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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女孩穿着简单的小熊睡衣，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背后，像丝绸一样漂亮，眼睛又大又亮，皮肤很白，但是是健康的白色，笑起来能看到嘴角的梨涡。 这是程洛宁，但是——这是八年前的程洛宁。那时她还没有被生活和惨淡的爱情折磨得非人非鬼，出门必须要靠化妆提亮肤色遮住黑眼圈，不用涂厚厚的打底来挡住不健康的肤色，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天真活泼、长相漂亮的小姑娘。 这些回不去的青春时光怎么又回来了呢？ 程洛宁近乎痴迷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她真的太想念八年前的自己了。八年了，自从她的梦想如愿之后却再也没有这么漂亮过了。 “宁宁，出什么事了？”门口传来妈妈的声音，温和又熟悉，没听到程洛宁的回应，又轻轻地敲了两下。 程洛宁回过神来，提起嗓音回了一句：“没事，看到虫子了而已。” 妈妈没有怀疑，关照了几句就走了。 听着妈妈走远的脚步声，程洛宁的眼泪都下来了——她早就不怕虫了，也不再是那个被父母宠在手心的小姑娘了，她已经被残酷的现实将内心磨砺得像个垂垂的老人了。 如果这是个梦，能不能让她醒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如果说这是个梦的话，为什么她刚才踢到了凳子会这么疼？程洛宁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脚趾，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颤抖着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好疼！ 不会吧！ 程洛宁一把拉开房间的门，“蹬蹬蹬”地跑下楼去。妈妈在厨房忙碌着，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忍不住念叨，“宁宁你怎么又不穿拖鞋？感冒了怎么办？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还不好好去复习？” 程洛宁呆呆地看着妈妈，妈妈绑了个长长的马尾，头发漆黑，脸上还没有很深的皱纹，白净得看不出是个高中生的母亲——这是八年前的妈妈没错！ 程洛宁怕妈妈继续念叨，连忙说了句“我去复习了！”，然后跑回了楼上。 没错，自己没有在做梦！ 程洛宁坐在写字台前面，一只手转着笔，一只手撑着下巴，摆出了一副思考的姿势。她想她可能是……重生了？ 而且是重生到了十八岁？这么说来，那个意外，应该是让上辈子的自己丧命了？否则怎么能重生呢。 她一时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难过。 如果真的是重生了的话，那那些可怕的、痛苦的深渊一样的回忆，是不是都可以一口气抹去了呢？ 程洛宁想到了顾致，她上一辈子的男神，苦苦追求了八年，终于成了她的老公，其中艰辛血泪堪比八年抗战，但是结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她想到了顾致嘲讽的神色，还有阴阳怪气的语气，林怡那个贱人得意的样子，这些场景都历历在目，让上辈子的那个自己心痛不已。要不是顾奶奶的一意支持，她可能再跑8年也不见得能抱得男神归。 要是没和顾致结婚，也许自己不会死也说不定呢。 。 程洛宁上辈子的故事很普通，就是一个简单的追男神的故事，但是又不是那么普通，过程和结局都可称得上是轰轰烈烈。 她是在高三那年遇上顾致的，顾致和她同年级，但是她作为一个重点高中的学霸，太过于沉迷于学业而忽视了这个大帅哥三年，直到高三，顾致一个篮球砸在路过操场的她的脑袋上，终于让程洛宁这个乖乖女、学霸中的巨无霸情窦初开了。 她一直记得顾致在阳光下朝她跑过来的样子，像是所有的星子都落入了他的眼睛，刺得她睁不开眼。 那时的程洛宁简直不可自拔了，这个男生，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然后就是苦苦的追求——程洛宁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偷偷翻了隔壁班班主任的桌子，看到了顾致的志愿表。 她照着顾致的志愿表填了一份自己的，哪怕周围的老师都觉得她填的太过于保守了，她也坚持这么交上去了。 顾致算得上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也一直是老师眼中的榜样，每次大小考都稳坐年级前二十，但是对于永远年级第一的程洛宁来说，顾致的成绩还是差了点，所以他的最高志愿学校t大不过是程洛宁的第三顺位学校罢了。 妈妈知道她的志愿表交上去之后狠狠地骂了她一顿，程洛宁很委屈，但是又不能说出真相，只能憋着受骂——她知道自己让母亲失望了，在家长眼里，要不是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出远门，应该是让她去上清华的。 结果现在她居然连市里最好的两个学府都没填，直接填了一个以理科为特长的学校，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等妈妈平静下来一点之后，程洛宁忍着眼泪撒娇，“t大的食堂很好啊！而且新闻系也很好嘛！” 妈妈知道已经尘埃落定，叹了口气，“t大以微电子专业闻名全国，你一个历史生去选了一个理科学校，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但是我希望你将来能够不后悔。” 什么理由，能有什么理由呢。 年轻的爱情需要什么理由呢——一想到将来有可能和顾致在同一个学校呼吸同一片氧气、一起上公共课，也许还能在同一个社团，就算是做梦，程洛宁也觉得要笑醒了呢。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程洛宁和顾致都进入了自己的第一志愿学校的第一专业。两人由于是同一个高中的校友，加上程洛宁偷偷跟顾致报了相同的选修课和学生部门，自然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好朋友，而她也很小心，在对方没有任何表现的时候维持着小心翼翼的朋友关系。 这时候程洛宁才知道顾致是有喜欢的人的，是一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女生，叫林怡。程洛宁见过一次，她长得很可爱，是那种能让男人产生保护欲的女生。 程洛宁很痛苦地想要放弃这场单恋，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顾致两个字就像是鸦/片一样让她沉迷、不可自拔，她每天都在煎熬、挣扎，又找不到正确的出口，想要自暴自弃都无路可行。 她安慰自己，毕竟顾致和林怡还没有确定关系，于是终于忍不住向顾致告白了。 结局她早就猜到，当然是毫不留情的拒绝。顾致确实是个好男人，他为了不让程洛宁太过于受伤，自动地离得她远远的，怕让她产生不必要的错觉，也怕她在坑底爬不出来。 可是脱坑哪有这么容易呢。 程洛宁的爱恋找不到发泄口，终于让她变/态了。她抛弃了一切自尊、骄傲，扯掉面子和矜持，痴缠着顾致，只要有顾致在的地方她就在，甚至去加顾致室友的微信打听他的近况，闹得t大沸沸扬扬的。 顾致没有被感动，反而被她的行为吓到了，越发没有好脸色给她，原本疏离的问候也变成了淡漠的嘲笑。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上辈子的程洛宁因为求而不得成功变成了神经病加上超级病娇。而顾致也因为她神经病的行为成功从男神转型为了渣男。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大四那年。 程洛宁依然苦苦喜欢着顾致，但是顾致也依然苦苦爱着林怡，虽然林怡没给他一个确定的身份，但是偶尔也会和他一起去拜访他的长辈们，他们家也认可了林怡的身份。 大四的时候，系里一个流言传得轰轰烈烈——林怡被一个有妇之夫包/养了。林怡和顾致这一对，两人的颜值都够高，再加上酷似第三者的美女程洛宁，一直是被大众关注的对象，这种事情一传出来，当然是全民关注，越传越凶。 程洛宁虽然惊讶，但是内心肯定是高兴的，她甚至恨不得这件事是真的，这样按照顾致的家境来说，林怡就肯定没机会进门了。 她也忍不住开始关注这件事。 然后她就在校园论坛看到了匿名人上传的、林怡从一辆宾利上下来，并且和里面的人亲吻道别的照片。 　　☆、第2章 新的目标 之后的事情几乎是顺理成章，顾致的父母找到了旷课多日的顾致并且把他押送回学校来。程洛宁在男寝楼下碰到了顾致的父母在警告他不许再和林怡不清不楚，然后她无视了顾致怨毒的眼神上去和他父母打招呼了。 程洛宁不管行为怎么出格，至少外表看起来清清爽爽气质斐然，霸占了新闻系系花的位置整整四年，自然是有点姿色，加上从小家教好，不管什么样的家长看到她都是好评。 顾致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看到程洛宁表达出来的情意，他们不约而同地让顾致多和程洛宁呆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 谁能想到她已经因为求而不得、嫉妒而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神经病病娇呢！ 程洛宁的家境不过也就是小康偏上一点，按理来说顾致家是看不上她的，但是林怡的事情在前，顾致爸妈迫切的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早点走出这方泥潭，才把程洛宁当成了浮木一样的存在。 她成功在顾致父母面前刷了好感度，然后也成功地让顾致更加讨厌她一点了。 春来秋去，又是四年过去了，林怡已经完全消失在了顾致的生活中，程洛宁也已经被顾家人当成了准媳妇儿一样的存在，她自以为从家人下手至少成功了一大半，总有一天顾致会被她感动，然后和她永远在一起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顾致和程洛宁领证之后也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的，两人就算不能说是恩恩爱爱，至少也是相敬如宾的。 直到程洛宁发现顾致和林怡依然在保持联系，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在此时怀孕了，而林怡，也怀孕了。 事实上程洛宁在婚后一直在偷偷地看心理医生，她早就意识到了自己有心理方面的疾病。 占有欲——心理学上把它认定为强迫症的一种。而程洛宁求而不得所产生的极端心理，就属于深度强迫症，是心理缺失的一种表现，需要不停地有专业人士来开导，以免她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 用网络上大红的一个词来形容，她就是一个极品病娇加坏心女配。 而没想到快要好的时候，顾致和林怡给了她致命一击。 程洛宁完全不想再回忆之后的事情。她看着自己温柔的五官和明亮的眼睛，忍不住落下泪来。 过去了，都过去了。 既然上帝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那么她这次再也不要傻得众叛亲离了。 既然重生了，那顾致和林怡什么的，都一起去死吧！ 她也是死过一回的人，自然把什么都想开了。这次她一定要活得很好很好，让这两个贱人无法走进她的人生。 。 程洛宁对着手机里的时间和日历确定了一下日期，现在是10月份，也就是说她马上要十八岁生日了，然后就是填志愿、寒假、二模、三模、高考。 她记得自己是在生日前没几天认识的顾致，那时候还傻兮兮地把顾致当成上天送给她的成年礼物，现在想来，肯定是上帝没开眼，把屎盆子盖在她脑袋上了。 既然已经发誓不要再和顾致相识了，程洛宁决定再也不往操场那个方向走了，也不要跟着顾致填志愿了，她要去读属于自己水平的学校。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 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高考的内容，大学也就是勉勉强强混过去，然后和所有的应届生一样，找了个和新闻专业完全不对口的办公室的工作，每天在电脑前和文件奋战，学霸的光环好像自从她掉入顾致这个大坑之后就从她的脑袋上消失了——所以她现在的水平，估计也就语文和历史还能混一混了，英语从考完四级之后就和她再见了，数学更不用说了。 时间不多了。 这么想来，程洛宁好像回到了当初做学霸的日子里，把顾致从大脑皮层扔掉之后，学业的紧迫感又挤进了她的思维。 她将桌上的书本整理了一下，大致确定了现在的方向。马上就要填志愿了，她的志愿大概就是f大、j大，剔除掉顾致进的t大，接下来就是s大和h大。按她现在的水平来说，估计连h大都悬。 程洛宁记得上辈子填志愿之前学校做了一个高考模拟，为了给大家一个明确的方向，基本第一顺位的学校都是这次模拟的分数加上20分左右，然后依次往下填，作为可进步的空间。 她知道现在自己的水平离她想进的j大都悬，更不要说f大了。 s市的高考3+1模式相当轻松，考的是地区卷，高三只需要复习语数外和加一科目即可，并不是八门齐上的模式，这也为她争取更充分的复习时间。 她拿起数学试卷，上面大大的一个“135”的分数还飘着墨香，满含了老师满满的期望，只可惜题目识她而她不识题！ 程洛宁作为一个霸占了学霸宝座数十年的人，自然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她回想了一下高考考卷——勉强还能记得的是历史最后一题，应该是“就工业革命对世界近代史的影响”谈谈观点，再加上语文的作文题目“谈相对”，这两个大题目还能有点映像，数学的话……印象中是出了好几道函数大题？ 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复习硬性概念——要知道她已经把数学公式什么的都忘到西伯利亚了，更别说用公式做题了！现在看错题集都没有意义，只能从最基本的开始上手。 她发现重生前的“她”已经把作业都写好了，那她今天只需要按自己方法的复习就好了。 如此这般，时间过得也是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妈妈敲门进来喊她：“宁宁，吃饭了。” 程洛宁从数学书中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脖子，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哎。” 妈妈看她这么用功的样子很心疼，走过去给她收拾了一下被子，“不用这么拼的，妈妈相信你的实力。” 程洛宁只能苦笑。 要是八年前的她，根本不需要这样，可是她早就不是那个她了。上辈子她接受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就算恢复得差不多了，智力和记忆力也不见得能达到原来的水平了。 现在的她，怎么可能不令妈妈失望呢。 饭桌上爸爸也是例行说了几句让她“努力学习身体最重要”之类的话，这样的一个周末实在是太普通了，导致她完全想不起来这周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多半也就是普通的一周，只要不遇上顾致就好了，否则她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当然不是重复上辈子的悲剧，她是怕自己太恨他，忍不住去给他一刀！ 程洛宁的高中是s市有名的市重点，以压题猜题笑傲所有高校，所以她们学校的大考小考模拟格外的多，她怕明天一早一到学校就是测试之类的，那以她的水平肯定让老师跌破眼镜，说不定还要联系家长什么的，为了防止这种可能性发生，她只能通宵把四科的基本都看一遍。 就算不能马上全部记住，好歹不要太惨烈吧，她现在可是在瞎子摸象啊！ 第二天是一个周一，程洛宁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来到学校，成功引起了班级同学的围观。 她才放下书包，就有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上来打招呼，“哟~大学霸也通宵复习啊~这让我们还怎么活啊！” 这个女生的语气让程洛宁皱了皱眉，但是她太怀念这种日子了，自从她心理出现问题之后几乎所有知道她底细的人都绕着她走了，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一个笑话的日子她都习惯了，这种淡淡的嘲讽自然也就不被她放在心上了。 她笑起来，一时想不起这个女生的名字，但还是认真地回答她：“是啊，感觉好好睡了一觉起来都不会做题了呢。” 那个女生愣住了，她背后一直在高谈阔论的女生们也都愣了一下。但是片刻后，窃窃私语一波高过一波。 “程洛宁怎么了？” “不知道啊，平时不是都不搭理人的么，今天怎么能好好说话了？” “她不是最讨厌徐丽丽了吗……” “……” 原来这个女生叫徐丽丽啊，她想起来了，是班里的万年老二，特别要强，后来考得大学也很好，虽然不在本地但是师资力量和排名都比她的学校还要好一点，她也借这个机会狠狠嘲笑了一番程洛宁，然后就失去联系了。 但是高中时候自己好像也没有很讨厌她吧？ 准确的说是她对学习和顾致都太过于沉迷，以至于一直忽略了周围的人和事。 程洛宁冲徐丽丽笑了笑，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课表，然后拿出历史书开始背“两河流域”的知识点——这可是第一册的内容啊qaq！ 徐丽丽在原地呆了半天，看程洛宁真的不理她了，也觉得没劲，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复习了。 这个季节已经不需要开电扇了，但是早上有男生偷偷下去打球打了一身汗上来，偷偷把电扇开到了最小档。 程洛宁坐在第一排的中间，老式的电扇“吱呀吱呀”地在她的头上摇动着，带来一阵清凉的风，把她两边的鬓发都吹了起来。 应该还吹来了新的生活吧。 “今天我们做一张考卷，计时不计分，都是填空题，大家加油哦……” 　　☆、第3章 别日再相逢 仅仅是一上午的时间，同学们都感觉到程洛宁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她好像活过来了一样，下课会站起来活动活动而不是一直扑在课本里，表情也生动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种呆呆板板的样子，听课的时候也会做出微笑点头等等可爱的小动作。 这一发现给后排调皮的男生们增加了不少乐趣，高三的课本身就是无聊的复习，总是有那么些男生觉得自己成绩不错了知识点也都牢固了然后就懒得听讲了，但是市重老师都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们的课谁敢睡觉啊，只好看着黑板发呆了。 坐在第一排的程洛宁本身就长得可爱，要不是总是绷着脸太严肃了，完全是当之无愧的女神。现在她也会做些嘟嘴鼓脸之类发呆的小动作了，自然比黑板好看了不少。 到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饶是专心听讲誓要把以前落下的都补回来的程洛宁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后排传来的眼光实在是太炙热了，她觉得后背都有种要烧起来的感觉，忍不住耸了下肩。 讲台上年迈的老师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立刻目光炯炯地看过来，程洛宁立马挺胸抬头乖乖坐好。 徐老师点点头，对这个得意门生非常的满意，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碰到像程洛宁这样脑子又好又自求上进的好学生了，再加上她长得也好，自然更得老师的喜欢。徐老师可是盼着程洛宁一举考入北大为她挣名声的。 而相比起来，有些学生就要糟心多了。 “李俊！你在看什么！”徐老师年老心不老，狠狠地拍了一下黑板，粉笔灰以可见的速度落下来一大片，第一排的同学都往后靠了靠。 程洛宁想了想，李俊这个名字很耳熟……哦对了，是他们班一个长得挺好看的男生。她之所以记得还是因为他高中的时候一直挺调皮的，老是上课的时候被老师点名，大学毕业以后就自己创业了，她和顾致一起去饭局的时候还遇见过，长大了之后更加有花美男的意思了，但气质倒是沉稳了下来。 其实程洛宁已经有点忘记李俊高中时候的样子了，这时候就免不了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 最后一排站了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皮肤好像挺黑的，头发像鸟窝一样盖在脑袋上，但是倒没有现在最流行的盖住眼睛的刘海，看起来很阳光的样子。 李俊看到程洛宁回头，灿烂地朝她笑了笑。 程洛宁默默地转回头，“……” 感觉和大学毕业之后见到的那个小白脸美男差距挺大的啊。 李俊这么阳光灿烂的表情彻底触怒了徐老师，虽然老师喜欢长得好的，但是上课的时候调皮的人长得天仙似得也没用啊，她敲了敲讲台，高声喊道，“李俊！笑什么笑！我问你话呢！你在看什么！” 后排的几个男生都偷偷笑了起来，还有个胆大的拍了拍李俊的后背，替他回答：“李俊看美女呢！” 李俊黝黑的耳朵都红了。 前排几个调皮的女生也笑了起来。 这下徐老师可炸毛了，她把拿在手上分析的考卷往桌上一扔，双手抱胸开始教训，“别笑了！你们看看后面的倒计时！离高考还剩几天了你们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她视线在第一排转了一圈，定格在抓紧时间背书的程洛宁身上，决定把得意门生抓出来立标杆，“你们就不能好好学学程洛宁？人家稳扎稳打的第一名都知道认真听课抓紧复习，你们这些人呢！时候考不进好大学别说是市重的学生！丢人！” 程洛宁骤然间被点名，连忙从课本里抬起头来，四周转了两眼——发生什么了？怎么就教训到她身上了？ 殊不知她这种迷茫的表情比她以前严肃的表情可爱多了，后面的男生都在想一定要让老师把她从第一个的位置换走，以后每天这样还怎么好好上课了！ 徐老师火也发了一圈了，要知道四十分钟的上课时间是很宝贵的，她也不打算继续了，反正话也就是放着的，这个班可是市重里的尖子班，要是他们这群人还考不好，也不知道那些好大学的大门是为谁开的了。于是徐老师深吸了一口气，示意李俊坐下来，“下课后李俊，还有刚才那个叫的人——冯立！你们俩把我今天讲的考卷抄五遍，明天早上交给我！” 程洛宁忍不住笑了，这可是历史课，把考卷抄五遍可不是要人命嘛！ 徐老师和所有年迈的老教师一样喜欢拖课，在下课铃声打过后又拖了十来分钟，本想一鼓作气讲完这张考卷的，但是看下面的学生都一脸菜色的样子，为了给他们时间吃饭，还是不得不开口，“等会儿吃完饭你们早点回来，我会提前十分钟过来给你们讲完这张考卷，然后回家订错。好了，下课。” 同学们都在等着这句话呢，虽然市重的食堂不怎么样，但是每天也就吃饭时间能期待一下了，于是看徐老师走出教室之后也纷纷三三两两地站起来，说着闲话往食堂走。 程洛宁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一来她本身吃不惯食堂的饭，每天妈妈都会给她带饭去学校吃，二来就是她在高中可以说是茕然一身，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现在她连同学都不认识几个，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是呆在教室里复习比较合理。 她拿着历史考卷，觉得她离高中水平实在是差太多了，每一分钟都应该花在刀刃上才对。 连一直最喜欢的历史也不行了，100道选择居然错了二十几道，这种水平如何高考？更不要说其他不擅长的科目了。 看来她真的是病得太久了。 程洛宁决定先搞定考卷再吃饭，于是无视了走廊吵闹的人群，拿着笔沉入自己的世界里——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文艺复兴…… 等她把几个知识点零零散散地写到自己的笔记本上然后再记到脑子里之后，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半，她拿出妈妈准备的便当，也无所谓冷菜冷饭，一手拿着英语考纲背一手拿着筷子快速地往嘴里填。 等她把作业上写着的、老师下午要默写的几页单词都记得差不多之后，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弯下腰把饭盒往书包里一塞，准备再巩固一遍。 结果一抬头的时候被坐在旁边死死盯着她看的一个人给吓到了。 “啊！”程洛宁怀疑再这样被吓两下她又要发病了。 旁边的人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奇怪，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看你看得太专注了，所以想来看看你在复习什么……” 程洛宁仔细地看了眼，嘿！还不是别人！正是被罚抄历史试卷的李俊！她有点想笑，但是又不好意思嘲笑，只好抿着嘴，“李俊？你还不抓紧时间去抄考卷？……” 话一出口程洛宁就暗道一声“不好”，这句话幸灾乐祸的意味太重了，她太久没和别人正常交流过了，心理医生一直跟她说为了排解压力，她应该想什么说什么，结果今天一不小心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太好，只能歉意地看着李俊，祈祷他别生气。 李俊可没想得这么多，他只觉得今天洛宁女神特别得可爱，都会跟他开玩笑了！也不是那种凶巴巴不理人的表情了，眼神简直要把他融化了！ 他挠了挠头，有点害羞，只好微微转过头不去看程洛宁的眼睛，飞快地解释，“徐老太明天就把这件事忘记啦！谁会浪费时间去抄啊……” 程洛宁笑了笑，“嗯。”然后就转过头去继续背单词，顺手还把鬓角撩倒耳后去。 她的手是从小从蜜罐里泡大的手，五指纤长，手掌是漂亮的粉白色，手背看起来也无比光滑。 李俊的眼神都快黏在程洛宁的手上了，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毕竟女神第一次这么亲切地跟他讲话，万一他太冒进了女神以后不理他了怎么办？ 教室门口一个声音打断了李俊的沉思，“李俊！打球吗！” 李俊愣了下，条件反射地站在程洛宁面前挡住了门外人的目光，拒绝，“徐老太要提前上课，你们先去吧！”平时他们这批人都是约好了最先吃完饭回教室然后一起去打球的，今天就算放的晚也够他过过手瘾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俊就是不想去了，他觉得和程洛宁呆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也有意思，但是以前，程洛宁都是把他当成空气的。 门外的几个男生也没强迫，冲他摇了摇手就走了。 李俊回过头来看程洛宁，那只莹莹玉手还是像刚才那样美丽动人，但是却在不可抑制地发着抖，手的主人也在轻微地颤抖着。 “程洛宁你怎么了！” 程洛宁这时候可没时间回答他，她只觉得全身都在发冷，想吐的感觉一波又一波地从胃底涌上来。 就算被李俊挡了一下没看清人，她听也听得分明，刚才那个声音，是顾致！ 　　☆、第4章 久违的日子 程洛宁觉得自己真的是没用到爆了，不过是听到了那人的声音而已，竟然产生了一种用刀片刮骨头的眩晕感。 她还记得那个心理医生的诊断书，像是一把尺判决了她的人生，她怎么说的来着……意志障碍还是感情障碍？狂躁症？ 她真的以为她已经好了的，她真的以为她能开始新生活了。 “诶诶！程洛宁你怎么哭了呀！”李俊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同学们马上要回教室自习了，程洛宁在他旁边哭他真是不好解释，但是更多的应该是关心吧。 程洛宁好像一下子被他叫醒了，抹了抹眼泪，冲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做了个放心的表情，“没事，我就是在想我怎么这么没用，这点事都做不好。” 李俊看了眼她捏在手上的英语考纲，舒了口气，打趣：“别呀，学霸都这样说，我们岂不是废物到得去跳河了！” 程洛宁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她怎么可能连再活一次这种循规蹈矩的事情都做不好呢？在得病前她可是天才程洛宁啊！ 她这辈子一定不会给顾致糟践自己人生的机会！更不会给林怡那个贱人逼死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机会！她要把这一切都报应回去！ 你们不是想在一起吗？你顾致不是看不上我吗，宁可要林怡这个破鞋也不肯给我好脸色看吗？你们不是知道我有双向障碍和轻微狂躁症还要刺激我害我流产吗？ 好！那我就看看，这辈子没有我，你们能不能好好在一起！ 程洛宁在心里跟自己较劲，旁边看着她的李俊也在跟自己较劲。 怎么办实在是太可爱了啊！原来程洛宁这样的冷面女神也会做出这么丰富可爱的表情啊！ 他叹了口气，觉得现在不是个表白的好时机，然后就默默走回自己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去了。 好歹也要等过了高三，跟女神考进一个大学后再说吧……李俊对自己发誓。 程洛宁下午的课更加认真了，而且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并且决定把这个目标立为她的高考目标——她要放弃新闻学，转而去读冷门的心理学。既然这样的话，她两年的历史基本等于白学了，而且f大肯定是不能选了，据她所知f大并没有心理学…… 就这么想了会儿，一转眼就下课了。 英语老师也是个神速的，二十分钟就把默写都给批出来了。程洛宁拿着默写本，看着上面一个大大的八十五分和更加巨大的三个问号，心里有种哭笑不得的意味在。 怪我咯？怪我咯！ 放学还是老样子，全年级会有一个补差班留一部分同学下来上晚自习，说是补差班，市重这种学校哪有真的差生呢，也就是为了把下面小尾巴里有潜力的人拉出来，趁着最后的时间提高升学率罢了。 程洛宁现在这种情况倒是很想去参加一下这个晚自习，但是这种排班都是早就排好的，不会有多余的位子给她坐。而且在她现在的水平还没有露陷之前，她明晃晃的参加说不定反而会弄得老师同学觉得她在嘲讽人，对她有意见。 程洛宁干脆就放弃这个想法，收拾了东西塞进书包朝两边的同学笑了笑，打了个招呼离开了教室。 两边的同学倒是被她吓到了，表情各异，等她的影子消失在教室门外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到了惊恐。 “程洛宁撞鬼了？” “有可能啊！今天一天笑的次数比上个学期加起来还多！” “不会是被什么笑面鬼附身了吧……”说这话的人叫方悦，也是个学霸，以英语成绩笑傲整个文科班，人倒是活泼没什么学霸的样子，咋咋呼呼，一直说自己将来是要出国的，学校都挑好了，但是程洛宁从来没搭理过她，说多了她也没意思了就不跟程洛宁讲话了。方悦和程洛宁坐了两年的隔壁桌，可以说程洛宁有什么小举动她比程洛宁自己还清楚。 但是今天的程洛宁，给她的感觉是变了个人一样，所以才会有鬼上身一说。 她话刚落下，李俊不知道从背后什么地方走过，拍了一下方悦的脑袋，“胡说什么呢你！” 方悦才不在乎班里有多少女生暗恋明恋李俊呢，狠狠一挥手就拍了回去，拍在李俊的背上，把他人都拍飞出去两步。 李俊一反常态没有跟她计较，反倒是反手挥了两下，“走了啊，明天见。” 方悦：“……今天咋回事啊？一个两个都反常成这样？？？” 徐丽丽也准备回家，听到方悦的碎碎念，总是嫌事不够多一样，笑着凑上来，“方悦，你不觉得李俊一直很喜欢程洛宁吗？” 方悦抿嘴没说话，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假框。 徐丽丽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有种兴高采烈的意味在，“方悦，难道你也……”说着像是刚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很是夸张地用手捂着了自己的嘴。 方悦冷笑了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那闲工夫琢磨八卦还不如好好念书，等期末考掉出历史a班有得你笑的了！” 方悦早就看徐丽丽不爽了，作为班里最早追求李俊的人，被李俊拒绝之后就到处宣扬自己看不上李俊，还有事没事嘲笑一些对李俊有好感的女生，手段弱智得跟小学生一样，留个像招魂幡一样的长头发不梳起来整天甩来甩去。在方悦眼里，徐丽丽从打扮到脸到行为处事就透露着一种气息！那就是low！ 现在李俊自己跟他的好哥们儿说喜欢程洛宁，不知怎么被徐丽丽听说了，就整天开始针对程洛宁，只可惜她徐丽丽不管从脸到气质到成绩乃至到家境都比不上程洛宁，所谓的针对也就是笑话打脸罢了。 方悦在心里把程洛宁和自己划成是一派的，把徐丽丽划了出去。虽然她也看不上程洛宁那种孤芳自赏高贵冷艳的气质，但是好歹人家有真本事！ 程洛宁要是知道方悦心里的划分，估计都要笑死了。 她从小就是不合群的，总是感觉自己心理年龄比同龄人大上一截的感觉，和别人说不上话，倒是很得家长的喜欢，觉得她懂事什么的。就这样居然还会给方悦“自己人”的错觉，她可能真的是要高兴死了。 话分两头，程洛宁走出校门之后就呆了，八年后这一块进行了改建，很多车站都移了位置，她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她要坐的812路在哪里了……早上爸爸送她来的时候她居然也忘记了这个事情！ 现在放学找不到还没事，要是今天早上爸爸没有突发奇想送她，她可能就要迟到了。 市重门口是单行道，对面是市重的附属中小学，这条路基本没什么车会走，程洛宁只能跟着放学的人流先走出去，然后再考虑是找车站还是打车。 李俊刚才是一路跟着程洛宁出来的，他和程洛宁在一个车站坐车，经常会看着程洛宁上车再等自己的车。但是今天程洛宁没有和往常一样往车站方向走，而是反向而行了，李俊心里奇怪，但是还是习惯性地跟了上去——他并没有跟踪的意思，只是想看着程洛宁安全到家罢了。 但是李俊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好像一个周末过去之后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但是他来不及细想，就被背后一个拍向他的巨力打断了！还正好拍在了刚才方悦打过的地方！ “泥煤！”李俊转过头，不出所料看到一个微笑的男神脸，“顾致！够了啊！” 顾致和李俊都是篮球队的，而且都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虽然外表走不同的画风，但是爱玩的个性倒是很像，所以两人一直挺熟的。 “李俊，你今天怎么往这边走啊！你的车站不是在那边吗？”顾致跳下单车，单手推着和李俊走并排。 李俊也不好直说，怕被顾致嘲笑，只能灿烂一笑试图蒙混过关，“哈哈！” 顾致比李俊还高了一点，露出森森白牙，颇有点不怀好意的意思。他手指超前一指，很潇洒地戳了戳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程洛宁的背影，低声说，“我都听说了！你小子你喜欢你们班那个女学霸！叫什么来着……什么宁的？” “程洛宁。” “对对对，程洛宁！我们班也有不少男生喜欢她啊！我就搞不懂了！你们怎么都喜欢一根木头啊！除了长得好看点会念书点简直一无是处！什么审美啊……唉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俊狠狠拍了一下脑袋，“不许胡说。” “好好好不说你女神好吗！我这个脑袋可是要解物理压轴题的脑袋，敲坏了你赔啊！” 李俊笑了起来，看着程洛宁走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也停下了脚步，摆出一副准备回头顺便跟顾致挥手告别的意思，“周六打球吗？” 顾致单脚蹬了一下自行车，冲李俊挥手，“不了啊！周六林怡生日，我要去陪她过生日！” “得了吧你，肯定是你傻二愣子似得要贴上去陪人家！林怡不是有男朋友了吗？”林怡也是本区高中生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和市重同层次的高中上学，带领她们学校的辩论队和市重厮杀多次了，再加上是顾致的青梅竹马，所以李俊也算认识。 李俊这话简直戳顾致的心窝子啊，他朝李俊挥了挥拳头，直接蹬出了老远，喊道，“总有一天她会发现只有我才是真爱！” 李俊哈哈大笑，虽然他不懂为什么顾致这种长得又好成绩又好家世又好的人要在林怡一棵树上吊死，而且还是棵歪脖子树，整天穿着可爱的裙子，非得把自己打扮成小学生的样子。 但是一想到他还不是吊死在程洛宁这跟“三无”木头身上，他也就没立场去说顾致什么了。 只是好歹程洛宁还是清清爽爽天然美女的样子，林怡还是半人造的美女呢！这样一比较，李俊忽然有了一种优越感，好像他就比顾致眼光高了一截似得。 　　☆、第5章 学霸的世界 程洛宁他们今天的作业还是老样子，语数外加历史各一张考卷，还有英语考纲八页背诵，明天默写。其实高三就是这样反反复复过着差不多的日子，他们新课都上完了，自然就是做考卷、讲、再做考卷、再讲，这样循环往复。 她回家跟妈妈打了个招呼就一头闷进房间，先闭卷做了历史考卷，可惜做完两道大题就深深觉得力不从心——小作文是怎么写得来着？一点印象都没了！ 程洛宁意识到这样不行，果断放下了考卷，翻箱倒柜找出了以前的各科笔记本，按着自己曾经的思路一点一点看题型、答题技巧、重点考点等等。 时间溜得很快，等她翻完四科硬性的答题公式，月亮已经挂在树梢上了。 程洛宁叹了口气，开门走出房间。 “妈妈，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程洛宁都没有去学校，对班主任请假的理由是胃出血……市重管的很严，一般感冒发烧都不让请超过两天的假，但是程洛宁爸爸就是医院的院长，拿张诊断书医生证明什么的还是很容易的。 当然她也不是在家里自暴自弃，正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和高三学生的差距，让她不得不另辟蹊径对付这次的志愿测试考。 程洛宁脑子本身就不差，虽然病久了会有一部分精神失常记忆力下降的可能，但是总体来讲学习能力还是超群的，读起书来也是比别人轻松三分的，否则也不能笑傲榜首这么多年了。 现在她就当自己重新来过了，要在短时间弥补基础差距的办法是什么？请假在家自己整理归纳，反正高三没有新课，她觉得她坐在教室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自己复习。 而由于程洛宁一贯的自律表现，妈妈居然也同意了她在家自己复习的要求，甚至还帮她开了假的病历单去蒙混学校。 当然妈妈是不信她说得什么“觉得自己有一部分概念掌握的不行，想要自己在家里巩固一下”之类的借口的，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已经完美到能去考北大了，怎么可能有什么缺失，也就当她是用一周的假期来用自己的方式学习了。 程洛宁趁着在家的机会，给自己列了一张复习计划表，时间排的满满当当的，恨不能一分钟掰成两半来用。 首先是语数外——语文就是古诗古文的背诵默写，这一大题是语文卷中唯一的硬性得分项，而且是靠死记硬背就能拿到的，这个6分她不能放掉。程洛宁打算一周时间，每天早上起床背一篇古文加四首古诗，然后晚上睡觉前再温习一遍，顺便记一记第二天要背的东西，这样六天也能背完六篇古文加二十四首古诗了。 至于阅读理解和作文，她打算把她以前做过的考卷全部找出来，整理一下答题技巧和作文手法，只求速成不求优秀，反正后面还有一个多学期，足够她积累题量了。 数学还是老一套，死命记公式，挑少量经典例题用各种方式做，只求尽量在短的时间内举一反三，135分的水平是别想了，只要基础分都拿到不要太惨就好了。 英语也是简单，背单词。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简单，程洛宁翻着厚厚一本考纲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只好不停地自我安慰背完所有单词混个平均分肯定没问题了，怎么说也是所有科目中提高起来最快的。这么想着，她才能一笔一划地写下来每天背多少背多久的计划。 s市的历史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按照中国史、外国史，还有时间等分类方法分成了七本，前四本很薄，程洛宁想得很美，每天看两本，边边角角所有细节全部过一遍，然后剩下的时间把前四本的重点背下来。 虽然每一科的任务看起来都不算特别过分，但是合在一起也是庞大的任务了，程洛宁每天六点起床，六点半就趴在桌子前开始战斗了，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睡觉，当中休息的时间不足两个小时，再加上还请了家教老师每天来两个小时给她讲数学难点解法和各种需要长时间累积才能总结出来的经验做法，总之就是填鸭式*，帮助她更快拿分。 这样一个礼拜过下来，程洛宁又瘦了不少，尽管每天各种各样的美食和补品都落进了她的嘴巴，但是好像补起来的速度完全没有瘦下去的速度快。她本来身材就属于匀称，现在都好像能被风吹走了一样。 程洛宁每天起床都要对镜子叹气，虽然爱美爱瘦是每个女生的共同追求，但是她倒是觉得原来很好，现在这种极限瘦身，不仅伤身体，而且总是容易让她回忆起前世那个病怏怏的自己。 但是能怎么办呢，这次高考要再考不好，她真的要切腹去了，只能熬过去，明年六月之后就能解放了。 程洛宁每天醒来都要做五百遍心理建设，才开始一天的辛苦生活。 周五的时候倒是有个意料之外的人给她打电话。 程洛宁看到手机上闪烁的“李俊”两个字，放下笔，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但是她还是语气温和地接起了电话：“喂？” 李俊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那、那个，你好，我是李俊。” 程洛宁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我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李俊简直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脑中无限盘旋着“我知道”着三个字，完全忽视了手机会有联系人名字，智商直接降为零。他只能幸好隔着电话，程洛宁看不见他的样子，迫使自己冷静平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听说你生病了？严重吗？” 面对好意，程洛宁总是很温柔的，“没事，下周一就能回学校了，谢谢你的关心啦！”她不知道李俊打电话来有什么事，但是看这个样子，应该只是单纯地关心一下同学，她表示心意到了，可以挂电话不要浪费她的时间了。 李俊自然也听出了程洛宁语句里的意思，急急地解释：“不是！那个！班主任让我把这周的作业拿给你，因为班里就我们俩家离的最近……你看……” 程洛宁想了想，觉得既然是班主任的意思，自然也不需要推脱，再说拿着作业以后有时间做也是好的，不然比同学少做这么多题，万一高考考到了不是亏大了吗？ 于是她也用很感谢的语气接受了李俊的好意：“好的呀！谢谢你啦！那我们哪里见呢？我现在去你家？” 李俊觉得这个不太合适，而且没道理让病人跑过来，“那个，你告诉我你家小区吧，我给你送到小区门口？” 程洛宁犹豫了一下，“这会不会有点麻烦你了？”毕竟她跟李俊也不算很熟，点头之交罢了，而且人家跑过来也是浪费了人家的复习时间。 李俊急忙喊道：“不会不会！不麻烦！” 开玩笑！给女神送作业简直是他的毕生荣幸好吗！哪有麻烦一说？ 程洛宁被他真诚逗笑了，报了一串地址，“那就谢谢你啦！” 她已经想好了，请李俊回家吃饭不太合适，她下楼的时候准备给他份小礼物作为他跑过来一趟的谢礼。只可惜她早就忘了李俊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总之心意到了应该就行了吧。 　　☆、第6章 高三（1） 程洛宁挂了电话，伸了个懒腰，随手抓了件外套就跑了出去。她已经想好了，李俊应该不会到的这么早，正好给她时间消化一下今天做的几道数学大题。 万万没想到，她慢悠悠走过去的时候，李俊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了，脸上还带着不符合季节的汗珠。 程洛宁一点一点把脸上的吃惊咽了下去，换上笑脸：“麻烦你了啊，李俊。” 李俊还在大口地喘气，听到程洛宁说话，连忙顺了顺，答道：“不麻烦！我家就在后面，走过来很近的！”他伸出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程洛宁顺着他的意思看过去，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方位。 看起来李俊也像是个深藏不露的，她依稀记得那个方向八年后已经是市里最大的富家别墅区了，但是倒是不记得现在那是哪里，想来也是好地方，就算现在是普通的人家，拆迁后一夜暴富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知道八年后李俊是连顾致都要交好的人物，也就没什么吃惊的了——但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殷勤倒是没有让程洛宁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只是单纯的高兴罢了，像是每个青春期的女生一样，渴望着异性的关心和关注，却又没有更多的旖念。保持着最合理的距离，才是青春的美好。 更何况，现在的李俊的外表真心不是程洛宁欣赏得来的类型——她还是更偏向于外表精致的男生，否则也不会对顾致一见钟情了。 程洛宁的眼神转了几转，最后落在了李俊的书包上。 李俊“嘿嘿”笑了一下，拉开拉链，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考卷，将它们一起放在程洛宁的怀里。 程洛宁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苦不堪言——四天能做这么多考卷？！那她这几天跟同学比起来也不算太过于辛苦了，但是一想到她未来要抽空再把这一叠厚的像砖块一样的考卷做完，内心顿时苦水滔天。 李俊在旁边解释道：“这是这四天的作业、还有随堂练习卷，老贾把答案也复印了给你了，还有几道比较新的题，老贾让方悦把她的笔记和老师讲的解题思路都抄在了考卷上。她说你不用做完的，自己看一看就行了。”当然说是这么说，李俊可不相信用功到变态的程洛宁会看一看就算了。 程洛宁听他这么说，也笑了笑：“那我周一去谢谢方悦。”其实她已经不太能把方悦这个名字和她的脸对上号了，但是记得她和自己坐了三年的同桌，是个挺啰嗦但是伶牙俐齿的人。 她翻了翻考卷，有几张上面有些字迹，虽然龙飞凤舞的，但是能看出是女生的笔迹，而且过程详细，注解清晰。她立马对方悦这个人有了些好感，这草体倒是让她想到了一个故人。 李俊挠了挠头，这个动作一般只有他在有些紧张尴尬的时候才会做——他平时虽然挺调皮的，但是老师都挺喜欢他，主要是因为长得好看成绩也不算差，但是能力强情商高也是老师同学公认的，班主任老贾曾经多次表示李俊这个人，就算将来自己去打拼，估计混得也不会比班级里那批尖子生差的，像挠头这种动作，估计也就在程洛宁面前会多次出现了。 老贾是他们班的班主任，“老贾”是一个同学们对她的爱称，实际上老贾一点也不老，也就三十来岁，还没有嫁人，经常戏称自己要把一生奉献给伟大的教育事业。 李俊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说话，但是又想和程洛宁多呆一会儿，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不在，徐老太都没人可以表扬了，这几天都火大的要死呢。” 程洛宁心想，这么多考试她估计立马要露马脚，徐老太要看到她的分数，估计得气死。 她把考卷往上抱了抱，然后把手上的袋子递给李俊，温和地开口：“谢谢你这么老远跑过来啦，还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这是我以前整理的一份历史资料，你拿去看吧！私家珍藏哦~”说着还可爱地眨了眨眼。 李俊拿着袋子，拨开看了看里面的一叠本子，有些不敢置信的狂喜：里面这娟秀的字，可不是程洛宁的手笔嘛！五颜六色的笔，但是却出奇地干净整洁，条理清楚——李俊是见识过程洛宁的本事的，以前数学老师让她上来讲解一道题，她那极快的思维，准确的判读，简短却清楚的讲解，配上她那个温温柔柔的声音，任是再讨厌她的高傲的人都不得不认一句佩服。 就是这样的程洛宁，简直让李俊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这样想来，李俊也知道这薄薄的几本本子在他们市重学生手里价值几何，特别是他的历史是他所有科目中的薄弱项。他虽然认为读书无用，但是却不得不面对应试教育下的高考制度，也就应了下来，“谢谢你啊程洛宁！我看完了还你。” 程洛宁弯了弯眼睛：“不用啦！你拿着看吧！里面重点应该是很清晰的，背下来历史想考差都不容易！” 她也没有什么不舍的，这是八年前的她整理的，一边整理一边进了她的脑子。她确实崇拜那时候的自己，拿着背也是不错，但是她还是想自己重新整理一份，好让记忆更加深刻。 她总是潜意识里觉得，那个“她”，根本不是现在的她，她是不一样的，是蜕变之后的精神完美体。 否则“她”也不会傻逼兮兮地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得了精神疾病。 当然这个论点的提出也得于她的心理医生。程洛宁想到故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她那话说得是有些自负了，但是在李俊心中程洛宁必须有自负的资本，不管是学习还是外表，都是足够将她捧上天的。所以他也没有不开心，“那就多谢了！高考之后肯定要请你吃饭的呢！” 程洛宁对李俊这句话简直满意得不得了，眯着眼睛冲他挥手，“不用不用！你可是老贾说的商业奇才！怎么可能考不好呢！那你赶紧回去复习吧！我也上楼啦！” 她虽然不记得李俊上了什么大学，却知道他最后的成就。 李俊被她三言两语刺激得热血沸腾的，目送着程洛宁走进小区之后把她的笔记塞进书包，然后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了几下。 “喂顾致，出来打球吗？” “现在？你疯了吗？都快吃晚饭了兄弟！” “来不来一句话！以后周末我都不出来了啊，我要补课去了。” “……你中邪了？” “怎么了？就许你做学霸，就不许我奋斗了啊！” “……” 顾致觉得，自己的兄弟可能是被鬼上身了。 。 周一的时候，程洛宁果然一大早就跟方悦道了谢，还给她桌上放了几个巧克力，把方悦弄的一愣一愣的，整个表情都惊恐的不得了，搞得程洛宁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于是瞥了眼面前人的课本，上面“方悦”两个字像是飞起来的花签，虽然随意但是却也漂亮。 程洛宁放心了。 她早就忘了和方悦的宿怨，自然也不知道为啥她的反应这么大，只当她是吃惊于自己的改变。 她也不在意同学的看法，她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大概还能知道几个混得好的人的名字，但是却起不了结交的意思。 她上辈子过得太特别了，也没意识到高中同学的人脉对将来工作的重要性，她对方悦示好也只是因为方悦帮她抄笔记罢了。 程洛宁大概是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学会了喜欢对自己好的人，无视不喜欢自己的人。 果然周一的随堂小测验就露陷了。 数学张老师看着程洛宁考卷上血淋淋的“96”分，差点没昏过去，连忙跑去隔壁办公室找老贾，两人一起找人把程洛宁从教室喊到了办公室。 程洛宁看到张老师手上拿的考卷就明白了，干脆地认错：“对不起老师，上周我在家里休息，把功课落下了。” 这一招先发制人搞得张老师都没话说，其实本来也没打算说她，毕竟程洛宁的成绩稳定了两年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落下来，张老师当是她最近生病状态不好罢了。 于是很温柔地说：“没事，下次努力就行了，老师最相信你了，下周五就是模考了，你要加油啊，志愿要填的高一点，冲一冲为自己为老师争光。” 程洛宁很乖的样子：“谢谢张老师，我会好好准备的。” 张老师心满意足地走了。 但是老贾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带了程洛宁他们班两年多，每个人的个性都了解得不得了，程洛宁这种学生怎么可能会状态不好呢，就算她真的状态不好，怎么可能一下子从一百三十几分落到八十几分呢。 再联想到这些天程洛宁一些奇怪的举动，老贾可以称得上是忧心忡忡了。 “洛宁，你好好跟老师说说，你是不是恋爱了？” 程洛宁正低着头装乖呢，听了这话，眼珠子都差点滚出来了。 　　☆、第7章 高三（2） “洛宁，你好好跟老师说说，你是不是恋爱了？” 老贾年纪不大，又和同学们玩得开，叫起名来也是很亲切的。 程洛宁急急忙忙地否认：“没有啊！” 老贾看她这样子，更加确信了一点：“没事的，老师也不是反对你们恋爱，毕竟在我们这种学校的氛围下，恋爱说不定还更有利于你们上进。只不过……”只不过你这个情况，真不像是和好学生在恋爱的样子啊！ 程洛宁看老贾这脸色就知道她肯定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辩解，急得都快哭了。 老贾看程洛宁雪白的脸上刷了层粉色的红晕，对这个自己看中了很久的学生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是知道程洛宁的，看着不声不响的，倔得比谁都厉害，现在骂她一顿估计只会起反效果。 也不知道是哪个男生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这个姑娘心思转开，想来也不会是市重的学生。根据老贾的经验，越是这种乖乖女一样的女生，越是容易被那些带着痞气的“坏”孩子吸引。 只能慢慢开导了。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程洛宁的肩膀，“你去吧。老师相信你分得清轻重缓急。” 这是要避而不谈的意思了。 程洛宁简直欲哭无泪了，这种摸鱼的待遇估计也是老贾给她的优待，让她面子上过得去，可问题是，根本没有这个人啊！难道她跟自己恋爱吗！ 她想了想，觉得今天还是认了吧，不然万一下周五考砸了连借口都没了。于是乖乖巧巧地点头，“老师再见。” 老贾没说话，挥了挥手。 就在程洛宁转身的一瞬间，她清楚地听到了隔壁桌的老师清晰的叫声：“顾致，你过来一下。” 程洛宁竟然一瞬间有发抖的感觉。 她整个人都顿在那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人偶，非常滑稽的样子。 走啊！ 她在心里对着自己尖叫，但是身体却不听她的指挥，怎么也做不出稳稳出门的动作来。 就在这短短的停顿时间，顾致已经走到了她旁边，用她非常熟悉的声音打招呼，“吴老师。” 吴老师程洛宁也认识，是他们的英语老师，同时教着文理科成绩最好的两个班，是个很有教学经验的教师，但是在高三的课上也免不了落了俗套，重复着背默与做考卷的过程。 她是顾致她们班的班主任，而顾致是班长，这时候把他喊来想来是有什么要交代。 为什么没有把他骂一顿呢。程洛宁有些恶毒地想。 这时老贾也发现了程洛宁的不对劲，语带讶异地问：“洛宁你怎么了？” 程洛宁可以明显感觉到旁边射过来的眼光，充满了穿透力。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看不起自己的同时也恨死了顾致，就一个名字就让她溃不成军。她带了一丝嘲弄的笑意，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开口，“没事，贾老师，我先回去了。” 贾老师愣了一下，“嗯。” 有一瞬间她觉得程洛宁的语气完全不符合她现在的年纪，有种看透世事的老成感，虽然这个孩子向来成熟懂事，但是这种老成却已经比成熟超脱太多了。 程洛宁稳稳地转身，朝旁边用奇怪眼神看着她的顾致和吴老师微微冷笑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老贾看着顾致白白净净的脸，表情诡异，把顾致吓得哆嗦了一下。 幸好吴老师及时解救了他：“顾致，你想过志愿怎么填了吗？” 顾致笑起来：“想好了，t大。” 吴老师听了略微有些皱眉：“第一志愿？” “对。” “会不会有点低了？第一志愿要冲一冲你知道的吧？” “嗯，想好了，就t大了。” 顾致说的信誓旦旦，弄得吴老师不知道怎么继续了，她私心里是希望顾致再往高了走走的，可是架不住人家自己想进自己喜欢的学校啊。 吴老师很无奈，又怕工作没做到校长到时候不满意。她只能尽力地苦口婆心道：“你还是回去再想想，喜欢t大的话可以填在第二位，第一志愿还是应该往高了填。这周我会把班上的同学都喊过来问问，你也可以打听一下别人的填法再考虑考虑。” 顾致握了握拳，阳光灿烂的样子：“不用考虑了，t大。” 顾致想到周六的时候林怡眉眼弯弯地说着“t大”的样子，就觉得怎么样都可以了，哪怕他心仪的专业t大并没有也没关系。 顾致一直觉得，林怡就是他的劫——他们青梅竹马地长大，他因为她过早地认识到了“爱”，过早地长大，而她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懵懂，一直向外人说着他的感情是一种亲情，这让顾致头疼不已却无计可施。当然顾致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将来一定会在一起，这种现状，等林怡长大了就会结束。 她会认识到他的好、他的守护的。 高中的时候林怡心血来潮改了志愿，进了他校，为这件事顾致生了大半年的闷气，现在，他绝对不会让历史重演。 他们是一定要进一个学校的。 吴老师看顾致这一腔热血的表情，也不忍心打击，只能头疼地摆手，“你去吧……对了，把杨梦琳喊过来。” 程洛宁回到教室长呼了一口气，安静地坐下来打开数学笔记对着数学考卷，然后右手无意识地转笔。 她对自己刚才的举动还是满意的，没有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颤抖的感觉也就持续了几分钟而已，比上次听到顾致的名字起的反应要好多了。 她没什么想要报复顾致上辈子的行为的念头，只是想把顾致这根刺从心里拔走，然后安稳地看着他和林怡的笑话就行了。 程洛宁的心理建设很有效果，转眼她就把注意力放到数学考卷上了。虽然她上辈子已经能接受平庸的自己了，但是换位来想，高中时候的自己是绝不能容忍96分这种分数来打自己的脸的， 她先在笔记本上找出笔记本上记过的但是她还是错了的体型，在题号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然后拿出一张草稿纸来，把那几题老师没讲过的——或者是讲过了但是不是现在的“她”听过的题目抄下来，一个人开始趴着划划写写。 市重的题目确实很难，比她的家教给她找的那些典型题型要难的多了，她勉强解出两题之后就下不了笔了，后面的综合题真的是好复杂，把公式算法套来套去的，她觉得她现在的思维根本达不到这种高度。 现在是下午二三节课之间的下课，上课前会有一个十分钟的室内操，但是高三是没这种东西的，一般都是给学生自习或者下节课的老师提前进来讲课。 程洛宁蹙着眉咬着笔，实在是百思不得解，于是只能曲线救国。 她敲了敲旁边的方悦，“方悦，这道题你会做吗？能给我讲讲吗？” 方悦转过头，表情比见了鬼还可怕，“什、什么……” 程洛宁有点想笑，又怕方悦以为她在嘲笑她，只能抿住嘴，眨了眨大眼睛，祈求之情不言而喻。 她经过上次笔记的事情已经在心里把方悦断定为了一个好人，所以自然态度亲切了不少。 方悦简直吓傻了好吗！学霸女神程洛宁会问问题！这件事要是在刚才之前谁告诉她，她非得笑得停不下来然后嘲笑那人脑袋被门夹了！可是这件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方悦条件反射地想嘲讽两句，以报前两年她在程洛宁高傲下受得气，但是看到程洛宁表情真诚，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的时候像是一弯潺潺的溪水，就这样暂时平息了她的怨气。 她在心里念叨，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算账！ 这样想着，方悦拿过了程洛宁的草稿本，看了一眼程洛宁抄下来的题，“这个？” 程洛宁赶紧点点头。 方悦皱眉，“你不会在耍我吧？”这题简单得有点过分啊，她可是亲眼见着程洛宁把一道比这个复杂了好几倍的综合体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和思路清楚地解了出来啊。 程洛宁大概也知道方悦为什么会这么问，除了苦笑也无可奈何，毕竟重生这件事太可笑了，唯物论下成长的人无论是谁估计都不会相信的。 她只能认认真真地说：“真的不会。麻烦你了。” 方悦看着她真诚的样子，用水笔轻轻敲了敲桌子，然后“唰唰”地写了解题思路和大概步骤，然后把草稿本扔给程洛宁，语气相当的不耐烦，“就这样。”言下之意大概是这太简单了吧！ 程洛宁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开始认真地思考方悦写得步骤。 方悦看着她纤长柔美的脖子，一时意难平，有点冲地回道：“这有什么！我马上就要出国了！” 程洛宁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上辈子她的那个心理医生，听他说他在密歇根大学读了两年博。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到方悦说“出国”，就想到了他，也许是因为他是她认识的人里面唯一一个出过国的人？ 程洛宁一下子心情好了起来，转过头冲方悦笑了笑：“那你可要加油啊。” 　　☆、第8章 我讨厌你 志愿考之后的周末就是程洛宁的十八岁生日，爸爸妈妈对这件事看得万分重要，定了好几套方案问她的意见。 程洛宁有点无奈，“妈妈你知不知道下周五就是志愿考啦~” “这个你还用我担心？” “……”她真的想咆哮一句，很需要担心好吗！更何况她记得上辈子她就在生日前没几天遇上的顾致，这简直就是她一辈子的受难日，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程洛宁想了想，开口：“反正十八岁也不是什么大生日，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就行了吧？而且我正好高三……” 她觉得她说得非常客观有理，奈何妈妈却不这么想，直接打断了她，“十八岁怎么就不是大生日了呢，成年的生日一定要办的！你不用管了，安心复习，到时候周六就放松一天吧。” 程洛宁知道说什么都没有，只能默默点了头。 这下妈妈终于心满意足，放下给她准备的水果摸了摸她的脸：“别太累了宁宁，身体最重要。” 程洛宁笑了笑，“我知道啦。”接着继续埋头于考卷之中。 妈妈关门出去之前又顿了脚步交代，“哦对了……给你的同学们留了一桌，十个人，你喊点朋友来啊！” “……” 这下程洛宁是真的没心思复习了，她明明记得上辈子没这回事的啊！虽然妈妈也是筹办了很久，但是好歹也就十来个比较亲的亲戚一起而已，这辈子怎么会要邀请同学？ 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好的同学啊！ 程洛宁纠结了半天，决定明天再跟妈妈说，把给同学准备的那桌取消掉吧。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消灭数学考卷！ 她现在发现，她的记忆速度好像恢复了一样，背英语单词和语文的古诗古文都很快，但是因为做题量不够，数学的解题能力还是追不上来，只能慢慢积累。 她买了本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反反复复地去做那些真题，但是市重的数学考卷比高考难多了，为了志愿考不那么难看，她还得拿着市重以前出的数学考卷反反复复地做。 满怀着生日会的心事，程洛宁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看着哼着歌在为她准备中饭的妈妈，她犹豫了一下，说：“妈妈，我们还是把那桌给同学留的取消吧。” 妈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她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委婉地开口，“我不知道请谁啊，大家都在准备高考呢，到时候万一请了人人家不来，空着位置多尴尬啊。”事实上她也真的不知道请谁，她连班上同学的脸和名字都没完全对上呢。 妈妈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不无道理，“那好吧……对了，我昨天打电话，你林阿姨和她女儿也要来的，你……” 这个停顿让程洛宁免不了想了想这个林阿姨是何方神圣。等她回忆起这个人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林阿姨是她妈妈远的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离婚之后就带着她女儿来到s市了，外婆一直让程洛宁他们家照顾林阿姨家，说他们家家境不好，林阿姨又离婚了，现在孤儿寡母的在s市打拼，既然能扯上一点血缘关系就照顾一下吧。 程洛宁爸妈都是厚道人，自然满口答应。林阿姨刚来s市，程爸爸就给她介绍了医院的工作，结果人家嫌弃工资少工时长，非不干，自己去超市当收银员了，说是时间轻松方便照顾女儿，结果在超市做了没多久就被几个一直去超市逛的大妈挑唆得来找程爸爸，说要给他们一套房子进户口。 这种要求程爸爸怎么可能答应，果断拒绝了。 结果林阿姨就以此为借口，到处去诉苦，说程洛宁家多么多么小气，多么没良心，连自己亲戚都不能照顾一下，不给她女儿上户口，到时候她女儿没地上学了可怎么办，搞得别人都以为程洛宁家怎么他们了一样。 虽然这件事把爸爸妈妈气了个不轻，但是也懒得跟他们计较，逢年过节还不忘记给他们家送点东西，给林阿姨的女儿送个红包什么的。 本来程洛宁对这种“善举”是没什么看法的，直到她高一那年，林阿姨带着她女儿来她们家做客。 林阿姨的女儿单名一个倩，改了原本的父姓跟着林阿姨姓。这时候林倩已经初一了，初中学校也是程爸爸帮忙搞定的，但是林倩一直对程洛宁有一种强烈的嫉妒欲。 她一到程洛宁家，就是满脸的羡慕，缠着程洛宁问东问西的，程洛宁才懒得搭理她，随便应付几句就回房间去写作业了。结果没想到林倩也跟了进来，看到程洛宁装饰得像是公主一样的房间，直接大喊了一声，“妈妈！” 林阿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和程爸爸程妈妈一起跑进来，就看见林倩坐在程洛宁的床上，眯着小眼睛，“妈妈，这个房间给我好吗！” 程洛宁和爸爸妈妈都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 林阿姨马上笑起来，转过头对程洛宁说：“宁宁啊，倩倩很喜欢你的房间呢，要不让她跟你一起住一阵吧？等期末考考完我再来接她。” 这个时候离期末考大概还有两个多月。 程洛宁都快气笑了，也懒得搭理她，就看了妈妈一眼，“……” 妈妈马上明白了，笑着拉住林阿姨的手，“小林啊，真不好意思，我们家宁宁现在在读高中，学业很忙的，实在没精力照顾倩倩呀！” 林阿姨的脸色马上不好看了，冷冷地开口：“我们家倩倩不需要人照顾！” 程妈妈没见过这么不接翎子的人，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千哄万哄把她们母女带去了客厅，不让他们打扰程洛宁。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林倩也没吃几口就跑掉了。 等程洛宁吃完回到房间，发现林倩拿着她的美工剪刀把她的床单还有桌上的课本给剪烂了，看着满房间的碎布条和纸片，林倩站在旁边笑得可欢了。 程洛宁虽然才高一，一贯以来也就是书呆子的表现，但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冲林倩笑了笑，然后凑近她，一字一句地说：“林倩，你知道吗，你现在笑得就像是一直在咬主人拖鞋的狗。你和你妈妈，都不知道廉耻之心这几个怎么写吧。” “……” 从这件事之后，两家就没什么交往了，程洛宁也把林倩最后离开时那个恶毒的眼神给忘在了脑后。 但是这次不知道她们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居然主动打电话来要求参加程洛宁的生日宴。 程洛宁知道妈妈不好意思拒绝，也就笑了笑说：“没事的，让她们来吧，林倩应该也长大了吧。” 再说了，难道她还能被一个初中的小屁孩欺负了去吗。 早上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到程洛宁这天的心情。 她依然在每节课做着一个认真的学霸，拼了命的抄抄写写。 英语课下课后，程洛宁听到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致！ 她用指尖狠狠地扣了扣手心的肉，勉强忍住了发抖的冲动。但是顾致的声音还是穿过喧哗的教室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你有英语笔记本吗？” “有的吧……一页？你明知道我英语不好，这是来寻我开心的吗？”这应该是李俊的声音。 “那你帮我去借本吧？今天早上的英语课我有事请假了。” 片刻后，程洛宁的面前就站了两个高大的身影。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李俊灿烂的笑容，还有顾致的招牌微笑。他最喜欢拿这个笑应付人，长得漂亮，白白净净的，再加上这样的微笑，可以骗过很多人，其实追了他八年的程洛宁很清楚，他挂起这个笑就说明他想敷衍这个人。 程洛宁皱了皱眉。 李俊弯下腰，有些可怜兮兮地对她说：“程洛宁，这是物理班的顾致，你的英语笔记能借给他抄一下吗？我知道你最认真啦！”而且字又漂亮。但是这句话李俊没好意思说出来。 程洛宁是不好意思拒绝李俊的，毕竟人家对她有“送作业之恩”。 她咬住舌根，在课桌里翻了翻，把一本写得工工整整的笔记本交给李俊，全程没有看顾致一眼。 李俊笑着接过，脸色有点微红，“谢谢你啊！” 他小心翼翼地把笔记交给顾致，看到程洛宁已经低下头去背书了，就靠在讲台上轻声跟在翻笔记的顾致聊天。 “今天早上你干嘛去了啊？” “要你多事。” “噢！肯定是林怡又怎么滴了……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啊？失恋？生病？居然哄得你这个学霸连英语课都翘了……” 突然一声巨响打断了李俊的笑侃，他和顾致两人一起转过头，看着突然一下子站起来的程洛宁。 此时的程洛宁看起来可不太好，脸色白得有点异常，而且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显得很小很可怜的样子。 李俊连忙走上前去一步，弯下腰配合程洛宁的身高，看着她的脸关心道：“……你怎么了？” 顾致的表情也看起来也有点疑惑的样子，但是注视程洛宁的时候依然站得直直的，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在。 程洛宁脸色苍白地冲李俊笑了笑，然后抬起头直视顾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想借给你。” “我讨厌你。” 　　☆、第9章 我拒绝 “我讨厌你。” 顾致愣了，李俊也愣了。 程洛宁说完倒是很释然地笑了笑，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是表情却不那么僵硬了，她伸出手，很可爱但是很认真地开口，“顾致，我讨厌你，所以把笔记还给我。” 她对前一辈子的生活已经不能操控了，但是至少她还能主宰这辈子的心情——她觉得，今天如果她借了这本笔记，那她的心情也许会糟糕很久，所以她可以不借，就这么简单。 顾致看起来有点尴尬，默默地把本子还给程洛宁，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他们班。 李俊倒是冲她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程洛宁坐下来，然后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 “不是，那个……顾致是我兄弟，他平时是有点神经质，哪里惹你不开心了，我代替他给你道个歉吧，不好意思啊。” 此时程洛宁已经再一次埋头于作业之中，大概的听了李俊的话，她也没有抬头，从课桌里摸出两个巧克力，放在手上伸到李俊面前，“这是我的问题，跟他没有关系的。那个，巧克力给你，如果要借笔记的话，方悦的笔记也很齐的。” “……嗯，谢谢。”李俊接过来，心情万分复杂。 上课铃打得很及时，伴随着数学老师进门的步伐，同时李俊也握紧了手里的巧克力，慢慢地晃回了后排。 女神和兄弟肯定是有什么误会！顾致这个人虽然有点二，但是在女生面前还是足够温柔绅士的，怎么可能惹到不苟言笑的程洛宁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决定等下去顾致的教室问问情况。 与此同时，隔壁班的顾致也缓和了尴尬的表情，心中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程洛宁认识他？！在他的记忆力，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李俊，但是根据李俊说的，在几周前程洛宁估计连李俊都不认识…… 那程洛宁怎么可能认识自己呢？难道是在年级排名表上？ 退一万步说，就算两人真的在他不记得的时候有相交的事件，也应该不至于让她上升到恨他的地步吧？ 顾致蹙着眉，无意识地转着笔，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三人中唯一心情很好的就是程洛宁了。 她觉得她跨出了这辈子的第一步！那就是可以直面顾致了！而且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她甚至还跨出了两辈子的一大步，她居然拒绝了顾致的要求！ 这在她八年的人生里可是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她对顾致做的最强硬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要求嫁给他了，而且最后还不是她主要促成的。 现在好啦，程洛宁终于跨了走出阴影的第一步，她觉得她要开始新生了。 最后一节课下课后，英语吴老师走进教室，放下一叠本子，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然后笑了笑，“放学后大家留一会儿，默写翻译。” “啊……”全班一起哀哭。 程洛宁倒是没什么感觉，拿出昨天布置的翻译开始背诵。 吴老师有点阴险地摆了摆手：“别慌呀各位同学，上次翻译默写全对的可以不默，把本子翻到上次默写的那页交在讲台上，现在就可以回家啦！” 这下教室里变成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程洛宁把本子往前翻了一页，一个漂亮的“100”加上“good！”。她发现背诵的作业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特别是英语上的，因为吴老师提前划定了默写范围，更加降低了难度。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留在教室里默写了，在她擅长的地方再花力气就是浪费时间了，还不如回家做点数学背点语文记叙文阅读理解要点呢。 程洛宁把东西都收进书包，然后背在身后，伸出手把翻译本放在吴老师面前，然后冲她点了点头就开门出去了。 随后，陆陆续续几个女生也跟着她一起走出了教室，剩下一些懒得背诵默写的女生和几乎所有男生在她们背后哀嚎。 程洛宁一个人走在前面，等她转出教学楼的时候，后面的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停下脚步微微转过头，看到方悦在站在他的斜后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有点好笑地看着方悦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方悦从后面往前跨了两步，跟她形成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后示意她继续走。 然后两人就沉默着一起往校门口走过去。 终于在离校门还有百步之遥的地方，方悦忍不住开口了，“程洛宁，你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程洛宁心里一惊，但是还是不露声色，“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变了个人似得……要是以前的你，看到刚刚是我拍你的话，根本不会停下脚步。以前你根本看不上我，不对，你根本谁都看不上。”方悦的语气有种嘲讽的意味在，只是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嘲讽程洛宁。 程洛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以前……是我错了。” 方悦一下子顿在原地。 程洛宁仿佛没意识到她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冲方悦挥了挥手，“再见。” 然后一个人慢慢地往车站走去。 方悦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竟然看到一种孤独苍凉的意味。 她觉得，她可能从来没有看懂过程洛宁。从来没有。 程洛宁生来好像就是给她们这种人仰望的，无论成绩、外貌、家世，任何一切，都是。 这时程洛宁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变得太友善点了？搞得他们都发现她变了个人——也不算是变了个人吧，大概就是变了个正常的高中生？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傻得要命，放弃了想这种无聊的事情，开始回忆今天数学课讲的考卷。 “程洛宁！” 程洛宁发现今天喊她的人特别的多，而且语气多半强烈。 她有点想笑，然后转过头想看看这个声音是谁，刚才她在数学题的世界里，倒是没注意谁在喊她。 结果一转头就发现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人骑着单车停在她后面一点的地方，单脚踩在地上，看起来颇有阳光美少年的气质。 顾致！ 　　☆、第10章 生日（1） 程洛宁忽然发现，她好像是因为最近遇到顾致的次数太多了，导致她第一反应居然已经很平静了。 这是个好现象，她心想。 她侧了个身，平视着前方，冷冷淡淡地开口：“有事吗？” 顾致作为一个同学眼中的男神脸加学霸加暖男，从小到大哪会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但是良好的家教还是让他很温和地笑了笑：“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所以你喊我名字干嘛？”程洛宁的语气说不上难听，只是带着一种微妙的嘲讽，大概就是对顾致前后两句毫无逻辑的话表示嗤笑。 “今天白天……”顾致在思考用什么合适的措辞，毕竟他从来没问过别人为什么要讨厌他这种奇怪的问题。 程洛宁直接打断了顾致的话，以一种陌生人的口气冷笑着开口，“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说完，程洛宁很帅气地转了个身，继续一个人慢慢地往车站走去，留下顾致一个人呆在原地，手臂撑在自行车把手上，目光放得很远很远，不知道在思索点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都相安无事，程洛宁还是继续在班上当着她的小透明——当然高三无聊到只能观察世界的同学们都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不仅会搭理人了，还会主动搭理人了！当然主要搭理对象就是方悦，因为程洛宁最近老是会问她一些基础但是很重要的问题，而且表情真诚毫无嘲笑的意思，方悦虽然奇怪，但是还是忍不住在她稍有些楚楚可怜（？）的眼神下给她解答。 李俊倒是有点反常地躲着程洛宁。 要知道他可是最喜欢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了！最喜欢没事去逗逗程洛宁，哪怕人家高贵冷艳地无视他他都不在意。现在据李俊所说，好不容易程洛宁会理他的话、会偶尔对他微笑了，他反倒是扭扭捏捏整天绕着她走了。 冯立作为李俊最铁的狐朋狗友，义不容辞地当了回勇士，满载着整个班级对程洛宁有意思的男生的期望跑去问他情况。 李俊怎么可能看不懂班上一些男生的心思，不就是自己不好意思去跟女神搭话想看他的笑话么！ 他冷笑了一下对冯立说：“没什么！好好准备你的志愿考吧兄弟！别被其他的事情分了心了！”说着还重重地拍了一下冯立的肩膀。 冯立“唉哟！”地怪叫了一声，目送着李俊气势汹汹地走掉了。他回想了一下刚才李俊的意思，觉得他可能是听错了——李俊这个小伙子，什么时候也会关心考试这种东西了？！ 李俊说是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被冯立给气得不得了，他小子以为他不想在女神态度缓和的时候继续去搞好关系吗！他只是忽然想到，女神会不会是喜欢顾致的呢。 李俊是个挺敏锐的男生，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抵不住脑子聪明，很多事情都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程洛宁发火是在他和顾致聊到林怡的时候，前面还说得好好的，客客气气地把笔记拿出来了，怎么突然就在一瞬间变卦了呢？ 李俊前想后想，都觉得很有可能程洛宁就是喜欢顾致，但是没想到顾致另有所爱，这才气急说出“讨厌你”这种话的吧。 但是这件事又能怎么求证呢。去问程洛宁？他可不敢，万一猜错了估计将来程洛宁又要把他当成空气了。去问顾致？顾致明显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更何况，顾致这个死心眼爱了林怡这么多年了，又怎么可能去关心别的女生呢。 李俊只能死命地读书、发奋学习，争取让自己没有多想的时间，才能让他在“女神爱上了好兄弟”这个可怕的猜想中好受一点。 高三的生活枯燥却又暗潮涌动，程洛宁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气氛，主要原因是她根本忘了本来应该是一种怎样的气氛。 在老师的着急和学生的倦怠中，市重的志愿考来到了。 周四的时候老贾下发了高考志愿草表，以及一本《s市高考志愿填报手册》、一本《s市普通高等学校招生专业目录》，让他们比对着书和志愿考的分数填写志愿。 老贾的语气有种微妙的幸灾乐祸：“老师们会加班加点批卷子，周一上午出数学、英语分数，下午出历史和英语，大家记得把分数表带回去给父母参考，草表下周一交。” 程洛宁听了个大概，就把心思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现在正在面临一个很困扰的事情——她妈妈，异想天开地给她带了一盒蛋糕到学校让她分给同学……程洛宁知道妈妈是想让她和同学搞好关系，但是她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又不能把妈妈做的蛋糕扔掉，只好想办法解决了。 现在班上，她能叫出名字的只有李俊、方悦、徐丽丽、坐在她后面的季笑晴，以及几个班上比较活跃的男生。 而要说比较熟悉的也就只有方悦和李俊了。 程洛宁决定，还是把这件事抛给情商高的人吧。 午自习开始之前，程洛宁下定决心拉了拉方悦，然后给了她一块蛋糕：“那个、请你吃。” 方悦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受宠若惊，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接过：“给我的？为什么？” 程洛宁笑了一下，看起来清纯又甜美的样子，“明天是我生日。”然后拿出另外一块，转身给了她后面在做历史选择题的季笑晴，“给你。” 季笑晴表情复杂，但还是接了下来：“生日快乐，礼物周一给你。” 方悦在旁边尴尬地说：“我也是！周一给你礼物。” 程洛宁连忙摇头：“不用啦！那个，谢谢你们。”她其实真的挺喜欢身边这两个小姑娘的，特别是季笑晴，笑起来好看得赏心悦目的，跟她的名字一样，养眼。 方悦虽然有的时候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是还是帮了她很多忙的。 两块大的分掉之后，程洛宁咬了咬下唇，凑过头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季笑晴说：“季笑晴，能不能帮忙把李俊给我叫过来呀？” 她觉得有点尬尴，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她不太敢跟李俊说话了，毕竟是上辈子的恩怨，却被她发泄到了李俊身上——李俊还帮顾致跟她道歉，这让她更加不好意思。 还好她平时也懒得跟别人说话。 季笑晴就不一样了，她完全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大大咧咧的，和男生也玩得开，跟李俊冯立他们更加是能一起逃课打游戏打球的人，关系很好。 季笑晴浅浅地笑了笑，一口答应：“好啊。”然后挖了一口奶油放到嘴里，含含糊糊地大喊道，“李俊过来！程洛宁喊你！” 程洛宁：“……” 午间休息时间吵闹的教室就被这一声大喊给平复了，全班安静下来。 程洛宁可以感觉到背后射来的目光，像是要把她衣服给扒光的感觉。 徐丽丽高亢又尖锐地笑了起来，打破了这寂然又尴尬的氛围，“呵呵！有些人啊，不知道在装什么嗲拿什么乔呢！” 还有李俊迷迷糊糊的声音在教室最后响起：“嗯？你说什么？程洛宁喊我！？” 　　☆、第11章 生日（2） 程洛宁几乎可以感到全班的眼光都集中到了她们前排，她看着季笑晴，表情万分复杂。 季笑晴却像是浑若未觉的样子，单手撑在桌子上，整个人都侧坐着，也不看程洛宁，反倒是把目光放在了迷迷糊糊像是刚睡醒的李俊身上。 程洛宁忍不住地在冒火，她搞不懂季笑晴的用意，让他们俩被当成猩猩一样围观能让她觉得很开心吗？她觉得她可能是看错了季笑晴，或者就是季笑晴已经粗线条到觉得被人围观也没什么的地步了。 李俊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班里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睛，揉着眼睛慢悠悠地走到前排来，往程洛宁面前的讲台上一靠，有点兴致缺缺的开口：“找我什么事？” 程洛宁觉得虽然被人围观让人感到很烦，但是处理不掉蛋糕会让她更加纠结，于是也没有什么犹豫的，把一整个蛋糕盒子都拿了起来，伸给李俊，“马上就是我生日了，我妈妈做了个蛋糕请你们吃，你能帮我分一下吗？”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微笑着解释，“你也知道我……嗯，跟班里同学不是很熟。” 李俊有点愣神，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接过了蛋糕，呐呐地回答：“哦，好。” 他本来以为程洛宁是想跟他说点什么但是不好意思开口，才让季笑晴喊他的——估计季笑晴也是这么想的，他刚才都看到季笑晴有点邪笑的表情了，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件事……李俊从某些角度上来讲是挺开心的，因为程洛宁第一个想到了他。 如果程洛宁哪天开窍了，能在考虑男朋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他，那他真的是要笑到笑不动了。但是顾致……李俊觉得眼眶有点红红的，像是书看多了的感觉。他连忙拎起蛋糕盒子，冲程洛宁摇了摇手，“生日快乐程洛宁。还有，谢谢你的蛋糕。” 李俊把蛋糕拿到教室后面，大声喊了一句，“程洛宁请大家吃蛋糕啊！” 中饭没吃饱的男生们都拥了上来，一人拿了一块，还有人冲李俊挤眉弄眼，嚷嚷着什么“你小子不错啊！”、“这么快就把到了？”之类的。 李俊一边反驳他们一边往第一排看去，程洛宁早就低下头沉浸在书本中了，完全没有关注这里的意思。 李俊觉得，程洛宁那显瘦又漂亮的背影，还有长长的头发、白净的手臂、转动着笔的手腕，就像是一座高山，只可远观却永远不可攀登，让再有毅力的大丈夫，也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 周五的志愿考在万众期待中降临了。 像这种大考整个年级都是要把学号打散了重新排位置的，程洛宁被分到了原本生物班的教室，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她完全没有一种无措感，反而安心了很多，觉得不至于压力大到让她心慌意乱。 第一科考的是英语，她拿到卷子填好个人信息之后直接开始翻听力。 听力是她的大弱项，因为时间不够，她只能复习词汇量，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做足够的听力培养语感，现在第一次在正式考试中面临薄弱项，自然心虚得不行。 但是好歹她还是多活了八年，就算是浑浑噩噩的八年，但是顾致和林怡也在一定程度上锻炼了她的心理承受力。 程洛宁一个词一个词地开始读听力题，她发现除了倒数第二大题听一段语段回答问题这种两分题里有几句她有点搞不懂意思之外，其他题目的理解都畅通无阻，包括最后一大题的听语段填表格。 15分钟准备时间过去之后，程洛宁随着广播沉下心来——这次的听力出的不难，读的却很快，但是好歹口音标准，她专心去听基本也能听懂百分之六七十，再加上她连蒙带猜，基本能把答案猜个□□不离十。 这种良好的开端无疑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后面的题目虽然有些出的很怪，但是好歹也能写出个头目来。 程洛宁大叹了一口气，果然这是一个得词汇量者得分数的天下啊！ 英语之后是历史，这个是程洛宁拿手的，她对背东西最擅长不过了，而且文字组织能力相当强，小作文和主观分析题也不用太过担心。 这次的历史选择题出的很巧妙，看似简单，实则陷阱很多，但是这也是她擅长的，因为她对一些边边角角的知识都有整理，所以反倒对做怪题偏题很有一套。 她交完卷后大概估算了一下，觉得就算没有以前一百二三十分的水平，拿个一百多分应该不算太有问题。 下午是语文和数学，程洛宁对语文把握还是比较大的，古诗词默写她都已经背过了，古文加点字理解也都大概背了，硬性分数拿稳了其他都只能听天由命，但是作文是她在辅导书上看到过的一个题目的改编版，她写得相当得心应手，深深感叹人品实在是太好。 数学就没有这么顺了，市重的数学卷子一直以怪、偏、难出名，这对于还在打基础阶段的程洛宁来讲简直就是噩梦，她觉得她每道题都写了，但是好像都没写到点子上的感觉。 只能盼望数学老师按照高考的批法，以步骤给分了。 这个周五就在市重的学生们像是打仗一样的考试中度过了。 程洛宁走出学校的时候天都已经半黑了，她回想起来就觉得害怕——原来做学霸是这么难的一种感觉，但是这也怪她还没有学霸的实力。 为了下次考试、乃至明年六月的高考上不至于这么痛苦，她发誓要更加努力才行。 这一辈子总要活得不一样才好。 程洛宁忽然想到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而上辈子的顾致打篮球的时候砸到她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想来是因为他们提前认识了，所以生命轨迹发生了偏转。 这实在是太好不过了！程洛宁觉得这个消息简直是对她而言最好的生日礼物。 她慢慢地走着，想着志愿考的考卷题目，妈妈的电话却突然打了过来。程洛宁有点奇怪妈妈为什么会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她昨天已经说了今天因为考试所以会延迟放学时间，妈妈应该已经知道了才对，那就是有别的什么事了？ 程洛宁有点奇怪地接起了电话，“喂？妈妈有事吗？” 妈妈的声音还是温柔，但是温柔中却带了不少焦急，“宁宁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林阿姨和倩倩要到我们家来住一晚上，明天和我们一起去你过生日的饭店！” 程洛宁：“……”她有种微妙的绝望感，只好加快步伐往车站跑。 她只期望自己能在林倩到他们家之前赶到，否则她那个房间真是要被林倩糟蹋坏了吧！ 　　☆、第12章 生日（3） 程洛宁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在厨房忙着做饭，爸爸还没有下班。她拉开鞋柜看了两眼，没有不认识的鞋子，看来林阿姨他们是还没有到。 她回房间摆好书包，洗了手之后下楼打算帮妈妈洗菜。 妈妈一把拦住她，温柔地说：“宁宁你去复习吧，这里有妈妈就够了。” 程洛宁笑了笑，把长发往后一绑，就开了水，“没事的，我今天考了一天的试，正好想做点什么休息一下。” 妈妈照例问了几句考试的事情，程洛宁都用“还行”敷衍过去了，只有在妈妈问起志愿表的时候，她才噘着嘴吐槽，“什么草表呀，我今天早上仔细看了眼才发现是去年的表。而且别的学校都要到明年四月份才开始填志愿呢，肯定是学校想先摸摸底，才出的这么一场。” 程洛宁猜的也没错，市重为了保升学率，肯定是要所有同学都进最有把握的学校的。前几年就有人志愿填的太高没填保底的学校而从本科落了下来，所以今年才想了这么一招。 她记得上辈子四月份确实又填了一次志愿，但是变成了正表。当然对那时的她来说，志愿表也就是填着玩玩，s市内的学校不说热门专业随便选吧，基本进去都是没问题的，她不关心自然这辈子也忘了。 但是程洛宁也不能不重视这个考试，她得给老师家长、还有自己一点信心啊！心理学专业近几年越来越热门了，就算s市顶尖学府f大没有，但是不代表其他几个985院校没有啊！ 她已经看过了，市内最好的心理学专业在c大，但是c大的心理学主要的研究方向是神经心理学，只是理论研究方向，而程洛宁希望能去读临床神经心理学。 或者医大也可以，但是医大在s市只能算是中流大学，而非一流院校，甚至连顾致念的t大都不如。 程洛宁一边剥着菜叶浸到水里一边想，还是等她考虑好了再跟妈妈说吧。于是她改变了话题：“妈妈，林阿姨他们怎么突然说要来了？” 妈妈在拌冷盘，闻言一愣，然后苦笑了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宁宁你就忍一下吧，林倩还小，你能让就让着点。” 程洛宁搞不懂妈妈怎么一下子转了态度，明明也对他们一家的所作所为很生气的不是吗？ “为什么？我们家为什么要去……”容忍那种奇葩？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妈妈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放下盘子，又往里面到了点醋，才缓缓开口，“你外婆说，林阿姨的妈妈很早的时候帮过外婆，可以说是救了我们家一命，所以我们也要对林阿姨母女好一点。” 程洛宁想了会儿，马上明白妈妈在说什么了。 她很小的时候外婆就跟她说过这件事，当年□□的时候，有人在她们家弹尽粮绝的时候给了她一袋面粉，几乎是救了她们一家。 程洛宁是学历史的，自然知道在那个年代，这袋面粉价值千金。却没想到这个好心人居然是奇葩的林阿姨的妈妈！ 程洛宁很乖巧地应下：“我知道了，我会对林倩客气一点的。”如果她不是太过分的话。 程爸爸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自然而然地接替了程洛宁的工作。程洛宁擦了擦手，抱了抱爸爸就回房间去看书了。 她今天才知道，数学这玩意儿真的是没捷径，只能反复做题做题再做题才能把所有解题方法都熟谙于心的。 她抽出一张数列的专项练习卷，找了张草稿纸，先把数列的公式细细地默写了出来，然后开始一题一题专心地解答。 等她把卷子上比较简单的题都做完，还剩下没几题复杂的题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爸爸的声音。 “宁宁快下来！你林阿姨和倩倩来了！” 程洛宁有些烦躁地转了两下笔，认命地放下练习卷，汲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下楼去了。 林阿姨和林倩正在妈妈的指引下换拖鞋，程洛宁上去微微笑了一下，打招呼，“林阿姨、林倩，好久不见。”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她语气平平的，冷冷淡淡完全没有“好久没见”的喜悦与激动，仿佛好久不见正得她心似得。但是好在她一直是这种性子，林阿姨也不尴尬，起身笑了笑，声音夸张又尖锐，“哟！这不是宁宁嘛！好久不见，宁宁变成了个大姑娘诺！真的是越来越漂亮啦！” 林阿姨长得一点都不喜庆，有种苦命相——这句话真没什么私心成分，绝对是所有人在心底对她的客观评价，她脸小小的又尖尖的，但是却不是那种锤子脸美女，而是给人一种枯掉了的丝瓜的感觉，枯黄枯黄的，眼睛也没神采，还弄了个现在很流行的厚刘海，把她的额头挡得严严实实的，更加显得阴郁。 程洛宁觉得，非要给她找一个对比的话，其实她有点神似鲁迅笔下的“圆规”杨二嫂。 很不巧的是，林倩完全遗传了林阿姨的所有缺点，小小年纪就给人一种很刻薄的印象。 林阿姨这种相貌，再配上那尖利的声线，完全让程洛宁感受不到任何夸奖，而是满满的嘲讽之意。 她也知道林阿姨和林倩可是讨厌死她了，也没和这两个极品交好的打算，就敷衍地笑了一下，然后就往旁边站了。 程爸爸程妈妈照例寒暄了一番，还给了林倩一个红包，林倩居然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就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而林阿姨居然也完全当作没有看到！ 程洛宁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挑战，不免开始回想自己初三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没礼貌……她依稀记得那时候她虽然因为学霸惯了而比较高傲，但是基本的做人礼貌还是有的。 四个人表面亲亲热热地走到餐厅，程洛宁则是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跟在最后。 程妈妈从厨房端了一锅汤出来之后，几个人正式开饭。 程洛宁默默地低头吃菜，对妈妈客气地关心林倩的成绩这种话题完全没有加入的打算。 但是她不加入话题，话题却会找上她。 林阿姨挑了一个红烧鸡翅放在林倩的碗里，然后就转过头看着程洛宁，“宁宁成绩是不是还是很好啊？高三忙吗？” 程洛宁笑了一下，咽下嘴巴里的娃娃菜，乖巧地回答：“还好啦。”这可不是她谦虚，现在她的水平也就“一般”吧。 林阿姨也不管她的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话：“宁宁从小就比别人乖巧懂事爱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哪像我家倩倩……” 妈妈连忙客套：“别这样说，把孩子夸坏了，倩倩这么乖，听说又拿了区里的书法奖？中考是不是能加分的呀？” 林倩很敷衍地回答：“嗯。” 她从小被逼着练书法，除了一手好字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在程洛宁这种十全十美的“姐姐”面前，还真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是处”了。 林阿姨假装生气地拍了一下林倩，对着程洛宁谄笑，“宁宁，我家倩倩一直记得你这个漂亮姐姐，说很喜欢呢！你看你现在成绩这么好，高考肯定没问题了吧？林倩今年也要中考了，可她这个成绩真是……你有时间能给她辅导辅导吗？” 话一出口，程爸程妈脸色都不好看了。哪有让一个高三生去给一个初三生辅导的道理？舍不得请家教也不能去耽误高考生的时间吧？ 程妈妈想帮程洛宁推拒掉目光炯炯的林阿姨，于是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小林……” 没想到程洛宁很快打断了妈妈。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妙的微笑，没有恶意却也不含善意，是一种介于怜悯与不怀好意之间的笑容。她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道：“林阿姨，读书这东西是靠自己的，我个人认为家教、辅导、补课什么的都没什么用，想学了自然会学。我对高考并没有把握是一回事，再加上我自认水平绝对比不上林倩初中的老师，只要好好听讲，自己想认真学习了，中考肯定没问题的。毕竟，智力正常的人，面对□□的中考，绝对都是没问题的。” 林倩的脸色跟倒了调色盘一样精彩——这一番话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在打脸，嘲讽她智力不够又自己不努力。但是程洛宁说的却也不无道理，让她无处反驳。本来么，成绩差就是她脑子不够用，也不想用。 程洛宁欣赏了一会儿林家母女的表情，然后冲他们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那大家慢慢吃，我吃饱了先上去复习了。” 她站起来，走出餐厅的时候，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 让她辅导林倩那个没什么脑子的极品初中生，她可不干！ 　　☆、第13章 生日（4） 不管多活多少年，程洛宁都懒得和林阿姨这种整天想着占人便宜的人还有林倩这种熊孩子虚与委蛇。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也许很多人会同情林阿姨的遭遇而容忍她一点，但是程洛宁却觉得很有可能她们一家的惨状都是她们自己作出来的，没什么值得怜悯容忍的。 这样想来，她可能确实不够心善，但也不打算改变。 既然上辈子的自己也狠狠打了她们的巴掌，那这辈子她更是没必要装出一副圣母的样子，总之怎么开心怎么来。 程洛宁回到房间继续做刚才那张数列卷，笔“唰唰”地在草稿纸上飞舞。她发现她终于做出了一点感觉来，果然是专题卷比综合卷的效果要好一点。她又从旁边拿了一个本子把她在脑子里整理的数列大题解题方法大概地写了出来，然后扔进抽屉里。 等到她完成了那张考卷正在和标准答案对的时候，房间的门“啪嗒”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程洛宁心里有点不耐烦，她知道不是林阿姨就是林倩，她爸爸妈妈每次进来都会敲门的，哪怕她从来不锁门。一想到今天一晚上加上明天一整天都要看到这两个人，她觉得脑袋又开始疼了。 她还记得医生的检查报告，她上辈子患有感情和意志双向障碍，所以会有躁狂症状，严重的时候甚至需要药物安定才能让她克制住去顾致面前哭闹的冲动。但是在她诊断出怀孕前的最后一次心理检查上，医生确实告诉她她的双向障碍已经痊愈——程洛宁毫不怀疑，她要是再和林倩林阿姨待一段时间，她可能又要去吃药冷静一下了。 程洛宁叹了一口气，扔了笔，带着微笑转过头去看向房门的方向。 果不其然，林阿姨正在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她温温柔柔地开口：“林阿姨，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嗯是啊，我来看看你。高三是不是很辛苦啊？” 程洛宁忽然觉得林阿姨完全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蠢，至少她有着惊人的忍耐力和虚伪程度，应该是属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类型。她刚才这么含沙射影地骂了林倩，林阿姨居然还能保持着微笑进来和她说话，程洛宁自认如果她的孩子被别人这么说，她是做不到这么好的涵养的，不拍案而起就是好的了，至少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了。 她习惯性地把头发撂到耳朵后，站起来笑了笑，示意林阿姨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好，习惯了也就不怎么辛苦了。” 再辛苦还不是为了将来吗？程洛宁自认自己的耐力超强，对这种苦日子也就能够忍耐了，哪个高中生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林阿姨没有坐，反而是慢慢走到了程洛宁的旁边，拿起程洛宁堆在一起的历史笔记，打开来翻了两页，“宁宁的字是越来越好看了。” 程洛宁的字确实和原本她高中时的字有点不太一样，高三时更加秀气一点，而过了八年之后她的字虽然依然娟秀，但是有些地方总是带了一点潦草的痕迹，让人一看就感觉是大人的字。 但是林阿姨上次见她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就算她没重生，过了两年字也肯定有点变化了，所以程洛宁完全没把这句话当做什么试探，反倒是很谨慎地回答：“其实没有怎么变过。” 在她的感觉里，只要林阿姨夸奖她，肯定又有什么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果然，林阿姨再次老调重唱，“宁宁啊，今天林倩就跟你住一个房间可以吧？你等下要是没事的话指导一下她的英语吧？你妈妈说你英语很好的。” 程洛宁真的真的很想发火，但是她怕她发了第一次火后面就收不住了，于是只是收了笑容淡淡地开口：“林阿姨，我妈妈已经为你们准备好房间了，跟我挤在一起林倩应该也会不习惯吧？” 程洛宁家是复式的房子，上下两层房间不少，设计的时候也考虑到了今天的情况，于是在楼下弄了一个客房。由于她本来就不爱搭理人，喜欢一个人呆着，爸妈也怕在客厅看电视会影响她，所以就把她的房间安排在了楼上。她的房间旁边还有一个杂物间和一个顶层阳台，落地窗跨出去就是一个平台，妈妈在上面养了不少花花草草。 这次林阿姨居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不满，反倒是笑了下，“那就让林倩和我一起住楼下的客房吧。宁宁你也别太用功了，下来和我们一起看看电视，早点睡，明天你可是寿星，要忙一天了。” 程洛宁发誓她绝对在林阿姨的眼里看到了她一闪而逝的奸诈，但是又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也点头，“我知道了林阿姨，你们玩得开心点，我们家比较随便，不用拘谨，我作业很多所以先补会儿作业。” 林阿姨很识趣：“那晚安了。”说着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程洛宁一个人坐在写字台前咬着笔沉思——今天这么好打发，简直不像是这对母女的为人了。 百思不得其解，她放弃了，低下头去认真地做三角函数的专题卷。 她对明天的摆桌生日会没啥期待的，相反倒是比较期待周一出的摸底成绩。她太迫切了，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水平和不足之处。 程洛宁翻开志愿填报指导手册，手指轻轻滑过一个个学校的名字，最终停在了一排黑体字上。 那是她上辈子想都没想过的，离s市十万八千里的学校，b大——国内顶级心理医生的摇篮。 而现在的程洛宁，缺的不仅仅是成绩，更多的还有去天南地北的b市度过漫长四年大学生活的勇气。 。 第二天一大早程洛宁就被妈妈喊起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感觉到妈妈似乎很兴奋的样子，而且把她衣柜里的衣服都翻了出来。 程洛宁还没清醒，呆呆地问：“妈妈，你在干什么呀？” 她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像是个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可爱。妈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笑着回答：“给你找衣服啊！今天可是你生日，一定要穿得漂亮一点！” 程洛宁：“……”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接过妈妈给她递过来的连衣裙和荷叶边小外套，然后飞快地换好，等妈妈欣赏了一圈之后才放她下去梳洗。 程洛宁简单地洗脸刷牙涂了一点点bb霜就算结束了——她一直没有化妆的习惯，本来皮肤就好，除了偶尔用点润肤霜基本属于不沾脂粉，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光滑的皮肤给毁了。 上辈子她就是因为心理压力加上每天化妆才搞得自己年纪小小就皮肤很差，甚至后来还出现了粉刺，搞得自己未老先衰姿色一点点消失。这辈子可不敢再走以前的老路了。 她拿手轻轻拍了拍脸，弄出一点点血色，然后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唇红齿白，头发很温柔地披散下来，再加上妈妈选的衣服正好衬托出了她纤长的身材和笔直的双腿——程洛宁对这辈子自己的样子满意的不得了！完全是美女的壳子好吗！ 等她在餐桌前坐定开始准备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桌上只有爸爸妈妈和林阿姨，没看到林倩。 她随口问了一句：“林倩呢？” 林阿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床太舒服了，林倩还在睡着不肯起来呢。” 程洛宁：“……”真是一个赖床的好理由啊！ 程洛宁的生日分为两部分，中午一场和晚上一场。原本妈妈是打算中午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出去好好地吃一顿然后晚上再办酒请人的，现在林阿姨他们来了，他们就改成了中午他们家三个人加上林阿姨一家再加上外婆一起吃，晚上的话还是办酒。 程洛宁的爷爷奶奶在她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所以也就只有外婆一个长辈，自然是必到。 她还是对晚上办酒很无语，明明上辈子没这茬的好吗！ 她想了想，然后问正在拿着一份报纸一边看一边喝咖啡的程爸爸：“爸爸，今天晚上要来哪些人啊？” “嗯？”爸爸放下咖啡杯想了想，“没什么人啊，就是你叔叔一家，表叔一家，还有爸爸单位的一些朋友，加上我们也就五桌而已。小办办啦，等你20岁了再办大的。” “……”这也叫小办办？ “哦对了，还有爸爸以前的一个学生，正好到s市来，也过来看看爸爸。” “……” 程洛宁有点迷醉，于是果断闭嘴吃早饭。 林倩是等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出来，而且明显是一脸疲倦，衣服也没有换，还是穿着睡衣——看起来特别没礼貌，一点也没有在别人家做客的自觉。 程洛宁清楚地看到了爸爸妈妈都有不同程度的皱眉。 只可惜林阿姨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林倩，“倩倩醒啦？快去洗脸刷牙吃早饭，你看你宁宁姐姐衣服都换好了，你怎么能让寿星等你呢？” 林倩被她妈妈一说，放下手抱着胸看着坐在她不远处的程洛宁。程洛宁被人死死地注视着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还是一脸淡淡的表情，姿势优雅地吃着早饭。 　　☆、第14章 生日（5） 林倩简直要被程洛宁的样子气死了好吗！凭什么她就长得好成绩好还有一个当院长的爸爸，所有人都夸一句十全十美，而她却只能和妈妈颠沛流离过着最底层的生活被所有人嘲笑一句没爹的孩子呢？ 两年前见的时候程洛宁还是个比普通同龄人冷淡了一点点的高中生，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大小姐的做派，越长越漂亮不说，一举一动也是温柔的大家风范。 而她林倩，却是一副没长开的小孩的模样，皮肤却差得不得了，虽然是花一样的年纪，却像一朵脱了水的花。 林倩心中的愤恨与嫉妒简直要满出来了！ 她“啧啧”了一下，冷笑着开口：“洛宁姐姐今天打扮的好乡村啊！现在哪还有人穿这种淡粉红色！” 林倩话一出口，整个餐厅都安静下来了，程妈妈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墨来了。 程洛宁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抬起头来看了眼怒视着她的林倩，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她完全没觉得林倩这句话对她有什么打击，反倒是把脸伸了过来给她打，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倩倩，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什么叫‘腹有诗书气自华’。现在你还是先去换一身漂亮的不乡村的衣服出来吃早饭吧！都凉了，就等你呢。” 她的这番话，乍一听很懂事很有道理，其实细想一下非常傲慢无礼——谁没事好意思自夸自己“腹有诗书气自华”呢？但是被程洛宁这么温温柔柔地说出来，总让人觉得她说得很对，无法反驳，也不觉得她自恋高傲了。 特别是林倩，被程洛宁这么婉转地吐槽了她没气质又没礼貌，简直要气疯了。她看着程洛宁眼里明晃晃的嘲笑，只想冲上去刮花她那张漂亮的脸。 “林倩！还杵着干什么呢！快去准备准备出来吃饭！”林阿姨及时出声，打断了她。 林倩一惊，再笨再呆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再做点什么肯定和程家就此闹翻了，那他们家也没法再在程家捞啥好处了。于是她冷笑了一下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程洛宁用一只手抵着下巴，拿起杯子喝掉了最后一口牛奶，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林倩，真是越长那张脸越刻薄，一副小家子气又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没气质脑袋还蠢，性子差又受不得激，比起两年前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年龄简直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林倩换了件纯黑的外套搭配黑色牛仔裤出来，大概是为了不让刚才她的那句“粉红色乡土色”打脸。 程妈妈终于坐不住了，开口问林阿姨：“小林，倩倩这穿的是不是太素了啊？”这一身黑的，根本不像是要去参加人家生日会的样子啊！ 林阿姨大概也对她这个傻女儿无奈了，声音拖得老长：“林倩……” “怎么了啊！”林倩想也不想一口打断了她妈妈，“我觉得挺好看的啊。”好像她觉得只要她穿成一身黑就能给程洛宁添堵，让她不舒服似得。 “这……”妈妈大概是没想到林倩娇蛮成这样，简直没脸没皮的，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程洛宁。 程洛宁平静地解围：“我觉得挺好看的啊，显瘦。我像林倩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这种非主流朋克装，没事的。” 她简直是睁着眼睛在胡说八道，程洛宁两辈子都没穿过这么黑不溜秋的衣服，她一直是走休闲淑女风的。 林倩听了这话，可得意了，挑衅地看了一眼程洛宁，搞得她又一次差点笑场——跟蠢人对话永远找不到智商上的优越感，真的好累啊！ 程洛宁家是有车的，虽然不是什么很高端的牌子，但是也要近百来万了，正好可以坐四个人，程爸爸开车。 林阿姨从坐上车开始就拼命地夸这辆车：“老程啊，怎么买这么好的车啊？医院的院长工资这么高啊？” 程爸爸也没有生气，笑了笑，“一般啊，有车方便点，既然买了就挑了个舒服点的，以后还可以送宁宁上学。” 林阿姨看了后排的程洛宁一眼，继续念念叨叨，“宁宁真是幸福哟！哪像我就林倩，这么小就要跟着我受苦……”说着说着似乎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程洛宁用余光扫了一眼林倩，只见她面无表情的，似乎没有意识到要配合她妈的打算。 程爸爸好脾气地安慰道：“小林你也别太难过了，倩倩这么懂事，会好起来的。” “倩倩才这么小，也不知道哪天才是我们家的出头日子——哦对了，倩倩的20岁生日估摸着也办不了了，哪像你们家宁宁，18岁还这么隆重……” 程洛宁：“……”你以为我想办吗？ 林阿姨这段话，她也算是听出了点意思，大概就是“你程家有钱还能帮女儿办18岁的酒，我家没钱，你家不表示一下？”，总归还是要钱。程洛宁听得脑仁发疼，简直想跳车而跑。 她搞不懂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每天只想着占别人便宜，却不想着自己改善自己的生活，整天眼红别人的成功漠视别人付出的艰辛——八年后网络上出现一个热词很适合林阿姨——红眼病无法根治。 程爸爸也不接招，直接简单粗暴地岔开了话题：“宁宁，你等下带着倩倩先去饭店，我和你妈妈还有林阿姨去接你外婆好吗？” 程洛宁点头，“嗯。” “饭店在市中心，旁边很热闹的什么都有，你平时那么忙，也可以带着林倩去逛逛，看到喜欢的就买下来，知道了吗？” “好。” 在旁边的林阿姨看话题已经跑走了，尴尬地擦了擦眼睛闭了嘴。 程爸爸准备把两个小孩放在饭店那边，然后再去s市的郊区接程洛宁外婆，来回要两个多小时，正好回来就能开始吃中饭了。 等到了地方，坐在外面的林倩先开门下了车，程洛宁打算下去的时候被妈妈拉住了。她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妈妈，妈妈从包里拿了几张毛爷爷给她，大概五六百的样子，“喜欢什么就买，别乱花。”妈妈好像忽然注意到了在前排看着她的林阿姨，又拿出两张来，语气温和却无奈，“林倩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买吧。” 程洛宁拿了钱，塞进口袋，微微笑了笑，“我会的。爸爸开车注意安全，等会儿见。” 等车绝尘而去之后，程洛宁转过头看着比她矮了一截、表情不虞的林倩，心里有种微妙的开心感，“林倩，我们去书城吧。” 她可不想陪着林倩闲逛，再说她也不缺什么。 林倩也看到了刚才程妈妈给钱的那一幕，可不答应程洛宁提出的这个不费钱的活动，“不要！我要去买吃的！” 程洛宁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双手环着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饿了？” 林倩一噎：“没有。” “那你买什么吃的？” “……那我想去买几条手链，还有书包。”她早就看中一个耐克的书包了，奈何价格不便宜，她妈妈看她又不爱读书，自然不答应。这次有机会了，一定要让程家给她买了！ 程洛宁直接了当：“那好吧，你去买，我在书城等你。或者等下直接饭店集合也行。” 这话就是让林倩自己去买的意思了。林倩还在等着程洛宁把钱给她，就看到程洛宁说完转身就走了，完全没有给她钱的意思。 林倩急忙上去拉住她：“我没钱！” 程洛宁笑了笑，把头发往后拨了拨，“所以呢？” “……”所以当然是你给我啊！林倩的表情看起来很不爽。 程洛宁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意思，一把甩掉林倩拉着她手臂的手，继续往前走，“我又不是你妈，你想要买什么关我什么事呢？” “阿姨刚才说了我想要什么你给我买的！” “哦？”程洛宁笑了笑，“那你去找我妈吧。”然后就丢下气得快冒烟的林倩，一个人往书城的方向走去。 不是她小气，舍不得这点钱，只是不想让林倩觉得她就是冤大头了，靠着他们家就万事大吉了。就算程爸爸挣得多，也没有给他们用的义务。 程洛宁一点都不喜欢有蜂巢吸在大树上的感觉，并非大树支撑不起，只是看起来让人作呕罢了。 。 徐州路这家书城上下一共三层，坏境是出了名的好，书的种类也很齐，很多阅读爱好者都会趁着周末过来看看书，每层还有给读者提供的沙发椅和玻璃圆桌。 程洛宁先是去教辅书那里看了一下高三的模拟卷，发现大部分她都有了，还有一些经典的老师也给他们印过了。 她的手指在书架上滑动，看到名字合适的就拉出来看看内容质量，终于给她找到了一本《历史知识点必背整理》和《挑战文科数学压轴题》，她看了看，觉得编的都不错，而且出版社还是市里顶级师范类院校h大，自然很开心地拿了，准备等会儿去买了回家看。 她转了两圈，发现看得差不多了，想了想，决定去三楼看看心理学方面的书。 　　☆、第15章 宋医生（1） 三楼都是专业类书籍，相对于楼下两层，人就少了不少。程洛宁看了看，站着在看书的都是大学生模样的人，估计是为了写专业论文来的。 她属于门外汉，但是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成为专业的——这么想着，程洛宁去拿了一本《心理疾病的三十六种》表现，然后走到沙发椅那块。 读者休息区人很多，基本把位置都坐满了，甚至还有带了电脑来对着书做ppt的人。 她眼睛转了几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角落里一个人坐着。 怎么可能！他现在应该还在密歇根大学念硕士才对吧！ 程洛宁几乎是不敢置信地走过去，想看清那人的样子。 那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就看到了站在他斜后方、表情惊讶的程洛宁。 他笑了笑，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轻声对程洛宁说：“没人，坐吧。” “哦、哦，谢谢。”程洛宁呆呆地答了一声，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在他面前的书里。 她伸长了脑袋，看到那人在看一本《*型性心理学研究报告》。 看了这辈子的他还是没有换职业，所有人都在循规蹈矩的走，只有她走上了另一条路，所以两人的相遇也提前了。 程洛宁还记得他说起蝴蝶效应的时候温和的表情。 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1 这个人，改变了程洛宁的两辈子——不对，准确的来说是这辈子，因为上辈子她死得太早了。虽然知道他不过是出于职业道德才成为了她发病期间唯一能对她和颜悦色的人，但程洛宁还是对他的温柔以待万分感激。 宋医生，好久不见了。 。 等程洛宁草草翻完手上的书时，宋瑾已经不见了，她对面做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学生气很重的小姑娘。 程洛宁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估计外婆他们快要到了。她收拾了一下，然后把心理学的书塞回了书架，拿着两本高考复习材料去收银台付钱。 她不知道林倩回去了没有，但是如果她还有点脑子就应该去饭店等着而不是跑得找不到人——程洛宁不在乎和他们家闹翻，不代表林阿姨不在乎。 程洛宁慢悠悠地走回了饭店，看到林倩安静地坐在大堂低着头玩手机。从她的角度看起来，林倩的表情很温柔，脖子露出来的部分也很秀美。当然如果她的性格也这么好的话，程洛宁自认应该不会这样对她。 她笑了笑，走到林倩旁边，“我爸妈他们还没回来？” 林倩一惊，猛地收了手机，一脸愤恨地抬起头，眼神死死地盯着程洛宁，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妈让我在外面等你，太太他们已经进包厢了。” 程洛宁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林倩口中的“太太”应该就是她外婆，“那我们也赶紧进去吧。” 林倩一看到程洛宁就想到了刚才的事，她在饭店大堂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了妈妈和太太他们一行人，她连忙迎上去，打了个招呼就想告状——没想到一直对她挺宝贝的太太听说程洛宁因为要去书城而拒绝了带她去买东西的意见的时候，反倒板了脸，“倩倩啊，你也学学你洛宁姐姐，好好学习知道吗？你快要中考啦，买衣服是以后长大的事情，现在不要想这么多！还有，今天你姐姐生日，你看看你穿的……” 林倩觉得，程洛宁肯定是已经预想到了这一幕，所以才把她扔下说要去书城看书的！指不定自己上哪里去玩了呢！她刚刚可看到了，阿姨给她的那叠钱可不少！ 林倩看着程洛宁高挑的背影，冷嘲热讽地开口：“程洛宁，你急着进去挨骂吗？要是太太知道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会不会说你一顿呢？” 程洛宁停下来脚步，回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林倩，有种不屑于和她交谈的感觉。 她觉得和林倩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面对这种人，只需要无视她就行了。于是她淡定地继续往包厢走。 没想到林倩被无视之后恼羞成怒，快步上前拉住了程洛宁，大声说了一句：“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程洛宁：“……” 她觉得她简直要笑死了，完全不想和她辩。 但是看着周围人盯着她们的奇怪眼光，程洛宁还是耐心地弯了一点点腰，在林倩旁边轻声地说：“那你凭什么以为我外婆会为了你这个外人骂我呢？你真当自己是我们家什么亲戚了？我凭什么看不起你？就因为你，还有你妈，这么些年来不想着自己奋斗，整天想从我家坑点出来。我爸妈给了你家多少钱了？够还当年你外婆给我外婆家送的那一袋面粉了吗？” 这是程洛宁第一次和无关紧要的人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一般来说，她都懒得搭理这些人的。但是今天说完，意外地发现感觉还不错。 她拢了拢头发，直起身，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那我们快进去吧，倩倩。” 于是里面几个大人看到的就是，高挑的程洛宁一脸温和地带着一个比她矮了不少、一脸怨怼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来！小寿星坐过来！坐外婆旁边！”外婆一看到程洛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连忙大声喊她。 程洛宁和外婆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不对，应该说有些年头没见了——从她重生以来就没见过，而外婆在她大三那年就去世了。 现在乍一下看到从小疼她的外婆，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连忙走到外婆旁边的位置坐下，“外婆，我好想你啊~” 外婆年纪已经大了，眼睛也不太好了，自然没看清程洛宁有些发红的眼眶，但是却听清了程洛宁有些撒娇的语气——程洛宁天性寡淡，从懂事以来对谁都淡淡的，很久没和外婆用这么亲热的语气说过话了。 外婆自然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说：“外婆也想宁宁啊！宁宁高考完到外婆家来陪外婆住几天好吗？” 程洛宁红着眼点了点头。 而此时在一边接电话的程爸爸也结束了通话，走过来坐下，开口打断了程洛宁和外婆，“妈，宁宁，我那个学生他晚上要回密歇根了，晚上的酒席可能赶不及，我让他现在来和我们一起吃个中饭怎么样？” 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 程洛宁却愣了半响。 密歇根……？难道爸爸的学生，就是宋医生？ 　　☆、第16章 宋医生（2） 程爸爸挂了电话没多久，服务生就推开了包厢的门，面带微笑地说：“宋先生到了。” 程洛宁看着早晨才见过的、面色如玉的俊秀男人，心中直叹缘分这玩意儿真是妙不可言。 上辈子信赖了很多年的心理医生、甚至改变了她这辈子的人生进程的人，居然是爸爸的学生。 程洛宁忽然想到，也许上辈子的爸妈，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对她的病情毫无所知，也许只是因为怕更加刺激到她，才装作不知情的吧。否则爸爸作为一个心理学上的教授级人物，怎么会看不出每天呆在一起的女儿性格上的巨大变化呢。 宋瑾一进门就看到了早晨在书店看到的那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她正垂着眼睑，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宋瑾左右环视了一下，在场一共只有两个小姑娘，而另一个和程教授长得实在太不像，所以他猜测这个小女孩就是程教授的宝贝女儿，今天刚成年的程洛宁小朋友。 宋瑾是被家里人叫回国的，他爷爷死后，一家人都在拼了命的抢爷爷的财产和公司股份，可惜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加上早早就申请了去密歇根大学读博，拿到了程教授的推荐信他就立马飞到了美国。 这次回来是因为他妈妈给他打电话说爸爸进医院了，他才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没想到还是因为家产的事情——宋瑾无奈，又不能发脾气，只能推说还有论文没写，定了当天的机票回密歇根。 没想到程教授知道他要回国，热情地邀请他参加他女儿的生日宴会，宋瑾推辞不过就来了，准备打个招呼就走。 “小宋啊！你终于来了！坐坐坐！”程爸爸看到宋瑾，笑开了花，连忙招呼服务生加椅子和餐具什么的，“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宋瑾，我老不谦虚地说他是我的学生，其实他能力比我强多了。” 宋瑾笑了起来，抿出了两个酒窝，“程老师这是什么话，我不敢当，这次还要谢谢老师的推荐信呢！” 程爸爸笑出了声：“小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师母，这是……”他依次给宋瑾介绍了一下在座的人，等介绍到了林阿姨和林倩那里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只是含糊地用“林阿姨”和“林倩”带过。 宋瑾一一微笑致意，表情温柔又专注，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程洛宁清楚地看到林倩在宋瑾的注视下脸红了。 她带着微笑，心里却有点不舒服，于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饭桌上的气氛丝毫没有因为加入了一个外人而变得尴尬——宋瑾实在是太出色了，连外婆都夸奖了几句。程洛宁舒了口气，她一点都不想和林倩两人在外婆面前吵架斗嘴，真的特别没意思。 其实程洛宁还是很想宋瑾的，三年的心理医生，她已经把宋瑾当成了一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现在再次相见，她觉得有种奇妙的感觉，于是忍不住抬头端详宋瑾漂亮的侧脸——好像和八年后没有什么改变嘛。 宋瑾意识到了那个叫程洛宁的漂亮小姑娘一直在频频看他，但是他一看过去小姑娘就低下了头。他有点好笑，却没有表现出来，趁着小姑娘抬头的一瞬间冲她眨了眨眼睛。 于是程洛宁的脸红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宋医生，她认识宋医生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温柔可靠的男人的形象了。 林倩把两人互动的一幕看在了眼里，忍不住开口：“宁姐姐，你怎么老是看宋瑾哥哥啊？” 程洛宁一愣，然后乐了，“宋瑾哥哥？” 林倩的脸黑了。 外婆笑了一下，拍了拍程洛宁的手，没有说话。反倒是程爸爸很尴尬，觉得林倩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不管再怎么熟悉，宋瑾毕竟是第一次见的外人，这样拿别人看玩笑，实在是有些没礼貌了。 宋瑾眯了眯眼，和颜悦色地对着林倩说：“可能是你宁姐姐在想，为什么宋瑾哥哥没有给她发红包呢？毕竟她今天生日对吧。”说着，宋瑾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封，站起来走到程洛宁旁边，把红封放在她手里。 程洛宁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宋瑾就已经看似温柔实则强硬地把红封塞在她手上了。 程爸爸站起来，“这怎么好意思呢小宋！宁宁，把红包还给宋瑾哥哥。” “不用，这是给可爱的小妹妹的生日礼物，要好好学习哟~”宋瑾摸了摸程洛宁的脑袋，动作很亲热，却没有任何调戏的感觉，而是真正温柔如玉的样子。 程洛宁看了眼爸爸，在他的眼神下默默地收下了，“谢谢……” 宋瑾笑了笑：“宋瑾哥哥。” 程洛宁：“……宋瑾哥哥。” 宋瑾确实是挺喜欢程洛宁的——也不仅仅是因为长得可爱，更多的是因为她身上的气质，让人看了就觉得喜欢，比他家几个调皮凶悍的堂妹、表妹好多了。 他是学心理学的，对人的分析与观察相当专业而且入微，他从刚才林倩的话语还有表情里就可以知道两人的关系不好，他甚至已经可以分析出林倩的心理状态有点扭曲，但还是选择了给程洛宁台阶下。 宋瑾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林倩一整个中饭时间都乌云罩顶，程洛宁乐得轻松，也不去招她，林阿姨也反常地只是默默吃着饭，徒留程家爸妈外婆和宋瑾聊得兴高采烈。 这顿饭可以算得上是宾主皆宜，最后结账之后，宋瑾和他们告别，然后走到程洛宁面前，微微弯下腰：“明年要高考了吧？想过将来要学什么专业了吗？” 程洛宁表情复杂，但还是如实说出了想法：“……神经心理学。” 宋瑾放大了微笑：“那很好啊，加油小师妹！” 程洛宁忽然觉得，宋医生简直就是男神。 　　☆、第17章 不要脸的力量 送走了宋瑾之后，程洛宁一行人来到早就预定好的ktv包厢，准备玩一会儿之后再一起去酒店。 外婆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吵闹的环境，程爸爸就先把外婆送回家了，让程妈妈林阿姨带着两个小的玩。 可惜程洛宁和林倩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两人走得远远的，到包厢就分坐在两头，也不说话——直到林阿姨看不下去这么冷场的气氛，主动开口，“倩倩、宁宁，你们俩去点歌啊，小朋友不是最喜欢唱k了嘛！” 程洛宁笑了笑，“我不太会唱歌，倩倩先唱吧。”说完就从包里拿出了刚才买的历史考点整理开始翻看，丝毫没有要给林阿姨面子的意思。 林倩冷哼了一声，跑到点歌机旁边去点歌了。 她可不想做一个程洛宁那样的书呆子！成绩好有什么用，肯定没什么朋友一起出来玩的，否则怎么会不会唱歌呢！ 她今年初三，正好是追星的年纪，自然对当前的一些网络热歌熟悉不已，啪啪飞快地点好了一些网络歌手的歌，然后拿了个话筒就开始自嗨了。 程洛宁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也不受其扰，一个人开始背历史知识点，对着复习材料查漏补缺。 等她中途休息抬起头的时候，林倩还在一个人唱歌。她转了转眼神，发现林阿姨正在和妈妈窃窃私语。 程洛宁有点好奇，然后就假装在看书的模样，身体往她们那个方向侧了侧，想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姐，你也知道倩倩这种情况，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小林，这事……” “姐，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求到太太那里的！你知道我过的苦点也没关系，是我自作自受，但是我们家倩倩是无辜的啊！不能让她没书读、然后一辈子毁了吧……” 程妈妈面露难色，“那个，十万块不是小数目，我还是得等她爸爸来了再说。” 林阿姨可能是觉得再逼也没用，反常地没有咄咄逼人，而是拍了拍程妈妈的手，沉默下来。 程洛宁冷笑了一下，大概也知道两人说得是什么事了。多半也就是给林倩去读艺术类学校出赞助费的钱——她成绩太差了，读普通高中多半没戏，林阿姨老早就已经想好要把她送进艺术类高中去学书法和国画了。 程洛宁对这种学校还是比较了解的，入学时的赞助费还不是重点，后面每年的学费、买工具的钱、还有外出写生的钱才是大头，而且他们家想来也是拿不出这么多，多半也要靠程家了。这么看来林阿姨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开口就是一个大的，还真把她们家当银行了不成！ 程洛宁眼睛转了两圈，已经想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她可是死过一会的人了，根本不在乎脸面什么的，再说上辈子她也没要过脸啊！ 可惜的是这个林阿姨也是个不要脸的，否则也没必要这么麻烦了。 晚上的酒席办在梅园村饭店，程洛宁表示相当满意——价钱还算比较亲民，幸好爸爸也知道18岁不用弄得太奢华，不然给同事看了影响也不太好。 程洛宁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叫了一路的“叔叔阿姨舅舅伯伯哥哥姐姐”，得到了所有人的好评，大抵就是夸奖她长得好看，生得乖巧，听话懂事一类的。 程妈妈一路发掉了不少寿面礼品盒之类的，程洛宁也一路收了不少红包，她对此倒没什么开心的感觉，这种人情往来，都是要还掉的。更何况她现在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她的零花钱已经是同学中比较多的了。 她还没坐下来好好吃几个菜，就又被拉去送客。程爸爸的同事们看吃得差不多，纷纷就告辞走了，走之前还给程洛宁的高考加油鼓劲，她笑着说了数不清的“谢谢”。 剩下的就是自己家的亲戚，坐了一整桌。 程爸爸示意程洛宁要切蛋糕了，刚才的酒席中不太方便，毕竟不是她的熟人，所以把这种家人一起做的事情放到了最后。 这次爸爸给她准备了个8寸的蛋糕，由他亲自推着走进包厢，在全场的鼓掌声中，程洛宁腼腆地站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还有生日快乐歌中许愿，并且吹灭了蜡烛。 一想到等下要做的事情，她居然激动得有些想笑出声了。 在鼓掌声中，林阿姨不负她的期望，笑盈盈地挑开了话头：“宁宁许了什么愿望啊？” 程洛宁笑了笑，抿着嘴没有说话。 旁边的表叔的小儿子很快接嘴：“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阿姨立马笑道：“是啊！还是别说了！宁宁这种乖乖小姑娘肯定是希望明年考入理想的学校吧！唉，也不知道我们家倩倩明年有没有这个好命了……” 程妈妈面色有点难看：“小林……” 程洛宁拢了拢头发，慢悠悠地开口：“没事的。愿望这种东西，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也没关系的嘛！” 她声音坚决，一字一顿地说：“我希望，林倩和林阿姨这两个米虫，能和我们家永不来往。”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这下林阿姨连笑都挂不住了，桌上的几家亲戚都露出了尴尬的脸色——他们对林阿姨的事迹也略有耳闻，也都把这件事当笑话看，眼色在林阿姨和林倩之间扫来扫去。 程洛宁还是温柔的笑着，“怎么了？我的愿望说完了，大家分蛋糕吧？”说着，抬手切下了第一块，然后递给了爸爸。 林倩是在这种气氛下第一个憋不住的人，率先站起来，对着她妈妈大吼一声：“你呆着丢脸吧！我走了！”然后就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林阿姨尬尴地抬了抬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一眼程洛宁，也跟着追了出去。 程爸爸看自己女儿笑得相当开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笑，“大家吃蛋糕啊！宁宁快切快切！” 程洛宁眯了眯眼，低头开始继续分蛋糕。 这是她在病好之后第一次对这种不要脸的行为感觉相当开心。上辈子她用不要脸缠死了顾致，倒霉的是她自己，这辈子她用不要脸逼走了林阿姨，却不觉得有什么抱歉的。 她趁着气氛又热闹起来的机会，凑在妈妈耳边悄悄地对她说：“妈妈，林倩的高中赞助费我们家出了吧？” 这一袋面粉恩情，是时候还清了。 如果她们再来搞的话，程洛宁是不介意狠狠地打她们脸的。 程妈妈看了一眼这几个月变化巨大的女儿，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第18章 反常的因 这场闹剧造成的结果就是程洛宁被爸爸妈妈像是看大熊猫一样的眼神盯了大概有一个礼拜之久。 也许他们是在想为什么一向腼腆低调的女儿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程爸爸甚至还以为她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发生心理问题了，试图想给她做点心理辅导，但是程洛宁一直保持着老僧入定的淡定状态，让他们无处下手。 周一就公布了志愿考的分数，程洛宁毫无悬念地跌下了神坛，掉到了年级三十，班级第六。 这可是年级里的一件大事，她几乎都能感到走过的地方都有同年级学生的窃窃私语，毕竟这么大幅度的成绩下滑相当能让他们浮想联翩了。 更加浮想联翩的是老师们，她的其他几门都不错，唯独数学一落到地，虽然分数也不算太低，但是比起以前她的成绩来说实在是有点看不过眼了。 程洛宁在一周之内被老贾喊去谈心四次，还有一次是四方会谈，所有任课老师全部都出现了，程洛宁乖乖地认错，并且表示下次会回到原位的，希望老师能不要喊家长来学校，会给她增加学习压力。 老贾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示意让她回教室吧。 程洛宁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算是揭过了，但是下一次能不能这么好过，就不好说了。 志愿考过去之后，元旦就要来了——当然，离期末还有一个月，市重也不会安安稳稳放了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有一次月考。 程洛宁可以理解学校的苦心，毕竟考卷还是老师出的，自然是两方都辛苦不已，她倒是没什么怨怼，只能更加沉下心来学习，免得元旦之后被多次拉走谈心。 说真的，程洛宁可能就是为读书而生的，也许很少有人能比她更会读书了。她或许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却可以很准确地想到出卷老师的意图，就是她想考你什么，然后用最准确的解答方式写出来，但是从头到尾，她可能都完全没有明白文章大意。 数学也是一样，不管她会不会做这道题，至少她都能写出这题目要用的公式和套路等等，即使没有做出答案，一半的公式过程分也有了。 她不觉得自己成为一个学霸有什么了不起的，因为高考之后这项技能对他而言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吧……程洛宁自己笑了起来，她已经把那张填着第一志愿b大的志愿草表交上去了，接下来的学校依次是b市的y大、x市的c大以及n市的医大等等各种以心理学见长的学校，但都不在s市，只有最后填了一个s市的二本l大，并且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经过爸妈的同意。 她不知道在她未来的四年内，她会不会因为远离家乡而难过，会不会因为生活习惯的差异而无奈，会不会因为改变人生的方向而辛苦后悔。 但是至少现在，她想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特别是在她见到了年轻……不对，少年时的宋瑾之后，她的愿望更加强烈了。她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像未来的宋瑾一样温润如玉的人，救人于无形中。 程洛宁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行动派，她很快给自己定好了寒假的计划表——虽然现在离寒假还有一个多月，她拿起笔，在几张报名表上写写画画，顺便找了张纸写了几个电话号码下来，然后就“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妈妈在阳台上浇花，程洛宁打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靠在玻璃上，柔声细语地说：“妈妈，我寒假想去报补习班。” 妈妈抬起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们这次寒假放多久？” 程洛宁想了想，“大概十天吧？” 市重的寒暑假根本不按照市教委的要求来放，一般都会缩短很多，然后让学生去学校上课，但是因为学校里普遍都是好学生，所以也没出过什么去投诉的事，就算有也被压下来了。 其实原本程洛宁是打算用十天在家里整理一下知识点背背单词什么的，但是她觉得这种零碎的小事应该用平时剩余的时间来做，而这十天，她还是希望能补点什么，或者做点压轴题熟悉一下，以应对寒假一上来的第二次模拟考试还有过后的会考和高考。 妈妈跟她一开始的想法差不多，“才十天啊？那还是在家里休息休息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程洛宁笑了笑，“没呢，在家里复习也挺累的，还是听老师讲讲吧，反正也没多久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程妈妈知道自己女儿懂事，但是听了这样的话还是很高兴的，“那你看着报吧，钱我会给你的，注意身体知道了吗？” 她点头，“会的会的，那我先去复习了。” 妈妈笑了起来，继续拿起水壶低头浇花，“今年过年也不走亲戚了，我们把外婆接过来一起过。” “恩恩好。” “哦对了，”妈妈忽然想到一件事，急忙叫住她，“你那个志愿草表交了？怎么填的？” 程洛宁一愣，她还没做好告诉爸妈这件事的准备，准确来说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来说。她怕爸妈不放心她跑去这么远念书所以反对她，这样的话到时候正式填志愿的时候她可能就不能选择那几个学校了。 但是没想到，妈妈会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问起。 程洛宁在糊弄和说实话之间犹豫了一下，声音很轻却万分认真地回答道：“交了，第一志愿是b大心理学专业。” 程妈妈也愣了。 但是在半分钟后，她回过神来，放下水壶，转过身看着程洛宁，“宁宁，你是认真的吗？” “是。”她点头。 “那好，你先去复习吧，我等你爸爸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再说。” 程洛宁虽然知道妈妈很民主并且相当尊重她的个人意愿，所以上辈子才会放她做出这么多傻事，但是她没想到妈妈居然会考虑让她离开s市去外地上大学，毕竟上辈子她可是在填志愿之前敲打过程洛宁，要求她留在s市的。 她垂了垂眼睫，盖住了满腔的感情，笑了笑，“好的，谢谢妈妈。” 晚上程爸爸回来之后，妈妈马上跟他说了这件事。 爸爸静了静，然后换好衣服就上楼去了程洛宁的房间。 程洛宁这个时候正在做上次她休息的那周李俊给她拿来的作业，里面不乏一些新鲜的题型。程洛宁正在兴致勃勃地琢磨数学填空的压轴几何题呢，就听到程爸爸敲了敲门，语带笑意，“宁宁，我进来了哦。” 程洛宁连忙答应了一个“好”，然后草草记下刚才她研究出来的解法，转过身去等爸爸进来。 程爸爸推开门，看她这正危襟坐的样子，有点好笑，“你别紧张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是学心理的，虽然现在已经升阶为了院长，但是心理医生善用的谈话技巧还是相当熟练，一句话就让程洛宁放松了下来。 程爸爸看到程洛宁已经松了肩膀，就在她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坐下，相当随意的样子，好像不是要开展一场谈话，而只是说说明天的晚饭或是今天的天气一样自然。 其实程爸爸的心里可不是这么随意的，他早就看出了女儿的反常，再加上女儿在选志愿的问题上做出的完全不符合她个性的举动，让他正好有机会和女儿谈谈心，免得她遇到什么人生困难却无人可帮。 程爸爸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的宝贝女儿该不会谈恋爱了吧！所以才想和那个男生考一个地方的学校？！ 　　☆、第19章 我做得到 程爸爸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顿时露出了有点诡异的神色。 程洛宁虽然不知道爸爸在想什么，但是大概也能猜到他肯定是往奇怪的方向想了，有些好笑地眨了眨眼睛，“爸爸，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把第一志愿填在b大呀？” 程爸爸恢复了温和的样子，带着微笑看着程洛宁。虽然这是他内心想问的，但是又怕贸然开口戳到了这个很有主意的女儿心里的什么事，但是现在她主动说起了，爸爸自然也乐得等她的答案。 程洛宁脚无意识地磨蹭着地板，手指扯着长发转了两圈，“我就是觉得b大的神经心理学专业比较好啦，没考虑到路远的因素。” “哦？”爸爸也是业内人士，当年也是在b大读的研，自然知道她说得是实话，b大确实是国内的顶尖临床神经心理学的摇篮，“怎么忽然对心理学感兴趣了啊？” 程洛宁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见得让她说因为她上辈子受了心理学和心理医生的大恩，所以这辈子也想试试做在她心里十分神圣的职业吧？ 她伸手拉住爸爸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因为觉得爸爸的专业很好玩啊，所以也想去试试~” 程爸爸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何其了解自己的女儿，或者说他本身就善解人心，怎么可能没看到女儿眼中的犹豫呢？ 但是他也知道，逼问程洛宁是肯定没用的。 爸爸转移了话题，“宁宁，高考完想做点什么呀？” 程洛宁眼神闪了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下巴，犹豫地说：“可能……去旅游吧？其实我还没有想好……” 她哪有时间想这么久之后的事情啊。如果非让她说的话，可能比较想在家里看看书吧？ 程洛宁觉得，自己很可能因为曾经的受挫而不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挑战，再次变成了一个思维和身体同步的大学霸，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程爸爸对她随意一扯的事情相当感兴趣，兴致勃勃地问道：“哦？想去哪里玩呀？一个人吗？” “嗯……嗯，其实我还没有想好……” 程爸爸表现的相当失望，“可以在休息的时候好好考虑考虑啊！旅游能拓展眼界的，我觉得不错，注意安全就行了。” 程洛宁目光炯炯地看着爸爸，点了点头。她觉得爸爸不可能没事说这些，肯定还有别的要说，但是谈话的技巧这种东西，感觉爸爸已经很少能用了，因为处于高位太久，习惯了发号施令，很难再去做一个谈心人的角色。 但是他确实曾经是一个很棒很棒的心理医生。 果然，程爸爸温柔地笑了笑，话锋一转，“但是那是高考完之后的事情啦，现在还是先别想太多了！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人，会有很多选择的，不必拘泥于这一片小小的天地中，特别是选志愿这种事，一定不能被别人影响知道了吗？” 程洛宁一愣，啼笑皆非。 爸爸怎么跟贾老师想得一样，也认为她在谈恋爱呢！ “不是啊爸爸，我没有在谈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所以选志愿也不会被‘别人’影响。”她加重了“别人”两个字，试图让爸爸相信她的话。 程爸爸看着她的眼睛，“真的想学心理？” 程洛宁知道他相信了，信誓旦旦地回答，“对。” 爸爸想了想，“b大后面呢？b大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全国的好学生都在抢这几个名额呢！” 程洛宁掰着手指头报出来她的志愿，“然后是y大、c大和n市的医大……暂时是这样交上去的，四月份还要再填正式的表格，等二模分数出来我再估估分，修改一下。” 程爸爸一听就知道女儿这次是铁了心走这条路，把几个学校的定位和档次都调查清楚了，其实私心里他还是开心的，当初他也是因为拜倒在心理学的魔法下，才孜孜不倦地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一直读到最高等级，然后才出来工作的。现在女儿也喜欢他所喜欢的东西，他有一种被理解的喜悦。 爸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洛宁，笑得非常开心，捏了捏她的脸，“我们的乖女儿也长大了。” 程洛宁笑了笑，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爸爸这是答应了的意思。接下来的路就看她自己的了。 。 一转眼月考就来了，程洛宁这次把握比上次大了不少，把几道易错的题型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之后就信心满满地走进了考场。 这次她答题答的飞快，“唰唰”写完之后她给自己估了个分，觉得就算不能回到年级第一，但是前十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程洛宁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但是也不乐意反复检查，因为像她这种文科生，做语文啊历史啊这种考卷的时候，都是第一感觉最准确，改来改去不仅弄脏考卷，多半还得改错。 听着周围同学水笔擦过考卷的声音，她撑着手陷入了沉思。 补习班她已经想好了，英语找一个大学生家教，感觉英语想要提高很难的，背了单词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复习的了，于是她决定转变方向，找一个同龄人来给她讲讲思考的思路，能让她在阅读上的失分减少，作文写得再好一点。 语文和历史她打算自己复习，毕竟只有十天假期，再加上一天过年守岁，只有九天，如果所有的科目都出去补课，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在奔波的行程上啊！所以强项的两门，她决定靠自己。 剩下的就是数学，数学这种东西，解题思路想法什么的太重要了，所以肯定要找一个在职的有经验的老师补。 虽然现在s市教委不允许在职教师出去私下开设补习班，但是这种条款家长也不能答应啊！所以还是有很多老师在私下给其他学校的学生补课的，但是多数不收同校学生，多半也是怕被捅出事情来。 程洛宁不知道张老师有没有开小课，但是她倒是多次暗示过同学们出去补补课，让他们出去找其他的好学校老师补，多学点不同的套路。 她估计老师们都是互相给对方介绍学生的，也是形成了一条链，大抵也是抱了多赢的想法。 于是程洛宁决定考完试去问问老贾。 等两天四门全部考完之后，她在放学后理好东西到老贾的办公室，拦住了正准备回家的老贾。 “贾老师，是这样的，我寒假的时候想出去补数学……”她压低了声音，“老师能给我推荐一个比较有经验的老师吗？最好是小班制的，四五个人的那种。” 老贾愣了一下，看着程洛宁，“你还补课啊……”话没说完，她好像忽然想到了程洛宁上次的摸底成绩，把话生生地截住了。 程洛宁一脸真诚地看着她，努力用大眼睛表达出她的想法。 老贾拉开凳子坐下来，找了一张纸一支笔，拿出手机，抄了一个电话递给程洛宁，“这是刘老师的手机号，你就说是我介绍的就行了。刘老师水平很高，也是名校的老师，现在带了三个学生，你可以和他们一起。” 程洛宁双手接过，认认真真地鞠了个躬，道谢：“谢谢贾老师。” 贾老师站起来，拿着包，“走吧。” 程洛宁乖巧地跟着她走出办公室，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贾老师拿着一袋考卷，走得不算太快，而她的语速也跟她的步伐一样慢悠悠的，“这次考得如何？” 程洛宁想了想，“还可以……但是也不算太好，应该保不住第一名了。” 贾老师面色复杂，“洛宁，你变了很多，我还记得我带你这两年，你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愿不愿意跟老师说说发生了什么？” 程洛宁苦笑了一下，连班主任都看出了她的改变，看来她真的是被上辈子逼得改了性子。 她的语气淡淡的，毫无沉重感，却没有任何敷衍的样子，“老师，真的没事，可能是因为……心境的改变吧？觉得读书很重要，却也没那么重要了。”她已经没有强烈的争取第一名的心境了，但是却有强大的执念想要考入b大。 说到底，她是有了比第一名更大更远的目标。就像上辈子她有了顾致那个目标，考入名校这种事情也就不重要了。 贾老师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表情凝重，“洛宁，我看过你的志愿了，是全班填的最高的，b大最热门专业。先不说你一个小姑娘去这么远念书合不合适，你觉得你现在这样的心态，能进吗？” 她们走得再慢，也已经能看到学校的大门了，门口都是放学的学生，像是一种微妙的浪潮，往校门外涌出去。 程洛宁笑了笑，朝贾老师摇了摇手，“老师，我一定做得到。” 因为我是程洛宁啊！认准一条路走到黑的程洛宁啊！ 她的步伐轻快，马尾在脑后一摇一摇的，校服是最普通的校服，裙子也没有改短，压在她膝盖上一点点的地方，是被市重学生称为“最土长度”的裙子，却被她穿出了一种青春亮眼的美感，直直地把周围所有淡妆浓抹或是奇装异服的姑娘都比了下去。 “贾老师，明天见。” 　　☆、第20章 寒假（1） 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程洛宁舒了一口气。果然和她预计得差不多，班级第二，年级第八。 虽然老师们还是对她相当有意见，但是估计是她上次和老贾的谈话让老贾知道了她的想法，所以这次居然没有“八方会谈”了，她自然也乐得开心。 最出乎意料的要数他们这次的班级第一，居然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个人，不是前两排的尖子生，而是最后一排的李俊！ 当然了，不是说李俊平时的成绩不好，他勉强也是中流偏上的学生，只是不爱读书罢了，但是脑子好，老贾认为他随便混混也能上个本科，就不去管他了。 这次考了班级第一，简直把老贾给笑出花来了！连向来看不惯李俊的徐老师都对他和颜悦色了不少。 自从月考分数一下来，李俊简直一下子变成了众星拱月的男神啊，走到哪里都有人问他怎么奋发图强了。 李俊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啊，只可惜他本人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虽然他成功走到了第一名，可是他的女神还是没有一丝一毫关注他的意思，每天坐在第一排，连个转头的动作都不曾发生。他本以为自己的名次压到了素来注重分数的程洛宁头上，会换来她一点点的注意，哪怕是一点点的怒视呢？ 可是连这一点点都不曾发生。 李俊忧郁了，不仅仅是因为程洛宁的表现，还有就是他在老贾办公室看到了程洛宁的志愿草表。 全都是千里之外的学校啊！ 李俊不明白为什么程洛宁会往这么远的学校跑，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本以为程洛宁肯定会留在市内的，这样他就能和她去一个学校近水楼台了。 李俊知道，他爸妈是绝不会让他跑去遥远的b市读大学的。 就在这种几家淡然几家愁的气氛中，市重迎来了高三第一次最重要的考试——一模。 程洛宁觉得自己这小半个月来啃书肯定是有点成果的，再加上底子放在那里，也就不太担心了。 但是几个任课老师对她都相当担心的样子，多次当众敲打她，让她端正态度。对此她只能苦笑，她这时候的态度简直端正得不能更端正了好吗！ 当s市冬日的妖风吹开了覆盖着整个城市的落叶之时，市重的学生也顶着大部分开开心心放寒假的高中生诧异的眼光，到学校参加一模考试。 一般来说全区的一模考都是一张考卷，是区里的单科辅导员出的，但是市重多年来都把这张考卷当做随堂小测验做，他们有学校里出的、比区统考难了无数倍的一模卷。 程洛宁对这种考卷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这些日子来，她也走了上辈子她最看不上的题海战术，但是题目做多了，心里也有谱了不少。 等市重的一模结束后，离新年已经没几天了。 程洛宁家早就开始购置年货、新衣、还有爸爸给同事们发的礼物等等，但这些都没她什么事，她依然还是在和考卷、辅导书作战。 她已经和刘老师确定了补课时间，和老师以前带的几个同学一起补。 本来程洛宁还担心程度不一样，虽然她现在数学还没有恢复到最高水平，但是和普通高中的学生应该还是差了不少的。 刘老师像是知道她的顾虑，笑着说：“我另外三个学生也是你们学校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程洛宁放了心。她也不在乎认不认识，知道是市重的学生就行了。 没想到第一次课，她才知道她的想法根本就错了！刘老师的另外三个学生她还真的都认识！李俊、季笑晴还有顾致！ 程洛宁看着坐在刘老师家那个大长桌边的三个面孔，有些哭笑不得。她现在倒是已经能勉强无视顾致了，但是每天杵在她面前还是很闹心啊。 刘老师完全没注意到打开门之后程洛宁奇怪的表情，语笑晏晏，“快进来吧！” 程洛宁愣了一下，无视了顾致上下打量的眼神，以及李俊看起来有点高兴的脸色，乖巧地喊了一声：“刘老师好！”说着拿了旁边鞋柜上的鞋套，自顾自地穿好，坐在了季笑晴旁边。 季笑晴还是那副毫无心事的模样，笑着对程洛宁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对面的李俊眨了眨眼睛，揶揄，“李俊，你女神来了哟！” 李俊的表情看起来很尴尬，然后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冲她，“胡说什么呢你！好好做考卷！” 程洛宁早就知道李俊的心思，但是她对恋爱这种东西已经失去了热情与信心了，再加上她现在没心思考虑这方面的事情。面对季笑晴的玩笑，她一点都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反而温温柔柔地冲两人笑了笑，然后就低下头去看刘老师预先放在桌上的考卷了。 刘老师虽然不是市重的老师，但是还是相当有水平的老师，她给程洛宁他们做的考卷都是她自己出的，或者自己整理的，相当具有复习价值。 程洛宁翻了几下考卷，觉得就算她不会讲课，单拿这考卷也能值回本钱了。 但是刘老师不仅擅长出卷，也很擅长分析，她用一张小考卷就精准地分析出了四个人存在的问题，然后就拿了不同的考卷给他们做——当然，顾致是理科生，本身数学就是比文科生要难一点的，刘老师也给他做了一套相当有难度的考卷。 一次课两个小时，两个小时180块，程洛宁上完之后就一口气交了十天的钱，她准备如果高三下学期周末有时间的话每周都来补一次。季笑晴和李俊就是已经补了很久的，成绩提升得相当可观，所以顾致也被好兄弟鼓动来试试了。 下课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了下来，s市的冬天天黑得特别早，程洛宁一踏出老师家的门就打了一个哆嗦，赶紧把妈妈给她准备的外套从包里拿出来套上。 李俊紧跟着她出了门，自然看到了她这个小动作。他条件反射地想把外套脱下来给程洛宁披上，但是看人家已经自顾自地穿好了衣服，只能默默地放下了手。 走在前面的季笑晴突然回头，“程洛宁，你家在哪里呀？” 程洛宁脚步一顿，笑了笑，“金兰苑。” 季笑晴很夸张地做了一个捧脸的动作，“哇！有钱人！那你和李俊家岂不是很近？”说着，斜了李俊一眼。 程洛宁点头，“嗯，两站路，但是我们好像不能坐一辆车，不然会走冤枉路。” 李俊这时候有点微微地怨恨那公交车为什么不改路线了。 但是他很快想到了借口，语气急促地开口：“我送你回去吧，不然天黑了女生一个人走夜路也不安全。”他原本是条件反射地想说“女神”的，但是理智回炉很快让他改了音调，变成了“生”。 程洛宁有点好笑，这一片的治安是出了名的好，走到车站根本不可能碰到什么不安全因素，而公车一下来对面就是她家那跟铁桶一样的小区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李俊的意思呢，正在想着拒绝的语句，就被旁边一个干净清澈的声音打断了，“我送她吧，我骑车了。李俊你送季笑晴，你们不是一辆车么。” 话音落下，另外三个人都朝顾致的方向看了过去，李俊和季笑晴都诧异的不得了，在他们的印象中，顾致除了对林怡，对其他女生都不会有非常热情绅士的举动的——而程洛宁的表情却是难以形容的厌恶。 顾致现在的举动让她觉得很恶心。 现在摆出这幅姿态又有什么意思呢？她冷笑了一声。 　　☆、第21章 寒假（2） 李俊听了好兄弟的话，表情五颜六色的，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因为顾致的这个提议真的是最符合现在的状况了。两人都是有良好家教的男孩子，就算本身不愿意，也不可能放着女生一个人走夜路回家的。 季笑晴对顾致的提议十分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班花就交给你啦！”然后就去拉李俊。 李俊被扯着走了两步，还频频回头看程洛宁，看到她的表情淡淡的，给人一种冷美人的感觉，把心里的疑问重重擦除之后，才跟着季笑晴往车站走去。 他不知道顾致和程洛宁是什么回事，也不好意思去问，只是潜意识地往他不希望的地方想去。 也许程洛宁和顾致早就……？不，李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不可能，顾致的表现不会骗人，他根本不认识程洛宁。 在李俊一个人内心波涛汹涌的时候，另一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相当糟糕。 顾致恢复了大爷一样的表情，“上车。” 程洛宁冷笑了一下，“我自己可以回去，再见。”说着转身就走，一副看不上顾致的样子。 这种赤/裸/裸的表情简直就像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顾致气急败坏地拉住程洛宁，“你以为我愿意送你吗？只要你不缠着李俊，我根本不想和你说话！” 简直气死他了好吗！他除了林怡，还没载过别的女生！这个神经病女人居然还看不上！ 程洛宁皱眉，“放开！” 她觉得当初的自己就是个傻逼，居然会喜欢上这种人，一定是瞎了狗眼——幸好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使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我跟李俊不熟，跟你更加不熟，不对，是根本不认识，现在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顾致愣了。 他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说真的，连林怡都没对他这样说过话，在女生面前，他就算说不上无往而不利，至少也是很难被拒绝的对象。 而现在这种冷淡的嘲讽，竟然让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面前站着的程洛宁就是女王，而她生来就应该这么说话才对。 程洛宁才懒得陪他发疯，一把把他的手拨开，然后款款地一个人走掉了。 她对李俊没兴趣，自然没有背锅的打算，听这辈子最讨厌的人的教育。 可是她还要和最恨的顾致一起上十天乃至大半年的课，想想就心很累。程洛宁叹了一口气，走到马路旁边拦了一辆的士——天真的好冷，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洗澡吃饭了。 之后的几天程洛宁和爸爸商量了一下，让他下班的时候顺路过来接她回家。 她在刘老师那里也安安静静地做一个透明人，除了季笑晴跟她说话她会回几句之外，都不想正眼看李俊和顾致这两个人了。 就在程洛宁埋首苦读、不知今夕何夕的状态下，大年夜终于到来了。 刘老师那里大年夜那天是不开课的，她也就乐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随着妈妈一起做年夜饭。 程爸爸老早就去接外婆了，等他们到家的时候，程洛宁正在把第一个冷盘摆上桌，看到外婆走进来，她笑着眯了眯眼，“外婆你来啦！” 外婆摸了摸程洛宁的脑袋，“宁宁在帮妈妈？真乖，我看看……嗯，这个凉拌海蜇皮卖相真好！” 程洛宁笑了起来，凉拌海蜇皮哪有什么技术难度，只是找了个好看的盘子装而已。当然她也知道外婆就是随便说说，没放在心上的意思，“那外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妈妈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说着一溜烟冲进了厨房。 程爸爸也洗了手进来了，“宁宁你去陪外婆吧，这里我来帮妈妈弄。” 程洛宁摇了摇头，“爸爸你去陪外婆看电视吧，我想学学做菜好不好嘛~” 他们家程爸爸程妈妈都是大厨级水准，妈妈就不用说了，做了十几年的美食。虽然程爸爸很少做菜，因为医生的奇怪洁癖，他不太乐意炒菜说是锅柄不干净，一般都是清蒸什么的，一手清蒸带鱼做得相当入味。 程洛宁刚才就是突发奇想想要在这辈子点亮这个技能的，她上辈子一辈子在追逐追不到的光，却从来没有为那时心爱的人做过一顿饭。 这辈子，她希望能为她未来的老公做很多很多的美味，一起品尝很多很多的幸福。 程爸爸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开门出去了。 程洛宁继续转过身低头切菜。妈妈把年夜饭最重要的环节春卷交给她了，她要把馅全部切好拌好，油里过一遍，然后再包，最后由妈妈来炸。 程洛宁先是慢慢地切开了肉块，然后一点一点切成丝状，放在旁边的碗里，再拿过白菜和胡萝卜分别切丝，放在一个大碗里备用。 这时候妈妈递过来已经泡好的香菇，她对使用菜刀已经有了一定的心得，很快也把香菇切好了。 此时油锅已经热了，妈妈把她往后推了一点，然后把肉丝到了进去。程洛宁伸出一个脑袋，看着妈妈熟练地翻炒了几下，然后把香菇倒了进去，又撒了一勺盐。又翻了几下之后，她唰唰地把锅里的东西盛出来放在旁边的大碗里，然后递给程洛宁，“快去准备春卷皮，要包了。” 程洛宁拿着大碗走到餐桌前放下，然后把冰箱里的春卷皮拿出来，一张一张细细地分开。这时妈妈又端出来了一晚红白相间的胡萝卜白菜丝，倒在放肉丝的碗里，拿起筷子搅拌了几下，交代她，“搅拌匀了再包，小心烫。” 程洛宁点了点头。 程洛宁的手指又细又长，泛着莹白的光，看起来粉嫩的不得了。她拿筷子的样子也相当好看，像是在做什么艺术创作，而不是包春卷。 一开始她还掌握不好一个春卷所需的馅的量，还得多次尝试确定最好的比例——包了几个之后她就相当熟练了，一筷子挑起来的正好就是一个春卷的量。 很快，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春卷就被她悠悠地摞在了盘子里。 　　☆、第22章 寒假（3） 程洛宁家的年夜饭只有四个人，她、爸爸妈妈和外婆。他们家属于人口单薄型的，爸爸妈妈都是独生女，再加上爷爷奶奶外公都早早离世，其他都只能算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了，所以并不会有热热闹闹一大堆人一起过年的景象。 但是程洛宁却很喜欢这种氛围，她素来喜欢安静，受不了吵闹的环境，再加上能和所爱的人一起美美地吃上一顿年夜饭，才会觉得这一年过得幸福并且快乐。 上辈子她没好好珍惜八年的时光，这辈子必须补回来。 既然人不多，那春卷也不用包很多——她包完了一包春卷皮之后，又拆了一包新的，从冰箱里拿了豆沙准备包几个豆沙馅的。 这时程妈妈已经把买来的熏鱼装好了盘拿出来，然后拿了程洛宁包好的春卷进厨房去炸。 程洛宁包了大半包豆沙之后，拍了拍手，把盘子拿进厨房，然后从橱柜里拿了一个玻璃盘子出来，开水冲了冲，把买来的叉烧肉切片和白斩鸡切片细细地装好盘，又拿了一个小盘装五香牛肉，看了看程妈妈，“妈，耗油牛肉我来做？” 她第一次做饭，自然不会去做很高难度的菜，蚝油牛肉是新亚买来的半成品，酱料都已经调好了，只要进锅把牛肉炒熟然后倒进去就可以了，属于适合新手的菜。 看到妈妈点了点头，她就乐滋滋地去拿剪刀剪开了半成品的盒子，然后细细地看了做法。 等妈妈的春卷炸得差不多了之后，她拿出一个盘子，然后把牛肉倒进了锅里，油早就很热了，冷的肉倒下去一下子“噼里啪啦”爆了开来，她紧张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等油不爆了才开始翻炒起来。 等她跟着包装上的指示做完之后，锅里的牛肉已经冒出了耗油的香味，泛着诱人的色泽，让人忍不住食欲大振。 程洛宁对它的卖相很满意，“唰唰”几下把它盛了出来，端到餐厅。 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情了，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只需要大厨程妈妈把厨房里的菜都弄熟，然后把锅里熬着的罗宋汤拿下来，年夜饭的菜色就齐了。 程洛宁去洗了洗手，回房间看了二十分钟的英语考纲，然后放下书“蹬蹬”地跑出去，看到妈妈把豌豆炒虾仁搬出来之后，大喊道:“外婆！爸爸！可以吃饭啦~”然后就打开了餐厅的电视，准备一边吃饭一边看春晚。 这时候的春晚还是比较有质量的，也算是大年夜大部分人家的保留节目，不像八年后，看的人都是为了吐槽而看，很少再有全家齐聚一堂盯着电视机的画面了。 外婆走出来第一句话就是笑着赞扬：“宁宁现在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程洛宁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跑进厨房拿了一个汤碗把锅子里的罗宋汤倒了出来，端上桌，再给每个人面前摆了一个盘子，又拿小碟子倒了醋和辣酱油作为各种菜的蘸料。 然后妈妈招呼大家都坐好，正式开始吃年夜饭。 程洛宁家和其他有孩子的家庭有点不太一样，他们从来不会在餐桌上或是任何地方去问她的成绩怎么样分数怎么样，一般都是关心一下她的心理状况，还有校园生活之类的。 程洛宁也乐得轻松——毕竟学霸了这么多年，谁能知道这个壳子里已经换人了呢，再说就算换了也是换汤不换药。 她大致汇报了一下补课的情况，并且表示今年寒假还有五六天就要开始上课了，得到了外婆关心的眼神之后顺便说了她的第一志愿的事情。 “外婆，我的第一志愿是b大心理学专业，要是进了就要去b市了，好舍不得你啊！” 这不是程洛宁随口客气的言语，她是真的觉得舍不得。明明已经知道现在看起来身体还不错的外婆没几年就去了，她还要跑去十万八千里之外去念书，让老人想外孙女了都没法子见面，她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孝。 想到这里，她眼眶都快红了。 外婆反倒是相当理解她，放下筷子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b大好学校啊！你爸爸也是b大出来吧？宁宁不能输给爸爸，要加油啊！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外婆想你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像所有人都没有考虑过万一她考不上的情况，都直接已经默认她能进b大了的样子，这是她多年来给长辈的印象——大概就是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只要有目标就能成功。 程洛宁顺势抱着外婆的右手晃了几下，但是因为实在不太擅长这种动作，然后只能僵硬地放了下来，“外婆，你没事的时候要多锻炼！不要太节省啦，想吃什么就去买，也别老趴在地板上擦地板了，对腿不好……” 外婆笑了笑，“宁宁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这么乖啦？”毕竟她多年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和家里人都有点冷漠疏远的感觉，很少说这么多话关心人家，现在这种语气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得。 程洛宁嘟嘴，“新年要有新气象嘛！” 程爸爸吞掉嘴里的虾仁，接话，“是啊妈，宁宁去上大学之后您就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我们也好照顾您嘛！” 外婆假装生气地瞪了程爸爸一眼，“我有这么不中用吗？” …… 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新年的钟声敲响了。这时s市还没有限燃令，还是有很多人家会在小区里放烟火庆祝新年。 程洛宁看了一会儿窗外五彩斑斓的烟火，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不能怪她，这时候的烟花还只有单色，品种比较少，让她一个从八年后来的人感觉相当的普通。 外婆看到她这样，连忙嘱咐，“宁宁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补课对吧？记得把红包在枕头底下压着睡啊！” 今年家里三个长辈都给她各包了一个大红包，大概也有激励她高考的意思，程洛宁摸了摸厚度有点想笑，她现在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不仅没地方花，更重要的是没时间啊！ 但是大人的好意自然是要收下的，她拿着红包塞到枕头底下，默背了几首古诗，枕着漫天的欢笑声睡了。 新年，一定会是更好的一年。 大年初一，程洛宁的数学补习班就又开始了。休息了一天，她觉得整个人怎么都不对劲——这可能是高三同学的通病，最觉得哪一天不复习就比别人少了一天，落后了一截似得。 为了心理安慰，她没有踩着点到刘老师家，而是早到了一点，拿了上次刘老师讲的考卷坐在她家的沙发上看。 季笑晴也来得很早，而且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好烦啊！过年还要补课！真的受不了了！” 程洛宁对她这种爽利的个性实在是很难讨厌起来，加上她心情不错，于是笑着应和，“是啊，高三真累，到六月就能放松了！” 季笑晴伸了个懒腰，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下子卡在那里，眼珠子转了两圈，发现刘老师并不在客厅里，于是神秘兮兮地坐到程洛宁旁边，掐着她的手臂问道：“程洛宁，问你个事，你好好回答啊？” 程洛宁放下考卷，耐心地答道：“问吧。” 季笑晴笑得眉眼弯弯的，一脸揶揄，“你和李俊……？”说了一半，意犹未尽地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好像认准了程洛宁能听懂她的暗示一样。 程洛宁当然听明白了。她凝视着季笑晴年轻灿烂的脸庞，发现她的笑意未达眼底，终于懂了七七八八。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在程洛宁的感觉中季笑晴对班中其他人的八卦并不是十分热切关注，唯独每次李俊做点什么都要起哄，用一句“好兄弟”来概括未免有点随意了。 今天程洛宁总算看明白了，季笑晴一次次的试探，也许是因为她在喜欢李俊吧。 程洛宁有点想笑，为这种澄澈的少女心。她看着季笑晴得不到她的回答，一点点变得冷峻的神色，温柔地回答她：“啊，没什么啊，我不喜欢李俊那种类型的。”言下之意就是她对李俊没意思！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行动了！ 季笑晴先是笑了一下，大概是想说什么开开玩笑的样子，结果突然一下，表情变得有点诡异——程洛宁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李俊和顾致正站在门口，门还半开着，明显是刚刚推开门就听到了程洛宁的话，所以都一下子愣住了的样子。 程洛宁有点尴尬，毕竟背后说人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她知道她可能是伤害了李俊那脆弱的少男心，虽然她不知道以前那个冷漠疏离的自己有什么气质吸引了这个阳光大男孩，但是自己随随便便就践踏了人家的心思，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顾致看到程洛宁看过去之后，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愤怒，好像在控诉她的薄情寡义。 程洛宁冷笑了一下，本想说的话也都咽了下去。她搞不明白顾致有什么立场埋怨他，他算是李俊的什么人呀？再说自己不过是说了自己的真心话而已，本来李俊这种大男孩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也许是她上辈子喜欢的类型，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可不想再找第二个顾致。 客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连素来话多的季笑晴都低着头不讲话。程洛宁“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到了另外三个人。 等他们都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她慢慢地走到了长餐桌前，温温柔柔地开口：“上课了。” 果然，话音才落下，刘老师就从里面走出来，“大家都到了啊？那我们开始上课吧，先做一张基础练习卷，题不多，三十分钟完成……” 。 寒假过得很快——准确来说很短，不过十天的寒假，就在程洛宁做题、复习、做题、背单词中过去了，没有参与任何家庭活动，也没有去走亲访友，总之过了一个单调却让她心里觉得很充实的寒假。 寒假一上来第一天开学，老贾就宣布了一个消息，这次二模市重和区里的学校一起参加，作为一次高考模拟考，区里把时间、考试安排都和高考排的一样，所以要用他们一个周末的时间去其他学校参加考试。 但是这个消息对市重同学来说也算好消息，因为他们寒假比别的学校短，所以上课早，本来二模是寒假一上来就要考的，现在跟着别的学校走，他们就有了更多的复习时间。 程洛宁对此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现在已经有一定的自信在不失手的情况下冲上班级第一了，唯一需要的就是稳定这种状态，然后去冲击年级第一。 所以什么时候考试对她来说倒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就是她很怨念要在大冬天起床去上早自习，还没什么效率。因为早自习没人管，所以班级里总是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搞得她背不进东西，只好静心做考卷。 自她重生以来做得考卷和辅导书叠在一起都能半人高了，真心让她觉得早自习还不如在家里的暖气房间里背背单词和历史知识点呢。 但是她也不想搞特立独行，既然大家都忍了，连方悦这种学霸都只是皱了皱眉，对徐丽丽尖利的嗓音默默忍了下来，她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就当背景音乐了。 自从开学以来，准确来说是自从她上次说完那句话后，李俊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消沉，连中午的篮球都不打了，每天就是坐在一排睡觉或是做考卷。 程洛宁对此还是有点内疚，她忍不住想，要是李俊这辈子没上辈子成功的话，应该就是她的错……她也许会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的，毕竟李俊也只是喜欢她而已，却要承受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鸠占鹊巢的她的拒绝。 程洛宁已经决定了，等高考完，就好好和李俊谈一谈，希望他的人生能走上既定的轨道。 她是注定要到其他地方去读大学的，就算她能喜欢上李俊，也不见得能把这种浅薄的喜欢维持在异地恋的温床里不破碎。 但是现在，她没这时间，也没这心思。 一模选在了市重开学后第三个礼拜的周末，程洛宁他们历史班被分在区里有名的烂学校考试——这个高中被称为送温暖高中，专门接受一些中考分数达到市高中线却没到区里最差高中分数线的学生，学费贵破天际，教学质量与学费成反比，基本出来的都是一些家里有点小钱的混混或者小富二代。 程洛宁是最早到的一批人，高考是八点开始，程爸爸送她去的考点，她七点十分就到了。 此时学校门口几乎没什么人，她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一个kfc，决定走进去看一会儿语文作文的写法，虽然她一般不按套路写，但是也不能和套路偏离得太远才好。 她的旁边桌也是三个高中男生，她看了一眼，发现他们都穿着这个考点学校的校服，想来应该是本校的历史生。 其中一个低着头按手机的男生开口对他的同伴说：“今天怎么搞？” 程洛宁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他的音色实在是太好听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惊艳了。只可惜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个男生的头顶，并不能看清脸。 另外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男生接话，“老周，你还在乎这个？你爸不是早就准备好把你弄出去了吗？” 那个男生“啧”地冷笑了一下，“我小姨说如果我还是这样就把我弄去越南！我可不要去那种地方！美国的金发大胸美妞可都还在等着小爷的临幸呢！” 程洛宁听了差点笑出声——她发现再动听的嗓音，配上这种不要脸的台词，也是一股令人无语的痞气。 她再次看了一眼那个男神音，但那人还是低着头在玩手机，完全没有他嘴里说的紧张感。 结果就在她打算转开视线的时候，那三人中的另一个人看到了她打量的视线，然后拉了拉男神音，用一种很响亮高亢的声音说道：“老周，你看旁边有个美女在看着你呢！” 于是周逸清抬头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就是一个长发飘飘、皮肤雪白的美女正睁着大而有神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到他抬头的时候也不躲闪，反而回了他一个温温柔柔的笑。 周逸清忽然想到，这里的美女也不比美国的大胸差到哪里去嘛。 而程洛宁看到的却是一个清秀得像个女生一样漂亮的男生，在她的注视下，脸红了。 程洛宁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玄幻了，但是也因此，她对这个会脸红害羞的富二代差生讨厌不起来了。 　　☆、第23章 病状再现 程洛宁此时穿着市重丑丑的冬季校服，而且她坐得懒洋洋的，整个人都埋在衣服里，看起来很像一直被棉被裹起来的熊。 那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男生看了一眼她的校服，用一种不怀好意的声音笑着说:“市重的好学生啊，老周艳福不浅。”然后用手肘捅了捅周逸清的腹部。 周逸清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干净，却狠狠地瞪了那个男生一眼，表情凶狠，“胡说什么！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程洛宁：“……”她真的觉得这个男生有一种奇妙的反差萌，特别搞笑。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半了，基本可以入场了。她没再看隔壁桌，收拾了一下东西，把包背到肩上，一个人慢慢地往考点走去。 等她走出肯德基没多久，肩膀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喂！” 程洛宁没搞清情况，茫然地回头，看到那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男生正不悦地看着她。 “有什么事吗？”她柔声细语地开口。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勾了人家之后名字都不说就走了？” “……”程洛宁无法理解这人的脑回路，他没听过一句话叫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她的表情变成了冷淡的模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考试要来不及了，先走了。”说着肩膀轻轻一扭，甩开了男生的手，快步往前走去。 “喂！你这个女人……” 程洛宁两辈子都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搭讪事件，有种微妙的欣喜与恼怒——欣喜与他们对她外表的欣赏，恼怒与他们话中的无理。 虽然她一直对自己的外表挺自信的，但是别人的赞同总是比自我赞同更加让人开心。就是她不能理解这种霸道总裁风格的搭讪，原来现在高中生都已经是这个画风了吗？还是说只是因学校而异的？ 转眼她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毕竟二模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程洛宁坐在考场里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在参加高考的错觉，冷汗都差点下来了。 毕竟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过这么正式的考试了，就算再心有成竹，也总是忍不住紧张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她和顾致的婚礼前夕，明知道什么都无法改变结局，但依然惴惴不安一样。 程洛宁一时之间起了一种想要立刻离开考场的冲动，并且不受控制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的位置离讲台不算太近，但是因为动作起伏过大，搞得周围的人都一起看向了她。监考老师也抬起头停止了数卷子，“这位同学，你要干什么！快坐下来！马上要开始考试了！” 程洛宁深呼吸了几下，挤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满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老师，我脚抽筋了。”说着慢慢地坐了下来。 老师看她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她周围环视了几下，看到她确实安分地坐着，一只手握着笔，另一只手轻轻地在桌上点着，没做出什么可疑的动作，便放了心，继续低下头数卷子。 程洛宁自己却苦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又失控了。那种发病的感觉又来了，完全不受控制，像是一个机器一样。 她心里很害怕——这种时候，不管告诉谁都好像不太合适。高考已经迫在眉睫，告诉爸妈老师只会换来他们的担心，爸爸倒是心理医生，但是她就是不想把自己糟糕的一面展现在重要的人面前，这是她这辈子的骄傲，她要成为人上人，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程洛宁忍不住冒出来了一个想法……要不，去找宋瑾？但是她马上又自我否决了。 别说宋瑾现在在密歇根读博了，就算他在s市，这辈子他们还未相识，就这样去找一个陌生的、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把医师资格证考出来的心理学生，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奇怪吧？更不要说素来谨慎的宋瑾了，估计会把她当成什么奇怪的变态吧。 她笑了笑，决定暂时忘记这件事。反正这不过是这辈子第一次发生这件事，应该不需要太担心才对。她觉得现在还是专心考试比较重要。 二模的难度果然远胜于区一模卷，简直都快赶上市重自己出的一模卷了。特别是数学，本区的教研员特别喜欢创新题，这次出了一道非常新颖的题目作为压轴题。 程洛宁自认题海战术已经玩得够久了，但也没有见过类似的题目，但是自从她数学分数回到上辈子的水平后，特别喜欢解这种复杂的题，解出来会让她有一种微妙的快感，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连压抑的考试氛围都无法影响到她了。 这次也是一样，在她尝试了多种方法的组合，终于把这道题从头到尾解出来之后，她觉得自己简直再一次重生了！ 数学是最后一门考的科目，等她随着收卷铃声走出教室的时候，心里一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长期压抑过后的解脱，让人脑子一阵振奋。 考场外程爸爸正在等着她，今天她还要去刘老师那里补课，所以考完就准备直接让爸爸把她送过去。 没想到一走出考场，程洛宁就看到季笑晴和李俊两人站在人群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样子应该是在对答案，但是季笑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大门，等看到程洛宁走出来的时候，高兴地挥了挥手，“程洛宁！” 周围的人都随着季笑晴的大嗓门看向她这个方位，程洛宁很不习惯这种感觉，连忙疾步走到他俩面前，让自己消失在群众眼睛里。 “程洛宁，我们一起去刘老师家？” 程洛宁看了看季笑晴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季笑晴能这么粗神经，颇有些尴尬的样子，“我爸爸来接我了……” “宁宁！” 说曹操曹操就到，程爸爸看到程洛宁站着不动，就远远地走了过来，“怎么不走？这是……”他看到了季笑晴和李俊，冲他们笑了笑，露出和程洛宁一模一样的、温和的微笑，“这是你同学？” “嗯，我们都在刘老师那里补课。”言下之意就是熟一点也很科学。毕竟爸爸也知道她是相当不喜欢和人交际的个性，不可能没事站在人流中和同学肆无忌惮地聊天的。 “哦？那我把你们一起送过去吧？反正一路的对吧？”程爸爸相当友好地询问道。 李俊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季笑晴却很大大落落，“谢谢叔叔啦！” “那上车吧。”说着爸爸率先往车那里走去，紧跟着的季笑晴一边拉着李俊一边拖着程洛宁，把两人都拉得踉踉跄跄的。 程洛宁想，真是一个自来熟得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姑娘。 　　☆、第24章 论不会说话的艺术 一般情况下，程洛宁对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人的宽容度是很高的，并且很会把各种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比如李俊，也许是因为上辈子伤害了太多的人，这辈子她希望不要再有人被她搅乱生活了。 但是这前提是不要触及她的逆鳞，不然她绝对会弄死对方，比如林阿姨和林倩。她不是那种圣母，只是为人比较冷感罢了，就是不喜欢别人插/入她的生活，也不想自己无意识去影响到别人。 季笑晴一直给她一种大大咧咧的感觉，可以说是没心没肺、自来熟等等。也许这种女生在一开始会比较讨喜，因为大家都觉得很可爱之类的，但是时间处的久了就不见得这么想了，特别是在她们这样的人一直逼逼叨叨我们的事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 程洛宁尤其是这种敏感的人。 程洛宁坐在程爸爸旁边的副驾驶座山，季笑晴和李俊坐在后排，全程李俊和程洛宁都没有说话的*，只有季笑晴一个人在徐徐喋喋。 等到她发现两人都是很敷衍地在呼应她的时候，她有点不开心，但是马上又露出了一个奇妙的微笑，“程洛宁，今天顾致说他不来了，他们物理班居然考完还有补习！你知道了不？” 程洛宁的表情看起来不算太好，但是既然人家都点她的名了，她不理人也不太合适，再说爸爸已经在她的沉默中看了她几眼了，让她不得不装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不知道。” 季笑晴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诶诶诶！我还以为……”她刻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笑嘻嘻地说，“你知道喜欢顾致的小姑娘可多了不！但是人家居然这么多年都只喜欢林怡！林怡你知道吗……不是我们学校的……” 她虽然是跟程洛宁在说话，但是眼神却一直在瞟李俊，暗示意味明显。 李俊对这么明显的暗示皱了皱眉，直接转过头看向窗外了，表明了不想听的立场。 程洛宁却没这么好脾气——季笑晴再大大咧咧，也不应该用顾致挑拨她和李俊，不是因为在乎李俊的看法而生气，只是单纯因为她把自己和顾致扯在一起而生气。 季笑晴自以为程洛宁上次说不喜欢李俊这个类型的，想必是会喜欢顾致那个类型的，却没想到正是因为程洛宁厌恶顾致，所以才不喜欢李俊这一型。 不管顾致后面表现得再怎么冷漠，但是上辈子的程洛宁对他的爱慕永远停留在了他向她跑过来时那阳光的样子。 这正是李俊现在展现给程洛宁的一面。 她几乎要被气笑了，摸了摸头发，冷冷淡淡的开口：“笑晴，今天考得怎么样啊？” 季笑晴愣了一下，觉得程洛宁转移话题的方法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但是没办法，现在自己在人家家的车上呢，“还可以，数学有点难，其他就跟学校的考试难度差不多。”季笑晴笑了笑，还是很漂亮爽利的样子，连程爸爸在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笑，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其实季笑晴说得还是比较谦虚了，本来她的成绩就属于好的，数学又是她特别擅长的部分，自然不会觉得有多难，这么说也就是客气一下而已。 没想到程洛宁居然很顺势地点了点头，“那就更加要好好学习了啊，高考之前还是多读书比较重要。”言下之意就是少想些有的没的。 很奇怪的是程洛宁虽然顶着一张18岁的脸，但是说出这种大姐姐一样的话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装腔作势，而是会忍不住点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季笑晴不是笨蛋，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脸都快红了。她看了一眼李俊，发现李俊的表情有点奇怪，知道他也听到了程洛宁的话，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被教训得想哭的感觉，沉默下来。 程洛宁在后视镜里看到季笑晴安静了，也就不再趁胜追击——她知道季笑晴的小心思，也知道她今天在爸爸面前反常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就是少女心作祟罢了。 但是程洛宁并没有一颗惜花之心，她只觉得被侵犯了，所以就要让季笑晴也不爽，现在季笑晴不爽了，她就觉得如意了。 程洛宁知道自己脾气古怪，而且相当不友好，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改变的心思。 如果这辈子还不能让自己过得舒爽一点，那不就白白浪费老天给她的重生的机会了么？ 三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程爸爸一句“到了”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气氛。 程洛宁抬起头，车已经开进了刘老师家的小区，她松开保险带，转过头朝爸爸笑了起来，“谢谢爸爸~那我们去上课啦！” 后座的李俊和季笑晴也分别说了一句“谢谢叔叔！”。 程爸爸很客气，“没事没事，大家都要好好学习啊！高考加油！” 程洛宁推开门，朝爸爸挥挥手，“爸爸，晚上你就别来接我了吧？” 程爸爸咳了一下，“我等下还要去帮妈妈买东西，买完正好过来带你回去。” 她点点头，“那等会儿见。” 说着，程洛宁就一个人快步往刘老师家走去，完全没有等等另两个人的意思，搞得两人都相当尴尬，只能呐呐地说了一句：“叔叔再见。” 程洛宁并不是觉得生气，也不是故意想让季笑晴下不来台，只是她觉得这个妹子就算长得再可爱再没心机也没什么深交的可能了——她这种傻逼一样的直脾气，将来肯定会被人玩死。 程洛宁也不想再和她继续保持面子上的友情了，所以自然走得远远的，立刻摆明态度。 刘老师的补课班的四人小组之间更加气愤诡异了，连季笑晴也觉得在李俊面前被程洛宁嘲笑很丢脸，专心学习，走到哪里都抱了一本英语单词手册，不再没事继续叨逼逼了。 二模考的分数出的很快，程洛宁果然如她所料重新回到了班级第一，年级第二，在全区的排名也是相当漂亮——要不是历史选择题出了一点点小失误，估计成绩会更加漂亮。 她在心里算了算，觉得只要再提高个五六分，按照去年b大的入取率，她还是有很大希望的，毕竟不管b大再好，还是离s市太过于远了，很多学生还有家长都不愿意去。 她的语数外基本都已经到极限分数了，想要再提高简直就是难上加难，相比之下，历史倒是还有点进步空间——程洛宁经常会在一些奇怪的、简单的、别人都不会错的地方扣分，不是因为她不知道知识点，而是因为她审题的时候总是想太多，会猜测是不是有什么陷阱，试图理解出卷人的意图，犹豫不决，反倒出了错。 这点让她也觉得很苦恼，这种天性的谨慎真的很难改变啊，她只能凭借第一感觉去做历史考卷，强迫自己不想太多，总算是有了一点起色和进步。 自从二模分数一出来，班级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所有人都在算分数、比对去年前年的分数线。好像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连素来温和的贾老师都已经发了好几次火了。 高考这把大刀，把大家都逼上了绝境，弄得每个人都人心惶惶的。 在这种氛围下，程洛宁就显出别样的淡定来了。在她前一阵紧张得要死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离高考还远，等到她成绩稳定下来之后，大家才开始有了与时间赛跑的压力。 程洛宁习惯于在一开始准备好一切，免得最后手忙脚乱。 但总是有些事情会超出可以准备的范畴。 就在三月底的时候，程洛宁发现有很多高二高一的小学妹小学弟经常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窃窃私语。 “她就是程洛宁啊？” “是啊是啊就是她，长得还不错吧。” “我觉得也一般啊……” …… 程洛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疑心是不是自己脱离世界太久了，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直到这种现象白热化之时，一个早自习上，徐丽丽总算是说出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诶，程洛宁，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啊，连周少都放话要追你？”徐丽丽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事实上她确实也很不解，照理来说程洛宁这种好学生，就算长得再漂亮也不会和周逸清那种垃圾学校的人认识啊，根本没有相识的途径才对。 “……”程洛宁破天荒地第一次搭理了徐丽丽，“周少是谁？” 徐丽丽无语，“……你是火星来的吗？拿了三届“华罗庚杯”市级冠军、却因为偏科只进了一个三流高中的富二代周逸清！你不知道吗？你初中不是我们区念的？” 程洛宁忍不住笑了一下，就算她是本区念得初中，都过了十几年了，她又怎么可能还记得呢？ 不过这个周逸清……她想了一会儿，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惊恐。 三流高中……富二代……难道就是上次kfc遇见的那个男生？！ 　　☆、第25章 改志愿 程洛宁有点不太想继续想下去了——这个设想实在是太恐怖了！一点都不能把那个会脸红的漂亮男生带入进霸道总裁的身份啊！ 徐丽丽看她的表情觉得相当不对劲：“……你真的认识周少？！” 程洛宁看都没看徐丽丽，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周少是谁？现在还有人用这么难听的名字？”他们以为是在什么奇怪的小说里吗！ 徐丽丽面色不虞，但是还是用相当高亢并且阴阳怪气的语气继续挑衅程洛宁：“哈哈，我们程女神的功力见长，都能把不认识的人迷得五迷三道的！真是好厉害啊！” 程洛宁不想和低能对话，对这种弱智得快要飞起来的嘲讽也没有反驳的兴趣。 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她一有什么方面突出了、比她徐丽丽强了，徐丽丽必然要来找点什么事——程洛宁对她这种嫉妒的心态很无力，反正每次找事都是徐丽丽自己被气得半死。这次想来也是因为周逸清放话要追她所以搞得徐丽丽嫉妒了？ 程洛宁不明白，为什么她有这个时间，却不想想怎么提高自己呢？ 她勾出一点点冷笑，然后就不再理睬徐丽丽，专心做题。 她现在每周要去刘老师那里补两次课，因为刘老师已经带着她们把重点过了一遍，所以现在是每个人都要开始做各自不同方向的考卷，为了节省课上的时间，刘老师会发考卷让他们带回去别看书自己做，然后再带过去她讲解。 徐丽丽看她这个样子果然是气得半死，她就是看不惯程洛宁这幅高高在上谁也看不起的样子，可是偏偏就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做到最好让人拍马也赶不上，最赖皮的是自己连天生的脸蛋儿都比不过人家，简直让人窝火着抱怨上天的不公平啊。 她徐丽丽从小到大就是人群中最大声的人，不管是八卦还是秘密大家都喜欢跟她分享，让她有一种强烈的满足感，更加觉得自己就是王道，只要有谁跟她不对盘那就是跟大众不对盘。 她就保持着这种观念度过了小学和初中，直到高中遇到了程洛宁——明明程洛宁什么都没有做，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她觉得，程洛宁肯定是看不上她的，不，甚至是看不起她的。 但是更加让人生气的是，从小到大她最引以为傲的男生缘也在程洛宁这里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徐丽丽不在意季笑晴的男性朋友多，因为在她看来季笑晴是偏向中性一点的女生，所以男生缘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不管她在和男生说多么有趣的话题、说得多么风生水起，只要她程洛宁一出现，男生的眼光就一定会被她带走。 别人是这样，连她难得的喜欢的人也是这样。 一想到李俊看程洛宁的眼神，还有他摆在所有人眼前的追求之势，徐丽丽的眼睛都能喷出火来，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杀了程洛宁也不为过。 徐丽丽冲上去，一把抢过程洛宁的笔，声音大得像是咆哮，让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程洛宁：“……？” 她皱了皱眉，对徐丽丽发疯的样子有点不解。 徐丽丽眼眶都红了——她今天的发飙是有原因的，她昨天听冯立说了，李俊想把第一志愿改到b大去。徐丽丽是知道李俊突然要改志愿的原因的，她曾经在老贾办公室偷看过程洛宁的志愿草表，上面的第一排第一个就是b大心理学专业。 她知道自己既不可能千里迢迢追去b大，也知道自己就算写了也考不上，她的成绩只能算中游，和程洛宁李俊这种金字塔顶端的人根本无法比拟，就算她填b大分数最低的考古系，降b大分数线20分录取，也是悬之又悬。 她真的搞不懂，程洛宁这种绿茶婊的长相，凭什么就能把李俊迷成这样呢！现在连她初中时的风云人物、她示好了好几次都没有搭理她的周逸清也说要追她，她凭什么？ 徐丽丽高声冷笑了一下，“你那么喜欢搭男人，还读什么书啊？” 这话说得太过于刻薄了一点，而且侮辱性太强，连素来对这种挑衅不作回应的程洛宁都有点生气了，“你在嫉妒我什么？” 徐丽丽气急，“嫉妒？好笑！我为什么要嫉妒你！” 程洛宁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按住了徐丽丽拿着她笔的那只手腕，卡得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从她手中抽过了她的笔，“如果不是嫉妒我的话，那就在该干的时间做点该干的事。现在再不好好学习，你将来也就只能去搭了。” 程洛宁说不出那个很脏的字，于是把徐丽丽刚刚说的话还给了她。 …… 这场闹剧终结于上课铃和贾老师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的步伐。 不过徐丽丽内心多么委屈，但是她依然不敢当着老师的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无关于高考的事情，只能默默地回到位置上坐好。 第一节不是老贾的课，她这次来只是来宣布一个消息。 “四月初会有一个月考，难度较高，大家做好准备。月考后就是填正式的志愿表，同学们，希望就在眼前了！坚持！” 底下哀嚎一片。 不过大家也就是嚎嚎，对这种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模式早就习惯了。 程洛宁转了转笔，给自己定了个目标——这次一定要考上年级第一。 老贾说了几句就走了，把时间留给任课老师。 趁着任课老师还没进来的间隙，方悦偷偷拍了拍程洛宁，“程洛宁！” 程洛宁疑惑地抬起头，看了方悦一眼。 方悦轻声地说：“下课和你说。” 程洛宁看方悦的表情相当严肃，也慎重地点了点头——最近她和方悦的关系有了比较大的改善，虽然说不上交心，至少也算得上好朋友了。 接下来是历史课，程洛宁没什么感觉，但是当她偶尔撇到旁边的方悦的时候，发现方悦看起来有点坐立难安。 一下课，方悦就把程洛宁拖出了教学楼，很严肃很严肃地问：“程洛宁，你跟李俊怎么样了？” 程洛宁一头雾水，“什么？没怎么样啊？” 方悦看起来相当生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生气，“你知道李俊要改志愿的事情吗？” 　　☆、第26章 被爱杀死的人 “你知道李俊要改志愿的事情吗？” 程洛宁看起来一头雾水，“什么改志愿？” 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先一愣，然后就是无辜了，原来徐丽丽今天讲话这么难听是因为这件事，可是李俊改志愿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再说，志愿表不是还没发吗？ 方悦讲话咋咋呼呼的，语速也相当快，她看程洛宁的表情不像是骗人，也就竹筒倒豆子一样的把她听说的一些事情讲了出来，“李俊跟冯立说他不想在s市念大学了，想填到b市去，结果冯立这大嘴巴不小心在老贾办公室把这个事情漏出来了！老贾就去找李俊谈心，结果两人好像吵起来了，然后这件事就传出来了……” 方悦说到这里，顿了顿，“你知道我是要出国的，也不想管你们这些什么破事，但是既然你程洛宁愿意听我讲几句，我也就把你当个可以说话的人了！徐丽丽听说这件事之后被气得哭了，跟她那几个小姐妹说，是你鼓动李俊去b市的，你知道徐丽丽的志愿表是跟着李俊填的吧？” 程洛宁一时间心头百味杂陈，这画面熟悉感实在是太过于强烈，搞得她忽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徐丽丽难道是第二个自己？ 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不记得上辈子李俊有没有结婚、结婚对象是谁了，主要是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的关注过他。 而徐丽丽……程洛宁清楚地记得上辈子她考得学校相当好，而且不在本市，好像总分是历史a班的第一名。 而这辈子，她在这几次大小考试的前十名里都没有找到徐丽丽的名字。 程洛宁只能用蝴蝶效应来解释这个问题了，难道是因为她这辈子和李俊稍微有了一些交集，所以不仅打乱了李俊的生活轨迹，连徐丽丽都被她的出现影响了？ 她忍不住有点想苦笑——她不是圣母，没有什么“因为自己影响了别人所以自己就应该不存在”的想法，但是李俊……不管怎么说，对她还是很关照，就算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他的喜欢还是很让程洛宁这个老丝瓜刷绿漆的女生感动的。 更何况，八年后的李俊还是她喜欢的类型嘛！ 这样想着，程洛宁决定找个机会和李俊说几句。 方悦在旁边看着程洛宁变化莫测的表情，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快要冲破天灵盖跑出来了，“难道李俊真的是因为你……” 程洛宁立马打断她，“我不知道啊，我的志愿表没给别人看过。”她不知道李俊这样做是巧合还是真的看了她的草表，但是她确实没有告诉别人。因为问心无愧，所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直视着方悦，没有丝毫躲闪。 方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们这关系啊，真是可怜李俊了，听说他们家还是有点小钱的，估计肯定跟爸妈抗争了很久——反正我是要出国的，国内的大学我是一所都看不上……” 程洛宁有点好笑，但是长期相处也让她感觉方悦这个姑娘只是爱现了一点、咋呼了一点，并没有什么恶心。说真的，现在在她看来，可能方悦比季笑晴还要讨人喜欢一点的样子。 “上课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这一整天，程洛宁在休息时间都在考虑李俊的事情。 她本意是不希望太多地参与李俊的生活，也不希望李俊强行进入她的人生，毕竟看到李俊就会让她想到顾致、想到那段不堪的回忆。 但是这话要怎么说，还需要她细细思量。 程洛宁是个效率派，再加上这件事不解决，她、李俊、还有班中不少妹子估计都没法好好准备月考了。 再拖就要高考了，她会更加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的。 于是放学后程洛宁就在走廊上拦住了李俊。 李俊表面还是那副嘻嘻哈哈和谁都很好的模样，但是私底下他几个好兄弟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心里也能把原因猜得七七八八，多半就是为了女色！ 现在看肇事人就在面前，每天和李俊一起回家的兄弟们也自动闪人，给他们留下一点说话的空间——他们可不敢开程洛宁的玩笑！长得再美也就是朵食人花！多看一眼都怕被她那眼神、那脸色给吓死！就算这一阵比以前温和了很多，但是也是余威犹在，也就只有李俊敢去朝程洛宁下手了。 李俊看到程洛宁，还是从前那种爱慕与尴尬共存的状态，相当符合他的年纪，“程、程洛宁，找我有事吗？” 相比之下，程洛宁的表情看起来就有一种超年龄成熟的意味在了，“可以聊聊吗？”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这么说的！恨不能早点回家去复习啊！虽然已经四月了，但晚上还是很冷啊！ 李俊笑了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走吧！” 历史班放学时间向来是全年级最早的，这点老贾这个班主任功不可没。但是今天因为英语老师要默写，所以拖了一节课，搞得他们班六点半才放学。 春日的天黑的还算晚，但是因为所有班级都走得差不多了，所以教学楼灯都关得稀稀落落的，偶尔有一盏亮着，惨白的灯光映着窗外的晚黄昏，有种微妙的惊悚感——更重要的是走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踏一踏的，听起来万分诡异。 李俊此刻心中想的是，要是程洛宁能怕黑就好了，这样她就会“嘤嘤嘤”哭着跑过来拉住他的衣服，而不会离他这么远了。 可惜，程洛宁用一句话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李俊，听说你跟贾老师说你准备往b大努力，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作出了这种目标，但是，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只能说，不必了。” 李俊愣住了。 程洛宁继续旁若无人地讲着，仿佛只是讲给自己听的，“我很感激你喜欢我，所以做出了这种自作多情的猜测，只是，我对你只是朋友的想法，就算你跟我进了一个大学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日久生情的做法，在我身上不管用。” 程洛宁是这么说，但是其实内心是不觉得李俊能坚持多久的，因为李俊对她的喜欢，还不是看脸吗？如果真的有喜欢到可以改变他的人生目标的话，那上辈子的他，在她发疯、堕落的时候，又在哪里呢？ 李俊看起来不太好，“我只是……” 只是怎么样呢？ 只是希望和你离得近一点、再近一点啊。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女生、如此喜欢一个女生，是连对初恋都没有的、这么的喜欢，换来的却是对方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必。 李俊觉得他的一切像个女人一样患得患失的情绪，一切为了她的一个笑容而做出的努力、为了和她考一个大学而和所有的抗争，都像是个傻逼一样可笑。 他觉得，程洛宁成功地把他的自尊踩在了脚下。 程洛宁却犹未觉，“李俊，贾老师说过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会有很好的前程，将来会很多美丽的姑娘追随你。我不知道你去b市是不是经过了家里人的首肯，但是我认为在s市你也可以发展得很好——当然了，如果你本身就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打算考b大的话，我支持你，出于同学间的支持。” 她笑了笑，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像水仙花一样漂亮的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刀一样插在了李俊的心里。 李俊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看上去青筋都要爆出来了，“程洛宁，你根本不懂爱！”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转身走了。 程洛宁撩了撩头发，轻轻地笑了笑，脚步轻快，像是解决了一个什么巨大的麻烦一样轻松。 本来嘛，她这种被爱杀死过一次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爱啊。爱对她而言，连作为生活的调味品的资格都没有。 再说，十八岁的男生，哪里又知道什么叫爱了呢？ 　　☆、第27章 周大少 程洛宁第二天听说李俊请了一个礼拜病假——她知道自己的一番话一定对李俊产生了一些影响，也就安下心来。反正一周后就是月考了，李俊自己在家肯定也会复习的。 她跟方悦的关系终于在她们共享了一些秘密、以及她无视季笑晴的情况下有了质的飞跃，如果忽略徐丽丽每天向她射来的淬了毒的目光的话，这可以说是程洛宁重生以来最悠闲的一段时间了。 既没有学习压力，又有对未来的期待。 程洛宁觉得在所有人都愁白了头发、茶不思饭不想地复习的时候，她舒服得都要长胖了。 月考前一天，李俊回到学校上课，还没走进教室就被老贾叫走谈话，这场谈话足足持续了一个上午，直到上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敲响前五分钟，他才被放回来。 程洛宁坐在第一排，自然很快看到了李俊的变化——他的头发留长了一点，柔顺地贴在耳边，眉眼间也是一派温柔，再也没有那种阳光一样灿烂灼眼的感觉了。 高三下学期，市重并不再强制学生穿校服，只要周一的时候穿一下就行了，此时李俊穿了一件衬衫，把袖子卷了一点点起来，露出他一周没有见光而白了一个色号的手腕，很温雅的感觉。 程洛宁一瞬间觉得，李俊已经依稀能看出八年后那个小白脸一样漂亮的感觉了。 第二天就是月考，难度果然不是一般的高，说是“较高”都是客气的了。程洛宁做完之后毫不怀疑，如果高考是这种难度，那估计市均分得不及格了。 幸好市重同学都对学校这种出卷画风习惯了，也没有垂头丧气的，对题的都相当少，大部分人都是考完一科之后立刻掏出下一科的书或者复习资料出来看，心理素质堪称绝佳。 程洛宁在刘老师那里补课，刘老师就是给她做的最难的考卷，她基础牢固，虽然一开始不太懂得公式变通，但是题目做得多了，感觉就来了。所以现在她对这种程度的考卷毫无畏惧，相当得心应手。 市重一直很变态地会把四科考试放在一天考完，然后每次都考到夜幕降临才算完，这次也不例外。 程洛宁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门口的单行道上都已经没什么学生了——高一高二早就放学了，而高三人数毕竟少，理科班还丧心病狂地要上一节课，所以只有几个文科班是放学了的。 这个情况就导致了…… “嗨！程洛宁！” 程洛宁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到了。 她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做出了一副很防备的状态。 结果那人似乎是很满意程洛宁的样子，声音愉悦地笑了几声，然后才慢慢地从树后面走出来站在程洛宁面前，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张秀气的脸配上他的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和谐，而是化成了万分的漂亮。 “很高兴看到你在看到我的时候瞳孔放大了一倍。嘛，这句话有点拗口，你就随便听听就好了。” 程洛宁微微地笑了下，撩了撩头发，“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说着就要走，结果对方就直愣愣地挡在她前面，不管她绕开也好、硬闯也好，就是死死地挡着不让她走。 程洛有点生气，连虚假的笑容都收了，“我还有事，可以让我走过去吗？” 对面那个漂亮的男生倒是笑了起来，“很高兴看到你停止了假笑。”他往前一步，靠近程洛宁，借着将近一个头的身高优势俯视着她，“你好程洛宁，我是周逸清，我们见过的。” “我忘了。”程洛宁皱眉。 “哦，看起来你并不喜欢我这种说话方式。那好吧……”周逸清眯了眯他女生一样秀气的桃花眼，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程洛宁的手腕，“程洛宁，做我女朋友。” 程洛宁差点被他这种命令式霸道总裁的语气逗笑了，“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要追我的‘周少’啊！能不能麻烦你先放开我，不要让我立马拒绝你。” 周逸清慢慢地脸红了，然后一点点放开了她的手腕。 程洛宁扭了扭手腕，语气慢慢地开口：“我要回家了，再见，周少。”说着也不打算绕过周逸清了，直接转身就走。 其实她是不想搭理周逸清这种人的，拿着爸妈的钱装富二代，自己又没什么本事，也不求上进，在她眼里，还不如那些努力的穷学生值得人尊敬。 要不是周逸清长得实在是漂亮，符合她的审美观，而且还会在她的注视下脸红，让她勉强觉得这人还是挺好玩的，她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的。 还说什么喜欢她……程洛宁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他们充其量见过一次，还没说过话，估计也就是上次自己相当不给他们面子，搞得他才起了好胜之心的吧。 “喂！程洛宁！”周逸清看着她的动作，气急败坏地喊道，但是却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他已经看到程洛宁眼中露出的嘲讽了。 而且这嘲讽刺伤了他。 那天之后他去找了他市重的同学，把程洛宁的样子描述给他兄弟听，想问出她的名字。 没想到兄弟听他讲了没几句，立马接口，“哦！你说程洛宁啊！我们学校最牛逼的女学霸！清纯女神！妥妥的校花级别！要不是她太低调了，不怎么出来，我们学校就她就能秒杀旁边学校那个什么林怡女神！就那种质量，怎么能跟程洛宁比……” 女神？ 周逸清眯了眯眼睛，相当有兴趣的样子，带着笑意打断了兄弟的喋喋不休，“我要追她。” 然后成功把兄弟吓得电话掉地上了。这可是周逸清第一次说要去追一个女生！ 虽然是这么说，其实他还是没有什么动作的。他以为自己在本区的圈子里说要追程洛宁，她听说他的名字他的样子，就会乖乖贴上来找他的。这样他周大少的面子才不会被这个小姑娘下掉，毕竟上次她看起来对自己还是挺有好感的不是吗？ 没想到过了快一个多月了，这小姑娘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吊得周逸清心神不宁的，只好瞒着兄弟们偷偷过来堵她。 谁知道一见面他就发现了，程洛宁根本看不起他。 周逸清摸出一根香烟，吸了两口之后就捻了。 还没有谁敢看不起他周逸清的。 　　☆、第28章 高三再见 月考分数一出，老师们心里的石头都落了下来——程洛宁终于又回到了年级第一的位置，并且远远甩掉了第二名十五分。 要知道文科排名里，零点五分的差距都有可能是好几十个名次，人家直接拉开十五分的距离，几乎快要接近满分了。 第二名是李俊，年级第三，第三名季笑晴，年级第十，然后就是徐丽丽，年级十六。程洛宁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回归原本的轨迹了，但是看到李俊没有被她影响，她也放了心。 今年最新的招生指南已经发了下来，程洛宁看了一下她选的几个学校，发现很符合老师说的“每一个学校和上一个差十分左右”的条件，除了第一个b大的分数比较高，后面基本都是市重学生选填的热门学校。 妈妈看了她的正表，没说什么，很淡定地签了名，“你要加油啊，这样妈妈下次也能出去说‘我们家出了一个b大学生呢’！” 程洛宁：“……” 大概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想法，希望儿女能考入名校，却又担心他们在千里之外是否安康。不管对外人怎么夸奖儿女，心里总是怕他们远离家乡受委屈、受欺负。 程洛宁知道妈妈微笑背后的担忧，自然地从背后抱住了妈妈，“必须的！这可是我的梦想！妈妈你放心好啦！” 在这种欢喜的气氛中，转眼已经五月了，夏天气势汹汹地降临到了这个城市，把整个天空都烤得要融化了一样。 市重的惯例是六月一号开始放假，放一周然后高考，所以他们的在校时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短。 而这个五月中，要做的时间还有很多，所以人心浮躁得不得了，根本没法安下心来好好复习——贾老师也放松了心态，干脆就放他们好好地享受最后一段在校时光。 反正他们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作为全市金字塔顶端的学校，他们根本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只需要放平心态稳定发挥就行了。 五月中旬有体检还有拍毕业照，各种事情都聚在了一起。 程洛宁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点诡异了，主要原因是方悦突然紧张得不得了，整天在抓头发，也不说话了，整个人气质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她本想说“你不是要出国了吗还紧张什么”开开玩笑，后来想了想觉得可能会伤害到方悦敏感的自尊心，于是放弃。 拍毕业照的那天已经像是盛夏的天气一样闷热，程洛宁站在操场上，觉得一阵一阵汗都在往外冒，于是果断把外套给脱了，剩下一件薄薄的汗衫，站在人群的尾端。站在她旁边的是梳着高马尾，同样穿着一件汗衫露出雪白的手臂的季笑晴。 在全年级都站好位置，摄影师还是摆弄相机的时候，程洛宁听到旁边传来的、一声轻轻的如同叹息一样的声音：“程洛宁，对不起。” “123大家一起——” “茄子！” 于是这场青春在市重400米的跑道上安静却不平静地落下帷幕。 。 高考之后程洛宁一下子闲下来，感觉浑身都不太对劲，她好像已经习惯了那种充实忙碌的生活了。 为了防止自己在家里越闲越懒，她决定去报个什么班学点什么。 妈妈听说了她的想法之后简直哭笑不得，“宁宁，别老想着学习了，不如和同学出去旅游旅游？” 程洛宁想了想，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上辈子宋医生也建议过她去旅游，放松心情有利于治疗，可是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嫁做人妇，为了哄顾致的家人、给他们一个好媳妇的形象，所以拒绝了宋医生的建议。 这一辈子就不一样啦，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了，人生不再围绕着一个人转圈，视野也逐渐大了起来。 她在地图上挑挑拣拣，总觉得想去的地方有很多。 妈妈在旁边插嘴：“只能国内啊，国外你签证还没办呢，可能会来不及。” 程洛宁考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开口：“西藏？”这时候的西藏还很太平，就算旅游也不会不安全。 妈妈想了想，“真想去？你有没有同学跟你一起？”言下之意她一个人去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程洛宁想了一下，决定打电话给方悦问问。最后那段日子她和方悦建立了高度的革命友情，勉强也是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了，再加上方悦本身就活泼又喜欢说话，是她心中居家旅行的良伴。 方悦接起电话之后的声音听起来很诧异，“程洛宁？” 程洛宁很温柔地笑笑，“嗯，方悦，最近怎么样啊？”她本来想问“考得怎么样”，但是又怕方悦发挥失常，所以还是硬生生地转了一个音，避过了这个问题。 方悦却没有注意到，很兴冲冲地回答：“很好啊！难得空闲的暑假！” 程洛宁的心落了下来，“在准备出国？” “不啊，高考发挥得很好，我妈让我大一过了雅思再走交流生的途径，直接去的话预科太浪费时间了。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啦！”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旅游啊？”程洛宁不是很习惯和别人说请求的句式，愣是把邀请的语句弄得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诶？我们俩吗？好呀！去哪里！” 方悦很高兴，因为她爸妈本来也想带她出去玩的，但是她觉得和爸妈去玩特别没意思，现在程洛宁发出邀请，她就可以摆脱她爸妈了。 虽然程洛宁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和她玩得开的类型，但是好歹没有爸妈在旁边，如果到时候意见不合也可以各玩各的。 “西藏，去吗？” “ok，等我问完我爸妈之后我打电话给你，我们再定具体的路线吧！”方悦相当干脆，惹得程洛宁轻轻地笑了起来。 既然正事说完了，程洛宁就想挂电话了，奈何就在她打算说出道别词的时候，方悦立马接了下一句，“程洛宁，散伙饭上徐丽丽说了一件事……”她犹豫了一下措辞，“说是周逸清为了你复读了……周逸清，你认识吗？” 程洛宁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回答：“不认识。他是谁啊？为什么要莫名其妙为我复读？” 　　☆、第29章 旅游和吉他 大概是程洛宁的语气太过于漫不经心，方悦一下子就信了，毕竟徐丽丽和程洛宁争锋相对近三年，最后毕业的时候黑她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方悦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程洛宁，我还以为……算了，不谈了，我先去跟我爸妈说说啊！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程洛宁笑了笑，温柔地道了个“好”字。 和方悦确定好之后程洛宁就和妈妈开始研究路线——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自然兴致勃勃。她拿了纸笔，画了很多方案，最后确定了两条路线，准备等方悦一起决定。 第一条是从s市出发，先到青海，然后坐青藏线到西藏拉萨，途中还可以路过格尔木去看看传说中的可可西里草原，然后去昆仑山口和那多，最后到达拉萨，回来则直接坐飞机回来，差不多花费十天左右。 第二条则是从s市飞成都，然后从成都坐越野车进藏，适应沿途海拔升高的高原反应——这条路线偏自驾游了，但是却是程洛宁喜欢的，让她有种刺激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飞起来了。 妈妈听完之后，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你同学可以接受这么……的旅游路线吗？我觉得你们两个孩子去似乎不太合适。”她原本以为程洛宁说要去西藏就是跟普通的旅行团走马观花地玩一玩，没想到平时闷闷乖乖的女儿居然想做出这么大胆的旅游计划。 程洛宁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犹犹豫豫地回答：“那……我还是跟方悦讨论讨论再说？” 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女儿在我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了啊。”已经这么有主见了啊。 希望我的宝贝在面对将来人生的艰难苦恨时都抱有如此强大的勇气和胆量。 程妈妈笑着想。 最后方悦兴高采烈地跑来找程洛宁说她爸妈在她磨阿磨的之后无奈答应了。 程洛宁也相当高兴，但是她还是很循序渐进地问道：“那我们是自由行还是跟团游？” 方悦毫不犹豫：“当然是自由行啊！跟团有什么好玩的！” 程洛宁笑了起来，然后很开心地把她选的路线报给方悦听，并且得到了方悦的高度赞扬。 她忽然觉得，当初忽视方悦的虚荣和夸张而和她成为好朋友，果然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西藏游的计划定在了七月初，而距那时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程洛宁完全闲不住，又再次考虑学点什么的事情了。妈妈看她好学至此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学霸”，然后为她出谋划策，“要不去学个乐器吧？” 其实程妈妈在程洛宁小时候就动过这种念头，奈何程洛宁从小看起来便呆板无比，除了喜欢读书之外其余都没有兴趣，也不像是有音乐细胞的样子，所以程妈妈只能放弃。 而现在的程洛宁，虽然还是乖乖巧巧的样子，但却像是注入了新的灵魂一样，有生机和灵气了，她不免又开始了这个想法。 程洛宁的本意是想学个外语，比如法语德语什么的，但是又想到语音的学习需要长久的练习，而她去念大学后必然没有这个闲工夫了，就算有，断断续续的学习也不符合她的习惯。 但是妈妈的提议却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乐器什么的，可以在空闲的时间自娱自乐、顺便练习，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陶冶情操。 程洛宁相当满意，信誓旦旦的握了拳头，“那我就去学个吉他玩玩吧！”她上辈子就羡慕林怡背着吉他走在校园里、裙子能带起一阵风的样子，而这种飘飘的美感是那时卑微的她所无法拥有的，不管外貌再怎么出众，因为病态气质就差了一大截，更不要说她乏味的人生，根本无法和风一样的林怡相提并论了。 而这辈子，她就要去做一切她曾经想过的事情！而且一定要做到最好！ 妈妈看着她目光里燃着熊熊烈火的样子，“……” 她本意是想让程洛宁去学个古筝啊钢琴啊什么的培养一下淑女高贵的气质的啊！去学个吉他是要卖唱吗！ “……嗯，你开心就好。”但最后，程妈妈还是无条件选择了支持她。 程洛宁是个效率派，说干就干，当天下午就换了衣服去市中心的琴行看看情况。 琴行的老板是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男生，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学生的年纪。他也不为了赚钱给程洛宁推销贵的吉他，只是很随性地看了她几眼，然后从夹子上拿下一把原色的缺角木吉他，轻轻拨了几下，递给她，“初学者不用太好的，这个音色很漂亮，你试试。” 程洛宁欣然接过，学着当年林怡的模样抱起来，眯着眼睛扫了几下弦——她的模样生得极好，本来就是一副清纯可人的气质，却拿了一把吉他，把画风变得放荡不羁起来，让那个老板都忍不住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康辰摸了摸头上五颜六色的毛，忍不住感慨，果然不管什么东西美女拿着总是漂亮啊！连这么普通的木吉都给她抱出了漂亮的效果，简直逆天！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姑娘确实很适合弹吉他。 程洛宁感受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相当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掏出钱包准备付钱，“老板，你们这里的琴行有培训班吗？” 康辰递给她一张纸，上面详细地写着各种乐器辅导班的价格、时间，“你是大学生吧？暑假时间来学的？那就报这个速成班，一对一教学，基本的歌都能弹了，但是只限于装装逼，专业的一看就露馅。每周一次，三个月是一个课时，价格是90元四十五分钟。” 程洛宁相当满意，在康辰的指点下签了单子，表示从这个礼拜就可以开始了。她拿钱的时候忽然笑了笑，“老板，是你上课吗？”看这个老板刚才的动作，就知道他应该也是个中专家。 康辰又扯了扯头发，“叫我康辰就可以了。不是我教，是我们乐队的灵魂人物来上课，放心，他的吉他水平是表演级的，不是糊弄人的——”他顿了顿，“而且长得很帅哦！” 程洛宁抿了一个微笑出来，没有说话，在单据的最后签上了漂亮清秀的三个楷体字签名。 “欢迎加入琴艺——让音乐充斥你的灵魂吧！” 程洛宁对这个大男孩老板的好感度唰唰地涨，“谢谢，康辰。” 　　☆、第30章 再见 离6月24号高考查分还有不到半个月了，大家都沉浸在最早一批放暑假的喜悦和查分的恐惧中，悲喜交错着迟迟不敢开展什么活动，唯恐发生什么滑铁卢事件，都乖乖在家等着上帝的审判。 而程洛宁却早早把这件事丢下了，专心在家里玩她的吉他，顺便准备进藏的装备还有联系爸爸全国各地的熟人，以求照顾带路等。 而琴艺那边的培训班，在她付完钱后一天就开课了，她也有幸见识到康辰口中很帅的表演级吉他老师宋志文。 程洛宁走进琴房的时候，宋志文已经坐在里面抱着吉他自己扫弦玩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发现这个老师确实长得还不错，但是却达不到很帅的程度，至少和李俊顾致他们不能比，五官不够精细，但好歹够白，而且留着很艺术的斜刘海，遮了遮他其他的不足。 而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吟浅唱的时候，确实有一种很感性的、搞音乐的人独有的气质，为他加分不少。 总体来讲，程洛宁对这个老师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所以她很温柔地开口打招呼：“老师你好，我是程洛宁。” 宋志文停手，抬起头来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阳光灿烂得颠覆了程洛宁的第一印象，让那些感性的气质都见了鬼，“你好，我是宋志文，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宋老师。” 第一节课宋志文就讲了一些吉他很基本的规则，还有两个简单的和弦，让程洛宁回去练着，下节课之前按出来。 程洛宁点了点头，理好东西，把琴包背到肩上，笑着和宋志文约了下节课的时间，然后就随着他一起走出了琴房。 外面的店面是康辰在看着。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玩着手机游戏——程洛宁走近了，发现他居然很无聊地在玩贪吃蛇！ 虽然这时候的手机还没发展到八年后这么高科技，简直跟随身电脑一样强大，但是也已经是彩屏、大屏，甚至也已经有了比较低端的触屏了，像贪吃蛇这种古老的游戏，一般都已经没人玩了。 宋志文走过去，重重地拍了一下康辰的背，简直快要把他拍得弹起来了，“朋友！能不能不这么无聊？”两人看起来很熟稔的样子，讲起话来也很随便。 康辰愤怒地抬起头，骂了一句：“滚！我的蛇又撞墙上了！”然后他看到了程洛宁，一下子失语了，默默地把后半句骂人的话吞了进去，“……结束了啊。” 程洛宁笑了起来，轻轻点头，“嗯对，宋老师再见，康辰再见，我先回去啦。” “再见。” 她带着微笑，单手背着吉他，亦步亦缓地走出琴艺。 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的两人此时也在讨论她。康辰敲了一下宋志文，“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挺漂亮的啊。” “关键是脾气也很好，看起来好温柔的！你没那个想法吗？”康辰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贼兮兮的。 宋志文比康辰高了一点，无语地看着他的脑袋，意外地发现他把一头七彩的狗毛染回了黑色，但是又挑染了各种七彩的发丝，不仔细看却看不清楚了，“你头发怎么了？” 康辰又敲了他一下，“别转移话题！” 宋志文笑了笑，眉眼弯弯，大男孩儿的模样，“没什么想法啊，你明知道我喜欢哪一型的！” …… 程洛宁完全没意识到背后的两个大男孩在讨论她。 六月s市已经闷热得不像话了，空气里一丝风都没有，密密的树影像一个蒸笼一样盖在了这个繁华的城市脑袋儿上，让人汗哔哩啪啦往外冒。 程洛宁是天生怕热的体质，好像在路上随便动一动，汗就能把她的衣服洗一遍一样，所以她穿着薄薄的汗衫和直到大腿以上的短裙，以求能凉快一点。 可惜，阳光折下来，直接照到了她裸/露的皮肤上，像是要把她烤掉一层皮一样，更何况她还背了一个重重的吉他，简直就是穿了一件棉大衣。 她觉得她完全不能好好地在路上走了，决定去旁边的书店缓一缓，等到太阳角度斜一点、不再直射的时候再回去。 旁边的书店是一家小书店，看起来空间并不大，但是空调却开得很足。程洛宁推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冷气，爽得不要不要的。 她乐滋滋地一排一排晃过去，找到了心理学方向的书籍，然后挑了一本通俗简单的《奇妙的心理学》，然后去书店最旁边的小咖啡吧买了一杯冰可乐，坐在里面慢悠悠地翻看着。 她重生以来就没有享受过这种悠闲的午后，幽静的环境、舒适的温度以及喜欢的书。当然，重生前好像也没有享受过，追逐了一辈子，忙碌了一辈子，忙着讨好、忙着卑躬屈膝。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幸福感已经满值了。 直到一个轻轻的、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程洛宁？” 程洛宁的表情还保持着刚才看到有趣的语句时面带微笑的样子，然后就看到了李俊站在她前方不远处。 她本以为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李俊应该不会再跟她说话了，没想到她还是不太懂年轻人。 既然人家都主动打招呼了，她也不好意思当没看见，温柔地笑了笑，“李俊，你好。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是好久，毕竟两人同班，高考还在考场门口碰到了，但是那时李俊确实当做没看到，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了。 而今天他的态度、还有脸颊微红的模样，就好像回到了去年她生日前夕，那个长得阳光的男生，脸颊红红地给她送作业的时光。 这时的李俊已经不复当时那个留着板寸，阳光灿烂的模样了，而是逐渐露出了他多年以后小白脸的气质，整张脸都白了一个色号，打扮也不是原本的运动风了。 他笑了笑，很自然地坐在了程洛宁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考得怎么样啊？” 程洛宁放下书，喝了一口可乐，调整了一下微笑，“还不错，你呢？” 这意思就是对第一志愿稳扎稳打了。 李俊招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我也还不错，估计有希望进提前批。” 提前批的专业都是名校里比较冷门的专业，是为那些想考名校但是差分的同学准备的捷径。 程洛宁不知道他居然填了提前批，忍不住好奇道：“哪个学校？” “港大，风水系。” 所以程洛宁，再见。四年后再见。 　　☆、第31章 进藏（1） 6月24日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方悦给程洛宁打了个电话，表达了自己的紧张。 “怎么办程洛宁，我真的好紧张啊……万一考砸了怎么办，那我明年就出不了国啦！” 程洛宁可以充分理解她的心情——不管她多么自信，到这种最后的时刻，也不见得能淡定得起来。 好像每一个学生都会在出分数前进行一些奇思妙想，万一老师不喜欢我的作文怎么办？万一算分的时候算错了怎么办？万一我答题卡涂错了怎么办呢？ 程洛宁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但是方悦却很担心，“我怕答题卡顺序涂错了怎么办！你是竖过来涂的还是横过来涂的？” 程洛宁简直哭笑不得，“我忘了。”事实上她确实忘得差不多了，感觉高考只是一件很遥远的、并且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了，也没必要死命回想，万一回忆错了白白惹得方悦担心一场。 好不容易哄得方悦挂了电话去看会儿电视等八点出分数，程洛宁觉得她已经快要被方悦的猜测吓得一头冷汗了。 等待总是很漫长的，哪怕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对很多考生来说都像是过了半辈子。 到差不多七点45分左右的时候，程洛宁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以为是方悦，带着笑意接了起来，“喂？” 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喜悦快要从听筒里溢出来的声音，“你好，是程洛宁家吗？我是程洛宁的班主任贾老师。” 程洛宁一愣，立马回道：“贾老师，我就是。” “程洛宁恭喜你啊！我们市的状元！539分！太棒了！”贾老师也是难得如此的高兴，程洛宁可能是她教学生涯中带的最成功的一个学生了。虽然市重是市级名校，但是也是有几所学校可以与其媲美的，市状元不是没有出过，但是大多在理科班，毕竟市重以物理见长，而隔壁区有个高中基本包揽了全国各类高中生作文比赛的冠军，也是s市文科的第一霸主，而今年程洛宁却潇洒地抢过了文科状元的头衔，也是为市重狠狠地打了隔壁学校的脸。 校长知道的时候也高兴得快晕了，还说要让程洛宁给学弟学妹做讲座，贴大红榜等等。 程洛宁挂掉电话的时候笑都快绷不住了。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喜形于色，恨不得朝天大吼以表达自己的喜悦。 今年s市的一本线是440分，她估计b大的录取线应该也就是500分左右，这样说的话她估计要超40分了——那她妥妥就能进第一录取专业了。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她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或者说，她离她梦想中的成功人生又近了一步。 八点的时候，她还是和所有人一样打开了查分网站。原本飞快的网速在这一时刻卡得不行，好像整个网站都被这些莘莘学子们挤爆了一样，大家都在等着看十年寒窗换来的这一张成绩单。 程洛宁刷新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打开，她轻巧地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然后小拇指轻击了一下回车，整个页面就焕然一新，“唰”地跳出了几个漂亮的分数。 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了几下键盘边缘，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确定“539”这三个数字没错之后，就干脆地关了网站。 过去的毫无意义，未来的尚在前方。 七月10号，第一批本科录取通知就下来了——程洛宁很高兴地在s市的高中生导报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了几个大大的字：b大心理系神经心理学方向，毕业于市重中学。 而妈妈也高兴得不行，直呼要把这张报纸永久收藏。 他们一家为了庆祝这件事，一起去接了外婆，然后去饭店大吃一顿。席间外婆突然提到了林倩，她的中考成绩也出来了，不出意外相当地差，但是靠着赞助费进了一个艺术类学校，话里话外都是林阿姨多次打电话向程洛宁家表示感谢的意思。 妈妈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程洛宁，然后做了一个解脱的表情。程洛宁看到了她的样子，笑了笑没说话。 b大的入取通知书寄到程洛宁家的那天，她已经踏上了去西藏的旅程。 她和方悦两个人买了去成都的机票，然后再去成都换车。 走之前妈妈念叨了很久，大抵也是不放心她的安全，但是却在程洛宁的微笑中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为她收拾行李。 在出发前一天，方悦拖着她的行李箱来程洛宁家找她，准备在她们家住一天，核对一下要带的东西，然后由程爸爸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程洛宁在小区门口接到方悦的时候，发现她果然和自己所料的一样，准备了一个29寸的行李箱。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帮方悦拖着行李箱引着她往她们家走，“方悦，你要拉着这个巨大的箱子进藏吗！？” 方悦拍了她一下，“我又不是弱智！登山包在里面呢！重死了我就把它拖过来，箱子放你家一下啊，我们回来之后我再来拿。” 程洛宁笑了起来。 下午两人结伴去程洛宁家附近的医院检查了一下，确定心肺等各种器官良好，在高原反应下不会有生命危险。然后就回到家品尝了一顿程妈妈大厨级的手艺，各自睡了。 本来妈妈是想让程洛宁和方悦一起睡的，但是程洛宁习惯一个人睡，两个人一起可能会睡不好。方悦也习惯了程洛宁各种奇怪的毛病，自己主动地表示睡客房。 毕竟能跟程洛宁这种脾气的人成为好朋友，本来就是一件难度值爆炸的事情，方悦一直特别引以为傲，自然也不会和她计较什么一起睡不一起睡了。 第二天两人神清气爽地起床，再次检查了一遍各自的登山包，确定所有的必需品都带好了，然后换上球鞋，吃完早饭和程妈妈打了招呼之后就跟着程爸爸上车准备出发了。 s市的机场在郊区，开车过去也要一个小时左右。方悦在后座很激动，前滚后翻的，到处看来看去，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程洛宁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敲了一下她的手臂，“激动什么，又不是小学生春游。” 方悦坐好了，然后反驳她：“你懂什么！这可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出去旅游！当然得激动一下啦！”方悦从小就是又皮又浮夸的性格，自然她爸妈放心不了，哪怕去离s市很近的水乡放松也会陪着她一起去，更别说放她一个人出去旅游了。要不是她说程洛宁跟她一起去，而她爸妈又太多次在贾老师口中听说程洛宁这个人物，很惯常地认为这个女生很稳重，再加上她高考超常发挥进了t大，这次多半也不会放她的。 程爸爸在前面开车，听着她俩的对话，温和地笑了起来，“我们家宁宁也是第一次一个人出去旅游哦！” “什么！”方悦大惊小怪地扫视了端坐在那里，形象好得能直接上台演讲的程洛宁，“那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不紧张吗！不害怕吗！” 程洛宁简直被她气笑了，“说什么呢，你个乌鸦嘴！” 两个女孩在后座上笑闹成一团。 到了机场之后，程爸爸帮她们托运了行李之后就赶着回医院去上班了。程洛宁和方悦自己去办好手续，然后就去候机室等着了。 两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到成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们拿了托运的行李，然后手挽着手走出机场，打的去程洛宁提前订好的青年旅社。 成都的天跟s市的差别很大，虽然热，但是云层厚，而且日照时间短，两人坐上车没一会儿就渐渐走入了黄昏。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他们俩拿着大包又不像是本地人，很热情地跟她们搭话，“小妹妹，来成都玩啊？” 程洛宁面带微笑，没说话。 方悦倒是很积极地回答了这个四川口音很重的大叔，“不是啊，我们是来成都转车去西藏的！” 大叔看起来很惊讶，声音都拔高了一点，“就你们两个？” “对啊！” “那你们要小心点哦！最好是找一些搭子，现在进藏的很多都是骗子，跟你们谈好价钱，等开到半路就涨价，你不给钱他就把你们放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咯！” 方悦“咯咯”地笑了，“没事！我们不怕！” 程洛宁横了方悦一眼，但却没说话。程爸爸早就给她们找了一个常年定居成都并且自驾游去西藏玩了好几次的、他早年的好朋友，明天来接她们开车带她们进藏，自然没有任何被骗的危险。 大叔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她们几眼，立马转移了话题，“四川的天妹妹的脸，晚上是要下雨咯！” 两人很快就到了青年旅社，放下东西，和老板娘拼了个晚饭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为明天一天的车程养精蓄锐。 出租车大叔果然很了解成都，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外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打在这个旅社小楼的雨棚上，有种雨打芭蕉的美感。 程洛宁白天睡多了，现在根本睡不着，给爸妈报了平安之后就拿着手机在发呆，现在这雨一下，她更加被吵得心神不宁。 上铺的方悦已经没有了动静，呼吸也很平缓，想来应该是睡着了。程洛宁翻了几下，怕吵到她，就轻轻地爬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楼下还亮着昏黄的等，想来老板娘应该还在前台坐着。程洛宁批了个外套，打算下去和这个和蔼可亲的老板娘聊聊天。 没想到前台除了老板娘还有另一个人在场，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是个很高的男生，因为背了个半人高的登山包，所以看不清发型。 她想，应该也是来住店的，毕竟这家旅社是来这里旅游的学生党最喜欢的店家，网上各种好评。 程洛宁一时之间也没动，就呆在原地，目光放得远远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板娘倒是在一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她，“诶洛宁？你在这里干嘛？” 程洛宁被她的声音惊醒，然后条件反射地带出了一个微笑，正打算开口呢，就看到那个个子高高的男生转过了头。 于是她到口的回答转了一个弯，变成了惊讶，“怎么是你？！” 　　☆、第32章 进|藏（1） “怎么是你？！” “诶！程洛宁！你怎么在这里？”不止程洛宁惊讶，对面的男生也很惊讶，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有趣。 程洛宁看着对面的人的反应，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换上了平时惯有的温柔表情，“宋老师，你怎么也来了？旅游吗？” 可不是嘛，对面高高瘦瘦的男生可不就是她的吉他老师宋志文吗！ 正在两人对视的时刻，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并且相当大嗓门地喊道：“累死我了！外面的雨真是说下就下了！小志你好了没啊！”他穿着和宋志文差不多的衣服，背着差不多大小的包，没有拿伞所以身上湿了一大片，那人也不在意，随手把包扔在门口的小沙发上，拍了拍冲锋衣上的水珠，然后抬起头来，“……欸？！程洛宁？！” 程洛宁简直都快要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了，这种相遇的缘分简直可以去买彩票，“康辰，你好啊，好巧。” 这得要多巧才能在离s市十万八千里外的成都的一个小得不能更小的青年旅社里相遇啊！要不是程洛宁确定自己跟宋志文请一周假的时候没说出她的行程，她简直要自恋地以为这两个人是跟着她来的了。 康辰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像是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乐呵呵地跑上来，“程洛宁，你也是来成都旅游的吗？怎么不说一声啊，我们还可以搭个伴呢！” 程洛宁笑了笑，避开了这个问题，“怎么没听你们说起你们要来旅游呢？琴艺怎么办？” 她已经知道琴艺是康辰还有他的几个玩音乐的同学一起搞的，他是老板，主要卖琴，他的同学负责教，每个月去除房费租金，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现在康辰来旅游了，琴艺肯定不能做生意了啊。 康辰摸了摸他挑染得五颜六色的毛，有些委屈地说道：“我给你们都发了短信说琴艺关店10天，课程也都调了开来，你没收到吗？” 她应该是看过这条短信的，但是那时候她已经和宋志文商量好了把下节课放到下下周，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程洛宁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康辰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宋志文已经办好了入住登记，而贴心又亲切的老板娘锁好了抽屉，朝着他们笑了笑，“这么晚了我去给你们下点面吧？不收钱，算是送的！” 宋志文朝老板娘阳光灿烂地一笑，“谢谢老板娘！多给我放点辣！” 老板娘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转头问程洛宁：“洛宁，你要吗？” 程洛宁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先和朋友们聊着！帮我看着点门啊，有人来了就喊我！”老板娘说着就从后门走了出去，程洛宁白天去看过了，那里有个江南水乡风格的小院子，院子的另一边是厨房，设计得相当有诗意的感觉。 等老板娘走后，宋志文指挥康辰把两人的包还有外套都拿上了二楼——这个青年旅社是四个人一间的，二楼一共只有四间房间，两间男两间女，现在是旺季，白天听老板娘说算上宋志文他们俩基本二楼都住满了。 程洛宁还没有见到她的另两个室友，据说是去逛成都的小吃街了。 她很佩服冒着大雨去寻找美食的勇气，但是却没有什么效仿的打算，哪怕老板娘曾说过最近的小吃街离这里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她宁可坐在外面很无聊地听雨，或者和老板娘聊聊天。 康辰打了一下宋志文，把宋志文拍得龇牙咧嘴的，狠狠地蹬了一下他，“快去！” 程洛宁很羡慕他们这种友情，但是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也没有想要的打算，她觉得人与人，不管多么投缘，都理应保持一点距离——俗话说远香近臭，如果真的靠的太近，说不定会变成另一个上辈子的她。 所以她喜欢宋志文，因为宋志文总是保持着好朋友，或者说师生间最温柔的距离，而康辰对她的态度就有点热切过头了。 程洛宁丝毫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想法，依然挂着温柔的微笑，完全不愧对于她的女神名号。 等康辰拿着大包小包上楼后，宋志文转过头，笑了笑，“你一个人来的吗？明天的游程怎么安排的？” 程洛宁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扬了扬脸，示意二楼的方向，“我跟朋友一起来的，明天就进藏了。” 宋志文表情一下子有点吃惊起来，“进藏？你们不是来成都玩的？” “只是路过而已。” 宋志文刚想说点什么，一个有点迷迷糊糊的女声插了进来，“程洛宁？你怎么在这里呀？这是……？” 程洛宁一回头，果不其然，方悦站在一格楼梯上，穿着汗衫加睡裤，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在那里揉着眼睛。 她站起来，冲着宋志文很歉意地笑了笑，仿佛是为了方悦的失礼而道歉，又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抿了抿嘴角，“方悦，这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吉他老师宋志文。宋老师，这是我朋友方悦。” “你好，我叫宋志文。” 方悦看到宋志文爽朗的笑，一下子脸就红了，“你……你、好。”她眯了眯眼睛，把程洛宁拉到一边，悄悄地跟她咬耳朵，“你吉他老师这么帅啊！” 程洛宁：“……”她完全不能理解方悦的审美，她为什么会觉得李俊很挫而宋志文这么帅啊！这简直不符合正常人的想法吧！ 宋志文顶多算是气质出众，离“这么帅”的距离好像还是挺大的。 但是她才不给方悦泼冷水呢，反而是温温柔柔地说道：“喜欢就上咯，联系方式给你。” 方悦红着脸打了她一下。 这时候已经快要10点多了，方悦睡了一晚上也快睡醒了，康辰也理完东西从二楼跑了下来，四个年轻人围了桌子坐了一圈，闲闲地在那里聊天。 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程洛宁只能算是个听众——她也不生气，抿着笑，像是在发呆，但是话题就算走到她身上她也能回应。 其实她只是在观察三人的讲话模式而已。 一开始她以为方悦和不熟的两个同龄男生在一起应该会尴尬，但是没想到这三个都是外向得没边的人，聊得开心得不得了，简直是一见如故了。 程洛宁想学习一下十几岁的男生女生讲话处事的风格，但是这三个人的风格……她决定还是继续思考明天的路线。 明天，她爸爸拜托的那个李叔叔一早就会来这里接他们，然后顺着国道川藏线一路过去到康定，然后晚上在康定睡一天，再跟着那边的旅行团进入藏区。 原本爸爸是想让他们直接在簇桥坐大巴去拉萨的，但是程洛宁还是想走走看川藏线，顺便可以有机会看到金沙江，所以只好拜托了李叔叔。 这条路毕竟是国道，危险度说不上很高，但是在这种地方总是有点可怕的，再加上还有高原反应呢。 程洛宁正在思考要不要在成都弄点小型氧气瓶什么的，突然方悦大叫了一声，硬生生打断了她的思考。 “啊！你们是t大的啊！好巧我也是！我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长们多多指教啊！” 程洛宁心想，这次方悦简直是不虚此行了！ 只是不知道宋志文这种类型的男生，会不会喜欢同类型的方悦呢？她看了两眼宋志文，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笑了笑，撇了撇嘴。 与此同时，老板娘的面也拿了出来，“晚上了没什么东西做料，弄了点自己家做的特辣牛肉酱，你们尝尝！啊方悦也醒了啊！幸好我煮得多，够你们分的了！……怎么样，四川的美食是不是全国第一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板娘你真不谦虚！” 就这样，四个年轻人在这个小小的、甚至有些逼仄的旅社里，度过了一个笑声连连的夜晚。 然后在第二天各自分道扬镳。 程洛宁觉得这样很好，不需要太近也不用很远。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不就应该充满诗意和必然的道别吗？ 　　☆、第33章 进.藏（1） 第二天一大早成都的天就放晴了，空气中都是干燥的热意，仿佛昨晚下雨的声音只是一场梦一样。 程洛宁的生物钟准时地在七点叫醒了她，她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下床，尽量不吵醒方悦还有对面床的两个女生。窗外阳光正好，是一种完全不同于s市的、云层之上温柔地穿透出来的阳光，让程洛宁的心情一下子也阳光明媚起来。 她看了眼正在熟睡的方悦，轻声地开门出去了。 整个小楼都静悄悄的，她摸到一楼，发现老板娘已经坐在那里了——“洛宁，你醒了啊！早饭吃吗？” 程洛宁她们定的是不包饭的套餐，但是老板娘太热情了，不仅昨天晚上白请了一顿夜宵，看这意思是连早饭都要请了。 这么好客，做生意会不会亏死啊？ 程洛宁想到这里，笑了起来，“那就谢谢老板娘啦！”她决定等下结账的时候多付点，不然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等正黄色的阳光以一个斜角穿过小楼的窗户，撒到程洛宁身上的时候，方悦也已经整理好了自己，“蹬蹬蹬”地跑下楼来了。 程洛宁冲她笑了笑，示意她过来一起吃早饭。 方悦今天穿了一条背带热裤，显得相当娇小可爱的样子。她拿起一碗抄手旁边旁边放着的调羹，舀了一口放进嘴里，“起这么早啊，李叔叔到了吗？” 程洛宁早就吃好了，正在细细地往身上所有有可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抹防晒霜，防止回家的时候变成一块高冷的黑炭，“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准备去叫你呢。” 昨天她为了今天能早起先去睡了，方悦因为白天睡得多，所以和宋志文他们聊到挺晚的。 方悦听了这话，有些抱歉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对着那碗抄手狼吞虎咽。 李叔叔果然相当准时，半个小时后就开着他那部很适合跑公路的越野车来了。 程洛宁拿着手机往旅社门外的马路上看了几眼，看到一个带着墨镜的大叔在一辆造型相当帅的越野车里冲她挥手。她笑了起来，也举起白白细细的手臂挥了挥。 两人背起登山包，笑眯眯地冲老板娘告别，表示有缘总会再见，而后就走出了旅社，和来接她们的李叔叔问好、道谢。 而此时宋志文和康辰还在二楼的房间里睡得正香，他们昨天就说好了，程洛宁她们俩走得早，可能碰不上了，所以s市再见。 李叔叔是个很外向的人——这个词放在一个长辈身上可能不太尊重，应该说健谈吧？他从接到两个女孩开始就没有停止过说话，而且说得相当兴高采烈、旁若无人，“宁宁听说这条路线是你选的？这就选对了！去西藏怎么能不走川藏线呢！这可是进藏风景最好的路线了，而且基本不太会发生高原反应……” 此时车已经驶入了公路，周围的景色倒退的速度很快，但是还是能看到周围从繁华的城镇一点点变成了荒芜、草树。 程洛宁弯了弯嘴，觉得这场景有点像很多年后一部电影的画面，叫《后会无期》，而此时，她们也成了电影中的旅人。 李叔叔还在继续碎碎念，“你们准备走多久啊？现在是雨季，走川藏线进藏万一碰上塔防什么的，估计要花上十来天呢……” 程洛宁的表情没变，还是很平静的样子，“李叔叔，你送我们到康定就好啦，我们从康定搭大巴进藏吧，正好还能体验这边的风土人情。” 李叔叔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看来小姑娘来之前准备工作很充分嘛！行李都准备好防雨工具了吗？” 程洛宁弯了弯眼睛，点头。 一行人一路都很顺利，异域风情也让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风景很美好，心情更加美好。 唯一坑爹的大概就是路上繁琐的检查站，频率高得简直要让人疯掉。而李叔叔却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这很正常的！” 再一次被叫停后，方悦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嘟了嘴，而程洛宁还是一副相当淡定的样子，甚至还微笑了一下。 李叔叔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当然他要是知道程洛宁是从八年后那个混乱的时间重生回来的，估计就不会觉得这个女生相当沉得住气了，毕竟八年后，这种检查都成了必须的、甚至习以为常的项目了。 他们在中午左右的时候到了雅安，李叔叔很热情地请两人吃了雅安当地的美食作为午饭，然后带他们在雅安市里随便逛了逛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再次出发了。 其实跑这种长途，司机是很累的，但是看李叔叔完全没有丝毫的疲态，反而像是个专业的导游一样给她们讲解沿途经过的风景，程洛宁相当感激，也认真地听了他讲的风土人情。 原本她是打算一路搭车进藏的，但是想到这一路实在是太过于劳累，估计也没有什么司机愿意这样长途跋涉，又怕不熟的人带他们两个小女孩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就改成了搭李叔叔的车到康定，然后再从康定坐旅游巴士或者别的方法进藏，又满足了她们寻求刺激的心态，又能节省时间、安全性也高。 下午五点的时候，李叔叔一声“到了”，她们终于到达了康定这个美丽的城市。 三人在李叔叔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由藏民经营的小旅店，“这家店的老板纳姆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今天就住这里，明天我带你们逛逛康定怎么样？” 程洛宁笑着点头致谢，“谢谢李叔叔！”而方悦早就被旅社充满了藏族风情的装潢给吸引过去了，眼睛黏在墙上扣不下来。 李叔叔拿了根烟出来，看了看两个女生，又默默地放了回去，“纳姆在藏语中是天空的意思，所以纳姆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你们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找他，有什么想玩的地方也可以问他。哦对了，纳姆中文不是太好，所以你们要讲的慢一点他才能懂。” 就在几人说着话的时间，一个四十几岁的高壮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程洛宁仔细看了看，才从他的眉眼中看到了一些藏族人的感觉，应该是藏族人和汉人的混血，所以会在这种汉藏交界地区开旅社也不奇怪了。 男人看到李叔叔，上前给了一个相当豪爽的拥抱，“李！好久不见！你是来玩的吗？还是特地来看我的？” 程洛宁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纳姆讲话的方式是很标准的中文，但是音调有点生硬，转音的时候有点转不过来，有种一咯一咯的感觉，非常可爱。 纳姆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站在李叔叔旁边的程洛宁，语气非常惊讶，“李，这是你的女儿？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儿子啊！难道是……”他想了想中文的说法，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儿媳？！” 李叔叔拍了他一下，“别胡说！这是我朋友的女儿！和她同学来玩的！” 纳姆笑了起来，微微低了头，“你好啊小美女，叫我纳姆就可以了，很高兴认识你？”他的语调在最后转了一个弯儿，仿佛是在思考中文是不是应该这么说。 程洛宁也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纳姆你好，我叫程洛宁。”她指了指背后在研究墙壁上彩绘的方悦，“这是我的同学，方悦，麻烦你啦！” “程、洛、宁，方悦……”纳姆嚼了嚼这两个名字，但是好像还是抓不到合适的语调，然后很歉意地对程洛宁歪了歪脑袋，然后转身对李叔叔说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话，应该是藏语。 李叔叔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程洛宁，“纳姆说二楼的房间你们可以随便挑，现在还早，到晚上旅人多了就不能随便挑了……”看到程洛宁点头，他才继续说下去，“这里什么人都有，藏民、还有全世界慕名而来的旅行者，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要看好随身物品。” “知道啦！谢谢李叔叔，谢谢纳姆！”程洛宁揪了一旁的方悦，准备去外面李叔叔的车上拿行李，“那我们先上去啦？” 李叔叔把车钥匙递给她，“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晚上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纳姆静静地呆在在一旁微笑，等到李叔叔说完之后，也操/着他一口生涩奇怪的普通话说了一句很拗口的话，“美丽的女孩儿们，愿你们能在这个美丽的城市偶遇命中注定的良人。” 方悦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起来，程洛宁也憋不住微笑了，他的语调实在是太可爱了，但是其中的真诚却完全没有因为生涩普通话而减少半分。 “谢谢纳姆，我也这么希望着。” 　　☆、第34章 进藏.（1） 1947年，一首康定情歌唱红了大江南北，像一阵春风，把康定这个美丽的城市带进了全世界人民的心中。康定在藏语中被叫做达者都，意味三山相峙两水交汇的地方。 但是程洛宁他们到康定已经晚了，再去木格措似乎也不太合适，于是李叔叔先带他们去吃了康定当地著名的美食田凉粉。 等他们到了才发现店家都已经打烊了，乘兴而至败兴而归的感觉确实有点不爽——方悦已经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了，李叔叔连忙安慰她们俩，“没事！叔叔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石锅耗牛！也是当地著名的美食啊！我带你们去！”才算让方悦又恢复了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三人很悠闲地开车到了木格措，两个没见识的小姑娘一看到木格措漂亮得像镜子一样的湖泊，就忍不住发出了“哇！”的叫声。 野人海被远处连绵的山峦抱在了怀里，像是一个美丽的月亮落入了人世间——连程洛宁这种素来寡淡的性子都忍不住被这大自然的馈赠给深深地吸引了。 方悦已经拉走了李叔叔，让他帮忙给她拍照，金色的沙滩上只剩下程洛宁一个人，穿着碎花吊带裙，带着可爱的草帽，愣愣地站在那里。 她承认，她被这壮大的景色震撼到了。 世界多么大，而我们是多么渺小啊！ 这种感觉，是坐在写字台前的程洛宁永远不能感受到的。不管是上辈子的二十几年人生，还是重生以来的这将近一年的日子，她都在这渺小的一隅偏安着，没有将眼光放到更远的地方去。 顾致算什么？李俊算什么？周逸清算什么？面对这种壮丽的锦绣山河，他们甚至连颗尘埃都算不上。不，甚至连自己，也不过就是一颗小小的石子罢了，只能做自己这片天空的神而已。 程洛宁第一次有了一个不切实际、却让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的想法——她要成为能改变世界的人，哪怕只有那么一厘米也好！她要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能因为她的存在而偏移一毫米！ “程洛宁！你在干嘛呢！快来一起拍照啊！” 程洛宁笑了起来，把草帽往下压了压，摇了摇手里的数码相机，“我给你拍吧，让李叔叔去休息下，他陪我们玩了一天了，很辛苦。” 李叔叔觉得自己简直喜欢死这个懂事的小姑娘了！她虽然长了一张清秀的脸，显得年纪很小，但是心智却比同龄人超出太多了。他叹了口气，觉得要是自己的儿子也能有这么懂事就好了。 三人在景区随意吃了点勉强算是下午茶的中饭，然后就去药池沸泉玩了。药池沸泉不愧为木格措温泉四绝之一，风景也是独特的好——三人按着那里工作人员的指示，走完了四个步骤，最后泡了一个脚，全身舒爽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傍晚时分，三人回到了纳姆的旅社，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说起来，康定最有名的跑马山他们还没有去呢。 可惜程洛宁和方悦明天一早要做旅游大巴进藏，今天还是不能玩得太晚，而李叔叔也要准备回去了，傍晚开车出发的话晚上能回到成都，不然天黑下来就真的不太好走了。 相处了两天，他还是蛮喜欢这两个小姑娘的，所以走的时候也有点不放心，“宁宁，你们真的没问题吗？”虽然他很欣赏程洛宁的老成，但是作为一个家长，他自认绝对不会放儿子和同学两个小孩进藏，大概连出省都得犹豫一下才会放行呢，更别说她们两个小姑娘了。 程洛宁很自信地点了点头，温柔地说：“放心吧，我们明天跟着巴士走，准备到一个地方就找那种背包客搭伙，或者找个当地的导游，不会有问题的。” 李叔叔还是一副有点担忧的神色。倒是纳姆很豪爽地拍了拍程洛宁的肩膀，“这个妹子！很棒！不错！我喜欢的！” 方悦“噗”地笑出了声音，表情很搞笑的样子。程洛宁也忍俊不禁起来，“谢谢纳姆，我也喜欢你的！” 两人还是告别了李叔叔，自行出发前往拉萨——程洛宁还很客气地邀请李叔叔到s市来玩，毕竟他招待了他们这么久，理应应该请回去，李叔叔也没丝毫客气的意思，很开心地说等儿子高考完就带他去s市玩。 程洛宁很欣赏这种人，毕竟她玩了很多年的心计，做了很多年的伪装，所以很羡慕、也很渴望和这种耿直的人交往，所以笑容也真诚了很多。 经过了数天的长途车，途经了各个风景或秀丽、或壮伟的地方，她们也面临了数次长途车不通车、找不到包车、和陌生人搭车等等情况，终于来到了世界上最接近天堂的地方，西藏。 下了最后一辆车，程洛宁和方悦看到车站旁边一行小字“拉萨欢迎您”时，心情都是万分的感慨复杂，在这几天内，她们坐车经过了全国最危险、也是风景最美的国道——一整条川藏线。 而其中，她们也认识了很多热情友好的朋友，他们有的是年轻的旅店店主，有的是任性的背包客，还有一些穷游的学生党。 而阿k就是其中一个，方悦在路边认识的自驾游的背包客，他没有任何犹豫就接受了两人求搭车的请求，并且很绅士地为两位女生拿过了背包放在他的越野车中。 程洛宁看了阿k几眼，就很放心地上车了。阿k全身都透露着一种“我很有钱我很富”的气质，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坏人样”。 程洛宁还是一副很能骗人的温柔表情，在听完他自我介绍说“我叫阿k”之后，也很潇洒地开口：“你可以叫我阿宁，这是方方。”她指了指方悦，然后笑了笑，“我们准备去拉萨，请问你方便带我们到哪里？” 阿k看着程洛宁超群的气质，在心里欣赏地点了点头，“很巧，我也去拉萨，我们搭伙吧？” “那就再好不过啦！谢谢你阿k！” 然后三人就潇潇洒洒地一路西行，来到了拉萨。 程洛宁和方悦看着远处壮丽的景观，却没有观赏的力气了，毕竟今天坐了一整天的车，太阳都快要落下来了，而拉萨的昼夜温差极大，此时也有冷下来的意思。两个姑娘抱了抱手臂，决定先去找旅店。 而阿k表示自己要先去逛逛，然后留了他的手机给程洛宁，让她们把找好的旅店的地址发给他，他晚上再来。 程洛宁点头说了声好，然后阿k就晃晃悠悠地钻进车里，发动起来掉头走了。 方悦目送他那辆酷炫的越野车离开她们的视线，然后带着一种微妙的嬉笑，捅了捅程洛宁的胳膊，“嘿姑娘！看看你的桃花！” 程洛宁拍掉了她的手肘，“短期内，我还没有结识桃花的想法，哦，长期好像也没有。”然后也转身，往卖地图的小摊走去。 留下方悦一个人在原地琢磨她刚才的话，“……不会吧！程洛宁要去当尼姑了？！这就是她要来西藏的意思？” 难道她是来出家的吗？ 方悦的五官都快拧在一起了。 　　☆、第35章 进藏（完）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程洛宁和方悦住的这家旅店的外面就竖了一块写了这两行字的牌子，而这个旅店也很符合这的介绍，因为它名叫“人间天堂”。 店长是个看起来很高冷的汉族中年女人，等他们登记完潇洒地扔了两把钥匙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程洛宁和方悦两个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去，然后准备各自休息一下——按照前人的攻略来说来到西藏应该先休息半天，避免高原反应，但是他们是开车一路上来的，阿k本身就不是第一次上山，所以才敢直接跑出去溜达了。 程洛宁先把旅店的地址发给了阿k，顺便还很贴心地附赠了路线。 然后两人很认真地卸了脸上涂得比墙纸还厚的防晒霜，很一致地倒在了床上休息。 晚餐时分，阿k回到了旅店。而程洛宁和方悦也因为肚子饿而醒了过来，两人揉着眼睛跑下去觅食，就发现阿k很潇洒地坐在外面供旅人休息的长椅上，手上拿了一个小瓶子。 此时他看起来分外有一点忧郁浪荡的气质，搞得两个妹子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打破这种画面，倒是阿k先看到了两人，“诶，你们醒了啊，来尝尝这里的藏面，很好吃的！看我多好，还不忘了给你们带！” 一瞬间，刚才的气氛被破坏殆尽，方悦也很不客气地坐到了他旁边，“那就谢谢啦！正好我们饿了呢！” 程洛宁为方悦的耿直醉了——反倒是阿k看起来很欣赏方悦这种脾气，很自然地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小瓶子抿了一口。 程洛宁看方悦已经拿起纸碗开始大快朵颐了，也只能耸耸肩很无奈地笑了一下，也在阿k对面坐了下来，“谢谢阿k！” 阿k等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把桌上的另外一个小瓶子递了上去，“尝尝吗？西藏人民最爱的青稞酒——等等，你们俩成年了吧？”虽然青稞酒跟米酒的酒精度数差不多高，而且一般来到西藏当地人民都会用青稞酒招待客人，但是万一两个小姑娘没成年，他也不好鼓动两人喝，只看个人了。 方悦哈哈一笑，“姐姐我早就成年啦！”说着就接过了青稞酒的瓶子，很豪爽地闷了一口，然后拿给程洛宁。 程洛宁也没有推辞，潇洒地把剩下的全都喝了进去。 万万没想到，随着高原晚上寒冷空气的降临，方悦居然喝醉了——阿k相当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满脸酡红的样子，目瞪口呆地问程洛宁：“……她喝十几度的青稞酒喝醉了？！不会是装的吧！” 程洛宁：“……应该不会吧……”没事装醉干什么！当然她也很难相信方悦看起来这么大大咧咧的人，居然属于一点酒精都碰不得的人。 但是看样子，方悦真的醉的很厉害，甚至已经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我可是要出国的人！……你知道我进了t大吗！……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程洛宁：“……” 阿k：“……” 最后阿k在程洛宁的协助下把方悦扶进了房间，然后两人继续回到庭院里。 这次没有方悦的活跃气氛，两人都沉默下来。 程洛宁抱着手臂，看着远处连绵不断的雪山，也开始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忽然不知道这次来西藏的目的是什么了。 单纯是在妈妈的提议下开开眼界？或者是因为实在是对未来迷茫而出来散散心？ 也许都不尽然——否则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到这雪域高原之上呢。 程洛宁心里轻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是想抛弃旧生活，开始新生活的意思，所以才来这圣地净化自己吧。 而现在，她忽然找到了新的目标，又在旅途中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收益远远超越想象。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你在想什么？”阿k看着程洛宁望着远方发呆的模样，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啊。” “你一定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到这万丈高原来呢’，对吧？”阿k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似笑非笑的样子，又恢复了刚才一个人时的忧郁。 “你……”程洛宁睁大了眼睛，伸手把被这雪山的夜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他怎么会知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知道？”阿k伸长了双手，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长椅上，“每个第一次来拉萨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我、我在这里见过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程洛宁恢复了本来淡淡微笑的样子，“看来你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算上这次，这是我第十六次来到拉萨了。” 她听了阿k的回答，饶是再有心理准备也被吓到了。 “很吃惊吗？”阿k也望向远处的雪山，“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们两个上来吗？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这种热心肠。” “我看到你们两个小姑娘的路线，就知道你们是从川藏线上来，不得不说，你们胆子还真是大，川藏线上每年要死多少人知道吗？” “我女朋友在这条路上出事故的时候，也就跟你们一般大。我就在想，如果还算有经验的我把你们带上来，大概就会减少事故的几率了吧。如果当年，我没有被别的事耽搁，也亲自带她上来就好了，这样大概她就不会死了吧？” 程洛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虽然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有别于常人的经历，却没想到这种经历如此糟糕。 但是她觉得自己可能做一个听众更加好，于是也就沉默着。 “她那年才高考完，跟你那个同学一样活泼，胆子比你还大，一个人瞒着家里就进了藏区——我被导师拉住重做一个实验数据，所以后她一步才来，没想到，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她就永远沉睡在了这人间天堂。” “而我，即使是世间最美的情郎，却也拯救不了我的公主了。” “小姑娘，永远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永远珍惜爱你的或者你爱的人——一个人流浪，实在是太苦了。”阿k不知道和一个这么要强的人说这些话有没有用，他能预想到程洛宁这样的小姑娘未来一定会过分坎坷，说不定还会伤害到自己或者她最亲的人。女生，还是应该和她的同学那样，傻傻呆呆的，不用太机敏，即使有什么不能说的，也能在睡梦中吐露出来。 “布达拉宫的王，却享受了终身的孤独。” 　　☆、第36章 新的旅程 八月中旬的时候，程洛宁已经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去b市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长吁短叹——这样说有点夸张，但是应该也是有些小小的郁闷，从西藏玩了一圈回来之后，她觉得自己简直黑了一个色度。 而妈妈看到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宁宁！你怎么一点都没变黑！” 程洛宁觉得妈妈一定是因为有方悦在旁边给她做对比才这么说的，因为方悦没有注意防晒，回来之后简直黑了一个人种，所以程洛宁站在她身边，自然看不出什么变黑程度了。 即使这样，程洛宁还是很苦恼啊，跑出去买了各种补水美白的润肤露面膜等等，这时候淘宝还没有普及到后来的程度，再加上她还没有自己的电脑，所以代购什么的也不太方便，只好自己就近在一些百货商店里买了。 b大在八月下旬就有军训了，但是她居然在还没开始军训之前就晒黑了！心好累！ 方悦先她一步开始军训，t大的军训是出了名的辛苦，方悦简直是几乎每天在给她打电话诉苦。程洛宁上辈子也是受过的，自然万分能理解她，但是除了安慰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还好方悦是天生的乐天派，说了几句之后就又兴高采烈说起了别的，“诶程洛宁！你知道吗！以前我们隔壁班那个顾致，就是那个什么大众男神，原来一直在追一个妹子，追了好多年了。” 程洛宁知道她说的是林怡，但是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也就很自然地笑了笑，配合着方悦的话题，“你怎么知道的？” 方悦的语气果然很激动，“我的室友是那个女生的同班同学！经常看到顾致周五去接那个女生的！但是那个女生另外还有男朋友啊！最搞笑的是，那个女生也跟我们一个学校！都在t大！” 程洛宁简直可以想象到方悦说着些话时丰富的面部表情，一定是充满了八卦的喜悦和分享秘密的快乐的。 说起来，方悦这一年来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和她最初认识的那个嘴硬爱炫的女生简直判若两人——程洛宁还挺高兴的，至少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有被一个同龄人当做闺蜜的感觉，而且这个闺蜜也不算太讨厌，至少本性还是很好的，这种感觉相当好。 于是她也很自然地带了一句：“那你有好戏看了？” 方悦立马“嗯嗯嗯”，“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啊！” 程洛宁简直哭笑不得。 而八月尾巴到来的时候，也正是程洛宁背井离乡去b市追求梦想的时候了。她拿着妈妈为她打包的大包小包一大堆行李，背着爸爸新给她买的、此时还是厚得像一块砖头一样的笔记本电脑，带着父母外婆还有方悦、宋志文的祝福，踏上了去b市的飞机。 下飞机的时候还是下午，b市的阳光永远隔着厚厚的雾层，有种朦胧不清的美感。程洛宁为了锻炼自己，拒绝了一切送行，自己孤身来到了b市。 她很早就做好了准备，带上了口罩，然后出了机场就打车直奔b大，力争少吸入一点b市的有毒空气——这个地方哪里都不错，就是空气质量实在是太差了，让从山清水秀的s市来的程洛宁十分不适应。 但是b大给她的第一印象还是很棒的。 自程洛宁下车之后，就被b大充满了历史余韵的大门给震惊了，这和她上辈子读的t大那个新建的铁门完全不一样，感觉相当的高大上，很有底蕴的样子。 程洛宁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个人完成了注册，拿到了宿舍钥匙。全程都有各种各样画风的学长想上来帮忙搭讪，但是都被程洛宁的冷面表情给吓到了，居然没有一个敢靠近的。 宿舍在三楼，她又打算一个人很勇猛地把东西全搬上去，结果宿舍门口恰好走出来一个白白净净、矮矮小小的妹子，看到程洛宁这样，立刻过来接过她手上的一部分东西，“同学，我来帮你吧！你住几楼？” 程洛宁笑了笑，“啊，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她看这个妹子刚刚确实是想出门的，现在帮她搬东西的话还得再上去一趟，耽误人家时间程洛宁也很不好意思，于是条件反射地拒绝了。 那妹子却相当热情坚定，操/着一口带着京片儿口音的利落普通话，语速极快，“我也没事儿，就是去吃个饭也不急！帮你拿一下就是举手之劳！别看我个子小，我以前可是体育部的！话说同学你住哪儿啊？我们上去再说吧，这里太挡路了！”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程洛宁也不再推辞，很感激地笑了笑，“309。” “欸！我也309的啊！缘分真是奇妙啊室友！”妹子相当利索地把她的箱子扛到了三楼，然后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伸出一只手，眯着眼睛介绍，“你好，我叫马卉，来自b市本地，心理学专业的，很高兴认识你！”L 程洛宁也伸出一只细嫩的手，“你好，我是程洛宁。” 。 程洛宁她们寝室是混合寝，也就是说几个女生分别来自不同的专业，但是很巧的是她第一个认识的马卉恰好是跟她一个专业的，只是大三之后小课走向不同，大一大二专业课还是一起上的。 而程洛宁也很喜欢马卉这种爽朗型的妹子，不同于当年的同学季笑晴，马卉的爽朗耿直很知分寸，她从来不打听别人的私事，别人和她说点什么她的嘴也很牢，不会到处去大嘴巴——当然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她记忆力真的太差了，一般讲完什么就忘了，想说也没法子说。 另外四个室友，一个叫张沫，来自z市，长得挺漂亮的，是那种江南美女的温婉秀丽，被他们数学系的男生戏称为“本系一枝花”。 一个叫郭琴，只在注册的第一天露了一个面，自我介绍了个名字，甚至连什么专业来自哪里都没说就走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不过据张沫说，郭琴来报道的时候她看到她了，应该是和她男朋友一起来的，估计和她男朋友住出去了。 还有两个分别叫奚语初、高芝，都来自a市，并且一样的沉默寡言、不善言辞。根据程洛宁的观察这两个人应该都是学霸，不仅仅是因为两人分别来自计算机系和电子工程这种需要高智商才能念的专业，更重要的是从报道后第一天，两人就都开始拿着四级词汇手册在背了。 而被妈妈津津乐道很久的大学宿舍夜晚的夜谈活动也无法顺利在这个奇怪的寝室展开，程洛宁本身就不爱说话，只有马卉喊她她才会温柔地回答几句，而张沫说自己要睡美容觉，每天10点准时敷着面膜上床，半个小时后拿掉睡觉。 奚语初和高芝就更别说了，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两个人简直像是保持着高三的状态一样在学习，让程洛宁相当自愧不如。 马卉虽然爱说话，但是久久没有人回应她之后，她也学乖了闭嘴了，就一个人躺在床上玩手机，按键盘按得噼里啪啦的。 程洛宁很喜欢这种氛围，大家互不影响，不用太亲热，也不算太疏远，可以自我地做一些想干的事情，不必拘泥于寝室大部队的集体活动。 学校很人性化地给了新生两天时间来适应b市的空气和b大的饭菜、生活环境等。报道之后第三天，b大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就开始了。 穿自己衣服时还没感觉，等领好迷彩装换好之后程洛宁才发现，原来她真的不算黑，在寝室中，除了张沫是温柔的白，其余人都要比她黑了不少。 马卉甚至还开玩笑地说：“果真是一白遮三丑，这么丑的迷彩装你穿着都像在表演一样可爱，上帝简直太不公平啦！” 程洛宁被她话中的亲昵逗笑了，微微弯下腰捏捏她的脸，“我们的马卉小美女这是在谦虚嘛！”马卉如果还不算萝莉型的美女的话，那真是没人能算漂亮了——而且她这种型的，简直就是数年后所有宅男都为之倾倒的类型啊！ b大的军训是请了部队的军官来做的训练，虽然是校内军训，但是强度一点都不比营地军训小。 程洛宁她们5点30就要起床，6点就要开始集合，然后围着b大有名的镜湖跑两圈，再由教官带着去一起吃早饭，然后开始一天的训练。 而她们的每顿饭吃什么、吃多少也都是定量的，是由食堂大妈特别定制出来的，完全不同于b大引以为傲的美味食堂。程洛宁第一次看到不锈钢大盆里装得、炸得油光岑亮的大鸡腿，整个人都惊呆了！她相信，如果她把她的吸油面纸带过来，估计这上面的油能废掉她几包吸油面纸。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旁边的教官看着就算了，辅导员也凶神恶煞地看着，唯恐她们剩菜剩饭，这样就算不及格了，会被拎出来单独教育单独训练。 程洛宁简直要醉了，甚至想着要不干脆装晕混过去。但是当她看到看起来娇娇气气的张沫都皱着眉义无反顾地吃了，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自然也不再纠结，干脆地咬了下去，就着饭，三口两口干掉了指定份额的饭菜。 还有一件痛苦的事情就是军训里的洗澡。 b大的寝室是没有独立卫浴的，所以所有人都要一起去洗大澡堂。而军训期间，洗澡时间是固定的，所以为了能抢到水洗澡，她们必须拼了命地在解散后奔去澡堂，然后急急忙忙洗完再奔出来放好东西去赶集合时间。 就这样几天后，张沫就有点吃不消了，每天晚上也不睡美容觉了，只是揉着累了一天的小腿怨声载道，“学校是不是有病啊？这简直都快赶上我高中的军训了！我们是大学生！哪有大学生吃个饭还得听‘坐下’、‘开饭’的？” 程洛宁难得主动开口，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带着标志性的微笑，慢慢悠悠地说道：“也就是做做样子，大概就是希望我们后面的学习生涯能像军训这么认真吧。”这句有些带了怨怼的话，都被她说得带着如沐春风的暖意。 其实程洛宁觉得，学校制定的这种军训目的根本没必要——既然是能进b大的学生，难道会连点学习的自觉主动性都没？还要学校用军训来提醒他们？ 但是没办法，没有人会去抗议，没有人想做这只出头被打的鸟。 陷入沉睡之前，程洛宁唯一的想法是，希望明天，可以不要再用这么多油来炸鸡腿了，油也是很贵的啊！ 还有就是，明天的班长选举要加油呢！ 她微微笑了一下，露出了白白的牙齿和嘴唇里面的嫩粉色，可爱得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第37章 副班长 心理学是个很奇妙的专业。 一般学生，很少会选择这个专业——这时候心理学只在国外流行，还没有完全入侵到大陆人民的心中。好像在老一辈的意识里，去看医生就是有病，但是神经病不算病。 就因为这种牢牢的思想，弄得心理医生一直是一个介于医生和神棍之间的职业，自然心理学选得人也不会太多，大多是立志于此或者是本身心理有问题的人学的。 程洛宁此时无比庆幸上辈子她妈妈很快接受了她的问题，并且为她寻医问药，不然她真的要神经病到底了。 而b大的心理学专业就更加特别了。 首先心理学专业本身就鲜少有学校开设，b大还是其中的王牌，分数线要超过b大录取最低分数线近20分，而能进这个学校这个专业的学生基本都是处于全国各地高中生中的佼佼者，看起来也就四五十个人，和那些压最低分数线的调剂专业人数完全不能比。而且男女生数量也相当平均，在b大这个文科见长的顶级学府属于异端一样的存在。 而这帮子人因为处于高位久了，成绩好被周围人捧着夸着，难免会有些心高气傲看不起人的心思在，就算没有心理问题都看起来世界观有问题的样子。 程洛宁也不在乎，反正她本身就不爱搭理别人，不管班上的同学们有多么的各自为政特立独行或者鼻孔朝天看人，或者是打扮奇特，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很专心地一个人发呆。 这种在军训期间挤出时间来开的班会真的没什么意思——就辅导员在上面说说说，下面的学生都在眯着眼睛打瞌睡，完全没有想听的意思。 程洛宁她们班的辅导员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姓成，穿得跟个职业ol一样，长得也不错，属于北方人中的美女级别。她也不在乎学生听不听这种开学动员，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拿着稿子噼里啪啦讲得飞快，而且语调听起来相当冷淡。 程洛宁看了眼旁边撑着脑袋打瞌睡的马卉，嘴角抿了个弧度，继续想事情。 直到辅导员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这场班会的重头戏，“……我要说的就这些，能进入我们专业的学生我相信都是高中班级里的佼佼者，很多事情不用我多提醒了，平时没什么事你们也不一定能一直见到我，如果我有什么通知会让班长还有班委转达。好了，现在开始竞选班委，首先自己提名，然后不记名投票——你们中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你们互相相信也不怎么熟悉，就是凭第一感觉罢了，不管你以前多调皮捣蛋还是沉默寡言这里在座的人都不知道，所以想上的都可以上，不用怕不好意思。”说着，她姿势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退到一边，似乎是在等主动的同学上来说话。 此时班上的大部分人都醒了，但是迟迟没有人做第一个上去的人——好像主动竞选这种虚名是一种很掉价的事情一样。 马卉眯了眯眼睛，有些调皮地笑了一下，“第一感觉……不就是看脸吗。” 程洛宁也笑了起来，“那再好不过了。” 如果看做班委的经历她还真没什么自信，毕竟高中她一直在当一个学霸，从来不参加任何班级事务，自然档案上也不是那么漂亮。 但是看脸的话……她笑了笑，站起来，在众人或诧异或惊艳的眼光里婷婷地走上讲台。 “大家好，我叫程洛宁，竞选班长职务。” 此时在场四十几个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甚至还有男生在后排“啧啧”了一下，喊了一句“美女”。 平心而论，军训进行了都快一半了，在阳光的滋润下，大家都在往野人的肤色发展着。而这时程洛宁的白就特别明显了，一是她天生很难黑起来，就算黑了也能马上白回来，二是去完西藏之后，她就特别执着于防晒补水这方面的事情，就算军训到再晚回寝室也得敷张面膜再睡，在这样的保护下，自然保持着漂亮温柔的肤色。 而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微微一笑，然后就款款地走下去了。 “程洛宁同学，你不自我介绍一下吗？比如……有什么兴趣爱好、计划啊之类的？”成老师也被这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女生惊艳了一下，看到她这么干脆就下场了，怕继续冷场，连忙喊住她。 “诶？”程洛宁似乎不明白辅导员喊住她的意图，回过头，等她说完之后，干脆利落地扔下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她想当班长也是因为听说大学里的班长很好玩，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也会比普通学生有更多的机会历练，所以才上的。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和这群跟她的生命无关紧要的人分享她的兴趣爱好，更不奢求他们能懂她的追求。 全场静默。 看着程洛宁一步一步走向她的马卉简直要捂脸了，这妹子简直太耿直了吧！这和她的外表不太符合吧！ 程洛宁仿佛对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毫无感觉，幽幽地坐下来，看了一眼马卉惊讶的表情，笑了笑没说话。 马卉：“……程洛宁没看出来啊，你也很……嗯……”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含含糊糊地试图让程洛宁意会。 程洛宁笑了起来，“勇敢吗？” 马卉：“……” 有程洛宁开了这个头，后面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有看起来很活泼的，也有不太好意思的，但是都自我介绍了很多，没有一个人像程洛宁这样只讲了一句话就下的。 马卉有点担忧程洛宁是不是太高冷了，最后投票的时候会不会吃亏，但是她自己却很淡定，面无表情，一点都看不出紧张。 最后投票之后，辅导员在第一排点了两个没有参加选举的男生唱票记票。 结果让马卉大跌眼镜，程洛宁的班长职务几乎是全票通过，后面选班长的同学都只有寥寥几票。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因为每个人都有两票可以选两个班长，而这种票数差就代表了很多人只写了程洛宁一个人的名字，辅导员几乎是千辛万苦才从后面几个只有几票的同学里挑出来一个票数过十的男生做了副班长。 程洛宁也没很意外的感觉，被叫上去再说几句的时候，她也保持了刚才的画风，“谢谢大家。”然后飘然下场。 全班再次一愣，然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主要来自于后排的男生，更有甚者还吹了下口哨。 马卉的大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好吗！ 回到寝室，寝室里还是那个冷淡的氛围，毕竟都不是一个班的，也不会知道程洛宁今天做了什么，她也不会主动说，除了马卉说了一句恭喜之外，似乎很平时一模一样。 但是晚上的时候，程洛宁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的——不说辅导员一晚上就给她发了好几条交代工作的短信，她甚至还收到了一些比较暧昧的短信，但是全部都被她无视了。 唯一她打开的一条短信来自于他们的副班长，程洛宁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就点开了看了一下。 “你好，我是谈轩，你的副班长，以后请多指教啦xd~” 程洛宁有些反感地皱了皱眉，为他这“你的”两个字。 这种自来熟的男生再有能力，她还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第38章 传说中的好班长 半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军训很快走到了头。而在这段时间里，程洛宁作为班长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看着班上同学，把迟到的人都记下来。 一开始几天大家都很准时到达训练场地，但是到最后几天的时候，迟到的人逐渐增多了。 其他班也是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就是和班长搞搞好关系，如果教官没发现就混混过去算了。但是程洛宁看起来温柔，眼神的杀伤力在同学眼中却实在是太大了，居然没人敢求到她那里去！ 而这种情况下，副班长谈轩就肩负了劝服班长的重大责任。 谈轩知道同学们的想法，他几个室友就是迟到大王，让他们早起十天已经要命了，坚持半个月确实不容易。再加上很多人的想法就是“军训没什么用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在这种情况下，要对军训保持读书的自律性就更难了。 他只是副班长，而这种事都是程洛宁给辅导员汇报的，虽然是他在操作，但是如果他交上去白名单而程洛宁不串供好的话就很麻烦了。 谈轩一直想找机会跟程洛宁，却迟迟没有说，直到军训结束前的倒数第三天，他才去找了程洛宁。 他承认，不是没机会，是他不敢、也没有勇气去找。 谈轩说不清对程洛宁是什么感觉——这个女生好像和他曾经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很漂亮，是漂亮得能夺走人呼吸的漂亮，气质很清纯，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成熟，这种反差萌简直深深地吸引了谈轩的目光。 谈轩是南方来的，老家也是江浙沪包邮区中的一线城市，见过程洛宁这种画风的妹子多了去了。他家有点小钱，成绩好脑袋好，人长得干净清秀，高中也有各种类型的女生追着他跑，他也顺势谈过不少女朋友，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程洛宁的气质。 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有气质的都没她漂亮，比她漂亮的都没她气质好。 谈轩在看到程洛宁上台的第一秒，就把她当做了他大学的第一个目标，所以他即使对班干完全不感兴趣也上去竞选了，希望能借着和她共事的机会多交流交流感情。 没想到的是，他前思后想了很久才发出的第一条短信，就这样石沉大海毫无回复了，军训休息时间程洛宁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害得他在兄弟们面前丢了份，晚上在寝室里被嘲笑了好久。 有次去食堂的途中，程洛宁恰好走在他的前面，谈轩心里窃喜着叫了她一声，还想着混个脸熟什么的。 没想到程洛宁转过头愣了愣，未语先笑。谈轩还以为程洛宁对自己也是有些好感的，便摆了个自认为很帅的表情，“程洛宁，马上学生会招新了，你要加入哪个部门啊？” 程洛宁摸了摸她的长发，睁着她漂亮剔透的大眼睛，用一种完全没有开玩笑成分的语气，问了一句话，“你是谁？” 谈轩就此怕起这个美女班长来。 但是好像又更喜欢一点了，好感度简直都快刷满了！怎么会有这么高冷又帅气，长得还这么温柔乖巧的女生呢！ 谈轩忽然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了。 而这次记名字的事件，群众的压力总算让谈轩鼓起了勇气再一次找了程洛宁。 他找到程洛宁的时候，程洛宁正拿着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坐在镜湖边翻阅着，表情看起来相当温和宁静。 谈轩有点不忍心破坏这种气氛，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百次气才迈出了第一步，没想到程洛宁已经听到了声音，已经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了头，“副班长？找我的吗？” 谈轩一愣，然后大方地笑了笑，快步走上前去，在程洛宁对面的大石头上坐下，“班长，今天辅导员找你你把迟到扣分的单子交了吗？” 程洛宁哪里能听不懂他的意思呢，放下书，从旁边的包里掏出一张a4大小的纸递给谈轩，“交了，然后她还给我了。” 谈轩很疑惑她的说法，有些犹豫地接过了纸。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第十天，迟到人数0，缺勤0，病假0；第十一天，迟到人数0，缺勤0，病假0；第十二天…… 谈轩：“班长你……”他可以确定他把所有迟到的人名字全都记下来交给了程洛宁，那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程洛宁自己把人数全改了。 程洛宁拿起书塞回书包里，笑得很平静，“我知道的啊，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很可怕的班长。”然后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迷彩服，做出一副要走的姿态，“副班长还不回去吗？午训要开始了。” 谈轩也跟着站了起来，“班长，我叫谈轩。”所以能不能别叫他副班长了！他第一次做这么没水平的自我介绍好吗！他深深地怀疑程洛宁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好吗！ “噢？”程洛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谈轩也就此沉默了下来。 就在他以为他们要沉默着回到训练场地的时候，程洛宁突然“啊”了一下，然后迅速开口，“副班长，你挑个人在后天的会操上做学生代表吧，或者你去，那最好不过了。” 他们心理学专业只有两个班级，大一大二都上基础心理学，大三大四就分成应用心理学和神经心理学，然后班级里还要分成临床、非临床等等各种。应用心理学班级因为班长病假，所以会操上代表系里讲话的人就从他们神经心理学班级出了。 谈轩先是“嗯”了一下，忽然好奇地问道：“班长你怎么不上？”按理来说这种代表讲话的事情应该都是派班长上的，而且程洛宁的成绩这么好，学号这么前面，就算不是班长，去做学生代表也绰绰有余了。 而她这样一说，完全就是把这次在辅导员老师面前展现的机会让给了他。 程洛宁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却又是很温柔的语气，“因为，我不喜欢出风头啊。”她没空、也没心情应付大学中的追求者，所以自然不想一直出现在大众眼前了。这倒不是她自恋，而是马卉给她的建议。而谈轩作为副班长，长得不错，声音也好，成绩也可以，人也比较灵活，上去讲话也不会丢人的啦。 谈轩似乎对她的行为很不理解，但是却被她的冷淡激出了他的自尊心，也默默沉默了下来——追妹子，似乎还是若即若离比较好，他虽然没有追人的经验，但是却有相当丰富的被追经历，大概追女生和女追男也差不太多。 要是他表现得太过于热情，估计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程洛宁都懒得理他了吧！ 果不其然，谈轩在会操大会上的发言相当精彩，连只是随便听了几句的程洛宁都忍不住在心里夸了一句张弛有度抑扬顿挫，最关键的是他声音还好听，不冲麦。下面队伍里好多女生都在窃窃私语，关键词大概就是“好帅”、“正太”、“萌”、“可爱”、“暖男”之类的。 程洛宁几乎已经能预想到他们副班长的大学生活会相当丰富多彩了。 会操之后，军训就算是落下了帷幕。 b大不同于其他学校，军训期间还有迎新晚会什么的，他们什么都没有，唯一算得上院级的大事大概就是学生会招新了。 b大的学生会和自律会分属于不同的体系，两个学生组织却都有相当的号召力和对学生群众的约束力，一般来说走干部路线、或者是就业要学校推荐的学生都挤破脑袋想进这两个部门，混个学生中的一官半职。 自律会要和老师，还有校级领导打交道，很多学生并不喜欢这种事情，相比来说他们还是喜欢在学生中耀武扬威，不喜欢去老师面前装孙子，所以学生会的热门程度要远远超出自律会。 程洛宁到没什么这方面的想法——她并不喜欢玩权弄术，也不喜欢勾心斗角，在她心中，这种东西都没有成绩重要。上辈子为了追顾致，她放弃了学业，但是这辈子她却想走学霸这条路走到黑了。 可惜室友马卉对此却相当有兴趣，在招新那天晚上硬拉着她一起去。 程洛宁没有生气的表现，但是心里却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张沫不是也有兴趣吗？你们一起？” 马卉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的意思，“网络部副部长是她老乡，两人早勾搭上啦，她好像已经直接拿了第二轮面试资格了吧！” 程洛宁倒是不知道这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了，被看着娇小力气却巨大无比的马卉干脆利落地拖出了寝室。 马卉想进的是文艺部，这倒确实是个轻松又好玩的部门，而且福利相当好。但是程洛宁完全不知道马卉有什么文艺上的才能，“你唱歌吗？” 马卉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一轮面试就是想要加入的学生在学生会各个部门的部长副部长面前自我介绍两句，而文艺部自然就是才艺表演。 程洛宁陪着马卉坐到据说是文艺部部长，一个低着头长发飘飘的美女面前，果不其然被要求表演才艺。 马卉清了清嗓子，清唱了一首梁静茹的歌。 程洛宁在旁边听了半天，发现果然如她所说的，相当好听，就算是不懂唱歌的她也能欣赏的好听。 文艺部部长却没什么反应，而是继续低着头，很干脆地甩了一句，“等短信通知吧！” 程洛宁和马卉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满。马卉是不满于部长的态度，程洛宁是不满于她高傲的样子。 由于这一个小插曲，马卉离座的速度也就满了一点，没想到部长又开口了，“快点，后面好多人等着呢！” 马卉的表情一下子表现得很生气，似乎是想骂人了。程洛宁立刻拉住她，摇了摇头。 开玩笑，马卉可是北方妹子，看起来萌萌的，骂起人来中气十足语速飞快，简直让人无法插嘴反驳好吗！但是在这里闹起来，白白被人当了笑话看。 程洛宁转了转眼珠，突然改变了想法——她倒是想进文艺部见识一下这个部门了。 于是几分钟后，文艺部副部长、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面前就坐了一个长相出众的女生。 “你好，请问你后面的吉他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想表演才艺，但是忘记带琴来了。” 　　☆、第39章 流言 戴棋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多半又是一个想用取巧的方法吸引注意的人，除了长相看起来算好之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我是学霸，我毫无文艺天赋”的感觉。 戴棋担任b大文艺部副部长两年了，今年换届部长多半也就是他了。他自认看过的人不要太多，对妹子更加是一看一个准，而程洛宁这种女生，在他心中就是可以欣赏的花瓶，毫无用处。 “可以，希望你的才艺能对得起我借你吉他的这份心。”戴棋语气温和，但是眼神里却带了一丝嘲笑。 程洛宁自然感受到了他的藐视，也不在意，很自然地接过吉他，拨了几下试了试音。 实际上她也不过学吉他两个月而已，但是幸好她学什么都很认真，也吃得起苦，手指磨出了一排老茧不说，也能拿出几首曲子哄哄人了。 程洛宁想了想，放弃了《天空之城》这种看起来很单薄的曲子，选择了一个宋志文教她装比专用的《》。 于是当第一个音符从她手下缓缓流泻出来的时候，整个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平心而论，程洛宁这个人在美女众多的b大根本不能算是排的上号漂亮的，但是她五官非常和谐，拆开来看只能算是一般，但是组合在一起的时候谁都不能说她一般了。她身材纤瘦高挑，平时就算坐着也是笔直笔直的，像一颗树一样坚韧的感觉，再加上她那超脱于年龄之外的温柔气质，拼在一起是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漂亮清秀。 方悦曾经说过，女神这个词就是为她这种长得好能力强气质棒的女生准备的。 所以当她抱着木吉他，悠悠地坐在那里，手指轻摇慢捻的时候，在场大部分人都被她那份超然的气质倾倒了。而且她弹得一首舒缓温柔的曲子，让人忍不住想象到她在与情人轻声耳语时那种温柔、娇媚的样子；亦或是她拨到曲子的高/潮时，那种充满了罗曼蒂克的少女的幻想，完全符合了这首歌的中文译名《爱的罗曼史》。 所以说现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脑补才可怕。 连戴琪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长得实在是太好了，就算是花瓶，也是个价格昂贵的珍稀花瓶。 但是戴琪毕竟是专业玩这个的，怎么会不知道《爱的罗曼史》只不过是简单的吉他入门曲罢了，就算样子再好，也挡不住她不过是个初学者的事实。 一曲终了。 程洛宁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划，左手按着和弦右手带出了一个温柔的扫弦，然后自然地把琴交还给了戴琪，“见笑了。” 戴琪一点都不给面子地笑了一下，然后接过吉他摆在自己身后。 程洛宁也没有生气，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首曲子，是一首连f和弦都没有的简单吉他曲呢。对面这个男生既然带着吉他来，肯定也是专业的——文艺部什么大神都有，自己这种两个月突击水平在人家眼里估计跟小学生似得，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呢。 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无所谓别人怎么想，款款地站了起来，拉着马卉跟坐在里面招新的几个部长副部长告别，“各位部长，那我们先走了，期待能加入文艺部。” 说着，程洛宁朝部长温和一笑，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她觉得听马卉唱歌是一种浪费时间，那她就让他们整个教室的新人全都看着自己，招新被迫人为暂停，不知道部长会不会觉得这是一种生命的浪费呢？ 回到宿舍后马卉依然停不下她滔滔不绝的崇拜之情，“……程洛宁你实在是太美啦！怎么这么酷！好看死了！你不知道你在弹吉他的时候整个教室的人都看着你，旁边自我介绍的都停了！气质棒到我一个女生都不能移开视线！s市的妹子都是这样的吗？你没看到那个部长的表情！简直是打脸女神！怎么能这么厉害！你你都没说过你还会弹吉他……简直女神在身边。” 程洛宁都被她逗笑了，“什么女神啊，就是作弊把他们的声音都压掉了啊……再说你也没说过你唱歌这么好听！而且好专业啊，你以前学这个的吗？” 马卉这种直性子的女生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那个男生副部长不屑的表情，还以为她真的很擅长这个呢。不过程洛宁也没打算告诉马卉，无伤大雅的事情，也没必要泼她冷水了。 马卉果然停了她的滔滔不绝，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没你说的这么好啦……就是以前挺喜欢的，所以就去找了个老师练练开嗓发声什么的，但是我妈不支持我艺考，我也觉得成绩可以，所以就放弃啦！” 程洛宁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口是心非——从马卉唱歌的表情来看就知道她相当喜欢这个，怎么可能这么轻轻松松就放弃了呢？她表情温柔，借着身高优势捏了捏马卉可爱得不得了的脸颊，“走啦，吃饭去？” “嗯！” 。 大学中，辅导员完全不是高中那种一对一的模式，一个辅导员要带好几个班级，也没有三头六臂，平时晚上也不住校，自然管理大小事物的责任和义务都落到了班长身上。 一个礼拜内程洛宁参加了大大小小四次班长会议，深深怀疑当初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班长的事情占据了她太多的私人时间，导致她无法好好学习了，而且准时睡觉的生活习惯也因为要忙着挤时间写作业而被打乱，让她整个人都非常不爽。 偏偏还有人要往枪口上撞。 毛概课上，程洛宁第四次被后排的女士拍了拍肩膀，她觉得自己简直都快要爆炸了，但是没搞清楚人家要干什么也不好发火，冷冷淡淡地回过头，“有事吗？”言下之意就是有什么事不能下课再说吗？拍来拍去还让不让人上课了？ 后排女生不是她们自己班级的，也不知道程洛宁的脾气，被她可怕的眼神给吓了一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那、那个，后面有人要我跟你说，下课后要一起去喝杯咖啡吗？” 程洛宁的煞气都快爆出来了，想了想，忽然又平静了下来。她温柔地朝那个表情胆怯的女生笑了笑，把声音放得轻轻的，“那你帮忙告诉他，咖啡喝多了容易得精神病，谢谢你啦。”说着又笑了一下，“好好听课吧。”然后就转过头去继续写笔记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卉放肆却低声地在旁边笑了起来，“桃花很多嘛！” 程洛宁拍了她一下，没有说话，继续奋笔疾书。 马卉朝背后那个被她惊呆的女生吐了吐舌头，摊手表示了自己的无奈，然后也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种事情反反复复发生，让程洛宁和马卉两人的位置越换越前，直接在一周后奔向了第一排。 程洛宁很无奈地发现自己又恢复了高中时那个学霸的上课模式，但可喜的是，终于没有奇怪的陌生人来约她去吃饭、喝咖啡、打羽毛球、游泳等等活动了。 而她们寝室的张沫却突然开始行迹诡异起来。这件事还是程洛宁在张沫第三天没有住在寝室之后才感受到的。 大学里女生寝室很容易出现小团体，更不要说她们这种混寝了。由于专业不同课不同，甚至生活习惯也不同，所以她们很少集体行动，多半是两两而行。而程洛宁和马卉一个专业，选修课业选得相似，所以两人一天到晚出双入对。郭琴不住寝室，张沫又不是奚语初、高芝那种沉默寡言学霸的类型，难免就落了单。 程洛宁在晚上睡觉之前忽然发现今天没有听到张沫那个柔柔的“晚安”，才想到寝室里貌似少了个人。 她撩开蚊帐，发现寝室已经关了灯，奚语初、高芝的方向都已经传来了平缓绵长的呼吸声，只有马卉那个方向还流出一点点光亮，想来是应该在玩手机。 程洛宁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马卉发了个短信。 “张沫呢？怎么没回来？” 发完她又有点想笑了，她平时是最不爱管闲事的性子，没想到做了一阵班长，居然习惯性地开始思考别人的事情了。 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就在她思考的这段时间里，马卉的短信已经疯狂地轰炸了过来。 “你不知道吗！今天白天学校论坛里有人发了张沫坐在豪车上玩手机的照片！而且她逃了三节专业课了！现在她们系的人都在猜她是不是被人包/养了！” 程洛宁：“……”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和张沫做室友的这段时间，张沫所表现出来的一举一动，觉得她真心不像是那种会自甘堕落的人。 “估计是人家亲戚的车吧，流言害死人啊。” 　　☆、第40章 社团 程洛宁想了想，还是把笔记本电脑拖上了床。幸好b的宿舍有一定的年头了，还是上下铺的，她在下铺轻轻地下床也不会影响别人。 这时候电脑还没有普及到大学生能人手一个，自然也没有wifi这种说法，她们家已经拉了宽带，但是学校里用的最多的还是电话线上网。程洛宁嫌拨号麻烦，去移动办了一张上网卡，她也不玩游戏，□□也不过刚装，没什么联系人，只是查查资料什么的每个月还算是够用。 她把电脑的亮度拉到最低，然后拉上了遮光床帘，轻轻地从包里摸出了上网卡，插到电脑上登陆。 b大的论坛一直是各种八卦的聚集地，这时候普遍大家还没有后来的大学生那么早熟，心思也比较淳朴，所以不会莫名其妙做一些无妄的推测，既然马卉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人抓到了什么证据。 程洛宁本身并不喜欢理睬这种无聊的事情，但是张沫毕竟是她的室友，如果不见了也很麻烦，她走之前也没什么交代，万一出什么事了呢？ 更何况，包/养这件事，总是让她忍不住想到了一个已经离她的生活远得不能更远的人物，林怡。 她甩了甩脑袋，甩开杂乱的回忆，手指缓慢地按着键盘，进入论坛，点进张沫她们系的分版。 第一页就是马卉说的帖子——《新一届数学系系花疑似被人包/养！！！三次专业课点到没到，究竟坐在谁家的豪车里？！》 程洛宁皱了皱眉，颇有些不喜地打开了帖子。 那个帖子的楼主用一种非常八卦的语气说了张沫点名没到、下课直接往校门外的方向走的事情，然后扔了两张她坐在路虎里玩手机的侧脸照。 这个帖子的画风、主楼的措辞都很像是妹子发的贴，所以前几楼根本没人相信她的标题，口风很一致地觉得楼主是因为自己长得丑所以在嫉妒系花，说不定张沫就是那种隐藏的白富美呢。 程洛宁有点想笑，果然张沫在她们专业人缘相当不错，这个看脸的世界！毕竟数学系僧多粥少，男生多了，女生就成为了稀缺物种，长得好的女生就是即将灭绝的珍兽了。 她继续慢慢往下拉，在差不多30楼左右的时候，那个楼主估计被喷得玻璃心了，直接发了她所谓的“证据”。 程洛宁一行一行扫过去，终于意识到她们这个寝室是多么的人情冷淡，这种事情她作为室友都不知道。 而且她也理解为什么楼中的画风一下变了，变得全部都在猜测张沫的金主是谁了。 “系花张沫，高中就读于z省某三流院校，高三跟着离婚的母亲搬家转学，转入z省省重点，后考入b大，由于家境贫寒符合b大的贫困生资助计划，所以b大免去其一切学费和学杂费。这是辅导员亲口说的，那天我正好在门口路过，此时我是很佩服她的精神的！” “b大数学系，作为b大冷门专业，每年的资金却是最充足的。今年大一一开学系主任就公布了大一下的交流生计划，说是在10月前就会公布名单！你们信不信肯定有张沫！这是别人告诉我的！已经内定了同志们别再期待了！” “这样一个单亲家庭的女生，怎么可能是白富美？怎么可能买得起一百五十万的路虎呢？” 此时程洛宁有深深的无力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可谓啊。 她完全不知道张沫居然是单亲家庭的贫困生，这下就算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了。哪怕张沫说这是她哪个亲戚朋友的车，估计也没人信了。 而后面200层左右的地方，有个匿名ip说出了路虎的主人，“这辆路虎是校长的啊！你们不信去看校长办公室他桌子上放着的照片！就有他和这辆路虎的合照！我已经去比对过了！车牌号都是一样的！”他甚至直接贴出了那张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像素不是很高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照片上的路虎还是一清二楚。 这下这个帖子彻底炸了，数学系虽然女少男多，但是也挡不住八卦的群众，甚至还有好多别的专业的人跑来分版围观。 程洛宁叹了口气，关了页面，然后关机睡觉。 b市由于空气污染，即使是晚上，天空也是雾蒙蒙的。 她想，这种事情，哪有自己好好学习来得重要呢？她真的是完全不能理解这群人的想法呀！ 第二天是社团面向大一的招新会，程洛宁被马卉扯着趁着中午没课的时候跑去了现场。 马卉好像对此非常乐钟于此，相比起来程洛宁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了。 不过这和两人的个性也非常有关系，马卉本来就是那种乐衷于各类活动的活泼性子，而程洛宁这辈子做的最融入集体的事情大概就是竞选班长和去报名文艺部了…… 而马卉也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程洛宁本以为按着马卉的爱好，可能会选择一个什么合唱社或者民乐社或者什么全明星培养社之类的，再者就是各类舞蹈社，那不管马卉说什么，用什么方式游说她一起参加，她都一定会坚决地拒绝。 可是没想到的是，马卉千挑万选之后，在摄影社的招新表上报了名。 程洛宁有些不可思议，“马卉，你很喜欢拍照吗？”看气质不像是个文艺青年啊！ 马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算，但是我很喜欢旅游啦！所以到处拍拍，也就慢慢有点喜欢摄影了。诶对了！你一定要跟我一起报名啊！我简直可以想象你拿着相机取景的样子了！简直美呆！千万不能让我一个人加入啦！” 程洛宁有些好笑，这妹子是要变成她脑残粉的节奏吗？可是看着马卉可怜兮兮的表情，她还是忍不下心拒绝，“其实我暑假刚去过西藏……”说着，程洛宁扯过表格也写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马卉立马激动起来，“诶诶诶！你也喜欢旅游啊？西藏我想去很久了但是我妈妈都不放心，那边好玩吗？风景美吗？你是怎么去的啊？……” 程洛宁实在是没好意思告诉她，她去完西藏就发现她对西藏的风景没什么很大兴趣，相反，她倒是很享受进藏时那段艰苦又危险的旅程。 她自认自己是个冒险家，而非游客。或者更准确点来说，她应该是个享受探险与惊悚的神经病才对。 程洛宁没回答马卉的一连串问题，反而是温和地笑了笑，把填好的表格交给面前正在统计的学长。 学长早就注意到面前这两个长相出众的妹子了，看到她们俩漂亮地在他们的招新表上签了名，也非常开心，讲话立马就舍弃了原先一本正经的样子，露出了他原先的画风，“小学妹们，加入我们摄影社绝对不会后悔的！毕竟我们可是全b大高帅富最多的社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洛宁和马卉都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很敷衍地笑了笑。 学长看这两个学妹有些不在意他的话，立马不开心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他本来以为她们俩听了他的话应该会“哇！”一脸欣喜激动的样子，没想到却是这种态度。 学长想了想，立马补充道：“你们知道吗，文艺部的那个帅哥副部长就是我们的社长！你们去学生会招新了吗？看到戴帅了吗？……” 程洛宁：“……” 。 程洛宁她们大一上的专业课还不涉及到临床方向，只是很浅薄的心理学知识，可以说只能算是入门，但是她们的专业课老师很有趣，姓蒋，是个很可爱的老头子，讲话非常幽默。 蒋教授第一节课就给他们布置了一个任务，让他们想想心理学专业学生将来所能从事的工作，不许讲什么医生啊留校啊之类的，要越特别越好，可以尽情地表达个人观点，作为平时成绩的一部分。 而统计他们的作业这件事就义不容辞地交给了程洛宁这个班长。 明天就是心理基础课了，程洛宁还没收齐她们班的作业，只好拿着她手写的作业表格对比班级名单，然后翻出联系方式一个一个给他们没交的人打电话。 事实上这个作业很讨巧的，几乎是用一种很简单粗暴的方式测出了他们这些人报取这个专业的目的和志向。 程洛宁想了很久都没想好，而这件事于她而言很严重，甚至严重到让她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迷茫——当年就是因为想到宋医生那种温柔的医生风范而头脑发热报了这个专业，事实上她并没有想好毕业后要从事什么工作不是吗？ 她纠结了一会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和宋医生一样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吗？分析人心和人性，想想就很有趣吧！ 就在她坐在写字台前转着笔思考人生的时候，寝室的门“啪嗒”一下打开了。 程洛宁循声望过去……“张沫？” 在上铺看书的马卉也立马反应过来，翻身起床，语气惊讶，“张沫？你怎么这么多天没回来呀？” 张沫看着这两个各有风姿的室友，有些虚弱地笑了笑。 　　☆、第41章 我爱他 程洛宁看着张沫有些憔悴的脸色，几不可闻地朝马卉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示意她别问了。 马卉看到了，也意识到自己触碰了别人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那个，你……今天还睡美容觉吗？” 张沫愣了一下，然后扯了扯嘴角，用一种很普通平常的语气回答了马卉这个为了缓解尴尬而提出的无厘头问题，“睡的，你们晚安啦！” 马卉和程洛宁都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事实上，程洛宁阻止马卉问东问西也不仅仅是考虑了人家的*什么的，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这个人非常不爱管闲事，在大学期间难得的平稳现状下又安于于此。 她怕万一马卉问了触到了对方的逆鳞，说不定寝室这种平和的气氛会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这也是她不希望见到的场面。 这件事虽然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在寝室里就这样被程洛宁随口揭过了。 b市好像没有秋天这么回事，直接从夏天跳进了冬天，据马卉所说，再过几周就要开始集中供暖了。 程洛宁进了大学之后穿衣画风有了很大的改变——她也没有受谁的影响，只是审美自然而然地变得可爱起来，好像是上一辈子心态的苍老让她忍不住地想要更多地留住青春一点。 马卉在去食堂的路上还不忘嘲笑程洛宁，“天冷啦，终于可以把你的背带裤泡泡袖收起来了！真是不容易啊！” 程洛宁也没生气，笑了笑，裹紧了身上的驼色大衣。 其实至今她还是不能习惯b市肃杀的天气，在她心中只有s市那种清爽又四季分明的感觉才是最好的。 每个周二是例行的班长例会，每次总是不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是瞎扯淡扯一个小时。 程洛宁对这种例会很不耐烦，宁可用这段时间去背四级词汇，但是因为责任使然又不得不去参加。 这周倒是难得地说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程洛宁悄悄地把手上的单词速记本塞进包里，认真地听班连部部长的话。 “下周，学生会和团委准备一起趁着天还没冷到不能出门办一个游园会，主要是面向大一各班，形式是摆摊销售，学生会会提供一百元的本金，卖什么都随意，创意越新颖越好，收入越高越好。” 话一说完，下面的好多班长都哀嚎起来。 “部长，马上就要考四级了啊，谁愿意弄这个！” “部长还有元旦晚会要出节目呢！脑子都快想废了，哪来这么多创意啊！” “部长……” 班连部在学生会里属于一个很特殊的部门，可以说是学生会和自律会唯一的交集，不仅统领所有班长，还服务于团委，所以这里的学生官腔都很重，总是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在哪里都是横着走的。 他们的部长也是个这种画风的人，“这是学生会的任务，只能接受不能拒绝！算在每个月的班长考勤成绩里的！” 程洛宁全程都没有说话，这时候终于叹了口气——读个大学而已，麻烦事怎么这么多？ 就算b大希望把学生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也看看学生们的感受啊！ 晚自习的时候，程洛宁把这件事给几个班委说了，班委们都挺开心的，纷纷表示会尽力想策划。 程洛宁再淡定表情都愣了。这和别的班的画风好像不一样啊！ 谈轩一直没说话，在一旁看着程洛宁的一举一动，越看越心痒。 怎么能有人一眸一笑都这么可爱秀美啊！ 谈轩自认也是阅人无数，却第一次输给了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在她这里丢了份，心里自然不服，总想着要让程洛宁心甘情愿地爱上他才行。 到那时，他就要狠狠地、毫不留情地、面带嘲笑地拒绝她！ 谈轩在心里笑了一下，想到那场面就觉得很有趣，让人开心得不得了——但是他想了想又觉得也许接受她，然后每天可以亲亲她、抱抱她会更有趣一点？ 他思路越飞越远，目光也游移起来，直到他看到了程洛宁盯着他、带了些不悦的眼神，才一下子清醒过来。 程洛宁怎么知道谈轩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她只是注意到谈轩作为一个副班长，在其他班委出谋划策的时候居然一个人在发呆！ 她有点生气，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冷冷地注视着他，希望他的魂还在这个世界里。 谈轩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这个很简单啊，就我们班会乐器的同学一起在那里组个乐队，然后卖歌，定个多少的价钱一首，可以点给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之类的……”谈轩是会拉小提琴的，提出这个提议多多少少也有些私心，希望有机会在程洛宁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程洛宁却对这个想法很不感冒——毕竟现在谁会没事去买首歌听呢？简直就是一种钱多到没地方花的行为。 但是她又不好把这个想法直说出来。想了想，程洛宁换了一个理由，“我觉得不合适，毕竟游园会是一个班级活动，会乐器的也就那么一小部分同学，那其他同学不是就参与不了了吗？更何况，万一人家点的歌我们不会弹怎么办？” 谈轩：“……也对……” 程洛宁知道一时半会肯定想不出什么主意了，于是干脆地宣布这个班委会议的结束，“那大家回去再想想，周五晚自习上我们定一下，周末去准备。” 晚自习结束回到寝室之后，程洛宁和马卉一同收到了文艺部的短信。 “程洛宁/马卉同学您好，恭喜您已被b大学生会-文艺部录用，第一次全体会议在下周二召开，望届时各位准时出席，b大因有你而更美好！” 不同于马卉的兴高采烈，程洛宁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12月就要考英语四级了，她现在要抓紧一切时间背单词，如果这次四级过不了就要到明年6月才能考，这样她考6级和雅思的计划就会因为复习时间不够而被推后，这可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程洛宁拿起四级词汇，才背了一页，去打水而后她一步进门的马卉就叫了起来，“张沫！你没去上课？！” 程洛宁这才注意到张沫躺在床上，而且好像没有下过床的痕迹，她们早上走的时候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其实大学生逃课已经没什么大不了了，在程洛宁上辈子的大学里就有调皮的男生说出了“只要胆子大，一周七天假”这种口号。但是由于b大处于国内顶尖大学的位置，基本都是学霸，倒是没有这种不良宣言。 相比于这个氛围里大家都自觉上课的情况，张沫的逃课就显得有些不寻常了——说起来，程洛宁忽然想到，从那天张沫回到寝室之后好像就没再去上过课了。 b大管的不严，但是专业课多次缺课没有考勤的话，期末很有可能会失去考试机会的，那这样这节课就必须重修了。 马卉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忧心忡忡地拉开了张沫的床帘，“张沫，你是不是生病了？” 程洛宁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张沫顶着一张泪光闪闪的脸伸出了头。 马卉也愣了，“……你怎么了？” 张沫语气也是带着哭腔的感觉，甚至下一秒就能嚎啕大哭起来，“你们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我！” “……” “我知道！你们都不关心我！你们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马卉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呐呐地回答道：“没、没有啊，我们怎么会看不起你……” 张沫明显处于一种极度激动的情绪下，根本不在乎马卉说了什么，继续自顾自地咆哮，“我知道的！妈妈也不在乎我！爸爸也不在乎我！不管我变得多好！成绩多好或者是样子多好都没人在意的！在你们眼中我肯定就是个家里很穷、单亲、被包/养的室友是吧！” 程洛宁一点都没生气的样子，温温柔柔地打断了她，“怎么会呢，我们怎么会这样想呢。” 事实上她也没骗人，她一直觉得每个人都在走自己不同的路，别人的眼光根本无足挂齿，所以根本不存在看不看得起这一说——只要不影响到她，张沫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可以听张沫倾诉，也可以帮张沫出谋划策，但是这不代表她要为张沫感同身受啊！ 张沫看了程洛宁一眼，冷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张沫轻轻地、又有些洒脱地开了口，“我确实是被人包\养了，不过不是校长，是别人，他许我今年第一批交换生的名额，我就和他在一起了，那辆车只是因为他的车被刮了漆去送修了，所以才问校长借来开的。” “世界上没有人在意我，只有他会在乎我，在乎我的未来，在乎我的喜怒哀乐。等我出国之后他也会一起来的，那时候我们也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我爱他。” 张沫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干净、清澈。 　　☆、第42章 寒假来啦 程洛宁觉得看到张沫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不一样的爱却是一样的傻，想必当时她想起顾致的时候眼睛也是泛着这样的光吧——不过她倒是没什么劝诫之心，对张沫也最多怜悯罢了。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这种爱不撞南墙遍体鳞伤之后又怎么会轻易回头呢？ 她对着张沫的眼睛笑了一下，没说话。 寝室里静了一会儿，然后马卉很善解人意地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气氛，“那什么，你累了吧，先休息一下？” 张沫其实已经在床上呆了一整天了，但是她也知道马卉这句话只是客套话而已，也没有说穿，擦了擦眼泪笑了笑，“嗯，那我先睡了。” b大的游园会在一阵阵刺骨的寒风中召开了。 最后程洛宁他们班给出的方案是卖棉花糖——这个提议来自于他们的文体委员，一个萌萌的妹子，并且她表示她可以提供两台做棉花糖的机器。 然后他们班委就发散了一下思维，准备卖各类自制小吃、还有鲜榨果汁什么的。 程洛宁给他们确定了场地、还有电源位置以及全班的轮班表之后，就把这件事交给了谈轩负责。 马卉对这种事情也相当感兴趣，所以很踊跃地参与了。 程洛宁摇了摇头，很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就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了。 她作为班长的责任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也不归她管了，让她们自己去玩吧。 在图书馆，程洛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了一套英语四级的词汇，转眼天就黑了下来。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借几本书去寝室里看，打发一下时间。 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的手机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程洛宁拿起来看了看，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她还以为是游园会出了什么意外哪个班委给她打电话，连忙朝登记借阅的老师抱歉地笑了笑，放下书往门外走。 等接起来才发现，她好像想错了。 她“喂喂”了两声，电话那头却久久没有人说话，只有微微起伏的呼吸声昭示着这个电话还没有断线。 程洛宁拿过手机，确定了一下号码和通话状态，再次把手机放到耳边，冷了声音，“你是谁？” 那边似乎传来了轻笑的声音，但是又稍纵即逝——一个有些轻佻却分外迷人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了过来，直通程洛宁的耳膜，引起微妙的震鸣感，“程洛宁，有没有想我啊？” 。 转眼就到了12月，英语四级考试也即将开始。按着b大的学习氛围是，基本百分之八十五的人都能在这次直接考出来然后开始准备六级，剩下的人不是迷糊得忘了报名或者缴费的，就是在大学打游戏打疯了的。 程洛宁无比感激妈妈的机智，早早为她准备了很多御寒的衣物，否则她真是没勇气大早上的起床去图书馆看书。 相比起来，马卉就没这个毅力了——当然，按她的水平多半裸考也能过，也就安于现状了。而程洛宁这个人则是做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的类型，所以才拼了命的背书做真题。 她不能容忍自己有万分之一失败的可能性，这是她对老天给她的第二次生命的珍惜。 而奚语初、高芝则是足足准备了一个学期的学霸，临考阶段也没有特别拼命，只是保持原有的复习节奏。 张沫自从那件事爆出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复那种阳关灿烂的样子了，平时也不主动和别人说话了，只有偶尔会跟程洛宁说两句。因为精神状态的缘故，她错过了四级缴费——当然了，她或许也不需要考了，因为数学系的名单上高高挂起的第一个名字坐实了那个帖子真实性的同时，也给了她一个直接出国交流逃离这些是是非非的机会。 张沫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能开几句玩笑，“看看，你们还在拼死拼活，我却马上可以逍遥自在去啦！” 程洛宁觉得她的这句话悲怆感太过于强烈，除了笑笑，也无法作答。 每个人都在走自己既定的轨道，程洛宁也是这样，安静地做一个b大的学生，闲暇时管理一下班级事务。谈轩想追她的意图已经表现得全班皆知，形式不仅仅局限于帮她做各种事情，甚至还会逢年过节给她送各种礼物，每天晚上发一句晚安什么的。谈轩不知从哪里看到了程洛宁的生日，早早给她安排了各种惊喜，只可惜不管他用什么方式试图约出程洛宁，都被程洛宁无情地拒绝了，礼物拒收，电话不是必要拒接，短信直接删除。 她真的很困扰谈轩的追求，说真的她在自己的计划中近五年内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而上次周逸清说来年报考b大的那个电话，也被她直接忘在了脑后。 毕竟她觉得周逸清就算真有这份心也不见得有这个能力啊！再说了，这种浅薄的、看脸的喜欢能保持多久呢？ 程洛宁在国庆长假回家的时候，已经把吉他从家里背到了学校，但是因为一直太忙，所以就搁置了，她已经想好，这把琴就放在学校里，为了让她随时能练练，不忘记手感，寒假回家再买一把继续跟着宋志文去学。 好不容易有个特长，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一月中旬的时候，整个b大陷入了一种紧张的考试氛围之中，程洛宁他们寝室亦然，只有张沫格格不入地每天在准备签证、护照什么的，经常跑教务处，偶尔晚上也不回来，程洛宁她们心知肚明，也不会去问。 程洛宁大一上的专业课不多，而且心理学这门课比较特别，一开始基础的东西基本是常识性的东西，她只是把重点抄下来背了背，心里算了算就觉得没问题了。选修课也是比较轻松的科目，她选了一科西方文化史，对于一个历史生来说这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唯一有点压力的是她的高数课，虽然最后她的高考数学也是高分，但是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种地基不稳的高分是多么悬之又悬了，再加上她们的高数老师因为专业所以讲得飞快，她基本只能掌握三分之二，剩下都靠自学。 为了拿到最高绩点，程洛宁从考完四级开始就在准备高数了。 一月底，为期一周的考试周落下帷幕。程洛宁寝室几个人互相告别之后就各自奔向了回家的旅途，马卉走之前还冲她眨了眨眼睛，“保持联络！” 程洛宁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打了辆车，一个人踏上了回s市的飞机。 　　☆、第43章 加速 程洛宁是带了不少b市特产回家的，自家人分完之后，她在家休息了几天就去找方悦给她送特产了。 方悦早就放假一个多礼拜了，接到程洛宁的电话，她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天哪！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约！” 程洛宁有些好笑，然后利落地和她说定了时间地点，挑了件可爱的日系披风就出门了。 方悦从高中开始就是个挺阳光的妹子，很爱说话很热情，就算有点毒舌，偶尔还有点自卑引起的爱炫，在程洛宁面前也不敢表现出来，两人奇妙的友谊就这样维持了下来，而且半年未见也没有丝毫生疏的感觉。 这当然都归功于方悦，毕竟程洛宁这种专业冷场王，别人不和她说话，她都懒得抬眼看别人。 方悦接过程洛宁的礼物，很高兴地打开看了看，“哇！都是我爱吃的东西！程洛宁你实在是太好啦！”至少还记得她，还会给她带东西，和高中时那个冷冰冰的学霸女神相比，她还是觉得现在的程洛宁可爱一些。 程洛宁拿起桌上的奶茶，暖了暖手，“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方悦大笑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低着头慢慢地把礼物放在旁边的位置上，也双手捧住奶茶，指尖死死地抵在一起，脸颊微红，用蚊子般的声音轻轻地开口，“那个……我交了个男朋友。” 程洛宁一愣，然后立马笑了，“这是好事啊！”她刚刚看方悦的反应还紧张了一下，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方悦抬眼看了一眼程洛宁，立马又垂下了眼，双手捧住脸颊似是要降温一样，“是宋志文。” 程洛宁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语气充满了疑惑和惊讶，“宋志文？”难道是她那个吉他老师？她不敢确定，毕竟宋志文这个名字太过于大众化，但是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方悦头跟低了，很害羞的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程洛宁一下子笑了，伸出手拍了拍方悦的肩膀，“很好啊！”虽然程洛宁潜意识里觉得玩乐队的人都不太靠谱，但是宋志文给她的感觉还是很好很可靠的，更何况两人还是校友，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她不会主动去问方悦各种各样的八卦问题，只是单纯的祝福好友罢了——应该算是好友了吧？程洛宁第一次有分享的快乐和对他人单纯的祝福，这种感觉，应该就算是好友了吧！ 方悦从双手中把埋进去的脸挖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程洛宁，“你支持吗？真是太好了呢！” 她其实迟迟不敢和程洛宁说也是因为她的自卑感，怕程洛宁觉得自己和她做朋友只是为了去勾搭她的朋友、老师，毕竟也是她先去追的宋志文，虽然现在两个人很好，但是总是让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生去倒追别人很没有面子，所以也不好意思和女神一样的程洛宁去讲。 程洛宁也没想这么多，很温柔地笑了笑，“很好啊，我去上课的时候他就不敢骂我啦！” 。 程洛宁的寒假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她的个人风格——充实又忙碌。她新买了一把琴继续在宋志文那里上课，回家后又要练琴，要和妈妈一起去置办年货，还要和妈妈学做菜，自己还要看心理学方向的书以及各类六级和雅思书籍。 她没有想好要不要出国，也没有想好要不要读研读博，但是总是证多不愁，趁着大学中还不算太忙碌又比较有读书气氛的情况下先考了也好，不然以后想走又要匆匆忙忙了。 小年之前，方悦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参加高中的同学聚会。 程洛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方悦就打断了她，“啊，我想你也不会来吧……”毕竟在她的感觉里，程洛宁好像连班级同学的名字都没认全，“不过听说这次李俊也不来，他们家一起去香港过年了你知道吗？” 程洛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在你说起这件事前，我确实不知道。”要不是方悦说起来，她都快要忘了李俊这个人了——这话有点夸张，但是至少完全不会去想到是真的。 方悦有些尴尬，但是立马又吵吵嚷嚷，“听说今年的聚会季笑晴买单你知道吗！原来季笑晴家也是有钱人啊！完全看不出来呢！” 她和季笑晴也算得上是可以说话的人，因为两人都是风风火火的类型，但是季笑晴要比她更爽朗更讨男生喜欢一些。 程洛宁一愣，然后笑出了声音，“呵！”她完全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想到了季笑晴最后的道歉，有些好笑罢了。 为什么她们不明白，裂痕已经产生了，就没有必要再花力气去修补这个道理呢？难道只是为了自己心安吗？ 程洛宁忽然想到了过去，一阵心悸。 方悦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忽然一副很神神秘秘的样子，“你知道季笑晴在什么学校吗！港大啊！她居然和李俊进了一个学校！听说是走关系进的……” 此时港大除了提前批还没有面向大陆招生，而季笑晴却读了一个非提前批的专业，所以班里同学才会有这种猜测。 当然了，她本身的分数还是到了港大的提前批分数线的，这也已经很厉害了，所以同学们也没有太过于嘲讽的意思，更多的应该是羡慕嫉妒恨，毕竟家境这种东西是后天强求不来的。 程洛宁知道季笑晴肯定是对李俊有想法，现在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她也不生气，很平静地笑了笑，打断了方悦的八卦，“过完年一起吃个饭吧，我准备回学校啦！班长要登记同学的到校时间，我要提前两天出发的。” 过完年没多久，程洛宁再次回到了风沙漫天的b市，准备迎接新学期的到来。 她和马卉的社团在开学前有一次郊游活动，说是为了增加感情，去了隔壁城市一个风景很棒、很有古韵的地方，也为了能够给这群摄影爱好者一个集体拍摄、交流心得的机会。 马卉本身就是当地人，相邻的几个城市都已经走遍了，自然没什么兴趣，程洛宁是被她拉进去的，对这种集体活动更是毫无参与热情，既然马卉不去她就更不会去了，所以倒是在学校闲了两天。 等到b大的注册时间开始之后，原本空闲的校区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了不少生机的感觉。 而程洛宁也在辅导员那里听说一个消息——开学第一个周四，会有密歇根大学的心理学博士来给他们做心理学专业方向的讲座。 程洛宁心里“咯噔”一下，瞬间不平静起来。 密歇根大学的……博士？ 　　☆、第44章 宋瑾哥哥 等人陆陆续续都来齐了之后，b大又恢复了原本严肃认真的学习氛围。 在程洛宁的一点点期待和其他同学的无感之中，心理学专业的专业讲座就这样来了——这种讲座是专业学院的老师策划的，经费也是由院里负责的，为的是给同学们更好的学习动力，所以全属自愿参加。 当然了，b大的同学，不管多么特立独行，学习意愿还是杠杠的，所以讲座当天，整个大会议室可以说是座无虚席，两百多个座位全部坐满，甚至还有人站在最后一排围观的。 程洛宁和马卉早早就到了，当然占据了第一排的绝佳位置。 等人陆陆续续占满了整个会议室，人声鼎沸的时候，马卉突然拍了拍程洛宁，悄悄地附在她耳边说道：“程洛宁，你知道今天是谁来做讲座吗？” 程洛宁自己心里总是有一种微妙的预感，但是这种预感来得太无依据，她也总不能说给马卉听她怀疑是自己上辈子的心理医生吧？所以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马卉的表情看起来很精彩，眼睛里有光一闪一闪的，“欸！我听别的院说是个超级帅的海归，你看今天是不是来了很多女生？据说都是各个院来看帅哥的……” 程洛宁依言四下看了看，果然看到不少生面孔，不像是本系的同学，而且女生占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男生几乎都是她们自己班级的还有隔壁班的，不免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她还以为真的有这么多人对这个专业性如此强的《心理学的前景发展与专业意义》演讲有兴趣呢！ 等三点一到，会议室像是被按了发条一样，瞬间暂停吵闹，安静下来。 然后那如墨般清雅的男人就从旁边的侧门缓缓走了进来——宋瑾轻轻笑了一下，对这种安静的氛围很满意，慢慢地、嗓音清润地开口：“大家好，我叫宋瑾，是你们的直系学长，现在在密歇根大学读博，很荣幸被院长邀请来为大家做这个演讲。” 他穿着黑色的休闲西装，年轻又阳光的模样，眼睛里盛满了温柔如玉的气质，好像不是在同他的学弟学妹们说话，而是在和他的病人们说话一样。 在场的大部分女生都为这种超越同龄人的气质所倾倒，恨不得往前坐点能把帅哥师兄看得更加清楚一点，于是后排渐渐地有人发出低声的私语。 宋瑾还是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拖开椅子也不坐下来，大长腿就那么直直地往演讲台上一靠，拿过话筒，“那么我要开始啦，很抱歉我刚刚下飞机没多久，时差还没倒好，声音可能有点哑，如果听不清的话可以往前走点，但是注意不要挡到其他人哟。” 此时程洛宁也在观察着宋瑾的一举一动——相较之一年多前两人见面的那次而言，宋瑾又瘦了一些，但是也没有瘦成骨头，还是属于身材很棒的类型，主要是脸颊又瘦了，都快要变成程洛宁自己那样的瓜子脸了。 关键是，他的气质也在慢慢向上辈子程洛宁相识的那个他靠近，温柔得越来越不可思议，大概就是用后来流行的一个形容词“暖男”来形容最合适了。 程洛宁倒是没被这看了无数遍的颜惊艳到，相反的，她在研究宋瑾讲话的方式、还有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并且试图模仿他。 在程洛宁心中，宋瑾是她见过的、最满足心理医生这个角色的人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宋瑾生气，对多么不讲理的病人也是好言好语，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安抚好，而且爸爸也对他夸赞有佳，说他不仅专业好，也很会说话，能把正常人也哄得开开心心的。 程洛宁的目标是做一个行业中的拔尖着，单有理论知识显然是不够的。这也就代表着，她必须要放下身段去和人交际，甚至要面对很多无理取闹还不能发脾气——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高傲得不得了的人，加上上辈子放低身段给她带来的阴影，这辈子她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要求自己，结果也证明了她有这个资本。 在她的感觉中，宋瑾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众生的气质。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优秀的领导人，可以掌控说话的节奏，把再奇怪的人都带上他的步调。 所以这样的人，内心一定也是和她一样置于高地的，这就是她最好的、活生生的模仿对象。 宋瑾眼神随意转了转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程洛宁。他当然是记得这个女生的，是恩师的女儿不说，本身也很有趣很可爱，第一次见面就用一种“好久不见啊啊好高兴啊”的眼神看着他。他素来是过目不忘的，想了很久确定了他们从未见过之后，也就放下了这件事。 一年不见，小姑娘长得更加漂亮了，穿着可爱的兔耳外套，脸白白的尖尖的，眼睛也是炯炯有神的模样，毫无读书读傻的感觉，整个人气质出众得不行，完全脱离了高三时学生气的漂亮。 宋瑾倒是没想到她也选了心理学作为专业，甚至还进了b大。由此可见，小姑娘不仅漂亮，脑子也很好。 宋瑾在心里赞叹了几句，悠悠地转开了目光。 此时讲座已经快过一半了，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系主任和他以前的几个专业课老师，但是宋瑾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依然不改他的节奏，“……心理学作为一个从外引进的专业，现在终于也在国内社会受到了重视。由于社会压力产生的心理疾病越发高增，心理医生这个行业逐渐在被大众所接受，心理学专业更是加速了社会思想的进步……” “而你们，正在改变世界。” 。 讲座结束前很符合常理地有半个小时自由提问时间。 宋瑾相当谦虚，眯了眯眼睛，“大家可以自由提问，如果是我不能确定的专业问题，我会回去查阅资料之后再发邮件告诉你。” 全场哗然。 然后话筒就被传了下去，前排心理学专业的同学还没来得急提问，就被后面的女生抢了过去。一个头发长长的女生站起来，拿着话筒，“学长你好，请问我没有什么专业问题还可以要你的邮箱吗？” 后面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马卉回过头看了一眼，“好像是学生会的，我在文艺部例会上看到过这个人。” 程洛宁也回头看了一眼，但是立马又回过了头看着宋瑾。她最后还是没有去文艺部，因为班委的事情已经让她忙不过来了，所以只能放弃了学生会，听马卉说那天那个副会长还多次提到过她呢。 宋瑾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种问题，调皮地摊了摊手，“当然。”说着就把自己的邮箱写到了身后的黑板上，然后轻轻地放下粉笔，“这是我们工作室的邮箱，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往这个邮箱发邮件，我的同学们会转达给我的。” 后面的笑声更大了，那个黑发女生红着脸坐了下来。 陆陆续续有一些女生站起来问了一些私人问题，都被他圆滑地挡了回去。 程洛宁真是崇拜死这种语言魅力了，可以说整个人都目不转睛了。 马卉有些好笑，拍了拍她，“嘿！那你继续看，我先去文艺部开会了？晚上要给你带饭吗？” 程洛宁撩了撩头发，微笑了一下，“去吧去吧！不用啦我等下去图书馆顺路自己去买！” “嗯嗯那我先走啦！” 五点一到，窗外百年老钟就敲了起来，喝止了整个房间所有人喧闹的行为。 宋瑾朝大家鞠了个躬，“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各位有缘再见，祝大家学有所成学有所获。”然后就亦步亦缓地开门出去了。 程洛宁坐在第一排，也不急着走，就等后面的人都散光了才慢慢地挪了出去，顺便回想刚刚两个小时里宋瑾的一举一动。 等她踏出这栋楼没几步，肩膀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嘿！宁宁还记得我吗！” 程洛宁转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刚才才分别的人，一时没搞懂他为什么要喊住她，但还是先低下头轻声喊道：“学长。” 宋瑾笑了一下，声音听起来很愉悦，“愿意请宋瑾哥哥吃个晚饭吗？” 程洛宁忽然想到了去年她生日宴会上被他逼着喊“宋瑾哥哥”的场面，一下子脸红了。 　　☆、45|4.12 程洛宁就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也不过只有一次恋爱经验——不，这甚至算不上恋爱经验，也许只能算是单方面的暗恋？然后就直接进入了她畸形的婚姻中，所以她的恋爱感甚至还不如一些早熟的初中生。 她不会自以为是地以为宋瑾这辈子对她有什么想法，毕竟两人不过见了两次而已。他刚刚的话，估计也就是逗逗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妹妹罢了，但是这对程洛宁来说，却比认认真真的告白还要令人脸红。 对方可是宋瑾啊！她两辈子的男神啊！她一直的偶像、为之努力的目标啊！ 哪怕偶像现在还没有成长为偶像，年轻时的宋瑾对她这样说话也能让她感动不已了！ 程洛宁觉得自己跟那些追星的粉丝是差不多的心态，为了符合她的“粉丝”身份，她低着头，轻轻地回答：“好啊！” 其实她自己都是长期吃食堂的人，哪里知道b大附近有啥好吃的，她是打算直接带宋瑾在食堂里吃一顿的。 宋瑾笑了笑，忽然有点后悔去逗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脸皮很薄的小姑娘。但是既然话已出口也不好反悔，于是眯了眯眼睛，率先往前走去，“那走吧！” 他读博还没毕业，按照他现在进度推算最快速度也得明年，所以他明天一早就要飞回密歇根，今天晚上还是可以放松一下的。 程洛宁撩了撩头发，安安静静地跟着宋瑾走——她忽然想起来宋瑾也是b大本科毕业的，读了四年的人怎么都比她这个懒得出门的人熟悉这里，也就跟着他走了，反正她今天带够了钱，宋瑾想吃什么她都能淡定买单，就当报上辈子心理辅导之恩。 当然了，根据她对宋瑾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让女生付钱的人。 果然，宋瑾并没有带着程洛宁去b大食堂，而是带着她走出了学校，在学校外面的小吃街上七万八绕地钻进了一条偏僻的弄堂。 全程两人都没有说过话，毕竟于宋瑾和这一世的程洛宁而言，两人都不过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要说关系勉强也只能算是师兄妹、或者是恩师的女儿这样？再说三岁一代沟，宋瑾和程洛宁差了一整条沟，两人的圈子也不相同，更是无话可说。 其实当中宋瑾是多次想挑起一些话题的，只可惜他一回头就看到程洛宁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以及她看起来要超越成年人的气质，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和这个小姑娘用什么话题来缓解尴尬的气氛了。 毕竟她不是他的病人，他也不想把那种专业的对话交流技巧用在他平时的社交、生活之中。 就在程洛宁安安静静地当一只小跟宠的时候，宋瑾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又有些好笑地转过头看了眼程洛宁，“不怕我把你骗了？”就这么安静地跟着他走？他看起来这么可靠吗？ 程洛宁一愣，“怎么会？你可是……”她忽然反应了过来，一下子收了话头——她刚才差点被宋瑾温柔的表情迷惑，把“你可是我的男神医生啊！”这句她上辈子说了好几次的话脱口而出了。 幸好程洛宁反应很快，立马收住了，然后冲宋瑾笑了笑，试图掩饰住她眼中的尴尬。 宋瑾眼神闪过一抹异色，但是却没有对程洛宁的停顿死缠烂打，而是很自然地接了下去，“哦？这么相信我啊？那我可能不能让小妹妹失望了，能吃辣吧？” 程洛宁点了点头。 宋瑾笑了笑，侧了一个身位，把后门一个小小的玻璃门让出在程洛宁的视线里，然后为她打开了玻璃移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b大周围最棒的川菜，女士优先。” 程洛宁理了理外套，歪了歪脑袋，很可爱的模样，然后姿势优雅地走进了店里。 宋瑾也跟着走了进去，然后反身关上了玻璃门。 这个店不大，也就摆了几张四人桌的样子，但是弄得很干净，每张桌子旁边都有一盏壁灯，墙上还贴了很特别的壁纸，完全没有开在大学外面的那种小店油腻腻脏兮兮的感觉。 此时已经接近饭点，店里已经有两桌人在等了，看样子也是b大的学生。 程洛宁差不多打量完了整家店，然后挑了一个比较里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宋瑾则是跟着她在她对面坐下，很熟练地打开了墙上的壁灯，然后从桌位牌里面抽出菜单，递给程洛宁。 程洛宁接过来，然后看了几眼，随手勾了一个水煮牛肉一个麻婆豆腐就又把菜单递了回去，“你比较熟，你来点吧。” 宋瑾也不客气，飞快地勾了几下，“喝什么？椰奶还是可乐？” “椰奶吧。” 他笑了笑，在最后点了几下，然后长臂一伸就把菜单放在了后面的服务台上，让服务员小姑娘去登记。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不是不想说话，是真的无话可说。 最后还是宋瑾率先开口，“程老师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 “医院是不是还挺忙的？” “忙是忙，他也就是看着别人忙而已。”程洛宁开了个小玩笑，眯着眼笑了笑。 “哈哈，宁宁你很可爱嘛！”宋瑾也笑了，想来也是知道程爸爸已经做到高位，不存在忙不忙的问题了，“宁宁也在读心理学？因为程老师吗？” “……”程洛宁顿了一下，“也不全是……” 难道要她说是因为他才让她决定读心理学还千方百计考了个顶尖学校的吗！她只好含含糊糊地带了过去，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对将来有什么想法吗？” 程洛宁很奇怪地看了一眼宋瑾，觉得他好像是无意识地把自己摆在了他的学妹或者是学生的位置上，但是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倒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他，“想读博，然后做心理辅导师。” 宋瑾愣了一下。 这个想法简直和他自己本身的意愿不谋而合了——要知道此时心理辅导师和心理医生都不算是大众职业，即使他在美国和同学们还有导师一起搞了个心理工作室，也不代表他有自信能在国内做出什么成绩。但是宋瑾一直相信，在心理压力越来越大的如今，心理工作者一定马上会被大众所熟知，最终变成很多白领乃至领导不可或缺的帮手。所以他在讲座上说的那段话也是他的肺腑之言，是他在刚进本科时抄在他的专业书扉页的话，他们是即将改变世界、改变人类生活模式的一群人。 而这个小姑娘眼中的坚定和自信，完全和曾经的他一模一样。 这时服务生送上了第一道菜，“麻婆豆腐！” 宋瑾也回过神来，冲着程洛宁笑了一下，然后伸过手拿过她的餐具，为她拆开包装纸放在她面前，再拆了自己的，“不错，可以试试来密歇根大笑读博，密歇根大学的临床心理学是全世界顶尖的……来尝尝这个豆腐，很地道的川菜呢。” 　　☆、46|4.12| “来尝尝这个豆腐，很地道的川菜呢。” 程洛宁依言轻轻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啊！好烫！”她扔下筷子，很没形象地张开嘴“哈”了几下，等豆腐稍稍凉了一点才勉强闭上了嘴。 宋瑾眯眼笑了起来，“怎么样？四川的麻婆豆腐是很烫的。” 程洛宁慢慢地嚼了几下，“好辣！但是好吃。” 宋瑾很愉悦的样子，整个人慵懒地往座位上一靠，双手微曲轻轻地捏在一起，“好吃就多吃点，以前我在b大读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吃，我有个室友是四川人，说这个是正宗的成都口味。” 程洛宁没说话，低头又夹了一筷子豆腐，嘴角拉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余光则是一直看着宋瑾扣在一起双手。 人总是喜欢美好的事物，不可否认，程洛宁也一样。早在上辈子她就注意到了，宋瑾的手又细又长又白，是一双钢琴家一样漂亮的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手，连顾致都逊了一节。 而这辈子再见，这双手在离她一臂之外的地方，两人之间却不再是作为医生和有心理疾病的病人，而是作为朋友、学长与学妹的关系了。 菜渐渐上齐，两人之间也彻底沉默下来。 等到两人走出饭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宋瑾抬头看了看，很温柔地开口：“我送你回去。” 程洛宁有些惊讶，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啦……” “这不是个问句哟！”宋瑾眯了眯眼睛，看起来很狡黠的模样，“走吧，这里走回你的寝室有一条路上的路灯是不开的。” 程洛宁笑了笑，从善如流，“那就谢谢宋瑾哥哥啦！”面对好意，她向来能毫无压力地表达善意与接受。 宋瑾笑了起来，很自然地走在程洛宁的旁边相隔着一个拳头的位置。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这是一个最温柔、也最能表达善意的位置。 。 开学没多久四级成绩就下来了，程洛宁毫无意外地高分过。 张沫在四级出分的那个周末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寝室——整个寝室都只有她一个数学系的人，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交换生出国的时间，然后她就悄悄地、谁都没说地走了。 程洛宁是回到寝室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铺和柜子才知道张沫已经走了，去追寻她梦想中的美好生活去了。 她们整个寝室只剩下了四个人，更加寂静而了无生机起来。 每当别的寝室趁着周末欢欢喜喜一起出去逛街游玩的时候，便愈发显示出这个寝室的冷淡。程洛宁对此倒没什么感觉，更多的反而是轻松和自在，马卉却有些不高兴，大呼这和她想象中的大学生活不一样啊。 程洛宁过了四级心情相当不错，难得也搭理了一下马卉的大呼小叫，“那你想象中的是什么样的啊？” 马卉来了劲，跑到程洛宁的桌子旁边，靠着柜子手舞足蹈，“唔，应该是一起相约去上课、一起去吃饭、一起洗澡，晚上还可以一起去校门口吃个烧烤，冬天围着桌子一起吃火锅，周末么可以去看电影唱歌，然后回晚上寝室一起吐槽……” 程洛宁笑了起来，“四级过了吗？” 马卉一下子住了嘴，“你真没劲！压线过了！” “近代心理学纲要做了吗？” “……” “不过，大二你的想法估计可以实现。” “为什么？”马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不是要一起去精神病院和做临床模拟吗？你们没有？”大一下两人因为具体的专业方向不同已经有一些专业课不能一起上了，大二的话应该是只有选修课能一起上了，所以程洛宁也吃不准马卉她们的具体情况。 马卉打了一下她，“跟学霸真是无法交流！” 程洛宁笑了笑，没说话，继续低头忙自己的。 她前几天问过专业课老师了，如果她想出国的话，可以由b大推荐大四就直接去，然后到期末再回来答辩，这样的话能有更充裕的时间在国外进行学习。而这一前提就是，她得在三年里修完学分，做完实践，考完雅思，然后提前一年去写毕业论文，否则的话就会来不及。 而她这学期已经都在挑学分高的课选了，学分高就意味着课业重，而且大部分都很枯燥。 这对程洛宁倒不是什么问题，她每天都在希望自己的时间能够多一点再多一点，恨不能早早地去完成她的目标与梦想。 马卉不知道她一下子想出国的原因，还以为是她们家对她的要求。只有程洛宁自己才清楚，她离宋瑾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想要到达那样的高度，还是得走他走过的路才是最快的捷径。 宋瑾这个人，几乎可以说是改变了她一生的人。 她也想做一个改变很多人生命的人。 就在这时，马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一次蹦跶了过来，“程洛宁！这周末摄影社的活动你去吗？” 程洛宁被她晃得拿不住笔，只好抬起头想了想她说的事情。b大的社团一直以活动多、经费足而闻名于b市高校之中，摄影社也不例外，一直会组织一些社团活动，比如出去采风什么的。她们除了开学初交过一次团费之外就再也没有交过钱了，而这些活动却是全免费的，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经费。 这次摄影社又组织了一次踏春，大概就是组织社员去爬山什么的——程洛宁想了想，b市天气这么差，污染这么严重，完全不知道爬山有什么意义，于是果断摇头，“不去，我要去图书馆。” 马卉早就知道她是这个答案，直接把她的笔抽掉了，“去嘛去嘛~” 程洛宁看着马卉卖萌的样子笑了笑，却丝毫没有动摇的神情。 马卉跟她相处这么久也算是搞懂她的脾气了，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和无聊的人交流就能让她炸毛，但是马卉确实还蛮想参加这次活动的，寒假的时候她拿压岁钱买了一个单反，还没有试过效果，正好可以趁这次机会去试试。 她低着头酝酿了一下语气，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程洛宁我们认识这么久，都没有像普通的大学生那样一起出去玩过……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却每天陪你去图书馆……而且你来b市这么久，也没有出去看过b市对吧？到时候你怎么跟别人说你在b市呆了四年……呜呜呜……” 程洛宁看着马卉，沉默下来。 倒不是她被马卉说动了，而是她忽然发现，她原以为脾气好善解人意的马卉也有这个年纪小姑娘的通病，喜欢跟人相处用“等价交换”原则，这让她觉得有些意外，也有些难过。 程洛宁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安于享受自己的幸福与满足而忽视旁人的感受，但是既然她把马卉当成一个还算可以长期相处的好朋友，人家也提出了“等值”的要求，她自然不能拒绝。 她不知道拒绝会不会让她们的友情产生危机，因为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方悦不会再三要求她去做她已经拒绝过的事情，而她也不希望失去马卉这个朋友，所以她想了想，“那好吧。” 马卉立马灿烂地笑了起来，“太棒了！欸对了！我们副部长这次也去！戴琪！你还记得吗？” 程洛宁没接话，摸了摸马卉的手臂以示好意，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马卉也没有生气，自己笑了笑就回到自己的床上了。 她何尝又不知道程洛宁在想什么呢，但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必然要相互付出、相互索取的不是吗？ 这样就够了，她能为自己退一步也就够了。 马卉的脑中忽然浮现出戴琪的脸，捂着脸害羞地笑了起来。 踏青，真是有点期待呢。 　　☆、47|4.12| 到了周末，b市难得地露出了太阳的真面目，空气中奇怪的灰尘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消失无踪——用马卉的话来说，总体来讲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程洛宁也是随着马卉报的摄影社，其实她对拍照的兴趣并不是那么大，但是既然来了也就当是踏青锻炼身体了。虽然程洛宁看起来非常纤瘦，但是也是那种健康的瘦而并非营养不良的体型，这也多亏了她在高中时早晚步行、暑假出去旅游爬山的经历，为了保持这种健康的样子不变成上辈子那样，她确实是应该偶尔出去走走。 看到马卉拿了一个大包，背了好多好多东西，除了她新买的单反之外还有各种零食、饮料等等，程洛宁都忍不住笑了，“你这是要去度假啊。” 她敢打赌，马卉拿这么多东西肯定爬到一半就爬不动了，她和马卉做了这一个多学期室友最是了解马卉了，虽然看起来小小的、整天蹦蹦跳跳，其实体力相当不好，跑步也只擅长短跑，对耐力跑相当没有办法，b大上学期的最终3000米健康考测跑还是程洛宁带着她跑完才勉强到良好的。 马卉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什么都不拿，等下肯定会觉得后悔的！以前我们春游都是这样的！我路上就会吃掉啦肯定不会重！” 程洛宁看着自己手上的手机耳机还有一瓶水，弯了弯眼睛。 两人和社团的其他人在校门口集合。 她们老远就看到门口停的大巴，已经有人在陆陆续续往车上拿东西了，马卉连忙把包往上一提，扯着程洛宁就跑，把她扯得踉踉跄跄的。 等到了车上，程洛宁发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不仅仅是戴琪。 “诶！程洛宁！你也是这个社团的啊？”谈轩看到程洛宁难得把长发高高地梳起来、步伐轻快的样子，惊喜之情难以言表，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程洛宁完全没意料到会在这里看到谈轩，有些惊讶，但是又立马恢复了惯有的温柔神色，“啊，你好。” 谈轩立马看起来有些尴尬，讪讪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马卉拉着程洛宁坐到了后面。 说真的，谈轩有些失落——好歹两人也是同一个班级的正副班长，不管怎么样都要比普通同学熟一点吧？但是程洛宁这个人就是有本事把自己弄成一副“我和你们都不熟别来搭我”的模样，偏偏他还觉得这个妹子很有气质，完全不像别的女生那样疯疯癫癫又不矜持的样子。 谈轩承认自己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女朋友么，不就应该找漂亮的、喜欢的、看不腻的么？ 但是无论他做什么、做的好还是不好、或者是在工作上配合或者不配合，都不会引起程洛宁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在她的脸上甚至看不到因为他的失误而产生的不耐烦、厌恶，永远都像是套了个面具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谈轩想到了那天偶然间看到程洛宁和那个密歇根大学的学长走在一起，那时她的表情，简直像是给了他致命一击——原来程洛宁是会好好微笑的，是能够笑出感情来的啊，只是不会对他这样笑而已。这样想来简直令人绝望。 谈轩回过头，看了眼程洛宁的方向，此时她正在靠着玻璃一个人听歌，完全没有加入旁边马卉和其他人的聊天行列。 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决定他是放弃还是继续。 摄影社包了一辆大巴，社团里要求参加的社员加上一些家属林林总总总算坐满了一辆车。 他们的目的地是b市市郊的一座小山，虽然不高，勉强只能算个小土丘，但是依山傍水的风景很好，很适合踏青游玩。 大巴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坐在前面的戴琪和几个副社长率先下车去拿行李。等程洛宁下了车才发现原来马卉那个包根本不算什么，走在前面的十几个男生每个人都背了半人多高的登山包，搞得他们像是要去登珠峰一样。 马卉拿着她那个在路上已经吃掉了好多的零食包，和程洛宁两人无视了谈轩频频回头的目光，安然地走在最后。 “欸程洛宁，刚才戴琪说他们好像要在这里野营，然后吃烧烤什么的，明天中午再回去。” 程洛宁转过头没有说话，以目光示意马卉继续。 马卉蹦跶了一会儿，忽然扭捏地凑到程洛宁旁边，小声地对着她的耳朵，“其实……我喜欢戴琪。” “啊。”程洛宁有点惊讶，又觉得也许自己心中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确认的惊讶。 “不是不是！不是故意没有告诉你的！只是……”马卉却好像理解错了程洛宁这声回应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只是……唉，我也是不知不觉的……你也知道他现在是我的副部长，也是我们小组的组长，一直带我做事的——元旦晚会也是我们几个一起做的策划协调……其实我一开始也不喜欢他那时候对你那态度……但是……” 程洛宁笑着打断了她：“哪有的事，戴琪看起来很有能力啊。”有能力的人就是有自傲的本钱，这是程洛宁一直以来的想法。 马卉挠了挠脸，似乎在想应该怎么说，“也不仅仅是能力，就是……感觉人挺好挺客气的，也一直帮了我很多……他也学过一阵声乐，有的时候还会指导我几句……” 程洛宁没有说话。 她知道马卉是初恋——这个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姑娘内心柔软得不得了，总是对爱情抱有美好的期待，她也有点怕她被骗。毕竟马卉不是她，没有对爱情绝望过，也许会怀有很大的热情、甚至牺牲精神。 马卉也很纠结的样子，搓了搓衣角，“……还是想试试吧，大学里谈一场恋爱才算不留遗憾啊！也不知道他对我……”后面话却是不太好意思说下去了，给了程洛宁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程洛宁笑了起来，借着身高差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就野营吧。” 毕竟各人有各人的路。 。 没想到最后果然如程洛宁所料，马卉爬到半山腰就爬不动了，即使程洛宁全程拽着她也没有用。两人渐渐从队伍的首位掉到了尾端，一同掉下来的还有戴琪，他估计是看程洛宁一个瘦瘦的小姑娘拖着马卉有点辛苦，便自告奋勇地接过马卉的大部分重量，最后直接把马卉背了起来。 程洛宁也乐得自在，拿着马卉的包走在戴琪旁边，抿着嘴没有笑，假装没看到马卉通红的耳廓，把两只耳机都塞进了耳朵。 戴琪至今看到程洛宁还是一副十分高冷的模样，马卉感觉三人略有些冷场的样子，把头缩到衣服的领子里，掩盖了自己带了害羞意味的声音开口道：“晚上是要烧烤吗？” 戴琪点了点头，“嗯。” “烤架呢？食材呢？你们搬上去的吗？” “烤架那边有的借，食材男生会背上去的。” “哦。那你怎么不背？” “我不是要背你吗？” “……” 三人就这样慢悠悠地爬上了山顶——不，应该说是小土丘的丘顶。等几人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负责的同学在指挥大家搭帐篷、从旁边的旅游小木屋借烤架搬过来生火了。 马卉从戴琪背上跳下来的时候早就调整好了表情和心情，满面笑容的样子，“谢谢副部长！好人一生平安！” 戴琪瞪了她一眼，摇了摇手也跑过去帮忙了。 两人在女生的大帐篷里放好东西，拿了相机就跑去拍照了。程洛宁对这种蹲在路边死命对着花花草草对焦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兴趣，陪着马卉取了一些景就慢慢地往回走了。 她也不怕马卉会走丢，这条路上好几个他们社团的人在拍照，而且这种小土丘，都是趁着天气好来踏青的b市人民，根本不存在什么危险性。 他们带上来的都是超市里买的已经洗好的菜还有肉类，也不存在什么帮着洗菜之类的事情，程洛宁看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也顺手开始把菜什么的包装都拆开来分盘装好，需要腌制的肉类也分类开始调味。 她本身就有做菜的底子，自己也算比较喜欢，哪怕调味这种事情也能让她做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旁边站了个人。 谈轩看着程洛宁手指纤纤、姿势优雅地在捣鼓那些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旁边，默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程洛宁抬起头果然被吓了一下，身体微微后倾了一下，表情看上去有些惊讶，“谈轩？” 谈轩笑了笑，“那边忙完了，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哦，我也弄得差不多了，等他们取景回来就可以烤了。”说着，拿了旁边的餐巾纸擦了擦手。 谈轩的话都到嘴边了，翻了几次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他把自己的怯懦归咎于周围熟人太多，万一有人看到他被程洛宁拒绝会很没有面子。 程洛宁看出了他表情的纠结，大概也能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装傻，“有事吗？没事我去找马卉了。” 谈轩双手握紧了拳头，“程洛宁，可以谈谈吗？” 　　☆、48|4.12| 程洛宁其实是不想谈的，有什么好谈的呢？大抵也就是“我喜欢你”、“我们试试吧”、“做我女朋友”这一类的话语。 但是谈轩的表情太过于视死如归，搞得她实在是有些尴尬，再加上她也希望一次解决这些糟心事，就点了点头。 毕竟她早就对谈恋爱这种伤神又伤心的事情绝望了，让她投入真爱说不定会害死那个人也害死她自己——而且生命里有太多事情比爱情更重要了。 谈轩带着她，趁着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绕过了人流，走到了湖边的小道上。 这里不是什么真正的山林，早就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随处可见各种长椅圆凳等供游人休息歇脚的地方。 谈轩挑了一个没人的长椅，坐在了其中一头，并示意程洛宁也坐下来。 程洛宁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坐在他旁边，等着他开口。 谈轩看她这模样，忍不住苦笑起来，“你早就知道了吧。” 程洛宁不说话，温柔地笑着。 她知道什么？知道这个时间就是看脸的吗？她脾气又不好，性格又高傲，为什么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喜欢她呢？还不是看脸吗？ 如果今天她长得又矮又胖、脸丑成绩差还这么傲气的话，估计群众的评论就不会是“女神”、“好有气质啊”这类了吧，说到底还不是看脸吗？ 这种廉价的欣赏和喜欢，不要也罢。 谈轩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她的温柔表情是在鼓励他说出来呢。 他是怕程洛宁的——“怕”这个字用得完全不过分，他怕在程洛宁面前出丑丢脸，怕程洛宁看不起他，这种感觉就和小时候害怕老师不喜欢自己一样，是一种幼稚却最真诚不过的心情。 没想到在这种山清水秀风景娟丽的地方、在程洛宁眸光温柔的注视下，谈轩完全忘记了这种心情。 “你知道了对吧？所以你的答案呢？程洛宁，做我女朋友好吗？” 不得不承认，谈轩确实是一个颜值相当高的男生，更可贵的是声音也是后来很流行的“男神音”，随便一句话都让他说得十分有美感，更别说他认认真真、眼神专注的表白了，连程洛宁都觉得，除了宋瑾和未来的李俊，谈轩确实是她见过的比较贴近符合她审美的男生了。 其实谈轩手心已经出汗了，紧张得不得了，完全不像脸上看起来这么淡定平静的模样——他已经预感到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 程洛宁只一下就清醒了过来，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抱歉。”毕竟谈轩是她的副班长，扯破脸皮她是无所谓啦，就是怕到时候谈轩看到她尴尬，那她也不好做事了，所以还是选择了温和的方式。 谈轩也没有惊讶，苦笑了一下，“是该我说抱歉的。”他虽然自负，但是却很能揣摩人心，“做个朋友总可以吧班长大人。” 程洛宁倒是没料到他这么洒脱，愣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微笑了一下，“当然啦！” 两人相视一笑，个中滋味也就只有自己能感受了。 说是集体野营，其实也就是借了山顶小卖部的帐篷，随便拼拼起来就好了，更不要说烤架什么的，全部现场租借，甚至还有小卖部的工作人员来帮忙一起弄，更加降低了难度值。 程洛宁他们回去的时候，那边火已经生起来了，有调皮的男生已经拿了一把竹签串了肉开始烤，左右开弓不亦乐乎的样子。 谈轩对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就跑过去加入他们的烤肉大队。 程洛宁对这个没什么兴趣，看他们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拿了耳机躲在帐篷里安安静静地听英语听力。 她已经准备暑假就去考了雅思，下学期开始拼命修学分了。 等烤肉的香味渐渐飘散开来的时候，马卉她们一群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摄影社的烧烤活动正式开始。 程洛宁除了跟马卉还有谈轩熟悉之外其他人都不太认识，戴琪也就勉强能把脸和名字对上，实在是说不上熟，她也不是很能插入现在年轻人的话题，自然默默地在那边随意吃了一点男生烤好的东西——他们很有绅士风度地不让女生们碰火，于是这个事情就由男生们包办了——就开始想些别的事情了。 她虽然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实际上内心已经快要奔三了，哪能理解这些年轻人的思维呢？ 马卉难得的没有和程洛宁黏在一起，而是很自然地在和戴琪说话，毕竟她今天是抱着目的来的，程洛宁也不可能去他们之中当电灯泡。 这场烧烤持续到太阳沉沉地落下去才算告终，而程洛宁从黄昏刚降就一个人躲进了帐篷里，自然没有看到夜色来临之时马卉当众告白的戏码。 等到她听完英语听力钻出帐篷的时候，才看到马卉和戴琪在人群中抱在一起，大家都在鼓掌的场面。程洛宁笑了起来，也在后面为他们拍了手。 愿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从野营回来马卉就不是经常黏着程洛宁了，更多时间都和戴琪呆在一起，毕竟是充满了新鲜感的恋人，恨不得天天呆在一起。 程洛宁再次回到高中时期一个人走江湖的日子，虽然一开始有点难不习惯身边没有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了，但是没几天就渐渐习惯起来，并且相当乐得轻松，干脆整天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看书。 。 大一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到了放暑假的关头，程洛宁第一件事就是辞去了班长的职务——倒不是她觉得辛苦或者怎么样，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做一个领导人，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还是让有能力的人——比如谈轩这种充满了领袖才能的人去做班长吧。 辅导员规劝了几句之后，看她这么坚定，也就放了人，说是九月回校班委改选。毕竟程洛宁也不算是一个好相处的班长，和同学之间也不算混得熟、又不爱组织班级活动，在辅导员的心理远远不如活泼会玩的谈轩——再加上女老师总是比较喜欢一点长得好看的男生的。 程洛宁就此彻底成为了闲人。 随着夏蝉鸣叫的开始，程洛宁结束了第一学年的考试，拿到了全系最高分、修够了三个学期的学分之后，暂时告别了马卉和这个风沙漫天的城市，心满意足地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 这次妈妈和爸爸一起去接的机，妈妈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差点没让她笑出声，“宁宁你怎么没黑！” 程洛宁捏了捏脸，眼睛弯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必须的！” 三人一起去吃了一顿大餐，由此开始了她快乐的暑假。 程洛宁在暑假之前就和宋志文打过招呼了，这个暑假不学吉他了，她要复习准备考雅思和六级。业余爱好只能作为业余，还是学业得放在第一位。 宋志文的声音也带了难得的笑意，“我也不教啦，抓紧时间谈恋爱！” 程洛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方悦，眯了眯眼睛，很高兴的模样，“那宋老师要好好对方悦啊。”方悦也是敏感的姑娘啊——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等着宋志文自己去理解。 她的两个好朋友都开始享受大学的恋爱时光了，程洛宁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却没什么想要效仿的意思。 一整个暑假，程洛宁除了每周中会挑出两天早上出去跑跑步走走路，其余时间都泡在家里或者图书馆看书。 等到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快成仙了，但与之相对的结果是，她对自己开学没多久就要参加的雅思考试充满了自信。 幸好她脑力劳动过多，并没有因为妈妈每天翻着花样做好吃的给她而胖起来，改变她纤瘦的身材。 等离开学没多久的时候，程洛宁偶然间听爸爸说起一件事，当时她惊得差点把筷子扔地上了——宋瑾花了两年就读完了密歇根大学的心理学博士，现在准备和他的小组去b市工作了！ 她咬着筷子思考，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可以近距离向宋瑾请教学习了？ 　　☆、49|4.12| 等真正到了开学之后，程洛宁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心理学作为一个大专业从大二开始正式分成不同的方向，程洛宁学的是临床神经心理学，属于小类，专业课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一个班大概也就二十几个人，教室也从阶梯式大教室变成小教室了。 即使没了马卉的陪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学霸样，早早来到教室，挑了第一排的位置坐好。 等人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之后，她们上学期的专业课教授，一个花甲之年的可爱老头走了进来，他扫视了一下教室，乐呵呵地开口，“同学们，上个学期都安全过了吧？哈哈哈是不是再次看到我很高兴呀？” 心理学学生以特立独行闻名于b大，对老师向来爱答不理的，都在下面各做各的事。程洛宁转了转笔，抿着嘴笑了笑，也没有搭话。 老头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还是继续咧着嘴，“我们这门课叫临床神经心理学，也就意味着我们要做很多实验，前一部分可能还保持在理论阶段，下一个学期的论文应该是要去精神病院以实例为基础写，听起来是不是很有趣？很可惜，你们可爱的教授我，下个礼拜就要去带毕业生出去临床实验了，没时间给大家上课啦！” 这话一说完，下面大部分人的头都抬了起来，面带疑惑地看着老头。 老头清了清嗓子，很大声地说道：“所以，我为大家请来了一位客座教授，他是心理学的高材生，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虽然他的年纪至少是我孙子辈的了，但是在临床的经验上，我还远不如他呢！这样一个年轻的心理学者将为我们讲这学期甚至有可能下学期的专业课！开心吗？” “……”大家都沉默了。 老头见自己澎湃的宣讲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失落，冲着在场唯一看着他的程洛宁眨了眨眼睛，“关键是，这个老师还是个帅哥哟！” 程洛宁很温柔地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转了几下笔。 老头又咳了几下，“……好吧，那我说一下今天的作业，请大家一人写一篇有关于你对心理疾病的认识，1000字左右，参考资料标明出处，原创率必须达到百分之七十，下周交给新教授，算平时成绩。好了我们下课吧！” 于是这节课就是老头扯了十来分钟废话，然后就放了。 程洛宁看了一眼手机，决定还是去图书馆坐会儿吧——她下节还有课，这段时间回寝室也没什么事情，干脆去找几本书来看看，正好可以用来写论文。 其实也没什么好参考的，她自己本身就是曾经有中度心理疾病的人，这辈子根据她自己的感觉来说，估计还有轻度的症状，对心理疾病的认识不就是对自己的认识么？ 程洛宁忽然想到自己很久没有发病了，好像自高考模拟那次过后，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少了。 难道是因为心理素质的增强而痊愈了？她皱了皱眉，决定暂时放放这件事。 就在这期间，程洛宁突然收到了短信，她皱了皱眉，放下笔拿出手机——“程洛宁同学您好，恭喜您获得b大学20xx年度第一学年校一等奖学金，愿您继续努力……” 她眯眼笑了起来，手指在手机上磨蹭了几下，点开马卉的号码，前思后想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今天有空吗？请你和你男票吃个饭要不要？ 马卉的回复速度很快：有空！要！ 在程洛宁做了一番强大的自我剖析结合上辈子宋瑾的诊断说明洋洋洒洒地写完论文之后，第二节专业课如期到来了。 她依然还是坐了第一排的位置，但是却拿了本雅思词汇在那里背，反而没怎么注意到新来的教授了，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正前方传来，“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客座教授宋瑾，今年刚刚毕业于密歇根大学……” 还是相当熟悉的自我介绍，程洛宁的心里简直百味成杂——男神居然做了他们的教授！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事情吗？ 宋瑾也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程洛宁，眯着眼睛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很自然地开始他在b大的第一节课：“第一节课，我先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第一次遇见的一个心理疾病患者吧。那是一个美国人，四十岁左右，他是个双重人格患者，主人格是个很温柔的绅士，副人格是个分尸狂魔。而按照美国法律来讲，他这种情况即使杀人也不能判刑……” “我的导师告诉我，这就是心理学者存在的意义，我们是拯救者。” “啪——” 程洛宁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弄出了巨大的桌子摩擦地板的声响，打断了宋瑾的话，也让全班都注意到了她的方向。 宋瑾双手往讲台上一撑，目光严肃但是表情却温和，“怎么了？这位同学对我讲的内容有什么意见吗？” 怎么了？ 她怎么知道怎么了！ 脑子里一直回旋着宋瑾刚刚的话——“我们是拯救者。”她只想说，见鬼的拯救者！程洛宁觉得自己的意识和动作都不受自己控制，和高考模拟那时候一模一样的症状。 可是她不也是被拯救的人吗？ …… “程小姐，我们判断您患有意志和感情双重障碍，并伴有轻度的狂躁症，建议您进行心理治疗。” “……好，我接受。” …… 宋医生的诊断书，像是一把尺判决了她上辈子的人生——难道这辈子还要继续这样吗？程洛宁从接触心理学以来就知道，一般从事心理医生行业的人都会患有轻度的、不可诊断的心理疾病，也不能保证她爸爸就没有。 所以说，她也是遗传的吗？不可治愈吗？这么多努力都要白费了吗？ 不！她还要改变世界呢！她不要做一个可怜的病患，她也要做拯救者！ “对不起老师，我刚刚……”程洛宁难得的词穷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瑾，但是注意力却集中在大脑里，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瑾相当善解人意，“这位同学你坐下吧，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下课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在这个教室旁边，一般只有有课的时候我才在，所以明天来我就不在了，大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接下来我来讲一下人格障碍的各种症状……” “人格障碍是指偏离正常的行为方式，其人格在内容上、或整个人格方面异常，由于这个原因而是他人或自身遭受痛苦……” 她痛苦吗？痛苦。 顾致痛苦吗？痛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程洛宁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觉得她可能确实不能去好好爱一个人——她也不想让他人痛苦。 “……虽然在人格障碍的治疗上已经有一些方法，但现在主要还是以帮助病患找到合适的道路为主……” 程洛宁在宋瑾的眼神示意下，跟着他回了办公室。 宋瑾作为客座教授，属于外聘老师，一个人占用了一大间办公室，足以可见b大的财大气粗。他放下包，从旁边拖了一个椅子放在自己面前，示意程洛宁坐好。这个动作程洛宁上辈子就见过很多次了，没想到重来一次，他的习惯却还是没有改变。 程洛宁笑了笑，很平静地坐了下来，手指却紧紧握着手机，指节都泛出了用力过猛的白色。 她大概也知道宋瑾要问什么，但是面对这个资深的心理医生，她还是有点紧张——b大有“患有轻度精神疾病者不能入学”这种校规吗？ 宋瑾也注意到了她的紧张，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宁宁，刚刚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程洛宁忽然放松下来，抬起头，直视着宋瑾的眼睛，温柔地笑了笑，“宋瑾哥哥，是不是学心理学的人都会有轻度的心理疾病啊？” 宋瑾一愣，眯了眯他漂亮得有些女生气的眼睛，“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讲，是这样的。” “那你呢？” “应该有吧，我无法为自己做出准确的诊断，但是从人格上来讲，应该是有的。但是放心，现在社会上大部分人都会有多多少少的心理问题，不会影响什么的。” “你觉得什么是爱？” “爱？我想想……”宋瑾似乎是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付出和占有吧。小妹妹是恋爱了？” …… “爱应该是付出和占有——首先是付出，其次才是占有，你觉得对吗？” 眼前的人忽然和上辈子那个模模糊糊的形象重叠起来。程洛宁睁着她大而明亮的眼睛，弯了嘴角——“宋瑾哥哥，我觉得，我应该是有一定的人格障碍。” 但是没关系，我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一个和你一样棒的人。 　　☆、50 “宋瑾哥哥，我觉得，我应该是有一定的人格障碍。” 宋瑾的表情一下子看起来很专业而严肃，“说说看。” “会一下子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意识啊什么的……但是只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另一次就是今天。”程洛宁斟酌着措辞，尽量在不露出她神奇的经历的同时把她的感觉说清楚——这大概就是她对宋瑾极度信任的表现吧？ “唔……只有这两次？” 程洛宁很肯定地点点头。 宋瑾一下子放松了表情，“那你根据你这一年的学习来分析一下？” 程洛宁愣了一下，然后条件反射地把他曾经的诊断给说了出来。“轻度狂躁症伴随人格意识障碍？” “不错嘛！”宋瑾笑了起来，他刚才确实是被程洛宁的眼神给吓到了，按照他的判断她应该是精神疾病严重到需要就医的程度了，但是现在听小姑娘一说症状，发现还是他多想了，“应该是轻度意志障碍的一种，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会因为个人经历和压力原因产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姑娘不错嘛！” 他抬手摸了摸程洛宁的头顶，很自然的模样。 程洛宁不是很适应这种触碰，头无意识地侧了侧。宋瑾手顿了顿，丝毫没有尴尬、自然地放下了手，“等下还有课吗？” “还有一节。” “好可惜，本来还想请小妹妹吃个饭的。”宋瑾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下周见啦。有时间可以来我们的工作室玩。” 程洛宁点了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宋老师再见。”说着，把椅子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朝着宋瑾微微鞠了鞠躬，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了。 宋瑾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靠着柔软的靠垫，陷入了沉思。没过多久，他收拾了一下东西，锁了门离开了学校。 。 程洛宁是在一个周六接到家里的电话的。电话里妈妈的语气有点凝重，跟她说外婆现在在医院，挂了电话之后她就买了最近时间的机票飞回了s市。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在飞机上却根本睡不着——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上辈子外婆是在她大三的时候才去世的，而且是很平静地离开，根本没有什么住院这种事，只是因为年岁到了。 但是现在她只有大二啊！ 程洛宁承认她确实一直在逃避这件事，她曾经规劝外婆要注意身体、多锻炼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即使知道未来的命运也无法改变。中国的老古话说得好，阎王要你三更走，不会留你到五更。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能够让外婆再多陪陪他们，只能试图让外婆自己强身健体延长寿命。 但是她却因为自己的事情忽略了她最爱的外婆，完全没有关注过她到底有没有做一些有利于健康长寿的锻炼。 程洛宁自她重生以来难得地流了眼泪。 坐在她旁边的是个带着墨镜的女生，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她看到程洛宁一个人在那里流泪，很好心地拿了一包餐巾纸给她。 程洛宁接了过来，擦了擦脸，语带哽咽，“谢、谢谢。” 隔壁座的女生看她情绪稳定了一点之后，有些八卦地问道：“是失恋了吗？”大半夜出现在飞机上，而且还是从中国的北方飞到南方，总觉得是和失恋之类的事情有关。 程洛宁这个时候情绪很不稳定，结果还被这样猜测，差点就控制不住要一下子站起来骂人了。 幸好她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手反复握了几下，垂下眼睑盖住了满腔的情绪，轻声回答，“不是的。” 女生也不是有意冒犯的，看她不是很愿意说的样子，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抱歉。”然后就转了过去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下了飞机之后她直接叫了辆车飞到了医院。 根据妈妈说的楼层，程洛宁快速奔了上去。午夜的医院空空荡荡的，她却没有什么注意周围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飞奔。 等她转了个弯，终于看到了坐在病房外的爸爸和妈妈。 “爸！妈！”程洛宁快速跑到他们俩旁边，“外婆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进医院了？” 程妈妈看起来哭过，眼睛红红的，但是思路还是很清楚，“你外婆不知道怎么了和邻居吵了起来，然后那个女的推了一下，外婆没站稳，摔了磕到了脑袋。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程爸爸一直沉默着，此时才拍了拍程妈妈的肩膀，似是安慰，然后对着程洛宁开口：“怎么回来了？课不上没事吗？” 程洛宁在妈妈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下表情，才能勉强用稳定的语气回答道：“没事的，我有数。” 程爸爸不再说话。 三个人就这样沉默下来。 不知道多久之后，病房的红灯灭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带着口罩的医生。三人一起站起来迎了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那医生摘了口罩，朝着几人笑了笑，“没事的，就是有点轻微的颅内出血，病人年纪大了引发了一些并发症，现在生命征兆已经稳定了，具体检查还是要等病人醒过来。” 程洛宁觉得自己吊了一整天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整个人都累得跟虚脱一样。 那医生继续说道：“现在已经转入特级病房了，家属可以陪房，等病患醒了就按铃叫值班医生来检查。程院长，那我先下班了？” 程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小赵，快回去吧，改天请你吃饭。” 这时程洛宁已经跑到病房里去了——外婆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慈祥而温和。程洛宁看到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曲线的起伏，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程爸爸和程妈妈也进来了，妈妈看到了这画面差点又要流泪，但是顾忌到程洛宁在场，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轻轻擦了擦眼睛。 程爸爸上来看了看，轻轻地为外婆压好了被子，“宁宁，你急急忙忙过来应该也累了，先回家去睡吧？我跟你妈妈在就行了。” 程洛宁摇了摇头，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似得，“砰”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神难得凶狠，一字一顿地开口：“那个推外婆的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51|4.12. 程爸爸本来是和程妈妈说好不把这件事告诉程洛宁的，但是架不住程洛宁可怕的眼神——要知道一个向来温柔乖巧甚至有些沉默的人发起狠来比本身就性子不好的人更加可怕，而且女儿确实是长大了，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是小小的高中生模样，但是讲话已经比较成熟了。 程妈妈看了一眼爸爸，斟酌了一下措辞，“也没什么，就是因为一些小事而已……哎……” 程洛宁听了一会儿，算是明白了大概，心里更加愤怒。 外婆一个人住在s市的边缘，这是外公在世时单位配送的房子，两位老人从结婚开始就住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但是由于开发不到位，这里仍属于城郊结合部一样的地方，人员素质参差不齐。 外婆家隔壁是一对来s市打工的外地夫妇，两人和程洛宁外婆处的不错，老人家也觉得两个年轻人很勤劳、人也不错，有时候做了什么好吃的还会给他们送一点。但是最近他们的孩子出生了，男人把他的母亲接来照顾孩子。男人的母亲是个愚昧的农村妇女，一辈子都住在大山里，觉得往地上吐痰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是这样一个中年妇女，看到程洛宁外婆一个人住了一套独栋小楼，而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偏偏只能挤在一间大出租屋里，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有事没事就在门外大声挤兑。 程洛宁的外婆脾气很好，这个老人善良了一辈子，看到这户人家确实生活不易，也就很温和地把自家的院子理出来了一部分给他们家放些杂物，算是给他们多一些的生活空间。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那女人看外婆这么好欺负，也不冷嘲热讽了，干脆就把外婆家当自己家了，有事没事跑到外婆那里蹭点东西，还借外婆的院子来晒咸肉、鱼干什么的，弄得整个小楼都是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外婆也很体谅这个农村来的邻居，除了笑笑也没有怎么说话——事实上程洛宁觉得外婆可能是太寂寞了，有人能跟她说说话大概也是好的。 直到昨天，外婆在院子里侍弄着那些程洛宁上次送给她排解寂寞养的花草，那女人走过来，看到花开得很艳很漂亮，不由分说地就想采一些去。 外婆脾气好，但是她素来最怜爱程洛宁，宝贝外孙女不在身边只能靠着这些小姑娘送的花来睹物思人，又怎么会愿意给别人呢？ 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那女人粗野惯了，又对外婆的小资情调和衣食无忧的生活羡慕已久，趁着这个吵架的机会狠狠地推了外婆一下，外婆没有设防，就这样被她推得摔在了地上，头磕到了水泥地。 程洛宁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怎么会有这种人！” 程爸爸拍了拍她的肩膀，“已经报警了，不过这种事情，只要她咬定过失伤人的话，最多赔点钱，而且我跟你妈妈已经去他们家看过了，估计赔钱都难。” 程洛宁很不可思议的样子，“赔钱？赔钱能让外婆马上醒过来吗？能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吗？”她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气愤与愤怒，让她自重生以来第一次看起来像是一个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了。 爸爸和妈妈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都有些担忧的样子。静了一会儿之后，程妈妈率先开口，“宁宁，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外婆醒了我马上给你打电话。这件事情大人会处理的，你现在马上回家。”说着，就把她往病房外推。 程洛宁想了想，觉得她确实应该先回去一趟——毕竟现在她这样守着也无济于事，再加上她来得急急忙忙的，身上都是汗，还是应该先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才好，不然外婆醒来之后看到形象不佳的她，多半也是要担心的。 她点了点，“知道了，那我先回家，明天早上再来。” 妈妈放下手，带着血丝的眼睛注视了她一会儿，笑了笑，“晚点来也没事的。”现在已经快要凌晨了，如果她一早来估计就是收拾一下自己，觉都没法睡就要来了。程妈妈担心外婆，也担心程洛宁，怕她累垮了。 实际上妈妈和爸爸都还是比较开心的，虽然程洛宁从小看起来寡淡冷漠得不像是个女孩子，但是至少对长辈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大概都放在心里了吧。 第二天中午，程洛宁带着她做的比较简单的几个菜和刚烧好的饭来到医院换爸爸妈妈。 外婆此时还没有醒，但是脸色看起来没有昨天晚上那么病态了。 昨天那个小赵医生说并发症这种东西，可轻可重，她外婆属于不严重的，但是因为上了年纪，器官的老化，所以恢复可能比较慢——更不要说她还磕到了脑袋，弄成了轻度颅内出血。 程爸爸程妈妈也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程洛宁连哄带骗才把他们哄回了家休息。于是整个病房就这样安静下来，只留下两人的呼吸声和心电监护仪运行的“滴滴”声。 程洛宁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一只手撑着下巴，琢磨着这无妄之灾。 她昨天确实是很生气，生气恨不得找人去把那个恶毒的女人给打了，但是等她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爸爸说得确实没错，连法律都无法让她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她又能做什么呢？就算真的找人去打她，她也找不到人啊。 在此刻，程洛宁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让她忍不住低下了头，把脑袋埋在了手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的乖宁宁，是不是在想不好的事情啊？” 就在她低头的时候，外婆微弱的声音从呼吸机里传了出来。 程洛宁“啪”地站了起来，撞倒了椅子，但是她根本没法分心去扶，“外婆你醒了？！我叫医生来！”说着按了旁边的呼叫铃。 医生在程洛宁的死盯下飞快地给外婆检查了一遍，“一切正常，没引起什么器官的衰弱，但是应该会有点头晕的症状，多休息休息，最好先不要出院再观察几天比较保险。” 程洛宁点了点头，松了口气，“谢谢医生。” 送走了医生之后，她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语气都带了哭腔，“外婆……” 外婆有些虚弱地笑了笑，伸出手，程洛宁会意，立马把头伸到了外婆的手下让她摸了摸，“宁宁，别想奇奇怪怪的事情啊，是外婆自己不小心。” “外婆……”程洛宁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但是又带了显而易见的凶恶。 外婆怎么会不了解她呢——这个小姑娘的逆鳞碰不得，上次程妈妈告诉了她小姑娘那时候下林阿姨面子的事情，外婆就知道了，这个姑娘和她外公是一个脾气的，平日里看起来比谁都和气，实际上眦睚必报的。 “宁宁，你要学会忍。不管你多为外婆委屈，多憋屈，都要忍——不是让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让你忍一时风平浪静，然后忘掉这件事。” “外婆经过这件事知道了旁人的为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才对，你就要这么想才可以。因为你不忍也没有办法，只能白白让自己生气对吗？” “人生就是这样子的，爱要忍，恨要忍，什么都要忍。” 程洛宁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回答：“我知道的。”忍，谁能比她更擅长了呢？要是她不能忍，顾致现在估计都被她整死了吧。 外婆笑了笑，“乖孩子。” 。 第四天外婆一切没问题、头晕现象也较少发作之后就出了院。 她亲自送了外婆回家，然后趁着外婆和爸爸妈妈不注意，把院子里的鱼干什么的都给扔了，然后就抱着胸站在院子里。 那个女人脸皮厚到难以想象，她听到程爸爸的汽车声之后就一直站在他们家的阳台上看着他们，直到看到程洛宁把她的鱼干都给扔了之后终于忍不住冲了下来，指着她的鼻子，“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你赔啊！” 程洛宁笑了笑，语气带了一丝不怀好意，“这是你的东西？为什么在我家？我家的东西我不能扔吗？” “你！” “我陪？你凭什么站在我家的院子里？你信不信我现在报警告你私闯民宅？”程洛宁气质好，人又高，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愣是把那个一口不标准普通话的农村女人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外面动静这么大，隔壁的小两口也听到了，连忙跑出来连哄带骗地把那女人哄进了屋，年轻男人冲着程洛宁很抱歉的笑笑，“对不起，我妈也不是故意的……那个，医药费我们来付吧……婆婆一直挺照顾我们家的，这次是我妈的错，我代她道歉，对不起。”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程洛宁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进屋了。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放心外婆再住在这里了，昨天她就给爸爸妈妈说让他们劝外婆住到他们家，否则她在b市也不会安心的。 这会儿应该已经劝了差不多了才对…… 隔天看着爸妈安顿好外婆之后程洛宁就回了b市。 她没让人送她，一个人空手上了飞机，就跟她来时那样。唯一不同的应该是手机里多了条短信。 “小妹妹，我的课都逃？太不给面子了吧。” 程洛宁抿着嘴笑了笑，把手机关了机收进了口袋。 　　☆、52|4.12. 这次事件之后，程洛宁养成了每天准时打电话回家的习惯，而且每天都是以“外婆今天身体怎么样？有出去走走吗？”作为开场白。 其实很多事情她想改变也有心无力，但是谁都做不到听天命，于是只能拼了命的尽人事了。 要说一夜改变，那肯定是小说里的情节，现实哪有这么夸张——程洛宁只是稍微想懂了一些事情而已，这是她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生命的易逝，有了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之感。 事实上程洛宁这周的专业课基本逃了个干净，赶回b市的时候已经是周四中午，勉强还能上晚上的选修课和周五的英语课罢了。 她们除了宋瑾的专业课是小课人不多之外，其余的课都是专业性大课，教授根本不会看来了哪些人，连点名都是很少有的，所以哪怕程洛宁在辅导员和校领导那里属于多么好的好学生，也不会有老师关注到她的逃课。 也就是说，所有b市的人里面，只有宋瑾注意到了她不在——马卉跟戴琪周末出去短途旅行了，也是周一晚上才注意到程洛宁没有回寝室，掏出手机才注意到程洛宁早上给她发的短信。 所以她回来之后也理所应当地发了个短信回复了一下宋瑾的关心：回了一趟家，不是故意逃课的，万分感谢宋老师的关心，作业稍后会补上。 程洛宁才放下手机打算去复习一下选修课的内容，宋瑾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等铃声响了两下才接了起来，“宋老师？”宋瑾哥哥什么的毕竟还算是小时候的玩笑，现在在学校里也不好和教授太过于亲昵，程洛宁随大流喊宋瑾“宋老师”，自己也比较自在。当然宋瑾喊她的方法就比较多样了，程洛宁、宁宁、小妹妹、小姑娘什么的，想到什么喊什么。 程洛宁深深地怀疑，宋瑾是不是把她当成什么小侄女之类的来关心了——听说心理医生很容易变态，难道这也是变态的一种？ 宋瑾在那边轻轻笑了一下，“怎么突然回去了？” 程洛宁想了想，“出了点事。”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说的态度，其实也不是她觉得怎么样所以不告诉宋瑾，只是单纯觉得家事，没必要告诉一个外人，哪怕这个外人是她的老师、她爸爸的学生。 好在宋瑾也没有追问，“我看了你第一次交的论文，写得不错，我想推荐你去参加心理学辩论赛，怎么样？有兴趣吗？” “啊？”程洛宁一愣，条件反射地反问了一句，“我？” 她早就听说过这个比赛了，三年才举办一次，属于大众关注度低、比较小众、但是在业内含金量很高的比赛，评委是很多专业人士，参加的人也是国内顶级名校的心理学生。按理说程洛宁肯定是第一个要上的，毕竟是系里第一学霸，但是她个人居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比赛——原因无关其他，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是那种能拍着桌子辩论的人，气质不符合，本身也不是这种个性的人。这种比赛应该让那种反应很快且能言善辩的人参加才对。 所以宋瑾乍一下提前，她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的宋瑾还是一贯的温柔语气，“原本这应该是你们沈老师负责的项目，他带了我们学校十几年，年年第一名都是我们的。但是现在他不在，并且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就选几个我觉得还不错的人报上去了。你看怎么样？”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程洛宁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 程洛宁沉吟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去。” 她平时虽然不爱搭话，但是却不是不会说话的人。这种比赛拿了奖就是资历，都是能写在档案上的，等她大三申报国外的学校的时候，人家就是看这种资历来挑人的。 宋瑾轻轻笑了一声，“那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你下午有时间吗？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填一下报名表。” 程洛宁刚想问“你今天怎么会在学校？不是没课吗？”，但是话没出口又把问题转开了，只是平平淡淡地回答道：“好的。” 她觉得她和宋瑾莫名其妙地就变得太亲密了。这种亲密，她不喜欢。 下午她是没课的，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洗了个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之后，程洛宁拿着晚上的课的书就出发了。 教学楼在食堂的外边一点的地方，她先去食堂吃了点东西，然后才慢慢地走到了教学楼。 这不是程洛宁第一次来宋瑾的办公室，自然很轻车熟路。她走到门口才发现办公室的门没关，只是堪堪虚掩着，她有些惊奇，抬手敲了敲，“宋老师？”然后才推开门。 两个男人的脸就这样闯进了她的视线。 宋瑾还是那种淡淡微笑的表情，用个不太切合的词语那就是十年如一日。令程洛宁惊讶的是另一个人，“谈轩？”她不知道谈轩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来参加辩论赛的？ 这么想了一下，程洛宁的表情又恢复了温柔冷淡的模样。 谈轩也习惯了她这副样子，笑了笑，主动解释了一下，“宋老师说要推荐我去参加辩论赛，你也是吗？” 程洛宁点头，“嗯。” “那……合作愉快啦！你们聊，我先走了。”他站起来，朝宋瑾点了点头，“宋老师再见。” 谈轩自从上次山顶一别之后就没再主动找程洛宁说过话，现在他已经是他们班的正班长了，又没有副班长，大大小小很多活动都要由他来组织，而程洛宁只是班上一个连班级活动都懒得参加的小透明学霸，自然没什么可以相互交流的事情。 谈轩也在新学期开学后没多久找了个女朋友，听说也是个大长腿气质美女，只可惜程洛宁不是很关心这种桃色八卦，自然没见过马卉口中那个“气质有点像你”的美女。 “好。”宋瑾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谈轩，然后轻轻地吐出一个字，过了一会儿又接上了后一句，“再见。” 等谈轩关门出去之后，宋瑾笑着招呼了一声，“坐。”语气丝毫没有刚才面对谈轩时的公事公办，“那个男生喜欢你？” 程洛宁依言在刚才谈轩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听到宋瑾的问题整个人都顿了一下，然后有些犹豫地开口：“嗯……曾经吧。” 宋瑾没再继续，而是从桌子上拿过一张报名表，然后又找了一支笔给程洛宁填表，顺便给她解释，“说是心理学方向的辩论，其实和普通辩论是一样的，心理学没有既定的答案，他们肯定会出一个很模棱两可的题目让你们辩，我到时候会给你们一些参考书籍还有我预测的大致范围，你们把论据背下来然后往论题里套就可以了。” 顿了顿，宋瑾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辩论赛只用4个人，这次我选了8个人，到时候会让你们八个先辩一次，然后挑四个人，再挑一个作为替补。”他用他漂亮得有些女气的眼睛往程洛宁脸上转了转，“小妹妹不会被刷掉吧？”虽然是问句，但其中的意思还是亲昵多一些。 程洛宁笑了笑，放下笔，“不会的。” 宋瑾接过表格，扫了几眼之后就放在了一边，然后把旁边放着的笔记本拖过来，微微往程洛宁的方向转了转，“这是你上次交的论文，我想把这个文章推到杂志上去，这里有几个地方你要改一下……”说着手指在电脑屏幕上虚点了几下，示意程洛宁去看。 程洛宁微微站起来了一点，凑过头去看宋瑾点出来的地方，然后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 宋瑾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他总算是能理解当年程老师这么看重他喜欢他的原因了，老师总是喜欢聪明的学生的，更不要说长得好脾气好的学霸学生了。 而这个摸头的亲昵动作，在当天晚上就化成了一张照片被放上了学校的论坛。 这时候程洛宁还在修改她的论文呢，马卉突然尖叫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程洛宁！这是不是你？！”说着死命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程洛宁转了转脖子，把头伸到马卉的电脑屏幕前，“什么？”然后她就看到了照片——这张照片像素不算高，看样子应该是用手机照的，在这时的手机里应该属于照相功能很强大的了。照片里男人眉眼之间一派温柔，纤细漂亮的手指正落在女生的黑发上，映衬得黑发更黑、手指更白。女生背对着镜头，看不出脸，却能清楚地看到姣好的身材和可爱的装扮。 这套衣服正式程洛宁刚才在洗的，所以马卉一眼就认了出来。 程洛宁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也不说话，直接把马卉的鼠标拿过来就开始往下翻阅。 此时楼里已经有不少回复了，宋瑾本身就是极为出色的男人，否则当时讲座也不会吸引这么多隔壁专业的女生。再加上他辉煌的学历和客座教授的身份，自从来b大带专业课开始就一直是一些人关注的对象，也有不少女生动过他的脑筋，但是因为他虽然讲话温柔但是气质实在是太过于生人勿近，这才让不少人断了这个脑子。 现在这种暧昧照片一出现，群众的关注又绝地反弹了——其实都算不上是暧昧照片，宋瑾的表情比起面对情人更像是在和小辈互动，但是因为宋瑾实在是长得太好了，所以大众直接忽略了他的表情，往另一个方向猜测而去。 而且这时候这种女学生和老师谈恋爱的新闻是很敏感的，大家虽然内心都希望自己变成照片里的女生，但是表面接受度还是很低的。 程洛宁在看了不少类似于“师生恋？！”、“宋男神对女学生下手了？”、“应该是女生倒贴的吧？”、“应该让校方查出来劝退”、“不会影响宋男神吧？”这种留言之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f*ck！” 　　☆、53|4.20 事实上程洛宁并不是很在意这种网上的捕风捉影的帖子，而且照片拍得是她的背影，照理来说除非室友根本没人可能会知道是她的。但是现在被八卦的男主角是宋瑾，这就让她有点不爽了——你们这群杂碎凭什么随便污蔑男神？虽然没这么夸张但是大概的内心活动应该就是这样的。 而且因为个人心境的不同，程洛宁不管怎么看这张照片都觉得宋瑾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完全不像群众理解的那样。 由于帖子里并没有人八出女主角是谁，于是楼越来越高，很多人都说这个背影很眼熟，是他们系的某某某，但是又被推翻，甚至还有女生兴冲冲地表示原来宋瑾那么好钓，要去告白之类的云云。 程洛宁无视了旁边马卉奇怪的眼神，把电脑还给她，自己打开了学校的论坛——说起来这还是张沫事件之后她第一次打开八卦板块。 但是这个又跟张沫那时候那件事不太一样，张沫疑似被校长包/养，校长这个代称说起来好听，其实也就是一个挺着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大家除了感叹一下这个女生不/要/脸之类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但是这次的男主角是宋瑾啊！名声大到毕业后回校都有人慕名来围观的天才学长啊，更重要的是颜值高到爆炸啊！在这种看脸的时代，只有颜好才能引起群众的关注度。 她自己点开了那个帖子，粗略地瞄了几眼，深深地觉得这群学生已经闲得不行了。此时电脑刚开始普及起来，有的人家不少，但也不至于到人手一台地步，大概也就是一个寝室能有一两台的样子，手机也不是智能机，刷论坛肯定也是2g网，但是回复已经有很多了，说明很多人都在关注这件事。 程洛宁合上了笔记本，自己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决定忘记这件事，做自己的事情去。 本就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呢？ 此时马卉却依然还在津津有味地刷着论坛，等到程洛宁把她的论文改得差不多符合宋瑾要求的时候，马卉忽然一声尖叫，“啊！联动贴！程洛宁你快看！” 程洛宁把论文保存好，打开邮箱发给宋瑾之后才勉强又一次打开了论坛。 这时候这个照片事件又出现的第二个小*，那就是有人发了新帖说这个女生是他女朋友之类的，和宋瑾也只是普通师生关系，让他们不要妄加揣测。 程洛宁第一反应是认错了，叹了口气，刚想给马卉解释的时候，马卉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周逸清？程洛宁你什么时候找了个隔壁q大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啊？……诶！还是高中就跟你认识的人？” 程洛宁：“……” 说真的要不是马卉忽然说起这个名字，程洛宁都快把他给忘了——本来就不是很熟，也不是一个学校的，要说见面也不过见过一个手可以数出来的次数。要不是对方吵吵嚷嚷要追她搞得整个区都知道了，后来又称因为她所以要复读一年的话，她是完全不能记得这个人的。 倒不是高傲、目中无人之类的心理作祟，而是单纯的不相信什么喜欢、爱啊之类的词汇，反正只是被她的颜所倾倒的人生过客罢了，也没有什么记住的必要。 但是程洛宁没想到的是，这个男生居然真的去复读了，而且还考到了隔壁的q大——从某种角度来说，q大应该是排名比b大更加高的学校。这个周逸清做了这么久的富二代，但努力了一年就考上了，由此可见应该还算是相当聪明有灵气的人。 但是他没事突然跑出来发这种奇怪的帖子让程洛宁觉得有点好笑，这简直是不走寻常路啊！ 她转头看了一眼马卉的屏幕，然后根据她的页面找到了周逸清发的帖子。 里面详详细细地描述了楼主和照片中女生相识、相知、相恋、相约进了比邻的两所学校的过程，最后还很煽情地表达了希望大家让这件事过去，他不希望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和女友生了间隙。 程洛宁一行行看下来，最后都不知道应该是笑还是生气了。除了两人相知的过程符合事实之外，剩下的都是周逸清意/淫出来的情节，要不是时间不对，她真想感叹一句周逸清真是个写小说的人才啊！ 就在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时候，论坛里的私信“滴”地响了一下。程洛宁从旁边的小窗口点开，看到上面端端正正地躺了三个字：程洛宁？ b大的论坛是实名制的，但是可以穿马甲，也可以只显示ip地址不显示名字，版主也是学生而非老师，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敢在上面八一些老师或者学生的私事。 程洛宁自从注册之后就没有发过言，所以现在显示的也不过是一串注册时系统随机的乱码id。 17986aucz02：你是？ 帅成黑发：我是周逸清。 程洛宁愣了一下，按理来说，她的id或是ip地址都是无法判别个人身份的，所以周逸清是怎么知道的呢？ 周逸清似乎是知道了她愣神的理由，立马跟上了后一句。 帅成黑发：很抱歉，我跟踪了你的邮箱ip…… 17986aucz02：……有事吗？ 帅成黑发：给我你的手机号，不然我明天到你们寝室楼下来喊你的名字。 程洛宁差点被气笑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回复什么，干脆地关了页面。 周逸清是有她手机号的，但是自从去年周逸清打电话过来问候她之后，她就把人家拉黑了……可能是因为老是忙音，周逸清以为她换了手机吧。 程洛宁想了想，掏出手机把周逸清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合上电脑准备去睡觉了。 理所应当的，她也没有看到周逸清在她关掉论坛之前一秒改的签名——喜欢你是我唯一做过的认真的事。 。 第二天是一整天的英语课，包括公共英语和专业英语各种。 程洛宁怕昨天那帖子的影响还没有消除，被人认出来，特意选了一件和照片上的画风相差甚远的衣服。 上午的专业英语课之后马卉就跑出去玩了，还没忘记让程洛宁帮忙点到。她摇了摇手，示意马卉去吧，然后一个人拿了书和杯子，率先来到大教室，占据了第三排中间的黄金位置坐下。 此时教授还没有到教室，教室里除了程洛宁，只有在她后面走进来的几个学霸级女生，分别在前几排坐好，摊开书开始复习，程洛宁也拿了上节课的笔记开始背诵。 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了她，“嗨！” 程洛宁抬起头，看到一个黑发黑眸的帅气男生坐在了她旁边，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周逸清，你来干嘛？” “追你啊。”周逸清摊了摊手，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应当，“本来想报b大的，可惜我妈听说我要学计算机之后把我的志愿表给改了。现在想想也不错，要是进了b大不就成你学弟了嘛！” 程洛宁想了想，“很抱歉……” “别！”周逸清反应很快，“别给我发好人卡！就算你现在拒绝我也不会罢手的！”他想了想，把“否则我这一年浪费了还有什么意义”给吞了回去，毕竟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所以他只是很嚣张地笑了笑，“我已经把你们的课表拉出来了，以后每天来陪你上课好吗？” 程洛宁已经懒得理他了，低下头继续背自己的单词。 周逸清却没这么容易放过她，“诶！话说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啊？听说你拒绝了李……是叫李俊是吧？我特地搞了个和他不一样的风格，你觉得怎么样？” “很蠢。” “那我昨天发的那个帖子呢！有没有很感动？” 程洛宁干脆冷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难道你真的喜欢那个老师？你们女生什么眼光啊，他哪里好看了都叫着男神男神的，不就一个娘们唧唧的小白脸……” “周逸清。”程洛宁冷声打断了周逸清的喋喋不休，表情还是很温和的样子，但是声音已经能透出寒意来了，“你跟我很熟吗？”他是凭什么评论她的朋友和审美呢？ 周逸清人很高，坐着也比程洛宁的视线高了不少。看到她这个样子，周逸清低了一点点头，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她，然后收了自己本已经到喉咙口的脾气，“很抱歉，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关心你关心到忍不住去窥视你身边的所有人——你的朋友、你的同学、你的老师，甚至是你的一举一动、一眸一笑。 周逸清觉得自己真的是很蠢很蠢，蠢到几乎是没有了智商，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心脏剖开来把自己的真心拿给面前这个女生看。 可是她连看都不想看。周逸清笑得很苦涩，但是又不停地劝说自己要循序渐进，毕竟两人只能算是他乡遇故知的关系，昨天才刚联系上，怎么能指望今天就能有什么发展呢？ “程洛宁，你想知道那张照片是谁发的吗？” 　　☆、54|4.20| 程洛宁闻言终于抬了抬眸子，露出了一点点不同于常日的神色。 那张照片从角度上来看像是从宋瑾办公室门口的方向拍的，但是那天除了他们两个人办公室里并没有别人，而且谈轩走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他顺手拉好了门才对。 周逸清很骚包地摆弄了一下自己来b市之后才染回黑色的头发，然后凑近了程洛宁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上课了哟。” 程洛宁眯了眯眼睛，转过头去专心听讲了。她觉得她真是一秒钟都没法和周逸清好好交流。 公共英语是大课，整个系差不多都是在一起上的，程洛宁坐的靠前，加上背影又比较出众，所以很多听说过她名头或是认识她的人都注意到了她，以及坐在她旁边、时不时在跟她窃窃私语的帅哥。 周逸清早就习惯了被旁人注视，对这种从背后射来的穿透感毫无压力——他长得好，家里又算是有点小钱，爸妈出席各种宴会也会带上他，周逸清早就习惯了旁人的夸奖或是暗讽，把一切从背后传来的中伤或是感叹都当成了羡慕嫉妒恨。而程洛宁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知道背后看向她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周逸清，于是不免又更加厌烦了对方一点。 她现在只希望，周逸清刚刚说的、每天陪她上课是开玩笑的，不然她真的要爆炸了！ 下课之后，程洛宁完全无视了旁边的周逸清，自己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往外走。周逸清也不生气，就笑眯眯地跟着她，看起来跟个阳光大暖男一样，只有从走路的姿势上还能勉强看出一点点从前的痞痞的感觉。 不管旁边有多少女生在低声议论“那个男生是谁啊？是我们学校的吗？长得好帅啊？”之类的话，程洛宁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还是无比淡定又旁若无人的模样。 “诶程洛宁！”前面有个男生，似乎是听到了后面的响动，转了个头，然后惊喜地喊了一声，大有要逆着走出班级的人潮走回来的意思。 程洛宁抬头看到对方，笑了笑，“你好。”谈轩应该就是她不久之后辩论赛的队友了，对于他能不能在八人中成为正式主力，程洛宁丝毫没有怀疑过，有些人的气质决定了他的能言善辩。 此时他们几个已经在门口的位置耽搁了一会儿，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得七七八八了，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负担。 “这是你男朋友啊？”谈轩看了一眼眼神充满敌意的周逸清，故意侧着头靠近程洛宁低声问了一句。 程洛宁面不改色，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不是。” 谈轩被她干脆的回答搞得愣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他背后就有一个个子矮矮的、看起来小巧可爱的女生钻出来喊他：“谈轩快走啦！不是说去吃饭吗？”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程洛宁。 谈轩看起来有些为难——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比起身边的正牌女朋友，他还是更喜欢程洛宁那样的女生一点。只可惜周逸清不打算给他这个为难的机会，一把拽过程洛宁的手臂，直接把她从那两人面前给拖走了。 直到走出教学区域，周逸清才算是放开了程洛宁，“抱歉，我刚才……没有弄疼你吧？” 程洛宁目光沉沉的、但是嘴角还是弯着最完美的弧度。她随手拍了一下刚才被周逸清扯住的地方，拍掉了莫须有的灰尘，“没事。”说着转身便离开了。 周逸清没有追上去，只是用阴郁的眼光盯着她款款的背影。 而程洛宁却在这时候停下了，无视周逸清骤然亮起来的眼神，她温温柔柔地开口道：“别再来了。” 够了，止步于此就够了。 晚上的时候，程洛宁收到了周逸清的短信，她有些心烦，但是还是打开了看了一下，然后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照片发布人的ip地址是190.273.xxx，注册id是微笑甜甜，实名制的真名是贺甜，怎么样？我还不错吧xd” 程洛宁在“贺甜”两个字上摩挲了一会儿，冷淡地盖上了手机——她不记得她认识一个名叫贺甜的人，按理来说能走过宋瑾办公室门口的必然都是他们班的人，因为宋瑾只带他们一节专业课，平时根本不在学校里，不会有人去的才对。 她想了想，转过头，“马卉，你认识一个叫贺甜的人吗？我们学校的。” 马卉此时正在和戴琪甜甜蜜蜜呢，听到程洛宁的问题，看了她一眼放下手机，仔细想了想，“……这个名字有点熟啊，但是……”她揪了一会儿头发，“……好像不记得在哪里听过的了。” 程洛宁眼睛转了几圈，干脆不再想这件事。说实在的，她就算知道了发帖人也没有，她难道还能去打她一顿吗？既然不能，那就干脆不知道好了。 但是偏偏有人就是不让她这么想。 没过多久，手机“滴滴”又响了几下，程洛宁很不耐烦地放下笔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是周逸清的短信。 “啊，我顺便把那妹子的自拍从她电脑里弄出来了，一起看看吧:)”后面附了一张妹子比着剪刀手的照片。 程洛宁盯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这人可能是谁了。 “马卉，你看看这个人，认识吗？” 马卉接过程洛宁的手机看了一会儿，没说话。程洛宁也不着急，毕竟照片总是会有点失真，再加上气质和照相技术的问题，不是很熟的人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啊！这个人好像是谈轩的女朋友啊！上次在食堂遇到的时候听他们说起过！” 程洛宁眯了眯眼睛，合了手机不再说话。 事实上照片这件事的关注度并没有因为女主角的身份没有被确认而降低，相反群众情绪越发高涨，甚至还有无聊的人又发了联动贴，大骂当今社会老师不以身作则率先和学生搞不清楚，有违礼法。这个人好像还对自己的文笔很得意的样子，洋洋自得地评论：有些师长，自己学教着心理学，却没有找人好好教教他如何做个老师。和学生勾勾/搭搭像是个什么样子！ 下面居然还对他狗屁不通的言论抱了一片叫好之声。 宋瑾明天又要来学校上课了，程洛宁简直不敢想象那时会是什么样子。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干脆明天逃课算了。 第二天果然不出程洛宁所料，一个小教室里挤满了人，很多其他系的人都来围观了。她还算是到得早的，却还是只能勉强坐在了后排边缘。 宋瑾还是老样子，踏着上课铃声走进了教室，看到这盛状，甚至还开了一句玩笑，“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让我想想……难道今天是弗洛伊德的生日吗？”说着拿起手机假模假样地看了一眼日期。 看他这个样子程洛宁就知道，多半宋瑾还不知道照片的事呢。 宋瑾看没有人响应他的笑话就知道这群人必然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想来应该是抱有某种目的来蹭课的。他四下扫视了一眼，并没有发现程洛宁坐在她的老位置上，正奇怪呢，就看到在倒数几排的某个角落里，小姑娘正一个人坐在那里，面部表情是千年不变的微笑，但是眼睛没什么神采，多半是在发呆。 他把粉笔拿在手上转了两圈，然后扔回粉笔盒中，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那我们开始上课吧。” 程洛宁在宋瑾讲出第一句有关于课本的话之后就不再走神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她没听几分钟的时候，就有一个高大的男生在旁边坐下了，还带来了一身热气，“抱歉抱歉，刚才被拖着做程序了，做完我就马上跑过来陪你上课啦。” 周逸清早就习惯了程洛宁的眼神中偶尔透露出来的不耐烦，很是自然地开口解释道。 他也不知道程洛宁能不能听进去，反正他说了，他就会心情好，可以骗自己程洛宁知道了，这种有些卑微的感觉让他很新奇，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反而有一种越挫越勇的兴奋感。 宋瑾的课并没有什么笔记，多半以实例和课本为主，他人长得好，语调温柔说得又幽默，反倒是把那些来围观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听讲了。 程洛宁趁着他喝水的间隙，从笔记本上私下一张纸，“唰唰”地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了周逸清。 “你别来了。” 你别来了，我不会喜欢你的。 周逸清拿着看了一会儿，手指骤然收紧。片刻之后，纸条又被放到了程洛宁面前。 程洛宁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宋瑾，然后打开纸条——“所以你喜欢这个老师对吗？” 程洛宁一愣，然后有些恼羞成怒了，难得地在脸色上带了一丝怒意。 他怎么能把她对宋瑾的崇拜想象得这么龌龊呢！ 宋瑾也注意到了程洛宁的异状，有些愕然，然后又带了笑意，“插一句话，参加心理学辩论赛的同学，下课后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好吗？” 　　☆、55|4.20| 事实上很多高校间的比赛，由于专业限制，大多都是只有本专业的学生才会知道的。但是这种由老师选定名额代表学校参赛的活动，则是只有参赛学生才会知道了，旁人也就是听过算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比赛。 程洛宁诧异地抬头看了看宋瑾，正巧看到他略带笑意的眼神——这节课来的人不少，程洛宁虽然不知道除了谈轩还有哪些人，但是想来应该也有人在这群人之中才对。所以宋瑾喊他们下课过去要做什么？ 她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一时竟然忘了旁边的周逸清。 周逸清也知道再说什么都只会引得程洛宁更加生气，便默默地闭了嘴，干脆转头开始听宋瑾的课。 只可惜宋瑾的课再有趣也有很强的专业性，他一个搞计算机的理科男怎么可能有耐性听“人类三大心理矛盾分析”这种于他而言毫无意义的话题呢。 旁边程洛宁已经开始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划划写写了，周逸清不好再去招她，干脆把目光放在了宋瑾的脸上。 平心而论，周逸清长得比宋瑾更加符合大众眼中的帅哥形象，特别是他把头发染回黑色之后，绝对是标准的、普通小姑娘最爱的帅哥，而宋瑾的五官却更要偏阴柔精致一些的模样，俗称娘气，但也不是那种让人厌烦的娘娘腔，而是因为太过于精致的感觉才颇于娘气了，很容易让人想象出他还没长开的时候是怎样漂亮的一个小孩子。但宋瑾的气质却弥补了他长相里的女气，属于绝对在哪里都能吃得开的暖男型气质，配上他的微笑，相当讨人喜欢——特别是女生的喜欢。 周逸清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在心里把自己和这个长得过于漂亮的老师进行比较，但是……他叹了口气，瞄了程洛宁一眼，撑着下巴开始发呆。 他是见过b大论坛上的那张照片的，并且仔仔细细地盯着看了很久。其实照片充其量只能看见程洛宁的背影，但是背影却能看出她对宋瑾的触摸并没有抗拒的动作，甚至是欣喜的。 周逸清当了这么多年纨绔，从来没有为一个女生费过这么多的心思——说实话，他只记得对程洛宁的惊鸿一瞥，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爱上她的，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新鲜，是他愿意做的。 所以他来了，算不上漂洋过海，也能算是跋涉千里。他来了，结果就是对方毫无惊喜，甚至充满了抗拒。 这种抗拒让周逸清难过，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离下课没多久的时候周逸清回去了，程洛宁颇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不是讨厌周逸清，只是不喜欢周逸清的喜欢而已。她承认，周逸清长得不差，家世好，人也是很有前途的模样，但是她就是不乐意，不仅仅是不乐意和他发展，更不乐意他抱着心思追逐着她，说到底只是缺少了一种爱情的感觉罢了。 程洛宁觉得，等哪天周逸清不喜欢她了，做个朋友其实也是可以的。 宋瑾下课一直是很准时的，铃声一打立马下课，群众看没什么好八的，也就稀稀落落地散了。程洛宁一直没有动，等到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亦步亦缓地挪到了宋瑾的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已经有两个男生在了，宋瑾从旁边挖出了几张纸交给他们，“这是去年我们学校参加辩论赛的辩论稿，你们回去看一下如何立论、论证，还有，心理学上概念性的东西一定要背熟，不要出现常识性错误——上学期基础心理都过了吧？没有挂科的吧？” 程洛宁站在最后，摇了摇头，但是宋瑾并没有问她的意思，而是看着两个男生，两个男生一起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宋瑾很满意，“那好，我们周四下午搞个辩论，到时候八个人挑四个出来，再挑两个是替补，论题今晚我会发到各位的邮箱，请各位加油。”说着，微笑着做了一个送客的表情。 两个男生不是程洛宁班上的，虽然对程洛宁有耳闻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关注——学心理的人有很多都相当的特立独行，不屑于与他人关注相同的事情，对程洛宁也就是看了两眼就转身走了，而且这两眼很像是在考量对手，或者说未来的同伴？ 程洛宁表面上带着微笑，实际上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今天这两个男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要是站了两个八卦的女生，估计都已经猜到照片上是她了。 等那两人旁若无人地走掉之后，宋瑾扯了一下程洛宁的手臂，示意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程洛宁很听话，她深深地觉得自己在宋瑾这里的身份正在不停的变化——她坐过他的问诊椅，吃饭时坐过他的对桌，现在连学校给他休息的沙发都坐了。 世事真是难料，明明上辈子的救赎者与被救赎者的关系，这辈子竟然能在同一地位上对话了。 宋瑾揉了揉鼻梁，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现在该告诉我了吧？”他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也不是故意装傻什么的，毕竟他一周最最多只有两天下午是呆在学校里的，多出来的一天还是为了辩论赛的事情。 他的工作室团队成员全部都是中国留学生，还有几个华裔，那时候他把团队带到中国来，其实很多成员都是反对的，毕竟在国内，心理学这一行业并不成熟，甚至有个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华裔操/着他那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向宋瑾发出抗议：“嘿宋！我不想去精神病院工作！那群人的智商还不如猴子！” 他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和不支持，排除万难把团队带到了b市，就是希望能在国内打出一片天、改变大家的世俗观念的，现在刚刚起步，怎么可能不忙呢？ 程洛宁的万千思绪在脑中滚了一遍，最后还是妥协，“论坛上有人发了我们俩的照片。”什么照片就不必多说，相信宋瑾也是能理解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只要她一天不被八出身份，这件事就与她无关。既然当事人想要了解，她作为朋友，理应让他知道才对。 宋瑾愣了一下，“论坛？” 程洛宁无言地看着他，目光是墨色一般的沉沉。 宋瑾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然后就打开了笔记本。程洛宁看到他打开了b大论坛的界面。 片刻后，宋瑾合上了电脑站起来，走到程洛宁面前微微弯下腰，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辛苦小姑娘了。” 程洛宁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深深感慨这个男人都快要成精了。 宋瑾的手指在她的头上不过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就站起了身，“我想请小姑娘吃个饭，愿意赏脸吗？” 。 到晚上程洛宁回到寝室的时候，马卉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她最新消息，“你知道吗！宋老师那个帖子已经被超管删掉了！联动贴什么的全部都删了！”超管是整个论坛包括所有子论坛的最高管理，俗称超级管理员，据说是老师，但也有说是学生管理的，反正真真假假没人知道。 程洛宁想了想就大概猜到这是宋瑾的手笔了——他的思维大概就是既然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就没有留着的必要。 她有点想笑，要知道不久后的将来，网络水军的力量将会强大到黑白逆施，只要你删帖就是认定你心虚，把白都抹成黑的。 还好现在还没有。 这件事就这样没翻出什么大波落下帷幕，归根结底是宋瑾出现在学校里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师生观念还没有在同学心中建立，再加上人总是不在，让他们想八都没得可八。 再加上不管发什么帖子，只要和这件事有关的，就会被秒删，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四的时候程洛宁参加了辩论赛的小心选拨，评委一个是宋瑾，另一个是带隔壁非临床专业的专业课老师。 八个人，包括程洛宁，六男两女展开了一场没有观众却无比精彩的辩论，可以想象的是，这八个人几乎是应该代表了b大的最高水平。 最后一场辩论结束，程洛宁汗都下来了——她发誓她这辈子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过这么多的话，但幸好她一直坚持看各种专业类书籍，没有被对面一些言语上的小陷阱带过去，勉强还算是达到了她的预期。 辩论这个东西，事实上是没有对错的，是最典型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胜负全看评委。但这种选拔，也不需要评出胜负，宋瑾只是说要和另一个老师讨论一下、结果会发邮件通知他们之后就让他们散了。 程洛宁深吸了口气，拿了包准备去买晚饭然后去图书馆泡一晚上。 没想到这时谈轩喊住了她，“程洛宁！” 程洛宁回过头，撇到宋瑾正在教室中间低着头转笔，于是便抬头直视着谈轩，“有事吗？” 谈轩揉了揉的太阳穴，看起来和疲惫的样子，“可以谈谈吗？” 程洛宁有些感觉，但是又不确定他想说什么，于是便为难地看着他。 谈轩抬起头，“是很重要的事。”说着率先往前走去，好像很肯定程洛宁回跟上去一样。 程洛宁把自己的头发全都撂到了脑后，背起包，跟了上去。 她想知道谈轩是不是想说那件事——估计他应该是憋了好几天了，看模样都觉得没前段日子精神了。 谈轩很懂程洛宁，一直往着食堂的方向走，直到食堂后面人烟较少的小花园才停了下来。程洛宁站在他两步之外，拿着包，披着长发，未施粉黛的样子看起来很很年轻，有种自然的迷人感和令人眩晕的气质。 “什么事？” “照片的事情……我很抱歉。贺甜她……也只是调皮而已……”谈轩哪会想到贺甜会趁他不注意翻他手机，还把他抱着复杂心情拍下来的照片发到了论坛。 他一直觉得自己有种对不起程洛宁的心情，特别是在和贺甜吵架之后，更是深觉程洛宁这样的女生的可爱起来。 …… “谈轩我知道你因为我发了你拍的照片在生气，你别这个样子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圣人的模样！我还能看不出来嘛！你喜欢程洛宁是吧！” “贺甜，你……” “只可惜，人家对你都不屑一顾吧！傻逼兮兮地放张人家的背影照看着别的男人的脸自虐，你也真是做得出来啊谈轩！真爱是吧！你把我放在哪里了！？” …… 想到这里，谈轩觉得头都大了。 程洛宁倒是没什么反应，眯了眯眼睛，笑了笑，“没事的，过去了。那我就先去吃饭了。” 　　☆、56|4.20| 程洛宁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谈轩做不出这种事情，说真的谈轩会拍这种照片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更加没可能把这种照片传到论坛上去，两人说不上好朋友，但也没啥深仇大恨，就算他追求失败也不至于产生“得不到的就要毁掉”这种变态想法才对。 现在被谈轩含糊不清地解释了一番，倒是让她肯定了原本的猜测。 程洛宁是真的不在意，不是客套，她是那种典型的爱憎分明，要是生气的话根本不会再搭理他，既然她还能有敷衍的心情，证明她确实对这种事没什么感觉。 本来么，更多的关注点明显是在宋瑾身上，对她根本毫无影响，宋瑾更加不会是被这种事情影响的性格了。再加上事情都已经揭过了，再没有计较的必要。 晚上程洛宁整理邮箱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心里辩论赛的邀请函，四个并排的名字，自己高高挂在第一个，接下来就是谈轩。 上面还有一些参赛说明和通知，她瞄了两眼，发现时间上写着下个月就要比赛了，所以每周末都要去进行培训，地点是会议厅。程洛宁拿了张便签条，把重要的信息抄下来贴在桌子上，然后就关了电脑上床背单词去了。 马卉还是一如既往地回来得很晚，看到寝室里都安安静静地在看书，也不好意思大声喧哗，干脆拿出手机给程洛宁发短信。 “周末摄影社的活动你去吗？” 程洛宁从枕头旁边捞过手机，然后伸出头看了一眼马卉，又扫了几眼另两个趴在桌子上复习的室友，噼里啪啦地开始回复。 “不去，我要去辩论赛培训。” “诶~~~~那我和戴琪去啦！” “嗯嗯，祝你们玩得开心！”程洛宁想了想，又在后面编辑了一条：“顺便帮我交下退社申请吧！” 她本来就是陪马卉去的，现在她自己的事情忙得不得了，马卉也有了男朋友，自然不再需要事事都拖着她行动了。 程洛宁看着马卉回复的“ok”加上一个微笑的表情，居然无端端地生出了一丝寂寞惆怅。 但是很快，她挥退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专心面前的单词了。 这周过得很快，周逸清还是每天来缠着她陪她上课。q大和b大虽然是口碑相同的名校，但是严格程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q大管的简直就跟高中一样，课也是相当的满，周逸清不是那种不逃课的好学生，但是毕竟学了个相当有难度的专业，有的时候缺课就意味着掉队，有可能要挂科，所以他只能乖乖上课点到，一下课就奔到b大，经常来就是满头大汗，一下课又要立马赶回去。 事实上他的这种行为完全没有感动程洛宁——她看到周逸清，就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原来自己的纠缠是这么让别人痛苦的感受。周逸清现在只是普通的追求，她上辈子都能算得上是盯梢了，估计顾致比现在的她更加的狂躁痛苦。 程洛宁忽然就放开了、想穿了，而周逸清却还陷在漩涡里，为了防止他步上他的后尘，她决定在辩论赛结束、考完雅思后和周逸清好好谈谈。毕竟周逸清从精神角度上来讲还是没有问题的，估计也是有点偏执症吧。 周逸清哪里知道她的想法，还兴致勃勃地邀请她周末去看电影。 程洛宁揉了揉额头，有些疲惫的样子，“不，我有事。” 周六一大早，程洛宁率先起床，叫醒要去郊游的马卉，然后就一个人出去散步吃饭了。难得的，她梳起来她那丝绸一样的长发，在头顶弄了个马尾，看起来倒是很符合她的外表年龄。 从食堂走出来的时候，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程洛宁！” 程洛宁顿住了脚步，转过头，眯着眼笑了，“宋老师。” 宋瑾离她很近，几乎就是走在她身后，可惜程洛宁塞着耳机，自然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他看着小姑娘阳光灿烂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随着她的脚步亦步亦缓地走，“这么早出来买早饭？” “嗯。” “小姑娘不错，还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春呢。” “宋老师，你这么喊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年纪多大、倚老卖老呢。”程洛宁见到阳光，难得的心情好，还开了句玩笑。 宋瑾愣了一下，脚步一顿。 程洛宁看他没有声音，回过头发现他人也不走了，“宋老师怎么了？”她垂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顿悟，“啊对不起！我刚才是开玩笑的！”——男神怎么会老呢！ 宋瑾没想到短短几秒，程洛宁还以为他生气了都道起歉来了，赶紧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她继续走，“在你眼里你宋瑾哥哥是这么小鸡肚肠的人吗？” 程洛宁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宋瑾的眉眼一派温柔之色，“再说了，以我的年纪，喊你一声小姑娘，也不算喊老了。”他比程洛宁大了五岁，虽然不算相差很大，但其实在他们家，他的小侄女都要比程洛宁大了，做一个她的小叔叔辈也是够的。 程洛宁在心里默默地否定了他，故而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难道要她说自己是老丝瓜刷绿漆，壳子是小姑娘，心理年龄都快奔三了吗？于是她只好沉默了。 宋瑾也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特别好玩、逗逗她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在美国见过很多女人，开放的、活泼的、拘谨的，也有很多向他投怀送抱过，所以他内心其实并不像他的外表看起来这么“暖男”，也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小男生。 总体来讲他是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中合体，内敛与奔放共存，所以跟个小妹妹开些玩笑也是很随意的，并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更不要说这个小妹妹还是老师的女儿了。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等差不多到教学楼的时候，总算宋瑾才开口：“培训还有一会儿，你现在去哪里？” 程洛宁掏出手机看了看，“回寝室……吧。”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要去做什么，本来是想回寝室看书的，结果半路碰到了宋瑾，两人走得又慢，倒是把一段时间缩短得干什么都有些尴尬了。 宋瑾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点，“会寝室再过来有点远了吧，不如去我办公室看书吧？我那边有点留学材料，你可以拿去参考一下。” 程洛宁想了想，点了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宋瑾的办公室，程洛宁这次很自觉地在远处的沙发上坐好。宋瑾从柜子里翻了两下，给了她一份文件，“这是我去密歇根那年面试的试题，你可以看看。” 程洛宁拿起来，认认真真地翻阅——文件是全英文的，还有一些专业性很强的词汇，她并不能看得很连贯，总是有的地方要停下来想一想，然后再倒回去重新理解句意，有点复杂、甚至有点挑战，但对她来说倒是相当有趣的一件事。 两人就这样各做各的事情度过了这段静谧的时间，期间宋瑾还接了个电话，全英文的电话，程洛宁并不是很能听得懂，但是依稀能听出“收费”、“医院”、“临床心理”等等这类词汇，想来应该是他工作团队的事情。 程洛宁记得，上辈子她去找宋瑾的时候，他已经是高级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医师，为了拿到他的专家号，程洛宁可是足足等了一个月才等到他飞到s市呢。 等时间差不多了，程洛宁率先离开了办公室，毕竟大清早从年轻男老师的办公室和老师一起走出来不是很好，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险些被人肉的经历，干脆就保持大众距离了。 此时教室里人已经到齐了，她扫了一眼，发现那个时候那唯二的女生已经不在了，在场除了她，剩下五个都是男生。 听到开门的声音大家都抬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又好像毫无兴趣地低下了头，只有谈轩冲她微笑了一下，用唇语说了一句“早上好”。 程洛宁也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然后在第二排中间坐好，等宋瑾进来。 宋瑾进来的时候只拿了一本书，带了个黑框眼镜，看起来很学生气的模样。他本来就是男生女相，又不似平日里上课穿得那么正式，很休闲的样子倒是显得他小了不少。 程洛宁完全不知道宋瑾有近视，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眼镜，然后很失望地发现是有镜片的，而且看起来还不是平光镜，镜面薄薄的、还有一层光圈，想来应该是度数不深。 宋瑾对程洛宁的注视毫无反应，而是自顾自地拿起手上的书，“同学们，先恭喜你们入选，这是一个锻炼自己的好机会，也会成为你学历上很漂亮的一笔加分，所以希望所有人一起努力取得胜利。按照往年的经验，这本书很有可能被作为出辩题的参考，即使决赛不是，前面的比赛也会有一点参考性，所以希望大家能去或借、或买，反正拿到一本即可。赛制已经发到了你们的邮箱，相信大家也都看过了，我要说的只有一点，这个比赛的冠军基本是被我校承包的，希望今年不要发生打脸的事件。” “好了，那我现在在黑板上写个题目，给大家二十分钟时间，然后每个人起来说一段与之有关的论述。” 。 培训的这一段时间，程洛宁那篇被宋瑾推上去的论文也拿了奖下来了，市级二等奖，虽然含金量并不算十分高，但总算聊胜于无，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而她某一天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却得知了外婆似乎又想住回小楼去了——程洛宁生气得都快要发抖了，连声质问：“为什么？” 外婆还是慈祥的语气，温温柔柔的，不知道是怎么练成的，“住不惯哇。” 程洛宁对这个借口已经免疫了，“是爸爸妈妈对外婆不好吗？” “哪有的事！你个孩子！”外婆连声否认，“外婆在那里住了这么多年，和你外公、和你妈妈，你外公走了、妈妈嫁人了，我也还是住在那里，那房子就是外婆的第二个女儿啊……” 程洛宁是不懂这种精神的，她天性冷感，一旦狂热就会狂热到底，但也只是针对眼前事物的狂热而非一味地回味过去，是典型的心理缺陷患者，自然不能理解外婆对于房子和老旧回忆的执着。 程洛宁劝了很久，却还是劝不住外婆要回去住的决心，最后生气地挂了电话。 而此时宋瑾也在面临一个艰巨的挑战。他深深地觉得他似乎马上就要把手机给砸了，只可惜对面的母亲，他也不是能做出那种动作的人。 “妈，你不用来，b市空气不好，我元旦会回去的啊……最近工作忙。” “……真的不急……” “……” 千篇一律的催婚话题，即使是男神如宋瑾也不能幸免。 宋瑾家是s市人，属于那种富二代的边，在土豪遍地的s市算不上什么，但也不至于拿不出手——毕竟去密歇根的学费也不是小数目，他们家也是一口气全拿了出来，总之是属于和程洛宁家差不多档次、甚至略高一点的样子。 他母亲是个类似于程洛宁妈妈那样的全职太太，拥有高学历和姣好的面容，但是也免不了被时间打磨成和天下母亲一般的模样。 宋瑾从小懂事，甚至懂事得有些变态，在密歇根的第二年已经可以靠自己负担自己的生活费了，还能有些结余，现在也是有往成功人士走的迹象。只可惜男神一生桃花运好，恋爱经历却不怎么丰富，除了在大学里谈过一个初恋之外，就没有了——哪怕是在民风奔放的美国，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恋爱。 宋瑾的妈妈是个浪漫主义者，但是自己的儿子实在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浪漫精神，反而整天研究神经病，让她忧愁不已。 于是她决定，为了防止宋瑾成为一个gay，她要让宋瑾去相亲。 “……就这样决定了啊，我这周末来b市看你，否则你就回s市来给我相亲。”宋妈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剩下宋瑾一个人捏着手机哭笑不得——他看起来行情这么差吗？他只是不喜欢麻烦的、吵吵闹闹的女生好吗！那样还不如让他去面对一群神经病，看起来比较可爱一点呢！ 　　☆、57|4.24 程洛宁挂掉外婆的电话就后悔了。 她明明知道如果按照上辈子的剧本，她和外婆能好好聊天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却还是忍不住朝外婆发了脾气——程洛宁原本不是个脾气外露的性子，是属于什么都藏在心里的人，这次也是真真地着了急才会露出怒意的。 她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儿，调整了几次自己的表情，总算是变回了那个熟悉的程洛宁，想了想，她再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等那边一接通，她立马开口：“对不起外婆，我错了……” 那边静了静，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外婆已经回去了。” “爸爸……”程洛宁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程爸爸虽然平日里忙于工作故而对她的管教没有程妈妈多，但是对自己的女儿，他再专心于工作，也总是投以了足够的关注的，又怎么能听不出她这句声音都已经带了哭腔的话呢。程爸爸叹了口气，“没事的，外婆不会生你气的。你也是关心她。” “……”程洛宁无言以对。爸爸毕竟不是她，又怎么会知道上辈子的外婆还有多少日子呢，可是这种事就算是爸爸，她也是不敢言说的，“那我等下打给外婆吧。” 程爸爸知道这个女儿素来冷淡，小大人似得，话也很少，完全不像别人家女儿那样暖暖的娇俏，可到底是自家的，又不在跟前，自然是不放心的，“学校里住得惯吗？钱还够花吗？” 程洛宁有点想笑，每次爸爸都是这两个问题，问得她都快要不耐烦了，但是她也知道这是爸爸的关心，便耐心地答了：“学校各方面都挺好的。放心，够花了。”要知道程洛宁家给她的零花钱都可以让她在这个学校里装一把土豪了，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见得能花完啊，再加上她也不爱买东西、不爱出去吃，每个月都会结余不少。 没想到她说完这话的当周周末，马卉就把她硬扯出去了。 “戴琪呢？怎么不陪你？”程洛宁的语气算不得太好，早上刚上完辩论赛的培训，她本想回寝室好好复习一番的，没想到半路被马卉截了道，直接拉出去了，说是要去购物。而且难得的，小尾巴戴琪居然不在，要知道两人平日里都是形影不离的。 马卉却很是不以为然，“我们女生的活动，叫他来做什么，他又不能跟我进换衣间。” “……”程洛宁居然无言以对。 于是两人坐了车，直奔附近的购物中心。 b大本身位于b市偏于中心一点的位置，而且周边都是名校，也形成了大学城。既然学校多，周围的小店也不少，都是面向学生的平价小店，质量不见得如何，但胜在款式新颖，对潮流的把握非常及时。 程洛宁本来以为马卉说的去购物只是逛逛小店什么的，没想到马卉这个本地土著对这种小店印象极差，直接把她拉去了最近的百货中心。 “……你这个月还有这么多生活费？”程洛宁随便看了一下里面的标价，转头问了马卉一句。不是程洛宁看不起人什么的，马卉家绝对算得上是有点钱的，生活费也是给的够多，但是马卉和戴琪谈着恋爱，有事没事出去逛逛吃吃玩玩，总是要花钱的。 马卉毫不在意，在各种二线牌子中转来转去挑挑选选，“我说我要买衣服，我爸昨天又给我打钱了。” 程洛宁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冲马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喂？” 周逸清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痞痞的感觉，“你在哪里啊？”他今天没事，本想和程洛宁约个晚饭的，奈何去b大图书馆找了半天，没找到老位子上坐着的那个风姿卓越气质超群的女生。 “我在外面。”程洛宁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感情，“有事吗？” “哦……哦，没事。” 程洛宁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眼神不经意间飘到了前方，整个人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十米远左右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姿势优雅地走过去。还来不及思考宋瑾为什么会在这里，程洛宁就被他搂着的一个碧眼美女惊到了。 这……这这！她一时没消化过来，原来男神居然还是有女朋友的人！ 程洛宁的心情一下子很复杂，有种……小朋友发现神圣而伟大的幼儿园老师原来还要吃饭上厕所时那种奇妙的心情。 倒不是说什么跌下神坛这么严重啦，只是惊讶多过于其他感觉，但是她立马恢复了微笑的表情，带着一丝打量认真地把那美女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此时在旁边蹦蹦跳跳的马卉也注意到了前方走过的两个颜值明显超群太多的人，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拍了一下程洛宁，“程洛宁！这……这个不是那个！”她的声音听起来风风火火的，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卡了一会儿壳，然后吐出了一个爆炸性词汇，“……那个潜你的宋老师吗！” “……”程洛宁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一下。 由于她的声音太过于尖锐，电话里的周逸清听到了也愣了一下，然后“喂喂”了几下，提高了声音，“你们在哪里？” 程洛宁看到前面的宋瑾已经注意到她们了，正搂着那个表情一头雾水的美女超她们走来。几步路而已，转眼也就站到了她们面前。 程洛宁扯着脸笑了一下，拿起手机飞快地说了一句：“下次再说！”然后挂了电话冲宋瑾自然地挥了挥手，“宋老师。” 马卉在旁边，表情看起来有点诡异，但是也顺着程洛宁的叫法喊了一声“宋老师”好。宋瑾不教马卉她们班的课，所以马卉并不太认识他——那次讲座和论坛上的照片不算。 宋瑾点了点头，动作都没变，冲着程洛宁笑了笑，语气很亲昵的模样，“跟同学出来玩？”看样子是不打算介绍旁边的碧眼美女了。 程洛宁点头，余光在碧眼美女身上打转，两人的关系已无需再问，她只是看下宋瑾男神喜欢什么类型的而已——碧眼美女生了一张亚洲人的脸，但是五官依稀可见欧洲人的迹象，眼睛是碧绿色不说，眼窝深鼻梁高，应该是混血。美女的身高也是霸气的外国人身高，蹬了双低跟鞋可以和超过180的宋瑾比肩，几乎是差不多的高度。 程洛宁在女生中已经不矮、甚至算得上是中等偏高的，姿态又特别亭亭玉立，看起来要比她实际身高高了不少，但是站在混血美女面前也只能做个小鸟依人的模样，被她居高临下地看着。 宋瑾看程洛宁表情平静，也静了下来，莹莹地看着她。 四人就此沉默下来。 “宋瑾！怎么还不进来？”突然，一个柔柔的声音从四人的右手边传来。程洛宁循声望去，发现一个有些看不出年纪的女士站在那里，正在冲宋瑾笑。她猜测了一下女士的身份，觉得按照她的装扮以及眼角的细纹来看，应该是宋瑾的长辈一类。 果然，宋瑾的应答证明了她的推测，“妈，你怎么出来了？” 宋妈妈打量了一下在场的几个人，看起来有些疑惑，但是隐藏的很好，“我看你们一直没有进来，所以就出来看看。”她从饭店的透明玻璃里看了他们几个很久了，于是就出来看看。 本来还以为是新欢旧爱什么之类的，但是看宋瑾对面的女生……感觉不像啊！年龄太小了吧！ 宋瑾也撇到了宋妈妈背后的装饰用玻璃——他们本就是约在这家饭店里吃饭的，估计是在里面看到了他的动作，所以出来看看吧。宋瑾笑了下，“没事，碰到了两个学生，打个招呼。” 宋妈妈了然地点了点头，很礼貌地面向程洛宁她们，“是宋宋的学生啊，你们好，我是你们宋老师的妈妈，要不要一起吃饭呀？” 马卉早已经被这个奇妙的场景惊呆了，表情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程洛宁倒是很平和的模样，很有礼貌地朝宋妈妈鞠了个躬，面带了她最常用的微笑，声音也是一贯的温柔，“阿姨你好，很高兴见到你。那个，我和同学已经约了去看电影……”她露出一丝为难，顺便偷偷地捏了一下投来疑惑目光的马卉，示意她别说话。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约电影这种事，但是看宋瑾这样子，应该是带女朋友见家长，她们两个学生去凑什么热闹？对方多半也就是礼貌性的邀请一下才是，答应了才会让双方都尴尬呢。 宋妈妈很喜欢这个女生，觉得这个姑娘长得好看又很懂事的模样……倒是宋瑾搂着的“女朋友”，化了这么浓的妆，穿得又这么奔放——天都冷了，她居然还穿了超短裙和长靴，看起来就不像是好姑娘。 但是难得自己的儿子说有喜欢的女朋友了要带给她看，她也不好多过在儿子的学生面前挑剔，便是和程洛宁他们打了招呼，准备带着宋瑾和这个混血“女朋友”好好聊聊了。 程洛宁全程都是乖乖的模样，最后也是拉着马卉很有礼貌地告了别，转身继续去买衣服。 唯独宋瑾站在原地，看着程洛宁远去的背影，几不可闻地皱了眉。 他自认和小姑娘也是亦师亦友的“亲密”关系了，怎么小姑娘对他的关心和关注度这么低呢！都不好奇一下的吗！ 宋瑾觉得自己，微妙地心塞了……旁边他求着过来装他女朋友的同系学妹琳达、整个团队唯二的女生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肋骨，凑到宋瑾耳边轻轻地说：“学长快点搞定，我男朋友要生气了！” 宋瑾看了一眼已经推开前面饭店门的妈妈，叹了口气，“我妈等下挑剔你的话，你就微笑就行了……” 琳达飞了个媚眼给他，京腔说得一溜儿一溜儿的，“没事儿，我听不懂中文！还有我这么帮你你得记得请我吃饭！” 　　☆、58|4.24 这件事在程洛宁那里就很随意地揭过了，除了马卉后面很好奇地向她打听了一下两人的关系，她也把高中时候就和宋瑾见过的事情告诉了马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程洛宁依然保持着健康科学的生活模式，甚至因为辩论赛的逼近，她连雅思单词都先放了放。 转眼便到了比赛的时候。 这种高校联合性质的比赛一般都会有好几轮，其复杂严谨程度好比世界杯，小组赛车轮赛淘汰赛，最后角逐出今年的第一名。事实上有些名校并不一定开设了心理学专业，所以也会有一些门外汉赛前抱佛脚狂啃理论书籍，就为了拿个名次在档案上好看一些。 这次也不例外，参加初赛的学校拼了一长条表格，程洛宁看了两眼就懒得看了——好几个因为没有此项专业而被她排除于志愿外的名校纷纷上榜，让人哭笑不得。 而这次辩论赛并不在b市举办，按理来说，b大作为业内老大哥，这种含金量的比赛应该由他们来承办的，但是由于怕一直在一个学校搞别的高校觉得不公平，所以都由国内几个知名985院校轮着来的。 而这次，正好是在天南地北、横跨大半个中国的w大来办。 宋瑾为他们6个人向院里提交了假条，因为是为校争光的好事，所以批得很快，她们就此被放了10天的假期去参赛。 程洛宁拿到日程表的时候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一周可以搞定的事情居然塞满了整整10天，按照表格来看，如果他们安然进入决赛的话，每场辩论留给他们准备题目的时间只有一天多，看起来非常紧张。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能进入决赛的话，她的生日，就会和决赛撞到一天去了。 程洛宁的20岁生日，本来按照她妈妈的计划，应该是大办一场的，奈何她本人并不情愿，也不愿意旷课回s市去搞什么酒会，程妈妈并不是十分敢强迫这个素来有主意的女儿，也就此不了了之了。 但是这也不代表她愿意在自己生日的那天拼死拼活地背稿子啊！ 程洛宁是四辩，作为整个团队中核心的位置，她扮演的角色比一辩谈轩更为重要，没道理耍脾气临时换人的。 她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转眼便忘了这个事。 转眼就到了要出发的日子，宋瑾早早结束了周末的培训，走到他们中间，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温柔又真挚，“大家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到这里集合，我带你们去w市。这次我们要去十天，住宿w大学已经给我们安排了学生宿舍，今天晚上去休息一天，明天开始比赛。本地学生记得告诉家长本周末不回家哦——要说有什么好提醒你们的，大概就是一句话，不要紧张。要知道当年我去参赛的时候，第一场可是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结果还被评委挑刺说我们团队水平参差不齐，只有两个人在热烈辩论呢。” 大家很给面子地笑了笑，却不是很能想象这种场面，毕竟宋瑾实在是太厉害了，就算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但是还是有人通过各种渠道把他的生平都挖得清清楚楚了。 宋瑾也没有要他们感同身受的想法，意思到了也就够了。他拍了拍手，“那大家回寝室整理行李吧，晚上六点在这里集合。” 程洛宁没什么东西，就是几套换洗的衣服，学校给他们准备了统一的正装，所以她也就只带了些平时穿的偏向日系一点的风衣这类衣服，堪堪才装满了一个小箱子。 和马卉告别的时候，马卉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但是只一秒就变成了原本活泼可爱的样子，“啊啊啊你要加油啊程洛宁！我会想你的！”她抱着程洛宁的手臂摇了摇，像只可爱的、在撒娇的小猫。 程洛宁目光沉沉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潭，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马卉在她的注视下有点不安起来，才收了那种眼神，恢复了原本的温柔，“嗯，我也会想你的。” 六个学生加上宋瑾坐了学校提供的小面包车一起到机场坐飞机飞往了w市。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敲过了九点半。w市的天色是不同于b市那种浑浊的黑，而是一种像是能透出澈蓝一样的颜色，对他们这群人来说非常新奇。 而因为参赛学校太多，所以w大也不可能一一接送，七个人也就自己打了的往那里赶。 w大坐落在连绵的山上，环山绕水的，风景完全是很多学校不能比拟，连校舍也是魏巍壮观、古朴典雅的模样。车开上去的时候，连谈轩都忍不住把脸贴在了玻璃上，欣赏这b市不可见的秀丽——只可惜此时天已经黑了，只能依稀看出一些轮廓，虽然模糊倒也别具风味。 程洛宁和宋瑾谈轩坐一辆车，其余四个男生坐了一辆跟在他们后面。宋瑾是来过w市的，在w大还做过演讲，对这个倒也见怪不怪。程洛宁却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的人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上捏着手机，目光垂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完全没有往外看的意思。 宋瑾在后视镜中看到了她这模样，有些好笑，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的时候看起来真像是个小大人，但是有的时候却可爱非常。于是他忍不住想逗逗她，“程洛宁，你来过w市？” 程洛宁抬眼看了一下宋瑾的侧脸，声音低低的、却是一种很温柔的感觉，“没有啊。” 其实程洛宁是来过的，上辈子的事情了，但是经历给她的回忆并不太好，所以故地重游的感觉也让她心情不太好。 上辈子她是和顾致一起来的w市，顾致的外婆家就是w市的，祖上属于在w市有点小声望的人物——也是和建国前那会儿的事有点关系，勉强也算个名门望族，所以他们家每年都会来祭拜一下。 那是他们登记后的没几个月，正巧那时程洛宁发现林怡和她前男友分手了，然后顾致又是整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让她疑神疑鬼起来。 结果在宾馆里顾致洗澡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程洛宁在翻他的手机，忍不住爆发了，和她狠狠地吵了一架，然后就去重新开了个房间。第二天祭祖的时候也是互不理睬的状态，甚至在他小姨开两人玩笑的时候还以侮辱人格的语气嘲讽了程洛宁，两人就在墓前大吵开来，最后不欢而散，各自买了机票回s市。 说实话当时那种绝望的感觉至今想来还能让她觉得窒息不已，所以对w大的美景也是没什么兴趣了。 宋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姑娘虽然还是原来的表情，但是眼睛没神了，应该是不太开心。他一时搞不懂什么让程洛宁露出这种表情，也就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没再继续说了。 一路沉默到w大里面，辩论赛的会场已经做出来了，广告也都贴好了。这次的比赛是允许非参赛人员围观的，所以搞得很大，老远就能看到大字“热烈欢迎各高校优秀学生老师莅临本校参加心理学辩论大赛”。 宋瑾付了钱下车，带着他们几个找了负责的老师，领了宿舍的钥匙和参赛表，一一分给他们，“明天中午还有个抽签仪式什么之类的，抽上场顺序的，大家不用太紧张，我一直人品很好的。” 几个学生过了刚才初来的激动，已经有了一些疲色，宋瑾也没再继续废话，宣布了明早要集合一下，然后就让他们散了。 这次来的所有学生都是住w大他们空余的学生寝室，老师住在教师公寓，离得很远，还是两个方向的，所以宋瑾摇了摇手就和他们分开了。 程洛宁作为几人中唯一的女生，自然是住女生楼——而且他们每个学校只给安排了两个寝室，一间男一间女，男生不说，程洛宁要一个人住个六人寝。 她倒没什么害怕不习惯之类的感觉，朝几个男生笑了笑，就自己按着表格的安排走到女生寝室去了。 寝室里的东西都是全新的，也有可能是消毒清洗过的，反正看起来挺干净的，程洛宁收拾了一下自己，随便挑了一个下铺就躺了下来。这时候学生浴室必然已经关门了，反正天也冷了，不怎么出汗，她也就将就了一下没去洗澡。 给爸妈发了保平安的短信之后，她闭着眼睛调整状态。 就在这时，手机“滴滴”地响了起来。程洛宁好奇这时候谁会给她发短信，想了想又没有头绪，便点开手机。 “小妹妹在害怕吗？” 程洛宁拿着手机想象了一下此时宋瑾的表情，觉得一定是充满了戏谑——说实话她还没见过宋瑾除了面无表情和各式微笑以外的其他表情。 想了想，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回去：“宋老师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吧，我贴在门上，用你的好人品保护我。” 发送之后，她又后悔了，觉得自己的回复无端地给这个关心带上了一丝暧昧色彩，不知道宋瑾会怎么看她，能不能理解她并没有那个意思。 只可惜覆水难收。 程洛宁用指腹敲了两下屏幕，定好闹钟之后就把手机关了，也不等宋瑾回复，自己便沉沉地睡去了。 　　☆、59|4.24 事实上程洛宁第二天开机的时候发现，宋瑾没有因为她的玩笑而怎么样，只是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加上淡淡的“晚安”。她一下子因为自己的杂念而羞愧了，顺便更为崇拜宋瑾一点。 下午的时候，宋瑾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人品很好地抽到了第二天的比赛——题目是一起抽的，自然是比赛时间越晚越好，准备能更为充分一点。 而他们抽到的题目也是常规的辩论题目“心理疾病来自于社会压力”，反方的题目则是“心理疾病来自于自身因素”。这一方面的论据宋瑾给他们的资料里有很多——事实上辩论这种东西没有绝对的对错，很多资料只要用反向思维转一转就可以作为另一方的论据了。 程洛宁对这个辩题感悟相当深，只可惜她是坚定的反方党，从自身经历认为心理疾病来源于自己，不怪天不怪地也不能怪社会，现在要扭转过来，难免有种唏嘘之感。 跟他们做对手的是s大，就是传说中心理学专业默默无闻的师范类名校，离程洛宁家还挺近的，她还在想会不会有机会看到高中同学之类的——当然就算了见了多半她也不认识。 按理来说抽到这种选手可以松一口气才对，但是宋瑾还是很认真地带着他们做了很多准备，还有模拟之类的，甚至给程洛宁打了一份总结的稿子，让她到时候四辩结论的时候见机行事还能有点东西。 在宋瑾的带领下，b大的这个队伍一路毫无阻力地杀进了决赛，最后和北师大一决胜负，而主办方w大在四分之一的时候就惨遭淘汰了。 对这种结果，他们都毫无意外——毕竟国内最好的两个心理学院就是b大和北师大了，所以往年多半也是这两个学校的pk，这次虽然把主办地放到了w市，但结果也不会因为主办的原因而改变什么。 倒数第二天的时候，两支队伍抽了辩题，然后就各自散了准备最后的决赛。其他学校有的淘汰了之后就回去了，也有的学校留下来观看决赛，w大还把场地设在了千人大礼堂，总而言之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万众瞩目的决赛。 程洛宁他们六个人就算不能说心理素质超群，也能说是异于常人的人，对这种规模的比赛完全没有什么胆怯之类的表现——就算有也没有表现出来，还是跟前面几场一样，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宋瑾给他们说了一遍大概的辩论方向和应对自由辩论时间对方的攻击的方法之后就让他们各自回去好好休息了。 程洛宁习惯性地把自己的思路理完再离开，几个男生看她坐着没动一副思考的样子，也就没上去影响她，和宋瑾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此时天色虽然晚了，但是w大的路灯都开的非常亮，而且来来往往也有很多人，不存在有什么危险之类的问题。 宋瑾和男生们告了别，人却也坐着没动。他把资料都收好之后，看了看表，不过才十点，他抿了抿嘴，站起来敲了敲程洛宁面前的桌子，“醒啦。” 程洛宁回过神来，抬眼看了他一眼，站起来，“那我先走啦。” 宋瑾的语气带了笑意，“别急，夜宵吃吗？”他忽然想到好像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吃饭吃饭吃饭，忍不住笑出了声。 程洛宁有些好奇的模样，拿出手机看了看，“现在？” “对啊。”宋瑾把手插到口袋里，一副“随便你爱来不来”的架势，却意外的很有腔调。 他们的习惯是从下午到晚上不怎么吃饭，宋瑾会逼他们几个去吃饭，但是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还是会把一些饼干什么的带到教室，然后随便对付一下，等晚上培训之后再各自去吃东西——虽然w大食堂关门了，但是校门外的夜宵摊子却不会关，正好也给他们一个去尝尝w市特产的机会。 程洛宁只犹豫了一瞬间，立马答应了，“去。” 于是两个人便慢悠悠地往外面走去。w大的寝室是没有门禁的——应该说对他们是没有门禁的，因为是用了单独的宿舍楼给他们，没有阿姨来监督门禁时间之类的事情，只是给了她们临时卡，让她们刷卡进门就行，所以也不用担心太晚了回不去。 原本程洛宁以为夜宵只是去w大校门外的小摊上随意吃点，没想到宋瑾带着她在校门外直接打了部车。 程洛宁惊讶了，“我们去哪里？” 宋瑾这次是和她一起坐的后排，转过头朝着程洛宁温柔地笑，“去尝尝正宗的热干面。” 两人跑到了w市里一家门口贴着“正宗武汉热干面”招牌的小店里，各自下车。宋瑾付了钱，眯着眼睛问正在看招牌的程洛宁，“感觉怎么样？” “一般说自己正宗的都不正宗。”程洛宁假装严肃的模样。 宋瑾很愉悦地笑了，“哈哈，那这个是真的正宗了呢。你看。”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外面拍着队的人群。 程洛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惊讶了，这么一个小店大晚上的居然还排了七八个人。 宋瑾在一旁给她解释，“一般热干面都是当早饭的，但是明天早上过来肯定来不及，这里是难得的晚上还开着的店面，而且离学校又不远，所以人会很多。”然后就拉着她排到了队尾。 程洛宁很好奇，抬头盯着宋瑾，“宋老师，你以前来过w市？” 宋瑾含糊不清，“嗯，来玩过。”然后就不再继续了。 程洛宁也看出了他的敷衍，难得开了个玩笑，“哇，这副不肯深谈的模样，难道是和前女友？” 宋瑾低头，语气还是温温柔柔地带着暖意，揉了揉她的头发，大方地承认，“对啊。” 看他承认的这么干脆，程洛宁倒是不好意思了，低了头不再说话。 宋瑾虽然没有向小妹妹说自己往事的想法，但是看程洛宁这么淡定地低头，还是有些忧郁了——看来小姑娘确实是对自己的恋情不太关心呢。 他还不至于对这样一个像是小辈一样的小姑娘下手，他只是把她当成……大概是小女儿一样的人来照顾的，但是小姑娘完全对他没有兴趣的模样还是让他有些不爽的，就是这种矛盾的心态让宋瑾深深叹了口气。程洛宁今天穿了双平跟制服鞋，宋瑾和她有将近一个头的身高差，他低下头，看着程洛宁。程洛宁今天穿了有毛绒绒领子的外套，从宋瑾的角度来看，她整个脸像是埋在领子里一样，显得年龄更加地小。 可是这个小姑娘，明天就二十岁了。而自己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八岁，过了两年却像是没怎么变过一样，还是那种可爱的、清纯的气质，让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但事实上，他已经顺利从密歇根毕业，回到了国内了。搞了两年心理方面的研究，宋瑾觉得自己的心态难免老了，和眼前这个小姑娘比起来的话大概真是能做一个长辈了吧。 所以等下送个小礼物，应该也是可以的呢。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排队、吃面，期间只有一句交流，就是宋瑾问程洛宁好吃吗，程洛宁回答还不错，然后就没有了。 这两个人就保持着这种奇怪的气氛，回到了w大。 晚上出租车是不能开进校园的，宋瑾和程洛宁就慢慢地走着。 等快到程洛宁的宿舍的时候，宋瑾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动了。 程洛宁扭过头，“怎么了？” 宋瑾看了看表，示意程洛宁走过去——“还有两分钟就十二点了，你的宋瑾哥哥祝小姑娘二十岁生日快乐。”他的语气淡淡的，却是化不开的温柔。 程洛宁愣了，果然手机很适时地响了起来，想来多半都是祝福短信之类的。她愣完之后又笑了，是那种程洛宁招牌式的微笑，看起来乖巧可爱的，“谢谢宋瑾哥哥。”语气也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宋瑾也笑了，拍了拍程洛宁的头，“还是这么敷衍。”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递给程洛宁，“给小妹妹的礼物。” 程洛宁看了他一眼，接过，掰开盒子，里面躺了一条小小的雪花链，做工很精致的模样。她一惊，连忙合上还给宋瑾，“不行，太贵重了！”说实话她打开第一眼确实是想歪了，但是看宋瑾这么大大方方的表情，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就算是想多了也不能要啊，这么贵重的礼物，如果两人只是朋友关系的话，确实是不好收下的。 宋瑾早知道肯定是这样，没有接，反而是拍了她的头一下，“想什么呢！不是真金，玫瑰金而已。” 程洛宁呐呐，轻声地道谢，“谢谢。” 宋瑾看起来很开心，笑了一下，“喜欢吗？” “喜欢。”确实很适合她，不得不说宋瑾的眼光真的是异常的好。 “那过来，我给你带上。”宋瑾把她的身子掰了一下，然后拿了项链绕过她纤美的脖子，从她脖子后面给她扣好，“好了，去睡吧，明天还要比赛。” 。 等程洛宁回到寝室打开手机的时候，却发现了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周逸清：“程洛宁，我不等你了。” 　　☆、60|4.24 程洛宁看到短信之后也没什么反应，洗洗就睡了。而周逸清却一晚上没有睡——他就呆呆地坐在w大的樱花树下，以一种温柔缠绵的姿势，像是被情人拥抱着那样。此时并不是樱花季，所以只有光秃秃的树枝，让这场面一点美感都没有了。 事实上周逸清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准备在生日这天第一个赶到她面前，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为此他还开了病假单请了几天假，千里迢迢从b市飞到了w市。 而他确实也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程洛宁面前，看到的却是宋瑾低头温柔地为她带项链的场景。周逸清自认自从喜欢程洛宁开始，心早已千锤百炼，但是却还是没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冲击。 他打开口袋里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银白色的脚链——听说脚链能生生世世地圈住一个人，可是他却连送出的机会都没有了，不是他来得太晚，只是他来得不巧而已。 在天色泛出第一抹白光的时候，周逸清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头也没回地离开了w大。 程洛宁，我不等你了，我要去喜欢别人了。 。 程洛宁收到这么认真的礼物也没什么反应，第二天也是平常的模样。 决赛安排在下午，他们队在中午还很淡定地去一起吃了饭，顺便讨论了一下回b市的计划。 宋瑾眯着眼问他们:“我们晚上走ok吗？”他听说北师要在w市再留一天，觉得今天晚上颁完奖走太赶了，但是宋瑾他自己平时就很忙，工作室那边很多事情都等着他来拍板做决定，还有一些强行要求他来做心理辅导的病人也在等着他，所以他还是想赶紧回去。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还是谈轩点头，“ok啊。” 事实上宋瑾作为带队老师，安排行程计划根本不需要询问他们的意见。宋瑾这么问，显然是把几个学生和自己放在了同一位置，让他们有种备受尊重的感觉。 下午的决赛果然是来了不少重量级的老师，程洛宁甚至看到了他们教材的编著老师坐在评委台上。 而……她眼睛转了一圈，发现旁边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停了脚步，“爸爸？” 前面的谈轩虽然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但是却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看她呆在原地像是要失态的模样，低声提醒，“程洛宁？” 程洛宁回过神来，恢复了原本微笑的表情，示意谈轩她没事。 本来么，她爸爸既然做过宋瑾的老师，想来也是本行业中佼佼的人，即使现在转到管理方向的工作了，来做个这样比赛的评委还是足够的。 宋瑾坐在下面第一排的观众席，自然也注意到了程洛宁一瞬间的不自然。他还担心小姑娘会不会因为爸爸在场而紧张起来，没想到她一副从容的样子，自由辩论时也是谈笑风生，还是一贯的温柔气质，语言却充满了杀伐决断的豪迈，每每都能把对方逼到绝境，仿佛丝毫没有什么受影响。 宋瑾略有兴味地抱着胸，顶着台上整个人在发光的小姑娘，眯着眼睛笑了。 程爸爸也很自豪的样子，转过头跟宋瑾耳语，“小宋，你看我女儿怎么样？” “很好，是个人才。” “哈哈哈哈，你又说笑了。”程爸爸很满意宋瑾这么夸奖自己的女儿，笑得眼睛都要没了，大有无视上面还有比赛的学生、旁若无人之势。 “程老师，那么小洛宁我就预定走了啊。”宋瑾也笑，但是眼神却是紧紧地盯着台上。 b大和北师大的厮杀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就落下帷幕，剩下就是评委评分分出胜负——紧张的不只是台上的同学们，宋瑾也难得地严肃了表情，毕竟是他带出来的队伍，要是输了简直不符合他向来争强好胜的性格。 宋瑾不管做出多少成就，至少在本行业中他年龄还不够到能和这群专业级的老师一起做评委的资格，所以他也没有上去听这群老师的讨论。 十分钟后，w大的心理学教授上去代表评委评论了一下两方队伍的优缺点和逻辑问题，并且宣布了这次辩论赛的冠军学校。 “恭喜b大，再次获得冠军！” 掌声如雷。 宋瑾看着台上代表b大接过奖杯的小姑娘语笑晏晏的模样，整个人都闪闪发光的，素面朝天却把w大花枝招展的美女主持都给比了下去，他居然一下子觉得自己心跳快了两拍。 小姑娘看起来还是小姑娘的模样，但是有什么大概是不一样了。 当天晚上宋瑾就带着几个学生回了b市。而程洛宁和程爸爸因为时间赶而只不过在下台的时候堪堪见了一面，话都没怎么说就分开了。 程爸爸对自己女儿的现状满意得不得了，摸了摸她的脑袋，“宁宁表现得很好，好好加油啊！对了，生日快乐，礼物你妈妈已经准备好了，等你回来就给你。” 程洛宁则是抱了抱爸爸，“我很想你们的，爸爸，注意身体啊。” 回到学校程洛宁又恢复了按部就班的日子，每天看书、背书，准备各种考试，闲时一个人慢慢地走出学校去改善一下伙食，日子过得相当悠闲。 圣诞节来临之前，她已经结束了英语六级和雅思的考试，感觉自己解决了两桩□□烦，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而长期紧绷着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的结果就是，她来b市第一次，病了。 程洛宁在校医院拿出那支显示了三十八度七的温度计，叹了口气。 她素来不喜欢吃药，但是这种头晕晕的状态却让她觉得更加糟糕。收好了校医院给她开的几盒药，她慢慢地往寝室走，准备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没想到平安夜居然要在病痛的缠绕下睡过去，人生真是世事难料——程洛宁忽然想到两个月前周逸清似乎是给她说过要一起过平安夜，还要给她送很多很多苹果，没想到却是很久没有再联系过了。 人在异乡加上生病总是会让人多愁善感起来，即使程洛宁素来对周逸清没有这方面的感觉，现在也不免有了一丝人走茶凉的悲凉之感。 但是很快她就把这种感觉抛到了脑后，因为马卉忽然给她打了电话，带着难以克制的哭腔，“程洛宁，我分手了。” 按照马卉含糊不清的指示，程洛宁找到了这家隐蔽在校门外不远处的ktv——说实话她幸好马卉总的来说还是一个比较乖的小姑娘，没有跑去酒吧，不然她还真不好一个人过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马卉正拿着话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低吟浅唱，如果忽略她满脸泪痕的话，姿态确实能说得上是低吟浅唱了。 而她面前的小台子上稀稀落落摆了大概十几瓶啤酒。 程洛宁叹了口气，忍着头晕把她手上的酒瓶抢下来，“好了。” 马卉仿佛这时候才看到程洛宁，直接扑到了她怀里大哭不止，“程洛宁！” “好了好了，别哭了。”程洛宁可以感觉到马卉的眼泪印在她的外套上，落下一条条印记。她伸手在操控台上调了静音，瞬间音乐声就禁止下来，显得马卉的抽噎声更为楚楚可怜，“怎么回事？” 前几天不是还打的火热，怎么转眼就分了呢。 “程洛宁你知道吗，戴琪……”马卉哭得特别委屈的样子，“戴琪他和部长去开房了……” 程洛宁一愣——大学生开房现象不算少见，学校门口也有不少的快捷酒店，毕竟现在不是十年前，大家好像对这种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戴琪和部长……程洛宁一下子回忆起那个长发飘飘的美女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觉得不可想象，“你……确定吗？”说实话如果是疯言疯语的话，她觉得可信度并不高。 “我昨天看了他的短信……他自己也承认了，说自己那天喝多了……”马卉即使喝了这么多酒，思路还是畅通无比，“他还说我揣着矜持当高贵，早就想和我分手了……” 程洛宁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确实没想到看起来衣冠楚楚的戴琪居然是这样一个人，连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简直是直男癌中的战斗机，而相比之下同样搞音乐的宋志文看起来却靠谱多了。 程洛宁看着面前哭得整个人都快奔溃的马卉，感觉自己的头更加疼了。她轻轻拍了拍马卉的肩膀，安抚了她一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然后翻出手机通讯录，一个一个地往下看——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平日里她是多么的不善交际，在这种时候居然连一个可靠的朋友都找不到。 程洛宁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指尖终于在最后一页的“宋瑾”名字上停了下来，看了看马卉，她下定了决心，快速编辑了一个短信点了发送之后把手机塞回包里。 就这短短的时间里，马卉又开了一瓶啤酒开始牛饮。 程洛宁微笑着拿过她手里的瓶子，凑在她耳边低语：“马卉，你现在哭又能怎么样呢？不如想个办法让戴琪身败名裂。” 　　☆、61|4.24 程洛宁确信自己的语气里充斥着满满的恶意，她自认本身不是什么好人，加上戴琪的行为让曾经深受脚踏两只船其害的她恶心不已，故而才起了要整治他的心思。 事实上马卉此时并没有什么思考能力，只是无意识地信任程洛宁，附和她的话：“好！让他身败名裂！”说着又抽泣了两下，然后居然朝着她人一头栽下去，睡了。程洛宁用整个人的力气接着她，感觉哭笑不得——从来没想到连素来乐观开朗的马卉碰到情之一字也会栽这么大的跟头，完全出乎了她的想象。 但是她并没有时间想些有的没的，不仅仅是因为头疼头晕的程度加深，而更重要的是马卉似乎有要吐出来的趋势。 小姑娘不知道是第一次喝酒还是不太会喝酒，整个脸都烧红了，迷迷糊糊的样子，手还紧紧地扯着她的衣服，喉咙却发出了翻滚的声音，弄得程洛宁不知道改把她扔到旁边还是让她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说真的程洛宁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她上辈子在大学里和顾致当男女闺蜜的时候不是没喝过这么多酒，但是她酒量好又显得很上头，所以倒是免去了被灌到醉酒的结果，而顾致除了两人结婚那天大醉一场之外向来克制，这就导致了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料理醉酒的人。 就在程洛宁前后挣扎不已的时候，包厢外传来的敲门声。她第一次这么期待见到宋瑾，连忙试图起身去给他开门——没想到就因为她这一个起伏的大动作，马卉被她颠了一下，潜意识克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往前扑倒吐了出来。 程洛宁保持着半蹲的动作定格在那里，低头看到了自己裙子上的呕吐物，忍不住叫了一下：“啊！”但是似乎是因为发烧的原因，她的声音带了不少的低沉沙哑感，听起来特别渗人。 “程洛宁？！”门口的人听到她的叫声，又见敲门但里面迟迟没有反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推门而入。 “宋老师，马卉喝醉了，能麻烦你过来一下吗？我们在xxx路口旁边的k歌房，房间号1017” 宋瑾看到程洛宁短信的时候，直接放下了写到一半的工作报告，拿了外套就出发了。 小姑娘不像是那种随意求救于人的人，既然已经发出了这种要求，必然是有她能力所不能及的难处了。所以即使是这种语气平淡毫无紧迫感的短信，他也硬生生地理解出了一丝慌乱。 宋瑾平时上课不爱开车，原因是那辆车是他爸爸送给他的毕业礼物，贵重得有些不符合他老师的身份，再加上学校离他的住处也不远，地铁可以直达，所以那辆骚包的黑色雷克萨斯就被他长期扔在了停车库里——现在这种时刻倒是不在乎什么低调不低调，宋瑾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钥匙，直接跑去楼下发动了车，往程洛宁说的地方奔去。 结果等他飞快地赶到那边并且一边做了各种猜测一边推开包厢的门的时候，看到却是小姑娘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看着自己明显沾了东西的裙子，但是两只手还都牢牢地扶着另一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女生。 宋瑾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走过去接过程洛宁的活，把另一个女生的重量全部带到自己手上，然后安抚地看了眯着眼睛露出不符合她平时风格表情的小姑娘。 程洛宁看到来人是宋瑾，也就落了心。毕竟在她的两辈子的人生中，宋男神都是无比可靠的存在，有的时候甚至比她那狂妄自大的自我意识还要让她觉得可靠一些。 她朝宋瑾勉强扯了一个笑，“宋老师。”然后就在宋瑾的帮助下把马卉整个人放倒在沙发上，然后拿了桌上的餐巾纸给她擦了擦脸。 由于位置的关系，马卉自己的裤子上也被她的呕吐物溅到了，但是不如程洛宁那么严重，她相当于整条裙子都毁了，而且还有一股搜掉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不太好。 宋瑾把陷入沉睡的马卉放好之后直起腰来，注意到了程洛宁的窘况，“……你要不要去处理一下？这里有我在。” 程洛宁简直要哭了，要是能处理她早就处理了，问题是这么大面积的……除了把裙子脱掉简直别无他法，就算用餐巾纸擦也必然不可能弄掉，但是她的上衣外套是短款的类型，不够遮住她的大腿部分，如果把裙子脱了就只剩下打底袜了，相当不雅观。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一个相当注重形象的人，被宋瑾看到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就算现在天都黑了，让她穿着这样出去，她也是不愿意的。 宋瑾在程洛宁奇妙的眼神下，也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他想了想，把自己的风衣外套脱下来递给她，“那个……你穿吧。”宋瑾人比程洛宁高了不少，再加上他的风衣是长款的，目测程洛宁套上都可以盖到膝盖了，倒是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程洛宁看着宋瑾穿着白衬衫、挽着袖口，一只手把风衣拿到她面前的样子，一下子脸都有些红了，她难得地有些害羞地呐呐，“谢谢宋老师。”说着接过他的衣服，转身去了卫生间。 宋瑾这才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马卉还躺在那里，但是他却不好去怎么样照看她，于是便左右望着，发现在小几上躺着的一堆空酒瓶，大概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的女生，大多应该都是马卉这个样子的。而程洛宁，大概就是属于“怪胎”、“异类”、“高冷又不合群”的类型吧，但是他倒是觉得，这样的小姑娘才是可爱的。 像马卉这类女生这种病态的爱情观与生活观，是不符合心理学的固有幸福值的，属于一种病态的行为。 宋瑾想到了他的一个病人——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和小姑娘不是一类的漂亮但绝对也是少有的美女，化着浓浓的妆，涂着鲜红的指甲。女生是宋瑾老同学的邻居，她被带到他面前的时候只不过高二，却已经为男朋友打了两次胎了，要不是因为贫血突然晕倒，大概她们家还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如此的离经叛道。 女生被他们家发现之后，她妈妈就不让她上学了，把她关在家里，然后女生反抗不成，从他们家四层高的房间里跳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她妈妈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却不敢再限制她的活动，等她养好了腿就让她回去上课了，也不阻止她和男朋友见面。 三个月后，他们分手了，原因是男朋友觉得女生越来越粘人，甚至有一些可怕的暴力倾向了，看到他和别的女生说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手上的东西往女生身上砸，搞得好几次差点打起来吃了处分。男朋友觉得女生已经变得陌生而变态了，便提出了分手。 当天晚上小姑娘拿了把刀想偷偷从家里出去，被他爸爸发现后就再次关了起来，然后求了老同学让他介绍一个心理医生给女生，老同学才把她带给了宋瑾。 那女生家里两个家长一生勤勤恳恳，从来没想过宝贝独生女会有什么问题，要不是出了这种事，他们根本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心理医生这种职业打交道——宋瑾对两老的不信任没什么感觉，只是可惜了这个女生。 因为她的病症太过于严重而接受心理辅导已经为时已晚，宋瑾给出的建议是送入医院进行药物治疗，在她有恢复的征兆下同时配合心理治疗。 宋瑾至今还记得那两位中年人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瞬间露出的老态——他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一家，但是想来女生应该已经就医了，只是可惜了两老的拳拳爱女之心。 宋瑾觉得，很多病态行为和心理疾病都和社会因素分不开，虽然自身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如果没有社会的一些风气，很多事情在一开始就不会发生，也就不会让很多人得了社会性心理疾病了。 而和他们的相比之下，程洛宁简直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模样，年轻漂亮又聪明上进，没有任何不良爱好，甚至保持着健康优雅又高贵矜持的恋爱观——宋瑾知道那个一直缠着小姑娘的男孩子，但是却很久没有再见过他了，想来应该是被程洛宁拒绝了。 “宋老师……” 小姑娘就在这时回到了包厢，宋瑾顺着她的声音望过去，发现小姑娘用他的外套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每个扣子都扣得很好，显得她人越发的小巧。程洛宁自己本身穿的外套被她拿在了手上，裙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应该是扔了才对。 更重要的是，她的脸颊上有可疑的潮红，而其他部位、包括嘴唇却是出人意料的惨白，像是一幅对比度调节得过头的油画。 　　☆、62|4.24 宋瑾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去单手扶住程洛宁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如他所料，小姑娘的额头已经烫得能煎鸡蛋了。 程洛宁不是很习惯这么亲密的触碰——宋瑾几乎是把她整个人都环住了，她咬了咬唇，侧过身子从他的怀抱里绕出来一点，“我没事的。” 宋瑾难得的没了笑意，表情很严肃的样子，“你现在应该去看医生，走，我开车送你去。” 程洛宁摇头，“不用我刚才已经去过了，吃点药就好了。” 宋瑾却完全不听她的，揽着她的肩就想往外走，程洛宁不得不抬高了声音喊停，“还有马卉呢！”马卉才是她喊他来的原因，怎么忽然就把关注点放到她身上了呢！ 宋瑾的脚步顿住了，但是人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是堪堪地转了一点点头，看着程洛宁的眼睛，“你准备把她怎么办？” 程洛宁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现在本来就已经晚了，应该已经过了十一点的门禁时间，能不能进去是一回事儿，更重要的是，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把马卉弄上三楼。 她第一个想到的办法是去旁边的快捷酒店开个房间，然后她们俩将就一下，明天早上再回去。或者让室友下来接他们一下，打电话给宿管阿姨来开个门禁，但是这样的话她和马卉的名字必然会被上报到辅导员那里，更别说马卉醉醺醺的而她还穿着男人的外套了！估计被别人看到又是一场好戏。而且她的室友们……程洛宁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了半天，她发现还是第一个办法最靠谱，“宋老师，麻烦你把她扶到旁边酒店里去吧，我们开个房间凑合一下就行，谢谢你了。” 宋瑾听完，深深凝视了她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就转身，轻轻松松地就把马卉公主抱了起来，跟着程洛宁往外走。 此时的b市正在下着大雪，地上甚至都有了积雪，程洛宁本身自己就在发烧，头昏昏沉沉的，走路也不太稳，走得慢不说，还一深一浅的，宋瑾在后面抱着马卉却没有催她，而是慢慢地顺着她的步伐前进。 学校周边的快捷酒店多得不得了，但是今天是平安夜，程洛宁去问了几家都说没有房间了，她的眉头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皱了起来。 等她被第三家宾馆拒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头晕更加严重了，甚至热得想脱了外套——然后程洛宁的动作就顿住了。 她现在穿着宋瑾的外套，而她的外套盖在马卉身上，那宋瑾呢？ 程洛宁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了眼默默跟着她的宋瑾——此时的宋男神抱着马卉，却依然站得笔直，像是一棵温柔的树。他只穿着薄薄的白衬衫，看起来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充满了古韵书卷之气的美人一样。 只可惜这美人因为在大雪中走了有一会儿了，整个人都冻得厉害，脸都被b市刀一样的寒风刮白了。 程洛宁登时充满了歉意，感觉自己智商下降得厉害，眼泪都要下来了，“对不起宋老师，你……”说着就想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宋瑾立刻上去阻止她的动作，由于他抱着马卉，没法做出什么大动作，只能用一只没有怎么用力的手握住程洛宁的手。 程洛宁的手是滚烫的，和宋瑾冰凉的手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她想甩开他的手，但是宋瑾却没想这么多，还是紧紧地握住她，似乎是怕她做出什么让他不满意的动作来。片刻后，他下了决定，“走吧，去我家。” 然后便不给程洛宁任何拒绝的机会，抱着马卉往他的车走去。 。 宋瑾在b市的房子是租的，主要是因为他们家都希望他往s市发展，不要留在这么远的地方，所以没有给他买房子，买车也是为了他能出行方便，并不是支持他在这里工作的意思。而宋瑾本身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钱买b市内环的房子——他的个人存款都作为启动资金投到工作室里去了。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开始盈利，不仅仅是一些专业书籍的著作出版权，还有心理医生的闻讯费，以及国家提供的临床试验补贴，但是这些钱甚至不足以抵上启动资金，做了这么久才勉强能挣回投入的数目。 宋瑾也不着急，毕竟他们是一群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团队也是新得不能更新，甚至才刚刚开始和医院合作开展项目，要指望立刻就靠这个大赚一笔也不科学。加上大家的志不在于赚钱，本身几个主力家里也是有点家底的，所以反倒安心开展临床研究了，省了很多团队由于利益而产生的矛盾。 于是宋瑾就在医院和办公室和学校三角的中间租了一套两室两厅，房租挺高的，但是压力比买房子要小不少，他也算是有点小成功的创业人士，付付房租是绰绰有余。 雷克萨斯驶入这个半新不旧的小区，宋瑾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两个都已经睡着的女孩，叹了口气，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然后先把马卉抱出来，上电梯然后抱到自己家很少有人来的客房，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就锁了门下楼了。 程洛宁也累了，宋瑾开车门关车门这么大的动作都没有让她从沉睡中醒来——也许是因为宋瑾在路上逼她吃的药起了药效，她的呼吸也从刚才的沉重渐渐缓了下来，但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 宋瑾开了后门，自己也坐了进去，然后伸手又给程洛宁试了体温，发现还是没有退下去的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把刚才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毯子盖在小姑娘的身上，然后把她放成一个舒服的位置，又回了驾驶座，启动了车。 于是程洛宁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而宋瑾正在用他冰冰凉凉的手捂着她的脸，似乎是想让她清醒起来。 看到程洛宁睁开了雾蒙蒙的眼睛，宋瑾笑了起来，语气也温柔了起来，“来，验个血，等下再睡。” 说着就把她抱起来，乘着电梯上楼，去验血处排队了。 　　☆、63|5.01 小姑娘此时还有些神志不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宋瑾直愣愣地捉住了手指，按在验血的台子上。 宋瑾已经拿了新的外套穿上了，还是差不多的风衣，整个人都是一种温柔如玉的气质，手心暖暖的，和她手指重合的部分却像是要灼伤她一样滚烫。 冰凉的消毒棉花擦在程洛宁的无名指上，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离开被宋瑾发现了，“害怕吗？”语气中带了淡淡的笑意和调侃，却没有任何能惹人生气的感觉。 程洛宁耳朵红了红，“没有。”他还当自己是几岁的小孩吗？ 宋瑾忍不住笑出了声。 程洛宁转过头怒视着他，被宋瑾另一只空着的手遮住了眼睛，“小妹妹就是小妹妹。” 与此同时，轻微的刺痛感从她指尖传来，那护士冷漠又清晰的声音提醒着两人：“好了，旁边等着，20分钟后来拿报告。” 宋瑾很温柔地笑了，“谢谢。”然后替程洛宁按好了手指上的棉球，低声问她，“走得动吗？” 程洛宁虽然还觉得有点头晕，但是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已经让她清醒了不少——并且很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不是校医院。她点点头，自己站起来，然后示意宋瑾往旁边的休息位那边走去。 宋瑾摸了摸她的头，把她身上的外套拉了拉，“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程洛宁忽然想到今天晚上她几乎没有吃过东西，虽然发烧让她整个人都食欲不振，但是胃却已经不听指挥地在低声抗议了。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点沙哑，倒是不同于平时装模作样的乖巧，有种别样的可爱，“谢谢你宋老师。” 宋瑾笑了一下，“说什么呢。”然后双手插在口袋里，姿势风雅地往医院外走。 程洛宁周围望了一下，暂时还没有看出来这是哪家医院——毕竟她自从来北京以来基本没生过病，就算有点小咳嗽什么的校医院开点药也好了，自然不会没事跑来医院。 即使是快到深夜了，大厅里还是人声鼎沸的，多半是一些家长带着小孩子。 程洛宁看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从前方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眼神，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在睡着以前，应该是把那条沾满了呕吐物的裙子扔在ktv的厕所里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看到了黑色的、属于运动裤一般的布料，她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马卉已经喝多了，那是谁给她穿的裤子——好像除了宋男神，不能有别人了吧。 程洛宁脸一下子莫名红了起来，差点绷不住表情，好在她发烧早就把脸烧得红了，倒是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她还是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脸，似乎是想用已经被风吹得降了温度的手给自己的脸降个温。 她忽然想到，宋瑾这个人，到底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呢，还是因为她是爸爸的女儿呢？ 于是宋瑾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姑娘两只手撑着脸，眼睛没什么神采，似乎是在发呆的样子。 他把东西拿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从旁边走过去，突然出手捏了一下小姑娘白里透红的脸颊。 程洛宁“呀！”了一下，一下子站了起来，反倒是差点把弯着腰的宋瑾撞倒。宋瑾一时不备，把向他这里倒的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程洛宁差点要哭了，连忙跳出来，低着头乖巧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她感觉她在宋瑾面前出丑的频率特别的高…… 宋瑾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还是喝点粥吧，放了一点点酸，刺激一下味觉，实在不想吃了就别吃，袋子里还有水，一时找不到温水，含在嘴里温一温再咽下去。” 程洛宁点头，“谢谢。”然后就拿出了用塑料盒装的粥，舀了一口，发现奇妙地很好喝，酸酸甜甜的感觉，非常开胃。她忍不住多喝了几口，然后才算是让胃缓过来一点。 等她把一碗粥全部喝完之后，一直在旁边注视着她的宋瑾把她手上的塑料盒和纸袋拿起来准备去丢掉，“20分钟应该差不多了吧，我去给你拿验血单，你再坐一下。” 程洛宁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好奇了一下，这么晚了，他从哪里买来的温热的粥呢？ 只可惜这个问题却没有问出口，宋瑾已经来带着她上楼去找医生了。 医生拿了验血单，黑色水笔在临时病历卡上划了几下，“病毒性感冒，等下去吊针，给你配点药，明后天会有很严重的感冒症状，这几天注意多休息就行。在一楼缴费，小姑娘可以先去楼上吊针。” 宋瑾接过医生给他的病历卡和各种清单，很温柔的模样，“谢谢医生。”然后就半搂着程洛宁往楼上走。 程洛宁的声音很轻，但是因为两人贴的太近，所以宋瑾倒是听得很清楚，“不是说先去缴费吗？” 宋瑾抿了抿嘴唇，“先带你上去。” 于是程洛宁也不再说话。 等宋瑾带着她在楼上的吊针室坐定之后，他才三步两步跑下去缴费。 吊针室是那种一个人一个人的位置，位子之间都隔了墙，上面可以挂盐水瓶——即使是有隔板，程洛宁还是能很清楚地听到隔壁位置上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妈妈，今天是不是平安夜啊？”小姑娘听起来年纪不大，大概也就小学或者初中那种稚嫩的感觉，而且挺活泼的，听不出什么病痛。 她妈妈很温柔地回答她：“是啊，你睡一觉，起来我们就能回家过圣诞节了！说不定圣诞老爷爷已经把礼物给你放在床头了呢！” “骗人！哪有圣诞老爷爷什么的啊！妈妈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 “我要那个新出的芭比娃娃，妈妈你做我的圣诞老人好吗！” 程洛宁忍不住笑了。 她忽然想到，不管是上辈子或者是这辈子，除了爸妈，似乎都没有别人给她送过圣诞礼物。跟顾致结婚之后，每年圣诞似乎都是他最忙的时候，忙着应酬、忙着写报告，有一年她也问过他，顾致的回答是“为了过个好年，年关肯定要忙的，你想要什么礼物吗？”于是程洛宁摇了摇头，也就作罢。 这种遭遇让她完全忘了这个对于情侣而已非常重要的节日，毕竟她也没有情侣。甚至她好朋友在今晚这种日子分了手。 那么宋瑾呢？在她给他发短信之前，他是不是在和他的混血女朋友一起过平安夜呢？ 宋瑾上来之后，先把单子给了护士，然后带着护士去给程洛宁吊针。那个护士看起来很熟练的模样，用橡皮筋在程洛宁莹白的手臂上勒出了一条红红的印子和血管。宋瑾看着小姑娘直愣愣地盯着护士手上的针头，故技重施再次捂住了她的眼睛，等护士把针扎好，橡皮筋松掉之后才放开。 程洛宁抬着头，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模样，“我不怕打针。” 宋瑾沉默了一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姑娘还是娇弱一点好。”小姑娘什么都不怕，让男生怎么办呢？但是后面这句话他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滚了滚，咽了下去。 于是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宋瑾不是病人，没道理占着位置，再加上程洛宁左右都有人坐着，他便曲着腿靠着墙，双手环胸默默地站着。 程洛宁看过去，觉得男神不管在做什么简直都是一条亮丽的风景线。然后她在心里念了一会儿的话就忍不住问出了口：“宋老师，你刚刚在忙吗？我是不是麻烦到你了？” 宋瑾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啊……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了你这么久，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这边好了就自己回学校好了。”程洛宁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真诚，但是心里怎么想的倒是不好说了。 宋瑾沉默了一下，“那你那个同学呢？” 程洛宁“啊”了一声，才想到马卉还在宋瑾家里——大概是在宋瑾家里吧？她用疑问的眼神瞄了一眼对方。宋瑾笑了，“是在我家呢。” 程洛宁有些头痛起来，潜意识里觉得宋瑾回家和马卉在一起不太好，毕竟马卉还是个女孩子呢，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马卉还是醉酒状态，万一早上起来还得要宋瑾伺候她吗？ 宋瑾看着程洛宁皱起的眉头，忽然蹲下来，仰视着她的眼睛，笑了，“我又怎么会丢下你回去呢？真是个小姑娘。” 程洛宁也看着宋瑾的眼睛，忽然一瞬间被他的眼睛迷花了眼。 她想，为什么男神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会有星子呢？ 　　☆、64|5.01 程洛宁在车上不过睡了一小会儿，而她今天消耗的体力却是太多了，再加上吃的那个退烧药又有助眠功效，于是强撑着看了一会儿宋瑾的侧脸，就又忍不住眯眼睡过去了。 宋瑾撑着墙壁，在心里确定了几个他最近需要作出的决策案，然后偏过头就看到了程洛宁的头在一颠一颠的。 挂针室的椅子不能往后，就是垂直的椅背，睡起来是很不舒服的——宋瑾看她那样子实在是有点搞笑，就走过去把她整个人往下移了一点，然后头往后放在椅背上。 此时已经是凌晨，除了偶尔外面会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倒是难得地安静了起来，连旁边的小孩子都已经在妈妈的怀抱里睡了。宋瑾看了看她的挂针速度，把它调到最慢，然后就从旁边拿了个空闲的椅子，坐在程洛宁的面前。 睡梦中，小姑娘不再是平时那副虚伪兮兮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睫毛长眼睛大，嘴唇因为生病的原因显得很干还有些惨白，脸上又没有什么肉，倒是显得年龄小了不少。 宋瑾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姑娘真的很可爱，但也真的是个小姑娘。 他收了他难得产生的旖旎心思，然后抿着嘴笑了起来。 程洛宁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宋瑾不在，而她手上的吊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拔掉了。 她动了动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坐姿而有些酸痛的肩膀，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就在这时宋瑾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她醒来，快步走过来，话还没说，先摸了摸她的脑袋，“嗯，烧退了。” 程洛宁仔细看了看宋瑾近在咫尺的脸，即使是忙碌了一夜，他依然是白白嫩嫩的模样，连一丝疲倦都看不出来，皮肤像是往里注了水一样滑嫩，而黑眼圈更是没有了。 宋瑾注意到程洛宁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便笑了笑，把手上的袋子拿给她，“早饭，还是昨天晚上那个粥，吃点？” 程洛宁真的是很好奇他到底是如何在随时随地都能拿出热腾腾的粥来的，便接过来，假装随口问道：“谢谢宋老师，是你去买的？” 宋瑾直起身，双手抱着胸，“是阿姨做的，你那个同学也醒了，阿姨现在在照顾她，放心吧。” 程洛宁给这个贴心程度跪了，“昨天晚上也是？这么晚？” 宋瑾不答话，用眼神示意她先吃，程洛宁拿出勺子往嘴里喂了几口，才听得他慢悠悠地回答，“阿姨就住在附近，她晚上要看电视剧的，12点不会睡。”意思是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程洛宁不再提问，安心地喝粥。 等她把最后一口咽下去的时候，宋瑾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红红的苹果，放在她手心，“昨天晚上忘记给你了，平安夜礼物。” 程洛宁愣了半晌，呐呐地样子，看起来倒是难得地呆萌，“谢谢宋瑾哥哥。” 宋瑾看着她的模样，笑了，“每次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对长辈是不需要说谢谢的，放在心里足矣。” 程洛宁：“……”长辈是什么梗？ 宋瑾这次是笑出了声，“逗你玩的，我还没这么老呢。”说着，他半搂着程洛宁把她扶起来，“走，去我家和你那个同学汇合，然后再睡一会儿，我早上有事，中午过来送你们回学校。” 等他们俩回到宋瑾家的时候，马卉还在睡，但是程洛宁开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衣服变成了睡衣而不是穿来的那套了——她扭头看了眼宋瑾，宋瑾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可能是阿姨换的吧？或者是她自己醒过了，然后换的。你的衣服我也让阿姨准备了，在床头柜上，现在还早，你们再睡一会儿吧，醒来之后记得吃药。” 程洛宁不困，但是她又不可能丢下马卉一个人回学校，于是便很听话地点了头，拿了衣服去洗手间。 宋瑾确定了一下门窗，便开门出去了。他今天确实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有关于和s市的精神病医院合作的会议，这是他们临床的一个质的进步，昨天程洛宁给他发短信之前他就在搞这个了。 宋瑾没有长期留在b市的打算，只是因为他大学在这里念的，可能和本行业的同学比较熟悉，但是最终他还是要去s市的。 等程洛宁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地挂起了。当然对于b市来说，烈日是不太可能出现的奇景，所以即使是中午也依然是雾蒙蒙的感觉。 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发现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套全新的女装，从里到外全部都有。 程洛宁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转头看了看马卉睡的那边，发现也有一套差不多的，但是只有一条打底的长袖和类似的外套裤子。 她红着脸换掉了睡衣，然后手脚麻利地一件件往身上套，等全部穿完之后发现异常地合身……原来以眼测量这种神技真的存在于世界上啊！ 程洛宁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跑过去拍醒马卉，“马卉快醒醒！下午有公共课你忘了吗！起床啦！” 马卉“嗯嗯啊啊”了两下，总算清醒了过来，然后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我这是在哪儿！” 程洛宁好笑地拍了她一下，“宋老师家，昨天是他把你弄回来的。” 马卉揉了揉额头，然后就想到了昨天的事情，脸一下子沉了。 程洛宁大概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回寝室再说，先和宋老师道谢去。”说着就指了指她旁边的衣物，示意她赶紧换上，然后自己率先走出去洗漱。 此时宋瑾已经回到了家，事实上马卉和程洛宁的衣服都是他开车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买的。 看到程洛宁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敲电脑的男人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笑侃，“挺合适的嘛。” 程洛宁被他笑得落荒而逃，“我去洗脸。” 在宋瑾的盯梢下，程洛宁被迫吃了各种药，然后宋瑾把她的药全部装好，塞在她包里，“一定要吃药，别忘记了。”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回家长，其实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程洛宁的声音有点沙哑，“知道了。” 马卉也喝完了阿姨为她准备的蜂蜜柠檬汁，在旁边插话：“谢谢宋老师，昨天真是麻烦你了。”过了这么久，她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当然啦，如果是宁宁的要求，宋老师一定不会觉得麻烦的！” 宋瑾的桃花眼转了两圈，“如果你还觉得很难过的话，欢迎来我这里接受专业的心理辅导，拿着宁宁的签名免费。” 马卉的脸黑了。 程洛宁瞪了她一眼，朝着宋瑾做了个抱歉的姿势，“那我们先回学校啦。” 宋瑾“嗯”了一下，站起来，拿了车钥匙，“我送你们。” 程洛宁早就做好了被马卉调侃的准备，所以在去上课的路上，她完全对马卉的叽叽喳喳视若无睹。 “天哪！宋老师对你真好啊！居然照顾了你一晚上？还顺便照顾了我？天哪天哪天哪！程洛宁你嫁了吧！” 听到最后一句，程洛宁沉了脸，用她那因为生病而沙了不少的嗓音轻吼她：“别胡说！” 马卉嘻嘻哈哈的，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天她因为戴琪的劈腿而哭得不要不要的事情。 说实话，程洛宁对她这种心理状态完全不能理解，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马卉，那个……说真的，你现在还难过吗？” 马卉一愣，然后笑了，但是笑得有点苦涩，“难过啊，所以我要怎么办呢？” “你还喜欢他？”在程洛宁的思维里，既然喜欢，就一定要拼了命地去追，如果玉碎，那就让对方也不好过才能解恨。而她上辈子确实就是这么对待顾致的，虽然决定不再爱了，但是思维却是不会改变的——如果万一她爱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马卉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前面，然后回过头，冲着程洛宁灿烂一笑，“再多的喜欢也抵不过伤害。他不爱我、伤害了我，我就不去再自己找苦头吃啦！这不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吗？为什么我还要去和他死磕呢？忘了他难道比缠着他互相痛苦着还难吗？” “你还喜欢他？”在程洛宁的思维里，既然喜欢，就一定要拼了命地去追，如果玉碎，那就让对方也不好过才能解恨。而她上辈子确实就是这么对待顾致的，虽然决定不再爱了，但是思维却是不会改变的——如果万一她爱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马卉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前面，然后回过头，冲着程洛宁灿烂一笑，“再多的喜欢也抵不过伤害。他不爱我、伤害了我，我就不去再自己找苦头吃啦！这不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吗？为什么我还要去和他死磕呢？忘了他难道比缠着他互相痛苦着还难吗？” 　　☆、65|5.01 事实上，马卉确实是一个非常具有话唠体质的助攻。 自从平安夜的混乱之后，她就被宋瑾难以言喻的温柔气质加上腹黑属性的反差萌洗脑了，每天都在程洛宁耳边碎碎念。 “宋老师真是太帅啦！我本来还觉得周逸清这种深情款的才是你的茶，万万没想到宋老师就笑了一下，就把周逸清打败啦！” “你怎么知道周逸清的？”周逸清缠着她的那阵，马卉应该处于热恋中、并不和她一起行动才对。 “说明我关心嘛！”马卉非常地不谦虚。 “好吧。” “什么好吧！你敢说你对宋老师没有一点点意思吗！不可能啊！就算本来没意思现在也得有意思了才对！” “……” 马卉现在也不出去了，每天就跟程洛宁像是双胞胎一样滴黏在一起，所以洗脑的机会特别的多。 甚至有一次她心血来潮，在睡觉前给程洛宁发短信：“宋老师跟你告别过吗？” “……”程洛宁合了手机不理她。 马卉确实是一个人才，至少她能够在程洛宁无视她的情况下用一个话题自娱自乐、连续不断地骚扰她：“没有嘛？那隐晦的也没有吗？” 程洛宁在蚊帐里笑了笑，手指轻轻动了几下：“明天还有课呢，晚安。”然后把手机关机放在了枕头旁边，不再理她。 然而不管马卉怎么从旁敲打，程洛宁和宋瑾都没有继续发展的趋势，而是慢慢地退回到了原本的关系，胜于师生，远于情人，大概是一种长辈和喜欢的小辈的关系吧。 转眼就是期末考试，程洛宁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的最优成绩，笑傲群雄。 等她悠然地考完最后一门，收拾东西准备回s市过年的时候，却再次接到了宋瑾的电话。 程洛宁拿着显示着“宋瑾来电”的手机，一时心里有些纷乱，而等铃声响了几下之后，她也恢复了原本的自然，“喂？” 宋瑾的声音淳淳的，像是一坛酿制了多年的美酒，散发着沁人的味道，“我是宋瑾，考完了吗？” 程洛宁确定这应该就是后面几年兴起的一句流行语“耳朵怀孕了”的感觉，“嗯，准备回去了。” “票买了吗？” “买了，晚上的。” 宋瑾在那头沉吟了一下，“我过来接你吧，我也回s市，正好顺路。” 事实上宋瑾在一月初就已经处理好了b市的事情，也给他的团队放了春假，准备来年就把工作重心渐渐地放到s市。b大的课业也结束了，他没有笔试这种东西，只是给学生们布置了论文而已，而且是从一个月前就说了论文的事情，给了他们充分的时间去完成，然后他会在开学初给他们反馈。 做这一行的，在宋瑾之前并没有什么创业这一说，大多都是转行或是去精神病院每天面对一些心理疾病者，然而最终基本也都走向了转行——毕竟心理医生还是少数，就算有，一家医院所需要的数量也少，而生源却是庞大的，一个大笑的一个系的人数基本就足以满足当地所有医院需求的量，何况b市这种名校聚集的地方了。 而这一小部分从事了本专业、没有走上转专业考研之路的学生们，最后都是赚得最多的，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从它最低谷的时期开始都是计时计费的，寸时寸金毫不为过。 而宋瑾做的，就是把这一行业规模化，为所有的三级医院提供所有的顶级心理医生，还有自己的心理工作室接受病人的来访，甚至还可以为一些特殊家庭做单独的、保密的心理辅导——他要所有人都意识到，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并不亚于身体健康。 在这种社会压力越来越大的时代，这种心理方面的职业，收入几乎能成为全国所有职业的第一梯队，所以宋瑾作为牵头者，发达是必然的命运。然而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对所有的人还是保持着谦逊有礼的状态，哪怕是面对一些狂躁症病人，他都保持着温柔的模样。 更不要说对程爸爸这种他的恩师级别的人了，逢年过节总是想着的，所以过年去看看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他等到小姑娘考完一起回去，绝不是单单为了去探望程爸爸，而是……好吧，他就是不太忍心小姑娘小小俏俏的样子，拿着很多东西去挤b市的地铁，然后再去挤飞机。 事实上飞机又有什么可挤的的呢，毕竟在学生中乘的还是少数，大多都是火车高铁等等，再加上程洛宁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向来是有行李就打的的人，哪又有什么送的必要呢？ 可是宋瑾就是这么干了，而且做得理直气壮，任谁也找不出错来。 对此，程洛宁几乎没什么犹豫，“好的，那谢谢宋老师啦！” 两人约好了晚上在校门口汇合。 时值放假，b大门口大大小小停了不少私家车，宋瑾找了半天车位无果，只好把车停在一条街之外，然后跑到校门口去等程洛宁。 程洛宁和马卉还没走到校门口，就看到有不少从外面进来的女生在频频地回头张望，等他们俩走出去了一点，才发现原来众人张望的对象正是靠在墙边的宋瑾。 宋瑾的名字，在他去美读博的时候已经流传在b大的大街小巷，等他回来之后，消寂了两年的传言再次飞了起来，更不要说他曾经还在论坛上红过一把的事情了，就算不是家喻户晓，也是众人皆知了。 而此时的宋瑾，穿着驼色的风衣，身形修长，面色温柔，气质超群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在等谁，更加引起了认识他的人的好奇。 马卉也很激动，使劲扯了扯程洛宁的袖子，“宋老师是在等你么！！！” 程洛宁拖着两个29寸的箱子，颇感吃力，敷衍道：“大概是吧。” “什么叫大概是！你们俩居然当着我的面暗度陈仓！” “……”程洛宁深深地折服在了马卉的用词上，但是却也想到她这时候决不能去，不然学霸和老师这一传闻说不定又要再掀风云了。 她想了想，冲着马卉耳语了一番，然后做了个恳求的表情，“拜托啦。” 马卉犹豫了一下，“那你要随时跟我报告进展！”得到了程洛宁“ok”的手势后，才一蹦一跳地跑到了宋瑾面前，去和宋瑾说话。 最后程洛宁平安无事地坐进了宋瑾的车里，挥手和车外的马卉告别。 等宋瑾的车启动之后，她才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宋老师好大的名人效应。” 宋瑾笑了笑，“抱歉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让你为难了。” 程洛宁无端地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怨妇感，但是又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赶忙摇了摇头，驱掉这种感觉，朝宋瑾摆手，“开玩笑的啦！我是怕宋老师为难。” 宋瑾知道她在说什么，前面也是逗逗她的，没想到她却这么严肃地回答了，倒是搞得他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转移了话题，“刚才那个女生最近还好吗？” 程洛宁诧异地看了他几眼，大概是没搞懂他怎么忽然对马卉感兴趣了，但还是乖乖的回答：“很好啊，心态一直很好。” “那你呢？” 宋瑾的这句话不可不说是相当的无厘头，然后程洛宁居然听懂了。 她想了想，诚实地开口，“我觉得我可能没有这么豁达。” 宋瑾打了个方向盘，笑了，“饿了吗？我下去买点吃的？” 程洛宁对他转移话题的速度感到迷醉，但还是摇头，“不饿。” “那等下只能去吃飞机餐了哦！”宋瑾趁着红灯的时间，摸了摸她的头，才继续说道，“将来如果你从事心理医生这一行业，必然会碰到很多人，他们也许就是因为马卉那样的原因产生了心理疾病，要知道现在情变所逼出的精神病患者数量年年都在攀升。” 程洛宁点头，想，比如上辈子的自己。 “马卉自我开解了，但是有很多人无法走出这个怪圈，这时候就需要我们了，我们要引导他们，而引导他们的前提是，我们自己也得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宋瑾顿了顿，“……还有坚定的心智。所以你不要把马卉的心态理解成豁达，而要理解成专业。” “当然了，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大哭也好、喝醉也好，总之就是一定要发泄出来，如果憋在心里，那就是心理医生来拯救你的时刻了，这是不专业的一种行为，明白了吗？” 等程洛宁回到家，才知道宋瑾说这番话的意义何在了。 “……视网膜脱落？！” 程妈妈看着程洛宁的样子，勉强地笑了笑，“开刀就好了，短暂失明，并不是永久性的……” 程洛宁几乎是尖叫着打断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爸爸出这种事，却没有人来通知她！ “现代社会的通病啊，你爸爸说是小毛病，就不影响你的考试了……” 回应她的，是程洛宁风一样地冲回房间，甩上了门。 　　☆、66|5.01 程洛宁觉得真的是委屈得不行——她虽然平日里待人处事并不热情，但是对家人应该也不算冷漠才对，但是当她的爸爸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爸爸妈妈却都想着瞒着她，甚至……甚至宋瑾应该也是知道的，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说刚才那些话的。 她越想越难过，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程妈妈看着她这样跑走，也是很不放心，立马上楼敲她的房间门，“宁宁，宁宁出来吃饭吧，飞机餐应该不好吃吧，我给你下了点面……”听到里面迟迟没有回应，她叹了口气，“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爸爸吧。”程爸爸现在在他们医院里，准备后天就开刀。 房间里迟迟没有声音，就在程妈妈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程洛宁带着一双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轻声地开口：“妈妈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程妈妈摸了摸这个宝贝女儿的头，“妈妈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是她视若珍宝地带大的女儿啊，有多么懂事乖巧，她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能给我说说爸爸的事情吗？” 二十分钟后，程洛宁总算是从妈妈口中听到了全过程。 原来就是在她考试周期间，程爸爸一直感觉到眼前有小黑点飘来飘去，但是适逢年末医院各种事情都夹杂在一起的忙碌时间，他也就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因为自己过度劳累导致眼睛疲劳，也就是每天滴点眼药水应付一下。 没想到在她考最后一门的那天，程爸爸醒来就发现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就立马喊了程妈妈把自己送到了医院，诊断过后发现是视网膜脱落。本来程妈妈是想告诉程洛宁的，但是程爸爸想到她这几天在考试周，再加上视网膜脱落这种事情也不算大事，不是永久性失明，也就没告诉她，准备还是等她回来再告诉她。 而宋瑾也是因为最近在搞和s市医院接洽的事情，才偶尔从其他同行业的前辈口中得知的。 程洛宁听完之后静了静，咬了咬嘴唇，“那为什么不快点动手术呢？” “因为最近请李教授做这个手术的人很多，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很多病患都是挂的他的号，都是早就有具体时间安排的，你爸爸就算是院长也不好明晃晃地插队吧……所以已经在不过分的情况下尽量提前了。” 程洛宁抱了抱妈妈，“辛苦你了，妈妈。” 程妈妈的眼睛也红了，但是依然保持着微笑，“说什么呢你这个小姑娘。” 第二天程洛宁和妈妈一起去了医院。程爸爸还是那个处事不惊的模样，住着单人病房，一个人在那里听收音机，看起来倒是十分悠闲。 程洛宁开门之后就喊了一句，“爸爸。”声音听起来很平稳，没有任何起伏的模样。 程爸爸立马关了收音机，很惊喜，“宁宁回来了啊！路上辛苦了吗！过来让爸爸看看瘦了没！”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尴尬地笑了笑，“过几天再看吧……考试考得怎么样？” 程洛宁在旁边坐下，从妈妈带来的袋子里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去皮，“还行，应该都能过的。” “大三交流的话，学分来得及修完吗？要做一个规划知道吗！不要到最后才说来不及！”程爸爸的话严厉，但是语气却十分温和。 “……”程洛宁沉默了一下，把苹果肉一块一块切到旁边的碗里，然后轻轻地开口，“我不准备出去了。” 病房里一瞬间气压低了不少。 程爸爸终于换上了领导的态度，“为什么？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觉得b大也挺好的。” “留在b大考研吗？” “不，本科毕业就回s市。”程洛宁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做了仔细的思考的，现在的就业压力越来越大，哪怕是他们这种新兴行业也是在不停地扩招，早一年出来就多一点机会，再不济，她也能去宋老师的团队打打下手啊。 程爸爸一下子沉默了。 程洛宁也不说话，拿了第二个苹果开始削。病房里只剩下刀切苹果、溅出汁水的声音。 而宋瑾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程老师和小姑娘面对面地犟着，互相不说话。 他一时不明所以，然后把手上的果篮给了在门口洗东西的程妈妈，“师母你好呀！”宋瑾一直是那副温柔的样子，哪怕脸长得娘气了一点不符合老一辈的审美，但是气质还是很得长辈的喜欢。 程妈妈看到是宋瑾，立马喜笑颜开，“啊呀！这应该是……小宋吧，快进来快进来！” 而程爸爸和程洛宁的对峙也被宋瑾的到来打断，一起朝着他来的方向转过头来。 宋瑾朝着程洛宁做了个微笑，然后对着程爸爸说道：“程老师，万分抱歉这么晚才来看您……” 程爸爸笑呵呵地打断他，“小宋跟我还客气什么！坐坐坐！” 宋瑾依言在程洛宁旁边坐下来，偷偷地捏了一把她的脸，换来的程洛宁的一个冷眼。 程爸爸对这个得意门生简直喜欢得不得了，问了很多关于他那个工作室的事情，宋瑾也是很温柔耐心地一一回答了他。 程洛宁插不上话，就在旁边默默地削苹果，削了两碗，分别插好牙签，一碗给了宋瑾，她自己拿了牙签插了一块给爸爸。 宋瑾眯了眯眼睛，轻声说道：“谢谢小妹妹。” 程爸爸忽然想到了什么，问程洛宁：“我听说小宋现在在带你们的专业课？”上次他看到宋瑾带她们去参加的辩论赛，但是因为时间匆忙没有多问。 “是的。” 他立马对着宋瑾笑道：“我家这个小朋友真是麻烦你照顾了。” “洛宁很棒，是个很棒的学生，我很喜欢的。”宋瑾说“喜欢”的时候是万分认真的样子，要是普通的女生应该就脸红心跳了，只可惜程洛宁并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她是认真地把他这句话理解成老师对好学生的喜欢的，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哈哈哈！”程爸爸很高兴，“那你看程洛宁大三出国没什么问题吧？她的水平大概能申请什么层次的学校？” 宋瑾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程洛宁，笑着回答：“一流肯定没有问题的，主要看她想去哪里了，密歇根也是有希望的……” 然而程洛宁却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我说了，我不会去的。” “胡闹！”程爸爸第一次吼了一句这个宝贝女儿。 宋瑾诧异地看了两人几眼，总算是明白他刚才进来的时候那种不和谐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了。 程洛宁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从来不胡闹。”她这句话也不是胡说的，自她重生以来，一步步都是完全按着她的规划走的，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随性而为的事情，更不要说胡闹了。 程爸爸深吸了一口气，“我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一直说得好好的，每次说这个话题的时候你都说你要去小宋的学校，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改主意，是不是因为我的病？”他的女儿是怎么样的性格，他是一清二楚的，很多迹象，在上次程洛宁外婆摔跤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来了，必然是因为他的缘故，女儿才突然转了志向。 “没有。”程洛宁梗着脖子不肯承认。 事实上，程洛宁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她想用更多的时间陪在家人身边——重活一世，原本很多她重生那时觉得重要的事，在现在经过了很多事情的她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但是这种想法却不能告诉爸爸。 眼看程爸爸又要发火，宋瑾赶在他说话之前打断了他，“洛宁，你陪我去买点东西好吗？我好久没回s市了，都快不认识路了呢。”他笑得很真诚的样子，仿佛真的有多么重要的东西要买。 程洛宁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点头，“嗯好的宋老师。爸爸、妈妈，我出去一下。” 宋瑾也站了起来，“程老师、师母，我先出去一会儿，等下再回来。” 程爸爸知道他有话要和程洛宁要说，想到他们是同龄人，宋瑾又是有经验的学长、老师，应该能劝动程洛宁，便一挥手，“去吧。” 程洛宁被宋瑾带出了医院，上了一辆黑色的卡宴，“去哪里？” “去买东西啊。”宋瑾笑了笑，挂档开火。 程洛宁大概也能想象到他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沉默地装死不说话。 两人沉默下来，却没有什么尴尬的气氛。 片刻后，宋瑾突然问道：“小妹妹，你知道我和你爸爸是怎么认识的吗？” 程洛宁转过头，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嗯？”这还能怎么认识，多半也就是爸爸在b大教书的时候认识的咯。她觉得宋瑾这个问题没什么问题，干脆等着他自己解答。 宋瑾笑了笑，解释道：“程老师是我的答辩时的考官。” 程洛宁一愣，“爸爸没做过你的老师？” “我的毕业论文写得非常……嗯，剑走偏锋，那时候他们都担心我过不了答辩。事实上确实校方有几个老师觉得我的题目太过于大胆，但是程老师却很欣赏我，在我过了答辩之后联系我，给了我很多想法。我去密歇根大学心理学专业的申请书有很多想法都是来自程老师的提议。” 程洛宁完全不知道还有这茬，倒是开始认真地听着宋瑾的话了。 宋瑾姿势漂亮地打了个方向盘，然后倒车倒进停车位里，程洛宁看了一圈周围，发现是医院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 宋瑾熄了火，伸出手习惯性地摸了摸程洛宁的头发，“我至今还记得程老师的话——‘心理学是拯救的专业，是足以窥探人心的能力，然而有很多理念却是来自于国外，我们现在所接触的还只是皮毛，如果你想在这条路上走到黑的话，不妨多去看看，把概念和临床的实际实验结合起来……事实上国内的临床做得并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67| 程洛宁也算大半个人入圈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宋瑾说的事呢。 就好比心理学的分支催眠术，在国内，个人的临床催眠是非法的，只要是登记于国立精神病院的病人，都不允许医生私下做临床的深度催眠，如果要实施必须递交层层的报告，直到通过允许才可以，而合法的只有经过病人允许的催眠，但是很多病人根本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也不可能和他们签订合法的手续了。而国外就没这种硬性规定了，本来就是私营性质的诊所占了大多数，所以对于他们这些人专业上的考察研究实验都要方便不少。 而她一开始看中的也是密歇根临床专业全世界第一的这点，她已经确定自己将来必然会成为一个心理医生，自然要从临床下手，她一点都不想一辈子都做笔头工作，写写那些浮夸而没有实际依据的报告、论文。 然而这次的事情却让她一夜之间改变了看法——很多事情都是福祸相依的，有利有弊，并不能以偏概全之。其实留在国内也没什么不好，她可以用一篇又一篇的论文来充实自己，打好基础，最后的结果不见得会比出国差到哪里去，还可以留在家人身边陪着他们，不至于像这次这样，因为怕她担心连这种动手术的大事都瞒着她。 上辈子，她为了顾致、为了所谓的爱情舍弃了太多，这辈子自然要好好珍惜。但是这又不能对别人说，周围的人只会认为她是一个没什么上进心、安于现状的孝顺女儿罢了。 宋瑾看着程洛宁陷入沉思的侧脸，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说什么，拉开车门走出去，然后打开了程洛宁那边的车门，“下车吧，我可爱的小姑娘。” 等两人在超市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的时候，程洛宁终于忍不住了，“宋老师，我知道你想劝我，谢谢。”她的笑容难得地看起来真诚，但是却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宋瑾知道这是她拒绝的意思，叹了口气，手掌扣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进了两排货架之中。 这是超市里的进口食品区域，因为价格相当不平民的缘故平时很少会有人来买，但是好在这个超市开在几个较为高档的小区中间，逢年过节有人来买了送礼什么的也不会亏本，所以才一直没有撤掉。 此时这里只有宋瑾和程洛宁两个人，像是把喧闹都与世隔绝了。 宋瑾看着程洛宁乖乖站好之后就放开了手臂，背靠着墙壁，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宁宁，我知道是因为程老师的事情你才改变的主意，你是个好姑娘，程老师和师母一定会因为你而自豪的。”说着，他伸手习惯性地摸了摸程洛宁的头发。 程洛宁抿着嘴一笑，也不否认，“原因是什么不重要，但是我决心已定。” 宋瑾叹了口气，“当年我去b市之前，我父母还是健硕的壮年人，等我一意孤行去美国然后回来之后，他们却连白发都生了……” 程洛宁还以为宋瑾要开始回忆往昔了，没想到他话风一转，“你恋爱过吗？” “我？”程洛宁似乎很不可思议宋瑾的这个问题。 宋瑾带着笑意点点头。 恋爱……这个词对程洛宁来说有点遥远，但又十分接近。 如果她对顾致的那场迷恋算是恋爱的话，那她应该算是有过，但是却从来没有试过恋爱的滋味，只是一味地追追追，最后两败俱伤。 而这辈子，追她的人很多，但是她却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所以这样想来，她的生命还真是贫瘠呢。 程洛宁的眼睛是墨一样沉重的黑色，但是当她认真地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却好像会泛出光来那样漂亮，用马卉的话来讲就是“自带美瞳的女人”。此时她就用这种眼神注视着宋瑾，顺便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但是这和我们刚才说的话题有什么……” 她的话被宋瑾的动作打断了。 宋瑾一只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把她整个人拽到自己面前。 然后程洛宁就感觉嘴唇上像是有羽毛拂过——她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和谁亲吻过，哪怕连上辈子的老公都没有……顾致即使在与她欢爱的时候都不会去亲她，总是垂着眼睑，掩藏住他的表情。 所以程洛宁活了两辈子，初吻都还依旧尚在。 宋瑾比程洛宁高了不少，再加上她今天只穿了一双平底鞋，倒是硬生生地让两人看起来有些最萌身高差的味道。 而宋瑾放开她的眼睛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宋瑾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低下头亲她的模样。 宋瑾看了眼眼睛都在泛着花的小姑娘，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我做你的男朋友。” “……” “然后我帮你照顾家人。” “……”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 三年后。 年轻学生的画风就是每年都在嫌弃上一年的穿衣风格，程洛宁也不例外。在美国这两年，她学了不少，不仅仅是奔放外向的个性，还有那边比较成熟的穿衣风格。她把不少衣服都留在了美国没带回来，只是穿着一条简单的欧式露肩连衣裙，却显得她身材特别好，该粗的地方粗该细的地方细。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顶着一副脂粉未施的干净脸庞，褪去了青涩，留下无尽的超然气质，但是撇开气质不说，她还是长了一张小姑娘的、水嫩嫩的脸。 程洛宁在密歇根大学创造了传奇——华人中毕业速度第二快的学生，第一快的是宋瑾，第二就是她了，但是她还是个漂亮的女生，自然是引起了很多话题效应。甚至还有大胆的美国男孩为了追她，搞了个人体彩绘跑去她宿舍楼下跳舞，而且被拒绝了之后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难过的微笑，之后就和她成为了好朋友。 总而言之，程洛宁在国外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甚至见识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心理疾病。 而现在……程洛宁领着行李，看着s市飞机场的玻璃地板，真的很想高呼一句，我终于回国啦！ 毫无例外的，程洛宁全家出动，一起来接她。 程洛宁看着看起来精神很好的外婆、一贯表情很严肃的爸爸、还有温柔无比的妈妈，终于掉了眼泪，“爸妈、外婆，我回来了！” 外婆眼睛也红了，“宁宁已经长这么大了啊……”说着就上去像个小孩一样抱着她不撒手。 程妈妈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接过她的行李，默默地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程爸爸倒是上去拍了拍难得露出小女儿态的程洛宁，“回来了就好。我还真怕你这样子毕不了业！” 这当然是说笑的，如果学霸都毕不了业，那也真是太过于好笑了，但是程爸爸确实没想到女儿能把博士读得这么快，这种自豪的感觉，让他绷不住脸笑了。 程洛宁也被她爸爸的话逗笑了，放开外婆之后，假装皱了皱眉，“爸爸！” 然后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程洛宁在密歇根大学创造了传奇——华人中毕业速度第二快的学生，第一快的是宋瑾，第二就是她了，但是她还是个漂亮的女生，自然是引起了很多话题效应。甚至还有大胆的美国男孩为了追她，搞了个人体彩绘跑去她宿舍楼下跳舞，而且被拒绝了之后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难过的微笑，之后就和她成为了好朋友。 总而言之，程洛宁在国外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甚至见识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心理疾病。 而现在……程洛宁领着行李，看着s市飞机场的玻璃地板，真的很想高呼一句，我终于回国啦！ 毫无例外的，程洛宁全家出动，一起来接她。c 程洛宁看着看起来精神很好的外婆、一贯表情很严肃的爸爸、还有温柔无比的妈妈，终于掉了眼泪，“爸妈、外婆，我回来了！” 外婆眼睛也红了，“宁宁已经长这么大了啊……”说着就上去像个小孩一样抱着她不撒手。 程妈妈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接过她的行李，默默地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程爸爸倒是上去拍了拍难得露出小女儿态的程洛宁，“回来了就好。我还真怕你这样子毕不了业！” 这当然是说笑的，如果学霸都毕不了业，那也真是太过于好笑了，但是程爸爸确实没想到女儿能把博士读得这么快，这种自豪的感觉，让他绷不住脸笑了。 程洛宁也被她爸爸的话逗笑了，放开外婆之后，假装皱了皱眉，“爸爸！” 然后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毫无例外的，程洛宁全家出动，一起来接她。c 程洛宁看着看起来精神很好的外婆、一贯表情很严肃的爸爸、还有温柔无比的妈妈，终于掉了眼泪，“爸妈、外婆，我回来了！” 　　☆、68| 三年前的宋瑾只不过刚刚博士毕业，按着s市的算法，也不过就是26岁而已，还可以骗人说是个大男孩儿。而三年后的宋瑾，虽然还是风衣的装扮，还是那张近乎妖媚的漂亮脸，却已经隐隐有些成功人士独有的气质了。 虽说男人30岁不结婚和女人30岁不结婚所受到外界压力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但是宋瑾的父母看着他们这个从小到大都听话懂事的儿子事业有成却至今没有一个伴，也是心疼得不行，好不容易在他快到三十岁的时候听他说和老师的女儿好了，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整天催着想见见小姑娘，这两年对宋瑾的催婚频率也是越来越高。 宋瑾的母亲也算是个神人，不管他以前带什么样的托儿回去，都能被他妈妈三言两语问出破绽。她即使看出来也不揭穿，就凉凉地看着人家女生，把人家吓得不敢继续装，弄得宋瑾头疼不已。 事实上宋瑾也不是什么不婚族，他一直觉得自己迟迟不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原因是工作的特殊性，你想啊，要是你每天和一群心理障碍者待在一起，先不说会不会产生心理问题吧，总不可能和他们谈恋爱吧。 宋瑾每天接触得最多的人是他的助理，其次就是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患者了，怎么有可能找到对象呢？长得再帅也没用啊。 很多时候他会想起一个小姑娘，她长得很漂亮，气质很好，为人虽然有点冷淡，但是却没什么坏心思，偶尔还会露出很可爱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她好像把自己当成偶像来着。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那时候在讲座上小姑娘的眼神可是很难让人误解的崇拜啊！宋瑾觉得，这个小姑娘真的是非常符合她的胃口，不仅仅是漂亮的脸或者是聪慧的脑子，她那种一举一动的感觉、在辩论赛上君临天下的气质，真的是女生中难得的模样。 但是那时他也只是把程洛宁当成璞玉来看待的，要说真有什么想法，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于禽兽，对自己当成妹妹来看的小姑娘下手，实在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啊！而且恩师多半也不会饶过他的吧！ 等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些之后，宋瑾也是淡了欣赏的心思，毕竟他自己也是从小出色到大的，因为学霸这种特性而去欣赏一个女生倒不是他的风格了。 当时程洛宁和她爸爸闹出国的事情的时候，宋瑾确实是想单纯地帮个忙的——小姑娘倔强地抿着嘴，一副随时要哭出来却死死不松口的模样，让他觉得可爱之余又多了些怜惜，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纠结，毕竟只是去读个博，就算做不到像他这样两年回国，但是按着小姑娘的资质，三年也是能回来了。 可是看起来她又像是很认真地在拒绝，宋瑾百思不得其解，只当是一片拳拳孝顺之心了。 他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做你的男朋友。”然后看到了对方吃惊的表情。 宋瑾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迷了心智，倒是想出这么个剑走偏锋的法子，但是天地良心，他真的没对小姑娘起什么别样的心思啊！就算有，那也只是欣赏而已！ 宋瑾冷着脸，想到三年前他被程老师怒视了很久的心塞经历，又想到这几年被家里父母催着把小姑娘带回去见家长，甚至两家父母都已经互相走动得频繁的事情，再一听到小姑娘一回国立马说“分手”的行径，这脸色怎么能好！ 要知道他母亲可是很早之前就放出“就算是个丑若无盐的，只要你喜欢妈妈肯定支持”的言论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期待的对象，他又怎么好对她说这只是个玩笑呢！ 更重要的是，他这辈子还没这么被女生嫌弃过呢！ 程洛宁在异国他乡两年多，不仅开朗了一些，看人脸色的本事也日渐增长，她看宋瑾一副沉沉的模样，眯着眼笑了笑，却也不再提这件事，只是等着这个好看到近乎妖媚的师长兼“男朋友”开车去和家人汇合。 。 程洛宁学成归国，还是顶尖的名校，程家自然是大摆宴席，恨不得告诉全国人民自家出了一个两年读完密歇根大学心理学博士的人才。 程爸爸这些年也是越显富态。 虽然s市作为全国一线城市，公立医院满大街都是，但是好在他经营多年，又素来有口碑，这两年也和宋瑾合作搞了专门的心理咨询室，虽然眼睛不好使也没有以前醉心工作了，但是多年院长打的底子好，钱倒是有越赚越多的迹象了。 宝贝女儿回来，程爸爸大手一挥，直接给包了国际饭店的一个厅，宴请各路亲朋好友，这钱花的是毫无怨言、笑得合不拢嘴，还被程妈妈打趣“这么高的规格倒是不知道女儿结婚的时候该请在哪里”。 程洛宁在才宣布即将回国的时候就被程爸爸要求请同学来参加宴席，其中显摆成分有多少不说，这个要求是真的苦了程洛宁，程爸爸给了她同学两桌的位置，事实上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有联系方式能请的也不过就马卉和方悦两个人了。 马卉和方悦都是跳脱活泼的性子，和程洛宁的友情倒是没有因为相隔千里而生疏，再加上各种网络社交平台这两年的飞速发展，联系倒是越发得多了起来。 马卉从b大毕业之后也没有读研什么的，而是立刻转行去考了教师资格证，然后在b市一所著名的高中做心理老师，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因为离家近，又是一个人，也很轻松。工作第二年认识了她现在的男朋友，听说已经开始谈婚论嫁，她还开着玩笑说要不是为了等程洛宁回国参加婚礼，他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呢！ 方悦最后倒是真的也出了国，不过去了澳洲，和程洛宁隔了大洋——她也经常和程洛宁说起澳洲的生活，因为家里的原因她大笑毕业才去的，也不是去深造而是去工作的，但是只呆了一年就回了s市，现在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和宋志文也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了下来谈到谈婚论嫁，简直人生赢家。 程洛宁原本预定的到国时间是前天晚上，和家里人也是这么说的，所以程爸爸才定了今天晚上的酒席，结果因为她最后被导师叫去吃了个饭挽留了一下，表示希望她留在美国，她不好意思拒绝，倒是耽误了行程，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赶，今晚就要摆酒水。 马卉倒是昨天上午就已经到了s市，她也不是特地来的，而是为了陪准老公过来出个差，正好赶上程洛宁回国，就干脆提前了两天过来，也算是旅游了。 而即使是两人加上两人的家属，和程洛宁也就堪堪能凑满一桌的一半，即使是加上宋瑾，也是离两桌差的远了去了。 程洛宁不好意思让国际饭店的席面浪费了，也为了能满足一下爸妈炫耀一番的心思，于是早就就麻烦方悦去请了几个以前班上勉强能算得上相熟的人，加上康辰，开了一桌。然后请了在美国偶遇后又再次联系上的室友张沫和她现在的男朋友，以及前一阵在msn上加了她要和她做好朋友的周逸清及他现任女朋友坐一桌。 宋瑾先送程洛宁回家换了衣服放好东西，再驱车去了国际饭店。他看小姑娘的穿衣风格已经有了成熟的味道，忍不住笑了，“变了很多嘛。” 程洛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黑色外套，知道他在说什么，哈哈一笑，“宋老师倒是没怎么变。” “哈哈哈这个恭维我收下了！”宋瑾打了个方向盘，“在美国呆了两年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他趁着红灯伸出手摸了摸程洛宁依然保持着黑色的直发。他这个习惯也是没变。 程洛宁笑了笑，没说话。 等宋瑾把车驶入国际饭店后面的停车场的时候，程洛宁再次挂上了以前她最喜欢的微笑，看起来像是带了面具一样。 宋瑾下车为她打开车门，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又去逗她，“宁宁，我爸妈今天也来。” 程洛宁：“……” 宋瑾接了小姑娘目光莹莹的怒视，一下子觉得自己身心愉悦了！小姑娘还是这么好玩，一点都没变。 两人在饭店里绕了一会儿，才算是找到了那个程爸爸所说的“牡丹厅”。 推门进去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程洛宁身上，让她愣了一下，但是她立马又恢复了处乱不惊的模样，带着微笑往爸妈那里走去。 程爸爸程妈妈对这个小女儿简直是满意得不得了，模样好脑子好脾气好，简直是样样好，年年拿着奖学金，去了美国也是拿着丰厚的奖学金，不管到哪里说都是一等一的好。 这时候程爸爸就更加不满意跟在程洛宁背后的宋瑾了，这小子，偷偷地就把这个宝贝拐走了！ 程洛宁也没想到这么一小段路，程爸爸居然想了这么多，还是笑，“爸妈、外婆，我回来了。” 她面若桃花的样子，落在在场不同的人心里，倒是有不同的感觉了。 　　☆、69| 程洛宁家亲戚不算多，在本市的、哪怕是远的不能再远的，只要和他们家还有联系都被请到了，加上程爸爸程妈妈和外婆零零散散也不过就坐了两桌。另外两桌留的说程爸爸一些工作上的至交，也都是叔叔伯伯辈的人物，有的还带上了小辈，称说要让他们学学程家女学霸的风采。另外两桌就是程洛宁的朋友们了，勉勉强强凑了二十个人。 程洛宁先和长辈、叔伯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到了马卉身边。 事实上国际饭店贵还是有贵的道理，才上了几个冷盘，模样就让人胃口大开了。程洛宁刚举起筷子，就被马卉捅了一下，“你不去敬酒吗？”她不知道s市有没有这个规矩，所以语气也是充满了不确定。 程洛宁笑了笑，“还早呢。”至少要等吃过一轮之后再敬吧。 马卉摊了摊手，“好吧，但是你不去和高中同学打下招呼吗！” 程洛宁看着两年没见的好朋友，目光闪烁不定——马卉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不拘小节起来连她都无语，不太可能会想到这么多。她转了转目光，看到坐在马卉旁边的她的准老公，刚才马卉介绍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在注意到对方是个蛮清秀的人，在北方人中个子不高，但是气质很好，斯斯文文的，应该是有良好的家教。听马卉说家里说教书的，自己也是搞竞赛方面的老师，在业内也是有点名气的。 看着男人执箸时认真严谨的样子，程洛宁心想，马卉多半也是被朝夕相处的男朋友影响了吧！ 程洛宁和桌上几个同学打了招呼，就往高中同学那桌走去。 那桌倒没有很沉闷的样子，程洛宁在方悦身边的空位坐下来，然后先和宋志文康辰点头致意，然后才注意到具体来了哪些人。要不是知道方悦不知情，她简直要为她的机智拍手了——李俊、季笑晴、顾致、冯立和他的女朋友、还有顾致身边坐着的林怡。 这时候程洛宁真的只能感叹，幸好方悦没喊徐丽丽，不然估计好好的一顿饭估计要变成灾难了。 方悦看出程洛宁的尴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凑在她耳边说：“不好意思啊程洛宁，本来我还在纠结叫谁呢，毕竟你以前除了和我好好像和别人也都不怎么样……结果这个李俊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在校内上问我你是不是要回来了，我就那么顺水推舟让他带人了，说随便来几个撑场面的就行，反正你也不认识……说真的你现在有对象了没，听说李俊现在在做边缘职业，赚的那叫一个多，你考虑考虑呗……” 程洛宁也学着她的样子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什么边缘职业啊？”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过于揶揄，方悦也听懂了她的深意，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呢！人家现在是风水大师，听说干一票……”她伸出三只手指头，“这个数！” 说真的，程洛宁是个确确实实的颜控，虽然她曾经那么强硬地拒绝过李俊，但是现在李俊已经变成了她记忆中上辈子的那个小白脸模样，她就算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单从欣赏的角度来看，对他的感觉也好了不少。 她倒是不在乎对方一票能赚多少，人家宋瑾可是按秒收费的！想到这里，程洛宁笑得很温柔，举着杯子站了起来，“很多年没见大家了，好不容易也算是回到了国内，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我，我是程洛宁。” “我是xxx”的句式本身就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不是处于高位的人说起来难免带了一点不讨喜的感觉。但是程洛宁却不，她穿着黑色的外套，眯着眼睛，头发长长地垂在脑后，本身就带了一点女王的气质，让人好感顿生，仿佛他们就是应该记得她的名字的才对。 李俊看着程洛宁的这副样子，双手都已经握成了拳头——她怎么可以过得这么好！而且是越来越好！ 李俊那时候去香港大学就是抱了做出点成绩的心思去的，他的家境只是中上，并不如程洛宁家这么好，那时候虽然知道程洛宁对谁都是淡淡的模样，但是人处在于情中，是连一点杂质都要不得的。他怕程洛宁觉得他们家一般而不肯和他在一起——事实上也不过就是找了个宽慰自己的理由——于是剑走偏锋选了当时几乎没人要去的风水系，果然如他所料，毕业之后这个行业已经成为了极端的热门，他也是赚得盆满钵满，给爸妈换了大房子不说，也开了顶尖的豪车。 可是没想到，他一心想要得到的目标，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不联系、不回来、不参加聚会不说，再见面甚至都有了未婚夫。 李俊狠狠地盯着站在程爸爸旁边微笑的宋瑾，简直想把他一口给吞了。 这时季笑晴暗示性地拍了他一下，然后自然地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对着程洛宁莹莹地开口：“恭喜你回国啊程洛宁，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联系我们呢！真是太见外了！”说着还轻轻笑了笑。 程洛宁凝视着季笑晴，表情变都没变——季笑晴这几年变了太多了，从阳光的女汉子变成了柔媚的淑女风，头发还是短发，但是却不再是干练到随意的那种，而是剪成了*头的样子，柔顺地卡在耳后，要不是她那张标志性的漂亮脸蛋儿，程洛宁还真不确定自己能叫对她的名字。 “季笑晴，恭喜你和李俊修成正果呀！”程洛宁抿了抿杯中的红酒，然后就准备转向另一边。 季笑晴也笑了，准备饮了杯中只堪堪盖了底的酒。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时李俊说话了，却是对着眼光已经转向顾致那边的程洛宁，“我没有和季笑晴在一起。” 季笑晴一愣，差点没拿稳杯子——她没想到李俊就这么下了她的面子！ 倒是程洛宁转过眼神，又倒了点酒在杯中，向李俊举起杯子为季笑晴解了围，“抱歉——没想到你们俩关系还是这么好啊！李俊，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吧？” 　　☆、70| 说实话，很多事情就算当时再耿耿于怀，时间久了也就淡了，程洛宁倒是没想到李俊至今还是在介意过去的事情。 她今天安排的这两桌其实很不符合正常的排桌，按理来说应该是一桌人都是互相认识的人才不至于冷场，而明显，她只是按照这些人和她认识的时间安排了位子而已。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整桌里知道内情的高中同学都在给李俊使眼色，不知道内情的都很茫然地看着程洛宁。 李俊在程洛宁问完这句话之后，表情就有点不好了，他正准备回答，没想到旁边有人插了话。 “怎么了？”宋瑾拿着酒杯走过来，随意地在程洛宁旁边一站，旁人看起来却是有无比的亲密感。 程洛宁转头冲他笑了笑，“没事。” 李俊看到这一幕，忽然熄了火，举起红酒杯，也没有站起来，只是遥遥地晃了晃手腕，“恭喜回国，以后常联系。”说着，一饮而尽。 他知道程洛宁素来寡淡，甚至为人已经是冷漠了，但是也没想到她真的这么直接地把他的话扔在了耳后，除了生疏竟然再无其他了。 心气很高的李俊忽然有些愤愤不平起来了——明明他也变成了她喜欢的类型不是吗？为什么却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呢？ 李俊看了几眼宋瑾，明明外表是差不多的类型，这个人又是凭什么得到他心中的明月光的呢？他有自己成功吗？有自己和程洛宁认识得早吗？ 可是情之一字，又有什么好比较的呢？ 季笑晴此时也坐了下来，看到李俊魂不守舍的模样，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然后又瞪了他一眼才算作罢。 程洛宁也注意到了季笑晴的小动作，然后冲宋瑾微微一笑，示意他真的没事。她等宋瑾走开之后，才转过头顺着李俊刚才的话往下走，“常联系。” 然后她又朝着顾致和林怡举杯，“你是李俊的好朋友吧，两位玩得开心。”这么多年过去了，往事也都随着她这句寒暄伴着红酒一饮而尽了。 顾致和林怡是被李俊强行拉来的。 因为李俊说这就是他四年都没有女朋友的根本原因，所以林怡好奇地答应他过来看看的。而顾致倒是还记得程洛宁，他也想知道以前那个高傲得不得了的美女变成什么样了，就带着“老同学”的名号来了，毕竟他们也参加过一个补课班不是么。 结果今天来了才发现，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当年那个因为他完全不知道的原因而用英语笔记让他下不来台的女生，现在也变成了能冲所有人肆意微笑寒暄八面玲珑的人了。 这时候顾致倒是越发地对自己的眼光满意了，他看了眼旁边端坐着的林怡十年如一日的随性而为，一瞬间喜大于悲了。 于是顾致也笑了笑，很阳光灿烂的样子，“程洛宁，恭喜你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学霸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厉害！” 程洛宁没答话，抿嘴一笑了之，把头转向了冯立。 这个冯立她是真的不熟，属于两辈子都没有交集的类型——说实话她并不太喜欢这种哗众取宠的男生，要不是方悦提醒，她都要忘了这个人是谁了。但是冯立和顾致李俊都玩的不错，在以前班里的女生中也是很吃的开的活宝类型，甚至和方悦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于是她也是随意地招呼了一下，“冯立好久不见啦！谢谢你这次能来，多吃点啊！”然后也无视了对方颇有些受宠若惊的表情，“宋老师！康老师！好久不见！” 等一圈人都招呼一遍之后，热盘也是陆陆续续地上了，程洛宁就回了自己那桌。 宋瑾被程爸爸他们喊过去了，于是程洛宁旁边的位置便空了下来。而此时，张沫正坐在那里，看样子明显是在等她说话。 程洛宁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刷下来，显得她表情看起来神秘莫测的，“张沫。” 张沫倒是没了大一时候那种不自信的感觉，出国几年倒是连气质都变了，看起来整个人都蛮洋气的，“嗨，程洛宁，真高兴你这么快就能回国和我们团聚了呢！” 程洛宁笑了笑，对她这种意味不明的话没有接口的打算。 张沫虽然只和她做了一年的室友，但是对她的脾气到还是有点了解的，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当年华盛顿一别……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呢！” “是啊。” 张沫看她不接茬，叹了口气，看了眼她现任男朋友的方向，确定对方没有注意她之后，冲着程洛宁低声说：“最近有时间吗？” “宁宁！过来一下！”牡丹厅是古风的装潢，当中摆了好些屏风、八宝阁之类的装饰，程爸爸此时坐在与他们这桌隔了一道半透明屏风的地方，正提高了嗓门在喊她。 程洛宁应了一声，然后也学着张沫的模样低声回答：“暂时应该有。”然后就起身去屏风的另一边了。 她在美国偶遇张沫的时候就知道她过得不怎么样，并不如她那时所说的伊甸园那么美好，甚至男朋友都换了一个高大的美国小伙儿，但是看起来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知道这次张沫约她多半也就是抱怨一些琐事，说实话她自认和张沫这样的女孩子并不能相处得很好，因为很多观念都不同，但是她却没有直接拒绝，因为她在美国临床进行实习时临川遇到过一个病人，也是一个年轻女孩，和张沫有差不多的经历，然后不慎怀孕打胎之后就得了轻度的精神分裂。 她没有做心灵鸡汤的心思，只是为医者，单纯想把这个昔日的室友当成一个病人来对待而已。 程洛宁走到爸爸旁边时才发现，爸爸已经有点喝高了，虽然没有什么发酒疯的现象，但是面色酡红，语调也变高了。宋瑾在旁边站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但是脸上也出现了一丝高原红。 程洛宁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然后迅速恢复了笑容，“爸爸？” 程爸爸点头，“来了啊！你说你这个小姑娘，那时候和小宋谈恋爱也不告诉我们，爸爸妈妈难道还会阻止你们吗？结果小宋才告诉我们你就出国了，异国恋不容易啊，也亏得小宋是个好男人，好了，现在你们回来了，可以好好谈恋爱了！去去去，去拜见一下小宋的爸妈！” 程洛宁一愣，片刻后才勉强出声，“爸！”语气中带了羞涩和不少的埋怨。 程爸爸还当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拍了她背一下，“怎么这么没礼貌呢！快去！” 程洛宁欲哭无泪。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真的被家长当成了大事，那只不过是两年前她离开国内时宋瑾提的权益之计罢了，也只是因为她觉得愧对外婆，希望有人能代替自己多陪陪她。宋瑾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她在上辈子的那段时间在美国一直紧张不已，连电话响一下都害怕是国内传来的噩耗，没想到一直到那个学期的春假她回国，外婆都是好好的来接了她。 程洛宁自认对这个亦师亦友的男人充满了感激与亏欠。虽然不可否认她曾经是有过一定的仰慕之情的，但是要说想和他以结婚为前提交往，那也是没有的。 更何况要说宋瑾对她有什么意思的话……不可能！她连想都没想过。 说真的，程洛宁知道宋瑾单身了这么久，估计自己不急家里人也是要急的了，而自己这时候贴上去，多半他家里人就会无视他的个人意愿拉郎配了，这和上辈子她自己对顾致的做法又有什么分别？最终也就是一对怨偶罢了，着实没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又不是好好解释的合适时机，如果说出来只会搞得大家都尴尬，宋男神下不来台是一回事，多半心里也不好受。 程洛宁恢复了惯常的乖巧微笑，示意宋瑾带路去跟他爸妈打招呼。 宋瑾也注意到了刚才程洛宁一瞬间的愣神，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只是带着她去了程父程母这桌对面的位置。毕竟他爸妈就是来看这个跟他“谈了几年异国恋”的小女孩儿的嘛。 主桌一般都是留给很亲的亲戚的，程洛宁倒是没想到她爸妈已经把宋瑾父母视为亲人了，这是要迫不及待嫁女儿的节奏吗？ 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依然乖巧地上前问好，“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程洛宁。” 宋瑾母亲她上次在商场已经见过了，如今再见也没有什么很大改变，他父亲她是第一次见，看起来是个蛮严肃的人，非常有气势的样子，但是看到程洛宁带着笑看他也回了一个笑，但是应该是不习惯这个动作，表情有些僵硬，看起来倒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慈祥感。 宋瑾母亲看起来很激动，拉住了程洛宁的手细细地打量着她，口中还絮絮叨叨着：“这就是阿宁啊？看起来很懂事啊，是个好孩子！我家小宋眼光不错！”说着顺手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白玉镯子带到她的手腕上，“伯母的见面礼，一点小意思，拿着随便玩啊！” 程洛宁只是碰了一下就知道这个镯子价值不菲，何止是“小意思”啊！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像这种触手温润又没有杂色的白玉，即使她不懂古玩也知道绝对是贵重的，这就是把她当儿媳妇儿的节奏吗？这样想着，她连忙就要脱下，“伯母！这怎么好意思呢！” “拿着！你这是看不起伯母！”宋妈妈假装生气地板了脸。 “……”程洛宁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宋瑾，看到了宋瑾淡笑点头的表情之后就不再推拒，而是笑着接了这份“小”礼物，“伯父伯母我也给您们带了礼物，过几天让宋……”她顿了顿，才把条件反射准备跟出来的“老师”两个字吞了回去，“……宋瑾带过去。” “这是什么话！阿宁你不愿意到我们家做客吗？过几天你和宋宋一起过来，伯母给你做好吃的！” “……”程洛宁不再挣扎，干脆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不再说话了。 说实话，中国式的宴请是很无聊的，特别是这种毫无目的的宴请，更加是没什么话题好聊，多半就是和一群熟或是不熟的人炫耀自己的工作、配偶以及孩子等等，如果不巧是从事同一行业的人，说不定还能谈谈生意、合作什么的，哪怕是初次见面也不要紧。 程洛宁本身就不怎么耐烦应付别人，现在看起来这么和善也只是表面功夫比前几年更为出众而已，更何况她都快习惯美国式的聚会了，对这种圆桌饭、拼酒吹嘘更是不耐烦。 好不容易熬到了饭局结束，她看起来比开始时更加激动，连林怡他们加她msn这种在她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时都没拒绝，而是爽快地给了号，满心欢喜地等着回家睡觉倒时差。 程妈妈即使是和女儿长久不在一起，依然十分了解她，“宁宁先回家去休息吧，剩下都是你爸爸的朋友了，让他自己去送。”完全不顾程爸爸已经喝多了的这件事，“小宋呢？让他送送你。” 程洛宁看了一眼剩下的没多少人，欣然接受了妈妈的提议，“我让他先回去了，我打车回去就好。” 程妈妈点头，“也行，小心点。” 程洛宁欢欢喜喜地走到饭店后面的路上准备叫车，结果刚抬起手，手臂就被身测传来的巨大力量拽住了，力气大得她甚至整个人倒退了两步。 程洛宁转过头一看，刚才本来应该已经离开的人正淡漠地注视着她呢，黑暗中她连笑容都懒得带，只是皱着眉，“李俊，有事吗？” 李俊一瞬间居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语气。 和高三时候一模一样。 　　☆、71| 李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瞒着季笑晴去而复返守在这里。事实上他已经做好回来之后就看到程洛宁和她男朋友甜蜜的样子，但是他还是来了。 很高兴的是她是一个人走出来的，看样子也打算一个人回去。 但是他的眉头倒是皱的更深了，“他对你不好吗？” 李俊已经从一个阳光男孩变成了皮肤比程洛宁还白的漂亮男人——是的，漂亮，这个词完全是为他定制的。而这个漂亮男人此时正在用一种……有点热血的语气质问程洛宁，其中反差萌不多赘述，但是语气着实让她不喜，“和你无关。” 但是程洛宁这种态度还是没有吓退这个疯狂追求者，他的手把她的手臂箍得紧紧的，怎么都甩不开。 “那就是真的咯？”程洛宁的敷衍在李俊看来就是变相的承认。 “李俊，如果我们不是同班同学、那时候你也帮了我挺多的话，现在我根本不会在这里和你废话而是已经报警了。”程洛宁都快被他气笑了，她现在脾气并不好，只想回家睡觉，但是这个人却在跟她装熟，“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私事、又堵着我不让我回家的呢？” 李俊没有被她眼睛里浓浓的“你算谁”嘲讽逼走，他算是看明白了，跟程洛宁用什么“我爱你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这招根本没效，他当初大概就是脸皮太薄，一次失败就放弃才弄得两人现在只是点头之交，如果那时候他强硬一点，这时候大概就没那个他同类型的“男朋友”的事了吧，“程洛宁，我会继续追你的，这次你拒绝也没有用了。”李俊的语气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自信与奇怪的动力，仿佛胜利近在眼前了一样。 不得不说，他真是想多了。 程洛宁觉得，这个男人，虽然长是越长越好了，但是怎么神经质的程度比高三更甚了呢？ “如果你需要心里辅导的话，我可以提供帮助，按小时收费。”程洛宁扔了这段话，趁着李俊愣神的时候，单手用力一把甩开了他的桎梏，抬手拦了辆空车，便扬长而去。 徒留李俊一个人在原地为他的第一次小三计划鼓足了勇气和信心，也构思了计划，然后得志意满地也叫车离开了。 。 程洛宁在家里睡了整整三天才缓过劲儿来。 很多次她在醒来时恍然还有种身在美国的错觉，仿佛依然还有做不完的实验、写不完的论文在等待着她，仿佛一大早就要去导师那里去报道，然后去城郊的精神病院实地采访，然后回来在室友身上做催眠实验。 程洛宁的室友是个热情开放的美国姑娘，其开放程度令人发指，以至于她每个月至少有一个礼拜是一个人霸占了一个寝室的。但是不可否认，这个美国姑娘对她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她还是比较喜欢她，当她毕业证书发下来的时候，这个姑娘狠狠地拥抱了她，“程，你好棒！恭喜你终于可以回到家乡！” ……仿佛这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第四天的时候，马卉终于结束了她的s市7日游，准备收拾收拾回b市去等结婚了。 程洛宁做了东请她在s市最热门的火锅店来了一场关于人生的畅谈，而马卉的准老公考虑到两人闺蜜之间应该有不少私房话要说，推说有事并没有来。马卉也乐得自在，肆意点了一大堆男朋友口中的“不健康食品”，然后和旁边笑着的程洛宁感慨，“还是大学时候好啊！想吃什么都很随意，不用考虑体重，不用考虑对皮肤好不好，哎，那时候我们俩一起吃火锅简直是蝗虫过境啊！” 程洛宁没忍住笑，“哪有这么夸张。” 马卉叹了口气，凑过去捏了捏她的脸，“你倒是没怎么变，看看这皮肤，青春永驻啊！是美国的牛乳特别养人吗！” 程洛宁没说话，只是抿着嘴笑。 马卉看她这样子，涮了一块肉给自己，然后颇有些落寞地开口：“程洛宁，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给我说说吧，我们好像一直间隔了半个地球的时空呢。” 程洛宁一愣，然后眯着眼睛开口，“还不错，你想听什么？” 她和马卉是实打实的两年多没有见面了，美国的假期不长，而且比较零碎，她如果不忙着做实验的话也是回来过几次的，但是都是回的s市，而马卉则是从毕业开始一直在b市，所以两人的联络也就仅限于网络了。 都说大学时候宿舍的友情最珍贵且持久，两人从寝室楼下认识开始，好像一直保持着还不错的友谊，程洛宁脾气并不好，但是马卉却是个相当好的女生，至少程洛宁非常喜欢她，所以两人从来没有红过脸。 但是不同的人总是会走上不同的路的——马卉细细瞧着眼前的程洛宁，不由得感叹她的美貌和气质经过时间和异国生活的沉淀和熏陶，变得越发有味道起来。本来以为高冷的脾气感觉深入她的骨髓，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比原来灿烂、好说话了不少。 她的人生、她的职业生涯才刚开始，但是自己怎么就感觉自己快老了呢？因为每天都过得太安稳了吗？ 马卉还是笑得很可爱很甜美，小小巧巧的，倒是显得年龄很小，“说说你美国的室友吧，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可爱呀！” 程洛宁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之后又听她的下一句，憋不住笑拍了她一下，顺手拿了一盘年糕倒进锅里涮，“当然没你可爱啦。” 马卉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程洛宁轻轻咳嗽了一声，操/着她婉转温润的嗓音缓缓开口：“她叫kindle，是个很漂亮又很爽朗的美国女生……” 在两人熟悉的笑闹打趣中，时间走的飞快，马卉问了程洛宁美国的经历，顺便也把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和老公相识相知的经历也交代了个遍。 程洛宁也很高兴当年那个为了个渣男嚎啕大哭的女生终于也是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我等着你们的喜酒啊。” 马卉哈哈一笑，“马上就要办了，怎么办？你现在还是无业游民，到时候拿不出红包来怎么办？” “……” 送马卉他们回了b市之后，程洛宁也开始考虑自己的事了。 在很早之前她对自己的人生就有很准确的定位，并且也一直为着这个目标在努力。这几年论文她也是发表了不少，在美国地方的这个圈子里也是稍有点名气的学生，但是几次临床实验都是有导师或是专业人员在旁指导的，她虽然对自己自信，但是也不确定她的心里辅导对真正的心理疾病患者会有多大帮助。 现在正是检验她的时刻了。 就在程洛宁把她漂亮又厚实的简历打印出来准备投递的时候，宋瑾的电话就来了，“宁宁，准备投简历了？” 程洛宁：“……”说真的，她第一次面对宋瑾有种尴尬的感觉，这是以前的数年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这次回来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总觉得对这个亦师亦友的男神没法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宋瑾没有得到她的答案，轻声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秘密吗？” “不是的。是啊，我正在弄。” 宋瑾的语气中有种大灰狼哄骗小白兔般的循循善诱，“没有考虑过宋老师吗？” “啊？”程洛宁一时怔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宋老师现在也是老板一样的成功人物了，私人心理诊所——这个名字听起来没什么，圈里人都知道这价值几何，本就是按秒计费的暴利职业，一个人单干就能做到生活富裕了，更不要说做成大型诊所这种规模的了。 而且宋瑾的工作室在圈里都是有名的，听程爸爸说前去拜访求诊的都是不差钱的人物。上辈子程洛宁也是爸爸口中“不差钱”的人物，也是知道他的收费的。 这个提议对程洛宁的诱惑不可谓不大，毕竟宋瑾一直是她的目标，如果加入他们，岂不是代表着她离目标更进一步了吗？ 但是即使如此心动，她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宋老师这是要给我开后门吗？” 宋瑾笑了，“当然是走正规的招聘渠道，会有专人给你面试，我不会插手的，而且进来也是从底层的实习医生开始做。”他的语气大义凛然的，颇有种“威武不能屈”的气魄感。 “那还是算了。”她知道她的履历够漂亮了，但是要进入宋瑾带的这种成熟团队，估计还有点实战经验的距离。她还是希望能以一种完美的姿态和男神比肩。 “别怕，相信自己。”宋瑾的语调听起来不急不缓的，却有一种神奇的、抚慰人心的效果。 程洛宁也笑了，不过却是真心实意的笑，并不是她惯有的乖巧面具。 听到她的笑声，宋瑾也放了心，“明天带着简历来找我吧。”说着报了一串地址，程洛宁却没有记，上辈子每周跑的地方，她还能不认得吗？ 不过这次再去，大概是另一种极端的心境？ 不知为什么，程洛宁居然对这个挑战有点小期待了。 宋瑾最后以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终结了他们的这个电话，“我只给我老婆当空降兵。” 　　☆、72|李俊番外（上） 异国他乡的夜晚，李俊终于有机会酩酊大醉。 他从高一开始、视若珍宝了数十年的小姑娘，给他发了一张婚礼请柬，此刻，就在他的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似乎是在嘲笑他的固执与无力。 李俊自认不是个很符合女生心中悲情男二角色的人，他也没法子做到对喜欢的女孩子说什么“只要你过得好就好了，哪怕陪伴你的”，他甚至有过很卑劣的想法，程洛宁如果怎么都不能喜欢他的话，干脆一辈子单身好了，他一定会做一个最好的好朋友，陪着她一起单身。 可惜梦想不就是用来打破的么？ 李俊人生中第一个暗恋对象、并且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暗恋对象，终于在他经历了十年暗恋之后，和别的男人结婚了。 多少人曾爱慕你那年轻的容颜，可是谁又能够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一生有你》水木年华 。 李俊第一次见到程洛宁是在高一第一次返校的时候。 彼时他还没从暑假没作业的余韵中回过神来，没想到高中却是这么快就要来了，再加上他早晨还早起去打了个篮球，满身汗还没有被夏天尾巴的热浪烘干，整个人都看起来很无力的感觉。 程洛宁速来不耐烦这种新生动员会上校长老师聒噪地重复千篇一律的发言，所以迟到了至少半个小时以上，妄图卡过那段无聊的时光。 她走进来的时候，正巧老贾准备让他们一个一个上台自我介绍，她在门外用细细的声音喊了一声“报道”。 老贾看了看学生名册，问了一句：“程洛宁同学？”似乎是得到了门外人的肯定，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喊了一句，“进来吧。”就对她的迟到不了了之了，直到很久之后他们班同学才知道，这个声音细细的、报道第一天就嚣张得不得了的女孩子，是他们区中考最高分。 程洛宁走进来的步伐也是不紧不慢的，像是在踏着什么特别的舞步，她也不在乎全班同学都在看着她，坚持着特立独行。 李俊就是在这个时候把脑袋从臂弯中抬了起来，然后程洛宁就这样踏进了他心里。 很多年后，李俊在香港大学学生寝室里翻开追求他的女生送他的诗集时，才找到了一句最适合形容他和程洛宁相遇时场景的话。 “你像是从梦境中走来，踏碎一地阳光踩到我的阴影里，让我的心脏从此不再是只受血液的操控。” 诗集的作者是谁他依然记不清，大抵也就是一个悲秋伤春的小姑娘的手笔，大多都是娇柔做作的无病□□，唯独这句话，竟然让他有了想哭的冲动。 李俊发现自己开始注意这个小女孩——说是小女孩完全不为过，她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像是完全没长开的模样，但是五官却是出奇的精致漂亮。对比此时个头已经窜到180的男生来说，程洛宁却是也只能说是小女孩，哪怕他们同班、一样的年岁。 小姑娘平时里根本不和别人说话，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门，伴着放学铃声离开教室。她甚至不太站起来，每天趴在桌子前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李俊有次好奇，找了个机会靠近她的桌子，在五步之外凭借他5.0的视力看清了她压着的本子——竟然在看数学书！ 李俊不是差生，只是不爱学习，凭着小聪明考进了这所顶级名校之后就不怎么念书了，但是难得的是就算他作业敷衍上课不怎么听，也能混到中游左右，他欣喜之余也就这么得过且过的过着。 在这个青春叛逆期的小男孩眼中，他完全不能理解程洛宁这种连下课都在看书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态。 他本来想可能是这个漂亮的小女生脑子实在是不好，所以才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但是观察了一阵他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说人家每次第一的辉煌成绩，就说数学课做练习的时候，小女孩总是第一个放下笔，然后等着老师公布答案，这说明她的反应非常快。 李俊心里痒痒的，想要去探寻这个女生的秘密，却又无从下手。 直到他和隔壁班的好兄弟顾致一起打篮球的时候，顾致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林怡说他们班有个男生，从来没人和他打篮球，因为他个子太矮了，于是就每天发奋读书……” 李俊对顾致青梅竹马那个娇作的小姑娘没啥好感，但是顾致的话却是给了他想法——难道小女孩也是因为没人和她一起玩，所以才只能读书的？ 此时程洛宁已经不能再被称为小女孩了，短短几个月里，她像是吃了激素一样迅速长大长高，然后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生。 因为容貌出众，班上对她有想法的男生不在少数，但是却又慑于她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去对她做点什么的。 李俊这时候还没有生出什么“喜欢”啊之类的早熟感悟，他只是单纯地在关注程洛宁。在看似勘破了她的想法之后，他迫不及待地行动了。 “程洛宁，周末我们去唱歌，一起来吧？”李俊在当天放学后立马拦住了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教室的程洛宁。 程洛宁听了他这话，并没有如同李俊所预料的那样，露出什么高兴或是厌恶的表情，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李俊一眼，眼里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他，又想是穿透了他看向了什么别的地方。 李俊在她的眼神里一下子觉得无所适从起来。 程洛宁看到他的局促，依然还是没有说话，领着包就从他旁边绕走离开了。 李俊不可说是不失落的，但是他却对这个女生更加好奇关注起来——程洛宁身上的那种超然气质简直让他着迷，好像雄性荷尔蒙都在滋滋地燃烧着。 他在等下一个可以自然地与她搭话的机会。 李俊的动静不小，自然是被他的那些好兄弟注意到了。 冯立被推上来打听好兄弟的情感现况，“李俊，你喜欢那个程洛宁啊？” 虽说程洛宁平时低调不说话，但是却没人能把她的名字叫错，每次不管大考小考老师报分数的时候第一个总是她，想记不住都难。 李俊对冯立的问题很茫然，“喜欢？什么叫喜欢？” 冯立看他是真的茫然，不是那种故意装傻，便狠狠地拍了他一下，直接把他整个人拍在了桌子上，“我看你是打球打傻了吧！喜欢就是你想亲她想抱她想跟她上/床！懂了吗！” 青春期的男生，对这种事情不再遮遮掩掩地害羞，他们是大胆而奔放的，说出来的话也是荤素不忌。 李俊为冯立这种粗鲁的说法狠狠地皱了皱眉，却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片刻后他得出结论，“我不喜欢她。” 确实没错，当时的李俊只是单纯地对这个女生好奇着，她是他这辈子都没有接触过的类型，自然是有些特别的吸引力，但是却没有什么龌龊的想法。 而很多年后，李俊却再也背不起“喜欢”这个词，他想，他应该是爱上程洛宁了吧。 程洛宁就在李俊的关注下越长越出众，气质越来越高冷，他却再也没有找到和她搭话的机会。 哪怕是在她做值日生的日子里故意留在教室里和别人高谈阔论，也没能赢得她一丝一毫的注意。 有的时候李俊甚至觉得，她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随时要告别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虚无一样的存在，什么都不能得到她的关注，她只活在自己的天地里。 虽然这种想法很荒谬，但是李俊却在很长时间里都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 就这样，时间“唰”地飞走了，转眼就到了高二，他们要分班了。 李俊不知道程洛宁会选什么科，但是按她的成绩来推测，多半是历史，她的历史在她所有平均优秀的科目中都是拔尖地优秀的。 李俊没什么目标，但是想和程洛宁待在一个班的愿望却十分强烈，很巧的是，他平均中流的学科中，也是历史比较好些，虽然老贾曾说过，李俊这个脑子是选物理的脑子，如果自己肯用功的话，妥妥笑傲理科班——他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了文科。 果不其然，程洛宁选了历史，他们又在一个班了。 实话实说，这都快一年过去了，程洛宁见谁都是这幅高冷的模样，别的男生愣是有再多心思都淡了，唯独李俊，坚持地把对方作为自己的女神一样在悄悄关注着。 高二之后，新班上有不少女生明里暗里跟李俊表达了些心迹。 这时候他也懂了不少的，却很难对那些女生起一些类似于“喜欢”的心思，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李俊蒙心自问，如果让他去亲一下程洛宁，他肯定能高兴地吃不下饭加一个礼拜不去打篮球！遂也安了心——好歹自己还是个正常的性取向。 而醉酒后的李俊忽然想到，他刚从港大毕业那年，冯立在s市和他见面时曾经说过，他这个正常性取向走的路简直比同性恋还难啊！好歹人家只有外界的压力，至少还有一个相爱的恋人，他这个恋爱简直就是高付出无回报的单人秀啊！ 李俊笑了笑，却深以为然。 难道不是一场单人秀吗？他一个人从高中表演到现在，很多观众来了又走，却永远等不到他心中想要演给她看的那个人。 　　☆、第73章 李俊番外（下） 很快，地狱般的高三降临到这群重点中学的学生生活中。 李俊拿着厚厚的辅导资料，觉得自己学历史简直就是脑袋进了水，硬生生地把生活从困难模式带进了地狱模式——原本只要刷刷题就可以过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日复一日的背书、背很枯燥的历史概念。 李俊确实三聪明的，他从来不会自谦否认，但是纵然这样，背书还是一件花时间的事情，完全不像好兄弟顾致，每天弄几个公式，举一反三一下就过去了。 但是想到每天能看着程洛宁在第一排安安静静的背影，他就觉得，浪费一点打篮球的时间来选历史，也不是一件这么糟糕的事情了。 至少，他累的时候，还能抬起头来看看她。她的脖颈莹白而修长，像是一只优美的天鹅。 李俊彼时不懂情/爱之时便对程洛宁很有兴趣，更不要说他情窦初开之后了，更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有的时候他在想，程洛宁大概就是他心中的明月光，心上的朱砂痣，因为得不到，才更加的美好。 这个性格偏执到近乎不近人情的漂亮女生，应该因为他再三的幻想而被神化了才是。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这个女生变了。 不是说她的长相发生了什么改变，而是她的气质变了。李俊素来关注程洛宁，却又从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什么不同于虚无缥缈的表情，她总是游离于人群之外，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女那样俯视着他们，明明处于同位，却偏偏像是把所有人都踩进了尘埃里。 而这天，她笑了。 李俊清楚地记得这天的情景，像是电影的默片在脑中反复放映——这天阳光很好，空气也不错，历史老师也是一如既往地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分析他们刚考完的小考卷。 但是第一排的女生，却因为老师说到什么可笑的犯错点，而抿唇微笑了。 一开始李俊以为是他看错了，可是那一个早上，程洛宁露出了数次笑容，甚至于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不少。 李俊觉得，走下神坛的女神好像更加让他着迷了。而后排的男生们，也有几个注意到了班花的反常，“暧李俊，你看到没，我们的铁面小公主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啊，是不是恋爱了？” 李俊不敢想象这种可能性，使劲敲了那人两拳，“别胡说。”因为在想别的没控制好力气，搞得那人“嗷嗷”直叫。 虽然在前两年碰了无数的钉子，但是李俊还是为程洛宁这小小的改变而心潮澎湃，于是便在中午的时候试图去和她说话了。 没想到一直视他为无物的女神，居然很温柔地回复了他的话，这一认知让他整整失眠了一整夜，个中滋味也只有当事人能明白了。 就在李俊以为他能和程洛宁慢慢地熟悉起来，然后……的时候，她却狠狠地把他美好的幻想按在了尘埃里。 李俊想不通为什么，明明自己和她最过于熟悉，两人同班三年，甚至还上着同一个补习班，可是她看他的眼神，就和她看所有无关紧要的人一样，虽有微笑，却不走心。甚至，连对刚认识的顾致无缘无故的恨意，都比这微笑显得真实的多。 李俊不能说是不失落的，他辗转反侧，都不能想明白女生的心思——是他长得不好吗？还是他不够优秀呢？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却还是不能走近她吗？ 还是说，她喜欢自己的好兄弟顾致呢？ 李俊第一次在镜子里关注自己的外貌，发现自己不论从长相、还是气质上来讲，都和顾致不相上下，甚至说，两人颇为相近，几乎是一个类型的。 他百思不得解，只能把满心的失落都投在了学习上。 等时间长了，李俊发现，程洛宁对顾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的，即使这种讨厌毫无来由。 他想了想，觉得也许女神并不喜欢他们这种类型的。 李俊近二十年的人生被颠覆了——他开始注意自己的模样，不再把自己弄得不修边幅，头发也慢慢地蓄了起来，即使打篮球很热不方便，衣服也会选择一些比较修身的款式了，而不再只是宽大的运动衫。 他不知道程洛宁喜不喜欢他这样，但是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他也愿意试着去改变。 可是不管他怎么样改变，程洛宁仿佛都无动于衷，连目光都少有地停在他的身上。 填志愿的时候，李俊失眠了很久，终于做了决定，在提前批那一栏一笔一划地写下“香港大学”四个字，他知道这个提前批的专业不算好，但是他想去，他要离得远远的，然后涅磐重生之后再回来——他要把他在程洛宁脑中的他的印象彻底颠覆。 如果他一直在程洛宁不远不近的地方，不说她会怎么看他，就他自己，可能都没法好好上进、而被旁的事情迷了心思吧。 在港大的日子，李俊接触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虽说专业和历史有些挂钩，但是其中的主体更为繁复，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了“风水”的概念，原来和无神论并不矛盾，世人对其误解之深简直令人汗颜。 但是那些复杂的专业名词，让他背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到了高中那时候、他抬头往前看一眼，再低下头背几行概念的日子。 多么青涩，却又满心欢喜的日子啊。 他还能回忆起大学时那几个向他表白的女孩子，她们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各有各的美好，即使不够漂亮，却也是能让人欣赏的性格，热情、大胆、真诚。 这时候他总是免不了把她们和程洛宁对比一番，结果就是姑娘们才是这个时间里美好的风景，她却冷得让人难生好感，都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家庭环境才能养出这种奇怪的性格。 可是程洛宁是一种毒，上了瘾，明知道不应该，他却这么多年一直甘之如饴。 李俊毕业回s市的那年听说程洛宁早就已经去了美国密歇根大学读博，拿着全额奖学金，做一些复杂到吐血的实验——她永远都是这样，远远地走在所有人前面，理直气壮地居高临下着。 现在的李俊，明明拿着超级高的收入，却总觉得，自己可能在她面前是抬不起头的。 他一般不接美国佬的生意，因为觉得他们的文化不同于东方，不能理解东方迷人而又复杂的风水体系，只是一味地追求时尚罢了，这种感觉反倒是亵渎了这个在别人眼中就好像是“神棍”一样的职业。 但是自从他回到s市后，他就开始接美国人的生意了，偶尔也会千里迢迢跑去美国为他们看房子。 季笑晴在第n次打他电话得知他在美国的事情后，终于发了火，“李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去美国？” 李俊对这个多年来的“好兄弟”一直有着好脾气，“有个老板要买私宅，让我去看看房子，如果有什么影响财运的……” 季笑晴对他说的话毫无兴趣，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我问你为什么要去美国？”难道中国这么多富豪，就没有钱可以赚了吗？ 李俊笑，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他们钱多啊。” “难道不是因为程洛宁在美国吗？” 李俊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中都是冷漠和疏离，“季笑晴，我把你当好朋友，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多了。”说完，连招呼都没打便挂了电话。 季笑晴拿着手机，冷哼了一句，终于忍无可忍地在房间里尖叫出声。 李俊知道她说对了，所有自己才会恼羞成怒，毕竟这种无望的专情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而自己去美国，多少也是抱了能和她在某个街角偶遇的心思。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哪怕他的身份证已经成了国航的vip，他和梦中的人，却从未相遇过。 李俊偶尔会被财源顺风顺水的老主顾请去喝酒，他们知道他不近女色，也不找人逗他，只是一味地点些好酒给他——这个年轻人，沉默内敛却英俊迷人，哪怕是再高高在上的人都免不了对他有些好感。 李俊偶尔也会不知节制地喝到大醉，然后被助理送回来。 这时候季笑晴就会打开隔壁的门，倚着门框，冷笑，“怎么了，这是又失恋了吗？李俊，你失恋的频率可真高啊！” 这时候李俊已经醉得云里雾里听不清话了，小助理则会无可奈何地笑笑，“笑晴姐……” 然后季笑晴就会过来帮忙开门，他们两家做了很多年的邻居，连两个孩子长大了家里买的房子都是同一层的邻居，季笑晴有李俊家的钥匙，知道他的□□密码，可笑的是，两人却只是好朋友。 小助理放下李俊就走了，他还是学生，太晚回去会影响室友，所以也不好多过逗留，“笑晴姐，李俊哥就麻烦你了。” 季笑晴想，这个麻烦，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一边暗暗骂着，一边去任劳任怨地给一身酒味的男人脱鞋，可是他却连醉了也不安分，脚蹬来蹬去不说，嘴里还会碎碎念。 季笑晴看了他两眼，趴到他身上去听他在说什么。 “洛宁、洛宁……你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 季笑晴保持着和李俊交叠的姿势，终于忍不住在他胸口大哭起来。 终于在李俊等无可等的时候，程洛宁从美国回来了，不仅回来了，甚至还带了一个男朋友。 李俊看着这个被程洛宁父母成为小宋的男人，心里真是百味陈杂。 现在的自己和他是一样的类型，是一样的感觉，可是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么？ 如果李俊这么容易放弃那就不叫李俊了，他无视这个传说中的男朋友，毅然决然地再次追求了程洛宁。 程洛宁从美国回来后开朗了不少，整个人都比原来明媚了，讲话也不再句句紧逼，不管是多么讨厌的人，她也都能敷衍几句了。 时光像是深渊，残忍地把两人的青春一分为二，让李俊只可隔岸遥望，却永远无法跨越。 李俊在去程洛宁的心理咨询室等她下班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男朋友”，他人很高，正弯下腰在和程洛宁讲话，虽然李俊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可以感受到两人之间愉悦的气氛。 程洛宁抬起头微笑的表情刺痛了他的眼睛——她从来没有这么对他笑过，即使是笑，也是达不到眼底的面具。 李俊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得就像个傻/逼一样，被兄弟嘲笑守/贞，可是到头来却不知道为谁而守。 他没再继续等，转身开车回家了。 彼时季笑晴正蹭在他家看电视，季笑晴一直不满意自己家那个沙发，嚷嚷着要换成跟他一样的，却一直没有动作，于是李俊家就成了她的看电视专用。 也许是李俊心情已经不好到让人无法忽视，季笑晴看着综艺节目在笑的时候还不忘问一句，“去哪里了？晚饭吃了吗？” 李俊呐呐了两声，没有回答。 季笑晴已经习惯他这副生人勿进的死样子，也干脆不理他。 没想到片刻后，李俊拿了杯水，坐在了她的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你？”季笑晴把电视声音调小了，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笑晴，我问你，如果有个人，至死不渝地等了你很多年，作为一个女生，哪怕你原本不喜欢他，会不会为他感动呢？”他真的不懂，他懵懂得晚，又只喜欢过一个女生，但是这个女生太特别了，让他完全摸不准调，不懂她为什么能十年如一日地这么绝情。 季笑晴笑了，她笑起来很漂亮，有种飒然的气质，是很多女生不能达到的，就凭这种微笑，她从小到大男生缘一直很好。而此时她的笑却是一片空白，像是对着陌生人一样冷淡，充满了敷衍、甚至绝望，“你在说程洛宁吗？你是想说她太狠心了吗？因为她看不到你的等待？” “……”李俊没有说话，却也默认了。 “李俊，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也和她一样狠心呢！”季笑晴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都是一样的，眼睛长在天花板上，永远都在追逐达不到的事情，却从来不看看身边。我诅咒你！诅咒你们！”说着，她穿着拖鞋“啪塔啪塔”地离开了李俊的家，狠狠地摔上了门。 李俊心想，大概是季笑晴的诅咒真的灵验了吧，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得到他的明月光，而只能一个人孤单地舔着伤口。 甚至在她狠心拒绝了千百次之后，他看到她结婚的请柬，还是会忍不住想哭，忍不住想不顾一切地去把她抢过来。为了防止他做出什么事来，他只身飞到了美国，不想去面对这场婚礼。 而在异国他乡，陪伴他的只有当年程洛宁给他的那本手抄复习资料。 李俊不知道这辈子他还能不能爱上别人，但是他却觉得累了，真的累了。 爱这么苦，又这么难。 可是他却这么多年都心甘情愿又不知悔改。 如果还有下辈子，他一定要早早地、第一个遇见程洛宁，任凭岁月变迁，都要陪在她身边。再也没有旁人能去插手他们。 可是这辈子，却好像没有机会了。 他守候了大半个青春的姑娘，终于成了别人的姑娘。 　　☆、74| 程洛宁在国外的时候已经学了化妆，学会怎么样穿衣服能让自己看起来专业一点，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处。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略施粉黛让她的眉目看起来更为精致立体，本来就白的脸颊上淡淡地扫了一层粉红，气色很好的样子，黑色的套裙衬托出她双腿的修长，也让她看起来有了职业ol的专业气质。 心理医生不同于普通的坐诊医生，没有规定着装，即使拿着行医资格证、身处于体制之内，也仿佛是个不合群的叛逆学生——他们一般身着比较温和的衣服，为了能让患者冷静下来。上辈子程洛宁每间见宋瑾他都是穿得白衬衫，显得他眉目如画，像是古时候修道的仙人，让她即使有再多的狂躁也因为这人为美景而冷静下来了。 而她这次选择黑色职业装而非温和的衣服也是出于面试的考虑，她本来就年轻，如果还穿得淡色，说不定会给面试官不庄重、不专业的糟糕印象。 程洛宁暂时还不知道国内的心理医生就业要求，她在大三毕业时已经拿到了心理咨询师的上岗证书，是受到认可的，另外她也有心理医生的上岗证，拥有行业内的处方权，但是是在美国拿的，不知道这个文凭在国内还是否有效。 为了以防万一，她把双证都给带上了，简历也是用美国的格式准备的，外加上她这几年发表过的论文，有一篇甚至拿过美国的心理学理论指导奖，总之也是相当的有含金量。 即使是这样，程洛宁还是颇有些紧张地反复确认了再三，直到确定万无一失后才拿着包和妈妈打了招呼出门。 她不会开车，只好在家门口打的。在这个时候她已经一派淡定了，甚至连一丝慌乱都看不出来，整个人都是光彩照人的模样。 宋瑾的工作室里大部分都是有处方权的心理医生，在各大甲级医院都有挂名，但是不是坐诊时间他们就会一起集聚在这个装潢相当温暖的两层小洋楼里做心理咨询师，这种私人的咨询师收费都是天价，才是他们这群人收入的大头，同样的，为了能让上流社会的人放心地来，这里对病人资料的保护都是非常严格的，在二楼有专门的房间放置他们的资料，并且带了锁只允许各自的医生打开看。 程洛宁来的时候宋瑾正在找一个双重人格的病人的资料，这是个红三代，家里的富裕不可形容，等这个三代的爸爸退下来之后才举家迁来的s市，但是也是不允许爆出任何污点的，所以他们家人发现这个三代有问题之后就秘密送来了宋瑾这里。 宋瑾对别人的个人资料没兴趣，专心翻看几次谈话的记录，接到门卫室电话说程洛宁来了之后，他先是收了东西准备站起来下楼，但是站了一半又停下坐了回去。 “让她把简历给苏姗，然后还是老规矩来，不许放宽要求。” 程洛宁经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笔试加面试之后就得到了“回去等通知”这样的回复，她对自己的笔试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也是密歇根常年理论成绩第一名的人，但是面试的时候她倒是有点紧张，不知道发挥得怎么样。 这种面试也不同于其他工作，而是直接模拟了一次心理辅导，程洛宁虽然没有声音发抖或者做错什么，但是因为她实战经验并不足，而且以前的辅导大部分都是有导师在旁边看着，即使不说话也让人安心，现在第一次她一个人上，倒是有些可惜没把往日在密歇根学到的水平都发挥出来了。 还没走出多远，手机遍“滴滴滴”地响了，程洛宁拿出来看了一眼，便笑着接了，“宋老师。” 宋瑾已经把三代个人档案的柜子锁好了，此时正靠着桌子看着窗外呢，“听这语气，是还不错吗？” “不知道吧。” “第一次听小姑娘这么没自信的语气喏。” 程洛宁轻声笑了，“谁说的，去密歇根面试的时候我紧张得声音都抖了。” 宋瑾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很配合地“啊”了一声表示惊讶，然后立马转移了话题，“吃饭去吗？宋老师请你，祝你首战告捷怎么样？” 程洛宁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拉平了套裙上的褶皱，语气轻松，“没问题呀，谢谢宋老师关心。” 她承认刚才有一瞬间她以为宋瑾是别样的意思，可是又想到这是两人在b市的正常交往方式，忍不住又觉得自己真是最近太乱了，被迷了心智，倒是一件有些难以预料到的事呢。 程洛宁等了没几分钟，宋瑾就开着他那辆拉风的车过来了，很自然地下车拉开车门等她上车。 这是程洛宁回国后第一次和宋瑾独处，也许是正装的缘故、也许是气质的些微改变，竟然让两人的年龄差距看起来缩小了不少，倒是有同龄人的感觉了——要知道大学时候程洛宁生的嫩，又穿得可爱，和宋瑾站在一起夸张点都可以说是爸爸带女儿了，虽然这个爸爸好看得有点作弊。 当然现在已经和谐了很多很多了。 在宋瑾悄悄地观察着程洛宁的变化的时候，程洛宁也在观察着他。宋瑾这几年改变不大，只是气质更加地超然，注意到她的眼神之后，还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由于宋瑾这种笑的杀伤力越发地大，程洛宁忍不住耳廓微红了一点点。她现在对男神加未来有可能的老板加白捡的男朋友这种身份的宋瑾有种微妙的不可亵渎之心，但是又忍不住会多想点什么。 她曾经对自己说过，在五年之内不会有谈恋爱的计划，所以在美国的时候也是孑然一人——当然，就算是宋瑾男神也……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宋瑾从反光镜里注意到她的眼神开始涣散了，忍不住开口。 程洛宁眨了眨眼睛，“没事啊。” “小妹妹真的是长大了啊。”宋瑾半真半假地感叹了一句，然后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吃什么？” 程洛宁抿了抿嘴唇，“都可以啊！” ——都可以啊！ 宋瑾笑了，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几下，然后一脚踩下了油门。 　　☆、75| 数天后，程洛宁接到了宋瑾助理的电话，让她下个月开始上班。她翻了翻日历，发现下周二就是“下个月”了，在家也闲不了几天了，连忙应好。 挂了电话后，她把她已经找到工作这件事告诉了程妈妈。 程妈妈高兴得不得了，“真的吗？是什么样的工作？” 程洛宁笑，“当然是本专业的对口工作啦，要先做一阵助理才可以视表现出诊。” 妈妈顿了一下，“心理医生？是在医院吗？公立的还是私立的？” 程洛宁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上去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般地摇了摇，“是在宋瑾的那个咨询室啦，有处方权的话他会推荐医院去坐诊的。” 程妈妈立马笑开了，“是小宋那边啊！那我就放心了！好好干，宁宁的本事妈妈相信的。” 程洛宁：“……” “也不知道你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不声不响地就把小宋这么好的男人拿下了，要好好珍惜啊！” “……” 程洛宁从回来开始不知道听了多少这样的话，连素来要求颇高的父母、外婆都对宋瑾赞不绝口，简直就被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程洛宁知道宋瑾是男神，但是要说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拿下宋瑾……她觉得还不至于吧！她看起来这么差吗！ 更重要的是，这不是还没拿下么！ 她不胜其扰，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喊了一声：“妈妈我手机响了，我先上楼去接一下，一会儿再说！”然后便风一样地冲回了房间。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程洛宁瞄了几眼，还是接了起来，“喂？” “喂，是程洛宁吗？”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张沫。” 程洛宁一下没声了。 平心而论，程洛宁自认和张沫的关系不过是比点头之交好上那么一点罢了，要说什么室友的情谊，那是肯定比不上马卉的，但确实比那两个不说话的学霸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但是要说交心，应该是比较难的。 所以程洛宁不知道为什么张沫会多次向她发出邀请，表达了想跟她说些什么的意图，在美国那时也是、在上次饭店里也是。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是真的很想问：“难道我长得这么像知心大姐姐吗？”不能吧，她记得以前人家看到她的表情可都是不敢跟她说话的，重生之后才勉强好一点，但也好不到面善的程度吧。 那边似乎是感觉到了程洛宁沉默之下的深意，急急补充道：“只是单纯的喝茶而已！虽然我在寝室里只不过住了一年而已，但倒是很怀念那时的时光……”说着隐约带了哭腔。 程洛宁都快笑了，不知道张沫在怀念什么，是怀念那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包/养事件吗？但是她到底不是这么恶毒的人，多年在外漂泊求学的历程已经把她伪装得很好很温柔了，“抱歉，我最近忙着要去工作，下次等工作稳定了有时间再约好吗？” “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这下程洛宁知道她其实应该是有求于她了，但是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被求的，“抱歉……” “程洛宁……”张沫这一声程洛宁叫的呀，真是百转千回，把吴侬软语的精髓都发挥出来了，倒是让人很难硬下心肠了。 程洛宁正在心中酝酿着拒绝的方法，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她只好急急地说道：“抱歉张沫，我现在有点事，晚点再细说吧。” “那就是答应了吗？那我现在去定位子！”张沫一下子声音抬高了不少。 “……”程洛宁懒得和她废话，急忙挂了电话，接起了另一个，“周逸清？” 电话那头传来了周逸清爽朗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纤柔声音，“程洛宁，我要走了，明天晚上的飞机。” “啊？”程洛宁对这个说着要做她好朋友、曾经那么喜欢她的男生还是比较温柔客气的，不仅仅是因为脸长得好，重要的是他的真诚以待让她免不了觉得有些微亏欠，经过时间的沉淀，这份亏欠倒是变成了她心中的诚挚，“怎么了？走去哪里啊？” “我爸爸和法国的公司跨国合作，我作为上层监管去法国，暂时是五年，如果五年后合约继续的话，我应该会一直留在那里了。” “……周逸清。”程洛宁顿了一下，喊了个名字就没下文了。 电话那头的周逸清笑了，“你当我是为了你？” “……”她有这么说吗？ “程洛宁，我早就不喜欢你了。”周逸清的声音坚定、一字一顿的，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一样，“四年前我就不喜欢你了。去法国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发展，和没有追到你完全无关！并不是逃避什么的！你别想多了！” 程洛宁竟然无言以对。 说真的她根本没有联想到那方面上去，毕竟两人也是有近三年没有见面了，要说再次联系上也就是近几个月的事情，虽然偶尔会聊聊天，但是也只是止步于当地的天气或是国家大事什么的，她和周逸清没有共同的朋友和同学，倒是连两人互相的近况都不知道，只是上次吃饭的时候偶尔间听他说起过在他爸爸的公司实习，做技术那方面的工作。 但是周逸清今天这几句突兀的话，倒是让一向在情/爱这方面淡漠到不近人情的程洛宁懂了点什么。 他可能，还在喜欢她？希望她挽留他吗？ “周逸清，这是你爸爸的要求吗？” “不是，是我自己提出的。” “你不是技术方面的专业吗？转管理了？” “……”不，是他听说这件事之后主动要求的，这个电话也是他在拿到调令之后犹豫了一个礼拜、直到即将离开之前才下定决心打的，虽然看起来有些没头没脑，但都是他想了很久想对他喜欢了很久的女生说的。 程洛宁对周逸清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周逸清，你知道吗？我们的生命是很短暂的，你应该多花些时间陪伴在珍贵的人身边，这样将来才不会后悔。” “那你呢？如果我说我还喜欢你，愿意陪着你，你怎么想？” 程洛宁顿了顿，“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这时候突然觉得宋瑾的存在给她减少了多少压力啊！ “对不起。再见。”周逸清一下子挂了电话，留下程洛宁一个人拿着手机哭笑不得。 事实上她至今都不知道周逸清在喜欢她点什么，是因为长相吗？难道他这辈子再也没有碰到过比她更让他喜欢的相貌了吗？ 她不能理解这种感情，自然也无法去喜欢他——即使他的颜也是她喜欢的类型，也没有用。 程洛宁拿了手机，对着他的号码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然后满意地扫视了两眼，点了“发送”。 “周逸清，再见，愿你在法国一切安好。” 　　☆、76| 程洛宁推拒了张沫好几次，耐不住她一次又一次地盛情邀请，终于答应了出去一起喝杯咖啡，地点是程洛宁家附近的咖啡店，环境很清幽，来往的都是一些比较有钱的白领之类的人物，是个比较适合聊天的地方。 程洛宁随意打扮了一下，就去赴约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够准时了，没想到张沫到得比她还早，早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位上冲着她笑了。 程洛宁叹了口气，也带了微笑，“张沫。” 张沫抬手问服务员要了一张菜单递给她，假装随意地开了句玩笑，“洛宁可是真是个好难约的大忙人啊。”虽然语带笑意，但是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便假装看菜单，没有接话。 说实话，她一直觉得张沫具有了所有普通小姑娘的特质，作、娇弱、爱幻想，但是也不至于让人觉得不舒服，否则的话，程洛宁早就把她拉进黑名单了——总之就是路人这样的。 张沫看程洛宁没什么回应，便圆了自己的场子，“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你当初劝慰我的话，一直让我充满了动力呢！” “是吗……”程洛宁笑都快要挂不住了，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 “是的啊！”张沫点头，一副言之凿凿的感觉。 “……” 然后张沫就开始了她各种吐槽和念叨，大体就是围绕着她当初在国外过得有多么不好、被当初她心中的王子骗、然后生活费没有着落之类的事，说到动情处甚至眼里还闪了泪光。 就在程洛宁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张沫终于说到了主题，“不过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啦，我现在的男朋友对我超级好的，倒是让我再次有了种为人子女的幸福感呢！” “……呵呵。”程洛宁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不过“为人子女”是这么用的吗？是她的中文没学好还是张沫去了国外几年退化了？ “那个洛宁，听说你家是开医院的？”张沫喝了一口咖啡，眼神闪烁，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模样，但是手指却紧紧地扣着杯壁，指节用力得都泛了惨白——程洛宁有点想笑，但是还是憋了回去。 想了想，她点了点头，示意张沫继续说。毕竟他们家做什么的很多人都知道，她现在否认也没用，还不如听听她想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老公公司最近研发了一种抗衰老的新药，可以延缓衰老时间，不知道……” “张沫。”程洛宁带着微笑打断了她的话，“你老公是搞传销的吗？” 要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程洛宁唯一没有变的大概就是让人下不来台的功力了吧。只要她想要做到，总是能把人堵得哑口无言。事实上她并不是个嘴炮战士，而且非常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吵架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面，但是有些人的过分程度就是不顶住他的废话，他就能缠你到死，程洛宁也是不介意让他们下不来台的。 张沫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驳道：“程洛宁！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程洛宁笑了笑，很慵懒地把双手靠在沙发背上，“延缓衰老时间？这种药你给我推荐吧，我可以给你老公带到精神病院去用。” “程洛宁！你！你……” 程洛宁大概也猜到了，张沫的男朋友应该是个医代，但是应该是那种不靠谱的假药医代，上次吃饭的时候听说他们家是开医院的之后就把脑子动到了她身上，想借着“曾经的室友”的名头把药推荐到程爸爸的医院。 程洛宁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钱放在桌上，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冲着张沫笑了笑，“张沫，换个男朋友吧。” 说真的，她真的难以置信一个人的眼光能差到这种地步，一辈子掉进两个深坑里。她上辈子犯过的错，简直难以想象再犯一次的可能性——一想到如果这辈子她又和顾致扯上关系，她真是恶心得想去自杀了！ “一个人不能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祝你好运。”程洛宁眯了眯眼睛，姿态潇洒地扔下一句话之后就走了出去。 她终于对这个曾经傻得不得了的小姑娘好感尽失了。 。 上班第一天，程洛宁依然没有见到宋瑾，但是他的助理倒是很认真带她参观了一圈小楼，然后给她介绍了短期内带她的心理咨询老师，“这是段医生，段意。” 程洛宁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用很尊敬的语气问候道：“您好段医生，我叫程洛宁。” 段意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看起来比宋瑾还要大一点的样子，但是保养得很好，穿着普通的帽衫牛仔裤，只有眼角的细纹略有些出卖了他。虽然他长相普通，但是气质倒是给人一种很温和可靠的感觉，非常好相处的样子，“小程是吧，很高兴认识你。” 程洛宁眯着眼笑了起来。 段意今天就有一个case，是一个有行为障碍的男人来接受治疗，程洛宁可以在旁边记录段意的治疗过程，以此来增加经验。 她在段意的指导下找了一个靠门边的不起眼的角落，坐在那里，然后开始翻那个男人的资料。 病患姓康，四十岁，在一家大企业做销售经理，因为一直控制不住地对家人发吼叫，甚至暴躁时会有打人的举动，持续一年后被妻子的哥哥强行带来看心理医生，然后诊断出有轻微的行为障碍。这次是他的第三次治疗，如果五次之后依然没有结果的话，可能就会给他开药了。 程洛宁对这种人特别地没有好感，她自己也是得过这种病的，知道意识不能控制个人的举动，但还是忍不住地厌烦，因为这类人的存在给别人带来了痛苦——就如同上辈子的她一样。 但是她还是非常认真地拿着笔写写画画。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走进来的时候看起来有种文质彬彬的气质，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人，要不是她提前看了病例，她怎么都不能把他和行为障碍者联系起来。 但是男人一开口，作为医生她就感受到了不同——男人的语气充满了暴戾，是一种有心理疾病的感觉。 程洛宁忍不住皱了皱眉。 段意却没有任何不耐烦，还是很轻声细语的和他打过招呼之后就请他坐下，然后开始闲聊。 程洛宁也就专心做个听众。 直到她下班，宋瑾终于是出现了。 程洛宁走出小楼的时候，宋瑾的车恰好开过她的身边，然后她就看到车窗降下，一张妖孽的脸伸了出来，“宁宁。” “宋老师，你好。” 宋瑾笑了，推开车门绕过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车，送你回家。” 程洛宁犹豫了一下，然后就顺从地坐了进去，“谢谢宋老师。” “宁宁，跟我，你可以不用这么客气的。” 程洛宁一怔，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头发，然后缓缓开口道：“好。” 　　☆、77| 程洛宁和宋瑾讨论了半天晚饭去吃什么，事实上这也是宋瑾一意做主的，程洛宁本想回家去吃饭，但是宋瑾说想问问她一天下来的感觉什么的，便自作主张打了电话给程爸爸带她出去吃饭。毕竟宋瑾还挂着程洛宁男朋友的前缀，程爸爸自然二话没说直接应了下来，倒是完全没问程洛宁的意见。 于是两人就开始思考吃点什么——这确实是两人吃饭的惯常，从b市到s市，一直都是这样，程洛宁不是吃货，却相当的挑嘴，宋瑾亦然，于是两人就要研究好久才能决定。 程洛宁在宋瑾的车上纠结了半天，终于开口：“要不去吃时代广场那家火锅吧，我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去过一次，味道很地道。” 宋瑾点头，打了个方向盘，循着她说的地方绝尘而去。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等到了那边他们才发现，那家火爆的四川火锅店居然在歇业装修，程洛宁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宋瑾。 宋瑾眯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了几下，“我想到了。”然后就笑着摸了摸程洛宁的头，一踩油门，“不会让你失望的。” 程洛宁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但是看宋瑾高深莫测又不肯直说的样子，也笑了，“希望如此。” 此时是下班时间，两人在高架上足足堵了半个小时才下去——程洛宁有些不习惯s市的生活节奏，忍不住皱眉。 宋瑾从反光镜里看到她的表情，温柔地开口，“是不是不习惯这么堵？” 程洛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别这样看我，我当初从美国回b市也不习惯从这个城市的一边到另一边居然要开这么久的车，在美国这点时间都够开车去另一个城市了。” 程洛宁笑了起来，“我倒是不太出去。”唯二出去玩的一次还碰上了张沫，简直要让人感叹一句无巧不成书了！ 宋瑾看了她一眼，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对她的回答挺满意的样子，搞得程洛宁不知所措，“？” 宋瑾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我们到了。”然后就自顾自地解了安全带，看她一副还没回神的模样，长臂一伸，做了一个像是把她抱在怀里一样的动作，“咔”地解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下车。” 程洛宁下车之后才发现他们正处于市中心的某高级小区里——而据说宋瑾就住在这种高级公寓里。 她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双手环胸，语带笑意地问道：“吃饭？”言下之意这里哪有什么吃的东西。 宋瑾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脸色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吃饭。我做的。” 程洛宁惊了一下。 宋瑾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低笑了几声，“怎么了？我不像是会做饭的人吗？” 说实话，程洛宁确实不相信宋瑾会做饭。 这辈子她沿着宋瑾的人生轨迹一步步走过来，其中多少酷暑寒冬的艰辛，大抵只有自己能知道，除了高中毕业后那个不怎么忙碌的暑假学了吉他，其余一切时间大多交付了书本。 做饭这种事，她也是会一点的，不过也是当初对短期目标胸有成竹时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完美的人而一点点看着妈妈，然后自己慢慢地做一点做一点学会的。而这项技艺也只是在美国稍微起了一点作用，比如想吃家乡菜的时候自己能动手做一点，或者想偷懒的时候就用一个周末准备好一周量的饺子，然后放在冰箱里慢慢吃，但是这种闲情逸致也在日渐紧张的学业中慢慢地不见了。所以她依然保持着只能做出正常口味的菜来的水平。 而看宋瑾这么自信满满的语气，她大概能想象到对方的水平——毕竟宋瑾不是那种很喜欢装x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谦虚的。当她发现她以为她已经很靠近人生偶像的时候，对方却又展露了她并未所及的方面的才能，这种打击是很大的。 明明是一样的人，宋瑾还是一个创业者，按理来说比她更加的忙碌，可是他却还能做饭，或者还会一些其余的事情，这样的宋瑾，岂不是完美得让人有些绝望了吗？ 宋瑾见她迟迟没有回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怕，毒不死你的，来吧。” 程洛宁抿了抿嘴唇，跟着他走进楼里。 宋瑾家在顶层，一套大公寓还送了一个小阁楼，层高又高，看起来开阔而明亮，总之一下子就获得了程洛宁的好感。 宋瑾给她倒了杯果汁，然后笑眯眯地开口：“你可以随便看，书房里有很多专业书，我去做几个菜。” 程洛宁眯着眼睛笑了，“谢谢宋老师。”宋瑾简直太懂她了，知道什么东西最能吸引她的兴趣，让她不由得感慨果然是一类人。程洛宁天马行空地想着，按着宋瑾的指点找到了他的书房。 一打开门，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嵌入式书柜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走去第一格扫视了一下，发现其中居然有不少是原版书——这藏书量，也只有宋瑾这种有点家底的人才能做到吧，普通人别说是在市中心买这样一间大书房了，就是买这些书，估计也是一件挺奢侈的事情了。 程洛宁一直是喜欢看书的，面对这么多书，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取舍，就拿了一本英文原版书，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翻阅着。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就在她把第一部分翻得差不多的时候，宋瑾推门进来了，“吃饭啦。” 程洛宁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眼睛还黏在书上拿不下来。 宋瑾有点好笑，“先来吃饭，等下你可以随意挑了书带回去看的，以后想看也可以随时过来。” 程洛宁笑了起来，“谢谢！” 餐厅里的小长桌上已经放好了各种盘子，程洛宁走过去一看，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看起来真是好看啊！去除掉艺术盘的原因，这几道菜——凉拌黄瓜、酸辣汤、金枪鱼炒蛋、五香牛肉、炒土豆丝、盐水虾，确实是五颜六色精致好看的。 程洛宁面对着宋瑾，拿了一双筷子随便尝了一下，“好吃！这都是你做的？” 宋瑾看着她的表情，含笑不语。 程洛宁伸手接过宋瑾递过来的饭，忍不住开玩笑，“我们这样可真像是在谈恋爱啊！” 宋瑾顿了一下，在程洛宁旁边拉开凳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她，“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咳、咳咳咳咳！”程洛宁噎住了。 　　☆、78|我等你 程洛宁很晚才接触到“中二”这个词——它形容一种微妙的青春期心理状态，多为网络用语，而她中二期的时候还没有人提出这个概念。 但是她对比了一下x度上的解释，觉得自己的中二期肯定是来过，并且来得尤为迟，大概就是高中毕业那个暑假，“中二期”的状态气势汹汹地降临到她的世界，并且至今仍然在影响她的一部分为人处世。 想到当时什么“改变世界”之类的雄心壮志……程洛宁害羞得简直想要捂脸。多年的沉淀教会了她一句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那就是少了任何人地球都会继续旋转，她不是牛顿，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她的个人领域里达到改变别人想法的事情，然而这却不是她现在能完成的任务，得有足够的经验与阅历，拿出铁一样的例子和案例来说服别人，否则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 所以如上所述，迟到的中二期让她害羞得想要忘却的同时，只有一个想法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那就是不要过早的恋爱，恋爱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哪怕……哪怕是和男神。 程洛宁接过宋瑾递过来的水，慢慢地喝了一大口才算把卡在喉咙里的牛肉咽了下去。平心而论，宋瑾的厨艺确实是非常的好，不仅仅是外在的好看，吃起来也是没话说的，要不是他刚才的一句话，估计这顿饭她能吃得很开心。 她对宋瑾的好感值不低，甚至也想过如果能和男神在一起……然而程洛宁不是那种能甘于人下的人，说实话，至今为止她和宋瑾相处仍会有一种莫名的自卑感，自己是个病人，现在精神状态稳定了，但是也不代表未来不会发病，而宋瑾是个颜好温柔、能力强、家世也好的男人，说是金龟婿也完全不抬举，甚至他还是拯救自己于泥泞中的男神级人物。 哪怕宋瑾对她表现出了一定的好感，她都会忍不住扪心自问，男神是哪来的好感呢——自己明明就是个性格差劲、人也不怎么样的小姑娘，就算长得可以那也不是什么出尘绝艳的大美女，成绩好的话和宋瑾比也是差远了。 要说朝夕相处……程洛宁叹了口气，这都什么嘛！ 宋瑾本身就是心理学出身，又是个中翘楚，对人表情的琢磨出神入化，怎么哦了看不出程洛宁的想法呢。他笑了笑，很快转移了话题，“快吃，吃完了送你回家。”他伸手，亲昵地摸了摸程洛宁的头，“真是个小妹妹。” 程洛宁一愣，然后笑了笑低下头，开始消灭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宋瑾捡了个程洛宁后面的椅子坐下，双手环胸，表情看起来高深莫测的样子——说实话，他对小姑娘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要说喜欢，这是肯定的，程洛宁有着一切他所喜欢的女生的样子；但是要说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不要不要的，这也有点夸张了。 这种感觉要如何形容呢？ 大概就是，上班路上经过一个花圃，很喜欢里面的某种花，是我喜欢的颜色、是我喜欢的样子，于是我买下了这束花，每天细心的浇水、呵护，不想把她美好的样子交给别人观赏，却没有提出过要把她采下来带回去的要求。 他看着小姑娘长大，从一个牙尖嘴利的聪明女孩变成了现在这样美好、生动的模样，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别人在一起，却也没想过自己会爱上她。 两人就用这种暧昧、却又不这么暧昧的状态相处了这么多年。 。 周末的时候，程洛宁意外地接到了李俊的电话，“程洛宁，能帮我个忙吗？” 程洛宁除了一开始有些意外之外，过了几秒钟就相当坦然了，“嗯？” “你看一下邮箱。” 她侧过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依言点开了邮箱，这个邮箱从她用电脑开始就没有换过，所以里面不少广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群邮件，好不容易才从一封封未读中找到李俊的名字，点开是一张图片，拍了一封信，大概扫视了几眼之后她开口：“看到了，怎么了？” 李俊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意味，“能帮我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一下吗？” 程洛宁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这种小事她也不介意帮忙，于是便细细地看起来，“这封信没有署名，抬头只有一个简单的‘致’字，大概可以看出写信的人很不自信，与收信者并不相熟，却又不是寄给上位者的。开头描述了天气，从心理学角度来讲从无关紧要的角度起笔，表现出了写信者内心的矛盾……”说了几句之后，她忽然住了口。 李俊却忽然笑了出来，“那么，不自信的我可以邀请美丽的你一起吃个饭吗？请不要拒绝矛盾的我。” 说实话程洛宁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只觉得自己的专业被对方藐视了。 李俊却没让她说出拒绝的话，“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程洛宁：“……” 程洛宁真的不懂李俊这么多年的执着来源——这简直就好像上辈子的她一样，但是好歹她和顾致上辈子大学里还培养了一段时间的感情，用好朋友的身份分享了喜怒哀乐，顾致对林怡的温柔守候变相地让她越发沉迷进去。而李俊……这个男人居然能喜欢她这么多年，确实是让程洛宁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他上辈子欠她的？可是仔细一想，她上辈子好像还真没和李俊有什么交集，这种跨越时间的执着也就不存在了。 李俊开车带着程洛宁去了他们以前的学校。 市重还是老样子，基本看不出什么变化，今天是周末，门卫不肯放他们进去，两人也不好打电话让以前的老师帮忙，只好绕到后面去，围着市重的校园外墙转了一圈。 等走到了教学楼后面才发现市重在后面建了新的实验室，格格不入地矗立在市重陈旧的校舍中间。 李俊穿着长款的外套，双手抱着胸，忍不住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程洛宁点了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嗯。那么……” “宁宁？你怎么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程洛宁的话，靠着墙的两人一起侧过了头，发现宋瑾正遥遥地站在十步之外看着两人。 “欸！宋老……宋瑾？你怎么在这里？”程洛宁惊讶地问了一句，随即便转头看了看李俊，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宋瑾朝他们走来。 “来这边吃饭。”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购物中心，笑了笑，“然后在车上看到你们了，就下来打个招呼。” 还没等程洛宁回答，李俊就开了口，而且语气相当不好，“抱歉，我和程洛宁有事要谈，能麻烦您回避一下吗？” 宋瑾也没有生气，挂着笑，看起来很无害的模样，“那你们谈，我在车上等你，妈妈说晚上想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后半句完全就是对着程洛宁说的了。 程洛宁知道他是在帮她解围，顺从地点了点头。 等宋瑾走后，程洛宁转过身，面带着笑意，“李俊，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前几天的花我也收到了，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李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你知道，我不希望你说这些……” “我知道。”程洛宁安抚地笑了笑，“但是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一个不会改变主意的人。你很好，一直很好，高中也是多谢你的照拂，连对那时候不懂事的我也是很热情的，我本来以为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上你的话对么。”李俊自嘲地笑了笑。 程洛宁一时没说话，几乎是默认了，片刻后才堪堪开口，“抱歉。” “是因为刚才那个人吗？” 程洛宁看了他两眼，叹了口气，点头。 李俊抿了抿嘴唇，突然给了她一个高中时阳光的笑容，“那祝你幸福，结婚的话，千万不要告诉我。”然后我们就能再也不纠缠了——不对，是他就能再也不纠缠她了。 “……好。” 。 等程洛宁走出老远，才发现靠在墙边的宋瑾。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宋老师，你没去吃饭？” 宋瑾笑了起来，“等你啊。” 程洛宁认真地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认真地回答他这句好似玩笑的话：“宋老师，别开玩笑了。” “真的是在等你啊。” 程洛宁目光怔了怔，复而露出了真诚的微笑，“谢谢你。” 宋瑾长臂一伸，搂住了她的肩膀，低头亲昵地问道：“想吃什么？” “都可以啊。” 万水千山莫负一句我等你。 宋瑾想，等小姑娘开窍，等自己开窍，他等得起。 正文完结o(*≥▽≤)ツ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