁那一年发生了何事?” 她猛地提起这话,皇帝呼吸一窒,转过头来呆呆看着她,身子有些颤抖,良久才开口:“记得……” 如何能不记得?这是他亏欠他们母子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地位岌岌可危,嫡子的降生是个喜事,但各方势力也盯上了那个小小的婴儿。嫡子周岁那年,中了毒,危在旦夕,还好后来及时得到了解药,不然这孩子…… 之后他开始彻查,查出了是当时支持沈致勤的李家所为,可他当时根本动摇不了他们……后来他登基做了皇帝,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最终还是纳了李家之女,虽然那女子至死都是个昭仪,李家如今也已经渐渐淡出了朝堂,但这都改变不了他曾经委屈过他们母子俩的事实。 可他委屈他们的,又何止这一件? “那圣上可知,那解药从何而来?”皇后没去看丈夫的神色,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问道。 “你说过,是早前埋在李家的一个线人……” “那是骗您的。”皇后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脸上无波无澜,“当时是骗您的,后来您也没追查过,所以也就不知道真相了。” 皇帝眉头皱起,不解地望着她,“骗、骗朕?为何?” “自然是不想让您知道了。”皇后站起来,微微走了几步,“给臣妾解药的,是杜将军,杜堇知。” 皇帝脸色一白,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臣妾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不让成亲告诉您,臣妾当时也顾虑颇多,便答应了,后来他逝去,也就没有多说的必要了,只是臣妾没想到您对他的恨有这么深,以至于……” 皇后转身,看着皇帝,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他是叛贼没错,可她也是臣妾儿子的救命恩人,臣妾不知道小叔和他有什么交情,但却明白……若是当初臣妾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也会设法保下来,这无关大局,只是想还一个恩情罢了,哪怕会因此惹夫君猜疑不喜。” 她说完,便站在那里,看着皇帝的脸色不断变化,最终他似乎像是没了力气一般,软倒在椅子上。皇后叹口气,说道:“如今时过境迁,臣妾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实情,相信与否,全凭皇上。” “朕……”皇帝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世间万物,不会一直都是一个模样,人也是如此,我们看到的,或许也只是一个方面罢了,杜将军如何臣妾不敢评说,这也没什么意义,只是……臣妾却是希望,自己的恩人能够有后。”皇后朝他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说完也不等皇帝应允,转身便走了出去。 沈瑜是他们母子恩人的后代,她无论如何也是要保住他一命的。 ☆、83|第 83 章 安瑾的及笄礼就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氛围中到来了,她没什么心思去期待这个及笄礼,反正前世也经历过,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沈瑜。自从那日见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爹爹也没什么消息要她传递,她焦急却又无法。 安瑾的及笄礼办得很盛大,宫中也来了不少赏赐,宾客们直到日落西山才渐渐散去。 长公主看着今日明显心不在焉的女儿,心中叹口气,将她头上的簪子扶正,轻声道:“今日累着了吧?快快回去梳洗歇息吧。” 安瑾知道自己让母亲担心了,心中愧疚,可此时心中还有别的事,便点点头说道:“那女儿就先回去了,娘亲也早点休息才是。” “知道了,不用你操心,赶快去吧。”长公主挥挥手,把女儿往外赶。 安瑾笑笑,亲了亲母亲怀中已经睡着的弟弟,这才转身离去。 安瑾踏着月色走在小路上,今日未下雪,可夜风依旧寒冷,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看看天边的明月,心中泛起一丝期待。 今天是她的及笄礼,她不信沈瑜会什么表示都没有,至少应该会来见见她吧? 她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 “郡主,夜里风凉,还是赶快进去吧?”寻云见她站在院子里久久不动,不由催促,“担心着凉了。” 安瑾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们先进去吧,不要打扰我。” 寻云觅柳对视一眼,不敢真的离去,只能走到不远处站着,看着这边。 安瑾站了很久,可是沈瑜却始终没有出现,她不由有些失落。他的确不该来的,现在那么多人盯着公主府,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哎……”安瑾轻声叹了一口气,揉揉额角,转身往屋里走去,寻云觅柳见了,连忙进来服侍。 安瑾沐浴完了,便将丫鬟赶了出去,一个人在灯下静静坐了好久,直到月上中天,这才准备上床休息。可在她要去熄灯的时候,却听到窗子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她心中一喜,连忙走到了窗户旁边,却又不敢出声。 “阿瑾?”窗子外面传来一声压低的声音,正是沈瑜! 安瑾连忙打开窗子,月光明晃晃照下来,在那人身上镀了一层银光,使得他的面容似乎也没那么真切,她看着,不由得红了眼睛。 沈瑜见安瑾红了眼,一时间有些慌了,紧张地握住她的手,急急道:“阿瑾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也没办法,外面盯得人太多,只能摸黑进来看你,今天你及笄,我想看看你……” “怎么才来?”安瑾咬住下唇,双目不由自主地涌上了泪光,涩声问道,“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沈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阿瑾不是怪自己又大半夜地来她闺房? “我很早就来了!”沈瑜紧紧握住她的手,回头看了看,这才说道,“我下午就在外面了,可是那些人盯得太紧,现在才找到机会进来。” 他把安瑾往里面推了推,然后双手一撑就跳了进来,又急忙合上窗子,“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可是又不敢来,怕给姑父添什么麻烦……” 其实这话也就是他胡扯,真的怕给安逸陵添麻烦的话,他就不会找上他帮忙了。 “阿瑾……”沈瑜紧紧把安瑾箍在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耳朵旁,“阿瑾……” 安瑾只觉得被那热气烧得耳根发烫,可又不想离开这个怀抱,只能忍受着,静静回抱着他。 良久,沈瑜才不舍地放开了安瑾,可这时候才发现安瑾只穿了亵衣亵裤,头发也是散乱地披在肩头,领口处有些开了,隐隐可见到里面的风光。 他脸上一热,急忙扭过头去。安瑾低头一看,也发现了不妥,脸上仿佛是要烧起来一般,急忙躲到屏风后面去,穿好了衣裳才敢出来。 “那个……”沈瑜轻轻咳嗽一声,不敢乱瞄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这、这是我给你的及笄礼物,你、你收下吧。” 看他一副不敢看自己的模样,安瑾刚刚的尴尬居然没了,嗤笑一声,坐在了他的旁边,拿过匣子打开,“是玉簪?” “嗯,”沈瑜转过身,点点头说道,“这是我以前早就请人做好的了,原本就准备今日给你的,前些日子我偷偷去了王府里,把他拿了出来……” “你、你真是……”安瑾听说他偷偷去了王府,心中一急,可转念想到他这么做居然是为了自己,心又软了下来,化作一句叹息,“你真是傻……” 被说了傻,沈瑜也不恼,拿起簪子就走到她身后,一手握住她的秀发,笨手笨脚地想要帮她挽个发髻,可却实在不得要领,最终只能绕了个松松垮垮的苞,然后把簪子插了上去。 安瑾仍由他折腾,然后对着镜子看了看,笑着夸赞道:“不错不错。” 沈瑜脸有些红了,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坚定地说道:“阿瑾你放心,我会好好学挽发,以后天天给你挽,一年到头绝不重样!” 安瑾不由笑出了声:“人家都是承诺白头偕老什么的,你倒好,就只承诺给我挽个发。” 沈瑜得意一笑,“这世上会挽发的男人有几个?你该知足了。” 安瑾看着他那一脸自得的样子,心中满满都是温暖,驱散了这寒夜的冰冷,“好,你要说到做到,我……等你。” 沈瑜听了这话,原本应该开心不已,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反而是涌起一股酸涩来,让他忍不住有些红了眼,他急忙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那当然,我沈瑜可是最守信用的!” 安瑾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转身握住了他的手,问道:“你、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决定?” 今晚的沈瑜,虽然话也很多,可言语间她总觉得有些不对,那些话语更像是……道别? 他要道别什么? 沈瑜一愣,没想到安瑾会问了出来,更没想到她会发现自己的心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安瑾焦急的神色,他叹了口气,说道:“阿瑾,我是有些想法,或许可以打破如今的僵局,可是还得跟姑父商量商量,若是有什么决定,一定会告诉你的。” 他是有个想法,不过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得和姑父说说才是,现在不想让阿瑾操心。 “你……” “姑父还在书房等着我呢,我得赶快去了,阿瑾你好好休息,我瞅到机会再来看你啊。”沈瑜怕安瑾继续追问,怕自己会动摇下定的决心,急忙转身推开窗户跳了出去,不敢回头看一眼。 “沈……”安瑾追到窗边,沈瑜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呆呆站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沈瑜……” 沈瑜一路借助树木遮掩,来到了书房门前的时候,才送了一口气,也才敢回头看看来时的方向。 “进来!”不等他多想什么,书房里传来了一声低喝,沈瑜连忙收敛情绪,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不过沈瑜借着月光也能看到东西,见到安逸陵坐在案前,便走了上去,“姑父。” “坐,”安逸陵指指身边的位置,也没有什么寒暄,直接开口问道,“什么事,快说。” 时间不等人,何况如今他这里也不见得安全。 沈瑜坐下,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听说西蜀那边有异动了?” 安逸陵点点头,如今年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双方局势虽然紧张,却还未正式开战,“是,吴将军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说他们有二十万兵力。” “二十万?”沈瑜眉头一皱,“不可能。” 安逸陵没有接他这句话,反而问道:“你今日来,该不会是想和我讨论西蜀军事吧?” 沈瑜摇摇头,而后叹口气,站了起来,面对着安逸陵说道:“姑父,我想领兵去西蜀。” 书房里一阵沉默,良久才听到安逸陵一声嗤笑,“领兵?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领兵吗?你有过什么作战经验?这些且不说,如今以你的情况,皇上会信任你,派你领兵支援西蜀?” 不可能,就算是没有这件事,皇帝也不可能把兵力交给他,更何况现在? 沈瑜笑笑,说道:“姑父,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如果我这次能协助吴将军彻底击败沈致勤,那是不是也就能向皇上表明我的忠心?我那亲生父亲是叛贼,可我不是,我是荣亲王养大的,我不会背叛他所效忠的朝廷。” 安逸陵皱起了眉头,沈瑜说得是有几分道理,可是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 “瑜哥儿,不必这样的,皇后已经为你说了情,我看皇上这些日子也有所动摇,留你性命不成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需要我以后再也不回京城碍眼?”沈瑜笑了笑,问道,“我性命是可以留下,可是……如果只是这样,便娶不了阿瑾了,不是么?” 安逸陵一愣,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阿瑾不回介意,姑父您和姑母也愿意成全,但我却不想让阿瑾跟我一起过隐姓埋名的生活,终生不踏足京城一步……” 他不喜欢那样的日子,也不愿意让阿瑾为了他而受委屈,所以,他只能放手一搏。 “姑父,我需要你的帮忙了,希望您能让我见见皇上,我有话想和他说。”沈瑜跪在了安逸陵身前,目光坚定,“姑父,我亲身父亲对不起皇上的,我来还,我也想证明给皇上看,我沈瑜,绝不会有二心!” 他沈瑜是顽劣,可是从小跟着荣亲王,或许他不会为了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但却也绝不会背叛。 “你……”安逸陵只觉得这几日的时光,自己仿佛老了好几岁似的,叹口气,扶起了他,无奈点头,“好吧,我尽力一试。” “谢姑父!” ☆、84|第 84 章 滇南与西蜀的局势开始恶化,原本的两军对峙互不越境变成了小股骚扰,战争迟早会爆发,朝廷如果再不行动,就会失了先机。 “战!”这一回,梁睿帝没有再让朝臣们叽叽喳喳讨论,而是一拍桌案,直接下了命令,而这回领兵前去的相助的人却让大家大吃一惊,“传令,命荣亲王携其子沈渊晟、沈瑜率兵前往!明日点兵,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这这这……荣亲王不是被关大牢了吗?不是失宠了吗?沈瑜不是逃跑了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上……” “朕心意已决,众卿不必多言!”皇帝一挥衣袖,直接打断了那位大臣的话,示意太监捧着早就写好的圣旨往天牢而去。 梁睿帝登基这么多年,兵权牢牢握在手里,平素虽然喜欢听取大臣意见,可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那是绝对不会更改的,他们这些老臣都知道,所以此时也不敢再多言,只能静观其变。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此时却是无法改变圣意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这样白白给了荣亲王父子。这回的任务只是把这十万精兵带去西蜀而已,根本不用指挥作战,但到时候上报功劳的时候肯定会捞到一个功劳的,这样的好事他们居然谁都没捞上…… 梁睿帝站起身子,看着传旨太监匆匆而去的身影,想起了前天夜里安逸陵把三弟和沈瑜带到他的御书房,几人彻夜长谈的事情,心中一叹。 真的是他太过于在乎过去了么?他恨不起沈瑜,也下不了手去杀了他,他在乎的或许只是那段被人背叛欺骗的日子罢了…… “舅兄,给瑜哥儿一个机会,也是给你一个释怀的机会……”安逸陵这样对他说。 释怀吗?或许是吧……这些年他也曾试图去查证当年杜堇知为何忽然背叛,可惜却毫无收获,所以这才一直耿耿于怀吧? 他都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了,何必再揪着过往不放、让自己亲弟弟伤心? 只希望沈瑜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这道圣旨传到天牢的时候,也传到了安瑾耳朵里。 “嘶……”一不小心,针戳进了指腹里,安瑾疼得皱起了眉毛,可却来不及管伤口,急忙下了榻,穿好鞋子就往华穆苑走去。 一路上跌跌撞撞,险些摔倒。 “爹爹,爹爹……” 安逸陵下朝回来,刚刚换好衣裳,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女儿焦急的呼喊,他连忙绕过屏风走了出去,安瑾已经挑帘进来,见到他,脸上一喜,“爹爹,我听说舅舅下旨让沈瑜……” “别急别急,”安逸陵连忙将她拉到榻上坐下,“这事我慢慢和你说……” 长公主带着刚刚睡醒的儿子走了出来,心中虽然也是焦虑,但还是劝慰女儿:“阿瑾别急,听你爹爹怎么说。” “爹爹……”阿瑾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从那天见过沈瑜之后,她就猜到这件事情会提前到来了,可是等到真正到来的这一刻,却还是忍不住害怕。 万一……万一…… “阿瑾,你别急,这事是我们几人商议之后决定的,这也是瑜哥儿的一个机会,你想想,他如今的身份不能曝光,但又不能一直顶着庶子身份,只有有了战功,才能封侯拜相,才能脱离这个身份……” “他……” “瑜哥儿这是……”长公主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又觉得释然,这倒像是瑜哥儿会做出的事情,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知道了真相就得想办法去破这个局,同时……有一部分也是为了她家阿瑾。 安逸陵叹口气,之前他对沈瑜的态度,多半是来源于女儿要被抢走的不满,对他本人是没有多少偏见的,如今他能想到这些,并且敢于这样去做,也是出乎他的预料。 “他、他怎么……”安瑾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沈瑜那人,平时看着嘻嘻哈哈,可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啊。 上辈子他是活着回来了,但却变成了那样不苟言笑的模样,今生这些事情都提前了,他、他还会好好的回来吗? 可是这些都不能对父母说起。 “阿瑾你放心吧,这回有你三舅舅带着,没什么问题。”安逸陵宽慰道。 若是只有沈瑜一人的话,恐怕问题不少,但荣亲王军中威望颇重,定能平安到达的。 荣亲王? 安瑾一愣,上辈子她清清楚楚记得,荣亲王是没有去的,这一回怎么派了他? “爹爹,舅舅他……”她想要问个清楚,可一抬头却望见爹爹一副“不可说”的神情,似笑非笑的,心中一瞬间明朗。 想必他们是有了什么安排,此时还不能告诉自己吧? “好了好了,你瞎担心也没用,实在不放心,过几天我带你去庙里给他们祈求平安就是。”长公主捏捏女儿脸蛋,球球在一旁看到了,也伸出小手要捏,可惜手太小,只能一个巴掌都贴在安瑾脸上。 安瑾看着软软的弟弟,心中的愁云驱散不少。 *** 荣亲王他们明日就要点兵,金氏今早得了消息,就急急忙忙回了王府,替丈夫儿子收拾东西。安瑾有许多话想要叮嘱沈瑜,一会儿想着沈瑜今晚或许回来见她,一会儿又想着他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恐怕没时间…… 心里这样纠结着,却还是把自己绣的两个平安符给紧紧握在手里,呆呆在桌子旁坐着,随时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 月上中天,四周一片寂静,安瑾却还不觉得困,紧张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一阵鹧鸪声,安瑾心头一喜,打开窗户,就见沈瑜站在对面的大树底下,笑吟吟地看着她,朝她招招手。 安瑾这时候却做了一个以前绝不会做的事情,她搬起一个小凳子踩在上面,爬上了窗台,然后看看地面,咬咬牙就跳了下去。沈瑜看见了下了一跳,待看到她涨了起来,急忙走到她身边,“你怎么……你不会走门吗?万一摔倒怎么办?” 安瑾见他居然埋怨自己,便抬脚踩在了他的脚尖上,恶狠狠地说道:“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还不是这样?都是跟你学坏的……” 沈瑜嘿嘿一笑,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在她脸上大大地亲了一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瞧,这就是所谓的夫唱妇随?我跳窗子你也跳……” “谁跟你夫唱妇随……”安瑾双手抵在他胸前,可却根本没有用力推他。 “阿瑾,好阿瑾……”沈瑜紧紧抱住她,不让她有机会挣脱,将头埋在她肩上,喃喃说道,“好阿瑾,我回来咱们就成亲,好不好?好不好?” 安瑾正要跟他说他去西蜀的事情呢,便想推开他好好说话,哪知道他却不放开,只好就这样抱着说话:“沈瑜,你这回去西蜀,一定一定要注意防着身边的人,你知道的,很多战争都是输在了奸细上,万一……” “怎会有万一?”沈瑜抬起头,朝她咧咧嘴,笑道,“我怎么忍心让你守望门寡?” “什么望门寡……我跟你说正经的!”安瑾被他的话气急了,使劲锤着他的胸膛,“而且,咱们没定亲,你除了什么事也和我没关系!别想着我会非你不嫁……唔……” 安瑾还没说完,就被沈瑜堵住了嘴巴。 沈瑜只觉得这张小嘴儿这样好看甜美,还是不要说那些让他抓狂的话才好。 哼,想嫁给别人?没门儿! 他哪怕在西蜀瘸了残了,也会爬着回来叫她负责! 安瑾被沈瑜紧紧扣在怀里,只觉得呼吸都快被夺走了,唇齿都被他肆意扫过,带起一阵阵颤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肯放开了她。 “阿瑾……”沈瑜不断在她唇边亲吻着,一声声唤着她,“阿瑾……我回来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阿瑾被他亲了迷迷糊糊,“好……” 沈瑜嘴角泛起一阵得逞的笑意,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到时候咱们生四五个个孩子,等到了老的时候就能有很多孙子孙女陪着,也不会寂寞了……不对,有我在,你怎么可能会寂寞?” 沈瑜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她不会让阿瑾觉得无聊寂寞,当然,也能够让她生四五个孩子…… 安瑾将头埋在他的怀中,闻言抬头看着他,说道:“好。” 只要你好好的回来,什么都由你。 沈瑜嘿嘿一笑,他就知道,这种情况下,她什么事情都会答应。 安瑾深吸一口气,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说道:“沈瑜,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回来,全手全脚的回来,不然……” 沈瑜挑眉,“不然怎样?” “不然……我就只能和丫鬟们学学怎么照顾一个残废之人了啊。”安瑾嘻嘻一笑。 沈瑜听了,拼命摇头,“放心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你干下人的活计?我沈瑜即便残了,也还是能养得活几个下人的。” 安瑾紧紧抱着他,不再说话,沈瑜也安安静静地,直到天方破白,再也不能耽误下去。 “我……走了。” “好。” 沈瑜怕自己会不想走,推开了安瑾之后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往校场赶去。 安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泛白的天际,叹了口气。 ☆、85|这一年 要与西蜀开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天子脚下的百姓知道的消息都比别的地方要多些,很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也没有惊奇,再说了,西蜀离着远得很,战火也不会波及。 荣亲王父子带着精兵出了城,往西蜀赶去。这一日安瑾没有去送行,沈瑜既然答应了她会好好的,就一定会努力做到,她去了反而扰乱他的心神。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按照前世的时间来看,此战最多半年就可结束,只是之后的收复、交接需要很多时间,不过这些都用不着沈瑜了。 荣亲王父子离开后,京城仿佛又恢复了平静,只不过关于荣亲王之前被关进大牢的事情却引起了热论,不过在皇上和安逸陵的手段下,没人能查到什么东西出来,渐渐地也就不再说了。 西蜀那边有荣亲王和吴将军,战事上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安逸陵却是忙得团团转,到了这个时候,埋了这么久的线也该收了,是时候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了。 “说起来,还多亏了之前你和瑜哥儿提供的线索,不然我们也不能顺藤摸瓜逮出这么多人来,看着吧,这次来一个大清洗,之后就太平了。”安逸陵看着女儿,欣慰地说道。 他们的人虽然一直盯着明王那边,可若是没有之前女儿说的那些线索,恐怕也不会有今天的效果,说不定会被明王一党反攻呢! 只是他也想不到,西蜀那边的人的手这么长,都已经伸到朝堂了,而老忠勇侯原本留下来保护自家子孙的一支不足百人的队伍,居然会被人控制,最终成了现在这个规模…… “爹爹,你们有把握吗?”安瑾紧紧攥着帕子,她知道爹爹们要有行动了,可是心里还是一阵阵害怕,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前世的事情重现怎么办? 安逸陵笑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风险肯定有,只是爹爹有你和你娘、弟弟要照顾,无论如何都会给自己一条退路的……阿瑾放心,即便事情失败,爹爹也能保证自己没事。” 一来时机已经成熟,安排也是周全,二来……太子也不是吃素的,即便寺卿最后失败了,也能抱住自己的势力,而且如今他们在暗,明王在明,他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他所有的底牌…… “你要是敢有什么闪失,我可不会守着你!”两人身后忽然传来长公主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她抱着球球走了出来,怒目瞪着安逸陵,“我能休夫一次,也能休第二次!” 安逸陵站起来,连忙朝她作揖,安抚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的长公主,为夫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 球球瞧着额觉得好玩,咯咯笑起来,拍着小巴掌,蹬着小腿。 “球球也相信爹爹说的话的,是不是?”安逸陵接过儿子,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两口。 球球现在聪明了,知道人家亲自己,自己也要亲人家,于是伸长了脖子,在自家爹爹脸上蹭了一下,留下一道晶莹的口水。 安逸陵毫不嫌弃儿子的口水,又把球球抱到安瑾跟前,“来,球球也给姐姐印个口水印!” 球球便往安瑾这边蹭,安瑾接过弟弟,不过却没有让他印口水,塞了个小绣球给他,球球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去了,“啊……” “爹爹,你们都要平平安安的。”安瑾看着爹爹,认真说道。 爹爹、娘亲、太子、太子妃还有沈瑜,他们都要好好的。 “嗯,好,爹爹答应你。” *** 京城是个永远不会平静的地方,荣亲王带着精兵才走不久,朝廷又是一番轩然大波,甚至有些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是家破人亡…… 三月,皇后娘娘忽然中毒昏倒,后在淑妃宫里查出了剧毒之物,经太医检查确定是皇后所中之毒,皇上大怒,将淑妃打入冷宫,皇后在太医全力治疗下终于清醒。 大多数人还被这变动惊得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驸马安逸陵在朝堂上陈列出明王私养军队、并且与沈致勤叛贼势力来往密切的证据,朝堂震惊。梁睿帝大怒,下旨彻查,并派兵将明王府包围,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许府中人出入。 “这些……这些都是真的?”梁睿帝无力地倒在椅子上,眼眶周围有一圈青色痕迹,显然是没有睡好的缘故。 “是,是真的。”太子坐在他下首,淡淡说道。 这些事情虽然是他挑出来的,但如果他那个弟弟是个无缝的蛋,那他也不会故意去陷害,为了父皇,他可以忍让,但明王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他……”梁睿帝怔怔地不知道说什么,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前面,“帝王家,谁都逃不过这个结局吗?” 明王的那批私兵是从忠勇侯府得来的,可他明明知道那里面有沈致勤的势力,却还是让他们来为他效力,甚至在他们向他这个父皇下毒的时候,选择了沉默…… “父皇,若不是三弟做的太过,儿臣也不愿闹到这样的地步。”太子抬头,看着几日之间就苍老了不少的父皇说道。 “父皇知晓,父皇知晓……”梁睿帝喃喃说道。 他是太子,是储君,明王的举动不止威胁到了他的地位,甚至有害于朝廷,他不得不出手。 “你仔细与朕说说,你们当初是怎么发现那股私兵的吧。”梁睿帝揉揉眉心,既然局面已经成了这样,那三子也就只能放弃了,留他一条性命罢了…… 太子点点头,开始与他说起事情原委。 自从知道忠勇侯府藏有私兵,并且戚月还与之联系密切的时候,他们就一直派人紧密盯着,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后来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联系、聚集的据点,他们派人混进去就比较容易了。 这只私兵原本是老忠勇侯怕兔死狗烹,从而留下一小队人马,嘱咐心腹若是京中有异动便将侯府众人接出去,只不过后来这支队伍却被沈致勤的人发现了,使了手段占为己用。只可惜这些人终究是在京城,一旦被他们发现,那就很难再有气候。 明王、戚月想要利用他们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则想借助那两人之手搅乱京城,若是没有被发现的话,说不定以后真的会得逞了。 太子忽然想到,这些人的势力当中,居然还有今科探花孙晋文,而他们的计划当中居然有一项是要让孙晋文想办法娶到安瑾,获得他们的信任……若是沈瑜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 梁睿帝听太子说完,神色冷峻地问道:“那股势力一定要除掉,相信如今你已经安排好了,就交给你去做,务必斩草除根!” “是,父皇。”太子领命。 这一年,西蜀与滇南沈致勤势力的战争爆发,双方在边界一带交战,战事胶着,而与此同时,京城却忽然冒出了一股万人兵力,夜袭皇宫,被早有准备的太子一举擒下,原来却是沈致勤早年留在京城的残余势力与明王一党勾结,想要谋朝篡位! 半月后,梁睿帝下旨,赐淑妃白绫一丈,明王、戚月圈禁于明王府,终生不得解禁,而忠勇侯一家则被销了爵位,撵出京城。 这一年的事情一波接一波,连最伶俐的说书人都难以讲述清楚。 而八月底,秋风送爽的时候,西蜀传来消息,战事大捷,举国欢庆。 而安瑾却呆呆看着刚刚拿到手里的信纸,泪流满面。 ☆、86|第 86 章 沈瑜的字一如既往地有力而潦草,语言也如他这个人一样直白,他说年底就能回京城,到时候软磨硬泡地都要把亲事给定下来,最后再想办法让长辈答应明年就成亲,他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抱媳妇儿了! 安瑾看着这些话语,明明应该感到很开心才是,但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好好的,什么都没变,真好。 *** 今年过年必定比往年要热闹些,西蜀大捷,朝廷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自然是值得欢喜之事,所以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准备了各种把戏来热闹热闹,祈求来年平安康健。 荣亲王的军队是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入城,此次大捷他可是二号功臣,那吴将军因为要继续镇守西蜀所以不能回来,但朝廷的封赏早就下来了,吴将军封了武安侯,爵位世袭罔替,别看着着爵位不显眼,但吴家有个皇后,吴将军又是大权在握,如今可真是一等一的勋贵之家了。 安瑾在这一天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好之后,就去了华穆苑请安,用过早膳之后她就要和吴韵筱一起去茶楼等着看大军进城了。 “啧啧,女大不中留啊。”长公主抱着球球,看着容光四射的女儿感叹一声。 安瑾今天要去看大军进城,自然是要好生打扮,虽然沈瑜不一定看得到……只是现在被娘亲这样打趣,她也忍不住红了脸,“娘……” “姐姐……”球球已经会叫人了,这时候叫着姐姐,张开双手要姐姐抱。 安瑾今天穿的衣裳上缀了许多珠宝,不适合抱弟弟,正为难着呢,长公主便轻轻拍了儿子小屁股一下,笑道:“球球别缠姐姐了,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 球球见姐姐不抱他,有些委屈地嘟起了小嘴。 安瑾最受不了弟弟这撒娇的模样,赶紧告辞,“娘,时间差不多了,女儿得走了,筱筱还等着呢。” 长公主挥挥手撵人,“去吧去吧。”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长公主微微一笑,等这些事情都告一段落,也是时候把两人的事情定下来了,只怕瑜哥儿早就等不及了吧…… 安瑾早早就在茶楼定好了位置,此时一进去就看到吴韵筱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见她来了,嗤嗤一笑,指指她的脸蛋说道:“哟哟哟,这还真是一副见情.郎的打扮啊!” 在她面前安瑾可不会害羞了,径直在她面前坐下,下巴一抬,笑道:“你这是嫉妒我呢!” 她好歹有了个认定的人了,而吴韵筱……啧啧,可把她娘亲给愁死了,求了多少姻缘签都不见有什么效果。 吴韵筱瞪她一眼,“不跟你计较。” 安瑾掩唇一笑,然后推开窗子往外看去,只见原本应该熙熙融融的大街已经被肃清,人们都挤在街道两边等着大军入城,而两边的铺子里都坐满了人,安瑾仔细一看,茶楼的雅间里都有不少闺秀呢,这个时候也没人计较那么多规矩了,纷纷打开窗子看热闹。 “诶,你说啊,你和沈瑜的事情没人知道,这一回那小子可是风光得很呢,会不会明日就有人去提亲?那小子虽然混了点,但长得还算人模狗样的……”吴韵筱凑到她身边嘀嘀咕咕说道。 安瑾不理会她的打趣,沈瑜又很多人盯着也没什么稀奇,只不过若是他敢看别的姑娘一眼……哼哼! “对了,你知道吗?听说戚月被关在明王府都快疯了,成天打骂下人……还有那个楚松亭啊,听我爹爹说这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了,京城的住所都找不到人,老家也没有,你说会不会是出了是什么事?啧啧,还好我没嫁给他,不然这会儿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吴韵筱跟她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情,安瑾听到耳朵里,却是有些晃神,他们每个人的结局都不一样了呢,她在乎的人都好好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恶人有恶报。”安瑾淡淡说道。 吴韵筱见她不感兴趣,也就不再多说,朝下面一看,双眼一亮,“来了!” 安瑾急忙看去。 荣亲王这次带过去的精兵,留了一半在西蜀给吴将军,剩下的都回了京城,只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城门接受欢迎进来的,能有资格的人都是由职务、功劳在身的,所以也不过是一千多人。 士兵们都穿着银白色铠甲,手拿银枪,走动间带起一阵摩擦的声响,更显得英气勃发,他们一进城,百姓们就想起了热烈的欢呼声,一阵阵都快冲到天际。 安瑾的目光直直往队伍中间看过去,那里有五个骑着战马的人,她认得出一个荣亲王,其余的却根本不认识,她往四周看了看,根本看不到沈瑜的身影,连沈渊晟都没见到! 安瑾不免有些焦急,却还是强迫自己耐着性子认真寻找着,或许他功劳小,还没资格骑着战马进城呢? 她只顾着盯着外面,连身边的吴韵筱什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怎么不见人啊?”她有些急了,身子更是往外面探去,想要看得远一点。 “你就这么想沈瑜啊?”耳畔忽然想起了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喷在耳际,有些痒痒的。 安瑾没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说道:“废话……” 话未说完,一下子愣住,急忙转过身来,身后那人一下子把她捞到怀里紧紧抱住,另外一只手“啪”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安瑾的头被紧紧按在那人怀里,鼻尖充斥的都是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气息,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染透了那人的衣裳。 “阿瑾……阿瑾……”沈瑜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一声声唤着那个名字。 他终于守了承诺,好好地回来了,能够把她抱在怀里,和她诉说着自己的想念,而不是午夜梦回的虚妄,也不是深陷敌营的绝望…… “你、你怎么在这……”安瑾从他怀里抬起头,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耳朵,轻声问道。 沈瑜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将安瑾拉到了腿上,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双眼眯起,像只得逞的狐狸一样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买通吴小姐,给你个惊喜罢了,再说了,进城之后还要去受封、谢恩,得忙好长时间呢,我可等不及了,想早点见到你……” 安瑾听了这话,心中受用得很,低头在他发顶上亲了一下,笑问道:“舅舅知道吗?” 沈瑜嘿嘿一笑,把侧脸凑过去,“再亲一下就告诉你。” 安瑾拿他没办法,只好在他脸颊上又轻轻碰了一下。 “他知道的,你放心吧,有他兜着没事!”沈瑜被亲了一下,心里都甜的冒泡泡了,想到老爹那张臭脸,也就没那么觉得可恶了。 安瑾这才放心了,低头认真看了看他,然后说道:“怎么黑了许多?” 她这样一说,沈瑜却一下子垮了脸,哀怨地望着她抱怨道:“黑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嫌我黑了!京城里那么多小白脸看多了,你就嫌我黑了!也不想想滇南那种地方,我能留着一层皮回来就不错了,你居然嫌我黑!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荣耀而归,你居然嫌我黑!” 大半年没见,安瑾都忘了沈瑜最擅长的就是唠叨,他回来了她说一句黑了瘦了不是正常的吗?这不是关心吗?他居然觉得是自己嫌弃他…… 每次爹爹出远门回来,娘亲都会说他瘦了,可其实根本没瘦!这只是关心人的一个说法好不好?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瘦了这句而已……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多了……”安瑾无奈,只能摸摸他的头发说道。 “不,你就是嫌弃我,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哪怕你嫌弃我,我还是要去提亲,让你天天对着我这个大黑鬼,看你还敢不敢嫌弃我……” 安瑾叹口气,无语望天,她忽然不想嫁了,怎么办? ☆、87|正文完 西蜀一战,朝廷大捷,滇南沈致勤身死,军队一盘散沙,朝廷另加派了官员过去收编,同时也开始了对滇南的整治事宜。 大捷过后,自然就是论功行赏,吴将军一家自然不用说,位极人臣,风光无两,而荣亲王则是封无可封,所以大部分封赏都加在了他两个儿子身上,世子沈渊晟离开西蜀之后就去了沿海,说是要游历一番,没有回来领赏,但圣旨却照样下了,封为正四品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次子沈瑜封元康郡王,从四品都骑尉,另赐婚荣乐郡主,年后成亲。 圣旨一下,荣亲王府门庭若市,偏偏这是喜事,也不好关上大门不接待客人,金氏也就忙得团团转,这时候就不免埋怨起远在沿海的长子了,要是他早娶一个媳妇儿进门,她用得着这么忙吗?想到长子的婚事,她又是一阵头疼,也只能劝慰自己说随缘了。 日子在沈瑜数了无数遍手指头之后终于到了出暖花开的时节,离两人成亲也就只有三天了,这大半年可苦了沈瑜,只见了安瑾三次,每次都不足一盏茶时间,如今终于到了修成正果的时候,却反而有些不真实了。 三天的日子一溜烟就过去了,沈瑜前晚几乎都没睡着,早上却依旧精神抖擞,他站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若是平时,他铁定觉得这身打扮像个大红包似的难看,可今天却怎么看都顺眼极了,“铁枪,瞧瞧你家爷,多俊朗啊,你家少夫人定会看呆了的。” 铁枪不想在这时候扫主子的兴,忙点头附和,“是是是,少夫人一定会看呆了的。” 沈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大步往外走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一本正经说道:‘什么少夫人,以后得叫郡王妃了,元康郡王妃了,嘿嘿。” 铁枪:“……” 另一边的安瑾也已经梳好妆,正和自己娘亲相对泪流不止,“娘……我、我不嫁了……” 之前还欢欢喜喜,可到了这时候却生出一股不想嫁人的冲动,就想在家里当个娇客。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让瑜哥儿听到了多不好。”长公主眼眶也是湿润,可这是大喜日子,她也不该哭的,“两家那么近,来回多方便啊?要是以后瑜哥儿敢欺负你,就收拾东西过来,娘亲给你撑腰!” “娘……” “好了好了,时辰到了,瑜哥儿也该来了,快盖上盖头,”长公主压压眼角,拿过盖头亲自给女儿盖上,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对了,阿瑾可得记住娘亲昨晚说的那些,别让瑜哥儿胡来……” 盖头下的阿瑾红了脸,那些她想忘都忘不掉,上辈子娘亲就说过一次了,她也亲身经历过,现在一想到晚上,都会有些害怕。 外面已经来人催了,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扶着女儿走了出去。 沈瑜站在外头,呆呆看着朝他走来的人儿,心中甜蜜蜜的,脚下也是飘乎乎的,只觉得踩在了棉花上一样,四周的人见他这傻样,都忍不住偷笑。 安逸陵在一旁看着,一想到自家女儿要离开了,心里就酸酸的,可脸上却又不能显露出来,真是难受极了。 安瑾没有长兄,弟弟又还小,所以背她上花轿的是安家大堂兄,一旁的沈瑜眼都看直了,她的新媳妇居然不是他来背!他也想背媳妇儿啊…… 沈瑜骑上了大马、胸前挂着大红花在前头开路,却忍不住频频回望,心里像有只爪子在挠一样,只能一遍遍劝自己,忍一忍就好了,一会儿就能看到媳妇儿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拜堂,送入了洞房,沈瑜几乎是抖着手挑起了盖头,看到下面那张娇艳的容颜时几乎停止了呼吸,只知道呆呆地望着。 那、那是他的媳妇儿…… 耳畔传来几声嗤笑,沈瑜这才回过神,见周围有不少长辈看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头看到安瑾也是羞红了脸,又是一阵傻笑。 两人喝了交杯酒,沈瑜的眼睛就忍不住频频朝周围众人看去,这些人怎么还不走啊?接下来不就是他跟媳妇儿单独在一起了吗?他们怎么还在这? “好了好了,新娘子有我们照顾着,新郎官赶紧去外面陪客人吧。”一个他不大熟悉的妇人上前说道。 沈瑜有些傻眼了,他、他还要去陪客人?他怎么不知道? “新郎官快去吧。”他还在迷糊呢,有人把他推了出来。 “少爷,快去前院吧,大家都等着您去敬酒呢。”铁枪搀着主子就往前面去,沈瑜这才清醒过来,顿时觉得不可思议,成亲居然不给看媳妇儿要去陪.客人! 可是这架势,不去不行啊……还是只能忍了。 沈瑜自诩好酒力,可还是被灌得醉醺醺地回来,铁枪把主子扶回来之后,立马脚下抹油溜了,不打扰主子好事。 “怎、怎么喝了这么多?”沈瑜整个人都挂在了安瑾身上,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安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媳妇儿、媳妇儿……”沈瑜将安瑾整个都勒进怀里,在她耳边不住喃喃,“你是我媳妇儿了……” “醉成这样还认得人?”安瑾一边说着一边把醒酒汤往他嘴里灌,“喝了汤赶紧去洗洗吧。” 沈瑜这时候却嘿嘿笑了起来,像只狐狸一样看着她,应道:“好,好,洗洗……你也洗洗……” 安瑾脸上一红,扭过脸去,“我洗过了,你快去吧。” 说着就将他往净室里推去。 沈瑜其实也没醉糊涂了,脑袋这时候清醒得很,这一清醒就有些害羞,没敢将安瑾也拉进来,虽然很想…… 他胡乱擦了几把身子就起来了,他没有穿中衣睡觉的习惯,所以只穿了中裤就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了下来,他摸了摸背脊,上面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虽然已经好了,但看着还是很吓人。 想了想,怕吓到安瑾,又转身把中衣也穿上,这才走了出去。 安瑾静静坐在榻上,低头看着一本书,可脸蛋却是红扑扑的,嘴唇也抿得紧紧的,明显没看进去。 灯下美人如画,沈瑜看到这情景,身上就热了起来,可还是忍不住朝那人儿走过去,他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低声问道:“看什么书呢?” 他问完这句话,就看到怀中的人的肌肤迅速红了起来,就像那春天的桃花瓣一样的,沈瑜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似乎血气全都涌了上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唇已经落在了她的颈侧。 “你、我……”安瑾只觉得浑身都像烧着了一样,下意识想躲,可是沈瑜却紧紧抱住了她。 “阿瑾……阿瑾……”沈瑜只觉得现在什么都不愿想,只想顺从本能将她完完全全占有,他吻着她,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翻身覆了上去,“阿瑾……阿瑾……” 红烛摇曳,纱帐轻漾,榻上双人长发纠缠,气息相闻,间或低声细语,浓情蜜意,好不缱绻…… 安瑾迷迷糊糊间看着燃烧的红烛,只觉得一切似乎都不真实,紧紧抱着她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分心,一口咬在她红唇上,低语:“娘子分心了,看来为夫不够努力啊……” 安瑾呆呆看着眼前这张俊朗的容颜,看着他眼里的痴迷和怜爱,心中一暖,勾住他的脖子轻声问道:“沈瑜,我们会白头偕老的,对吗?” 沈瑜挑眉说道:“废话,不白头偕老我娶你作甚?咱们还要生一堆孩子,我也还要兑现那些承诺,不白头偕老怎么兑现?” 沈瑜只觉得娘子尽问些傻话,不满地堵住了她的唇。 安瑾一笑,她也相信他们会白头偕老,生死与共。 不管以后有什么风雨,他们都能一起面对,都会抓紧彼此的手。 能这样,真好。 (正文完) 本图书由(世纪沫)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