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念春归》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第一章 重生 她似乎在黑暗中飘荡了很久。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没有来引路的牛头马面,没有奈何桥,没有孟婆汤,只有令人麻木而茫然的黑暗。 她杀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子,所以连投胎的权利也没有了吗?今后她这抹幽魂,只能永远在这片浓雾一般的黑暗中度过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一些。 耳边隐隐约约的响起了说话声。 她听不清这声音说的是什么,却莫名的觉得熟悉亲近,莫名的渴盼着再听一些。她努力的在迷雾一般的黑暗中奔跑,向着那个熟悉的声音跑去。 “念春,念春!”那个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呼喊着,先是带着哽咽的呢喃,后来几乎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喊。固执又倔强的喊着她的名字。 是谁?是谁坚持叫她醒来? 她早已冰冷麻木的心颤了一下,然后,身体的知觉渐渐苏醒,全身无一处不酸痛。尤其是后脑勺处,更是火辣辣的疼。 她是中了剧毒身亡,死前胃里如焚烧一般的灼痛。可现在,那种令人痛苦欲狂的灼痛没有了,反而是后脑勺诡异的痛了起来。 她不自觉的微微蹙眉。 “太太,快看,小姐皱了眉头。”一个惊喜的少女声音响起:“小姐醒了。” 太太的哭喊声戛然而止,颤抖着握住她冰凉的手:“念春,我的好念春,你快点睁开眼让娘看看。” 娘...... 她的心狠狠被扯了一下,如撕裂一般的痛。娘在十年前就死了,怎么还会在耳边唤着她的名字?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竟睁开了眼。 一张哭花了妆容的狼狈脸孔出现在眼前,眼中闪动着狂喜:“念春,你终于醒了!娘快被你吓死了,还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妇人激动至极,连话也说不利索了,颠三倒四的重复着这几句。 慕念春直愣愣的看着妇人的脸,这张脸是那样的熟悉,又有些奇异的陌生。 妇人很快便察觉出慕念春的异样来,忧虑急切的凑近:“念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话都不说了?是不是头疼的厉害?” 慕念春脑海中一片纷乱,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眼前的情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荒诞。 死了十年的娘亲张氏怎么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且,她不是也死了吗?为什么会好端端的躺在当年的闺房里? 张氏镇定了下来:“知道疼就好。”转头吩咐一旁的丫鬟:“石竹,去叫王大夫过来。” 石竹擦了眼泪,应了一声,便一路小跑了出去。 张氏转过头来,见慕念春呆愣愣的不说话,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强颜欢笑道:“元春那丫头已经被救上来了,料想也没什么大碍。你爹大发一通脾气是免不了的,碍着那个丫头的舅家颜面,或许还要狠狠责罚你一顿。不用怕,娘拼尽了力也会护着你......” 慕念春在这一连串的话语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娘,我不是无意,是成心推她的。” 张氏:“......” 张氏楞了不过片刻,立刻又说道:“肯定是她故意撩拨你生气,你性子一向冲动,在气头上推她一把也是正常的。如果不是因为推了她,你也不会用力过度摔倒,还撞到了假山上。好在你福大命大,什么事也没有!” 慕念春:“......” 果然还是那个无比护短的娘啊! 遥远的记忆很快涌上了心头。 这一年,她还只有十二岁,和嫡出的长姐慕元春闹了口角。 当年的她冲动任性,禁不住慕元春的冷嘲热讽,一气之下推了慕元春一把。她的力气并不大,也不知怎么的慕元春却掉进了池塘里。在掉落池塘的瞬间,慕元春也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她摔倒时头碰到了假山,昏迷了过去。 醒来之后,面对的就是父亲慕正善的怒火。她竭力为自己争辩,可怒火中烧的慕正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还和张氏大吵了一架。她被关在祠堂里罚跪了三天,之后禁足了两个月。 从那之后,张氏和慕正善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时常争吵。慕正善愈发对原配所出的长子长女上心起来,此消彼长,她和弟弟却失了父亲的欢心。 再然后,弟弟偷溜出府被拐走,张氏悲恸之余大病了一场,管家的权利落到了慕元春的手上。她这个原本受宠的慕家四小姐,在嫡出长姐的光芒下变的黯然无光无足轻重。 乱世来临,慕家面临危险的境地时,她很自然的成了被牺牲的那一个。 重病不起的张氏,在得知她代替长姐入宫的消息之后,吐血身亡。她在张氏冰冷的尸体旁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依旧被送进了宫...... 一连串的悲剧,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慕念春鼻子微酸,轻轻的喊了一声:“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氏没留意到她神色中的异样,只以为她是惊惧过度,心中顿生爱怜:“傻丫头,这当然不是梦了。娘好好的坐在你面前呢,不信你伸手摸一摸娘的脸。” 说着,张氏微微俯下头,一脸殷切慈爱的笑着。 慕念春乍然醒来,全身酸软无力,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伸出手摸了摸张氏的脸。指尖划过温热有弹性的皮肤,泪水不受控制的纷涌而出。 老天没有让她投胎,却让她在年少时醒来。 是老天怜惜她前世的悲剧命运,所以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吗? 她一定感激上苍的恩赐,绝不辜负新生...... 房门被用力的推开,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一个三十多岁的英俊男子走了进来。这个男子五官俊美气质儒雅风度翩翩,是百里无一的美男子。正是她的父亲慕正善。 素来温和的慕正善,此时一脸铁青,眉宇间闪着怒火:“念春,你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歹毒,竟把自己的亲姐姐推落水池。元春至今还昏迷未醒,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饶不了你!” 慕念春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张氏已经抹了眼泪站了起来。 张氏以母鸡护崽的强悍态度挡在了床前:“老爷只听下人的一面之词,就给念春定了罪,也太武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得听听念春怎么说。”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慕正善怒道:“池塘边有好几个人,个个都亲眼目睹是念春推元春落的水。她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张氏想也不想的应了回去:“肯定是元春说了刺耳的话,惹怒了念春,所以念春才会推她。” 慕正善正在气头上,闻言冷笑一声:“慈母多败儿,这话果然半点不假。你一直偏袒着亲生女儿,对元春却不闻不问。可怜元春受尽了委屈,却连半个字都不敢说。要不是发生了此事,方妈妈根本就不敢把平日里的实情告诉我。现在事情明摆着,是念春想毒害长姐,你这个当娘的不想着好好惩戒教育女儿,反而百般偏袒。今天有我在,你休想再护着她了!让开!” 张氏身子微微一颤,脸色悄然泛白,却倔强的不肯退让半步:“老爷,你只心疼元春落水昏迷不醒,可怜我的念春摔了一跤,后脑勺被假山磕到了,昏迷了半天才醒。你这个当爹的可曾问过一句?” 慕正善重重的哼了一声:“那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你到底让不让开?” 张氏咬牙挺直了身子:“不让!有我在,谁也休想动我女儿半根手指头。” 怒极攻心的慕正善,猛的扬起手。 张氏躲也没躲,反而哭着迎了上去:“你想打就打吧,打死我好了。只可怜了我的念春,以后没娘疼,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她这么一闹,慕正善这一巴掌迟迟落不下去了,神色间颇有几分狼狈和恼怒:“张氏,你再胡闹,我可真的不客气了!” 慕正善是二甲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矜持,和撒泼的妇人胡闹根本不是他的专长。张氏这么一闹腾,他就束手无策了。 张氏和他夫妻多年,很清楚他的弱点,闹的更凶了。 慕念春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既觉得窝心又觉得无比的酸涩。 她很清楚,这么闹下去,慕正善或许会一时退让,可在慕元春的舅家闹上门之后,慕正善颜面无光之余,只会更加恼怒,更会将所有的原因都怪罪到张氏的头上。 也因为此事,两人生了嫌隙,感情日渐疏远。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前世的一切重演! “爹,娘,你们别吵了。”不知何时,慕念春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滚动着晶莹的泪珠:“一切都是我的错。” 第二章 认罚 昨天发了新书,很多朋友都来捧场留言,非常感谢。尤其要感谢书友危鸾和sonia220,看到熟悉的老读者,小情真的很开心~o(n_n)o~ 从今天起,每天八点准时更新,新书期一更~若是留言推荐点击打赏给力的话,会有加更,大家记得收藏以后,每天都来踩一踩。新书需要大家多支持,鞠躬感谢~ ---------------- 张氏一惊,顾不得擦眼泪,忙转身道:“念春,你说什么傻话,这事怎么能都怪你。元春那丫头最擅长装模作样。肯定是她故意设计陷害你!” 边说边焦急的连连冲女儿使眼色。 这个时候推脱还来不及,怎么能傻乎乎的什么都承认? 一向机灵伶俐的女儿,这一次却没领会她的意思,恳切的看着慕正善:“爹,女儿知错了。我不该和大姐争吵,更不该一气之下就冲动的推了大姐一把。虽然不是成心想让大姐落水,可大错已经铸成了,我难辞其咎。还请爹责罚,我绝没有半个字怨言!” 说着,慕念春的眼眶已经红了,一脸的自责和懊悔。 慕正善满脸的怒意稍缓:“你能知错,总算不是无可救药。我就罚你在祠堂里跪上三天,好好的反省......” 张氏倒抽一口凉气,急急的打断慕正善:“老爷,念春头上受了伤,身子虚弱的很。再跪上三天哪能吃得消。” 慕正善面色一冷,语气强硬:“吃不消也得老老实实的跪上三天!” 眼看着张氏又要重施故技的闹腾,慕念春立刻抢着应下了:“一切都听爹的吩咐。” 慕正善余怒未消,并未动容,冷冷的说道:“若是元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你。” 慕念春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边哭边自责:“若是大姐出了什么事,不用爹责罚,女儿甘愿用命相抵......” 十二岁的少女眉眼尚未完全长开,苍白秀美的脸上满是泪痕,流露出娇怯不胜风雨的楚楚可怜。 慕正善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见女儿是真心的悔过,心里顿时软了几分。 石竹匆匆的跑了进来,神色气闷的低声禀报:“太太,奴婢去找王大夫,可王大夫却说了,大小姐落了水昏迷不醒,他得在大小姐身边守着。没时间来给小姐看诊......” 好一个见风使舵的王大夫! 张氏气的脸都白了,正要张口骂人。 慕正善淡淡的说道:“这是我吩咐的。念春头上不过是点小伤,看不看都不打紧。元春落水之后一直昏迷未醒,身边少不了人照顾。” 张氏忿忿的涨红了脸,眼睛几乎快喷出火星来:“老爷也太偏心了吧!元春又不是瓷做的,哪有这么娇贵。王大夫既然看过了,说明她没什么大碍,就该来给念春看诊才是。伤在头上怎么就不要紧了,万一落个头痛的后遗症怎么办?” 慕正善被噎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扔下一句“无理取闹”拂袖而去。 张氏被气的全身晃了一晃,差点当场晕厥。 一只微凉柔软的小手及时的握住了她的手:“娘,你没事吧!” 张氏一低头,正好迎上慕念春的眼眸。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里此时蕴满了担忧和急切。 张氏心里一暖,旋即鼻子微酸:“你爹也太狠心了,怎么忍心罚你这么重。那祠堂里寒气重,要整整跪上三天,你这么弱的身子哪能吃得消。不大病一场才是怪事......” 说着,眼泪涌出了眼眶。 慕念春却没像往日一样使性子哭闹,神色十分平静:“娘,这次确实是我不对。爹罚我跪三天祠堂也是应该的。我能撑过来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前世慕正善不仅罚她跪祠堂,还让她禁足两个月。这一世她认错态度良好,慕正善对她的处罚也轻了不少。只是跪三天祠堂而已,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慕念春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 张氏忘了擦眼泪,愣愣的看着她。眼前这张略显稚嫩的俏脸明明如此熟悉,却又有些奇异的陌生。 慕念春性子天真娇憨,遇事惯爱哭闹撒娇。说话做事何曾像现在这样进退有度? 再想到她之前的反应,张氏心里愈发疑惑。 慕念春没有回避张氏的目光,轻轻的说道:“娘,大姐落水的事情,罗家很快就会知道了。肯定很快就会闹上门来。我若是不认罚,到了那个时候,爹碍于罗家的颜面会惩罚的更重。” 这是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抢着认错认罚。 罗家是慕元春的舅家。以罗家人护短的性子,知道慕元春落水,不上门闹腾才是怪事。 与其等着被罗家人当面斥责,不如抢先一步认错认罚。这么一来,等罗家人上门了,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张氏想通了之后,顿时释然,忍不住叹道:“你想的倒是周全,我一时没顾及这些。刚才和你爹又吵又闹的......” 气头一过,张氏已经有了几分悔意。 夫妻争执本是寻常事,可其中牵扯到了已故原配的嫡女,就没那么简单了。若是被慕正善认定了自己这个继室心胸狭窄不容人,定会心生隔阂。 慕念春微微一笑,安抚道:“娘是为了护着我,所以才会爹争吵。爹在气头上,心里不免恼怒。等过了这一阵子,娘放下身段给爹道个歉,爹自然就不会再生气了。” 张氏已经冷静了下来,闻言仔细思忖片刻,不由得点了点头。 此时张氏再看女儿,只觉得懂事又乖巧。之前的些许疑惑早被抛在了脑后,欣慰的叹道:“念春,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可惜娘没用,护不住你......” 慕念春鼻子微酸,像当年一样扑进张氏怀里。熟悉的温暖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她近乎贪婪的汲取着这份温暖,在心中暗暗立誓。 从现在起,她要守护自己的亲人,绝不让他们重蹈前世的覆辙。 慕元春,有我在,你休想再算计伤害他们! ...... 慕家的祠堂终年有人打扫,祖宗的牌位被擦的干干净净,供着香案的桌子古朴厚重。 每逢过年过节或是家中有重大的事情时,才会开祠堂。平日里大多锁着门,因此总有几分阴沉的感觉。 一抬头,触目所及的就是一排排灵位,别说晚上,就是白天见了也有些发憷。 慕念春直直的跪在那儿,不过片刻功夫,膝盖就隐隐作痛。 张氏迟迟不肯走,站着一旁直掉眼泪,又命人拿了一个蒲团来。 慕念春没要这个蒲团:“娘,你一直在这陪我,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弟弟午睡肯定醒了,这个时候肯定在闹腾着找你呢!” 五岁的慕长枫几乎是张氏的命根子,一提到他,张氏果然让步了。 “你时不时的动一动,不然膝盖会受伤。我晚上给你送吃的来。”张氏低声叮嘱了几句,终于狠狠心走了。 丫鬟石竹不肯走,她没资格进祠堂,就在祠堂外面跪下了:“小姐,奴婢陪着你一起跪着。” 慕念春心里一颤,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深宫十年,石竹一直沉默而忠心的陪伴在自己身边。在她决定赴死的那一天,石竹也是这样固执的说了句:“小姐一个人到了地下寂寞,奴婢陪着你一起去。” 然后,石竹喝下了她亲手做的鱼肉粥,平静安详的死去。 她甚至不能为石竹落一滴眼泪,逼着自己若无其事的微笑,细心的整理好食盒,然后从容走进了福宁殿。 同生共死,这样的情意她无以为报。 幸好她重新醒来了。这一生,她不会再让自己落的前世那样的凄惨结局,忠心的石竹也该有幸福美好的未来。 石竹跪的直直的,就像祠堂里的慕念春一样。主仆两个一动不动的跪了许久,就像两尊石像。 过了许久,慕念春悄然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然后回头小声吩咐:“石竹,你别一直跪着不动,膝盖会受伤的。”或许是因为有人陪伴着自己的缘故,一直跪着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不少。 石竹嗯了一声,迅速的挪动了一下膝盖。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一点的流逝。祠堂外忽的响起了脚步声。 慕念春没有动,依旧跪的笔直,微微垂着的眼眸里迅速的闪过一丝了然的冷笑。 和前世一样,罗家人果然来了。 第三章 演技(一) 走过路过的不要忘了收藏一个,投些推荐票哦~o(n_n)o~ ------------- 慕家是书香门第,以诗书传家。 慕家老爷子慕衡,博学多才,堪称当朝大儒。任国子监祭酒,门生众多,深得皇上器重。特地命他进宫讲学,大秦朝的皇子皇孙们见了他都得恭敬的喊一声“慕太傅”。 慕家的两个儿子也很争气。 慕正善年少就有才名,二十岁中了二甲进士,在翰林院任编修,如今已经是翰林学士。慕正德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如今是礼部郎中。 罗家却是正经的开国勋贵,英勇伯的世袭爵位已经传了三代。到了这一辈,罗家家主罗启功骁勇善战,曾领兵平过匪乱,凭借着实打实的战功做了兵部侍郎。罗启功生了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自是将唯一的女儿视若掌上明珠。 罗家当年看中了慕家的门风,将女儿嫁到了慕家。 慕正善和罗氏成亲之后,夫妻恩爱和睦,罗氏成亲第二年就生下了长子慕长栩,又隔了一年生下了长女慕元春。只可惜罗氏红颜命薄,产后血崩而死。 罗氏死后,慕正善郁郁寡欢,为亡妻守了一年才又另娶续弦。 罗家虽然悲恸,却无法指责慕正善半个字。慕正善还这么年轻,总不可能一直做个鳏夫。 在张氏生下女儿慕念春之后,罗家忧心慕长栩慕元春无人精心照顾,特地将他们兄妹两个接到了罗家,一住就是十年。直到一年前,慕长栩慕元春才回了慕家。 有这么强势的舅家,慕元春在慕家根本无人敢小瞧。张氏嘴上厉害,其实对这个原配嫡出的长女颇有几分忌惮。 如今,慕元春被“任性跋扈”的继妹推落水池昏迷不醒。以罗家人的脾气,闹上门来简直是必然的事。 慕念春默默的回想着前尘旧事,心中暗暗叹息。 当年的自己,徒有些小聪明,论心机远远不是慕元春的对手。慕元春以言语激她几句,她就怒火中烧的推了慕元春一把。她不过才十二岁,能有多大的力气?可慕元春就这么落了水,她根本百口莫辩。 她的辩解,在慕正善看来只是推托。再有罗家人气势汹汹的登门诘问,慕正善颜面无光之余,狠狠的处罚了她。也因为此事,慕正善和张氏有了隔阂。 人心是世上最善变的。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缺口,就会决堤千里。 慕元春显然深谙这个道理。一招“苦肉计”,就让她们母女彻底落了下风。 不过,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冲动易怒的慕念春了。慕元春演技固然高超,经历过前世种种的自己,又岂会差了? ......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祠堂外停了下来。 石竹本该起身行礼,可跪的久了,膝盖又痛又麻,根本就站不起来。 跪在祠堂里的稚嫩少女,惊惶着转过身来,眼中蓄满了盈盈的泪珠,一脸的忏悔和自责:“爹,女儿无心却犯下大错,害的大姐落了水。爹罚女儿跪三天祠堂反省,女儿心甘情愿认罚。三天过后,女儿愿禁足一个月,抄写百遍。还望爹点头应允!” 慕正善一愣,完全没想到慕念春竟会主动求罚。 一肚子怒火的罗家众人,也僵在了当场。 事出仓促,得到消息赶来的是罗家的几个女眷。除了慕元春的三个舅母之外,还有两位表嫂。 她们几个怒气冲冲的到了慕家,在得知慕元春尚未清醒之后,怒火更是燃到了顶点。 慕正善说已经罚了慕念春跪祠堂,大舅母李氏立刻不客气的说道:“哦?真有此事么?平日也就罢了,今天我们几个可要得罪了。烦请姑爷带我们去祠堂看一看。” 摆满了是不相信慕正善的话。 慕正善被人质疑,心里极为不悦。可罗家女眷们挟着怒气而来,又是自己这边理亏,总得好生应付。只得无奈的带了众人过来。 幸好慕念春是真心悔过,不仅老老实实的在祠堂里跪着,还主动求罚。 慕正善在罗家女眷们面前,顿时觉得底气足实多了。连带着对女儿惹祸一事也没那么生气了,淡淡的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有这份悔过的心思,我就应允了。” 慕念春泪水盈然,轻声哽咽:“多谢爹。” 李氏等人憋足了劲头要大闹一场,结果还没来得及出招,对方就摆出了这么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来。 这让她们还怎么继续? 李氏眸光一闪,神色冷淡的说道:“元春至今还没醒,莫非姑爷打算就这么轻飘飘的罚四小姐么?” 二舅母王氏也冷笑道:“是啊,推元春落了水,跪三天祠堂禁足一个月就行了吗?这也太便宜她了。” 罗家的女眷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言附和。 李氏等人态度咄咄逼人,相较之下,默默的跪在那儿垂首不语的慕念春显得无助而可怜。 慕正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心中的天平渐渐向“无心犯错却诚心悔过”的女儿倾斜。他定定心神说道:“念春毕竟年幼,一时无心犯了错,如今既已知错,惩戒一番也就是了。” 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快。 “姑爷这话可不对。”王氏出身将门,是个直来直去的火爆脾气,说话颇为刺耳:“犯错就该重重处罚,这样才能起到惩戒的效果。若是这么轻易的就放了过去,日后说不准还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慕正善的声音冷了下来:“依着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才对?是不是要将念春逐出家门、你们才满意?” 王氏被噎了一下,脸顿时涨红了。不是羞臊,而是被气的。口不择言的说道:“正该如此!有她和张氏这对母女在,元春在慕家哪还有好日子过......” 李氏见慕正善面色难看,心里顿时觉得不妙。忙扯了扯王氏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收敛些。 她们占着理,是来替元春撑腰的。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可就成了仗势逼人休妻弃女了。 果然,慕正善冷然说道:“念春纵然有再多的错,也是我慕正善的女儿。岂能因为区区小事就撵出家门。张氏嫁入慕家多年,也算持家有道,并无太大过错。对元春或许稍有疏忽,日后改了也就是了。你张口就要我休妻弃女,这又是何道理?” 王氏一句不慎,被捉住了痛脚,气势陡然落了下风。 李氏咳嗽一声,温和的打起了圆场:“她一向是个急性子,因为心疼元春,说话不免失了分寸。还请姑爷包涵。” 慕正善面色略略缓和。 至此,罗家咄咄逼人的气焰已经消散了大半。 慕念春维持着泪水盈然的忏悔表情,唇角却不易察觉的微微一扬。 苦肉计这一招果然十分有效。慕正善已经不自觉的站到了她这一边。罗家人的气焰越嚣张,慕正善就越会护着自己...... 一直没说话的三舅母陶氏徐徐张口道:“我们今日前来是探望元春。我相信,姑爷一定会公平公正的处理此事,绝不会委屈了元春,更不会让我们舅家寒心。” 陶氏说话可比王氏高明多了。这番话既表明了罗家的态度,又说的高风亮节,不会落人话柄。 只可惜,慕正善已经接连被惹怒,此时一心护着女儿。闻言并未动容,只淡淡的应道:“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是迫于无奈给罗家一个交代,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厌弃处罚慕念春。 第四章 演技(二) 从今天起,字数满一万,够冲新书榜了。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o(n_n)o~ ------------ 罗家的女眷们自然能听出这其中的微妙区别,一个个脸色都不甚好看。 慕正善一心向着慕念春,就算碍着罗家的颜面处罚了她,事后只会更加怜惜。这么一来,慕元春岂不是白白的落了水? 王氏按捺不住,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忽的瞄到不远处的身影,顿时又惊又急的喊了声:“元春!” 众人都是一惊,反射性的看了过去。 一身白衣的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这个少女年约十三四岁,一张鹅蛋脸,柳眉杏眼,挺鼻樱唇,五官生的极美。她面色苍白行走无力,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这个纤弱美丽的少女,正是慕家长女慕元春。 慕念春凝望着那个身影,遥远的过往瞬间涌上心头。一时之间,思潮起伏难以平息。 这个身影,几乎是她少女时期的噩梦。“温柔懂事宽容又识大体”的慕元春,巧妙的一点点的抢走了她所有的风光和宠爱。 幼弟失踪,娘亲病死,她被逼入宫......这些事表面和慕元春无关,其实都是慕元春在暗中推波助澜。 前世的她,直到临进宫前的一晚才知道真相。那个晚上,慕元春毫无顾忌的撕开了虚伪的面具,冷笑着将真相一一道来。 在失败者的面前,胜利者无需再要任何伪装。因为她们两个都很清楚,就算她知道真相也无济于事了。 然而,世事难料。自以为是的赢家并未落得好下场。 她这个失败者在深宫中坚强勇敢的熬了十年之久,一步一步的接近龙椅上那个心机深沉喜怒无常的暴戾男子,最终和他同归于尽。 临死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很平静。 生无可恋,死亦无惧。 现在,生命从十二岁的这一年重新开始了。她淡然的看着慕元春,心里无比的平静。现在的她心理很强大,强大的足以俯视曾经嫉恨交加的长姐。 ...... 慕正善心里原本的几分怒气,在见到慕元春之后顿时消失无踪,一脸心疼的说道:“元春,你醒了不在床上好好歇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慕元春怯生生的挤出个笑容:“父亲,女儿醒来之后,就听说舅母和表嫂们来了,所以才过来了。” 李氏走上前,紧紧的攥住慕元春的手,含泪说道:“可怜的元春,瞧瞧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 慕元春的眼里闪过一丝水光,唇边却漾开一抹笑意:“大舅母,父亲母亲都待我极好。只是我近来不思饮食,才消瘦了一些。” 言语之中处处维护父亲和继母的颜面,只字不提落水一事。 慕正善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愧疚。 这些年来,他对长女实在多有亏欠。可慕元春毫无怨言,在罗家人面前更是向着自己说话。他这个当爹的,日后一定要多多补偿长女才是。 王氏握住慕元春的另一只手,红着眼眶叹道:“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若是在慕家真的过的好,怎么会好端端就被推的落了水? 慕元春微微红了眼圈,却展颜笑道:“二舅母,我过的很好,没什么辛苦的。” “若是真的好,怎么会落了水?”王氏话是对着慕元春说的,目光却像刀子一般嗖嗖飞到了慕念春的身上。 慕念春一直低着头,此时却仰起头来,小巧精致的俏脸上满是泪痕:“都是我的错,不该听大姐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就推的大姐落了水。什么样的责罚我都甘之如饴。大姐,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以后就算你再说我娘出身低微无才无德不配做慕家长媳,我也不会乱发脾气了......” 慕元春眼底的一丝得意陡然凝结。 慕正善一惊,霍然看向慕元春:“元春,你竟说过这些话!” 慕元春下意识的否认:“父亲,我没有......” 慕念春抽抽噎噎的哭声又传了过来:“爹,你别怪大姐。大姐自小就没了亲娘,在舅家长大。一年前才回了府,和我娘感情生疏,有些怨言也是难免的。我这个做妹妹的,没能体谅大姐心里的苦楚,还和大姐闹腾。都是我不好......” 慕正善的眼里浮起一丝痛心和愤怒。 他已经信了这番话。如果不是慕元春辱及张氏,慕念春又怎么会悍然推她落水? 不仅是慕正善,就连罗家女眷们也都是心里一凉。如果起因是如此,她们哪还有脸为慕元春撑腰? 百善孝为先! 张氏纵然出身再低,也是慕正善的妻子,是慕元春的继母。慕元春私下有怨言也就罢了,若是诉之于口就是忤逆不孝。慕念春气恼之余推她落水,也算情有可原! 慕元春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气的差点当场吐血。 可恶!慕念春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阴险无耻了? 当时为了激怒慕念春,她确实说了些难听话。可她针对的是慕念春本人,并未扯上张氏。现在这一盆脏水泼了过来,她若是辩白,就得说出事实。 这么一来,她苦心营造的“知书达理温柔宽厚”的长姐形象岂不是全毁了?更何况,她说过的那些话,根本就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这么生生的咽下这口闷气,她实在不甘心。 “父亲,”慕元春眼中含着一点泪花,脸上流露出隐忍的委屈,竟没有辩解:“祠堂里寒气太重了,四妹在这里跪上三天,身子一定吃不消。父亲还是免了四妹的责罚吧!” 这番求情的话,比急急的撇清辩白高明百倍。巧妙的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慕念春正被罚跪的事实上。 祠堂阴冷,跪在里面一定很难受。慕念春对慕元春心怀怨怼,污蔑攀咬几句也是很正常的事。慕元春非但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为妹妹求情。足可见其心胸宽广大度。 慕正善一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到底是念春在说谎,还是元春在做戏? 李氏等人的反应却是一致的,几乎不约而同的冷笑起来。 “四小姐,”王氏率先发难:“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元春自小知书达理,怎么可能在背地里指责继母。谁若是想往元春身上泼脏水,我这个做舅母的绝不会姑息。” 李氏也冷笑着接口:“幸好今日没有外人,不然,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了,对元春的闺誉可是大大有损。” 陶氏没急着说话,只是温和的看向慕正善。 慕正善看了一眼哀哀哭泣的慕念春,又看了一脸忍辱负重的慕元春,头脑里一片纷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祠堂内外异常安静,只有慕念春的啜泣声在众人耳边回响。 慕正善定定神说道:“此事起因暂且不深究。念春推元春落水,必须严惩。罚你跪三天祠堂,然后禁足一个月,抄写百遍。” 慕念春擦了眼泪,恭敬的应了。 这惩罚确实不算轻了。可罗家女眷们却没多少欢喜。在她们张口之前,慕念春就自动求罚。慕正善此时的决定,和慕念春的说辞完全一致。 她们这么多人闹上门来,只得了这么一个结果,简直是丢人现眼! 慕元春面上维持着和之前一样的表情,甚至歉然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右手却在宽大的袖子里悄然握紧。 她苦心设的这一局,根本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慕正善虽然处罚了慕念春,却并未生出厌恶反感,反而更怜惜了几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她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 第五章 兄长 各色人物一一登场,精彩故事即将上演,新老读者们千万别错过哦~ 求收藏求推荐~o(n_n)o ------------- 罗家人气势汹汹而来,却悻悻而归。 慕元春刚醒不久,身子虚弱不宜久站。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赏梅苑。 慕正善在祠堂外站了片刻,注视着跪在那儿的纤弱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怜惜。最终化成一声轻叹:“念春,你此次犯了大错,要好好反省。我们慕家以诗礼传家,最重和睦。此事日后万万不可再有!” 慕念春哽咽着应了声是。 慕正善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问出那一句:刚才,到底是谁说了谎? 石竹一直闷不吭声,直到慕正善走了,祠堂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两人,才紧张的问道:“小姐,你还好吧!” 慕念春竟轻笑出声:“我好的很。” 石竹一怔。小姐挨了罚,本该沮丧失落才对,怎么反倒有些高兴的样子? 慕念春看了石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看似赢的,未必是真的赢了。挨罚也未必不是好事。” 石竹:“......” 小姐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好吗? 慕念春没有再解释,转过了头,挪动了一下膝盖,继续跪着。 慕正善不愿意深究到底是谁说了谎,说明他并未完全相信了慕元春的装模作样。 慕元春费尽心思的这招苦肉计,被自己这番连消带打,效果已经大打了折扣。此时,慕元春心里一定很怄很恼火吧! 想着慕元春憋闷隐忍的表情,慕念春打从心底里觉得愉快。 在**十年,什么样的阵仗没经历过?罚跪禁足抄之类的惩罚,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 赏梅苑里。 布置的精致典雅的闺房里,慕元春沉着脸坐着窗边。屋子里只有她的乳娘方妈妈和贴身丫鬟连翘。 慕元春蹙眉思忖片刻,低声问道:“方妈妈,之前我昏迷不醒,父亲来探望我,你都照着我之前叮嘱你的说了吗?” 方妈妈应道:“老奴照着小姐的吩咐,一字不漏的说了。” “奴婢当时在场,可以作证。”连翘接过了话茬:“方妈妈跪在老爷面前,声泪俱下的说了小姐平日受的委屈闲气。老爷当时听了,面色难看的不得了,怒气冲冲的走了。” 一切都经过了精心的安排。 以张氏护短的性子,必然会和慕正善发生争吵。慕正善虽然耳根子软,却最重家教礼仪,绝不可能容忍慕念春犯下的错。一定会因为此事和张氏生出隔阂。再有护短的舅家登门撑腰,慕正善颜面扫地,肯定会迁怒于张氏母女。 这么完美的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慕元春略显苍白的俏脸一片阴沉,眼中满是寒意。 “小姐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慕元春发怒的时候,就连方妈妈也有些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的劝慰道:“不管怎么说,老爷总会更怜惜小姐几分。四小姐挨罚,依着那位的脾气,必然会和老爷吵闹,到时候我们再推波助澜,必会惹得老爷生厌......” 慕元春忽的说道:“不用了。” 方妈妈和连翘都是一怔。小姐苦心设了这一局,真正想对付的人就是张氏。现在怎么又说不用了? “慕念春说的那席话,已经让父亲对我生出了些疑心。”慕元春面无表情的说道:“从现在起,我只能安心的待在屋子里静养。除非有十分的把握,否则绝不能冒然出手。” 方妈妈和连翘对视一眼,齐声应是。 门外忽的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慕元春心里一动,迅速的到床上躺下了。顺便冲方妈妈使了个眼色。 方妈妈立刻心领神会,用力掐了大腿一把,然后红着眼眶去开了门。 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年走了进来。这个少年穿着青色书生袍,皮肤白皙犹胜女子三分,相貌俊秀,温文尔雅,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令人望之便生出好感。 这个少年,正是慕家长孙,慕元春的同胞兄长慕长栩。 慕长栩急切的走到床边,一脸忧色:“妹妹,我刚一回府就听说你落了水,现在身子好些了吗?” 慕元春虚弱的笑了笑:“大哥不用为我忧心,我已经好多了。” 原本红润的俏脸此时没了血色,异常的苍白,说话更是有气无力。哪里像是“好多了”?分明一点都不好。 慕长栩眼中满是心痛和愤怒,咬牙低语道:“四妹真是太过分了,为了几句口角争执,竟故意推你落水。我这就找她去算账!” 说着,霍然站起身来。 “大哥别冲动!”慕元春立刻阻止了慕长栩的举动:“父亲已经罚了四妹。你此时若是再去找四妹,父亲知道了心里定然不喜。” 慕正善最乐见的就是兄友弟恭姐妹和睦,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火冒三丈了。若是慕长栩再去和慕念春闹上一通,慕正善必然会发怒。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争取慕正善的重视,以便日后图谋更多。所以必须步步谨慎小心。 慕长栩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责不已:“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用,没能护着你。就连四妹也敢欺负你......” 知道内情的连翘和方妈妈心中暗暗好笑。 大少爷读书十分聪慧,在同辈中几乎无人能及。可论起心计来,比善于伪装的大小姐可差的远了。这府里上下,有谁能欺负得了大小姐? 慕元春和兄长感情极好,见慕长栩眼圈泛红,心里一阵暖意,低声说道:“大哥今年秋天还要参加乡试。此时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读书上,这些事我能应付得来,大哥不用操心。” 慕长栩自幼在舅家长住,读书却是在慕家的家学里。 慕家是书香门第,家学在京城赫赫有名。嫡系旁支的子孙不说,还有不少慕名来借读的。加在一起有二十多个就读的学生。慕长栩在其中堪称佼佼者。 他十二岁的时候考中了童生,十四岁时考中了秀才。今年若是能中了秋闱,明年就有资格参加会试。这份天资,即使是在人才辈出的慕家也是极少见的。因此,祖父慕衡十分重视长孙,慕正善对长子也期许甚高。 慕元春也深以兄长为傲,不愿用这些内宅琐事分了他的心,暗中所做的一切都瞒着他。 在慕元春的劝慰下,慕长栩总算打消了去找慕念春的念头。只在心中默默的立誓,一定要考中今年的乡试,争取参加明年的会试。等他有了功名在身,就能谋得一官半职。到那个时候,他就能护得妹妹平安,谁也别想再欺负她。 慕长栩走了之后,慕元春立刻沉着脸吩咐:“今天发生的事,只有你们两个知情。记住一定要守口如瓶,绝不能让大哥知晓。” 方妈妈和连翘不敢怠慢,忙应了下来。 慕元春有些倦了,挥挥手让她们两个退下,然后仔细的思索起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到最后,定格在慕念春和她对视时的那一幕。 慕元春微微蹙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个冲动又易怒的丫头,不过被她激了几句,就中了她设下的圈套。可是,后来的表现却和她预想的大不一样。 难道,就是慕念春在暗中捣鬼,才使得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慕元春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想和她斗,慕念春实在是不自量力! ...... 第六章 幼弟 今天是周一,要冲新书榜,求收藏求推荐票~o(n_n)o~新书刚发了几章,不知道有没有读者在看,若是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欢迎留言~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此时正是早春二月,到了傍晚天气便冷了下来,丝丝寒意伴着微风钻进薄薄的衣裙里。石砖又冷又硬,跪了半天,膝盖处火辣辣的,估计早就又红又肿了。 石竹自认皮粗肉厚,可这么跪了半天,也着实吃不消了,忍不住小声说道:“小姐,你膝盖疼不疼?” 当然疼了。她的身体此时只有十二岁,尚未发育完全,哪里禁得起这么折腾。全凭坚强的意志和忍耐支撑着纤弱的身体。 “石竹,你已经陪我跪了半天,现在回去吧!”慕念春轻声说道。 石竹自然不肯:“小姐在这,奴婢哪儿也不去。” 慕念春早料到石竹会是这样的反应,无奈的笑了一笑。 “姐姐,”一个稚嫩的男童声音在身后响起。 慕念春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狠狠一颤,猛然转过身来。 一个年约五六岁的男童迈着胖胖短短的小腿跑了过来。一张圆圆的胖乎乎的小脸,十分可爱。大概是跑的太急了,白净的小脸红通通的。 尘封在遥远记忆中的小人儿跌跌撞撞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攥的紧紧的小拳头摊开,献宝似的将几个糖炒栗子送到了她面前:“姐姐,你一直跪着,肚子肯定饿了,快来吃栗子。这栗子还是热的呢!” 慕念春瞬间红了眼眶。 前世,幼弟在六岁那一年的上元节无故失踪。这对张氏和她几乎是致命的打击。自那之后,张氏大病了一场,一日比一日消沉。而她,更是活在无尽的后悔和自责中。 那一天,是她坚持要带幼弟去看灯会。她满心期待着和恋慕的少年在灯下相会,压根没想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之后的数年里,每当想起幼弟,那种悔不当初的痛楚就像一把钝钝的刀子,在她的心里割下千疮百孔。 幸好,她的人生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再也没人能伤害她的亲人。 看着慕念春满脸的泪水,枫哥儿一懵,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忙说道:“四姐,我下午就想来看你了。可是娘不让我来,我只好装的乖乖的听话。刚才趁着娘不注意,偷偷跑过来......” 话还没说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是张氏来了。张氏的身边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妇人。 这个年轻妇人姓叶,是枫哥儿的奶娘。枫哥儿断了奶之后,她留在枫哥儿的身边做了管事娘子。平日里照顾枫哥儿的衣食起居。枫哥儿偷偷跑了,她比张氏还要着急。此时终于找到了枫哥儿,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张氏瞪了过来:“枫儿,你怎么一个人偷偷跑来了,我刚才到处找你。” 枫哥儿低着头,小声解释道:“我想看看四姐,你们都不让我来,我只好一个人偷跑过来了。” 张氏瞄到他手心里的栗子,心里不由得一软。姐弟连心,枫哥儿心里挂念着亲姐也是难免的。还把自己最爱吃的零食偷偷带了来...... 张氏不忍再数落枫哥儿,转头看向慕念春。这一看,不由得一怔:“念春,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跪的太久膝盖痛?” 慕念春用袖子擦了眼泪,胡乱嗯了一声,神色平静了不少。 张氏心疼不已,却也无计可施,打起精神说道:“白天跪着,到了晚上总得睡会儿。祠堂里寒气重,我让人给你带了被褥来。天一亮再拿走。” 这一次,慕念春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了。 白天要装的诚心悔过,到了晚上就没有逞强的必要了。 张氏的贴身丫鬟白兰走了过来,将食盒轻轻的放在慕念春身边,轻声低语道:“四小姐,这食盒里有你最爱吃的银耳桂圆薏米粥,还有些馒头小菜。” 慕念春正觉得饥肠辘辘,闻言笑道:“太好了,我正觉得饿呢!” 枫哥儿听了这话,立刻兴冲冲的凑了过来:“四姐,你饿了就先吃栗子吧!这栗子又热又甜,可好吃了。” 慕念春看着枫哥儿,心里既酸涩又欢喜,眼中不自觉的泛起了温柔的笑意:“好,我先吃栗子。” 枫哥儿笑道:“我来剥给你吃。” 说着,低下头剥起了栗子。那栗子尚有余温,摸起来软软的,想剥壳却并不容易。枫哥儿平日里吃栗子,有丫鬟婆子伺候着,何曾亲手剥过栗子。 叶妈妈笑道:“小少爷,奴婢来帮你。” 枫哥儿却不肯要她帮忙,胖胖的手指笨拙的剥了半天,总算剥出了一个。一脸骄傲的将栗子捧着送到了慕念春的面前。眼巴巴的等着表扬。 “枫哥儿真厉害。”慕念春笑眯眯的夸了他一句,然后将栗子送入口中。 栗子又甜又香,是她生平从未尝过的美味。 她细细的品味了许久,才一点一点的咽了下去。然后对枫哥儿展颜一笑:“栗子真好吃。” 枫哥儿咧嘴笑了,习惯性的依偎在她身边。一抬头,却又扁起了嘴,闷闷不乐的说道:“姐姐,这里都是祖宗牌位,阴森森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跪在这儿?她们都说是因为你推的大姐落了水,所以爹才会罚你。” 五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了,知道跪祠堂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看着枫哥儿脸上流露的担忧,慕念春心里暖暖的,柔声哄道:“是啊,姐姐做了错事,受些惩罚是应该的。你不用担心,过两天姐姐就能出去陪你玩了。” 枫哥儿到底还小,被哄了几句便又重新高兴起来,抱着慕念春的胳膊说起了悄悄话。大部分都是他在说,慕念春含笑听着,没有半点不耐。 祠堂本是清冷安静的地方,此时有了枫哥儿的声音,那份清冷阴暗顿时一扫而空。 张氏见姐弟两个如此亲近友爱,心里也觉得安慰。她冲叶妈妈使了个眼色,叶妈妈立刻心领神会,哄了枫哥儿到一旁玩耍。 张氏这才冷笑着说道:“罗家人今天果然来了。幸好你提前向你爹认了错,不然,今天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身为当家主母,自然有人暗中给她通风报信。就连当时李氏她们说的话,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依着她的脾气,早就耐不住要冲出来和罗家人闹腾了。 可慕念春特地叮嘱过她,让她不要露面。她只好强行按捺下来。虽说女儿很快就打发了难缠的罗家人,可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却十分憋屈。 遇到这样的事,她应该挺身站在女儿的面前才对!可现在,她竟然躲在背后,任由女儿一个人面对那群跋扈嚣张的罗家人...... 慕念春看出了张氏的心思,笑着安抚道:“娘,我一个人就能应付她们。若是你出了面,反而不妥。爹虽然罚了我,心里却是心疼我的。我挨罚也值了。” 张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眉头总算舒展了开来:“对了,元春那个丫头真的说了侮辱我的话吗?” 张氏的话语里没多少愤怒,反而有些疑惑。 慕元春绝不是蠢人,怎么会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忤逆不孝的名声,足可以毁掉一个少女的闺誉。 慕念春眸光微闪,意味深长的说道:“她当时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爹已经半信半疑了。三人成虎,若是人人都这么说,她还怎么辩解?” 三人成虎...... 张氏默默的咀嚼这几个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第七章 流言 新书榜太凶残了,想挂榜尾都好艰难,求大家收藏投票支持~o(n_n)o谢谢~ ------------- 看守祠堂的婆子一直在远处待着,此时忽的咳嗽了一声。这是在暗示张氏,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应该离开了。 张氏终于依依不舍的走了。 慕念春冲石竹招手:“石竹,你过来,食盒里的饭菜足够我们两个吃的。” 石竹顿时受宠若惊了:“小姐先吃吧,奴婢哪配和小姐一起进食......” “吃饭而已,有什么配不配的。”慕念春见石竹还不肯动,便加重了语气:“你要是不来,我也不吃了。饿坏了肚子可都怪你。” 石竹只得进了祠堂。 此时天色已晚,祠堂里燃了一盏油灯。看守祠堂的石妈妈也去吃晚饭了,慕念春总算轻松了一些,坐在松软的蒲团上,吃起了晚饭。 银耳桂圆薏米粥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馒头松软可口,再加上四碟精美的小菜。慕念春对吃食挑剔,也觉得饭菜还算不错。 石竹还是第一次和主子一起进食,不免有些拘束。 慕念春也不去管她,吃饱了之后才搁了筷子,含笑说道:“剩下的都归你了。吃不完可就浪费了。” 石竹果然自在多了,笑着应道:“奴婢会都吃完的。”说着,低头吃了起来。 慕念春就着微弱的灯光,静静的打量着石竹。 石竹比她大了两岁,今年十四,身形已经有了少女的窈窕风姿。相貌不算特别出众,却也眉清目秀。 “石竹,你到我身边也有四年了吧!”慕念春忽的说道。 石竹想也不想的应道:“是四年零两个月。”她在十岁那年进了慕家,因为性子谨慎举止小心被张氏相中,指派到了漪澜院伺候四小姐。一转眼,已经有四年多了。 慕念春看着石竹,含笑说道:“芍药上个月就嫁了人,我娘打算再挑两个人到我身边伺候。一等丫鬟的位置留给你,谁也抢不走。” 石竹一怔,旋即又惊又喜,正要磕头谢恩,就听慕念春笑着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又没有外人,不用这么多的虚礼。” 不等石竹有什么反应,又接着说道:“你以后是我的贴身大丫鬟,说话行事得有几分大丫鬟的样子,别弱了我的威风。遇到什么事都不用怕,有我这个主子给你撑腰。” 就差没直说“你在府里横着走也无妨”了。 石竹欢喜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眼里闪出了水光,哽咽着道:“小姐,你待奴婢太好了,奴婢何德何能......” 看着那张熟悉的陪伴着自己直到临死那一天的脸庞,慕念春心里一阵酸涩。 前世石竹一直忠心耿耿的陪着自己,哪怕是她最艰难的时候,石竹也从未动摇过半分。举目茫然四周都是对手,她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石竹罢了。 主仆两个相依为命多年,在她心里,石竹早已成了无可取代的亲人。 前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有太多的遗憾和不甘。好在今生有机会一一弥补。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有些需要殚精竭虑,有些需要从长计议,对石竹好一些却是举手之劳。 慕念春凝视着石竹,认真的说道:“你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我,这也是你该得的。” 石竹红着眼圈,给慕念春磕了三个头:“小姐如此信任器重奴婢,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小姐。” 慕念春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却展颜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没有外人的时候,不用这么多礼。外面有些冷,去把门关上,靠在我身边也能暖和些。” 石竹用袖子擦了眼泪,去关了门,然后小心翼翼的靠在慕念春的腿边。很快便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慕念春也觉得倦意上涌,轻轻的扯过被褥,盖在自己和石竹的身上。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芒平添了几分温暖。阴暗僻静的祠堂里,主仆两个就像往昔一样,互相依偎着入睡。 ...... 张氏掌管着慕家内宅的事务,又得照顾年幼的枫哥儿,每天只能抽出余暇到祠堂探望片刻。枫哥儿倒是想来祠堂,却被心疼幼孙的祖母严厉制止了。 慕长栩和二房的慕长柏慕长桐兄弟两个每日得去家学读书,慕元春在闺房里静养,唯一能来探望慕念春的,就是二房的堂姐慕婉春了。 慕婉春有一个双生姐妹,在三岁的时候夭折。慕婉春在姐妹中排行第三。 慕家的儿女皆生的一副好相貌。慕婉春也不例外,一张瓜子脸,皮肤白净,一双眼睛尤其生的活泼妩媚。 以花为喻,慕元春像一朵精致绝美气质出尘的梅花,慕婉春则是色泽明媚娇艳的芍药。慕念春年龄最小,却眉目如画姣美可人,宛如枝头含苞待放的海棠。 慕婉春关切的问道:“四妹,你和大姐到底是为了什么闹的不愉快?竟一气之下就把她推进池塘里,我上午刚去探望过大姐,问她原因,她怎么都不肯说呢!”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她肯说才是怪事。” 慕婉春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凑近低语:“这么说,她真的说了那些话?” 短短一天工夫,府里上下悄然流传起一件事。大小姐出言侮辱继母,四小姐一怒之下才愤然出手。罗家人登门也没能讨的了好就是明证。 如果不是大小姐理亏,罗家人不闹上天才是怪事。 慕婉春特地来探望慕念春,不无打探第一手“内幕消息”的想法。 慕念春巴不得慕婉春问起这些,故意冷哼一声道:“要不是她侮辱我娘,我怎么会气的推她落水。她三岁起就被接到罗家住着,这十年回家的次数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一年前才回府长住。我娘待她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刁难过她了?她却肆意说我娘的坏话,真是太可气了!” 慕婉春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四妹,你也别再生气了。她也是一时冲动才说了这些,现在肯定后悔的不得了。都是自家姐妹,这些事就别计较了。” 这番话看似劝慰,可仔细一品味,不无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意味。 慕念春绷着俏脸,不悦的说道:“三姐,你到底是向着我还是向着她?” “这还用说,我当然是向着你了。”慕婉春嗔怪的说道:“我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我和她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慕念春这才转怒为喜:“还是三姐对我最好了。” 慕婉春抿唇笑了起来,心里却得意的想着,慕元春和慕念春闹的越凶越好。这么一来,大家才会知道慕家最娴雅最知书达理的女儿是二房嫡女慕婉春。 慕念春没有错过慕婉春眼底的那抹自得,也微微扬起了唇角。 慕家家训极严,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慕正善慕正德兄弟两人早早有了嫡子,因此都没有妾室。 慕正善原配罗氏生了一子一女,继室张氏也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二房的吴氏则有两子一女。除了早夭的二小姐和四少爷,其余都平安的长大。 这在孩童夭折率高达一半的大秦朝,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从这也能看出,慕家家风严谨,内宅阴私事情极少。比起别的府上动辄打死侍妾发卖通房孩子未足月就流产等等腌?的事情来,慕家内宅算的上风平浪静。 然而,随着慕元春兄妹归来,这份微妙的平衡却被打破了。 [bookid==] 第八章 黑锅(一) 新书写的怎么样,心里实在没底。希望大家看过多提宝贵意见和建议~对了,别忘了收藏投票,新书很快就会肥了,么么大家~o(n_n)o~ ------------- 慕长栩天资出众,将两个本也算聪慧的堂弟压的黯然无光。 慕元春容貌出挑,擅诗词擅琴艺,女红也十分精通。生生的将两个妹妹比的黯淡了几分。 长房和二房表面和睦,私底下却也隐隐有借着儿女一较高低的意味。二房处处被压了一头,心里自然痛快不到哪儿去。慕正德夫妇两个都有些城府,不会轻易显露出来什么。堂兄弟姐妹之间,却很自然的形成了小团体。 慕长柏慕长桐兄弟两个愈发用功苦读,想要追赶上大堂兄慕长栩的意图十分明显。慕婉春却用了另外一种方式,不时的在慕元春和她中间挑拨,不愿她们两个亲近抱成一团。 其实,慕婉春真是用错了心思。 她和慕元春前世今生都是彼此最大的对手,怎么可能有和睦的那一天? 慕婉春来意已经达到,不愿在阴暗的祠堂里久留,笑着说道:“四妹,你再熬一熬,三天很快就会过去了。等你回了漪澜院,我再去陪你。” 慕念春流露出依依不舍来,等慕婉春走了,意味难明的笑了笑。 以慕婉春的性子,回去之后肯定会去祖母面前嚼一顿舌根。 这个黑锅,慕元春是背定了。 ...... 正如慕念春所料的那样,慕婉春隔日早晨去给祖母朱氏请安的时候,便有意无意的提起了此事。 当然了,慕婉春说话很有技巧,绝不像搬弄是非,反而忧心忡忡的叹道:“......都是自家姐妹,和和美美的最好不过。她们两个却闹成了现在这样子,实在让人着急。不过,这事也不能都怪大姐。她自幼没了亲娘,在舅家长大,虽和四妹是亲姐妹,感情却实在淡薄。对大伯母生出不满也是难免的......” 朱氏今年五旬,保养的虽然不错,却也有了老态。额上眼角的皱纹就不必说了,头上也有了不少的白发。她在五年前就将管家的权利交给了长媳张氏,自己则一心吃斋念佛。 朱氏虽然不过问府里的琐事,对孙子孙女们却很关注。 听了慕婉春的这席话,朱氏重重的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不悦:“有什么不满,也不该口出不逊。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我们慕家的脸可就丢尽了。” 坐在一旁的二儿媳吴氏立刻安慰道:“婆婆放心,这些家事不会传到外人耳中的。待会儿等大嫂来了,和她说一声,让她约束好府里的下人不随意乱说就是了。” 论年龄,吴氏比张氏还要大上几岁。可大的再多,也得叫一声大嫂。张氏纵然是续弦,也是长媳。 提起张氏,朱氏不满之色溢于言表:“真不知道她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元春才回府一年,就和念春闹的这般不愉快。” 吴氏不免要为张氏说话:“这也怪不得大嫂。继母难为,毕竟不是亲生的,总隔着一层肚皮。元春那丫头又是个心思重的,平日里有什么委屈只藏在心里,不肯说半个字。念春又小,性子冲动......” 朱氏听了这些话,面色并没有和缓,反而更恼了,沉下脸不说话。 吴氏和慕婉春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一起将话题扯了开去,有意说些轻松的哄朱氏高兴。 有些话点到为止效果最好。若是一个劲的喋喋不休,可就成了搬弄口舌是非。慕家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氏领着枫哥儿来请安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已经恢复如常。 枫哥儿进了屋子,就规规矩矩的给朱氏行礼。 朱氏见了白胖可爱的孙子,打从心底生出欢喜,笑着说道:“你这个小猕猴,平日里上蹿下跳的,今天竟也学会正经行礼了。快些到祖母这儿来。” 枫哥儿笑嘻嘻的扑进了朱氏的怀里,朱氏笑吟吟的从盘子上拿了些果脯之类的零食塞到枫哥儿手里,神色间满是慈爱。 家中孙子孙女众多,年幼的枫哥儿最得朱氏欢心。 慕婉春有意凑趣,故意酸溜溜的说道:“祖母偏心,五弟一来,祖母就连看都懒得看我了。” 朱氏果然被逗笑了:“你这丫头,说这话也不嫌亏心。前几天才从我这儿哄骗了一只金镯子,这次又想要什么了?” 几个孙女里,朱氏最喜欢的就是伶俐嘴甜的慕婉春。 慕婉春笑嘻嘻的应道:“祖母这次可冤枉我了,我看五弟吃的香,也想尝一尝果脯罢了。可没打别的主意。”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派和乐融融。 说了些闲话之后,吴氏领着慕婉春先告退。 张氏也起身告退,朱氏却说道:“张氏,你且留下,我有些话要问你。” 张氏应了声是,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得意。 她只是命身边的人放了个风声,短短两日就传到了朱氏的耳中。以朱氏的性子,如果认为这是以讹传讹的谣言,根本不会理会。现在既然特地留下自己询问,说明朱氏已经相信了。 三人成虎,这话果然半点不假。 朱氏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元春和念春到底是为什么闹的口角?” 张氏一脸隐忍和委屈:“儿媳已经仔细问过念春了,念春说,元春在她面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儿媳对元春视若亲生,自问尽心尽力。可没想到,元春她......” 说到这儿,已经红了眼圈。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尽责却不被待见的继母的心酸和无奈。 朱氏本来只信了八分,现在却信足了十分,脸色沉了下来。她没有再提元春,却又数落起了念春:“念春过了年也有十二了,不算小孩子了,怎么行事这般冲动。好在元春没有大碍,不然,罗家人闹上门来,我们可怎么向罗家人交代?” 张氏口中唯唯诺诺的应着,心里却暗喜。 婆媳多年,她对朱氏的脾气很了解。越是心中不喜,就越不肯表露出来。此时避而不谈慕元春,肯定是心中恼怒之极。 慕元春没了亲娘,若是再不得祖母的欢心,今后还有什么资本和她们母女较劲? ...... 当天晚上,朱氏将慕正善喊了去说话。 朱氏将白天听到的事说了出来,面色不愉的说道:“长女和继母不和,口出恶言,又被妹妹推进水池里。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我们慕家的脸还往哪儿放?” 颜面高于一切,这是所有世家望族行事的不二准则。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一牵扯到颜面问题,立刻就成了大事。 慕正善愧疚的低头认错:“母亲不要生气,都是儿子的错。若是儿子多放几分心思在妻子儿女身上,也不会闹成今天这个地步。” 朱氏在儿媳面前不愿多说,在儿子面前可就没了顾忌,闻言冷哼一声:“这怎么能怪你。元春自小就在罗家长大,和罗家人亲近,和自家人反而疏远。和张氏有些摩擦也在所难免。这丫头看着聪明,这次却也做了蠢事。就算是对张氏不满,也不该在念春的面前嚷嚷出来。以念春的脾气,推她落水都算是轻的。” 话里话外,都透出了对慕元春的不满。 虽是嫡出的长孙女,却从未承欢膝下,从感情上来说,本就不如其他两个孙女来的亲密。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也难怪朱氏不喜了。 慕正善下意识的为女儿求情:“元春这一年也确实受了些委屈,她身边的方妈妈告诉我,张氏虽没有克扣过用度,却暗中刁难。她一直忍了下来,这次大概是一时气愤才会口出恶言。还请母亲看在儿子的面子上,饶过了她这一回。以后儿子一定多管教约束她。” 朱氏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不过,一旦心里对某人有了坏印象,想再扭转过来就很难了...... [bookid==] 第九章 黑锅(二) 继续求收藏求票票~~(^_^)~ ---------- 三天对别人来说,大概是一晃即过。 慕念春这三天里却吃尽了苦头。膝盖早已又红又肿,疼的麻木了。全靠着人搀扶才勉强走回了漪澜院。 张氏早就备好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坚持要亲自替慕念春上药。 慕念春拗不过她,只得乖乖的躺了下来。 引入眼帘的,先是白皙滑腻的小腿,然后是淤青满布高高肿起的膝盖。张氏看的心如刀绞,泪水涌了出来。 慕念春哄起了张氏:“娘,我皮肤嫩,容易留下印迹。以前我淘气的时候,你随意拧一把,胳膊都会淤青好几天呢!现在这样子看着吓人,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上了药很快就会好了。” 张氏也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用帕子擦了眼泪。然后用湿热的毛巾敷在慕念春的膝盖上,口中念叨着:“等敷过了膝盖,再给你上药。这样效果也会更好些。” 说实话,硬生生的跪了三天,膝盖早就疼痛的没了知觉。敷热毛巾也没什么效果。不过,这是张氏的一片心意。慕念春只能乖乖的领受。 敷完热毛巾,就该上药了。药膏的颜色有些诡异,是褐色的,碰触到皮肤的时候,有些微微的刺痛。 张氏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抹匀,然后狠狠心,用力的按揉起她的膝盖。 慕念春情不自禁的倒抽一口凉气,声调都有些变了:“娘......” “你膝盖肿的厉害。得用力的揉一揉,这样才能活血化瘀。”张氏不忍心看女儿此时的神情,迅速的说道:“你先暂且忍一忍,很快就会好了。” 慕念春疼的直冒冷汗,却硬是一声没吭。直到张氏停了手,才挤出一个笑容:“娘,你别担心,其实不算疼......” 比起悔恨莫及痛彻心扉的绝望无助,身体皮肉之伤不算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 亲娘幼弟都安然无恙,石竹好端端的活着。这已经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她由衷的感激上苍的仁慈。这点皮肉之苦,只让她的意志更坚韧。 慕念春此时脸色苍白,额上尽是冷汗,可唇边的笑容却坚强又明媚。这样强烈的反差,使得那张犹显稚嫩的少女脸庞,散发出惊人的美丽。 就连张氏也看的怔了一怔,心里既觉得骄傲又有些莫名的酸楚。、 女儿这么说,无非是宽慰她罢了。女儿一片心意,当娘的也只能领受。 张氏打起精神说道:“总算是把这三天熬过去了。接下来你就好生在屋子里歇着,等身子养好了再出去也不迟。” 慕念春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闻言轻声笑道:“接下来不是还要禁足一个月吗?正好不用去上闺学,可以正大光明的偷懒了。” 张氏听的哑然失笑,心里的阴郁也消散了大半。低声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祖母听说了那件事之后,很是生气。昨天晚上特地叫了你爹去说话。后来你爹又去了赏梅苑,数落了元春一通。那丫头哭的眼睛都肿了。” 赏梅苑里自然有张氏安插的眼线,早有人来绘声绘色的禀报过了。张氏这一整天心情都好的不得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慕元春果然一如既往的擅长做戏,“眼睛哭肿了”的消息,不止张氏知道。那个耳根软心肠更软的爹肯定也知道了。 “娘,你今天没去探望大姐吗?” 张氏轻哼一声:“当然没去。” 慕念春眸光微闪,低声说道:“还是去一趟的好,记得多带些滋补身体的补品。”顿了顿又道:“祖母和爹他们都在看着呢!” 这可是表现继母宽宏大量的最好时机。 张氏当然不笨,稍微一暗示就明白了。只不过,她的心胸从来都不算宽广,一想到要在慕元春面前装出慈母的样子就觉得怄的慌:“我还是不去了。那丫头和我八字不合,我才懒得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张氏的性子,注定了她斗不过城府深又擅长伪装的慕元春。 “娘,你就去一趟吧!”慕念春耐心的劝说:“不过是做做样子,就能讨好爹和祖母,还能落个心胸宽大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张氏不怎么情愿的点了点头,然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念春,元春那天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慕念春当然不会说实话,睁眼胡扯:“就是我告诉你的这些。不然,我也不会气成那样子。” 真的是这样吗?张氏半信半疑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慕念春面不改色的迎上了张氏的目光。 池塘边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有慕元春和自己知道。自己绝不会吐露实情,至于慕元春,根本不敢说出真相,只能忍气吞声的背了黑锅,。 张氏见问不出什么,只得将这个疑问按捺下去,笑着说起了另一件事来:“你身边的芍药出嫁了,如今就剩石竹和两个小丫鬟,人手不够用。我给你又挑了两个人来。一个是我身边的玉簪,还有一个......” 是丁香!慕念春在心中默默的接道。 丁香是家生子,她的爹是慕家田庄的管事,娘是针线房里的管事,在主子面前都是有几分体面的。张氏特地挑了丁香到她身边伺候,一来是看中了丁香的聪慧伶俐,二来也是觉得丁香是家生子,在忠心上绝无问题。 只可惜,张氏这次看走了眼。 丁香确实忠心,但是忠心的对象不是她,而是慕元春。 当年的她,浑然不察身边被安插了这么一个眼线。一步输,之后便是步步都输。慕元春能算无遗策的对付张氏和她,丁香的“功劳”可不小。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留这么一个吃里扒外背弃主子的丫鬟在身边。 慕念春正要张口婉拒,心里忽的一动,又改了主意:“这些小事,娘做主就是了。我有些倦了,想睡会儿。” 张氏住了嘴,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为她掖好被褥。 慕念春没有说假话,这么熬了三天,她确实又困又累。她没有立刻陷入梦乡,勉强打起精神说道:“娘,石竹陪我跪了三天,膝盖也伤的不轻。你让人送些药膏给她。还有,我想让石竹接替芍药的位置。” 张氏略一犹豫:“石竹确实忠心,不过,年龄稍微小了一点。而且,也不算十分伶俐......”她原本是打算让丁香做一等大丫鬟的。 “就石竹吧!”慕念春的语气异常坚决:“她伺候我四年多了,我用惯了顺手。” 张氏自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女儿争执,立刻笑着应了。 慕念春这才放了心,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全靠意志硬撑着的纤弱身体,一旦松懈下来,立刻陷入深甜的梦乡。连前世的噩梦都没来惊扰她。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隔日清晨了。 慕念春没有碰床边的铃铛,默默的坐直了身子,打量着自己昔日的闺房。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就连梳妆镜前的首饰匣子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那么多年的时光和痛苦的过去仿佛都只是一场幻境。 她依旧是那个天真娇憨又冲动任性的慕家四小姐,每日心中所想的不过是怎么压过长姐的风头,还有那个长身玉立的英俊少年...... 慕念春的神色有一霎那的恍惚,然后迅速的冷静下来。 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那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门边停住了。 然后,一个谦卑又恭敬的少女声音响起:“小姐醒了么?奴婢丁香,来伺候小姐梳洗。” [bookid==] 第十章 丁香 “进来吧!”慕念春声音淡然,听不出喜怒。 丁香轻巧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花一般的年龄。即使梳着双丫髻穿着青布衫裙,也依然窈窕可人。慕念春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掠过丁香苗条的身子,然后落在她俏丽的脸庞上:“你就是丁香?” 身为丫鬟,是没有资格和主子对视的。 丁香略略垂下头,恭敬的应道:“是,奴婢正是丁香。昨天晚上便和玉簪一起来了漪澜院。因为小姐在休息,奴婢没敢惊扰了小姐,所以早上才来拜见小姐。” 态度谦卑,应答流利,聪慧伶俐进退有度,又生了副好相貌。几乎立刻就将不善言辞容貌清秀的石竹比了下去。 身为主子,器重这样的丫鬟也是难免的。谁能想到,丁香在来漪澜院之前就被慕元春收买了? 慕念春理直气壮的想着,几乎立刻就原谅了当年的自己:“你原先是在哪做事的?” 丁香答道:“回小姐的话,奴婢自打八岁起就在府里做事,因为识得几个字,就被太太派去了库房。” 慕家是书香门第,不仅对儿孙要求严格,下人里识字的也不算少。丁香既然能被派到库房做事,显然不止“识几个字”这么简单。 慕念春看着丁香,唇边扬起一抹弧度:“只要你日后好好伺候我,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丁香立刻跪下,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 “去准备热水,我要先沐浴。”慕念春懒懒的吩咐一句。 丁香初来乍到,还没摸清自己的性情脾气,为了博得自己的欢心,做事一定谨慎仔细。不用担心她会捣鬼,所以,慕念春使唤丁香的时候毫无心理障碍。 至于以后...... 慕念春无声的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慕元春可以利用丁香掌握她的一举一动,设下圈套让她乖乖的往里钻。 这么好用的棋子,慕元春焉能舍得不用。 而她,同样可以利用这颗棋子,引慕元春入局。到时候是谁算计谁,可不一定啊...... 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宽大的木桶里热气腾腾,晾干的花瓣在热水中尽情的舒展,散发出怡人的香气。慕念春坐在木桶里,舒适的轻叹口气。膝盖处的僵硬刺痛在热水的抚慰下,也和缓了不少。 丁香正替她洗着头发,动作轻柔小心。 不一会儿,玉簪也来了,手中捧着干净柔软的雪白中衣。 玉簪和石竹同龄,也是十四岁,是张氏身边的二等丫鬟。生的一张圆脸,整日里笑眯眯的,颇有几分可爱。 慕念春对玉簪十分熟悉,见了她便笑道:“玉簪,你在兰香院是不是犯错了?” 玉簪一愣,被问的有些发懵:“奴婢没有犯错啊,小姐怎么会忽然这么问?” 慕念春俏皮的挑了挑眉:“若不是犯了错,怎么会被我娘打发到漪澜院来。” 玉簪这才知道自己被打趣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应道:“小姐可说反了。奴婢能到漪澜院来,是因为做事勤快表现的好,别人眼馋也眼馋不来呢!” 慕念春被逗的笑了起来。眼中却闪过一丝淡不可察的伤感。 前世玉簪也是她身边得力的丫鬟,不过,后来许了亲事,便没跟着她一起入宫。 她原本是庆幸的,觉得身边的人总算有一个得了好归宿。可没想到,慕家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劫难。在她进宫的第二年,慕家就被治了罪,罪名是忤逆犯上大不敬。残忍嗜杀的新皇只轻飘飘的一句话,慕家上下便被全部处死。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玉簪和她的丈夫都是慕家的家生子,最终也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那一天,她木然的待在华丽冰冷的寝宫里,不吃不喝不睡,也没说过一句话。 她曾经深深的怨恨过家人的无情,曾经立誓和他们一刀两断永不往来,甚至曾经期望着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然后等他们真的全都死了,她的心也随之空了。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决意要用自己的一己之力杀了那个男人,为死去的人报仇。 她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本性,学会了用柔顺做伪装,一步一步的靠近那个暴戾阴冷喜怒无常的男子。最终成功的和他同归于尽。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那样一个阴狠毒辣残忍嗜杀的男子,竟会死在她的手上吧...... 慕念春笑的有些飘忽。 玉簪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殷勤的为她擦拭身上的水珠,然后一一穿上干净的衣物。 长及腰际的青丝美则美矣,打理起来却十分费事。丁香花了半天功夫,将头发擦干,又抹了些护发的凝露,再用牛角梳子轻轻的梳理。 刚洗过的头发不宜梳成发髻,丁香只用彩色的绸带将头发松松的束起,垂至胸前。 慕念春不吝啬夸赞,含笑说道:“丁香,你的手真巧。这么长的头发,亏得你细心洗的好。以后,你就专门伺候我梳妆好了。” 丁香受了主子夸赞,精神一振,忙欢喜的应下了。 为主子梳妆是近身伺候,一般只有受器重的心腹丫鬟才能得到这样的差事。原本因为没当上一等丫鬟觉得遗憾的丁香,此时才暗暗松了口气。 慕念春又看向玉簪,略一思忖说道:“玉簪,我的箱笼衣物首饰,都交由你管着。” 玉簪得了差事,也十分欢喜。 慕家虽不是顶尖的世家望族,却也是传承了百年的书香门第,家底十分殷实。在京城的这处府邸,占地几十亩。孙子孙女辈的都有各自的住处。 按着府里的惯例,每个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小厮四到六个人。漪澜院里有两个做杂事的三等丫鬟,有一个守门的婆子,加上石竹和后来的玉簪丁香,正好是六个人。 张氏心疼女儿,派来的丫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若不是丁香一开始就存着异心,这样的人绝对会成为得力的心腹丫鬟。 玉簪很自然的问起了石竹:“小姐,奴婢听说石竹的膝盖也受了伤,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奴婢想去看看她。”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点了头,神色很自然的柔和了几分。 丁香一直在留意慕念春的神色,见状心里微微一动。看来,四小姐对石竹真的很上心啊! 石竹长的不算最好,性子也不算特别伶俐,唯一能称道的优点大概就是老实本分了。可惜自己来迟了几年,不然,这一等丫鬟的位置绝不会是石竹的...... “小姐,石竹膝盖有伤,上药肯定不方便。”丁香的声音十分诚恳:“奴婢想以后每天抽些时间去替石竹上药,还请小姐应允。” 慕念春含笑看了过来,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好。那此事就交给你了。” 玉簪在一旁暗暗懊恼。这么轻而易举又讨小姐欢心的事,怎么就被丁香抢走了?明明是她先挑起的话题。 玉簪也是机灵的,脑子一转就有了拍马屁的点子:“小姐,老爷罚你一个月之内抄一百遍,这也实在太多了。不如奴婢代你抄吧!” 没等慕念春张口,丁香便轻笑着说道:“玉簪一片好心,可惜这个法子实在不妥。小姐自幼习字,你虽然也会写字,不过,写出来的字和小姐的一定大大的不同。老爷肯定能看得出来。” 玉簪被说的有些羞愧,几乎不敢看主子了,嗫嚅着说道:“奴婢真笨,尽出些馊主意。” 慕念春却半点都不介意,笑着说道:“你也是为我着想,我怎么会怪你。”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们待我一片忠心,我都会记着的。” 玉簪松口气,欢喜的笑了。 丁香神色自若,却下意识的避开了慕念春的目光。 kid==] 第十一章 父子 从今天起就开学了,又要开始忙碌的上班了~这两天点击忽然少了很多,小情心里很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写的不好了~~~~~~~~ ------------- 漪澜院不算大,却十分精致小巧。院子里种了几株梨树,树上有秋千,树下摆着小巧的桌椅。 初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桃花柳绿的时节,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青草香气。 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十二岁少女正坐在树下,手执小号的狼毫笔,低头写字。写的速度不算很快,却熟稔流利,雪白的宣纸很快就被簪花小楷占满了。 她的神情十分专注,长长的睫毛几乎眨也不眨。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了手,低头细细的审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差错,才问道:“石竹,我抄了多少遍了?” 站在一旁的石竹想也不想的答道:“小姐上午抄的是第九十九遍,这份写完,正好是一百遍。” 一百遍,终于算是写完了。 慕念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然后冲石竹灿然一笑:“快些把这份收好,待会儿整理好了,送到我爹的书房去。” 这一个月来,她好吃好睡心情好,膝盖的那点伤早就好了。因为被禁足,不能出院子一步,每天抄写权当是练字兼打发时间。 慕家家学严苛,闺学也不遑多让。慕念春被训练多年,抄写时很自然的心无旁骛专注之极,不容半点有误。这种略有些枯燥乏味的生活,贯穿了她的整个少女时代。此时重温一回,倒是很快就适应了。 从半个月前,她练字的地点就从书房转移到了院子里的梨树下。这里的视野比书房开阔,闻着空气中漂浮的花草香气,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石竹笑着应了,小心的拿了宣纸去晾干,然后将之前写过的都整理好。捧着厚厚的一摞去了慕正善的书房。 ...... 今天是休沐日,慕正善难得有余暇,正在考校长子的功课。 慕长栩对答如流,慕正善并未夸赞半个字,反而正色说道:“长栩,求学之途,当戒躁戒躁,不可因为一点进步就骄傲自满。你读书有天分,正因为如此,更要下足苦功。” 慕长栩恭敬的应了声是,眉宇间平静宁和,并未因为慕正善的要求严苛心绪浮动。 慕正善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有心说些夸赞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书房里的气氛忽的冷凝下来。 慕长栩在家学里上课,却是在罗家长大的。父子两个平日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除了考校功课之外,似乎就无话可说了。 半晌,慕正善才打破了沉默:“我昨天去看过元春,她静养了一个月,身子好多了,下床走路已经无碍了。” 提起妹妹,慕长栩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我正想着待会儿去看看她。”顿了顿,忽的抬起头直视慕正善:“父亲,妹妹是什么性子,我清楚的很。她绝不会私下说母亲的不是。” 有些事虽然竭力压着,却还是无可避免的在府中悄然流传开来。下人们表面恭恭敬敬,可私下里不免要眉飞色舞的谈论几句。 慕长栩偶尔听书童多嘴一句,才知道了此事,当时就变了脸色。 慕元春外表看着柔弱,实则外柔内刚,十分要强。这样的流言对她的伤害无疑是极大的,也怪不得她一直在屋子里静养,这一个月都没出过赏梅苑。 今日难得父子有独处的时间,慕长栩自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急着要为慕元春澄清。 慕正善笑容微微一顿,默然片刻才说道:“这些内宅小事,你就不用管了。” 慕长栩心里一沉。父亲这么说,摆明了是不信他的话...... “父亲,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相信吗?”慕长栩一急之下,说话也没那么温和有礼了:“我知道,我和妹妹在舅家住了这么多年,父亲的心早就偏到四妹五弟的身上了......” 慕正善听着这话,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住嘴!” 慕长栩看到慕正善瞬间沉下来的脸,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有些事,心里有数是一回事,可说出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五个手指尚有长短。身为父亲,对待儿女有些偏颇也是难免的。 慕长栩慕元春在舅家长大,和舅家情意深厚,和亲生父亲的接触反而不多,感情难免淡薄些。而慕念春慕长枫姐弟两个,却在慕正善身边长大,亲疏之别很明显。 慕正善被说中了痛处,身为父亲的尊严顿时浮上了面孔,冷然说道:“当日在池塘边,下人们都站的远,没人听见她们说过什么。我也不会无端的冤枉了元春。可你想想,若是元春没说那些话,念春怎么会气的推她落水?” 慕长栩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四妹一向任性冲动,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足为奇。” 话一说完,就后悔了。 慕正善一脸铁青的训斥道:“长栩,元春是你妹妹,念春也是。她纵然一时糊涂犯了错,你身为兄长,也该多多包容。如此心胸狭隘肆意指责,哪还有半点做兄长的样子?” 慕长栩不敢辩驳,只能低头认错:“父亲教训的是。” 慕正善余怒未消,继续说道:“你娘早亡,舅家怜恤你和元春,坚持要接你们兄妹去罗家住。此事传出去,对我们慕家的名声大大有损,可我还是答应了。我为的是什么?难不成我们慕家还养不起两个孩子吗?” 说到底,还是怜惜没了亲娘的两个孩子。唯恐张氏心胸狭窄对他们照顾不精心,所以才任由罗家接走了他们兄妹。却没想到,儿女不在膝下长大,和他这个当爹的十分生疏。更没料到,兄弟姐妹之间竟有这么大的隔阂。 慕正善第一次后悔起当年的决定来。 慕长栩被说的一脸愧色,低声道歉:“对不起,父亲,刚才是我说话不妥。以后再也不会了。” 慕正善面色一缓,正要再说什么,书房的门忽的被敲响了:“启禀老爷,石竹来了。说是把四小姐抄写好的东西送来,请老爷过目。” “让她进来吧!”慕正善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慕长栩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变化,心里一阵黯然。 慕正善表面对儿女一视同仁,可对着他的时候只有严苛和训斥,对着慕念春姐弟两个的时候,才像一个温和慈爱的父亲...... 石竹将手中厚厚的一摞宣纸放到了书桌上,恭敬的说道:“老爷,这是小姐吩咐奴婢送来的。整整一百遍,还请老爷过目。” 慕正善嗯了一声,细细的翻看起来。 慕家的闺学请了一位极有名气的女夫子教学,这位女夫子最擅长簪花小楷。因为,慕家的几个女儿练的都是簪花小楷。慕念春的功课不算最出色,却写的一手好字。这一百遍抄写的认真工整,一笔不乱,足可见她的诚心。 慕正善沉吟片刻,忽的抬头说道:“长栩,你也来看看。” 慕长栩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他苦读多年,在书法上颇有造诣,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暗暗点头。不过,一想到被推落水塘之后又饱受流言困扰的慕元春,慕长栩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慕正善试探着问道:“你觉得念春抄写的如何?” 慕长栩神色淡然:“四妹的字很好,抄写的十分认真。” 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难道凭着这些就能抵消推妹妹落水的过错吗? 慕正善态度难得的温和起来:“念春诚心改过,总是件好事。她毕竟还小,日后多管教约束也就是了。我现在就去漪澜院看看她,你也一起去吧!” 第十二章 和解? 这算什么?想来一出兄妹和解的好戏吗? 慕长栩心里讥讽的想着,却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慕正善最重视的就是家宅和睦兄友弟恭,想讨他的欢心不算难。就算不想看见慕念春,该做戏的也是不能少的。 慕正善见慕长栩答应的迅速,果然有了笑意。 父子两个一前一后去了漪澜院。 刚一进漪澜院,一阵欢笑声就传了过来。慕念春正领着慕长枫在院子里玩耍,张氏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见了慕正善,张氏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慕长枫迈着小胖腿跑了过来,嘴里含着糖果,含糊不清的喊了声爹。 慕正善笑着抱起了幼子,神色柔和。然后故作不悦的瞪了慕念春一眼:“整日里嬉闹没个正形,哪还有姑娘家的样子。” 慕念春挨了训,既不羞也不恼,笑嘻嘻的应道:“是是是,爹教训的是。” 慕正善素来疼爱她,之前为了狠狠的惩戒她一番,足足一个月没踏足漪澜院。见她像往日那般神态娇憨可爱,心早已软了。装模作样的又训斥了几句,语气却十分温和。 慕长栩默默的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和眼前温馨的一幕格格不入。那种“父亲早已变成了别人父亲”的酸涩,再一次浮上心头。 慕正善特地吩咐慕长栩到漪澜院,本意是好的。只可惜,效果截然相反。慕长栩此时非但没有“和解”的心思,反而更添了几分怨怼。 慕念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在密切留意慕长栩的神色变化。若论对自家老爹的了解,无人能及得上她。因此,慕长栩刚一出现,她就猜到了慕正善的用意。 只是,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对立面,永远不会有真正和解的那一天。 这也是一场积年累月的战役。 慕长栩慕元春占着原配嫡出的身份,又有强大的舅家撑腰,原本该稳居上风。只可惜罗家心切之余,走错了最大的一步棋。他们兄妹在罗家长大,和舅家的关系倒是亲厚了,却和亲爹疏远了。就连祖父母也对他们慈爱不起来。 想想也是难免的,不在眼前长大,纵然是嫡亲的血脉,也会觉得疏离。 这么一来,倒是她们母子三人又占了上风。 慕念春故作战战兢兢的走到慕长栩的面前,露出一个怯生生的讨好的笑容:“大哥,谢谢你今日来看我。上次的事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么?” 慕正善也看了过来,眼神中暗含期待。 慕长栩定定心神,挤出一个笑容:“四妹一时无心犯的错,如今既已诚心改过,不必再耿耿于怀。”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诚心改过”那几个字。 慕念春只当没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姣美的脸庞上满是释然的欢喜:“大哥不怪我就好。”说着,又转过头对慕正善说道:“爹,大哥已经不生我的气了,我真的好高兴。” 慕正善的眼里满是笑意。 慕念春又诚恳的说道:“爹,这些日子我没出过院子半步,也不知道大姐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大姐行吗?”表情真挚中含着愧疚。 慕正善欣然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元春见了你也一定会很高兴。” 慕长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妹妹见到四妹,能高兴的起来才是怪事。父亲想的真是太天真了。 ...... 事实证明,天真的那个人是慕长栩。 姐妹两个刚一见面,就争相认错。 “四妹,都是我不好。”慕元春一脸自责:“我不该口出恶言,惹的你不高兴。你推我落水是无心之过,绝不可能是有意为之......” “大姐,你这么说,真让我羞愧的无地自容。”慕念春的眼圈已经红了,泪眼汪汪的握着慕元春的手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怪我也是应该的。你想打想骂,我都绝无怨言。” 慕元春也是泪水莹然,略显清瘦的脸庞愈发显得楚楚动人:“四妹,千错万错总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让父亲担忧,更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 慕念春立刻接道:“大姐说的是。我们两个日后和和美美的,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姐妹,不要再让爹忧心了。” 说着,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慕长栩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深深觉得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张氏一开始怔忪了片刻,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悄然拧了大腿一把,逼出了眼泪,哽咽着喊了声:“元春,我的乖女儿,都是我的错啊......” 最后那个啊字,颇为几分梨园名角的风采。 慕长栩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眼睁睁的看着张氏搂着慕元春慕念春哭成了一团。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此时的自己神情僵硬木然。 年幼的慕长枫显然也有些懵了,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他凑热闹的兴致。他也学着张氏的样子,拉长了腔调喊道:“我的娘,我的大姐,我的四姐啊......” 边喊边欢快的扑了过去,牢牢的抱住张氏的大腿。 张氏差点破功笑出声来,幸好及时忍住了,只是脸孔隐隐有些扭曲。慕元春和慕念春却丝毫没受影响,依旧执手相看泪眼。 慕长栩的人生观碎了一地。 慕正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一阵欣慰,温和的说道:“你们都别哭了。一家人有些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这些日子,母亲也一直牵挂着元春念春,如今你们两个既是和好了,就随我一起去修德堂请安吧!” 于是,“和好如初”的长房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去了修德堂给朱氏请安。 除了慕长栩的表情略显呆滞僵硬之外,其余一切都很和谐很美好。 见了朱氏,慕元春和慕念春又开始抢着认错自责,张氏也超常发挥,红着眼眶数落自己一通。 朱氏面容一整,正色说道:“张氏,正善平日里忙于公务,内宅的事情交由你一手打理。这是对你的信任,也是你不容推卸的责任。身为母亲,对儿女须一视同仁。这样他们几个自然不会生出嫌隙。” 张氏一脸愧色的应下了。 朱氏看向慕元春:“元春,你是我们慕家的嫡长孙女,相貌才情都是最顶尖的。不过,你要记着,女子德言容功,排在首位的就是德。何为德?在家孝敬父母友爱弟妹,这就是德!若是德行有亏,纵然长的再好才华再出众,也不配为我慕家的子孙。”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已是十分严厉。 口出恶言侮辱继母这条罪名,硬生生的落到她的身上,根本无从辩解。 慕元春心里别提多怄了,可这个时候绝不能顶嘴。她迅速的冲慕长栩使了个眼神,用目光制止住兄长欲替自己辩解的行为。憋屈的应了声是。 朱氏又板着脸孔训起了慕念春:“念春,你虽然小两岁,可过了年也是姑娘家了。说话行事应该稳重些,这次的事情全因为你的冒失冲动。禁足一个月都算是轻的。下次若是再犯,绝不轻饶。” 慕念春也低声应是。 各打五十大板,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朱氏将各人都训的不敢吭声之后,面色又和缓了起来:“元春和念春两个耽搁了一个月没上闺学,明天就恢复吧!” “是,祖母。”慕念春和慕元春齐声应了。 在众人都没留意的时候,姐妹两个才遥遥的对视了一眼。眼中俱都掠过一丝冷意。 ...... 第十三章 闺学 今天是周一,也是九月的开始。希望大家多收藏投票留言支持,让小情多一些信心,也多一些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和勇气~ ------------------ 慕家的家学闻名京城,闺学也是不遑多让。 家学和闺学俱都设在慕家的西北角,中间只隔了一道墙。一边的院门上写着竹里馆,另一边则是自芳阁。 两个紧邻的院子外面有一片青翠的竹林,微风吹拂,竹林阵阵摇摆,发出簌簌的声音。夹杂着琅琅的读书声,令人身心愉悦,不自觉的就会放轻了脚步,唯恐惊扰了用功读书的少年们。 竹林掩映下,自芳阁精致小巧,透着宁静优雅。 闺学不仅设了读书习字课程,还有女红琴艺厨艺等课程。慕太傅为了孙女们的教育问题,颇费了一番心思。请的几位女夫子俱都是各领域中的佼佼者。 教学读书习字的是名满京城的女夫子陈娘子,陈娘子博学多才,尤其写的一手好字。教学女红的是重金请来的苏娘子,擅长苏绣。教学琴艺的是一位琴艺高妙的女琴师,姓郑。 就连教学厨艺的闵娘子也不是泛泛之辈。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御厨,到了她这一辈,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能将家传的厨艺倾囊相授。闵娘子名声虽不显,厨艺却是实打实的高超。 有资格进闺学的,除了慕念春三姐妹之外,还有慕家旁支的小姐。年龄从十岁到十五岁不等,共有八个少女。 在几位女夫子的精心教导下,慕家的小姐们个个饱读诗书,擅音律女红。也正因为慕家闺学严谨名声极佳,慕家的小姐们是从不愁嫁的。 尤其是芳龄十四才貌双全的慕家大小姐慕元春,不知有多少媒人登门提过亲。只是都被慕正善婉言谢绝了。身为兄长的慕长栩尚未定亲,做妹妹的总不能抢在前面。 几位夫子也格外的喜欢慕元春。这位大小姐一年前才回了慕家,进闺学也只区区一年。却凭着过人的天赋和勤学苦练,很快就抢尽了众人的光芒。身为夫子,谁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至于四小姐慕念春,聪明是有了,只可惜不够勤奋。读书平平,女红不出彩,琴艺也不出众。唯一拿的出手的,大概就是厨艺了。 身为慕家的嫡出小姐,将来必然是要嫁人做当家主母的。偶尔洗手做羹汤讨一讨夫君和公婆的欢心就行了,不用天天待在厨房里。要这么好的厨艺又有什么用? 也因此,在上厨艺课的时候,就成了众少女难得放松的时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连慕元春也显得漫不经心。只有慕念春凝神听着,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闵娘子手里的动作。 闵娘子年约三十,容貌平常,一双手却生的十分好看。指甲修的极短,干净利落的揉着一团面,口中教导着揉面的技巧。 慕元春听了几句,便没了兴趣,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慕念春的身上。 落水事件告一段落,两人恢复闺学也有几日了。这几天,两人同进同出,你谦我让,十足十的一对好姐妹模样。 这样做的效果十分明显,府里原本那些不利于自己的流言很快就没了。同样的,无心犯了错却诚心悔过的慕念春也得到了众人的原谅和夸赞。 这样的结果,当然不是慕元春想要的。 费尽心思设下的苦肉计,竟落了个这样的结局。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慕元春恼怒之余,仔仔细细的将事情的经过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得出了结论。 这一次是她疏忽大意了,一时不慎,竟被慕念春坑了一回。 往日那个头脑简单任性冲动的慕念春,像是陡然间变了一个人。顶着天真娇憨的笑容,行事却比往日精明了十倍,演技更是远胜从前。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狡诈的程度丝毫不弱于自己。 今后再动手,可得精心筹划才行...... “好了,揉面的要诀我就说到这儿,你们各自练一练吧!”闵娘子停了手,含笑吩咐。 众少女齐声应了,然后各自挽起衣袖,开始练习揉面。 闵娘子转了一圈,在慕念春的面前停了下来,眼中满是赞许之色:“四小姐的记性极好,揉面的动作半点没错。” 何止是半点没错,简直可以直接给众人做示范了。 白皙秀气的手出乎意料的沉稳有力,不疾不徐的抓揉着手中的面团。那一团柔软的面,在慕念春的手中仿佛有了灵性,任意的变化出各种形状。不一会儿就揉好放在一旁。等面醒上片刻,就可以做面点了。 慕念春得了闵娘子的夸赞,并没像往日那般洋洋自得,反而谦虚的应道:“夫子谬赞了,我的手艺还差的远呢!” 闵娘子在心中暗暗点头。四小姐原本就对厨艺一道极有天分,一听就懂一学即会,只是稍嫌浮躁没有定性。这一个月的禁足,倒是把她身上的那点跳脱浮躁都去了。如今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慕婉春对厨艺最没天分,揉了半天面团还是软趴趴的不成型,探头看了慕念春面前的面团一眼,然后笑嘻嘻的打趣道:“四妹,我看啊,你有这么好的手艺,以后足可以做个厨娘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当然是善意的调侃。堂堂慕家四小姐,生来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将来嫁入某个世家望族做少奶奶,只管享一辈子的福就是了。怎么可能做什么厨娘。 慕念春被调侃了也不恼怒,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三姐,你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或许,将来有这么一天,我可以靠这门手艺过活呢!” 这一次,就连闵娘子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谁都没拿慕念春的话当真。 只有慕念春自己清楚,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 当年她学习厨艺,大部分都是因为兴趣。因为天分出众,厨艺在众姐妹中绝对是佼佼者。不过,这份出众对慕家四小姐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不值得一提。却没想到,在进宫之后,她的好厨艺竟派上了用场。 想靠近那个男人,博得他的欢心和宠爱,光有美丽的容貌远远不够。抓住一个男人的胃,意味着离他的心就近了一步。 宫里的规矩十分严苛。食物必然要用银针试毒,之后还有太监试吃。想在皇上的饮食里下毒,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没有冒然动手,在他身边隐忍多年,每次做好了食物,甚至会主动抢着试吃。终于,他对她的戒心慢慢降低了。而她,也有了动手的机会...... 这一生,她当然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她要在朝廷纷乱四起之前,想办法让慕家置身事外。谁想造反谁想做皇帝都和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没有拯救苍生挽救天下的能力,只想家人平安而已。 退一步说,如果乱世来临,她也可以带着娘和幼弟逃出京城,找一个没被战火祸及的地方,隐姓埋名的活下去。有一技傍身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总是件好事。 慕念春将醒好的面团拿过来,开始做面点。她的手虽小,却说不出的灵巧。不一会儿就将不大的面团分成了六份,第一份捏成了长耳朵的兔子,第二份捏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至于第三份面团,捏一只可爱的猴子好了。 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就在此刻,连翘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笑吟吟的对慕元春说道:“小姐,罗家的七少爷来看你了。” 慕念春不小心用力过猛,猴子细细的尾巴被扯了下来。 ...... 第十四章 旧爱 喜欢的别忘了收藏一个,再投点票票~o(n_n)o~ ------------ 被扯断了尾巴的猴子显得滑稽又可笑。 慕元春瞄了那只猴子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嘲弄,面上却浮起了笑意:“七表哥来了,还不快些请他进来。” 此时虽然重视男女之妨,可罗七少爷是慕元春嫡亲的表哥,请到自芳阁来也不算失礼。 慕婉春反射性的端正坐好,务必要拿出自己最佳的风姿仪态来。其他的少女也差不多,一个个下意识的整理衣襟发丝。若是有镜子,只怕此时一个个都抢着去整理仪容了。 罗家七少爷全名罗钰。自幼文武全才,相貌俊美无双,在京城一众勋贵少年里赫赫有名。是众多少女心中最佳夫婿人选之一。 今天难得有机会近距离见到这位名满京城的罗七公子,少女们几乎都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芳心。虽说都坐的端正笔直,目光却忍不住飘向门口。 慕念春也在看着门口的方向。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的震惊过后,前尘往事顿时涌上心头。 那些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其实没什么美好珍贵的,只有痴缠的一厢情愿的单恋。为了吸引罗钰的目光,她曾经做过很多傻事。可罗钰对她只有冷淡和疏离。 那一年的上元节,她接到了罗钰的邀约,兴奋雀跃不能自已。为了能和他在灯下相会,她使劲了撒娇耍赖的功夫,打着领幼弟看灯的幌子出了家门。 就是那一晚,幼弟失踪,张氏大病了一场。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之后一直活在无尽的后悔和自责中。曾经真挚热切的恋慕,被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再后来,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她也终于渐渐明白,她和罗钰之间是不可能的。 罗钰至始至终喜欢的只有慕元春。喜欢到心甘情愿被她利用,喜欢到她背叛了自己也一如往昔。 每个人的生命里,大概都有过这样一份痴傻执着的感情。哪怕明知道对方心中没有自己,依然执迷不悔。 罗钰是她命中的劫难,慕元春却是罗钰命中解不开的结。 ...... 一个身着宝蓝锦袍的少年走了进来。 这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长身玉立,剑眉星目,英俊的脸孔上似发出熠熠的光芒,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这个少年,正是罗钰。 慕长栩一身书卷气,俊美温文,令人望之可亲。罗钰却英气逼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勋贵子弟特有的矜傲和贵气。 罗钰不疾不徐的走上前来,拱手为礼:“罗钰见过闵娘子。” 闵娘子忙笑着还礼:“罗七公子如此多礼,实在令民妇愧不敢当。”虽然有个夫子的名分,说到底不过是个厨娘,哪里当得起罗家长房嫡出七少爷的一礼。 罗钰如此谦逊有礼,自然是看在表妹慕元春的颜面上。 和闵娘子客套一番过后,罗钰的目光落到了慕元春的身上,眼中泛起了一丝温柔,唇角也扬了起来:“表妹,多日不见,你可清减多了。” 慕元春站起身来,唇畔含笑:“表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罗钰笑道:“我前些日子就想来了,只是太孙的课业重,我这个伴读也得日日陪着,实在抽不出时间来。今天才算是有了空闲。” 罗钰十岁起就被选为太孙伴读,整日陪着太孙在上书房读书,闲暇时间极少。 慕元春自幼在罗府长大,和罗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那层朦胧的情意虽然从未挑破,却盈然于彼此心底。四目对视间,自然流露出了旁人难及的亲昵。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美丽婉约,一个英俊夺目,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慕念春静静的看着两人,心情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 曾经以为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感情,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淡去,只剩下模糊黯然的剪影。还会在午后闲暇的时候不经意的想起,或许会有一丝淡淡的怅然,却已经没有了那份求之不得的痛楚和酸涩。 慕婉春眼中闪过一丝艳羡,笑盈盈的起身,和罗钰见礼。 罗钰彬彬有礼的和慕婉春打了招呼,客气却又生疏。对着慕念春的时候,神色更是冷淡。 慕元春被慕念春推的落了水,休养了一个月才好。他能忍得住没对慕念春恶言相向,自觉已经是很有风度了。 慕元春微笑着看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期待。 她当然早就窥破了慕念春的那点少女心思。 那一日在池塘边,她只用几句话就激的慕念春嫉恨交加的失了态:“你喜欢罗钰表哥是吗?可惜,你的这腔心思是白费了。他永远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慕念春当时气的脸孔通红,不假思索的推了她一把。她顺势退后一步,掉进了池塘里。在掉落池塘之前,还不着痕迹的推了慕念春一把。 这些话当然不能任何人知道。她只能咬牙背了黑锅,心里却忿恨不已。 不过,要对付慕念春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现在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慕念春的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慕元春的神色变化,忽的生出了戏弄的心思,故意挤出了羞涩中带着欢喜的表情来:“七表哥,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大姐常和我念叨你呢!” 罗钰原本是不打算理她的,可这句话却不偏不倚的瘙中了他心里的痒处。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淡淡笑道:“听闻表妹落水,我心里也急的很。好在表妹现在没事了。” 不然,我才懒得搭理你半个字。 这句潜台词几乎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少年冷淡的俊脸上。 慕念春却似没看到他眼中的不善和冷凝一般,愧疚自责的说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一时冲动,大姐也不会落水了。好在吉人有天相,大姐的身子已经休养好了。不然我真是没脸见大姐和表哥了。” 这声表哥,叫的倒是顺口。 慕元春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是一派温柔宽厚的长姐风范:“四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你不用耿耿于怀。” 慕念春用感激又感动的眼神看了过来:“大姐,你对我真好。” 慕婉春:“......” 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忽然变的你侬我侬如胶似漆......是彼此谦让亲热和睦,这让一心等着看好戏的慕婉春失望之极。 慕家旁支的几位小姐,俱都插不上话,安静的坐在一旁。可此时谁也没心情再揉什么面团。 若是上着琴艺课或是读书习字课就好了,可以优雅的弹弹琴,或是文静的写写字。就算是女红课也比厨艺课好的多,少女低头绣荷包也是很美的画面。现在偏偏就是厨艺课,手边只有一团面,哪个爱美的少女愿意在英俊的少年面前揉面? 闵娘子见这阵势,也知道厨艺课是没法子进行了,索性笑道:“今天的厨艺课就上到这儿,大家各自散了吧!” 这话正合众人心意。 那几个慕家旁支的小姐终于有机会走上前来,羞答答的和罗钰搭讪......是寒暄几句。 慕念春很自然的退后几步,重新拿起面团,迅速的揉出了几个可爱的动物形状。 候在一旁的石竹正要过来,却被伶俐的丁香抢先一步:“小姐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奴婢这就把面点送到厨房去蒸熟。然后送到五少爷那儿去。” 这个丁香,天生就比别人多生了一副玲珑心肝,很快就猜到了慕念春的心意。 慕念春笑着点了点头。 罗钰下意识的瞄了一眼。 第十五章 说服 干净的案板上放着几个揉好的面团。俱都是可爱的小动物形状,惟妙惟肖十分精巧。 真没想到,那个惹人厌的慕念春竟有这么好的手艺。 不过,就算她手艺再好,也改变不了她心肠歹毒的事实。 罗钰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笑着对慕元春说道:“长栩表弟也快散学了吧!我今天来,不仅是探望你,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慕元春笑道:“家学那边散学比我们迟半个时辰,你可得稍等片刻了。”却没问是什么事。 她没问,罗钰也没说,很自然的扯开了话题:“既然还有半个时辰,那我就去松涛院等他好了。” 慕元春笑着应了,和罗钰并肩走了出去。 那几个慕家旁支的小姐也没了再逗留的兴致,结伴出了自芳阁。为了方便出入,竹里馆和自芳阁不远处就是侧门。 慕婉春目送着慕元春罗钰的身影远去,眼中闪过嫉恨,口中却笑着说道:“大姐和罗表哥青梅竹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讥讽和嘲弄。 当年的她太过天真,有什么心思根本瞒不过身边的人。慕婉春也隐隐猜出了她喜欢罗钰,在她面前这么说,分明是成心挑唆。 慕婉春见慕念春反应平淡,眼珠转了转,又故作不平的说道:“大姐真是小心眼,罗家表哥来了,她陪着说话,也不叫上你。” 慕念春挑了挑眉,忽的促狭的笑了起来:“三姐,你若是想和罗家表哥说话,直接跟过去就是了。” 慕婉春万万没料到会被将了一军,俏脸迅速的绯红一片,跺了跺脚说道:“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就扑了过去。 两人嘻嘻哈哈的嬉闹一番,总算把这个微妙又尴尬的话题岔开了。 少女的心思敏感又善变,慕婉春未必有多喜欢罗钰。可这么一个家世好相貌出众又有前途的少年,心里眼里只有慕元春,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她心里自然嫉恨交加不痛快。 怂恿慕念春跟着去,她就能顺理成章的跟着一起去,从中挑唆顺便看看热闹什么的。 却没想到,一向冲动的慕念春,现在却异常沉得住气。 ...... 面点很快就蒸熟了。一个个造型各异,看着既新奇又有趣。 枫哥儿喜欢的不得了,根本舍不得吃。胖胖的小手指戳了戳小猪,又捏了捏兔子的长耳朵,玩的不亦乐乎。 张氏凑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叹一声:“念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慕念春俏皮的眨眨眼:“当然都是我做的。娘若是不信,就问石竹和丁香好了。” 张氏失笑:“我怎么会不信,就是有点吃惊罢了。” 这么精巧别致的面点,没有点真功夫是做不出来的。 以前常听闵娘子夸赞慕念春在厨艺上很有天赋,张氏也没往心里去,今天才算领教了一回。身为母亲的骄傲油然而生。 趁着张氏心情好,慕念春笑眯眯的说道:“娘,我想跟着闵娘子学厨艺。” 张氏一怔:“你不是已经在学了吗?” “我说的是,正式的拜闵娘子为师,学习闵家的独门厨艺。”慕念春轻飘飘的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闵娘子平日里教的大多是面点糕点煲汤熬粥之类的。真正的手艺并不显露。 事实上,慕家的小姐们也无需学习过于精深的厨艺。会下厨会做些简单的食物就足够了。 张氏果然被震住了,楞了半晌才皱起了眉头:“胡闹!好端端的女儿家,多读书多练琴都是好的,学什么厨艺。” 平民百姓家的女儿才要苦练女红厨艺,免得日后不善家务被婆家嫌弃。身为慕家的小姐,自然没有这些顾虑。读书习字学琴才是闺阁千金应该做的事。 张氏的反应早在慕念春的意料之中。 慕念春腻在张氏身边说道:“娘,你先别恼嘛!读书习字琴艺女红这些功课,我保证一样都不落下。闲暇时间用来练练厨艺,这总行了吧!” 张氏神色稍缓,语气却依然是不赞成的:“这样岂不是太辛苦了?再说了,厨艺再好又有什么用。将来为你挑个门风正的好人家,嫁过去就是少奶奶,伺候公婆夫婿就行了。总不至于要你天天下厨做厨娘。” 慕念春被数落了也不生气,扯着张氏的胳膊来回的摇:“娘,大姐读书习字弹琴女红都比我强。我唯一比她有天分的就是厨艺了。你就让我学嘛,不然,我在她面前可抬不起头来了。” 最后一句,果断的戳中了张氏的罩门。 原配所出的一双儿女,俱都聪慧无比。如果不是因为一直在罗家住着,只怕自己的儿女早被压的黯然无光了。 这一年来,慕正善放在他们身上的心思越来越多。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慕念春想压过慕元春一头,好像也只有厨艺了...... 慕念春见张氏动摇了,再接再厉继续摇胳膊:“娘,你就答应我吧!爹每天在书房都会待的很晚,我以后天天做宵夜给爹送去,爹一定会很高兴,也会更疼我。” 张氏踌躇片刻,终于妥协了:“好吧,既然你想学,我也不拦着你了。” 慕念春眉眼弯弯的笑了,喜滋滋的抱着张氏撒娇:“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张氏被女儿哄的心花怒放,笑吟吟的说道:“下午我就请闵娘子过来,和她说一声。” “这事就不用娘操心了。”慕念春迅速的接过话茬:“我自己去和闵娘子说。” 虽说闵娘子是慕家花银子请来的,不过,想学人家不外传的独门手艺,总得表现出诚意来。 白兰走了过来,含笑问道:“太太,大少爷打发人过来说了,今日罗家表少爷来了,想留他吃了午饭再走。” 张氏对罗家人素来没有好感,不过,面子上该做的事总是不能少的。想了想说道:“去厨房说一声,让厨房准备一桌精致些的菜肴。你去松涛院告诉大少爷,今天中午到兰香院来用饭。” 罗钰虽是晚辈,可来者是客。她这个当家主母总不好装聋作哑的假装不知道。 白兰忙领命去了。 枫哥儿玩了半天,此时忽的问道:“四姐,这猴子为什么没有尾巴?” 慕念春眼眨都不眨,随口胡诌:“这只猴子太淘气了,到处乱跑,尾巴就掉了。” 枫哥儿深信不疑,顿时苦恼的皱起了白嫩的小脸:“乱跑就会掉尾巴吗?” “当然会了。”慕念春一本正经的忽悠道:“所以啊,你以后得安分老实点。整天乱跑,你的尾巴也会掉的。” 枫哥儿的脸都快皱成肉包子了,忽的眼睛一亮,得意的笑道:“我才不怕,我没有尾巴。” 慕念春故意逗他,认真的说道:“谁说你没尾巴了。你刚出生的时候尾巴又细又长,后来就因为你喜欢四处跑,结果尾巴就没了。” 枫哥儿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屁股。 张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枫哥儿顿时明白过来,委屈的控诉:“四姐,你骗我!我又不是猴子,怎么会有尾巴。” 慕念春毫无欺负小孩子的自觉,得意的咧嘴笑了起来。 屋里的欢笑声遥遥的传了出来。 慕元春兄妹正走到兰香院门口,听到这阵欢快的笑声,慕元春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就是这母子三人,抢走了父亲的关注欢心。她和兄长明明才是正经的嫡出,可在这府里,根本没人真正把他们放在心上...... 第十六章 伴读(一) 慕元春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 慕长栩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怎么了?” 罗钰也看了过来,黑亮的眼眸里满是关切。 慕元春定定神,淡淡笑道:“没什么。就是听着母亲和四妹五弟笑的开心,心里有些羡慕罢了。”语气中有一丝淡不可察的怅然和失落。 慕长栩感同身受,唇边浮起一丝苦笑。 罗钰见慕元春这般落寞,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低声说道:“表妹,你在慕家住的不开心,不如还是回罗家吧!” 慕元春打起精神笑道:“表哥说笑了。我是慕家的女儿,总在罗家住着像什么样子。” 这里才是她的家。她若是走了,岂不是把一切拱手让给张氏母女了? 再说了,罗家虽好,毕竟是舅家。她这个表小姐一住就是十年,就算舅母们不吭声,一众表姐妹和表嫂们背地里也没少说过闲话。 罗钰毕竟是男子,五岁开始读书练武,根本不懂内宅妇人的那些弯弯绕绕。一直以为慕念春在罗家住着很顺心。却不知再锦衣玉食,也掩盖不了寄人篱下的事实。 更重要的是,她也到了说亲的年龄。总在罗家住着,和罗钰......反而有诸多不便。 想及此,慕元春略略红了脸,长长的眼睫毛垂了下来,掩住了眼中的羞涩。 不管日后会发生多少变故,至少在这一刻,慕元春对罗钰确实是有几分真情的。也认真的考虑过嫁到罗家。 只是,少女的心思就像天气变幻莫测。谁能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罗钰的心思就单纯多了。从很久以前他就决心非表妹不娶。爹娘一向疼爱慕元春,对这门亲事一定会乐见其成。 罗钰忍不住偷偷看了慕元春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一触,心中各自浮起甜意。 这一幕,正巧落入慕念春的眼底。 她听到脚步声,拉着枫哥儿一起出来相迎。正好看到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的情形。这一瞬间,她的心里唏嘘极了。 前世的自己真是太傻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都忽略了过去。一心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无法自拔,结果被人设计陷害,祸及幼弟...... 慕元春一抬头,迎上慕念春深幽的目光,心里悄然一动。 她以前从没将慕念春放在心上,可这些日子以来,慕念春的表现却屡屡令她惊愕。就好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大哥大姐,罗表哥,你们总算是来了。”慕念春展颜微笑,秀美的脸庞如春花般娇妍:“快些进来吧!” 慕元春也迅疾的换上了温柔亲切又得体的笑容:“劳烦你和五弟亲自来迎我们了。” 慕念春笑吟吟的走上前来,亲热的挽起慕元春的手:“我是在屋子里待的气闷了,才出来走走。没想到一出来就正巧碰到你们了,我们快点进去,别让娘等的急了。” 说着,姐妹两个有说有笑的挽手走了进去。 慕长栩在原地楞了片刻。这几天来,这样的情形他看了不下数次,依然严重不适应。 罗钰忍不住凑近低语:“表弟,这又是怎么回事?”慕元春和慕念春不是不和吗?现在这副姐妹好的样子又是什么意思? 慕长栩苦笑一声,低声道:“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以后再详细的告诉你。” 罗钰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心,随着慕长栩一起走了进去。 罗钰打从心底里不喜张氏,却绝不愿在人前失礼,以晚辈礼相见。张氏客气的笑道:“罗七少爷不必多礼。” 客套的寒暄过后,张氏领着众人去了饭厅。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只有碗筷和进食轻微的声响。枫哥儿很快就憋不住了,悄悄的扯了扯慕念春的衣袖:“四姐,我吃饱了,你带我去院子里玩。”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了,小声和张氏说了一声,便高高兴兴的领着枫哥儿起身去了院子里。 半途退席是失礼的事。换在以前,慕念春绝不会在罗钰在场的情况下离开。 慕元春凝视着慕念春的身影,眉头微微蹙起。她忽然发现,自己再看也看不透慕念春的心思。 饭后,罗钰很快就告辞走了。 张氏忍不住在慕念春面前念叨起来:“慕元春那丫头真是好运气。看这架势,等慕长栩的亲事定下,罗家就会来提亲了。” 罗钰对慕元春的情意,几乎摆在了脸上。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慕念春却轻笑一声,随口说了句:“这可不一定。” “罗家是世袭勋贵,罗钰生的好相貌,文武双全,又是太孙伴读。眼下虽然无官无职,将来却是不可限量。这么好的夫婿,打着灯笼也难找。你爹绝不可能拒绝。”张氏越说越是气恼。 这么出色的少年郎,为什么偏偏是慕元春的表哥? 换了别的身份,她还能为女儿争上一争。可在罗家人眼里,她这个继室大概就和一坨碍眼的狗屎差不多,是万万不会相中念春的。 张氏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因此从未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慕念春笑而不语。 世事难料,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不会想到未来的三年里大秦朝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下炙手可热的太子府,他日却会成为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漩涡。 罗家早已是太子一党,慕家万万不能像前世一样,稀里糊涂的被罗家拖入这潭泥沼。 “对了,罗钰今天特地登门,除了探望他们兄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张氏喃喃自语:“我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娘,你也太多心了。”慕念春笑着扯开话题:“再说了,他们有什么事,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不说他们了。” 很快就将话题扯了开去。 慕念春当然知道罗钰是为何而来。 按着大秦朝的惯例,皇子皇孙们一般有两个伴读。伴读都是从勋贵世家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少年,将来也会成为皇子皇孙们最忠实的党羽。 罗钰自十岁起就被选为太孙伴读,这几年来,罗家和太子府来往频繁而密切。罗钰俨然成了太孙身边的红人。 太孙身边另一个伴读生了场重病,如今在家中静养。太孙伴读的位置就空了出来。瞄准了这个位置的人绝不算少。罗钰有意要帮嫡亲的表弟一把,今日登门,特地将这个好消息透露给了慕长栩。还制造机会让慕长栩在太孙面前露个面。 若是可以的话,慕念春绝不会?这个浑水。 可一旦慕长栩真的像前世那样做了太孙伴读,之后就会牵扯不清。慕家会被打上**的烙印。前世的一切将会重演! 所以,她一定要阻止此事。 不过,这件事的难度实在不小。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慕长栩岂能不心动。至于慕正善,也只会乐见其成。 她到底该怎么做? 慕念春思忖良久,终于有了主意。悄悄找来石竹,低声吩咐一番。 石竹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小姐,你要这个做什么。” 慕念春淡淡的说道:“我要这些自然有我的用处,你记得悄悄的去香料铺子里买一些来,记着,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丁香。” 石竹又是一愣,不过,她没有再多问,匆匆的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到了下午,石竹悄悄从后门出了府,一个时辰左右才回来。 丁香和玉簪随着慕念春在自芳阁里,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 第十七章 伴读(二) 晚上,慕正善推了同僚的应酬,特地回来陪妻儿吃晚饭。 慕长栩慕元春端正的坐在一边,慕念春和枫哥儿坐在另一侧,气氛和谐友好。慕正善心里满意,脸上也有了笑意。 “爹,今天这道菠菜猪肝汤是我亲自下厨做的,”慕念春殷勤的盛了一碗汤送到慕正善的面前:“你尝一尝味道如何。” 慕正善笑着调侃道:“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我们慕家的四小姐怎么肯亲自下厨了?” 慕念春笑眯眯的应道:“爹天天当值这么辛苦,晚上还去书房看书,女儿看着心疼,下厨做道汤给你补补身子也是应该的。猪肝可以补肝养血明目,菠菜滋阴润燥通利肠胃,一起熬汤最是滋补。爹今晚可要多喝些。” 这一通马屁拍的人通身舒畅。 慕正善眉宇舒展开来:“难得你一片孝心,我现在就来尝尝。” 慕正善喝了一口,只觉得余味无穷口齿留甘,忍不住赞道:“好,味道甚好。” 猪肝本身的腥气重,菠菜也略有些涩味。也不知道慕念春用了什么法子,这碗猪肝菠菜汤竟毫无腥气,反而清澈鲜甜。 慕念春得了夸赞,眉眼弯弯的笑了,俏皮的应道:“爹喜欢就好。” 做这道汤,最难的就是如何去除猪肝的腥气和菠菜的涩味。 在下锅前,要将猪肝洗净,用白醋泡上一炷香的时间,再切成薄片,用盐和料酒腌制片刻。然后用热水将腌制好的猪肝焯水,再用冷水反复冲洗。然后放入鸡汤里熬煮。菠菜也用开水焯过再下锅。 这样熬好的猪肝菠菜汤,没有了腥气涩味,汤汁清澈,入口鲜甜甘美。 前世在宫里生活十年,长日漫漫无事可做,她大半的时间都用在了厨房里。整日里琢磨怎么熬汤做点心。厨艺不下于任何一个御厨。做这么一道汤自然不在话下。 枫哥儿最是嘴馋,立刻嚷着也要喝一碗。喝完了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大声宣布:“我还要。” 慕正善被逗乐了,亲自为枫哥儿盛了一碗。然后,又给慕长栩慕元春各自盛了一碗汤,温和的说道:“长栩,你每天用功读书,可不能伤了眼睛。这汤你也多喝些。” 慕正善难得的和颜悦色和关切,让慕长栩受宠若惊了,恭敬的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汤,慢慢的喝下。只觉得是生平从未领略过的美味。 慕元春看了激动欢喜的兄长一眼,心里也随着高兴起来。罗钰带来的好消息,一定会让父亲更高兴,也会更重视他们兄妹! 慕念春不着痕迹的瞄了慕长栩一眼,唇角微微扬起。 ...... 晚饭后,慕正善去了书房。刚拿起书,门就被敲响了:“父亲,我有件事想和您商议。” 是慕长栩来了! 慕正善略有些意外,笑着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的事?” 这几日,慕正善每天都回来吃晚饭,父子之间原本冷凝僵硬的关系稍有缓和。慕长栩说话也没那么拘束紧张了:“今天罗家七表哥来找我,和我说了一件事。皇太孙身边的另一个伴读生了重病,需要在家静养。如今,皇太孙身边缺了一个伴读。罗表哥希望我能争取这个好机会。” 慕正善果然动容了。 太孙伴读的分量有多重,他当然很清楚。 当今圣上年届六旬,身体衰弱,又有头痛之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归天了。太子在几年之内必定会继位成为新帝。已经被册立为皇太孙的周琰,到时候就是大秦朝的太子。 此时的太孙伴读,就是未来太子的心腹。若是真的提前傍上了这棵大树,慕长栩的前景不可限量。慕家也就成了太子一党。 “盯着这个位置的人肯定不少。”一时的激动过后,慕正善很快冷静下来:“你的性情才学没什么可挑剔的,怕只怕我们慕家争不过那些勋贵世家。” 慕家几代俱是清贵文臣。名头虽然响,和那些底蕴深厚的勋贵世家比起来,不免又差了一筹。 慕长栩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个父亲不用忧心。为皇太孙挑选伴读一事,太子殿下十分上心。特地在明日设了宴会,宴请一些少年俊杰。罗表哥已经私下求了皇太孙,为我争取了一个名额。今日特地送了请帖来给我。” 说着,从袖中拿了一张精致的请帖来。 慕正善接过请帖,翻开看了一眼,脸上顿时有了喜色。 有了这张请帖,慕长栩就有了亮相的资格。宴会上必然会考校各人才学,慕长栩诗才出众,一定会大放光彩。 “罗表哥特地叮嘱我,提前准备好两首诗,一首咏志,一首咏景。到时候还会让每个人作画题字。”说起这些,慕长栩一脸自信。 比起诗词书画,在同龄人中鲜少有人能和他并肩。 慕正善也很清楚这一点,眉宇舒展开来:“你有这个信心就好。明天过后,我会让人送个口信给你祖父,只要你表现出色,你祖父就可以在太子面前张口,这事也就成了。” 慕衡身为太傅,平日负责教导未成年的皇子皇孙,虽无实权,却极受人敬重。就连太子也会给几分颜面。入选太孙伴读一事,十有*能成。 慕长栩心里一喜,恭敬的说道:“多谢父亲。” 慕正善温和的吩咐:“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免得明日起的迟了。” 慕长栩应了一声,便退下了。在回松涛院的路上,慕长栩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息。 勋贵子弟们可以靠恩荫入仕,文臣们的子孙就没这样的待遇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几年之内必能考中进士。可是考上进士,也未必就能谋得什么好官职。做了太孙伴读就不同了,日后就是太孙心腹。等太孙成了太子,身边的人必然前途无量。光明又敞亮的通天大道触手可及就在眼前,他焉能不激动? 慕长栩兴奋之余,甚至连身上隐隐的瘙痒也忽略了过去。更未留意到白皙的手背上冒出了几个红点。 ...... 慕正善心情极好,当天晚上便和张氏说起了此事。 张氏听的嫉恨不已,面上却硬是挤出了笑容来:“长栩这么有出息,实在令人欣慰。” “是啊,他娘若是地下有知,也一定能含笑九泉了。”慕正善想起了美丽温柔有才情的亡妻,眼中俱是怀念和唏嘘。 他和罗氏成亲三年,情投意合十分恩爱。却没想到罗氏红颜命薄,早早就扔下一双儿女走了。之后他又娶了续弦张氏。 张氏出身不高,其父只是一个六品官,一直外放做官。比起精心娇养的名门闺秀罗氏,张氏眼界不高气度又小,虽然识字却谈不上有什么才学。慕正善心里难免有比较有遗憾。 然而,好人家的嫡出女儿,谁又肯嫁做继室? 张氏一见慕正善这副追忆的神色,心里的酸水直冒。 活人和死人怎么争?纵然罗氏有什么缺点,在死了之后也会烟消云散。留在慕正善记忆里的,永远是那个美丽娴雅十指不沾阳春的亡妻。 而她,纵然再操劳再辛苦,在丈夫眼里也是万万及不上罗氏的。 若是慕长栩真的如愿做了皇太孙伴读,这府里哪还有她们母子三人的好日子过? 可恨的是,她对这一切根本束手无策...... 第十八章 过敏 第二天卯时,慕长栩便醒了。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的没睡好,醒了之后有些头昏脑涨。身上也有些奇异的痒。低头一看,手背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卷起袖子,胳膊也是如此。 慕长栩面色陡然一变,迅速的冲到镜子面前。 往日白皙俊秀的脸孔如今满是红点。 慕长栩脸色一白,手脚冰凉。完了,这要命的过敏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 “老爷,大事不好了。”小厮一脸慌乱的跑了进来。 正在用早饭的慕正善不悦的皱眉:“发生什么事了,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那小厮不敢辩驳,急急的说道:“老爷,大少爷的过敏症发了。脸上脖子上都是红点,就连身上也是......” 慕正善大惊失色,霍然起身:“你说什么?长栩昨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会这样!” “奴才也不清楚。”那小厮哭丧着脸:“大少爷命奴才来送信,说是今天根本不能出府。” 慕正善心里一沉,立刻大步走了出去。今天是太子府设宴的日子,慕长栩原本该收拾妥当早些赴宴。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过敏症犯了,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张氏也顾不得再吃饭,忙跟了上去。 刚一进松涛院,就听到慕元春的啜泣声:“......大哥,你现在这样子还怎么去太子府。” 慕长栩神情僵硬的坐着,一脸颓然。听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他勉强打起精神起身相迎。慕正善上下打量慕长栩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沉声问道:“怎么会突然发了过敏症?” 慕长栩自幼体质特殊,不能碰触桃花,更不能进食含有桃花的茶水汤品,否则全身都会起红点,而且还会很痒。不管喝什么药敷什么药膏都没用,至少也得三四天才能消褪。 也正因为如此,慕家的园子里从来都不种桃花。就连各人用的香囊熏香,也得避开桃花香气。 慕长栩此时头脑一片昏沉茫然,下意识的张口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一整天我都待在府里,根本没出过府。” “那你有没有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慕正善追问道。 慕长栩木然的摇头。 昨天一日三餐,都是和众人一起吃的。他根本没有单独的吃过什么东西。就连喝的茶水也和众人一样,毫无特别之处。 慕正善问了几句,也觉得茫然无头绪。再看慕长栩如丧考妣的样子,虽然生气又不忍多苛责,长叹一声道:“算了,天意如此,你也别难过了。待会儿我亲自去太子府一趟,向太子殿下解释一声。你就在府里好好歇着吧!” 慕长栩低低的应了一声,心里一阵苦涩。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从眼前溜走了...... 慕元春看着兄长如此难过,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似的难受极了。 张氏看着这一幕,心气顿时顺溜了。硬生生的挤出两滴眼泪:“真是可怜,好好的怎么遇上了这种事……” 哭的假惺惺的,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得意呢! 慕元春面无表情的看了张氏一眼,心里涌起一股无名怒火。然后,一个念头掠过脑海。 不对,一定是有人从中捣鬼! 慕长栩对桃花的过敏症在幼年时发作过两回,之后就一直格外小心。每年到了桃花开放的时节,他连踏青都不去。慕家的园子里的桃花也早就被砍的一干二净。到底是谁在暗中做了手脚?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随之是一声惊呼:“大哥,你的脸怎么了?” 慕念春迅速的走进来,一脸震惊和焦急。 慕长栩无心说话,张氏答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大早起来就这样了。长栩今日本该去太子府赴宴的,说不准这次就被太子殿下相中做太孙伴读。真是可惜了......”说着,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张氏演技实在不算高明,明明想表现的情真意切,可怎么看都有点装模作样。 慕念春听着这番话,也红了眼圈,哽咽着安慰道:“大哥,你别太难过了。事已至此,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好好的保重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慕长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笑的比哭还难看些:“多谢四妹安慰,放心,我没事的。” 虽然竭力想保持平静,可颤抖的声音却表露了他此时真正的心情。 慕念春看着他,眼神有些微妙和复杂。只短短一瞬间,就隐没在眼底。 慕元春紧紧的盯着慕念春,瞳孔骤然收缩,闪过一丝寒芒。她忽的张口问道:“四妹,你昨天做的那道猪肝菠菜汤里,是不是放了桃花?”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慕念春。 慕念春错愕的瞪圆了眼睛,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的委屈:“大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亲自下厨是想为爹娘尽些孝心,根本就没想过别的。你怎么可以随口污蔑冤枉我!” 说着,又直直的看向慕正善:“爹,你是不是也怀疑我?” 晶莹的泪珠在眼中闪烁着,却倔强的没有掉落。 慕正善此时才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没有了。你别生气,元春也是一时情急才误会到了你头上,绝不是有意这么说的。” 听了这样的话,慕念春非但没有释然,反而更委屈了:“爹,上一次的事是我不对。我知道大姐心里一直憋着闷气。看我做什么不顺眼,有什么事都会疑心到我的头上。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想过要对大哥不利。大哥若是真的做了太孙伴读,是值得全家高兴的喜事。我这个做妹妹的面上也有光彩。而且,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大哥今日会去太子府......” 说到这儿,慕念春的眼圈红了,泪水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张氏最见不得女儿委屈受气,立刻将慕念春搂进了怀里,气势汹汹的瞪着慕元春:“念春根本什么都没做过,你休想血口喷人!” 慕元春抿紧了嘴唇,面无表情的说道:“有没有冤枉她,她心里自然清楚。” 张氏眼里快喷出火星来了:“你......” “大哥对桃花过敏,园子里一株桃花也没有。身边伺候的下人也都格外留心,松涛院里绝不会出现桃花。”慕元春目光冷凝,缓慢而清晰的说道:“如果不是她在汤里做了手脚,大哥又怎么会发了过敏症?” “元春,无凭无据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慕正善皱着眉头沉声说道:“说不定是哪个丫鬟戴的香囊里有桃花瓣,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长栩体质特殊,既然对桃花过敏,说不定对别的东西也会有类似的症状。” 这话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偏向慕念春了。 慕元春嫉恨交加,再也没了原来的冷静:“父亲,到底是不是她捣的鬼,只要仔细一查就知道了......” 慕正善面色微冷,语气加重了:“元春,念春是你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总是把她往坏处想一点都不信任她?今天若是换成枫哥儿出了事,念春二话不说就认定是你所为,你心里会怎么想?” 慕元春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她到底还年轻,还没修炼到喜怒不行于色的程度。一张俏脸忽红忽白,面色十分难看。 空气像凝滞了一般,沉闷的令人无法呼吸。 第十九章 憋屈 这么僵持下去,吃亏的必是慕元春无疑。 “父亲,妹妹是过于忧心焦急才会一时失言,”慕长栩张口为慕元春求情:“她绝没有针对四妹的意思。还请父亲原谅她这一回。” 慕正善确实十分恼怒,可一看到那张布满了红点看不出原本的俊秀白皙的脸孔,心顿时软了下来。 兄妹两个感情深厚,看到兄长这般模样,慕元春激动失态也是难免的。 “这一回就算了。”慕正善的语气缓和下来:“以后切记不可如此了。” 慕长栩听到这话,一颗心放了下来,忙冲慕元春使眼色。 快点给四妹赔礼道歉,此事就算过去了。 慕元春硬生生的将心里的怨怼压了下去,走上前敛衽施礼:“四妹,刚才是我不好,那些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张氏占了上风,正待趾高气昂的奚落几句。 慕念春却迅速的擦了眼泪,亲亲热热的拉起了慕元春的手:“自家姐妹说这话太见外了。你也是一时情急,才会胡乱猜疑。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张氏所有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咙里,愣愣的看着这幕姐妹和好的精彩好戏。 慕元春暗暗咬牙切齿,脸上却挤出羞愧自责的表情:“四妹这般宽容大度,真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汗颜。” 说着,抬眸和慕念春对视。 擅长做戏的人,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都可以伪装。可再高明的人,也无法从慕念春的身上找到半丝作伪的痕迹。 难道,这次真的是她料错了?慕长栩的事只是意外? 慕念春笑了一笑,看着慕元春说道:“这也怪不得你。大哥忽然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可能不着急?换了是五弟有什么事,我大概会比你更焦急更愤怒。谁要是胆敢伤他一星半点,我拼着这条命也饶不了她。” 明明是笑闹不当数的话,慕念春脸上也是笑吟吟的,可慕元春心里却莫名的涌起一股寒意。 慕念春这番话绝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她是很认真的在警告自己。 往日那个一眼就能看穿所有心思的慕念春,如今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难以捉摸...... 没等慕元春说什么,慕念春很快就转过身来说道:“爹,娘,我们先走吧,让大哥好好休息,。” 慕正善对心地仁厚宽容大度又善解人意的小女儿满意极了,笑着点了点头。 慕念春随着慕正善夫妇走了出去,在临出门的那一刻,忽的回头看了慕元春一眼。目光里满是讥讽和嘲弄。 慕元春身子一僵,头脑嗡的响了一声。 果然是她!真的是她! 就是那碗猪肝菠菜汤害了兄长! “妹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慕长栩见慕元春脸色苍白僵硬,忙安慰道:“你别为我难过了。今天去不了太子府,大概也是天意。我日后用功读书,争取考中秋闱就是了......” “不是天意!一切都是慕念春搞的鬼!”慕元春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慕长栩一愣,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可能。刚才父亲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免得又惹父亲不高兴。” 慕元春用力的咬着嘴唇,口中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腥味。可她却一无所察,怒火在胸膛熊熊燃烧:“大哥,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把父亲哄的团团转,父亲的心都偏到了她身上,我说的明明是事实,父亲却根本不信,连彻查一番都不肯。” 别说慕正善不信,就连慕长栩也觉得此事有些匪夷所思,不怎么确定的问道:“你真的确定是她做的手脚?是不是有什么证据?” 慕元春冷笑连连:“肯定是她。至于证据,只要仔细的查,总能找到的。” 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从漪澜院和厨房入手,一定会查出证据来! 慕长栩默然片刻,忽的说道:“妹妹,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去查了。” 慕元春一惊,霍然抬起头来:“可是明明就是她捣的鬼,要是能查出证据,她就再也无法狡辩。父亲也会......” “父亲今天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慕长栩打断了她:“你说的没错,父亲偏心四妹,根本就不相信四妹会做出这种事情。先不说能不能找到证据,如果你坚持要查,父亲会怎么想?” 他们兄妹想争取的是慕正善的重视,这么做,只会惹的父亲不快罢了。查出证据还好,万一没找到证据,可就连转弯的余地都没了。 这个道理,不用慕长栩细说,慕元春当然都懂。 慕元春哑然,半晌才愤愤不平的说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咽下这口闷气?” “也只能如此了。”慕长栩打起精神说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昨晚的汤被做了手脚,也有些说不通。我今日要去太子府的事情,她事前根本不知情。除非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然怎么会想到要对付我?” 是啊!这也是慕元春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个消息只有他们兄妹知晓,事前绝没有走漏过风声。慕念春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慕长栩正色说道:“妹妹,这次你就听我的,别再追究这件事了。”结局已经注定了,就算查到原因也毫无裨益。 慕元春低声应了,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暗中追查下去。 ...... “真是连老天也站在我们这边。”张氏一想到刚才的一幕,就忍不住眉飞色舞:“要是慕长栩真的做了太孙伴读,以后他们兄妹在府里都能横着走了。幸好老天有眼,关键时候他竟然发了过敏症。” 慕念春含笑附和:“是啊,确实苍天有眼。” “元春那个死丫头,竟然疑心到你身上。”张氏忿忿不已的说道:“当时要不是你抢着说话,我才饶不了她!” 慕念春微微一笑:“得饶人处且饶人,把她逼急了也没什么实际的好处。再说了,爹最乐意见到的就是姐妹和睦。我受点委屈算什么,只要爹肯站在我这边,就足够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 张氏点了点头,看着慕念春唇边的浅笑,心里忽然有些微妙和复杂。 女儿懂事当然是好事,可是......也未免太懂事太早慧了!竟比自己这个成年人还要理智清醒。还有应对慕元春时的高超演技,简直令她也自叹弗如。 张氏踌躇片刻,终于张口道:“念春,你还小,整日里总想着这些太伤脑子了。以后这些事有娘给你担着,你还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行了。” 孩子早慧易早夭。张氏只愿女儿开心无忧的长大。 这是最朴实最真挚的母爱。 慕元春轻而易举的看穿了张氏的心思,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轻声应下了。 只是,她心里很清楚。只要慕元春一日不肯消停,她就不能真正松懈下来。前世发生过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那些痛彻心扉的往事时刻提醒着她慕元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美丽温柔的外表下,包藏着的是一颗狡诈阴暗狠辣无情的心。她绝不会再给慕元春任何机会伤害自己的亲人。 张氏见女儿如此乖巧听话,心里很是欣慰。心里那一丝疑惑也很快的抛到了脑后。 慕长栩到底因为什么发了过敏症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结果大快人心。 ...... 第二十章 齐王(一) 新的一周又来了,中秋快乐~求各种支持~ ----------- 慕正善亲自去了太子府,歉然的解释了慕长栩不能赴宴的原因。 太子并未见怪,略有些遗憾的说道:“孤早就听说慕家大公子才学出众的名声,今日本想亲自见识一番,真是可惜了。” 太子今年三十四岁,正值盛年。比起俊美儒雅的慕正善,太子只算是五官端正。可身为当朝太子未来储君,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常人难及的贵气雍容。 慕正善在翰林院任职,平日里和太子来往不多。不过,太子礼贤下士的名声却是赫赫有名,闻言心里愈发觉得遗憾。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意外,慕长栩或许真的能被太子殿下相中,选为太孙伴读,将来前景一片光明不说,慕家也会因此和太子府来往密切。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确实太可惜了。 一个穿着杏色锦袍少年走了进来。 这个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养尊处优一身贵气,眉清目秀,只是胖了一些。身子将锦袍撑的圆滚滚的。他就是太子殿下的长子,被封为皇太孙的周琰。 紧随着周琰进来的蓝衣少年,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正是罗钰。 慕正善上前给周琰行礼。 周琰漫不经心的说了声免礼。罗钰没见到慕长栩的身影,心里陡然有了不妙的预感,上前一步问道:“姑父,表弟怎么没来?” 慕正善苦笑一声,低声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罗钰一惊,脱口而出道:“是谁捣的鬼?” 慕正善心里有些不快,却也不便表露出来,低声解释道:“大概是无意中吃了什么引起了过敏。” 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么要紧的关头,偏偏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罗钰皱了皱眉,淡淡的说道:“我有空再去探望表弟。”他年少气盛,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那份不悦和不满已经明显的流露在了眼角眉梢。 慕正善要看小辈的脸色,心里也觉得不自在,正打算告辞走人。一个小厮匆匆的走了进来禀报:“启禀太子殿下,齐王殿下来了。” 周琰眼睛一亮,兴奋不已:“十四叔来了!我这就出去迎一迎。”不待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已经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罗钰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太子失笑,摇头叹道:“这么大的人了,整日里还是这副孩子脾气。”话里有些责怪的意思,脸上的笑意却是瞒不了人的。 慕正善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立刻笑着说道:“太孙单纯憨直,心性良善,又重亲情,有这么好的儿子,殿下真是有福气。” 这记马屁拍的正中红心,太子眉头舒展开来,口中却说道:“你就别夸了,他什么性子,孤心里清楚的很。读书不肯用功,吃喝玩乐倒是样样都想学,都被十四弟给带坏了......” “怪不得本王的名声这么差,原来都是太子殿下四处编排宣扬。”一个惫懒戏谑的少年声音慢悠悠的响起。 太子一听这个声音,顿时笑了起来:“难得说你一回,还被你逮了个正着。坏事果然做不得。”语气亲昵随意,足可见和来人关系密切。 慕正善也随着一起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浓黑的眉,略有些狭长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组合成了一张俊美之极的少年脸孔。唇边那抹慵懒顽皮的笑意,更是生动耀目。 少年身着一袭华丽精致的绯色锦袍,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玉佩,左手拎着一只精巧的鸟笼,鸟笼里是一只绿毛鹦鹉。右手执着一把做工精美的纸扇,纸扇上绘着美人图。这么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却丝毫不惹人厌,反而出乎意料的挥洒自如。 这个少年一出现,众人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了过去。就连一旁长身玉立英俊不凡的罗钰,比之这位少年也少了几分笔墨难描的风采。 这个少年,就是被封为齐王的十四皇子周恪。 慕正善自律甚严,自是看不惯来人的做派。可他也不得承认,齐王周恪确实生了副好相貌。极好的诠释了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周恪在京城赫赫有名,名头甚至比太子还响亮些。 当今圣上子嗣兴旺,共有十四个皇子和七个公主。可这么多的儿女,平安长大的只有五位皇子和四位公主。除了幼年夭折的,还有两个皇子是在成年之后离世。一个是因病去世,另一个是在狩猎时落马身亡。 其中到底有没有什么阴暗内幕,无人敢随意揣度。不过,天家血脉延续之艰难,远胜寻常百姓,可见一斑。 太子周怿是当今皇后所出,排行第五。赵王周恺排行居长,镇守赵州。四皇子周忱被封吴王,镇守并州。九皇子周慎被封为晋王,藩地在晋州。 齐王周恪尚未成年,却早早有了封号,藩地齐州依山傍水占据地利,颇为富饶。足可见圣上对幼子的宠爱。 只可惜,这位齐王殿下自幼就不喜读书,三天两头逃学,对吃喝玩乐倒是十分擅长。尤其喜欢养鸟,偌大的齐王府里搜罗了不下数百种罕见的珍禽。踏进齐王府方圆十里,就能听到各种稀奇古怪的鸟叫声。齐王府的管事们不仅要有一手出色的养鸟功夫,还得肩负着四处搜寻鸟儿的重任。 那些擅长捕鸟的猎户,只要抓到了稀罕的鸟儿送到齐王府,就能获得丰厚的赏钱。一个个喜笑颜开之余,在私下里不免也要挤眉弄眼的调侃几句。 出身天家,自幼锦衣玉食不懂什么叫疾苦。就算这么挥霍一辈子也不会把家底败光。这位齐王,简直就是大秦朝的第一纨绔公子哥儿! 不过,谁让人家命好呢!不仅圣上宠爱,就连太子殿下也对这个最小的弟弟照顾有加。远在藩地的几位兄长,还时不时的送些稀罕的玩意儿到京城来。 除了养鸟,齐王殿下还特别的衷情于吃。京城的名厨十之五六都被搜罗到了齐王府,就连宫里的御厨只要被他相中了,也会想方设法的要到府里。 此类事迹,数不胜数。 有齐王殿下做对比,众勋贵世家对子弟的管教都不自觉的严格了许多。 ...... 太孙周琰和齐王虽是叔侄,年龄却相差无几,感情极好。笑眯眯的站在齐王身边,不像叔侄,倒像是兄弟。 只不过,周琰的体型稍微圆润了那么一点点。清秀的脸孔也稍稍有些变形,愈发映衬的齐王面如冠玉风采夺人。 “十四叔,你不是答应了要带只好玩的鸟儿给我吗?怎么带了只鹦鹉来。”周琰看了一眼鸟笼,脸上颇有些失望。 齐王挑眉一笑:“待会儿让你见识见识,我这鹦鹉和普通的可不一样。”这样挑眉的动作有些轻佻,可由他做来,却不见轻浮,反而有种慵懒迷人的风姿。 周琰大感兴趣,正要追问。太子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周琰就像霜打了的茄子,顿时蔫了不敢吭声了。 齐王也随着面容一整,一脸正经的说道:“玩物丧志,这种东西还是少碰的好。你应该勤学苦读,为所有的皇孙做表率......” 话还没说完,周琰就乐了:“十四叔,你说我倒是挺顺溜,自己怎么不肯好好读书?” “谁说我没认真读书了。”齐王义正言辞的反驳:“我已经连着两天都老老实实去上书房了。” 感情两天没逃学就是认真读书了! 太子哪里还板得起脸孔,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齐王眼眸一扫,目光落在了慕正善的脸上。 第二十一章 齐王(二) 慕正善忙上前见礼:“臣慕正善,见过齐王殿下。” 慕正善? 齐王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快的令人无法捕捉。 “原来是慕翰林,本王对你可是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齐王收敛了轻佻的语气,应对的十分得体。 慕正善有些受宠若惊了,忙自谦了一通。之后,便识趣的告辞了。 一个五品的翰林,还不够资格让太子太孙亲自相送。便由罗钰代为送到了门口。 齐王漫不经心的看了慕正善的背影一眼,唇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太子留意到了齐王对慕正善的关注,笑着调侃道:“十四弟,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满腹诗书经文的翰林学士吗?今日怎么改了性子?” 大概是因为不喜读书的缘故,齐王对饱读诗书满口礼教的文官们从来没什么好感。平日见了基本都是爱理不理的,今天对慕正善可以说是难得的客气了。 “他相貌生的好看。”齐王堂而皇之的给出了一个荒诞可笑的理由,偏偏他一点自觉都没有,理直气壮一本正经的说道:“五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只要是长的好看的,不管是人是鸟我都喜欢。” 太子再也忍不住了,笑的前仰后合。 周琰更是笑的肚痛。 这个十四叔,总是这么语出惊人!若是那位清高自傲的慕翰林知道自己和鸟并列,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罗钰送了慕正善回来,见到的就是太子和太孙笑容满面的这一幕。不用多问也知道,肯定又是齐王殿下胡言乱语了...... 罗钰对性情乖张任性又爱胡闹的齐王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不过,齐王身份尊贵,颇得圣宠。太子对他十分回护,就连太孙也很喜欢和齐王来往。因此,罗钰纵然打从心底里瞧不上齐王的性情做派,表面却是恭敬有礼。 很快就有客人来赴宴了。 接到请帖的客人只有五六个,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这些少年都大有来头。要么是勋贵子弟,要么是世家儿郎。各人表面一团和气,心里却都很清楚,彼此是竞争太孙伴读的对手。 不过,有齐王在,这场“伴读选拔大赛”难免要出一点点岔子...... 原本定好的咏志咏景诗,改成了“咏鹦鹉”。作画题字一项,也在齐王的坚持下被改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一堆少年绞尽脑汁的画美人图,明明应该是香艳愉快的事,各人却都苦着脸。 都是方慕少艾的少年郎,谁私下里不曾画过美人图然后顺便浮想联翩一番?可当众画......又是另一回事了。画的丑了当然不好,画的美了,更会成为他人口中的笑谈。真是伤脑筋! 那个让众人进退两难苦恼不已的罪魁祸首,正惬意的坐在那儿喝茶吃瓜果零食,时不时的在太子殿下耳边低语几句。 太子似乎好气又好笑,瞪了没个正行的齐王一眼:“好好一场宴会,被你搅合成这样。你还不满意?不准再胡闹了!” 齐王不以为然的笑道:“我这怎么是胡闹了。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不懂半点变通的,怎么能做太孙伴读。” 这话说的还算有些道理,太子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却听齐王继续说道:“至少也该挑一个知情识趣性子伶俐擅长玩乐的,太孙读书累的时候,也能有人给他解闷......” 周琰两眼放光,显然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父王,其实十四叔说的挺有道理。” 太子殿下淡淡的一瞥,就让周琰老实消停了。然后又正色数落起了齐王:“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这么胡闹可不行。父皇给你选的那两个伴读,都被你打发走了。整日和那些不思进取的纨绔来往......” 父王这么说可不厚道啊!在十四叔面前,谁有脸自称纨绔。要说起来,真正着急的是那几个家里的长辈才是。周琰心里暗暗嘀咕。 齐王显然是被数落惯了,敷衍的应了一声,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架势。 太子今天显然是铁了心的要扭转齐王的恶习,又说道:“今天来的这几个少年都很优秀出色,除了挑一个给琰儿做伴读,为你也挑两个。” 齐王咧嘴笑了:“五哥,你就饶了他们吧!要是做了我的伴读,只怕哭的心都有。我就别害人了。” 太子:“......” 周琰闷笑不已,罗钰也扬起了唇角。齐王倒是有自知之明。 齐王见太子被噎着了,立刻又笑道:“其实,要挑伴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对人可是很挑剔的。” 太子精神一振,立刻追问道:“要挑什么样的?你之前说的什么性子伶俐擅长玩乐的人可不行,必须得是好学上进读书勤奋的。” 齐王一副“我就知道会是如此”的表情,无奈的应道:“好吧,这些就依你的意思。我就有一个要求,脸要长的好看,整天对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我可受不了。” 太子:“......” 这到底是选伴读还是选美人?! 周琰一个没憋住,终于笑出声来:“十四叔,照你的心意,长成什么样的才算合格?今天来的这几个就没有一个能入得你的眼吗?” 齐王略有些嫌弃的看了不远处几个正低头作画的少年一眼:“那几个就算了。一个长的黑,一个长的丑,还有一个长的矮。最过分的是那个穿白色衣服的,脸上还长了麻子。最后那个倒是过得去,可也不算好看。” 顿了顿,戏谑的目光落到了罗钰的身上:“至少,也得是罗钰这样的长相,才能入得了本王的眼。” 罗钰冷不防被点名,不由得一愣,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周琰平日里约束多多,只有和齐王在一起才能稍稍放肆一些。毫不客气的调侃起了罗钰:“十四叔,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罗钰可是出了名的美少年,放眼整个京城,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大概找不出第二个来。” 罗钰反应倒也迅速,立刻笑道:“太孙殿下此言差矣,京城中比我强的少年比比皆是。就拿我表弟来说,他天资聪颖勤奋刻苦,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今年还打算参加秋闱。说起相貌,更是俊秀斯文,比我强多了。可惜今日他不巧发了过敏症,不然,殿下就能亲眼见一见他了。”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念念不忘向太孙力荐慕长栩! 齐王顿时来了兴致:“哦?这位慕家大公子,真有你说的这么出众?” 罗钰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很快就为自己的冲动失言后悔了。 只听齐王欣然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本王就选他做伴读了。” 罗钰:“......” 天地良心,他刚才那么说,绝不是这个意思啊!让勤奋好学的表弟做齐王伴读,岂不是活生生的害了表弟?! 罗钰硬着头皮看向周琰,用眼神求救。 周琰当然很清楚齐王是什么性子,略一犹豫,正要张口,却听太子朗声笑道:“好,难得你有相中的伴读,孤会亲自和父皇说。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周琰歉然的看了罗钰一眼。太子金口一开,此事已经成定局了,他也爱莫能助了。 罗钰暗暗苦笑,心中长叹一声。 事情忽然变成这样,他该怎么张口告诉表弟才好...... 第二十二章 点拨 太子府里发生的一切,慕长栩自然一无所知。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怨天尤人也毫无意义。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抓紧时间温习读书。心静下来,原本的懊恼郁闷,也渐渐散去。 慕元春却耿耿于怀无法释然,喊来方妈妈,低声吩咐了几句。 方妈妈应了一声,悄然退了下去。 ...... 漪澜院里。 慕念春正在练字,这是陈娘子布置的课余任务,每天至少练习两张纸。上下午都有闺学,要完成课余作业,只能在晚上。 书房的四个角落都燃着烛台,柔和温暖的光芒将书房照的亮堂堂的。 慕念春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神情专注。 石竹心神不宁的研着墨,偶尔抬头看慕念春一眼,似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如此反复几次,慕念春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笑盈盈的说道:“石竹,你既是有话想问,为什么不张口?” 石竹被说中了心思,脸微微一红,嗫嚅着说道:“奴婢没、没什么要问的。” 慕念春微微一笑:“这儿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主仆两个。你心里有什么不解的,只管问就是了。我不会怪你的。” 石竹鼓起勇气问道:“奴婢昨天去香料铺子里买的那包桃花粉末,是不是被放进汤里了?”所以,大少爷的过敏症才会复发? “是。”慕念春简洁明了的应道。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可亲耳听到慕念春承认,石竹还是一脸震惊。脱口而出道:“小姐,你就不担心奴婢守不住秘密么?” “当然不会。”慕念春清澈的目光里满是信任:“石竹,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若是连你我都信不过,我还能信得过谁?” 石竹听了这番话感动极了:“小姐,奴婢笨嘴笨舌的,不会说好听话。小姐如此信任奴婢,今后只要小姐吩咐一声,奴婢上刀山下油锅也不会皱眉头。” 慕念春轻笑一声:“我要你上到山下油锅做什么。你记着,不管遇到什么事,最重要的是先保全自己。若是我出了事,你也不管不顾的跟着一起跳进来,连救我的人都没了。真正的忠心,不是陪着我同生共死,而是在我危难的时候,成为我的退路。” 石竹的优点是性情敦厚忠心耿耿,缺点是一根筋死心眼。认准了的事固执无比。希望她能听进自己这番话才好。 石竹怔忪了片刻,默默的想了一会儿,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奴婢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慕念春抿唇,微笑不语。 石竹真的懂她的心意吗?只怕未必。一个人的性子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扭转过来的。不过,这总是一个好的开始。日后多的是时间...... 门被敲响了,玉簪欢快活泼的声音响起:“小姐,奴婢送宵夜来了。” 石竹忙笑着去开了门。 玉簪生性活泼爱说话。有了她,书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小姐,今天的宵夜是红豆银耳羹。”玉簪殷勤的说道:“先趁热吃了,凉了味道可就差多了。”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只尝了一口,便略略蹙起了眉头:“糖放的多了一些,甜味盖过了红豆的香气。下次记得和厨娘说一声。还有,让她以后别放冰糖,放些砂糖就行了。” 玉簪应了一声,然后忍不住笑道:“小姐,你的舌头可真是厉害。连放的是什么糖都尝的出来。” 在慕念春身边伺候一个多月,玉簪渐渐领教了慕念春对吃食是何等的挑剔。火候稍有不足都能吃的出来。 慕念春笑着白了玉簪一眼:“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连主子也敢编排。”边说边放下碗,随口说道:“剩下的,你们两个分着吃了吧!” 贪嘴的玉簪欢喜的抢着应了:“多谢小姐,丁香今日可没口福了,偏巧被她娘叫走了。” 慕念春淡淡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丁香确实是被她娘叫走了。之后会去哪儿可就不一定了...... 石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大少爷过敏的事,确实是小姐私下做的手脚。这个时候,丁香被叫出漪澜院,总让人有些不太美妙的联想啊! 有玉簪在,慕念春不便多说什么,只冲石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 石竹瞬间就懂了,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个吃里扒外的丁香!等她回来,自己绝不会放过她! 玉簪走了之后,慕念春正色叮嘱道:“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在丁香面前绝不能透露半点口风。更不能让她察觉到你起了疑心。” 石竹听的一头雾水:“可是......” 明知道丁香是别人的眼线,为什么还要姑息?万一丁香日后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怎么办? “留着丁香,日后还有用。”慕念春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便不肯再多说了。 石竹顿时苦了脸:“小姐,你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可做戏奴婢实在是不擅长啊!” 清秀的脸庞,此时已经皱成了苦瓜。明知道丁香不是好东西,还得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对她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 慕念春被石竹一脸苦恼的样子逗乐了:“这有什么难的,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还和以前一样就是了。你得尽快习惯适应,以后这类事情多的是,你可不能露了马脚。” 石竹只得应下了,那悲壮的表情,让慕念春看的直笑。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戏,险恶的环境和现实却逼着人不得不学会装模作样。前世她输在了开始,却在宫里迅速的成长起来。那份谨慎小心和随时变脸的高超演技,历经岁月的磨练,几乎融化进了血液里,成了她本能的一部分。 石竹也必须尽快的成长起来,才能真正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 到了亥时,丁香回来了。 “小姐,奴婢回来了。”丁香略有些愧然:“奴婢有些日子没回去了,爹娘一直问东问西的,结果耽搁了时间,回来的有些迟了。” 慕念春眸光微闪,若无其事的笑道:“没关系,偶尔晚归一次不要紧。今后准你每隔半个月回去看你爹娘一回。” 丁香先是一怔,旋即欢喜的谢恩。 “这些日子,你做事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慕念春盈盈含笑,态度十分温和,全然一副收拢人心的主子模样:“这是你应得的。” 丁香感恩戴德的说了一堆感激的话,然后慷慨激昂的表了忠心。最后又殷勤的伺候慕念春梳洗完,才退下了。 石竹从头至尾都在场,却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愣愣的站在那儿,一脸的震惊和惘然。 慕念春招手示意石竹靠近些,饶有兴味的问道:“感觉怎么样?”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奴婢绝对看不出丁香有半点问题。”石竹老老实实的答道,然后苦恼的叹口气:“小姐,奴婢真的做不到丁香这样。” 同是丫鬟,可她和人家丁香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慕念春笑着鼓励道:“真正擅长做戏的人,脸上就像带着面具,绝不会让人轻易的看出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丁香就是你的榜样和目标,哪天你能做到她这一步,就算真正合格了。” 石竹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忧心忡忡的说道:“丁香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第二十三章 针锋 慕念春有意要考一考石竹,笑眯眯的看着她不吭声。 石竹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姐,丁香会不会悄悄去赏梅苑了?” 慕念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石竹见慕念春没有否定自己,总算稍稍有了一点信心:“奴婢在想,大少爷过敏一事,老爷以为是意外,太太也不会追究。只有大小姐会追查到底。丁香这么晚出去,肯定是私下去见了大小姐。说不定,丁香早就被大小姐收买了,是大小姐安插在漪澜院的眼线。”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奴婢也是胡乱猜的,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慕念春定定的看着惴惴不安的石竹,然后愉悦的笑了起来:“你全都猜中了。” 石竹又惊又喜:“小姐,你不是在哄奴婢高兴吧!奴婢真的猜中了吗?可是,奴婢一直很笨,比不上玉簪,更比不上丁香。她们嘴上不说,心里都不服气我做了一等丫鬟......” “谁说我的石竹笨了?”慕念春眉眼弯弯,俏皮的笑道:“在我心里,你比她们都强多了。” 石竹确实不特别聪慧,可也不笨。只要肯用心,再多多调~教,一定会成为她的得力心腹。 石竹被夸的飘飘然,脸庞一片兴奋的绯红:“小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会继续努力,绝不辜负小姐的器重和信任。” 慕念春笑吟吟的嗯了一声,忽的又问道:“那我再考一考你,大姐到底有没有从丁香的口中问出什么?” 石竹:“......” 她又不是丁香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丁香说了什么。 慕念春又继续说道:“大姐明天见了我,会不会张口质问我?还有,她会不会去爹面前哭诉哀求彻查此事?” 石竹的脑子彻底罢工了,苦着脸央求:“小姐,你就行行好放过奴婢吧,别让奴婢想了。再想下去,奴婢头脑都成浆糊了。” 慕念春扑哧一声乐了,戏谑道:“想不出来,那就慢慢想好了。” 石竹悄悄去香料铺子买桃花粉的事,除了自己之外绝没有人知晓。在厨房熬汤的时候,她也做的十分隐蔽。汤早已进了各人的肚子里,一应厨具也被洗刷的干干净净没留下半点痕迹。就算慕元春明知道是她动的手脚,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以慕元春的性子,没有把握的事绝不会冒然动手。不过,明里暗里的试探肯定是少不了的。 ...... 第二日清晨,慕元春最先到了自芳阁,很快慕婉春也来了。 慕婉春凑到慕元春身边,关切的问起了慕长栩过敏一事:“大哥现在怎么样了?身上的红点消褪了没有?” 慕元春蹙眉叹道:“还没有。” “真是太不巧了。谁能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会出这种事。”慕婉春看似惋惜,眼中却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慕元春没吭声,心里却不屑的哼了一声。 慕婉春又一脸关切的说道:“对了,我听说你疑心是四妹做了手脚,还因为此事被大伯父训斥了几句。你也真是糊涂了,无凭无据的,就这么空口说,大伯父怎么可能相信你。除非能找到证据或是人证......” 貌似关心,实则暗中挑唆居心不良。 慕元春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流露出羞愧之色:“三妹你快别说了,我当时也是被气糊涂了才会随口乱说。四妹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慕婉春表情微微一僵,在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时,立刻调整了面部表情,笑盈盈的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四妹心性善良淳厚,万万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话音刚落,慕念春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姐背地里这么夸赞我,可真是让我愧不敢当呢!” 慕婉春转过身来,脸上是略有些讶然的表情:“四妹,你什么时候来的?忽然出声,可把我吓了一跳。” 慕念春亲热的凑了过来,挽起慕婉春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你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慕婉春笑容依旧,心里却漏跳了一拍。也不知道刚才自己的那番话被慕念春听到了多少...... 慕念春又看向慕元春,笑着喊了声“大姐”。神色自若,没有半点芥蒂,仿佛昨天那不愉快的一幕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慕元春也不遑多让,笑着闲聊了几句。心里的怒意和戒备却越来越浓。 她可以肯定,此事一定是慕念春所为。可昨晚反复问了丁香许久,也没问出慕念春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这么一来,只有一个解释。 慕念春在事前就知道了罗钰的来意,所以精心设下了这个局。 知道此事的除了自己和兄长之外,只有最亲近的身边人。她们都对自己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被慕念春收买。 那么,慕念春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慕元春心事重重,上琴艺课时便有些心神恍惚不宁。连着弹错了几个音。 郑娘子诧异的看了过来:“大小姐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慕元春定定神,歉然一笑:“大哥身子不适,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所以有些心神不宁。对不起,我再重新弹一次。” 说着,收敛心神,专注的拨弄琴弦。这一次,果然如行云流水,流畅之极。 郑娘子欣然点头,夸赞了几句。 接下来就轮到慕念春了。却见慕念春一脸愁容的叹道:“我心中惦记着大哥,心乱如麻,实在静不下心来。还请郑夫子见谅。” 郑娘子不但没见怪,反而赞道:“没想到四小姐如此重兄妹感情,今日不练琴也罢。” 重兄妹感情? 慕元春听的一肚子窝火,气极反而笑了起来,若有所指的说道:“大哥若是知道四妹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心里一定十分欣慰。” 慕念春似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一般,眨巴着大眼,眼神别提多诚恳了:“我心里惦记着大哥的事,昨天一整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待会儿散学了,我和你一起去松涛院看大哥吧!” 装模作样! 慕元春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笑着应了。 郑娘子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暗暗赞叹。慕家果然家风正,姐妹相处如此和睦。 ...... 散学之后,慕念春和慕元春一起去了松涛院。 慕元春冲连翘使了个眼色,连翘顿时心领神会,拖着石竹东拉西扯的说话。不知不觉中就落下了几米远。 慕元春瞄了身边笑意盈然的慕念春一眼,忽然说道:“你有什么怒气就冲我来,为什么非要对大哥下手?” 慕念春听了这话,半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慢悠悠的应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么说,莫非是已经查到证据了?” 慕元春被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低低的哼了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都心知肚明。除了你,还有谁会如此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 这四个字触动了慕念春心里最脆弱痛楚的往事,冷笑着回击:“若论心狠手辣,我可比你差远了。” 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慕念春似笑非笑的应道:“你若是想套我的话,我劝你就别费心了。我什么事都没做过,有什么可承认的。” “你......”慕元春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终于变了脸。 慕念春看着她愤怒扭曲的脸庞,心里一阵快意。 第二十四章 峰回 今天上新人新作推荐,晚上六点还有一更,新老读者多投票多留言支持哦~o(n_n)o -------------- 就在两人僵持对立之际,身后忽的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表妹!” 声音清亮,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竟是罗钰来了! 慕元春下意识的挤出笑容,转过身看向来人:“表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罗钰也是心事重重,一时也没留意到慕元春神色间的异样:“我今天特地过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表弟。” 慕元春见他眉头紧皱,心里不由得一紧:“出什么事了?” 罗钰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苦笑着叹了口气:“一时也说不清楚,还是进去再说吧!” 慕元春心里一个咯噔,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和罗钰一起走进了松涛院。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并未叫上慕念春。 慕念春略一思忖,便厚颜跟了上去。 前世慕长栩做了太孙伴读。这一世,因为多了她这个变数,慕长栩的命运注定会和前世不同。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变故,罗钰的脸色竟如此沉重...... 慕元春眼角余光瞄到慕念春的身影,心里既憋闷又不快。只是此时有更要紧的事,也顾不上和她计较了。 慕长栩脸上的红点消褪了一些,不过,依然不忍目睹。 罗钰在看到慕长栩的那一刹那,倒抽了一口凉气:“表弟,你是不是进了桃花林?”慕长栩对桃花过敏一事,罗钰也是知道的。 慕长栩苦笑道:“我整日在竹里馆读书,哪有时间去什么桃花林。” “既是没去过桃花林,那是怎么回事?”罗钰俊脸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我听姑父说,大概是你体质特殊,吃了什么东西才会变成这样。我想,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慕元春轻哼一声,接过了话茬:“分明就是有人从中捣鬼。”说着,冷冷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罗钰剑眉一扬,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清澈而凌冽,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当年的自己真是太傻了。怎么会以为他有可能会喜欢自己?慕念春暗暗自嘲。 时隔多年,当年的执着痴念已经消散无踪。可是,眼前站着的毕竟是她年少时一心恋慕的少年,心情难免有些波动。 慕元春看着她眼底的微澜,心里陡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慕念春这个丫头果然一心喜欢表哥。或许,日后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 慕长栩咳嗽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算了,事情已然如此,不说也罢。是我没这个运气,太孙的伴读已经选好了吧!” 罗钰嗯了一声:“选中了平远侯府的二公子蒋昀。” 这个蒋昀,就是齐王殿下口中“长的不算丑”的那一个。出身勋贵世家,又好学上进,因此被太子殿下选中做了太孙伴读。 慕长栩口中说不介意,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罗钰踌躇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道:“表弟,我今日来,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你......听了别太激动。” 慕长栩一愣,一脸的疑惑:“什么事?”罗钰如此郑重其事,让人不自觉的也随之紧张起来。 罗钰深呼吸口气说道:“齐王殿下选中了你做伴读。” 什么? 慕长栩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慕元春更是花容失色,急急的问道:“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王殿下怎么会忽然选中了大哥做伴读?” 罗钰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说起来还得怪我多了嘴......”将那天荒诞的一幕娓娓道来。 他们三个俱都心事重重,因此无人留意到慕念春此时怪异的脸色。 齐王周恪...... 怎么会是他?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异常俊美却懒散的少年脸孔。 前世,齐王嗜好吃喝玩乐的名声响彻京城,说他是京城第一纨绔也不为过。然而,当大秦朝覆灭新皇建立梁朝之后,只有齐王成功的逃出了京城,躲过了血腥的屠杀。 之后的数年里,齐王一直是梁武帝的心腹大患。朝廷屡次派兵追杀围剿,却从未成功过。 齐王势力发展迅速,和朝廷成对立之势。在百姓心目中,齐王是皇室唯一的血脉,也是最有资格坐上龙椅的人。朝中有不少官员暗中投靠齐王,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暗地里给齐王通风报信。 在她临死前的那一刻,福宁殿外杀声震天,那是齐王领兵攻进了皇宫。当福宁殿的大门被撞开,齐王身先士卒第一个冲了进来。 然后,他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梁武帝毒发身亡,死状凄厉。而她,静静的躺在福宁殿的角落里,口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她眼前模糊一片,只来得及看最后一眼,那个男子一脸震惊,眼神无比复杂。 再之后,她平静的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醒来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这一切。这个熟悉的名字,却重新唤醒了藏在心底的记忆。 “......齐王殿下大概是一时兴起,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没想到太子殿下却上了心,进宫和皇上提起了此事。皇上已经点头应允了。估计姑父很快就会知道了。”罗钰一脸歉意:“对不起,都是我一时多嘴,竟为你招惹了这样的麻烦。” 慕长栩听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齐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若是做了齐王的伴读,日后想专心读书只怕会很难...... 慕元春的俏脸也白了,怀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表哥,此事难道再也没有商榷的余地了吗?” 罗钰苦笑不语。 慕元春一颗心如置冰窖,手足冰凉。眼角温热的液体蠢蠢欲动,强忍着没有掉落。 罗钰带来的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做不了太孙伴读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要整日陪着那个只懂吃喝玩乐的齐王。兄长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慕长栩强自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妹妹,你不用为我担心。齐王殿下虽不爱读书,总不至于不让身边的人勤学苦读。只要我一心向学,考中了秋闱,总能谋一份前程。” 慕元春听了这话,非但没有释怀,反而红了眼圈,哽咽着说道:“大哥,老天对你实在太不公平了。你这么认真这么努力,为什么偏偏遇上这样的事......” 说着,泪水簌簌的落了下来。 美丽纤弱的少女泪水涟涟,如梨花带雨,令人怜惜。 罗钰心疼极了,下意识的靠近了一步,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当手指碰触到她发丝的瞬间,忽的想起男女有别,迅捷的将手又缩了回来。俊朗的脸孔染上一抹晕红。 好在慕元春正低声啜泣,慕长栩又心思纷乱,两人俱都没留意到他的失态。 慕念春忽的张口道:“大哥不想做齐王伴读,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 此言一出,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四妹,你想到什么法子了?”慕长栩满怀期待的问道。 慕元春没有吭声,眼中却满是戒备和怀疑。慕念春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她巴不得兄长倒霉才对吧! 第二十五章 对策 第二更来了~喜欢本文的读者们别忘了收藏一个~~(^_^)~ -------------- 说实话,慕念春巴不得慕长栩更倒霉一些。 可慕长栩是慕家长房长子,若他做了齐王伴读,也就意味着慕家和齐王有了牵扯不清的关系。将来乱世纷争新皇登基,必会像前世一样铲除各皇子党羽。慕家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就算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平安,此事也不能不管。 慕念春无视慕元春怀疑的目光,淡淡的说道:“皇上既然开了金口,大哥这个齐王伴读是做定了。不过,能做多久,就得看大哥自己了。” 慕长栩不是蠢人,稍一点拨,便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故意惹怒齐王殿下,让他主动张口撵我走?” “惹怒就不必了。”慕念春微微一笑:“齐王殿下身份尊贵,又极受皇上宠爱。若是真的惹恼了他,只怕也就惹怒了皇上。” 罗钰此时也回过神来,立刻说道:“念春表妹说的有道理。齐王殿下是皇上幼子,素来受皇上宠爱,就是太子殿下对齐王殿下也十分上心。万万不能冒这个风险。” 慕长栩苦恼的拧起了眉头:“那要怎么办才好?” 慕念春意味深长的笑道:“大哥既是做了伴读,就要尽心尽责。每日陪着齐王殿下去上书房读书,平日里更要多劝齐王殿下用功苦读。” “听闻齐王殿下最不喜读书,大哥性子和他截然不同,又总劝着他读书,他心里自然不高兴。”慕元春接过了话茬:“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不肯要大哥做伴读了。” 慕念春顺溜的接道:“皇上和太子殿下就算知道了此事,也不好怪责到大哥的身上。到那个时候,大哥就能轻松的摆脱齐王伴读这个身份。” 慕元春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精神也振作了起来:“大哥,你意下如何?” 慕长栩想了想笑道:“好,我就听你们的。” 你们两个字一出口,慕元春下意识的看了慕念春一眼,神色颇有些微妙和复杂。 她自幼在罗家寄住,见惯了内宅种种阴私手段,心机城府远胜普通少女,自恃聪慧过人。从未将这个继妹放在眼底。然而,往日那个冲动又天真的继妹如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样的难题,只片刻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罗钰也第一次正眼打量起慕念春来。 自十岁起,他的眼中就只有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的少女身影。这位慕家四小姐,在他的眼里和路人相差无几。因为怜惜慕元春,他对慕念春甚至是有几分厌恶的。 直至此刻,他才发现,慕念春竟生的眉目如画姣美可人,笑盈盈的立在那儿,宛如枝头含苞待放的海棠。 少年方慕少艾是天性,见到美丽可爱的少女心荡神驰更是本能。当罗钰发现自己竟无法抑制的心跳加速时,立刻移开了目光。心里暗暗自责懊恼不已。 他怎么可以对别的少女生出旖思?这样怎么对得起表妹? ...... 有了此事做缓冲,慕长栩兄妹也不好对慕念春再板着脸孔,气氛缓和了不少。 罗钰收敛心神,笑着说道:“既然已经想出了应对的办法,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你脸上的红点尚未消褪,不宜见光见风,总得等你的身体好了再去齐王府。到时候,我和太孙殿下告假一日,陪你一起去齐王府。” 慕长栩感激的说道:“多谢表哥。” 罗钰挑眉一笑,英俊的脸孔散发出少年特有的英气爽朗:“和我还这么客套,也太见外了吧!” 慕长栩笑道:“表哥说的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元春没有说话,只含笑看着罗钰,眼眸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和神采。 慕念春瞄了慕元春一眼,扯了扯唇角。 慕元春此时对罗钰无疑是有几分真情的,可惜这份感情根本经受不起考验。当有更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时,慕元春很快就背叛了青梅竹马的表哥。罗钰受此打击,颓废了许久。 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太傻了,痴心妄想着自己能取代慕元春在他心里的位置。私下邀约罗钰见面,还没来得及一诉衷肠,便被家人逮了个正着。 她的美梦一夕之间成了幻影。她的孤注一掷,换来的却是致命的一击。 慕正善怒不可遏,将她关在院子里长达半年之久。原本已经为她定下的亲事,也不了了之。张氏原本就心情郁结缠绵病榻,之后更是心灰意冷病情加重。 此事过后,她成了慕家引以为耻不愿提及的女儿。之后代替慕元春进宫,似乎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她终究为自己的天真冲动鲁莽任性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想及往事,慕念春的心里一阵苦涩。原本因为罗钰的出现心里生出的涟漪,很快平静了,心湖如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 慕正善傍晚回府时,面色沉凝,眉头紧皱。 很显然,他也得知了慕长栩“有幸”被选为齐王伴读一事。 张氏见他面色不对,忙追问了几句。当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张氏也不由得瞠目结舌,连幸灾乐祸的心情都没了。 明争暗斗是一回事,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慕长栩是慕正善的嫡长子,他做了齐王伴读,慕家也就成了齐王一党。如果齐王雄才大略有出息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朝野闻名的纨绔王爷......这简直就是坑人嘛! 张氏忿忿说道:“老爷,长栩平日里一心苦读,极少出门。和齐王殿下更是素无来往,怎么会入了齐王殿下的眼?” 慕正善苦笑一声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齐王殿下相中了长栩,太子殿下亲自面圣提及此事。皇上已经点头应允了,还特地召父亲说了此事。” 皇命不可违!慕太傅除了欣然领命,还能有什么法子? 夫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饭后,慕正善去了松涛院。也不知父子两人都说了什么,慕正善回来的时候脚步轻快了不少。 慕长栩被选为齐王伴读的事,很快便在府里传了开来。朱氏心里发苦,面上却硬是挤出笑容来鼓励慕长栩一番。二房众人的反应就微妙多了。面上各自同情唏嘘,心里却暗暗窃喜。 慕长栩以后得陪着那个不学无术的齐王殿下,哪还有时间用功苦读。看来,今年的秋闱是无望了...... 慕长栩静养了几天之后,脸上的红点终于全部消褪,恢复了原本的斯文俊秀。已经拖延了几日,现在既然好了,就该打点行装去齐王府报到了。 慕长栩让身边的小厮悄悄去罗钰送了信。 罗钰很快就有了回音,约定了明天陪慕长栩去齐王府。 第二十六章 初见(一) 第二天清晨,慕长栩早早起床梳洗,穿戴整齐之后便去给慕正善请安。 慕正善知道他今日要去齐王府,特地叮嘱道:“见了齐王殿下,一定要有礼数。说话行事都要谨慎,万万不要出了差错。” 慕长栩恭敬的应了声是。 张氏也做出慈母的样子,殷切叮嘱了一番。 当着慕正善的面,慕长栩对张氏十分恭敬,颇有几分母慈子孝的样子。这一幕,果然令慕正善心怀大悦。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了早饭。慕正善要去翰林院应卯当值,吃完早饭便走了。慕长栩兄妹两人则一起回了松涛院等罗钰。 可坐等右等,都不见罗钰的身影。 慕元春有些沉不住气了:“大哥,表哥和你约定了一起去齐王府,怎么到现在还没来?”眼看着就快到巳时了,若是再不出发,可就迟了。 慕长栩心里也十分焦急,强自镇定的说道:“或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再等等吧!”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 派人去门房那边问了几次,罗钰却一直都没来。慕长栩起身说道:“我去门房那边等一等。” 慕元春立刻说道:“大哥,我随你一起去。” 兄妹两人刚走到园子里,就碰到了慕念春。 春日漫漫,**正好,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少女站在花丛里,右手拿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剪刀,专注仔细的寻找着合意的鲜花。 听到脚步声,慕念春含笑抬起头来,略有些讶然的问道:“大哥,你不是要去齐王府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走?” 慕长栩含糊的说了句:“我在等人。” 慕念春笑了笑,没再多问,又低头挑拣起鲜花来。 不用问也知道,慕长栩正在等的人肯定是罗钰。人家既然没打算多说,自己还是识趣点别多嘴的好。而且,她也不想再和罗钰有什么接触来往了...... 慕长栩慕元春走了一段之后,忽的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走来一行人,罗钰赫然就在其中。 当先的两个少年并肩同行,一个眉目清秀唇角含笑,身材稍胖,显得圆润可爱。另一个少年却生的十分俊美,眼眸漂亮的惊人,一身鲜亮的绯色锦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右手中摇晃着的美人扇几乎闪瞎了人眼。 他们两个是谁? 慕长栩愣了片刻,很快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和罗钰一同前来,一身贵气逼人,除了太孙和齐王殿下,还能有谁? 慕长栩顿觉受宠若惊,忙大步迎了上去:“见过齐王殿下太孙殿下。” 慕元春也盈盈上前,敛衽行礼,声音柔美悦耳。 “不必多礼!”周琰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了慕元春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美丽婉约,楚楚动人,尤其是那双秋水般的明眸,似会说话一般。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一拍。 齐王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自然而然的遮住了周琰的视线。然后上下打量慕长栩一眼,笑着赞道:“慕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很合本王的眼缘。” 这表情这语气...... 慕长栩笑的有些僵硬,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早就听闻这位齐王殿下行事说话“不拘小节”,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用这么轻浮的语气夸赞别人相貌的?他是堂堂男儿,又不是貌美动人的姑娘! 罗钰咳嗽一声,笑着打圆场:“表弟,我之前已经和太孙殿下告了假,打算陪你一起去齐王府。没想到齐王殿下一大早就到了太子府,还说要亲自到慕家来见一见你。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慕长栩定定神,脸上流露出感激的神色:“齐王殿下这般礼遇,我实在愧不敢当。” 齐王挑眉笑道:“你不用这么感动。其实,本王今天是不想去上书房读书,所以才跑到了慕家来见见你,顺便散散心。”顿了顿,又自得的笑道:“慕太傅这回总不会再去父皇面前告本王的状了吧!” 慕长栩:“......” 众人:“......” 齐王殿下没将众人精彩各异的脸色放在心上,兴致勃勃的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到慕家来,慕公子带我在园子里转转如何?” 这个好像不太妥当吧!哪有第一次到人家府上就四处乱窜的。 慕长栩陪笑着应道:“殿下一路奔波,不如先到松涛院里休息片刻......” 话还没说完,就见齐王殿下很愉快的越过他的身边,向园子里走去。 ...... 慕长栩俊脸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罗钰的目光里饱含了同情,压低了声音说道:“表弟,齐王殿下既是想在园子里转转,你还是顺着他的心意好了。” 遇到齐王这样的人,也只能好言好语好脸色的敷衍一番,哄的他高兴了就好。慕长栩无奈的苦笑,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追了上去。 周琰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追着齐王,反而和罗钰并肩同行。目光时不时的飘向那个优雅窈窕的身影。 罗钰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前面的两个人身上,并未留意到周琰的异样。 慕元春却似有所察,迅速的看了周琰一眼。 正巧,周琰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眼中异样的亮光自然瞒不过细心敏锐的慕元春。她的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身为少女的虚荣心总是有的,下意识的微微侧过脸。 她曾无数次照过镜子,知道这个角度的自己是最美的。 ...... 齐王殿下悠闲自得的摇着手中的纸扇,欣赏着园子里的景致。若论规模,慕家的园子自然远不及齐王府,更无法和御花园相提并论,不过,胜在布局精巧,倒也值得欣赏一番。 慕长栩很快就追了上来。不过,他口舌不算伶俐,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就默默的随在齐王的身后。 齐王眼角余光瞄到慕长栩算不上愉快的脸孔,心情不由得大好,故意笑道:“看你一脸不高兴,是不是心里正在嫌本王不懂礼数?” 慕长栩咳嗽一声,挤出一个笑容:“当然不是,殿下真幽默。” 有些人天生演技一流,说谎话面不改色,想掉眼泪连酝酿情绪都不用,譬如慕元春慕念春。 有些人天生不擅说谎,心里想什么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譬如慕长栩。 齐王戏谑的挑眉,正要再捉弄他几句。 一个身影忽的引入眼帘。 齐王心里一震,停住了脚步。 ...... 第二十七章 初见(二) 感谢书友sonia220的和氏璧,谢谢书友热恋的平安符~今天第二更来了o(n_n)o~大家一定要多多留言哦~看到留言,真的很有动力~ ---------- 不远处,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正低头轻嗅着花朵。 她穿着浅粉色的衣裙,黑色的长发一半挽起,另一半如瀑布般倾泻在腰际。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细腻无暇的皮肤如玉般光洁,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小巧的鼻梁,红润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姹紫嫣红满园秀色,她是最娇妍的一朵,含苞待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幽香气。 齐王定定的看着那个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 慕长栩见齐王停住了脚步,不由得一愣,顺着齐王的目光看了过去。 是四妹在园子里挑摘鲜花。虽说他不喜欢这个妹妹,却也不乐见她被“登徒子”肆意盯着看。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慕念春果然被惊动了,站直了身子看了过来。 阳光炽热耀目,逆着光,她一时竟没看清那个绯衣少年的面容。只看入了那双深幽不见底的眼眸中。 临终前的最后一瞥,和此时恍然重合。仿佛还是昨天刚发生过的一幕,在脑海中鲜明无比。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和记忆中的齐王却又全然不同。 前世的齐王,经历了腥风血雨的皇室争斗,残酷的逃亡和斗争使得他褪去了所有的惫懒轻狂,显得利落而沉稳。 眼前的少年却手握纸扇衣衫鲜亮,俊美无俦的脸孔上洋溢着年少不知愁的轻狂肆意。通身的贵气耀目逼人,正是众人口中闻名京城的纨绔王爷周恪! 乍见故人的心潮波澜起伏,迅速的平息下来。 慕念春微笑着走上前,敛衽行礼:“小女子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笑着说道:“慕四姑娘免礼。今后慕公子是本王的伴读,本王出入慕家是常事,不必拘礼。” 语气是惯常的轻佻随意,就像慕家是齐王府的后花园似的。 慕长栩的表情再一次僵硬了。齐王伴读这份差事,果然不是普通人能胜任的...... 慕念春却神色自若的笑道:“殿下这般青睐,是大哥的福分,更是我们慕家的荣幸。” 齐王看着她淡然有礼的笑颜,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不知何时,手中的纸扇已经合拢握在手里。那份纨绔风范顿时收敛了几分。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慕元春等人也都走了过来。 周琰笑道:“十四叔,你走的可真够快的。” 齐王斜睨他一眼,若有所指的笑道:“不是我走的快,是你走的慢才对。” 周琰有些心虚,立刻转移话题:“已经见到慕公子的人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齐王一脸正经的说道:“第一次登门,总得去拜见一下老夫人,免得失了礼数。” 周琰一脸惊叹:“我没听错吧!十四叔竟然也懂什么是礼数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扭头偷笑。 齐王没有半点羞愧之色,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这个做长辈的,当然要给你做个好榜样了。” 这话生生的戳中周琰的心窝。 明明只相差两个月,可他愣是矮了一辈。齐王一摆出长辈的谱,他只能乖乖听命。 至于慕长栩,就更不会反对了。尊贵的皇子堂堂齐王殿下去给朱氏请安,这是何等的体面和荣幸。 慕长栩立刻低声吩咐小厮跑去修德堂送信,然后恭敬的在前领路。 慕元春自是要跟着一起去,慕念春略一踌躇,也跟在了后面。只是故意走的慢了一些,和众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修德堂很快就到了。 朱氏得了信,既惊又喜,忙派人去叫了张氏和吴氏等人过来,众人一起到院门口迎接齐王太孙一行人。 “老身见过齐王殿下,见过太孙殿下。”朱氏恭敬的上前行礼。 “老夫人快请免礼。”齐王一改平日的嬉笑轻浮,正色说道:“本王和太孙平日受慕太傅教导,今天特地来拜见老夫人,应该以晚辈之礼拜见才是。” 说着,拱手躬身,恭敬的行了晚辈礼。周琰也依样施为。 朱氏受宠若惊之余,对齐王的好感度瞬间飙升。 是谁说齐王殿下任性荒诞不知礼数的?纯粹都是谣言!明明谦逊又知礼嘛! 简单的寒暄一番过后,众人进了修德堂的正厅。朱氏请齐王坐在上首,齐王坚决不肯:“今日我是以晚辈的身份来给老夫人请安,这上首的位置,应该由老夫人坐着才是正理。” 周琰也立刻出言附和。 朱氏推辞不过,只得在上首坐了下来。张氏吴氏各自站在她的身侧,慕念春姐妹三人也都站在了一旁。 这样的场合,慕念春自是没有说话的机会。她心不在焉的听着众人客套的寒暄说话,微微垂着头,视线正好落在自己的裙摆上。也错过了齐王偶尔飘过来的目光。 周琰同样心不在焉,他的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慕元春的一举一动。 慕元春俏生生的立在那儿,神色温柔唇角含笑,娴雅安静,美的就像一幅画。周琰从未萌动过的少年心思,莫名的悸动荡漾起来。 ...... 朱氏客气的挽留齐王太孙两人吃了午饭再走。齐王根本没推辞,不假思索的应下了。 朱氏对齐王的印象愈发好了。这么亲和随意的皇子,着实是世间少见! 男女分席,慕长栩和堂弟慕长桐慕长柏陪着齐王一行人,女眷们单独一席。 朱氏在席间对齐王几乎是赞不绝口:“往日我听说了不少有关齐王殿下的传闻。现在看来,那些根本都是谬传。齐王殿下虽然是皇子身份,却不骄不躁谦和守礼。又生了副好相貌,依我看,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慕婉春默默的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悄然飞起一抹红晕。 慕念春也没吭声,心中却晒然一笑。 这位齐王殿下才是真正的演技派,像慕元春和自己这样的,拍马也难及。他装纨绔一装就是十几年,就连皇上和太子等人都没看出破绽。现在想装成温和礼貌的翩翩少年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 他刻意讨好朱氏,是想做什么? 慕念春眉尖微蹙,反复思忖,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多想了。 不管齐王有什么目的,日子久了自然会露出端倪。到时候再想办法应对也不迟。说到底,慕家除了清贵的名声之外,也没什么值得算计的。 第二十八章 芳心 也不知这位齐王殿下到底抽的哪门子风,吃完饭还是不肯走,兴致盎然的将慕府整整逛了一遍。就连家学和闺学也没放过。 这一个下午的课自是上不成了。 慕家的少爷们一个个忙着招呼尊贵的齐王殿下和太孙殿下。 慕家的小姐们则忙着装羞涩装淡定或是装平静。不管表面怎么镇定,心里却或多或少的荡起了涟漪。 一个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皇子,相貌俊美举止随和可亲。另一个则是身份尊贵的太孙,也是大秦朝未来的太子,稍胖一些却不失可爱。 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令正值妙龄的少女心生旖旎遐思。 慕婉春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齐王的身影,那个挑眉浅笑的绯衣少年像是天生的发光体,无需刻意,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慵懒,牢牢的吸引住了她全部的心神....... 她的袖子忽然被轻轻扯了一下。 慕婉春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扭过头,正对上慕念春促狭的眼:“怎么了?” 慕念春凑在她耳边低语道:“三姐,你也收敛些。眼珠子都快看的掉出来了。”慕婉春瞬间红了脸,悄悄的用力的拧了慕念春一把。 慕念春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哀叹一声。好人果然不能随便做!恼羞成怒的慕三小姐下手太重了,她的胳膊上肯定青肿了一片...... 不过,经过她提醒之后,慕婉春接下来内敛含蓄多了。从原来盯着看,变成了每隔一会儿偷瞄一眼。 ...... 眼看着天色将晚了,齐王在慕家依然待的兴致勃勃,丝毫没有告辞走人的意思。 慕长栩陪了整整一个下午,脸都快笑的僵硬了。趁着众人没留意,飞快的冲罗钰使了个眼色。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走? 罗钰耸耸肩,眼中闪过无奈的苦笑。 谁知道这位齐王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平日爱提溜着鸟笼逛酒楼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今天偏偏在慕家转悠着不肯走...... “十四叔,”周琰也凑到了齐王耳边低语:“我们在慕家待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走了?出来大半天了还不回去,父王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 齐王斜睨他一眼,低声戏谑道:“你想走只管走就是了,又没人拦着你。” 周琰有些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底气的说道:“我们两个一起来,当然得一起走。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于心不忍。” 齐王挑了挑眉,一脸了然的笑意:“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对我如此情深意重。”最后四个字,故意拖长了尾音,充满了促狭。 周琰脸上的温度陡然升高了。 他对慕元春的格外留心,自然没能逃过齐王的眼。如果不是念念不舍,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在慕家待了这么久! 可是,再照这么下去,只怕慕家就得准备晚饭了...... 好在齐王殿下终于张口了:“本王和太孙叨扰了这么久,也该告辞了。” 终于肯走了!慕长栩精神一振,口中不免要客气几句:“天色将晚,两位殿下还是在府里用了晚饭再走吧!”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客套话。 齐王却欣然笑道:“长栩殷勤挽留,本王岂能忍心拂了你的一番好意。” 慕长栩:“......” 众人:“......” 齐王看着慕长栩哑然的样子,咧嘴笑了:“本王刚才是故意说笑逗逗你,不必当真。好了,本王真的要走了。” ......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慕长栩生平第一次有了掀桌的冲动。 送了齐王一行人出府之后,慕长栩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一天过的,简直比打仗还累。 慕念春也觉得轻松了不少。别人不知道齐王的底细,只觉得这是个胡闹任性不学无术的纨绔皇子。只有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只是他的伪装。 在这层伪装下,是一个无比精明深沉的男子。哪怕此时的他还是个少年,依然令她觉得危险。 这样的人,还是离的远远的好! 可是,他今天为什么要到慕家来?还打着四处转悠的借口将慕家的环境摸的一清二楚?总不会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是为了特意来见慕长栩的吧! “......念春,你在想什么呢!”张氏嗔怪的说道:“喊了你几声,你怎么一直都不应。” 慕念春回过神来,掩饰的笑道:“没什么。” 张氏心念一动,试探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孙殿下和齐王殿下。没想到他们两个都是这般优秀出众,若是你将来有机会,能嫁给他们中的一个......” “娘,你别胡思乱想了。”慕念春愕然片刻,很快打断了张氏:“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前世她吃尽了苦头,这一生只想远离乱世的纷争,平平安安的过日子。绝不想和皇室中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更何况,太孙周琰对慕元春一见钟情,压根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而那个心思深沉莫测的齐王殿下,更不可能看中她这个未成年的黄毛丫头。 张氏真的是想多了。 张氏却误会了慕念春的意思,不以为然的说道:“怎么就不可能了。如今长栩做了齐王伴读,以后和齐王殿下同进同出。和太孙殿下接触的机会也绝不会少。若是他肯从中撮合......” “娘,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吧!”慕念春哭笑不得的接过话茬:“先不说我乐不乐意,就说大哥,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机会,他肯从中撮合吗?” 张氏哑然。 是啊,慕长栩对她们母女能维持表面的客气已经算是不错了。怎么可能帮这样的忙? 慕念春依偎在张氏身边,轻声说道:“娘,我只想待在你身边,不想嫁人。就算以后要嫁人了,我也不愿嫁给什么皇子太孙。泼天的富贵,往往伴随着灭门灭族的风险。我只想嫁一个喜欢我的男子,过些平静安逸的日子。” 最后一句,饱含着不为人知的唏嘘和酸楚。 她早已厌倦了浮华空虚的生活,所求的不过是一生平安岁月静好。 张氏怔忪了片刻,莫名的有些心酸,下意识的搂紧了慕念春:“你说的对,娘不想着那些富贵了。只要你平安幸福就好。” ...... 第二十九章 纨绔 感谢书友们的纷纷留言,看到真的很开心~o(n_n)o~ ------------ 慕正善回府之后,从张氏口中得知了齐王和太孙亲自到慕家来的事,顿时又惊又喜:“齐王殿下和太孙殿下真的亲自来见长栩了?” 张氏见慕正善如此高兴,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脸上却挤出笑容来:“是啊,不仅亲自来了,还留下吃了午饭。之后待了许久才走呢!” “好好好!”慕正善一连说了三个好,一脸的兴奋激动。 齐王伴读比太孙伴读来自是差了一筹。不过,齐王殿下如此器重礼遇,也着实令人欣慰。而且,齐王和太孙关系亲密,慕长栩做了齐王伴读,将来和太孙殿下接触的机会也不会少。 或许,这是老天赐给慕长栩的光明坦途。 当天晚上,慕正善和颜悦色的叮嘱了慕长栩一番:“长栩,从明日起你就要随齐王殿下进宫读书了,以后接触的都是身份尊贵的皇子皇孙,他们身边的伴读也都是勋贵子弟。你既是有幸进了这个圈子,得把握住这样的好机会。多结识一些朋友。” 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你原本不情愿做齐王伴读,怕耽搁了读书科考和前程。不过,看眼下这样的情况,你还是安心的陪着齐王殿下读书吧!” 慕长栩犹豫片刻,低声应道:“父亲,我觉得我不适合做齐王的伴读。” 慕正善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还没试过,怎么就肯定不适合?”齐王殿下这般热络,若是慕长栩还存着别的心思,可就是不识好歹了。 慕长栩有苦难言。半晌才委婉的说道:“父亲,我天性拘谨,和齐王殿下的性子截然不同。只怕日后不合拍......”何止是不合拍,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今天短短一天的相处,让他更坚定了原来的决心。 这个齐王伴读,绝不能长久的做下去。 慕正善收敛了笑容,眉头皱了起来。 慕长栩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态度却很坚持。 僵持片刻过后,慕正善才叹口气道:“也罢,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既然你坚持这么想,那就随你吧!” ...... “大哥,你真的是这么和父亲说的?”慕元春柳眉微蹙:“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不过,总可以说的更委婉一些。免得父亲听了不高兴......” “妹妹,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慕长栩苦笑道:“不过,我实在是忍不住。” 慕元春看着兄长清俊斯文的脸孔,心里无奈的叹息。 书读的多了,都会有几分固执和拗劲。慕长栩更是其中翘楚,性子也不够圆滑。纵然优秀出色,却不懂如何讨父亲的欢心。别说慕念春了,就是比起五岁的枫哥儿也远远不及。 算了,事情已然如此,多说无益。 慕元春打起精神说道:“大哥,你明天要早起,早些休息吧!”说着,起身往外走。 慕长栩随意的嗯了一声,忽的冒出了一句:“妹妹,你觉得太孙殿下如何?” 慕元春脚步一顿,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样。 慕长栩有些讪讪:“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太孙殿下好像对你格外的留心......”话还没说完,立刻又笑道:“肯定是我多心了。你和表哥青梅竹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算太孙有什么心思,你也定然不会动心。” 提起终身大事,慕元春并未流露出多少羞怯,淡淡一笑:“大哥,这些话我们私下里说说倒是无妨,千万可不能让外人听见了。” 在没正式提亲议亲之前,纵然是两心相许,也绝不能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慕长栩笑着应了。 慕元春垂下眼睑,掩去眼眸中所有的情绪。 ...... 隔日,慕长栩早早去了齐王府,陪伴齐王一起进宫读书。 他生的斯文俊秀,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兼之饱读诗书才学过人,很快就博得了一众皇子皇孙们的好感。因为慕太傅的缘故,那些出身勋贵眼高于顶的伴读们也无人刁难挑衅。 慕长栩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 如果没有齐王殿下,这样的生活几乎算得上完美了。 齐王殿下上课时偷懒睡觉,散学后立刻就精神抖擞。闲来无事领着一帮京城纨绔四处乱转,遛鸟斗鸡斗蛐蛐,吃饭喝酒听小曲,看中的东西不管花多少银子也得买回府,看到不顺眼的上前揪住对方的衣襟揍上一通。然后扔点医药费扬长走人。 种种此类事情数不胜数。 慕长栩的人生观一次次被刷新最低底线。只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就从一开始的震惊错愕百般劝说无果,到后来的麻木不仁视而不见, 幸好齐王殿下不是全无底线。至少不会做欺男霸女这么没品的事情——因为实在没这个必要。 齐王府里的丫鬟一个比一个生的水灵,听说大多是宫里的妃嫔娘娘们赏赐的。太子妃也送了不少**的伶俐聪慧的下人来。 就连远在藩地的赵王吴王晋王,也对这个幼弟格外的上心。除了搜罗稀罕有趣的新鲜玩意,还会送些相貌姣好身材妖娆的歌姬舞姬到齐王府。 齐王府里的小厮,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清秀。尤其是贴身伺候的长随郑喜,更是唇红齿白俊俏秀气,简直比女子生的还要标致。 见过了齐王府里的下人阵仗之后,慕长栩终于对自己承认了这个事实。 齐王殿下相中他做伴读,其实和家世品性才学之类的都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他长的还算顺眼吧...... 为了让齐王殿下早日厌弃自己,慕长栩不遗余力的在努力。 每天不厌其烦的劝齐王认真读书,在齐王试图逃学胡闹的时候,义正言辞的说上一堆大道理。就连平日说话也故意文绉绉的。当齐王吃喝玩乐正高兴的时候,冷不丁的泼一盆冷水等等。 总之,谨记“扫兴”这一要诀就行了。 以齐王任性妄为的性子,肯定很快就忍不住想撵他走了吧! 慕长栩打着如意算盘,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 第三十章 下厨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溜了过去。 这一日正逢休息,不用上闺学。慕念春一大早便钻进厨房里忙活起来,石竹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玉簪和丁香也想留下来献殷勤,却被慕念春以“人多手杂”为由撵了出去。玉簪忍不住冒了几句酸水:“小姐果然最喜欢最信任石竹,连下厨都让她一个人伺候。” 丁香笑了笑说道:“石竹伺候小姐四年多,我们两个到小姐身边还不足三个月,亲疏有别也是难免的。我们只要用心做事,小姐肯定会记在心里。你就别发牢骚了。” 玉簪撇了撇嘴:“行了,你说的轻巧,我就不相信你心里没半点怨言。” 怎么可能没有! 她费尽心思到漪澜院来,本是冲着一等丫鬟的位置来的。现在却只做了二等丫鬟,被那个不起眼的石竹生生的压了一头,心里怎么可能痛快。更何况,大小姐还对她寄予了“厚望”...... 丁香满腹心事,无心和玉簪斗嘴。 玉簪发了几句牢骚,心气稍平,总算不吭声了。 就在此刻,慕婉春来了。丁香和玉簪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三小姐。” 慕婉春随意的嗯了一声:“四妹人呢?” 玉簪笑着应道:“今日大厨房送了条五斤重的活鱼来,小姐说要下厨,现在正在厨房里忙活呢!” “怎么又在厨房里!”慕婉春不耐的嘟哝一声,然后向小厨房走去。 慕家的大厨房里共有五个厨子,负责府里上下主仆近百口人的伙食。除此之外,每个院子都设了个小厨房,留着做些宵夜点心之类的。因为没有专门的厨子,真正动用小厨房的并不多。 慕念春却是例外。她的厨艺在一众姐妹中本就出类拔萃,又私下拜了闵娘子为师,一有闲空就在厨房里待着。 慕婉春对她这样的行为颇不以为然,私下嘲笑过好多回。堂堂慕家四小姐,不喜读书不爱练字偏偏喜欢下厨,传出去非被人耻笑不可。 慕念春也不辩解,笑嘻嘻的听着,之后依然故我。几次过后,慕婉春也懒得再说了。 刚一进厨房,就见慕念春挽着衣袖,右手伸进盆里不停的搅拌着。 慕婉春好奇的凑了过去:“四妹,厨房不是送了鱼过来吗?你这是在做什么?”盆里有半盆白乎乎的糊状的东西。 慕念春抬眸笑道:“这是鱼肉糊,这么大的鱼红烧清炖都不方便,所以我就想做些鱼丸和炸鱼条。” 慕婉春顿时来了兴致,笑着说道:“鱼丸我倒是知道,炸鱼条我可从没见识过。这都是闵娘子私下教你的么?” 当然不是。 前世梁武帝最喜吃鱼,为了讨他的欢心,她琢磨出了不少做鱼肉的法子。鱼丸和鱼条是其中最简单的了。 她竭力说服张氏同意自己拜闵娘子为师,不止是想学闵家的独门厨艺,也是为了自己高超的厨艺做掩饰。今后就算她崭露厨艺,也无人会起疑心了。 “是。”慕念春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你要是想学,我也教你如何?” 慕婉春立刻敬谢不敏:“不用了,你动手做,我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她今日特地穿了新的衣裙,可不能被弄脏了。 慕念春笑了笑,低头专注的继续搅拌。 先把鱼肉去骨去刺,再剁成鱼肉泥,放入各式调味料。之后放些清水和鸡蛋清,再少加些淀粉,用手沿着同一个方向搅拌。待鱼肉糊和匀之后,就可以下锅了。 锅里的水温不必太高,鱼肉糊挤成一个圆溜溜的丸子,沿着锅沿滑入水中,很快就漂浮了上来。 慕念春的手十分灵巧,动作熟稔流畅,竟有种行云流水般的节奏和美感。 慕婉春惊叹不已的赞道:“四妹,你的手可真巧!” 慕念春抿唇轻笑,将煮熟的鱼丸捞起来,放入一旁炖了一个时辰之久的砂锅鱼汤里。然后接着做炸鱼条。 鱼条做起来简单一些,将洗干净的鱼肉切成细长条,裹上鸡蛋面糊,下锅炸熟就行了。不过,这道菜对火候和油温的要求极高。必须在最恰当的时候下油锅,炸熟立刻捞起沥干。稍微凉一些,就可以入口了。 炸好的鱼条色泽金黄喷香扑鼻外脆里嫩,味道好极了。 慕婉春尝了一口,立刻为之倾倒,连着吃了几根,还想再吃,手刚一伸,装着鱼条的碗就被端走了:“这是我特地做给枫哥儿吃的,你可别都吃光了。” “小气鬼!”慕婉春不满的抗议。 慕念春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手,一边笑吟吟的问道:“你特地来找我,总不会就是为了来吃东西吧!到底有什么事?” 慕婉春俏脸忽的微微泛红,却咬着嘴唇什么也没说。 慕念春心下了然,低声叮嘱石竹注意鱼汤的火候,然后拉着慕婉春到了廊檐下,低声笑道:“行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了,有什么话总可以说了吧!” 慕婉春忸怩了片刻,终于小声说道:“今天是上书房的休沐日,祖父难得回府一趟。我听说,齐王殿下太孙殿下也会来呢!” 什么?又要来? 慕念春笑容淡了下来,眉尖微蹙。 这一个多月以来,齐王到慕家来了三回,太孙也随着来了两回。 她不愿和齐王有什么接触,每次最多露个面就会悄悄溜走了。也因此,她和齐王从未说过半句话。 慕婉春却是恰恰相反。 每次齐王来,慕婉春都会穿戴一新精心修饰妆容,务必以最美的一面出现在齐王面前。她对齐王的那份心思,几乎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四妹,快些替我看看,我穿这身衣裙怎么样?”慕婉春转了一圈,宽大飘逸的裙摆飘飞,宛如鲜花怒放。眼眸熠熠闪亮,闪着怀春少女的娇羞和期待。 慕念春回过神来,敷衍的笑道:“美极了!齐王殿下见了你,肯定会被迷的神魂颠倒。” 慕婉春咬着嘴唇,眉眼弯弯的笑了。 一个小丫鬟匆匆的跑来禀报:“三小姐四小姐,老夫人命奴婢请你们去修德堂。齐王殿下和太孙殿下来了。” 慕婉春眼睛一亮,立刻笑着应了,又催促慕念春去重新梳洗换衣。 慕念春却笑道:“不用换了,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为了下厨方便,她身上穿的是半旧不新的衣裙,脸上脂粉未施,长长的秀发随意的挽了个发髻。 就这么去见客人,似乎稍嫌怠慢。 慕婉春心里这么想着,口中却说道:“这倒也是,四妹天生丽质,穿什么都一样好看。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好了。”说着,笑着挽起慕念春的手。 她这副样子,正好做一片绿叶,衬托出自己这朵耀眼的鲜花。 慕念春对她的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却不说破。 姐妹两个亲亲热热的向修德堂走去。 ...... 第三十一章 来意 慕念春慕婉春携手走到修德堂门口,正巧碰上了慕元春。 姐妹三个碰面,下意识的打量彼此一眼。 慕元春显然精心装扮过了一番,上身是浅紫色的短襦,袖子宽大飘逸,腰身收拢的极好,显出不盈一握的纤腰。下身穿着同色的长裙。颜色由浅渐深,均匀的晕染至裙摆。 秀发挽起,头上没有插金钗玉簪,只簪着一朵新开的茉莉。映衬着脸如桃腮,婉约妩媚,眼波流转间,俱是少女动人的风情。 所谓人比花娇,不外如是。 相较之下,慕婉春穿戴的也算精致,却稍逊了几分风姿和韵味。 慕婉春心里又嫉又恨,面上却硬是挤出笑容来:“大姐穿着这身新衣,真是风姿楚楚艳冠群芳。” 这夸赞,怎么听都有些酸溜溜的意味。 慕元春微微一笑,声音温雅悦耳:“三妹可别顾着夸我。我倒是觉得,你今天才是精雕细琢美丽动人呢!”精雕细琢这几个字,细细一品味,讥讽之意十足。 论口舌犀利,慕婉春显然不是慕元春的对手。刚一对上就败下阵来。 慕念春闲闲的站在一旁看好戏,并未插嘴。 慕元春却不肯放过她,妙目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故作关切的问道:“四妹,今天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来,你怎么连衣服也没换就来了。瞧瞧你,身上还有油烟气,肯定是从厨房直接过来的吧!待会儿祖母见了你,肯定会不高兴呢!” 句句都表现出了身为长姐的关怀,简直无可指责。只是眼底的嘲弄,刻意的让慕念春看的清清楚楚。 慕念春笑眯眯的应了回去:“齐王殿下和太孙殿下是特意来拜访祖父,我们只露个面行礼问安就行了。穿不穿新衣也不打紧。再说了,有大姐和三姐这样的美人在,我就算穿的再标致,也没人会多看我一眼。” 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 慕元春笑容微微一顿,下意识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却已笑吟吟的扭过了头:“三姐,我们别耽搁了,快些进去吧!” 姐妹三人,一起进了修德堂待客的正堂。 慕太傅坐在上首,齐王和太孙执学生礼,坐在下首。慕正善慕正德兄弟两人坐在另一侧。一众女眷,只有朱氏坐着,张氏吴氏俱都含笑站在一旁。 姐妹三个刚一踏入修德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 罗钰含笑的目光自是落在慕元春的身上。周琰也在看着慕元春,眼中闪过惊艳和欣喜。 少年情窦初开,一缕情思悄然缠绕在那个美丽温柔婉约动人的少女身上。每次厚着脸皮登门,为的不过是看她一眼聊解相思。 慕元春眼波微一流转,冲着罗钰的方向扬起唇角。 周琰和罗钰坐在一起。在周琰看来,这何尝不是心上人在向自己暗送秋波? 慕婉春所有的心思却都放在了俊美倜傥的齐王身上。慕长栩罗钰等人相貌出众气质各异,俱是优秀出色的少年。然而,有齐王在,几乎所有的光芒都闪耀在他含笑的眉宇间。 齐王正在看自己,还在笑...... 慕婉春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娇媚的少女脸庞飞起两抹淡淡的红晕,更增几分明艳。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齐王的目光越过慕婉春,落在慕念春的脸上。 慕元春和慕婉春两人显然都精心装扮过了,各自妩媚娇艳动人。愈发显出了她的漫不经心。 穿的是家常旧衣,一缕调皮淘气的发丝滑落在耳际。干干净净的俏脸脂粉未施,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含着清浅的笑意。却像戴着一层厚厚的面具,将所有真实的情绪都遮掩起来。 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目,迅速的瞄了他一眼,便淡然的移开了目光。 算上第一回,今天已经是第四次见她了。目前为止,两人还没单独说过话。 齐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挫败感,不动声色的盘算着该如何接近她。至于接近她之后要说些什么......这个问题,他还没认真想过。 可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执念,固执的想离她近一些,想看清真实的年少的她...... “元春婉春念春,你们三个快些来见过齐王殿下太孙殿下。”坐在上首的慕太傅,笑着吩咐了一声。 姐妹三人齐声应了,上前见礼。 此时人的平均寿龄不到六旬,一般年过五旬的官员,便会致仕养老。慕太傅已经五十有四,按理来说早该告老享福了。可慕太傅德高望重,是当朝最有名气的大儒,皇上对他十分敬重,特地留他在宫中做太傅。为免每日进宫劳顿,还特意在宫中为慕太傅准备了住处。 这样的殊荣,在大秦朝堪称绝无仅有。 慕太傅领了圣恩,也只能尽心尽力的留在宫中教导皇子皇孙们读书。每隔半个月,才回府一回。 太孙一心向学,读书十分勤勉。自然是慕太傅心目中的好儿郎。至于齐王......不提也罢,说起来,简直是满腹辛酸。 明明聪慧无比,偏偏不学无术不无正业,整日里逃课胡闹。根本不曾正经的听过课读过书。 每次皇上亲临上书房考校众人学问,轮到齐王的时候,慕太傅都有掩面大哭一场的冲动。 慕长栩做了齐王伴读之后,齐王逃课的次数大大的减少。这令慕太傅十分欣慰。就算大半时间都在睡觉,也总算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上书房了。 更令慕太傅欣慰的是,齐王和太孙时常到慕家来走动,今天是难得的休沐日,两人一起相携来拜访,慕太傅颜面有光,态度也随和亲切了许多。 这样的场合,慕念春不用多说话。恭敬的行完礼之后,便束手立在张氏身后,当自己是背景就行了。 她微微垂着头,并未留心慕元春的神色变化。 在她的努力之下,有些事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可太孙周琰,却依然和前世一样出现了。看来,有些事情是注定会发生的。 此时的慕元春还在犹豫挣扎,在青梅竹马的情意和富贵荣华的未来中摇摆不定。可这样的情形不会维持太久。三个月后,太子妃设下荷花宴,邀请一些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到太子府赴宴。这场荷花宴,其实是为选太孙妃而设。 慕家三姐妹,也接到了赴宴的请帖。 那一天的荷花宴上,慕元春当众赋了一首荷花诗,一曲平沙落雁,更是艳惊四座。从那一天起,慕元春成了太子妃心目中的儿媳人选。 罗钰一腔深情错付,换来的只是心上人的背叛。 如果可以,她绝不会?这个浑水。可慕元春是慕家长房长女,若是成了准太孙妃,将来内乱一起,慕家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以,此事她不能不管。 必须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出手。而且,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慕念春默默的想着心事。 此时,齐王忽的看了过来,笑着说道:“本王常听长栩说,慕四姑娘厨艺超群,不知今日是否有这个荣幸,尝一尝四姑娘的厨艺?” ...... 第三十二章 猜疑 此言一出,众人反应不一。 慕长栩瞠目结舌。他什么时候和齐王说过这些话?为什么他半点印象都没有! 慕婉春心里嫉恨交加,慕元春眉头微皱,张氏眼中闪过一丝骄傲和欣喜。 齐王说这样的话,确实有些冒失。不过,皇子的身份摆在这儿,谁也不会当面指责他失礼就是了。 众人的目光倏地落在了慕念春的身上。 慕念春心里突突一跳,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齐王,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到底是何用意?她定定神,走出两步,微笑着应道:“殿下说笑了。小女子这点微末厨艺,还是别献丑了。” 语气恭敬而客气,让人挑不出毛病。 清澈的眼眸中闪着戒备和疏离,不过,总算是正眼看他了。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四姑娘不必自谦。本王嗜好美食,听说有谁厨艺好的,总想亲自尝上一尝。待会儿就麻烦四姑娘了,不用太辛苦,做一两道菜也就行了。” 慕念春:“......” 他也太自说自话自以为是了吧!竟然这么大喇喇的吩咐她下厨做菜。她又不是厨娘! 自重生以来,她凭着冷静的头脑和高超的演技,游刃有余的应付所有的麻烦。眼前这一桩,却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齐王脸皮厚度远超众人想象。偌大的正堂里,诡异的安静了片刻。 坐在一旁的周琰只觉得脸上发热。这个十四叔,行事太荒诞太任性了,竟张口吩咐慕四姑娘下厨。他简直没勇气抬头看慕太傅的脸色。 慕太傅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看。 如果此时是在上书房,他定会板着脸孔说一声“荒唐”。可现在偏偏是在慕家,齐王是他的学生更是尊贵的皇子,今天特意登门做客,岂能怠慢? 慕太傅定定神,挤出一个略有些僵硬的笑容:“念春,齐王殿下难得来做客,既是想尝尝你的厨艺,你就辛苦一回。” 祖父发了话,就算慕念春再不情愿,也只能应下:“祖父说的是,我这就去厨房做些准备。” 说着,便行礼告退。 震惊讶然不悦种种情绪,瞬间收拾的滴水不漏。慕念春的脸上甚至扬起了浅浅的微笑。 背对着众人走出修德堂之后,那抹浅笑顿时消失无踪。 以齐王平日“不拘小节”的行径来看,今天来了这么一出似乎也不算什么。可没人比她更清楚,顶着纨绔名声的十四皇子是一个何等精明厉害的人物! 前世,她和他几乎毫无交集。唯一有过的接触,是他曾动用宫里的眼线,试图说服她加入光复大秦的阵营。她当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想杀梁武帝,自会用自己的法子。 在那之后,齐王没有命人再联络过她。 宫外,他高举着大秦皇子的旗号,广招兵马,和梁武帝的军队厮杀不休。宫内,她用高超的厨艺和柔顺体贴善解人意一步步的接近龙椅上的男子。 当齐王领兵攻进汴京的城门时,她知道,自己苦等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随着兵败战乱的消息纷纷传入宫廷,梁武帝的性情愈发暴戾,身边几乎无人敢靠近。她是唯一的例外。 每天晚上,她都会亲自下厨,精心准备好他爱吃的宵夜端到福宁殿。梁武帝也早已习惯了她的温柔陪伴。她做好的宵夜,甚至无需太监试吃,便能入得了龙口。 鲜香美味的鱼肉粥里,放入了无色无味的毒药。那些毒药,藏在特制的金钗里,从慕家戴着进了宫。原本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最终,大半进了梁武帝的腹中。另一小半,却被她自己喝了下去。 齐王领兵攻进福宁殿之前,大概绝不会想到梁武帝已经死在她的手里。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是她赢了。 她这个赢家,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 重活一回,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往昔那些痛苦的回忆,被她深深的压在心底。可齐王的出现,却一次次的提醒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立刻将他驱逐远离自己的生活。可现实却是,她要亲自下厨,等着他品尝...... 想到这些,慕念春的心里忿然之极。 很显然,什么品尝厨艺只是齐王的借口。他根本是故意在激怒她!至于目的,暂时还没看出来。 不过,她一定会很快找出原因。 刚一进厨房,石竹便讶然问道:“小姐,你不是去修德堂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石竹面前,慕念春也无心掩饰什么,气闷不已的说道:“别提了。也不知道那个齐王哪根筋不对了,说是要尝尝我的厨艺。祖父发了话,我只好应下了。” ......石竹的反应很直接,眼睛倏地亮了,脱口而出道:“小姐,莫非齐王殿下对你有意?” 慕念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哭笑不得的白了石竹一眼:“别乱说好不好。要是被人听见了,只怕要笑掉大牙。” 齐王再不济也是皇子,纵然“败絮其中”,可“金玉其外”也是不争的事实。不说别的,就凭着出色的容貌,就足以令众多名门闺秀芳心萌动了。更何况,还有齐王妃这么诱人的头衔。 齐王殿下从不缺少爱慕者,身边更不缺乏各色美人。又怎么会看上她这么一个尚未成年的黄毛丫头? 石竹对慕念春贬低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振振有词的说道:“小姐这么说奴婢可不同意。小姐长的美,又那么聪慧,谁见了都会喜欢。齐王殿下又不是没长眼睛,对小姐生出爱慕之心有什么不对。” 慕念春扑哧一声笑了,之前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我的好石竹,在你的眼里,我当然是千好万好。别人可不会这么想。”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虽是美人胚子,却也算不上国色天香。 慕家三姐妹里,容貌最出色的是慕元春,慕婉春也是明艳动人的美人。她年纪最小,容貌尚未长开,就像青涩的果子,实在没什么看头。 石竹还要再说什么,慕念春却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好了,你不用哄我了,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不就是下厨做两道菜么?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快些过来帮忙。” 石竹见慕念春心情愉悦,也随之高兴起来,兴冲冲的应了一声。 炸鱼条是特地为枫哥儿准备的,不便上桌。熬了半天的鱼汤清香甜美,加上炖了许久的鱼丸,上桌充做一道菜是没问题了。不过,总得再准备一道。 厨房里的食材不算多,慕念春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 没了鱼肉,还有一个鱼头可以做食材。 将鱼头从鱼唇剖开,不剖到底,将鱼头拉平放在白底青花的盘子里,放入调味料腌制片刻,再放葱和姜片。然后,重头戏来了。 石竹瞠目结舌的看着慕念春切了一堆红色的朝天椒,均匀的铺满了整个鱼头。到最后,几乎看不到鱼头,只能看到一盘子红红的辣椒。做好这些之后,将盘子放进蒸锅里,大火猛蒸。 石竹生性厚道,忍不住提醒道:“小姐,这样会不会太辣了?” 慕念春慢条斯理的说道:“这道蒸鱼头的特色就是麻辣鲜香,少了辣味怎么能行。” 石竹不吭声了,默默的为齐王殿下祈祷。 ...... 第三十三章 美味...... 桌席上,慕太傅依旧坐了上首。齐王和太孙一左一右各自坐在慕太傅身边。 齐王抽过风之后,一直表现良好。慕太傅纵然心里还有些不悦,也只能按捺下去。 慕家的厨子也都是重金聘请来的名厨,厨艺也算上佳。一道道菜肴流水般的送了上来,色香味俱佳。 齐王对吃食的挑剔是出了名的,每道菜浅尝一口,便不再动第二次。 慕太傅看在眼里,眉头不由得皱了一皱。 这个时候,他倒是希望慕念春的厨艺确实有过人之处。不然,待会儿若是被齐王刻薄几句,女孩家脸皮薄,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传出去,也对名声有损...... 一个砂锅被端了上来。端菜的丫鬟正是石竹,她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砂锅的盖子,一股浓浓的香气顿时弥漫出来。 “这是四小姐亲自下厨做的鱼汤。”石竹恭敬的说道:“请齐王殿下太孙殿下品尝。” 一直漫不经心的齐王终于有了精神。 枣红的瓷碗里盛着乳白色的鱼汤,上面漂浮着圆溜溜的鱼丸,碧绿的青菜做点缀。看着十分清爽,令人顿生食欲。 鱼汤没有半点腥气,鲜甜之极。鱼丸更是嫩滑爽口,齐王只吃了一口,眼睛便亮了起来,很快便将一碗鱼汤喝光,鱼丸更是吃的干干净净,连碗底的青菜也没放过。 这比任何夸赞都更直白有力。 慕太傅也尝了一口,然后赞道:“好,这鱼汤果然鲜美!没想到念春的厨艺如此精湛,比起府里的厨子也不遑多让。” “太傅,你这么说我可不同意。”齐王笑着接口:“依我看,四姑娘的厨艺比贵府上的厨子可强多了。就算是宫里的御厨,也未必能做出这么好的鱼汤来。” 周琰也连连点头附和。这道鱼汤,着实是少见的美味,就算吃惯了珍馐美味的自己也有惊艳之感。 众人纷纷出言夸赞慕念春,慕正善心里油然而生骄傲之情。 当日听说慕念春私下拜闵娘子为师,他还颇有些微词。慕家的女儿应以诗词才学为傲,待在厨房里与锅碗瓢盆作伴,算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他却没这个想法了。女儿厨艺高妙,当爹的面上也有光不是? 过了片刻,石竹又端了一个大盘子上来。 慕正善定睛一看,不由得讶然:“这是什么菜?上面怎么全是红椒?” 石竹笑的有些心虚:“小姐说了,这道清蒸鱼头的特色就是麻辣鲜香,所以辣椒放的多了一点点。” 一点点?太谦虚了吧! 根本没看到鱼头,全是辣椒好吗? 这丫头,肯定是因为齐王吩咐她下厨心里觉得不痛快,所以故意弄这么多辣椒让人无法下口。慕正善心里暗暗嘀咕,面上却得为女儿打圆场:“她学厨不精,大概是一不小心把辣椒放多了。” 齐王挑了挑眉,笑道:“这倒是巧了,我一向爱吃辣。”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连同上面的辣椒一起送入口中,吃完面不改色的赞道:“鱼肉鲜嫩,入口麻辣,回味悠长,味道好极了!” ......慕正善看着齐王额上的汗珠,哑然无语。 周琰也试着尝了一口,鱼肉刚一入口,辣味就直冲喉咙,差点被呛住。忙喝了一大口水,才将鱼肉咽下去。 味道确实很好,可是......实在是太辣了! 他哀怨的看了齐王一眼。十四叔,你也太坑人了吧! 齐王看都没看他一眼,又笑眯眯的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辣味从舌尖弥散,瞬间充斥了口腔。 确实很辣很刺激,也很美味! 那个丫头肯定是故意的。就算再美味,也不该放这么多的辣椒,普通人根本就无法入口。耍这点小手段,以为就能捉弄到他了吗? 她注定要失望了。 齐王像和谁较劲似的,硬是吃个不停。到后来,唇舌已经辣的近乎麻木了,胃里像是燃着火苗。俊脸渐渐绯红,额上也满是汗珠。口中还不停的赞道:“这道清蒸鱼头是我生平吃过最美味的,冲着这道菜,下次我也得厚颜再登门拜访不可。” 慕正善:“......” 周琰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表情十分怪异。 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十四叔今天从头至尾就没正常过! ...... 女眷的一席也在饭厅里,中间隔着一道厚厚的屏风,虽看不见邻桌,声音却是清晰可闻。 之前夸赞慕念春的那一番话,已经让慕念春出尽了风头。此时,齐王的这些话,更是令众人为之侧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慕念春的身上,神色各异,十分微妙。 其中,当属慕婉春的心情最愤慨。她咬着嘴唇,脸上笑意全无,眼中满是嫉恨。 她费尽了心思,齐王也没多看她一眼。慕念春何德何能,为什么偏偏吸引住了齐王所有的注意力? 慕念春勉强维持着笑容,心里却暗暗咬牙切齿。 可恶的周恪!到底想搞什么鬼! 如果是想让她印象深刻的话,他已经成功了! 朱氏忍不住低声问道:“念春,你到底做了什么菜,竟连齐王殿下也赞不绝口?” 慕念春定定神,展颜笑道:“祖母,我做了一道鱼汤,还有一道清蒸鱼头。也不知道怎么就合了齐王殿下的口味。大概是齐王殿下爱吃鱼的缘故。” 朱氏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年纪虽然小了一些,可眉目如画秀美可人,宛如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足以吸引少年的目光了...... 张氏的骄傲得意跃然于眼角眉梢。女儿今天出尽了风头,她这个当娘的也觉得颜面有光。 枫哥儿早已将一盘炸鱼条吃的光光,意犹未尽的说道:“姐姐,我还想吃。” 慕念春笑吟吟的应道:“好,只要你喜欢吃,我以后再做给你吃。” 慕婉春皮笑肉不笑的插嘴道:“四妹这么好的厨艺,只做给五弟吃岂不是可惜了。”夹枪带棒的酸意,一览无遗。 “三姐若是想学厨艺,以后厨艺课上多用心,或是私下去请教闵娘子就是了。”慕念春也不动怒,笑眯眯的应对了过去:“要不然就来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婉春被噎了一下,愤愤的轻哼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吴氏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瞪了她一眼。那点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还嫌不够丢人么? 慕婉春憋了一肚子闷气,却不敢再流露出来。 饭后,齐王和太孙便告辞了。 慕太傅领着儿孙亲自相送,慕念春不怎么情愿的也跟着去了,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最后。和齐王相隔了几米远,中间还隔着这么多人。他总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可惜,齐王此人绝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他和慕太傅正式的道了别之后,目光忽然看了过来。隔着这么多人,依然精准无比的找到了她的身影。 慕念春心里一跳,忽然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就见齐王殿下旁若无人的走了过来,俊美的脸上挂着亮的近乎刺目的笑意:“慕四姑娘,你的厨艺实在是太好了。改日我有空,一定会再登门。到时候,得麻烦四姑娘下厨了。” 慕念春:“......” 第三十四章 纷乱 慕念春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神色自若的应道:“听闻齐王府上有不少名厨,还有宫里的御厨。小女子这点微末厨艺,实在不敢献丑。” 虽然竭力克制,眼睛里却不小心的泄出了心里的恼怒。那双平静如潭水般深幽的眼眸,闪出了炫目的光泽。 他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瞳孔里。 齐王心情愉悦极了,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可是,我觉得你做的菜更好吃。” ......慕念春生平第一次后悔起自己苦练厨艺的决定。 她的不动声色和高超演技,在不知廉耻两字为何的齐王殿下面前,隐隐有了破功的迹象。血气上涌,脸颊染上红晕。眼眸熠熠闪亮,似两股火焰在燃烧。 齐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 慕念春恨恨的瞪了他的背影一眼,然后努力的平复紊乱的心绪。 慕元春走过她的身边,有意无意的瞄了她一眼,唇角似笑非笑:“怪不得四妹近来苦练厨艺,原来是投其所好。” 最后四个字刻意加重了音量,让周围的几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慕婉春死死的咬着嘴唇,俏脸隐隐有些扭曲。 慕念春瞬间恢复了平静,笑着应道:“大姐别臊我了,我天生对读书不感兴趣,琴艺女红也远不及你和三姐,平日下厨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 顿了顿,又说道:“我早就听说过齐王殿下的性情脾气异于常人,今天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了。幸好我不是什么酒楼里的厨子。不然,只怕齐王殿下要用重金聘我去齐王府做厨子了。” 这一番诙谐风趣的自我贬低和自嘲,效果斐然。 至少,慕婉春的脸色已经好看多了。 慕念春笑吟吟的上前一步,拉起慕婉春的手:“三姐,我今日做的那两道菜你想不想学?不如现在就去漪澜院,我教你做好不好?” 慕婉春果然心动了,假意推辞几句,半推半就的随着慕念春去了。 慕元春注视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原本那个任性冲动易怒的慕念春,如今却城府极深。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尴尬打开了窘境...... 慕长栩走到慕元春的身边,声音里颇有几分困扰和苦恼:“妹妹,这些日子我一直努力的让齐王殿下讨厌我,可是效果实在不佳。” 他劝齐王不要逃学,齐王面上不耐,逃学的次数却大大减少。他劝齐王认真听课不要睡觉,齐王虽然照睡不误,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肯摇头晃脑的跟着读上几句。 为此,祖父私下特地夸过他几回,就连皇上亲临上书房,也留意到了他。 照这么下去,他这个齐王伴读的位置十有*是别想抛开了...... 想及次,慕长栩的神色间满是懊恼。 慕元春似是有些心事,漫不经心的听着慕长栩吐苦水,忽的冒出了一句:“大哥,既然齐王殿下对你另眼相看,这个伴读做下去也无妨。” 慕长栩一愣,疑惑不解的问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早些抛开这个头衔吗?” 慕元春淡淡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愿做齐王伴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影响读书耽搁了前程。可现在看来,齐王和太子府来往频繁,和太孙更是十分亲近。你做了齐王伴读,无形中和太孙的来往也密切了不少。日后若想谋个好前程,只要向齐王殿下张口,料想他也不会拒绝。” 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慕长栩踌躇片刻,又说道:“可是,我和齐王殿下的性子南辕北辙,实在合不来......” “大哥,这些日子齐王殿下为难你了么?”慕元春笑着反问。 这倒没有!齐王虽然任性妄为,对身边的人却还算随和。对他也算客气忍让了——心里再不耐,至少面上没让他真正的难堪过。 慕长栩不怎么情愿的摇了摇头。 慕元春笑道:“那不就行了。既然齐王对你还算客气,这个伴读你就暂且做下去。等到实在熬不下去了再做打算。” 慕长栩比慕元春年长一岁,可论人情世故聪慧老练却远远不及。因此遇事反而是慕元春拿主意的多。 慕长栩沉默片刻,忽的问道:“妹妹,你是不是希望我做齐王伴读?” 慕元春笑容一顿,笑容里有一丝不自然:“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就是觉得凡事顺其自然最好。既然还能勉强忍耐,暂且不必着急行事,免得过犹不及。若是被齐王察觉出你的用意,恼羞成怒了,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你么?” 这番话入情入理,处处为他着想,听不出半点不妥。 可他为什么就是觉得她的笑容里透出了一些心虚? 慕长栩没有再吭声。 ...... 慕念春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教会了慕婉春做那两道菜。又舌灿莲花的忽悠了一通,总算把慕婉春哄的消了气。 慕婉春走后,慕念春长长的松了口气。 没等这口气松完,麻烦又来了。 慕正善和张氏一起来了。慕正善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张氏却是一脸笑意,眼角眉梢俱都洋溢着自得,笑吟吟的夸道:“我的乖女儿可真是好样的,今天在齐王和太孙殿下面前都出了风头,就连你祖父也夸了你好几句呢!” 慕正善听了这番话,眼里也有了笑意。 慕念春却苦着脸说道:“娘,这样的风头我可不想要。我是慕家的女儿,又不是厨子。这种事要是传开去,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以后女儿还怎么出去见人。” 她刻意的模糊了齐王对她的格外留心,将爹娘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下厨一事上来。 果然,张氏笑不出来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堂堂慕家四小姐,竟亲自下厨做菜招待客人。哪怕对方是身份矜贵的皇子,传出去也一样是笑谈! 慕正善也略略皱眉,思忖片刻说道:“下次若是齐王殿下再来,你就借口身子不适,不要露面了。” 此言正合慕念春的心意。几乎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慕正善原本还存了几分疑心,总觉得齐王对慕念春格外的留神。现在看慕念春的反应,总算释怀了。 不管齐王存了什么心思,至少慕念春行得正坐得端,并未因此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来。 慕正善的眼里多了几分赞许之色,含笑说道:“既然你喜欢厨艺,又拜了闵娘子为师,日后不妨多用些心思。” 慕念春一脸欢喜:“女儿谨遵爹的教诲。对了,女儿还有件事要求你。” 慕正善笑着问道:“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 慕念春一本正经的说道:“爹,以后你的宵夜都由女儿承包了。” 慕正善哑然失笑,一阵暖意涌上心头,笑道:“好,以后你每天晚上到书房给我送宵夜。如果宵夜做的不好,我可要罚你。” 慕念春笑嘻嘻的应了。 好言好语的把爹娘都忽悠走了之后,慕念春终于撑不住了,用力的揉了揉笑的酸痛的脸颊,咬牙切齿的想着。 周恪,不管你存了什么心思,今后都老实消停些。休想我再下厨伺候了! 第三十五章 避开? 那一天之后,周琰私下追问过齐王几回:“十四叔,你真的喜欢吃辣吗?” 齐王随意的嗯了一声,便扯开了话题。摆明了不想多谈。 可惜,周琰实在不怎么识趣,依旧絮絮叨叨的说道:“你就别逞能了。我可听你身边的郑喜说了,那天回去之后,你整整喝了一大瓶的蜂蜜水......” 齐王难得的恼羞成怒了,凉凉的打断了他:“下次我去慕家,你就别跟着一起去了。” 周琰立刻闭上了嘴。 齐王摆平了喋喋不休的周琰之后,又轻飘飘的瞄了多嘴的郑喜一眼。 郑喜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万分后悔起自己的失言来。 ...... 半个月之后,齐王再次登门做客。 慕正善夫妇亲自招待齐王,顶尖的好茶,新鲜的瓜果,精致的茶点,热情周到又客气的寒暄,样样无可挑剔。慕长栩慕元春微笑陪在一旁,就连最小的枫哥儿也露了面。 慕念春却一直不见踪影。 齐王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却不自觉的在门口打了几个转。 慕正善看在眼里,愈发觉得让慕念春避开是个好主意。 周琰冲齐王挤眉弄眼。十四叔,你特地为了小美人前来,可惜小美人不领情啊!连面都没露一个。 齐王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 周琰立刻收敛了嘲笑的神色。两人年龄相若,自小一起长大,十分要好亲近。齐王平日里爱荒唐胡闹,说话肆意惯了,因此,他也从未把齐王当成什么长辈。 可说来也很奇怪,每当齐王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他就不由自主的噤声了。 慕正善也着实低估了齐王殿下的脸皮厚度。 “慕翰林,四姑娘今日怎么没露面?”齐王大喇喇的直接问出了口,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哪有这么毫不避讳问及女眷的? 慕正善咳嗽一声应道:“念春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适,在院子里静养,不宜出来走动。” 齐王一脸讶然:“四姑娘竟然生病了?本王可得去探望一番才是。”说着,便站起身来。 慕正善:“......” 众人:“......” 齐王见慕正善神情僵硬没有动弹,关切的问道:“慕翰林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身子忽然不适吧!” 慕正善只觉得嗓子里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晌才憋出一句来:“有劳殿下关心,下官身子骨一向硬朗结实。” 齐王松口气,欣然笑道:“既是如此,本王就放心了。那我们现在就去漪澜院好了。” “等一等!”慕正善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殿下关切之意,下官代小女心领了。只是男女有别,殿下亲自去探望,只怕对殿下的名声有损......” 齐王挑眉一笑:“慕翰林放心,本王从不介意这些虚名。” ...... 慕正善一口老血几乎喷涌而出。见过厚颜无耻的,可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堂堂皇子腆着脸要进内宅探望家中女眷,这种事若传出去,只会在齐王的“丰功伟绩”上轻飘飘的的再添一笔。可对慕念春来说,名声可就堪忧了。 不行!绝不能让齐王去漪澜院! 这一刻,身为父亲的慕正善,颇有几分慷慨激昂的悲愤心情。正要张口说话,慕元春忽的笑着上前一步:“殿下宅心仁厚,有心探望四妹,本是四妹的荣幸。不过,四妹的病症不仅不宜见风,而且不宜见人。还望殿下海涵。” 不宜见风也就罢了,不宜见人又是什么意思? 齐王眸光一闪,目光微冷。 这位慕家大小姐,心机果然非同一般。表面看似维护慕念春,可话语中语焉不详的暗示,却又透露出险恶用心。 按着常理来推断,不宜见人的病症大多是传染病。这种事一旦传出去,慕念春的名声就会被蒙上一层阴影。无需真凭实据,就算是捕风捉影的猜疑,也足以令人望而却步。对今后说亲也大有影响...... 慕正善显然还没会意过来,张氏却听出些不对劲了,脸色陡然沉了下来。若不是碍着齐王和太孙都在,只怕早已翻脸了。 齐王淡淡的看了慕元春一眼,笑意并未及眼底:“多谢慕姑娘好心提醒。”又故意问慕正善:“慕翰林,四姑娘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不宜见人?该不会是什么传染病症吧!” “当然不是。”慕正善不假思索的否认,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微微一变。再看向慕元春,目光中已多了些不悦。 慕元春没料到齐王竟会当场揭穿自己的用意,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在场的人无不是心思伶俐剔透之辈,此时也都咂摸出了点别的意味。 气氛陡然冷凝微妙了起来。 慕长栩皱了皱眉,冲慕元春使了个眼色。 慕元春暗暗咬牙,努力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父亲,女儿还有个香囊没做完,先告退了。” 慕正善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慕元春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委屈的水光,垂着头退下了。 罗钰看着一阵揪心,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可第二步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这里是慕家,慕元春刚才又无心说了错话,受些责备也是难免的。他就是再心疼,此时也不宜做出什么冒失的举动来...... 周琰也在看着慕元春的身影。她临走前飞快的看了自己一眼,眸子里满是委屈。这样的眼神,让他陡然生出了挺身而出的冲动。 幸好他还有一丝理智,及时的压抑住了这份冲动。 齐王出言打破了沉默:“慕翰林,既然四姑娘的病情没什么要紧,那本王去探望也该无碍了吧!” 如果不答应这个请求,岂不是印证了慕元春刚才所说的话? 慕正善略一权衡,只能咬牙应下了。心里却恼怒不已,暗自将这笔账记到了慕元春的头上。 ...... 一行人很快到了漪澜院。 刚一踏进门口,就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传了出来。 “石竹,玉簪,你们快用力,把秋千再推的高一些。”慕念春的声音里透着愉悦。两个丫鬟脆生生的应了。 齐王看了慕正善一眼,笑着说道:“慕翰林,四姑娘已经有心情荡秋千了,看来病也快好了吧!” 慕正善笑的尴尬极了:“是啊,大概是快好了。”这丫头,装病也不装的像一点。就这么大喇喇的在院子里荡秋千,偏还被齐王逮个正着...... 齐王慢悠悠的进了漪澜院。 两棵开满了梨花的梨树间,秋千高高的荡悠至半空,穿着粉色短襦月白色长裙的少女随着秋千飞起,裙摆飞扬,宛如绽放的花朵。 明朗湛蓝的天空下,凌空飞扬的少女肆意而欢快,姣美的俏脸上闪着晶莹的光芒。 齐王的心悄然悸动了一下,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石竹第一个看到了齐王,顿时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小姐,齐王殿下来了!” 齐王两个字入耳,慕念春也是一惊,反射性的停下了所有动作。 秋千依旧故我,高高扬起落下。丝毫不顾及这样的场面是何等的尴尬。 ...... ------------------ 装病被逮个正着啦~o(n_n)o~ 第三十六章 激怒 四目相对。 齐王还是那副懒洋洋的笑容,目光中含着戏谑。大概是阳光太炽热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也闪着异样的光芒。 慕念春悄然握紧了手中的藤蔓,那种不太妙的预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她装病都没能躲得过去。这个齐王,到底是要做什么? 慕正善一行人也都走了进来。石竹和玉簪忙上前行礼问安。慕念春坐在秋千上,却是进退两难。只能默默的等着秋千速度变缓。 ......真是尴尬! 装病不丢人,丢人的是被当场逮了个正着。幸好她脸皮厚度足够,不然,此时真是羞于见人了。 秋千终于停了下来。 慕念春神色自若的下了秋千,上前敛衽行礼:“见过齐王殿下,见过太孙殿下。” “四姑娘不必多礼。”齐王眼里满是揶揄的笑意:“本王听说四姑娘身子不适,所以特地前来探望。现在看来,四姑娘的身子应该已经好了吧!” 慕念春没有半点被揭穿的羞臊和恼怒,微笑着还击:“齐王殿下平日课业繁忙,我偶有微恙,竟惊动了齐王殿下,心中实在惶恐。” 不等齐王有什么反应,又歉然笑道:“大夫叮嘱我这几日多休息,不能亲自下厨,还请殿下见谅。” 这番话看似恭敬,却透露出十足的讥讽。动辄闯进别人家的内宅,还让一个闺阁千金下厨,身为皇子就能这般肆意妄为了吗? 不动声色,言辞却犀利如刀! 慕正善和张氏听的心惊胆战,忍不住冲女儿连连使眼色。这位再混账再胡闹也是皇子,要是惹怒了他,去皇上面上告上一状。慕家上下可都吃不消...... 慕念春似没看到他们两个的眼神一般,淡淡说道:“多谢殿下好意探望,这份心意我心领了。我还得回屋喝药,失陪了。” 说完,便转过身,施施然走进了屋里。 ...... 齐王脸上的笑意陡然凝结。定定的看着慕念春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眼眸暗了下来。 她分明是故意激怒自己。 年少时的她原来是这样的桀骜不驯! 想想也是,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熬过十年,最终博得那个男人的欢心和信任,能狠下心肠和那个男人同归于尽。对人对己同样心狠手辣,又岂会是那种温驯没有个性的女子? 真没想到,这位慕四姑娘竟然毫不客气的扫了十四叔的颜面!真是胆大,令人钦佩之余又不由得为她捏把冷汗。十四叔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万一恼羞成怒当场翻脸,今天可就不好收场了...... 周琰偷偷瞄了难得面无表情的齐王一眼,估摸着齐王此刻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慕正善等人显然都被慕念春的举止惊到了。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有资格和底气出面打圆场了。 “十四叔,我们今天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周琰笑道:“总不能每次来都叨扰慕翰林留饭吧!” 慕正善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笑道:“太孙殿下可别这么说,两位殿下肯留在慕家做客,是慕家上下的荣幸。” 张氏此时也回过神来,忙陪笑道:“老爷说的是。念春那丫头大概是发烧脑子不清醒了,刚才冒犯了齐王殿下,还望殿下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慕长栩也不敢再冷眼旁观了,殷勤又热情的邀请道:“殿下还是吃了午饭再走吧!四妹今天身子不适不能下厨,不过,我们慕家的几个厨子厨艺都很好。” 就连罗钰也出声了:“是啊,殿下还是吃了午饭再走吧!” 不管怎么说,务必得让这位娇贵的十四皇子消气不可。 齐王看了众人一眼,忽的笑了起来:“如此盛情,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肯留下吃饭总是好事,应该不会再为慕念春的失礼耿耿于怀了吧! ...... “小姐,齐王他们已经走了。”玉簪悄悄的张望一眼,迅速的回来禀报。 慕念春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的绕起耳后的一缕发丝。这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 石竹在她身边伺候多年,很清楚她的习惯,没有出声打扰。心里却暗暗敲起了小鼓。小姐刚才分明是故意激怒齐王。也不知道齐王的性子如何,万一他是那种心胸狭窄锱铢必较的人怎么办? 慕念春的声音响起时,石竹才察觉到自己一不小心将心里盘算的话说出了口。 “我就是要看看,他被激怒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慕念春漫不经心的说道,眼眸中浮起一层薄薄的雾,令人无法窥破她的心思。 石竹听的一怔,却没再追问。 自从那一次慕念春说了那番话之后,石竹就养成了凡事多动脑少发问的好习惯。虽然很多时候,她想来想去都是一脑袋浆糊...... 玉簪一脸疑惑:“小姐,你就不担心齐王记恨在心,日后会为难大少爷吗?” 大少爷可是齐王伴读,天天都陪在齐王身边。要是齐王小心眼的迁怒于人,大少爷可就有的闲气受了。 慕念春耸耸肩:“那也没办法,只能委屈大哥了。” 玉簪:“......” 玉簪还想再说什么,石竹却忽的张口道:“玉簪,你先出去吧!让小姐一个人静一静。”这还是石竹第一次摆出了一等丫鬟的架势。 玉簪反射性的问道:“那你呢?” “我留下伺候小姐。”石竹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话太多了,吵的小姐不得清静。” 听了这话,玉簪自然不服气:“石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着,又委屈的看向慕念春:“小姐,石竹欺负奴婢,你可得为奴婢做主。” 论年龄,她比石竹还要大上一岁。论资历,她是家生子,在张氏身边伺候多年,比后进府的石竹要强多了。可偏偏石竹做了一等丫鬟,她屈居二等丫鬟,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 石竹脾气好,平日里并不摆架子。她也很自然的没把石竹放在眼里。现在石竹忽的板起了脸孔,她心里觉得分外委屈。 慕念春却没为她撑腰,淡淡说道:“石竹只是让你出去待会儿,怎么就变成欺负你了?再说了,你确实有些聒噪。好了,你先退下吧!” 玉簪告状不成,反而被数落了几句。委委屈屈的红着眼眶退下了。 石竹咬了咬嘴唇,讷讷的说道:“小姐,奴婢刚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慕念春挑眉一笑:“哪里过分了。这才是一等丫鬟该有的样子。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你说话做事尽可放心大胆些,有我给你撑腰呢!” 石竹感动极了,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没了玉簪的声音,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慕念春的思绪又飘到了齐王的身上。 前世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这一世,齐王却频频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还对她格外的留意和关注...... 这一切,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对她绝不可能是男女之间的兴趣,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刻意的接近她? 今天她刻意的激怒他,就是想借此看看他的反应。如果他只是一时兴起,也该意兴阑珊,很快就会远离她的生活。 如果他继续锲而不舍......那就绝不能等闲视之了! 第三十七章 改变 “念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王一走,张氏便匆匆来了,沉着脸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齐王,我也打从心底里不喜欢他。可不管如何,也不该当面给他难堪。他若是当场翻脸怎么办?你就算不在乎长栩,也该在意你爹娘吧!” 亲娘难得的板起了脸孔,慕念春立刻垂首束立,做深刻的自我检讨:“对不起,都是我思虑不周全,一时冲动就做了错事。还请娘责罚!” 她表现的这么乖巧,张氏的心顿时软了,面上却依旧绷的紧紧的:“我和你爹又是道歉又是赔笑脸,总算是把他应付走了。以后他若是再来,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他以后还会再来? 慕念春眸光一闪,试探着问道:“娘,齐王肯定很生气,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这倒不会。”张氏庆幸不已的说道:“他在我们府里吃了午饭才走,走的时候也笑容满面,气应该早就消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里却半点笑意都没有。 她的不妙预感果然被证实了! 齐王刻意的接近自己,绝对是别有图谋。可是......她不过是个青涩的黄毛丫头,除了厨艺尚可称道,还有什么值得齐王殿下惦记的? 张氏见慕念春半晌都没说话,不由得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听到这事怎么半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慕念春收敛心神,正色说道:“娘,我觉得齐王来意不善。” 张氏一愣,迟疑片刻才说道:“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大哥根本没露过面,他就挑中了大哥做伴读。之后,到我们慕家来了几回。每次吃了饭才走。”慕念春不疾不徐的将疑点一一道来:“齐王府里有这么多名厨,厨艺高超的比比皆是。我们慕家有什么吸引齐王的地方?” 张氏哑然。 是啊,齐王虽是胡闹任性的脾气,可这么频频的到慕家来,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每次来都对慕念春格外留心...... “或许,齐王殿下是对你动了心思?”张氏说出这话之后,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立刻又道:“不,这不可能!” 当今皇上过了四旬,竟让一个偶尔承幸的宫女有了身孕。皇上中年得子,十分欢喜。破格将这个宫女封了妃,允她亲自抚育十四皇子。十四皇子在宫里长大,十二岁才住进了齐王府。自幼见惯了宫里的美人,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姿色出挑气质不凡。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青涩的黄毛丫头动心思? “齐王殿下嗜好美食,或许是真的欣赏你的厨艺。”张氏想了半天,勉强想出了一个理由。 慕念春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齐王的荒唐任性人尽皆知,此时就算她告诉张氏齐王是什么样的人,张氏也绝不会相信吧! 也罢,有些事她心知肚明就好,就别让张氏跟着担惊受怕了。 想及此,慕念春笑着说道:“可能是我太多心了。以后只要他到府里来,我就避开,这总该没什么问题吧!” 张氏却一脸愁容:“你今天装病,齐王硬是要来探望,我和你爹想拦也拦不住。以后你还用什么借口避而不见?” “我自然有别的法子。”慕念春轻描淡写的说道,淡然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了强大的自信。 张氏莫名的放了心。 遇到事情的时候,女儿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冷静理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习惯了凡事都听女儿的。 “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张氏又忿忿的将慕元春恶言中伤的事情娓娓道来:“......这个慕元春,实在是心思毒辣。幸好齐王没听她的胡言乱语,不然,一旦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被毁了。将来对说亲也会大有影响。你爹也很生气,已经去赏梅苑训斥她了。” 慕念春眸光闪过冷意,却并未动怒:“以她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算稀奇。不必放在心上。” 以慕正善的脾气,此次必然会狠狠的数落慕元春一顿。再加上前次的事,她在慕正善心目中,再也不复往日的宽厚温柔了吧! ...... “元春,你知不知错?”慕正善面色铁青,语气十分严厉。 慕元春眼中闪着水光,低声道:“父亲,女儿刚才只是一时无心失言,绝没有想过恶言中伤四妹。” 慕正善余怒未消,并未因为慕元春的辩解动容,依旧板着脸孔:“你的一时失言若是传出去,念春的名声就全完了。还会影响到她的亲事。女子当三从四德谨言慎行,你熟读圣贤书,这个道理不会不懂。为什么会三番五次的失言?” 一次可以原谅,两次三次都如此,不免令人心寒。 慕正善心软耳根软,可不代表他就是任人糊弄的糊涂虫。 慕元春早料到会被斥责几句,却没想到慕正善的态度如此冷硬,心里陡然一阵慌乱,强行定住心神,迅速的低头认错:“对不起,都是女儿的错,还请父亲责罚。” 慕正善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做了错事,确实应该被罚。幸好今天齐王没听信你的话,不然可就追悔莫及了。罚你抄写十遍,禁足三日好好反省。” 顿了顿又道:“今后齐王和太孙到府里来,念春会避开,你也别露面了。” 听到最后一句,慕元春面色微微一变,想说什么,终于又忍下了,柔顺的应了一声是。 慕正善走后,慕元春一个人独坐在闺房里,脸色阴沉。 方妈妈和连翘进了屋里,见慕元春面色难看,俱都放轻了脚步。方妈妈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老爷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慕元春冷笑一声,语气尖酸刻薄:“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宝贝女儿撑腰来了。” 这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在说慕念春。 方妈妈为主子打抱不平,愤然说道:“老爷真是太偏心了。总是偏向着四小姐,明明小姐才是正经嫡出长女,四小姐不过是继室生的,论身份论相貌论才情,哪有半点能比得上小姐。” 慕元春继续冷笑:“这可未必。方妈妈,你也太小瞧她了。装巧卖乖的本事,她可是一等一的。天天晚上去书房给父亲送宵夜,父亲能不喜欢她么?” 这手水滴石穿的献殷勤功夫,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来的。偏偏慕正善就吃这一套。如今在他心里,慕念春可比她贴心孝顺多了。 在心腹面前,慕元春无需遮掩心里的嫉恨。精致美丽的脸庞阴沉而扭曲,令人不寒而栗。 连翘大着胆子建议道:“要不然,小姐也做些宵夜送到老爷的书房去......” 慕元春不耐的瞪了她一眼:“拾人牙穗了无新意!”慕念春珠玉在前,她再上赶着凑热闹,可就成了笑话了。 连翘被训斥了一句,顿时不敢吭声了。 方妈妈想了想说道:“小姐这些日子还是低调些的好。老爷心肠软,等过些日子消了气,小姐好好的哄一哄老爷也就是了。” 慕元春随意的嗯了一声,原本不愿多想的念头忽然浮上了心头。 太孙对她颇有几分好感。如果她能嫁给太孙,将来就是太子妃,或许还会有母仪天下的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慕家人都得仰仗自己的鼻息。 慕正善喜不喜欢自己,又有什么要紧? 不,她不该胡思乱想。表哥对自己情深意重,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慕元春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努力的挥开这个念头。可越是压抑,脑海中的念头就愈发的强烈鲜明。 ...... ----------------- 慕元春的野心开始萌芽了~ 现在是新书期,每天一更,字数确实少了一点。本文会在十月一号上架,上架以后我会努力双更,保证六千字的更新~o(n_n)o~ 第三十八章 生辰 时间一晃过了两个月,很快到了夏日。 这两个月里,齐王没有再踏足慕家半步。慕元春也老实安分多了,日子过的波澜不惊十分平静。 张氏原本还有些提心吊胆,时间久了,也就放下心来,私下对慕念春笑道:“果然是一时兴起,现在大概已经抛在脑后了,这么久都没再来了。”语气中,甚至隐隐有一丝遗憾。 看来,齐王真的对慕念春无意。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手中握着细长小巧锋利的雕刻刀,耐心细致的将手中的萝卜一点一点的雕成花朵的模样。 齐王一直没有再露面,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并未因此就放松了警惕。或许,齐王是在以退为进,用暂时的退避解除她的戒心也尚未可知。 张氏又絮絮叨叨的说道:“长栩一直做着齐王伴读,天天出入齐王府,和太孙的来往也很密切。日后再考中秋闱,想谋个好前程简直是轻而易举。你爹也越来越重视他了......” 枫哥儿虽讨人喜欢,毕竟年幼,尚未开蒙读书。慕长栩却已是玉树临风饱读诗书前途无量的少年,慕正善的心渐渐往长子倾斜也是人之常情。 张氏看在眼底,急在心里,却又无计可施。 慕念春笑着安慰道:“娘,你别着急。大哥是爹的长子,也是我和枫哥儿的兄长。他有出息了,对我们慕家总是好事。” 在家里斗的再厉害,出了门依然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慕长栩有了好前程,慕家人脸上都有光彩。若是慕长栩惹了祸,慕家人也会受牵连。 这么简单的道理,张氏当然懂。可懂是一回事,能不能淡然处之又是另一回事了。 张氏想了想,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你说的对,是我想的太多了。” 张氏出身不高,没读过多少书,眼界不高,心胸也有些狭窄。眼中能看到的只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她不是精明厉害的主母,也不是什么才情出众的女子,却是最慈爱的母亲。 慕念春有心开解张氏,笑着扯开话题:“娘,枫哥儿也该开蒙读书了吧!” 张氏打起精神笑道:“是啊,还有三天就是枫哥儿的生辰。过了生辰,他就四周岁了,正是开蒙读书的时候。我和你爹已经商量过了,等他生辰过后,就进家学。也不知道枫哥儿在读书上天赋如何。” “枫哥儿天资聪颖,甚至比大哥幼年的时候更甚一筹。”慕念春毫不犹豫的说道。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自信,张氏听的又是欢喜又是好笑:“还没开蒙,你怎么就知道他天资聪颖了?” 慕念春笑了笑,心里一阵酸涩。 枫哥儿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崭露锋芒,惹的慕元春深深忌惮,也因此生出了歹心,设下了毒计。 这一生,有了她的重生,一切都会不同。谁都休想再伤害枫哥儿! ...... 枫哥儿的五岁生辰宴,慕家老少俱都到齐。就连慕太傅,也特地在宫中告假一日回来了。 “枫哥儿,到祖父这里来。”慕太傅性情略有些刻板,可对着圆润白胖可爱的孙子,也板不起脸孔了,笑眯眯的招呼枫哥儿到身边。 枫哥儿迈着小胖腿跑过去,扬起圆乎乎的小脸蛋,奶声奶气的喊了声“祖父。” 慕太傅平日都待在宫里讲学,难得享受一回天伦之乐。乐呵呵的将他抱在腿上逗弄道:“枫哥儿,明天就要进家学开蒙读书了,心里害不害怕?” 枫哥儿一挺小胸脯,声音响亮的答道:“不怕,姐姐说了,谁敢欺负我,我就大声哭。她在隔壁听见了,就会过来给我撑腰。” 众人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的哄堂大笑。 慕念春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故意逗枫哥儿:“好啊,你把我们两个的悄悄话都说出来,我可生气了。以后你被人欺负了,我才不会帮你。” 枫哥儿立刻从祖父的腿上滑了下来,笑嘻嘻的跑到慕念春面前,摇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姐姐,我过生辰,你送我什么礼物?” 被那双圆溜溜的黑亮大眼看着,慕念春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柔软,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当然准备了。今天你生辰,我亲自下厨做些你喜欢的菜肴好不好?” 小馋猫顿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慕正善今日心情极好,闻言笑道:“看来今天我们都有口福了。” 这两个多月来,每天晚上的宵夜都是慕念春亲手做好送到书房。各种粥类糕点,花样繁复,几乎没重复过。慕正善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却也大为赞叹。 慕太傅闻言也笑了,打趣道:“看来,我们慕家是要出一位名厨了。” 慕念春跺跺脚,娇嗔道:“祖父,连你也来取笑我。”小女儿情态,愈发惹人开怀。 慕太傅朗声笑了起来。气氛轻松而美好。 慕元春含笑站在一旁,虽然至始至终都没有插嘴说话的机会,却一脸怡然的微笑。只是,这层微笑的面具背后到底在想些什么,却无人得知了。 “长栩呢,怎么还没回来?”慕太傅看了一圈,终于察觉出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慕元春上前一步,恭敬的应道:“祖父,大哥昨日让人送信回来,说是中午一定会赶回来。” 身为伴读,原本只需早出晚归即可。不过,这些日子齐王难得的用功读书,慕长栩便住进了齐王府,晚上也陪伴齐王一起读书温习。想回府一趟,反而不易了。 此事慕太傅自然也是知情的,闻言嗯了一声:“齐王殿下近来进步飞速,皇上十分高兴。这里面,也有长栩的一份功劳。” 听到祖父夸赞兄长,慕元春发自内心的欢喜,眉眼间笑意莹然。 齐王的名讳一入耳,慕念春笑容微微一顿。 这两个月来,齐王虽然没踏足过慕家半步,可他的名字却时常被提起。有关他的消息,也一件件的传入她的耳中。 听说,齐王荒唐的行径收敛了不少,近来逃学遛鸟逛酒楼的次数屈指可数。 听说,齐王开始用功读书了,上课很少睡觉了。 听说,齐王经常进宫陪伴皇上,一片孝心令皇上龙心大悦。 ...... 这些看似不甚起眼的变化,令慕念春心里的疑云越来越浓。她记得很清楚,前世这个时候,齐王一直是名满京城的纨绔皇子,纵然有圣宠,却无人把他真正放在心上。 可现在的齐王,却和她记忆中的有了许多细微的变化。 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门房小厮飞快的跑来禀报:“大少爷回来了,还有表少爷也随着一起来了。” 慕太傅问道:“齐王殿下和太孙殿下该不会也来了吧!” 慕念春下意识的竖长了耳朵。如果齐王想到慕家来,今天可是最佳的机会。连借口都不用另找了。 待看到小厮摇头的时候,慕念春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齐王是真的知难而退了。 第三十九章 所思 慕长栩和罗钰联袂而至。 慕长栩一身青色的儒袍,斯文俊秀,温文尔雅。罗钰一身蓝色锦袍,长身玉立,英气逼人。两人站在一起,令人眼前一亮。让人忍不住要赞一声,好一双英俊少年! 慕长栩笑着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枫哥儿:“五弟,你从明日开始就要开蒙读书了。我为你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希望你日后用功读书。” 他对慕念春母女没多少好感,对这个活泼可爱的幼弟却着实有几分喜欢。这套文房四宝是早就准备好的生辰礼物。 枫哥儿收下礼物,一本正经的拱手作揖:“谢谢大哥。” 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顿时惹来一片笑声。 罗钰也含笑上前,送上了贺礼。他是临时起意到慕家来,只能匆匆的买了些适合孩童的精巧玩意做礼物。没想到,这样的礼物正合枫哥儿的心意,喜滋滋的收下之后,当场就摆弄玩耍起来。 罗钰如此礼貌客套,当然是看在慕长栩兄妹的颜面上。 慕正善对罗钰的表现十分满意,眼里也多了几分笑意。看着罗钰的目光里,颇有几分岳父看未来女婿的欣赏和满意。 罗钰博了姑父的欢心,心里很是自得,忍不住看了慕元春一眼。 慕元春却没像往日那般迎上他的目光,反而垂下了眼睑。 罗钰楞了一愣,心头浮上一阵少年的骄傲和喜悦。表妹生性落落大方,从不忸怩。现在见了自己竟知道害羞了。 ...... 慕念春瞄了微微垂着头的慕元春一眼,唇角弯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这一世,有很多事情都悄然发生了变化。慕元春的贪恋虚荣和勃勃野心却始终如一。 此时的慕元春,心意已经开始动摇了吧!若是罗钰和前世一般提起太子妃即将设荷花宴的消息,慕元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正想着,罗钰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几日我听太孙殿下提起,太子府里的荷花开的正好,太子妃有意设荷花宴,到时候会发请帖,邀请一些闺阁千金赴宴......” 话还没说完,众人的神色都微妙起来。 太子妃设宴不稀奇,可邀请闺阁少女赴宴这一点,实在令人玩味。太孙至今尚未定亲,难不成这场荷花宴就是为了选太孙妃而设? 慕元春身子微微一颤,然后很快平静下来。 慕婉春的眼中熠熠闪亮,她对圆润白胖的太孙不感兴趣,可整日闷在府里,对出门做客实在向往。而且,若能有幸赴太子妃的宴会,是多大的体面啊! 哪怕女儿没被选中,能有机会在太子妃和一众贵妇面前亮相也是件颜面有光的事。说不准就此入了哪位贵人的眼,今后能攀上一门好亲事呢! 张氏和吴氏不约而同的想着,忍不住竖长了耳朵。 慕太傅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不过,他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随意笑道:“太子妃设的荷花宴,只怕请帖难求。” 京城乃天子脚下,勋贵多如狗,皇亲遍地走。慕家名声虽然清贵,可在京城却算不上一流世家。来往的多是文官,顶级的勋贵交际圈攀不上,更遑论皇室中人了。 不过,慕长栩如今做了齐王伴读,也勉强算是踏出了重要的一步。 “祖父,我已经请表哥和太孙殿下求了请帖。”慕长栩笑道:“到时候,三位妹妹也能去太子府开开眼界了。”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么?”第一个出声的是慕婉春,一脸惊喜的神色。 慕长栩笑着点了点头。此时的慕长栩,想的只是让妹妹们出门见识一番。绝不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一直沉默着的慕元春,此时也抬眸微笑:“有劳大哥表哥费心了。” 罗钰含笑的眼眸看了过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表妹这么客气,倒是见外了。” 四目轻轻相触,罗钰眼里的温柔深情清晰可见。 慕元春心里狠狠一颤,不自觉的用力握紧了右手。涂着朱丹色的指甲掐入掌心,一阵微微的刺痛。 张氏纵然不喜罗钰,此时也是满脸笑意的道了谢。 ...... 慕念春看足了好戏,趁着此时告退,去了厨房。 厨子们忙碌了一个早上,早已准备好了两桌家宴所需的菜肴。慕念春亲自下厨做上两道菜肴,不过是锦上添花。 娇贵的慕四小姐,不喜读书弹琴这些高雅的事,反而喜欢下厨。此事在慕家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厨子们见她进来,也只笑着见了礼,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为慕念春打下手的,当然还是石竹。 玉簪不知羡慕眼热过多少回,可这两个月被石竹收拾了几回,自知争不过石竹,也就老实消停了。丁香比玉簪更乖觉,从不争抢,表现的十分低调谦逊。 不过,石竹对她的提防却从未放松过。 自从知道丁香包藏祸心之后,石竹脑子里的弦一直绷的紧紧的。时刻留意着丁香的一举一动。这还不算什么,最痛苦的是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对耿直不善做伪的石竹来说,实在是个艰辛无比的挑战。 这样的挑战,将石竹磨练的更聪慧坚韧。 夏日炎炎,炉火又旺盛,厨房里虽然放了不少冰盆,依旧热不可耐。 这样的天气里,油腻的荤食令人提不起食欲来。可桌席上却少不了鸡鸭鱼肉之类的荤菜。慕念春今日要做的,是冬瓜盅和八宝鸭。 冬瓜盅做来并不复杂,挑一个大小合适的冬瓜削皮去瓤,做成盛汤的盅。将熬了一个时辰之久的排骨汤用纱布去油,然后盛入冬瓜盅里。排骨汤里有了冬瓜的清甜,入口香浓甘甜,没有半点油腻。 这道菜首重刀功。冬瓜盅做的厚实,就失了美观。可做的太薄了,又易坏,盛放的热汤若是流出来,可就彻底出丑了。 在慕念春的巧手施为下,两个冬瓜盅做的玲珑精致,半透明的冬瓜盅里冒出腾腾的热气和香气。 石竹赞道:“小姐的手真巧。” 佳肴讲究色香味,这道菜,在色香上足以夺人眼球了。 慕念春笑道:“好了,这汤得趁热喝才美味,你先端上桌。”石竹忙笑着领命去了。 过了片刻,第二道菜式也好了。 鸭肉性寒滋阴,最宜夏日进补。这道八宝鸭,做法十分繁复。光是配料的处理就耗费了许多功夫。 先将火腿冬笋干贝香菇都切成丁,再将栗子去壳取肉切丁,鸡肫、鸡肉也要洗净切丁。再将糯米淘洗干净,加水蒸熟。之后,将所有配料下锅煸炒,然后和糯米饭拌合,填入鸭腹内,上锅蒸熟。然后摆放在大盘子里。 再用虾仁豌豆下锅,加水勾芡,均匀的浇在鸭子上。这道八宝鸭才算完工。 汤汁肥浓,鸭肉酥烂,香气四溢,滋味鲜美,色香味俱佳。 这两道菜上桌之后,果然艳惊四座。朱氏平日最喜素食,今天却吃了不少鸭肉,还喝了一碗排骨汤。嘴馋贪吃的枫哥儿更是大饱口福,小肚皮吃的圆溜溜的。 吴氏笑着夸赞:“念春真是心灵手巧,这手厨艺可把我们府里的厨子都比下去了。” 张氏听的眉开眼笑,点头附和:“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谦虚低调的美德呢? 慕念春听的哭笑不得,只好默默的低头装娇羞。 第四十章 决心 饭后,慕太傅特地召了慕长栩去说话。 罗钰终于有机会和慕元春独处了。两人走到了池塘边的亭子里,这里视野开阔,不会有瓜田李下之嫌。若是有人靠近,远远的就能看见。是聊天谈心的最佳地点。 “表妹,你一直都没说话。”罗钰凝视着慕元春,声音里满是温柔关切:“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慕元春掩饰的笑了笑:“我哪有什么心事,表哥多虑了。” 罗钰轻叹一声:“你就别逞强了。我听表弟说了,姑父偏爱慕念春,对你却很严苛。今天慕念春下厨做的两道菜又备受众人夸赞,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罗钰对慕元春的性情脾气很清楚。 慕元春外柔内刚最是要强,样样都不甘人后。以前在罗家的时候,这么多表姐表妹也无人能夺去她的光彩。偏偏回了慕家之后,处处被慕念春压了一头。她心里能好过才是怪事。 可惜,这一回,罗钰却猜错了。 慕元春确实心情纷乱,却不是因为慕念春。 看着那双熟悉的黑眸,慕元春心情愈发复杂,勉强笑道:“怎么都瞒不过你。” 罗钰没有察觉到慕元春目光的闪躲,柔声说道:“如今表弟做了齐王伴读,等今年中了秋闱,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有他在,谁也不敢欺负你。”顿了顿,又低声说道:“还有我在。” 短短四个字,饱含了少年的情深意切。 两人虽然彼此有意,平日言谈却从不涉及私情。罗钰大着胆子表明心意之后,俊脸顿时微红,心跳比平日快了一倍。却鼓足了勇气,一直看着慕元春。 慕元春只觉得心尖酥酥麻麻的,俏脸红若云霞,不敢和罗钰对视,微微垂下了头。 可这份甜意,却很快被心里的酸涩冲淡了。 嫁给表哥,曾是她一直深藏在心里的愿望。大舅和舅母都对她很好,表哥也会疼惜她。这样的人生没什么不好,可是......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从没有一刻能比此时更让她看清自己的心。原本摇摆不定的心意,在听到罗钰带来的消息之后,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不想做一个庸碌无为的少奶奶,她要站到更高的地方,追求世间女子最大的尊荣。太孙妃,就是将来的太子妃,有朝一日,还会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后。 这么好的机会就放在眼前,她要拼力一搏! 表哥,对不起!我终究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罗钰不知道她心中的波涛汹涌和决绝,鼓起勇气迅速的握住了她的手。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很快放开了。 慕元春回过神来,只觉得被握过的手燃起灼热的温度。那是心心相印彼此有情的男女才能体会到的温热。 只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能再犹豫心软。 慕元春咬了咬嘴唇,轻声张口问道:“表哥,你真的向太孙殿下求了荷花宴的请帖吗?” 罗钰正面热心跳,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到时候,我会陪着太孙殿下一起赴宴。所以,特地向殿下求了请帖。我们两个就能在宴会上碰面了。你也正好借此散散心。” 荷花宴的真正用意,罗钰也略知一二。不过,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家世好容貌出众的京城贵女数不胜数,有资格竞争太孙妃位置的人,至少也有五六个。罗家也会接到请帖。 慕元春此去,不过是散散心开开眼界。以慕家的家世,根本入不了太子妃的眼。 慕元春何等聪慧,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罗钰的心思。 比起那些持丹书铁卷的勋贵世家,慕家值得称道的也就是清贵的名声了。慕家的女儿,想说门好亲事不难,想做太孙妃,却远远不够资格。 可是,罗钰却不知道,太孙对她早已动了心。只要她表现的出色耀眼,被选中的机会绝不算小...... 慕元春收敛心神,用轻快的语气好奇的问道:“表哥,这荷花宴是不是要准备些才艺?” “那是当然。”罗钰不疑有他,笑着答道:“诗才出众或是擅长音律的,到时候都会展示一番。一来是给荷花宴添彩,二来也可以给太子妃留个好印象。我估摸着,咏诗十有*是以荷花为主题,正好切合荷花宴的主题。音律上就看各人所长了。抚琴吹笛都行.......” 慕元春含笑听着,暗暗将罗钰说的话都记下了。 连翘的声音忽的在亭子外响起:“奴婢见过大少爷。” 是慕长栩来了。 罗钰和慕元春原本靠的很近,此时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颇有几分被人逮个正着的心虚。 慕长栩进了亭子,眼尖的瞄到罗钰和慕元春不怎么自然的表情,心里暗暗好笑,面上却只做不知:“你们两个怎么跑这儿来了,害的我找了半天。” 慕元春定定神,笑着应道:“祖父喊了你去说话,我和表哥就在园子里转了一会儿,正巧停在这儿了。对了,你今天还回齐王府么?” “今天就不用了。”慕长栩笑道:“我已经和齐王殿下告了假。” 一开始慕长栩还总想着摆脱齐王伴读的身份,还为此做了不少的“努力”,可惜并不见效。时间久了,慕长栩也就认命了。 齐王虽然荒唐胡闹一些,却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如今又有了“改邪归正”的迹象,他这个伴读,看来是要一直做下去了。 慕长栩留在府里,罗钰却该走了。 慕长栩和慕元春一起送了罗钰到门口。慕长栩刻意的站的远了一些,让他们两个话别。 罗钰依依不舍的看了慕元春一眼,低声说道:“接下来一个月,我大概没时间过来了。” 再见面,得等到荷花宴的那一天。 慕元春深深的看了罗钰一眼,生平第一次放纵自己,眼中流露出不舍:“表哥,你要多保重。” 罗钰心里一甜,唇角扬起:“你也多保重。”顿了顿,又微红着俊脸低声道:“我天天都会想你的。” 说完,不敢再看那双令他心旌摇曳的美丽眼眸,转头走了。 慕元春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罗钰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身体中仿佛有些东西,也随着他一起远去了。 过了今天,她就要彻底忘记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心里的痛楚和软弱,就留在这一刻吧! 慕长栩走上前来,见慕元春情绪低落,忍不住笑着打趣:“不必如此念念不舍,最多再过一个月,就能和表哥见面了。” 慕元春勉强的笑了笑,沉默着没有说话。 ...... 第四十一章 衣饰(一) 五天后,太子府的管事送了请帖到慕家。 朱氏亲自接了请帖,热情的招呼了这位管事。待管事走了之后,立刻命人将儿媳孙女们都叫了过来。 “这是太子妃亲设的荷花宴,听说会邀请不少勋贵女眷,整个京城有幸接到请帖的,也不过十几家。”朱氏的声音里透着激动高兴:“元春她们姐妹三个有机会去见识一番,着实是幸事。” 张氏和吴氏对视一眼,俱都一脸欣喜。 慕元春浅笑不语,慕婉春一脸兴奋雀跃的抢着张了口:“祖母,我没有合适的衣裙首饰呢!” 朱氏心情极好,闻言笑道:“放心,新衣首饰都少不了。张氏,你命人去说一声,让纤巧坊和如意楼的掌柜过来,给她们定做几身新衣首饰。” 纤巧坊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庄,以款式新颖做工精美闻名。如意楼同样赫赫有名,首饰花样繁多精巧。不过,价格也是出了名的昂贵。 慕家家底也算殷实,和那些勋贵世家们比起来却又差的远了。而且,慕太傅为人简朴,不喜奢侈浪费。也因此,慕家女眷们的穿戴并不出挑。 为了这次荷花宴,朱氏难得慷慨大方一回。 慕婉春喜滋滋的说道:“多谢祖母。”心里迅速的盘算起来,趁着这样的机会,一定要多做几身新衣,首饰也要挑最时兴最好看的。 慕元春也笑道:“祖母既然发了话,那孙女可就不客气了,这次一定得挑最漂亮最贵的衣裙首饰。” 朱氏被逗笑了:“好好好,怎么样都好。我们慕家的姑娘一个个长的如花似玉,怎么着也不能被人比下去。你们看中什么只管挑就是了。”顿了顿又笑道:“张氏,吴氏,你们两个也趁着这回做些新衣挑些首饰。” 此言一出,张氏吴氏也都是一脸笑容。 但凡是女子,不管年龄大小,焉有不爱美的?新衣首饰谁也不会嫌多! 慕念春唇角噙着笑意,目光却漫不经心的四处游移。 华服珠宝是所有女子都无法抵挡的诱惑。可对她来说,却没什么吸引力。前世她是梁武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嫔,精致华丽的衣裙昂贵稀少的珠宝首饰当然不会少。一开始还会有些兴奋新奇,到后来,却渐渐变的麻木了。 女为悦己者容。一心恋慕的少年早已命归九泉,她打扮的再美又给谁看?后来的精心装扮,只为了讨梁武帝的欢心。可她心里,至始至终都是冰冷的。 重生之后,她在最短的时间里进入状态,扮演着少女时的自己,完美的骗过了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 她再也不是前世那个天真无忧的少女了。十二岁的身体里,装着的却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前世发生过的一切,在她的心里留下深刻的烙印,融入她的血液,令她变的细心敏锐,也令她变的平静漠然。 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能激起心湖的涟漪...... 不,这么说也不尽然。想到即将到来的荷花宴,她心里便涌起一阵阵不为人知的愉悦。 慕元春以为自己“志在必得”,却不知等待她的是和前世截然不同的结局。 ...... 第二天上午,纤巧坊的掌柜来了。同来的还有两个负责量身的绣娘。数十种衣料和成衣样品一一摆开,看的人眼花缭乱。 慕婉春两眼放光,摸摸这件又看看那件,只觉得每样衣料都好看每一件样品都漂亮。恨不得每样都做上一件才好。 慕元春就冷静多了,目光略略打量一圈,便将注意力重点放在了颜色素净雅淡的衣料上。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点。容貌已经足够出挑,气质更是婉约动人。鲜亮的颜色虽然耀目,却并不适合自己。 张氏和吴氏也在各自挑拣着衣料,时不时的低声交流几句心得,气氛十分融洽。 张氏偶尔一回头,却见慕念春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发呆,不由得讶然:“念春,你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 慕念春笑了笑,走到张氏身边,随意的看了两眼,用手指了鹅黄色的丝缎,又指了浅粉色的:“我就挑这两块衣料好了。款式就照最新式样的做就行了。” 态度简直敷衍的不能再敷衍。 张氏略有些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连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这两块衣料适合。再仔细挑一挑。” 看看慕婉春慕元春两个,都挑的兴致勃勃。慕念春的态度未免太过冷淡了。赴荷花宴是何等大事,应该慎重对待才是。 被张氏这么一说,慕念春也察觉到自己的表现有异,忙打起精神应了。笑眯眯的试了一件又一件,特意拉了慕婉春慕元春来参详。 总之,务必要表现出积极的态度来,让娘亲大人满意! 忙活了半天,姐妹三个各自定下了四身新衣。张氏和吴氏也定做了两身。 张氏特意叮嘱那位掌柜:“二十天之内务必要将新衣做好送来,万万不能延误。” 掌柜的立刻笑着应道:“太太请放心,半个月就能准时送来,绝不会耽搁了贵府上的小姐们赴宴。不瞒您说,我们纤巧坊这两天已经接了好几单生意。今天下午就得去永宁侯府,明天还得去一趟平远侯府。” 很显然,永宁侯府和平远侯府也都接到了荷花宴的请帖。 慕念春听到永宁侯府四个字,心里悄然一动。 永宁侯陆詹有两个儿子,都是庶出。唯一的嫡出却是女儿,闺名陆无双。这位陆大小姐自幼娇生惯养,骄纵任性,在京城贵女中独树一帜赫赫有名。 最令慕念春印象深刻的,是这位陆大小姐对齐王一见倾心,坚持非齐王不嫁。永宁侯疼女心切,在皇上欲为齐王选妃的时候,厚颜求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便下了圣旨赐婚。 齐王生母出身寒微,结下这么一门亲事,多了手握重兵的岳家,对齐王来说确实是件好事。 陆大小姐终于如愿以偿,风风光光的嫁入王府,做了齐王妃。 可惜的是,成亲还不足一个月,皇上便重病不起,很快驾崩归天。各位藩王纷纷赶回京城,太子还没来得及正式即位,就被刺杀身亡,年轻的太孙继承皇位。再之后,便是延续了两年之久的战乱。 这位齐王妃也是短命福薄的,日日活在担惊受怕中,很快就生了重病,香消玉殒。 不过,她的死并未惹起多少人的注意。彼时正逢乱世,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情关注一个王妃的生死? 慕念春也是听到永宁侯府,才想起了这位陆大小姐。 这次的荷花宴,她就会见到这位未来的齐王妃了...... 第四十二章 衣饰(二) 明天就要上强推了,从明天起每天两更~o(n_n)o~ --------------- 下午,如意楼的人来了。 桌子上放了满满几匣子的首饰,各式金钗玉簪耳环指环项圈等等不一而足,堆放在一起,亮光闪闪璀璨夺目。 女子天生对珠宝首饰没有任何抵抗力。就连一向矜持的慕元春也凑到了桌边,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有了上午的经验,慕念春也不便表现的太超然,装着兴致盎然的凑了过去。对着每一件首饰评头论足。 慕婉春很快相中了一支发钗。 这支发钗做工精美,钗头上镶嵌了一颗红宝石。即使在屋里也散发出灿然的光芒。戴在发际,映衬的俏脸红润极了。 慕婉春揽镜自照,喜欢的不得了。 掌柜的笑道:“三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支发钗上镶嵌的红宝石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也只有我们如意楼才做得出这么精巧的发钗。” “娘,我想要这支发钗。”慕婉春喜滋滋的说道。 吴氏笑着应了,吩咐伙计将这支发钗留下。伙计麻溜的应了,在纸上记下:红宝石发钗一支,纹银五十两。 张氏瞄了一眼,顿时觉得肉痛不已。五十两银子,已经是一个院子一个月的用度了。看慕婉春这副架势,今天绝不止就挑这一样...... 还没等她想完,慕元春笑着过来了:“母亲,女儿挑中了这只玉镯。” 上好的翡翠玉镯,绿的晶莹剔透,八十两纹银。 张氏又是一阵肉痛,却挤出笑容应下了。然后开始一心一意的为慕念春挑选首饰。 难得朱氏主动张口给孙女们添首饰,可不能让慕元春和慕婉春占了先。怎么着也得把最贵最好的首饰挑给自己的宝贝女儿不可。 于是,慕念春很快就多了一个玉簪一个赤金项圈一只蓝宝石手镯,外加一副翡翠耳环。 ...... “娘,我真的用不着这么多首饰。”慕念春看着镜子里亮光闪闪的少女,既窝心又无奈:“而且,这几样首饰都价格不菲,加起来有几百两银子。祖母知道,肯定会不太高兴。” 张氏不以为然的笑道:“有什么不高兴的。元春和婉春也都挑了三四样,花的银子半点都不少。凭什么你要输给她们两个!再说了,平日当家理事,琐事累事都是我的,没人夸我半个字。有点不周全就要落埋怨,正经的好处却半点都没有。给你挑几件首饰怎么了?” 张氏身为长媳,要为婆婆分忧,府里的一应琐事都由她打理。可府里的财政大权却还是在朱氏手里。但凡有超过百两以上的开支,都要朱氏点头才行。也正因为如此,张氏有心偏袒自己的女儿也无从入手。 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张氏喜滋滋的打量着女儿,夸赞个不停:“你平日穿戴的太简单随意了,今天戴了几样首饰,果然标致多了。” ......难得张氏这么高兴,她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佩戴首饰,其实比穿衣更讲究。真正懂得穿戴的女子,绝不会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穿戴的亮闪闪的。 一个字,俗! 其实,年轻少女最大的本钱就是鲜嫩水灵,无需过多的首饰妆点,眼角眉梢的灵动俏皮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目光。 张氏到底出身低了一些,没有这样的眼界。 慕念春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浮出俏皮的笑意:“娘,既然你说好看,那我可得天天都戴着。” “这怎么行!”张氏笑着白了她一眼:“先放我那儿收着,等赴宴的当天再拿出来戴着。” 慕念春笑眯眯的应了。 真的穿戴成这样去赴宴,不被人暗中笑话才是怪事。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大出风头,更没讨好太子妃的意思,穿戴成怎样都无所谓了。 首饰放进匣子里,由白兰收了起来。 张氏又笑着说起了枫哥儿:“......平日调皮的很,四处乱跑,没有一刻安静的。在家学里读书倒是坐得住,我昨天还特地去问你堂伯父了。他对枫哥儿可是赞不绝口呢!” 语气里满是骄傲。 慕家家学里的夫子是慕正善的堂兄慕正厚。慕正厚曾经中过举,之后一直没考中进士。索性没出仕,专心一意的在家学里教导子侄。他行事方正有度,教学严谨认真,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特地说好听话哄张氏高兴。既然是夸赞,必须是真心的。 “枫哥儿天资这么好,以后一定会超过大哥。”慕念春由衷的说道。 这话可说到张氏的心坎里了,顿时乐的眉开眼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呢!”顿了顿又心满意足的叹道:“你乖巧听话,枫哥儿活泼可爱,读书又聪慧。只要你们两个都有出息,我这辈子就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当年嫁到慕家做继室,她心里也是有些酸楚的。有谁愿意嫁给一个鳏夫做填房?一嫁过来就是两个孩子的继母,有慕长栩兄妹在,自己的儿女总在出身上低了一等。 不过,时间久了,张氏也就想开了。 虽然原配罗氏阴影一直都在,虽然罗氏所生的一双儿女都优秀出众的令人气闷。可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张氏心里纵然有些不甘,也很快烟消云散了。 慕念春微微一笑,握住张氏的手,轻声说道:“娘,你会一直高高兴兴的生活下去,绝不会有任何遗憾。” 前世的一切都已成了过去。这一生,她再也不会让张氏的人生有痛苦和遗憾。 母女两个正说着贴心话,门房的小厮忽的跑来禀报:“太太,舅老爷派人送信来了。” 张氏顿时又惊又喜:“信呢,快些拿过来。” 那小厮忙把信呈了上来。 张氏接过信,迫不及待的拆开看了起来。 小厮口中的舅老爷,说的是张氏的兄长张隽。张隽大器晚成,二十八岁考中了进士,外放做了沧州清池县的县令。携妻儿赴任已有六年。 兄妹两个相隔千里,平日都靠书信来往。张隽的上一封信还是三个月之前的事,忽然接到兄长的来信,也怪不得张氏如此高兴。 慕念春含笑站在一旁,并未探头张望信上的内容。 该来的,果然还是像前世一样都来了...... 第四十三章 来信 晚上六点还有一更~o(n_n)o~ -------------- 张氏迅速的将信看了一遍,然后激动的说道:“念春,你舅舅终于肯让子乔到京城来了。” 张子乔,是舅舅张隽的长子,今年十四岁。两年前就考中了童生,可之后的两年里,在学业上再无寸进。 张氏三番五次去信,劝说兄长将侄儿送到慕家的家学来。张隽一直犹豫不决,此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慕念春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舅舅在信上有没有说表哥什么时候来?” “你舅舅已经让你舅母打点行装,过些日子就会启程了。”张氏神采奕奕的笑道:“清池县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坐马车至少得半个多月才能到京城。趁着这些日子,我正好收拾布置客房,再挑两个伶俐的小厮。对了,还得和你爹说一声......” 有慕正善出面,慕正厚定会欣然收下张子乔。 慕念春主动请缨:“娘,表哥的房间我来帮着收拾布置吧!” 张氏正要点头,转念一想,立刻说道:“这些琐事不用你操心。荷花宴就快到了,你专心的准备荷花宴就行了。” 这样的宴会上,免不了会有吟诗作画才艺展示的环节。就算不想出风头,至少也不能出丑丢人。提前准备是极有必要的。 慕念春敷衍的点了点头。 张氏见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立刻嗔怪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也不放在心上。就算太子妃相不中你,总还有别的女眷去赴宴。你第一次在人前露面,总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说不定还能攀上门好亲事......” 在张氏的谆谆教诲下,慕念春立刻端正态度,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再三保证一定会最积极认真的态度准备荷花宴。 张氏这才满意的放过了她。 ...... 当天晚上,慕正善刚一回府,张氏便向他提及了张子乔入京读书一事。 慕正善听闻此事,欣然笑道:“大舅兄总算是想清楚了。清池县的县学虽然不错,和我们慕家的家学比起来,可差的不止一筹。再者说了,子乔今年也不小了,总该让他到京城来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老爷说的是。”慕正善这般态度,张氏心里十分高兴,笑着接过了话茬:“我明天就派人收拾客房,家学那边,烦请老爷和大堂伯说一声。” 慕正善一口就应下了。 慕家的家学里有不少慕家旁系的子孙,亲友来借读的也大有人在。张子乔是大舅兄的长子,来慕家家学读书是顺理成章的事。 第二天,张氏又特地将此事禀报了婆婆朱氏。 朱氏笑道:“你侄儿远离父母,特地投奔你这个姑母。你可得精心安排好住处和衣食,万万不能怠慢了人家。” 婆婆的态度如此和善,张氏心下感动不已,忙应了声是。 朱氏想了想又道:“子乔也不算小了,日后又得用功苦读,若是住在你院子里,整日人来人往不免心浮气躁。倒不如让他住到入云轩去。” 入云轩一直空着没人住,虽然小一些,却胜在幽静,又靠近竹里馆,上家学十分方便。 张氏笑道:“还是婆婆想的周到。儿媳这就命人去把入云轩收拾出来。” 当下,便派了仆妇去打扫。接下来几日,又忙着从库房里找了一些合用的家具搬进去。很快就将入云轩收拾妥当,只等着侄儿入京了。 ...... 翘首以盼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慢。 对慕婉春来说,这段日子无比漫长。 见到慕念春,第一句话就是:“离荷花宴还有五天呢!”紧接着,又会神秘兮兮的问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慕念春耸耸肩笑道:“三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琴艺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没勇气去丢人现眼。到时候你上台出风头,我为你摇旗呐喊助威。” 慕婉春听的十分受用,口中却道:“有资格赴宴的少女,可都是京城里最出挑露尖的。就算是出风头,也轮不到我。” 顿了顿,又笑道:“不说别人,就我们三姐妹里,大姐也比我强的多。”看似大度,话语中却飘出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慕念春心中暗笑,面上却笑道:“谁说的,在我心里,谁都比不过三姐。” 慕婉春听的身心舒畅,又凑的近了一些,低声说道:“听说大姐这些日子一直在练琴,也不知道她练的是哪一曲。可别和我练的一样。” 琴曲相同,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姐妹两个,总不好弹奏同一首吧! 慕念春笑嘻嘻的说道:“你心里好奇,直接问她就是了。” 慕婉春撇了撇嘴:“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倒是问了,可她根本就不肯说。真是半点姐妹情谊都没有。” 慕念春挑眉一笑:“那你有没有告诉她你练的是哪一曲?” “当然没有了。”慕婉春理直气壮的应道:“她不肯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她。” 慕念春扑哧一声乐了:“那你们两个倒是扯平了。” 听出慕念春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慕婉春不依了,冲上去挠她的痒。两人的嬉闹成一团。 慕元春正巧走了过来,见两人如此亲昵,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里既有些不以为然,又有一丝绝不会诉之于口的羡慕。 她自幼在罗家长大,和表姐妹们相处虽然和睦,可毕竟隔了一层。而且,她太过出挑,表姐妹们嘴上不说,心里不免有些酸意。面和心不合是常有的事。 像慕婉春和慕念春这般亲昵随意的,她几乎从未体验过...... 眼角余光瞄到慕元春的身影,慕婉春立刻站直了身子,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亲昵的挽起她的手:“大姐,你可总算来了,我们正说起你呢!” 慕元春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同样亲密随意:“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哪有什么坏话。”慕婉春笑眯眯的说道:“我们两个正讨论你最擅长哪一首琴曲呢!四妹说了,你最近都在苦练,只不知道你练的是哪一曲。” ......怎么又变成是她说的了? 慕念春似笑非笑的瞄了慕婉春一眼。慕婉春厚颜只当没看见。 慕元春不动声色的应道:“我们一起跟着郑娘子学琴,会的琴曲都一样,我哪有什么特别擅长的,无非是平日练习的那一些。” 试探再一次失败! 第四十四章 表哥(一) 第二更来了~o(n_n)o~ -------- 慕婉春有些悻悻的松开了手。 慕元春似乎没察觉到慕婉春的不快,笑盈盈的看向慕念春:“四妹,你准备的如何了?” “我不过是去凑凑热闹,”慕念春笑着应道:“有大姐在,我这点琴艺哪还好意思献丑。” 总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慕元春心里暗暗想着,脸上却露出微笑:“四妹何必如此自谦。你的厨艺可比我们强多了。到时候不妨崭露一手,定能艳惊四座。” 表情温柔真切,语气中却流露出些许嘲讽。 堂堂慕家四小姐,在贵女云集的荷花宴上下厨,传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慕念春仿佛没听出慕元春的刻薄,拍手笑道:“大姐这主意真是好极了,正合我心意。到时候我就主动请缨做些糕点,说不定也能博得众人夸赞呢!” 慕元春:“......” “四妹,你可别胡闹!”慕婉春嗔道:“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人家不笑你才怪。” 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止慕念春一个,她和慕元春也会一并成为笑柄。 慕念春眨眨眼,笑道:“三姐你这么说可不对了。我下厨做糕点让大家品尝,大家应该夸赞我才对,怎么可能笑我。我决定了,就做我最拿手的红豆糕。” 慕婉春听的哭笑不得,白了她一眼:“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千万别做什么红豆糕绿豆糕,要不然,我可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说着,又扭头对慕元春说道:“大姐,你快些说说四妹。” 慕元春咳嗽一声道:“四妹,三妹说的也有道理......” “大姐,这主意明明是你想出来的。”慕念春一脸的委屈:“我听了你的话,你现在怎么又说不好了?” 慕元春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暗暗咬牙。 这个慕念春!看着一脸忠厚,其实一肚子鬼心眼,半点不肯吃亏。自己若是不肯服软,只怕她真的会闹这么一出,到时候自己也受牵累...... “四妹,刚才是我思虑不周,出了馊主意,你别往心里去。”慕元春果然能屈能伸,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软言道歉。 慕念春欣赏着她憋屈的样子,心里愉快极了,脸上却露出不悦的表情:“大姐,你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捉弄我!”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慕元春继续咬牙,将满心的憋闷都按捺下去,笑着陪了礼。 姐妹对阵,慕念春完胜! 慕婉春此时也咂摸出滋味来了,忍不住瞄了慕念春一眼。这个四妹,真是鬼灵精,刚才一番装模作样,竟连自己也被忽悠住了...... 慕元春定定神,扯开话题:“四妹,张家表哥应该已经快到京城了吧!” 张子乔要到慕家家学来读书的事,早已在慕家上下传遍了,慕元春当然也知道。 “嗯,应该就是这几天了。”提起张子乔,慕念春的心里漾起一圈圈的涟漪。脑海中很自然的浮现出一张清秀腼腆的少年脸孔。 当年的她年少情窦初开,眼中看到的只有英气逼人的罗钰。那个默默的温柔凝视她身影的羞涩少年,被她有意无意的忽略的彻底。 后来,她犯下一连串的错误,被父亲彻底冷落关在院子里。张氏病重,整日缠绵病榻,她也变的无人问津,只有表哥张子乔每天来探望她。他的嘴很笨拙,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哄她,翻来覆去不过是“表妹你别哭”“表妹你振作些,一切都会过去”之类的。 再后来,新皇登基,下旨从各世家中选适龄的秀女入宫。慕家原本应该是慕元春,却由她这个妹妹代姐入宫。 进宫的那一天,娘亲张氏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来送行的,依然只有张子乔。 那时候的自己,麻木而茫然,心里一片冰冷。根本没有心情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冷言冷语的讥讽了张子乔一通。 张子乔默默的承受着她的迁怒,直到她临走前的那一刻,才轻轻的说道:“表妹,对不起,是我没用,帮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跳进火坑里却无能为力。我能给你的,只有我这颗心。” “这辈子,我不会娶任何女子为妻。因为在我的心里,这个位置是你的。请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会一直在宫外陪着你,直到你闭上眼睛的那一天。” ...... 她满脸泪水,却没有回头,一步一步的踏入华丽冰冷的宫廷,将那个痴情的少年抛在了身后。 之后的十年里,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目标就是杀了龙椅上的那个男子。为此,她做了许多事,几乎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甚至不愿再照镜子,不愿看见那个总是笑的温柔可人的虚伪的自己。 漫长的日子里,她很少想起死去的家人,想起张子乔的次数也极少。可偶尔想起的时候,心里总有些难得的暖意。这个世上,总算还有人是真心喜欢她在意她的。 她像只金丝鸟,被关在华丽的鸟笼里。宫外的人和事,渐渐远离了她的视野。她只知道张子乔回了清池县,之后就杳无音信了。 不知道她的死讯传开之后,张子乔是不是会很难过。毕竟已经过了十年之久,年少情浓时许下的诺言,又有谁能一直铭记于心? ...... 慕元春心思最是敏锐,很快就察觉出了慕念春的心神飘忽,试探着说道:“四妹,你和张家表哥也有六七年没见了吧!” 慕念春迅速的回过神来,神色自若的应道:“是啊,大舅六年前考中进士离开京城,我随娘一起去给他们送行。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表哥了。隔了这么久,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这次你表哥来京城,至少也得住上两三年之久。以后天天见面,想看多久都行。”慕婉春笑着打趣。 慕念春抿唇微笑。 重活一回真好。前世的遗憾可以一一弥补。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对张子乔生出男女之情,可即将见到他的事实,还是令她喜悦。 ...... 第四十五章 表哥(二) 喜欢的别忘了收藏哦~o(n_n)o~ ----------- 三天后,舅母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张氏领着慕念春和枫哥儿亲自在门口等候,远远见了马车,张氏眼圈就红了。整整六年没见过娘家人了,也难怪她如此激动。 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先下马车的是舅母邱氏。邱氏容貌不算出众,却娴静温柔。一路舟车劳顿,神色间颇有几分疲倦。 紧接着下车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这个少年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儒袍,头上戴着一方书生巾,下车后略有些拘谨的站在邱氏身侧。 和清俊斯文的慕长栩和英气勃勃的罗钰比起来,这个少年最多算是眉目清秀,更不能和俊美贵气的齐王相提并论。可他的身上却有着少见的单纯质朴,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令人安心而温暖。 慕念春静静的凝视着他,唇角微微扬起。 好久不见了,子乔表哥! 张子乔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偷偷抬眼看了过来。只见一个十二三的粉衣少女正冲他微笑,少女眉目如画姣美可爱,眼眸黑亮,像两颗璀璨的宝石。 当年那个活泼淘气的女童,转眼间已经长成美丽动人的少女了...... 张子乔冲慕念春腼腆的一笑。 张氏迎了上去,紧紧的攥住邱氏的手:“大嫂,这一路上辛苦了,快些进府休息安置。” 邱氏打起精神,笑着应了一声,和张氏挽着手进了府。马车上的行李,自有慕家的丫鬟仆妇帮着安置。 “表哥,”慕念春笑盈盈的走近:“我们也一起进府吧!” 看着眼前的如花笑靥,张子乔的脸莫名的热了一热,然后定定神笑道:“有劳表妹在前带路。” 两人虽是嫡亲的表兄妹,却多年未见,不免有些生疏。张子乔又不善言辞,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显得沉默而拘谨。偶尔看慕念春一眼,很快便会微红着脸移开目光。 中间明明流淌过了这么漫长的时光,他却还是记忆中的少年模样。 这一刻,慕念春既觉得熟悉亲切,又有些莫名的唏嘘和感慨。 ...... 邱氏和张子乔在入云轩里安置了下来。休息了片刻,邱氏便领着张子乔去了修德堂给朱氏请安。 朱氏笑道:“亲家太太多礼了,快些坐下说话。”接着,又关切的问询起了一路上的情形,态度热情而客气。 邱氏笑着应对了一番。 来京城之前,她心里颇有几分顾虑。小姑虽是慕家长媳,毕竟是续弦,在夫家过的如何实在不好说。儿子前来借住读书,只怕慕家人未必欢迎。正因为顾虑这些,这两年张氏去信劝说多次,她也一直犹豫不决。 现在看来,张氏在慕家过的还算不错。娘家人在婆婆面前也颇有体面。 朱氏寒暄了一番过后,又打量了张子乔两眼,笑着赞道:“一晃这么多年没见,子乔竟长的这么大了。清秀斯文一表人才,和他父亲倒是有六七分相似。” “老夫人谬赞了。比起长栩他们兄弟几个,子乔可差的远了。”邱氏应对的十分得体:“日后子乔在慕家的家学里读书,多有麻烦之处,还请老夫人对担待。” 朱氏不以为意的笑道:“这算什么麻烦。子乔是张氏的亲侄儿,在我眼里和长栩他们一般无二。只管放心的在府里住下读书,衣食住行都由她姑母打理。缺什么只管张口就是了。” 邱氏感激不已的道谢。张子乔不用吩咐,便走上前,恭敬的躬身行礼:“多谢祖母,子乔今后一定会用功读书。” 朱氏含笑点了点头,温和的鼓励了几句。 一时间,宾主尽欢,气氛十分和谐。 娘家人受了礼遇,张氏只觉得颜面有光,笑容比平时灿烂多了。 慕念春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因为她的缘故,张氏和慕正善时常争吵,感情并不和睦。朱氏对儿媳不满,因此对前来投奔的邱氏母子也没多少好脸色。张氏心里憋屈,暗中哭了好几回。 这一世,有了她的改变,很多事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朱氏笑着吩咐张氏:“让厨房准备两桌家宴,今天晚上等正善正德回来了,一起给亲家太太和子乔接风洗尘。” 张氏一脸欢喜的应下了。 邱氏心里也觉得高兴。看来,送子乔进京是个正确的决定。 ...... 晚上的家宴十分热闹。 虽是男女分席,不过,中间却没加屏风。 慕婉春远远的打量张子乔几眼,凑到慕念春的耳边低声笑道:“你表哥好像很紧张,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到底是小地方来的,身上总脱不了小家子气! 慕念春听出慕婉春语气中的奚落之意,眉头微皱,不冷不热的应道:“初来乍到,他有些拘束也是难免的。” 慕婉春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的笑了笑,不吭声了。 张子乔说话不多,却恭敬守礼,言行举止谨慎小心。慕正善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点头。对张子乔也多了几分好感。 家宴结束后,慕正善特意将张子乔叫到了书房,询问了几句课业问题。 张子乔对答如流,看得出平日读书也是下过一番苦功的。只是眼界不够开阔,对四书五经的见解不足。 慕正善心中有了数,指点了几句,然后温和的说道:“日后进了慕家家学,你要虚心向学,多下苦功。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晚上可以拿到书房来问我。” 慕正善对慕长栩的要求素来严苛,不过,对着张子乔自然不能一直板着脸孔,态度和蔼亲切多了。 张子乔感激的应下了。 正说着话,书房的门被敲响了。然后,慕念春笑吟吟的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放了两个精致的盖碗。 “爹,表哥,我特地给你们做了解暑的夜宵。”慕念春含笑说着,端起其中一碗送到慕正善的手里。 慕正善早习惯了女儿送宵夜来,笑着打开碗盖。是一碗酸梅汤! 慕念春又端了另一碗送到张子乔的手里:“表哥,你也尝尝我的厨艺。” 张子乔顿时受宠若惊了,手忙脚乱的接过了碗,略有些歉然的说道:“表妹,真是对不住,我自小就不爱吃酸的......” 话还没说完,慕念春便抿唇笑了,俏皮的说道:“你打开碗盖看看。” ---------------------- 书名: 书号:3275149 作者:紫竹飘香 简介:穿越被害后,她带着酿酒之技挟仇归来,继母、重生的小妹和所有曾经害过她和母亲的人,谁都别想再置身事外! 第四十六章 融洽 张子乔一愣,低头打开了盖碗。里面竟是一碗绿豆汤! “我知道你不爱吃酸的,所以特地为你做了绿豆汤。”慕念春眉眼弯弯笑语盈盈。 张子乔心里一暖,低低的说道:“原来你还记得。” 他自小就不爱吃酸的,有一次到慕家来,慕念春硬是塞了一颗梅子给他。他勉强的吃了下去,之后哭哭啼啼的找姑母告状。因为这件事,他还被取笑了好久。 慕念春抿唇一笑。 幼年时的事情太过久远,她其实没什么印象。后来张子乔在慕家住了两三年,有些习惯她当然记得。 ...... 张子乔吃完了宵夜,回了入云轩,一脸愉快的笑容几乎遮也遮不住。 邱氏笑着问道:“你姑父都和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这般高兴?” 张子乔笑着答道:“就是问了我一些课业上的事,又叮嘱我好好用功读书。”很自然的略过了慕念春送宵夜的事。 邱氏见他心情极好,也随之高兴起来:“你姑父当年二十岁就中了二甲进士,又一直在翰林院当值,学问极好。慕家的家学在京城更是赫赫有名。你有幸前来读书,今后可得多用心才是。” “娘说的是,孩儿记下了。”张子乔立刻笑着应下了。 儿子孝顺又听话,邱氏十分欣慰。 她特意送张子乔到慕家来读书,不仅是希望他能在课业上有所进步,还有另一层用意。 张子乔今年十四岁,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也该开始考虑终身大事了。清池县毕竟是个偏远的小县城,适龄的少女大多是小家碧玉,想挑一个相貌姣好才学过人的闺阁千金难之又难。 京城可就不同了。天子脚下,是大秦朝最富庶繁荣的都城,人杰地灵,出色的姑娘家比比皆是。那些勋贵世家高攀不起,挑一个家世普通些的总是有机会的。 邱氏的这番心思,第二天便悄悄的透露给了张氏:“......芸娘,有劳你帮着多留心,若是有合意的,不妨暗中打听打听,再送个信给我。” 张氏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了:“大嫂你放心,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子乔是我的亲侄儿,我这个做姑母的,自是希望他能娶个好媳妇。” 邱氏顿时展颜笑道:“那就多谢你了。”顿了顿又说道:“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家风正家教严谨些的就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氏笑容未减,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家风正家教严谨,说的不就是慕家么?大嫂该不是对念春生出了什么想法吧!虽说她心疼娘家侄儿,可侄儿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宝贝女儿。她可不乐意女儿将来远嫁到沧州去...... 这些话心里想想无妨,当着邱氏的面却是半个字都不好多说。 姑嫂两个亲亲热热的闲聊了一会儿,慕念春便来了。 邱氏见了慕念春很是欢喜,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笑着夸赞道:“几年不见,念春可长成大姑娘了,越发水灵。” 说着,把手腕上的玉镯褪下来塞到慕念春的手里:“我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个玉镯子我戴了些年,还算圆润通透,算是我的见面礼了。” 慕念春也不忸怩,笑嘻嘻的收下玉镯,顺手就戴在了手腕上:“还是舅母最疼我了。” 张氏笑着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真是没羞没臊的。这个玉镯子可是你舅母的嫁妆,她戴了十几年了。你倒好,就这么轻飘飘的占为己有了。还不快些还给你舅母!” 邱氏立刻笑道:“给了孩子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再客气就见外了。” “就是,”慕念春俏皮的眨眨眼:“舅母又不是外人。” “幸好你舅母没见怪,换了别人,非取笑你不可。”张氏口中嗔怪几句,脸上却满是笑意。 不一会儿,家学也散学了。 枫哥儿一溜烟的跑了进来,抱住慕念春的腿撒娇:“姐姐,我肚子饿了,我想吃炸鱼条。”自从那一次吃过美味的炸鱼条之后,枫哥儿便念念不忘。 慕念春从来都抗拒不了枫哥儿的任何要求,立刻笑着应了:“好,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炸鱼条。” “姐姐,我也要一起去。”枫哥儿紧紧攥着慕念春的衣襟不肯撒手。 慕念春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好吧,你想去就去。不过,厨房里地滑油烟大,你得离油锅远一些。” 枫哥儿兴奋的小脸潮红,连连点头。 慕念春拉着枫哥儿的小手往外走。 张子乔此时正巧走了进来,差点和慕念春迎面撞个正着。张子乔涨红着脸退到一旁,说话都不利索了:“对、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不要紧,反正也没真的撞上。”慕念春嫣然一笑,随口说道:“我要带着枫哥儿去厨房做炸鱼条,不如你也一起来吧!正好尝尝我的厨艺。” 张子乔显然意动了,却没一口应下,反而征询的看了邱氏一眼。 待邱氏含笑点了头,张子乔才腼腆的笑道:“我给表妹打下手帮忙。” 慕念春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领着枫哥儿和张子乔一起去了厨房。 邱氏看着两人并肩同行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张氏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很快又恢复如常。 ...... 当天中午,枫哥儿如愿以偿的吃了香喷喷的炸鱼条。邱氏和张子乔也尝到了慕念春的厨艺,不由得大为惊叹。 “念春小小年纪,厨艺竟然这么好。”邱氏赞不绝口。 张氏满心的骄傲得意,口中却故意自谦道:“她就爱胡闹,你就别再夸她了。正经的闺阁千金,偏偏爱待在厨房里,说起来都被人笑话。” 边说边不停的往邱氏的碗里夹菜。 邱氏倒是真心的喜欢慕念春,言谈之间显露无疑。 张氏高兴之余,心里又暗暗警惕。 希望邱氏识趣些,千万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来。不然,日后冒然提起结亲一事可就头痛了...... 第四十七章 赴宴(一) 明天是一号,本文正式上架,今夜十二点半就会有上架第一更,希望读者们支持正版阅读~o(n_n)o~ -------------- 八月初十,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张氏一大早就起了床,左等右等不见慕念春过来,不由得暗暗着急。这么要紧的日子,慕念春该不是起的迟了吧! 还是去漪澜院看看好了。 张氏打定主意,立刻起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出现在眼前:“娘,我来了。” 张氏松口气,嗔怪道:“你总算是来了。” 说着,上下打量慕念春几眼。长发梳做双环髻,耳边两缕发丝编成细细的辫子垂至胸前,鹅黄色的罗裙娇俏可人,眼眸灿若星辰,唇角盈然含笑,令人眼前一亮。 张氏越看越觉得满意,笑着赞道:“丁香梳妆的手艺愈发好了。” 丁香忙笑着上前:“多谢太太夸赞!这是奴婢分内的事。” 张氏对聪慧伶俐的丁香十分赞赏,命白兰取了一份赏银来。丁香领了赏银,一脸欢喜的退下了。 离开主子的视线,丁香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可以去太子府一开眼界,可慕念春却只带上了石竹和玉簪...... “念春,今日去太子府赴荷花宴,你怎么不带上丁香?”张氏略有些不解的问道。 慕念春身边的几个丫鬟,数丁香容貌生的最出挑,性子也是最伶俐的。可慕念春却似不太喜欢丁香,今天去赴宴也没带上她。 慕念春随口笑道:“她长的太好了,站在我身边岂不是抢了我的风头。” 今天这样的场合,她怎么可能让丁香跟在身边。 张氏被她的话逗乐了,也不再纠缠这点小事,笑着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修德堂了。快过来,我替你把这几样首饰都戴上。” ...... 刚一踏进修德堂,就听到慕婉春清脆的笑声。 姐妹两个一见面,彼此打量一番,不免互相夸赞几句。 慕婉春笑着说道:“四妹,你今天穿着这身新衣真漂亮。”就是首饰戴的太多了,明晃晃的看的人眼花缭乱。 慕念春立刻投桃报李:“我哪里比得上三姐。你皮肤白,穿着桃红色的裙子最好看了。”就是有些太耀眼了,在贵女云集的场合穿这样的颜色,足可见慕婉春想出风头的愿望何其强烈! 不一会儿,慕元春也来了。 月白色的短襦,宽袖窄腰,天青色的长裙,裙摆轻盈宽大。显得腰肢不盈一握,行走间只见裙摆微动风姿楚楚。长发大半挽起,发髻微侧,剩余的发丝柔顺的垂至胸前。头上只插了一支做工精致简约的金钗,脸上几乎不见脂粉。只在右腕上戴了一个绿莹莹的玉镯,显出白玉一般的皓腕。 风姿卓越优雅动人,顿时将亮光闪闪的慕念春和明媚耀目的慕婉春比了下去。 慕婉春有些笑不出来了,轻哼一声,在慕念春耳边低语道:“瞧瞧她,今天的场合穿戴的这般素净,也不怕失礼。”语气里的羡慕嫉恨,几乎喷薄而出。 慕念春不好表现的太超然,立刻低声附和了一句。 慕婉春顿有找到盟友和知音之感,有意拉着慕念春一直说话,刻意将慕元春晾在一旁。 慕元春微笑着站在一旁,不动声色。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 朱氏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这个长孙女,却也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三姐妹各有特色各有所长,可论起容貌气质城府,慕元春无疑是佼佼者。 朱氏定定神,叮嘱道:“张氏,吴氏,你们两个领着她们三姐妹去太子府赴宴,说话行事务必要周全谨慎,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张氏吴氏齐声应下了。 辰时正,众人一起上了马车,向太子府驶去。 马车外渐渐有了喧闹声。有来往行人车辆的声音,有小贩热情吆喝的叫卖声,还有店铺伙计殷勤的招呼声。和慕家略显清冷的内宅相比,完全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慕婉春有些坐不住了,趁着吴氏没留意,悄悄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眼睛几乎快收不回来了。 一只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然后,慕念春的轻笑声在她耳边响起:“三姐,你可得小心些。要是被哪一个翩翩少年相中了,哭闹着上门来求亲可就热闹了。” 此时对未出阁的少女要求颇严苛,笑不露齿行不露足。慕婉春这样的行径已算是出格了。 慕婉春俏脸一红,迅速的放了车帘,啐了慕念春一口,低低说道:“乱嚼舌根,今天暂且放过你,以后再找你算账。” 吴氏被她们两个的低笑声吸引了过来:“婉春,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慕念春笑着应道:“也没什么,就是在讨论马车外面......” “我们其实是在讨论荷花宴的事。”慕婉春忙抢过话头,唯恐慕念春将她刚才偷偷掀车帘的事说出来:“不知道今天到底有哪些人会去赴宴。” 慕念春戏谑的看了她一眼,却没再出声。 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拐了几个弯,终于进了延安坊。 延安坊紧靠着皇城,能在这里建府开宅的多是皇亲国戚或是勋贵世家。太子府位于延安坊,赵王府吴王府晋王府也都建在延安坊。齐王府更是紧挨着太子府。 到了这里,外面的喧闹声几乎已经没了。 显然,太子府就快到了。 慕婉春下意识的端正坐好,慕元春就更不用说了,至始至终都安静娴雅的坐着,腰身挺的笔直。 慕念春反而最轻松自若,笑眯眯的依偎在张氏的肩膀上撒娇:“娘,坐了这么久马车都没动一动,我的腿又酸又麻呢!” 张氏既好气又好笑,板起脸孔数落道:“瞧瞧你,坐没个坐样,待会儿到了太子府可千万不能这样,不然非被人笑话不可......” 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太太小姐,太子府还在前面。不过,门口已经有了几辆马车,我们的马车此时过不去,得等上片刻。” 张氏应了一声,掀起车帘张望。 慕念春顺着张氏的目光一起看了过去。 太子府今日迎客,特地开了正门。 门前的空地上,果然已经停了几辆马车。那几辆马车俱都车厢宽敞华丽,拉车的马匹高大神骏。就连站在马车旁的车夫也一个赛一个的精神。 相较之下,慕家的马车就略显出寒酸了。 张氏忍不住嘟哝一声:“去年我就想换辆马车了,你祖母总是不肯。家里又不至于连这点银子都没有。” “话不是这么说。”吴氏笑着接过话茬:“我们慕家是书香门第,行事需低调,自然不能像这些勋贵们这般张扬。” 慕家家训第一条就是凡事内敛低调。慕太傅和朱氏都不喜奢华轻浮,家里的马车几年都没换过了。主仆这么多人坐在里面,其实颇为拥挤。 张氏看不惯吴氏那副冠冕堂皇的样子,撇撇嘴,不吭声了。 等了一会儿,一个管事妈妈走了过来,礼貌又客套的笑着招呼:“请两位太太和小姐们随奴婢进府。”这个管事妈妈相貌普通,说话行事却十分干练利落。言谈举止间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矜持和傲气。 想想也是难免,宰相家的门房抵得上七品官,太子府里的下人当然不会把普通的官宦女眷放在眼里。 张氏和吴氏纵然心里不太舒坦,面上也绝不能表露出来,笑着随管事进了府。 慕婉春第一次进太子府,忍不住悄眼打量四周。慕念春比她可要坦然自在多了,大大方方的四处张望。 慕元春眼角余光瞄到她的举动,柳眉微蹙。 平日里散漫随意也就算了,这儿可是太子府。一堆人看着,也不嫌丢人。放在往日,她乐得看笑话。可今天姐妹三个一同出行,慕念春举止不慎,连带着她也会被低看一眼...... “四妹,你收敛些。”慕元春目不斜视的低声提醒。 慕念春气死人不偿命的懒懒笑道:“我已经很收敛了。” 慕元春:“......” 慕元春眼中怒气一闪,旋即隐没在眼底,若无其事的抿唇微笑。任谁也看不出两人刚闹了口角。 众人随着管事妈妈很快进了太子府待客的正堂。 -------------- 书名: 作者;千岛女妖 简介;不要做炮灰,谁惹我,谁倒霉! 第四十八章 赴宴(二) 偌大的正堂里,已经有了不少贵客。 慕元春目光微垂,显得文静娴雅。慕婉春也收敛了心神,表现得十分得体。慕念春没什么顾忌,抬头看了过去。 第一个引入眼帘的,是一个三旬的华服贵妇。容貌美丽端庄,妆容精致,唇角扬着浅笑,亲切中透着矜持,被众人簇拥着,如众星捧月一般。 这个华服贵妇,正是太子妃俞氏。 太子妃出身显赫,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未出嫁前以才貌双全名扬京城。如果没有意外,太子将来登基为帝,她就是六宫之后,也是大秦朝身份最尊贵的女子。 身份如此矜贵,众人曲意逢迎实属正常。 站在俞氏身侧的几个华服妇人,显然都是勋贵女眷,一个个穿戴华丽气质各异。言谈浅笑间俱都流露出长期居于人上的贵气。妇人们的身侧,大多站着一两个少女。虽然无暇一一细看,不过,大多相貌姣好气质不凡。 这是大秦朝最顶尖的女眷交际圈! 张氏吴氏平日来往的多是文官家眷,何曾和这帮眼高于顶的女眷们打过交道。心中顿生压力,飞快的对视一眼,然后深呼吸一口气,上前行礼问安。 乍然出现的生面孔,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 张氏吴氏容貌都属中上,穿戴一新,神色间却有些拘谨局促,不算惹眼。不过,她们身后的三个少女却俱都十分出众。 穿着素色衣裙的少女柔婉美丽娴静优雅,桃红衣裙的少女明媚娇艳生动可人,最年幼的穿着娇嫩的鹅黄色罗裙,眉目如画笑容可掬,眼眸灵动。 太子妃含笑和张氏吴氏寒暄了几句,目光便落到了慕家三位小姐的身上。心里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 早就听闻慕家家教严谨,儿女个个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慕长栩已经十分出色,慕家三位小姐更是一个比一个出挑。尤其是穿着素色衣裙的少女,容貌美丽气质优雅,只一个照面,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慕氏三姐妹一起上前行礼:“见过太子妃。” “快些免礼。”太子妃唇角含笑,夸赞道:“慕太傅博学多才,孙女们也一个比一个标致水灵呢!” 张氏忙笑着自谦:“太子妃谬赞了。” 这里勋贵女眷云集,慕家三位小姐得到了太子妃的夸赞,对慕家来说绝对是颜面有光。也会给在场众人留下深刻印象。若是在宴会上再有出色的表现,慕家小姐们的好名声就会传开了...... 就在此刻,又有客人进来了。 太子妃目光一扫,竟笑着亲自迎了过去。 张氏等人立刻识趣的退后几步,目光却都看了过去。能让太子妃亲自相迎的,当然不是普通之辈。 永宁侯夫人,领着唯一的掌上明珠陆无双来了。 隔着重重的人影,慕念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陆大小姐。 柳眉杏眼,琼鼻樱唇,一身红色的衣裙,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矜傲,宛如艳冠群芳的牡丹,既美丽又耀目。相较之下,慕婉春的桃红色衣裙不免黯然失色。 身为永宁侯府唯一的嫡女,容貌又如此出色,配那位纨绔名声在外的齐王殿下,确实是绰绰有余。 太子妃和永宁侯夫人十分熟稔,亲热的寒暄了几句,又拉起陆无双的手夸赞了一番。 陆无双抿唇轻笑,落落大方的应道:“太子妃再夸下去,我可脸红了。” 众人善意的笑了起来。 陆无双一出现,几乎将在场所有少女的风头都盖了下去。 慕婉春微不可闻的轻哼一声,撇撇嘴,扭头凑到慕念春的耳边低声道:“神气什么,不就是仗着出身好么?”酸味扑鼻,清晰可闻。 慕念春随意的笑了笑,瞄了慕元春一眼。 慕元春正默默的注视着陆无双,心中暗暗掂量对方的分量。 论相貌才情,她自问不输给任何人,唯一的弱势就是家世。慕家名声清贵,每代必出翰林,可和手握兵权圣眷极浓的永宁侯府一比,却又差的远了...... 慕念春看着慕元春略显紧张的神色,不由得暗暗好笑。很显然,慕元春已经把陆无双当成自己的劲敌了。 事实上,永宁侯夫人也确实对太孙妃这个位置动了心思。奈何陆大小姐一心恋慕齐王,非他不嫁。最终,永宁侯夫人还是没拗过宝贝女儿的心意。 之后,又有不少贵客一一到场,其中不乏相貌出众的少女。平远侯府的蒋三小姐,容貌清丽举止文雅。还有镇国公府的俞六小姐,端庄秀丽聘聘婷婷。俱都让人眼前一亮。 英勇伯府的女眷很快也到了。 慕家和罗家是姻亲,哪怕心里不对付,面上却都表现的十分客气,寒暄了几句过后,慕元春才含笑上前,亲热的喊了声:“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今日怎么没来?” 李氏笑道:“你二舅母身子有些不适,你三舅母又有了身孕,所以只我一个人带着绮儿来了。” 李氏身侧的少女浓眉大眼颇有几分英气,正是罗家的八小姐罗琦,也是罗钰的亲妹妹。 慕元春笑着喊了声“绮表姐”。 在罗家住了这么多年,慕元春和表姐妹们表面还算融洽,可真正交好的却没几个。关系最亲近的就属罗琦了。罗琦性子爽朗耿直,没什么心机。见了慕元春十分欢喜,拉着她的手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也不知七哥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好久都没回过家了。”罗琦张口埋怨道。 提起罗钰,慕元春笑容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太孙的课业重,他是太孙伴读,自然也忙碌些。” “再忙也该回家吧!”罗琦嘟哝了一句,又挤眉弄眼的笑问:“对了,他这些日子有没有去看过你?” 罗钰对慕元春的心思,在罗家早不是什么秘密。罗琦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故意出言打趣。 慕元春脸上微热,神色自若的应道:“没有。” 罗琦正要继续追问,慕元春却迅速的扯开了话题:“琦表姐,你知道今日荷花宴的真正用意么?” 罗琦俏脸微微一红,口中却道:“太子妃设的宴会罢了,能有什么用意。” 慕元春笑而不语。心里默默的将对罗琦也列入对手名单。 ...... 客人陆陆续续,终于到齐了。粗略一数,竟有四五十人之多。 太子妃朗声笑道:“请诸位移步花厅,菜肴薄酒已经都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管事妈妈走了进来,笑着在前领路。慕家女眷一行人几乎落在了最后。进了花厅,只剩下角落处的桌席还有空位,张氏等人只得过去入座。 慕元春慕婉春心里都有些不舒坦,慕念春却觉得正合心意。坐在角落里无人注目,正好乐得轻松自在。 菜肴似流水般的呈了上来。每一盘分量不多,却胜在精致味美。 慕元春略略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慕婉春本想再吃一些,见状也随着停了下来。闺阁千金的饭量若是太大,可是会被人取笑的。 同桌的少女也都停了筷子......不对,还有一个,一直在进食。 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那个少女的脸上,其中免不了有些嘲笑之意。那个少女却旁若无人的继续吃个不停。 ......慕婉春咳嗽一声,在桌下悄悄扯了扯慕念春的衣襟。也算是对她之前的提醒投桃报李。 慕念春略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三姐,你拉我做什么,我还没吃饱呢!” 慕婉春:“......” 在众人强忍笑意的异样目光中,慕婉春的脸腾的红了,忿忿的收回了手,恨恨的想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让别人笑死你算了! 饭后,众人又移步至花园里的荷塘边。 荷花宴,此时才算是正式开始! 时值盛夏,天气不免有几分酷热。好在荷塘边早已搭好了六个凉亭。每个凉亭都设了八个座位,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茶水和各式鲜果。为了解暑降温,每个凉亭边都放置了两个冰盆。由丫鬟打着扇子,凉风习习。 慕家一行人自动自发的坐了最远处的凉亭。 丝竹乐声响起,一个美貌的歌姬轻启朱唇,一列舞姬翩翩起舞。 坐在凉亭里,对着满塘碧绿的荷叶娉婷婀娜的荷花,欣赏着精彩的歌舞表演,心情想不好都难。 只不过,众人皆意不在此,根本就没几个人认真看歌舞就是了。 一曲歌舞结束之后,太子妃含笑起身,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够众人都听见:“今日邀诸位夫人小姐来赏荷,大家不必拘束。务必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今日荷花开的正好,不如请众位小姐一展所长,作一首咏荷诗如何?就以一炷香时间为限,作完之后,请一一诵读,供大家品鉴。拔得头筹的,可以在荷塘中任挑一支荷花。” 果然是咏荷诗! 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唇角微弯。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看了慕元春一眼,唇边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 这段情节铺垫了很久,下一章狠狠打慕大小姐的脸,精彩不容错过。十二点半就会更新,亲们一定要支持正版哦~(づ ̄3 ̄)づ??~ 第四十九章 好戏(一) ps: 夜里等到十二点半,v章一章没开通,又很困,只好先睡了。上架第一更现在奉上,求订阅求粉红求支持~o(n_n)o~ 荷花当然不算稀奇。在座的少女俱都出身富贵,家里有荷塘的比比皆是,谁也不会稀罕一支荷花。 可这个彩头出自太子妃的口中,就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众人口中不说,心里却都很清楚今日荷花宴的真正用意。要想博得太子妃的另眼相看,必须得做出令人惊艳的好诗才行。 作诗不难,想让人耳目一新却是难之又难。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佳作,想在短短一炷香时间里作出一首不落俗套别有新意的咏荷诗,又岂是易事? 众少女绞尽脑汁,苦苦思索。 凉亭里也安静了下来,众贵妇们俱都噤声不语,唯恐惊扰了自家女儿的思绪和灵感。 ...... 慕元春早已胸有成竹,表面却做出皱眉苦思的样子。 待会儿时间到了,她是不是该抢着第一个站起来? 不,不妥! 风头是必须要出的,可过犹不及。若是给太子妃留下“轻浮急躁”的坏印象可就不好了。再说了,没有他人的陪衬,自己的诗再精彩也少了几分颜色。 最好的次序是在中间。既显得谦虚低调,又能一举压过前面的诗作,给人惊艳之感! 慕元春拿定了主意之后,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在场少女的反应。 那位给她强烈危机感的永宁侯府陆大小姐,此时没有凝神思索,反而有些心不在焉的张望着什么。平远侯府的蒋三小姐,似乎已经有所得,正抿唇浅笑。镇国公府的俞六小姐,显然是志在必得,眼眸中满是自信。 慕元春的目光又落在了罗绮的身上。罗绮自幼不喜诗文,作诗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可奇怪的是。罗绮今日也是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 看来,提前知道荷花宴考题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四妹,时间就快到了。你的诗想好了没有?”耳边传来慕婉春竭力压低的声音。 慕念春懒懒的声音响起:“嗯,早就想好了。” 慕元春忍住嗤笑一声的冲动,淡淡的看了慕念春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就凭她那半吊子的水平,能想出什么好诗来? 慕念春似是没看出慕元春眼中的鄙夷,冲她嘻嘻一笑:“大姐,你想好了没有?” 慕元春矜持的嗯了一声:“随便作了一首,不登大雅之堂。” “看来大姐这次可是不如我了。”慕念春大言不惭的笑道:“我这次作的咏荷诗,肯定能艳惊四座!” 慕元春:“......” 凉亭内众人:“......” 张氏咳嗽一声,努力挤出笑容为女儿打圆场:“到底还是孩子。半点不懂谦虚,幸好在场的没有外人,不然可要被你笑掉大牙了。” 在场的少女哪一个不是自幼饱读诗书之辈?才华横溢者绝不在少数。不说别人,只说慕元春,作诗的水平足可以甩慕念春几条街去。慕念春不知轻重的大放厥词。待会儿一张口可就成了笑柄。 吴氏还算厚道,没有落井下石的嘲笑,反而顺着张氏的话音笑道:“大嫂别着恼,或许念春是真的想出了一首好诗呢!” “是啊,我今日可要睁大了眼睛,等着看四妹大出风头呢!”慕婉春促狭的眨眨眼,毫不客气的取笑了一句。 慕念春半点不害臊的点了点头:“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这一次。就连张氏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心里既恼又急! 这丫头平日乖巧的很,今天这是怎么了?唯恐别人听不见似的,一句比一句声量高。没见周围已经有人冲着这边指指点点了么?要是待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丑怎么办?不对,是肯定会出丑! 女儿在诗才上有几斤几两,当娘的心里清楚的很。押韵合辙没问题,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张氏绞尽脑汁的想着女儿出丑以后该如何补救。 慕婉春幸灾乐祸的在等着看热闹。 慕元春压根没把慕念春的话放在心里。 慕念春对众人异样的神色一概置之不理,唇角露出只有自己了然的笑意。待会儿到底谁会是笑话,这可说不准......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负责记时的丫鬟恭敬的禀报:“启禀太子妃,时间已经到了。” 太子妃嗯了一声,眼眸一扫。然后笑道:“一炷香已过,诸位小姐应该已经有所得了。不知谁想第一个诵读诗作?” 少女个个跃跃欲试,却又俱都有所顾忌。 第一个站起来确实众人瞩目出尽风头,弊端却也是显而易见的。女子当以内敛贞静为美,急躁轻狂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就算诗作的再好,只怕也不为太子妃所喜。 一时间,竟冷了场。 太子妃心中了然,唇角微微扬起,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小女子不才,愿抛砖引玉!” ...... 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声音是从最偏远的那个凉亭里传出来的。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娇美少女笑盈盈的站了起来,眉宇间闪着自信慧黠。 竟是慕家的四小姐! 慕太傅博学多才,谨言慎行。两个儿子分别在翰林院和礼部任职,官职虽不算高,却都以谦和闻名。这位慕家的四小姐, 却似和慕家人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太子妃心里闪过一连串的念头,脸上却浮起亲切的笑意:“慕四小姐果然勇气可嘉。” 慕念春敛衽一礼,笑道:“多谢太子妃盛赞。” 这个偏远的凉亭,顿时成了荷塘边一道风景。慕念春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可她没有半点羞涩退却,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倒也博得众人心中暗暗喝彩。 张氏强忍着扯她坐下的冲动,整个人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无济于事了。只盼着慕念春真的作了首不错的诗,不要当众出丑就行了! 慕元春没料到慕念春竟真的有勇气第一个站起来,诧异之余,忽的有种莫名的不妙的预感。好像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就在此时。慕念春迅速的看了她一眼,眼眸中闪着冷然和嘲弄。 慕元春心里陡然漏跳了一拍。那是危机来临时,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强烈的令人无法忽视......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两句诗一入耳,慕元春脸色陡然变了,不敢置信的看向慕念春。 慕念春却没再看她,继续朗声吟诵:“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荷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好诗! 太子妃眼睛一亮,抚掌赞道:“好。好诗!不愧是慕太傅的孙女,竟有如此高才!” 前两句描述世间花与叶的不同命运,中间两句以花性写人性,立意新奇。最后两句,更是画龙点睛之笔。荷花的红花绿叶。互照互映互衬,即使到了红衰翠减、世人愁苦之时,仍然不离不弃! 立意新颖,不落俗套!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能写出如此好诗,简直令人惊叹! 慕念春再次敛衽行礼道谢。俏生生的小脸流露出一丝自得和骄傲。太子妃笑容依旧,心里却有一丝不喜。 纵然这首诗十分精彩。可这位慕四小姐的性子却实在算不上沉稳...... 在座众人很快品鉴出了这首诗的妙处,纷纷出言称赞。少女们个个动容,就连那位目中无人的陆大小姐,也忍不住多看了慕念春一眼。 一时间,慕念春出尽了风头。 张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乎激动的热泪盈眶。太好了。女儿竟真的作出了精彩的诗作,真的艳惊四座! 慕婉春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久久没回过神来。 四妹是被什么诗神附体了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这样的好诗来!相较之下,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诗句,就如同刚学会写诗的孩童的胡乱涂鸦。 ...... 慕元春全身僵硬。头脑一片空白。心里的寒意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怎么可能! 这分明是她花了足足大半个月的功夫写出来的咏荷诗,除了自己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知晓。为什么会出现在慕念春的口中!!! 慕元春心神俱乱,没了往日的冷静自若,在慕念春坐下的瞬间,脱口而出问道:“慕念春,你从哪里得来的诗句?” 慕念春讶然回视,将心里的不悦和不满表露的恰到好处:“大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慕元春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这首诗分明是她的!慕念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偷了去,堂而皇之的剽窃她的心血,成功的吸引了太子妃的注意...... 不等慕念春有什么反应,张氏已经皱起了眉头,低声呵斥道:“元春!闭嘴!这里是什么场合,你这般放肆,是想成为众人的笑柄吗?” 慕元春从震怒中稍稍回过神来,看到周围众人异样的目光,心里陡然一凉。 真相只有她和慕念春心知肚明。在外人眼中,看到的是她这个长姐对出尽风头的妹妹态度不善。若是太子妃也留意到了,又会怎么看她? ...... 第五十章 好戏(二) 慕元春的俏脸瞬间由红转白,衣袖轻颤个不停。 慕念春好整以暇的欣赏着慕元春精彩的脸色,心情十分愉快。 前世的荷花宴,慕元春靠着这首咏荷诗拔得头筹出尽风头,入了太子妃的眼。如今,这首诗已经被她抢先一步当众吟诵出来,慕元春除了恼怒憋闷之外,还能怎么样? 这样的场合,慕元春是万万不敢和她撕破脸闹腾的。所以,这口又酸又苦又恨的闷气,慕元春只能咽下再说。 ......最了解一个人的,非她的敌人莫属! 果然,慕元春垂下头,没有再吭声。 慕婉春显然也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凑到慕念春耳边低声问道:“四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慕元春的性子,绝不可能无端挑衅。这首诗......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 慕念春颇有几分委屈的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我这首诗作的太好了,大姐心里不高兴吧!” 慕元春将心里翻腾不休的怒意按捺下去,用力的咬了咬嘴唇,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绝不能上慕念春的当!绝不能当众愤怒失态...... 可慕念春偏偏要挑战她的耐性一般,继续说道:“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等一等,至少也该等大姐起身吟完诗句再站起来......” 慕元春在宽大的袖中握紧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一阵阵刺痛。她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心里却被狂啸而至的愤怒盈满。 接下来数名少女一个个起身吟诗,有的平平无奇,有的十分精彩赢得众人称赞。慕元春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不停的回荡着刚才的一幕。 直到慕婉春也起身吟诗,慕元春才霍然惊醒。 场中只剩三四个人没有吟诵诗句了,很快就会轮到她。她精心准备的诗已经不能再用了。待会儿要怎么办? 时间如此仓促,根本就不够她重新作一首新诗。就算仓促而就,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诗句来。可即使如此,也总比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好。 慕元春眸光连连闪动。在最短的时间里冷静下来,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可恨的是,慕念春一直拉着慕婉春说话,时不时的发出轻笑声,还有意无意的用挑衅嘲弄的目光看过来。分明是故意激怒她,扰乱她的思绪。 慕元春愤愤的咽下这口闷气,干脆的将头扭到一边。 ......慕念春早料到慕元春不会这么早就放弃,倒也没觉得失望。如果慕元春这么容易对付,前世她也不会输的那么惨了。 慕元春最后一个站了起来,吟诵的荷花诗很平淡。不算精彩。自然也未能博得众人的夸赞。不过,总算是应付了过去。 慕元春暗暗松口气之余,心里的不甘和怨怼又涌了上来。都是慕念春捣的鬼!不然,这满场的风光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大姐,你一向诗才出众。今天这首荷花诗可真是大失水准啊!”慕念春挑眉一笑,语气中满是嘲弄。 慕元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彼此心知肚明的恨意。 现在不是算账的好时机,等过了今天,她一定要查出这是怎么回事。 慕念春,你等着! ...... 所有的诗作都吟诵完了,接下来就该选出诗作最佳的一个人了。 太子妃不动声色的瞄了众少女一眼。心中迅速的掠过一连串念头。若是只看诗句,慕四小姐的荷花诗是最好的,可家世性情都不为她所喜。 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相貌才情家世是一等一的,平远侯府的蒋三小姐和镇国公府的俞六小姐也都是上上之选,还有罗家的八小姐,是女子中少有的英姿勃勃。可若是细细计较起来。似乎又都有些小缺憾。 陆无双性子矜傲,蒋馨心机稍重,罗绮失了几分柔和,娘家的侄女俞秋娘偏偏不是嫡出...... 思来想去,实在难以决断。 太子妃很快有了主意。含笑说道:“今日我可算是开了眼界,这么多好诗,实在难分高下。不如这样吧,擅长音律书画的都可以一展所长,我们不仅能一饱耳福,也多了些时间仔细斟酌。” 太子妃的提议,谁敢说不好?再说了,这也是崭露才情出风头的大好机会,谁也不愿错过。 众人纷纷出言附和。 永宁侯夫人笑着提议道:“有些人脸皮薄,不好意思主动亮相。不如让人做些签来,按着签号的顺序一一表演。这样既不会冷场,也不会争抢着伤了和气。” “这个主意甚好。”太子妃欣然点头应了。 很快就有丫鬟捧了签筒过后。竹制的签只露出一端,另一端上标注了签号,供众人随意抽取。 待签筒送到慕念春姐妹三人面前时,只剩三支签了。 慕元春记性极好,清楚的记得剩下的三个签号。一号,六号,十四号,很凑巧,分别是第一个登场中间登场还有最后一个! 最好的签号当然是六号!如果抽不到六号,一号也是不错的选择。荷花宴进行到现在,太子妃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再低调,只会泯然于众人罢了。 只要不抽到十四号就好! 慕元春心里默默想着,正待微笑着起身。却被慕念春抢先了一步。 慕念春抽了一支竹签,随意的瞄了一眼签号,不满的嘟哝道:“怎么是十四号!”然后把竹签放了回去,又另抽了一支。 捧着签筒的丫鬟:“......” 众人:“......” 原来还可以这么抽签,真是长见识了! 这还不算完,就见慕念春笑嘻嘻的冲慕婉春说道:“三姐,我抽中了一号签,你也快些来抽一支。不然,待会儿可就剩十四号了!” 这么明显的暗示,只有傻子才听不出来。 慕婉春眼珠一转,也笑着站起身来,用同样的法子抽走了六号。 签筒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支竹签。 慕元春气的吐血的心都有了。偏偏还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故作镇定的拿了最后一支签。看到签头上的十四号,慕元春懊恼郁闷极了,杀人的心都有了。 慕念春眨眨眼。露出一个天真可爱又俏皮的笑容:“大姐心胸宽广,特意让了我和三姐一回,我们可得先谢过大姐了。” 得了便宜又卖乖! 慕元春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大度宽容的笑意:“姐妹之间,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将长姐宽厚温柔的风范表露无遗。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张氏和吴氏明明看见了她们两个的举动,却不置一词。分明是打定注意护着自己的女儿了。她没了亲娘,无人庇护,这个闷亏是吃定了。 不过不要紧,她想要的一切,自会靠自己去争取。 诗句可以剽窃。琴艺却是她苦练多年而来。慕念春就算再狡诈,也阻止不了她大放光彩。 ...... 抽中一号签的慕念春,第一个站到了凉亭中间的空地上。 之前的那首诗给众人的影响十分深刻,因此,慕念春刚一现身。就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不知道这位慕四小姐,会不会带给大家新的惊喜。 惊喜很快就来了! 慕念春未语先笑,脸颊边两个浅浅梨涡若隐若现:“小女子不擅长音律,擅长的是厨艺。” 话音未落,便有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这位慕四小姐,实在是......找不到形容词可以形容了!不喜音律喜欢下厨也就算了,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一本正经的说出来。果然勇气可嘉! 太子妃也被逗乐了,难得的开起了玩笑:“那你打算怎么崭露一下所长?下厨做几道佳肴让我们品尝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掩嘴笑了。 张氏臊的简直快抬不起头来了。这个丫头,之前还和她保证过会乖乖的,现在倒好,幺蛾子一出接着一出...... “大嫂。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念春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吴氏笑着安慰了几句。 果然,就听慕念春笑盈盈的说道:“下厨就不必了。要崭露厨艺,就在这里也无妨。只要把我需要的东西送来就行了。” 太子妃顿时有了兴致,慷慨应允了。 立刻就有一个管事妈妈走了过来。低声询问慕念春需要的东西,然后速速的准备去了。 慕念春有礼的告退,施施然回了凉亭。 迎接她的,是慕元春嘲弄的冷笑和张氏焦急的神色。 “念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张氏竭力压低了声音:“随意弹奏一曲也就是了,显摆厨艺做什么。” 过了今天,慕家四小姐擅长厨艺的名声可就彻底传开了。一并传开的,还会有慕四小姐的“特立独行”。 在场的都是京城最顶尖的勋贵女眷,今日亲眼目睹了慕念春的“壮举”,还有谁肯登门提亲? 一想到这些,张氏不由得在心中哀哀叹息。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娘,你放心,我做什么,心中自然有数。” 此时此地实在不宜多说,张氏也只能把满腔的牢骚都咽回去。心里暗暗祈祷着,这场荷花宴还是快点结束吧!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不能再想了,想多了都是泪...... ps: 今天一直守在电脑前,看着订阅一点点的涨,看着大家的打赏和粉红,心里真的很高兴很激动。成绩比我想象中的好一些,也让我有了信心和底气。没别的好说的,这个月再忙再累,也会坚持每天两更。早上八点晚上六点,不见不散~o(n_n)o~ 第五十一章 偷看 抽到二号签的是镇国公府的俞六小姐。 她娉婷走到空地间,手中拿着一支竹笛。青翠的竹笛放至朱唇边,轻轻吹响,悠扬的低声伴随着徐徐微风在荷塘边响起。 一曲结束,众人纷纷出言称赞。 娘家侄女表现的这么出色,太子妃也觉得面上有光,含笑夸了俞六小姐几句。俞六小姐一脸欢喜的回了凉亭。 此时,管事妈妈也将慕念春需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为了不惹人注目,管事妈妈领着两个小丫鬟特地从一侧绕了过去。 可今天慕念春实在出尽了风头,留意她的人绝不在少数。场中大多数人都看了过来,那位在场中弹琴的某位闺阁千金反而都被忽略了。 干净的托盘上放着一把小巧锋利的刀,一个西瓜,几个青白萝卜,几根红艳艳的胡萝卜,两个水梨,还有一根黄瓜一个茄子。 慕念春低头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夏季常见的蔬菜水果,太子府的厨房里当然都有,而且都很新鲜,颜色鲜亮,正合她的心意。细长的刀轻盈又锋利,十分好用。 张氏愣愣的看着,脱口而出道:“念春,你要这些做什么?” 这句话可算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就连慕元春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么普通的瓜果蔬菜,又没有锅灶,能做出什么像样的菜肴来? “等我做出来,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慕念春语气中含着强大的自信:“我需要一段时间,你们先欣赏诸位小姐的才艺表演吧,不用管我。” 众人半信半疑,重又将目光放到了场中,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慕念春拿起了一个萝卜,手中的刀灵活的动了起来。她的动作不算快。却十分沉稳。很快,手中的萝卜就有了雏形,竟是莲蓬的模样。胡萝卜则雕成了荷花的模样,西瓜只用碧绿的瓜皮。雕成一片片圆圆的荷叶。 慕婉春看的目瞪口呆。 慕念春头也不抬的提醒:“三姐,现在已经到五号签了,很快就该轮到你了。” 慕婉春一惊,不敢再多看了,忙收敛心神,默默的准备接下来的琴艺表演。 至于慕元春,在看过一眼之后,便迅速的移开了目光。她对自己很有信心,不管慕念春如何表现,这一场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 荷花宴在荷塘边举行。离荷塘约莫十几米处有一处假山。假山旁种了几株树,假山上巧妙的放了几个盆景。 此时,两个靠的极近的盆景后竟出现了两双眼睛。 离了这么远,又有盆景做遮掩,再加上场中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正在吹笙的红衣少女吸引住了。竟无人留意到假山这边的动静。 “十四叔,”圆润白胖的少年压低了声音:“要是被母妃知道我们两个没去书房,反而偷偷跑回府躲在这儿偷看,肯定会生气!” 绯衣少年挑了挑眉,一本正经的应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别在这儿偷看了......” 周琰扭头,眼中满是期待。 齐王不紧不慢的又接着说了下去:“离的这么远,根本看不清楚。我们现在就走过去好了。” 周琰:“......” 周琰死死的扯住齐王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十四叔,你可千万别胡来。” 要是这么大喇喇的走过去,齐王最多是事后被数落几句,他可就惨了!一想到母妃面孔铁青发怒的样子,他的小腿肚都发软。 “这怎么是胡来。”齐王戏谑一笑:“今天的荷花宴是为你挑媳妇的。你这个主角不出场怎么行。” 周琰听的头都大了,唯恐齐王做出冒失荒唐的举动来,坚决用力的扯紧了他的衣袖。用行动彻底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齐王见他这般紧张,不由得咧嘴笑了,大度的放过了他:“好了好了。我不过去了,就在假山这边看一会儿,这总行了吧!快点把我衣袖松开,要是把衣袖扯断了,你父王第一个就会找你算账。” 把袖子扯断......断袖...... 周琰哭笑不得的松了手。 这个十四叔,当真是任性妄为荒唐惯了,什么话都敢随口就说,常令人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不过,这也正是自己最乐意接近他的一点。整日孔孟仁义之乎者也的,不免枯燥乏味单调。还是和十四叔在一起有意思。 就拿今天来说。他知道府中有荷花宴,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了上书房。却被十四叔怂恿着生平第一次逃课偷跑回府,还躲在假山盆景后面偷看...... 这样的行径绝不是守礼的君子所为,可是,真的很刺激。他的心到现在还怦怦直跳呢! 周琰情不自禁的在众多少女中搜寻那张熟悉的俏脸。很快,他就见到了慕元春。 她就坐在边上的凉亭里,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一身素色衣裙,清新素雅如一朵白莲。在众多精心装扮的少女中,她不是最耀目的一个。可只要看到她,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 齐王瞄了脸孔红红的周琰一眼,眸光一闪。 少年方慕少艾是天性,慕元春又确实生的很美,也怪不得周琰会对她倾心。只是,周琰知道慕元春和罗钰青梅竹马互生情愫的事吗? 悠扬的笙音遥遥的传了过来。 场中的红衣少女吹笙之技十分高明,而且,也生了副极好的相貌。耀目的红衣在阳光熠熠闪亮,映衬出少女肤白似玉风姿绝美。 这样的美人,足以吸引任何一个少年的目光。 然而,这其中却绝不包括齐王。他远远的看了红衣少女一眼,眉头迅速的皱了皱,很快就将目光移开了。 然后,定定的落在了一处凉亭里。 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姣美可爱,不知低头在做什么,神态十分专注。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唇角抿着,细细的辫子垂在耳边,俏皮又可爱。 ...... “十四叔。快看。”周琰回过神来,终于留意到场中的吹笙少女,立刻促狭的笑了起来:“那不是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么?” 一个月前,永宁侯在府中设宴,齐王赴宴的时候巧遇了这位陆大小姐。周琰虽然没在场,却也耳闻了陆大小姐对齐王一见倾心的事。 齐王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你相中这位陆大小姐了。待会儿我就去和五嫂说一声,成全你的心意。” 周琰被口水呛到了,连连摆手:“别别别,君子不夺人所好!” 听说这位陆大小姐性情矜傲。他可无福消受。还是留给十四叔好了! 齐王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玩笑,难得板着脸孔说道:“别胡说。这种话若是传出去,有损人家姑娘的名节。” “那你就娶了人家呗!出身好,长的又好,做齐王妃也够格了。怎么看你也不吃亏嘛!”周琰挤眉弄眼的笑道。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取笑齐王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齐王眼眸微眯,凉凉的说道:“站在这儿视野太模糊了,还是近一些好。” 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清晰可见。 周琰立刻软了半截,连连陪笑:“十四叔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一个字也不多说了。” 齐王这才放过了他,将目光又重新放回场中。 陆大小姐吹完笙。冲太子妃的方向敛衽行礼,在众人的夸赞声中缓缓走了回去。身姿优雅,步履婀娜,赏心悦目,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十四叔,这样的美人倾心于你。你就真的一点都没心动吗? 话到了嘴边,周琰又默默的咽了回去。算了,今天还是别招惹他了。万一他真的不管不顾的闹腾,到时候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 齐王和太孙毫无形象的躲在假山后偷看。罗钰蒋昀和慕长栩也逃不了,无奈的站在一旁望风。 慕长栩看了齐王太孙的背影一眼。只觉得头很痛。今天又逃学了,可以想见明天去上书房的时候又要被狠狠训斥一番。 罗钰见他神色怏怏,忙冲他使了个眼色。 齐王殿下领头胡闹,太孙也被怂恿着逃学。他们这些伴读也无计可施阻止不了。事已至此,就别胡思乱想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好了! 慕长栩微微点了点头,将心里纷乱的思绪按捺下去。和罗钰蒋昀一起看向荷塘边。 他们三个站的更远了些,只能透过树木的缝隙看个隐约。 蒋三小姐登场抚琴的时候,蒋昀听的格外专注,一脸的骄傲。 慕长栩看了蒋昀一眼,心里不无骄傲的想道,这位蒋三小姐的琴艺虽然不错,比妹妹可又差了一筹。 罗钰看了蒋昀一眼,同样不无骄傲的想道。待会儿表妹崭露琴艺的时候,一定会艳惊四座! 说来也巧,蒋三小姐退场之后,下一个便轮到了慕元春。 当那个娉婷优雅的身影出现在场中之后,罗钰心里溢满了喜悦和骄傲。 假山后,周琰的眼中也闪出了光芒。 ....... ps: 太孙来看元春,齐王殿下,你想看谁? 八点准时更新,感谢读者们支持正版阅读,有粉红的也投给勤快的小情吧~这几天是双倍粉红~o(n_n)o~ 第五十二章 高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慕元春修长的手指轻按琴弦,一连串流畅动听的琴音倾泻而出。时而像泉水叮咚流淌过山涧,时而像高山空谷回音渺渺,或是鸟儿轻快的在枝头鸣叫。 竟是十大琴曲中的平沙落雁! 众人俱都为之动容。 太子妃也是操琴高手,听到如此精妙的琴曲,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如此高难度的琴曲,没有七八年的苦功绝对弹不出如此水准。以慕元春的年龄有这样的琴艺造诣,实属难得。 慕婉春明艳的脸庞掠过一丝嫉恨,轻哼一声说道:“天天在院子里偷偷苦练,原来练的是平沙落雁。郑娘子也太偏心了,只将这首琴曲教给她......” 话没说完,慕念春便站了起来。 慕婉春一怔,反射性的抬眸:“你要干什么?” 慕念春笑眯眯的应道:“我已经做完了,当然要送给太子妃看看。”说着,便端着盘子往场中走去。 慕婉春:“......” 慕元春正在弹琴,这么大喇喇的去搅局真的合适吗? ...... 慕念春笑盈盈的端着盘子站到了场中。 鹅黄色的身影一出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齐齐的落到她手中的盘子上。 小巧的碧绿色荷叶层层叠叠,荷叶间浮出几朵婀娜的荷花,或盛开或含苞待放,一朵朵惟妙惟肖精致至极。最妙的是还有一支莲蓬,白生生的立在荷叶上。荷叶边还有一个精巧的凉亭。紫色的亭柱,白色的亭檐,凉亭里还有桌椅。 简单的几样瓜果蔬菜,在慕念春的妙手下,竟变成了眼前的一池荷香。 太子妃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好精湛的刀功!”这份巧思和巧手。就算是太子府里的厨子也未必能及得上。 慕念春一脸欢喜的道谢,然后恭敬的将盘子呈到了太子妃的面前。 太子妃饶有兴趣的细看起来。 远看已经够逼真,近看之下,更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不说别的。只看那一片片荷叶,俱是用碧绿的西瓜皮雕琢而成。就连上面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太子妃边看边点头,引得众人也都频频注目。 慕元春一直没有抬头,却依然能清晰的察觉到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慕念春吸引了过去,怄的连吐血的心都有了。 慕念春根本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慕念春送完盘子之后,没有退回凉亭,反而站到了慕元春的身侧。 慕元春眼角余光瞄到了鹅黄色的裙摆,更是气血翻涌。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勉强维持着继续弹了下去。 心浮气躁之余,琴音已然不复之前的行云流水,震撼的效果也大打了折扣。 ...... 假山后。周琰一边聆听着醉人的琴音,一边低声抱怨:“本来弹的好好的,被慕四小姐这么一打扰,琴音都有些乱了。” 齐王随口嗯了一声,唇边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看来。慕家姐妹相处的并不和睦。上一次,慕元春在背地恶言中伤慕念春。这一回,慕念春也算是还以颜色了。 慕长栩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场中的一幕,压低了声音说道:“四妹到底在搞什么鬼!”现在明明是慕元春的表演时间,她上去做什么? 罗钰浓眉微皱,低声道:“表妹一定很生气,琴音已经乱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受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慕长栩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暗了一暗。下意识的看了不远处的周琰一眼,神色间颇有几分微妙和复杂。 慕元春看似温柔,其实心思最重。很多事都藏在心底,从不向人倾诉。就算对他这个兄长也多有隐瞒。 即使如此,他还是隐隐察觉到了慕元春的心思。 自从接到荷花宴的请帖后。慕元春便每日苦练琴艺。这首平沙落雁难度极高,为了练习琴曲,她几乎日日练到半夜。如果不是存着令太子妃另眼相看的心思,她又何苦这么努力? 这一些,罗钰只怕还不知情吧...... 最后一个琴音戛然而止。这一曲平沙落雁,终于弹完了。 慕元春定定心神,站起身来,脸上挤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对着太子妃敛衽行礼。 “你能将平沙落雁弹奏的如此流利,可见平日下了不少苦功。”太子妃亲切的夸赞,又笑着夸赞慕念春:“你刀功了得,足可见厨艺过人。不愧是慕太傅的孙女,一个比一个出色。” 太子妃先赞她,再赞慕念春,又亲口说出一个比一个出色,岂不是变相的在说她这个做姐姐的比不过妹妹? 慕元春暗暗咬牙,面上却笑容不减,正欲上前一步答话,却被慕念春抢先一步:“太子妃盛赞,我们姐妹真是愧不敢当。” 太子妃含笑看向慕念春,语气温和:“有什么不敢当的。你小小年纪,就有过人的诗才和厨艺,足以令所有人刮目相看了。” 慕念春立刻谦逊的应道:“比起大姐,我可差的远了。” “四小姐过谦了。”永宁侯夫人笑着插嘴道:“刚才那首咏荷诗,大家可都听的清清楚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精彩绝妙的诗句,实在令人惊叹!” 话音刚落,平远侯夫人又接过了话茬:“会作诗也就罢了,这手刀功才让人真正大开眼界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言夸赞,几乎将慕念春夸赞成了一朵花。 慕念春眉眼弯弯,露出细小洁白的贝齿。 慕元春快笑不出来了。她就站在慕念春的身后,可众人像没看到她似的,目光几乎都落在慕念春的身上。 生平第一次,她成了陪衬的绿叶! 精心准备了一个月,原本想着一鸣惊人大放光彩。却没想到,慕念春用种种卑劣的法子算计她,抢了她所有的光芒...... 姐妹两个在场中站了片刻,便回了凉亭。 慕婉春既羡且妒。酸溜溜的说道:“四妹,你今天可真是出尽了风头。” 慕念春眨眨眼,笑嘻嘻的应道:“没有的事,大姐琴弹的这么好。才是真正的出风头呢!”语气中满是揶揄。 慕元春冷笑一声,强忍住反唇相讥的冲动。 已经输了比试,绝不能再输了风度。不然,可就连最后的机会都没了...... 张氏满脸春风,眼中流露出骄傲之色:“念春,快些坐到娘的身边来。” 这一次的荷花宴,慕念春锋芒毕露,简直把一众贵女都盖了过去。她可不管什么低调高调的,听到众人都夸赞女儿就觉得高兴。 慕念春坐到了张氏身边,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笑的甜甜的。 慕元春只觉得这抹笑意无比刺目,想也不想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 所有的表演都结束了。 太子妃笑着起身说道:“今日的荷花宴实在精彩,诸位小姐各展所长,令人大开眼界。这魁首实在选不出来。我这就命人去荷塘折些新鲜的荷花来,每人都带上一支回去。插在花瓶里也能添些雅趣。” 这样的结果,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太子妃设荷花宴的用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众贵女使劲浑身解数各展所长,无非都是想博得太子妃的青睐。现在看来,太子妃却是心意未决...... 太子妃一声吩咐,立刻便有身手伶俐的小厮走到了荷塘边。 那小厮正要上木船,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等一等!” 众人都是一惊。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却见一个绯衣少年从假山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右手轻摇纸扇,俊美的脸上浮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竟是齐王周恪!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忽然出现想做什么? 慕念春略略蹙眉,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脸上。 事实上,不仅是她,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突然现身的齐王。尤其是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眼眸几乎立刻就亮了起来。 齐王对众人的瞩目毫不在意,笑着回头招呼了一声:“你们几个也别躲着了,出来吧!” 周琰磨磨蹭蹭的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压根不敢抬头直视太子妃的脸。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少年,也都涨红了脸。 谁能想到齐王会突然这么走出来?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招呼他们一起出来!!! 躲在假山后偷看已经是很出格的举动了,众目睽睽之下主动走出来,更是让人羞愧的无地自容。 唯有齐王殿下依旧泰然自若,笑着走上前来,喊了声“五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子妃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只能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语气还算温和:“你们几个怎么会在假山后面?” 这个时辰,本该是在上书房读书才对。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齐王又逃课了! 逃课也就算了,可恼的是他竟然拉着周琰一起逃课!更可恼的是,竟然正大光明的躲在假山后偷看众少女。这事要传出去,这荷花宴简直就成了闹剧! 想及此,太子妃忍不住瞪了周琰一眼。 周琰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心里暗暗叫苦。 十四叔,你这次可是把我害惨了...... ps: 第二更准时来了~求留言求粉红~o(n_n)o~ 明天后天要举家旅游,打算去苏州。不过,存稿已经准备好了。早上八点晚上六点有定时更新,大家放心看吧~若是有留言,我五号回来会一个一个回复~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采荷 齐王显然不懂羞耻两字为何物,理所当然的说道:“听闻五嫂设了荷花宴,我一时好奇,就拉着太孙一起逃课了。” 太子妃:“......” 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他为什么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一众勋贵女眷里有不少人熟知这位齐王殿下的性情脾气,闻言强忍住笑意,将头各自扭到一边去。 贵女们的反应就微妙多了。既觉得这位齐王殿下任性荒唐,却又新鲜有趣。那张略显慵懒的俊脸,更是惹的一众少女心如小鹿乱撞,频频偷看的不在少数。尤其是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一双美目紧紧的盯着齐王,几乎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当然了,也有例外。 慕元春的目光越过齐王,落在了周琰的身上。 比起俊美耀眼的齐王,太孙周琰的相貌实在不算出众。不过,略显圆润的脸孔和身材倒也显得憨厚可爱。更重要的是,他是当今太子的长子,是大秦朝尊贵的太孙...... 周琰似是察觉到了慕元春的目光,悄然抬头,正好看个正着。几乎瞬间就被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击中了,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罗钰站在周琰的身侧,以为表妹是在看自己,立刻微笑着回视。 可怜的罗钰,直到此刻都对慕元春的心思一无所察。 ...... 慕念春淡淡的瞄了慕元春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前世慕元春处心积虑的在荷花宴上一鸣惊人,博得了太子妃的欢心。太孙又对她一片情深,因此,很快就成了太孙妃的最佳人选。 这一世,有了她搅局,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太子妃对慕元春没什么特别的好感,慕家的家世又不够成为太孙的岳家,纵然太孙还是喜欢慕元春。也无法左右太子妃的决定。 慕元春的野心,注定会落空。 此时,太子妃终于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说道:“荷花宴已经结束了。我正打算让人去采摘些荷花来......” 齐王立刻笑着接过话头:“五嫂,采摘荷花这样的雅事,无需劳烦别人,由我和太孙去就行了。” “不妥!”太子妃想也不想的拒绝:“你和琰儿都是矜贵之躯,怎么能这般轻率妄为。若是不小心落了水怎么办?” 还有一个理由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采摘荷花是为了送给今日来赴宴的少女。周琰若是亲自动手摘荷花,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可惜,齐王殿下想做的事情,从来没人拦得住。 “五嫂放心,我水性好的很。太孙的水性也不差,就算真的掉进池塘里。也无性命之忧。”齐王咧嘴一笑,不由分说的扯着周琰往池塘边走去。 周琰本来十分不情愿,齐王压低了的声音悄然钻入耳中:“你不想亲自摘一朵荷花送给你的心上人?” 周琰的脚步立刻轻快起来。 太子妃既好气又好笑,偏偏当着众人的面不便多说什么,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歉然对众人说道:“齐王一向任性,就连父皇也拿他没法子。我这个做嫂子的,也实在管不了他。请大家先回凉亭小憩片刻吧!” 众人自然没什么异议。 齐王擅长吃喝玩乐,泛舟游湖是稀松平常的事,小木船自然不在话下。 相较之下,周琰就显得有些笨拙了。跳上木船的时候,木船猛的左右摇晃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掉下船。幸好齐王及时稳住了木船,不然,周琰今日可就要在众人面前出丑丢人了! 周琰惊魂未定,在听到隐约传来的女子笑声之后,更是臊的红了脸。 “啧啧!”齐王打量他一眼,不停的摇头叹气:“就你这副样子。哪有女子会喜欢你。脸皮这么薄,动不动就脸红,哪里还像个男人!” 周琰脆弱的少男心被击中了,脸孔涨的通红,半晌才不服气的反驳:“十四叔。你别光顾着说我。你倒是脸皮厚从来不脸红像个男人,慕家四小姐还不是一样对你敬而远之!” 齐王:“......” 回击的太犀利了!自认心黑皮厚的齐王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太孙殿下,那儿还有十几个少女等着你摘荷花。你光顾着和我耍嘴皮,也不怕她们等的心急!” 周琰:“......” 惨痛的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他的口才远不如人。想想都是泪,算了,老老实实的摘荷花吧! 齐王慢悠悠的摇着木桨,随意的张望,然后,目光在不远处停住了。 浅浅的粉色花苞,似羞涩的少女腮上泛起的一点粉红,颜色娇嫩的令人心醉。 齐王将船摇了过去,亲自采摘下这朵花苞。 “十四叔,这么多盛开的荷花,你怎么偏偏摘一个花苞。”周琰不以为然的笑道:“根本半点看头都没有。” 齐王若有所指的笑了笑:“盛开的荷花,总少了几分韵味。你不觉的等待花开的瞬间,也是件乐事么?” 说着,将花苞送到鼻下,轻嗅一口,幽香沁人心脾。 周琰被酸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只要慕家那个小美人在场,十四叔总是不太正常。 齐王采了花苞之后,便再也不肯动手了,懒洋洋的摇着木桨。 周琰连着采了七八朵荷花,手臂又酸又软,见齐王如此悠闲,忍不住出言抗议道:“我已经忙了这么久了,你总该帮帮忙吧!” 齐王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觉得有谁值得我动手摘荷花?” 周琰迅速反击:“慕四小姐如何?” 齐王笑了一笑,难得的没有反驳。 ...... 为了免得众人等的着急尴尬,太子妃索性吩咐舞姬们上场。有了丝竹乐声,有了翩翩起舞的美人,气氛果然轻松了不少。 然而,有齐王和太孙在荷塘里穿梭摘荷花,又有谁能专心的欣赏歌舞? 陆无双痴痴的看着荷塘里的绯衣少年,脑海中浮现起一个月前的相遇。 那一天,父亲设宴,齐王也去赴了宴。她对这个名闻京城的纨绔皇子十分好奇,偷偷躲在屏风后看了他一眼。 穿着绯色锦袍的少年,俊美无比,一身贵气。唇角似笑非笑,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全身似散发出逼人的光芒,几乎在一瞬间就击中了她的心扉。 情窦初开的她,顾不得少女的羞怯。鼓足了勇气主动现身相见。本以为自己的美貌一定能让齐王心折,却没料到,齐王的态度异常冷淡。甚至没正眼看她一眼,便拂袖而去。 可他的冷淡,并未令她退却,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这一个月来,她反复回想着当日的相遇,想再次见到他的愿望强烈的令自己都为之心惊。 今天,她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他。 他依旧没有多看她一眼。 没关系,总有一天,他的眼里和心里都会只有她一个人。这个齐王妃,她做定了! 永宁侯夫人留意到陆无双的异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低声提醒道:“你收敛一些。”再这么看下去,只怕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意了。 陆无双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总算勉强收回了目光。 ...... “四妹,你说待会儿太孙会不会亲自将荷花送到我们手里?”慕婉春悄声低语。 慕念春哑然失笑,打趣道:“这可说不准。三姐,你要不要去重新整一整妆容?” 慕婉春被调笑的红了脸,用力的拧了慕念春的胳膊一把。慕念春装模作样的呼痛,心里却因为慕婉春的话生出了戒备。 如果周琰真的有心送出荷花,那个人必然是慕元春无疑。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需要极大的勇气。周琰应该没那么冲动吧...... “快看,木船靠岸了。”慕婉春妙目一扫,声音里多了几分亢奋和激动。 不止是她,在场的妙龄少女谁不是脸颊羞红眼眸闪亮? 若是有幸能得到太孙亲手送来的荷花,可比太子妃命人摘来的荷花要有“意义”多了。十几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谁的心里没幻想过“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美好情景? “你看,这么多少女都在等着太孙殿下送花,你可别让她们失望啊!”齐王不正经的调笑。 不出意外,周琰又红了脸。 他真正想送的少女,只有一个。 可十四叔说的对,若是单独将荷花送到慕元春的手上,只怕太过惹眼。以母妃的性子,定会心生不喜。说不定对慕元春也会没了好印象。倒不如给每个少女都送一朵,这么一来,总不会显眼了...... 被居心不良的某人忽悠洗脑过的太孙殿下,鼓起勇气开始了送花之旅。 第一个收到荷花的是蒋三小姐。她又惊又喜的从太孙手中接过娉婷的荷花,俏脸绯红,羞答答的说道:“谢谢太孙殿下。” 蒋三小姐心里狂喜不已,激动的无法自持。太孙殿下亲自送花给她了!!! 还没等她狂喜完,就见太孙殿下又羞涩的将一朵荷花送到了陆大小姐面前。 蒋三小姐:“......” 陆大小姐:“......” 第五十四章 送花...... 这画面实在太喜感了! 慕念春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幸好场中歌舞未停,她的笑声并不醒目。而且,此时众人都在看着陆无双,没人留意这一边。 太子妃的脸都快黑了。周琰到底在抽什么风? 等到周琰将荷花送到第三个少女面前时,太子妃已经不忍直视了。默默的将头扭到一旁,一边咬牙切齿的想着,等过了今日,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周琰莫名的觉得背脊有些发凉,不怎么确定的看了齐王一眼。十四叔,我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为什么气氛有点怪怪的? 齐王丢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当然没问题!放心大胆的继续,我看好你! 周琰顿时又了信心和勇气,继续红着脸送荷花。 ......天真单纯的孩子就是这么好骗! 终于,周琰和齐王到了慕家三姐妹的面前。周琰小心翼翼的将开的最美的一朵荷花送到了慕元春的面前:“慕姑娘,请收下这朵荷花。” 他的眼神明净清亮,像一泓清澈泉水,清晰的倒映出她的面容。 慕元春轻声道谢,双手接过荷花捧在胸前,然后抬眸,冲周琰微微一笑。 所谓人比花娇,一笑倾城,不外如是。 周琰的心怦怦直跳,几乎快蹦出了胸膛。目光紧紧的落在心仪的佳人身上,脚下似被什么粘住一般,根本迈不开步伐。 罗钰看着这一幕,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不是他敏感多疑。太孙殿下对表妹显然格外的留心,目光都比平日更亮些......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竟然粗心的一直都没察觉! 齐王瞄了周琰一眼,不轻不重的咳嗽一声。 周琰总算回过神来,忙收敛心神,又走到慕婉春面前。慕婉春对圆润白胖的太孙没什么遐思,情不自禁的偷偷看了齐王一眼。 这一看,慕婉春俏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了。 一直闲闲看热闹的齐王殿下。此时竟走到了慕念春的面前,随意的将手里的荷花送了过去:“慕四姑娘,这朵荷花送给你。” 默默看着齐王的陆无双,面色陡然变了。 齐王从头至尾都没什么举动。现在却特地送了荷花给慕四小姐...... 慕念春没有伸手接过荷花,淡淡的说道:“多谢齐王殿下美意。只是我素来不喜荷花,还是请齐王殿下另赠佳人吧!” 拒绝的干脆利落,丝毫不留余地。 慕婉春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四妹竟然就这么不留情面的拒绝了齐王殿下!她就不怕齐王当场翻脸吗? 周琰也是一脸错愕。 上一次在慕家的拒绝还可以说是因为恼羞成怒,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这位慕四小姐可真是勇气可嘉。十四叔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好意接二连三的被拒,不翻脸生气才是怪事! 张氏的脸色悄然泛白,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完了,这次可算是把齐王得罪个彻底了! 齐王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众人意料。只见他慢条斯理的笑道:“四小姐误会了。我送你这朵荷花,是为了答谢你当日亲手下厨的美意。绝没有别的用意。你尽管放心的收下好了!” 说到最后两句,漂亮的眼眸里甚至流露出些许揶揄和戏谑。 ......若是不收下这朵荷花,倒是显得自作多情了! 慕念春心念电闪,神色淡然的接过荷花:“既是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齐王只当没听出她话语中的不情愿和讥讽。挑眉一笑道:“不用客气。听闻荷花荷叶都可以做食材,四小姐厨艺高妙,不妨多试一试。若是能研究出新菜式,本王愿意品尝评点一番。” 慕念春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殿下提醒的极是,我回去之后一定将这朵荷花拆解下锅。说不定能煮出一锅绝妙的荷花羹来!” ...... 这世上果然有一物降一物这回事!十四叔反应灵敏脸皮厚度远胜常人,在口舌上从未遇过对手。没想到,今天竟然栽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里。 周琰越想越觉得好笑。一个不小心笑出了声。 齐王凉凉的看了周琰一眼。 周琰立刻收敛笑意,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十四叔,荷花已经送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母妃等了我们这么久,肯定会不高兴了。” 齐王随意的嗯了一声,总算和周琰一起离开了凉亭。 张氏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悄然落了下来。嗔怪的白了慕念春一眼。 说好的温驯乖巧听话呢?今天就没一刻消停过!害的她提心吊胆七上八下的,等回去一定要和她好好算账不可! 慕念春立刻换上乖巧讨喜的笑容,乖乖的站到了张氏的身边。 太子妃此时也长长的松了口气,警告的瞪了周琰和齐王一眼。接下来老实消停些,不准再胡闹! 歌舞结束之后。荷花宴也就结束了。 女眷们一一上前告辞。这次序也是颇有讲究的,越是自矜身份的,越是要留在最后才走。自知身份不够资格让主人相送的,就得识趣早些走人了。 慕家就属于后者。 张氏吴氏领着慕念春姐妹三人辞别太子妃。太子妃含笑客套了几句,命管事妈妈送一行人出府。 周琰念念不舍的看着慕元春的背影。待慕元春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之后,才收回目光。正巧迎上齐王揶揄的眼神。 周琰有些心虚的红了脸。 齐王压低了声音调笑:“既然舍不得人家,怎么不亲自送一送?” “你就别说我了,你怎么不送一送慕四小姐?”周琰低声反击:“该不会是想送又怕人家不领情吧!” 齐王当然不会承认,神色自若的应道:“当然不是。本王是怕她脸皮薄会不好意思。” 周琰咧嘴,一个劲儿的乐。话说再漂亮再好听,也掩盖不了人家根本不想搭理他的事实好么?! 不过,周琰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等最后一拨客人也走了,太子妃脸上的笑容倏忽消失无踪:“你们两个都跟我过来!” 语气中的怒意不容错辨! 周琰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求救的看了齐王一眼。十四叔。待会儿你可一定要仗义一点,把事情都承担下来啊!母妃不好意思训斥你,对我可没什么优待! 齐王冲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现在倒是挺会谄媚的。刚才不是很神气很威风根本没把我这个十四叔放在眼底吗? 周琰苦着脸,背着太子妃悄悄冲他双手合什。是是是,刚才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敢了!先帮我度过这一关再说。 齐王故意不搭理他,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终于出了心口一头闷气。帮忙是肯定的,不过,在这之前,小小的戏弄周琰一番也是乐事! 慕念春那张异常冷淡的俏脸又浮现在眼前。 她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慧更冷静更犀利也更难缠,戒心又重,实在难以接近。奇怪的是。他非但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反而更加跃跃欲试...... “你不在上书房里好好上课,竟敢逃课回府,躲在假山后偷看一堆闺阁少女,更离谱的是,你竟然还去荷塘里摘荷花。又一个个的送给众少女。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哪儿去了?” 刚一站定,太子妃便板着脸孔训斥起周琰来,语气十分严厉:“你可知道,今天的事情一传开,你这个太孙在众人眼里就成了轻浮之人!” 周琰不敢反驳,老老实实的站在太子妃面前,双手垂在身侧。乖乖挨训。 太子妃越说越生气:“这事要是被你父王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生气。罚你禁足一个月都算是轻的......” 如果不是胆大妄为的齐王在一旁怂恿,老实胆小的周琰又岂能做出这些事情来?只是,她训斥自己的儿子可以,训自己的小叔子可就不太合适了。所以,纵然是一肚子窝火。她也只能骂周琰! “五嫂,先别生气。”齐王欣赏了一会儿周琰挨训,终于挺身而出了:“这点区区小事,哪里值得你大动肝火。若是气出病来可就不值了。” “这也算小事么?”太子妃本就对他不满,一听他接话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琰儿今天做的这些事,有哪一件是合乎礼仪的?” 齐王像是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一般,满不在意的笑道:“若是处处都讲礼仪,注定只能做个正直的君子。君子虽好,遇到那些不讲礼仪规矩的小人,可就会大大吃亏了。” 前世父皇因病去世,太子还没正式继位,就被人暗杀身亡。年轻的周琰诚惶诚恐的坐上了龙椅。龙椅还没坐热,几个兵强马壮野心勃勃的叔伯就正大光明的造了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没想到,最终坐上皇位的竟会是那个男人!大秦朝最年轻的皇帝被他亲手斩杀,其他的皇室众人也没能幸免。 皇宫内外,血光冲天。 最终,只有自己逃出了京城...... 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一闪即逝,齐王的心头浮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涩意。面上却半点都不曾流露,懒洋洋的说道:“再说了,少年情窦初开也是难免的。五嫂特意设荷花宴,不也是想为他挑个好媳妇吗?” ps: 泪流满面的周琰:十四叔,你又忽悠我...... 齐王挑眉,戏谑一笑:谁让你这么好骗! 第五十五章 人选 越说越不像话了! 太子妃不悦的瞪了齐王一眼:“终身大事,当然是听从父母之命,哪里轮得到他自作主张......等等,你刚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少年情窦初开也是难免的”?难道琰儿已经有了中意的人? 周琰拼命冲齐王使眼色。十四叔,你可千万别乱说啊!要是被母妃知道了,今天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齐王接收到了他的求救眼神,一本正经的答道:“五嫂别误会,他亲自摘花送花只是出于礼貌,绝不是为了慕家的大小姐。” 周琰:“......” 太子妃:“......” 太子妃霍地看向周琰,周琰哪里还敢回视,头几乎低到了胸膛,一脸的欲哭无泪。 这一次,他可真的是被十四叔坑惨了! 情窦初开方慕少艾听起来确实很美好。可前提是绝不能被长辈察觉。不然,可就成了私相授受。这么一来,只怕是母妃对慕大小姐也没了多少好感...... 果然,太子妃的声音冷然了下来:“琰儿,你是什么时候结识慕大小姐的?” 慕元春看起来温柔可人娴雅知礼,却没想到私下里却举止不端庄,竟和琰儿眉来眼去! 周琰硬着头皮解释:“慕家大公子做了十四叔的伴读,十四叔曾经去过慕家几回,我有空闲,便跟着十四叔一起去了,所以见过慕大小姐几回。不过,我和她从未私下接触过。母妃请放心,我自幼饱读圣贤书,绝不会做出那等不懂廉耻私相授受的事情来!” 太子妃听了这席话,面色稍缓,语气却依然严厉:“你心里清楚就好。你已经到了该定亲的年龄。万万不能和哪家的小姐私下有牵扯。影响了人家的名声不说,也会影响到你的亲事。” 言下之意,竟是已经将慕大小姐排除在了太孙妃的人选之外。 周琰心里一惊,也顾不得再藏着掖着了。抬头说道:“母妃,慕大小姐才貌双全,性情又温柔婉约可人......” 太子妃淡淡的打断周琰:“你不说从未和她有过接触吗?为什么对她这么了解?” 周琰哑然片刻,才讷讷说道:“这些特质,不用接触也能看得出来。” 他语气中不自觉的维护,听的太子妃愈发不悦。原本对慕元春的些微好印象,此时彻底没了:“一个女子的真正品性如何,从一张脸上怎么能看得出来?慕元春确实生了副好相貌,可她自幼丧母,在舅家长大。根本无人细心教导。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表现的这般懂礼知进退,足可以说明她太过聪慧。” 女子聪慧本是好事,却不宜心机太重。 周琰心性单纯憨厚,又是太孙身份。他的妻子不需要太多的美貌聪慧。却要家世过人性情温雅贤惠,这样才能成为合格的太孙妃。 慕元春家世不够,又太过美丽聪慧,绝不是合适的人选! 周琰对太子妃的脾气十分熟悉,闻言顿时心里一凉,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失落。 太子妃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舒展开来,淡然说道:“今日来赴宴的,都是京城最出挑的闺阁千金。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平远侯府的蒋三小姐都极出色,还有你的六表妹和英勇伯府的罗八小姐,也都是样样出挑。到底选谁做太孙妃。还得继续观察些日子。这些事就不用你烦心了!” 周琰低低的应了一声,脸上却没多少欢喜。 有了此事打岔,太子妃也没再训斥他之前的失礼举动。又看向齐王:“十四弟,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是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若是有中意的姑娘。不妨和我说一声,我亲自为你做媒。” 齐王扯了扯唇角:“多谢五嫂美意,不过,我暂时还没中意的......” “十四叔,你怎么不说实话。”周琰终于找到机会报刚才的一箭之仇了:“那支送给慕四小姐的荷花,不是你亲自摘的吗?” 齐王:“......” 太子妃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齐王:“琰儿说的是真的么?你竟相中了慕四小姐?” 慕念春今日大出风头,太子妃对她的印象十分深刻。 年龄虽小了一些,却生的眉目如画姣美可人,又聪慧伶俐十分讨喜。只是性子略显浮躁不够沉稳。 “当然不是。”齐王很快反应过来,不假思索的否认:“我随手摘了朵荷花,顺便送给她罢了。以前去慕家,四小姐曾亲自下过厨,我不过是投桃报李。” 太子妃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齐王的婚事自有宫里的皇上和容妃操心,她这个做嫂子的不宜多费心,免得吃力不讨好。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多想想儿媳的事! ...... “十四叔,你这回可是把我害苦了。”周琰闷闷的抱怨:“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起慕大小姐的事情。现在好了,母妃一生气,我以后想去慕家都不可能了。” 更不用说想娶她过门了。 他心里原本还存着几分希望。慕家的家世确实不高,可也不算差,家风又是出了名的严谨。慕元春相貌才情样样出挑,若是能入得了母妃的眼,这门亲事至少也有五分的可能。可现在,只怕连两分的机会都没了...... 齐王难得的没有吭声,任由他发了一通牢骚。 周琰见齐王一脸淡定不动声色的样子,忽然泄了气,长长的叹息一声,颓然的坐了下来。 “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齐王淡淡的问道。 周琰将头扭到一边,没搭理他。齐王却没像他想象中那般气的拂袖走人,反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就这么喜欢慕元春,喜欢到非她不娶的地步吗?” 周琰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听到这话却又忍不住了:“这还不至于。不过,娶一个我喜欢的,总比娶一个陌生的女子强的多吧!” 齐王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若有所指的说道:“有时候,你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实,或许只是一个美丽的假象。你才认识她多久,她真实的性情脾气,你根本就不了解。说不定,她真的不适合你。” 前世因为太子意外身亡,周琰要守孝三年,来不及正式迎娶慕元春。之后藩王一一兴兵做乱,里应外合杀进皇宫。周琰惨死之后,慕元春没有为周琰守节,反而暗中又和罗钰有了来往。足可见在她心里,至始至终都没真正爱过周琰。 这么一个野心勃勃贪念虚荣的女子,根本配不上周琰! 所以,他在权衡之后,故意怂恿周琰逃学回府,之后摘花送花的举动都是有意为之。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将周琰的心思披露在太子妃面前。 一切都如同他所料,太子妃果然对慕元春生出了反感,彻底将她排除在太孙妃的人选之外。 初陷情网的少年,根本听不进去善意的劝告,倔强的应道:“我确实不了解她,可你也同样不了解,又凭什么这么说?” 齐王没有生气,随意的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听不听是你的事。” 反正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以太子妃的性子,十有*是不会再选中慕元春了。周琰此时陷的还不深,闹一阵意气自然就会好了。 周琰轻哼一声,继续赌气不理他! 齐王也不着急,悠闲自得的端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顺便点评几句:“这碧螺春成色尚可,可惜不是最顶尖的。” 周琰没什么好气的应道:“最顶尖的好茶都被皇祖父赏给你了,我们府里哪来的好茶。想喝好茶自己回府喝就是了!” 啧啧,语气可真够冲的!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齐王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起身:“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喝茶,免得在这儿碍了你的眼。你也不用送我了,好好待在这儿伤心难过。” 周琰气结,愤愤的冲齐王的背影握了握拳头。 齐王头也不回的笑道:“打架你可不是我对手!再说了,你要是揍了我,就是殴打长辈德行有亏。你父王和母妃可都饶不了你。” 周琰:“......” 周琰郁闷的吐血的心都有了。一想到就此和心上人无缘,心头又是一阵低沉烦闷。 情之一字,果然是世上最恼人的事。 ...... 慕家的马车上,此时也是一片沉默。 慕元春上了马车之后,便垂下了头,一路上都未曾抬头。慕婉春也一直沉默着,甚至没和慕念春说过半句话,和来时的有说有笑大相径庭。 张氏吴氏也各有心事,因此无人说话。 慕念春微微垂着眼睑,目光很自然的落在那支浅粉色的荷花上,眉头微微蹙起。 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也在场,可齐王并未多看陆大小姐一眼,反而对她格外留心,还亲自摘了一朵荷花送给她。她的冷言冷语也没能成功的激怒他!他甚至用言语激着她收下了荷花。 种种迹象都表明,齐王确实对她存在着异样的兴趣。 她没有令男子一见倾心的绝世美貌,也从未给他什么好脸色。他刻意的接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ps: 书名:拈香 作者:漫舞清霜 简介:一纸红妆,十里飘香。娇颜拈香,只为君商。 第五十六章 翻脸 众人回府之后,先去了修德堂给朱氏请安。 朱氏含笑问道:“今天的荷花宴怎么样?你们几个没出什么岔子吧!” “当然没有。”张氏抢着笑道:“她们姐妹三个今天可出了不少的风头。元春弹奏的平沙落雁,就连太子妃也赞不绝口。” 慕元春扯了扯唇角,眼中却全无笑意:“母亲谬赞了。我哪里比得上四妹,一首荷花诗震惊全场,之后还崭露了一手精妙的刀功。若论出风头,今日去赴宴的可没人比得上四妹。” 明明是夸赞的话,语气却异常冷然,甚至透露出了几分讥讽的意味。 朱氏心里有些不喜,忍不住看了慕元春一眼。做姐姐的,说话如此尖酸刻薄,实在没什么气量...... 换在平日,慕元春也不至于将心里真实的情绪都流露出来。可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实在太窝火太懊恼太憋屈了。她能忍到府里才发泄出来已经是很有涵养了! 慕念春却似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一般,笑眯眯的说道:“多谢大姐夸赞,小妹愧不敢当!” 慕元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将头扭到了一边。 朱氏皱起了眉头,正要数落慕元春几句,慕婉春酸不溜丢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四妹今日出的风头可不止这些。后来太孙和齐王殿下也来了,齐王殿下还亲自摘了荷花送给四妹呢!” 像喝了一缸子醋似的,听的人牙酸胃更酸。 也怪不得慕婉春这般反应。 以前齐王对慕念春的留心还可以说是因为厨艺,今天的举止却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堂堂一个皇子,亲自摘花送个一个妙龄少女,其中蕴含的意思,还用得着多想吗? 朱氏听的一愣,反射性的看向慕念春:“念春,婉春说的都是真的吗?” 慕念春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心里却恨的咬牙切齿! 这个齐王,分明是有意在众人面前这么做。在场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害的她想解释都无从解释起...... 朱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喜上眉梢:“这可是好事一桩。若是齐王殿下对念春真的有这份心意,将来齐王妃的位置......” “祖母,你想多了。”慕念春想也不想的打断了朱氏:“齐王殿下是为了答谢我下厨。所以才随手将摘下的荷花送了给我。说不定他是嫌拿在手里太麻烦,所以才会丢给我。根本就没别的意思。” “四妹,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慕婉春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照你这么说,为什么齐王殿下不肯把花送给我,偏偏就这么巧的丢了给你?” 说到底,这才是最令慕婉春耿耿于怀的一点! 慕念春一脸无辜的应道:“这得问齐王本人,我哪知道他在想什么。” 慕婉春被噎了一下,忿忿的瞪了她一眼,愤然将头转到另一边。 ...... 姐妹三人。和和气气的出去,回来时候却这般模样。朱氏看在眼里,心里十分不痛快,沉着脸说道:“行了,不过是些许小事。瞧瞧你们几个就闹成这样了。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顿了顿又道:“念春,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齐王殿下是不是对你有意?” 事情是明摆着的,就算慕念春再撇清也无人相信。 慕念春再一次在心中把齐王骂了个狗血喷头,脸上适时的露出一点委屈:“祖母,孙女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谁知道那个齐王到底想做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我和他根本就没私下接触过。他偏偏当众硬塞了荷花给我。我现在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我敢对天发誓,从没想过要做什么齐王妃。如果我真的生出过这样的念头,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斩钉截铁的誓言一出口,众人俱都动容了。 此时最重誓言,这样的毒誓等闲不能出口。举头三尺有神明,万一不小心......应了誓言可就不太好了! 张氏更是花容失色。急急的捂住慕念春的嘴:“你这丫头,这样的誓言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口。” 慕念春眼圈一红,泪珠在眼眶中直打转。那副百口莫辩的委屈模样,令人看着打从心底里生出怜惜来。 朱氏第一个心软了:“我就是随口问问,谁让你发这样的毒誓了。好了。天也不早了,你们出去一天也该累了,都各自回院子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 慕婉春平日和慕念春还算要好,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今天却看都没看慕念春一眼,绷着俏脸先离开了。 慕元春倒是看了慕念春一眼,眼神冷冷的,寒意彻骨。 慕念春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张氏却被气的火冒三丈。阴沉着脸回了院子,咬牙说道:“你今天出了这么多风头,元春和婉春分明是心生妒忌,故意恶言中伤于你。” ......其实,她们两个还真的没冤枉她! 慕念春心里暗暗想着,口中却大度的说道:“大姐心高气傲不甘人后,三姐心胸狭窄见不得人比她强。今天我出了风头,她们两个心里都不痛快,说几句难听话也是难免的。不放在心上就是了。” 张氏可没她那么豁达:“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她们就是见不得你好,巴不得样样都压着你,偏偏自己有没这个本事,亏得有脸编排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停的迹象。 慕念春听的无奈又好笑,忙扯开话题:“今日出去了一天,还没见着枫哥儿呢!他跑哪儿去了?” 一提到宝贝儿子,张氏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过来:“是啊,这时候也该散学了才对,怎么还没过来?白兰,你出去瞧瞧!”’ 白兰应了一声,刚走出去没几步,便迎面碰上了散学归来的枫哥儿和张子乔。 “奴婢见过五少爷,见过表少爷。”白兰笑吟吟的上前行礼:“太太小姐正念叨你们呢!” 枫哥儿眼睛一亮:“娘和四姐都回来了吗?”说着,便迈腿跑了起来。张子乔唯恐他磕绊摔倒,忙跟了上去。 “四姐!”枫哥儿最黏慕念春,刚一进门,便高高兴兴的扑到了她身边。 慕念春一见枫哥儿,心里便是一阵轻松愉悦,笑眯眯的将他抱着坐在腿上:“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听大堂伯的话?” 枫哥儿没什么底气的答道:“当然很乖了,大堂伯让我练五十个大字,还夸我字写的好。” “何止如此!”张子乔笑着揭了枫哥儿的底:“表弟今日还在桌子上偷偷画了一只鸟,形神惧似,活灵活现!” 慕念春哑然失笑。 张氏先觉得好笑,旋即板起了脸孔:“枫哥儿,我不是叮嘱了你要好好读书听大堂伯的话么?你怎么在上课的时候淘气?” 枫哥儿小声说道:“大堂伯讲的内容我早就听懂了,一时无聊,就画了只小鸟解闷。下次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张氏正要继续训斥,慕念春笑着为枫哥儿解围:“娘,你就别怪枫哥儿了。他才五岁,哪能一直老老实实的坐着。再说了,他是听懂了才悄悄玩了一会儿,又没有耽误了读书。” 张氏哪里舍得骂宝贝儿子,立刻顺着慕念春的话音说道:“枫哥儿,这次是你姐姐替你求情,我就放过你这一回。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可就告诉你爹了。” 枫哥儿立刻松了口气,笑嘻嘻的抱着慕念春的胳膊撒娇:“还是四姐对我最好了。” 慕念春抿唇轻笑,爱怜的摸了摸枫哥儿的头。趁着张氏询问张子乔功课的时候,凑在枫哥儿耳边轻声说道:“以后别那么笨。画在桌子上,大堂伯当然会看见了。” 枫哥儿虽然小,却淘气又聪慧,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四姐,你说的我都懂了。以后我拿一只炭笔悄悄的在纸上画,画完了就扔掉。这样大堂伯就逮不到我了。” “真聪明!”慕念春笑眯眯的夸道:“你记着,不管是不是在听课,都要装着认真听课的样子。这样开小差就不容易被大堂伯捉住了。” 枫哥儿认真的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一直心分二用偷听的张子乔:“......” 身为姐姐,不是应该教导弟弟认真读书不要随便开小差吗?!慕念春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 慕念春察觉到张子乔诧异的目光,微微一笑,却什么也没解释。又低声对枫哥儿说道:“还有,若是祖父和爹询问你功课的事情,你不用藏私,尽量把自己学会的都表露出来。在其他人面前,可就不能这样了。得藏起三分,免得别人心生嫉恨,日后故意给你使绊子。” 枫哥儿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 以他的年纪,大概还不能完全听懂。不过,耳濡目染之下,总会慢慢记到心底。 用功读书当然很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要学会做人。书读的太多太死板了,遇事呆呆愣愣不懂变通,遇事十有*会吃亏。她可不希望枫哥儿变成迂腐的小书呆子。 第五十七章 反咬 张子乔默默的回味这几句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毕露易遭人嫉妒,懂得藏拙才是做人之道。表妹不过才十二岁,没想到随口却说出这般饱含深意的话来。 张子乔忍不住偷偷看了慕念春一眼。她正低着头和枫哥儿说话,唇角含笑,秀气的眉眼柔和的不可思议。他的心悄然悸动了一下,旋即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羞愧。 表妹这般聪慧美丽,大概只有世上最好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吧...... “四姐,”枫哥儿忽的好奇的问道:“这儿怎么会多了一朵荷花?” 桌子上有一朵浅粉色的荷花花苞,虽然只是含苞待放,却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慕念春淡淡的应道:“今日赴荷花宴的女子,都有一朵荷花。”绝口未提齐王半个字。 张氏心里暗暗嘀咕起来。齐王摆明了对慕念春有意,可她却半点不为所动。真是可惜了...... “五弟,我待会儿将这朵荷花做成菜给你吃好不好?”慕念春笑眯眯的说道。 枫哥儿最是嘴馋,闻言欢喜的连连点头。 张氏哑然失笑:“我只听说荷叶可以熬粥,荷花也可以做食材么?” 慕念春笑道:“当然可以了。待会儿我下厨做一道软炸荷花给你们尝尝鲜好了。”看着这朵荷花,不免就会想起齐王那张可恶的脸。干脆下厨做成菜肴吃下肚,这样也能稍稍纾解心头的闷气。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软炸荷花做来并不复杂,选取新鲜的荷花瓣洗干净修去边角,放入盘中。再裹上蛋清面糊,放入油锅中炸至金黄,便可捞起沥干装盘了。再撒些甜甜的糖桂花,一道味甜鲜香的软炸荷花就做好了。 这道菜肴,当做零食甜点再好不过。 枫哥儿一口接着一口吃的不亦乐乎,张氏尝了一口。那股清香从舌尖弥漫开来,迅速的溢满了口腔,顿时惊叹不已:“果然很美味!念春,你哪来这么多的鬼点子。竟真的将荷花做成了吃的。” 语气中不自觉的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慕念春笑了笑,见张子乔没动筷子,主动的夹起一片送到了他的面前:“表哥,你也尝尝味道。” 张子乔受宠若惊的接过了荷花瓣,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品味。好像要将沁人心脾的甜香通通铭记在心里...... 慕正善回来之后,从张氏口中得知了今日荷花宴上发生的事情。 在张氏口中,慕念春聪明伶俐乖巧,处处出风头。慕元春和慕婉春心生嫉妒,恶言中伤。实在令人愤慨!慕婉春毕竟是二房的,不宜多说,慕元春可就不一样了,必须要好好训斥才行! 慕正善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元春的气量未免太狭窄了。” 张氏趁机给慕元春大上眼药:“老爷,元春在你面前倒是老老实实的,私底下可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在念春和我面前,说话夹枪带棒,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底。这一回在荷花宴上,她见念春做了一首好诗,当时脸色都变了。说了好多的难听话......” 她说的活灵活现,由不得人不信。 慕正善心里信了几分,面上却并未动怒,淡淡的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去赏梅苑。” ...... 慕正善刚一踏进赏梅苑,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除了守门的婆子之外。竟见不到一个来往的丫鬟。气氛沉闷而压抑。再走近几步,竟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啜泣声。 慕正善面色微冷,扬声喊道:“元春!” 屋里的哭声一顿。紧接着,慕元春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神色还算镇定:“父亲。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慕正善沉着脸问道:“里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哭声?” ......该不该趁着这个时候将慕念春的恶行揭露出来? 不,不行!这种事情根本毫无证据,说了父亲也不会相信。再者说了,若是父亲追问自己为什么会提前知道荷花宴上的诗题,她又该怎么解释?更重要的是,她对太孙妃位置的野心,绝不能让慕正善知晓! 这口恶气,她日后自会在慕念春的身上找回来!眼下不宜再生是非。 慕元春心念电转,立刻有了决定,轻描淡写的应道:“我今天不在府里,她们几个偷懒耍滑,所以我特意将她们几个喊来训斥了几句。” 慕正善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随意的嗯了一声:“让她们几个都出去吧,我有事问你。” 慕元春柔顺的应了声是。 几个丫鬟眼睛红红的走了出去,尤其是慕元春的贴身丫鬟连翘,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哭的又红又肿。 “今天荷花宴上,你和念春到底是怎么回事?”慕正善不悦的问道。 慕元春咬了咬嘴唇,泪水忽的落了下来。 慕正善一惊:“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他只问了这么一句,语气也不算严厉,慕元春怎么就哭了? 慕元春红着眼眶哽咽道:“父亲,我知道母亲一定在你面前说我嫉妒四妹大出风头,还恶言中伤于她。您今晚来,是想质问训斥我,而不是真正的关心我......” 慕正善被说中了心思,脸上有了几分尴尬和愧疚。 张氏确实在他耳边说了不少慕元春的坏话。他特意到赏梅苑来,也确实是想质问慕元春一番。 “......我实在没什么可辩解的。若是父亲觉得都是我的错,那就尽管处罚好了,我绝无半点怨言。”慕元春脸上满是泪珠,肩膀不停的耸动着。 慕正善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被哭的融化了,忍不住长叹口气:“元春,你先别哭了。我绝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张氏确实说了一些你不好的话,不过,我并没有都信。过来只是想问个清楚明白。” 慕元春凄然一笑,梨花带雨却又故作坚强的样子,惹人心怜:“父亲,我和兄长真不该回来。这么多年,我们在罗家住着,舅舅舅母们待我们视同己出。虽然寄人篱下,可日子过的倒也平静。回来之后,却总令母亲不快,也令父亲烦忧。我明日就去和大哥说,我们还回罗家去......” “不要胡说!”慕正善听了这些话,心里一阵难过:“你们是慕家的儿孙,住在慕家天经地义。住在罗家算怎么回事。以后这些话休要再提了。” “父亲总算还有几分疼惜女儿,”慕元春幽幽叹息:“如今,女儿在府里,也只剩下大哥和父亲可以依靠了。” 张氏视他们兄妹如眼中钉,何曾真心的关怀过他们? 剩余的话不用多说,慕正善自然能听得懂。 ......慕元春上眼药的功夫可比张氏高明多了。明明没说张氏半个字不好,却让慕正善听的心里难过之极,只顾着安慰慕元春,早已将来意忘得一干二净。 慕元春抽抽噎噎的哭了半天,在慕正善的劝慰下,终于擦了眼泪,挤出一个笑容:“父亲,你不用担心,女儿没事的。只要家人和睦,女儿就是受点委屈也无妨。” 慕正善听的感动不已,又想起慕元春自幼没了亲娘,这么多年都在舅家长大,回府才一年多却受了许多委屈,心里既怜惜又痛心。定定神说道:“元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人欺负你。就算是张氏也例外。” 慕元春眼中流露出感激和信任:“多谢父亲。”心里却冷笑连连。 如果慕正善真的肯信任她护着她,又岂会因为张氏几句挑唆就沉着脸跑到赏梅苑来? 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就连亲爹也不例外。想过的更好,唯有靠自己! ...... 张氏志得意满的等着慕正善回来,可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慕正善的贴身小厮:“启禀太太,老爷命奴才传个话,老爷今晚就歇在书房,有瑞香姑娘伺候着,太太不用烦心,早些歇着不用等了。” 张氏笑不出来了,脸色陡然难看了起来。 慕家门风正,膝下有子不得纳妾。慕正善慕正德兄弟两个都没有妾室,这在纳妾为寻常事的京城实属罕见。慕家后宅也少了许多纷争。 虽然没有正经的妾室,通房丫鬟总是有的。慕正善不算好色,只有两个通房丫鬟,一个叫瑞香,一个叫萱草。 萱草是张氏身边的丫鬟,瑞香却是府里的家生子,生的俏丽妩媚,又颇通文墨。平日在书房伺候慕正善笔墨。一个月中最多伺候一两回枕席。对张氏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平日,张氏也很少把瑞香放在眼里。 可今天,慕正善在书房留宿,召了瑞香去伺候,还特意让小厮来传话。分明是成心让她难堪...... 为什么会这样? 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她在慕正善面前添油加醋狠狠告了慕元春一状,慕正善一脸不快的去训斥慕元春......为什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那小厮恭敬的说完之后,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张氏的回应,只得硬着头皮告退。 滚! 张氏心里怒道,脸上却硬是挤出虚伪的笑容来:“好了,你去回禀老爷一声,就说我知道了。” 第五十八章 点拨 “......你爹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他竟然当着下人的面这般落我的颜面。”张氏边哭边对早起来请安的女儿吐苦水。 当然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就算要对付慕元春,也不该用这么低级的法子。以慕元春高超的手腕,只要装模作样的哭一通,就足以让爹心生怜惜进而对继室不满了! 论起装可怜博同情的本事,张氏拍马也难及慕元春。 慕念春无奈的想着,口中安慰道:“娘,你先别哭了。或许爹昨天晚上是突然有事,所以才会去书房睡,不是成心要让你难堪......” “我今天一大早特地去书房,想伺候他梳洗穿衣,可他根本就不理睬。”张氏委屈的说着,想到早上的难堪,眼圈又红了:“我真是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在生我的气。” 慕念春在心中暗暗叹口气。 张氏并不算笨,可嫁人之后过的十分顺心,根本没经历过什么乌七八糟的妻妾争斗,手段和眼光都浅薄了几分,竟然到现在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爹想训斥慕元春的时候,她不但没辩解,反而委屈的哭了一通。爹心软耳根软,当然就心软了,进而迁怒到你的身上。”慕念春就像亲眼目睹,神色淡然的道出原委。 张氏听的一愣一愣的,连哭都忘了:“你、你怎么知道?”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这事不是明摆着的么?爹去了赏梅苑,后来直接去了书房。如果不是慕元春从中捣的鬼,还能有谁?” 是啊!不是慕元春还能是谁?! 张氏霍然站起身来,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太可恶了!我这就去找慕元春算账!”刚要迈步,右手就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了。 一转头,就对上慕念春无奈的俏脸:“娘,你刚吃了亏怎么还没吸取教训。她刚在爹面前哭诉过,爹心里正生你的气,你若是再去找她的茬。不是正好落了她的口实吗?爹心里又会怎么想?”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张氏满心的怒火顿时被浇灭了,不自觉的收回了脚步。 慕念春又继续说道:“越是心里生气,越是要表现的若无其事。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能看清对方的弱点,然后寻找最佳的机会出击,务必击中要害。让她吃了暗亏还不敢声张!” 这才是宅斗的最高境界。 张氏半晌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慕念春。那种奇异的感觉陡然间又浮上了心头。眼前这个冷静犀利侃侃而谈的少女,还是往日那个娇憨天真又可爱的女儿吗? 熟悉的眉眼,却闪耀着不熟悉的冷冽的光芒。就像在瞬间变了个人似的...... 慕念春分明看出了张氏眼中的疑惑和震惊,却并未回避张氏的目光。她不可能一直在张氏面前隐藏真实的性情。而且,要想改变前世的命运,张氏也必须成长起来。 现在就是最好的契机。让张氏看清真实的她,也让张氏真正意识到慕元春的厉害之处。 此时的张氏。一定很震惊很迷惑,甚至会有些害怕。不过,张氏一定会很快就接受现在的她。 这世上,不管什么样的情况下至始至终都爱她无条件信任她的人,只有张氏。 ...... 果然。张氏很快平静了下来,郑重的点了点头。 慕念春松口气,直到此刻,她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有些滑腻湿热。 慕念春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继续说道:“娘,慕元春虽然厉害,可她却有一个最大的劣势。你是母亲。她是女儿,一个孝字,就能稳稳的压住她。你要做的是表现出母亲的气度关怀,令人无可指责。至于私底下斗气怄气的事,交给我就是了。” 张氏定定神说道:“好,这回我就听你的。”顿了顿又嘟哝道:“可是你爹还没消气。又故意用瑞香来气我......” “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气头一过,放下身段抹会儿眼泪,他自然就会心软了。”慕念春笑着接过话茬:“瑞香要是敢恃宠生娇,爹第一个就会心生不喜,哪里还需你动手。” 这倒也是。慕正善性情略有些刻板方正。又最重家风家规,容不下宠婢犯主。 张氏被慕念春这么一劝慰,心情好了不少。 “太太,大小姐来给您请安了。”白兰笑着来禀报。 张氏反射性的绷起脸,正想说不见。慕念春轻轻咳嗽了一声。 “让她进来吧!”张氏立刻改了口。 ...... “女儿见过母亲。”慕元春盈盈行礼,唇角含笑,谦和恭敬,半点不曾失礼。 张氏原本死死按捺下去的怒意,在见到慕元春的一刹那,又开始蠢蠢欲动。慕念春笑着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含着鼓励。 张氏深呼吸口气,挤出笑容:“快些免礼。”语气还算平和。 慕元春眸光一闪。张氏竟没发怒?!怎么可能! 昨天晚上因为她的一通哭诉,慕正善生了张氏的气,没有回屋休息,反而去了书房。张氏被狠狠落了颜面,还不知气成什么样子。她早上特意来给张氏请安,就是想再火上浇油。 若是张氏一个失态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就更妙了。心胸狭窄又刻薄的继母,忍辱受屈又可怜的女儿。慕正善的心会偏向谁,不问可知。 然而,张氏的反应却实在出人意料...... 慕元春脸上浮出一丝歉然:“母亲,昨晚父亲去赏梅苑看望女儿,不知怎么的竟对母亲生出了误会,怒气冲冲的便走了。不知后来有没有和母亲争吵?” 在胸口插刀,绝对是慕元春的强项! 张氏暗暗咬牙,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你父亲昨晚睡在了书房,并未和我争吵。” 慕元春没再说什么,可一脸了然的表情,却更令人气结。张氏气的都快内伤了,正要不管不顾的张口,慕念春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大姐,连翘今日怎么没跟着你一起过来?” 慕念春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的让慕元春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 连翘自八岁起就到了慕元春身边,这六年来,早已成了慕元春身边最亲信的人。慕元春做什么隐秘的事情,从不曾刻意的避着连翘。慕元春暗中准备咏荷这首诗,连翘也是知情的。 昨日荷花宴上,咏荷诗竟出现在慕念春的口中,慕元春措手不及吃了闷亏,心情阴郁之极。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她身边有人被慕念春收买,暗中将她的一举一动告诉慕念春。 这么一想,当日慕长栩要去太子府的事被慕念春提前知晓,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个内鬼会是谁?只要稍微一深想就能猜到。除了知晓她所有秘密的连翘,还能有谁? 昨晚当面质问,连翘自是不会承认,跪在她的面前哭了许久:“......小姐,奴婢对你一片忠心,从没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若是奴婢存了异心,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连翘的哭诉,并未让她动容。她冷冷的说道:“如果不是你,还会是谁?我只将诗写过一次,又吩咐你拿着去烧掉。只有你一个人曾经看过那首诗,为什么慕念春也会知道,还在荷花宴上吟诵了出来?” 连翘百口莫辩,只一个劲儿的磕头表明心迹。额头很快就红肿,甚至有了殷红的血迹,看着十分可怖。 慕元春没有心软,冷然说道:“你先回屋子里待着,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半步。” 连翘听到此话,一颗心顿时跌落谷底。伺候小姐多年,小姐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看似温和,实则心肠冷硬固执。认定了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动摇。 连翘被关进了屋子里,今天跟在慕元春身边的丫鬟是杜鹃。 慕念春哪壶不开提哪壶,有意戳中慕元春的痛处,故意追问道:“大姐每天都带着连翘,今天怎么带了杜鹃?该不是连翘生病了吧!” 昨天荷花宴上发生的事,慕元春吃了那么大的暗亏,必然会疑心到身边的人。今天连翘不见了踪影,很显然,慕元春疑心到了她的头上。 慕元春扯了扯唇角,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四妹今日怎么关心起我身边的丫鬟来了?连翘若是知道了,心里必然感动的很。” 慕念春似是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眯眯的应道:“大姐说这话可真是见外了。我们是亲姐妹,关心你身边的人,不就是关心你么?” 慕元春冷笑一声,若有所指的说道:“我身边的人,我自会管教好,不劳四妹关心。” 慕念春故意挤出一个皱眉的表情,心里却晒然冷笑。 对付聪明人,就要用聪明人的法子!慕元春既然怀疑连翘,她不妨添柴加火,先除掉慕元春的一只臂膀! 张氏根本听不懂她们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可看慕元春隐忍怒气的表情,再看慕念春冷静中含着讥削的俏脸,她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对付慕元春,确实不需要她出手...... 第五十九章 冷战 一连数日,连翘都在屋子里“养病”。 方妈妈试着为连翘说情:“小姐,连翘在你身边伺候六年,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被四小姐收买暗中出卖你?” 慕元春冷笑着应了句:“那首咏荷诗又该怎么解释?” 方妈妈哑然无语。是啊,这件事解释不清楚,连翘身上的嫌疑根本无法洗清。 “方妈妈,连翘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就不用操心了。”慕元春语气冷淡,面无表情:“有这份闲工夫,不如多管教管教院子里的下人。免得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 方妈妈哪里还敢再吭声,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心里却涌起一阵寒意。 小姐疑心太重了!连身边伺候了六年的人也信不过。也不知道连翘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 “小姐,奴婢听说,连翘生了病,在屋子里养了半个月还是没好。老爷怕连翘过了病气给大小姐,已经命人把连翘接到田庄去养病了。”石竹低声说着听来的消息。 连翘生病一事,这半个月来府中上下人尽皆知。想打听连翘的消息不算难事。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掀开砂锅的盖子,一股清冽的香气迎面扑来。 盛夏已过,下了几场雨之后,微微有了凉意。这个时节,最适宜喝滋阴养肺去燥的山药枸杞粥。 这道养生粥原料十分简单,只需要一些山药枸杞和上好的白米。先将米在水中浸泡半个时辰再下锅,煮开之后放入山药和枸杞,改用小火熬炖。等粥熬至浓稠,再放些糖桂花就行了。 步骤很简单,需要的只是一份耐心和细致。 熬好的山药枸杞粥,入口浓稠,香甜可口,咽下去之后齿颊留香。 慕念春尝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熬好的粥分作四份:“石竹,你去叫玉簪和丁香过来。让丁香把粥送到修德堂给祖母,玉簪送粥到兰香院。你送一份粥给表哥,书房那边。我亲自送过去。” 她这么安排,当然有其用意。 丁香胆子再大,也绝不敢在朱氏面前做手脚。因此,命丁香到修德堂送粥最合适。 石竹心中了然,立刻笑着应了,去叫了玉簪和丁香过来。各自捧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粥出了院子。 入云轩离漪澜院不算近,石竹捧着盘子走到漪澜院的时候,额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表少爷,小姐特地熬了山药枸杞粥,命奴婢给您送来。” 粥刚出锅不久。还冒着热气。晚上温习书本正有些饿了,喝上一碗粥,暖胃又暖心。 表妹总是这么细心周到。这些日子,每天晚上做了宵夜,总会让人送一份来。 石竹笑吟吟的在一旁等着。待张子乔喝完了粥,利落的收了碗筷,边笑道:“表少爷,小姐特意让奴婢叮嘱您一声,晚上温习书本也别太迟了,免得伤了眼睛。” 张子乔笑着应道:“好,我知道了。我把这篇温习完了就休息。” 明亮的烛火下,少年淳朴清秀的脸孔满是笑意,眼眸闪出异彩。 石竹看在眼里,忍不住抿唇轻笑。少年的心思几乎都写在了眼里,小姐这么聪明,心里也一定清楚吧!小姐时常做了宵夜让她送给表少爷。莫非。小姐也对表少爷有意? 不,应该不可能。齐王殿下身份尊贵俊美无双,这样的人小姐都没动心,怎么可能喜欢上性子憨厚淳朴相貌家世都不算出众的表少爷? 石竹心里闪过一连串念头,面上却未流露出来。笑着告退。 石竹走后,张子乔又重新低头温习书本,可心念浮动,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书本上的字迹渐渐模糊,化成了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俏脸...... 张子乔的脸悄然涨红,猛的摇摇头,把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挥开。 娘亲临走前,曾经悄悄的叮嘱过他:“你在慕家借住借读,记得说话行事都谨慎仔细些,万万不能轻浮张狂,免得给你姑母惹来麻烦。”顿了顿,又含蓄的暗示道:“你也不算小了,我特地托你姑母为你相看,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不该惦记的,你可别惦记。” 张子乔性子单纯,却不蠢钝,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以张家的家世,委实配不上慕家。他绝不该对表妹生出异样的心思来,也免得日后姑母为难。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却是另一回事了。这世上最难控制的东西,大概就是人心了...... 想到这些,张子乔原本溢满了喜悦和甜意的心,浮起一丝苦涩,莫名的叹了口气。 ...... “爹,今晚我特地为你做了山药枸杞粥,快些趁热喝了。”慕念春笑颜如花,殷勤的将碗送到了书桌上。 慕正善笑着嗯了一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虽然没夸赞什么,可眼角眉梢的笑意,已经足以表明一切了。 “味道怎么样?我的厨艺是不是越来越好了?”慕念春笑嘻嘻的求表扬。 慕正善最喜她这副娇憨可爱的模样,闻言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是是是,如今全京城谁不知道慕四小姐厨艺高明。” 荷花宴上,慕念春因为一首诗和精妙的刀功出尽了风头。就连太子妃也赞口不绝。荷花宴之后,慕四小姐擅长厨艺的名声也彻底传开了。虽说厨艺不是什么风雅的事,不过,女子擅长厨艺总是好事。 “爹!连你也来取笑我!”慕念春娇嗔的跺跺脚。这个小女儿的撒娇举动,惹的慕正善心怀大悦,朗声大笑。 ......为了哄慕正善高兴,慕念春这次可真是豁出去了。这么肉麻的动作腔调,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亏得慕正善听的进去。 趁着慕正善心情好,慕念春开始为张氏说好话:“爹,你这些日子一直睡在书房,娘不知冷热的,日日都在我面前念叨担心你呢!” 慕正善笑容微敛,不置可否。 这半个月来,他天天睡在书房,没进过张氏的屋子里半步。 张氏自从嫁过来之后,从未受过这般冷遇,一开始还能勉强撑着。时间一长,不管慕念春怎么劝慰也不管用了,几乎日日垂泪。 慕念春既心疼又无奈,只得绞尽脑汁帮着想办法。 “爹,你就算再生娘的气,这都半个月过去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慕念春柔声道:“娘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这半个月来,她在人前撑着颜面,背地里不知哭过了多少回。茶不思饭不香的,人整整瘦了一圈,每天都眼巴巴的等着你回去呢!” 慕正善神色有些松动,却还是没说话。 往日慕正善生气,最多就是几天就会和张氏和好。这一次显然是动了真怒,竟然到现在还没真正消气。看来,她得使出杀手锏才行...... 慕念春迅速调整表情,眼中已经泛出了水光:“爹,求求你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娘天天哭,枫哥儿也没精打采的,我看着心里好难受......”话还没说完,眼圈已经红了。 会掉眼泪博同情的人可不止慕元春一个。到底慕正善的心会偏向哪一边,就看谁的演技更高一筹了。 眼泪果然是慕正善的软肋,看到慕念春红着眼圈抹眼泪的可怜模样,慕正善很快就心软了,叹口气说道:“念春,你先别哭,我待会儿回屋就是了。” 成功搞定! 慕念春心里暗喜,却依旧抽抽噎噎的说道:“我知道爹是心疼大姐,才迁怒到了娘的身上。可爹也该为娘想想,她每天忙着打理府里的琐事,还要照顾我和枫哥儿和子乔表哥,有心多照顾大姐一些,也没时间精力。而且,大姐素来心细敏感,不管娘做什么,在她眼里总是别有用意。这么一来,娘为了避嫌也只能远着大姐了......” 后娘难当,此话半点不假。不是出自自己的肚皮,本来就远了一层,彼此都互看不顺眼。真心对慕元春好吧,张氏根本做不到。能把表面功夫做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慕元春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张氏可吃了不少的暗亏。 这些话,无需慕念春说出口,慕正善自然能听懂言外之意。 慕正善默然片刻,才低声说道:“念春,我知道你娘也有难处。元春心思太重,远不及你娇憨天真。所以你娘总不愿在她身上多花心思......” 娇憨天真? 慕元春若是听到这句评价,大概会冷笑数声。若论狡诈阴险,还有谁能及得上慕念春? “......可不管如何,元春总是我的长女。她娘死的早,她自小又在舅家长大。说到底,我这个当爹的对她和长栩多有亏欠。”慕正善正色说道:“所以,我要让你娘知道,绝不能亏待了元春。” 此时的慕正善,义正词严,分明是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 然而,看在慕念春的眼里,却有些刺目。 前世她被逼着代替慕元春入宫,那个时候,慕正善在做什么? 心软,听来似乎是个优点。可细想起来,却令人心凉。因为慕正善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机心软。呵护了慕元春的同时,伤到的却是她们母女。 ps: 慕正善这样的,算不算渣爹?两个女儿,对他都心存怨怼...... 第六十章 和好(一) 当晚,慕正善没有继续歇在书房,回了屋子。 张氏见到慕正善的身影,又惊又喜,脸孔顿时亮了起来,忙迎了上来:“老爷忙了一天,一定又累又倦。妾身这就命人去准备热水,伺候老爷沐浴。” 语气里带着十分的讨好和小心翼翼。 慕正善随意的嗯了一声,虽然态度不算热络,却也足以令张氏欢喜了。 果然还是念春有办法,竟然真的把老爷哄的消了气。张氏喜滋滋的想着,冲一旁的慕念春使了个眼色。 慕念春知道自己也该功成身退了。夫妻冷战多日,乍然和好,必然有些贴心话要说。放低身段哄人的功夫,张氏还是有的。 慕念春默默的走出了屋子,临走之前,下意识的回眸看了一眼。 慕正善的冷淡和张氏的欢喜,恰好形成了强烈鲜明的对比,生生的撞进了她的眼里。刹那间,慕念春的心里有些涩涩的凉意。 女子应该三从四德,出嫁之后,丈夫就是天。恭敬的仰望着殷切的讨好着,唯恐丈夫厌弃。若是丈夫一连多日不理睬自己,对妇人们来说就像天塌了一般。丈夫稍微给个好脸色,便是满心的欢喜。 张氏就是这么一个典型的内宅妇人。生活中除了儿女只有丈夫,喜怒哀乐几乎都系在丈夫的身上。或许,这也是所有女子都躲避不开的命运。 可是,这绝不是她慕念春想要的生活! 就算有嫁人的那一天,她也不会让自己像张氏这样,卑微讨好的依靠丈夫而活。她的命运,只能由她自己来决定。 慕念春抿紧了唇角,下意识的挺直了腰。 廊檐下的风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她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 “小姐,奴婢去打听过了。老爷今晚没睡在书房,回了太太的屋子。”杜鹃垂着头轻声禀报。 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没说什么。 自从连翘的事情过后,慕元春说话愈发谨慎。就算是在贴身丫鬟面前。也很少表露出真正的心意。 杜鹃等了片刻,才听到慕元春淡淡的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让方妈妈进来。” 杜鹃恭敬的应了一声。退出屋子的一刹那,悄悄松了口气。 半个月前,连翘“生病”,她顶替连翘,成了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一开始,她自然是欣喜又激动的。二等丫鬟和一等丫鬟看似只差一个级别,实则相差极大。一等丫鬟才是主子真正的亲信。只要尽心尽力的伺候,将来不愁没有好出路。 可这半个月来,她却过的战战兢兢。原本还算温和的小姐,笑容越来越少,性子也变的冷然。只一个冷冽的眼神。便令人心惊胆寒。她哪里敢有半分轻慢,每日都打起精神小心伺候,唯恐一个不慎被逮着了错处。 方妈妈正在做着针线,杜鹃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方妈妈,小姐叫你进去。” 方妈妈应了一声,放下针线。站起身来。 杜鹃犹豫片刻,悄声说道:“方妈妈,老爷今晚回了太太的屋子。小姐听说这件事,好像不太高兴......” “小姐的心思,你别随意的揣度。”方妈妈板起脸打断了杜鹃:“我可提醒你,在小姐身边做事。谨记一条,不该说的别说,不该想的别想。要是惹的小姐不高兴,到时候一顿板子发落下来,可没人为你求情。” 杜鹃讪讪的闭了嘴。 方妈妈瞄了她一眼。撩起门帘便走了。 她刚才语气这么严厉,其实是为了杜鹃好。慕元春毫不手软的处置了连翘,连带着对身边的人都生出了戒心。杜鹃若是不谨慎些,只怕这个大丫鬟的位置也坐不稳。 只是,杜鹃能不能领会到她这番心意,就不得而知了。 连翘一走,慕元春身边最亲近的心腹只剩方妈妈了。有些私密的话,也只能在方妈妈面前才会提起。 “父亲在书房睡了半个月,张氏这些日子灰头土脸颜面扫地,真是大快人心。”慕元春冷笑着说道:“没想到,慕念春一出马,就哄的父亲回心转意了。” 慕元春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书房里的一幕,可听杜鹃一禀报,就立刻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方妈妈宽慰道:“小姐不必介怀。张氏毕竟是正房太太,老爷之前冷落了她半个月,已经大大的落了她的颜面。总不可能一直这么冷落下去,和好也是意料中的事。” 慕元春讥讽的笑了笑:“是啊,一日夫妻百日恩,父亲又是出了名的心软。怎么可能为了我这个没了亲娘的女儿和继室一直冷战怄气。” 语气中隐隐流出的怨怼和恨意,令人心惊。 在这一点上,方妈妈和慕元春绝对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立刻说道:“张氏占着身份的便利,小姐守着一个孝字,行事多有不便。倒不如找一个人,做张氏的对手。” 对手? 慕元春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慕家家规严谨,有子嗣不准纳妾。张氏膝下有儿有女,正室的地位无人能撼动。慕正善身边的两个通房丫鬟,对张氏来说不算威胁。 不过,这半个月来,慕正善一直睡在书房,伺候枕席的都是瑞香,张氏肯定看瑞香不太顺眼...... “瑞香的娘是厨房里的管事,奴婢当年和她还算有些交情。”方妈妈低声道:“明天奴婢就去找她叙叙旧,顺便私下见一见瑞香。” 瑞香今年十八岁,正是最青春妩媚的年龄,又通晓文墨。这样的人才,嫁到普通的中等人家也够格了。她自幼就在慕家长大,心气难免高些。慕正善是堂堂翰林学士,又生的英俊儒雅,能做上慕正善的通房丫鬟,足以羡煞一众丫鬟了。 连续半个月的侍寝,或许还不足以让瑞香恃宠生骄,不过,生出些野心是难免的。 若是能将这一点野心煽风点火,为张氏找点麻烦,确实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慕元春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好,记得小心些,别让人察觉。我那儿有一对金镯子,成色不错,你带上送给瑞香她娘。” 方妈妈立刻笑着应下了。 ...... 夫妻和好之后,张氏阴霾多日的心情总算放晴,脸上也有了笑意。 慕念春故意笑着打趣:“娘,你今日用了什么脂粉,脸色比前几日好看多了。” 张氏略略红了脸,笑着拧了慕念春的胳膊一把:“你这丫头,口无遮拦的,连你娘也敢取笑。”语气里却洋溢着愉悦。 能让张氏开心,昨天晚上做的一切也都值了。慕春愉快的想道。 张氏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张氏拉起慕念春的手说道:“念春,为了娘,这次可委屈你了。” 慕念春抿唇一笑:“我不过是做了宵夜,又和爹闲聊了片刻,有什么委屈的。” “你就别瞒着了。你爹可都告诉我了,昨天晚上你哭着为我求情。他心里不忍,这才原谅了我。要不然,至少还会再冷落我一段日子。”张氏说起这些,心里颇不是个滋味。 她这当娘的真是没用,竟还要女儿为自己操心这些事...... 慕念春一眼就看穿了张氏的心思,笑着安抚道:“娘,只要你和爹过的和和美美的,只要你开心,我做这些算的了什么。” 只要能让张氏安心幸福的一直活下去,不管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张氏鼻子一酸,将慕念春搂在怀里:“我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竟有这么一个乖巧贴心的女儿......” “娘!”枫哥儿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看着她们两个:“你在说什么,为什么眼泪汪汪的?是不是有谁惹你生气了?” 张氏哑然失笑,原本煽情的气氛和话语都无以为继了。 慕念春故意逗枫哥儿:“是啊,娘刚才正和我说起你,说你昨天在家学里又淘气惹大堂伯生气了。娘被你气的都要抹眼泪了,你说该怎么办?” 枫哥儿立刻心虚了,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说道:“我该去家学了。若是迟了,大堂伯又该生气了。” 说完就转身溜了。 迈着一双小胖腿,动作竟然十分麻溜。没等人反应过来,已经没了人影。 慕念春和张氏对视一眼,一起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之前还有些许莫名的伤感,到了此刻彻底消失无踪。 当白兰禀报慕元春来请安的时候,张氏笑容顿了一顿。 慕念春低声提醒道:“娘,我知道你不想见到她,可总得装装样子。免得爹知道了又会不高兴。” 张氏定定神笑道:“放心吧!经过这回的事,我已经彻底想通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和她当众翻脸。更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免得慕元春又借机生事,在慕正善面前哭哭啼啼的告状。到时候,不仅会伤了夫妻情分,还会连累的慕念春也跟着操心。 就算为了女儿,她也该改一改自己的性子了...... ps: 为母则强,张氏也会慢慢成长起来的~ 第六十一章 和好(二) 张氏的语气很认真,显然是真的想通了。 慕念春微微一笑,心里十分欣慰。张氏终于成长起来了。只要她们母女齐心,慕元春怎么可能是她们的对手? 慕元春也很快察觉到了张氏的微妙变化。 刚发生过这样的事,以张氏的性子,不当众摆脸色给她看已经不错。此时竟一脸和蔼的和她说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这还是那个没有城府心机浅薄心胸狭窄的张氏吗? 这种变化,对慕元春来说,当然不是好消息。慕念春狡猾又难缠,已经很难对付。若是再加上假惺惺的张氏,她应付起来会更加吃力...... 慕元春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请了安之后,便含笑对慕念春说道:“四妹,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起去闺学吧!” 慕念春笑吟吟的应了,和慕元春一起并肩走了出去。一副姐俩好的亲热模样。 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慕婉春。 慕念春主动张口打招呼:“三姐,你也是去闺学么?一起走吧!” 慕婉春的反应却十分冷淡,随意的嗯了一声,便走到了慕元春的身侧。往日她和慕念春十分要好,可现在,她却宁愿和慕元春靠的更近一些,也不愿和慕念春多说半句话。 这半个月来,这一幕早已屡见不鲜。 慕念春也不觉得尴尬,随意的笑了笑。 大概是上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她的心早已变的冷硬漠然。能让她为之动容的事情少之又少。慕婉春这点刻意的冷淡和疏远,在她眼里,和孩童闹脾气差不多。实在不值得放在心上。 慕婉春笑着问慕元春:“大姐,昨日苏娘子教的针法,你学会了没有?” 慕元春浅浅笑道:“会倒是会了,只是针法还不熟练。昨晚我试着用新针法绣香囊,手指被戳了好几针呢!” “原来你也是这样。我还以为只我一个没练熟呢!”慕婉春掩嘴笑了起来。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很自然的将慕念春晾在了一旁。 不过,这样的情形没维持多久。 琴艺课上,郑娘子教了一首新的琴曲。其他人还在努力辨识琴谱。慕元春已经流利的弹奏了出来。 练琴这种事,是很讲究天赋的。毋庸置疑,慕元春在琴艺上的天赋远超众人。 慕婉春瞄了慕元春一眼,心里酸水直冒。习惯性的扭过头小声嘟哝:“瞧瞧她,总这么爱出风头,别人还没学会,她就显摆自己会弹了......” 话说到一半,才察觉到自己竟主动的和慕念春说话,立刻又闭上了嘴,一脸的懊恼。 慕念春暗暗好笑。低声说道:“三姐,这一行琴谱我怎么练都不对,你若是会了,教教我行吗?” 慕婉春在“哼她抢走了我的齐王殿下我再也不理她了”和“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生气一段时间也差不多了”之间摇摆不定。 慕念春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又可怜兮兮的说道:“三姐。你以后再也不理我了么?” 慕婉春架子拿的差不多了,气也消了一大半,犹豫片刻,终于重新转过头来。一脸纡尊降贵的傲然表情:“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大度的原谅你一回。” 慕念春忍住笑,奉上狗腿的笑容:“是是是。以后我保证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至此,两人长达半个多月的冷战正式宣布结束。 琴艺课结束之后,慕婉春和慕念春又像往日一般携手走了。 慕元春看着两人的背影,扯了扯唇角,眼里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 很快,慕婉春又开始了时常往漪澜院跑。顺便蹭吃蹭喝的日子。 大概是已经彻底接受了齐王无意于她的事实,慕婉春再提起齐王的时候,语气已经淡定多了:“四妹,齐王殿下送你的那支荷花呢?是不是一直养在瓶子里?现在也该开花了吧!快些让人拿出来给我瞧瞧。” 慕念春随口笑道:“回来那一天就被裹上面糊下油锅做成软炸荷花了。” 慕婉春:“......”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慕婉春一脸愤然,手指着慕念春:“齐王殿下的一片心意。你不好好的保留着,竟然还下油锅炸着吃了。真是没心没肺,不,是狼心狗肺!” 慕念春被她激烈夸张的言辞逗乐了,故意反问:“我这么做,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难不成你是希望我接受齐王的好意?” ......当然也不是。如果慕念春高高兴兴的将荷花插瓶子养着,她心里肯定不怎么舒坦。 少女的心思大概是这世上最善变又最矛盾的了。 慕婉春苦恼的想了片刻,才一脸不情愿的说道:“反正齐王殿下对我无意,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便宜你。若是你真的做了齐王妃,我也能沾点光。” 虽然酸意盎然,倒也坦白。 这也是慕念春愿意和慕婉春一直交好的原因。比起表面温柔却心机重城府深的慕元春,慕婉春就显得浅白多了。纵然有些少女的小心机,也不失可爱。 “三姐,你真的想多了。”慕念春坦然说了实话:“齐王对我是否有意,这个我不敢确定。不过,我可以确定,我对他绝对没有半点别的心思。我对做齐王妃,更是一丝兴趣都没有。” 慕婉春扁扁嘴:“说的倒是好听,我才不信呢!” 齐王是皇上最宠爱的幼子,藩地齐州依山傍水十分富饶。若是做了齐王妃,将来随着齐王一起就藩,荣华富贵名利地位唾手可得。再说了,齐王又生的俊美不凡。哪有女子能不动心的? 慕念春笑了笑,也不多解释什么,低头专注的做起了桂花糕。 此时正是金桂飘香的季节,桂花香气浓郁,是一味极好的食材。做好的桂花糕色泽微黄香气扑鼻,吃完齿颊留香。 桂花糕不是什么稀罕的糕点,府里的厨娘都会做这道点心。不过,慕念春做出的桂花糕,小巧玲珑精致可爱,又特别的细腻美味。 慕婉春尝了一口热腾腾的的桂花糕,顿时为之倾倒:“又香又甜,真好吃!奇怪了,我一直在看着你做桂花糕,明明没用什么特别的原料,步骤也都一样,为什么你做出来的桂花糕比我做的好吃这么多?!” 慕念春一本正经的答道:“因为我做糕点的时候心无旁骛,不像你杂念多,做糕点的时候还总惦记着齐王......” 话音未落,慕婉春便羞恼交加的扑了过来,狠狠的拧了她一把:“叫你再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两人正嬉闹着,玉簪笑着来禀报:“小姐,表少爷来了。” “快请表哥到厨房来。”慕念春笑道:“桂花糕刚做好,正好趁热来尝尝。” 玉簪笑着应了。 张子乔进了厨房,见慕婉春也在,顿时有些拘束,腼腆的喊了声“表妹”就不吭声了。 慕念春亲自盛了一块桂花糕放在白净透亮的瓷碗里,笑吟吟的捧到了张子乔的面前:“表哥,这是刚做好的桂花糕,你尝尝。” 张子乔微红着脸嗯了一声,接过瓷碗。 慕婉春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先看了看笑颜如花的慕念春,再看了看脸红羞涩的张子乔,然后似有所悟。 张子乔被慕婉春看的浑身不自在,匆匆的吃完了桂花糕。然后说道:“表妹,我还有功课没有温习,先回去了。” 慕念春含笑应了,吩咐石竹找来食盒,将桂花糕装了几块,让张子乔带回去做宵夜。又亲自送了张子乔到院门口。 张子乔一走,慕婉春立刻挤眉弄眼的笑道:“你对你的子乔表哥,可真是细心又体贴啊!” 慕念春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若无其事的说道:“子乔表哥不远千里到京城来读书,家人又不在身边,我这个做表妹的,多照顾他一些也是理所应当。你可别想歪了!” 瞧瞧他们两个刚才的样子,不想歪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慕婉春正待继续打趣几句,慕念春却迅速的扯开了话题:“对了,听娘说,祖母打算去慈云庵住几日,请慈云庵的妙云大师为她讲解佛经。娘和二婶都要陪着去呢!” 慕婉春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真的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早上才听我娘说的。我想跟着一起去散散心,你想不想去?”慕念春笑问。 慕婉春不假思索的笑道:“当然要去了。整日待在府里,闷也快闷死了。难得有这么好的出门机会,不去才是傻子呢!” 当今皇上皇后都信佛,京城寺庙众多。慈云庵是其中极有名气的一处,在里面修行的俱是女尼。尤其是这位妙云大师,更是佛法精深,经常进宫为皇后和嫔妃们讲解佛经妙义。在京城勋贵女眷中赫赫有名。 妙云大师名头响亮,架子也不小,除了初一十五两天会进宫之外,其余时间都在慈云庵里静心修行。有心聆听妙云大师讲究佛经的女眷们,只能亲自前往慈云庵。 ps: 过渡章节,很快就要重要人物登场了~o(n_n)o~感谢大家热情的订阅支持,如果能设自动订阅就更好了。每次一更新,看到自动订阅的数字,真心的很愉快~ 第六十二章 瑞香 朱氏要去慈云庵住上几日,张氏立刻忙碌着安排起来。 先命管事去慈云庵约请了妙云大师,再准备香烛之类的东西。因为女眷们都要同去住几天,衣物用具也不能少。打点了两天,才将一应琐事准备妥当。 慕正善特地叮嘱张氏:“母亲年迈体弱,你一定要照顾好她的衣食起居。” 张氏忙应下了,又笑道:“枫哥儿还小,留在府里无人照顾,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想把他一起带上。还有子乔,来京城也有一个多月了,从未出过府。不如带去慈云庵住上几日,正好散散心。若是担心功课会落下,让他带着书本,自己温习几日。” 慕正善略一迟疑,便应下了:“也好。只是这么一来,上有老下有小的,可就要辛苦你了。” 语气里的关切之意,听的张氏心里一阵甜意,笑吟吟的说道:“这都是妾身分内的事,没什么辛苦的。”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元春心情有些阴郁,整日里没什么笑容。出去散散心,或许心情也能好一些。” 慕正善眉头舒展开来,含笑点头。 这些日子,张氏和慕元春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张氏和他闲聊时,也会时不时的提起慕元春。比起以前的冷淡,不可同日而语。 张氏见慕正善一脸笑意,心里也暗暗欢喜。 以前果然是自己太笨了!把对慕元春的冷淡厌恶明明白白的表露在脸上,慕正善自是不喜。现在装出慈母的样子来,就能讨慕正善的欢心,何乐而不为? “对了,我们这次去慈云庵要住上五天,老爷的衣食起居总得有人照料。”张氏笑道:“我让萱草留下吧!” 萱草是张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去年开了脸做了通房丫鬟。性子老实憨厚,平日里依旧在张氏身边伺候。 慕正善随口说道:“有瑞香伺候就行了,你还是把萱草带上吧!免得到时候人手不够用。” 张氏笑容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 ...... 第二天,瑞香来给张氏请安:“奴婢瑞香,给太太请安。” 张氏低头看着账本,似没听到一般。瑞香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随意乱动。 过了片刻,张氏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好了,快起身吧!” 瑞香站直了身子,只觉得腿弯和胳膊都有些酸麻,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来,依旧维持着谦恭温驯的笑意。 张氏的目光在瑞香的身上打了个转。 瑞香和萱草年纪相若,相貌却比萱草白皙水灵多了。尤其是那双略略上挑的大眼,更是灵活妩媚。又通晓文墨伶俐知趣,怪不得比萱草更得慕正善的欢心...... “瑞香,我要陪着老夫人去慈云庵住五天。这几日,你要好好伺候老爷的衣食起居,不得出任何差错。知道了么?” 瑞香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恭敬的应了。 张氏又不轻不重的敲打了几句:“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守好本分。好好伺候老爷。你是慕家的家生子,我们慕家的家规你也是知道的,膝下有子不得纳妾。做了通房丫鬟,已经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可别怪我这个做主母的不客气。” 瑞香立刻跪下了,诚惶诚恐的应道:“太太,奴婢一心伺候老爷。从没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念头。还请太太明鉴!” “没有是最好。”张氏瞄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先退下吧!” 省的站在眼前,看着糟心。 瑞香垂着头退出了屋子,站在廊檐下,不由自主的怔忪了片刻。脑海中忽的浮现出昨天晚上娘说过的那番话。 “......瑞香,你既是老爷的人了。总得为未来做个长远的打算。你现在年轻貌美,老爷自是喜欢你。别人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也都敬你几分。可女子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到时候你该怎么办?若是被打发出去配人可就完了。听娘的话,趁着现在好好笼络住老爷的心。若是被抬做了姨娘,这一辈子可就有了依靠......” “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瑞香慌乱的打断她娘的话:“要是被人听见传到太太耳朵里,可就糟了。再说了,慕家的家规最紧,老爷膝下有了大少爷和五少爷,断然不会再纳妾室了......” “家规是死的,人可是活的。”瑞香娘眼中闪着亮光,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你能怀上老爷的孩子,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老爷绝不会亏待了你!” 瑞香心里一动,口中却道:“每次侍寝过后,我都要喝避子汤。哪有机会怀上孩子。” 瑞香娘胸有成竹的笑道:“放心好了,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机会的。”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前几日,大小姐身边的方妈妈来找我了。还送了一对金镯子来。今后大小姐会暗中帮衬你的。” 瑞香又是一惊:“娘,大小姐和太太不对付,要是太太知道了......” “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太太怎么可能知道。”瑞香娘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可别犯傻。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可不能白白错过。” ...... “瑞香,你站在这儿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 瑞香被吓了一跳,陡然转过身,冲来人挤出一个笑容:“萱草。” 萱草走上前,亲热的挽起她的手笑道:“我要随着太太一起去慈云庵,你得留在府里,接下来几天可辛苦你了。” 瑞香定定神,抿唇一笑:“伺候老爷是我们两个分内的事,有什么辛苦的。我倒是担心你不高兴呢!太太带你去了慈云庵,却把我留在府里......” “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萱草似乎半点都没放在心上,笑着说道:“伺候老爷伺候太太都是我们的本分。我倒是乐意跟着太太去慈云庵散心呢!” 瑞香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晒然一笑。 她们两个同是通房丫鬟,老爷很明显的对她更上心,萱草嘴上说的好听,只怕心里未必会这么坦荡吧! 两人寒暄几句,便各自散了。 瑞香满腹心事,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到了晚上,一个人悄悄去了大厨房。 瑞香娘正忙着指挥丫鬟婆子收拾厨房,见瑞香来了,忙笑着迎了过来:“这么晚你不歇着,怎么跑厨房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 瑞香咬了咬嘴唇,却没吭声。 瑞香娘立刻心中有数了,低声说道:“你等会儿,我先安排好她们几个做事。有什么话我们两个回去再说。” ...... 一个时辰之后,瑞香回了兰香院。瑞香娘趁着夜色,悄悄去了赏梅苑。 方妈妈见瑞香娘来找自己,不由得一惊,四下张望一眼,见无人留意,忙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我不是叮嘱过你么,有什么事让人送个信给我,我私下去找你。你怎么跑赏梅苑来了。”方妈妈低声抱怨了几句:“万一被人知道我们两个私下有来往,牵连到大小姐的身上可就糟了。” 瑞香娘陪笑道:“是是是,都是我一时心急犯了糊涂。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撵她走。 方妈妈定定神问道:“你这么急着来找我,有什么事?” 瑞香娘说道:“太太要陪着老夫人去慈云庵,大小姐她们都会跟着去,留下伺候老爷起居的,就是我闺女瑞香。” 方妈妈眼睛一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太太今天已经特意和瑞香说过了,还特意叮嘱她好好伺候老爷呢!”瑞香娘一脸的得意:“整整五天,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只要能买通专门负责避子汤药的钱妈妈,说不定瑞香就能......” 方妈妈眸光一闪,低声接过了话茬:“你说的对,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你在这儿等着,千万别出声。我这就去告诉小姐一声。” 瑞香娘忙笑着应了。 方妈妈小心的关好了门,匆匆的去见了慕元春,只一个眼神,慕元春便知道方妈妈有要紧事向自己禀报。立刻支开了杜鹃:“你去准备些热水,待会儿我要沐浴。” 待杜鹃退下了,方妈妈立刻凑上前,低声耳语几句。 慕元春眸光微闪,唇角扬起:“哦?这倒是巧了。” “是啊,看来是老天爷也不想张氏过的太顺心,竟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了我们面前。”方妈妈压抑住心里的兴奋和激动:“小姐,负责避子汤药的钱妈妈最是贪财,只要塞足了银子,让她把药悄悄换了......” 慕元春略一思忖,便打断了方妈妈:“此事你绝不能出面。多拿些银子给瑞香她娘,让她私下去找钱妈妈。记着叮嘱她一声,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提起银子的来处。” 方妈妈了然的点了点头。 一切都是瑞香和瑞香她娘野心勃勃,用银钱买通了钱妈妈,妄图怀上老爷的骨肉。 小姐会随着张氏一起去慈云庵。这期间发生的事,和小姐当然半分关系都没有...... ps: 美好的假期结束了,明天又要开始苦逼的上班了~~~~~~~~~ 真希望多生两只手,把六千字的更新提前写了...... 第六十三章 出行 三天后,慕家所有女眷整装出行,出发往慈云庵。 慕家共有三辆马车,此次出行都用上了。朱氏坐了第一辆马车,张氏吴氏两个儿媳在一旁伺候,慕念春姐妹三个坐了第二辆。 “五弟,快些过来。”慕念春笑着冲枫哥儿招手。 枫哥儿正要过去,忽然又改了主意:“我和表哥坐后面的马车!”他若是不陪表哥,表哥可就一个人了。 慕念春看出他的心思,心里一阵欣慰。枫哥儿还这么小,已经懂得体贴别人了。 慕婉春笑嘻嘻的逗弄枫哥儿:“五弟,你不是一向最爱粘着你四姐么?今天怎么转性子了?” 枫哥儿一挺小胸脯,一本正经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和表哥都是男人,当然要坐一起。” 毛还没长齐的小鬼头居然自称男人? 慕念春慕婉春不约而同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就连慕元春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姐妹三个俏颜如花,令人赏心悦目。 张子乔飞快的看了慕念春一眼,拉着枫哥儿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 京城寺庙极多,其中名头最响的几处寺庙都坐落在城中,信徒多香火旺盛。 慈云庵坐落在城西,占地足有百亩。周围的几百亩良田也属慈云庵所有,每年收取的租子足以维持慈云庵日常开销。不过,这只占慈云庵收入的一小部分。每年皇后和各嫔妃娘娘们赏赐的金银,京城勋贵世家的女眷们每年供奉的香火银子,才是慈云庵真正的收入来源。 就拿此次来说,慕家一行女眷到慈云庵小住几日,少说也得添百两的香油钱。 马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进了城西。外面渐渐没了喧闹的声音。 慕婉春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掀起了车帘往外看。惊叹一声:“四妹,快些过来看看。外面真漂亮!” 慕念春凑过去,顺着慕婉春的目光一起往外看。 几百亩良田被修整的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宽阔无垠。田野边长了不少的野花野草,微风拂过,带来一阵阵花草的清香。 田地里有不少农夫农妇们正在做农活。这条路是通往慈云庵的必经之路,时常有华丽的马车出入。他们显然都见惯了。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各自低头继续忙碌去了。 平日生活在深宅内院,所见的不过是巴掌大的天,何曾见过这样的乡野风光?也怪不得慕婉春会这般兴奋激动了。 马车穿过田野间的小路,很快到了慈云庵。 慈云庵修建已有百年,历经风雨,显得古朴厚重。迎客的中年女尼含笑走上前来,冲着朱氏等人合掌行礼:“贫尼善音,见过诸位施主。” 朱氏忙笑着还礼。 这个叫善音的女尼是妙云大师的高徒,平日专司负责接待贵客女眷。善音生的眉目柔和。口齿伶俐风趣,一路引着众人往慈云庵的后院走去。 慈云庵有不少供客人居住的客房,还有几处幽静的院落。慕家一行女眷加丫鬟婆子,足有二三十个人,便住了两处院子。 枫哥儿随着张氏住在一起。剩下张子乔一个男子便有些为难了。和张氏等人住一个院子固然不便,和慕家姐妹三个住一个院子更不妥。 张子乔看出张氏的为难,立刻主动说道:“姑母,那边还有客房,我随意找一间住下就行了。” 也只能如此了! 张氏特意挑了一间离院子最近的客房。客房不算大,收拾的还算干净。张氏审视了一圈,略有些不满:“这间客房也太小了。一张床就占了一半的地方。” “我倒是觉得正好。”张子乔笑道:“我一个人在这边住着又清静,正好可以温习书本。” 张氏看着勤奋好学的侄儿,心里一阵欣慰,含笑说道:“我特意带你出来,是希望你散散心。读书需勤奋,可也别太辛苦了自己。” 张子乔不善言辞。在张氏这个亲姑母面前也不多话,点点头应下了。心里却暗暗想着,这几天可万万不能松懈,万一课业被落下了,回去之后可就没脸见夫子了。 ...... “娘。表哥安顿好了吗?”张氏刚回屋子,慕念春便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张氏应道:“安顿好了,就是客房小了一些。也不知道你表哥能不能住的惯。”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说道:“表哥性子最是随和,从不挑三拣四怨天尤人,肯定会住的惯。”前世她对张子乔虽不上心,可毕竟是嫡亲的表兄妹,对他的性情脾气很熟悉。 张氏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念春,你觉得子乔怎么样?” 慕念春随口笑道:“子乔表哥温和谦逊,好学上进,心地善良淳朴,是个不可多得的可爱少年。娘,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张氏掩饰的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心里却暗暗嘀咕。 子乔才到京城没多久,念春对他就这么熟悉了解。看来,两人平日里来往颇为密切。少年男女,朝夕相处,最易生出好感来。万一念春对子乔...... 不行!得提前提点念春一声才是。 张氏咳嗽一声说道:“念春,子乔是你嫡亲的表哥,如今又只身到我们慕家来借读,你这个做表妹的多关心照顾他一些也是应该的。不过,平日里也得注意一些分寸。免得瓜田李下的,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来。对你的名声可不好,将来亲事也会受影响。” 这番话说的十分委婉,言外之意却一听就明。 慕念春微微一笑:“娘,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你放心好了,我行事自有分寸。” 只不过,她心中的分寸,和张氏所想的不太一样就是了。 前世曾经忽略错过的人,如今又来到了身边。她怎么可能不重视不珍惜?这些日子,她一直竭力的对张子乔好,希望能弥补心中曾经的遗憾和愧疚。 张氏心里在担心什么,她也是心知肚明。无非是怕她和子乔表哥日久生情,张氏肯定舍不得她远嫁,只想在京城为她说一门好亲事。从这一点来说,张子乔确实不算良配。不过,对她来说,这些却不成问题。 能远离京城这个漩涡,她求之不得。 当然了,这些话在张氏面前是万万不能说的。 张氏见慕念春如此乖巧听话,顿时放下心来,又笑道:“你能懂娘的苦心就好。子乔确实是个好孩子,可张家离京城这么远,穷乡僻壤的,你自小娇生惯养,哪里能吃的了那个苦。所以,记得和子乔保持些距离,也免得子乔对你生出心思来。” 不管张氏说什么,慕念春一律乖乖的点头应了。 张氏正要说什么,门忽的被敲了几声:“启禀太太,老夫人要去拜访妙云大师,请你和四小姐一起过去呢!” 张氏不敢怠慢,忙领着慕念春去了朱氏的屋子。 待人都到齐了,朱氏才正色吩咐道:“待会儿去见妙云大师,你们几个不要多话,更不要随意发问,免得惹恼了大师。” 众人齐声应了。慕婉春偷偷的在慕念春耳边说道:“这个妙云大师,规矩可真够多的。” “那是当然。”慕念春低声笑道:“人家就是给皇后娘娘讲解佛经,也是这个规矩。” 朱氏眼尖的瞄到姐妹两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立刻沉了脸:“婉春,念春,我刚才说的话你们两个可记住了么?” “记住了,祖母。”被点名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身子答道。 朱氏瞪了两人一眼:“记住就好。待会儿若是在大师面前出了丑,我定饶不了你们两个。”又夸起了慕元春:“还是元春最稳重,站在这儿一直都没吭声,连动也没动过。这才是姑娘家应该有的样子,你们两个可就差的远了。尤其是婉春,大概是猴子来托生的,到哪儿总忍不住东张西望悄悄说话......” 话还没说完,众人就都乐了。 慕婉春臊的红了脸,颇有几分委屈的说道:“祖母,我和四妹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就变成猴子托生的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孙女可没脸见人了。” 慕念春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安慰道:“三姐,其实我前世也是只猴子。我们原本是一堆猴姐猴妹,这辈子有缘分,一起又投胎做人成了姐妹......” 众人被逗的哈哈大笑。就连板着脸的朱氏也笑了:“好了好了,果真是一对猴子,我这做祖母的脸上也没什么光彩。现在都随我去见妙云大师吧!” 妙云大师的禅房离的不远,只走了片刻就到了。 守在禅房外的女尼见了众人,立刻含笑合掌躬身行礼:“妙云大师正在静坐冥思,还请诸位在此稍候片刻。” 朱氏忙笑着应了,然后垂首束立静心等候。 慕念春等人也都有学有样的站到了廊檐下,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辰。直站的双腿又酸又麻,禅房的门才开了。 那女尼只请了朱氏进去,其余人继续在外等候。 这位妙云大师,架子果然是够大的。 ...... ps: 书名 作者 诺诺飞飞 书号3291465 简介: 给弃妇老妈找个富豪嫁了罢,从此以后姐姐就是豪门千金了! 第六十四章 善能(一) 此时正是初秋,天气凉爽,站在禅房外倒也不算难熬。只是这眼巴巴干等的滋味,实在不算好受。 慕元春还算沉得住气,慕婉春却有些熬不住了,趁着众人没留意,悄悄的扭了扭手腕脚腕。刚一动,慕念春便戏谑的看了过来,冲她挤眉弄眼。 果然是猴子托生的,片刻都安静不了。 慕婉春冲她皱了皱鼻子。亏你好意思说我,你比我强不到哪儿去! 禅门又开了,那个女尼走了出来,微笑着说道:“请诸位施主一起进去吧!” 哦米拖佛!总算是可以进去了! 众人进了禅房,一起向妙云大师行礼。妙云大师合掌还礼,淡淡说道:“诸位施主快请免礼。” 慕念春趁着起身站好的空档,迅速的打量妙云大师一眼。 这位妙云大师约莫五十岁左右,穿戴和普通女尼无异,容貌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乍一看,就是一个年迈的普通女尼。可细细一打量,却又能看出她的特别之处。气度淡然从容,眼中闪着睿智平和。令人不自觉的生出信服之心来。 禅房里檀香冉冉,妙云大师坐在蒲团上讲佛经,朱氏坐在她的身侧。其余人等......继续站着听。因为这禅房里没有桌椅,只有两个蒲团。 ......真是太坑人了!慕念春心里嘀咕一声,悄悄动了动脚。这么细微的动作,应该不会惹来众人注意才对吧! 没曾想,妙云大师竟停了一停,看了过来。 慕念春立刻正经的站好,眼观鼻鼻观心,一脸虔诚。 大秦朝佛法盛行,皇上皇后是最虔诚的信徒。信佛的风气从皇宫流传开来,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大小官员家眷。别管是不是真的信佛,家中都要设个佛堂。 朱氏常年茹素。张氏吴氏也都信佛。难得有机会聆听妙云大师讲解佛经,俱都听的十分专注。慕念春姐妹三个可就听的十分痛苦了。 慕元春貌似聚精会神,实则暗暗盘算着自己的心事。慕婉春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早已魂游天外。慕念春则一直顽强的和瞌睡虫作斗争! 一想到接下来五天都要经历这样的“摧残”。真是心有戚戚焉。 ...... 唯一的惊喜,就是素斋竟十分的美味。 一碟炒青菜,一碟小葱炖豆腐,一盘子炒豆芽,外加一碗丝瓜汤。看着清淡寡味,吃到口中却很可口。 慕念春边吃边点头:“慈云庵这位做素斋的厨子,厨艺实在高妙。这么简单的食材,竟能做成这样的美味!” 青菜碧绿清香,豆芽嚼劲十足,丝瓜汤香气四溢。最妙的是小葱炖豆腐,咸淡适口,葱香扑鼻,异常鲜嫩。 张氏一连吃了两碗米饭才停了筷子,笑着赞道:“早就听闻慈云庵的素斋美味可口。今日我可是见识到了。我们府里也有专门做素菜的厨子,手艺可是远远不及。” “要是素菜都这么好吃,以后我不吃肉了。”最爱吃肉的枫哥儿也大声宣布。 慕念春心里一动,笑着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么?若是我也能做出这样好吃的素菜,你以后少吃些肉行么?”枫哥儿自小就爱吃肉,小胳膊小腿都肉呼呼的,脸蛋也圆乎乎的。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 不过,也太胖了一点。若是能少吃些肉,瘦一些就更好了。 枫哥儿连连点头。 慕念春挑眉一笑:“好,我这就去厨房,见见这位厨子。”顺便请教一下厨艺好了。 张氏一脸的不赞成:“难得出来一趟散心,你怎么又往厨房跑了?再说了。人家的独门手艺,怎么肯告诉你!” 慕念春眨眨眼,俏皮的笑道:“这可不一定。只要我诚心想偷师,有的是法子。”说着,便自信满满的领着石竹走了。 ...... 慈云庵的厨房很宽敞。几个年轻的女尼正忙着收拾洗刷。 “请问,这里的厨子是谁?”慕念春笑眯眯的上前问道。 几个女尼俱是一怔。这个少女容貌姣美穿戴气质出众,一看就知道是娇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随着家中长辈一起来庵里。可她不在客房里好好待着,跑到厨房来做什么? 慕念春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此时,总算有女尼反应过来,忙答道:“做饭的是善能师叔,她刚做好了斋菜送给主持去了,等会儿就会回来。” “多谢,那我就等上一会儿好了。”慕念春含笑道谢,悠闲自得的在厨房里转了一圈。 一应锅灶俱全,刀具和砧板都擦的干干净净,就连地面也十分整洁。几乎看不到半点油渍污渍。 一个中年女尼走了进来。 这个女尼皮肤白皙,柳眉红唇,眼眸似水,竟生的十分貌美。年龄分明已经不小了,眼角也有了浅浅的皱纹,更显几分成熟的风韵。灰扑扑的宽大棉袍显不出半点曲线,穿在她的身上,半点都不难看,反而有种奇异的魅力。 一堆相貌平庸的女尼中,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美貌动人的女尼,冲击力真不是普通的大。 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慕念春也不由得怔了一怔。 一个年轻的女尼上前喊了声师叔:“这位是慕家的四小姐,她坚持要见师叔,已经在这儿等了不短时辰了。” 善能嗯了一声,神色淡然的打量慕念春一眼,双手合掌:“不知四小姐找贫尼,有何要事?” 慕念春定定神笑道:“今天中午吃的斋菜味道极好,我一时好奇,所以特地来拜会善能大师。不瞒大师,我自幼喜欢下厨,若是大师方便的话,还请大师指点几句。” 此言一出,众女尼俱都哑然。 慈云庵来来去去香客众多,吃过斋菜称赞一声好的也不在少数。可为了学做斋菜特地跑到厨房来的,这位慕四小姐绝对是第一个! 善能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很快恢复如常,淡淡的应道:“没想到四小姐竟也对厨艺感兴趣,不过,这斋菜的做法是慈云庵里的不传之秘,请恕贫尼不便奉告。贫尼还有事要做,没时间陪四小姐闲聊,还请四小姐自便。” 说完,径自从慕念春的身边走了过去。 ......真有个性! 慕念春半点都没生气,反而对这个叫善能的女尼生出了兴趣。 长的如此美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是瞒不了人的。这样的女子,出身来历绝不平凡,为什么会到慈云庵里做了女尼?而且,她的厨艺十分高超,就连闵娘子也做不出这样美味的斋菜来。这样的厨艺,至少要有十年以上的苦练才会有。所谓慈云庵的不传之秘,一听就是托词而已。 慕念春走了过去,在善能的身侧站好。 善能眼角余光分明已经看到了她,却只当做没看见,低头切了一盘青菜。放入热水中焯过,捞起沥干。锅里的菜油劈啪作响,青菜下锅之后,只见腾腾的热气。善能动作十分迅速,眨眼功夫,便将一盘青菜炒好了。 慕念春在一旁看的很清楚。青菜里只放了油和盐调味,绝没有任何别的作料。可炒好的青菜菜叶碧绿,菜梗似白玉,散发着诱人的色泽和香气。 “善能大师果然好厨艺!”慕念春情不自禁的赞道:“最简单的食材,最简单的做法,却做出了食材本身的美味!” 竟说中了这道炒青菜的要诀! 一直面无表情的善能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这位慕四小姐来。 容貌生的娇美可爱,唇畔笑意盈盈,十分讨喜。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千金,真的擅长厨艺吗? 慕念春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诚恳的说道:“我是真的喜欢下厨,也是真心向大师请教厨艺。若是大师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 证明? 善能一怔,脱口而出道:“这怎么证明?” 慕念春卷起衣袖,露出白生生的手腕,笑眯眯的应道:“简单的很,我现在就露一手厨艺,若是能侥幸入得了大师的眼,我们不妨切磋几天厨艺。互相学习,才能共同进步嘛!” 善能:“......” 什么互相学习,分明是想偷师。 善能本想拒绝,瞄了慕念春手腕上碧绿的玉镯一眼,忽的又改了主意:“也好。既然四小姐有这个兴致,那贫尼今日就斗胆一回,等着领教四小姐的厨艺了。” 手腕上戴着这么好的玉镯,就算会些厨艺,肯定也高明不到哪儿去。真正的好厨子,谁会在手上戴这么碍事的东西? 慕念春见善能的目光在自己的手腕上打转,顿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微微一笑。 厨艺好坏,和戴不戴镯子可没什么关系。 这个善能,分明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看来,今天得好好露一手震震她才行! 慕念春目光一扫,看到一旁的菜篮里放着一个南瓜,顿时有了主意,笑盈盈的说道:“厨房里应该有糯米粉吧!我就来做一回南瓜饼好了。” 善能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厨房里任意一个小尼姑都会做的食物,这位慕四小姐有什么可显摆的? 第六十五章 善能(二) 南瓜饼做法十分简单,将南瓜蒸熟之后捣成泥,放入糯米粉和白糖搅匀,捏成饼状,下油锅炸熟即可。 南瓜随处可见,糯米粉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慈云庵的厨房里自然都有。 慕念春将南瓜洗净切成两段,却不削皮去瓤,就这么放上了锅蒸。 一个年轻的女尼忍不住提醒:“南瓜不是该削皮去瓤再蒸熟么?” 慕念春随口笑道:“不用,这样蒸熟才更能保持南瓜原有的香气。”边说边用热水将糯米粉烫熟备用。 善能眸光一闪,不由得收敛起轻视之心。这位慕四小姐,倒也有几分本事。 大火猛蒸片刻,南瓜很快就被蒸熟了。慕念春用勺子去瓤,再将蒸熟的南瓜一点一点的舀出来放入糯米粉里,加上一些白糖搅拌。糯米粉和南瓜很快的融在一起,热腾腾的散发出清香。 接下来,要将和好的糯米粉捏成饼状。 在一旁看热闹的女尼们跃跃欲试的要帮忙:“四小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贫尼们来帮忙好了。” 慕念春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笑着应道:“好,那就有劳了。” 人多手快,每人捏几个,很快就把一盆的糯米粉都捏成了饼子。等各人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一起,顿时看出了不同来。 大多是圆溜溜的饼子,唯有其中一盘南瓜饼与众不同。每一个俱都捏成了小小的南瓜形状,惟妙惟肖玲珑小巧精致可爱。 众人忍不住看向慕念春。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能做出这么多精巧的南瓜饼来! 好一双巧手!善能心里暗暗赞叹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油锅已经热了,南瓜饼可以下锅了。”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又随口说道:“麻烦再准备一锅油。” 众人听了都是一怔。 不是已经有一锅热油了吗?为什么还要准备一锅油? 趁着油热,将南瓜饼迅速的沿着锅沿放入,很快油锅便滋滋作响。南瓜饼在油锅中漂浮,很快膨胀起来。慕念春迅速的将炸的半熟的南瓜饼捞起稍凉片刻。然后再放入另一锅热油里。这一次,南瓜饼很快被炸熟至金黄色,香气在厨房里弥散开来。 一个小女尼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低声问善能:“师叔。我们平日里只炸一遍,为什么四小姐要将南瓜饼炸两遍?” “炸一遍,油温过高,南瓜饼很容易过了火候,色泽偏暗,口感也有些老。”善能喃喃自语:“炸两遍就没这些问题了。” 怪不得慕念春要求再准备一锅油。这样一来,油温容易控制,炸出的南瓜饼口感也会更好。 这么简单的法子,为什么她以前从没想到过? ...... “善能大师,请尝尝刚出锅的南瓜饼。”慕念春笑盈盈的将盘子放到了善能的面前。盘子上放着一只南瓜饼。色泽金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善能拿起筷子,夹起南瓜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外皮炸的酥脆。里面却十分软糯,南瓜特有的甜香混合着糯米粉的香气,令人爱不释口。 善能没做什么评价,只是一口接着一口的把南瓜饼全部吃完了。然后淡淡的笑道:“四小姐既是对素斋感兴趣,贫尼做素斋的时候四小姐不妨到厨房来。贫尼不便多说,能学多少,就看四小姐的悟性了。” ......对付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果然还是直截了当的法子最见效! 慕念春笑着道谢:“多谢善能大师。” 善能合掌还礼,然后盛了一碗米饭,独自坐到一旁就着青菜吃了下去。从头至尾,也没多看慕念春一眼。 石竹心里有些不满,慕念春却半点都不介怀。笑着招呼几个年轻女尼尝一尝南瓜饼,将自己亲手做的那些摆放在盘子里。石竹端着盘子。随着慕念春一起出了厨房。 “小姐,那个叫善能的女尼真是太过分了。”石竹忿忿说道:“不就是会做些素斋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姐想请教她的手艺是她的福气,她却爱理不理的摆架子,真是气人!” 慕念春不以为意的笑道:“有真本事的人,难免有些高傲脾气。再说了。谁也不乐意将自己的独门手艺传给别人。她肯点头,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只让小姐在旁边看着,一句都不肯多说,哪里有什么诚心。”石竹依然不平。 慕念春挑了挑眉,自信的一笑:“放心吧,只要我看上几眼,自然就什么都学会了。她想藏也藏不住。” 若是别人听了这样的话,十有*会嗤之以鼻。独门手艺必然有独到之处,怎么可能看着就能学会? 石竹大概是这世上对慕念春最有信心的人,对慕念春的话深信不疑,立刻转嗔为喜:“等小姐学会了素斋的做法,看她还有什么可得意的。”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小姐,奴婢觉得这位善能女尼,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哦?你说说看,她有哪些地方不同寻常?”慕念春饶有兴味的看向石竹。 石竹思忖片刻说道:“一般来说,出家为尼的女子大多是家境贫寒,或是遇到了灾荒连肚子都填不饱,不得已才做了尼姑。可这个善能,生的十分美貌,气质出众,显然不是普通出身。” 慕念春赞许的嗯了一声。 石竹得到了鼓励,顿时有了几分信心,继续说道:“而且,她的厨艺十分高明。到酒楼里做厨子,或是找个富贵人家做厨娘都行,养活自己根本不成问题。为什么还要到慈云庵来做尼姑?” 慕念春看着侃侃而谈的石竹,十分欣慰。这半年多来,石竹身上的变化十分显著。如今的石竹细心敏锐,思虑缜密,遇事冷静,观察力也远胜从前。竟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想到了。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善能来历大为可疑。”慕念春眸光微闪:“你猜一猜,她到底会是什么来历?” 石竹笑道:“这个奴婢可猜不出来。或许是富贵人家的小妾之类,被主母打发到慈云庵来也说不定。” 不,应该不是! 一个人或许可以隐藏自己的过往,可谈吐气质却瞒不过明眼人。这个善能气质出众甚至有些傲气,不像是做过小妾通房的人。可也不像当家主母之流。京城若是哪一家的主母落发为尼,绝对是个耸动的消息,她不可能从未听说过。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隐身在慈云庵的厨房里,会是因为什么? 想了片刻,慕念春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一堆麻烦头痛的事情还没解决,实在没这个闲情逸致管别人的闲事。 ...... 南瓜饼端到朱氏等人面前的时候,犹自冒着热气。 “祖母,这南瓜饼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尝。”慕念春一脸殷勤的笑意。 朱氏睡了午觉刚起,腹中正有些饥饿,口中却数落道:“到了慈云庵里也不见你消停,怎么又跑到厨房去了?” 慕念春笑嘻嘻的夹起一块送到朱氏嘴边:“祖母,你先尝了味道再数落我也不迟嘛!” 朱氏年龄大了,最喜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慕念春这一撒娇,她心里那点不快顿时散的一干二净,笑着吃了南瓜饼。 又甜又软又糯,吃了一个,唇齿留香,忍不住又夹起一个吃了。 “祖母,我做的南瓜饼是不是很好吃?”慕念春笑眯眯的求夸赞。 朱氏笑着白了她一眼:“是是是,好吃的很。连我这个快掉牙的老婆子也爱吃。” 正想再夹一个,慕念春却眼明手快的制止了她:“南瓜饼不易消化,不宜多吃,吃两个就差不多了,不能再多吃了。祖母若是觉得饿,我再去下厨做些别的。” 孙女软言温语这般孝顺体贴,朱氏心里哪有不高兴的道理,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又深了一些:“这里不比我们家里,你总往厨房跑,人家会不会不乐意?” “这怎么会。”慕念春一点都不脸红的吹嘘:“我这么机灵可爱聪慧俏皮人见人爱,刚一露面,厨房里的女尼们就纷纷为之倾倒,哭着喊着不让我走......” 朱氏被逗的开怀一笑。 趁着朱氏心情好,慕念春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祖母,慈云庵的素斋做的十分美味,做素斋的是一个叫善能的女尼。我想跟着她学做素斋,回去之后,就能时常做给你吃了。” 朱氏板起了脸孔:“怪不得你今日这么殷勤,又是送南瓜饼又是灌迷汤哄我高兴,原来都是有用意的。” 眼中却满是笑意。 慕念春眨眨眼,继续甜言蜜语:“祖母慧眼如炬,孙女这点小心思当然瞒不过祖母的眼睛。祖母,你就行行好,答应我这一回吧!” 朱氏终于松了口,故作不耐的说道:“算了,你爱待在厨房里就由得你好了。” 慕念春眼睛一亮,欢喜的抱着朱氏的胳膊:“祖母,还是你最疼我了。” 比起听什么佛经,待在厨房打发时间可要有趣多了! 第六十六章 较劲 得到了朱氏的亲口允许,慕念春正大光明的躲了听佛经的苦差,一头钻进了慈云庵的厨房。 慈云庵修行的女尼有几十个,加上来烧香吃素斋的香客,还有住在后院里的慕家女眷,要供这么多人吃饭,厨房里自然十分忙碌。几个女尼一直忙着理菜洗菜收拾厨房之类的琐事,其中一个身体壮实有力的女尼还劈了半天的柴。 在这样的忙碌中,善能的悠闲显得格外醒目。同样醒目的,还有一身粉色罗裙秀美可人的慕四小姐。 善能只在一开始和慕念春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没再和她说过话。 慕念春没把善能的冷淡放在心上,兴致勃勃的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当善能开始上锅炒菜时,慕念春才站到了善能的身侧。 锅热了,放入一大勺菜油,将葱姜爆香,然后放入白菜煸炒。照例只放入了些盐调味,很快便起锅装盘。 没有什么花哨的颠勺,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切都显得熟稔流畅。似乎已经做了百遍千遍,所有的步骤都了然于心。信手拈来,浑然天成。 那一盘简单的炒白菜,色香一般,却爽脆适口,尝了一口,忍不住便想再伸筷子。 “四小姐,”善能平平板板的声音响起:“今日留在庵里吃素斋的香客不少,这盘炒白菜得端出去了。” 慕念春难得的有些讪讪,放下筷子。 这一手厨艺,分明是在厨房浸淫多年千锤百炼而来。正因为食材寻常没有多余的调料,对下厨之人的要求更高。对食材和火候的把握要妙至毫巅,才能做出如此平常却不简单的美味菜肴。 自己之前想的太过简单了。以为凭着自己的聪慧,只要看几眼便能偷师。现在才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怪不得善能昨天这么轻易便答应了自己,感情是在这儿等着给自己迎头一击啊...... 善能看着慕念春吃瘪的表情,心情瞬间好了起来。扬看扬唇角。吩咐小女尼端菜,然后继续转身炒菜。 一盘盘菜肴流水般的从锅边端走。 善能站在锅边,似乎永远不会疲倦,炒菜的速度和动作始终如一。直到最后一盘烧茄子出锅。善能终于停下了,看向慕念春:“四小姐,若是不嫌弃,就一起用午饭吧!” 大概是占了上风心情大好的缘故,一直面无表情的善能难得的笑了笑。 这一笑,宛如冰雪消融,又似乌云散去阳光乍泄,令人目眩神迷。 慕念春欣然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碗白米饭,一碟青椒炒豆干,一盘烧茄子。外加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白菜汤。简单的近乎简陋,味道却极好。豆干微辣有嚼劲,茄子酥烂入味,配着软软的米饭,再喝一口清淡的汤......真是完美! 慕念春站了半天早就饿了。不过,吃相还算斯文并不难看。 出乎意料的是,善能的进食动作竟也不疾不徐优雅好看。这也印证了慕念春昨日的猜测。 这个善能,出身果然不同寻常。只有经过长期的严格礼仪训练,才能在消耗很多体力的情况下,依然保持这样的餐桌礼仪。 那几个年轻女尼忙了半天,此时也都围坐在一起吃午饭。虽没有大声喧哗。小声说笑却是免不了的。慕念春和善能这边,却很安静。 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说来简单,真正做到却不容易。 慕念春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善能的一举一动,心里的疑云越来越浓。 善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态度又恢复了原有的冷淡:“中午的素斋已经做完了,四小姐若是想再来。就等晚上吧!”竟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站在一旁的石竹上前一步,脸上是恼怒的潮红。 慕念春用眼神制止了石竹的举动,然后冲善能微微一笑:“也好,我等傍晚再来。”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胸和涵养!善能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却什么也没说。起身便走了。 “小姐!那个善能太可恶了!”刚出了厨房,石竹忿怒的握了握拳头:“分明是故意让你难堪!以后我们别再来了,省的还要看她的脸色。” “我要是就此不来了,岂不是趁了她的心?”慕念春慢悠悠的反问。 石竹哑然。 慕念春眸光微闪,若有所思的笑道:“她越是这样,我还就非来不可了。”这么高妙的厨艺,既已入了她的眼,不学到手岂能甘心? ...... 申时正,日头微微西斜。 慈云庵的厨房里,年轻的尼姑们愣愣的看着笑容可掬的慕四小姐。 中午善能师叔态度冷淡恶劣,这位慕四小姐竟然没被气走,又来了?! “善能大师还没来么?”慕念春含笑问道。 一个女尼定定神答道:“师叔不用做这些杂事,所以来的迟一些。而且,晚上的饭菜更简单一些,师叔有时候不用动手下厨的。四小姐若是不想等了,不如暂且回去......”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她好了。”慕念春笑眯眯的,很和气很可爱,态度却很坚持。 女尼只得随了她,各自忙活着和面做馒头去了。 面点是慕念春的拿手好戏,见众人都忙忙碌碌的,一时技痒,卷起衣袖和起面来。十二岁的身子,力气当然大不到哪儿去。只和了半盆面,额上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石竹想帮忙,却被慕念春撵到了一边:“既是要做馒头,和面岂能假手旁人。去去去,别来捣乱!” 石竹无奈的苦笑一声,知道拗不过主子,只得老老实实的站到一旁。 这句话,正好落入刚踏进厨房的善能耳中。 善能对慕念春总算有了一丝好感。虽然这位慕四小姐任性胡闹了一些,倒确实是真心喜欢下厨...... 不过,这丝好感,还不足以让她动容心软就是了。 善能从慕念春的身边走过,走到锅灶边,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冷冷的说道:“今天的锅灶是谁收拾的?” 那个最年轻的女尼战战兢兢的应道:“师叔,是我......” “锅灶不干净,重新擦一遍!”善能面无表情的吩咐:“下次再这样,罚你挑十天水!” 那个女尼不敢辩白,羞愧的去拧了干净的抹布,将锅灶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直到能照见人影了才停手。 其他的女尼显然早就习惯了善能的脾气,没人为那个女尼求情。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慕念春看着这一幕,对善能生出了一丝敬意。只有真正的厨艺高手,才会对厨房里的细节吹毛求疵。 ...... 女尼们很快做好了馒头,整整齐齐的放在了蒸笼上。 慕念春的速度却慢的多,和好了面之后,又特意将馒头做成了圆滚滚的小猪模样。胡萝卜切成小小的圆片,贴上去就成了两只眼睛。再用筷子戳了两个猪鼻孔,在鼻子下切出一条缝,就大功告成了。 大大的耳朵,短短的尾巴,圆圆的身子,长长的鼻子。虽然时间仓促,却惟妙惟肖似模似样。令人看着只觉新鲜有趣。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起来。 善能瞄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四小姐果然心灵手巧。不过,慈云庵里这么多人等着吃晚饭,每天要蒸几百个馒头。若是这般精雕细琢,只怕要饿着肚子过夜了。” 虽未刻意,可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却毕露无遗。 石竹最见不得主子受闲气,立刻上前一步怒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贫尼说的是实话,若是贵主仆听不入耳,那也没办法。”善能态度淡漠,和石竹的愤怒激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石竹涨红了脸:“你......” “石竹!”慕念春的声音忽的响起。 石竹陡然回过神来,顿时又羞又愧。小姐到厨房来是想学善能的厨艺,她却这么沉不住气,若是惹怒了善能就糟了。 石竹垂下头,低声说道:“小姐,对不起,奴婢错了......” “谁说你错了?”慕念春的反应却出乎石竹的意料:“你一心护着我,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石竹心里一暖,紧接着,鼻子微微泛酸。小姐总是对她这么好,不管什么时候总护着她...... 慕念春看向善能,第一次收敛了笑容,淡淡的说道:“善能大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道理,你肯定比我更懂。只是如今你身在慈云庵,要负责这么多人的伙食,无暇面面俱到,只能在菜肴的味道上多下功夫罢了。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善能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么的又咽了回去。 那句“如今你身在慈云庵”,触动了她隐秘的心事,心情骤然低落消沉了几分...... 厨房里无人说话,一片尴尬的沉默。 一个小女尼匆匆的跑了进来,打破了沉默:“善能师叔,庵里来了贵客。善音师叔特地叮嘱你,立刻做些可口的素斋。” 贵客?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贵客来? ps: 大家猜一猜,这位贵客是谁?我猜,大家一定猜不到o(n_n)o~ 第六十七章 体贴 善能回过神来,吩咐女尼们一眼:“别发呆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说完,便站到了锅灶前。 各人各就其位各司其职,继续蒸馒头熬稀粥准备咸菜之类的。刚才那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像没发生过一般。 慕念春吩咐石竹把刚才做好的馒头放在另一个蒸锅上,然后站到善能身边。 善能依旧没和她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有意无意的慢了一些。 ......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三刻了。 天早已黑了,好在今晚月光明亮皎洁,将慈云庵的小路照的亮堂堂的。 慕念春走出几步,忽的发现前面的树下有一个身影,脚下不由得一顿。正要问对方是谁,那个身影已走了过来。 身影越走越近,少年清秀熟悉的脸庞也渐渐印入眼帘。 “表妹,”大概是夜晚的缘故,张子乔比白日少了几分羞涩,清澈的眼睛闪着温暖和关切:“听姑母说你到厨房来了。我放心不下,所以特地在这儿等你。” 慕念春微微一怔,一点暖意从心底涌起,迅速的蔓延至全身。她看着月光下的清秀少年,嫣然一笑:“有劳表哥费心了。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很久吧!” 张子乔的头发已经被露水沾湿了,显然已经来了不短时候。口中却道:“我也刚来了没多久。” 慕念春没有揭穿他的谎话,顺着他的话音笑道:“没等多久就好。我们回去吧,不然娘该担心我们了。” 张子乔笑着应了,默默的和慕念春并肩通行。和往日一样,特地隔了两米左右的距离。既能听到彼此说话,又不会逾礼。 和当年一样,他一直是个谦和守礼的淳朴少年。 慕念春眼角余光瞄到他微微泛红的侧脸,既觉得亲切熟悉,又有些好笑。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张子乔听到清脆悦耳的笑声,心跳快了一拍,迅速的看了她一眼。莹莹月光下,那张俏生生的小脸似散发出晶莹的光芒。他不敢再看。迅速的移开了目光。 “表哥,我是老虎么?”慕念春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问道。 张子乔脱口而出道:“当然不是了。表妹怎么会忽然这么问?” 慕念春故意叹口气:“既然我不是老虎,也不会吃人,为什么你要离我这么远?” 张子乔微微红了脸,鼓起勇气靠近了一些。从原来的相聚两米,变成了一米。依旧是守礼的距离,不过,总算比之前亲近多了。 慕念春知道他脸皮薄,也不再逗弄他了。恢复了正常的语气问道:“你在慈云庵里可还住得惯么?” 张子乔也自在了不少,笑着答道:“这里清静自在,每日听听佛经温习书本,比在家学里轻松多了。”说完之后,唯恐慕念春多心。立刻又解释道:“其实,家学里也不算严苛。只是每个人读书都很勤奋,我不想落下,就得加倍的用功。” 平心而论,张子乔虽然好学勤奋上进,资质却不算出众,比起慕长栩差的远了。就算比起二房的慕长柏慕长桐兄弟两个也有所不及。也怪不得他压力这么大了。 慕念春笑着安慰道:“大堂伯性情方正严肃。在学问上一丝不苟,要求严格。你才来了一个多月,还没完全适应,日子长了就好了。” 张子乔心里一阵感动,低声道:“表妹,多谢你的安慰开解。说实话。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战战兢兢的,总担心表现的不好,会让姑母姑父失望,也怕远在清池的爹娘失望......” “怎么会。”慕念春唇角含笑。清澈的眼眸里满是鼓励:“你好学上进勤奋刻苦,大堂伯对你不知有多满意,常常在爹娘面前夸你。娘觉得面上有光,爹心里也高兴呢!” 这世上,没有任何言语能及得上心上人的一句夸赞。 张子乔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多了一丝自信。 “表哥,你想念舅舅和舅母他们吗?”离家这么远,只身在京城读书,想念家人是免不了的。 张子乔嗯了一声,略有些羞赧的承认:“娘刚走的那几天,我半夜曾偷偷哭过两回......” 一直跟在后面的石竹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张子乔脸上一阵发热,反射性的住了嘴。 慕念春嗔怪的看了石竹一眼,石竹吐了吐舌头,索性退开了几步。这样就听不到表少爷和小姐说话了。也不用忍笑忍的这么辛苦了! ...... 很快就到了住处。 张子乔在院子门口停下了:“表妹,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也免得慕元春慕婉春见到自己和表妹待在一起。 慕念春笑着叮嘱:“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睡下,别再熬夜读书了。” 张子乔随口应了,显然只是敷衍,并未真正听进她的话。 他一直就是这样,看似温和好脾气,可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异常固执。 慕念春没有再多说什么,目送张子乔的身影远去,然后才转身进了院子。这个院子不大,几间厢房紧挨在一起,慕念春回来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慕元春慕婉春。 慕元春站在窗棂前,略略蹙眉。 慕念春不是一直喜欢表哥罗钰吗?可她和张子乔这么亲近,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她是故意做给自己看,降低自己的戒心? ......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真的是要不得的毛病! 慕婉春可没这么多顾忌,笑嘻嘻的迎了出来,**的眨眨眼:“好一个青梅竹马花前月下!” 慕念春心情甚好,没和她一般计较,直接无视她的挤眉弄眼:“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慕婉春见她不肯搭这个话茬,只得耸耸肩转移了话题:“听了一天的佛经,听的头都大了。哪里还能睡得着。想找你说话解闷,你偏又去了厨房。到现在才回来,说给我听听,这一天你到底学到什么了?” 慕念春随口笑道:“才一天,我又一直看着,哪里能学到什么。” 这番话却有些不尽不实了。虽然没具体的学会什么,可今天一整天的近距离观察揣摩,她的收获实在不少。眼界更是豁然开朗。 返璞归真,发挥出食材本身的味道,才是厨艺的最高境界。 慕婉春不疑有他,笑着说道:“慈云庵的素斋确实是难得的美味。明明都是些普通寻常的菜肴,也没什么特别的配料和调料,可就是觉得说不出的好吃。” “是啊!更难得的是,她一个人要负责慈云庵上下所有人的菜肴。中午光是在灶台前炒菜就花了一个时辰。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能保持这样的水准。就算是宫里的御厨,也做不到这一点。”慕念春由衷的叹道。 这才是真正令她服气的一点。 若是只做几盘菜肴,她自问绝不比善能差。可这样连续不断的炒菜,不仅考验掌厨之人的体力,更考验掌厨的经验和耐心。这些她就远远不及善能了。 “听说这个掌厨的善能在慈云庵里已经待了十几年,平日除了修行,就是下厨做菜,从不和外人有接触。”慕婉春显然对这位神秘的善能女尼很感兴趣,私下找小尼姑打听了一番:“听说她脾气有些孤僻古怪,不好亲近。你今天见到她了,感觉怎么样?” 慕念春轻描淡写的应道:“她脾气确实不算好。” 慕婉春饶有兴趣的追问:“她多大了?长的怎么样?” “大概三十多岁,相貌还过得去。”慕念春下意识的隐瞒了善能令人惊艳的美貌和非凡的气质。 反正以慕婉春的性子,绝不会特意跑到厨房去看看善能的模样如何。 她这么一说,慕婉春对善能的兴致果然少了几分。想想也是,一个中年女尼能有什么特别的。 慕婉春又将话题扯到了慈云庵新来的这位贵客身上:“傍晚的时候,慈云庵来了一个神秘的贵客。妙云大师特地亲自相迎呢!” 慕家女眷来,妙云大师可是连面都没露。这位贵客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妙云大师亲自相迎? 慕念春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蹙了蹙眉。 该不会是宫里来的人吧...... “四妹,你说这个贵客到底会是什么身份?”慕婉春好奇的猜测起来:“会是京城哪一家的勋贵女眷,还是皇亲国戚?说不定是宫里的嫔妃娘娘......” 慕念春笑着打断了慕婉春:“不管这贵客是谁,总之身份尊贵不同寻常,我们离的远一些别招惹就是了。” 到慈云庵已经两天了,接下来的三天老实安分点熬过去最好,千万别节外生枝。她对皇宫这两个字有阴影,只要和皇宫沾上边的,她都敬谢不敏敬而远之。 慕婉春悻悻的瞪了她一眼:“是是是,就你最安分。算了,懒得和你说了。”说完,便转身回了屋子。 又使小性子! 慕念春耸耸肩,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以慕婉春的脾气,也气不了多久,最多明天早上就会憋不住的跑来和她说话了。 ...... ps: 工作忙的昏头涨脑,天天用存稿~双更果然好累人~~~~~~~~不过,看到读者们热情的支持,就算再累,心里也觉得高兴。感谢书友熱戀^^的平安符!感谢书友吖市的和氏璧,(づ ̄3 ̄)づ╭?~ 第六十八章 贵客 这位贵客的到来,对慕家一行人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最明显的就是,妙云大师讲佛经的时间缩短了一大半,由善音代妙云大师招呼朱氏等人。 对此,慕元春慕婉春俱都暗暗高兴。朱氏等人却是满心的懊恼和不悦。这个贵客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让一向超然的妙云大师如此郑重相待? 朱氏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善音大师,不知昨晚来的那位贵客是哪一家的女眷?若是相熟,我总得带着儿媳孙女们去打个招呼,免得失了礼数。” 姜不愧是老的辣!分明是想打听人家的来历,一番话却说的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善音略一迟疑,才低声应道:“老夫人既是问起,贫尼也不便隐瞒。这位贵客是宫里的娘娘,到慈云庵来是代皇后娘娘烧香还愿,会住上一些日子。只是不愿张扬,来之前就命人传过话,不得随意透露她的身份。真是对不住了!” 竟然是宫里的妃嫔! 朱氏心里原有的些许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忙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贵人喜欢清静,我们自是不会前去打扰。我们来了三日,慈云庵也转了个遍。接下来两天,不会再随意出来走动。” 朱氏如此识趣,善音也松了口气,含笑说道:“老夫人通情达理,贫尼代师傅谢过了。” 按理来说,慕家女眷是先来的贵客。妙云大师应该讲足五天的佛经才是。可偏偏宫里来的这位娘娘身份尊贵,妙云大师不得不出面接待。这么一来,不免会怠慢了慕家女眷。 幸好朱氏等人没有介怀。 ......就算想介怀,也没那个底气就是了! 慕念春知道这位贵客的身份之后,唇角的笑意微微一顿。 “......皇后娘娘这些年忙于宫务,凤体虚弱,向佛之心愈发虔诚。每年都会赏赐慈云庵金银,长年供奉,希望菩萨保佑她身体安健寿元绵长。此次宫里来的这位娘娘。就是代皇后娘娘来烧香还愿的。” 张氏低声叮嘱慕念春:“这样的贵人我们慕家招惹不起,你这两天也要小心些,千万不要惊扰了贵人。” 张氏说的慎重,慕念春只得同样郑重的应了。 皇后与皇上是结发夫妻。太子是皇后嫡出。比起一众皇子更矜贵。大秦朝素有立嫡不立长的规矩,因此,排行第五的皇子周怿在十二岁就被封了太子。成年的皇子们成亲有子之后,皇上便下旨命就藩。 几位藩王的嫡长子到了八岁就回京城,封了世子之后,和太孙一起进上书房读书。赵王世子周珣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吴王世子周玦记性极佳过目不忘,晋王世子周玹擅长书画文采过人。 相较之下,太孙周琰只能用心地善良憨厚淳朴来形容了...... 一众皇孙里,皇上最喜欢允文允武的赵王世子。吴王世子晋王世子也很得皇上欢心。当然了。太孙的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身份尊贵血脉正统无人能及。更重要的是,只要宫里有皇后在,就没人能越过太孙,太子的位置更是稳若泰山。 繁琐的宫务。整日的殚精竭虑,让年过五旬的皇后娘娘身子日渐吃不消,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是常有的事。 为了延年寿命,皇后暗中花费大笔银子供奉菩萨香火。不过,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绝不宜摆到明面上来说。 “我看,这两天你也别去厨房了。”张氏想了想又说道:“出来进去的。若是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就不好了。” 慕念春却笑着应道:“我去厨房,又不经过那边的院子,不会冲撞到贵人的。” 善能态度已经软化,有意无意的将做素斋的要诀都展示给她看。这么难得的好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至于宫里的那个什么贵人,她半点兴趣都没有。远着点就是了。 张氏还想说什么,慕念春已经腻了过来撒娇:“娘,你就答应我嘛!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很小心,绝不会为你惹麻烦。” 对着那张娇嗔甜蜜的笑脸。张氏哪里还板得起脸孔,笑着白了她一眼:“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若是惹出了乱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嘴软心更软,连纸老虎都算不上。 ...... “善能大师,我又来了。”慕念春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善能诧异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忍不住问道:“庵里来了贵人,你不知道么?” 慕念春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当然知道。听说还是宫里的娘娘呢!不过,这和我到厨房来有什么关系?” 善能:“......” 真不知道她是胆大还是狂妄无知!若是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宫里的娘娘,那可不是道个歉就行的。 善能一向面冷心更冷,难得的多事了一回:“宫里规矩大,宫里的娘娘们看着亲切和蔼,实则都不好伺候。你进出可得小心些,万万不能冲撞了娘娘,就算是宫女也不宜开罪。免得为慕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之后,却见慕念春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善能略有些不自在:“四小姐为什么这么看着贫尼?” 慕念春慢悠悠的笑道:“认识几日,这还是大师话说的最多的一回。” 善能:“......” 关注的地方完全不对好吗?! 善能嘴角微微抽搐,面无表情的转身。耳边又响起慕念春的声音:“大师,你似乎对宫里的事很熟悉。” 善能身子一僵,旋即轻描淡写的应道:“师傅经常进宫,回到庵里时常会说起宫里的事,贫尼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慕念春凝视着善能僵硬的表情,心里有个念头迅速的闪过,口中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大师何必紧张。” 善能这次干脆给了慕念春一个后脑勺,低头在灶前忙碌起来。 ...... 慕念春没有继续追问,专注的看着善能掌勺。 一个人要忙活上百口的饭菜,绝不是轻松容易的事。多了宫里娘娘一行人,饭更要做的精细,便更忙碌了。饶是善能做事利落,也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来才好。 一个小女尼忽的匆匆跑了进来,低声道:“善能师叔,娘娘身边的陆女官特地吩咐了,说是娘娘今日想吃素面。让现在就做了送过去。” 善能脸色一沉,语气里满是不悦:“要吃素面,为何不早说?这素斋已经都做好了!现在再做素面,那别人的饭菜怎么办?难道都饿肚子等着?” 善能一绷着脸,浑身都散发着冻死人的冷意。 那个小女尼苦着脸:“师叔,这是陆女官的意思,娘娘还在等着呢......” 是啊,只能让别人先等着,总不能让娘娘等着吧! 善能冷着脸打断了她:“行了,我知道了。你让陆女官稍等片刻,素面一会儿就好。” 小女尼松口气,忙跑出去回话了。 善能板着脸和面,锅灶上的事只能暂且停了。慕念春一直没吭声,此时忽的说道:“我也来帮忙吧!” “不敢劳烦四小姐大驾。”善能头也不抬的应道:“四小姐消停些,就算帮了贫尼的忙了。” ......真是小心眼!不就是刚才取笑了她几句么?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嘛! 慕念春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卷起衣袖,吩咐一旁配菜的女尼:“把今日要做的素斋配料端过来。” 那个女尼下意识的看了善能一眼。善能和好了面,正低头擀面,听了这话没有半点反应。 嗯,懂了! 女尼立刻将配菜端了过来,慕念春利落的倒油入锅翻炒,很快装盘。虽不如善能那般快速,倒也似模似样。 有了慕念春主动请缨帮忙,厨房又重新恢复了忙碌的节奏。 善能很快做好了一锅素面。面汤清澈,汤里放了青菜木耳香菇。白的面条绿的菜叶黑的木耳红色的香菇,颜色搭配的醒目好看。令人看着顿生食欲。 再配上四样精致的炒素菜,十分完美。 待素面端走之后,善能终于稍稍松口气,重又接过了锅灶前的事,随口说道:“素面还有一碗,四小姐不嫌弃就尝尝吧!” 还是那副冷淡的语气,却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随意和亲近。 慕念春笑着应了,心里暗暗唏嘘。努力了几天,总算换来善能的另眼相看了。 素面比想象中的味道更好,粗细均匀的面条十分筋道,面汤清淡适口,吃了一口,便忍不住想吃第二口。 返璞归真,大巧若拙!这样精湛的厨艺,不知善能花了多少的苦功才练就出来...... “师叔!”之前那个跑腿的小女尼又匆匆的跑进了厨房:“陆女官说了,素面娘娘只吃了一口,便不肯再吃。让你再做些清淡爽口的饭食送过去。” ......善能的脸都快黑了:“不是要吃素面吗?怎么素面做好又不吃了?” 这位娘娘也太难伺候了吧! 慕念春也忍不住附和了一句:“是啊,这素面的味道好的很,娘娘为什么只吃一口就不肯吃了?” 一个略有些傲然的不悦声音忽的响起:“娘娘不喜香菇的味道,难道这些你们也不知道吗?” 第六十九章 冲突 厨房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年轻女子。 这个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生的颇有几分丽色。神色间有几分颐指气使的傲气,令人不喜。 这个女子就是陆女官了。 善能反射性的垂下头,不欲和她对视。 可偌大的厨房里,就属善能和慕念春最惹眼。陆女官的目光掠过慕念春时,闪过一丝讶然。再落到善能的身上,更是一怔。 没想到,掌厨的竟是这么一个美貌的尼姑。 陆女官嫌弃的看了厨房一眼,然后吩咐:“重新做些饭食,记得别放香菇。动作快些,若是让娘娘挨了饿,你们可担待不起。” 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听的人火冒三丈。 慕念春皱了皱眉,却没有吭声。 坏脾气的善能,也将所有的脾气按捺下来,简短的应了句:“是。” 陆女官对她不冷不热的反应有些不满。平日在宫里她也算是女官中出头露脸的人物,御膳房的御厨见了她都十分客气。这个叫善能的女尼真是太没眼色了。 陆女官轻哼一声,有意挑刺找茬:“厨房里不是闲人免进吗?这里怎么多了一个外人?若是心存不轨在娘娘的饭菜里做手脚怎么办?” 善能眼中隐隐闪过怒气,正要张口,慕念春冷然不悦的声音响起:“我在厨房里随善能大师学厨,娘娘的饭菜我至始至终连碰都没碰过。陆女官随口污蔑他人,只怕不妥吧!” 陆女官没料到慕念春竟会当面斥责自己,心里陡然冒起一股无名火,冷笑着问道:“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小姐?脾气可真不小啊!” 慕念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在陆女官面前,脾气不小这几个字,我可不敢当。” ......论口舌,陆女官如何能是慕念春的对手。只两句话,就被气的心浮气躁:“你......你竟然敢讥讽我!” “我怎么敢讥讽陆女官!”慕念春闲闲一笑,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若是陆女官一生气。去娘娘面前告上一状,我今日可就没好果子吃了。说不定还会累及家人,所以,小女子是断断不敢和陆女官为难的。” 陆女官:“......” 可怜的陆女官。脸孔涨的通红,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叫言辞如刀?今天可算是领教了! 厨房里的女尼们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只几句话的功夫,慕四小姐就把陆女官气成这样,真是大快人心......不是,是令人头痛才对。 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善能心情很复杂。她该为慕念春的胆大妄为头痛,可她心里却很清楚,陆女官刚才故意挑刺,慕念春挺身而出,其实是为了她出气...... 冰冷荒芜的心湖。悄然掠过一丝暖意。 善能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陆女官,这都是一场误会。这位是慕家四小姐,前几日随着慕家老夫人一起来慈云庵小住。因为对厨艺感兴趣,所以常来厨房随贫尼学厨艺。对娘娘绝没有半分恶意。陆女官做事仔细思虑周全,见到慕四小姐难免生出些戒心。误会解开也就好了。” 这番话说的十分巧妙,既圆了尴尬的场面,又刻意的抬高了陆女官。只要陆女官不太笨,一定懂得顺势下台的道理。 不然,这么闹下去,真正难堪的可不一定是谁。 果然。陆女官深呼吸口气,硬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快些做好饭食,不能让娘娘久等。我这就回去复命。” 说完,故作高傲的昂头转身离开。 转身的一刹那,陆女官脸上的笑容消散的无影无踪,瞬间阴沉了下来。 好一个慕家四小姐。我记住你了! ...... 善能沉默着重新做好饭菜,命人端去送给那位娘娘。然后,看向闲闲无事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慕念春。 善能一阵头痛。 这个慕念春,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不知者无畏? 那个陆女官确实不算什么大人物。可她身后的那位娘娘却颇得圣宠。若是陆女官在娘娘面前告上一状,到时候慕家可就麻烦了。 “四小姐,”善能定定神说道:“刚才发生的事,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陆女官可能会在娘娘面前告你的状......” “不是可能,是一定!”慕念春漫不经心的接过话茬:“恶犬咬人不着反被揍了一棍,怎么可能不去找主人哭诉!” 善能:“......” 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尖酸刻薄。偏偏比喻的实在形象生动。 善能本想绷着脸,却一个不小心扬起了唇角。 “放心好了,待会儿娘娘派人来召见我,我自能应付得来。”慕念春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语气中却流露出理所当然的自信。 善能轻哼一声,瞪了她一眼:“你说的倒是轻巧,若是娘娘因此发怒,你要怎么办?” 慕念春淡淡一笑。 宫里的妃嫔娘娘们是什么样的做派,该如何应付,没人比她更清楚。 善能又继续道:“只要稍微忍一忍,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你明知道那个陆女官不好相与,为什么还要激怒她?” “我不会主动招惹麻烦。”慕念春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可若是有麻烦找上了我,我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上辈子受的委屈还不够多么?这辈子再也没人肆意的欺辱她,哪怕是言语上的轻视侮辱也不行!陆女官那句“若是心存不轨在娘娘的饭菜里做手脚怎么办”,更是戳中了她心里的隐痛,想也没想的就反击了回去。 就算事情重来一遍,她还是会这么做。 善能哑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沉默了下来。半晌才低声叹道:“如果可以,谁也不愿忍气吞声。可很多时候,人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美丽的脸上流露出落寞怅然。 慕念春深深的凝视善能一眼。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和隐痛。美丽神秘的女尼善能,会有怎样的过往? ...... 厨房的事情终于忙完了。 慕念春领着石竹回去。一路上,石竹担忧紧张的四处张望,一副随时会冒出人来将慕念春抓走的架势。 慕念春看在眼底,不由得哑然失笑,打趣道:“石竹,你在看什么?难不成路上有吃人的老虎不成?” 石竹听出主子的调侃之意,忍不住跺跺脚:“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说笑。那个陆女官,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你刚才狠狠得罪了她,她岂有不告状的道理。只怕待会儿就会有人来召你去见娘娘了......” “见就见,有什么可怕的。”慕念春耸耸肩,语气十分轻松:“宫里的娘娘也是人,也得讲道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发落慕家的小姐。要是传到皇上或是皇后的耳朵里,你以为她能讨得了好么?” 宫里的妃嫔们,看似荣耀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说话行事都得慎之又慎,唯恐授人以话柄。这些看着高高在上的娘娘们,其实活的还不如身边的下人肆意。 石竹对慕念春有强烈的近乎盲目的信心,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小姐既然说有法子应付,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世上,还没有小姐做不到的事! 回了院子,慕念春轻描淡写的将厨房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张氏。张氏先还笑着,听着听着笑不出来了,到最后脸都白了:“念春,你真的和陆女官吵起来了?” “也不算吵起来。”慕念春实事求是的答道:“说起来是我羞辱了她一顿。” 张氏:“......” 老天爷,原本那个乖巧听话又听话的女儿呢? 慕念春见张氏面色难看,笑着安抚道:“娘,你不用担心,就算是娘娘真的派人召见我,我也能应付的......” 话音未落,白兰便走了进来,一脸忧色的禀报:“太太,陆女官来了,说是娘娘要召见四小姐。” 张氏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身子晃了一晃。 慕念春被吓了一跳,眼疾手快的扶住张氏:“娘,你怎么了?” 张氏深呼吸一口气,心中默念:我不能慌!我不能慌!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女儿! 默念数十次之后,张氏终于稍稍冷静下来,斩钉截铁的说道:“念春,你在屋子里待着,哪儿也不准去。娘娘那边由我去请罪。” 纵然风雨再激烈,她也要挡在女儿身前。 慕念春先是一怔,旋即心里涌起一阵暖意,握着张氏的手轻声道:“娘娘要见我,我若是不去,就是不敬之罪。我还是亲自去的好。” 这个道理,张氏当然知道。可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前去受辱,她根本做不到。 张氏反手握紧了慕念春的手,语气异常坚决:“那我陪你一起去。” 慕念春鼻子微酸,轻轻的嗯了一声。 陆女官正等在院子外,见到慕念春母女,唇角浮起一个冷笑,用胜利者的傲然眼神看着慕念春:“慕四小姐,容妃娘娘要见你,请你跟我走吧!” 容妃娘娘?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笑意陡然凝结。 ps: 贵客是容妃娘娘,前文曾经出现过一次,不知道大家对她有没有一滴滴的印象~o(n_n)o~ 第七十章 容妃(一) 容妃...... 怎么会是她?! 这位容妃娘娘出身卑微,其父只是一个普通商贾,家道中落,无奈之余将她送进宫做了宫女。因为外貌出挑性情温驯,被皇后娘娘看中,成了皇后的贴身宫女。之后的经历,更是一段传奇式的故事。 偶尔承宠,便怀了身孕,生下了一个漂亮又健康的皇子。凭借着生子有功,从一个普通的宫女,一举被封妃,羡煞众人。更令人称道的是,这位美貌又温柔的容妃娘娘,纵然得宠也绝不高调张扬。 这些道听途说而来的传闻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容妃娘娘,正是齐王生母! ......如果早知道这位宫里来的娘娘是容妃,她刚才宁可忍下这口闲气了! 她不愿招惹牵扯的人物名单里,齐王高高位居第一。和他有关的人,她也实在没什么应付的兴致。 陆女官显然误会了,得意的瞄了神色微变的慕念春一眼。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慕家四小姐,听到容妃娘娘的名讳总算知道害怕了! 张氏此时倒是镇静了不少。事情已经这样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羞辱一顿。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给慕家治罪。 “待会儿见了容妃娘娘,你什么都别说,一切都由我应付。”张氏低声叮嘱道。 慕念春定定神,冲张氏微微一笑:“娘,你放心好了。我又没做什么错事,容妃娘娘不会怪我的。” 这句话清清楚楚的钻进了陆女官的耳中。陆女官又气又怒,冷笑连连。 死到临头还嘴硬!等见了容妃娘娘,有的是她哭的时候! ...... 慈云庵里的院落布局差不多,容妃娘娘住的这一处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只是更宽敞整洁一些。陆女官进了院子之后,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气焰:“你们两个在这儿候着,我进去禀报娘娘一声。” 说着。看也不看两人便进了屋子。 呸!狗仗人势!区区一个女官罢了,仗着容妃娘娘的声势就敢如此轻慢慕家女眷! 张氏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嘀咕几句过过干瘾。 慕念春实在太了解张氏了,不用看也知道此时她会是什么反应。压低声音叮嘱道:“娘。待会儿见了容妃娘娘,你什么都别说,一切都由我应付。” 张氏:“......” 这几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没等张氏张口,陆女官的身影又出现在两人面前,依旧是那副欠骂的表情和语气:“娘娘吩咐,请慕四小姐进去。” 张氏一惊,脱口而出道:“那我呢?” “你就在这儿候着。”陆女官略有些不耐的应道:“娘娘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慕念春用眼神制止了张氏的冒失举止,然后淡淡的看了陆女官一眼。那一眼并不凌厉,也不阴冷。可不知怎么的。陆女官忽然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一定是她看错了!慕念春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家小姐,怎么可能有那种聛睨一切的气场...... 慕念春不疾不徐的走到门边,朗声道:“慕氏念春,求见容妃娘娘!” “进来吧!”声音温软悦耳,动听之极。 慕念春没有动容。神色自若的推门走了进去。 皇上只有一个,宫里的嫔妃们却有几十个,位分低的就更多了。想博得皇上另眼相看,美丽的容貌动听的声音都是必不可少的。这位容妃娘娘既然能在宫中长盛不衰,自然有她的本钱。 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在见到容妃的那一刻,慕念春十分平静从容。 齐王今年十六岁。容妃至少也有三十二三岁了。看着却如双十佳人,妆容淡雅,穿着一身宫装,梳着坠马髻,发上插了一支金步摇。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赏心悦目无可挑剔的绝色美人。 齐王遗传了容妃的美貌。尤其是那双眼,更是像足了八分。 慕念春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凤眸,忍住转身走人的冲动,盈盈行礼:“见过容妃娘娘。” 容妃凤眸一扫,淡淡的说道:“免礼平身吧!” 慕念春顺势起身。老实的垂首束立。容妃没有发话,她便一直安静的等着,没有吭声。 不愧是慕太傅的孙女,规矩礼仪无可挑剔。 容妃细细的打量慕念春片刻,忽的问道:“听说前些日子太子妃的荷花宴上,齐王亲手折了一支荷花送给你,是么?” ......突如其来的问话,完全出乎慕念春意料。饶是她反应灵敏迅捷,也不由得怔了一怔。然后很快恢复如常,恭敬的应道:“回禀容妃娘娘,确有此事。” 答的干脆利落,半点否认的意思也没有。 容妃眼眸暗了一暗,半晌才淡淡的说道:“齐王年纪还小,惯爱荒唐胡闹。我这个当娘的,倒要为他陪一声不是了。” 这话听着十分客气,却十分耐人寻味。 一句荒唐胡闹,便将齐王别有用意的举止忽略了过去。若是慕家想借此攀上这门亲事,无疑是自取其辱。 这么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让慕念春有种荒谬的熟悉和亲切感。 “娘娘这么说,真是折煞小女子了。”慕念春恭敬的应道:“兄长如今是齐王殿下的伴读,齐王殿下曾经来过慕家几回,因此小女子有幸见过齐王殿下。那一天荷花宴上,齐王殿下大概是嫌拿着荷花费事,才随手给了我。若是有人为此传出什么谣言来,才真是荒谬可笑。” 竟比容妃撇的还要清。 她这是借机表明心迹,还是以退为进? 容妃眸光一闪,含笑说道:“不管怎么说,总是他做事不妥。难得你小小年纪却心胸宽广,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我此次到慈云庵来,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一盒宫制的绢花倒还算鲜亮,最适合年轻的姑娘戴了,就赏了给你吧!” ......接下了赏赐,也就代表着日后不准再提起此事。这是嫔妃们惯常的处事方式,也算是心照不宣的规则。 不过,如果齐王知道自己只值一盒子宫花,会是什么表情? 一旁的宫女将精致的锦盒拿了过来,慕念春面不改色的接下,恭敬的道了谢。 此事,就算正式揭过了。接下来,也该正式的开始算账了吧! 慕念春等了片刻,却没等来容妃的质问,反而是一句:“好了,若是无事,你就退下吧!”竟半个字都没提她羞辱陆女官一事。 慕念春心念电转,很快明白过来。 容妃根本就不在意她和陆女官之间的口角恩怨,只是借着这个由头不着痕迹的见一见她罢了。如果她不识趣的接下宫花,容妃十有*会借题发挥为难她一番。如今既是达到了目的,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显示大度和雍容。 嫔妃们一个比一个精明厉害,这个看似纤弱的容妃,分明也不是省油的灯。 想想也是,能在宫里安然无恙的生下皇子,一跃而至妃位,又深得圣宠。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缺心计手段? 慕念春含笑告退。 对这次会面,她还算满意。这位容妃娘娘显然觉得她不是合意的齐王妃人选,所以才希望自己知难而退。却不知,这正合她的心意。 对这次会面,容妃也还算满意。这个慕四小姐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聪慧伶俐,闻弦音而知雅意,很快就明白了她的心意。识趣的接下了宫花。 两人有志一同的认为,这次愉快的会面过后,两人还是别再有见面的机会比较好。 ...... 张氏站在院子里,努力竖起耳朵聆听屋里的动静。可惜隔着一道厚厚的门板,根本什么都听不清。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张氏愈发忐忑紧张。念春进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出来?这个容妃娘娘,会怎么发落处置念春? 陆女官轻蔑的看了张氏一眼,信心满满的想着。娘娘一定会替自己撑腰,待会儿,慕念春不哭哭啼啼的出来才是怪事。 门开了。 张氏和陆女官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却见慕念春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来,一脸笑意盈盈。手中还捧着一个锦盒。那锦盒用料考究做工精细,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东西。 容妃娘娘没有发落暮念春,反而赏赐了东西?! 张氏懵了。 陆女官也懵了。 慕念春笑眯眯的走上前来,语气轻松愉快:“娘,容妃娘娘真是亲切温柔,和我说了会儿话,还特地赏了一盒子宫花给我呢!” “不可能!”陆女官脱口而出,一张还算俏丽的脸庞憋的通红,眼中闪着不敢置信和愤怒:“娘娘怎么会赏赐你东西。” 慕念春好整以暇的看了过来:“你若是不信,何不亲自进去问一问娘娘?” 陆女官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慕念春也不急着离开,反而将锦盒打开了。那一盒子精致闪亮以假乱真的宫花,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这些宫花可真是精致,”慕念春啧啧赞了一句,又笑眯眯的对陆女官说道:“这次可得多谢陆女官才是,不然,我哪来面见娘娘又得赏赐的机会。” 陆女官:“......” ps: 谢谢书友们留言,感谢书友热恋^^的平安符和书友sonia220的和氏璧~看到大家热情支持,心里真的很高兴很感动~ 第七十一章 容妃(二) 陆女官的脸涨的通红。气恼羞怒不敢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全凭着最后一点自制力,才没当场失态怒吼。 娘娘还在屋子里,她绝不能失态...... 可惜,慕四小姐不懂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痛打落水狗这种事却最擅长:“这么多的宫花我一个人哪里戴的过来,不如送一朵给陆女官如何?” ......真是忍无可忍! 陆女官终于色变,冷笑一声道:“慕四小姐果然巧舌如簧,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把娘娘也哄骗住了。还赏赐了一盒子宫花。” “陆女官这么说话可不妥。”慕念春慢悠悠的应道:“娘娘聪颖睿智,怎么会轻易就被哄骗了。这话若是被娘娘听见了,只怕......” 接下来的话不用再说,大家心领神会就好。 陆女官冷哼一声,正要回击。一个身着浅绿宫装的宫女忽的推门走了出来,低声说道:“娘娘吩咐你进去。” 省的在这儿继续丢人! 陆女官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慕念春出来的时候门没关紧,露了一条缝。也就是说,她刚才说的话,已经都被容妃娘娘听见了...... 陆女官面色一白,再也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昂。 慕念春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和张氏相携离开。 这个陆女官,冲动蠢钝仗势欺人,容妃肯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必然有其用意。不过,这一回陆女官被她摆了一道,想来是要吃些苦头了。 ...... 容妃维持着端庄的坐姿,淡淡的看着跪在面前的陆女官。神色不喜也不怒。 陆女官熟知她的脾气,愈发忐忑心虚。等了半晌依旧不见容妃问话,只得硬着头皮张口:“娘娘。不知奴婢哪里做错了......” 一个茶碗盖飞了过来,正砸中她的额头,发出一声闷响,“咣当”一声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陆女官额上一阵火辣的痛热,不用照镜子也知道额上必然肿了。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忙磕头请罪告饶:“娘娘息怒,奴婢错了。” 容妃依旧是不喜不怒的声调:“哦?你说来听听,你是哪里错了?” 陆女官不敢抬头,维持着磕头的姿势应道:“奴婢不该在背后说娘娘的不是......” 这次,飞过来的不是碗盖,而是茶碗。 茶碗砸中了她的胳膊,茶水全部溅落到衣裙上。茶水并不烫。只是温热而已。所以,陆女官没有被烫到。可她却吓的全身一个哆嗦,声音里也有了哭腔:“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容妃声音冷了下来:“你错在哪里?” 陆女官哭着应道:“奴婢不该去招惹慕四小姐,更不该在娘娘面前添油加醋胡乱告状。娘娘是代皇后娘娘来礼佛的。若是在慈云庵来发落了慕家的小姐,皇后娘娘一定会生气......” 容妃看着涕泪交加的陆女官,眼中闪过一丝厌弃。 居然到现在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 身为她的贴身女官,招惹一个官家小姐不算什么,告状求自己撑腰也无妨。这点小事, 皇后娘娘怎么会计较?可她错就错在眼睛不够亮堂,在招惹对方时没有掂量自己的分量。没有看出对方的厉害之处。被人狠狠羞辱了一通,如今又被摆了一道。到现在竟还不知反省悔改。 不自量力!不知死活!蠢钝如猪! “来人,把她送回宫去。”容妃淡淡的吩咐:“就说她偶感风寒,需要在屋子里静养数日。在本宫回宫之前,不准出房门半步。” 陆女官不敢求饶,哭着谢了恩。便被领下去了。 穿着浅绿宫装的宫女,迅速的收拾了地上的水渍和茶碗粉末。又重新泡了一杯茶送了上来:“娘娘请宽心,为了她气伤了身子,可实在不值。” 容妃笑着叹口气:“绿萝,她若是有你一半机灵。本宫就省心多了。” 绿萝抿唇一笑。 在宫里生活,人人都得生一副玲珑水晶心肝。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能多舌。 这个陆女官肤浅蠢钝,不知闯了多少回祸。可容妃偏偏不肯打发她,依旧将她留在身边做女官。一来显示心胸宽广,二来也是为了让众嫔妃都小瞧了自己。更重要的,是借此向皇后娘娘表明心迹。 这个陆女官,是皇后赏赐给容妃的。以容妃的谨慎小心,怎么肯授人以话柄? ...... “念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刚一回院子,张氏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为什么容妃娘娘没发落你,还赏了一盒宫花?” 可别小看了这盒宫花,这可是“忍痛舍弃齐王殿下”才换来的! 慕念春恶趣味的想着,笑眯眯的应道:“娘,你就别问这么多了。总之,容妃娘娘没生我的气,倒霉的是那个陆女官。” 这倒也是。反正宝贝女儿没吃亏,还刨根问底做什么。 张氏想了想,也笑了起来,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 那一盒宫花共有十二朵,每一朵花色俱都不同,惟妙惟肖十分逼真。慕念春挑了一朵红色的海棠为张氏戴在发边。娇艳的色泽映衬的张氏面色红润好看,陡然年轻了几岁似的。 慕念春笑着赞道:“娘,你戴着真好看。” 张氏生的玲珑小巧相貌不俗,只要好好收拾打扮,也是个美人。 张氏被女儿夸的美滋滋的,口中却假意嗔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能戴这么娇艳的绢花。要是被你祖母见了,肯定会不喜。” “祖母不喜不要紧,只要爹喜欢不就成了。”慕念春笑着打趣。 这话可说中张氏的心坎里了。哪个女子不想收拾打扮的漂亮些,博丈夫的欢心? 张氏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道:“要不然,我先把这花收着,等回府了以后再戴?” 慕念春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见张氏喜欢,索性又挑了些给张氏。一盒共有十二朵宫花,一半给了张氏,剩下的索性全都送给了爱美成性的慕婉春。 慕婉春看着精致的宫花,心花怒放,兴奋激动俏脸绯红:“四妹,你真的要全都送给我么?” 慕念春含笑点头。 “四妹,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慕婉春欢喜的搂了慕念春一把,然后便兴致勃勃的一朵一朵试戴去了。 待全部试了一遍,慕婉春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这么精致好看的宫花,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里可是慈云庵,哪来这么精致的宫制绢花? 慕念春轻描淡写的笑道:“哦,是容妃娘娘赏的。” 慕婉春:“......” “事情的经过你就不用多问了,”慕念春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总之,这些花都送给你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还要去厨房。” 说完,便起身走了。那轻松的样子,就像扔了件碍眼的包袱似的。 慕婉春怔怔的看着慕念春远去的身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四妹变的越来越令人难以琢磨了。就像一潭泉水,看似清幽,却深不见底...... 目光落在那些精致漂亮的绢花上,慕婉春心里刚浮起的一点疑惑立刻烟消云散。喜滋滋的对着镜子试戴起来。 ...... 善能今日有些心浮气躁,在禅房里坐了一个时辰,依旧无法平静。 以陆女官的性子,肯定在容妃面前狠狠告了慕念春一状。宫里的娘娘们最重颜面,身边的人受了闲气,必然要找回场子才肯罢休。也不知道容妃会怎么对付慕念春...... 等等!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相处了几日的官家小姐罢了,开罪了容妃和她有什么相干?她在这儿操哪门子的闲心? 善能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想到慕念春慧黠俏皮的笑颜,又莫名的叹了口气。算了,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时候不早,也该去厨房了! 刚一踏进厨房,那张熟悉的俏脸冲她盈盈一笑:“善能大师,你来的迟了,我可等了你好久呢!” 善能楞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在这儿?容妃娘娘没召见你吗?” 慕念春随意的笑道:“容妃娘娘召见我了,和我说了会儿话,又赏了我一盒宫花,便让我回来了。” 善能:“......” 听她这口气,应付宫里的娘娘简直比吃大白菜还简单。 慕念春冲善能眨眨眼,故作惋惜的说道:“那宫花做的精致又逼真,可惜大师没了长发,不然,我就送大师两朵戴一戴。以大师的美貌,肯定令人惊艳。” 善能回过神来,瞪了慕念春一眼:“贫尼是出家人,早已视皮囊色相为尘土。四小姐就别拿贫尼说笑了。” 冷淡不耐的语气和往常无异,却又多了一丝亲昵随意。 慕念春敏锐的察觉到善能态度微妙的改变,心里一阵暗喜。 善能径自走到案板边准备和面做馒头,头也不抬的说道:“四小姐既然无事,就来帮忙做馒头吧!”竟毫不客气的指挥起慕念春做事来。 慕念春笑了笑,脆生生的应了,卷起衣袖跟着忙活起来。 ps: 厉害的儿子,往往都有一个厉害的娘...... 第七十二章 母子 陆女官“因病被遣送回宫”一事,并未惹来多少注目。 皇后听人禀报此事,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容妃这些年来一直低调小心,从不敢忤逆她的心意。这次还主动代替自己前往慈云庵烧香礼佛,吃斋一个月。这份心意,哪怕是掺杂了讨好的意味,也实属难得。如今只是发落一个贴身女官,她当然不会插手。 皇后没有吭声,其他的嫔妃自然不会自找没趣挑唆生事。因此,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就平息了。 齐王也很快便知道了此事。 上书房休息的空闲,长随郑喜立刻凑了过去,低声耳语数句。 齐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冷意。 慕家女眷去慈云庵烧香礼佛,容妃正巧也去了慈云庵。身边的女官竟和慕四小姐起了口角,容妃召见了慕四小姐,不但没有斥责,反而好言安抚,还赏赐了东西。将那个女官打发回宫......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容妃分明是听说了荷花宴上的事,故意寻个由头见慕念春一面。至于容妃见了慕念春会说些什么,不用多想也能猜到...... 郑喜对齐王的脾气十分熟悉,见齐王面色微冷,心里一紧。忽然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果然,这种预感很快就被验证了。 齐王随意的转身往外走。 郑喜一愣,苦着脸追了上去,小声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下午的课还没上完,您要是这么走了,只怕慕太傅他又会生气。再说了,前两日皇上还夸过您......” 齐王轻飘飘的瞄了他一眼:“本王做什么,还需要向你请示不成?” 郑喜立刻闭上嘴,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 至于慕长栩。在一炷香之后才发现齐王殿下又逃课了。被慕太傅耳提面命训斥了一通,慕长栩简直满心憋屈欲哭无泪。 这位齐王殿下,老实不了几天,又开始出幺蛾子了。 ...... 酉时一刻。厨房送来了晚饭。 绿萝摆好了晚饭,然后恭敬的禀报:“容妃娘娘,晚饭已经摆好了。” 容妃随意的嗯了一声,将一页佛经抄完了,才停了手。净手之后坐到了饭桌前。晚饭很简单,小米粥加窝头,还有四碟炒素菜。味道清淡却美味可口。 容妃忍不住赞道:“慈云庵的掌厨女尼厨艺着实过人,竟能将清淡的素斋做的这般美味。就算是宫里的御厨,只怕也做不出这样的素斋。” 绿萝笑道:“若是娘娘喜欢,不如和妙云大师说一声。将这个善能带进宫。” “胡闹!”容妃哑然失笑:“慈云庵的女尼怎么能带进宫里做厨子,这可不合规矩。要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会说本宫轻狂了。” 主子心情不错,绿萝难得大胆的说了几句:“娘娘也未免太小心了。皇后娘娘身子孱弱,如今这宫里。最得圣心眷顾的就是娘娘了。就算娘娘偶尔出格一回,料想皇后娘娘也不会为了些许小事就生气......” 容妃淡淡的看了绿萝一眼。 绿萝立刻噤声,跪下请罪:“奴婢多嘴,不该胡言乱语,请娘娘责罚。” 容妃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看在你平日尽心伺候的份上,这次暂且饶了你。日后若胆敢放肆妄言。绝不轻饶!” 绿萝谢了恩,起身之后,后背已是一身冷汗。心里暗暗懊恼不已。 自己今天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好在今日容妃心情不错,没追究到底。不然,今天可没好果子吃...... 宫里的娘娘们。没一个善茬,更没一个是好伺候的主儿。绿萝自觉已经算幸运了。 容妃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对身边的人要求也格外紧。犯了错并不轻饶,最常见的惩罚便是罚跪禁足挨饿几天。不过,相比起别的妃嫔。容妃已经算是格外宽厚。至少没有动辄打板子的嗜好,昭阳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没有“重病暴毙”的...... “启禀娘娘,齐王殿下来了。”一个宫女匆匆的进来禀报。 容妃既意外又欢喜,忙吩咐一声:“还不快些请齐王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一身绯衣的俊美少年便推门而入。 屋里燃着几盏宫灯,光芒明亮而柔和,齐王笑着行了个礼:“母妃安好。” 容妃一见到齐王,之前的漠然矜持顿时一扫而空,笑着起身道:“你怎么有空到慈云庵来了。” 齐王随口笑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惦记着母妃,就来了。” 慈云庵在城西,齐王从皇宫里赶过来,至少得要一个多时辰。按着时间推断,显然齐王又逃课了...... 容妃忍不住皱了皱眉,数落了几句:“你父皇前几日刚夸赞过你读书勤奋用功,你今日怎么又逃课了?要是被你父皇知道,又要失望了。” 齐王显然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里,懒散一笑:“我逃课只有父皇一个人失望,要是好学上进,父皇倒是会高兴,不高兴的可就多了去了。” 容妃笑容微微一顿。 是啊,齐王惫懒胡闹不思进取,才是别人乐意看到的。哪怕皇上特别的偏宠他几分,也不至于惹来众人的猜忌。不然,偌大的皇宫哪里还有母子两人的容身之地。不说别人,皇后便第一个容不下他们母子了...... 绿萝早已知机的退了下去,将门关紧,然后在门外几米的地方守着。 屋内,容妃齐王相对坐着,一时都没说话。 半晌,容妃才张口道:“你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应该不止是惦记我这么简单吧!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所以才特地跑来,想问我是怎么回事?” 没有外人在,母子之间说话自然不需弯弯绕绕。 齐王直截了当的答道:“是。我听说母妃身边的陆女官被打发回宫了,似乎和慕家四小姐有关。还听说母妃中午召见了慕四小姐,赏了她东西。” 容妃淡淡一笑:“是又如何?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么?往日我见谁赏谁东西,也不见你紧张在意过。难道这位慕四小姐,有什么特别之处?” 语气里隐隐透出了一丝不满。 “我在荷花宴上送荷花给慕四小姐一事,想来母妃早已知道了。”齐王眸光微闪,语气同样淡然:“母妃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女官和慕四小姐为难,特意召见她,莫非是因为此事?” 容妃笑容一敛,定定的看着齐王。 齐王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坦然回视。 对视片刻,容妃缓缓张口道:“恪儿,这么多年来,我在宫里是怎么熬过来的,别人不知道,你是最清楚的。因为我这个母妃出身低微,你的日子也格外艰难。外人看着你荒唐任性肆意妄为,谁又知道你的苦处?如今你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婚事必须慎重。一门好亲事,可以为你带来许多助力。慕家都是清贵的读书人,在仕途上却没有什么作为。绝不是理想的岳家,那位慕四小姐,也绝不是齐王妃的合适人选。你趁早断了这个心思吧!” 容妃的声音依旧温软动听,语气却十分坚决。 齐王的脸上没了笑意。黑亮的瞳孔似蒙了一层薄薄的雾,令人看不透雾后藏着的真实情绪。 容妃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生在帝王家,享受的是别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其中的艰险也是常人难及。就算你甘心做一个富贵藩王,也得有自保之力。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 是,他当然明白。 所以,他前世听从了容妃的吩咐,娶了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为齐王妃。 陆家世袭勋贵,永宁侯陆詹兼任骁骑营统领,领三万精兵,负责守卫京都。两个儿子虽是庶出,也俱是精明善战之辈。唯一的嫡出女儿陆无双,自幼千娇万宠,对他一见钟情。陆詹厚颜求到了父皇面前,父皇原本是犹豫的,却被容妃说服同意了这门亲事,下了圣旨赐婚。 成亲那一日,陆家十里红妆,令人啧啧称道。陆无双明艳娇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按理来说,这样一门亲事,他确实是该满意了。 可自成亲那天起,他就对骄矜傲气的陆无双没有半点喜欢。人前装装样子,私底下却十分冷漠,相敬如冰。 成亲一个多月,父皇便重病身亡,紧接着是太子遇刺,周琰继位,藩王领兵造反。他这个闲散王爷,也没能逃得过这场腥风血雨。 那一天,刺客潜入齐王府意图刺杀。陆无双受惊过度,之后一病不起香消玉殒。他受了伤,借着养伤的名义,在齐王府里躲了几个月。再之后,趁夜逃出了京城。 十年逃亡,十年征战,将他的心磨练的冷硬如铁。陆无双只剩一个模糊的剪影。最后铭记于心的,却是福宁殿里漠视生死的那抹浅笑。 ...... 往昔的回忆一幕幕闪过脑海,清晰鲜明如昨日。这一世,难道他还要重蹈覆辙,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子为妻吗? 第七十三章 情敌 齐王没有说话,神色却愈发漠然,眼神深幽,令人难以琢磨。 此时的齐王,哪里还有半分嬉笑胡闹。喜怒不辨的神色,和容妃惊人的肖似。 容妃凝视着齐王,轻叹一声,语气软了下来:“恪儿,母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慕四小姐生的娇美动人,又冰雪聪明,也怪不得你动了心思。可她不是你的良配,趁早抽身还来得及。听闻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才貌出众,又对你一见倾心。她才是齐王妃的最佳人选,我自会为你筹谋......” “母妃,”齐王忽的出言打断了容妃:“我不会娶陆大小姐。” 没了惯常的轻佻,神色语气十分认真。 容妃收敛了笑意,冷然问道:“为什么?陆大小姐出身侯门,才貌双全,有哪点配不上你?” 齐王扯了扯唇角,眼里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配得上我的女子多的是,难道我要一个个都娶回府吗?” “你......”容妃没料到齐王会这么直接的反驳自己,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齐王神色如常,声音里却多了一丝冷然:“我的终身大事,我自有主张,不劳母妃费心。母妃只要安心的待在宫里,等着儿媳给你磕头敬茶就行了。” 容妃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好好好,我真是生了个孝顺的好儿子。连这等大事也舍不得我烦心。” 浓浓的讥讽和不满,表露无遗。 齐王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出来一般,淡淡说道:“时候不早了,母妃也该休息了。儿子不便多打扰,先告退了。” 说着,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容妃霍然起身,声音冷厉:“站住!” 齐王脚步一顿,却未回头:“母妃还有何吩咐?” “恪儿。你身为皇子,岂能事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容妃强自按捺下心里的怒气,竭力放缓语气:“总得学会取舍。” 齐王转过身,目光深沉难测。唇角似笑非笑:“母妃说的没错,我确实要学会取舍。只是,要取什么舍什么,总得由我自己来决定。” 谁也不能左右他的人生。就算容妃也不可以! 明亮的烛火下,那张熟悉的俊脸闪着冷凝和坚定,竟让她这个做娘的也有些陌生和心惊。这些年来,齐王将自己伪装的太好了。就连她也无法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容妃深呼吸口气,试图说服他:“你若是实在喜欢慕四小姐,也不是不可以。先娶了陆大小姐做正妃,再娶慕四小姐为侧妃。以慕家的门第。齐王侧妃的位置,也不算辱没了她......” “母妃,”齐王的语气加重了一些:“我以为,我的心意你应该很清楚了。我不会娶陆无双,此事不用再提。” 容妃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冷笑道:“好,我也不妨让你清楚我的心意。有我在,慕念春休想做齐王妃!” 齐王神色不变,什么也没说,转身推门走了。 这一次,容妃没有喊住他。 容妃站在那儿,看着齐王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抹冷硬决绝。 她的选择没有错。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 他生气是一时的,日后总能体谅到她的一片苦心。 ...... “表哥,你怎么又来等我了。”慕念春一出厨房,便看到树下熟悉的少年身影。口中抱怨着,眼里却盈满了笑意。 这几日的相处,张子乔的胆子大了不少,不再动辄脸红,笑道:“天黑看不清路。你一个人回去,我实在放心不下。” 石竹:“......” 什么叫一个人回去?她不算人么? 慕念春瞄到石竹微微抽搐的脸,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张子乔这才发现自己的语病,忙向石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不是人......”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忙又改口:“你当然是人。其实,我的意思是......” “表少爷不用解释了,你的意思奴婢都明白。”石竹面无表情的接过话茬:“奴婢接下来就是一根不看不听不想的木桩子,算不得人了。” ......张子乔清秀的脸迅速涨红了。 慕念春忍住笑,白了石竹一眼:“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表少爷也敢调侃。再不老实消停,看我回去怎么发落你。” 石竹吐了吐舌头,一脸笑嘻嘻的,却没再吭声。 “表哥,你别和石竹一般计较。”慕念春善解人意的为张子乔解围:“她被我惯坏了,说话总是没大没小的。” 张子乔定定神笑道:“没事,是我说话不妥,不能怪石竹。”脸上还有些火辣辣的的,幸好晚上天黑看不清。 两人一路并肩同行,没有刻意的说什么,气氛融洽轻松。 走到桂树下,张子乔随手扯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竟像鸟鸣一般,欢快悦耳,十分动听。 真没想到,表哥竟还会这一手。 慕念春大感兴趣,索性停下了脚步,仔细聆听起来。 明朗的月光下,少年神色温柔,眉眼含情,将口中的树叶吹的悠扬欢快。少女听的专注,时而抬眸浅笑。满天的星光似都撒在了她的眼眸中,生动而璀璨。 无人留意到,不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少年身影。 光线暗淡,绯色的衣服似融入了黑暗中。素来漫不经心的眼眸,此时闪着异常的光芒。 好一个青梅竹马,花前月下! ...... 慕念春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那边的黑影是谁? “是谁?”慕念春皱了皱眉,扬声问道。 张子乔也停了吹奏树叶,顺着慕念春的目光一起看了过去。 那个黑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月色莹润,俊美贵气的脸孔浮着一抹戏谑的浅笑,耀目的近乎刺眼。 竟是齐王! 慕念春反射性的生出了戒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是齐王殿下。表哥,我们一起给齐王殿下见礼。” 张子乔收拾了自惭形秽的心思,和慕念春一起走上前,给齐王见礼:“草民张子乔。见过齐王殿下。” 原来,他就是那个前生痴恋慕念春的张子乔! 齐王定定的看了张子乔一眼,扯了扯唇角:“张公子免礼。” 慕念春总觉得齐王看张子乔的目光有些怪异,上前一步,有意无意的将张子乔遮掩在身后:“这么晚了,齐王殿下怎么会跑到慈云庵来了?” 来慈云庵也就罢了,不在容妃的院子里待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齐王瞄了慕念春一眼,似笑非笑的应道:“四小姐见了本王,竟没有半点惊喜。真令本王失望。看来,四小姐有了表哥作伴,早已忘了那支荷花了。” 半真半假的话语里,竟飘出一丝似有若无的酸意。 张子乔生性淳朴,却并不蠢钝。焉能听不出齐王语气中的异样。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这个齐王,对表妹果然非同寻常。下人们口耳相传的“送荷花”一事竟然也是真的! ......就知道他一出现,准没好事! 慕念春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殿下说话可得小心些,要是被人听见传进容妃娘娘的耳中,生出什么误会来可就不好了。” 提到容妃,齐王笑容顿了一顿。旋即说道:“本王在此赏月,无意中偶遇四小姐。此事就算传进母妃耳中。也没什么可误会的。四小姐多虑了!” 慕念春瞬间了然。 齐王到慈云庵来,肯定已经见过容妃了。很显然,这对母子的会面不算愉快。至于原因......希望和她没什么关系! 慕念春顺着他的话音说道:“今夜月色正好,殿下既有赏月的雅兴,我和表哥就不多打扰了......” “相逢即是缘分,四小姐这么迫不及待的撇开本王。未免太无情了吧!”齐王含情脉脉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哀怨。仿佛被狼心狗肺的情郎抛弃的可怜村姑。 慕念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对手的厚颜无耻出乎想象!看来,想这么打发他是不太可能了! 慕念春当机立断的改了主意,冲张子乔微微一笑:“表哥,我和齐王殿下有些话要单独说。你先回去吧!” 张子乔神色间有些黯然,勉强的笑了笑:“好。那我先回去了。” 和光芒逼人的齐王相比,他实在平平无奇。不管是哪个女子,都不会舍弃天边的明月而就一盏手提灯笼吧...... 张子乔眉宇间的落寞,生生的刺痛了慕念春的眼。前生的告别,恍然间和眼前的一幕重合。 慕念春定定神,柔声道:“表哥,路上小心些。可惜厨房已经关门上锁了,不然,我就做些可口的宵夜给你送去。” 短短的两句话,令张子乔精神一振,眼中又有了笑意:“总劳烦你费心,怎么好意思。” 不管如何,表妹总还是关心他的。哪怕这份关心只是出于表兄妹之前的情意,也足以令他喜悦振奋了。 慕念春抿唇一笑:“举手之劳罢了,有什么费心的。” ......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当他是背景吗?! 齐王的笑意在眼底悄然隐去。 ps: 这一章写了好久,希望大家喜欢~o(n_n)o~精彩预告,下一章是齐王殿下“真情告白”~~ 第七十四章 表白...... 张子乔走了之后,慕念春才转过头,神色漠然:“不知齐王殿下有何指教?” 啧啧!这也太差别待遇了吧! 齐王挑了挑眉,一脸玩味揶揄的笑意:“是不是怪本王打扰了你和你表哥亲亲我我?” 如此轻浮肆意的话,没能让慕念春动容。她回了个挑衅的浅笑:“既然殿下知道,为何要做这么煞风景的事?” 齐王笑容一敛,叹了口气,眼神中含了一丝幽怨:“本王一片心意,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今日是特地为了你而来,没想到等来等去,却等到了你和张子乔花前月下情意绵绵的一幕。本王心里委实不是个滋味......” 唱念俱佳,换身装束直接可以上台演一出闺怨了。 慕念春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皱了皱秀气的眉,果断的打断了齐王:“这么装模作样,你说着不嫌累,我听着都累。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语气冷然,丝毫没顾及对方皇子的身份。 齐王处心积虑的要接近她,总有他的理由。今天晚上,正好打开天窗说亮话,探一探齐王的真正心意。 齐王也不恼,随意的挥了挥手。 黑暗中,忽的冒出几道身影,迅疾的散开守住方圆二十米的路口。 一直站在旁边的石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嘴巴久久没有合拢。刚才还一个人都没有,现在怎么忽然冒出了一堆?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忽的出现在她面前,笑容可掬的说道:“石竹姑娘,殿下和四小姐有些私密话要说,不宜让外人听见。你随我一起到那边守着,免得有人来惊扰了主子说话。” 这个小厮约莫十六七岁,生的唇红齿白十分好看。笑着的时候,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石竹没有被他的笑容迷倒,反而戒备的瞪了他一眼:“你是谁?” 长的这么好看。又笑的殷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喜若是知道石竹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很冤枉。比起主子,他绝对算得上心地善良好么?! “石竹。你随着郑喜一起退开几步。”齐王看向石竹,语气颇为温和:“放心,我只和你主子说说话,保证不会逾越。”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瞄了慕念春一眼。狭长的眼眸里含着笑意。月色晕染下,有种奇异的诱惑和魅力。 饶是慕念春心静如水,也有些酥麻之感。 都说红颜祸水,原来男子太过俊美了,也会这般妖孽。 慕念春定定心神,安抚的看了石竹一眼。石竹这才稍稍放下心。随着郑喜一起退开了七八米远。 郑喜见她紧绷着一张小脸,有意活跃一下气氛,笑着安慰道:“石竹姑娘,你不用紧张,我是殿下的贴身小厮郑喜。不是坏人......” 话还没说完,就见石竹戒备的看了他一眼,闷不吭声的走开了。 郑喜:“......”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这句话果然不假!慕四小姐聪明难缠,这个石竹看似憨厚老实,原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 桂花树下,只剩下齐王和慕念春。 齐王漫不经心的笑道:“那个叫石竹的倒是对你很忠心。一直在远处盯着我。我要是敢有什么冒失的举动,只怕立刻就冲过来了。” 慕念春没接这个话茬,淡淡说道:“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连敷衍几句都不肯,看来是真的对他不屑一顾! 齐王眸光微闪。挑眉笑道:“我哪里开罪过你吗?为什么你见了我从来都没好脸色?” 怎么说他也是个身份尊贵的皇子,容貌俊美气度出众,就算偶尔说话轻浮了一些,也不至于让一个妙龄少女厌恶成这样吧! 慕念春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疑惑,心里暗暗一凛。她确实有些疏忽大意了。 轻浮肆意只是他的伪装。真实的齐王精明深沉。可齐王的伪装,一直无人窥破。她不过是个普通的闺阁少女,时时表现的这般戒备疏离,确实不太合理。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处处对我格外留心,我心中惶恐不安,自然要躲着一些。”慕念春轻描淡写的应道,算是解释了自己一直避而远之的原因。 这个理由确实说的过去。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她似乎在竭力隐瞒着什么...... 齐王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忽的笑了起来。这一笑,仿佛满天的星辉都映入了他的眼中,熠熠生辉:“如果我告诉你,我确实对你有意,你会怎么想?” 慕念春的心湖却冷若坚冰,不为所动:“多谢殿下厚爱。只是慕家家规森严,家父对我要求更是严苛。终身大事,自有家父做主,我从未多想过。” 不假辞色,拒绝的干脆利落。 齐王挑眉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些。放心,我自有安排。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遇到这等厚颜无耻的人,委婉含蓄显然不管用!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说道:“殿下误会了,我刚才的意思是,我对殿下没有半点男女之思。也没有半分想做齐王妃的念头。殿下的格外留心,已经造成了我的困扰,也会让我身边的人误会。所以,还请殿下自重,免得影响了我的闺誉。” 话说的这么直接,想再装傻充愣是不可能了。 齐王没有恼羞成怒拂袖走人,反而慢悠悠的说道:“真是可惜。两情相悦是世上最美好的事,你偏偏对我无意。看来,我只能强求一回了。” 慕念春:“......” 齐王首次在言语上占了上风,心怀大悦:“你什么也不用做,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看着那张自以为是的欠扁的俊脸,慕念春生平第一次有了揍人的冲动。 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殿下就别自欺欺人了。慕家家声清贵,却没有实权。慕家的女儿,也做不了齐王妃。再者。容妃娘娘也对我不喜。今天中午特地找了个由头见我,已经将心意表露的清清楚楚。殿下既已见过了容妃娘娘,应该也知道此事了吧!” 句句犀利的戳中他的痛处。 齐王面色不变,淡淡的说道:“我的终身大事。自然由我自己决定。母妃的心意如何,是她的事。”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令人暗暗心惊。 看来,齐王果然和容妃起了争执,不欢而散。所以,齐王今晚确实是特意等她...... 慕念春心念电转,口中说道:“若是容妃娘娘心中有中意的齐王妃人选,求皇上下旨赐婚,殿下又待如何?” 齐王眼睛一亮,一脸感动和欣喜:“原来你这么在意我们的事。本王真是太感动了!” 慕念春:“......” 原来齐王最擅长的不是伪装,而是颠倒黑白扭曲他人话中的意思! “这些小事你不用烦心。我自会一一处理妥当。”齐王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安心的等着圣旨赐婚,风风光光的嫁到齐王府来。” 半真半假的语气,眼神却很认真,显然不是在说笑。 慕念春毫无被表白的喜悦,心里苦恼极了。 齐王竟是真的有意要娶她! 前世。齐王不是娶了陆无双吗?这一世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为什么齐王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上她了? 慕念春打起精神来,准备再一次说服齐王:“殿下既是坦诚相告,那我也斗胆放肆一回。其实,我已经有了意中人......” 齐王抬眼看了过来,唇角似笑非笑。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莫名的令人觉得沉闷压抑无法呼吸。 眼前这个深沉又危险的少年。才是真正的齐王! 慕念春神色自若的说了下去:“那个意中人,殿下刚才也亲眼见过了。就是我的表哥张子乔。我和表哥自幼相识,分隔了几年,如今又得以朝夕相处,感情极好。虽没有山盟海誓,却彼此心心相映......” 齐王不疾不徐的打断慕念春:“你爹娘会舍得你远嫁到清池县吗?” 清池县? 慕念春一惊。紧紧的盯着齐王:“你怎么知道表哥是清池县的人?”这是张家的家事,齐王怎么会知道? 齐王理所当然的应道:“因为我早已派了密探,暗中留意慕家所有的事。这个张子乔刚一到京城,我就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了。” 慕念春:“......” 齐王无视慕念春略有些僵硬扭曲的表情,深情款款的表白:“念春。我对你一片真情,今生非你不娶。” 去你的一片真情!去你的非你不娶! 慕念春再也忍不下去了,用力的握紧了拳头,狠狠的吐出一个字:“滚!” 齐王惊喜又有些忸怩:“才刚表白,就滚到一起不太合适吧!这里虽然幽静,可还有人在周围守着,被他们看着,我是会害羞的......” 慕念春忍住吐血的冲动,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人。 你不滚,我先滚总行了吧! 齐王没有追上去,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总有一天,她会敞开心扉接受他,娇羞欢喜的成为他的王妃。总有一天! ...... ps: 这一场表白的好戏,大家看的happy不?我自己好喜欢~o(n_n)o~ 第七十五章 梦境 慕念春步伐很快。 石竹几乎小跑才追上了她,见她俏脸紧绷眼中闪着怒意,不由得吓了一跳。 小姐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偶尔有些情绪波动,也都隐藏的很好。像此刻这样怒形于外的可是绝无仅有。那个齐王到底说了什么,竟把小姐气成这样? 石竹没敢多问,一直等回了屋子关好了门,才轻声问道:“小姐,是不是齐王惹你不高兴了?” 慕念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想到齐王那张可恶的脸,便心血翻涌无法平息:“别提他,听到他的名字就生气!” 石竹老老实实的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了句:“他到底说什么了,为什么你这么生气?” 慕念春憋了一肚子火气闷气,倒也不像平日那般藏着心事,忿忿不已的说道:“他说对我一片真情,今生非我不娶!” 石竹:“......” “厚颜无耻!可恶至极!”慕念春咬牙切齿的说道:“自以为是!自说自话......” 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足可见心中愤慨! 石竹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见慕念春像个孩子一般怄气骂人,忽的又有了想笑的冲动。 小姐平日喜怒不形于外自是很好的。可生气骂人的时候,却更鲜活更生动。少了不符年龄的沉稳冷静,显得稚气又可爱。 慕念春骂了半天,终于稍稍纾解了心头的这口闷气。一抬头,却见石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顿时不满了:“我这么生气,你不来安慰我,还在一旁偷笑。也太过分了吧!” 石竹立刻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是是是,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现在就陪小姐一起骂那个可恶的齐王。他真是厚颜无耻可恶至极自以为是自说自话......”竟一字不漏的将慕念春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慕念春想绷着脸,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个石竹。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调侃她了! 不过,这样的石竹,比原来那个沉默老实的石竹可爱多了。 “小姐。奴婢记得没错吧!”石竹腆着脸邀功:“这么长的一串,奴婢可都记下了。” 慕念春笑着瞪了她一眼:“是啊,记得没错。待会儿我就赏给你一顿板子。” 石竹笑嘻嘻的应道:“小姐可得打的轻一点。这次只有奴婢跟着出来伺候,要是打伤了就没人伺候小姐了。” 这么说笑几句,憋闷懊恼散了大半,心情好多了。 慕念春收敛笑意,正色说道:“此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晓。就算是我娘问起,你也不能透露半个字。” 石竹也收起了嬉笑,一脸正色的应下了:“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轻重。今晚齐王见了小姐的事。奴婢绝不告诉任何人。”顿了顿又道:“表少爷当时也在场......” “表哥那边,我自会和他交代一声。”慕念春恢复了冷静,淡淡说道:“齐王任性荒唐惯了,今晚大概是一时兴起才胡言乱语。时间一久,他自然就会抛在一旁了。” ......再任性荒唐。也不会拿终身大事开玩笑吧! 石竹心里暗暗嘀咕着,口中却附和了几句。 ...... 洗漱之后,石竹去了外间,屋里只剩慕念春一个人。慕念春一直强撑着的若无其事,终于褪去。 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秀气的眉头紧紧的皱着。 齐王当然不是一时兴起胡言乱语,他是认真的! 正因为深知这一点。她才会这般头痛。 前世她和齐王根本毫无交集,这辈子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为什么会招惹了这么一朵烂桃花?难道重生一回,她的身上多出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魅力? ......慕念春揉了揉眉心,制止自己如野马脱缰的思绪,认真的思索起来。 从第一次会面。到后来频频造访慕家,言语激她下厨,再到后来的“探病”,荷花宴上的闹剧,还有今天的月下相遇。很显然。齐王从一开始就对她生出了“不轨”的心思,所以苦心营造机会接近她。论容貌,她不及慕元春,论才华,她不及陆无双。若说比别人强的,大概就是厨艺了。齐王到底是相中她哪一点了? ......她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慕念春翻了个身,盯着浅色的纱帐,继续苦思冥想。 好了,现在不追究起因,想一想怎么解决这个麻烦才是最要紧的。 终身大事,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皇子,齐王的婚事更为慎重。他想依着自己的心意行事,比她想嫁给张子乔的难度可要高多了。 先不说皇上的反应,单是容妃这一关就绝不易过。 容妃出身寒微,因为生育皇子一举封妃得宠。平日行事谨慎低调,可这绝不代表她真的温和无害。能在宫廷里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当然有心计有手腕。容妃既然不中意她,就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齐王胡闹。从中阻止是必然的! 容妃娘娘,一切就看你的了。你可一定要立场坚定!绝不能轻易动摇! 慕念春这么想着,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也渐渐有了睡意。朦胧中进了梦乡。 梦中,她又回到了前世。 罗钰和慕元春并肩站在一起,眉眼含情,对视微笑。她默默的站在一旁,心里嫉恨交加。当她接到罗钰的邀约时,一颗心欢喜的几乎跳出胸膛...... 场景一换,忽的变成了两年后。 她穿戴一新,神情木然的走出慕家。身后是一脸悲伤落寞难过的张子乔。他紧紧的盯着她的身影,眼中闪过水光...... 忽然又是她住了十年的景阳宫。 她坐在梳妆镜前,细细的描眉点唇,将自己妆点的美丽妩媚,穿上梁武帝最喜欢的碧色宫装。梁武帝来了,冷厉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难得的闪过一丝类似柔情的情绪...... 最后,是临死前的那个晚上。 胃里的剧痛即将夺走她的呼吸和心跳。她却异常平静。漠然的等着死亡的降临。福宁殿的门开了,一身血迹的齐王闯了进来。震惊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她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倦意的扯了扯唇角,然后闭上了眼睛。 可闭上眼睛之后。等来的不是迷雾一般的黑暗。而是十六岁的俊美少年,在树下玩笑似的低语。 念春,我对你一片真情,今生非你不娶! 如魔咒一般,在脑海中不停的回响。 ...... 慕念春陡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双手不停颤抖,许久都无法平息。 重生以后,她曾经做过几回噩梦。每次都在梁武帝临死前震惊又狂怒的眼神中惊醒。这一回。她竟梦到了罗钰和张子乔,还有齐王...... 一定是这些日子思虑过多导致思绪错乱了! 慕念春努力的平复紊乱的呼吸,竭力将齐王的脸孔从脑海中挥开。努力几次却没成功,那张可恶的俊脸一直在眼前晃动,耳边不时的响起那句魔咒。 真是疯魔了! 慕念春恨恨的咬了咬牙。轻声喊道:“石竹,你睡了么?” 石竹迷迷糊糊犹带睡意的应了句:“小姐,怎么了?” 慕念春没吭声,片刻过后,穿着一身中衣的石竹推门而入,清秀的脸庞满是关切和担忧:“小姐,你又做噩梦了么?” 慕念春嗯了一声。心里莫名的涌起一阵委屈。 都怪齐王!她只想离皇宫远远的,避开这一切纷乱,过些平静的生活。他凭什么大喇喇的闯进她的生活?还大言不惭的声称要娶她? 屋子的角落里燃了一支烛台,光线黯淡柔和。慕念春脸庞有些苍白憔悴,额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看的石竹一阵心疼。这大半年来。小姐偶尔做过几回噩梦,每次噩梦过后,便无法入眠。 “奴婢陪你一起睡吧!”石竹鼓起勇气说道:“有人陪着,就不会做噩梦了。” 说完之后,石竹有些忐忑的看了过来。唯恐慕念春面露不愉。身为丫鬟,对主子这般说话已经是“不敬”了......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点头。当年在宫里,长夜漫漫,梁武帝没有召她侍寝的时候,都是石竹陪着她一起睡。她早已习惯了石竹的陪伴。 石竹松口气,上了床,依偎在慕念春的身边睡下了。 身边多了熟悉的体温和气息,慕念春觉得安心多了,很快又有了倦意。这一次没有了噩梦的侵袭,一夜好眠到天亮。 隔日早晨,刚穿戴好,还没来得及出院子,张子乔就来了,笑着喊了声表妹。他脸色黯淡精神不佳,一看就知道昨夜没睡好。 慕念春心下了然,却不揭穿,含笑说道:“表哥,你特地来找我,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张子乔被说中了心思,有些赧然的点了点头。 慕念春冲石竹使了个眼色,石竹心领神会,立刻退了出去,守在门口。屋里只剩下慕念春和张子乔两人了。 慕念春对着张子乔,总多了一份平日没有的耐心和宽容:“这儿没有外人,表哥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吧!” ps: 今天我这个糊涂虫才知道,新书粉红榜的前三名都是有奖金的。念春归正好排在第三,大家有粉红的多多投票吧~让我也拿一回奖金什么的~o(n_n)o~ 第七十六章 意外 那双眼眸像两潭水,静谧清幽,倒映出他的身影。 张子乔忽然没了直视她的勇气。表妹聪慧美丽又温柔可爱,齐王对她倾心也是难免的。自己有什么资格追根问底? 慕念春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 “表妹,我想问你......”张子乔迟疑片刻,终于张了口:“你、你今天还要去厨房吗?” “是,如果不是你来,我就打算去厨房。”慕念春含笑应道,心里却隐隐有些失望。 张子乔对自己太没自信了。前世就是如此,总是默默的守在她的身边,从未真正表露过心意。直到她入宫的那一天,才袒露心声......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幸福。喜欢,就得自己争取。 等了片刻,张子乔依然没吭声。慕念春不愿再等,淡然说道:“表哥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厨房了。” 说着,便走向门外。 张子乔怔怔的看着慕念春的身影,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即将从生命中远离。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道:“表妹,齐王殿下是不是对你有意?” 慕念春脚步一顿,翩然转身,微微一笑:“表哥为什么会这么问?” 张子乔脸孔泛红,却没有退缩,鼓足了勇气说道:“昨天晚上,他特意在那儿等你,又和你单独说话......” 慕念春默然片刻,才应道:“是,他确实对我有意。” 担忧了一个晚上的事,终于从慕念春的口中得到了印证。 张子乔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齐王殿下身份尊贵,又生的器宇轩昂一表人才,能得到殿下的青睐,得恭喜表妹了。” 慕念春凝视着张子乔,轻声问道:“表哥。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当然不是! 张子乔几乎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改成了:“这样的好事,当然要恭喜表妹。” 慕念春心里暗暗叹口气。或许,她不该对张子乔太过苛求。 张子乔自幼淳朴。谨慎守礼早已成了他性情中的一部分。这样的他,自然不可能像齐王那般肆意任性,更不会随意的吐露心声。只会默默的站在身后凝望她的身影。 她欣赏他的,不也正是他的淳朴憨厚吗? “表哥,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就算是我娘问起,你也一个字都不说行吗?”慕念春温和的请求。 张子乔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了:“好,我答应你。不管谁问我都不会说半个字。”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不肯让姑母知道?” 以张氏的性子。不乐坏了才是怪事。 慕念春轻描淡写的说道:“因为我已经拒绝齐王了。” 张子乔:“......” 没等他反应过来,慕念春便转身走了。 张子乔在原地楞了许久,才低低的自语:“表妹为什么会拒绝齐王?”有没有一点点可能,是因为他? 这个念头刚一浮上脑海,张子乔的耳后就火辣辣的。不知是羞臊还是窃喜。抑或是自嘲的羞愧。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 慕家女眷到慈云庵已经五天了。 朱氏亲自向妙云大师辞行:“......这几日劳烦大师讲解佛经妙义,实在感激不尽。叨扰多时,今日便向大师辞别。” 妙云大师略有些歉然的应道:“原本说好讲解五日的佛经,没想到宫里忽然来了贵客。招呼不周到。还望老夫人体谅。” 朱氏忙笑道:“大师不必介怀,日后若有闲空,老身再来慈云庵就是了。” 彼此客套一番过后,朱氏回了院子,吩咐众人打点行装出发回府。 慕婉春和慕元春俱都松了口气。素斋再好吃,吃多了不免寡淡。慈云庵也早就转了个遍。两人早就想念舒适精致的闺房了。 “奇怪,四妹跑哪儿去了。”慕婉春没见慕念春的身影,忍不住嘟哝道:“整日不见人影,这都快回府了,也不回来收拾衣物行李。” 慕元春扯了扯唇角。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她学素斋正学的起劲,只怕是舍不得走也未可知。” 这话乍听没什么,可细细一想,却实在刻薄。 这里可是尼姑庵,说慕念春舍不得走,岂不是诅咒慕念春? 慕婉春撇了撇嘴:“大姐,你这话说的可太不厚道了。要是被大伯母听见,只怕饶不了你。”张氏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话音刚落,张氏便走了进来,笑吟吟的问道:“婉春,你刚才和元春在说什么,怎么提到我了?” 慕婉春眼珠一转,立刻将两人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 张氏的脸色果然变了,怒气冲冲的看向慕元春:“元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小小年纪,心思怎能如此歹毒!” 慕元春不紧不慢的应道:“母亲误会我的意思了。四妹对厨艺这么感兴趣,着实是件好事。慈云庵的素斋在京城赫赫有名,若是四妹真的学会了做素斋,说不定能借此入了容妃娘娘的眼。攀上一门好亲事,将来贵不可言。” 这话说的实在巧妙动听。 张氏明知道慕元春颠倒黑白,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悻悻的哼了一声。吩咐道:“白兰,快去厨房叫四小姐回来。” 白兰应了一声,匆匆去了厨房。 ...... “善能大师,我今日就要走了。”慕念春笑着向善能道别:“今后若是有闲空,我再来看你。” 善能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慕念春没把他的冷淡放在心上,继续笑道:“这几天我向大师学了不少,可惜时间无多,不然我真想一直随着大师学厨......” “还是算了吧!”善能冷不丁的接过话茬:“就这几天已经够让贫尼头痛了。” 慕念春没被她的冷脸吓到,笑眯眯的说道:“大师就别口是心非了。明明心里舍不得我走,偏要嘴硬。” ......善能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默默的转过身揉面。 石竹在一旁,忍俊不禁的弯起了唇角。 白兰含笑进了厨房:“四小姐,太太命奴婢请你回去。待会儿就要启程回府,得尽快收拾行装。” 慕念春嗯了一声,领着石竹往厨房外走。 善能的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四小姐日后想学素斋,可以再到慈云庵来找贫尼。” 慕念春眼睛一亮,转身冲善能甜甜一笑:“多谢善能大师了。”果然是嘴硬心软啊! 善能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故作不耐的挥挥手,便又低头忙碌,唇角却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出了厨房没几步,便远远的见到了一行人。慕念春没放在心上,随意的瞄了一眼。一个熟悉的红色窈窕身影忽的引入眼帘。 她怎么会到慈云庵来了? 慕念春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 红衣少女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犹如众星捧月,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直到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粉衣少女身上,笑容微微一顿。 既然对方已经看到自己,再躲躲闪闪的实在小家子气。慕念春索性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含笑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在此会巧遇陆大小姐。” 陆无双神色淡然,优雅矜持的回了一礼:“是啊,确实很巧。慕四小姐在慈云庵会逗留几日?我有空一定去拜访。” 慕念春故作歉然的一笑。“我今日就要随祖母回府了。” “啊,那真是遗憾。”陆无双这么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释然。 两人寒暄几句,各自道别,错身而过。 ...... 衣物不算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石竹拎着包裹,随着慕念春一起去了张氏的院子。慕元春慕婉春早已收拾妥当,慕念春姗姗来迟,惹来慕婉春一通取笑:“四妹,你磨磨蹭蹭的来的最迟,该不是舍不得走了吧!” 同样的话,由慕元春说来尖酸刻薄,出自慕婉春的口中却显得亲昵随意。 慕念春耸耸肩,漫不经心的笑道:“若是祖母同意我留下,我倒是宁愿多待些日子。” 不用上闺学,没有勾心斗角的算计,无事就在厨房打发时间。这么清静悠闲的日子,确实令人留念。 张氏听了这样的话,却满心不是滋味,白了慕念春一眼:“胡闹!这种话也能乱说么?要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了,乱嚼舌根怎么办?” “别有用心”“乱嚼舌根”的慕大小姐,神色坦然自若。 慕念春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朱氏从内屋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总得赶着天黑前回府,现在就出发吧!” 众人齐声应了。 就在此刻,门口出现一个身着绿色宫装的宫女,竟是容妃身边的绿萝。绿萝含笑走进来,冲朱氏盈盈一礼:“老夫人,容妃娘娘请您移步,有事相商。” 朱氏十分意外,却不敢怠慢,忙笑着应下了:“老身这就过去。” 奇怪,容妃会有什么事找朱氏商议? 众人面面相觑。慕念春心里更是一个咯噔,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第七十七章 陪伴...... 朱氏随着绿萝去见容妃。 容妃含笑赐座。朱氏忙道了谢,推辞不过便坐下了。略略打量一眼,心里不由得暗赞一声。 眉若远山,眼似秋水,唇若丹朱,风姿卓越。 好一个绝色动人的容妃娘娘! 能以一介宫女的身份邀得圣宠平步青云,凭借的绝不仅仅是孕育皇子的功劳。宫中从不缺少美人,能崭露头角的却寥寥无几。这位容妃娘娘也算是异数了。 朱氏恭敬的问道:“容妃娘娘特地叫老身过来,不知是有何事?” 容妃亲切和蔼的笑道:“本宫特地请老夫人过来,有个不情之请。本宫代皇后娘娘在此烧香礼佛,每日抄写佛经,一个人不免有些孤寂冷清。昨天本宫见了贵府的四小姐,只觉得她聪慧伶俐,和本宫十分投缘。所以,本宫想请四小姐在慈云庵多留些日子,陪伴本宫说话解闷。不知老夫人是否肯应允?” 朱氏万万没料到容妃会张口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愣在当场。 被容妃娘娘看入眼当然是件好事。可就这么留在慈云庵来陪伴容妃,似乎也有些不妥...... “本宫提出的要求,是不是让老夫人为难了?”容妃见朱氏没及时应下,笑着说道:“若是实在为难,就当本宫没说过好了。” 朱氏立刻回过神来,忙笑道:“半点都不为难。念春有机会陪伴娘娘,是她的福气。老身正在暗暗为她高兴,一时没来得及回话,倒让娘娘生了误会。老身这就回去和她说一声,让她到娘娘的院子安顿下来。” 容妃微微一笑:“既然老夫人同意,那本宫就放心了。” 朱氏笑道:“念春还小,说话行事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若是惹得娘娘不高兴了,娘娘只管教训。” 容妃抿唇一笑:“慕四小姐机灵可爱,本宫喜欢的很。哪里舍得教训。” 唇边的那一抹笑意显得意味深长。 ...... 朱氏回了院子,心情复杂的看了慕念春一眼,然后吩咐道:“我们回府,念春。你暂且多留几日。正好衣物已经收拾妥当了,去容妃娘娘那儿......” 什么? 慕念春霍然抬头:“祖母,你说什么?” 朱氏深呼吸口气,稳稳的说道:“容妃娘娘觉得你聪慧伶俐,让你留下陪伴她些日子。我已经代你应下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各异。 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明明她才是姐妹中最出色最优秀的那个,为什么容妃看中的却是慕念春? 吴氏和慕婉春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张氏却惊喜不已,眼中闪着骄傲得意的光芒,连声催促道:“念春,容妃娘娘青睐于你。是你的福气。还不快些过去,千万别让容妃娘娘等的着急了。” 慕念春脸上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神色,明知道没什么希望推脱,还是试着说服朱氏:“祖母,我性子冲动急躁。只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娘娘。还是婉言拒绝了吧!” 容妃特意留下她,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碍着众人都在,朱氏不便将话挑明,只重复了一遍:“容妃娘娘亲自张口,我已经代你应了。” 容妃既然亲自张了口,慕家哪有拒绝的余地?不管愿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这一点。慕念春自然也很清楚。 慕念春将心里所有的不满和怒意都按捺下去,柔顺的应了声是。心里涌起昂扬的斗志。 不管容妃要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吧!经历过前世种种,她的心早已坚如磐石,纵然风雨如骤,也无所畏惧! ...... 张氏特地将慕念春送到了容妃的院子里。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中心思想只有一条。好好陪伴容妃娘娘,争取让容妃娘娘另眼相看。只要哄容妃娘娘高兴了,或许齐王妃这个位置就是她的了。 慕念春听的哭笑不得。 此事实在复杂,三言两语根本解释不清。索性什么也不说了,胡乱点了点头,总算是把张氏敷衍走了。 绿萝领着慕念春到屋子里安顿:“这间屋子稍微小了一些,不过,还算干净。委屈四小姐了。” ......何止是稍微小了一些!比起张子乔之间住的客房还要小。放了一张床之外,只容得下桌椅。两个人站在里面都稍嫌拥挤。 这分明是给下人住的屋子。 堂堂慕家四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就算对方是宫里的娘娘,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石竹的小脸迅速的涨红了,正要忿忿的张口。慕念春却已笑着应道:“这里很好,没什么委屈的。有劳绿萝姑娘费心了。” 石竹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绿萝见慕念春笑意盈盈没有半点异色,心里暗暗惊诧。 这位慕四小姐,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有这等心胸城府,不能小觑。娘娘特意命自己这般行事,倒是不太厚道了...... “四小姐稍事休息,娘娘此时正在抄佛经。等有闲空了,自会命奴婢来请四小姐过去。”绿萝的语气不自觉的多了些尊敬。 慕念春含笑点头。 绿萝走了之后,石竹立刻愤慨的说道:“小姐,这位容妃娘娘真是太过分了。分明是故意羞辱你!”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笑道:“你若放在心上,便是羞辱。若是不介意,便什么也不是了。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 话是这么说,可事到临头,又有谁能忍得住不生气? 石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小姐,奴婢觉得容妃娘娘来意不善。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慕念春赞许的看了石竹一眼:“你说的没错。齐王昨天晚上特意找我一事,只怕容妃已经知道了。她心中不喜,故意留我下来,少不了要刁难于我。我若是一个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就会落下话柄。所以,我要冷静,不能被一时愤怒冲昏了头脑。” 石竹细细的品味这几句话,很快琢磨出其中的意味,略有些羞愧的说道:“对不起,刚才奴婢太冲动了。若不是小姐及时阻止,只怕已经闯祸了......” “石竹,你一心向着我护着我,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你的气。”慕念春凝视着石竹,目光清澈而温暖:“娘和祖母她们都走了,现在就只剩我们两个了。你害不害怕?” 石竹想也不想的应道:“不怕。只要和小姐在一起,奴婢什么都不怕。” 慕念春眼眶微热,心里却暖暖的:“好,我们主仆齐心,不管是谁刁难都不怕。” ...... 等了半天,依然不见容妃派人来。石竹忍不住嘀咕道:“容妃娘娘的佛经还没抄完么?” 慕念春哑然失笑:“你该不是以为她真的在抄佛经吧!” 石竹一脸羞愧的点头。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今天她是不会见我了。”慕念春笑道:“反正在这儿也没什么事,不如出去转转好了。” 石竹一愣:“去哪里转转?” 慕念春悠然笑道:“去厨房吧!善能大师之前答应过我,想学做素斋,只管去找她。既然要继续留下,正好趁这段日子将她的看家本领都学到手。” ......其实这才是小姐愿意留下的真正原因吧! 石竹被慕念春的兴致感染,笑着点了点头。 当慕念春的身影又出现在厨房时,善能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你怎么又来了?”慕家女眷不是都走了么?怎么慕念春没跟着一起离开? 慕念春笑眯眯的应道:“我舍不得你的厨艺,所以特地留下了。” 善能迅速的恢复平板的表情,略一思忖,便猜了个*不离十:“该不是容妃娘娘特意留你的吧!” 这也是宫里妃嫔们的惯常伎俩了。 想整治谁便找个由头将人留在身边。明里暗里的刁难羞辱,等着对方进退失据,逮着错处正大光明的发落。让人吃了暗亏无处伸冤! 这个容妃,果然也是个心胸狭窄锱铢必较的。不过是开罪了她身边的女官,就这般不依不饶,委实有些过分。 慕念春眸光微闪,若有所指的笑道:“大师果然聪明,我还没说就猜中了。” 善能对宫里弯弯绕绕的门道很熟悉啊...... 这一次,善能没有假装听不懂,正色提醒道:“容妃特意留下你,自有她的理由。你行事可得千万小心,不要出了差错。不然,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没等慕念春回应,又皱着眉头说道:“你不在屋子里好好待着,跑到厨房来做什么?万一容妃娘娘这个时候召见你,你偏偏不在,可就不妙了......” 慕念春难得的没反驳,就这么安静乖巧的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善能。 善能反而不习惯了,不怎么确定的问道:“贫尼说的,你都听进去了么?” 慕念春眨巴眨巴眼,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大师,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不板着脸的时候,竟是这么啰嗦。” 善能:“......” 这么一个比狐狸还狡猾的丫头,谁能为难得了她?自己真是白操心了! 第七十八章 唇枪 “娘娘,慕四小姐下午就来了,等了半天,您是不是见一见她?”绿萝伺候容妃吃了晚饭,见容妃心情不错,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容妃看了绿萝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绿萝,你收了人家什么好处,怎么今日特地为她说话?” 绿萝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跪下了:“奴婢多嘴,请娘娘恕罪!”心里一阵懊恼。 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着了魔怔似的,明知道娘娘留下慕四小姐的用意,怎么还敢替慕四小姐说话?娘娘爱晾着她,就由着娘娘好了。干嘛多这个事...... 心惊胆战的等了片刻,才听到容妃闲闲说道:“好了,本宫只是随口说笑,你怎么吓成这样,快些起身吧!” 绿萝暗暗松口气,起身之后老实的站好,打定注意再也不乱说话了。 容妃却主动挑起了话头:“绿萝,依你看,这个慕四小姐为人心性如何?” 绿萝哪里还敢多嘴:“娘娘慧眼如炬,心中自有明断,奴婢不敢妄言。” “让你说,你只管说就是了。本宫听着解解闷,就算你说的不对,也不会治你的罪。”容妃一脸笑意,看着温和亲切。 绿萝自然不会把这些话当真。 宫里的娘娘们一个比一个有心计有城府,令人不敢随意揣度。容妃看似温柔随和,实则心思敏锐深沉。在她身边伺候,得加倍小心。 容妃发话了,不说当然不行,可说实话更不行。 “回禀娘娘,奴婢觉得,慕四小姐年纪虽小,却胆大有心计。”绿萝小心的斟酌言辞:“而且,容貌生的姣好秀气,想吸引男子的注意不是什么难事。” 容妃挑了挑细长的眉。唇角似笑非笑:“你看的倒是仔细。”话语里听不出喜怒。 绿萝却稍稍放了心,继续说了下去:“齐王殿下只是一时所迷,等过了这一阵,没了新鲜气。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真是如此,她也不用这般忧心气恼了!齐王到底是什么脾气,没人比她这个当娘的更清楚。荒唐任性肆意妄为是他的伪装,又何尝不是他的本性?若是他真的固执己见...... 不,她绝不会允许! 容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抿紧了唇角。 ...... 隔日早饭过后,容妃终于召见了慕念春。 “见过容妃娘娘。”慕念春敛衽行礼,姿势标准,无可挑剔。 容妃淡淡的笑道:“慕四小姐不必多礼。” 慕念春行了礼之后,便微笑着站到了一旁。容妃没发话。她便也安静的站着。 屋子里静悄悄的,针尖落地可闻。空气像停止了流动似的,凝滞沉闷,令人呼吸不畅。 绿萝垂手站在容妃身侧,神色自若。相较之下。石竹就要稍稍差一筹了。时不时的悄然抬眸看慕念春一眼。 过了许久,容妃才悠悠的张了口:“本宫赏你的宫花,怎么不见你戴着?是不是不喜欢?” 慕念春微笑答道:“娘娘赏赐的东西,小女子岂敢有不喜欢的道理。只是太过珍惜,舍不得随意戴,所以特地让我娘收好珍藏。” 这番回答滴水不漏,却又软中带刺。尤其是那句“岂敢有不喜欢的道理”。更是可圈可点值得回味。 容妃眸光一闪,定定的看向慕念春。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讥讽自己! 慕念春坦然回视,没有半点心虚。 容妃摆明了刁难找茬,她可没有逆来顺受的习惯。更何况,她对齐王妃这个头衔毫无兴趣。巴不得容妃更厌恶她。 “不过是些普通的宫花。算不得珍贵。”容妃缓缓说道:“是本宫疏忽了。年轻的姑娘家,大多喜欢珠宝珍翠华服美裳才是。这些日子你好好陪伴本宫,本宫自有厚赏。” 这些话也可以这么翻译。只要你安分守己,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一切都好说。否则。可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慕念春故意露出惊喜的样子:“多谢娘娘美意。” 容妃的“好意”当然不能拒绝。 慕念春这般识趣,容妃的心情稍好。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前两日齐王来探望本宫,之后便去了院子里闲转,不知是不是偶遇了慕四小姐?” 论装模作样,慕念春自然不输任何人,脸上露出一点讶然和气恼:“娘娘是听何人说的?分明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那天晚上我从厨房出来,表哥特地陪着我回了院子。一路上根本没碰见过别人。此人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到底是何居心!” ......就连亲眼目睹的石竹都快以为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是幻觉了。 容妃对慕念春的反应还算满意。只是那句“泼脏水”略显刺耳,有指桑骂槐之嫌,令人心里有些不快罢了。 不过,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 容妃轻叹一声:“本宫听到这样的混账话,也是满心气恼。姑娘家的闺誉何等重要,岂容那些无事生非的小人随意编排。你放心,此事本宫一定过问到底。只要有人胆敢乱嚼舌头,本宫必不轻饶!” 最后四个字,刻意咬的重重的。其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自明。 “容妃娘娘说的是。”慕念春心中暗暗冷笑,故作欲言又止的神态:“只是......” 容妃果然接了话茬:“只是什么?” “只是齐王殿下我行我素惯了,说话行事未必处处留意。”慕念春故意表现出些许为难和苦恼:“若是被有心人逮着了话柄,可就大大不妙了。” 慕念春说的语焉不详,聪明人却一听即懂。 容妃面色微微一变。 那天晚上,齐王特地去见了慕念春。虽然有暗卫把守放风,却瞒不过她的耳目。她心中既惊且怒,想找齐王算账是来不及了,很自然的迁怒到了慕念春的身上。因此,才故意找借口留下了慕念春,明里暗里的敲打一番。 可听慕念春的话音,分明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竟是齐王一厢情愿...... 她摆出这么一副诘问刁难的样子,岂不成了笑话?! 慕念春欣赏着容妃哑然无语的憋屈表情,心情瞬间愉快起来。 在容妃心里,齐王人见人爱,但凡是妙龄少女,都蠢蠢欲动的巴望着齐王妃的头衔。所有接近齐王的少女,都是居心不良。殊不知,她半点都不稀罕。 容妃定定神,半晌才说道:“你的顾虑,本宫已经明白了。你只管放心,有本宫在,自然容不得齐王任性。” 慕念春松了口气,欣然笑道:“如此再好不过,多谢容妃娘娘了。” 容妃扯了扯唇角,目光定定的落在慕念春的俏脸上。慕念春目光清澈神色坦然,落落大方的任由容妃打量。 ......难道,慕念春真的对齐王妃的头衔半点都不动心?一切只是齐王的自作多情?! 容妃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慕念春一定是在以退为进故作姿态! 这大概也是天底下做母亲的通病。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所有接近儿子的少女都是别有用心。坚决不肯相信这世上竟有人对自己的儿子不屑一顾敬而远之。 容妃心念电转,笑着扯开了话题:“本宫听闻你厨艺出众,在慈云庵这几日还一直学做素斋。不知本宫可否尝尝你的手艺?” 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慕念春浅浅笑道:“娘娘若是不嫌弃我的手艺,我今日便下厨,做些素斋请娘娘品尝。” 容妃含笑点头。至此,气氛总算没那么紧绷了。 石竹暗暗松口气。这位容妃娘娘句句语带双关,说话弯弯绕绕,让人听了云里雾里的。想半天才能猜出她的意思来。亏得小姐反应敏锐应答如流,不但没出岔子,还噎的容妃娘娘说不出话来。 小姐真聪明。什么样的事都难不到她!石竹骄傲的想着,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 一个宫女走了进来禀报:“启禀容妃娘娘,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听说娘娘在此,特地前来拜会请安。” 容妃眸光微闪,不疾不徐的说道:“请陆大小姐进来。” 陆无双昨天到慈云庵,今天早上就来求见......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慕念春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嘲弄和笑意。 陆无双喜欢耀眼的红色,今日却特意穿了一身素雅柔和的月白色罗裙,少了几分逼人的艳光,显得柔顺可人:“无双见过容妃娘娘。” 容妃温和的笑道:“快些免礼,绿萝,去搬个凳子来。” 绿萝应了一声,利落的搬了个圆木凳子过来。陆无双颇有些受宠若惊,忙笑着道谢。待坐下之后,有意无意的瞄了慕念春一眼,心里闪过一丝自得。 慕念春显然早就来了,却一直站着。显然,容妃娘娘更青睐自己...... 两个少女,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这样的情形确实微妙。让人不多想都不行! 石竹看在眼里,不由得为自家主子忿忿不平。 慕念春却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底。事实上,这一幕正是她乐意见到的。陆无双前世就是齐王妃,这一世也不该有变数。 ...... 第七十九章 无双 这对未来的婆媳第一次会面,气氛融洽。 陆无双娇收敛了骄傲矜持,刻意的逢迎讨好,显得温柔乖巧。 容妃对这个容貌家世出众的准儿媳人选十分满意,言语平和近人,态度十分亲切。相比起刚才对慕念春的冷淡戒备,不可同日而语。 人家聊的这么热乎,慕念春很自觉的决定闪人。免得自己站在这儿扰了人家聊天的兴致。 慕念春觑了个闲空,上前一步笑道:“容妃娘娘,这儿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去厨房了。” “也好。”容妃心情似是不错,随口笑道:“你去厨房多准备些素斋,中午正好留陆大小姐陪本宫一起用膳。” 陆无双忙笑着接口:“承蒙容妃娘娘抬爱,无双先行谢过。” ......这两位还真不客气,把她当厨娘使唤了! 慕念春心中晒然,面上却半点不露,笑着行礼告退。 出了院子,慕念春便兴致盎然的看向石竹。石竹被看的一愣:“小姐,你这么看着奴婢做什么?” “我在等着看你生气啊!”慕念春笑着调侃:“容妃娘娘和陆大小姐拿我当厨娘,你不生气才是怪事。” 石竹红了红脸,然后说道:“小姐可太小瞧人了。奴婢现在明白了,小姐根本不想嫁给齐王殿下,巴不得容妃娘娘不喜欢你。现在陆大小姐来了,容妃娘娘摆明了中意她。小姐现在心里一定很高兴呢!既然小姐高兴,奴婢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果然是想明白了!慕念春眼里闪出一丝笑意:“你知道就好,我们现在就去厨房吧!” 她宁可待在厨房里,也不愿和容妃陆无双打交道。 ...... 中午,容妃果然留了陆无双午饭。 慈云庵的素斋标准是四菜一汤,就算是容妃娘娘的午饭也按着规矩来,只是做的更精致些。容妃略略瞄了一眼,菜色和往日略有不同。 依旧是青菜豆腐豆芽冬瓜之类的素菜。搭配却十分新鲜。豆腐和冬瓜同炖,青菜里放了些木耳,豆干切成细丝,和香菜凉拌。豆芽汤里飘着鲜嫩的竹笋。外加一道热腾腾香气诱人的烧茄子。 暂且不论味道如何。单单这色香便胜过了之前的素斋。 容妃夹起一块冬瓜送入口中,只觉口感鲜嫩,清淡中透着一丝甜意。忍不住赞了一声好。这个慕念春,虽然伶牙俐齿不惹人喜欢,厨艺却着实高明。 陆无双尝了一口烧茄子。不怎么情愿的夸赞了一句:“慕四小姐果然厨艺过人,让人自叹弗如。”她样样出挑拔尖,却不善下厨。这一方面显然是被比的黯然无光了。 容妃何等敏锐,见陆无双笑容勉强,便猜中了她在想什么。徐徐笑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你家世相貌才情已经占了十之*,厨艺稍弱一些也不算什么。何必拿自己的短处和慕四小姐唯一的长处作比较?” 陆无双被夸的心花怒放。尤其是听到那句“唯一的长处”。更是身心舒畅。是啊,慕念春除了厨艺之外,还有什么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陆无双故作娇羞的垂头:“娘娘如此盛赞,无双愧不敢当。” 容妃笑道:“本宫一见你便觉得投缘,以后就叫你的闺名无双如何?”叫闺名。自然更显亲昵随意。 陆无双心中暗喜,嫣然笑道:“能得娘娘青睐,真是无双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吃罢午饭之后,容妃习惯了小憩片刻。 陆无双识趣的起身告退。 容妃含笑说道:“本宫一个人在此烧香礼佛,难免有些寂寥。你若是有闲空,不妨常来陪我说说话。” 陆无双心里一喜,忙笑着应下了。 出了容妃的院子。陆无双才发自内心的露出欢颜。 太好了!总算不枉自己费尽心思的跑到慈云庵来。只要讨了容妃娘娘的欢心,齐王妃的位置肯定非她莫属,谁都休想抢走。 正想着,慕念春主仆迎面走了过来。 既然打了照面,自然得客气的寒暄几句。 陆无双笑着赞道:“慕四小姐厨艺过人,今日我可是大饱了口福。就连容妃娘娘也赞你厨艺高超呢!” 话说的倒是动听。可配着那副矜傲的表情,便让人觉得不是滋味了。 慕念春并未将她的倨傲放在心上,浅笑着应道:“这点微末厨艺,不登大雅之堂。陆大小姐谬赞了。” 陆无双故作不经意的说道:“容妃娘娘说平日寂寞无人说话,特地叮嘱我日后常来。以后我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啧啧!瞧瞧那炫耀的语气和口吻! 慕念春继续得体的微笑:“这可实在是个好消息。” 陆无双占了上风。心情无比愉悦。颇有几分纡尊降贵的笑道:“既是时常相见,总这么称呼未免生疏。不如你我序齿,以姐妹相称如何?” ......她们两个明明不是很熟好吧!上演这么一出相见欢有必要吗? 慕念春面不改色的笑道:“好,那小妹就斗胆一回,叫你一声陆姐姐了。” 陆无双抿唇一笑,亲热的拉起慕念春的手:“你在家中排行第四吧,那我叫你一声慕四妹妹好了。” 慕念春不动声色的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笑吟吟的道了声好。刚相认的“好姐妹”寒暄了一通,才各自道别。 ...... 陆无双的演技实在不算高明。就连石竹也忍不住低声说道:“陆大小姐明明不喜欢小姐,为什么忽然对小姐这般亲热?” 分明是居心不良! 慕念春眸光一闪,悠然笑道:“这院子里到处都是容妃的眼线,她这么做,当然是给容妃看的。”既能表现出温柔宽厚的一面,又展现了心胸风度。换做是谁,也都会这么做。 只不过,陆无双的演技比起慕元春来差的远了。害的她连欺负人的兴致都没有。 石竹想了想问道:“陆大小姐忽然到慈云庵来,该不会就是冲着容妃娘娘来的吧!” 慕念春赞许的看了石竹一眼:“当然是了。不然,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怎么会特地跑到慈云庵来。而且,容妃娘娘的身份并未宣告的人尽皆知,她只来了第二天就来求见,显然是早就知道容妃娘娘在慈云庵了。” 从这也能看出,陆无双对齐王是志在必得! 真是令人欣慰的好消息。 石竹见慕念春一脸愉悦的笑意,也随之笑了起来:“人家争抢着接近容妃娘娘,想做齐王妃。小姐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齐王殿下。这事要是传出去,小姐可就名动京城了。” “这样的名声我可不想要。”慕念春耸耸肩笑道:“容妃相中了陆无双这个儿媳,陆无双又铁了心的想做齐王妃。两人一拍即合,我这个配角还是老实安分的看戏好了。” 看戏的前提是尽快从这团漩涡里抽身出来。 看眼下这架势,齐王十有*拧不过容妃的意愿。 ...... 接下来一连几天,陆无双都准时到容妃这儿来报到。先是陪着说话解闷,然后是一起听佛经,再到后来,已经进展到陪容妃一起抄佛经了。 至于慕念春,非常识趣的做好厨娘本分,每天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尽量不在容妃面前露面。存在感微弱的近乎于零。 几日下来,就连戒心一直很重的容妃也暗暗犯起了嘀咕。 这个慕念春,表现的老实安分,又十分知情识趣。就算有心挑刺,也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她到底是真的对齐王妃的位置无意?抑或是见情形不利,暂时退而静观其变? 容妃一边思忖,一边摩挲着手中那串圆溜溜的佛珠。半晌才问道:“绿萝,这几天,慕四小姐除了去厨房之外,没有别的异动么?” 绿萝恭敬的应道:“回禀娘娘,奴婢暗中留意过,慕四小姐每天在厨房待的时间最久。其余时间大多待在屋子里,很少出来走动。和奴婢们说话也十分礼貌客气。” 容妃默然不语。 绿萝悄然抬眸,迅速的看了容妃一眼。心里暗暗想着,娘娘的疑心实在是太重了。 慕家虽比不得勋贵府邸,却也是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慕四小姐是正经的名门闺秀,如今却做着厨娘的事,心里指不定有多委屈呢!可人家愣是半点都没表露出来,每天都笑脸迎人。就凭这份心胸涵养,就足以将那位眼高于顶的陆大小姐比的黯然失色。 怪不得齐王殿下对慕四小姐有意。换了是她,也会更喜欢慕四小姐。 可谁让陆大小姐出身好呢?永宁侯府唯一的嫡女,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嫁给太孙也够资格了。何况是一个注定要就藩的闲散王爷...... 当然了,这些话绿萝只敢放在心里想想而已,绝不敢当着容妃的面流露出一星半点。 容妃思忖片刻,才淡淡说道:“你继续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有半点异常都不能放过,随时来向本宫禀报......” 话音未落,就听门被敲响了:“启禀娘娘,齐王殿下和太孙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第八十章 难堪 他们两个怎么会一起来了? 容妃眸光一闪,不疾不徐的吩咐;“请齐王和太孙一起到内堂,本宫这就过去。” 宫女恭敬的应下了。 绿萝等了片刻,见容妃一直没动弹,心里暗暗奇怪,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现在是不是该过去了?免得太孙殿下和齐王殿下等急了。” 容妃扯了扯唇角,若有所指的说道:“既然是特地来给本宫请安,等上片刻又怎么会着急。” 绿萝不敢妄自揣测,唯唯诺诺的附和了几句。 ...... “容妃娘娘怎么还没出来。”等了半天都不见容妃的人影,周琰终于忍不住嘀咕出声了:“我们都等这么久了。” 容妃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今天怎么端起架子来了? 齐王随口答道:“大概是在忙着抄佛经,才耽搁了。反正我们两个也没什么要紧事,再等一等好了。” 周琰不疑有他,笑着说道:“此次容妃娘娘是代皇祖母来礼佛,真是辛苦了。” “能代替皇后娘娘到慈云庵来礼佛,是母妃的福气,谈不上辛苦。”齐王懒洋洋的说着场面话。 事实也是如此。能代替皇后娘娘到慈云庵来礼佛,是众嫔妃求之不得的好事。此次被容妃抢先了一步,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羡慕眼热。 正说着话,穿着素色宫装的容妃娘娘,款款走了进来。 周琰忙笑着上前见礼。按辈分,周琰得叫容妃一声祖母。可对着这么一张美丽娇媚的脸,实在是叫不出口,索性就叫容妃娘娘了。 容妃唇角含笑,令人如沐春风:“太孙真是有心了,还特地来探望本宫。” 周琰笑道:“皇祖母前一阵子老是头晕目眩,太医们诊脉怎么诊不出原因来。这几日身子陡然好多了。可见容妃娘娘礼佛之心虔诚。我替皇祖母先谢过容妃娘娘了。” 容妃抿唇一笑:“皇后娘娘佛泽深厚,自有菩萨保佑。若是知道太孙一片孝心。心里定然欣慰之极。就算偶有不适,也一定很快会好起来。” “托容妃娘娘的吉言,希望皇祖母身体安康。”周琰发自肺腑的由衷说道。 对别人来说,皇后积威甚重心狠手辣。绝对无人敢轻易招惹。可对周琰来说,皇后却是天底下最慈爱护短的祖母。有她在一日,太子府的地位稳若泰山。赵王世子他们就算再优秀出色,也越不过自己这个太孙去! 两人你来我往,聊的很是投机。 粗心的周琰竟没留意到容妃至始至终没和齐王说话。而齐王,也半点没有搭话的意思。母子两人的目光不经意的交汇,很快各自移了开去。 ...... “启禀娘娘,陆大小姐来了。”绿萝恭敬的来禀报,有意无意的瞄了齐王一眼。 齐王听到这个名字,没有半点意外。只是眼眸微微一冷。 容妃却欣然笑道:“快些叫无双进来。” ......无双,叫的好亲热!看来,容妃对这位陆大小姐很中意啊!周琰忍不住看了齐王一眼。 这一次,齐王没有逃课偷跑,而是正大光明的禀报了皇上来探望容妃。不过。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别的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陆无双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两个少年的身影陡然引入眼帘,陆无双既惊又喜,忙上前行礼问安:“见过太孙殿下,见过齐王殿下。” 真没想到竟能在此巧遇齐王。费再多的心思也值得了! 齐王对这样的巧遇却没有半点惊喜,反应异常冷淡,甚至懒得正眼看她一眼。随意的嗯了一声。便将目光移了开去。 陆无双满心的期待欢喜和娇羞,被这一盆冷水浇的透心凉,笑容凝结在唇角,显得尴尬又难堪。 容妃也没料到齐王竟会这般无礼,心里涌起一股怒意。齐王哪里是在给陆无双脸色看,分明是在撂脸色给她看..... 气氛陡然冷凝。 周琰只得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没想到陆大小姐也在慈云庵。还和容妃娘娘这般相熟。” 陆无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来也是凑巧。我前些日子到慈云庵来,听说容妃娘娘也在,便特地来给娘娘请安。不知哪来的福气,竟投了娘娘的眼缘。这几日便常来陪伴娘娘说话......” “哦?还真是巧啊!”齐王总算张口说话了,唇角似笑非笑:“不过。有一点本王实在是奇怪。永宁侯夫人怎么会准许陆大小姐独自到慈云庵来一住就是几天?难道就不担心陆大小姐一个人在此无人照顾?” 陆无双:“......” 这话看似数落永宁侯夫人,实则是讥讽她不守闺仪,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竟独自跑到慈云庵来。 齐王无视陆无双陡然涨红的脸色,继续用气死人不偿命的懒散语气说道:“不知陆大小姐什么时候回府,最好是命人回府说一声,多派些护卫来。本王不便派人相送,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这番话,比*裸的拒绝更令人难堪。 陆无双简直快哭出来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容妃有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面色一沉,警告的看了齐王一眼,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无双原本两天前就打算回府了,是本宫特意邀她多留几日,陪陪本宫说话解闷。” 算是为陆无双解围。 齐王扯了扯唇角,总算没再继续刻薄下去。 可姑娘家脸皮薄,陆无双这么不留情面的说了一通,哪里还颜面继续留下。勉强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娘娘抬爱。只是此次无双出府多日,母亲已经命人来催促过几回。无双今日来,本就是要向娘娘辞行的。” 容妃心里暗暗叹气,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来:“都是本宫思虑不周,硬是将你留了几日。你母亲心里担忧牵挂也是难免的。既是如此,本宫便派些护卫护送你回府。” 容妃一如既往的和善,总算令陆无双捡回了几分颜面。 “母妃,听闻你还特地留下了慕四小姐陪你说话解闷。”齐王闲闲的张口:“不知怎么一直没见慕四小姐?” ......果然是为了慕念春来的! 容妃眼眸微冷,却不便当着外人的面和齐王翻脸,神色淡然的应道:“慕四小姐厨艺高妙,一直待在厨房随善能大师学做素斋,平日很少露面。你和慕四小姐很熟吗?怎么一来就问起她了?” 熟知容妃脾气的,便知道这是她动怒的表现。 齐王今日却像是故意要捋老虎胡须一般,懒懒的笑道:“母妃的忘性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前些日子我不是还和你说起过吗?她的兄长是我的伴读,她的祖父是慕太傅。我去过慕家几回,因此结识了慕四小姐。还曾有幸领教了她的厨艺。那一日五嫂设的荷花宴上,我曾亲自折了一支荷花送给她。这样一算,我和她也算相熟了。” 陆无双垂下头,用力的咬着嘴唇,既羞恼又嫉恨。 容妃也笑不出来了,面无表情的看着齐王,眼中闪着怒意。 屋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周琰这次连打圆场的勇气都没了,看着眼前争锋相对的一幕,简直对齐王崇拜的五体投地。 十四叔果然不愧胆大妄为的名声,竟连自己的母妃也敢嘲讽顶撞!若是换成了他,太子妃只要一个淡淡的眼神飘过来,他就老老实实地的夹起尾巴一声都不敢吭了。 容妃对慕念春不满,更中意陆无双。齐王却偏要当着容妃的面给陆无双难堪,摆明了当面叫板!也不知道待会儿该怎么收场...... 一个宫女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沉闷:“启禀娘娘,慕四小姐命人来问,中午娘娘想吃什么素斋?” 容妃正是一肚子火气,听到慕念春的名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道:“告诉她,本宫今天什么也吃不下,不用做什么素斋了。” 那个宫女被容妃话语中的不善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奴、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告诉慕四小姐一声......” “等等,”齐王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和容妃怄气到底:“母妃不饿,本王一路奔波到慈云庵来,却是腹中空空如也了。请慕四小姐做些拿手的素斋来。” 宫女:“......” 容妃:“......” 陆无双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匆的向容妃道别,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走了没几步,正好碰到了正欲去厨房的慕念春。 慕念春看了花容失色面色惨白的陆无双一眼,心里暗暗惊诧,面上却半分不露,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陆姐姐这是急着要去哪儿?今日不留下一起陪容妃娘娘用素斋么?” 她的礼貌善意,换来的却是陆无双的怒目相视。 陆无双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少来假惺惺的这一套!”说完,看也不看慕念春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慕念春一怔。 陆无双这是怎么了?昨天见面不是还好好的么?今天这么忽然摆出这么一副冤家仇敌的怨怼来? 第八十一章 殷勤 慕念春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一个宫女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慕四小姐,齐王殿下和太孙殿下来了。齐王殿下腹中饥饿,想请四小姐下厨做些素斋......” 齐王来了?! 慕念春下意识的拧起了眉头。 齐王特地跑到慈云庵来是要做什么?联想到刚才陆无双嫉恨的眼神,慕念春忽然有了浓浓的不妙预感。 那个宫女见她没动弹,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殿下腹中空空如也,还请四小姐动作稍快一些,免得殿下等的急了。” 饿死才好!慕念春恨恨的想着。这对母子,不约而同的拿她当厨娘使唤,是可忍孰不可忍!真想撂挑子走人! 可眼下不是闹意气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总得想办法将这一波麻烦应付过去才好。 慕念春定定神,挤出一个笑容:“好,我这就去厨房做素斋。烦请回禀殿下一声,素斋很快就会做好,不会让他等太久。” ...... 慕念春手中握着刀,杀气腾腾的将案板上的萝卜剁成泥。锋利的刀结结实实的落在木砧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厨房众女尼们各自忙碌着,偶尔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慕四小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啊!往日总是笑的甜甜的,今天却一直绷着俏脸,案板上的萝卜已经被剁的惨不忍睹了...... 善能瞄了慕念春一眼,冷不丁的问道:“四小姐,这萝卜招惹你了么?”语气里有了些微不满。下厨的时候应该摒除所有杂念,有再多的心思,也不该带到厨房里。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慕念春早已熟悉善能的各种规矩。闻言收敛心神,略有些歉然的笑了笑:“对不起,我今日心情不太好。用的力气大了些。” 善能心里一动,低声问道:“容妃娘娘又刁难你了吗?” 虽然慕念春什么都未多说,可种种迹象根本瞒不过明眼人。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日日陪伴容妃念经礼佛,慕念春却每天下厨。连容妃的面都很少见。这样的差别待遇,换了谁都会觉得委屈。慕念春却全然没放在心上,每天笑眯眯的在厨房打发时间。今天忽然这般气闷,肯定有原因。 慕念春避重就轻的应道:“容妃娘娘性子温和,平易近人,怎么会刁难于我。”真正令她心浮气躁的,另有其人! 善能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了,随口说道:“这么多的萝卜扔了未免可惜,不如留着做些素馅包子吧!” 慕念春笑道:“不做素馅包子。做些萝卜丸子好了。”不下油锅炸一遍,难消心头这口恶气! 剁的细碎的萝卜中,放入一些面和水,再放入盐拌匀,用手挤成丸子的形状放入锅里。豆油滋滋作响。萝卜丸子很快就漂浮起来,捞起稍冷片刻,再下另一个油锅炸一遍。炸至金黄色泽时从锅中捞起装盘。 炸好的萝卜丸子圆溜溜的,外脆里嫩,咸香适口。冒着腾腾的热气和香气。 善能尝了一个,不由得暗暗点头。慕四小姐本就厨艺过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厨房学做素斋。厨艺愈发精进。简简单单的食材,却被发挥出了极致的美味。 萝卜丸子得趁热吃,凉了就会差了几分口感。 慕念春吩咐石竹:“石竹,你先将这盘萝卜丸子端过去,请容妃娘娘和齐王殿下太孙殿下品尝。其他的素斋,片刻之后就到。” 石竹笑着应下了。利落的端着盘子去了容妃的院子。 原本守在门外的小厮郑喜,见到石竹,立刻扬着笑脸迎了过来:“石竹姑娘,你是送素斋来给殿下的吧!给我就行了。” 石竹瞄了清秀白皙的郑喜一眼,淡淡的说道:“不劳费心。我自己送进去就行了。”说完,便从郑喜的身边走了过去。 郑喜:“......” 他到底是哪里开罪过这个石竹了?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没好脸色? 他明明是齐王府里最受丫鬟们欢迎的小厮,可到了石竹面前完全吃不开,真是太伤自尊心了! ...... “奴婢见过容妃娘娘,见过齐王殿下太孙殿下。” 石竹整天陪伴在慕念春身边,耳濡目染下,说话行事也有了几分处变不惊的味道。虽然屋里气氛怪异容妃娘娘脸色不佳,她依然不慌不忙的请了安:“小姐做了萝卜丸子,说是趁热吃了味道才最好,特地命奴婢先送来给娘娘和殿下尝尝。” 容妃今天显然是动了真怒,平日惯常的随和亲切都不见了踪影,斜睨了那盘萝卜丸子一眼,有意挑刺:“慕四小姐忙了半天,就做了这么一盘萝卜丸子么?” 石竹不卑不亢的应道:“回娘娘的话,这萝卜丸子,从剁馅到下锅,都是小姐亲自动手,没有假手旁人。动作不免慢了一些。其余的素斋,小姐很快就会做好送来了。” 容妃早已习惯宫女太监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没料到一个小丫鬟竟有这样的胆量,忍不住挑了挑眉。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容妃正要说话,却听齐王笑着插嘴道:“慕四小姐果然细心体贴,这萝卜丸子得趁热吃,凉了就少了几分滋味。本王正好饿了,快些端过来吧!” 萝卜丸子不大不小,正好一口一个。入口脆香,咽下之后余味悠长。 “好!”齐王赞了一声,一个一个接着吃个不停。 周琰见他吃的香甜,忍不住凑过来,用筷子夹起一个送入口中,几乎瞬间就被美味征服了,惊叹不已:“真没想到,萝卜丸子也能做的如此美味。” 慕四小姐真是好厨艺! 容妃满肚子的怒气闷气,听到他们两个夸赞慕念春,心里更是不快,唇角抿的极紧。将头扭到了一旁。 一个金黄的圆溜溜的萝卜丸子,忽的出现在她眼前。 容妃一怔,抬眸看了过去。却见齐王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殷勤的将萝卜丸子送到了她嘴边:“母妃。你也尝尝。” 容妃虽然在气头上,可儿子这般笑着殷勤讨好,如何能拒绝的了?下意识的张了口。 热乎乎的萝卜丸子,入口香脆,细细品味,果然是极难得的美味。 刚咽下去,另一个萝卜丸子又送到了嘴边。 容妃反射性的又张了口。 几个萝卜丸子下了肚,之前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怒火不知不觉中消退了大半。正觉得口中有些油腻干渴,一杯热腾腾的的花茶又送到了手边。 虽然她还是绷着脸没说话,可眼角眉梢的柔和却瞒不了人。 周琰看的叹为观止。开始了深刻的检讨和自我反省。 他平日循规蹈矩勤奋读书,说话行事谦逊有礼,从不敢逾矩。可父王母妃还是对他有诸多的不满意。板着脸孔训斥是常有的事。看看人家十四叔,之前态度冷淡恶劣,口出不逊。将容妃气的七窍生烟。可转眼间,就把容妃哄的消了气...... 他要学习的东西,果然还多的很呐! 过了片刻,素斋做好送来了。 齐王殷勤的笑道:“母妃,素斋已经好了,我们一起用午膳吧!”不等容妃张口拒绝,又故作怀念的叹了口气:“上一次和母妃一起用午膳。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这些日子,我总惦记着母妃。” 这些看似平淡寻常的话,生生的戳中了容妃心里的酸楚。 宫里的嫔妃看似活的风光,实则规矩极多束缚重重。儿子在身边长到了八岁,就要出宫建府另住。平日忙着读书,无事不得随意进宫探望。一个月能见上两回。已经算是不错了。 膝下是公主的嫔妃们还好些,同住在宫廷里,总有机会见面。皇子就不同了,住在宫外,一举一动备受瞩目。想私下相见。实在不易。就算进宫了,也得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才轮到她这个亲生母亲...... 身为母亲,哪有不疼儿子不惦记儿子的道理?可再想再惦记也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将所有的关切思念都压在心底。此次来慈云庵,短短半个月内见了齐王两回。虽然每次都不算愉快,可总比见不到的强。 罢了!亲事问题暂且放在一旁,日后再说也不迟。总不能为了区区一个慕念春,就和儿子彻底闹僵了。 容妃定了定神,淡淡的吩咐一声:“绿萝,去饭厅摆好饭菜,本宫和齐王太孙一起过去用午膳。” 容妃一张口,屋里紧绷冷凝的气氛顿时消融了。 周琰对齐王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用仰慕的目光看了过去。 十四叔,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我一定要向你好好学习,将母妃哄的开开心心的。说不定,我和慕大小姐的事还有些希望...... 齐王再精明再厉害,也猜不到周琰竟从自己的举止中生出了这样的“灵感”。 如果知道,他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用言语敲醒周琰。慕元春可不是省油的灯,周琰就别惦记这朵有毒的鲜花了! 第八十二章 厚颜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慕念春已经恢复了冷静。 麻烦已经摆在了眼前,再生气也于事无补。还是想想怎么应付难缠的齐王母子才是正理。 “......奴婢之前送萝卜丸子去的时候,容妃的脸色十分难看。齐王殿下和太孙殿下也没说话,气氛十分僵硬。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容妃就被齐王殿下哄好了。” 石竹语气中竟对齐王有了几分钦佩的意味。 慕念春瞄了石竹一眼,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怎么了,是不是觉得齐王很厉害?” 石竹点了点头,又唯恐慕念春不高兴似的,忙解释道:“奴婢就是觉得,齐王肯放下身段哄容妃娘娘,其实也算是孝顺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 时下最重孝道两字,齐王身份再尊贵也不能例外。明着忤逆容妃是绝对行不通的。若是容妃一狠心闹到了皇上皇后面前,吃亏的必是齐王无疑——当然了,这只是个假设。容妃再心狠,也不可能闹到这么一步。 所以,母子有分歧相争的时候,就看谁更厉害更坚持己见了。齐王精明深沉,容妃深沉精明,这对母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慕念春由衷的希望容妃更甚一筹! ...... 虽然不想见齐王,却不能失了礼数。再说了,以齐王的性子,既然是来了,自己想避也避不过去。慕念春索性落落大方的主动去请安。 当着容妃的面,齐王就算是再荒唐任性,也不敢“胡言乱语”吧! 事实证明,她实在小觑了某人的脸皮厚度。 她刚敛衽行礼,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齐王已经欣喜的起身走了过来:“慕四妹妹,今日辛苦你下厨了。” 慕念春:“......” 容妃:“......” 看着眼前那张神采奕奕的俊脸,慕念春如枯井一般波澜不惊的心境一去不返,无比后悔为什么没把厨房的刀带上! 齐王一脸体贴:“慕四妹妹。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是不是下厨辛苦累着了?快些坐下休息片刻。”又转头吩咐郑喜:“还不快去泡一壶热茶来!” 郑喜也被自家主子的热情惊到了。好在他平日看惯了主子的荒唐行径,很快就反应过来,利落的应了一声,麻溜的闪人。 慕念春用最快的速度镇定下来。逼着自己挤出若无其事的浅笑,用礼貌中带着冷淡疏离的语气应道:“多谢殿下关心。我习惯了下厨,只觉得下厨是乐事,没什么辛苦的。” 顿了顿,又道:“殿下身份矜贵,我实在担不起殿下这一声称呼。斗胆请殿下收回,还是叫我一声慕四小姐的好。” 拒绝的态度表露的再明显不过。 齐王却懒懒的笑道:“有什么担待不起的。长栩是我的伴读,我们两个情同兄弟,你是长栩的妹妹,我自然也叫你一声四妹妹。” 这次更好。直接连姓氏都省了。 ......若论厚颜无耻,齐王绝对是大秦朝第一人! 慕念春果断的放弃了和齐王交流,浅笑着转向容妃:“娘娘,殿下这般称呼,念春心里实在惶恐呢!” 容妃娘娘。快点管管你的好儿子吧! 容妃娘娘很头痛!容妃娘娘很生气! 齐王故意当着自己的面喊的这么亲热,显然是在表明态度和决心。这当然令人火冒三丈。可慕念春避如虎蝎的反应,也令她心里不悦。 自己的儿子这么优秀出色,青睐慕念春是她的福气。可她竟然这般嫌弃?! 身为母亲的骄傲自尊,和对亲事的考量斟酌陡然冲到了一起。那种双重的恼怒,逼的再冷静再有城府的人也为之愤怒抓狂! 容妃深呼吸一口气,先警告的瞪了齐王一眼:“恪儿。你又冒失唐突了。怎么可以随便称呼姑娘家妹妹,你就算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慕家的清贵名声。若是传开去,让人生了误会,你让慕太傅和慕大公子的颜面往哪儿放?” 说到后来,语气已经颇为严厉。 齐王这次倒是没顶嘴。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母妃教训的是,确实是儿子思虑不周。日后当着外人的面,一定不会胡乱称呼。”没等容妃松口气,又笑道:“私下见面再这么称呼好了。” 容妃:“......” 慕念春:“......” 冷静!不能被气的失了分寸进退!她不情愿,容妃不同意。齐王就算再厚颜无耻,也不可能如愿以偿! 慕念春在心中默念数次,很快冷静了下来。不再纠结称呼问题,恭敬有礼的告退:“娘娘和殿下多日不见,定然有些知心话要说。念春就不多叨扰了。” 容妃巴不得慕念春早点从眼前消失,连客气的挽留都没有,异常干脆的应允了。 慕念春暗暗松口气,转身正待离开,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身影。耳边传来齐王漫不经心的声音:“四妹妹,我送你一程。” ......她引以为傲的冷静自制,在不按常理出牌的齐王面前,经常处于岌岌可危的边缘。 慕念春神色淡然的婉言拒绝:“多谢殿下美意。不过,总得顾及瓜田李下之嫌,若是让人看到殿下亲自送我,对殿下的名声有损。” 齐王挑了挑眉,正要张口,慕念春又继续道:“当然了,殿下恣意惯了,想来并不在意这些。可我很在意闺誉名声。而且,我们慕家家规严谨,若是被祖父或是父亲知道了,一顿斥责是免不了的。言语冒失之处,请殿下多体谅。” 说完,优雅的福了一福,翩然离开。 从头至尾,没有回头看过一眼,走的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眷恋不舍。 ...... 齐王没追出去,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慕念春的背影远去。眼睛闪出异样的光芒。唇角微微扬起。 周琰不小心瞄到了他此刻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十四叔现在的表情实在是......用什么样的形容词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如果硬是要打个比方,大概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禽兽......不对,是猛兽盯着竭力逃离自己的猎物。就是这种感觉。 周琰很佩服自己。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出了这么合适的比喻。 容妃瞄了齐王一眼,面色微沉。却意外的没说什么。 太孙也在场,有些事不宜说的太直白。总之,有她在一日,慕念春休想嫁进齐王府。就算不得已让步,也最多是齐王侧妃。 正妃的位置,必须留给她中意的儿媳! 母子两人心照不宣的将此事压了下去,只说些日常闲话。 太孙得回太子府,待了半日就得离开。齐王却没有随着一起走,冠冕堂皇的理由是:“难得有机会陪一陪母妃尽尽孝道。住上两日再回去也不迟。” 真正的居心其实众人心知肚明。 周琰识趣的没有揭穿他的心思,冲他挤眉弄眼的笑了笑,**的低语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十四叔,加油!争取早日打动美人芳心。最重要的是要让容妃娘娘点头应允这门亲事。” 齐王似笑非笑的瞄了周琰一眼:“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竟敢来调侃我!” 不用更多的威胁,只轻飘飘的一句,周琰立刻老实了,讨好的笑道:“我哪有胆子调侃十四叔,我这是由衷的祝福十四叔早日抱得美人归。” 这话听着倒是很顺耳。 齐王送了周琰出慈云庵,便回了容妃的院子。 因为齐王突然要留下住两日,郑喜忙着回齐王府收拾衣物。容妃则忙着命人收拾住处。 这处院落不算小。大大小小的客房有七八间。容妃住了一间,身边的宫女又住了两间。慕念春和石竹住了后面的两间。还剩下三间空的客房,让齐王住下绰绰有余。可容妃一想到齐王会和慕念春住在同一处屋檐下,就觉得满心不痛快。 母子难得相聚两日,她自然舍不得让齐王住到别处去。看来,只能命人去暗示一声。让慕念春主动搬到别的院子去了...... 容妃喊来绿萝,低声耳语了几句。 绿萝有些愕然,却不敢流露出来,低声应下了。 可还没等她出屋子,石竹便来了。恭敬的说道:“容妃娘娘,小姐觉得现在的住处有些拥挤,想搬回之前的院子居住。特地命奴婢前来向娘娘禀报一声,还请娘娘恩准。” 容妃先是一怔,旋即会意过来。 好一个聪慧伶俐的慕念春!别的不说,只说这揣摩人心的功夫,就将看着聪明实则浅薄的陆无双比的没了影子。 自己的儿子,总算是有几分眼光! 可惜,齐王根基太浅,必须要结一门好亲事。永宁侯府比慕家强太多了。从这一点来说,慕念春无论如何也及不上陆无双。 想及此,容妃稍微动摇的心意,陡然冷硬如铁,淡淡的说道:“也好,现在的住处确实是委屈慕四小姐了。你回去说一声,就说本宫应允了。” 石竹垂首应了。 小姐说的果然没错,齐王一留下,容妃娘娘巴不得她识趣些闪人...... ps: 精彩预告~下一章,齐王夜探香闺~ 我在每本书里几乎都会写这个桥段。从华裳,到十全食美,再到喜良缘和美人多骄。我特别钟爱这种半夜私会的片段。不过,这一次真的和以前都不一样,希望大家有“惊喜”的感觉~ o(n_n)o 第八十三章 惊吓...... “殿下,奴才悄悄问过绿萝了。慕四小姐已经搬回原来的院子了。”郑喜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卖弄自己最新打听来的消息。 齐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郑喜见齐王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一愣:“殿下,你一点都不失望吗?” 齐王摆明了是想多亲近慕四小姐才刻意留下,慕四小姐却一声不吭的搬回去了。简直就是*裸的拒绝嘛! “不这么做,她也不是慕念春了。”齐王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郑喜:“......” 完全没听懂!难道是他的智商近来出了问题?郑喜挠挠头,表情十分纠结。 齐王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起身往外走。 郑喜兴冲冲的追了上去,声音里有几分压抑的兴奋激动:“殿下,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拜会’慕四小姐?奴才给您去敲门。” 齐王斜睨他一眼,手中的折扇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郑喜的头:“谁说我现在要去了?光天白日的,被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郑喜感动的泪眼汪汪。谁说齐王不懂礼数来着?听听这话,不知多懂礼! 齐王一脸正气的继续说道:“要去拜会,当然得趁着夜黑风光无人能看见的时候。这样才不会被人察觉,也就无损慕四小姐的名节了。” 郑喜:“......” 郑喜默默的收回刚才的赞美。 主子厚颜无耻的功力越来越高了!可怜的慕四小姐,希望今晚不要被吓到才好。 ...... 容妃晚上一直拉着齐王闲话家常。直到快近子时齐王频频打呵欠了,才放了他回屋休息。齐王回屋之后,梳洗一番便吹灯睡下了。 约莫一炷香过后,绿萝匆匆的去了容妃的屋子,低声回禀:“娘娘,殿下已经回屋睡下了。奴婢亲眼看着郑喜吹了灯,特意等了一会儿,殿下并没什么异动。看来是真的睡了。” 容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她眼皮子底下。休想搞什么鬼。 容妃洗漱一番,放心的睡下了。 睡熟后的容妃,自然不知道有一道暗影从窗外掠过,很快闪进了齐王的屋子里:“殿下。容妃娘娘已经睡下了。院门处有人守门,可以翻墙出去。” 齐王在黑暗中笑了笑,眼眸亮的惊人。 身为皇子都有护卫,人数不允许超过五百。大半留作看守齐王府,身手特别好的才有资格成为他的亲兵。人数不多,只有一百。这一百亲兵分作四班,每隔三个时辰换班一次。 严密的警惕刺客暗杀才是这些亲卫的职责。不过,偶尔帮着主子望风方便窃玉偷香也算物尽其用。 想到即将到来的会面,齐王竟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带着隐秘的喜悦和亢奋。连血液的流动似乎也快了不少。有些新奇,有些忐忑,还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 这样的感觉,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活了几十年,他从未领略过。 齐王推开窗。轻巧的翻了出去,身手竟十分利落。 前世十年征战,又历经了种种防不胜防的刺杀手段,他已经练出了一身的好武艺。重生之后,身手自然不能落下。为了不让人察觉,他每天半夜起来练武一个时辰。除了郑喜之外,这个秘密无人知晓。就连容妃也被瞒在鼓里。 多一个底牌。往往意味着多一份保命的本钱。在必要的关键时候,或许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 齐王利落的翻过墙头。 郑喜看着高高的墙头,不由得苦了脸。其余的亲卫都被派着各处放风去了,想找个人帮忙都不容易。 算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等着好了。想来主子也不乐见自己跟在一旁。 郑喜这么想着,很快就原谅了自己的无能。心安理得的站在墙外守着。耳朵却忍不住竖的老长。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慈云庵里所有人都睡下了。这个院子也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只有廊檐下的风灯,闪出昏黄的光芒。 齐王身影迅疾,毫不迟疑的认准了其中一处房间摸索了过去——郑喜的“情报”工作做的十分仔细。早已悄悄打听到了慕念春的住处。 这个院子里除了守门的女尼之外,只住了慕念春主仆两个。 齐王并不担心会惊动石竹。那个丫鬟对慕念春忠心耿耿,在宫中陪伴慕念春十年,最后甘心一起赴死。就算看到自己半夜出现在慕念春的房中,也会守口如瓶。 当然了,如果她惊讶过度尖叫起来,惊动了众人就更妙了。到时候,他就“不得不”负起“责任”了。 齐王无耻又愉快的想着,悄然无声的闪到了门边,轻轻的推了推门。 太好了!门竟然没拴。 或许,慕念春也在暗暗盼着自己半夜来和她相会? 不,不对!那个丫头拒绝自己可不像是假装出来的。不会这么快就变了态度。或许,她只是一时疏忽,忘了拴门...... 齐王小心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浅色的纱帐掩映着木床,被褥隆起。睡姿不算优雅,将整个头都埋入了被褥中。 借着窗棂透进的一点细微星光,齐王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撩起纱帐的一刻,心跳陡然加快,想象着被褥下衣衫凌乱的春光,更是口干舌燥喉咙发紧。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在意她。 事到临头,齐王反而有些犹豫了。 姑娘家的脸皮总是薄的。哪怕心里千肯万肯,表面也要装装样子。何况她心里不算太情愿......好吧,是肯定不情愿看到自己。若是真的叫醒了她,她会不会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再也不肯理他? 从来不把礼数两字放在眼里的齐王殿下,生平第一次陷入了踌躇中。 就在此刻,被褥忽的动了一动。 床上的少女翻了个身,终于露出半边侧脸和光溜溜的头......等等,光溜溜的头?! 齐王的笑意陡然凝结,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躺在床上的少女,根本不是慕念春,而是一个尼姑!至少有五十多岁,满脸皱纹。 女尼原本睡的香甜,此时在睡梦中忽然有些呼吸不稳,竟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齐王纵然反应再迅捷,此时也避无可避。 黑暗中,床边一团黑影,女尼被吓的连尖叫都忘了。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闹鬼了啊~~~~~~~~ 懊恼郁闷至极的齐王,正准备一记手刀劈下去。却见女尼翻了个白眼,竟被吓晕了过去。倒是省了他的事。 ..,... 齐王不敢有半点耽搁迟疑,立刻退了出去。 翻过墙的那一刻,一直等在那儿的郑喜乐颠颠的跑了过来:“殿下,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见到慕四小姐了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也不多说几句......” “闭嘴!”齐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冷飕飕的,让人有提前进了严冬的错觉。 郑喜一愣,这才察觉到主子的脸色不怎么美妙。这夜已经够黑了,可主子的脸竟然更黑。 难道,是幽会进行的不顺利?慕四小姐把主子臭骂了一通又撵他出来了? 郑喜满心的疑问,却半个字都不敢问出口,老老实实的跟在主子身后回了屋子。齐王连点灯的耐性也没有,压抑着怒气诘问:“你不是说打听到了慕四小姐的住处吗?为什么不对?” “奴才真的打听过了。”郑喜委屈的为自己申辩:“慕四小姐就住在东起第三间客房里,绝不会有错。” 什么绝不会有错!他见到的明明是一个又老又丑的女尼! 齐王差点脱口而出,可这么丢人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心里憋闷的几乎快吐血了。 郑喜能成为齐王的心腹,自然是头脑灵活擅长察言观色之辈。思忖片刻,终于明白了是哪里出了差错:“殿下,是不是屋子里没人?” 齐王冷哼一声。 没人也就罢了,关键是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老尼姑来。幸好她及时昏了过去,没有惊叫出声。不然惊动了别人,他的颜面还往哪儿放? 半夜幽会偷香窃玉是雅事。可对方不是水灵灵的可爱小美人,而是一个年龄足够做自己祖母的老尼姑,这可就半点都不风雅了。要是传出去,他不成为全京城的笑柄才是怪事! 这么糗的事,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你先退下,我累了,要休息了。”齐王面无表情的撵人。 郑喜识趣的没有再追根问底,乖乖的退下了。 ...... 这一夜,齐王殿下显然没怎么睡好。起来的时候面色不佳,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 郑喜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听说用热鸡蛋敷眼颇为见效,要不,殿下试试?”就这么去见容妃,只怕不太好吧! 齐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不用了。”说完便走了出去。 郑喜忙跟了上去。 刚一踏进内堂,却见已经有人早来一步来了。慕念春笑盈盈的站在那儿,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了过来。 看到齐王略显难看的面色和眼下的青影,慕念春眼里迅速的闪过一丝笑意。 ps: 大家喜欢不~o(n_n)o~ 第八十四章 吃瘪(一) 看来,昨天晚上,齐王经历了一次“美妙非凡”“终生难忘”的夜探香闺啊! 慕念春丝毫没有遮掩,眼底的笑意让齐王看的清清楚楚。齐王灵光一闪,陡然明白了过来。 昨天晚上的一切,根本不是意外...... 慕念春笑眯眯的行礼问安:“见过殿下。”然后故作讶然的惊呼一声:“殿下今日脸色似乎有些不佳,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齐王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有劳四妹妹关心,本王昨晚‘好’的很。”那个好字,说的咬牙切齿。 慕念春看着齐王有些扭曲的表情,心情瞬间飙升。故意往齐王的伤口上撒盐:“我昨晚倒是一夜都没睡好。慧如的屋子里半夜里闹了鬼,吓的当时就晕了过去。醒了之后,哭着来找我。我素来胆子小,一听说有鬼,也被吓的睡不着了。来之前慧如还和我说了,一定要将此事告诉妙云住持......” “不行!”齐王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这种事一旦传开了,他还怎么见人?! 慕念春挑了挑眉,故作不解的追问:“为什么不行?闹鬼可不是小事,怎么着也得做场法事超度了这个难缠的恶鬼,不然,以后再跑出来吓人怎么办?” 齐王被噎住了。明知道慕念春是在指桑骂槐,却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看着齐王扭曲的俊脸,慕念春心情别提多舒爽了。之前的闲气闷气一扫而空! “殿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慕念春装模作样的关切道:“该不是你的屋子里昨夜也闹鬼了吧!” 话语中的揶揄和嘲弄,让齐王的脸更黑了。 慕念春等了片刻,见齐王还是不吭声,作势往外走,口中还喃喃说道:“诶,果然是被吓的魔怔了,连话都不会说了。我还是去找慧如说一声。快些将此事告诉妙云大师。” 摆明了是揪着他的痛处不放。就等着他低头服软! 齐王嘴角微微抽搐,终于咬牙说道:“等一等!” 慕念春笑吟吟的看了过来:“殿下有何指教?” 齐王吃瘪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不好好欣赏一番,简直对不住自己!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低头一回不算什么。日后总有算回这笔账的机会。齐王在心里默念数次,才万分不情愿的张口道:“其实,昨天晚上......” 话音未落,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恪儿,你和慕四小姐在说什么?” 容妃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笑容温和,目光却有些不善。显然不乐见齐王和慕念春独处说话。 齐王既觉得不快,又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敷衍的应道:“没说什么。” 容妃半信半疑的看了齐王一眼。这一看,顿时察觉出不对劲来:“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是不是身子不适?” 齐王面不改色的答道:“我昨夜将被子被踢下了床,一夜过来受了寒气,所以有些不舒服。” 容妃一听顿时心疼不已,也顾不上再追问别的,忙说道:“绿萝。快去叫王太医来。”幸好随行带了太医来。 齐王清了清嗓子:“不用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就是爱逞强!”容妃嗔怪道:“瞧瞧你的脸色,又憔悴又苍白。” ......那是因为郁闷懊恼的一夜没睡好!齐王迅速的瞄了强忍笑意的慕念春一眼,心里别提多怄了。 不管齐王怎么说,容妃依然坚持叫了王太医来。 王太医年过四旬,个头不高,其貌不扬。颌下几缕稀疏的胡须。他半闭着眼睛为齐王诊脉,心里暗暗奇怪。齐王的脉象十分正常,根本不像是受凉生病...... “王太医,”容妃一脸担忧焦急:“齐王的脉象如何?” 王太医略一沉吟,正要张口,却见齐王不动声色的冲他使了个眼色。 在宫中做太医的。哪一个不是七窍玲珑之辈?王太医几乎立刻会意过来,正色说道:“齐王殿下确实受了些寒气,导致经脉郁结不通,面色泛白。好在殿下底子好,只消熬些驱寒的汤剂服下就行了。微臣这就开方子!” 容妃这才松了口气。含笑说道:“有劳王太医了。” 齐王也暗暗松口气。 慕念春站在一旁,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王太医很快开好了药方,齐王顺手将药方递给了郑喜:“你去最近的药铺一趟,照着药方把药抓来。”在说到“照着药方”四个字时,有意无意的看了郑喜一眼。 郑喜瞬间心领神会,领命去了。 ...... 因为齐王“生病体弱”,容妃不准他随意走动,吩咐他在屋子里好好待着静养。熬药这样的差事自然轮不到慕念春。 慕念春优哉的回了院子。 石竹刚一关上门,就听到自家主子欢快的轻笑声,忍不住也抿起了唇角:“小姐,你可真是神机妙算。昨天晚上临睡前和慧如师太换了屋子。没想到,齐王殿下半夜居然真的来了。” 慕念春挑眉一笑。 她也是灵机一动,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妙计来。齐王果然“不负所望”,真的夜探香闺。估计这个美妙的回忆,足以令他终生难忘。更重要的是,以后他就落了话柄在她手里。看他还拿什么脸纠缠她不放。 “慧如师太的演技真是一等一的没话说,竟然把齐王也唬住了!”慕念春想到慧如绘声绘色的描述,忍俊不禁又笑了起来。 慧如昨晚根本就没睡,一直清醒的竖着耳朵。齐王推门的动静虽然轻,却瞒不过慧如。之后的一番作态,更是巧妙之极浑然天成。郁闷的快要吐血的齐王,肯定想不到真相会是这样吧! 哈哈!真是越想越愉快! 石竹见主子这么开心,也随着高兴起来:“小姐,你刚才为什么不在容妃娘娘面前揭穿齐王的谎话?若是容妃娘娘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很生气。到时候齐王岂不是更难堪?” “你这么想就错了!”慕念春笑吟吟的说道:“若是我真的说穿了,反而不美。他半夜翻墙,本是想到我的闺房来。说穿这一层,对我不利。这是其一。撕破脸皮,他就没了顾忌,这件事也就成不了他的把柄。这是其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想因此惹怒容妃。” 石竹听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追问道:“齐王若是和你闹翻了脸,容妃娘娘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生气?” “儿子再荒唐,也是亲娘的心头宝。齐王被我这般戏弄,容妃知道了,心里怎么可能高兴?”慕念春眼中闪着慧黠和自信:“所以,此事就这样正好。我向你保证,接下来两天,齐王都会乖乖在屋子里‘养病’,绝不会来烦我了。” 石竹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门被敲响了。 石竹忙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尼。一脸皱纹,容貌平庸,老迈不堪。正是慧如。 慕念春忙笑着起身:“慧如师太,快些请进。” 论辈分,慧如甚至比妙云大师还要高一辈。不过,妙云大师自幼出家,潜心修行,佛法奥妙精深。慧如却对佛法没什么慧根。当年进慈云庵,是因为灾荒实在熬不下去了,这才狠狠心出了家。她的亲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个壮年的儿子。 慧如年龄大了,平日在慈云庵里做些洒扫的粗活。到了晚上,便在这处院子里守门。 慧如先合掌念了声哦米拖佛,然后才低声说道:“四小姐,贫尼这般捉弄齐王殿下。齐王殿下真的不会记恨在心吗?” 慕念春笑着安慰道:“当然不会。这么丢人的事,齐王殿下肯定不会和人提起,巴不得快点忘在脑后。怎么可能来找师太的麻烦?再说了,师太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我的屋子里睡了一晚。偏偏还‘闹了鬼’。从头至尾也没见过什么齐王殿下,不是吗?” 慧如会意过来,忙笑着点了点头:“是是是,四小姐说的是,倒是贫尼一时糊涂了。”顿了顿,又陪笑着说道:“四小姐,你昨晚和贫尼说的事......” “我答应的事,绝不会食言。”慕念春含笑说道:“你悄悄送个口信给你的孙子,让他过些日子到慕家来,到时候报一声我的名讳,自有人安排他在慕家做事。” 慧如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多谢四小姐。” 慧如人在空门,心却念着红尘。儿子家境寻常,自然供不起孙子读书,又没什么手艺。一直为生计犯愁,总想着为孙子谋个生路。 也因此,慕念春昨晚略一试探,她便仗着胆子提了要求。 慧如心满意足的走了。石竹看着那个伛偻的身影,忍不住叹了一句:“慧如师太也实在是够苦的,入了空门还不得清净,整日惦记着子孙后辈的生计。” 慕念春微笑不语。 是啊,这慈云庵里不仅有善能那样的妙人,还有慧如这样活的卑微艰辛的人。对自己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一句话的事,可对慧如来说,却是天大的喜事。 ps: 有没有大快人心?o(n_n)o~投些粉红票票吧,念春会更给力的~ 第八十五章 吃瘪(二) 接下来两天,齐王果然如慕念春所料,一直在屋子里安心的“养病”。 容妃每日除了抄佛经之外,又多了一项重要的事。亲自熬药并督促齐王喝药。一天三次准时准点,绝不耽搁。 这不,容妃又端着热腾腾的药来了。 齐王一见黑乎乎的药汁,便一阵阵反胃。忙挤出笑容道:“母妃,你抄了半天佛经,一定很辛苦。这熬药的小事,交给郑喜就行了。” 容妃不以为意的应道:“当年我还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时候,每天早起晚睡,片刻不得消停,那才是辛苦。我这个做娘的,给自己的儿子熬药是理所当然的事,没什么辛苦的。” 说起当年,容妃的语气很平静。 齐王听了,心里却有些发闷,像什么堵在胸口一般,干涩沉重。 容妃出身卑微,宫中人尽皆知。当年皇上见她美貌,便动了心思。皇后顺水推舟,命她伺候枕席。说来也是她运气好,只短短几回便有了身孕。生下皇子之后,母凭子贵,被封了妃位。 别人看着风光,可只有母子两人清楚,这些年来,容妃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没有显赫的出身和得力的娘家,在宫中的生活委实辛苦。后宫的那些嫔妃们,没一个善茬。一个个明里暗里没少挤兑容妃。皇后大多冷眼旁观,极少出面维护。容妃凭着谨慎小心走到今天这一步,个中心酸,不提也罢。 齐王的日子稍微好过一些。生母出身虽低,可他毕竟是正经的皇子。又因为年幼最受皇上宠爱,倒是无人敢欺辱。可天家无手足,面对一群精明厉害的兄长,他这个幼弟,也只能做一个任性荒唐的纨绔皇子...... 也正因为如此,容妃才坚持要为他娶一个门第高贵的妻子。不管如何。容妃确实是一心为了他着想。 只是,他不想按着别人的意愿过活。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来,快些把药趁热喝了吧!”容妃关切的说道。 齐王随口应了,接过药碗却放在了桌上。 容妃无奈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药一冷就会少了几分药性。还是趁热喝的好。我站在这儿,等你喝了药再走。” 齐王自小就讨厌喝药,偷偷将药倒掉是常有的事。身边的人敢怒不敢言,根本没人管得住。 容妃清楚他这个毛病,因此特意盯的很紧。 齐王皱着眉头,端起药碗送到嘴边。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药入口,却并不苦,因为郑喜抓药的时候,特地命人放了许多甘草。只有几分中药特有的涩味。 即使如此,齐王还是拉长了一张俊脸。 容妃亲眼看着他喝了药。总算松了口气。见他绷着俊脸,忍不住有几分好笑,数落道:“瞧瞧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不喝药。身子哪能好。就算是为了我也要好好保重身体,省的我日日为你操心......” 一张嘴,就念叨个没完。 齐王在屋子里待了两天,本就心情郁闷。被她这么一念叨,愈发觉得头痛,张口打断了容妃:“母妃,我在屋子里待了这么久。实在太闷了,想出去走走。” 容妃想了想,点头应了:“也好,我正好无事,陪你一起转转。”免得齐王一转身,就偷偷去见慕念春。 齐王对容妃的那点心思了然于心。却未说破,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其实,容妃真的是多虑了。 经过那天晚上的糗事,天不怕地不怕的齐王难得有了罩门。一想到慕念春那张笑吟吟的俏脸,既恨的牙痒又有些心虚。脸皮再厚。也得缓上一阵子才会去见她。 母子两人出了院子,沿着小路随意的闲步。 秋高气爽,天气微凉。树叶泛黄,一阵风吹过,便纷纷落了一地。小径上每天有专人打扫,依然遍地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淡淡的花草香气。深深的呼吸一口,将胸中的浊气尽数吐出去。 齐王郁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可唇角还没扬起,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五十多岁的女尼,身形伛偻,拿着扫帚缓缓的扫着落叶。即使只看到侧脸,也足以让记性极佳的齐王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是那个叫慧如的老尼姑! 那天晚上的惊悚一幕顿时又浮现在了眼前。 ...... 容妃走出几步才察觉不对劲,停下脚步,疑惑的看了齐王一眼:“怎么了?”是他要出来散步,怎么才走了几步就不肯走了?脸色还有些僵硬难看。 齐王迅速的恢复如常,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什么,我不想走了,还是回去算了。”说完,便转了身。 ......别别扭扭的,怎么看都有些古怪!容妃心里忍不住嘀咕一声,倒也没追问什么,转身跟了上去。 刚走了两步,迎面便走来了慕念春主仆两个。 要不要这么巧!随便出来转转,竟然也能碰上?!容妃略略皱眉,心里有些不快,因此忽略了齐王有些怪异的脸色。 忽然见到她,不是不高兴,可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就觉得说不出的气闷和别扭。更不用说,那个慧如现在就在后方不远处扫地...... 相比起齐王矛盾又纠结的心情,慕念春就显得轻松自然多了。笑吟吟的走上前来,盈盈行礼:“见过容妃娘娘,见过齐王殿下。” 容妃淡淡的嗯了一声。 慕念春抬眸,目光在齐王的脸上打了个转,故作关切的问道:“殿下的病已经好了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看来,他之前当真是惹恼她了。她才会这般耿耿于怀,逮着机会便不遗余力的奚落他! 齐王高超的演技在此刻派上了用场,神色自若的笑道:“多谢慕四妹妹关心,我的病已经好了。” 慕念春意味深长的笑道:“好了就好。以后殿下可要多保重身体,万万不能再半夜受凉了。”一语双关的含意,彼此心知肚明。 齐王眼眸微眯,唇角似笑非笑:“四妹妹果然细心体贴,我记下了。” 到底记下了这句话,还是记下了这笔账,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没说什么过火的话,可容妃何等细心敏锐,总觉得两人的话里透出了些不太寻常的意味。容妃看了看笑意嫣然的慕念春,又看了神色莫测的齐王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慕念春眸光一闪,忽的扭头对石竹笑道:“那边扫地的不是慧如师太么?” 石竹很配合的接过了话茬:“是啊,早上才见过了她,没想到又在这里遇上了。小姐要不要过去和慧如师太打个招呼?” 慕念春笑眯眯的嗯了一声。石竹真是好样的,和她越来越有默契了! 临走前,慕念春特意看了齐王一眼。齐王听到慧如的名字,果然黑了俊脸。看着真令人舒心愉快。 ...... 午饭后,齐王向容妃辞别,离开了慈云庵。 慕念春得知此事之后,乐的直笑。笑完之后,说道:“陆大小姐走了,齐王也走了。估计容妃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我。我识趣些,主动告辞回府好了。” 石竹想也不想的点头附和。 可惜,这一回,慕念春料错了容妃的反应。 她刚委婉的提及要回府,容妃便笑着打断了她:“是不是嫌慈云庵太冷清,整日陪着本宫太闷了?” 慕念春自然不能说实话,立刻否认:“当然不是了。只是我口舌笨拙,性子又蠢钝,只怕说错话做错事,惹得娘娘不高兴。所以才想早些回府,也免得娘娘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撵我回去。” 容妃笑了笑,别有用意的说道:“你若是笨拙蠢钝,这天底下可就找不到聪慧伶俐的女子了。本宫喜欢的,就是你的聪慧和善解人意。” 慕念春笑容不变,脑子却飞速的转了起来。 听容妃的话音,竟是真的不想她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喜欢她陪伴,才是彻头彻尾的笑话。这些日子,容妃对她的冷淡不喜,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不管怎么说,容妃既然这么说了,慕念春也不好再提要走的话。笑着说道:“承蒙娘娘不弃,那我就厚颜赖着多留些日子了。” 大不了留下再做几日厨娘。 ...... 慕念春一走,容妃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她当然不是舍不得慕念春。 依着她的心意,巴不得慕念春早点离开慈云庵,别出现在她面前才好。可她担心慕念春回了慕家之后,齐王便会正大光明的去慕家和慕念春相见。这么一想,倒是宁愿将慕念春多留些日子。等到她离开慈云庵回宫了,再让慕念春回府也不迟。 等她回了宫,就开始筹划齐王和永宁侯府陆大小姐的亲事。 婚姻大事,得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齐王就是再任性,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或许他会恼怒不快,可时间久了,他自然就会体会她的一片苦心了。 ...... 第八十六章 野心 齐王在慈云庵几天,慕长栩不用去齐王府。每天散学之后便回慕家。 再有一个月就是会试,慕长栩不敢有丝毫松懈,每日晚上温习四书五经,过了子时才肯入睡。 慕正善对他的勤勉刻苦十分满意,在张氏面前夸赞道:“长栩天资聪颖,又肯用功苦读,这次会试十有*能考中。” 张氏将心里的酸意按捺下去,着意的夸赞了慕长栩一番。将继母的胸襟和宽厚显露无遗。慕正善听了果然高兴,笑着说道:“家业和睦才能诸事兴旺顺利。你能将长栩和元春视为己出,实在令我欣慰。” 视若己出?怎么可能! 不是从自己肚皮生出来的,总是隔了一层。能将表面功夫做好已经算不错了。退一步说,就算她想对慕长栩兄妹好一些,人家也未必肯领情。慕长栩也就罢了,慕元春擅长装模作样心思又缜密狠辣。这样的“好女儿”,她这个继母可消受不起。 张氏心里嘀咕着,口中却顺着慕正善的话音说道:“老爷说的是。妾身往日见识浅薄,难免有疏漏之处。现在总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长栩谦和有礼,元春温柔仔细,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 这话听着别提多顺耳了。 慕正善笑着看向张氏,声音多了几分温柔:“你还要照顾念春和枫哥儿,一时疏忽也怪不得你。”顿了顿又道:“对了,念春这些日子独自待在慈云庵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小小年纪,性子又冲动。可别一个不慎惹怒了容妃娘娘。” 张氏一心以女儿为傲,闻言立刻笑道:“老爷就放心好了。念春又聪慧又伶俐,容妃娘娘是喜欢她才特地留下她陪伴,怎么会惹出乱子。” 又特意将容妃赏赐慕念春宫花一事告诉了慕正善,末了又喜滋滋的说道:“......容妃对念春处处另眼相看。说不定,是相中了我们念春呢!” 慕正善到底在朝堂多年。思虑的比张氏更深了一层,想了想说道:“这应该不太可能。容妃虽然贵为宫妃,却出身低微。齐王没有得力的外家,比起其他皇子来也差了一筹。容妃必然会为齐王挑一个门第显赫的齐王妃。成为齐王的助力。我们慕家只有清名,却无实权,容妃大抵是相不中我们慕家的。”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想反驳也无从反驳起。 张氏哑然片刻,不怎么服气的说道:“可是,齐王对念春......” “这些话以后休得再提。”慕正善皱着眉头打断了张氏:“若是不小心传入他人的耳中,念春日后还怎么见人?” 张氏略有些委屈的应了声是。这点轻重她岂能不知,不过是夫妻私话,才脱口而出罢了。 慕正善见张氏眼中泛起水光,才惊觉自己语气过重。立刻放软了语气:“你一向最疼念春,一心为她筹谋打算,希望她将来能嫁一门好亲事。这样的心情我能谅解。我也由衷的希望女儿将来嫁的好。可齐大非偶,我们慕家的门第,实在高攀不起齐王府。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才好。” 说着。主动握起张氏的手:“刚才是我语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张氏脸颊微微一红,顺势依偎进慕正善的怀里。 接下来是夫妻亲密交流时刻,闲杂人等速速退散,不得围观。 ...... 松涛院的书房里,此时依然灯火通明。 慕长栩坐在书桌前,专注的温习书本。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慕长栩一抬头,却见慕元春含笑走了进来:“大哥,这么晚了还在读书,一定饿了吧!我特地给你做了宵夜,先趁热吃了。” 说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书桌上。热腾腾的银耳燕窝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慕长栩笑着放下书本:“我正好有些饿了。你这碗夜宵,送的可真是时候。” 慕元春的厨艺自然比不了慕念春,这碗银耳燕窝粥不算特别美味。可慕长栩喝着妹妹亲手熬的粥,却觉得分外有滋味,连赞了几声好。 慕元春抿唇一笑:“大哥。你夸我诗词琴艺也就罢了,论厨艺却实在平平。比起四妹可差的远了。” 提到慕念春,慕元春的语气平静淡然,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此次去慈云庵,慕念春得了容妃的青睐,不仅得了赏赐,还被留在慈云庵里陪伴容妃。这几天里,每每想及此事,慕元春便觉得胸口发闷。 慕长栩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慕元春,目光有些微妙和复杂。 慕元春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大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慕长栩低声说道:“四妹近来出了不少风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怄气......” “这哪里是一点小事!”慕元春眼中闪过嫉恨:“齐王摆明对她有意,如今容妃娘娘又青睐于她。说不准她日后真的有幸嫁到齐王府,成为齐王妃。到那个时候,张氏母子可就威风了。到那个时候,慕家那里还有我们兄妹的容身之地!” “你想的太多了。”慕长栩安抚道:“齐王再任性再荒唐,毕竟是大秦朝的皇子,身份尊贵无比。他的亲事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定下。我们慕家还不够资格成为齐王的岳家。这门亲事十有*是成不了的。” 有十之一二的可能性,也足以令她心生警惕了! 她绝不容忍慕念春压过自己一头。哪怕是有一点点可能,她也无法忍受! 慕元春咬了咬嘴唇,忽的问道:“大哥,齐王这几日去了慈云庵是么?” 话题陡然转的这么快,慕长栩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齐王已经去了三天。这几天他不在,我倒是轻松了不少。” 慕元春欲言又止。 慕长栩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今晚是怎么了?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 慕元春抬起眼眸,轻轻的问道:“大哥,你有机会见到表哥吗?” 原来是惦记罗钰了。 慕长栩自以为猜中了慕元春的心思,笑着说道:“当然有了。我们同在上书房读书,见面的机会多的是。想私下说几句话方便的很。你若是有什么话,我替你带给他就是了。” 慕元春长长的睫毛闪了一闪,终于将这几日一直在心里盘桓的话说出了口:“你既是有机会单独和表哥说话,也该有机会私下和太孙殿下说话吧!” ......慕长栩笑容一顿,震惊的看着慕元春:“你、你说什么?” 最难以启齿的话已经说出了口,慕元春反而冷静了下来,清晰又缓慢的重复了一遍:“你能为我带个信给太孙殿下吗?” 慕长栩:“......” 不知过了多久,慕长栩才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表哥?你们两个虽未正式定亲,可表哥对你一直情深意重......” 她怎么可以生出别的心思来? 几个月前就曾生出的不妙预感,此时终于得到了证实。可慕长栩心中毫无欢喜,只有浓浓的失望和悲凉。 “大哥,我这么做,确实有些对不住表哥。”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水光和软弱,很快就恢复了坚定:“可这么好的机会就放在我眼前,不试试,我实在心有不甘。太孙殿下对我颇有好感,只要我稍假辞色,他一定会动心。等我将来做了太孙妃,就再也没人敢小瞧我们兄妹半分......” “这样的高看,我宁可不要。”慕长栩想也不想的打断了慕元春。然后,语气又软了下来:“我用功苦读,考取功名,照样能出人头地。到时候,有我给你撑腰,张氏母女休想再欺负你。这样有什么不好?” 为什么还要背叛青梅竹马的表哥,去接近太孙殿下?在她心中,太孙妃的位置,比两情相悦更重要吗? 慕元春听出慕长栩语气中的谴责,默然了片刻,才低低的说道:“大哥,你真的不愿帮我吗?” 慕长栩想拒绝,可看着慕元春眼中流露的祈求,那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小,对母亲没什么印象。和父亲感情又生疏,这么多年来,他们兄妹相依为命,感情极为深厚。慕元春虽是妹妹,却沉稳细心聪慧伶俐,更胜过他这个兄长。平日,一直是她在默默的照顾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张口求他...... 慕元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目光中带着软弱和恳求。 慕长栩天人交战许久,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终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慕元春暗暗松了口气,展颜一笑:“谢谢大哥。” 她就知道,大哥肯定会答应的。 慕长栩俊脸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问道:“你要我带什么信?这儿有现成的笔墨,你写好给我。” 慕元春却从袖中拿了一封信出来:“信已经写好了。” 慕长栩:“......” ps: 元春开始崭露野心了~ 第八十七章 传信 慕长栩满腹心事,第二天不免有些心神不宁。慕太傅提问时,他竟答错了一处经义。 慕太傅略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只皱眉看了慕长栩一眼。背默经义是会试必考的一项,也是会试考题中最简单最基础的。慕长栩平日用功苦读,经义几乎倒背如流,今天这是怎么了? 慕长栩羞惭的认错:“对不起,我一时大意,竟然背错了。” 慕太傅淡淡说道:“一时背错也没什么,下次注意也就是了。” 慕长栩应了一声,回了位置。 罗钰坐在他的左前方,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关切。慕长栩下意识的避开了罗钰的目光,想到袖中藏着的信,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 趁着休息,罗钰特地来找慕长栩:“表弟,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这篇经义你不是一直背的很熟吗?” 慕长栩打起精神应道:“大概是昨天晚上熬的久了,今天一直觉得头脑昏沉。” “偶尔答错一回,也没什么要紧。你也别逼自己太紧了。”罗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晚上也别熬的太迟,免得伤了身体。” 他们两个是嫡亲的表兄弟,年龄相若,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远比别人深厚。说话随意而亲昵。 慕长栩笑着点了点头。 罗钰又问道:“我也有多日不见表妹了。她近来如何?” 慕长栩笑容有些勉强:“她前些天随祖母去慈云庵住了几日,回来之后心情还算不错。” 罗钰不算细心敏锐,竟未留意到慕长栩的异样,笑着说道:“等过些日子有了闲空,我就去慕家看她。” 慕长栩嗯了一声。 罗钰不疑有他,只以为慕长栩是因为刚才的事怏怏不乐无心说话。安慰了慕长栩几句。便离开了。 慕长栩看着罗钰修长的身影,心中暗暗叹息。 表哥文武双全年少英才,又对妹妹一往情深。这样好的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可惜。妹妹的心气太高,想要的也太多了...... 就在此刻。一个圆润白胖的少年身影引入眼帘。正是太孙周琰。 周琰和赵王世子等人并不亲近,只和齐王交好,平日几乎焦不离孟。这两天齐王殿下去了慈云庵,周琰难得的落了单。 慕长栩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走到了周琰身边:“太孙殿下,我有些话想私下和你说。” 周琰一转头,见是慕长栩,不由得有些意外。平日虽然常见面。可慕长栩极少主动和他说话。今日特地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这里人来人往,不便说话。周琰思忖片刻,说道:“那边有个凉亭,还算幽静,我们到那边去说话。” 走了几步,便到了凉亭。 周琰看向慕长栩,笑容温和亲切:“慕大公子,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慕长栩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这种事。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周琰心里愈发觉得奇怪,忍不住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吞吞吐吐的,把他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 慕长栩咬咬牙。迅速的从袖中拿出信塞到了周琰的手中,看也不敢看周琰,匆匆的说了句:“殿下,这封信是妹妹让我给你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琰:“......” 周琰呆呆的看着慕长栩的背影许久,然后又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信许久。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封信,竟是慕元春写给他的!!! 一个妙龄少女,悄悄写信给一个少年,会是因为什么?信里会写了什么? ......周琰的心怦怦跳的飞快。却没勇气打开信,迅速的将信赛到袖中。然后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的回上书房。 “周琰!”这么大喇喇直呼他姓名的。整个皇宫里除了齐王再无第二人:“你鬼头鬼脑的在做什么?” 周琰反射性的转身笑道:“十四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边不着痕迹的将袖子里的信收好。十四叔一直不太喜欢慕大小姐。这封信可万万不能被他看见。 齐王今日依旧一身鲜亮的绯衣锦袍。漫不经心的握着纸扇,随意的应道:“昨日我就回来了。” 周琰随口笑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齐王轻描淡写的说道:“母妃催了我几回,我便回了。”绝口不提慈云庵里发生的事,也未提起慕念春。 幸好周琰也是满腹心思,并未追问。叔侄两人各怀心思,只随意的闲聊几句,便一起回了上书房。 慕太傅见齐王来了,一开始还挺欣慰。可过不了多久,就开始头痛了。 之前上书房里书声琅琅。可现在,齐王在伏案睡觉,太孙在怔怔发呆,就连一向最认真勤奋的慕长栩也一直在失神。 “榜样”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 散学之后,慕长栩主动来找齐王,歉然说道:“殿下,再有一个月就是会试了。我想每天都回府读书,专心准备会试。”在齐王府里实在容易分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能诉之于口的隐秘理由。慕元春正殷切的等着他的回音,他纵然再不情愿,也不忍拒绝她的恳求。 齐王想也不想就点头应了。 ......奇怪,齐王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慕长栩心里闪过一丝疑问,很快又抛到了脑后。他现在满脑子的烦心事,哪里还有心情去揣摩齐王的心思。 慕长栩刚一走,周琰便又凑了过来。 齐王瞄了他一眼:“你刚才探头探脑的,怎么不过来?” 周琰有些心虚的解释道:“慕大公子在和你说话,我没好意思来打扰。”其实是没勇气和慕长栩打照面,所以才特地等了片刻。 依齐王的脾气,不取笑奚落他几句才是怪事。 没想到,齐王竟没追问,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他。 两人并肩出了皇宫。太子府和齐王府就在隔壁,两人索性同乘一辆马车回府。往日两人有说有笑,今天却不约而同的闭了嘴。各自看着一边车窗发愣。 过了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异口同声的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话一出口,两人都笑了起来。原本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周琰挤眉弄眼的笑问:“十四叔,你这几天,和慕四小姐亲近的如何?”在外人面前端正守礼的敦厚少年,一到齐王面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齐王早料到他有此一问,当然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应道:“我去慈云庵是为了陪母妃,哪有时间和她亲近说话。” 一脸正气冠冕堂皇! 周琰不给面子的嗤笑一声,奚落道:“得了吧!不是你没时间和人家亲近,是人家不乐意搭理你吧!” 齐王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不乐意理我了。” 哟!恼羞成怒了啊!看来,果然是被他说中了。 周琰难得的逮着他的痛处,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咧嘴笑道:“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这么急着反驳做什么,该不会真的是被我说中了吧!”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在慕念春面前吃瘪的事,齐王怎么肯承认,立刻轻哼一声说道:“当然不是。她是恪守闺仪礼数,所以在外人面前和我冷淡疏远。私下里见了我,笑的又甜又美,不知多可爱!” 周琰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答道:“是是是,十四叔出马,当然马到成功。” 话是这么说,可眼里的笑意分明让人看的清清楚楚。 齐王瞪了周琰一眼。平日积威犹存,周琰果然老实消停不敢吭声了。马车里又重新恢复了沉闷。 齐王原本以为这样自己心情能好些。可惜事与愿违,这样的沉闷,让他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在慈云庵里的那一晚,以及慕念春的嘲弄和戏谑...... 平日只有他让人憋屈的份,没想到,这一回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真是越想越气闷! “马车在前面向右转。”齐王忽的扬声喊道。 周琰一愣,脱口而出道:“要回府,不是应该向左转吗?” 齐王丢了个嫌弃的白眼给他:“又不是三岁孩子,这么急着回家做什么,你爹你娘等你吃晚饭吗?” 周琰被臊的红了脸,不再坚持要回府了:“不回府去哪里?” 齐王打起精神,拿出平日吃喝玩乐的纨绔劲儿,挑眉笑道:“外面可去的地方多的是。酒楼喝酒,茶馆品茶听书,画舫上听小曲儿,或者直接去青楼开开眼界......” 话还没说完,周琰就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酒楼茶馆也就罢了,青楼我可不去。要是被父王母妃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心情不好的时候,逗一逗憨厚老实的太孙,果然是纾解烦闷的最佳选择! 齐王不怀好意的打量周琰一眼,然后问道:“看你这副样子,该不会还是只童子*!” 周琰:“......” 周琰的脸已经热的能煮鸡蛋了。 ps:喜欢太孙的,请举手~~\(≧▽≦)/~ 第八十八章 醉酒 “不是吧!竟然被我说中了!”齐王不厚道的咧嘴笑了:“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已经到了说亲的时候。怎么五嫂还管你管的这么紧。”。 周琰红着脸辩解:“母妃也是为了我好,让我专心读书,不要过早接近沉溺女色。” 就连他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是太子妃亲自挑选的。大多相貌平平,容貌出挑心思多的,根本就到不了他身边伺候。 齐王不以为然的笑道:“五嫂出发点倒是好的,可这么做却未必是好事。” 就因为周琰心性单纯没亲近过女色,才更容易为色所迷。只见了慕元春几面,就被迷的神魂颠倒。 周琰被齐王取笑了一通,心里有些不服气,张口问道:“别只顾着说我,倒是没人管着你,府里美人也多的是。可我从没听说过你纳过哪个美人吧!” 齐王斜睨他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这怎么能一样。我是看遍美色,眼高于顶。等闲庸脂俗粉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那些美人要么是宫里的妃嫔们赏的,要么是几位“体贴”的兄长送来的。当成花瓶养在府里倒是无所谓,他可没兴趣碰她们半根手指。 前世,他为了做戏逼真,倒是曾经放纵过一段日子。将纨绔的名声发挥的淋漓尽致。后来征战十年,身边也没缺少过美人相伴。攻破皇宫登基为帝后,宫里的美人更是应有尽有。环肥燕瘦,形形色色,任君选择。 可他的心里,始终有一处是寂寥的。 这一生,他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他想要的,是一个心心相映心意相通的妻子。举案齐眉共度终生。 重生不久,他就遇到了放在心上多年的女子。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的喜悦。 即使她对自己充满戒备不假辞色。即使她还没喜欢上自己。可他已经认定了,今生非她不娶。为了她洁身自好。当然值得。 这种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论口舌,周琰远远不是齐王的对手。短短几句话,便落了下风。 周琰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反正,青楼我是不去的。” 齐王丢了个白眼过去:“谁逼着你去青楼了?再说了,要是真的没那份心思,就算到了青楼。再美的女子站在你面前,你也照样能坐怀不乱。有什么可紧张的。” 周琰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子,不吭声了。 齐王没留意他这个小动作,笑着说道:“今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京城最出名的酒楼,叫上几壶好酒。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回。” 周琰反射性的接口:“借酒消愁可不是好事!” 齐王:“......” 周琰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戳中了齐王的痛处,兀自说道:“小酌两杯倒是没什么大碍,喝多了只会伤身体,可解决不了任何麻烦。所以说,心情不好的时候,绝不应该喝太多酒......” 齐王嘴角抽搐了一下。凉凉的打断周琰:“谁告诉你我心情不好了?我就是心情好,才想去喝酒。” 周琰聪明的没就这个问题继续争辩。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阻止十四叔喝的酩酊大醉。 ...... 两个时辰过后。 京城最出名的酒楼鼎香楼的雅间里。叔侄两人面前各放了两个精致的酒壶。 齐王早在前世就练就了好酒量,此时喝了两壶酒,也只是微醺。周琰可就差远了,圆胖可爱的脸孔早已一片潮红,眼眸亮的出奇。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瞳孔涣散,早已醉的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齐王端着酒杯,闷闷的想道:周琰刚才其实说的没错。借酒消愁果然不是个好主意。酒喝了一杯又一倍,心里的郁闷却半点都没减轻。 “咚”的一声闷响。惊醒了齐王。一看之下,不由得笑了起来。 周琰醉的不省人事。趴到桌上再也起不来了。 周琰的贴身小厮方同苦着脸说道:“齐王殿下,太孙殿下已经醉成这样了。不能再喝了。还是回府吧!要是再迟,只怕太子妃真的要发怒了。” 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郑喜也陪着笑脸说道:“是啊,天这么晚了,也该回府休息了。不然,明天早上去的迟了,慕太傅又要不高兴了。” 慕太傅不高兴就随他去!齐王忽的想到慕念春正是慕太傅嫡亲的孙女,到了嘴边的话立刻改成了:“说的有理,现在就回府!” 郑喜感动的几乎快痛哭流涕了。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 周琰平日乖巧,喝醉了酒也没什么毛病。最多就是睡了一路下马车的时候要两个人搀扶然后一路扶着进府而已。 太子妃看着满身酒气连站都站不稳的周琰,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周琰都听不进,只能先板着脸孔数落齐王:“你自己胡闹也就罢了,怎么带着太孙一起去酒楼喝酒。醉成这样,明天还怎么去上书房?” 齐王很仗义的挥了挥手:“五嫂不用担心,明天我代太孙向慕太傅告个假就是了。” ......重点不是告假,是不应该喝酒好吗?! 太子妃一向自持身份,最重涵养,从不曾当面和人红脸。就像此刻,明明气的快冒烟了,还要强忍着怒气,和颜悦色的劝道:“这话本不该我来说,可容妃娘娘如今在慈云庵里礼佛,你也该少喝些酒才是,免得容妃娘娘担心。” 齐王挑眉笑道:“五嫂言之有理。我这就吩咐身边的人,不准将我喝酒的事告诉母妃。免得母妃担心。” 太子妃:“......” 幸好自己的儿子温驯听话。要是像眼前这个这样肆意妄为,她早被气的登天了。 正想着,周琰忽的低声呢喃了一句。 太子妃耳尖的听到一个名字,心里一惊,想也不想的咳嗽一声,抬高音量,将周琰的声音压了过去:“十四弟,天色不早了,你也先回府歇着吧!我就不送你了。” 齐王酒意上涌,也有些轻飘飘晕乎乎的,压根没留意到周琰的喃喃自语。笑着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齐王一走,太子妃的脸便沉了下来,冷冷的说道:“快些把太孙扶进屋,伺候他沐浴更衣。” 方同战战兢兢的应下了。 周琰不偏不巧的又嘟哝了一声,这次声音大了一些,几乎屋子里的人都能清楚的听到那一声“慕元春”。 太子妃的脸都黑了,目光像刀子一般嗖的飞了过去:“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扶太孙回去?” 等方同扶走了周琰,太子妃特地将屋子里伺候的几个丫鬟都叫了过来,冷然问道:“刚才太孙说了什么,你们可听见了吗?” 丫鬟们哪里敢说实话,异口同声的应道:“奴婢什么也没听见。” 太子妃眸光一闪:“没听见是最好。若是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或是传出什么对太孙不利的谣言,我为你们是问!” 丫鬟们齐齐跪下了:“奴婢不敢!” 太子妃淡淡的瞄了丫鬟们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去了太孙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方同就神色怪异的迎了上来,欲言又止。 太子妃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方同硬着头皮低声禀报:“回太子妃,奴才伺候太孙殿下更衣,发现袖子里藏了一封信,奴才没敢看,还请您过目......”说着,将手中的信呈了上来。 太子妃接过信封看了一眼,面色难看极了。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写了太孙殿下亲启四个字。字迹清隽秀丽,一看就知是出自闺阁少女之手。 再联想到周琰之前的失态,这封信出自谁的手,几乎不用多想。 太子妃紧紧的攥着信封,手上青筋毕露。面上却强自维持冷静:“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 醉酒的时候酣畅淋漓,宿醉的滋味却着实不好受。 周琰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似乎有无数颗星星在飞舞。忍不住呻吟一声,勉强睁开了眼。 太子妃隐忍着怒气的脸顿时引入眼帘:“你可总算是醒了!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再不醒,我就得命人去给你请太医了。” 周琰头脑晕乎乎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问道:“母妃,你怎么会在我屋子里?” 太子妃冷哼一声:“一身的酒气,快去沐浴,再换身干净的衣物,我有事要问你。” 周琰对她的脾气再清楚不过,一听这话音就知道不妙,顿时苦了脸。下床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方同及时扶住了他。 太子妃又气又心疼,瞪了他一眼,便去了外厅。 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周琰整个人总算清醒了不少。随口问了一句:“方同,我昨晚换下来的衣服被你放哪儿去了?”袖子里还有一封重要的信呢! 方同缩了缩脖子:“殿下,奴才说实话你可别生气。昨天晚上奴才替你更衣的时候,发现袖子里有封信。奴才已经把信给太子妃了。” 周琰:“......” 第八十九章 雷霆 所有伺候的丫鬟小厮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只有太子妃和周琰母子两人。 周琰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着,不敢抬头看太子妃的面色。 太子妃从昨晚起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见他这般模样,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恼火,沉声问道:“你昨晚怎么醉成那般模样?” 周琰小声解释:“昨天晚上十四叔心情不好,非要拉着我去酒楼。我拗不过他,只好和他一起去了......” “他吃喝玩乐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将来做个富贵藩王就行了。你和他怎么能一样!”太子妃的声音里更多了几分怒意:“你父王是太子,等他将来继承了皇位,你就是大秦朝的储君。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等着你贪图玩乐不知上进,等着将你取而代之。你到底知不知道?”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严厉。 周琰垂着头,不敢反驳。 这些话,他早已听了无数次。从记事开始,母妃便耳提面命的教导这些道理。生在帝王家,父王是太子,他又是父王的嫡长子,顺理成章的被封为太孙。他理所当然的应该比别人更努力更优秀。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能行步差池。 为此,他一直战战兢兢十分努力。 一众堂兄弟们,俱都优秀出众。尤其是赵王世子周珣,天资聪颖文武双全,深得皇祖父的喜欢。其父赵王在皇子中排行最长,不仅擅长领兵,还将藩地赵州治理的仅仅有条。在皇祖父心中的地位极高。 父王母妃口中不说,可对赵王父子十分忌惮。母妃总拿周珣和他做比较,然后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他。 他何尝不想各方面都表现的高人一等?可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即使别人不说,他心中也很清楚。论天资,自己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堂兄周珣...... “方同昨晚从你的身上找到了一封信。”太子妃语气冷然。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你可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 周琰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母妃,你先别生气。其实。慕大小姐不是那等轻浮的女子......” “不是轻浮之人,怎么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太子妃轻哼一声,将信啪的一声拍到了桌上。 周琰反射性的瑟缩了一下,迅速的看了信封一眼。这一看,心中顿时一惊,脱口而出道:“母妃,你怎么拆了我的信?” 太子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的信我看不得么?” 周琰在她凌厉的目光中又垂下了头。生平第一次涌起了不满的情绪。 太子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次荷花宴过后,我就和你说过。慕大小姐绝不是太孙妃的人选,眼下她做出这等轻浮之举,愈发证明了我的决定是正确的。这封信我替你处理了,今后不准你再去慕家,更不得私下和慕长栩有接触。” 以太子妃的精明,自然迅速的推测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慕元春身在闺阁,写的信怎么会到了周琰的手里?这个传信的人,非慕长栩莫属。 周琰悄然握紧了拳头,没有吭声。 太子妃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斟酌考虑。准备早些为你定下亲事。秋娘是你表妹,才貌出众,可惜是庶出。若是做了太孙妃,将来面对一众身份矜贵的世子妃,会少了几分底气。罗八小姐出身够了,却不算特别聪慧伶俐。想来想去,还是蒋三小姐更适合一些......” 其实,她原本属意的是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不过,在听说陆大小姐去慈云庵一事之后,她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事我和你父王商议过了,你父王也觉得蒋三小姐更合适一些。等过了中秋。我就命人到平远侯府提亲。”太子妃说了半天,终于停下了:“琰儿。我说的你都听进了吗?” 周琰闷闷的应了声。 太子妃见他这副反应,心里很是不悦。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你是不是还在惦记慕大小姐?我告诉你,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绝不会容这等心机深沉的女子嫁到太子府来。” 一直闷不吭声的周琰,忽的抬起头来:“母妃,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喜欢蒋三小姐,只喜欢慕大小姐。你还要坚持到平远侯府提亲吗?” ......太子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一向老实听话的周琰,今天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挺直了胸膛,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太子妃被噎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 母子两个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由太子妃打破了沉默:“终身大事,岂能儿戏!怎么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这样的回答,半点都不出人意料。 周琰默然,然后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母妃说的是,是儿子一时糊涂了。”顿了顿,又平静的说道:“母妃,慕大小姐的这封信我还没来得及看,能否将这封信给我?” 太子妃下意识的要拒绝,可看着有些陌生的周琰,心里忽然有些别扭。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也罢,你拿走就是了。不过,看完之后必须要烧掉,绝不能留下。” 周琰应下了,上前几步拿了信,又恭敬的行礼告退。一切都和往常一般无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太子妃怔怔的看着周琰的身影,心里总有几分异样的感觉挥之不去。 ...... 周琰回屋之后,将所有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浅粉色的信笺,信笺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字迹隽秀,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周琰痴痴的看着信。信上的字迹渐渐的模糊,化成了一个窈窕动人的少女面容。冲着他展颜微笑...... 不知多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来。却没将信烧掉,反而是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枕下。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收拾床铺的丫鬟一翻枕头就能发现了!得收的隐蔽一些才行。 周琰烧掉信封,将粉色的信笺折叠好,夹在诗经里,再将诗经放在书架的最里边。忙完这一切,总算稍稍放了心。 ...... 傍晚时分,齐王又来了。 齐王上下打量周琰一眼,不怎么客气的取笑道:“就喝了这么一点酒,你怎么醉成这样?看看你的脸,到现在还发青。” 周琰心情低落,哪有回嘴的心情,随意的扯了扯唇角。 好像不怎么对劲啊!齐王挑了挑眉说道:“五嫂又训斥你了。”语气十分肯定。 在齐王面前,周琰也没了遮遮掩掩的心情:“嗯,母妃今天大发雷霆,训了我很久。” “五嫂也真是的,不过是喝了点酒,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嘛!”齐王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又不是三岁孩子了,还总是管头管脚的。你也是的,总这么老实听话。就不懂为自己争取吗?” 周琰叹口气,苦笑一声:“十四叔,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哪有你这么大的胆子。” 如果他能有十四叔的胆量该有多好。十四叔为了慕四小姐,敢和容妃正面对上,半步都不退让。可他,却只敢偷偷收起慕大小姐的信...... 这番纠结的少年心思,就算对着齐王也说不出口。 齐王见周琰这般低落,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周琰本性善良憨厚,孝顺听话。这本是优点,可这些优点,放在大秦朝的太孙身上就不太合适了。 善良往往意味着心慈手软,憨厚则意味着没什么心机。身为大秦朝未来的储君,却偏偏是这样的性子,也怪不得父皇更喜欢聪慧过人意气风发的周珣了。 周琰似是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喃喃问道:“十四叔,我是不是很没用?” 少年稚嫩年轻的脸孔,浮着令人心疼的茫然和自弃。 “当然不,”齐王收敛了平日的漫不经心,正色道:“你善良正直温和宽厚,有容人之量,更有常人难及的勤奋和坚持。在我眼里,你比周珣周玦周玹他们几个要强的多。” 周琰勉强的笑了笑:“十四叔,谢谢你安慰我。” 可我知道,我根本没你说的那么优秀。 不然,为什么皇祖父总是更喜欢周珣?为什么父王和母妃总会用失望的目光看着他?他甚至不敢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回...... 齐王看不惯他这副颓丧的样子,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不管遇到什么都要挺直了腰杆,别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说给我听听,你到底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了?我帮你想想办法!” 周琰却含糊其辞不肯明说:“没什么事,就是被母妃斥责了几句,心情不好罢了。” 脸上简直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在说谎”四个大字。 齐王挑了挑眉,并未追根问底。 周琰素来藏不住心事,这一次却百般隐瞒不肯直说。看来,此事非同小可。日后稍微留点心,总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 ps:忽然好心疼太孙...... 第九十章 辞别 周琰告假一天,并未惹来多少瞩目。 太子妃打发人到上书房告假,用的理由是“偶感风寒”。周琰平日循规蹈矩,谁也不会想到他告假的真正缘由会是醉酒。 罗钰和蒋昀虽然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却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慕长栩却忐忑难安起来。前一天他刚为慕元春传信,第二天太孙便告假没上课。这其中,若说没有半点联系是不可能的事...... 他惴惴不安的等了一天,周琰却至始至终没私下找过他。 晚上回府之后,慕元春悄悄问他:“大哥,你今天见到太孙了么?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或者让他带封信给她之类的? 慕长栩叹道:“见是见到了,不过,太孙并未单独和我说话。”至于传信之类的事情,当然就更不可能了。 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沉默了下来。 慕长栩忍不住劝道:“亲事根本由不得太孙做主。太孙纵然对你有意,只要太子妃不点头,这门亲事也是不成的。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此事表哥还不知情,趁早回心转意还来得及......” “大哥!”慕元春抬眸,淡然又坚决的打断慕长栩:“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就别管了。” 慕长栩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慕元春又放软了声音,幽然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得试一试。不然,我实在不甘心。大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一定会帮我对不对?” 慕长栩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声。 慕元春知道这是他心软妥协了。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 日子在不经意间悄然滑过。 容妃吃斋礼佛已经满一个月了,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回宫。 慕念春也长长的松了口气。熬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回府了。 自从齐王离开慈云庵之后。这大半个月来,她每天负责一天三顿素斋,其余的时候容妃极少召她陪伴。见面极少,自然更谈不上刁难了。 慕念春一开始还觉得蹊跷,以为容妃有什么后手。待到后来,便渐渐猜到了容妃留下自己的真正用意。容妃无非是担心她回府之后,齐王会私下和她会面。把她留在慈云庵,齐王可就鞭长莫及了。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慕念春也懒得再解释什么。容妃显然是那种固执己见的人,认定了的事就会坚持到底,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她又何必浪费口舌? 也幸好容妃坚持反对,齐王再精明再厉害再任性,也拗不过自己的亲娘吧! 慕念春收拾好行李之后,便去和善能辞别。 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两人感情日渐深厚。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却与师徒无异。善能素来冷情冷性脾气古怪,慕念春却意外的投了她的眼缘。 如今慕念春要回府了,善能心中也有几分不舍。语气难得的温和:“做素斋的要诀,贫尼都教给你了。你天资聪颖,对厨艺一道极有天分。所欠的只是火候。只要多下厨多练,厨艺超过贫尼是迟早的事。” 说着,又从怀中拿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来:“这里面记录了贫尼多年下厨心得,还有一些菜肴的做法。你闲来无事的翻着看看,权当是解闷好了。” 慕念春一怔,下意识的接过了册子。 这本册子只有十几页,上面的墨迹还是崭新的。分明是善能在这几天里特地为她写的......这上面记载的,是善能一身厨艺的精粹。可她就这么轻飘飘的给了自己。 薄薄的册子,承载着一份沉甸甸的心意。令人动容。 慕念春五味杂陈,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善能微微一笑。双掌合什:“相逢即是有缘,这大概是四小姐和贫尼之间的缘分。贫尼一身厨艺终于有了传承。心里十分欣慰。何须小姐言谢?” 慕念春默然片刻,端端正正的给善能行了一礼。 善能没有避开,坦然受了这一礼。 ...... 第二个辞别的,是慧如。 慧如手中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落叶。往日总有些愁苦的脸孔,如今舒展开来,眉宇间透着几分轻快的笑意。 慕念春含笑说道:“慧如师太,这些日子烦扰之处甚多,我今日便要走了。” 慧如虽然年长辈分高,却十分平庸,在慈云庵里做着洒扫之类的粗活。来来往往的贵客们何曾有人待她这般客气?见慕念春如此郑重的和自己道别,颇有几分受宠若惊:“四小姐这般客气,贫尼实在不敢当。” 慕念春抿唇一笑:“我答应师太的事,绝不会食言。师太只管放心。” 慧如听了这话,十分欢喜,忙合掌道谢。 ...... 最后要辞别的,当然是容妃了。虽然慕念春和容妃互看都不太顺眼,可两人都擅长掩饰做戏,表面一团和气。 容妃含笑说道:“本宫硬是多留了这么久,你心里不会生本宫的气吧!” “娘娘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念春了。”慕念春笑的甜蜜温柔:“能陪伴娘娘,是念春的福气才是。” 容妃拉起慕念春的手,仔细的端详几眼,笑着赞道:“生的如花似玉,又聪慧伶俐,厨艺高超,实在是个可人儿。若不是宫里规矩多,本宫真想带你进宫住上几日。” ......不用再试探了,她对皇宫半点兴趣都没有! 慕念春故作羞涩的笑道:“娘娘说笑了。念春从不敢生出这样的奢望,只愿承欢爹娘膝下。说句不知羞耻的话,将来一旦远嫁,和爹娘见面的机会可就少之又少了。” 远嫁? 容妃眸光微闪,心里暗暗思忖起来。慕念春莫非是在说那个姓张的少年?不管她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此时总不是深究的时候。 容妃正要说什么。绿萝笑着来禀报:“娘娘,齐王殿下亲自来接您了。” 容妃眼睛一亮,立刻放下了慕念春的手:“快些让齐王进来。”儿子这般孝顺。她这个做娘的心里自然高兴。 慕念春虽然不想和齐王打照面,可这个时候拔腿走人未免太失礼数。只得耐着性子等上片刻。 齐王还是那副张扬的做派,明明天已微凉,依旧摇着纸扇,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待走了进来,才收拢纸扇,笑眯眯的喊了声“母妃”,又亲切的喊了声“慕四妹妹”。 容妃和慕念春有志一同的对那句刺耳的“慕四妹妹”充耳不闻。 “我自己回宫就是了,你怎么还特地跑来接我。得告上一天的假。你父皇又该数落你了。”容妃口中数落着,目光却十分柔和。 齐王挑眉笑道:“我少读一天的书不打紧,母妃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就算父皇责备,我也心甘情愿。” 容妃被哄的心花怒放,笑着嗔道:“油嘴滑舌!和我说话都没个正经。” 齐王哄起人来连眼都不眨一下:“我和别人说话自然没什么正经,想都不想就随口说了。和母妃说话可都是发自肺腑,绝没有半个字掺假。不信的话,儿子把心掏给母妃看看。” 容妃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乱嚼什么舌头。好了,快些命人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吧!早些出发回宫,还能赶上午膳。” 不用她吩咐。绿萝已经领着宫女们搬行李去了。 齐王今日表现极好,从头至尾没和慕念春说话。容妃心情大好之余,对慕念春也和气了不少。随口笑道:“慕四小姐就这么回府,本宫实在放心不下。不如本宫派些护卫送你回府如何?” 这么明显的客套话,只有傻子才会当真。 慕念春婉言推辞:“多谢娘娘美意,不过......” “母妃说的有理,应该派人送慕四妹妹回府。”齐王一本正经的接过了话茬:“那些护卫太过扎眼,不如就由我送一程如何?” 容妃:“......” 绕了半天,感情他真正的来意是这个! 慕念春眼角余光瞄到容妃陡然难看的面色,忍不住暗暗叹口气。这大半个月来的相安无事,在这句话之后。立刻消弭的一干二净。看容妃的样子,只怕是又记恨上了...... “不敢劳烦殿下。”慕念春淡淡的应道:“我昨天就派人回府送了信。表哥很快就来接我了。” 齐王笑容一顿,旋即神色自若的笑道:“既然有张公子亲自来接你。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才怪! 那个张子乔,前世就对慕念春一片痴情。慕念春死讯传开之后,张子乔竟也随之殉情身亡。明知慕念春宣称和张子乔两情相悦只是敷衍他的话,可他的心中,依旧把张子乔视为情敌。 这么说其实也不对。真正的情敌,还未出现...... 门外忽的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张子乔求见。” 说表哥,表哥就来了!慕念春扬起唇角,眼中漾开一丝笑意。齐王瞄了浅笑盈盈的慕念春一眼,神色莫测。 容妃的面色却好看了不少,笑着吩咐一声:“快请张公子进来吧!” ...... ps:向大家推荐一本好书: 大神九穗禾最新力作,清新可爱萌系流,有兴趣的亲可以搜索看看~o(n_n)o~ 下面是见解:来吧,像不死鸟一样遨游天地!来吧,像我一样,以手中之塔,护心中所向讲述魔法学院中的那些小事。 第九十一章 回府 张子乔第一次见容妃,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更何况,那个贵气俊美的令人自惭形秽的齐王殿下也站在一旁,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一紧张,便有了几分拘谨局促。好在行礼时没出差错。 容妃打量张子乔一眼。眼前这个少年,眉清目秀,举止也还算斯文。单看也算不错了,可往齐王身边一站,立刻就显得黯然无光。 不管是哪一个妙龄少女,在齐王和张子乔之间,也会选择前者吧!慕念春所说的“青梅竹马”,到底有几分可信? 容妃心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面上却半点不露,温和的笑道:“张公子免礼。” 张子乔又向齐王请安。 慕念春抬眸看了过来。齐王从不按常理出牌,万一故意给表哥难堪可就不妙了。 那种怀疑戒备的眼神,真让人满心的不爽。齐王眸光一闪,随和的笑道:“张公子不必多礼。你是慕四妹妹的表哥,本王见了你便觉得有几分亲近。” 张子乔:“......” 张子乔生性腼腆,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更何况对方是以任性肆意闻名京城的皇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慕念春微笑着上前两步:“齐王殿下另眼相看,我代表哥谢过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就此和殿下别过。” 今日一别,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齐王定定的看了慕念春一眼,然后扯了扯唇角:“慕四妹妹珍重!” 慕念春敛衽行礼告退,和张子乔一起转身离开。走出老远了,依然感觉到身后有两道灼热的视线。 ...... 一直到了马车上,张子乔才悄然松口气。 这个齐王,就像一团耀眼的火焰。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令同龄的少年黯然失色。而且,齐王对慕念春的心意昭然若揭,表现的坦荡磊落。这一点。更令他自叹弗如...... “表哥,你在想什么?怎么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慕念春笑盈盈的问道。 张子乔掩饰的笑了笑。应道:“没什么。” 这么明显的谎话,自然瞒不过细心敏锐的慕念春。略一思忖,便猜出了张子乔心情低落颓丧的原因:“表哥,你是不是因为齐王心情不好?” 张子乔想否认,话到嘴边却迟迟吐不出口。 慕念春温和的笑道:“人各有长。齐王身份高贵相貌俊美,表哥确实远远不及。可表哥身上的优点,也是他比不了的。表哥不必觉得自卑。”顿了顿,又俏皮的笑道:“说实话。我对齐王没什么好感。倒是宁愿和表哥待在一起呢!” 张子乔陡然红了脸,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慕念春看着他紧张羞涩的样子,既觉得熟悉亲切,又忍不住暗暗好笑。张子乔脸皮太薄了,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就让他手足无措了。 算了,还是别逗老实孩子了。 慕念春很快笑着扯开话题:“这些日子我不在府里,爹娘都还好吧!” 张子乔果然自在多了,笑着应道:“姑父早出晚归,我很少和他打照面。姑母这些日子心情不错。每天都笑脸迎人。就是总惦记着你,每天都要念叨几回。” 每日惦记慕念春的,又何止是张氏? 少年情思细细密密的收藏在心底。只是温柔含笑的眼神稍稍透露了此时的心情。 慕念春抿唇微笑,和张子乔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总是愉悦而平和的。和齐王带给她的感觉截然相反。每次遇到齐王,就算是再冷静再自制的人,也免不了火冒三丈。 ...... “念春,我的乖女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张氏欢喜激动的一把搂住慕念春:“这些日子可把娘给想死了。” 慕念春依偎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只觉得无比安心。 枫哥儿也跑过来凑热闹,硬是挤进了张氏和慕念春的中间。扬起胖乎乎的小脸说道:“四姐,这么多天没见。我也好想你。” 慕念春心里一暖,低头亲了枫哥儿的脸蛋一口。 枫哥儿立刻出声抗议:“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可以随便亲我。”话一出口,顿时惹来一阵哄笑声。 慕婉春笑着调侃道:“五弟,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除了你四姐,你以为还有哪个妙龄少女愿意亲你?” 众人被逗的哄堂大笑。 慕念春也笑了起来。在慈云庵里待了这么久,平日里安静冷清惯了。乍然回到熟悉热闹的家中,心情真是愉快。 慕元春含笑走上前来:“四妹,多日不见,你似乎清减了一些。” “素斋再美味,毕竟没什么油水。整整吃上一个多月,不清减才是怪事。”慕念春随意的笑着应道。 慕元春眸光微闪,不着痕迹的试探:“容妃娘娘对四妹真是青睐有加,留四妹在庵中陪伴了一个月。此事若是传开去,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慕念春淡淡一笑:“大姐这么说,未免夸大其词了。这一个月来,我只负责为容妃娘娘做素斋罢了。容妃娘娘忙着礼佛,无暇召我陪伴。这事说出去没什么光彩的。” ......真的只是做厨娘吗? 慕元春自是不信这番说辞,面上却半点不露,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能亲近容妃娘娘,总是件好事。” 两人口不对心言不及义的寒暄了几句。 之后,慕念春又去修德堂给朱氏请安:“祖母,孙女给您请安了。” 朱氏笑着招手,示意慕念春到自己身边来。握着慕念春的手亲切的问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容妃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慕念春立刻笑道:“当然没有。容妃娘娘待我十分和善。” 朱氏松口气:“好好好,这就好。这一个月里,我一直为你提心吊胆的。总担心你言语冒失莽撞,惹容妃娘娘不快。没事就好。”顿了顿,又低声道:“念春,我听说,齐王殿下后来也去慈云庵住了几日。” 最后一句,显得意味深长。 齐王的种种举动都透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让人想不多心都不行。作为祖母,她自是希望孙女嫁一门好亲事。可是齐大非偶,以慕家的家世,想攀上齐王府这门亲事,着实是有些勉强。 容妃出人意料的举动,更让朱氏心里忐忑难安。如果容妃真的中意慕念春,大可以私下透个口风,再请皇上赐婚。这么含糊不清的举动,算怎么一回事?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齐王竟特地去了慈云庵。若说他没趁机私下见慕念春,朱氏第一个就不信。 慕念春神色自若的笑道:“是啊,齐王确实在慈云庵住了几天。不过,他受了凉,一直待在屋子里静养。病一养好就离开了。” 朱氏问的含蓄,慕念春答的也十分巧妙。 齐王到慈云庵是事实,“养病”也是事实。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慈云庵。两人是否私下见面无人知晓,可慕念春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对齐王妃的位置,根本没有半点野心和兴趣。 朱氏听了这番话,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望的叹息。半晌才笑道:“这样也好。男未婚女未嫁,不宜有什么接触。免得瓜田李下的惹人闲话。” 亲事成了当然是好事一桩,要是不成,慕念春日后还怎么嫁人? 慕念春没有装着听不懂朱氏的意思,认真的说道:“祖母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我一定铭记于心。也请祖母放宽心,我不是那等浅薄虚荣的女子,绝不会做出有辱慕家家风的事情来。” 语气真挚,铿锵有力。 朱氏神色一动,目光柔和了起来:“你这么懂事,我就放心了。” 这样才不愧是慕家的女儿。 ...... 晚上,慕正善回府之后,也特地关切的问了几句:“念春,这些日子一直陪伴容妃娘娘,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出岔子,就是和容妃娘娘相看两厌而已。 “当然没有。”慕念春笑眯眯的应道:“容妃娘娘一直夸我聪慧伶俐厨艺又好呢!为了讨容妃娘娘欢心,我这一个月来天天下厨做素斋。如今厨艺大为精进呢!” 慕正善哑然失笑。 这丫头,傻乎乎的做了一个月的厨娘,还一脸的沾沾自喜。让人好气又好笑,又有些心疼。 “做厨娘的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慕正善忍不住叮嘱道:“别传出去让外人知道。不然,到时候可要被人笑话了。” 慕念春乖乖的点头应了,心里却晒然一笑。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别人。就算容妃不说,自然也有别人会将此事散播出去...... 父女两个正说着话,瑞香含笑走了进来:“老爷,奴婢已经准备好热水了。您现在要沐浴吗?” 慕正善略一犹豫,慕念春立刻笑道:“爹忙了一天,也该沐浴歇下了。女儿明日再来陪爹说话。” 慕正善笑着点头,心里十分欣慰。有这么一个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女儿,足以让当爹的心中骄傲。 慕念春临走之前,下意识的看了瑞香一眼。 第九十二章 夜话 瑞香正值青春妙龄,又生的妩媚俏丽。青色的罗裙包裹着婀娜的身段,风韵动人。 相较之下,萱草不免差了一筹。相貌不及瑞香,聪慧伶俐更是差了一筹。也怪不得慕正善更喜瑞香伺候。 当然了,这两个通房丫鬟不管谁更得宠一些,都对张氏没什么影响。慕家的家规摆在这儿,慕正善已经有了两儿两女,不会再纳妾室。除非是瑞香和萱草有了身孕...... 这个可能性也可以忽略不计。她们两个每次侍寝过后,钱妈妈都会亲自熬好避子汤,亲眼看着她们喝下去。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想着,走出书房之后脚步顿了一顿,转身去了张氏的屋子。 张氏见了慕念春,有些意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慕念春笑嘻嘻的凑过去撒娇:“娘,这一个月我都没见你了。今晚我想跟你睡。” “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和我睡成什么样子,也不怕被人笑话。”张氏口中嗔怪着,心里却十分欢喜。又吩咐白兰:“快去准备热水给四小姐沐浴。” 慕正善今日歇在书房,由瑞香伺候。张氏正嫌一个人寂寞冷清,女儿特地来陪伴自己,张氏自然高兴。 ...... 沐浴过后,母女两个头靠着头躺在床上,闲话了片刻。 大多时候,都是张氏在说,慕念春安静的聆听。张氏的天地只有慕家后宅,所说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或是慕元春兄妹又惹人不快了,或是哪一个下人又偷懒躲滑了,更多的是有关枫哥儿和慕正善的。 当张氏偶尔提及瑞香的时候,慕念春忽的插嘴问道:“娘,爹近来是不是常召瑞香伺候?” 冷不丁的问题。让张氏一怔:“也不算很多,这个月里约有三四次。还有萱草伺候了一两回,其余的时候。你爹都是歇在我的屋里。” 确实不算很多。似乎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可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慕念春默然。 张氏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这点小事,你不用烦心。我就是心眼再小,也不至于和两个通房丫鬟过不去。别人家的后院一堆妾室,还有一堆庶子庶女,整日里争风吃醋你争我斗乌烟瘴气。你爹对我已经算很好了。” 是啊,慕正善没有纳妾,也极少到画舫青楼去风流。只偶尔在通房丫鬟处留宿而已。这在大秦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好丈夫了。 既然张氏没有介怀,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也无需紧盯着这点小事不放。 “念春,”张氏摩挲着慕念春黑亮柔软的头发,语气中满是慈爱:“你也不算小了,等翻过了这个年头,我就开始替你留意。一定要为你挑一门合意的亲事。” 首先要门第相当,家风严谨正派的,像慕家这样最好。相貌人品当然都要出众,至少也该有慕长栩这样的标准。 张氏絮叨了半天,末了又说道:“......罗七公子倒是样样都好,只可惜罗家是慕元春兄妹的舅家。这门好亲事,十有*是慕元春的了。” 言语中憾意十足。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层,她一定会女儿筹谋打算一番。罗钰英气过人文武双全。家世又出众,实在是令人心动的女婿人选。 慕念春眸光微闪,淡淡笑道:“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强求不来。不论大姐是否会嫁到罗家,总之,我对罗钰没半点念想。” 曾经的年少轻狂,曾经的炽热爱恋,早已在漫漫岁月里消弭殆尽。如今的她。外表稚嫩年轻,心态却漠然如冰。几乎没什么事能令她心湖生出波澜。罗钰也不例外。 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中。透出一丝看破世情沧桑的了然。张氏心里莫名的有几分惶惑不安,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昏黄柔和的灯光下。那张姣好秀气的俏脸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轻雾,明亮灵动的眼眸如同两汪寒潭,深不见底。 那样的熟悉,却又无比的陌生。 张氏心里一跳,猛的握住慕念春的手:“念春,你不是魔怔了吧!” 慕念春回过神来,冲张氏抿唇一笑:“娘,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的呢!只是听你提起罗钰,一时有些失神罢了。” 这一笑,又恢复了平日的俏皮可爱。刚才片刻的沧桑冷漠,仿佛只是张氏的幻觉。 张氏定定神笑道:“好好好,你不喜欢罗钰,我不提他就是了。满京城青年俊彦多的是,又不是只有罗钰一个。咱们睁大眼睛,另外挑一个就是了。” 这口气,就像去菜园里挑萝卜白菜似的。 慕念春扑哧一声乐了:“娘,你只想着为我挑一门好亲事。就没想过人家会不会相中我么?” 张氏理直气壮的应道:“我的宝贝女儿样样出挑,谁娶到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说别人,就连齐王殿下也对你有意。放眼全京城,还有谁能越得过齐王去?” 只有母女两人,张氏说话也没了顾忌,又继续絮叨:“那一天我和你爹提起此事,被你爹数落了好一通。总说我们慕家配不上齐王府,又说容妃娘娘十有*相不中你。也不想想,要是容妃娘娘不喜欢你,怎么会特意留你在慈云庵里陪伴?” ......这真是个美妙的难以解释的误会。 慕念春略一犹豫,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轻描淡写的将之前对慕正善的话又说了一遍:“其实,容妃是相中了我的厨艺。我在慈云庵做了一个月的素斋,和容妃根本没有别的接触。” 张氏哑然,半晌才不怎么情愿的说道:“看来,是我想多了。齐王的事不提也罢。对了,还有永宁侯府的陆二公子,虽然是庶出,却是年少英才......” 慕念春开始后悔起自己今晚的举动了。原本是怕张氏一个人孤寂,才特意来陪她。没想到张氏今晚一直绕着这个话题打转。想象之丰富思维之跳跃,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在张氏将京城适龄的未婚少年历数一遍之前,慕念春忙出言打断了张氏:“娘,天不早了,我们也该歇下了。” 张氏颇有几分意犹未尽:“难得我们母女两个有谈心的机会,睡的迟些也无妨。对了,我刚才说到谁来着?平远侯府的蒋二公子,他可是正经的嫡出,如今又是太孙伴读,前途不可限量......” 慕念春彻底拜服投降:“娘,我求求你了,你别再说了好么?我现在对这事实在没什么兴致。等过两年再说行么?” 张氏不以为然的笑道:“傻丫头,这种事怎么能等。再等两年,条件好的可都被抢走了。等翻过这个念头,你也十三岁了,我就该为你操心亲事了。” 还有什么可操心的?眼前不就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么? 相貌清秀,品性纯良,好学上进,谦和淳朴,温柔细心。舅舅和舅母又都喜欢她,日后她嫁过去,他们一定会对她很好。 慕念春心里暗暗想着,却半个字都没说。 张氏虽然很喜欢张子乔,可也仅限于姑母对娘家侄儿的照顾。以丈母娘看女婿的标准,张子乔却不够格了。 来日方长,多用些水磨功夫,总有一天,张氏会改变心意。 不知闲聊了多久,张氏终于倦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慕念春也闭上了眼睛,却没多少睡意。 重生以来,每天晚上都迟迟难以入睡。一闭上眼睛,前尘过往便纷至沓来,在脑海中翻涌不休。曾经的情仇恩怨,已然消褪了颜色,却从不曾真正忘却过。 往日出现的最多的画面,是梁武帝临死前震惊暴怒满怀恨意的眼神。如今,却被齐王玩世不恭的笑脸所取代...... 慕念春深呼吸口气,将那张恼人的脸撵出脑海,开始酝酿睡意。 ...... 再过三天,就是会试开考的日子了。 慕太傅口中不说,心里却很看重长孙参加会试一事。特地放了他十天的假,又叮嘱道:“这三天你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准备会试。” 会试一考就是三天,十分耗力耗神。每次会试都有体力不支晕倒在考场的考生。 慕长栩恭敬的应道:“孙儿谨遵祖父教诲,一定尽心准备会试,绝不会让祖父失望。” 慕太傅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长孙聪慧勤奋,这么小就有了参加会试的资格。令他这个祖父也觉得颜面有光。若是慕长栩今年便考中会试,可就是光耀门庭了。 辞别了慕太傅之后,慕长栩又特地向齐王告假十日。齐王想也不想的应了,笑着拍了拍慕长栩的肩膀:“等会试放榜了,本王一定亲自去道贺。” 慕长栩忙笑着道了谢。 虽然两人性子不合拍,不过相处几个月,也渐渐熟悉了。齐王虽然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喜欢吃喝玩乐,却随和风趣,并不惹人厌。 和齐王道别之后,慕长栩却没急着离开,特意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等了片刻。 等了一会儿,一个圆润白胖的少年蹑手蹑脚的来了。 第九十三章 邀约 慕长栩精神一振,忙上前行礼问安。 周琰笑道:“天天相见,怎么还这般客气。快些免礼。” 慕长栩站定,和周琰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尴尬。 自从那一天传信过后,两人便没再说过话。在上书房遇到了,也都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有些事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沉默片刻,周琰终于咳嗽一声打破了平静:“你特意约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为了避开罗钰蒋昀,慕长栩颇费了一番心思。悄悄写了张纸条,趁着休息的时候装着不经意的走过太孙的位置,然后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纸条放进太孙的书本里。 这番举动对别人来说大概不算什么,可对自幼恪守规矩的慕长栩来说,却十分为难痛苦。 时间无多,容不得吞吐犹豫。慕长栩狠狠心,低声说道:“太孙殿下,明天正逢休沐,我们兄妹想邀请殿下到慕家来做客。” 周琰:“......” 来之前,周琰就隐隐有些预感。此时亲耳听到慕长栩的这番话,冲击力真不是普通的大。 太子妃冷厉的话语浮上了心头: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绝不会容慕大小姐嫁到太子府来......然后,迅速的换成了两行娟秀的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周琰脑海中一片混乱,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慕长栩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曾经答应过慕元春的,已经全部做到了。如果太孙没有这个勇气,也怪不得他。慕元春也能趁早死了这份心。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冒失了。”慕长栩歉然说道:“殿下只当我没说过这些话吧!打扰失礼之处,还望殿下多体谅。” 说完。平静的行礼告退。慕长栩俊秀白皙的脸孔和慕元春本就肖似。垂着头的样子,更是像极了慕元春。 周琰怔怔的看着慕长栩转身,心里忽的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脱口而出道:“等等!我答应了。” 慕长栩脚步一顿,不怎么确定的转身看向周琰:“殿下。你......真的会去吗?”这邀约到底意味着什么,周琰不可能不懂。 周琰若是主动赴约,无异给了慕元春一个承诺。 话已经说出了口,已经容不得自己再退缩回避了。周琰深呼吸一口气,挺直了胸膛,暗暗握紧了拳头,坚定的应道:“我既然答应了,当然一定会去。” 慕长栩听了。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息。半晌,才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周琰在原地站了许久,面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抹坚决。 自小到大,他一直孝顺听话,从来没有忤逆过母妃的心意。这一次,他要为自己争取一回。 ......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么?太孙真的答应了么?”慕元春的声音里满是惊喜。眼眸中闪出异彩。 她就知道,太孙一定拒绝不了自己! 慕长栩看着慕元春喜悦的俏脸,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是。太孙殿下确实答应了你的邀约,明天会主动到慕家来做客。”顿了片刻,低低的说道:“妹妹,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走出这一步,你就再也不能后悔不能回头了。要是表哥知道了,不知他会多伤心多难过......” 提起罗钰,慕元春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却没什么迟疑的应道:“大哥,我心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了。” 慕元春外柔内刚,看似温和。其实极有主见。认准了的事,便会无比固执。 慕长栩明知劝不动她。还是努力了最后一回。见慕元春态度坚决,便沉默了下来。 这些日子,兄妹两个因为此事,已经争论不下数回。每次都以慕长栩的退让告终。往日亲密无间的感情,悄然的出现了一丝裂缝。 “大哥,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么?”慕元春放柔了声音:“还有三天就是会试了。你从现在起就一心备考,不用再为我操心。” 慕长栩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笑意,眉宇间浮着一丝阴霾。 慕元春走了之后,慕长栩独自到了书房,开始温习四书五经。往日一坐到书桌前捧起书本,心立刻就会平静下来,迅速的沉浸到书本的世界里。可今天,却心浮气躁,看了半天,却连一页都没看进去。 慕长栩放下书本,颓然的叹了口气。 ...... 同样的夜晚,周琰也是心事重重难以入眠。 要去慕家,首先要过的就是母妃那一关。难得的休沐日,他不待在府里,反而要往外跑。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而且,绝不能让母妃生出任何疑心...... 明天见到慕元春,她会说些什么?他又要说些什么?他忽然登门做客,慕家人会怎么想?若是被母妃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反应?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涌上心头。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也没能睡着。 大概是翻身的动静太频繁了,惊动了在外间值夜的方同。方同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低低问道:“殿下,你还没入睡吗?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周琰敷衍的应道:“没什么,大概是今日午睡多了,所以晚上睡不着。你先出去,有事我自然会叫你。” 方同伺候他几年,也算得上伶俐忠心。可方同胆子太小,凡事根本不敢瞒着母妃,若是被方同察觉出异样,再去禀报母妃就不妙了。 方同只得退了下去。 周琰逼着自己闭上眼睛入睡。这一次,他竟然很快就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美梦。 在梦中,他站在院门边,凝望着院中盈盈而立的少女。少女含情脉脉的回视,轻启樱唇:“殿下,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呢,心里也有我么?” 当然有。我对你也同样一见钟情! 周琰心血翻涌,激动不已的走了过去,鼓起勇气伸出手...... 他居然真的握到了一只手。 周琰一惊,睁开了眼。 一张熟悉的脸孔引入眼帘,挤眉弄眼的笑道:“殿下是不是做美梦了?口中一直在喃喃自语,还伸着手到处摸索。奴才怕你的手落空受了惊吓,所以才斗胆伸出手让殿下握着。” 周琰反射性的松了手,白了方同一眼,没什么好气的说道:“行了,闪一边去。一看到你这张脸,什么美梦都没了。” 方同也不恼,笑嘻嘻的应道:“是是是,奴才这就退下。去叫莺儿她们来伺候殿下更衣。”说着,装模作样的就要退下。 “算了,不用叫她们了。还是你来伺候吧!”周琰不习惯丫鬟贴身伺候,闻言想也不想的张口说道。 方同顺势转身,殷勤的笑着伺候更衣。 周琰略有些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这个方同,最是伶俐滑头了。想发落他,根本就找不到由头。 更衣梳洗之后,周琰便去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 “孩儿见过父王,见过母妃。”周琰恭敬的行礼问安。勋贵官宦人家规矩再多,也是远远不及皇家的。每日晨昏定省,风雨无阻,从无疏漏。 太子嗯了一声,淡淡说道:“免礼。” 周琰恭敬答道:“谢父王,谢母妃。”然后,起身站到一旁。 太子妃的态度总算稍稍亲切一些:“你平日每天都要进宫读书,着实辛苦。今天难得休沐,好好在府中歇上一日。” 周琰轻咳一声:“母妃,我昨日就和罗钰说好了,今天要去汴河边游玩散心。待会儿就要出府,约莫到晚上才会回来。” 太子妃有些意外:“有这样的事么?你昨晚回府的时候怎么没告诉我。” 周琰努力回想齐王忽悠人时的样子,竭力镇定的应道:“昨天晚上回来的匆忙,一时忘了。” 太子妃还要说什么,太子忽的说道:“琰儿也不是孩子了,想和朋友出去游玩,也无不可。” “殿下说的是。”太子妃柔顺的应了一声,然后对周琰笑道:“难得你父王为你说情,那就准你这一回。日后有这样的事,可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周琰按捺住心里的狂喜,恭敬的应了。 齐王出行,身边至少有二三十个身手高强的护卫在暗中跟随。周琰就更夸张了,明里暗里跟着的护卫,至少也有四五十个。 这么大的阵仗到慕家去,实在太扎眼了。 周琰刚一出府,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大半的侍卫。只留下了几个身手特别好的,还特地叮嘱他们在暗中跟着,免得引人瞩目。 方同惊诧之余,不免生出了疑惑,小声问道:“殿下,你真的是要去汴河边游玩吗?” 一向好脾气的周琰,此时却板起了脸孔:“怎么,我要去哪儿还要向你请示吗?” 方同一惊,忙陪笑道:“殿下别恼,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再也不敢多嘴了。” 周琰这才满意了。领着方同上了马车。很快,方同就察觉出不对劲了。马车的方向,根本不是往汴河方向去的。 太孙殿下到底是要去哪儿? 第九十四章 故人 今日家学闺学休沐,慕长栩慕元春一起来请安,再有慕念春姐弟和张子乔,兰香院里难得的热闹起来。 慕正善打量慕长栩一眼,忍不住皱眉:“长栩,会试很快就到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足精神体力应付三天后的会试。万万不可再熬夜读书了。” 慕长栩脸色略显苍白憔悴,眼下一层青影,一看就是熬夜睡眠不足。 当着慕正善的面,张氏自然要表现一番,立刻附和道:“你父亲说的是。读书再重要,也及不上身体要紧。我这就吩咐厨房熬些鸡汤给你补一补。” 慕长栩笑的有些勉强:“父亲母亲说的是,我今后一定注意。” 昨天晚上他思绪如潮难以入睡,直到后半夜才睡了一会儿。精神当然好不到哪儿去。可这些话,无论如何是不能说的,只能任由慕正善和张氏误会了。 以慕元春的聪慧,当然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歉然的看了慕长栩一眼。 慕长栩避开了慕元春的目光,将头扭到了一边。 ...... 慕念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暗暗奇怪。他们兄妹两个感情深厚,从未红过脸。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慕长栩面色不佳,根本不是因为熬夜读书? 慕念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动声色的留意起慕长栩和慕元春来。 这一留心,果然发现了许多微妙。 慕长栩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闷不吭声。而慕元春,今天显然格外精心的装扮过,虽不张扬,却分外美丽婉约动人。唇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眼波流转间。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这样的神情,慕念春很熟悉。这分明是慕元春算计成功时才会有的自得。 慕元春到底在算计什么? 慕念春略一思忖,忽的想及一个可能性。不由得一惊。 就在此刻,石竹悄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凑到慕念春身边。低声道:“门房的人刚才来禀报,说是有一个叫姚狗儿的少年来求见。” 姚狗儿? 慕念春很快反应过来。慧如出家前的夫家就姓姚,这个少年就是慧如的孙子了。 慕念春低声道:“你先领着他到漪澜院,我待会儿先见见他再做打算。”看在慧如的面子上,也该为这个少年安排一个轻巧的差事。只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否鲁钝,还是见一见才稳妥。 石竹点点头,又悄悄退下。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饭。 早饭后,慕正善去翰林院点卯当值。张氏忙着处理府中琐事。慕长栩回院子温习书本。枫哥儿难得有空闲,拉着张子乔去园子里玩耍。总之,各自忙碌。 慕念春和慕元春一起出了兰香院。 “大姐今天装扮的格外精心,该不是府里会有贵客来吧!”慕念春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慕元春心里一跳,面上却镇定自若:“四妹真会说笑。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哪里知道会不会有贵客来。”顿了顿,又笑吟吟的反击:“四妹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个了?该不是在盼着谁来吧!” ......慕元春在心虚。不然,这样的话她根本无需搭理。 慕念春原本还只是猜测,现在却可以肯定:慕元春竟真的约了太孙到慕家来...... “少女闺誉是何等重要,怎么能随意拿来说笑。算了。不和你说了。”慕念春故作不悦,甩袖而去。 慕元春看着她的身影走远,暗暗松了口气。旋即又暗笑自己多心。 此事做的十分隐蔽。只有自己和兄长心知肚明。方妈妈和杜鹃都不知情。慕念春就算再精明厉害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 慕念春刚一回院子,石竹便迎了过来:“小姐,那个姚狗儿已经在内厅等候多时了。” 慕念春随意的嗯了一声,并未急着去见他,反而低声对石竹耳语了一番:“......照我说的做,记得要利索些。” 石竹虽然满心不解,却并未多问,点点头便出了院子。 石竹走了之后。慕念春才去了内厅。 远远的,便见到一个消瘦的少年背影。身上的衣服打了不少补丁。个头不高,肩膀单薄。只看背影,最多十三四岁的模样。慧如曾经说起过,她孙子今年十六岁了。可这副小身板却实在瘦弱的可怜。也怪不得慧如整日发愁忧心忡忡,这样的身板,就算想做学徒或是长工,人家也未必肯要...... 那少年正局促不安的等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忙转过身来。根本不敢直视慕念春,结结巴巴的说道:“小的姚狗儿,见过四小姐。” 声音一入耳,慕念春便怔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怯懦的瘦弱少年,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抬起头来。” 这声音真是好听极了。 姚狗儿没读过书,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只觉得这是自己听过的最好听的少女声音。一时反而没听清话语的内容。 那个声音缓慢又清晰的重复了一次:“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姚狗儿这次听明白了,鼓足了勇气抬头。 这位四小姐,长的真好看。那双水灵灵的眼眸,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 四小姐是不是对他不满意? 姚狗儿惴惴不安的想着,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四小姐,你别看小的个头不高,力气可大的很。挑水劈柴烧火做饭洗碗洗衣,什么事小的都会做。求求四小姐,留下小的吧!” 瘦的几乎不成型的脸孔,自然不算好看。瘦小的身体一阵风就能吹倒。和记忆中那个小贵子似乎有些不同。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眼睛,却让慕念春清晰无误的认出了他。 果然是小贵子! 当年她刚入宫之时,并不得宠,只是个位分低的美人。除了石竹之外,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里,没什么特别贴心伶俐的。小贵子也是其中一个。他不识字,也不算聪明,不过,胜在勤快本分。很快便成了她身边最得用的太监。 后来,她凭着隐忍坚韧和高超的厨艺,渐渐博得梁武帝的欢心,短短几年便被封妃,入住景阳宫。小贵子也一跃成为景阳宫的管事太监。凭着她当时在宫里的地位,小贵子自然也成了众人巴结的红人。甚至不乏嫔妃暗中收买他。可小贵子却一直对她忠心耿耿。 再后来,她一个不慎,遭别的嫔妃陷害。梁武帝痛失幼子,大发雷霆。是小贵子挺身而出,将所有的事情都担到了自己身上。 她安然无恙,得以脱身。而小贵子,却被拖在景阳宫外的空地上,挨了一顿乱棍。 梁武帝命她在一旁观看。她眼睁睁的看着小贵子被打的皮开肉绽惨叫连连,直至没了呼吸。鲜血染红了景阳宫外的空地,也在她的心里染上一片痛苦和悲凉。 小贵子死了,景阳宫很快又有了新的太监总管。比起略显口拙的小贵子,新来的太监要伶俐圆滑多了。可她却再也没了当日信任小贵子的那份心境。 谁能想到,时隔几年之后,小贵子竟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 记忆中的脸孔,和眼前的瘦弱少年渐渐重合。 “四小姐,小的不求别的,只求能在慕家讨个活计。”姚狗儿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慕念春的回应,心里像十五个提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卑微又可怜的祈求道:“小的可以少拿一些工钱,只要一半就行了。小的娘生了病,需要抓药治病......” 当年闲话的时候,小贵子曾经说过,卖身入宫是为了得些银子为家中的娘治病。 万幸这一世小贵子提前遇上了自己。不用再屈辱的进宫做太监了。 慕念春鼻子微酸,唇边漾起一抹笑意,温和的说道:“我答应了慧如师太,自然会好好的安置你,你不用担心。我刚才是在想,什么样的差事才最适合你。” 姚狗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的看着慕念春:“四小姐,你真的同意留下小的了?” 当然了。慕念春微笑着点头。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小贵子又送回了自己的身边。她终于有机会弥补当年的遗憾和愧疚。 姚狗儿大喜,扑通一声跪下,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小的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的做事,绝不会偷懒。” 慕念春笑道:“好了,快些站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下磕头,磕的这般用力,额头都肿了一片。这么走出去,是打算吓人么?” 姚狗儿红了脸,迅速的站了起来。 “狗儿是你的小名吧!”慕念春含笑问道:“你的大名是什么?” 姚狗儿羞涩的应道:“小的没有大名。” 看来,小贵子这个名字,是进了宫以后才取的。慕念春想了想笑道:“我给你取一个大名,就叫长贵吧!” 长贵,一生长久平安富贵。 姚狗儿默念几次,十分欢喜,忙又磕头谢恩。咚咚几声,额头彻头算是肿了。 ...... ps:故人一个接着一个登场了~ 下一章精彩预告,太孙和慕元春私会~ 第九十五章 痴迷 姚狗儿,现在正式更名叫姚长贵了。 “小贵子,”慕念春忍不住叫起了昔日熟悉的名字:“你有什么特别喜欢或是擅长做的事情么?” 这般亲昵随意的称呼,顿时让小贵子受宠若惊了,红着脸应道:“回小姐的话,小的什么家务活都会干。” 也就是说,没什么特别擅长的事。 慕念春略一沉吟。 在见到他之前,她原本是打算随便安排一份差事。现在当然得精心为小贵子打算一番。若是在后宅里做个跑腿的或是做粗活的小厮,将来可没什么出息。去田庄,又离自己太远了,不便照拂。小贵子的长处是勤快本分,并不算特别伶俐,又没读过书,账房里的事情也是做不了的...... 想了片刻,慕念春终于有了主意:“这样吧,我待会儿去和娘说一声,安排你去马房。马房的事也算清闲,平日喂马照顾马匹。这些事稍微一学就会了。你还得学着驾马车,今后出行的时候,就由你驾马车好了。” 马房里的差事,向来都是肥差。平日清闲自在,为主子驾车更是长脸的事。只有分外得主子信任欢心的,才有资格得到这样的差事。就连工钱也比别处都高一些。 小贵子此时还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却能体会到慕念春的一片好意,又扑通一声跪下了:“多谢小姐,小贵子一定尽心尽力做事,绝不会丢了小姐的脸。” ......倒也不算笨。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将自己归为她的人了。 慕念春哑然失笑,目光愈发柔和:“你认真做事就好,遇到什么难事,只管来找我就是了。还有。以后别动不动下跪。虽说主仆有别,可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跪。快些起来吧!” 小贵子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结结实实的又磕了几个响头。眼睛红红的站了起来,心里默默的发誓。今后一定要忠心的为小姐做事。 慕念春叫来玉簪。吩咐道:“玉簪,你先领着小贵子去马房,和马房的管事说一声。请他安排小贵子一份差事,住处也一并安顿下来。” 玉簪笑着应了,好奇的打量小贵子一眼。见他瘦弱的不成样子,土头土脑的不说,还呆呆愣愣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小贵子被笑的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还不快去!”慕念春白了玉簪一眼,目光中暗含警告。 玉簪不敢笑了,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领着小贵子去了马房。 慕念春去了张氏那儿,略过了自己私下和慧如的约定,只说:“......我在慈云庵住了一个多月,和一个叫慧如的师太十分熟络。她特地求我为她出家前的孙子谋一份差事,我应下了。今日那个叫姚长贵的找上门来,我把他安排去了马房。特地来和娘说一声。” 张氏果然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笑着说道:“既是答应了的事。总得安排妥当。马房的差事还算清闲,就让那个姚长贵待着好了。” 慕念春趁机要求:“我已经吩咐过他了,不仅要学着照顾马匹。还得学着驾车。过些日子,等他学会驾车了,让他做车夫。” 车夫这份差事,在马房里十分抢手。一来随主子出行是有脸面的事,二来到了别的府上,车夫也会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运气好的时候,还会得些赏钱。这样的差事,自然人人争抢。 不过,在主子眼中。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张氏想也不想就点头应下了。 慕念春一颗心落了地,甜甜一笑:“娘。谢谢你了。” “这点小事,哪里值得我们慕四小姐道谢。”张氏笑着打趣:“你若是实在有心表达谢意。不如下厨做顿好吃的,让我今日解解馋。” 母女两个正在说笑,门房的小厮匆匆的跑来禀报:“启禀太太,太孙殿下来了。” 张氏一怔。太孙怎么会忽然来了? 之前太孙也曾经来过慕家,不过,每次都是和齐王一起来的。独自登门还是第一回,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别扭。 慕念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慕元春果然好手段,竟说服了慕长栩从中牵线搭桥,邀了太孙登门做客。 张氏很快回过神来:“快些请太孙到外堂,再打发人去修德堂送个信。” 那小厮期期艾艾的答道:“太孙殿下说了,他今天是特意来探望大少爷。不必惊动老夫人了。而且,太孙殿下已经去松涛院了。” 张氏:“......” 慕长栩明明是齐王伴读,齐王来探望他还说的过去。太孙特地登门来看望算怎么回事?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啊! 不行,她得去松涛院看看。 张氏正准备起身,慕念春忽的笑道:“娘,殿下既是特地来探望大哥,说不定会有些话要私下说。我们去打扰了反而不美。万一惹的殿下不快就不好了。倒不如随殿下自便,吩咐厨房备好饭菜也就是了。” 这一场好戏才刚刚开锣。暂且先让慕元春粉墨登场得意片刻。 张氏闻言,顿时打消了前往松涛院的念头。 ...... 此时的周琰,已经走到了松涛院的门口。 之前心中焦急步履极快,可到了门口,却莫名的紧张起来,一颗心怦怦直跳。 方同自从踏进了慕家的门,便苦了一张脸。明知劝不动,却依然不肯放弃:“殿下,您原本说要去汴河边游玩,现在却偷偷跑到了慕家来。要是被太子妃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 不仅周琰要挨训,他这个贴身小厮也是断然跑不了的。 好脾气的周琰,今天一反常态的固执,冷冷的瞥了方同一眼:“你若是害怕,大可以现在就回府向母妃禀报。到时候母妃生气,也只会发落我,和你无关。” 方同全身一个激灵,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殿下,奴才对您可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奴才刚才这么说,也是为了您着想,绝没有要背叛您的意思......” 真是聒噪的令人头痛! 看看十四叔身边的郑喜,那叫一个伶俐。十四叔一个眼神过去,立刻就会乖乖闭嘴。自己身边这个,整个就是一话痨。 “闭嘴!”周琰板着脸孔,摆出了为人主子的威严:“没我的吩咐,不准张口说半个字。不然,回去之后你就等着去门房跑腿吧!” 方同委委屈屈的住了嘴。 周琰深呼吸口气,定定神进了松涛院。 松涛院里的下人不知都去哪儿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阵似有若无的琴声传了出来。正是那日在荷花宴上听过的平沙落雁。 周琰神色一动,循着琴声找了过去。琴声越来越近。绕过一处回廊,一个精致的凉亭引入眼帘。 一身素色罗裙的少女坐在凉亭里,专注的低头抚琴。 长长的青丝如瀑般倾泻在肩头,脸庞白皙似玉,精致无暇。长长的眼睫毛如扇子一般,红唇微微抿着。纤纤玉指轻盈的落在琴弦上,如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 此情此景,美的像一幅画,令人不敢靠近,唯恐惊扰了画中的宁静祥和。 周琰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痴痴的看着不远处的少女。 到了此刻,方同哪还有不明白的。太孙特地到慕家来,分明就是冲着这位慕大小姐来的。他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已经迟了。再联想到太孙刚才的态度,他眼下只剩一个选择了...... 方同咬咬牙,轻手轻脚的退开,站到了回廊下,为主子放风。 周琰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慕元春的身上,根本就未留意到方同的离开。 慕元春依旧没有抬头,琴音却变的欢快起来。淙淙的琴音似乎化成了鸟儿在枝头歌唱,婉转悠扬的表达出喜悦的心情。 周琰心里一荡,情难自禁的靠近了几步。 慕念春终于抬起头来,明眸似水,默默的凝视着周琰。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又似诉说了千言万语。 周琰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如在云端。一颗心几乎快跳出了胸膛。 “元春,”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闺名,却似已在梦中呼唤过了千百回。小心翼翼的,唯恐惊到了她一般:“我来了。” 慕元春俏脸浮起两抹浅浅的红晕,轻轻张口:“我还以为殿下不会来。” 周琰略有些愧意的承认:“对不起,我之前一直在犹豫不决。你写给我的信,被母妃发现了,母妃十分生气。不准我和你见面,之后,我没敢给你回信......事实上,就在长栩开口的时候,我还在犹豫。幸好在最后一刻,我想明白了。” 慕元春轻声道:“是我让殿下为难了。” 周琰鼓起所有的勇气,直视慕元春的双眸:“元春,知道你倾心于我,我真的很高兴。其实,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便喜欢上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母妃,同意我们两个的亲事。” 慕元春脸上的红晕更深了,眼中闪出浓浓的欢喜和羞涩。 第九十六章 撞破(一) 总算不枉她一番苦心。 太孙本就对她有意。可恨太子妃从中阻挠。如今太孙既已表明了心意,自然不会“辜负”了她。 慕元春不动声色的想着,维持着羞涩欢喜的笑容,主动起身,走到了周琰的身前。 两人相隔不过三尺。周琰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盈盈含情的眼眸,还有若有所盼的俏脸。周琰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靠近了一步,颤抖着握住她纤细柔滑的手。 慕元春俏脸绯红,却没有挣扎,就这么柔顺的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甚至羞答答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周琰几乎快融化在她似水的眼波里。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虽未说话,这一刻却胜过千言万语。 不知过了多久,周琰终于松开手,红着脸歉然说道:“元春,对不起,我不该唐突冒犯你。”他素来谦逊守礼,今天一个冲动,做了冒犯的举动。此时才回过神来,唯恐慕元春不快。 慕元春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含羞带怯的应道:“殿下,你这样待我,我心里十分欢喜。” 短短一句话,让周琰心花怒放,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圆润清秀的脸孔一片潮红。 真是个纯情又可爱的少年! 慕元春抿唇轻笑:“殿下,你到凉亭里来,我弹琴给你听好么?” 周琰身不由己的点点头,随着慕元春进了凉亭。慕元春坐下,轻轻拨弄琴弦,发出叮咚的欢快琴音。周琰坐在一旁,安静又专心的聆听。 欢快的琴音断断续续的传进了书房。 慕长栩默默的捧着书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太孙果然依言来了......此时应该正和妹妹在一起吧!妹妹总算如愿以偿了。可接下来面临的难题却更多。 太子妃摆明了对妹妹不满,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万一太子妃坚决反对。到时候该怎么办? 表哥对妹妹一往情深。若是他知道了妹妹和太孙的事,会怎样难过? 还有,罗家虽然没正式登门提亲。私下却早有这个默契。如果他们知道了此事,又会怎么想? ......慕长栩越想越觉得头痛。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逼着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手中的书本上。 ...... 琴声依旧在松涛院里潺潺流淌。 慕元春时不时的抬眸,和周琰目光交汇,露出温婉可人的笑容。 周琰心神俱醉,只觉得此情此景是生平从未体验过的美好。为了这一刻,忤逆母妃的心意也是值得的。 回廊下的方同却一直苦着脸。 完了!上一回发现慕大小姐写过太孙的信,太子妃已经大发雷霆。这一次若是知道太孙竟偷偷跑到慕家和慕大小姐相会,还不知会怎样生气。到时候,他这个贴身小厮肯定首当其冲第一个挨罚...... 方同的眼角余光忽的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愣。他怎么来了? 身穿宝蓝锦袍的英俊少年长身玉立卓尔不凡,正是太孙伴读罗钰。 罗钰此时也发现了方同的身影,笑容凝结在唇边,心里陡然一沉。方同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那太孙...... 方同殷勤的笑着迎了上来:“奴才给罗公子请安。” 罗钰的嗓子里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晌才挤出一句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奇怪,罗钰的面色怎么这么难看?方同心里暗暗诧异,口中很自然的答道:“太孙殿下要到慕家来做客,奴才就随着来了。” 罗钰俊脸微微泛白,拳头不自觉的用力握紧。声音干涩之极:“太孙殿下怎么会忽然有兴致到慕家来做客?” 方同眨眨眼,用“你懂的”**表情说道:“这个奴才也不敢妄自猜测。不过,太孙殿下现在正和慕大小姐在凉亭那边。抚琴谈心......” 话还没说完,就见罗钰大步越过他的身边。 方同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迅速的追上去拦住罗钰。陪笑着说道:“罗公子,殿下正和慕大小姐在说话。你若是有事,不妨等上片刻。这时候过去,岂不是太煞风景了......” “让开!”罗钰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面色异常苍白难看。 方同也是挑眉通眼的伶俐之辈,到此时焉能察觉不出异常来。 这位慕大小姐是罗公子的嫡亲表妹。听说慕大小姐小时候就是在罗家长大的。表哥表妹,青梅竹马......这就更不能让他过去了。万一当面闹腾起来可就糟了! “罗公子。你若是实在急着见殿下,奴才就去通报一声。总好过这么贸然唐突的冲过去。”方同继续陪笑。却坚决的挡在罗钰面前。 罗钰此时哪里能听得进这些话,冷笑道:“方同,你若是再不让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眉宇间闪过戾气。 方同依然坚持不肯让,试着说服罗钰:“罗公子千万不要冲动......”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推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罗钰看也没看他一眼,大步走过去,绕过回廊。 不远处的凉亭里,慕元春依旧低头抚琴,周琰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慕元春偶尔抬头,两人脉脉对视。 慕元春的眼中闪着欢喜愉悦的光芒。那抹光芒,耀眼的近乎刺目。 罗钰面色惨白,双手无法自制的轻颤起来。 ...... 那两道视线实在太过炽烈,让人无法忽视。 慕元春不经意的瞄了一眼,俏脸陡然一白,笑容褪的一干二净。琴音戛然而止。 周琰一愣,顺着慕元春的目光看过去。却见罗钰站在哪儿,身体僵直,俊脸异常苍白,素来神采奕奕的眼眸此时闪着震惊痛楚。 周琰一时没有多想,只以为罗钰是见自己和慕元春太过震惊,有些赧然的说道:“罗钰,你怎么会来了。” 罗钰置若罔闻,直勾勾的看着慕元春。 素来冷静自若的慕元春,此时也是方寸大乱。一切都安排妥当,连松涛院里的下人都被支开了。谁能想到,表哥竟会不偏不巧的来了? 周琰见罗钰没理睬自己,愈发羞愧。罗钰是慕元春嫡亲的表哥,见她和自己私下独处,心里不快也是难免的:“对不起,我来之前没告诉你一声。我向你保证,这是我第一次和元春私下独处......” 元春?已经叫的这般亲昵了吗? 罗钰惨然一笑,声音竟异乎寻常的平静:“是我来的冒昧,打扰了殿下和表妹才是。” 慕元春心里一颤,根本没勇气直视罗钰的眼睛。耳边又响起周琰的声音:“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和你说,昨天母妃问我行踪,我假称和你一起去汴河边游玩。母妃若是问起来,你可千万别说漏嘴。” 罗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语气中满是浓浓的自嘲:“殿下放心,若是太子妃问起,我一定会替你遮掩一番。” 周琰松口气,展颜笑道:“那就太好了。” “殿下和表妹情投意合,堪称一对璧人。”罗钰只觉得自己已经生生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如坠地狱,痛彻心扉痛楚难当。另一半却奇异的清醒,和太孙对答如流:“可惜我竟然今天才知道此事,不然,我一定早就祝贺殿下和表妹了。” 他的脸色实在太苍白太难看了。 周琰虽然单纯,却并不蠢钝。自然看出罗钰异于平常。这几句祝福的话,听着也有些怪怪的感觉。 周琰忍不住看了慕元春一眼,又是微微一惊。慕元春的俏脸上没了半点笑意,唇角抿的紧紧的,面色也有些苍白...... 慕元春分明察觉到了周琰的目光,匆匆的挤了一个笑容。然后强做镇定的看向罗钰:“表哥,今日难得休沐,我听大哥说你要回府待上一天。怎么连一个招呼都没打就来了?” 如果今天他没来,岂不是会继续被蒙在鼓里? 罗钰定定的看着慕元春,眼神复杂之极:“不是你命人到罗府送信,让我来的吗?” 怎么可能?! 慕元春脱口而出道:“不是我,我根本没让人去送信。”此事迟早会让罗钰知道,可绝不是以这般突然这般无情的方式。是谁暗中捣鬼,给罗钰送了信? 是慕念春!一定是她! 慕元春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慕念春回府会坏她的事,当初真该趁着她还在慈云庵的时候就约太孙到慕家来。现在倒好,弄成了这般尴尬难堪的局面。让人无法收场...... 罗钰沉默了下来。 慕元春没让人送信给自己,送信的自然另有别人。那个别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看到了应该看到的一切。 周琰就算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了。有些迟疑的低声问道:“元春,你知道是谁到罗家送信吗?”是谁送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罗钰这么快就来了?而且,反应还这般怪异? 这可不像单纯的表兄妹。 慕元春知道周琰已经起了疑心,心里又是一慌,敷衍的应道:“我也不知道是谁。肯定是谁故意淘气。” 说着,恳求的看了罗钰一眼。 ps:其实,罗钰也很悲情~ 第九十七章 撞破(二) 那一眼,令罗钰心如刀割。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心意相通。只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慕元春的心意了。她在恳求他,千万不要露出马脚,不要让周琰察觉出不对劲...... 难以形容的苦涩在心底蔓延,迅速的蔓延至全身。手脚冰冷,心疼痛的几乎麻木了。 罗钰困难的张口:“我忽然想起府里还有些事。我得先走一步......” “罗家表哥难得来一回,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响起。然后,一个浅粉色的姣美少女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 慕念春一脸盈盈笑意,步伐轻快,很快就走到了三人面前。 慕元春面色微变。 果然是慕念春暗中搞鬼!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还特地来看自己的笑话...... “呀!大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慕念春一脸关切,眼底的嘲弄和奚落却让慕元春看的明明白白:“是不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慕元春已经快笑不出来了,怒火在胸膛熊熊燃烧。可周琰还在,她绝不能露出马脚,必须硬撑到底:“四妹说笑了,我现在好的很。” 慕念春挑了挑眉,慢悠悠的笑道:“哦?看来,我刚才是眼花了,竟然以为大姐在生气。想想也是,大姐素来性子温柔,就连祖父祖母也称赞过多回。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点小事怄气。” 慕元春吐血的心都快有了,再也维持不住僵硬的笑容,俏脸沉了下来。 慕念春又看向罗钰,故作歉然的说道:“罗表哥,今天真是对不住了。是我一时淘气,命身边的丫鬟假扮成杜鹃给你送信。本是想给大姐一个惊喜。谁曾想太孙殿下也在,倒是让表哥和殿下都受惊了。” 罗钰:“......” 周琰:“......” 如果再听不出其中的蹊跷,周琰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周琰不敢置信的看着慕元春。声音有些奇异的颤抖:“元春,你和罗钰......”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慕元春想解释,可一抬头,便对上了罗钰痛楚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卡住了。 周琰呆呆的站着,头脑一片混乱。 慕元春和罗钰竟是彼此有情。那......慕元春对他又算怎么回事?她心里喜欢的到底是谁?如果她喜欢罗钰,为什么还要主动对自己表明心意?如果她喜欢自己,和罗钰之间的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这一团乱麻,简直理也理不清...... 慕念春瞄了面色苍白进退失据的慕元春一眼。心里痛快极了。今天这一幕好戏果然精彩,不枉自己苦心安排。过了今天,周琰大概再也不会相信慕元春的“芳心暗许”了吧!还有罗钰,也会彻底看清慕元春的真实面目。 真是大快人心。 慕元春没有动。罗钰依旧僵直的站着。周琰一脸失神和茫然。 慕念春咳嗽一声,打破沉闷尴尬的气氛:“我娘已经命厨房准备好了午饭,请殿下和罗表哥移步到饭厅,吃了午饭再走吧!” 周琰茫然的眨眨眼,显然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罗钰却生硬之极的说道:“不用了,我先走了。”说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表哥!”慕元春头脑一懵。完全是出自下意识的反应喊了一声。罗钰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眼中暗含一丝希冀。 周琰的眼眸暗了下来。 慕元春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此时此刻,最要紧的是先哄好太孙再说。至于罗钰......他总是她的表哥,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永远不理她。 罗钰等了片刻,也没等来慕元春的下文,不由得露出一个苦涩自嘲的笑容。毅然转头,大步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 慕元春眼睁睁的看着罗钰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一阵揪痛。 可她没有迟疑太久。很快便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用歉然的目光看着周琰。低声说道:“殿下,对不起。都是四妹淘气,竟让人把表哥叫了过来。我自幼住在罗家,和表哥感情深厚情同兄妹。他乍然见到我和你独自在一起,一时错愕不快也是难免的。还望殿下别放在心上。” 周琰原本就是敦厚心软的性子,一听慕元春这般解释,不由得动摇了几分。 慕念春闲闲的插嘴道:“大姐,我记得你几个月前还说起过,以后要嫁给罗表哥呢!” 慕元春:“......” 慕元春俏脸隐隐有些扭曲,隐忍着怒意笑道:“四妹就是爱说笑。”顿了顿又叹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恋慕表哥,总担心表哥和我感情过于深厚。你放心好了,我和表哥只有兄妹情意,绝无半点私情。我是你的亲姐姐,怎么会抢你的姻缘?” ......不愧是慕元春,在如此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竟还能扳回一城。 慕念春也不恼,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正要说话,周琰忽的看了过来:“四小姐,你喜欢罗钰的事,可千万别让十四叔知道。不然,他不知道会怄成什么样子。” 慕念春:“......” 太孙殿下,你不觉得你的脑回路转的太诡异了么?现在是在说慕元春和罗钰之间的事情好么?为什么突然又扯到齐王了? 周琰又喃喃自语道:“诶,怪不得十四叔怎么献殷勤都没用。原来四小姐已经有意中人了。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慕念春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在对话转变的更诡异之前果断的转移话题:“午饭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去兰香院吧!” 反正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罗钰和慕元春有了巨大的隔阂,周琰心里也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今后总不会轻易就被慕元春蒙蔽了。 慕元春纵然满心怒意,也绝不会在此刻和慕念春翻脸,硬是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四妹说的是,我这就去叫大哥一声。”再这么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当场就和慕念春翻脸。 等等,不能任由周琰和慕念春留在这儿。谁知道慕念春会趁着她不在乱说什么。 慕元春心念电转,又冲慕念春笑道:“四妹,你和我一起去书房吧!” 慕念春对她的那点算计了然于心,懒懒的笑道:“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等你好了。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不会乱说话。” ......慕元春将蠢蠢欲动的怒火按捺下去,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迅速的去了书房。 只剩下周琰和慕念春两个人了。慕念春抬头看向周琰,刚要开口说话,周琰却清了清嗓子,扬声喊道:“方同,你过来。” 话音刚落,方同就迅速的跑了过来:“殿下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吗?” 周琰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让你在旁边待着。十四叔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看着随和,其实最是小心眼了。要是被他知道我和四小姐独处,不找我的麻烦才是怪事。” 慕念春:“......” 这个周琰,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原本还想着提点他几句,现在慕念春已经没心情张口了。要不是担心慕家和太子府扯上关系又会落得前世灭门的结局,她才懒得管这摊子破事。索性就让这朵有毒的鲜花插在周琰的后院得了。 ...... 书房的门忽的被推开了。 慕长栩一愣,抬起头。待看到慕元春委屈又饱含怒意的眼眸时,不由得一惊,霍然站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孙殿下和你说了什么难听话?” 慕元春素来冷静自持,就算心中委屈,也极少流露的这么明显。 “大哥,”慕元春所有的委屈和难堪,在见到慕长栩的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眼中泛起点点水光:“慕念春派人给表哥送信,表哥刚才来了,正好碰到我和殿下在一起。” 什么? 慕长栩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声音:“表哥人呢?” 慕元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低声说道:“他已经走了。太孙还在凉亭处等我们过去。”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慕长栩才困难的张口道:“你想清楚了吗?这一次过后,可就真的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表哥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她当然很清楚。 罗家儿女众多,可罗钰是长房幼子,自小便天资出众聪明过人,颇得外祖父母的欢心。十岁就被选做太孙伴读,经常出入皇宫太子府,令人为之眼热羡慕。这样的罗钰,自然有骄傲的底气和本钱。 也只有在她面前,罗钰才会褪去所有的骄傲和棱角,变的温柔体贴,对她百般照顾言听计从。 可这一次,她彻底伤了他的心。以他的骄傲,怎么可能原谅她? 慕元春心里一阵阵酸涩,眼角温热的液体似溢了出来。可她却倔强的将泪水咽了回去:“大哥,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绝不会后悔!” 慕长栩笑的有些苦涩:“但愿将来你没有后悔的一天。” ...... ps:死不悔改的慕元春...... 第九十八章 怒意 再次出现的时候,慕元春已经恢复了平静自若。之前的闹剧仿佛没发生过一般。只是眼眶隐隐泛红。 慕长栩说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兰香院用午饭吧!” 周琰打起精神应了。 两人在前并肩通行。慕念春和慕元春很自然的落后了几步。 “大姐,你的心肠可真狠啊!”慕念春凉凉的奚落道:“就这么让罗表哥走了。你就不怕他一气之下,今后再也不理你吗?” 慕元春下意识的看了周琰的背影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才放下心来。冷笑着低声应道:“这点小事就不需你担心了。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一直恋慕表哥。今天特地派人给表哥送信,就是想让他亲眼看到我和太孙在一起,早些对我死心是吧!可惜了,纵然你费尽心思,表哥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慕念春心念电闪,面上故意流露出嫉恨愤怒的表情,狠狠的瞪了慕元春一眼。 既然慕元春认定了这是自己的弱点,不妨就让她继续维持这个美妙的误会好了。 慕元春自觉扳回一城,心头恶气稍解。 ...... 张氏恭敬的给周琰见礼。 周琰忙笑道:“太太不必多礼。”张氏是慕元春的继母,是长辈,自然要客气些。 张氏没料到周琰这般谦逊懂礼,颇有些受宠若惊,热情的寒暄过后。亲自领着周琰到了饭厅。 午饭后,慕长栩和周琰去了书房说话。 慕长栩故作无心的提起了往事:“......我和妹妹从小就在罗家长大,表哥和我年龄相若,对我们兄妹一直十分照顾。在妹妹心里。表哥和我这个嫡亲的哥哥无异。” 周琰不自觉的竖长了耳朵聆听。 慕长栩又继续说道:“表哥对妹妹多有怜惜,难免生出照顾她一辈子的念头。妹妹虽然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却不忍明说。唯恐伤了表哥的一片心意。没想到,表哥竟因此认定了此事......也正因如此。今日才生出了这样的误会。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这番解释十分巧妙。 承认了罗钰对慕元春的情意,这样就能解释罗钰的失态和慕元春的为难。然后重点暗示慕元春对罗钰只有“兄妹之情”。 周琰心里的阴霾果然散了大半,眼睛亮了一亮:“真的是这样吗?” 慕长栩不敢迟疑,肯定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无奈的长叹口气。君子端方,他素来不喜说谎。可现在,却被逼无奈的帮着解释圆谎,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周琰对慕长栩的性情很熟悉,见他应的这么肯定。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虽然还有几分“夺人所爱”的自责,不过,心情却没原来那么纠结沉重了。 慕长栩勉强笑了笑,很快扯开话题。 过了片刻,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方同略显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刚才有护卫找了过来,说是太子妃吩咐您早些回府。” 什么? 周琰笑容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早料到此事瞒不过母妃,可没想到,母妃比他想象中更快的察觉到了异样。还派人找了过来...... 慕长栩也是一惊。他对太子府里的事情也知晓不少。太子妃对太孙要求十分严苛,平日言行举止不容有半分差池。太孙今天偷偷到了慕家来,太子妃岂能不发怒? “殿下。今天是我主动邀你到慕家来,怪不得你。”慕长栩低声说道:“我这就陪你一起回去,亲自向太子妃解释......” “不用了。”周琰总算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我自会向母妃解释。母妃素来胸襟宽广,不会生我气的。” 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是慕长栩? 慕长栩心里愈发不安,正要说什么,周琰又匆匆说道:“我现在就回府,改日有空再登门拜访。”说着。便去开了书房的门。 方同没说话,只是一脸担忧焦虑。 周琰定定神道:“我们这就回府。” ...... 慕长栩亲自送了周琰出府。紧接着就去了赏梅院。一脸凝重的将刚才的事情道来:“......我按着你的吩咐解释了,太孙殿下似乎已经相信了。” 慕元春松了口气:“这就好。谢谢大哥了。”周琰善良又心软,果然很好蒙骗。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太子妃特地命人来找太孙殿下,”慕长栩皱紧眉头低声道:“太孙一回府,只怕就要受太子妃斥责。” 慕元春笑容淡了下来。 慕长栩说的,也正是她忧虑的一点。太子妃显然对她并不中意,不然,也不会以这么强硬的态度反对。太孙虽然喜欢她,可这份喜欢,在太子妃的强势面前能起到几分作用? 不过,她心里纵然隐忧重重,却不肯表露出来。故作轻松的说道:“大哥不用担心。太子妃越是反对,太孙殿下反而越是会坚持。再听话的儿子,也有长大有主见的时候。过度的阻挠,只会引来更大的反弹。你想想自己就知道了。父亲和你说话,你虽然不便反驳,可又有多少是真正听进心里的?” 这倒也是。 慕长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总之,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慕元春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全力一搏。 ...... 周琰表面信心满满,心里却忐忑难安。一路上都沉默着,没心情说话。 方同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小声说道:“殿下,太子妃肯定不太高兴。您待会儿可得悠着点。” 周琰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母妃别太生气...... 很显然,这只是个奢望。 刚一踏进内厅。就见到太子妃铁青着脸孔看了过来,眼里闪着毋庸置疑的怒火。周琰之前鼓起的勇气,瞬间消褪了大半。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声:“母妃,孩儿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太子妃从牙缝里冷冷的挤出几个字。 周琰低着头不吭声。 太子妃冷笑道:“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如今竟敢说谎话骗我了。说是和罗钰一起去汴河边游玩。没想到竟是去了慕家。” 她原本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直到下人来禀报太孙身边的护卫大多回府了,她才起了疑心。打发人去罗家门房问了一声,都说罗钰去了慕家,根本就没去什么汴河边。 她又气又急,立刻又打发人去慕家。这一次,果然找到了周琰。 “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慕大小姐家世不出众,根本就不是太孙妃的最佳人选。”太子妃越说越恼火:“现在看来,何止是家世不够。性子轻浮。又这般有心机有手段。这样的女子,万万配不上你。从今天起,你休想再和她有半点私下往来!我明日就让人去平远侯府提亲......” “母妃,”周琰忽的抬起头,眼中难得的闪出一丝倔强和固执:“我也和你说过了。我不喜欢那位蒋三小姐,我喜欢的是元春,我要娶的人也是元春!” 太子妃万万没料到周琰竟会和自己顶嘴,既惊又怒,霍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自小到大,他从没有违抗母妃的勇气。每次母妃摆出生气的样子。他就自动的偃旗息鼓乖乖听话。可这一回不一样! 所有的血液都往头脑涌去,胸中有种莫名的情绪激荡不休。 周琰深呼吸一口气,清晰又缓慢的说道:“母妃。我要娶慕元春!”神色决然,铿锵有力。 太子妃不敢置信的看着周琰。 那张憨厚又可爱的脸孔,此时竟是这样的陌生。就像在陡然间换了个人...... “终身大事,本该听从父母之命。可是,娶妻的人是我,要和对方相携终生的人也是我。为什么就不能由我自己做一回主,娶一个我喜欢的女子?”周琰不管不顾的将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母妃,我自小到大都听你的话,从未忤逆过你的心意。就这一回。你就随了我的心意吧!” 太子妃面色变了又变,半晌。才冷冷的说道:“别的事我可以随你,唯有这件事不行。慕元春如此有心计有手腕。我绝不能接受这样的女子做我的儿媳!” 拒绝的干脆利落,丝毫不留余地。 周琰只觉得热血上涌,脱口而出道:“不管母妃同不同意,总之,我非娶她不可!” ...... 母子两人僵持不下,气氛冷凝而紧张,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一个丫鬟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大气都不敢出,低声禀报道:“启禀太子妃,齐王殿下来了,说是要找太孙殿下。” 太子妃正在气头上,听到齐王的名讳更是一肚子窝火。 周琰素来乖巧听话,现在居然敢和她顶撞了。肯定都是因为和胆大妄为的齐王在一起待久了,受了他的影响!!! 太子妃想也不想的说道:“你去告诉齐王,就说太孙今日有恙,不便见人......” 话音未落,齐王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一脸讶然的问道:“五嫂,太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哪里有恙了?” 太子妃:“......” ps:太孙是个可怜娃儿,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亲娘,竟是为了心机深沉的慕元春...... 第九十九章 决定 太子妃面色十分难看。 齐王心里暗暗诧异。太子妃看着温和,其实性子最是矜傲自持,在人前极少失态。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周琰,平日总是笑容可掬憨厚可爱。今天却直直的站在那儿,一脸的倔强固执。这情形怎么看都不对劲啊...... 齐王略一思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笑着对太子妃说道:“五嫂,肯定是太孙淘气惹你不高兴了。我这就把他带出去,免得他杵在这儿你看了更生气。” 说完,便冲周琰使了个眼色。 周琰倔劲一过,热血渐渐冷却下来,心中也开始生出了悔意。齐王的话正合他的心意,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默默的走到齐王身侧。 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齐王看了微微有些心疼。别看他平日总拿周琰打趣,时不时的言语欺负几句,可他打从心底里是喜欢周琰的。 出生在皇家,享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承受的压力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皇子们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厉害,皇孙们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在这样的情况下,周琰的善良憨厚淳朴几乎成了异数。也格外的令人珍惜。 或许是他自己太善于伪装心计太多的缘故,他分外喜欢和单纯的周琰相处。 不管周琰是为了什么和太子妃起了争执,他都决定站在周琰这一边。 ...... 待齐王和太孙走后,太子妃满心的怒火也稍稍平息。可一想到慕元春,满腹的闷气又浮上了上来。 那天的荷花宴,慕元春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看容貌气质的话,慕元春确实是上上之选。也怪不得没经过情事的周琰会为之神魂颠倒。如果慕元春家世出众一些。她大概也会考虑一番。 可是,连着两次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对慕元春生出了十分恶劣的印象。用深恶痛绝来形容也不为过。 慕家不是素来以家风正家规严谨闻名么?为什么会教养出这般有心计又不择手段的女儿来?想到儿子口口声声说非慕元春不娶,太子妃心里别提多怄了。 不行!必须要趁早解决此事!说不得要仗势欺人一回了。 太子妃很快打定主意。叫了府里的管事来,交代了一番。 那管事心里暗暗吃惊,却不敢流露出来,忙恭敬的应下了。 ......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齐王和周琰走到假山边停了下来,单刀直入的问道。 周琰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齐王眸光一闪:“该不是为了慕大小姐吧!” 周琰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齐王何等敏锐,立刻联想到了半个多月前的事。肯定的说道:“上一次,你告假一天没去上书房。我问你怎么回事,你左顾言他不肯明说,也是因为慕大小姐。” 周琰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承认:“是,这两次都是为了她。” 果然如此!这个慕元春,大概就是周琰命中的劫数。前世周琰对她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今生依然如此。甚至不惜为她和太子妃正面对上...... 齐王暗暗叹口气,问起了详情。 到了这一刻,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周琰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从慕长栩为慕元春传信。到太子妃发现信大发雷霆,再到后来的百般纠结犹豫。直到慕长栩张口邀约,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赴约。就连今天在慕家发生的一切也都说了出来。 对周琰来说,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幸福反抗争取,意义非同寻常。表情和语气都非常激动。 齐王看似漫不经心的听着,心中飞快的闪过一连串的念头。 这个慕元春,确实极有心计。明知太子妃不同意,便从周琰这里下手。周琰单纯又痴情,实在太好忽悠太好骗了。就连“慕元春对罗钰只有兄妹之情”这样的鬼话也深信不疑。太子妃的竭力压制,非但没有打消他的念头,反而引起了剧烈的反弹。 对现在的周琰来说。对慕元春许下的承诺,和屈服于太子妃的意志已经完全。太子妃越是反对。他就是越要坚持。 这也算是周琰迟来的叛逆了。 难题摆到了齐王的面前。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明知道慕元春是朵有毒的鲜花,却放任周琰陷入情网。实在于心不忍。可若是阻止,就等于站到了太子妃那一边。对此时的周琰来说,岂不是更加残忍? “......十四叔,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周琰眼眶隐隐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为什么我说的话,母妃总是听不进去?她总是想为我安排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从不肯听一听我是怎么想的?娶妻是我一辈子的大事,我想娶一个喜欢的女子,有什么不对吗?” 说着,充满希冀和渴盼的看着齐王:“母妃不理解我,你一定能理解的是不是?” 那样的眼神,简直看的人心酸。 齐王几乎在刹那间有了决定,想也不想的点头应道:“我当然能理解了。你说的对,娶妻是一辈子的事,当然要娶自己喜欢的。” 善良心软是周琰最大的优点,也是他身为太孙致命的缺憾。太子妃自以为严苛的教育是为他好,殊不知长期的压制使得周琰变的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这个致命的缺点,让他在前世失尽先机,最终丢了性命和江山。 现在是一个最好的契机,让周琰学会反抗学会坚持己见。哪怕这个坚持注定是错误的,也总比原来那般怯懦无能的好。 人只有经历种种挫折和打击,才能真正成长成熟。 周琰的眼睛亮了起来,激动不已的抓住齐王的手:“十四叔,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理解我。这一回,你一定要帮我。” 齐王答应的十分爽快:“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帮你树立自信,帮你找到真正的自我。更重要的是,帮你认清慕元春的真面目。到了那一天,你自然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这么复杂的言外之意,就算再借周琰两个脑子,他也听不出来。 周琰喜不自胜,齐王的鼎力支持,让他信心倍增:“接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母妃改变心意?” 齐王耸耸肩,直截了当的说道:“不管你做什么,也改变不了五嫂的心意。” 周琰:“......” 齐王见他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的可怜模样,忍不住笑了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循循善诱道:“婚姻大事,要听父母之命对吧!现在你母妃摆明不同意,可你父王那边却未必如此。今天晚上等你父王回来了,你就去找他,将心里想的都说出来。或许,五哥会被你打动也不一定。” 他这么一说,周琰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 是啊,母妃不同意,还有父王呢!只要父王点了头,母妃就算再阻挠也无济于事了。 太好了!这真是个好主意! “谢谢你给我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周琰喜滋滋的道谢,随口又问了句:“对了,容妃娘娘中意的儿媳可不是慕四小姐,你是不是也打算直接去找皇祖父说情?” 齐王挑了挑眉,懒懒的说道:“我当然不能用这么笨的法子。” 周琰:“......” 十四叔,你确定你是在帮我,不是在坑我吗? 齐王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的笑道:“我和你的情形完全不同。你是大秦朝的太孙,是未来的储君。你的正室,将会是大秦朝未来身份最尊贵的女子。自然要慎之又慎。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娶的王妃身份高些低些都没什么要紧。说不定,我娶一个门第不高岳家没有实权的王妃,才正合众人心意。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需要去求父皇吗?” 周琰哑然。 齐王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说,又将话题扯了回来:“你今晚就要见到你父王,表明心意。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母妃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以太子妃的性子,绝不会姑且任之,必然会很快出招。必须要抢在太子妃面前,先说服太子才行。 周琰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下了。 ...... 到了晚上,慕正善才回了府。 刚一回到内院,慕正善就察觉到了气氛有异。 张氏正皱着眉头,一脸焦虑和忧色。慕念春站在一旁,正低声的劝慰着什么。 慕正善一惊,立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张氏起身相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老爷回来的正好。妾身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适才太子府派了管事来,说是太子妃有事相召。让妾身明天领着长栩兄妹一起去太子府。” 什么? 慕正善先是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也变了。太子妃特地相召,还特地指名慕长栩慕元春一同前去。能是为了什么? 就在此刻,慕长栩和慕元春也来了。 慕长栩见慕正善面色冷凝,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ps:精彩预告:下面两章要虐慕元春兄妹了~求粉红票票,这样虐起来一定更有力度~~ 第一百章 召见(一) 慕正善见慕长栩这般反应,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长栩,元春,”慕正善沉声问道:“太子妃召你们兄妹明天去太子府,你们可知道原因?” 慕长栩俊脸陡然白了,反射性的看向慕元春。 慕元春的俏脸也在隐隐泛白,指甲掐进了掌心,一阵阵刺痛。 慕正善原本还存着几分侥幸,此时心里陡然一沉。看他们兄妹两个的样子,分明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长栩沉默片刻,才低声道:“父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明天我自会去向太子妃请罪......” “不,都是我的错。”慕元春深呼吸口气打断了慕长栩:“大哥,你不用为我遮掩。” 慕长栩一惊,连连冲慕元春使眼色:“妹妹,你千万别胡言乱语,此事和你毫无关系。”这种事怎么能亲口承认。父亲肯定会勃然大怒。 慕元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太子妃的态度竟如此强硬,非但没顾及慕家的颜面,连太子府的颜面也不顾了。事已至此,也只能放手一搏:“父亲,我请大哥邀请太孙来做客,太孙今天上午来了,一直待到下午才走......” 慕正善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慕元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慕元春咬了咬嘴唇,眼中泛起水光。 “你......你好大的胆子!”慕正善气的全身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竟然邀请太孙到慕家来......你怎么敢!”最后四个字,如同春雷乍响石破天惊! 慕元春反射性的瑟缩了一下。 慕正善怒道:“你的闺仪闺训都学哪儿去了?女子当谦恭温驯,当遵守三从四德。终身大事更需听从父母之命。你怎么能和太孙私下授受,还张口邀他到慕家私会?简直就是不知廉耻伤风败俗!我们慕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慕正善素来儒雅温和。极少当众发火。即使偶尔动怒,也就是板着脸孔斥责几句罢了。此刻这样丝毫不顾及颜面的勃然大怒,几乎从未有过。 慕元春眼圈红了。泪水在眼中直打转。 慕长栩不假思索的挺身而出,上前两步护住慕元春:“父亲。是我张口邀太孙来做客。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妹妹......” “啪”的一声脆响,将慕长栩所有的话都打了回去。 慕长栩白皙的脸孔上多了五道明显的指痕。 屋子里陡然一静。 这还是慕正善第一次动手打慕长栩。 慕正善没有半点后悔,怒瞪着慕长栩,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以为你这么做就是一个好兄长了吗?你这么做不是在帮她,而是害了她!私相授受,这样的名声若是传了出去,她以后还怎么见人?我们慕家的脸面也都被丢尽了!你自幼饱读圣贤书。应该知事明理。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慕长栩听了这番话,既羞又愧。左脸火辣辣的疼痛,和心中的羞惭交织在一起,真是无地自容。 慕元春忽的从慕长栩的身后走了出来,泪水盈然,却一脸倔强:“父亲,你在意的到底是慕家的名声,还是我的名声?若是慕家容不下我,我这就走!” “你......”慕正善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心里的火苗却燃的更旺。 “我心悦太孙。太孙也对我有意。我想为自己的终身幸福争取一回,为什么不可以?”慕元春泪水不停的滑落眼角,却没有擦拭。就这么直直的站在慕正善面前。 慕正善心头火气,反射性的又扬起了手。 慕元春没有躲让,反而义无反顾的仰起了脸。 对着那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俏脸,慕正善的手迟迟落不下来。 张氏看了只觉得解气痛快。可一想到接下来的麻烦,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情。叹口气说道:“老爷,现在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该明天该怎么应付太子妃的责难才是。” 太子妃明明没相中慕元春,慕元春竟私下勾搭上了太孙......这种事不必等到传出去,慕家已经颜面扫地没脸见人了。更何况,太子妃显然没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动召慕家人前去相见...... 屋里没有别的声音,只有慕元春细微的啜泣声。 慕念春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父亲,母亲说的对。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大姐和大哥也于事无补。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解决此事。” 慕正善缓缓放下手,和张氏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焦急和忧虑。几乎不约而同的叹息了一声。 半晌,慕正善才冷冷说道:“你们兄妹两个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过来,我亲自领着你们去见太子妃。” 说完,看也不看慕元春兄妹一眼,便转身去了内室。张氏忙追了上去。 屋里只剩下慕念春三人。 慕念春似笑非笑的张口:“时候不早了,大哥大姐也该回去歇着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慕元春一脸泪痕十分狼狈,却不肯示弱,忿然应道:“少来假惺惺的这一套。没到最后一刻,结局怎么样谁也不清楚。我未必会输!” 慕念春不为所动,淡淡一笑:“既然大姐这么有信心,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兄妹两人一路无话,默默的走到了赏梅院。 慕元春停下脚步,愧疚的看向慕长栩。 清冽的月光下,慕长栩脸上的指痕清晰可见。甚至微微有些浮肿,俊秀的脸孔也有些扭曲变形。眉宇紧锁着。 “大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连累了你。”慕元春眼中闪出水光:“你长这么大了,父亲还是第一次动手打你.....” 慕长栩聪明过人又勤奋好学,慕正善口中不说,心中却一直以长子为傲。平日纵然要求严格,却连重话也没说过。这一回,慕正善显然是生气失望到了极点,才会动手打了慕长栩。 慕长栩心情低落消沉之极,却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我的脸早就不疼了。” 脸上不疼了,可心里呢? 慕元春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哽咽着说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心里也好难过。”吸了吸鼻子,又说道:“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必须要不顾颜面奋力一搏。等我做了太孙妃,就再也没人敢欺辱轻视我们兄妹了!” 直到此刻,她还是不肯放弃做太孙妃的念头。 慕长栩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先进去休息吧!我还要温习书本,就不多陪你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慕元春怔怔的看着他的身影,心中闪过一丝惊慌。大哥挨了打,心情一定很低落,也一定对她很失望吧!他会不会因为此事再也不理她了...... 不,不会的。这世上唯有大哥和她最亲也最疼她。就算心里有些不快,也绝不会不理她的。 ...... 晚上,周琰一直在等着太子回府。 皇上逐渐年迈,体力精力都无法应付繁琐的朝务。早在几年前,太子便开始上朝理事。除去一些重大的决策需要由皇上亲自决断,其余的繁琐朝务几乎都落在了太子身上。压力之重可见一斑。太子晚归是常有的事。 周琰在书房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子回来,不由得暗暗心急。特地打发方同去门房处问了一问。 方同很快就回来了:“听门房的管事说了,太子殿下刚打发人回来,说是今晚要留在宫里,不回府了。” 周琰:“......” 怎么会这么凑巧?! 方同见周琰面色不对,忙笑着安慰道:“有话等明天再说也不迟。不过是一天而已,太子妃总不会这么快就去平远侯府提亲。” 乌鸦嘴! 周琰瞪了方同一眼,闷闷不乐的转身离开。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不眠之夜。 慕正善和张氏相对无言难以入眠,慕长栩一直呆呆的坐在书房里,慕元春在窗前站了半夜,周琰躺在床上时而微笑时而叹气,罗钰在练功房里踢坏了三根木桩...... 太子妃也是心事重重满腹隐忧,一夜只睡了短短两个时辰。晨起的时候,脸色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总算遮掩住了彻夜难眠的憔悴。 太子妃随口问道:“太孙人呢,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按着平日的习惯,周琰梳洗过后就会来请安,然后和她一起用早饭。今天却一直不见他的身影,太子妃心下不由得暗暗奇怪。 身边的丫鬟略一迟疑,然后低声应道:“回太子妃的话,今日太孙一直都没来请安。” 太子妃神色一僵,忍住怒意,故作平静的说道:“或许是他起的迟了,打发人去叫一声。”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可是,太孙殿下已经去上书房了......” 什么? 太子妃霍然起身,面色难看之极。 ps:下一章,太子妃虐元春~求粉红票票来的更凶猛一点~ 第一百零一章 召见(二) 丫鬟被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告饶:“太子妃请息怒,都是奴婢的错。不该搬弄口舌,惹的太子妃生气......”心里暗暗叫苦。 太子妃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震怒不已,太孙竟也一改常态,非但没乖乖的来请安认错,反而不声不响的出了府。 母子相争,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下人可就倒霉了...... 太子妃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神说道:“行了,此事和你没关系,你起身吧!”纵然再怒火中烧,也不至于迁怒到别人身上。 那个丫鬟暗暗松口气,乖乖的起身站到一旁。 太子妃心情恶劣,早饭匆匆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一众侍妾和庶出的儿女来请安之后,又处理了一些府里的琐事。这些事都是平日做惯的,琐碎又忙碌。太子妃今日连强颜欢笑的心情都没了,一直沉着脸。丫鬟婆子们回禀事情都是提心吊胆的。 巳时正,门房管事来禀报:“启禀太子妃,慕翰林送了拜帖,说是领着家眷来给太子妃请安。” 总算是来了! 慕正善也算有几分担当,亲自领着慕元春兄妹来了。 太子妃眼中半点笑意也无,淡淡的吩咐道:“请他们到内堂来。” 管事应了一声,迅速的退下了。 慕正善等人此时正在门房等候。同来的除了张氏和慕长栩慕元春,还有慕念春。原本慕念春是没资格随着一起来的,可这么重要精彩的场合,她实在不想错过。软言恳求了半天,总算是磨的慕正善点了头。 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应付此事,慕正善心情十分阴郁。就连张氏都不敢随意吭声。更不用说慕长栩了。 慕元春一直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如何。 慕念春深知慕元春的性情脾气,知道她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击垮。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时刻留意她的动静。 门房管事很快回转,淡淡说道:“太子妃请慕翰林领着家眷去内堂相见。”态度略显倨傲。 下人们都擅长看人下菜这一套。太子妃对慕家人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丝毫欢喜。这位门房管事自然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慕正善心情纷乱至极,哪里还有闲心和门房管事计较,随口道了声谢,便在小厮的引领下向内堂走去。 ...... 太子妃端端正正的坐着。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按捺下所有的火气,摆出了太子妃应有的矜持和风度。 当慕正善一行人踏入内堂,太子妃的目光精准无误的落在了慕元春的身上。目光锐利冷凝,犹如锋利的刀剑。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只是刹那的功夫,太子妃便恢复如常,露出浅浅的笑意。 “臣慕正善,携妻儿见过太子妃。”慕正善领着妻子儿女一起行礼问安。 太子妃淡淡说道:“慕翰林不必多礼。”却不赐座,任由慕正善一行人都站着。 太子妃没发话,慕正善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一咬牙,上前一步:“臣教女无方,今日特地来向太子妃请罪。” “慕翰林言重了。”太子妃扯了扯唇角,眼中却闪着冷然的光芒:“你何错之有?” 这种事。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慕正善老脸一红,正要硬着头皮继续请罪。就听太子妃喜怒不辨的说道:“其实,本宫今天特地请慕家女眷前来。并未别的用意。只是长日漫漫,闲谈解闷罢了。”顿了顿又笑道:“上一次的荷花宴,慕大小姐和慕四小姐俱都有精彩出色的表现,给本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这位太子妃显然修炼的十分精深。只字不提昨天发生的一切,只泛泛空洞的说着漂亮的场面话。 慕正善没有释然,反而愈发忐忑不安了。 这位出身名门的太子妃俞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将太子府的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众侍妾和庶出的儿女也都老老实实翻不起风浪来。更难得的是。皇上和皇后对这位儿媳也十分满意。 不出意外,只要太子一登基。这位太子妃就会是大秦朝的皇后。 这样的人,巴结讨好还来不及。可慕元春兄妹的冒失举动。无疑已经触怒了太子妃。也不知道太子妃接下来会如何刁难...... 然而,慕正善这一次又料错了。 太子妃没有生气,也没有发怒,反而微笑着和张氏拉起了家常:“慕太太真是好福气,生育了一儿一女。本宫却没这个福气,只有太孙这么一个嫡亲的儿子。” 太子的儿女当然不少,共有三子两女。可只有太孙周琰是出自太子妃的肚皮。这么多年了,太子妃再无所出。几乎将所有的心思和期望都放在了周琰身上。 张氏心惊胆战的陪笑道:“太孙善良孝顺,有这样的好儿子,太子妃才是真的有福气。” 太子妃却笑着叹了口气:“别人看着都说好,可谁知道太孙一旦让人操心起来,竟是让本宫这个做母亲的也无可奈何。” 这一句有感而发,让张氏和慕正善都听的心肝一颤。 太孙素来孝顺听话,所谓“让人操心”的事,指的是什么还用明说吗? “慕大公子和慕大小姐都是慕翰林原配罗氏所出,都说继母难当,以本宫看,你这个继母倒是做的不错。将两个孩子都教的很好啊!” 最后一句,太子妃若有所指意味深长。 张氏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瞬间头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慕念春看着暗暗蹙眉。可这样的场合,是轮不到小辈说话的。太子妃说话看似温和,实则犀利,暗暗讥讽张氏没教好原配的儿女。她这个亲生的女儿若是再冒然张口失了礼数,岂不是让张氏更难堪? 慕念春强忍住插嘴的冲动,垂下眼睑,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太子妃的神色变化。 太子妃唇角扬起,眼底却是一片冷意:“本宫常教育太孙,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识人之明。不要被一时的表象迷惑住了心神。若是错把冯京看成了马凉,不仅会闹笑话,还会被有些心思不正的人蒙蔽利用。等到日后再后悔可就迟了。慕翰林,你说本宫说的是也不是?” 这番明褒暗贬实在尖酸刻薄。 不愧是皇家儿媳,没有几把刷子,大概也应付不来难缠的妯娌和亲友们。 慕念春心里暗赞一声,忍不住瞄了慕长栩和慕元春一眼。 慕长栩本就心中有愧,脸皮又薄,此时更是羞惭的抬不起头来。 而慕元春,又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一张俏脸早已涨红了,却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辩解什么。 慕正善虽然百般恼怒,可亲生女儿被人当面这般奚落讥讽,心里也着实不是个滋味。偏偏理亏的是自家女儿,想分辨几句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对方身份高贵,根本不是慕家开罪得起的,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 太子妃似是起了谈兴,笑着说道:“本宫只有太孙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对他的终身大事十分上心。不瞒你们说,本宫已经相中了平远侯府的蒋三小姐,不日就要请人登门提亲。婚期大概会定在明年。” ......就差没明说绝不会娶慕元春做儿媳了。 慕正善听到这里,再也笑不出来了,面色十分难看。 他虽然生女儿的气,可来之前,不免也抱了几分幻想。要是太子妃肯认下这门亲事就好了。事实证明,这些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太子妃压根半点这样的念头都没有。召他们登门相见,不过是为了表明态度,让慕家知难而退...... 慕元春既错愕又惊惶,反射性的抬头看了太子妃一眼。 太子妃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在留意慕元春的一举一动。此时正好逮着这样的机会,焉肯放过。故作亲切的笑道:“慕大小姐今年也不小了吧!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不知心中可有合意的,本宫亲自为你保媒如何?” 慕元春俏脸通红,身子微颤。却硬是挤不出一个字来。 这样的话,让她怎么回答?难不成说“我其实相中的就是你儿子我想做你的儿媳你看如何”? 慕念春在一旁看着,别提多解气了。 这位太子妃的“战斗力”果然很强大!竟将演技过人擅长应变的慕元春逼成了这样。 前世慕元春入了太子妃的眼,太子妃对她展现的是温和亲切的一面。这一世,慕元春却没这个好运。 慕正善定定神,上前一步说道:“多谢太子妃关心。不过,长栩亲事尚未定下,臣暂时还未考虑小女的亲事。今日登门多有打扰,臣实在于心不安。就此道别!”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待着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太子妃目的已经达到,连句客气的挽留也没有,便浅笑着点头应允了。 慕正善领着妻子儿出了内堂。一路上,阴沉着脸,一言未发。 ...... ps:给太子妃点赞~ 第一百零二章 转机 “十四叔,我就这样去找父王,真的没问题吗?” 周琰在齐王的怂恿下,又鼓足勇气逃了课。和齐王两人一起溜到太子平日处理朝务的勤政殿外。却没勇气去求见,躲在柱子后面缩着脖子。 齐王看不惯周琰那副畏缩样子,不轻不重的扇周琰一记后脑勺:“没出息,有什么好怕的。那是你亲爹,还能吃了你不成?现在给我抬头挺胸,大步走过去。” “你当然说的轻松简单。”周琰忍不住嘟哝一声:“要去的人又不是你。” 别人家里都是严父慈母。可他却是严父严母,天生苦命。平日被管束多多,胆子大的起来才是怪事。 齐王斜睨他一眼:“你要是不敢去,干脆就由五嫂为你做主终身大事如何?” 这句话,果然击中了周琰的罩门。 周琰定定神,鼓足勇气走进了勤政殿里。 待周琰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齐王眼里的笑意也渐渐褪去。 周琰此行无非两个结果,若能成功说服太子,周琰就会像前世那样和慕元春定下亲事。反之,周琰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自信就会遭受巨大的打击...... 这么一想,不管是哪一个结果,似乎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真是矛盾又纠结。 等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周琰出来了。清秀白胖的脸孔有些激动潮红,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看来是成功了。齐王不动声色的想着,扬起笑脸迎了上去:“怎么样?你父王是不是点头同意了?” 周琰声音里难掩激动和兴奋:“父王说会考虑,晚上回府再和母妃商议。” 齐王:“......” 闹了半天,原来还没点头,不过是答应考虑考虑。就这也值得这么激动吗? 周琰依旧沉浸在小小的胜利中无法自拔。滔滔不绝的说道:“我原本以为父王听了这些话会很生气,然后严厉的训斥我一顿。没想到父王竟然没发怒,还说方慕少艾是少年天性。没什么丢人的,是母妃太过大惊小怪了。父王真是太英明神武了!” ......真是个可怜孩子!太子稍微给他点好脸色看。就乐成这样。由此可知平日被压抑的有多厉害。 齐王怜悯的看了周琰一眼,忍住了实话实说的冲动。 周琰已经够没自信了,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别打击他了。 周琰乐颠颠的说了半天,才发现齐王一直都没吭声:“十四叔,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齐王意思意思的捧捧场:“当然高兴了。你父王既然同意考虑此事,看来此事还有转机。” 这话周琰爱听,乐的合不拢嘴。一脸容光焕发。和昨日判若两人:“好了,现在总算能松口气了。我们这就回上书房吧!” 齐王挑眉笑道:“既然已经逃课了,索性逃上一整天。整日待在书房读书,有什么乐趣。走,我今天带你去茶馆,我们叔侄两个听书喝茶去。” 周琰听了顿时心动了。 按着他平日的性子,绝不肯这么大喇喇的逃课。可慕元春的事闹的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根本静不下心来。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罗钰...... 周琰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了。 叔侄两人只带了各自的长随。悄悄的溜出了宫门。 ...... 京城最出名的茶馆里,出现了两个少年身影。 一个衣衫鲜亮俊美非凡,拎着鸟笼摇着纸扇。一副世家纨绔子做派。另一个脸孔清秀圆润白胖,一露憨厚可爱的笑容。两人一身贵气,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 不过,京城素来“勋贵遍地走皇亲多如狗”。两人虽然引人注目但也不算扎眼。 悠闲的听了半天书喝了一肚子茶,接着又去市井巷口处看人斗鸡,再上画舫听小曲儿。直到天黑了,齐王和周琰才打道回府。 周琰一脸意犹未尽的笑道:“十四叔,怪不得你平日喜欢逃课出来玩。这一天果然有趣。” 齐王挑了挑眉,戏谑一笑:“既然你也喜欢。不如明天我们继续逃课出来闲逛如何?” 周琰想也不想的连连摇头:“这可万万不行。今天逃课一天,慕太傅肯定很生气。万一到皇祖父面前告上一状,到时候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他可比不了十四叔。十四叔就算逃上几天的课。慕太傅也未必生气。逃课的人若是换成了他,就不一样了。要是父王母妃知道了,不狠狠训斥他一顿才是怪事。 齐王对他那点心思了然于心,懒懒的斜睨他一眼:“得了,你就别琢磨这个了。还是好好想想晚上回府怎么向你母妃交代吧!” 此言一出,周琰果然苦了脸。 齐王不厚道的咧嘴笑了。 齐王府和太子府紧挨在一起。马车在门口停下了,周琰磨磨蹭蹭的下了马车。齐王冲他摆摆手,正要进府,衣袖忽然被扯住了。 一回头,就见周琰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了过来:“十四叔,你陪我一起回府吧!” 齐王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那是你亲娘,又不是母老虎会吃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周琰还是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袖不放:“十四叔......” 齐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行了行了,算我服了你了。我陪你回去行了吧!索性陪你去见你父王和母妃,看他们两个商议出什么结果了。” 周琰大喜,连连点头。 齐王:“......” 遇到周琰,他就算再擅长揶揄奚落也没了用武之处。 ...... 太子府里,太子和太子妃正相对坐着,没有人说话,气氛略显冷凝。 太子妃面色有些难看。 周琰一天不见踪影,打发人进宫去问,才知道周琰根本没去上书房,随着齐王整整逃了一天的课。知道此事之后,太子妃气的心肝都疼。 更没想到的是,太子一回府,便说起了周琰和慕元春的事。言下之意竟是要准了此事。很显然,周琰今天特地进宫求过太子了...... 太子妃忍着怒气,竭力放软了语气:“殿下,太孙成亲娶妻是大事,万万不能由着他的性子。那个慕大小姐性子轻浮心计又重,实在不是太孙的良配。臣妾是太孙的亲娘,岂有不疼他的道理?可娶妻当娶贤,这样的女子若是嫁进府来,日后肯定会兴风作浪不得消停。臣妾还是觉得平远侯府的蒋三小姐更合适。” 太子没料到太子妃这么干脆的驳回了自己,心里有些不快。淡淡的说道:“你只见过慕大小姐一回,又没真正的接触,怎么就能断定她不合适?” 太子妃被噎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臣妾确实没接触过慕大小姐。可单单凭着她私下给琰儿传信,又邀琰儿去慕家私会这两点,就足可以看出她的品性来。” 太子却不以为然:“少年男女,一时情不自禁也不算什么。难得琰儿喜欢又坚持要娶她,又何必一定要定蒋三小姐。” 太子妃再次哑然。 在这件事上,太子的立场和她显然不同。 对太子来说,天家地位已经足够,儿媳家世是否显赫并不重要。她考虑的却更深远了一层。周琰有几个优秀出色的堂兄,还有两个弟弟。若是娶的太孙妃出身差了一筹,今后岂不是低人一等大失颜面? 除了这一层,慕元春的心机也令她戒备不喜。八字还没一撇,周琰就为了慕元春和她这个亲娘争执顶嘴,万一真的进了门,周琰岂不是任她左右? 不行,她绝不要慕元春这样的儿媳。 太子妃定定神,再一次摆明态度:“殿下,臣妾还是觉得蒋三小姐更适合做太孙妃。” 太子皱了皱眉。 今天周琰可怜巴巴的在他面前恳求,他难得的动了一回父亲的慈爱之心。所谓考虑商议,其实就是变相的应下了。本以为回府之后和太子妃说一声就行,没曾想太子妃的态度这般坚决...... 就在此刻,一个丫鬟进来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太孙殿下和齐王殿下求见。” 太子妃听到周琰和齐王的名讳,火气蹭蹭的往外冒,冷冷的说道:“让他们两个进来。” 丫鬟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的退下。 片刻之后,齐王和周琰进来了。 太子妃眼神凌厉,唇角抿着的极紧。周琰行礼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儿臣见过父王,见过母妃。” 没等太子张口,太子妃便率先发难,冷笑着说道:“你还知道回来。这一天你没在上书房读书,去了哪儿?” 多年习惯使然,太子妃刚一张口责难,周琰便瑟缩了一下,垂着头不吭声。 齐王眸光一闪,忽的笑道:“今天是我拉着太孙逃课,五嫂要生气,就怪我好了。” 太子妃憋了一肚子闷气,平日的涵养风度也维持不住了,冷哼一声道:“十四弟,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你自己逃课出宫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琰儿也拉上?” ps:月底最后几天了,求大家多投些粉红吧~我还是第一次离月票奖金这么近~o(n_n)o 第一百零三章 退让 周琰反射性的抬起头来:“母妃,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心情不好想出宫散散心。你别怪十四叔......” “给我住嘴!”太子妃铁青着脸瞪了他一眼:“亏你还有脸说。为了一个女子和我顶嘴怄气,还逃课出宫。我平日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 周琰本就理亏,又不善言辞,被训斥的哑然无言。 太子对周琰逃课的行为显然也不欣赏,皱眉说道:“早上你来勤政殿的时候,孤不是已经答应你会考虑了吗?你还有什么心情不好的,还学会逃课出宫了!” 周琰的头垂的更低了。 齐王皱了皱眉。 看吧,也怪不得周琰是这样绵软的性子。太子是严父,太子妃是严母。两人俱都管教严格,周琰一直在这么沉闷压抑的环境里长大,胆子能大到哪儿去? “五哥,你就别再数落太孙了。”齐王笑着为周琰解围:“是我不好,不该拉着他逃课。他平日最是循规蹈矩,没有我怂恿,他哪有胆子逃课。”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太子夫妇不约而同的想着,然后很有默契的看了齐王一眼。 偏偏齐王毫无半点自觉,大喇喇的说道:“五哥五嫂你们放心,我以后不带着他一起逃课就是了。顶多就是带些有趣的玩意儿进宫给他解闷。” 太子:“......” 太子妃:“......” 太子忍住抚额的冲动,淡淡说道:“算了,此事就此作罢。十四弟,忙了一天,你肯定也累了。早些回府休息吧!” 本来就够乱的,再有齐王跟着搀和。更让人头痛。 齐王自然不肯走。看这对夫妻的架势,分明是要“开堂审问”。他哪里忍心让周琰一个人应付。反正他从来没什么形象可言,不懂礼数胡搅蛮缠什么的都是信手拈来。 “五哥。你和五嫂是不是在商议太孙的亲事?”齐王漫不经心的笑道:“正好我也很感兴趣,留下来听听也无妨。” ......齐王赖着不肯走。他们总不能让人把齐王撵出去吧! 太子无奈的笑了笑,太子妃嘴角微微抽搐,却都没有说什么。 齐王半点都没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们商议的怎么样了?到底是要去平远侯府提亲?还是要去慕家?” 太子清了清嗓子:“还在商议,暂时没定下......” 齐王眸光一闪,挑眉笑道:“这事其实也没什么为难的。平远侯府的蒋三小姐出身高贵端正娴雅,是太孙妃的最佳人选。慕大小姐貌美多才,婉约可人。又是太孙心头所爱。一并娶进府来,做太孙侧妃。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都很微妙。 太子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以周琰的身份,别说是一妻一妾,就算是多纳几个侧妃也在情理之中。 太子妃心里也是一动。 周琰闹腾着要娶慕元春,太子竟也赞成。她一个人独木难支,十有*拗不过他们父子。倒不如采纳了齐王的办法,让慕元春以侧妃的身份进门。有她这个婆婆和太孙妃在。慕元春区区一个侧室岂能翻的起大风浪来? 周琰却是一惊,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道:“做侧妃也太委屈元春了。” 侧妃听着好听,可本质上就是妾室。 慕家虽不是勋贵世家。却也是赫赫有名的清贵门第。慕元春是慕家的嫡长女,若是只做了侧妃,不仅是委屈了慕元春,也是折辱了慕家。 太子妃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对是否委屈慕元春是否折辱慕家的清名却半点不在意,张口说道:“你是堂堂太孙,也是大秦朝未来的储君。能做你的侧妃,将来也是贵不可言。哪里有半分辱没慕大小姐了?” 不巧的很,太子也觉得这是最佳的解决问题之道,立刻和太子妃站成了同一阵线:“你母妃说的是。就这么定了吧!过几日。孤就向父皇请旨赐婚。” 一锤定音! 周琰根本就没有反对的权利。 始作俑者齐王,更是乐见这个结果。 让慕元春就这么风光的嫁进太子府。他心里实在不痛快。所以才提出了这个折中的办法。以慕元春的心高气傲,若是知道自己只能做妾室。肯定会气的吐血吧! 齐王非常愉快的告辞。 此事有了定论,太子妃阴霾的心情也散开了一些。语气总算没那么冷冽了:“琰儿,你送一送十四弟。” 周琰正有一肚子的话要和齐王说,闻言立刻点头应了。 ...... “十四叔,你怎么忽然会这么说?”周琰不满的抱怨:“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喜欢那个蒋三小姐,我只想娶元春。” 齐王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了?是不是嫌我多嘴了?” 周琰不吭声,算是默认。 “你怎么不想一想,要是不做一些让步,你母妃怎么肯点头?”以齐王的口才,应付单纯的周琰自然是绰绰有余:“现在这个结果不是很好吗?蒋三小姐嫁过来之后,慕元春也能很快嫁到府里来。到时候你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岂不美哉!” 周琰涨红了脸:“可是,我根本不想享什么齐人之福,我只想娶元春一个人。” 齐王啧啧一声:“真看不出你还这般纯情痴情。这种话以后放心里想想就好,千万别说出口。也不怕周珣他们几个听了取笑你。你将来做了太子,总要纳侧妃侍妾,难不成只守着一个女子?” 为什么不可以? 周琰正要张口,忽的想起父王身边的一堆侍妾美人,默默的将话咽了回去。 生在帝王家,有很多事都得从大局考虑,不能仅凭着一己喜好行事。不说别的,就冲着子嗣丰厚这一条,他就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 “名分什么的,都是给外人看的。等娶了回来,喜欢谁宠着谁还不是由着你的心意。”齐王继续忽悠:“慕元春既然对你一片真心,想来也不会介意这些。” 事实上,有精明厉害的婆婆,还有出身高人一等的正妃在,慕元春就算嫁到太子府,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周琰终于被说服了,郑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现在暂时委屈元春一些。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齐王慢悠悠的笑道:“这就对了嘛!遇到事情可不能一根筋,无法正面解决的问题,绕个圈子就是了。” 周琰受教了,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如果容妃娘娘不肯答应你娶慕四小姐,你也会一样的法子解决。到时候让陆大小姐做正妃,慕四小姐做侧妃就行了。” 齐王白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这么委屈她。” 周琰:“......” 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算是搬开了。周琰只觉得全身轻松了许多,振奋的说道:“我明天就派人送个信到慕家去,免得元春等的心忧。” 可怜的周琰,直到此刻还不知道慕家人被召到太子府来的事。 齐王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等五哥请了圣旨赐婚,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岂不是更好?再说了,五嫂心里正不痛快,你这么急急的命人去慕家送信,她对慕元春就更没了好感。将来慕元春过门的时候,故意给她使绊子,可就糟了。” 这些当然都是忽悠周琰的。 其实,齐王只是想让慕元春多煎熬几日而已。等到圣旨到慕家的时候,相信慕元春一定会很“惊喜”! 周琰深以为然,立刻说道:“好,那我听你的,不让人去送信了。” ......真是单纯的孩子,被人卖了还喜滋滋的帮着数银子。 齐王一边唏嘘,一边不怎么厚道的扯了扯唇角。 ...... 这样的事,慕正善当然不敢隐瞒,当天晚上,便私下告诉了朱氏。 朱氏一张老脸火辣辣的,恼怒之极:“荒唐!太荒唐了!我们慕家几代的清名,算是毁在慕元春的身上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太子妃召见慕家人的事,迟早会传到众人耳中。到时候前因后果,根本瞒不了人。 一想到别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的看笑话,朱氏就气短胸闷。慕家一向以家风严谨自傲,偏偏闹出了这种事情,今后还拿什么脸出门见人? 慕正善羞愧的站在一旁,不敢辩解。 朱氏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和恼怒之后,终于稍稍冷静下来,斩钉截铁的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不准元春出闺房半步。还有,不准长栩再暗中为她传信送消息。太子妃已经摆明态度,不能让他们兄妹两个再做出傻事来,我们慕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么说,也就是明示要将慕元春禁足了。 慕正善想也不想的应下了。 朱氏想了想又说道:“这事暂且先瞒下,免得府里闹的沸沸扬扬的不好看。” 说完这些,母子两人俱都皱着眉头,默然不语。 ps:慕元春只能以妾室的身份嫁入太子府。而且,精明厉害的太子妃对她全无好感十分厌恶,以后一定会使劲的折腾慕元春~为慕元春点蜡~ 第一百零四章 生病 从隔日开始,慕元春便被禁了足。除了送饭的杜鹃,所有一应伺候的丫鬟婆子不准靠近半步。 慕婉春暗暗好奇,立刻向慕念春打听起了缘由。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应道:“听说大姐是生了一种奇怪的病,脸上全是红疙瘩,而且会传染。” 慕婉春立刻打消了去赏梅苑一探究竟的念头,亲热的挽起慕念春的胳膊笑道:“我们还是别去惊扰大姐了,让她安心静养好了。” 慕念春笑了一笑,和慕婉春携手一起去闺学。 以慕婉春的性子,不出两天,这个消息便会传遍府中上下。最妙的是,慕元春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慕元春突如其来的“生病”,惹来了二房慕正德夫妇的猜疑。 “老爷,元春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太子府回来就生病了?”吴氏满心的疑惑:“也不见请大夫来,忽然就关了院子静养。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慕正德略一思忖说道:“这事确实有些蹊跷。不过,既然大哥大嫂都不肯明说,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情好了。” 吴氏口中应了,在张氏面前,却有意无意的提起了此事:“......大嫂,听说元春忽然生了急病,脸上长了红疙瘩,还会传染。是不是该请个好大夫来瞧瞧?姑娘家的脸面可比什么都重要,留了疤痕可就糟了。” 张氏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已经让大夫瞧过了,说是只要不见光,多养些日子就会好了。”这是之前就编好的理由,免得众人起疑心, 吴氏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这么简单的被糊弄过去。不过。张氏不肯说,她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得笑着扯开了话题。 ...... 慕正善对慕长栩十分失望,可会试是头等大事。自然不能不问。 一大早,天还没亮。慕正善便起了身。张氏也随着起床,一边吩咐准备马车,一边命人去叫慕长栩。 马房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打发去松涛院的下人也很快来复命:“大少爷已经收拾好了,一会儿就会过来。” 过了片刻,慕长栩果然来了。 慕正善打量慕长栩一眼,不由得一惊:“长栩,你这是怎么了?” 慕长栩面色晦暗,隐隐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一看就知道不妙。 “没什么。我很好。”慕长栩一张口,就更不妙了,声音竟有些异样的沙哑。 慕正善心里一沉,大步走上前,用手探了探慕长栩的额头,手下一片滚烫。这么关键要紧的时候,慕长栩竟是发烧了。 慕正善面色难看极了,却并未乱了阵脚,沉声说道:“张氏,你现在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我真的没什么。”慕长栩沙哑着说道:“时间不多。我现在得去贡院,不然就赶不上进考场了。” 慕正善皱眉说道:“你已经生病了,哪里还能去考试。”会试要考整整三天。慕长栩生病了哪里能撑得下去? 慕长栩却异常坚持:“父亲,我真的没问题。我现在就出发去贡院。”说完,转身便走。慕正善阻之不及,只能叹口气追了上去。 慕正善亲自送了慕长栩到贡院外。 此时贡院外已经来了不少考生。再加上来送考的亲友,吵吵嚷嚷挨挨挤挤。慕长栩下了马车,不小心被旁边经过的考生碰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慕正善一惊,忙伸手扶住了慕长栩:“小心些。” 慕长栩稳住身子,定了定神说道:“谢谢父亲。” “长栩。你还是放弃这次会试吧!”再生气也是自己的长子,慕正善打从心底里担忧他的身体:“你这副样子。根本不可能撑得过三天的会试。” 慕长栩默然片刻,才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恳求:“父亲,我为了这次会试,已经准备了两年之久。我真的不想放弃,求求你了,让我进去试一试。我一定可以的!” 身体状况如何,没人比慕长栩自己更清楚。 近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一件比一件糟心。尤其是从太子府回来之后,慕长栩更是心思忧结。连着两天晚上都没睡,昨天夜里在书房呆坐了半夜。 一大早起来,他就觉得头脑昏沉步履沉重,心知是忧虑过度又受了寒气所致。可他绝不想因此就放弃会试。 慕正善心里一颤,忽然有些酸涩。终于什么也没说,眼睁睁的看着慕长栩排队进了贡院。 ...... “长栩发烧,还坚持要去参加会试。”张氏语气里可没多少关切,幸灾乐祸的说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安然撑过三天。” 会试强度之大,绝非常人所能想象。三天都在一个小的号房里,除了吃睡,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完成考题。饶是如此,考试结束的时候,也会出现不少考生无法完成考题的现象。以慕长栩眼下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撑得过真的不好说。 慕念春眸光微闪,笑着提醒道:“娘,在爹面前,你可得收敛一些。千万别让爹察觉出来。” 这一世,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前世,慕长栩经过了精心充足的准备,在会试中大放光芒。在接下来的殿试中博得了皇上的青睐,被点为探花。年纪轻轻便任翰林,一时传为佳话。慕长栩春风得意,慕元春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将她们姐弟映衬的黯然无光。 而现在,慕元春和太孙妃的位置失之交臂,被软禁在闺房里。慕长栩忧思过度,带病去参加会试...... 结果到底会如何,真令人期待。 张氏心情舒畅,一脸笑容:“你放心吧!这点小事我岂能不知道,不会在你爹面前露马脚的。”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元春此次惹了祸,你爹颜面无光,对她彻底失望。就连你祖母也气恼之极。我看啊,从此以后,她是休想再翻身了。” 终于能摘掉这颗眼中钉了。 慕念春却淡淡一笑:“我们此时却是占了上风。不过,不能因此就小觑了她。”慕元春若是这么轻易就能对付了,她前世又岂会被害的这么惨? 张氏不以为然的说道:“她想做太孙妃是彻底不可能了。太子妃的态度你也都看到了,绝不会容她过门。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这个我也说不好。我只是觉得,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慕念春加重了语气:“娘,你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她说的这么慎重,张氏终于收敛了轻视的心思,点点头应下了。 张氏想了想,忽的又笑道:“长栩带病去参加会试的事,府里的人肯定都知道了。慕元春现在也该知道了吧!” 慕元春被软禁在屋子里,每天能接触到的只有送饭的丫鬟。不过,这么重要的事,那送饭的丫鬟肯定不敢隐瞒。 如果慕元春知道慕长栩生病了,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 赏梅院里,安静的近乎沉闷。 丫鬟们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不敢随意出来走动。就连方妈妈也不敢随意出院子,随意的做了些针线活。一个不小心,便被针尖戳中了手指。 方妈妈皱了皱眉头,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怔怔的发呆了片刻。 小姐被勒令禁足,闺房的门被反锁着,只有一日三餐才能开门。除了送饭的杜鹃外,连她这个奶娘也不准靠近半步。 小姐一向好强,现在这样,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方妈妈,”杜鹃灵巧的身影闪了进来,一脸忐忑的低语了几句。 方妈妈霍然起身,一脸惊慌:“你说什么?真的是这样吗?” 杜鹃苦笑一声叹道:“这样的事情,我怎么敢乱说。这事我也是听厨房里的人说的,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只怕不是假的。”顿了顿又迟疑的问道:“方妈妈,这事是不是该禀报小姐一声?” 方妈妈也踌躇了起来,半晌才答道:“这么重要的事,还是别瞒着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日后慕元春迟早会知道。若是她们隐瞒不报,只怕慕元春会更加恼怒。 晚上送饭的时候,杜鹃硬着头皮提起了此事:“小姐,奴婢听说,大少爷今天身子不适,却不肯留在府中请大夫来看,硬是撑着去参加会试......”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杜鹃。 慕元春手中的碗直直的掉落到地上,摔的粉碎。 她苍白憔悴的脸庞浮着难以置信的神情,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大哥怎么会病了?” 杜鹃被吓了一跳,嗫嚅着说道:“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厨房的人说,大少爷可能忧思过度又受了寒气,早上发了烧。老爷让大少爷留在府里,大少爷却不肯,坚持去了贡院考试。” 慕元春听的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为什么不肯再多等些日子?为什么要在这么要紧的关口逼着兄长为她传信做嫁衣?都是她把兄长逼成了这样...... 第一百零五章 昏倒 朱氏知道此事之后,也皱眉许久。然后长叹一声道:“希望长栩能撑过这三天。” 慕正善勉强笑道:“长栩意志坚韧,应该能撑过三天。就算此次考不中也没什么,他还年轻,等上三年再考也就是了。” 话虽说的漂亮,心里却着实不是个滋味。 慕长栩天资聪颖,是慕家这一辈的儿孙中最出色的。慕家上下对他的期望很高,都盼着他能在今年的会试中大放光彩光耀门庭。为了不让他分心,就连亲事都暂时未定。 想不到,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发生的事竟对慕长栩有这么大的影响......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半晌,朱氏才打起精神说道:“记得派人到贡院外随时候着。”以防慕长栩在考场里出了岔子。 慕正善点头应下了。第二天起便派了几个人到贡院外守着,每隔两个时辰便回来报一次信。一整天下来,平安无事。 慕正善松了口气。还剩最后一天了,只要慕长栩安然无恙的撑过去就好。 没曾想,第三天到底还是出事了。 ...... 快到正午,张氏正安排午饭。慕念春领着枫哥儿在一旁玩耍,张子乔也含笑站在一旁,轻松欢快,其乐融融。 门房小厮忽的匆匆跑了过来,急促的禀报:“太太,不好了,大少爷在考场里晕倒了。他们几个只好把大少爷接回来了......” 什么? 张氏既惊又喜,努力不流露在脸上:“大少爷现在人呢?”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以慕长栩的身体状况,能撑到第三天已经实属不易了。 那小厮应道:“他们已经把大少爷送到松涛院了。” 张氏立刻说道:“好了,我这就去松涛院看看。” “娘,我也随你一起去。”慕念春不假思索的附和。她们两个一去。张子乔和枫哥儿自然也要随着一起去。 众人行色匆匆的去了松涛院。 此时松涛院里已是鸡飞狗跳手忙脚乱。 慕长栩躺在床上,眉头紧皱,额上满是冷汗。几个小厮站在床边。俱都一脸惊慌。 张氏一来,几个小厮就像吃了定心丸。忙凑上来七嘴八舌的禀报。 张氏听的不耐,指着其中一个:“别人都住嘴,你来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小厮立刻上前一步,将事情的原委道来:“太太,奴才几个一直在贡院外等着。忽然有人出来喊了一声,说是有考生在考场里晕倒了。奴才一听便觉得不妙,立刻上前打听......” 这一打听。果然是慕长栩无疑。几个小厮又惊又慌,忙将慕长栩接了回来。 张氏瞄了床上的慕长栩一眼,见他面无人色昏迷不醒,倒也不敢怠慢。在考场晕倒当然是值得称快的事,现在却万万不能出问题。不然自己也会担上干系。 张氏立刻吩咐道:“来人,快去请大夫来。”又打发人到修德堂送信。 慕念春提醒道:“娘,你是不是该打发人给爹送个信?” 张氏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我这就让人给你爹送信。” ...... 朱氏得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松涛院来。 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慕长栩。朱氏既心痛又懊恼,情不自禁的长长叹息一声。可事已至此,再惋惜再痛心也无济于事了。先把人救醒才是最要紧的。 朱氏打起精神问道:“大夫怎么还没来?” 张氏不敢怠慢,忙答道:“儿媳已经打发人去请了,估摸着片刻就能到。” “让人送信给正善没有?”朱氏又问道。 张氏应道:“已经派人去翰林院了。”不过,翰林院离的远,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时辰。慕正善得到消息赶回来,至少也是午后的事情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朱氏也不再多问,默默的在床边坐了下来。 有了朱氏坐阵,张氏的心也安定多了。 过了片刻,大夫便来了。诊脉过后。大夫一脸凝重的说道:“慕公子脉相虚弱,时快时慢。似乎是受了风寒却没及时医治。” 朱氏叹道:“是啊,长栩不想耽搁了会试。硬是撑着去考场。没想到,今天竟在考场上晕倒了,被下人们抬了回来......” 说着,眼中闪出了水光。 慕长栩是慕家的长孙,朱氏口中不说,心里对他此次会试却十分在意。眼下慕长栩昏迷不醒被抬了回府,朱氏心疼之余,早将之前的不满抛到了脑后。 那位大夫见朱氏情绪激动,倒是不敢再多说了,忙笑着安慰道:“老夫人不必担忧。慕公子年轻底子好,只要安心卧床静养,身体自会很快恢复。老朽这就开副调理身体的药方。” 说完,很快开出了药方。 张氏忙道了谢,命人立刻去抓药。又特地安排好住处,请大夫在慕家安顿下来。至少也得等慕长栩安然醒来身体无恙了,才能放心将大夫送回府去。 这位大夫是京城名医,平日出入各府邸是等闲平常事,很熟悉这样的行事习惯。倒也没说什么,欣然留下了。 抓药熬药这些事,自有下人忙碌。 待药熬好端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当着朱氏的面,张氏自然要表现一番,端起药碗,亲自喂慕长栩喝药。慕长栩依旧昏迷不醒,被人扶着软软的靠在床头,勺子到了嘴边却没张嘴。 这药还怎么喂?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总不能让人扳开嘴往里灌吧! 张氏正在为难,慕念春忽的说道:“娘,大哥身子要紧,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还是把药灌进嘴里吧!” 朱氏也说道:“念春说的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 既然朱氏都这么说了,张氏也就顺理成章的应下了。张子乔过来帮忙,将慕长栩的下巴扳开,张氏一点一点的将药灌进去。 有些咽进去了,有一部分却从嘴角流了下来。褐色的药汁滴落在衣服和被褥上,显得狼狈不堪。 慕念春身为妹妹,不便插手帮忙,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昏迷不醒面色惨然的慕长栩。 慕元春,是你将最疼你的兄长害成了这样。 你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悔不当初? ...... 二房的人得了消息,也赶来探望。吴氏一脸惋惜的叹道:“真是太可惜了。长栩已经坚持到了第三天,到底还是没能撑到最后。” 言若憾之。至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张氏也装模作样的红了眼圈,哽咽着说道:“这也是孩子命中的劫数。平日都好好的,偏偏在这紧要的关头生了病。错过这一次的会试,又要再等上三年不说。身子还熬成了这样,老爷若是回来见了,不知会怎么心疼......”边说,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慕念春心中暗暗赞叹。 张氏如今演技可是娴熟多了,刚才这番作态虽然略显浮夸,倒也似模似样。 吴氏陪着张氏唏嘘了几句,又劝朱氏:“婆婆也别太伤心了。只要长栩没事就好。至于会试,再等三年也是一样。” 朱氏苦笑着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慕婉春却悄悄扯了慕念春到一旁,低声问道:“四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会病的这么厉害?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 再联想到慕元春突如其来的病症,这事总透出几分不对劲。 慕念春自然不肯明说,含糊的应道:“可能是大哥压力太大,整日思虑过度,又受了风寒,才会病的这么重。他还硬撑着在号房里考了两天,最后体力不支,实在撑不下去,才晕倒了。” 就这么简单么? 慕婉春怀疑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慕婉春半信半疑,正想追问,就听门外响起了一个仓促的脚步声。慕正善焦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长栩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慕正善便行色匆匆的大步走了进来, 慕正善平日最重风度,走路不疾不徐,像此刻这般焦急慌忙的,着实少见。 张氏红着眼睛迎了上去,边啜泣着说道:“老爷,你可总算回来了。长栩体力不支,晕倒在考场上。下人们把他抬了回府,妾身也命人请大夫看过了。药也灌了不少,可长栩总不见醒......” 慕正善步履沉重的走到床边,看了人事不知的慕长栩一眼,心里一阵酸涩。 不过,男子到底要比女子坚强些。慕正善对今日的一切也早有心理准备,难过了一阵子,很快便恢复如常:“母亲,这里有我们守着,你先回修德堂歇下吧!” 朱氏此时也觉得倦了,闻言点了点头。站起身,由身边的丫鬟搀扶着往外走。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忽的冲了进来。 朱氏躲之不及,差点被撞到。幸好丫鬟们眼疾手快的为她稳住了身子。 朱氏瞪了这个冒失鬼一眼,待看清来人,不由得一愣。 ps:已经是月底了,求大家多投粉红,让我保住新书粉红第三名吧~o(n_n)o~ 第一百零六章 悔恨 竟是“生病静养不能随意外出”的慕元春。 慕元春面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全然没了平日的聪慧灵动。差点冲撞到了朱氏,也没及时道歉陪礼。 朱氏有些不悦的拧起了眉头。想到就是因为她慕长栩才会落到今天这副样子,心里愈发不喜,冷然说道:“你怎么来了?” 慕元春恍若未闻,急切看了过去。 慕长栩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呼吸十分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一般。 慕元春的眼泪哗的落了下来,踉跄着扑到了床边,紧紧的抓住慕长栩冰冷的手:“大哥,大哥......”声音凄厉中带着无尽的悔恨。 然后,她跪在床边痛哭起来。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慕婉春下意识的握紧了慕念春的手,迅速的问道:“四妹,你不是说大姐生了奇怪的病脸上都是红疙瘩吗?”可慕元春的脸上除了泪水之外,分明是干干净净的。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应道:“或许是这两天已经养好了。” 慕婉春:“......” 别用这种糊弄傻子一样的话语来忽悠她好吗?!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琐事的时候。慕元春还跪在床边悲恸的哭泣,朱氏脸上的怒气也渐渐消褪,眉宇间闪过一丝唏嘘。 老人总是心软的。哪怕慕元春的行为再令人恼怒,可她为兄长的遭遇这般痛苦难过,也足以让朱氏动容。 慕正善也有些心软了,却板着脸孔呵斥道:“元春,你怎么跑出来了?我不是吩咐过你待在屋子里不要随意出来吗?” 慕元春扭头,满脸泪水的祈求:“父亲。女儿知错了。求求你,让我在这儿陪一陪大哥。等大哥安然醒来,我就回屋去。父亲。女儿求求你......” 说到后来,几乎是泣不成声。往日娴雅美丽的俏脸。此时满脸泪痕狼狈不堪。 慕正善终究狠不下心肠,默然片刻,才叹道:“也罢,就让你在这儿多待片刻。等长栩醒了,你立刻就离开。不得和长栩说话。” 慕元春此时哪里还敢讨价还价,含泪应了。一转头,又见慕长栩那张昏迷不醒憔悴之极的俊脸,顿时泪如雨下。心痛如割。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为了她,大哥不必费尽心思传信,不必整日思虑担忧,不会被父亲责备怒骂,不会受太子妃的羞辱,也就不会在这么紧要的时候受了风寒拖着病体参加会试,落得这般凄惨模样...... 错过这一回,大哥要再等上三年。 人生得意须少年,人生中有多少个三年可以浪费蹉跎?就连今后说亲也会大受影响。更令人心痛的是,大哥到现在还没醒。万一落了什么病根。这辈子她都会于心不安...... “大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慕元春泪眼模糊。悔恨不已的说道:“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都怪我......” 断断续续的话语伴随着哭泣声传进众人耳中。 知道内情的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内情的,却听的一头雾水。 吴氏心里暗暗嘀咕着,却也知道此刻不便询问打听。索性领着儿女告辞。朱氏也被搀扶回了修德堂。 屋子里,只剩下了长房的人。 慕正善看着昏迷不醒的长子,看着哭泣忏悔的女儿,心里既酸又苦,百般不是滋味。张氏看着这对兄妹。却只觉得身心舒畅无比愉悦。 张氏努力的控制面部表情,唯恐自己不小心流露出一星半点:“老爷。既然元春陪在这里,不如我们先回去用些午饭。待会儿再过来。” 慕正善一得到消息就匆匆赶回来。此时腹中也是空空如也,默默的点了点头。 ...... 午饭很快摆上了桌,慕正善只勉强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 张氏其实胃口正好,此时只好随着一起放下筷子,故作担忧的说道:“也不知道长栩什么时候能醒。这次的事,对他的打击肯定不小,等他醒了,老爷可得好好劝慰一番。” 这番话说进了慕正善的心坎里,他欣慰的看了张氏一眼:“你提醒的是。” 一直默不吭声的慕念春,忽的插嘴道:“爹,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该派人到罗家送个信?” 以罗家人的性子,若是之后得知此事,不上门闹腾才怪。应该趁着这个时候让罗家人登门,正好“顺便”让罗家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到时候,看罗家人是心疼自家子侄,还是更疼外甥外甥女...... 慕正善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一句提醒背后暗藏了这么多的用意,立刻点头道:“念春说的有理,这么重大的事,确实该给罗家送个信。” 张氏接口道:“妾身这就命人去送信。” 罗家和慕家相隔不远,半个时辰便够来回。 半个时辰后,慕长栩还是没醒,罗家人却很快来了。 男子们白天当差的当差读书的读书,闻讯赶来的是大舅母李氏和二舅母王氏。同来的,还有罗家的几位小姐,其中便有八小姐罗绮。 慕元春跪着整整哭了半个多时辰,早已声音沙哑形容狼狈。 李氏平日最疼这个外甥女,见她此时这般模样,心疼的不得了,忙上前拉起慕元春:“你这孩子,就算再心疼兄长,也不该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等长栩醒了,若是见到你这般模样,心里不知会有多难受。” 往日伶牙俐齿善于应对的慕元春,今天却像个木头人一般,闻言惨然一笑。眼睛早已哭的又红又肿。 慕念春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顿时了然。 看来,罗钰那天回府之后只字未提发生过什么事。李氏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所以对慕元春一如往日亲切疼爱。 李氏安慰慕元春几句,又坐到了床边。打量慕长栩几眼,顿时红了眼眶,和王氏一起掉了眼泪。 “可怜的孩子,怎么这么命苦。”李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赶上了这几天......” “是啊,怎么就偏偏是会试前就受了风寒?”王氏说这话时特地看了张氏一眼,指责之意不言自明。 按着常理来说,张氏这个继母确实脱不了干系。不是成心陷害,至少也是照顾不周。王氏这么表态,是在提醒慕正善别忘了发作张氏。 没想到,慕正善听了这番话毫无反应,反而沉下脸,冷冷的看了慕元春一眼。 慕元春垂下了眼睑。 王氏心里十分不满,立刻用帕子擦了眼泪:“敢问姑爷一声,长栩生病耽误了会试,如今人事不知昏迷不醒。这个责任应该由谁来负?姑爷一直看着元春是什么意思?” 李氏也是满心的气恼不忿,冷然说道:“是啊,这事总得给我们罗家一个交代。” 罗家的几位小姐,不约而同的站到了慕元春的身边。 慕正善略一皱眉,沉声说道:“这里不便说话,还请大嫂二嫂移步内堂。” 李氏和王氏齐齐一愣。看慕正善的架势,这其中竟是别有隐情。两人没有犹豫太久,很快便随着慕正善夫妇去了内堂。 这样的谈话,小辈们自是没资格参加的。罗家几位小姐便一直围在慕元春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 慕念春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显得势单力孤。 只是,慕念春显得十分镇静自若,唇角甚至浮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 李氏和王氏很快就会知道实情了。到那个时候,她们两个还有脸来责怪张氏吗? ...... “你说什么?”李氏一脸震惊:“元春自小恪守闺训礼仪,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 王氏也愤然道:“姑爷就算对元春再不满,也不该编出这么荒谬可笑的理由。若是传出去,元春还怎么见人?” 慕正善面无表情,语气冷冽:“你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就算再不堪,还能往自己的女儿身上泼脏水吗?” 李氏王氏哑然。 是啊,慕正善性情方正,断然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难道说,慕元春真的做出了主动勾~引太孙的事情来? “太子妃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召元春长栩到太子府。我和张氏只得领着他们兄妹前去拜见太子妃......”慕正善此时也顾不得家丑不外扬了,索性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回府之后,我十分懊恼愤怒,狠狠的训斥长栩一通。又命元春禁足。长栩原本就心思重,心情郁结受了风寒,会试当日竟发了烧。我劝他放弃考试,他却坚持要去。我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去了。没曾想,他撑过了第一天第二天,却没能撑到最后。今天被抬出了考场。” “他落得现在这样,我这个做父亲的岂有不心疼的道理?可此事,怎么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们兄妹两个。” 慕正善沉着脸说完了。 内堂里一片安静。 ...... ps:慕元春终于自尝苦果了~ 第一百零七章 离心(一) 王氏哑口无言。 这事归根究底,确实要怪慕元春这个始作俑者。而慕长栩,身为“帮凶”,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实在怪不得别人。 李氏的心情更复杂更矛盾。 既心疼慕长栩兄妹,又怒其不争气。更为自己的儿子恼怒不值。 罗钰对慕元春的心思,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知肚明,也乐观其成。慕元春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容貌才情无不出众,和罗钰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很是般配。如果不是顾忌着慕长栩尚未定亲,她早就到慕家来正式提亲了。 谁能想到,慕元春竟是野心勃勃的要做太孙妃...... 王氏此时也反应过来这一层,犹豫的看了李氏一眼。这些天罗钰反常的沉闷,甚至一连告假多日没去上书房。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王氏能想到的,李氏自然更先一步想到了。 只是,再恼怒也不便表露出来罢了。 李氏按捺下所有的火气,一脸痛心惋惜的表情:“元春长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真没想到两人竟有这样的胆子。现在落得这样的结局,也算是给他们两个一次教训。” 这番看似是在为慕长栩兄妹说话,实则态度已经悄然变了。 这是慕家的家事,她身为舅母,再心疼也不好随意干涉。 李氏态度的变化,很快影响到了王氏。 王氏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语气温和了不少:“事已至此,再追根究底也没什么意义。眼下最要紧的,是治好长栩的病。” 至于慕元春,却是只字不提了。 做出这般败坏门风的轻浮举止,别说是禁足了。就算是直接打发到田庄里住上一年半载,罗家也不好吭声。 张氏终于有了张口说话的机会:“你们放心,我早已打发人请了大夫来。安顿住在了府里。也安排下人轮流照顾长栩。等他安然醒了,我一定派人给罗家送信。” 比起以前。张氏如今的演技大有进步。这一番话语也算周全,没什么可指责的。 李氏和王氏对视一眼,俱都有些意兴阑珊。草草的应对了几句,便回了慕长栩的屋子。 慕元春在表姐妹的包围中,并未感受到太多温暖,反而愈发仓惶不安。待舅母们进来时,立刻抬起头看了过去。 王氏的眼神有些复杂,李氏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慕元春心里一颤。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舅母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她辜负了表哥的一片情意,也辜负了舅家对她的照顾和怜惜。这么一来,她们还会像往日一般待她么? ...... 李氏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了。 罗家的几位小姐心里暗暗诧异。回程的马车上,罗绮忍不住说道:“母亲,表哥生病耽误了会试,表妹又憔悴又虚弱,肯定是张氏母女又欺负他们了。你和二婶怎么什么也没说就回来了?” 这可实在不像李氏王氏的性子。 换在往日,两人肯定会不依不饶大闹一场。今天却悄然无声就回来了,怎么看都有点怪怪的。 李氏沉着脸说道:“此事我们自有主张。你就不用操心了。” 罗绮碰了一鼻子灰,自觉委屈,顿时扁起嘴。眼眶也微微泛红。 知悉内情的王氏,自然清楚李氏心情不佳的原因。立刻打起了圆场:“大嫂,绮儿也是关心长栩和元春,才会多问了几句。你又何必生气?” 李氏憋了一肚子火气,在慕家不好发作,此时却忍不住了,冷笑着说道:“是啊,我们一片好意关心他们。只怕人家未必真的领情。”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不对劲。 罗绮虽觉得奇怪,却不敢再问。 王氏冲李氏使了个眼色。这种事。还是别让她们几个知道了。万一有学有样可就糟了。 李氏深呼吸一口气,也不再吭声了。马车里无人说话。气氛沉闷而压抑。这样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回府。 ...... 回府之后。李氏先把女儿们打发走了,然后便去了罗钰的院子。 “少爷呢?”李氏淡淡问道。 小厮忙答道:“七少爷先是在练功房,后来又骑马出去了。” 也就是说,罗钰根本不在府里。 李氏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愈发心疼儿子。 罗钰连着几日告假,要么是闷头在练功房里练拳,要么就是骑马去马场。一日比一日沉默萎靡。原来,都是因为慕元春! “七少爷回来了,立刻让他来见我。”李氏沉着脸吩咐。 小厮不敢怠慢,忙应下了。 一直等到傍晚,罗钰终于回来了。平日神采奕奕的俊脸,此时却显得十分萎靡。强打起精神行了礼:“母亲特地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氏凝视着罗钰,缓缓问道:“钰儿,你近来一直告假没去上书房,是为了什么?” 罗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几日。” 到了这个时候,竟还在隐瞒。李氏既心痛又生气,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今天去过慕家,什么事都知道了。” 罗钰一惊,脱口而出道:“母亲,你知道什么了?” 李氏没好气的应道:“你的元春表妹瞧不上我们罗家,一心要做太孙妃。这样的事情,你以为能瞒着一辈子么?” 罗钰哑然,俊脸隐隐泛白。 这番话,狠狠的戳中了他心里的痛处。 李氏见罗钰面色惨然,不由得暗暗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忙又放缓了语气:“她既是有攀高枝的心思,我们自然不会阻拦。这京城里好姑娘多的是,我日后一定为你挑一个才貌出众的媳妇。” 罗钰默然不语。 才貌再出众,也比不上自幼一起长大的深厚情意。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个浅笑嫣然的少女,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一想到慕元春,那一天的情形顿时又浮上心头。 罗钰心里一阵抽痛,薄唇抿的更紧了。 知儿莫过母。李氏见罗钰这般反应,便知道自己说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不由得暗叹一声。又扯开了话题:“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长栩前两日受了风寒,硬是撑着去参加会试,今天早上竟在考场上晕了过去......” 什么? 罗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的追问:“表弟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被抬回府了,我和你二婶得了信之后,就到慕家探望。一直到临走的时候,他还昏迷不醒。”李氏的语气中有几分惋惜:“真是太可惜了。长栩文采出众,这次会试本是十拿九稳能考中。这么一耽搁,又得再等上三年。” 这对慕长栩的未来,当然有深远的影响。 不说别的,就是对亲事也大有影响。若是能在今年考中进士,想说门好亲事轻而易举。反之,只凭着慕家长孙的身份,想娶一个世家贵女却是不易了。 罗钰和慕长栩一向交好,听到这样的事,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不假思索的说道:“我明天就去看看表弟。” 李氏却板着脸孔反对:“不行!你忘了元春和长栩是怎么对你的吗?现在还巴巴的上门,也不怕慕家人笑话。” 外甥外甥女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儿子。李氏立场鲜明坚定! 罗钰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不由得颓然的低下了头。 ...... 当天晚上,李氏忿忿的将此事告诉了丈夫:“......枉我们这么多年对他们兄妹这般精心照顾,现在看来,竟是养了一对白眼狼。钰儿文武双全,年少英才,整个京城也挑不出几个比他更出众的少年郎。元春是我们嫡亲的外甥女,又在罗家长大,所以我才不计较慕家门第。现在倒好,人家满心的要攀高枝,竟是瞧不上钰儿。钰儿这些日子一直失魂落魄的,都是因为元春。这样的外甥女,实在让人寒心。” 罗蕴皱着眉头,久久没说话。 这件事,确实是慕元春不对。他这个亲舅舅想为她开解几句,也是无话可说。 李氏越说越激动,眼眶隐隐红了:“老爷,我知道你心疼他们兄妹两个。我又何尝不疼惜他们?亲娘死的早,亲爹又续弦生了一双儿女。那个继室张氏,出身小门小户眼皮子浅薄。你唯恐他们兄妹受了委屈,所以坚持要将他们接到罗家来。我这个做舅母的,没有半点不乐意。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他们。就算对亲生儿女,也不过如此。可他们两个,就用这个来回报我们么?今后他们两个的事,我可没心思再管了。有这闲空,还不如想着给钰儿挑一门好亲事。” 如果不是为了等慕元春,罗钰的亲事又怎么会拖延至今? 罗蕴终于叹口气说道:“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心思盘算也是难免的。既然元春和我们罗家没这个缘分,也不必强求。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就是了。” 舅甥的情分是断不了的。可经过了这样的事,难免心冷。 ...... ps:继续求粉红~ 第一百零八章 离心(二) 慕长栩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在梦中,他帮着妹妹元春传信给太孙,帮着约太孙到慕家来,还昧着良心说谎。太子妃的羞辱一字字的落在心头,还有父亲的愤怒和失望...... 不,他饱读诗书谦逊守礼,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这肯定只是一场梦。 真正的他,应该坐在贡院的号房里,聚精会神的完成考题才对。 可是,考卷上的字迹为什么在不停晃动?一个个方正的黑色字体模糊飘远,他惊恐焦急的向前追。却一脚踏空,似从高高的悬崖掉落深渊,眼前一片黑暗...... 慕长栩费力的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浅色纱帐。 他明明是在考场上,为什么会忽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慕长栩昏昏沉沉的想着,用尽力气张口喊了一声:“来人......”声音沙哑虚弱。 “大哥,”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黯哑颤抖,又含着无限惊喜:“你终于醒了!” 是妹妹元春。 慕长栩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面容苍白憔悴,眼睛红肿的像桃子,眼角犹有未干的泪迹,发丝凌乱。和平日的干净优雅美丽判若两人。 妹妹怎么会变的这么狼狈? 慕长栩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大哥,你总算醒了。”慕元春又是欢喜又是悔恨,泪水簌簌的往下落:“你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我一直在床边守着你,你总算是睁开眼了......” 两天两夜? 慕长栩混沌的头脑似被一道闪电划过,陡然惊醒。心里一阵惊恐慌乱。 之前的噩梦,原来都是事实。那么,他的会试呢? “我不是在考场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慕长栩吃力的问道。声音像被碾过的砂石,粗哑干涩:“我是不是撑到考试结束了?” 慕元春泪如雨下。 慕长栩似是从她的反应中明白了什么。本就苍白的俊脸更是惨无人色,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撑到了考试结束......” 门被推开了。 张氏走了进来,身边还有慕念春姐弟和张子乔。 “长栩,你总算是醒了!”张氏的释然和欢喜倒不全是装出来的。这两天慕长栩一直昏迷不醒,昨天还发起了高烧,一直不停的呓语。众人都被吓的不轻,朱氏已经命人给宫里的慕太傅送了信。 幸好。慕长栩总算醒了过来。 张氏立刻吩咐下人去修德堂送信,再命人去翰林院给慕正善报信。 一片忙乱中,慕长栩却毫无反应,就这么直直的僵硬的躺着。慕元春坐在床边,泣不成声。 年幼的枫哥儿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走到床边安慰慕长栩:“大哥,生病也没什么不好,可以不上学,整天都躺在床上。” 这样的童言童语,平日总能引来一阵哄笑。然而此时。谁也没有笑。 慕长栩躺在那儿,神色晦暗,目光呆滞。 慕念春也走上前。温和的说道:“大哥,你也别太难过了。错过这一回,不过是再等上三年......” 再等上三年!说的轻巧。对他来说,错过的何止是三年。往日的好学上进蓬勃的少年雄心,几乎也一并溃散。 慕长栩闭上眼睛,两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慕元春看的心如刀绞,愤怒的瞪向依旧软言安慰的慕念春:“慕念春,你闭嘴!大哥根本不想听你假惺惺的安慰!” 慕念春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回击:“你确定么?或许。大哥真正不想见的人是你。” 轻飘飘的话语,就像一柄锋利的剑。狠狠的插进了慕元春的胸膛。 慕元春花容惨白,全身不自觉的颤抖。有心想反驳。头脑却一片空白。是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大哥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只怕就是她了吧...... 慕元春看向床上的慕长栩。 慕长栩似乎什么都未听到,依旧闭着眼睛。 慕元春一颗心被揪紧了,痛苦的无法呼吸。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涌出来。却连喊一声大哥的勇气都没了。 “大姐,爹之前说过,允你待在这里直到大哥醒来。现在大哥已经醒了,你也该放心了吧!”那个令慕元春恨之入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慕元春当然不想走,她顾不得颜面,对着张氏垂泪恳求:“母亲,求你容我多留片刻。大哥现在这副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 张氏补刀的功力也有了飞跃的进步,闻言故作为难的应道:“不是我心肠硬,可你爹确实这么吩咐过。而且,长栩现在心情阴郁。你若是想他好的快些,还是早些回赏梅院吧!” 慕元春无言以对,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可惜,至始至终,慕长栩也未睁开眼看她一眼。 慕长栩醒来的消息,令慕家上下为之一振。 朱氏十分欢喜,立刻到松涛院来看望。二房的吴氏也领着儿女们过来了。屋子虽然不小,可有这么多人在,顿时显得拥挤而热闹。 “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长栩总算是安然无事。”这个声音,当然是朱氏的。 吴氏立刻笑着附和:“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 张氏也笑道:“是啊,我这颗心提了两天,现在总算是能放下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声音里都透着喜气。 满屋子的喜气洋洋中,只有慕长栩的沉默显得格格不入。不过,此时谁也不会去打扰他。遇到这样的打击,总得要一段时日才能慢慢恢复。 ...... 罗家也得到了消息。 王氏松了口气,对着李氏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长栩昏迷了两天,现在可算是醒了。” 相较之下,李氏的反应就淡然多了,虽也附和着说了些高兴的话,神色间却没多少真正的欢容。 王氏对李氏的心结了然于心,低声说道:“大嫂,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说实话,我知道元春做下的事,心里也觉得不舒坦。好在钰儿和元春的事,一直都没揭破。现在就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免得日后走动尴尬。” 感情这事不是发生在她儿子身上,当然说着轻巧。李氏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多谢弟妹提醒。” 王氏见李氏不肯接话茬,也没了自讨没趣的心思,草草的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王氏前脚刚走,罗钰后脚就来了:“母亲,听说长栩表弟已经醒了?” 李氏点了点头,然后警告的瞪了罗钰一眼:“不准你去慕家探望。” 罗钰尚未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默然片刻说道:“我已经几日都没去上书房也没见太孙殿下了,我打算待会儿就去。” 避而不见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 李氏既觉得欣慰,又有些心疼儿子,低声叮嘱道:“在太孙面前,万万不要提起那日在慕家的事。免得太孙尴尬难堪。” 罗钰自十岁起就做了太孙伴读,和太孙一直关系和睦融洽。因为这一层关系,罗家和太子府的关系也变的十分密切。总不能因为一个慕元春,就和太孙闹翻了。 这个道理,不需李氏点明,罗钰也是懂的,打起精神应下了。 然而,若无其事这四个字说来简单,想做到又谈何容易? ...... 当罗钰重又见到周琰的瞬间,嫉恨痛苦几乎瞬间涌上了心头。全凭着过人的自制力,才没当场失态。 周琰也有些讪讪,犹豫片刻,主动迎了过来:“你这几天怎么一直告假?是不是身子不适?” 罗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我这几天一直偶有微恙,便向慕太傅告了几天的假。” 事情的真相到底为何,两人心知肚明。这一番粉饰太平的话,不过是为了各自的颜面好看些。 两人言不及义的寒暄了几句。 齐王晃晃悠悠的过来了,笑嘻嘻的拍了拍罗钰的肩膀:“你这小子,一躲就是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以后再也不露面了。” 罗钰笑的很是僵硬:“齐王殿下说笑了,我前些日子是因为身子不适,所以才在家里歇了几天......” 齐王不以为然的笑道:“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太孙心地善良为人宽厚,不会计较你和慕大小姐青梅竹马的那点往事。” 罗钰:“......” 周琰:“......” 齐王无视两人尴尬的脸色,潇洒的耸耸肩:“好了,现在一切都说开了,不必再藏在心底琢磨这点小事了......” “十四叔,”周琰唯恐齐王说出更令人尴尬的话,硬着头皮抢过了话茬:“你今天一直待在上书房,不嫌闷吗?” 齐王咧嘴笑道:“你倒是了解我。我正准备溜出去喝茶。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来?” 周琰刚被太子妃训斥过,哪里还敢随意逃课,连连摇头。 齐王丢了个同情的眼神给他,准备拂袖走人。 一旁的罗钰,忽的张口说道:“殿下,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长栩表弟在考场上晕倒被抬回慕家,昏迷了两天才醒。” ps:舅家对慕元春彻底寒心了...... 第一百零九章 探望 这么要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早已派人密切留意慕家的一举一动,别说是这么大的事,就连慕家一日三餐吃了什么,也是一清二楚。他出宫本就是打算去慕家看看。 倒是罗钰,忽然在他面前提起这些,有什么企图? 齐王心念电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错愕:“怎么会这样?” 周琰也是一惊,忍不住叹口气:“长栩现在一定很难过。” “是啊,表弟为了这次会试,足足花了两年时间准备。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提起慕长栩,罗钰的心里颇为复杂微妙。虽然气恼不忿,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心里也着实惦记:“殿下若是要出宫,不如到慕家探望一番,安慰表弟几句。” 慕长栩是他的伴读,出了这样的事,他亲自去探望也在情理之中。齐王顺水推舟的应道:“也好,我这就去慕家一趟。” 罗钰想也不想的接道:“殿下,我随你一起去。” ......怪不得特意提醒他此事,原来是这个目的! 齐王不动声色的瞄了周琰一眼。 周琰果然纠结了。一边想着,人家是嫡亲的表兄弟,遇到这样的事去探望也是正常的。一边又情不自禁的担忧着,万一罗钰借着探望慕长栩的机会,私下去见慕元春怎么办? 周琰那点心思,几乎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齐王忍住笑,故意逗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周琰哀怨的看了齐王一眼。明知道母妃已经给他下了严令不准去慕家,还这么逗他,一点都不厚道! 赐婚的圣旨还没下,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恼母妃。免得亲事又横生波折。 可怜的太孙,眼巴巴的看着齐王和罗钰走了,然后怅然的叹口气。 ...... 一路上。罗钰心事重重,很少说话。偶尔张口。也是心神恍惚。 齐王不动声色的留意罗钰的神色变化,心中到底在算计着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 很快就到了慕家。 齐王打着来探望慕长栩的名义前来,自然得到了慕家上下热烈的欢迎。郑喜从马车上捧了两个华贵厚重的锦盒下来,殷勤的送到张氏面前。 “我来的仓促,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东西。”齐王随意的笑道:“这里有两株百年人参,给长栩熬汤补补身体。” 一株百年人参,至少也有二三百两银子。齐王一送就是两株。出手不凡。 朱氏自然识货,忙笑着道谢。张氏也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直到此刻,罗钰才察觉出不对劲来。齐王这哪里是临时起意,分别是早有准备要到慕家来。不然,这两株人参是什么时候跑到马车上来的? 齐王心分二用,一边和朱氏等人说话,一边留意着门口。 等了片刻,慕念春果然来了。 月余不见,那张俏生生的小脸愈发姣美可人,红润的嘴唇轻轻抿着。那双灵动的眼眸里扫了他一眼,浮着一丝揶揄的笑意。似乎在提醒他慈云庵里发生过的事...... 然而,齐王何许人也?既然主动到慕家来。自然不会受到干扰影响,兀自笑的悠然自在。 不愧是齐王,脸皮厚度远非常人能及。 慕念春倒也没怎么失望,浅笑着上前见了礼,然后安静的站在张氏身侧。借着张氏的身形,将自己的身体遮掩了大半。 大庭广众之下,齐王脸皮再厚,也不好大喇喇的主动和她搭讪吧! 可惜,慕念春还是低估了齐王的脸皮厚度。 “母妃前些日子在慈云庵。多亏了慕四小姐照顾陪伴。”齐王笑着看了过来:“本王还没来及亲自向四小姐道谢。” 慕念春只得含笑应道:“殿下多礼了。能陪伴容妃娘娘,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是。” 能眼都不眨的说出这么恶心肉麻的话。足可见功力高深。怪不得就连母妃对上她,也没能讨得了好...... 齐王眼里的笑意深了一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这一眼,令慕念春顿生警惕。 这个齐王,又想出什么惊人之语? 不过,这一次慕念春料错了。齐王今日表现的十分正常,没有半点抽风的迹象,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我想现在去松涛院看看长栩。不知是否方便?” 张氏立刻应道:“当然方便了。” 齐王继续彬彬有礼的说道:“那就有劳四小姐带路了。” ......众人包括朱氏在内,都别有用意的看了过来。 她早就该知道,只要齐王一出现准没什么好事。慕念春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殿下来过几回,对松涛院的路应该很熟才是,带路就没必要了吧!” 齐王作思考状,然后歉然又遗憾的说道:“近来天天忙碌,记忆欠佳,原本记得路,现在忘的差不多了。只好麻烦四小姐一回了。” 众人:“......” 当他们这么多人都是背景吗?这么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慕家严谨的家规和门风还往哪儿放? 朱氏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含情脉脉(其实是针锋相对)的对视:“念春,殿下既然这么说了,你就别推辞了。张氏,吴氏,你们两个也随着一起过去,千万别怠慢了齐王殿下。” 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解决了。 ...... 一行人很快到了松涛院。 罗钰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最后一个。越靠近慕长栩的屋子,心里越是矛盾。既为慕长栩担忧,又因为慕长栩欺瞒自己的事生气不满。还有,既不想看见慕元春,又强烈的想再看她一眼......种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个中滋味。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门开了,众人一一进了屋子。 罗钰深呼吸口气,稳稳的走了进去。目光迅速的扫视一圈。没见到慕元春的身影。不知是松口气抑或是失望,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 这么多人进来。躺在床上的慕长栩自然听到了。可他却没什么反应,静静的躺在床上。俊秀白皙的脸孔,消瘦苍白的不成样子。 齐王凑到床边,语气难得的温软:“长栩,本王来看你了。” 慕长栩动也没动,面容呆滞目光无神,仿佛游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这副样子,实在令人心酸。 然而。他经历的那些事,在有过常人无法想象的坎坷磨砺的齐王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对慕长栩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实在生不出太多同情来。 慕元春和慕念春前世虽是亲姐妹,却如同仇敌。最终,慕念春一败涂地,被逼着代姐入宫。慕长栩自然是慕元春最大的助力。 只是,有一点实在令人生疑。 前世的慕长栩,顺利的考中了会试,在殿试中被点中了探花郎。之后留在翰林院任职。再后来,又和郑国公府的俞六小姐定了亲事。春风得意,年少得志。风光一时无二。 这一世,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为什么慕长栩会变成眼下这样的情形?慕元春和周琰的私会,又是怎么被罗钰撞个正着的? 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 那个人,会是谁? 齐王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快的几乎无法捕捉...... “长栩,”张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游离的思绪:“齐王殿下亲自来看你了,还带了两株人参给你补身体。你还不快点谢过殿下。” 慕长栩依然毫无反应。 张氏心里又急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陪笑着解释道:“长栩昏迷了两天。今日刚醒,头脑还有些昏沉。有失礼之处。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素来难缠的齐王殿下,在张氏面前却分外和气:“大太太放心,这点小事本王怎么会放在心上。” 齐王生的俊美非凡贵气逼人,此时刻意放低了身段,那抹随和亲切的笑容更是令人如沐春风。 张氏顿时受宠若惊了:“殿下宽宏大量,真是长栩的福气。” 齐王态度愈发温和可亲:“长栩名义上是我伴读,其实和我情同兄弟。我见了大太太,心里总多了几分亲近。还请大太太别见外,以后见了我随意些就好。就当自家子侄一般看待,不用一口一个殿下,反倒显得生分见外。” ......张氏几乎连话都快说不利索了:“齐王殿下这般厚爱,妾身委实不敢当。” 对方可是堂堂皇子,自己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敢将齐王当成子侄看待。 一旁的吴氏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 这个齐王对慕念春处处另眼相看,现在又刻意放低身段讨张氏欢心,这背后的用意,实在值得琢磨...... 眼看着张氏已经晕淘淘的不知东南西北,慕念春终于看不下去了,不轻不重的咳嗽一声。 张氏总算回过神来,歉然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女儿,不是娘立场不坚定,可是齐王殿下太会哄人了。娘实在抵挡不住啊! 第一百一十章 “心意” 罗钰走到床边。 看着消瘦的快脱了形的慕长栩,罗钰心里的怨气不知不觉消褪几分,低声喊道:“表弟,我来看你了。”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慕长栩总算有了一丝反应。呆滞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在看清罗钰脸孔的那一刹那,慕长栩的眼中浮起浓浓的羞愧自惭。 这样的眼神,迅速的勾起了罗钰不堪的回忆,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了,闷的喘不过气来。不过,罗钰却半点都没表露出来,温和的安慰道:“表弟,你现在什么都别多想,安心静养。等身体恢复好了再说。” 是啊!每个人都这么对他说。不要多想,安心养病要紧。 可是,这话说来简单,想做到又谈何容易? 慕长栩心里涌起一阵难以形容的苦涩,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张氏无奈,只得再次为慕长栩失礼的行为道歉。罗钰打起精神应道:“表弟心情不佳,不想说话也是难免的。等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他。”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问道:“对了,表妹怎么一直没露面?” 张氏咳嗽一声应道:“元春近来身子不适,一直在赏梅院里待着,很少出来走动。” 齐王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 罗钰也不是蠢人,岂能听不出这只是托词?慕元春和慕长栩兄妹情深,慕长栩现在这般模样,慕元春却没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显然是被禁了足...... 换在往日,罗钰大概立刻就会提出去赏梅院探望。今天却什么也没说。 探望了慕长栩之后,罗钰心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低沉,低声问道:“齐王殿下。我们已经看过长栩了,现在是不是该告辞了?” 齐王漫不经心的应道:“你若是有事,不妨先走一步。本王打算留下吃了午饭再走。” 罗钰:“......” 众人:“......” 齐王看向张氏。故作歉然的说道:“今天又要叨扰了。” 张氏哑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叨扰不叨扰。殿下肯留下吃午饭,妾身高兴还来不及。” 堂堂皇子亲自张了口,总不能当面拒绝吧! 齐王又笑着看向慕念春:“听闻四小姐在慈云庵里学了一个月的素斋,厨艺大有进步。不知今天中午可否品尝一二?” 慕念春似乎早料到齐王会来这么一招,并不气恼动怒,淡淡笑道:“既然殿下不嫌弃,待会儿我就下厨做上几道素斋。” ......这么平静的反应,倒让齐王不太适应了。 慕念春什么时候这么乖巧温驯过。该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 齐王的预感很快就被证实了。 那个叫石竹的清秀丫鬟。浅笑着端了一个大盘子过来:“殿下,这是小姐亲自下厨做的素斋,还请殿下尝尝?” 说着,将四个精致小巧的碟子一样一样的摆在了桌上。 一盘豆腐,一盘豆芽,一盘青菜,外加一盘冬瓜。 豆腐是凉拌的,淡而无味。豆芽是煸炒出来的,青菜和冬瓜则是用开水焯过再装盘。连点油花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色香味了。和桌子上已经摆出的美味珍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罗钰瞄了一眼。实在无福消受这样的素斋。索性连尝都没尝一口。 齐王伸出筷子,夹起一小块豆腐送入口中。 不咸不淡,几乎没什么滋味。豆芽青菜冬瓜也是如此。说难吃吧。谈不上,可也实在不算美味。他对食物挑剔是出了名的。等闲的菜肴都入不了他的口,更何况是这般寡淡无味的素斋? 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 齐王暗暗牙痒的想道。 偏偏石竹还在一旁微笑着说道:“奴婢来之前,小姐特地叮嘱过,这是她‘精心’为齐王殿下做的素斋。还望齐王殿下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多吃一些。若是就这么端回厨房去,小姐一定会很失望。” 齐王:“......” 齐王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在石竹期待的眼神中。再次英勇的伸出了筷子。面不改色的吃完了一盘豆腐,然后又开始吃炒豆芽。 石竹先还闲闲的笑着看好戏。过了片刻,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小姐摆明了是故意要整齐王。最好是把齐王气的再也不来了才好。没想到,齐王不但没翻脸,反而真的吃起了素斋...... 青菜也吃完了,齐王将筷子伸向最后一盘冬瓜。 罗钰忍不住提醒道:“殿下,可别撑坏了肚子。”虽然每盘分量都不多,可若是把四盘都吃光,肯定会被撑坏不可。 齐王一脸正色的应道:“这是四小姐的一片心意,本王当然要全部收下才行。” 罗钰:“......” 石竹:“......” 石竹眼睁睁的看着齐王把最后一盘冬瓜也都吃光了,忍不住问道:“殿下,你还好吧!”万一不小心撑出个好歹来,小姐可就要担上干系了。 “我好的很。”齐王明明已经撑的不行了,却硬是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你回去告诉你们小姐一声,就说她的心意,本王一点不漏,全数收下了。” 石竹钦佩的看了齐王一眼,恭敬的应下了。将四个光溜溜的盘子收好,带回厨房复命。 ...... 厨房里,慕念春正悠闲自得的哼着小曲儿。 她精心准备的素斋,一定会让齐王“惊喜”吧!哈哈! 想到齐王黑着俊脸的样子,慕念春的心情分外明媚。最好是把他气走,从此以后都别来慕家骚扰她才好...... “小姐,”石竹端着木盘子回来了,神色间颇有几分怪异:“奴婢回来了。” 慕念春心情很好的问道:“怎么样?齐王是不是被气的脸都青了?” 石竹清了清嗓子答道:“没有,齐王没生气。把四盘素斋都吃光了。还让奴婢给小姐带话,说是小姐的一片心意,他一点不漏全数收下了。” 慕念春:“......” 慕念春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四个空盘子。 怎么可能?!那些素斋基本没放油盐。根本没什么味道可言。以挑剔闻名的齐王竟然真的把四盘素斋都吃完了?! 石竹一时摸不清慕念春的心思,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依奴婢看,齐王对你很上心。几盘素斋肯定打发不了他。要不然,你再试试别的法子?” 连石竹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慕念春又岂能不知? 慕念春揉了揉眉心,定定神说道:“不用了。他爱吃就随他吃好了。我待会儿就回漪澜院,不管什么事我都不露面了。” 齐王脸皮再厚,也不能大喇喇的跑到姑娘家的闺阁里吧! 石竹脱口而出道:“小姐,你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万一齐王求皇上下圣旨赐婚怎么办?” 石竹难得敏锐一回。 慕念春也被问的楞了一愣。下意识的应道:“这绝不可能!”前世齐王娶的人明明是陆无双。 “为什么不可能?”石竹有些不以为然:“虽说有容妃娘娘阻挠,可若是齐王求到皇上面前,只怕容妃娘娘也拗不过皇上的心意。” 慕念春沉默了,眉头悄然蹙起。 是啊,这样的可能性也不得不防。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偏差,前世基本没什么交集的齐王,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她再深谋远虑再聪慧机敏,也无法预知到齐王下一步的举动。又该如何提前防备?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一个法子了。 慕念春深呼吸口气,短短片刻间。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她要找机会说服张氏,同意她和张子乔的亲事。只要她定了亲事,齐王想再纠缠也不可能了。 以张氏的性子。反对是必然的。好在慕长栩和慕元春都尚未定亲,她还有不少时间可以用来说服张氏。 ...... 此时的齐王,自然不清楚慕念春的如意算盘。吃完了午饭之后,他和罗钰一起辞别离开了慕家。 罗钰坚持要回上书房,齐王也不勉强他,笑着说道:“你先回去吧,若是太傅问起本王的行踪,你就实话实说好了。” 罗钰:“......” 也只有齐王,能将逃课视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罗钰走后。齐王便坐上了打着齐王府标记的奢华马车。一直强撑着的若无其事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一脸痛苦之色。 郑喜吓了一跳:“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齐王叹道:“吃多了,撑的难受。” 郑喜:“......” 郑喜嘴角抽搐了几下。委婉的说道:“其实,刚才那四盘素斋,殿下不必都吃光。每样吃几口也就是了。四小姐一样会领情。” “光是领情怎么行。”齐王揉着饱涨的肚子,边说道:“我还要让她清楚的知道我的决心。” 他说要娶她,是认真的。 所以,他要表现出诚意和决心来。 郑喜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奴才是说如果四小姐还是不情愿,那殿下要怎么办?强扭的瓜可不甜......” 齐王斜睨郑喜一眼。 郑喜摸了摸鼻子,识趣的把接下来的话都咽了回去。 ps:漫长的十月终于熬过去了~这个月,为了坚持双更,我的存稿快用光了~~~~~~~~最后一次深情的呼唤粉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意外 时间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已是初冬时节。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丫鬟们都换上了棉裙,主子们也不例外,各自换上了厚实的衣裙。屋子里也开始放置炭盆。 张氏特地吩咐:“大少爷还在病中,屋子里多放两个炭盆。” 下人们纷纷传言大太太心地仁厚。这些话,自然很快传到了慕正善的耳中。慕正善晚上回府的时候,特地夸赞张氏几句。 张氏心里美滋滋的。这些日子,她听了慕念春的话,一直对慕长栩的病情十分上心。这样的举动,果然博得了慕正善的欢心。 慕正善却想起了依旧卧床不起的慕长栩,心情一阵阴霾。 大半个月过去了,按理来说,慕长栩的病早该调养好了。可事实是,慕长栩的病情根本不见好转。每天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肯说。原本意气风发的俊秀少年郎,如今瘦弱的可怜,沉闷的令人心慌。 世上最难医的,便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来解。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实在无能为力。 慕元春也一直在禁足。慕正善至今都没去看过她一回。 慕正善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这样的情形,近来屡见不鲜。张氏安慰的话语也是一成不变:“老爷,你不用为长栩忧心。只要熬过了这一段日子,日后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还是不见好转,整日消沉低落,连句话都不肯说。”慕正善皱起了眉头:“长此下去,怎么得了。” 长此下去,才是好事。 张氏心里暗暗嘀咕着。正要张口,就听慕念春笑着插嘴道:“爹,大哥得的是心病。想他快点好起来。不如让大姐多去陪一陪他。” 张氏一惊,连连冲慕念春使眼色。 这丫头。怎么这个时候犯了傻。若是慕元春去陪慕长栩,禁足令可就形同虚设了。 慕念春冲张氏安抚的一笑。 这两天慕正善因为慕长栩的事十分忧心,只怕心里早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只是没好意思张口而已。与其等着慕正善张口,倒不如主动些。还能顺便讨慕正善欢心。 果然,慕正善一听此话,脸上便有了笑意,目光更是温和:“念春真是长大了。已经懂得为别人着想了。” 话里话外透出的信息十分明显。 张氏万分不情愿的顺着他的话音附和:“妾身也觉得念春说的有道理。虽说元春犯了错被禁足,可眼下长栩的身体更要紧。不如让元春每天陪着长栩,等长栩身体有了好转,再让元春回赏梅院里待着。” 最后一句,终于还是透露出了张氏的真正心意。 慕正善此时顾不得这些,立刻说道:“好,我这就去向母亲说一声。明日就让元春去松涛院。” 张氏还没反应过来,慕念春已经笑眯眯的说道:“爹,我这就去大姐那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慕正善欣慰的点了点头。念春如今越发懂事体贴了! ...... 赏梅院的门白日关着。到了晚上,更是早早的上了锁。 慕念春站在院门外,石竹上前敲门。守门的丫鬟听到声音。立刻开了锁。开了门见是慕念春,又是一惊,忙行礼:“奴婢见过四小姐。” 奇怪!这么晚了,四小姐到赏梅院来做什么? 慕念春随意的嗯了一声。很快走到了慕元春的闺房前。那里同样落了锁,只有从外面才能打开。 “杜鹃,打开门。”慕念春淡淡的吩咐。 杜鹃一怔:“可是,老爷说过,不准任何人进去探望小姐......” 慕念春微微一笑:“是爹让我来的。” 杜鹃乖乖的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燃了两支烛台,还算亮堂。慕元春的闺房也一如往日整洁干净。慕元春坐在桌前,低头做着绣活。身影纤弱而安静。 她明明早已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却并未转过头来。只淡淡的说道:“你来做什么?如果是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那就不必了。我现在忙的很,无暇奉陪!” 慕念春眼中露出一抹嘲讽。如果慕元春真如表面表现的这么平静,也不会一直背对着自己不肯转头了:“大姐,你实在误会了。我今天来,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慕元春依旧没有回头,声音里却多了一丝冷意和怨恨:“你会有这样的好心么?” 慕念春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今天特地向爹求情,爹已经同意解了你的禁足令。从明天起,你就可以去陪大哥了......” 话还没说完,慕元春便霍然起身转身,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你说的是真的?” 大半个月的禁足,只让慕元春略略清减,姿容一如往昔,甚至多了一些楚楚动人的纤弱。 美丽的脸孔和动人的风韵,是女子最大的利器。慕元春从来不会轻忽,就算是被禁足关在屋中,也一样装扮整齐。 慕念春笑盈盈的说道:“当然是真的。爹已经去修德堂找祖母商议此事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慕元春对最后一句话嗤之以鼻,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慕念春带来的好消息。 她终于可以走出赏梅院,可以去看大哥了。 慕元春激动的难以自制,暂时顾不得和慕念春的恩怨,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哥现在身体可好些了吗?” 慕念春一脸遗憾惋惜:“大哥整日躺在床上,不肯喝药也不肯吃饭,也不说话。情况实在堪忧。” 慕元春俏脸一白,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心里涌起的酸涩和难过,几乎要将她淹没。 大哥生的是心病,所以才迟迟不见好...... “大哥生的是心病。所以迟迟不见好。”慕念春似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清晰无误的说出了这句话。 慕元春眼眶一红,泪水悄然滑落。 自己果然没有白来。这句话。足够慕元春哭一个晚上了。 慕念春愉快的想着,也不再多逗留:“好了。我已经把爹的话带到了。也该走了。”说着,转过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又扔下了一句:“那天罗表哥特地来探望大哥,还问起了你。” 慕元春最后的自制力,也被这句话击溃了。泪水迅速的涌了出来。 ...... 这一个晚上,慕元春整整哭了半夜。第二天早上,用冷水敷了许久。用上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依然遮盖不住红肿的眼睛。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兄长,慕元春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方妈妈迟疑着问道:“小姐,是不是该给老爷太太请个安?” “不用了。”慕元春面容平静:“父亲大概也不愿看见我。我还是去见大哥好了。” 可是,大少爷难道就会愿意看见你吗? 方妈妈不忍直言,默默的将话咽了回去。 慕元春没有留意到方妈妈的欲言又止,满心欢喜期待的去了松涛院。守门的小厮见了慕元春,心里暗暗吃惊,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门虚虚掩着,一伸手就能推开。 慕元春站在门外。忽然有些近乡情怯的心虚,踌躇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门。 炭盆一夜未熄。屋子里暖融融的。炭火特有的味道,混合着浓浓的药味,迎面扑来。在一旁伺候的小厮,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三个字一入耳,床上的身子动了一动。 慕元春迫不及待的走到床边:“大哥......” 声音在嗓子里被卡住了。 床上的少年一脸病容,苍白消瘦,两眼深深的凹陷进去。哪里还有半点昔日俊秀斯文的风采? 不过短短二十多天,大哥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元春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道:“大哥。我来看你了。” 慕长栩的目光呆滞茫然,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慕元春含着热泪,坐到床边。低低的说道:“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害的你受责骂羞辱,害的你忧心过度生病耽搁了会试。一切都是我的错,等你好了,想怎么责罚我都没有怨言。可你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慕长栩像往日一般,沉默着发呆。仿佛什么都听见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 慕元春不停的说着,嗓子很快就干哑晦涩。可她却不肯停下来,倔强又固执的等着慕长栩的回应。 ...... “让慕元春这么陪着慕长栩,真的好么?”张氏一脸疑惑的问道。 慕念春淡淡一笑:“当然好了。大哥心结未解,看到慕元春,心里会更难受。至于慕元春,让她一个人天天躲在屋子里清闲,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就让她哭上几天好了。” 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张氏很快便释然了。 母女两个正随意闲聊,白兰忽的神色怪异的来禀报:“太太,瑞香姑娘去修德堂送东西,竟不巧在修德堂晕倒了。” ps:新书上架第一个月,取的好成绩令人欣慰。均定比我想象中的好,粉红也保住了新书第三的位置。鞠躬感谢大家~o(n_n)o~ 这个月,我会继续努力双更。如果实在忙碌只能一更,我也会提前说明,还请假谅解。最后,求亲们的保底粉红~ 第一百一十二章 身孕 张氏反射性的皱眉:“平日不是好端端的么?怎么忽然晕倒了?” 白兰一脸为难:“具体是怎么回事,奴婢也不太清楚。老夫人刚打发人来报信,还说府里正好有大夫,就让大夫给瑞香诊脉瞧瞧是怎么了。” 瑞香是慕正善的通房,比普通的丫鬟要多几分体面。 张氏心里虽然不快,却也不好说什么,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慕念春皱了皱眉头,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一般......前世她依靠着这份灵敏的直觉,不知躲过了多少阴谋算计。 慕念春定定神说道:“娘,我们现在也去修德堂。” 张氏一怔,下意识的应道:“有大夫去看看就是了,我们就不必去了吧!”不过是个通房丫鬟,哪里值得这般费心。 慕念春轻易的看穿了张氏的心思,笑着劝道:“娘,瑞香身份低微,自然不必放在心上。不过,祖母特地打发人来送信,你总该去露个面。也免得祖母心里不快。”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左右现在无事,就去修德堂看看好了。 张氏很快改了主意:“也好,你随我一起去吧!” ...... 慕念春随着张氏一起去了修德堂。 大夫已经提前一步到了,正半闭着眼为瑞香号脉。 瑞香战战兢兢的坐着,面色仓惶不安。见张氏迈步进来,瑞香一惊,反射性的站起身来:“太太......” 大夫诊脉被打断了,心里有些不快,却不便说什么。 “好了。你安心坐着让大夫诊脉。”张氏淡淡的吩咐。 瑞香小心翼翼的又坐下了。 张氏扬起笑脸,上前给朱氏问安:“儿媳见过婆婆。瑞香给您添麻烦了。” 朱氏不以为意的应道:“人哪有不生病的,也算不上什么麻烦。瑞香毕竟是正善身边伺候的人。总不好让她就昏倒在修德堂里。” 朱氏这么一解释,张氏反而不好意思了。忙笑道:“都是儿媳疏忽,竟没发现瑞香近来身子不适。让您受惊了。” 这边婆媳两个你来我往十分客套。 那边,瑞香苍白着俏脸,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任由大夫给她诊脉。 慕念春进了修德堂之后,目光便一直紧紧的盯着瑞香,一点点微妙的神色变化也没放过。 瑞香看着没什么异样,只是面色略有些憔悴,人似乎也瘦了一些。目光微微垂着。一副老实安分的模样,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可在大夫收回了手的时候,瑞香却悄然弯了弯唇角。 慕念春心中警铃大作,浓浓的不妙预感再一次清晰而来。 很快,她的预感就成了事实。 大夫肯定的说道:“瑞香姑娘没有生病,而是有了身孕。” 张氏面色一变,霍然起身:“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瑞香每次侍寝之后都会喝避子汤,从来没有遗漏过。怎么可能怀上身孕?! 瑞香也是面色大变,一脸错愕和震惊,颤颤巍巍的跪下了:“太太明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往日倒是她小看了瑞香。真没想到,瑞香竟也有这样的演技! 最坏的预感被证实了,慕念春的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儿去。 慕正善宠爱哪个通房不算大事。可通房丫鬟怀了身孕就不一样了。以张氏的性子,根本忍不下这口气。不闹腾一番才是怪事。 张氏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看向大夫:“会不会是你诊脉诊错了?瑞香一直都喝着避子汤药,怎么可能怀上身孕?” 医术遭质疑,身为大夫心里自然不快,淡淡的应道:“老朽不才,行医三十年。若是连区区喜脉也诊不出来,也实在无颜再行医了。” 张氏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一肚子窝火。再看到瑞香那张怯生生的俏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时也顾不得朱氏还在一旁。冷笑着说道:“好一个瑞香!往日倒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段。喝着避子汤药还能怀上身孕。” 瑞香眼圈一红。满脸委屈:“回禀太太,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钱妈妈熬好的汤药。奴婢都是一点不漏的全都喝下了。若是太太不信,大可让钱妈妈来对质。” 不用瑞香说,张氏显然也有这个打算,立刻吩咐道:“白兰,去叫钱妈妈来。” “等等!”慕念春忽的张口阻止。 张氏正在气头上,几乎想也不想的板起脸孔:“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种腌臜的事情不宜多听,先回漪澜院去。” 表面看着进步了不少,骨子里却和前世一样。遇到事情总是这么冲动。 慕念春无奈的想着,口中却说道:“娘,祖母年纪大了,喜欢清静。你若是要问钱妈妈,不如回兰香院。也免得扰了祖母的清静。” 当着婆婆的面发作通房丫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朱氏虽然一直都没吭声,可在听到瑞香有孕的消息之后,眼中分明闪过了一丝喜意。很显然,朱氏并不介意多一个庶出的孙子或孙女。 张氏迟钝了半拍,才听出了慕念春的言外之意。总算没被怒意冲昏了头脑,很快便反应过来。 她刚才的举动确实不妥。 张氏深呼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怒火按捺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说的也有道理,都是我思虑不周。”说着,转向朱氏:“儿媳这就回兰香院,彻底查清是怎么回事。” 朱氏嗯了一声:“也好,出了这样的纰漏,总得问清楚缘由。不管是瑞香还是那个钱妈妈出了问题,都要严惩。” 婆婆态度还算公正。张氏暗暗松口气,忙应下了。 却不料,朱氏又来了一句:“别让瑞香跪着了。她毕竟怀了正善的骨肉,孩子总是无辜的。” 张氏的笑容陡然僵在了唇角。 朱氏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留下瑞香肚中的孩子? 慕家一直有“年过四十膝下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传承几代下来,基本都是嫡出,庶出的子女极少。通房丫鬟侍寝喝避子汤药也是惯例。像瑞香这样的情况,实属罕见。该怎么发落处置,几乎没有先例可循。 以张氏的心意,当然是一碗汤药灌下去,解决了瑞香肚中的“麻烦”。可朱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慕念春唯恐张氏一个冲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咳嗽一声说道:“祖母提醒的是。娘,我们这就回兰香院吧!” 边说边冲张氏使眼色。 张氏回过神来,略有些僵硬的告了退,领着慕念春出了修德堂。瑞香也红着眼睛默默的跟了上来。 朱氏看着张氏略显僵硬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张氏,虽没什么大缺点,可这心胸实在谈不上宽厚。一个通房丫鬟有了身孕,就让她方寸大乱。还不如十二岁的慕念春来的冷静。 ...... 张氏一路强忍怒火,脸色阴沉。 兰香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一看这动静都知道不对,出来进去都提了十二分小心。 瑞香倒是乖觉,刚进内堂,便又跪下了。 “你如今是怀着身孕的人,这么一跪,我哪里担当得起。”张氏冷笑一声,语气尖锐刻薄:“快些起身吧,免得老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这个主母心胸狭窄,容不下一个通房丫鬟。” 瑞香不敢辩解,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主母发落通房不算什么,可若是被有心人加油添醋的传到慕正善耳中,难免会惹得他不快。张氏也会落下“心胸狭窄”的刻薄名声。 慕念春皱了皱眉,张口说道:“白兰,去叫钱妈妈过来。其余人都退下。” 慕念春一声令下,内堂里立刻变的清静了。 没了外人在场,张氏说话也就没了顾忌:“瑞香,你给我老老实实道来,你到底是怎么怀的身孕?是不是偷偷将避子汤倒了没喝?” “奴婢怎么敢有这样的胆子。”瑞香哽咽着说道:“每次药端来,奴婢都喝的干干净净。这一点,钱妈妈可以作证。若是奴婢有半个字虚假,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此时人人信佛,更信因果。轻易不会发毒誓。瑞香却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倒让张氏怒意烧减。 慕念春却敏感的捕捉到了瑞香话语中的漏洞。 瑞香只说将药喝的干干净净,却没说避子汤药。 难道,这问题出在药上? ...... 钱妈妈很快便来了。 钱妈妈今年五十多岁,也是府中的老人了。当年曾做过慕正善的奶娘,凭着这样的情分,在兰香院里的地位自是非同一般。就算是张氏,见到也要客气的叫一声钱妈妈。 钱妈妈年轻时候也颇有几分姿色,年纪渐长之后,身子发了福。不过,依旧拾掇的十分干净。进了内堂,钱妈妈便给张氏行礼:“老奴见过太太。” 张氏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钱妈妈,我问你,瑞香喝避子汤药,你可是亲眼看着她全部喝下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刁奴 钱妈妈先是一楞,然后忙应道:“回太太的话,老奴每次都亲眼看着瑞香把药喝完才会离开。老奴可以向太太保证,绝没出过差错。” “瑞香怀了身孕又算怎么回事?”张氏寒声问道。 钱妈妈全身一个哆嗦,扑通一声跪下了:“老奴不知道,老奴真的不知道啊!” 张氏哪里肯信,阴沉着脸追问:“每次的避子汤药都是你亲手熬的,又是你亲眼看着瑞香喝下的。如今出了差错,不是你的问题,还能是谁的?” 钱妈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老奴敢对天发誓,此事和老奴没有半点关系。若是有半个字虚假,任由太太发落,绝无半个字怨言......” 张氏反复追问,钱妈妈颠来倒去答的全是这几句。 瑞香也不敢起身,在一旁抽抽搭搭哭个不停。 张氏问不出缘由来,不免心浮气躁。再听到瑞香抽抽泣泣的哭声,更是心头火起:“照这么说来,瑞香肚中的孩子竟是凭空怀上的不成?” 钱妈妈嗫嚅片刻,才仗着胆子说道:“太太,避子汤也不见得次次奏效。老奴以前就曾听说过,有人喝了避子汤,依然怀了身孕。或许,瑞香也是如此。” 这样的事确实曾经有过。只是一百个中也没一个,难道真的这么巧就被瑞香给碰上了? 张氏哑然。 不对,这根本不是偶然。 慕念春眼眸微微眯起。 这个钱妈妈是出了名的贪财,十有*是被瑞香暗中收买了......现在这番说辞,分明也是早就预备好的。 钱妈妈悄悄抬眼看了张氏一眼,又大着胆子说道:“太太可万万不要恼怒,免得气坏了身子。瑞香意外怀孕。或许是天意。老爷已经年近四旬还能有子嗣,这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太太又素来宅心仁厚,定然舍不得将老爷的骨肉弃之不要。倒不如留下这个孩子。瑞香会感激您的恩德,就是老爷心中也会十分欢喜......” 张氏听着这番话。脸都快气黑了:“给我闭嘴!” 钱妈妈不敢再吭声了。 张氏正要怒叱,慕念春的声音忽的响起:“娘,你先消消气,免得怒气过盛伤了身子。问话的事,交给我好了。” 张氏情绪过于激动,根本无法冷静。盛怒之下极容易失言。一个不慎,落了话柄可就不妙了。 张氏对女儿几乎是百分之百的信任,闻言深呼吸一口气。不再吭声。只是面色实在难看。 ...... 慕念春看向瑞香,声音竟还算平静:“瑞香,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不宜久跪,快些起身吧!” 瑞香仓惶的抬头,满脸泪痕:“奴婢不敢。太太还没消气,奴婢不敢起身......” 这点装可怜的小伎俩,自是瞒不过慕念春的眼。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你这么一直跪着,若是肚中的孩子跪出个好歹来。爹回来了。岂不是要怪罪到娘的身上?若是再因为此事怄气吵闹,你担待得起吗?或者,这才是你坚持跪着的真正原因?” 犹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女声音。此时却冷凝而尖锐,目光冷冽如寒冰。 瑞香全身一震,竟没勇气和慕念春对视:“奴婢绝无此意。” 慕念春淡淡说道:“哦?照你这么说,竟是我误会你了?” 音量不算高,也不算冷厉。却比张氏的愤怒更令人胆寒。瑞香此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承认不是,反驳似乎也不是。一时僵在当场。 “起来吧!”慕念春扔下这一句,便不再多看她一眼。又看向钱妈妈。 钱妈妈被那双平静深幽的眼眸看的暗暗心惊,哭诉声不自觉的渐渐小了。 内堂很快寂静无声。 “钱妈妈。”慕念春这才不疾不徐的张口说道:“这么多年来,我爹对你尊敬有加。我娘特地安排了这份清闲却又要紧的差事给你。也是对你的信任和器重。这一点,你心里总该清楚。” 这么一顶大帽子压下来,钱妈妈也不敢再摆功劳,唯唯诺诺的应了。 慕念春定定的看着钱妈妈,加重了语气:“避子汤药是你亲自熬好,又亲眼看着瑞香喝下的。如今却出了意外,只有一个可能。你早已暗中被瑞香收买,避子汤药被换成了别的汤药。” ...... 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忽然被揭穿。钱妈妈和瑞香的眼中几乎同时闪过一丝惊慌。 这么隐蔽的事,四小姐怎么会知道? 张氏被一语惊醒,霍然看了过去,脸孔隐隐有些扭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瑞香,钱妈妈,你们两个竟敢合起伙来蒙骗我!” 钱妈妈反应极快,立刻哭了起来:“太太,老奴冤枉啊!老奴从来没拿过瑞香的银子,更没胆子换汤药。这药材都是管事买回来的,老奴只负责熬药。若是药材出了问题,和老奴可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钱妈妈唱念俱佳,哭的声情并茂。 瑞香也哭诉道:“太太,奴婢一向安分守己,怎么敢暗中收买钱妈妈。奴婢实在冤枉......”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张氏气的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慕念春目光一冷:“你们两个一直哭哭啼啼,若是让人见了,还以为是我们娘儿两个故意欺压下人。如果你们真如自己所说是清白的,谁也不会冤枉你们。不过,事实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都很清楚。不管做什么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找到证据是迟早的事情,我奉劝你们两个一句,趁早交代清楚。或许我娘还会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绝不轻饶!” 最后这一句,语气森冷,令人心惊胆寒。 钱妈妈心中终于有了惧意。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小姐,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门口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老爷回来了! 钱妈妈心里一喜,哭声陡然响了几分:“......老奴当年曾经奶过老爷,这么多年来,老爷一直对老奴照顾有加。老奴心里感激,全心全意的当差做事,怎么敢做对不起老爷太太的事。求太太开恩......”边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慕正善就在此刻走了进来。他目光一扫,眉头皱了起来。 瑞香一脸泪痕,钱妈妈跪在地上哭喊着更显可怜。 “出什么事了?”慕正善沉声问道。 张氏强忍着怒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熬汤药的事,一向是由钱妈妈负责。这事和她肯定脱不了干系。所以妾身特地将她们两个叫来盘问。可瑞香却一概推说不知,钱妈妈也不肯承认。” 瑞香竟然有了身孕?! 慕正善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一时根本没留意张氏后面说什么,目光倏忽落到了瑞香的身上。 瑞香恰在此时抬起头来,俏脸上满是泪珠,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委屈。她飞快的看了慕正善一眼,似是无声的祈求。 慕正善神色微微一动。 慕念春留意到这一幕,心里不由得一沉。 张氏却浑然不察,兀自说道:“老爷,此事绝不能姑息。一定要追查到底。瑞香肚中的孩子,也绝不能留下。免得坏了我们慕家的门风......” 瑞香全身一颤,惊惶不已的跪下恳求:“老爷太太,奴婢身份卑贱,不敢有什么奢求。可奴婢肚中的孩子是无辜的,求老爷太太让奴婢生下孩子吧!孩子寄养在太太名下,奴婢绝无怨言。若是太太还不放心,奴婢愿意离开老爷身边,随便发落到哪一个田庄上。求求老爷,求求太太了......” 边哭边不停的磕头。 慕念春暗道一声不好。这个瑞香,果然是有备而来。这样一番说辞,慕正善能硬得下心肠才是怪事。 果然,慕正善看不下去了,张口道:“好了,瑞香,你先起身再说。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瑞香含泪抬头:“老爷,奴婢贱命一条,怎么折腾都不怕。可奴婢实在舍不得肚中的孩子,这毕竟是老爷的骨肉,求求您和太太开恩,让奴婢生下这个孩子。奴婢什么名分也不要。” 慕正善略一犹豫,便应道:“此事我自会为你做主。你先起来吧!” ......张氏面色一变,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老爷,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要留下瑞香肚中的孽种?” 慕正善不悦的瞪了张氏一眼:“那也是我的骨血。什么孽种,说的也太难听了!身为主母,怎么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再说了,孩子就算生下来,也要称呼你一声母亲......” 张氏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晃了一晃。 慕念春眼疾手快的扶住张氏,焦急的喊道:“娘,你怎么了?” 张氏一时气急攻心,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慕正善见张氏这般模样,不由得生了些悔意。 夫妻多年,他对张氏的性子也很熟悉。气量小心胸狭窄浅薄,乍然遇到这样的事,也怪不得她无法接受...... ps:张氏战斗力太弱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争执 慕念春扶着张氏坐下,又倒了杯热茶,好言哄道:“娘,你先别急。这不是小事,总得商议好了再做决定。” 张氏哆嗦着接过茶杯,冰凉的手心多了几分暖意。 慕念春安抚完张氏,又对慕正善说道:“爹,这事总得容娘多想一想。而且,瑞香到底是怎么怀上身孕的,总得查清楚。到时候真相大白了,你再做决断也不迟。” 慕正善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冲动了,放缓了语气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转头吩咐道:“瑞香,钱妈妈,你们两个先回屋子去。没有太太的吩咐,不准见任何人。” 总算是维护了张氏的体面。 瑞香和钱妈妈唯唯诺诺的应了,一起退了下去。 ...... 刚一退出内堂,钱妈妈脸上的表情就变了。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压低了声音说道:“瑞香,这次为了你,我这张老脸可都豁出去了。” 瑞香也褪去了楚楚可怜的神色,低声说道:“钱妈妈放心,事成之后,我自会再给你一百两银子。” 钱妈妈听到一百两银子,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贪婪和喜意。 她每个月的月钱是一两银子,再加上年节的时候主子的赏赐,加在一起每年约二十两。瑞香之前已经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还有允诺过事成之后的一百两,就是整整二百两银子。这笔数目,足够她辛苦十年了。 为了这笔银子,冒险一回也是值得的。 太太气量狭窄,自是容不下瑞香肚中的孩子。不过,慕正善就不一样了。他自幼心肠软,直到现在还是如此。只要女子哭哭啼啼的抹眼泪。慕正善十有*狠不下心。正因为清楚慕正善的性子,钱妈妈才下定决心铤而走险。 从刚才看来,瑞香这招以退为进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 只要能安然生下孩子。名分还不是迟早的事? 正想着,瑞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钱妈妈。太太那边不足为惧。倒是四小姐,十分精明,不得不防。这两天是最关键的时候,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钱妈妈也知道轻重,立刻郑重的应下了。 两人低语数句,便各自回了屋子。 ...... 此时的内堂里,却是一片沉寂。 张氏没吭声。慕正善也没说话。本来还算恩爱和睦的夫妻两个,因为瑞香怀孕一事生出了嫌隙。 最终,还是由慕念春张口打破了沉默:“爹,你真的打算让瑞香留下肚中的孩子么?” 张氏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看向慕正善。 慕正善略一犹豫,说道:“瑞香不求名分,生下孩子也会在你娘名下。绝不会威胁到你娘的地位。也不会影响到你们姐弟。所以,你们母女两个都不用担心......” 张氏面色悄然发白,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硬邦邦的迸出两个字:“不行!” 慕正善没料到张氏拒绝的如此强硬干脆。面色难看起来:“你心胸怎么如此狭窄,连一个孩子也容不下?” 张氏冷笑一声,语气尖锐:“是。我是心胸狭窄。可你也别忘了慕家的家规。有子嗣不得纳妾。你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难不成还打算纳了瑞香做妾室吗?” 慕正善皱着眉头应道:“我只说让瑞香生下孩子,什么时候说要抬她做妾室了?再说了,瑞香根本就没求什么名分。” “这种鬼话,亏得老爷敢信!”满心的嫉恨几乎冲昏了张氏的头脑,说话愈发尖刻:“瑞香摆明了是以退为进,等生下了孩子,再整日哭哭啼啼的想见孩子。以老爷的软心肠,又岂能拒绝得了?这么一步一步的。抬成妾室指日可待。还有孩子,别说寄养在我名下。就算是送了给我,我也不稀罕!” 慕正善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张氏还待再说。袖子却被用力的扯了一下。 慕念春又是着急又是无奈的冲张氏使眼色。这事可不是生气发火就能解决的。对付慕正善最好的法子,是放低身段装可怜。这么硬碰硬的,吃亏的只会是张氏。 张氏用力的咬着嘴唇,总算没再说下去。 饶是如此,气氛也够冷凝僵硬了。 慕念春只得咳嗽一声,再次打破僵局:“爹,你别生娘的气。娘也是心里不好受,所以说话才激动了一些。” 慕正善定定神说道:“既是如此,就好生歇一晚。有什么事,等明天早上再说也不迟。”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你这是要去哪儿? 张氏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眼睁睁的看着慕正善走了,泪水哗的涌了出来:“念春,娘怎么这么命苦。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碰上这种事......” 其实,这种事情又有什么稀奇的? 那些勋贵府邸,哪一个男子不是一堆小妾通房。庶子庶女更是稀松平常。身为当家主母,不仅要有手腕压制后宅。关键的时候,更要狠下心肠。 前世在宫里,这种明争暗斗的事情不知经历了多少。瑞香这点伎俩在她看来,实在不算什么。想对付瑞香,法子多的是。 可惜,张氏既没什么高超的手段,气量又小的出奇。这么一点事就让她进退失据只知道伤心难过了...... 慕念春心里暗暗唏嘘,看着张氏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又不忍说什么,只得好言安慰:“娘,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这种事在别的府上都是司空见惯,不算稀奇。就算真的把孩子留下,瑞香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张氏边哭边道:“瑞香处心积虑的怀了身孕。就这么留下这个孽种,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慕念春立刻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半步都不让。我现在就让人出府抓副堕胎药来,今晚就让人把药熬好送到瑞香屋里,逼着她喝下去。到明天,瑞香已经落了胎,爹就算是再生气也迟了。” 张氏:“......” 这也太狠辣了吧!真的这么做了,以慕正善的性子,不和她翻脸才是怪事。 “娘,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慕念春杀气腾腾的挽起袖子,唇角溢出冷笑:“那个瑞香,以为把爹哄好了就能为所欲为。真是白日做梦!” 说完,便要扬声喊人。 张氏哭不下去了,迅速的捂住慕念春的嘴:“等等!” 慕念春故作惊讶不解:“怎么了?这么干脆的解决了不好吗?” 张氏此时已经回过劲来,哪里不知道这是慕念春故意在激她,讪讪的说道:“这样确实解气,却后患无穷。总得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发落了瑞香,这样你爹也就无话可说了。” ......总算是转过弯来了! 慕念春松口气,然后正色说道:“娘,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好。遇到这样的事,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可哭闹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将爹推的更远。这么一来,岂不是让别人称心如意了?” 张氏有些羞愧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之前是我太冲动了,只顾着生气哭喊,把你爹都气跑了。” 她一个妇人,遇事还不及十二岁的女儿冷静,想起来都让人脸红羞愧。 慕念春见张氏终于冷静下来,心里颇为欣慰,又接着说道:“退一步说,如果实在拗不过爹,答应让瑞香留下孩子也不要紧。” 张氏一愣:“这样还不要紧?” 慕念春眸光一闪,淡淡笑道:“不过是个尚未出娘胎的孩子,对我们能有什么影响?瑞香身孕还不足两个月,正是最危险最易滑胎的时候。就算她躲过了前几个月,等到月份大了,也难免有疏忽大意的时候。生产更是一道鬼门关。谁知道瑞香有没有福气熬到孩子出生。” 张氏倒抽一口凉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些阴损的法子,念春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慕念春无视张氏纠结又扭曲的脸庞,继续说道:“瑞香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求名分么?还说愿意在生下孩子之后就去田庄,品性如此高洁,实在令人钦佩。娘,你就同意她的请求,成全她的心意。” 张氏:“......” 好吧!她现在终于领悟到自己之前是多么愚蠢了。 明明有这么多法子可以对付瑞香,她却选了最笨的一种! “还有那个钱妈妈,肯定是被瑞香收买,在避子汤里做了手脚。”慕念春的语气十分肯定:“找不到证据,钱妈妈是绝不会承认的。药材肯定被钱妈妈中途掉了包。钱妈妈近来一定偷偷出过府。趁着钱妈妈被关在屋里,正好将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喊来问一问。说不定会发现些线索。” “还有,钱妈妈得了银子,必然会藏在屋子里。命人去搜一搜她的屋子,只要找到了银子,看她还怎么狡辩!” “就算找不到银子,也可以让人悄悄放一些在她的箱子里。到时候,她就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张氏:“......” ps:下面两章虐刁奴啦~大家有粉红投来吧,虐起来一定更有力度~o(n_n)o~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解决(一) 慕正善出了兰香院之后,心情烦闷,便去了修德堂。 朱氏似乎早就料到慕正善会来,半点都不意外:“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这就让人摆饭。” 慕正善嗯了一声。 母子两个沉默着吃了晚饭。饭后,移步到了内堂说话。 “瑞香肚中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朱氏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慕正善犹豫片刻,才低声说道:“我想把孩子留下。虽说瑞香身份低微,孩子毕竟是我的骨肉。只是,张氏反对的很激烈......” 男主外女主内,内宅事务本就该由张氏做主。若是张氏坚持反对,此事也着实令人头痛。 朱氏皱眉道:“张氏的心眼也太小了。自打她嫁过来,慕家上下可从没亏待过她。这么多年来,你从未纳过妾室。如今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孩子,她怎么也容不下?换了是别的府上,别说是一个孩子,就算是要抬个妾室也不算什么。” 慕家内宅安静平和,在京城实属少有了。 朱氏年龄大了,想到白胖可爱的孩子,心里便觉得欢喜。因此便赞成留下孩子。 慕正善原本有些动摇,此时也下定了决心:“母亲说的有理。今晚让张氏好好想想,明天再说。” 朱氏略一思忖说道:“如果她还是固执己见不肯点头,就由我来和她说。” ...... 瑞香怀了身孕一事,几乎在一个时辰内就在府里传开了。 松涛院里的下人们到了一起,不免也要低声议论几句:“瑞香可真是好运气,竟怀上了身孕。看来,这回可要飞上枝头了......” “这可未必。慕家可是有家规的,膝下有子不得纳妾。老爷已经有大少爷五少爷了。应该不会再纳妾了吧......” “话可不是这么说。如果瑞香一举生了小少爷,母凭子贵也是有可能的......” “太太这时候还不知气成什么样子......” 杜鹃含笑走了过来:“你们几个凑在一起说什么呢?” 立刻有人将瑞香怀孕的事说了出来。杜鹃也是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附和了几句。然后。很快便进了屋子。 ...... 慕元春在慕长栩的屋子里待了一整天。这一天里,她哭的嗓子都哑了。可慕长栩至始至终也没和她说半句话。 慕元春强撑着坐在床边。原本满怀希望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 这么多天过去了,大哥还是没消气。 大哥会不后从此都不理她了? 不,不会的。他们兄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大哥一直都很疼她。就算生气也是一时的事情,迟早会原谅她的...... “小姐,”杜鹃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奴婢听说,老爷身边的瑞香有身孕了。” 什么?瑞香竟怀了身孕? 一直闭着眼睛的慕长栩陡然一惊。下意识的竖长了耳朵。 就听慕元春淡淡的说道:“哦?这可是件好事,明日见了母亲,我可得恭喜几句才是。”声音里透出浓浓的讥讽和嘲弄。 慕长栩下意识的睁开了眼,正巧将慕元春脸上的冷笑尽收眼底。 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变成了这样? 妹妹自小外柔内刚蕙质兰心,他一直以妹妹为傲。在他心里,妹妹样样出众无可挑剔近乎完美。可不知不觉中,妹妹却变了个人似的。背弃了青梅竹马的表哥,一心贪念太孙妃的位置,为此费尽心思手段...... 慕长栩茫然的想着。心里一阵痛楚。 慕元春正沉浸在这个好消息带来的喜悦中,一时竟没留意慕长栩已经睁开了眼:“杜鹃,你再去打听打听。父亲今晚歇在了哪里?还有。瑞香和钱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杜鹃应了一声,便匆匆退下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的响起:“你为什么会忽然问起钱妈妈?” 竟是慕长栩张口说话了。 慕元春既惊又喜:“大哥,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反而没听清慕长栩到底说了什么。 慕长栩深深的看着慕元春,又重复了一遍:“你刚才让杜鹃去打听瑞香,倒是说的过去。为什么要特地打听钱妈妈?” 慕元春笑容顿了一顿,若无其事的应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大哥,你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小厨房......” 慕长栩见她左顾言他不肯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声音里满是苦涩:“这件事,你是不是也从中‘出力’了?” 慕元春想也不想的否认:“当然没有。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瑞香是父亲身边的人,我和她素无来往。就连她怀孕的事。我也是听杜鹃说起才知道。刚才想起钱妈妈,是因为钱妈妈平日负责两个通房丫鬟的避子汤药。瑞香意外怀孕,肯定和钱妈妈脱不了干系。” 真的是这样吗? 慕元春这一番说辞合情合理,根本找不到漏洞。可慕长栩悲凉的发现,自己竟已不敢完全相信她的话了...... 不管怎么说,兄妹两个之间的僵局算是打破了。 慕元春心里十分欢喜,笑着说道:“大哥,我去熬些粥来给你。” “不用了,我没胃口。”慕长栩神色倦然:“你在这儿待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翻身向里侧。 慕元春笑容僵了一僵,耐着性子又劝了一番。可不管她说什么,慕长栩也不肯转过身来。慕元春无奈之余,只得回了赏梅院。 ...... 刚回赏梅院,方妈妈便迎了上来,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激动:“小姐,瑞香怀孕的事,你知道了吧!” 慕元春嗯了一声,有些不悦的看方妈妈一眼。 这些话,怎么能随便就说出口? 方妈妈这才警觉过来,讪讪的住了嘴。 进了屋子之后,慕元春淡淡问道:“方妈妈,你把打听到的事都说一遍。” 方妈妈打起精神,将自己打听的消息巨细无靡的说了出来。其实,这些事不用打听,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瑞香在修德堂昏倒,被大夫诊出有身孕。张氏当场就变了脸,之后将钱妈妈叫去问话。再之后,慕正善回府,为瑞香肚中的孩子和张氏起了争执。 “......听说,老爷想留下这个孩子。太太却不肯,为此,还和老爷吵了一架。四小姐一直留在兰香院,肯定是在安慰太太呢!” 慕元春眸光一闪,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张氏心胸最是狭窄,慕念春就算再伶牙俐齿也没用。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了。” 方妈妈连连笑着附和:“就是。这一回,不闹的天翻地覆才是怪事。” 她们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 隔日清晨。 兰香院的丫鬟婆子们个个提了十二分小心,出来进去都着意放轻了手脚。有和白兰交好的,特意好心的提醒一声:“白兰,你待会儿进去伺候太太,可得小心些。” 发生了这样的事,太太心情肯定不佳。可别不小心成了出气筒。 白兰苦笑一声,战战兢兢的进了屋子,伺候张氏梳洗。边小心翼翼的观察张氏的面色。 奇怪的是,张氏竟还算平静,并未沉着脸。 白兰心里暗暗惊讶。她伺候太太也有几年了,太太什么脾气她最清楚。瑞香怀孕的事,太太大概早就气的头顶冒烟了。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慕念春含笑走了进来:“娘,我亲自做了早饭,你待会儿可要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打这一场硬仗! 张氏听懂了慕念春的言外之意,深呼吸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慕正善昨夜歇在书房,一大早梳洗好之后,也到了饭厅。迎面正好遇上了张氏母女。 张氏主动张口喊了声“老爷”,神色颇为平和。 ......她这么平静,让慕正善楞了一愣。 慕念春笑盈盈的说道:“爹,今天早饭是我亲自做的,你待会儿可要多吃些。” 慕正善定定神,笑着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枫哥儿和张子乔也来了。五人坐在饭桌前,安静的用完了早饭。张子乔显然也听说了瑞香的事,时不时的偷看张氏一眼,又看慕正善一眼。 枫哥儿浑然不知大人间的波涛暗涌,吃了早饭之后,便闹腾着要去园子里玩耍:“姐姐,你和陪我一起去。” 慕念春笑着哄道:“我还有事,让子乔表哥陪你一起去吧!”边冲张子乔使了个眼色。 虽然她已经劝过张氏了。却实在不放心张氏独自应付慕正善。 张子乔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领着枫哥儿先走了。屋里只剩下慕正善夫妇和慕念春。张氏不知在想着什么,一直没吭声。 慕正善清了清嗓子说道:“瑞香的事,你想好了吗?” 慕念春鼓励的看了张氏一眼。 张氏深呼吸口气,张口说道:“老爷,我昨天想了一整晚。你说的对,不管瑞香是怎么怀上的身孕,孩子总是老爷的骨肉,应该留下。” 这番话,令慕正善大出意外,旋即一阵喜悦。 张氏肯退让,内宅平和,自是最好的。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解决(二) 张氏逼着自己故作平静的说出这番话。 慕正善一脸明晃晃的的喜色,看在她眼中,只觉得分外刺目。心头气血翻涌不休,几乎当场就想反口。 一只手悄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慕念春的目光中满是鼓励。 张氏回过神,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按着昨晚商议好的对策说道:“瑞香一直喝着避子汤,却怀了身孕。这事总透着几分蹊跷。钱妈妈肯定脱不了干系。妾身命人去钱妈妈的屋子里查一查,或许能找到些什么。” 慕正善略一犹豫,为钱妈妈说情:“钱妈妈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张氏心里的火苗蹭蹭的往上蹿。正要说话,慕念春已经抢着接过了话茬:“爹,其实我也不相信钱妈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所以,更要调查清楚,还钱妈妈一个清白。也免得下人们背后乱嚼舌头。” 这话听着就顺耳多了。慕正善这次没有反对。 慕念春俏皮的冲张氏眨眨眼。看,其实说服爹一点都不难。 张氏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比起聪慧冷静的女儿,她这个当娘的真该羞愧的抬不起头了。 ...... 去钱妈妈屋里搜查的,是张氏的陪房江妈妈。 江妈妈今年三十多岁,相貌平平,生的精明干练。 钱妈妈仗着自己曾做过慕正善的奶娘,平日里倚老卖老,没少欺压过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和江妈妈素来不对付。此时见江妈妈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心里顿时一惊。 江妈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钱妈妈,太太命我到你屋子里搜查一遍。今日可对不住了。” 钱妈妈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并不惊慌。冷笑着应道:“我什么亏心事也没做过,随你查好了。” 那一百两银子,早就被她悄悄藏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根本就不在屋子里。 江妈妈见她有恃无恐。心中顿时了然。四小姐说的没错,钱妈妈不会蠢到把银子藏在屋子里。今日少不得要用些“特别”的法子了...... 江妈妈吩咐那几个丫鬟:“你们两个给我细细的搜一遍。半点可疑的东西都不能放过。”不动声色的冲其中一个使了个眼色。 丫鬟们齐声应了。 钱妈妈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几个丫鬟翻查,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几句:“你们翻看箱子的时候可得小心些。可别弄坏了。还有,那个花瓶是老爷赏赐给我的。要是打碎了,你们可没法向老爷交代。” 气焰之嚣张,简直令人气结。 江妈妈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过了片刻,一个叫茉莉的丫鬟忽的惊叫了一声:“江妈妈,这里有一个钱袋。” 江妈妈立刻快速的走了过去。 钱妈妈不以为然的说道:“钱袋怎么了。我每个月领的月钱。总会剩下一些。一些散碎的银子,至于大惊小怪的......” 江妈妈举起手中鼓囊囊的钱袋,冷笑着打断钱妈妈:“这也算散碎银子吗?”说着,利落的打开钱袋,里面赫然放着不少锭白花花的银子。 钱妈妈;“......” 这包银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等等,不对,这个钱袋根本不是她的。 钱妈妈瞬间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愤怒,大声叫嚷起来:“这根本不是我的银子,你竟然敢陷害我......” 江妈妈好整以暇的收拢好钱袋:“这话。你留着向老爷太太解释吧!” ...... “启禀老爷太太,奴婢在钱妈妈的屋子里,搜到了这一袋银子。”江妈妈恭敬的将钱袋子奉上。 张氏接过袋子打开。只看一眼,便满脸怒气,猛的一拍桌子:“好一个钱妈妈!果然是被钱财迷了眼睛!” 慕正善心里一沉。那个钱袋里放了不少银锭,粗略一看,至少也有百两之多。 钱妈妈月钱虽然不低,可平日最喜赌钱。根本不可能攒这么多银子...... 钱妈妈进来了,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哭喊道:“老爷,太太。老奴冤枉啊!这个钱袋根本不是老奴的啊......” 张氏冷冷的打断了钱妈妈:“这倒奇怪了。这袋银子若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的屋子里?难不成是有人偷偷送了银子给你。你都不知道?” 没等钱妈妈反应过来,立刻又厉声问道:“老实交代。这银子是不是瑞香给你的?所以你暗中换了汤药,瑞香这才有了身孕?” 除了银子不对之外,其余的都是事实。 钱妈妈再竭力辩解,眼神不免也有了几分心虚和闪躲:“老奴从没收过瑞香的银子,更没换过汤药。这银子,我从来都没见过。” 慕正善对钱妈妈十分熟悉,见她不敢眼神闪烁不定,心里一凉,沉声问道:“钱妈妈,这银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钱妈妈哭道:“老爷,连你也不相信老奴吗?老奴伺候您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说过谎?这银子根本不是老奴的......” “银子是从你屋子里搜出来的,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慕念春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目光锐利冷凝。 钱妈妈心里一颤,心知不妙。硬着头皮辩解:“老奴从未见过这包银子。肯定是江妈妈指使茉莉将银子放在箱子里,然后栽赃到老奴的身上......” 话还没说完,慕念春便怒道:“混账!你这是在指责我娘不成?” 江妈妈是张氏的陪房,也是张氏最得力的心腹。钱妈妈指责江妈妈栽赃,分明是在暗示此事是张氏所为。 钱妈妈哪里敢承认:“老奴绝没有指责太太的意思,这肯定是江妈妈所为。老奴真的是清白的,老爷,你一定要相信老奴。老奴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边说边哭,一张圆盘似的脸,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流,没有半点美感,只让人觉得恶心。 江妈妈也跪了下来,红着眼圈说道:“老爷,奴婢奉了太太的命令,带几个丫鬟搜查钱妈妈的屋子。茉莉发现了钱袋,便将钱袋交给了奴婢。奴婢根本就没碰过钱妈妈屋子里的东西。钱妈妈将脏水泼到奴婢身上,奴婢实在冤枉。” 比起涕泪交加的钱妈妈,江妈妈这番饱含委屈的说辞,显然可信度更大些。 慕正善皱着眉头,看向钱妈妈。 钱妈妈一慌,口不择言的说道:“江妈妈在说谎,那个茉莉一定是她的人。那银子,也是她悄悄给茉莉的......” 慕正善深呼吸一口气,冷冷呵斥:“你给我闭嘴!” 钱妈妈被吓的一个哆嗦,不敢再哭喊。 “这银子到底是谁给你的?”慕正善沉声问道。 完了! 钱妈妈面色惨白。这一招栽赃已经成功了!不管她承认与否,慕正善都不会相信她的“清白”了...... 最重要的是,她确实曾经收过瑞香的银子。 人做过亏心事,总难免有几分心虚。被慕正善这本冷厉的质问着,她几乎已经没勇气再辩解了...... “爹,你这么问,钱妈妈根本不会承认。”慕念春插嘴道:“不如将瑞香叫来再问上一问。” 慕正善对钱妈妈失望之极,连带着对瑞香也生出了强烈的不满。闻言立刻点头道:“也好,就把瑞香叫来,和钱妈妈当面对质。” 慕念春眸光一闪,淡淡笑道:“对质就不必了。” 慕正善疑惑的看了过来。 慕念春也不多解释,从容的笑道:“爹,接下来的问话就交给我吧!你和娘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不过,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要张口质疑打断。我保证会让你们看到事情的真相。” ...... 瑞香很快被叫来了。 瑞香本就生的俏丽,如今面色苍白眉头微蹙,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 她进来之后,便跪下了:“奴婢见过老爷太太,见过四小姐。” 慕念春淡淡的说道:“瑞香,你抬头看看,这袋子里装的银子,你应该很眼熟吧!” 瑞香心里一紧,故作茫然的抬头。在看到钱袋子里白花花的银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钱妈妈不是说已经将银子收好了吗?怎么会被搜出来了? “这银子,是从钱妈妈的屋子里搜出来的。”慕念春缓缓说道:“钱妈妈也承认了,这银子是你给她的。” 瑞香面色泛白,故作镇静的应道:“回四小姐,奴婢从没给过钱妈妈银子。” 慕念春挑了挑眉,笑容中透着冷意:“这倒是奇怪了,钱妈妈一口认定了这银子是你给她的。还说事成之后你会再给一半。” 瑞香面色微微一变。 慕念春心中了然。自己随口这么一蒙,竟是蒙对了。具体数目不必去管,只要照着这个思路继续问下去,瑞香非露马脚不可。 慕念春冷然说道:“瑞香,钱妈妈已经招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瑞香嗓子有些干涩:“奴婢真的没有......” 就在此刻,忽的传来“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棍子重重打在后背的闷响声。妇人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是钱妈妈在惨叫...... 瑞香心里突突一跳,手心冒出滑腻的冷汗。 ps:给念春点赞~o(n_n)o~顺便求求粉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发落 慕念春定定的看着瑞香,语气冷然:“钱妈妈私下收了你的银子,暗中换了避子汤。挨上一顿板子,算是便宜她了。” 话风一转又道:“我娘心地仁厚,已经允你生下孩子了。” 瑞香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心情由焦虑紧张忽的转为震惊狂喜。 慕念春淡淡说道:“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总之都是爹的骨肉。你是孩子的生母,将来慕家总得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 瑞香的心几乎快跳出了胸膛。 如果不是之前慕念春反复叮嘱过,只怕张氏早就忍不住张口打断她了。 就连慕正善也拧起了眉头。孩子生下无妨,可这妾室的名分,却不能随便就许下...... 慕念春像是没看到两人怪异的面色一般,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瑞香,其实不管你承认与否,事实都是明摆着的。现在,我们只想听你说一句真话。如今你怀着身孕,就算承认了,也不会发落你。” 软硬兼施,坑蒙诱骗,几乎所有招数都用上了。 瑞香再聪明,也不过是个生在内宅的丫鬟。何曾见过这样的手段,竟动摇了起来。 慕正善心不停的往下沉。瑞香虽然还没承认,可神色中的迟疑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这银子,果然是瑞香给钱妈妈的...... 慕念春不容瑞香有多想的时间,立刻又逼问道:“瑞香,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还不承认,我就让钱妈妈来和你对质。” 慕念春步步紧逼,钱妈妈的惨叫声不停在耳边回荡。瑞香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面色愈发苍白。 “来人。去把钱妈妈抬过来,和瑞香当面对质。” 最后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瑞香。 瑞香颤抖着张口道:“是。这银子,是奴婢给钱妈妈的......” 总算成功的唬住了瑞香!慕念春暗暗松口气。和张氏迅速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慕正善再也忍不住了,霍然起身,怒叱道:“好一个瑞香,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被欺瞒的羞恼和怒火交织在一起,使得一向自持的慕正善勃然大怒。 瑞香全身一颤,俏脸惨白,根本不敢和慕正善对视:“老爷息怒,奴婢只是想为老爷生个孩子。绝没有别的念想......” 绝没有别的念想? 这种话骗鬼去吧! 慕正善气的脸都白了,想斥责怒骂,头脑却一片空白。 慕念春冲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起身走了过来,假惺惺的劝道:“老爷可别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先坐下歇着,接下来的事就由念春来发落处置。” 慕正善一言不发的坐下,面色铁青。 ...... “白兰,去把钱妈妈带过来吧!”慕念春淡淡说道:“还有,让江妈妈她们几个也都进来。” 钱妈妈进来了,神色仓惶。却毫发无伤。 瑞香错愕的看着钱妈妈,脑海中纷乱如麻。 怎么会这样?钱妈妈不是挨了板子吗?为什么会好好的出现在这里?刚才听到的板子声和惨叫声是从哪儿来的...... 她被骗了?!钱妈妈根本还没招认,这一切。都是慕念春设下的计,诱她上当而已! 瑞香瞬间了悟,心里懊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迟了。老爷什么都听到了...... “钱妈妈,瑞香已经认了。”慕念春好整以暇的看着钱妈妈:“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什么?瑞香竟然已经承认了?! 钱妈妈既惊且怒,恨恨的瞪向瑞香。不是说好了谁也不能承认吗?自己还没张嘴,她这个主谋倒是先顶不住了! 瑞香此时是一肚子苦水无处诉,被钱妈妈这么怨恨的瞪着,懊恼气结的连吐血的心都有了。 既然瑞香已经认了。自己也没死撑着的必要了。 钱妈妈索性也痛快的招认:“是,这银子是瑞香私下给我的。只要我私下将汤药换了就行。先给了一百两。事成之后,再给一百两。老奴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这么一笔银子,足够养老了。瑞香还说,只要将银子收好,一口咬死不承认,就算是太太也奈何不了我们两个。老爷又念旧心软,只要在老爷面前哭诉一番,老爷自然就会心软了......” 慕正善听的脸都黑了,怒瞪了瑞香一眼。 瑞香羞愧的垂下头。 钱妈妈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了,又哭着说道:“......老奴一时财迷心窍,犯了大错。还请老爷太太原谅老奴这一回。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老爷开恩,太太开恩。” 说着,连连磕头告饶。 “老爷,你看,该怎么发落钱妈妈是好?”张氏憋了一天一夜的闷气,此时消弭的干干净净。故作大度的询问慕正善:“虽说钱妈妈犯错欺上,不过,她到底曾是老爷的奶娘,总得从轻发落......” 慕正善重重的哼了一声:“这等刁奴,万万不能姑息。现在就命人收拾她的衣物,送到田庄里去做事。”钱妈妈本是府里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忽然被发落到田庄上做粗活。这样的处罚不可谓不重了。 钱妈妈骇然,想也不想的磕头求饶:“老爷开恩,老奴这把年纪了,实在做不了粗活重活。老爷开恩......” 慕正善狠下心肠,扬声道:“来人,把钱妈妈拖出去。” ...... 钱妈妈被拖走了。 瑞香依旧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慕正善看向瑞香,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和愤怒。 瑞香虽只是个通房丫鬟,却颇通文墨善解人意,颇得他的欢心。知道瑞香怀了身孕,他心里很是惊喜。却没想到。瑞香心怀不轨,存了母凭子贵的心思,设下了这样的计谋。 在瑞香眼中。他就是这么一个任人摆布的糊涂虫吗? 被欺瞒的愤怒和被轻视的羞辱交织在一起,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慕正善定定神,沉声道:“瑞香肚中的孩子留不得!” 张氏眼睛一亮,唇角扬了起来。 瑞香却被吓的魂飞魄散,眼泪唰的落了下来,跪着爬到了慕正善面前,哭着哀求:“老爷,奴婢知错了,老爷怎么发落奴婢都行。可奴婢肚中的孩子是您的骨肉。您怎么能这么狠心......” “有你这样的生母,孩子就算安然出生,日后也抬不起头来。倒不如不要的好。”慕正善面无表情,语气决然。 瑞香哭倒在地,绝望而悲凉。 咎由自取! 慕念春淡淡的瞄了瑞香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既然有这个野心,就该承受失败的苦果。 张氏心里那个舒畅就不用提了,强忍住喜意,咳嗽一声说道:“老爷,是不是该把瑞香娘叫来。让她知晓是怎么回事。” 慕正善哪里有闲心过问这些,随意的嗯了一声,便转过脸。再也没多看瑞香一眼。 ...... 瑞香娘很快便来了。 她心里本就有些不妙的预感,在看到哭倒在地狼狈不堪的瑞香时,更是心里一沉。想也不想就跪下了:“求老爷太太饶过瑞香这一回。她还怀着身孕,求老爷太太开恩!” 张氏冷笑一声:“瑞香是怎么怀上的身孕,你这个当娘的不会不知道吧!” 瑞香娘哑口无言,心中一片慌乱。这是怎么回事?瑞香不是已经和钱妈妈串好说辞了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张氏冷然说道:“叫你过来,是告诉你一声。瑞香肚里的孩子,不能留!” 瑞香娘惊恐的倒抽一口凉气,重重的磕头求饶:“太太饶命。太太饶命,瑞香肚中的可是老爷的骨肉......” “闭嘴!”慕正善听到这句话。不但没心软,脸色反而愈发阴沉。之前曾经说过的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扇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阵阵刺痛:“她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根本就不配生育慕家的子嗣。这个孩子留不得。” 瑞香娘还待求情,眼角余光忽的瞄到瑞香,脸上的血色顿时褪的一干二净。 瑞香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裙摆下一片殷红。 “瑞香!”瑞香娘惊呼一声,哭着踉跄着扑了过去:“我可怜的瑞香......” 瑞香情绪大起大落过于激动,肚中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孩子没了,老爷的宠爱也没了。瑞香落了这样的名声,这辈子算是完了。 张氏皱了皱眉,立刻吩咐叫大夫来。 瑞香娘扑在瑞香身边,懊悔不已的哭喊:“都是娘害了你啊。听谁的不好,非听那个方妈妈的话,是娘害了你一辈子......” 方妈妈? 慕念春心里一动,走上前问道:“等等,这事和方妈妈有什么关系?” 瑞香娘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隐瞒,哭着说道:“这都是方妈妈出的馊主意。不然,我哪有这个胆子怂恿瑞香。就连银子也是方妈妈给的,还说若是不够,只管去找她......” 慕正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的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事竟和方妈妈扯上了关系! 这背后的主谋,难道竟会是慕元春? ...... ps:解决了钱妈妈和瑞香,下面要对付方妈妈和慕元春了~o(n_n)o~ 今天很忙,只能先一更。大家晚上九点左右来看看,如果没有更新,就不要等第二更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主谋 慕元春正在松涛院里陪着慕长栩。方妈妈也陪在一旁。 慕长栩喝了药之后,一直闭目养神。 慕元春和方妈妈都有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偶尔交换一个眼神。今天一大早,钱妈妈和瑞香就被慕正善夫妇叫去问话了。也不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门口忽的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慕元春心里有些不悦,蹙眉说道:“方妈妈,你去看看是谁在外面?”方妈妈应了一声,起身便去开门。 门一开,却见慕正善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方妈妈心里一跳,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陪着笑脸道:“老爷,太太......” “啪”的一声脆响。 方妈妈的左脸火辣辣的,迅疾浮起五道指印。 方妈妈几乎被打懵了。慕元春也是一惊,反射性的站起身来:“父亲,方妈妈做错什么事了?” 慕正善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方妈妈到底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慕元春心里咯噔一下。 张氏慕念春一起走了进来,紧接着,便是江妈妈等人。 慕正善没给她思虑的时间,冷冷的质问道:“瑞香暗中用银子买通钱妈妈换了避子汤,这银子是你让方妈妈给瑞香娘的吧!” 慕元春想也不想的否认:“父亲在说什么,女儿实在不知。”心里却陡然一沉。短短一夜过来,瑞香和钱妈妈竟然全都招认了。 慕正善定定的看着慕元春,眼中闪过痛心和失望。 原本那个温柔识大体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妈妈此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跪下了:“老爷请息怒。奴婢虽和瑞香娘认识,可平日从不来往。一定是她故意陷害奴婢......” 慕正善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这些:“闭嘴!来人。先把方妈妈拖出去,打二十板子再来回话。” 江妈妈身后闪出两个粗壮的婆子。利索的将方妈妈往外拖。 方妈妈又惊又怕,一边挣扎一边看向慕元春:“小姐,你救救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过......”其中一个婆子嫌她聒噪,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块布团起塞到方妈妈口中。 方妈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可是,此刻谁也救不了她。 ...... 慕元春咬了咬嘴唇,眼中闪出水光。哽咽着说道:“父亲,你只听信瑞香娘的一面之词,就认定了是我指使方妈妈所为。在你心目中,女儿竟是这样不明是非心机深沉的人吗?” 你不是吗? 慕正善没有说话,失望的目光却比任何话语更伤人。 慕元春眼角挂着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底却涌起一阵阵寒意。 她对付慕正善的最有力武器,竟不管用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这种事,她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慕念春眸光一闪。忽然张口劝道:“爹,你先消消气。这事或许是弄错了。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大姐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怎么会暗中和瑞香来往。” 慕念春竟为她说话? 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戒备。却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立刻顺着话音哽咽道:“父亲,女儿对此事真的一无所知。” 慕正善怒气稍缓,神色间有了微妙的松动。 慕元春心中一振,面上流露出委屈凄然的神情:“如果父亲执意不信女儿的话,女儿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任凭父亲发落就是了......”说着,眼泪从眼角滚落。 晶莹的泪珠滑过俏脸,留下两道泪痕。 慕正善迟疑了片刻,不怎么确定的问道:“元春。这件事你真的不知情吗?可是,这银子明明就是方妈妈给瑞香娘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是啊。大姐,难不成此事是方妈妈自作主张背着你做的?”慕念春似笑非笑的附和了一句。 慕元春心中一紧。下意识的看向慕念春。 慕念春的眼中闪着冷然的嘲弄。眼下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主动承认一切,要么就推方妈妈出来顶下所有罪责。 慕元春,你会怎么选? 慕元春的面色悄然泛白,刹那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终于做出了选择。 慕元春忽的跪了下来,垂泪哀求道:“父亲,方妈妈是我的奶娘。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的照顾伺候我。瑞香的事是她瞒着我暗中做下的。还请父亲看在我的颜面上,对方妈妈网开一面。” 说完,深深的磕了头。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 慕元春果然自私之极。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果断的选择保全自己。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方妈妈的身上,还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来。 若是方妈妈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寒心? ...... 慕正善却动容了,亲自将泪水涟涟的慕元春搀扶了起来:“方妈妈实在胆大妄为,竟敢背着你做出这等事情来。这样的恶奴,实在留不得了。等打完了板子,就和钱妈妈一并发落到田庄做粗活。” 慕元春一惊,还想再为方妈妈求情。 张氏却迅速的接过了话茬:“老爷请放心,妾身一定精心挑个忠厚老实的管事妈妈到元春身边伺候。” 慕正善嗯了一声。 此事便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慕元春只得无奈的住了嘴,心里却一片冰凉。 连翘吃里扒外,被自己暗中发落了。方妈妈也将要离开自己身边......以后她的身边岂不是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了? 慕元春心里正懊恼气闷,慕念春又凑了过来,一语双关的叹道:“大姐,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心里一定也不好受。今后可得牢牢吸取这个教训。仔细调教身边的人,也免得今后身边人乱做主张惹出祸端,连累你的好名声。” 慕元春暗暗咬牙。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应下了。 床上的慕长栩,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慕长栩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悲凉和痛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记忆中那个温柔可人的妹妹,竟变得这般狠辣无情? ...... 方妈妈挨了二十板子之后,被抬了进来。 那两个粗壮的婆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这二十板子打的结结实实。方妈妈也是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平日里衣着光鲜举止矜持。今日当众挨了一顿板子,皮肉之苦还在其次。颜面无光才是最令人难堪的。 方妈妈强忍着疼痛,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 慕正善冷冷的说道:“方妈妈,你现在可认错?” 不。不能认。 若是认了,岂不是要连累到小姐身上?她这条贱命死不足惜,今天就算是被打死,也绝不承认! 方妈妈咬咬牙应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方妈妈,”慕元春忽的含泪打断了她:“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以为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么?你这是陷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方妈妈:“......” 方妈妈不敢置信的看着慕元春,双手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慕元春唯恐方妈妈乱说话,又哽咽着说道:“我刚才已经向父亲求了情。你待会儿就收拾东西去田庄。记得好好做事真心悔过,或许日后还有重回府里的机会。” 这是在暗示方妈妈,今后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将她重新要回身边。 ......小姐这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方妈妈神经质的扯了扯脸皮。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半点笑容。泪水不知不觉中模糊了视线。小姐那张熟悉的脸庞也随之模糊。 她是罗氏当年的陪嫁丫鬟。 罗氏生了慕长栩那一年,她也嫁给了府中的一个管事。罗氏怀了慕元春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罗氏生下慕元春之后。便血崩而死。临死前,罗氏紧紧的攥住她的手,气若游丝的叮嘱:“巧云,我将女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她跪在床边,含泪立誓:“奴婢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小姐,看着小姐长大成人。少奶奶,你就安心的走吧!” 罗氏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她抱着尚在襁褓中哇哇哭喊的女婴,心中无比酸涩。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小姐平安长大。 她扔下了尚在吃奶中的女儿,做了小姐的奶娘。她的奶水很足。小姐被喂养的白胖健康。可她那个可怜的女儿,却没有奶水可吃。又疏于照顾,在八个月的时候发了场高烧早夭而亡。 她悲恸之余,几乎将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投在了小姐身上。虽有主仆之别,可在她心里,小姐和她的女儿无异。这十几年来,她全心全意的伺候小姐,一心一意为小姐考虑,从未有过半点私心。为了小姐,就算死她也甘愿。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姐竟会这样待她...... 慕元春熟悉的脸庞,此时陌生的令人心寒。 方妈妈脸色惨白,泪流满面,终于承认了:“是,都是奴婢自作主张,瞒着小姐做下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ps:写到这一段的时候,忽然很为方妈妈心酸~ 今天学校组织秋游活动,我要陪学生一起出去活动。今天没时间码字,只能用存稿更一章了。以后每个星期,我会坚持五天双更,留出两天随机的一更。工作实在太忙,请大家谅解一下。~o(n_n)o~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亲离 方妈妈终于认了错。 瑞香怀孕引起的风波,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慕元春暗暗松口气。在看到方妈妈一脸晦暗麻木的神情时,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旋即又安慰自己,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让方妈妈先顶下所有的罪责。等过段日子,再向父亲求情,让方妈妈重新回到身边。 方妈妈一定能谅解她的一片苦心。 张氏想说话,却被慕念春的眼神坚决制止了。 张氏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慕正善神色复杂的看了慕元春一眼,很快又将目光移开了,冷冷的吩咐:“方妈妈,你现在就去收拾衣物去田庄。” 方妈妈哆嗦着用袖子擦了眼泪,磕头领命:“奴婢这就走。”又给慕元春磕头:“奴婢日后不能在小姐身边伺候了,请小姐多保重。” 这一次,算是她为小姐尽最后一回力了。 方妈妈走了,背上腿上的棍伤使得她步履迟缓,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可这份疼痛和心里的痛楚比起来,却显得微不足道。 ...... “你不去送一送方妈妈吗?” 众人都离开了。慕元春却没起身,依旧留在屋子里。慕长栩忍了半天,终于张口问道。 慕元春打起精神应道:“方妈妈犯了错,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我若是去送她。只怕她心里更羞愧更难受。” 羞愧难受的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慕长栩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深深的失望和悲凉的目光看着她。 慕元春本就心虚,被慕长栩这样盯着,心里更是一阵慌乱。面上却依然镇定如故。甚至笑了一笑:“大哥,你怎么一直看着我?不认识我了么?” 这句玩笑话,并未博得慕长栩的开怀。 慕长栩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慕元春。低声说道:“我确实觉得你好陌生。” 陌生的令人心寒。 慕元春笑的十分勉强:“大哥,你这是在和我说笑么?”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慕长栩脸上没什么表情:“瑞香的事,或许真的是方妈妈做的。可你一定知情。方妈妈对你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着你做这种事。” 慕元春想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方妈妈伺候她十几年,慕长栩对方妈妈的性子也同样熟悉。他只要稍一深想,就能看出不对劲来......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慕长栩声音里透着倦意和失望:“你不在乎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的表哥,不在乎照顾你这么多年的舅舅舅母,不在乎对你一片忠心的方妈妈。就连我这个亲生兄长。在你眼中也是可以被利用的人。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为了荣华富贵,是不是会背弃所有人?包括我这个亲生大哥?” 一连串的指责,如同利刃狠狠的戳进她的胸膛。 慕元春眼中闪起泪光点点,声音里满是痛楚:“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也不会做出不利于你的事。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深深的后悔自责。如果早知道会害的你成这般模样,我绝不会那么做。” “背弃表哥的情意。我心里像刀割一样。舅舅舅母对我的照顾,我永生都会铭记于心存感激。方妈妈是我奶娘,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你以为我就舍得下她吗?刚才那样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若是不那么做,我根本逃不过这一关。只好忍痛先委屈方妈妈,日后我自会想法子再把她接回来......” 慕元春的俏脸上满是泪痕,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慕长栩却没有完全动容,默然片刻,才苦笑道:“我已经不知道你哪句说的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 这句话。比之前的那番指责更伤人。 慕元春原本还有三分是做戏,到此刻却是真的慌乱无主了。泪水哗哗的往下落:“大哥,连你也要弃我而去吗?” 表哥被她深深的伤了心。舅母对她失望至极,方妈妈也离开了。现在,就连相依为命的兄长也要抛弃她了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令她生平第一次真正的生出了恐慌惊惧。 她死死的攥紧了慕长栩的衣襟,就像溺水的人无助的抓着救命的稻草。 慕长栩心里一阵酸涩。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你是我妹妹,也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不管到什么时候,我总是你的兄长。” 兄妹的情分是割舍不断的。 可他对慕元春的心寒失望也是真真切切的。他们兄妹两个,再也回不到无话不说全心信任彼此的过去了。 慕元春如此聪慧,岂能听不出慕长栩的话外之意?一颗心顿时仿佛掉进了冰窖里,一片冰冷。 ...... “念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吭声?”张氏对不能痛打落水狗的行为表示不解:“方妈妈肯定是慕元春暗中指使的,只要我在你爹面前揭穿这一层,你爹一定会彻底厌弃慕元春。” 这么好的机会,只解决了一个方妈妈,真正的主谋慕元春却逃过了,实在令人遗憾。 慕念春淡淡一笑:“娘,这么明显的事实,你以为爹半点都没看出来吗?” 张氏哑然。 “瑞香的事已经足够爹愤怒伤心了。慕元春毕竟是慕家长房长女,是爹的亲骨肉。爹就算再生气,也不想她背上这样的名声。这个时候,让方妈妈担下这一切是最合适的。” 慕念春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慕元春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算计到我们,还赔上了一个方妈妈,以后身边再无可信可用的人。爹也会因为她的行为寒了心。祖母知道这一切之后,也会她十分失望。她众叛亲离失尽人心,以后还拿什么和我们斗?” 张氏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然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幸好有你出谋划策,这么快就解决了瑞香的事。如果没有你,任凭我一个人,大概只会和你爹闹腾,弄的一团糟。” ......有自知之明,也算是张氏的一大优点了。 慕念春抿唇笑道:“幸好娘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不然,我就是有再多的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张氏理所当然的笑道:“傻丫头,尽说傻话。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这句平平常常的话,令慕念春鼻子一酸。信任这两个字说来简单,做来却实在太难。这世上,除了张氏,又有谁会这般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对了,还有枫哥儿和子乔表哥。还有忠心耿耿的石竹和小贵子。 想到身边的人,慕念春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老天待她实在不薄。重生这一回,她终于可以一一弥补前世的遗憾。只要她在意的人都能平安幸福的活着,付出一切她也心甘情愿! ...... “你说什么?”朱氏一脸错愕的追问:“瑞香肚中的孩子已经没了?” 提起瑞香,慕正善依旧满心羞怒,沉声说道:“这等心计深重不择手段的女子,根本不配生育慕家子嗣。就这么没了也是天意。” 朱氏心里唏嘘片刻,倒也没特别放在心上。 慕家这一辈已经有了四个孙子三个孙女,子嗣也算兴旺。多一个庶子庶女,不过是锦上添花。没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慕正善隐忍着怒气低声道:“瑞香如此胆大妄为,是有人在她背后出谋划策。” 朱氏皱起了眉头:“是谁?” 慕正善声音有些干涩:“是元春身边的方妈妈。” 短短一句话,让朱氏面色陡然一变。眼中闪出怒意:“这个元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竟敢做出这等事情来。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就连婉春和念春的名声也会受到牵累。” 慕家这么多年的清正门风,算是彻底毁在慕元春的手里了。 “这次的事,已经让方妈妈顶下了所有罪责,不会牵扯到元春的身上。”慕正善脸上火辣辣的,低声道:“都怪我疏于管教,元春才会变成现在这般......” “这怎么能怪你。”朱氏叹道:“罗氏早亡,元春自小就没了亲娘管教。又是在罗家长大的,她的几个舅母虽说对她不错,可谁能像调教亲生女儿一样管教她?性子已经变成这样,日后可得加倍留意管教,早日定下亲事。” 免得慕元春做出更多败坏门风的事来。 慕正善打起精神应了:“母亲说的是。我这就让张氏多留心,先为长栩定下亲事,再为元春说亲。” 以慕家的家世,虽然攀不上门第太高的,说门不错的亲事却不算难。 朱氏嗯了一声:“不必找门第太高的,和我们慕家差不多就行了。最好是家风正的读书人家......” 正商议着,门房管事忽的行色匆匆的跑了进来,大概是跑的太急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老夫人,宫里来人了,快、快准备接旨。” 朱氏和慕正善俱都一惊。 无端端的怎么会冒出一道圣旨来? ps:慕元春彻底的众叛亲离了~ 第一百二十章 赐婚 不管心里怎么疑惑,眼下接旨才是最重要的。 朱氏立刻打发人到各院子送信,又特地换上了三品诰命的朝服。 很快,长房二房众人都匆匆的赶来了。除了慕正德当值不在府中,其余诸人系数到齐。就连慕长栩也硬撑着下床来接旨。 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里,到底会是什么旨意? 众人都在心中暗暗猜测。 慕元春安静的站在角落里,微微垂着头,心里却远远不如外表这般平静。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道圣旨一定是太孙求来的。等圣旨一宣读,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准太孙妃了...... 想到这些,慕元春心里一阵激动,几乎快跳出了胸膛。 慕念春站在张氏身侧,心里也有种不妙的预感。 老天保佑,千万别是赐婚的旨意!齐王那日临走时特地强调的话言犹在耳。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总不可能真的说服了容妃和皇上下旨赐婚吧...... 姐妹两个,难得的一起陷入忐忑紧张中。 事实上,忐忑不安的又何止她们两人? 朱氏深呼吸口气,将心里的惶惑按捺下去,领着众人一起下跪接旨。 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周公公。这位周公公已经年过四十,生的慈眉善目,一脸和气。可熟知宫里情形的人,却无人敢小觑他。能做到司礼监总管的人,圣眷手腕心计自然样样不缺。 周公公展开圣旨,太监特有的尖细阴柔的声音在正堂响起:“......慕氏元春,貌美多才,娴雅可人。堪为太孙良配......” 慕元春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俏脸一片激动的潮红。眼眸中闪过狂喜。 果然是赐婚的旨意! 不枉她费尽心思一场。太孙真的为她求了圣旨,她将要嫁入皇家,成为太孙妃。将来。她会是大秦朝身份最尊贵的女子! 慕念春心里一沉。 怎么会是这样?那一天,太子妃狠狠的羞辱了慕元春。态度坚决的不能再坚决。为什么现在会有这么一道赐婚的旨意? 张氏心中既恼又恨。慕正善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欣喜。慕长栩不知是否该欢喜,心中一片茫然。 “......特赐慕氏元春为太孙侧妃。钦此!” 最后一句入耳,众人面色又是一变。 慕元春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便僵住了。 怎么会是太孙侧妃? 一听是她听错了!她是慕家嫡出长女,要嫁也是正妃。怎么可能是侧妃? 朱氏一时也愣住了,竟忘了接旨。 周公公等了片刻,见无人接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咳一声:“请慕老夫人接旨吧!” 朱氏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接了圣旨。面上却没什么欢喜。 太孙侧妃......听着倒是好听,可侧妃就是妾室。慕家的女儿,从来都是嫁为正妻。何曾做过妾室? 这样一道圣旨,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周公公心中亮堂,面上却故作不知,笑着恭喜了几句:“恭喜老夫人,贵府的大小姐今后就要嫁到太子府做太孙侧妃了。这样的好事,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朱氏笑的十分勉强:“多谢周公公。” 慕正善的心情也是五味杂陈,却不敢怠慢了周公公,忙将准备好的匣子塞到周公公手里:“周公公辛苦了。小小心意,还请周公公笑纳。” 周公公半推半就的收下了“心意”。当慕正善客气的挽留午饭时,却不肯留下。笑着说道:“咱家还有一道圣旨没宣读,就不多留了。” 慕正善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不知周公公还要到哪一个府上宣旨?” 周公公笑着应道:“不瞒慕大人。咱家今天其实领了三道圣旨,都是为太孙殿下赐婚的。第一个圣旨是到平远侯府,蒋三小姐被赐婚为太孙妃。还有一道圣旨,是到户部侍郎刘大人的府上,刘二小姐被一并赐婚太孙侧妃。太孙今日算是三喜临门了。” 慕正善:“......” 众人:“......” 周公公只当没留意众人精彩的面色,很快便告辞了。 朱氏领着众人送了周公公出府,然后一起回了修德堂。刚接了赐婚的圣旨,可慕家众人却毫无喜意。 刘二小姐竟也一并被封为侧妃! 那个刘二小姐可是庶出。生母是个低微卑贱的歌姬。如今慕元春却和刘二小姐一起成了太孙侧妃,这对慕家来说。简直就是羞辱! 慕元春的俏脸早已惨白的没了血色。 吴氏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皇上亲自赐婚。总是件喜事。从今儿个开始,元春也该安心的待嫁了。” 虽然婚期没有指定,不过,按着惯例,太孙大婚半年后,便会迎娶侧妃过门。照这样算来,慕元春大概会在来年年底左右才会出嫁。 张氏心情倒是颇为舒畅,闻言笑道:“这嫁妆,也该早些准备才是。免得婚期定的仓促,来不及准备。” 这话却是故意寒碜慕元春了。正经的太孙妃还没嫁过去,她这个太孙侧妃想嫁到太子妃还得有一段日子。怎么可能来不及准备嫁妆? 慕元春死死的用力咬着嘴唇,唯恐自己当众哭出声来。 慕正善心情不佳,听到张氏这般奚落慕元春,顿时皱起眉头瞪了张氏一眼。张氏略有些讪讪的住了嘴。 朱氏定定神说道:“好了,你们先都回去吧,元春和长栩留下。” ...... “元春,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朱氏的语气出乎寻常的严厉:“皇上圣旨赐婚,你不得再生事端,从今天起就老实安分的待在赏梅院里。不准出府半步。更不得私下和太孙相见。” 慕元春心里正委屈难过,听到这样的话,更是难受之极。眼圈一红,泪水从眼角滑落。 朱氏见她落泪,非但没心软怜惜,眉头反而皱的更深了,冷冷的说道:“堂堂慕家大小姐,如今却要做太孙的妾室,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委屈?这又能怪的了谁?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私下传信,邀约私会,这样的事,亏你做得出来。若是传出去,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登门提亲?如今有了这道圣旨,倒是为你遮了丑。” 慕元春肩膀微微耸动,泪水不停的涌了出来。 朱氏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又看向慕长栩:“长栩,你一时做错了事,如今也算尝到了苦果。知道羞愧悔改总是好事。这些日子,你一直卧床不起折腾自己的身子,难道你打算一直颓丧下去吗?我们慕家的子孙,怎么能这样软弱没出息,连这么一点挫折也禁不起吗?” 慕长栩脸孔涨的通红,一脸羞愧的应道:“祖母教训的是,是我钻进了牛角尖,总是想不开。从明天起,我一定按时喝药多下床走动,争取早日康复。回上书房里读书。” 朱氏眉头舒展开来:“这么想就对了。一次会试算不得什么。你父亲当年二十岁中了进士,你今年才十六岁,再过三年也不过十九岁,不必太过心急。” 慕长栩应了声是。 朱氏又加重了语气:“你们兄妹两人,自小在罗家长大。可在我心里,你们和婉春长桐他们都一样。我打从心里盼着你们有出息,也希望你们兄妹能和念春姐弟相处和睦。一家人总是一家人,血浓于水。日后要相亲相爱互相提携,争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只让外人看笑话罢了。” 慕长栩羞惭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慕元春却忽然擦了眼泪,倔强的说道:“祖母,我们兄妹自幼没了亲娘,在舅家长大。回府还不到两年。这府里上下,又有谁是真疼爱我们的?是,我是一直和母亲四妹斗气。不然,父亲可会多看我们兄妹一眼?” 朱氏万万没料到慕元春会顶嘴,被气的脸都白了。 慕长栩也被吓了一跳,忙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赶快闭嘴!” 慕元春没有闭嘴,反而挺直了身子,音量不自觉的抬高:“我哪里胡说了。自从我们兄妹回来,这府里上下哪有人真的关心过我们。父亲眼里只有四妹五弟,对我们淡漠疏远。就连祖母也......” 慕长栩想也不想的扬手。 一记脆响! 慕元春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里,不敢置信的看着慕长栩:“大哥......” 大哥竟然动手打了她! 慕长栩一时情急动了手,虽在病中没什么力气,可女孩家细皮嫩肉的,红红的指印在白嫩的俏脸上,显得异常醒目。 慕长栩刚一动过手便后悔了。可打都打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慕长栩收敛心神说道:“父亲和祖母对我们这么好,你这么说,实在太让人寒心了。还不快点给祖母道歉?” 慕元春像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慕长栩只得歉然的对朱氏说道:“妹妹今日情绪激动,说话失了分寸,还望祖母别放在心上。” 朱氏无力的挥挥手:“罢了,我和她有什么可置气的。都回去吧,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 ...... ps:太子妃太狠了,到赐婚的时候还整出了刘二小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危机 真是大快人心! 张氏心情十分舒畅,不过,在心情极差阴沉着脸的慕正善面前总要装装样子。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真没想到,竟会有这么一道赐婚的圣旨。元春可是我们慕家嫡出的长女,现在却要做侧妃。” 慕正善哪有心情接这个话茬。 圣旨赐婚,这么大的动静不出两日就会在京城传开。到时候,慕家肯定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料。他拿什么脸去见一众同僚? 张氏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说来也是奇怪。太子妃当日态度坚决,怎么忽然又同意让元春过门了?” 这道理还不简单吗? 太孙坚持要娶慕元春,太子妃看似退让了,实则不安好心。这三道赐婚的圣旨必然是出自她的手笔。平远侯府的蒋三小姐身份矜贵,做太孙妃倒也合适。可那个出身低微的刘二小姐竟也被一同封为太孙侧妃,纯粹就是恶心慕家人了...... 慕正善越想越是气闷,再听张氏装模作样的惋惜,更觉得难受。 这内堂是待不下去了! “我还有些事,先去书房了。”慕正善随*代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慕正善一走,张氏立刻就眉飞色舞的笑了起来:“太好了!这回可算是出了口闷气!看他们兄妹两个今后还拿什么脸见人?按着规矩,蒋三小姐要先过门。至少也得等半年之后才能轮到侧妃嫁过去。成亲当日可是连大红都不准穿的......” 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慕念春却一直没接话茬,俏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紧紧的蹙着眉头, 张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念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这大半年来。她费尽心思阻挠慕元春和太孙的亲事。就是为了让慕家和太子府撇清关系。这道赐婚的圣旨一下,她的努力几乎都白费了。 只要慕元春嫁到太子府去,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总之,慕家和太子府依旧是姻亲。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明年五月。皇上会一场重病归天。藩王们会赶赴京城,太子也会像前世一般被暗中刺杀。太孙继位,然后藩王作乱,新皇登基,开始血腥的屠杀和清洗...... 慕家要怎么躲过这一场劫难? 想到前世种种,那种久违的无力和痛楚又涌了上来。 她再聪慧再洞悉一切又能如何?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闺阁少女。所能做的十分有限,想保护慕家上下这么多人。谈何容易? “念春,你这是发什么魔怔了?”张氏见慕念春面色苍白如纸,又惊又急,不假思索的将她搂紧怀里:“不用怕,有娘在在这儿。” 熟悉的怀抱依旧温暖,可慕念春的心却依旧一片冰冷。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 她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张氏低声哄着无声落泪的慕念春,心中既焦虑又疑惑。 自从慕念春推了慕元春落水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着超乎寻常的聪慧冷静,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泰然自若胸有成竹。从不见慌乱无措。瑞香怀孕的事,举手投足间便干净利落的解决了。 慕元春被赐婚和她根本无关。她为什么会哭的这般无助伤心? 张氏的眼圈很快也红了,哽咽着说道:“念春。你到底是怎么了。说出来给娘听听,别闷在心里。看你这样,我这心像被刀割似的难受......” 听到张氏的哭声,慕念春终于从低落消沉绝望的情绪中清醒。 事情还没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弃。 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眼泪,挤出一个笑容:“娘,我刚才心情不好,是担心大姐做了太孙侧妃。会连累了我们慕家的名声。今后,我想嫁一门好亲事可就难了。” 这个解释。倒也不算牵强。 张氏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恨恨的说道:“这个慕元春。害了自己还不够,还要拖累你。真是可气可恼!” 慕念春也装着忿忿的样子:“是啊,日后出门做客,我们姐弟都要被人轻看一眼了。” 张氏狠狠的骂了慕元春一通,总算稍稍解气,又安慰慕念春:“你不用太担心。总之你年纪还小,等过上两年,流言平息了,再说亲也不迟。” 慕念春故作娇羞的点了点头。 她的演技,比起张氏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这一番作态,张氏竟没看出半点破绽来。 ...... 回了漪澜院,慕念春脸上强自撑着的笑容,终于褪去。 圣旨已下,慕元春嫁入太子府已经成了定局。 事实上,就从这一刻起,慕家在众人眼中已经成了太子一党。包括平远侯府和刘府,还有罗家。一旦太子出了事,这几家都会跟着倒霉。 前世内乱,是起于太子被暗中刺杀。太孙周琰仓促的继承了皇位,可他忠厚心软才能平庸,根本不是叔伯们的对手。不过短短两年,就丢了性命和江山。 如果太子没死,一切都会不一样。 太子打理朝政多年,在朝中声誉极高,颇得文武百官拥戴。若是他继承皇位,藩王作乱未必能够成功。那个残忍好杀的男子也就不会登基。慕家上下就会安然无恙。 所以,太子的安危才是关键。 想通了这一点,慕念春的心情并未好多少。 这种级别的争斗,她根本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想提醒帮助太子,更是无从谈起。退一步说,就算她有机会接近太子,又该怎么张口?难道要说“你爹快死了你的兄弟会派人刺杀你你会被刺身亡”? 真是伤脑筋...... 慕念春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至少有了努力的方向和目标。 还有半年多时间,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慕念春起身去开门,不出所料,石竹果然一直站在门边守着。慕念春既无奈又心疼:“石竹,我刚才不是吩咐你回屋去休息么?” 石竹憨厚的笑了笑:“小姐心情不好,奴婢在这儿守着才能放心。” 慕念春故作生气的瞪了她一眼:“以后可不准这样了。” 石竹立刻听话的应了一连串的是。心里却想着,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她还是会坚持守着小姐。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姐一向冷静,这样情绪低落失控,实在少有。 “小姐,你现在的心情好些了吗?”石竹关切的问道。小姐到底为了什么心情不好,她是不会问的。一来是守着丫鬟的本分,二来是问了小姐也不会说。 慕念春打起精神笑道:“嗯,已经好多了。之前有些事没想通,现在想通了。” 石竹对自家小姐有着盲目的信心和信任,闻言笑道:“这世上哪有事能难得住小姐。” 慕念春哑然失笑:“你说的倒是轻巧。世上总有很多事,让人无能为力。哪怕你明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也阻止不了。” 石竹不假思索的应道:“小姐肯定能想出办法阻止。” 慕念春被逗乐了,低沉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你说的对,我肯定能想出办法的。”石竹故意扮傻要逗她开心,她自是要领情。 石竹见慕念春终于有了笑意,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小姐,接下来想去哪儿?”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说道:“去厨房吧!” 心情烦闷或是愉快的时候,她最爱去的地方总是厨房。专心致志的下厨消磨时光,然后一点一点的恢复冷静理智。 石竹知道她的习惯,立刻笑着应了。 ...... 皇上下旨为太孙赐婚,这样的喜事自是轰动一时。不到半天,几乎就传遍了京城。 罗家人自然也知道了此事。 王氏和李氏相对坐着,脸上俱都没什么笑容。慕元春纵然做了错事,可毕竟是她们亲眼看着长大的,眼看着慕元春落得现在这样的结局,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 “太子妃这是成心要羞辱慕家了。”王氏叹口气,打破了沉默:“一个歌姬生的庶女和慕家嫡出的长女同时成了太孙侧妃。今后慕家人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李氏神色复杂:“何止是羞辱了慕家,早亡的小姑若是地下有知,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王氏心有戚戚焉。 这样的亲事,就连罗家也无形中被折辱了一回。慕元春可是罗家嫡亲的外甥女。只是,再生气也无可奈何,这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断然不可能再更改。 两人正低声唏嘘着,罗绮忽的红着眼睛闯了进来:“母亲,表姐真的被赐婚为太孙侧妃了吗?” 李氏略有些不悦的瞪了罗绮一眼,数落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没见我和你二婶娘在说话么?” 罗绮满心委屈,却不敢顶嘴。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着着实实的震惊了。表姐若是做了太孙侧妃,那七哥怎么办?他喜欢表姐这么多年。众人也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 谁能想到,会忽然冒出这么一道圣旨来? ...... ps:这道赐婚的圣旨,让念春也纠结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喜 站在上书房里,年迈的慕太傅忽然有些头晕目眩,心里一阵凉意。 慕元春和太孙私下有来往的事,慕太傅刚知道不久。虽然气恼之极,可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也只能叮嘱朱氏等人看好慕元春,绝不能让她再做出败坏门风的事。 突如其来的这道赐婚的圣旨,又给了慕太傅重重的一击。 太孙侧妃...... 慕家的嫡出长女,竟然要嫁为妾室。一想到这些,慕太傅老脸火辣辣的。 这样的情况下,他实在无法面对太孙,更无法坦然自若的授课。索性以“身子不适”为由告了假,由另一位太傅顶替授课。 慕太傅的忽然离开,落在众人眼中,自是有了不同的意味。 赵王世子周珣第一个上前恭喜周琰:“堂弟今天三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 周珣生的剑眉星目玉树临风,朝清秀白胖的周琰身边一站,立刻就将周琰比了下去。 周珣比周琰年长三岁,两年前便成了亲。世子妃沈氏出身显赫,肚皮更是争气。过门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来年便生了儿子。皇上对周珣另眼相看,其中不无玄孙的缘故。 周琰的笑容却有几分勉强:“多谢堂兄。” 吴王世子周玦也笑着凑了过来,用力的拍了拍周琰的肩膀:“皇祖父一口气就给你挑了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这份艳福,可真是让人眼热。” “听闻蒋三小姐娴雅贞静,慕大小姐更是貌美动人,还有那位刘二小姐,擅长歌舞。”晋王世子周玹也来凑趣:“堂兄以后可要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了。” 周琰笑的愈发勉强。 刘二小姐? 他事前根本不知情。谁知道今天圣旨赐婚竟会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 不用他去打听,自有人将刘二小姐的出身来历说的一清二楚。父亲是户部侍郎,倒是说得过去。可刘二小姐的生母,却是刘府里的一个歌姬。连个妾室的名分都没有。 这样的出身,能做太孙侧妃,当然是惊喜。 可元春呢?做侧妃本来就够委屈了,如今竟和刘二小姐同为侧妃......这样的羞辱,温柔可人的元春怎么能受得了? 周珣等人自是不知道周琰的心事,兀自开着玩笑:“这等喜事,今日可得好好庆贺一番。不如我们几个凑个份子,晚上一起到太子府喝酒如何?” 周琰推却不得,只得笑着应了。 一个懒洋洋的少年声音响起:“晚上喝酒怎么能少的了我。”说话的,自然是齐王。 周珣等人立刻笑着附和。 齐王虽然长了一辈,论年龄却比周珣还要小三岁。又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从不摆长辈架子。颇受侄儿们欢迎。 罗钰站在不远处,看着在众人簇拥下神采飞扬的周琰,心里一阵阵刺痛。 从今天起,表妹就是未来的太孙侧妃了...... 周琰既然是真心喜欢她,为什么要这般委屈她?侧妃已经够难堪了,更难堪的,是和刘二小姐一起嫁进太子府。 罗钰陡然生出上前质问的冲动。总算还有几分理智,硬是忍了下来。 蒋昀容光焕发的走了过来。 蒋三小姐是他的亲妹妹,如今名分一定,他和太孙的关系自然更密切了一层。见罗钰神色黯然,蒋昀只以为他是心中吃味,倒也没多想,热情的笑道:“太孙约了几位世子喝酒,我们两个就别跟着掺合了。不如晚上到我家来,我们两个喝上几杯。” 罗钰哪有喝酒的心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多谢你的美意,不过,我家中还有些事,还是改天吧!” 蒋昀又邀了几句,罗钰依然推辞不去,蒋昀只得作罢。 ...... 上书房散学后,周琰等人各自坐上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太子府去了。 周琰一直强撑着的笑脸,到此刻终于撑不住了,怏怏不乐的叹了口气。 齐王心中了然,却故意挑眉取笑:“你今天三喜临门,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还在这儿唉声叹气的,也不怕周珣他们几个取笑你。” “十四叔,你就别笑我了。”周琰苦着脸说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刘二小姐,我现在头都大了。” 这还用想吗?当然又是太子妃的手笔了。 看来,太子妃对慕元春确实没半分好感。故意用这位刘二小姐羞辱慕元春。由此可知,将来慕元春就算嫁到了太子府,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齐王愉快的想着,口中却安慰道:“多一个刘二小姐没什么。反正你心里喜欢的是慕元春,以后对她好一些就是了。” 周琰又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只是这么一来,实在对不住元春。” 周琰也不太笨,自是猜到了这是母妃的主意。心里顿时又添了一层隐忧。母妃如此不待见慕元春,今后慕元春过了门,要面临的难题肯定不少。 齐王笑着调侃道:“别愁眉苦脸的了。待会儿在周珣他们面前可得高高兴兴的,千万别漏了馅。要是被他们知道你和慕元春的事,日后慕元春在女眷们面前,可就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这话说的有理。 周琰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太子府里自是热闹非常。 周珣等人虽是晚辈,太子妃却招呼的十分热情周到。美味佳肴不必说,宫中赏的贡酒也拿了几坛出来。再有歌舞丝竹助兴,这一顿酒宴,一直喝到了子时才散场。 周珣等人醉醺醺的回了府,周琰醉眼惺忪面孔通红。唯有齐王还保持了几分清醒。 太子妃今日心情显然不错,一脸笑容:“十四弟,齐王府就在隔壁,不用派人送你吧!” 齐王懒懒笑道:“不必送了,我今晚没打算回去。” 太子妃:“......” 齐王要留下,太子妃总不好撵人,只得笑道:“也好,我这就命人去收拾准备房间。”说着,便吩咐了下去。 周琰迷迷糊糊中听到说话声,忽的坐直了身子。 太子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忙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让厨房准备醒酒汤......” 话还没说完,周琰就哇哇的吐了一地。 ...... 太子妃的脸隐隐发黑,碍着齐王在场,却不便动怒。只得等周琰吐完了,命人来收拾干净。又吩咐方同:“还不快些扶太孙回去休息?” “等等!” 周琰吐过之后,倒是清醒了不少,摆摆手示意方同退下,自己硬撑着站直了身子:“母妃,我有件事想问你。” 太子妃心中了然,却故作不知:“有什么事急着现在就问?明天再说也不迟。” 周琰异常坚持:“不,我现在就要问。” 果然是酒壮怂人胆!平日周琰哪敢这样和太子妃说话。齐王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好整以暇的双臂环胸等着看好戏。 太子妃略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好好,你想问什么只管问吧!” “母妃之前已经同意让元春以侧妃的名分过门,现在为什么会多出一位刘二小姐?”周琰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就问出了口。 太子妃不疾不徐的应道:“刘二小姐是我早就相中的。她生母身份是低了些,不过,反正是侧妃,不必过分计较这些。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周琰心里憋着一股怨气,此时借着酒劲尽数发了出来:“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元春是侧妃已经够委屈了,现在忽然冒出一个身份低微的刘二小姐,这么一来,岂不是羞辱了元春?” 说对了!这本来就是她此举的用意。就算慕元春要过门,也休想舒心。 太子妃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说道:“在你眼里,除了一个慕元春要紧,是不是再也没我这个母妃了?我为你多定了一个侧妃,也是希望多个人伺候你,更是出于子嗣的考虑。周珣比你年长三岁,他成亲两年便有了儿子,府中的侍妾还生了个女儿。你明年就要大婚,总该早些传承子嗣。一个正妃两个侧妃,总有人能生出儿子来。怎么,我做的哪里不对吗?” 周琰的酒意瞬间被吓跑了一半,忙解释道:“母妃请息怒,我绝没有此意。我只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词来,一张脸憋的通红。 “只是忽然冒出一个刘二小姐来,有点震惊罢了。”齐王看不惯他那副可怜样,顺嘴替圆了场子。 周琰感激的看了齐王一眼,忙附和道:“十四叔说的对,我就是震惊,所以才想问问母妃。” 太子妃轻飘飘的“哦”了一声,淡淡的瞄了他一眼:“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你现在还有什么疑问?” 周琰萎靡了,闷闷的答道:“没有了。” “既然没有疑问,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太子妃神色淡然。 周琰低声应了。 ...... 齐王嫌弃的看了周琰一眼。 就这点战斗力,还想和太子妃斗,真是.....各种令人嫌弃! 换成是他,终身大事才不会任由人这般摆布。rs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妃嫔(一) 太孙婚事定下了,宫中内外有人欢喜有人愁。 高兴的人非皇后莫属。 太孙是太子的长子,皇后对太孙一直疼爱有加。对他的亲事也格外重视。如今定下了一个正妃两个侧妃,皇后心中十分满意。 堂堂皇后,自然不会考虑慕家的感受。在她看来,慕家的女儿能做太孙侧妃是慕家的福气。 各宫嫔妃们纷纷凑趣,亲自来贺喜。 皇后心情极好,笑吟吟的和众嫔妃说话。赵王生母惠妃十几年前因病去世,吴王生母德妃也在三年前病逝。如今的嫔妃中,位分最高的是晋王生母淑妃。 皇后已年过五旬,纵然保养的再好装扮的再精心,也遮盖不了岁月的痕迹,眼角深深的鱼尾纹和下垂的眼袋,足以昭示皇后的老去。 可在座的嫔妃,谁也不敢小觑了这位皇后娘娘。 皇后执掌宫廷已有三十多年,得宠的妃嫔不在少数,生下子嗣的也不少,却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当年和她斗争最激烈的惠妃早早就病死了,德妃也没能熬过她。淑妃更是自觉,自动自发的夹起尾巴做人。 可以说,只要有皇后在一日,后宫就掀不起大风浪来。 但是,皇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是不争的事实。大病小病不断,刚入冬,陈年的恶疾便又开始发作了。说话时总时不时的咳嗽一声。 众嫔妃暗中不免盼着皇后早点腾出位置。尤其是年轻貌美得宠的嫔妃,更是明里暗里卯足了劲争宠。年龄就是她们最大的优势。皇后和淑妃都垂垂老矣,位分再高,终究如西山日暮。 这一点,皇后也是心知肚明。看似亲切和蔼的说着话,目光却一直在留意众人的神色变化。 这样的场合。容妃素来低调,含笑坐在皇后的下首,却极少说话。 只可惜。她想低调,有人偏偏不肯放过她。 “太孙殿下已经定了亲。”新晋得宠的丽贵人笑着说道:“齐王殿下比太孙殿下还大上几个月呢,亲事还不曾定下呢!容妃娘娘也该为齐王殿下多操一操心才是。” 齐王比太孙年长,本该先给齐王定亲。现在却被太孙抢先一步。容妃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 育有一个公主的安嫔笑吟吟的接过话茬:“容姐姐心里大概早有中意的了,说不定就等着皇后娘娘做主呢!” 容妃虽是一宫之主,却一直以皇后马首是瞻。自己儿子的亲事也做不得主,得等着皇后首肯。 这两人俱是一脸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暗含讥讽。 容妃似是没听出两人的话外之音。笑着应道:“丽贵人和安嫔如此关心齐王,我心里感激不尽。”不痛不痒的应付了过去。 她们故意在皇后面前提起齐王的亲事,无非是想挑唆皇后和容妃之间的关系。不过,容妃素来谨慎小心,又岂会轻易流露出情绪? 丽贵人讨了个没趣,便不吭声了。 安嫔却不肯就此罢休,又笑着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容妃整日就是个闷葫芦,有什么心思从不肯张口。不过,她的心思肯定瞒不过您的慧眼。她到底是相中了哪一家的姑娘?说出来也让我们见识一番。” 这个安嫔。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和她过不去了。也不知是从哪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话里话外都透着别有用心。 容妃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皇后虽不会刻意的维护她。不过,也不至于这般轻易就拆她的台。不管怎么说,她总是皇后的人。安嫔这般挑衅,不仅是在让她难堪,也是在驳皇后的颜面。 果然,就听皇后笑着说道:“齐王的终身大事,总得由皇上来定。别说你们不知道,就连本宫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意。安嫔若是感兴趣,不妨亲自去问一问皇上好了。” 皇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让安嫔讪讪的住了嘴。 殿内陡然静默了下来,气氛冷凝尴尬。 淑妃笑着打起了圆场:“明年太子府可谓喜事连连。到时候,我们可要厚颜到皇后娘娘这儿来讨杯喜酒喝。” 皇后笑道:“到时候。你们只管放开了肚皮喝,本宫这点体己银子还是有的。” 不管这话好不好笑,众人都很捧场的笑了起来。刚才的那点尴尬,仿佛没发生过一般。 待嫔妃们一一告退,皇后才收敛了笑容。 连安嫔都听到了些风声,她当然不会不知情。 两个月前,容妃在慈云庵烧香礼佛,“巧遇”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之后,齐王又去了慈云庵,陆大小姐当日就回了府。 容妃回宫之后,又命人送了些东西到永宁侯府。 这一连串的事,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自然有了不同的意味。 齐王迟迟未定亲,容妃有些心思也是难免的。只是没想到,她相中的竟是永宁侯府的嫡出长女......平日再低调谨慎,在此事上到底露了行迹。 皇后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讽和自嘲。 当年那个老实本分的宫女,如今已经是齐王生母,六妃之一,在宫中长宠不衰。自己这个皇后娘娘垂垂老矣,容妃又岂能没有点算计和心思? 若齐王定下永宁侯府这门亲事,就能弥补外家身份低微的尴尬遗憾。借助岳家的势力,自保绰绰有余,说不定还存着些别的心思...... 容妃这一手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响亮。 ...... 昭阳宫里。 容妃从仁明殿里回来之后,便一直沉着脸。 一旁伺候的宫女们一个个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做了出气筒。 容妃不冷不热的说了道:“本宫命人送衣料到永宁侯府的事,只有你们几个知情。本宫当时特地叮嘱过,此事必须保密,不准任何人外传。不过,今天却奇怪的很,竟连安嫔也知道了。” 无人敢吭声。 容妃瞄了众宫女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次就算了。日后若再有人口风不紧,休怪本宫不客气。” 几个宫女俱都一脸惶恐的跪下了:“娘娘明鉴,奴婢不敢!” “奴婢向娘娘发誓,从未在别人面前提起过此事......” “就算奴婢有再大的胆子,也绝不敢乱说......” 容妃淡淡说道:“好了,你们不必摆出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本宫说了不追究,就真的没打算追究。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要一个人清静清静。” 宫女们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门一关上,容妃脸上的怒意尽数褪去,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 皇后正大光明的派了陆女官来,其他嫔妃却是暗中做手脚安排眼线进昭阳宫。这些小动作,岂能瞒得过她? 她命人送东西去永宁侯府这件事,她故意做的不甚隐蔽。果然很快就传到了众人耳中。安嫔今日这一番试探,正中她的下怀。 过了今日,皇后总不好再装聋作哑了吧! 等缓上几日,她就去皇后面前恳求这门亲事。皇后就算不情愿,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吧!再请皇上下圣旨赐婚,到时候,可就由不得齐王不乐意了。 容妃心里盘算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 不知过了多久,绿萝的声音忽的在门外响起:“启禀娘娘,齐王殿下来了。” 容妃精神一振,立刻笑道:“快些请齐王进来说话。”齐王虽然天天进宫,却不能时时到后宫来。每个月最多探望她一两回。 不过,比起那些远在藩地几年都回不了京城一次的藩王,齐王总算还能留在京城。等成亲有了子嗣之后才会就藩。这么算来,母子两个还有几年相聚的好时光。 齐王笑着走了进来:“母妃,你怎么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容妃随口笑道:“我想一个人清静,就让她们都退下了。” 齐王眸光微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来昭阳宫之前,他先去了仁明殿。皇后故作玩笑似的提起了安嫔说过的那番话,还若有所指的说道:“说起来,你年龄也确实不算小了。琰儿比你还小几个月,已经定了亲事。也怪不得容妃心里着急。” 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 齐王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出来,笑嘻嘻的应道:“母妃着急,儿臣可不急。儿臣一个人自由自在,暂时还不想成亲。” 皇后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释然。 他之前所料不错。皇后根本不乐见他娶陆大小姐。前世是容妃在皇上面前求来了圣旨,皇后才无可奈何。 这一世嘛......事情当然会全然不同。 母子难得相聚,容妃不愿提起亲事之类的话题,免得闹的不欢而散。只关切的问了些日常琐事,又忙吩咐御膳房准备午膳。 容妃不愿提,齐王也乐得不提。母子两个这顿午饭倒是吃的十分融洽。 午饭后,齐王没去上书房,却悄悄出了宫。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除了郑喜外,无人知晓。 ...... ps:又一波重要人物登场~ 第一百二十四章 嫔妃(二)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是妙云大师进宫讲解佛经的日子。皇后娘娘信佛之心虔诚,每逢妙云大师进宫,总要沐浴斋戒。 皇后娘娘都这么做了,各妃嫔自然不甘人后。容妃也不例外。 这一日正逢十五,容妃特地早起沐浴更衣,吃了素斋之后,便去了仁明殿。 容妃已经够早了,可安嫔却来的更早。 安嫔比容妃年长两岁,进宫便封了贵人。生了十二公主之后,便被封为安嫔。得宠一时,十分风光。没曾想,好景不长。容妃以一介宫女的身份承宠生了十四皇子,又被封妃,一举将安嫔压了下去。 安嫔心里那个郁闷窝火就不用细细描述了。宫中的妃位是有定数的。除了正宫皇后之外,另有六妃九嫔,位分低的贵人美人倒是没有定数。她已经是嫔,再升一步就是妃了。可惜,仅剩的妃位竟被出身低微的容妃抢了去。 这么多年来,安嫔一直视容妃为眼中钉肉中刺。有机会要讥讽嘲弄几句,没机会就制造机会,总之,只要能让容妃不痛快,安嫔都很乐意做。 安嫔位分比容妃低,按着宫里的规矩,见面必须要行礼问安。 安嫔故意放慢了行礼请安的动作。换在平日,容妃虚虚一扶,这礼就能免了。不过,容妃今日却笑盈盈的等着安嫔行完了礼,才故作嗔怪的说道:“我们姐妹日日相见,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宫里的女子个个都是演技高手。安嫔心里怄个半死,面上却亲热的笑道:“礼不可废,我总得给后进宫的妹妹们做好榜样。” 容妃赞道:“皇后娘娘常称赞你懂礼数知进退,果然如此。”一宫之主的架势摆出来,立刻在气势上压过了安嫔。 安嫔的笑容一不小心稍稍变了形。 第一个回合。安嫔败。 ...... 容妃欣赏着安嫔略有些扭曲的脸庞,心情陡然好了起来。她平日低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不知受了这个安嫔多少闲气。若真要对阵。安嫔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过了片刻,丽贵人也来了。 这个丽贵人进宫只有几年。生的年轻貌美又擅舞,颇得圣上宠爱,不免就有了几分恃宠生骄。别的妃嫔娘家根基深厚,招惹不起。于是,丽贵人便瞄上了宫女出身的容妃。 说起来,容妃也确实够憋屈的。 宫里皇后最大,接下来就是六妃。惠妃德妃俱都去世了,不必再提。剩下的四妃里。淑妃年龄最长资格最老,又是晋王生母,自然无人敢招惹。梅妃出身将门,兰妃是出自百年望族。她的低微出身,就显得格外惹眼了。 心高气傲出身良好的安嫔处处针对她,就连一个新晋的贵人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就连皇后,又何尝不是暗中打压提防她? 她的处境之艰难,可见一斑。 正因为吃尽了这样的苦头,容妃才决意要为齐王谋一门好亲事。有了势力强劲的岳家,有了出身显赫的妻子。还有谁敢小瞧齐王? 然而,她这一片慈母心,齐王却不能体会。着实令人气闷懊恼。 丽贵人给容妃请了安之后,便故意说道:“我本来倒是想早点来。可惜早上起的迟了。”这是在显摆昨晚侍寝了。 容妃什么阵仗没见过,闻言故作关切的说道:“皇上近来龙体欠安,太医叮嘱过皇上要安心静养。就连皇后娘娘也吩咐过敬事房,最近别给皇上递绿头牌。丽贵人侍寝的事,待会儿可别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免得被斥责。” 丽贵人:“......” 这一回合,丽贵人败。 ...... 安嫔重整旗鼓,笑着扯开话题:“前些日子,我偶尔听身边的宫女说起一件新鲜事。说是容妃娘娘命人送了些宫里的衣料给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我当时听了。便觉得有趣。不知容妃娘娘什么时候结识了这位陆大小姐?” 这一波攻击,早在容妃意料之中。 容妃淡淡笑道:“说来也是凑巧。前些日子我代皇后娘娘去慈云庵烧香礼佛。正巧遇上了陆大小姐。陆大小姐知书达理性情温柔,我心里颇为喜欢。特地留她在慈云庵陪了我几日。回宫之后。便命人赏了些衣料给她。” 安嫔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听闻慕家的四小姐在慈云庵陪娘娘整整一个月,怎么不见容妃娘娘赏些东西?” 容妃:“......” 容妃一个不察,竟中了安嫔的言语陷阱。一时语塞。 这个回合,安嫔小小的扳回一局。 丽贵人刚才憋了一肚子闷气,逮着这样的好机会自是不肯放过,立刻笑道:“这还用问么?肯定是容妃娘娘相中了这位陆大小姐做齐王妃了。说起来,陆大小姐确实是良配。不说别的,只这出身就胜人一筹了。” 有意无意的将出身两个字说的重了些,其影射之意不言自明。 容妃被戳中了痛处,心里懊恼之极,面上却不能流露出来。故作坦然的笑道:“齐王年龄也不小了,我这个做母妃的自是将他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遇到年龄合适的姑娘家总会多打量几眼。丽贵人膝下无子,当然不懂。不过,安嫔总该能体会才是。” 丽贵人:“......” 安嫔:“......” 最后两句话实在太狠了! 皇上年过五旬,已经垂垂老矣。很少召幸嫔妃侍寝。丽贵人虽然承宠的机会稍稍多一些,却没了怀上龙胎的希望。膝下无子,是这位风头正盛的丽贵人最大的痛处。 安嫔倒是生了位公主。只可惜这位十二公主天生福薄。出嫁不到一年,驸马就在骑马狩猎时出了意外,如今整日瘫在床上。十二公主每次进宫都要抹泪哭诉一番。 容妃轻飘飘的两句话,正中两人的痛处。 丽贵人和安嫔都笑不出来了,各自暗暗咬牙。 平日容妃性子温柔谦和,就算她们说些刺耳的话,她也只微笑不吭声。今天却一反常态,应答如流不说,言语更是犀利狠辣。和往日的低调谨慎大相径庭。 .......容妃这般反常,当然也是有理由的。 平日忍气吞声,是故意示之以弱。免得招来更多的嫉恨,也是借此向皇后表明心意。 可今天,她已经决定为齐王的婚事争取。自然不能太过软弱。 ...... 三人站在一起,却没再说什么话。 很快,淑妃梅妃等人都来了。 在宫中生活多年,个个都是挑眉通眼的人物,谁能看不出三人间气氛的冷凝和尴尬?偏偏个个都熟视无睹,既没人来打圆场也没来人解围,都等着看热闹看好戏呢! ......别看平日一个个姐姐妹妹叫的亲热,一旦遇到事情了,谁也不会蠢的蹚浑水。闲闲在一旁看好戏多好。 安嫔和丽贵人也不傻。这么多人在,她们两个若是像刚才那样落了下风,可就真的丢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她们两个不吭声,容妃也不会傻的主动挑衅。笑盈盈的走到兰妃身边,和她闲聊了起来。 妃嫔们之间明争暗斗不休,容妃也就和兰妃还能谈得来。 兰妃进宫很早,如今已经年过四旬。她只生过一个八公主,八公主自小体弱,七岁时发了场高烧便夭折了,之后便无所出。能被封妃,她自然也曾得宠过一段时日。不过,如今却没了什么恩宠。也没什么可争的了,整日吃斋念佛,性情平和,在宫中难得的好人缘。 兰妃笑道:“我前些日子重抄了佛经,又有领悟。等妙云大师来了,可得请她多多指点。” 容妃笑着附和几句,心里却不以为然。 皇上皇后都信佛,宫中内外佛风盛行,她不能免俗,自然也得装出虔诚的样子来。不过,她打从心底是不相信这些的。 如果遇事求佛祖就能管用,她一定会潜心修佛。可这么多年残酷的宫中生活,早已让她彻底认清了事实。 凡事只能靠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努力争抢。 淑妃也颇感兴趣的加入了佛经的话题。 她只比皇后年轻几岁,对一个女子来说,已经是年老色衰的迟暮之龄。皇上宠爱什么的早就不想了。就算皇上归天了,她也可以到晋王的藩地安然养老。 这就是生了皇子的好处了。有儿子傍身,在宫中总要多几分底气。 就拿容妃来说,出身再低又怎么样。总之生了儿子,儿子还平安长大成人了。又是皇上幼子最得皇上欢心,就冲着这一点,就足够嫔妃们羡慕嫉妒恨了。 ...... 一个穿着粉红宫装的女官含笑走了进来。 这个邱女官年约二十三四岁,生的俏丽端庄,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常人难及的气度。邱女官是皇后身边最得用的亲信。众妃嫔自是不会怠慢,立刻各自站直了身子。 邱女官笑着说道:“妙云大师已经到了佛堂,皇后娘娘请诸位娘娘去佛堂。” ps:皇后和容妃的对阵,即将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命格 仁明殿里设的佛堂,自是十分讲究。比起慈云庵的佛堂更宽敞整洁,那尊纯金塑的佛像,更令铜水浇筑的佛像黯然无光。 皇后今日穿的十分素净,脸上脂粉未施,愈发显得苍老。 妙云大师穿着灰色的棉袍,冲着众嫔妃合掌:“贫尼见过诸位娘娘。” 容妃等人忙笑着一一还礼。这位妙云大师的地位十分特殊,皇后对她极为尊重。她们这些嫔妃哪里敢怠慢。 妙云大师开始讲解佛经妙义。檀香的味道在佛堂弥散开来,妙云大师声音平和宁静,所有人凝神倾听。 容妃看似一脸专注,实则早就走神了。 该怎么向皇后张口齐王的亲事? 开门见山?这显然不太合适。万一惹的皇后不快,一口回绝就不妙了。还是先言语试探一番,看看皇后的心意再说好了...... 容妃思忖良久,终于拿定了主意。 皇后一直在专心听佛经,偶尔不经意的瞄了容妃一眼。 上午的佛经讲完后,各嫔妃暂且回宫。等用了午膳小憩之后再来。 容妃却刻意放慢了速度,待所有嫔妃都走了,她才笑着对邱女官说道:“本宫想求见皇后娘娘,烦请邱女官通报一声。” 邱女官含笑应了,片刻之后回转,略有些歉然的说道:“皇后娘娘正和妙云大师说话,还请娘娘稍后片刻。” 容妃忙笑道:“没关系,本宫稍等一会儿好了。”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偏殿里还是没有动静,容妃只得继续安静的等候。心里不由得暗暗思忖起来,皇后和妙云大师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说了这么久? ...... “......妙云大师。你说的都是真的?”皇后难得有一丝失态,眼中满是惊讶。 妙云大师淡淡说道:“出家人不打逛语。两个多月前,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去慈云庵烧香求了姻缘签。当时是贫尼亲自为她解的签。陆大小姐是天生的旺夫运。命格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 皇后面色微微一变。 若是真如了容妃的心意,陆大小姐今后就是齐王妃。区区一个王妃。虽然身份尊贵些,却也不算特别出挑......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身份是贵不可言的? 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尽数褪去。 妙云大师说完这些之后,便安静了下来。 静默良久,皇后又低声问道:“妙云大师,陆大小姐命格贵不可言一事,容妃也知道吗?” 妙云大师淡然一笑:“这个贫尼就不知道了。不过。陆大小姐求了签文之后,并未离开,又在慈云庵里住了几日,和容妃娘娘来往颇为密切。” 又是一阵沉默。 皇后神色深沉,不辨息怒,只是眼神倏忽冷了几分。 好一个容妃!定然是知道了此事,所以才费尽心思想为齐王求这门亲事吧! 天生的旺夫运,命格贵不可言......齐王已经是皇子了,还想怎么“贵不可言”? 平日里看着谨慎安分低调,果然都是装出来的。这皇宫里有子嗣的妃嫔。又有哪一个是真的安分? 皇后唇角扯出一丝冷笑,温和的对妙云大师说道:“多谢妙云大师提醒。” 妙云大师合掌应道:“皇后娘娘客气了。贫尼只是和娘娘闲谈,并未刻意的提醒什么。”一般来说。签文的内容不能随意透露给别人知晓。妙云大师今日此举,已经算是出格了。一旦传出去,对妙云大师的声誉也会有影响。 皇后娘娘何等通透,闻言立刻笑道:“妙云大师说的是,刚才本宫和你只是随意闲谈几句。” 这也是在向妙云大师保证,今天的谈话绝不会透露给别人知晓。 ...... 妙云大师告退下去休息。 邱女官轻轻的走了进来,凑在皇后耳边低语道:“皇后娘娘,容妃娘娘有事求见,一直在外面候着呢!” 皇后眸光一闪。淡淡的说道:“让她进来吧!” 容妃很快进来了,盈盈笑着行礼问安。那张美丽温柔的脸孔。一如往日谦逊恭敬。 这份谦逊恭敬落在皇后的眼中,却有些刺目。皇后不动声色的笑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容妃笑着坐下,随口问道:“娘娘和妙云大师聊了这么久,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皇后漫不经心的说道:“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些佛经上的问题。” 容妃何等细心敏锐,很快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皇后平日待她不算十分热络,却比别的嫔妃要亲切一些。毕竟她曾是皇后身边的人,总多了几分情分。可今日,皇后对她的态度却异常冷淡...... 容妃心念电转,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愈发提了十二分的小心。 “太孙定下了亲事,明年就会迎娶正妃过门,还有两位才貌双全的侧妃,实在可喜可贺。”容妃挑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看来,皇后娘娘很快就能见玄孙了。” 皇后扯了扯唇角,不冷不热的说道:“本宫整日病怏怏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撑到那时候。” 容妃笑容一僵。她的预感果然没错,皇后今天的态度确实有些反常。之前还好好的,根本没有半点征兆...... 容妃摸不准皇后此时的心思,一时也不敢随意张口说话。皇后也没吭声。 气氛陡然冷凝了下来。 过了片刻,终于还是容妃打破了沉默:“臣妾今日特地来求见皇后娘娘,其实是为了齐王的亲事。”既然拐弯抹角行不通,索性就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好了。她是齐王生母,为他操心终身大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皇后闻言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的应道:“齐王比太孙还要大上几个月,如今太孙定了亲,你着急齐王的亲事也是难免的。不过,此等大事总得禀明皇上,由皇上做主才是。” ......这话摆明了是在敷衍。 皇子公主们的亲事,其实大多是由皇后做主。皇上这几年龙体欠佳时常生病,又要打理朝政,根本没精力过问这些事。 皇后已经把态度表露的这么明显了,把容妃尚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容妃心里一沉,却一脸歉然的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都是臣妾思虑不周。此事还是等皇上拿主意,臣妾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皇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邱女官忽的轻声道:“皇后娘娘,御膳房那边已经送了午膳来......” 容妃立刻识趣的起身告辞:“臣妾不打扰皇后娘娘用膳了,暂且告退。” 皇后并未挽留她一起用膳,含笑应允了。看着容妃恭敬的行礼退下,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容妃的这番心思,注定是要白费了。 陆大小姐命格一事,就算只有一分可信,她也绝不会冒这个险。 ...... 容妃神色自若的回了昭阳宫,像往常一样用了午膳,看起来没有半点异样。只是吃的稍微少了一些。 贴身伺候的宫女们没察觉出什么。 绿萝却最是细心敏锐,在伺候容妃午睡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今日发生什么事了么?娘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何止是心情不太好!简直是憋闷之极。 皇后刚才的态度十分明显,摆明了是不赞成永宁侯府这门亲事。她甚至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她早已习惯了戴着面具,将真实的情绪隐藏其下。这昭阳宫里,可有不少人是别的妃嫔安插的眼线。越是恼火,越是要不动声色。 容妃扯了扯唇角:“没什么,你多心了。” 绿萝暗暗后悔自己多事,立刻噤声不语。 绿萝轻手轻脚的放下纱帐,便退下了。容妃闭上眼睛,默默思索。 皇后早就知道了她中意陆大小姐的事,之前并未流露出不赞成。今日却忽然这般态度,实在令人费解。难道,是安嫔和丽贵人她们在皇后面前进了谗言,故意要坏了这门亲事? 她们若以为这样就能阻挠她,未免太可笑了。 ...... 齐王府里。 齐王站在廊檐下逗鸟,心情颇为悠闲自在。 郑喜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时不时的看齐王一眼。见齐王没半点反应,终于忍不住了:“殿下,今天可是妙云大师进宫讲佛经的日子。” 前几天,齐王私下跑到慈云庵,找到妙云大师“闲谈”数句便离开了。郑喜当时守在门外,虽然没听清齐王和妙云大师说的话。可凭着对主子的了解,他已经隐隐猜到了齐王要做什么。 今天妙云大师进宫,肯定会见到皇后和容妃......一想到这些,郑喜只觉得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是又怎么了?”齐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郑喜:“......” 如果真的半点都不紧张,为什么一直在这儿逗鸟?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可瞒不过他。 郑喜当然不敢揭穿这一层,顺着齐王的话音说道:“是是是,都是奴才多嘴。”顿了顿,忍不住又问道:“殿下,你不打算进宫看看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斗法 齐王扯了扯唇角:“不用了。” 实在没这个必要。 以皇后的性子,就算对妙云大师的话不全信,也绝不会姑且任之。必然会想尽方法阻挠。母妃虽有心计,又怎么斗得过精明的皇后? 接下来,暂且静观其变。 反正,母妃和皇后身边都有他的眼线。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郑喜好奇的问道:“殿下,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妙云大师帮忙的?”妙云大师是方外之人,淡薄名利,齐王到底是怎么打动妙云大师的? 齐王似笑非笑的瞄了郑喜一眼。 郑喜立刻讪讪的说道:“奴才多嘴,不该乱问。殿下只当奴才什么也没说过好了。” ...... 之后,一连数日宫中都风平浪静。容妃一如往常,每天去仁明殿给皇后请安。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宫中的嫔妃一个比一个敏锐精明,很快就察觉出了异样。 容妃根基浅薄,为了能在宫中立足,要牢牢抱紧皇后这棵大树。因此,平日常殷勤小意的陪皇后说话解闷。可这些日子,皇后却从未留过容妃说话,就连态度也略显冷淡疏远。 皇后和容妃为什么事生出了嫌隙? 嫔妃们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各自思忖起了原因。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安嫔和丽贵人了。两人本就和容妃不对付,眼下皇后又是这般态度,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于是,每天见面请安的时候,仁明殿里总是分外热闹。 没了皇后撑腰,容妃口舌再厉害。也不是安嫔等人的对手。每天都要被明里暗里的挤兑一通。换了谁,心情大概都好不到哪儿去。 容妃却硬是若无其事的撑了过来。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谨慎行事低调做人。这样的闲气不知受过多少。承受力绝非常人能及。 皇后看在眼里,更多了几分戒心。 ...... 这一天。皇上终于翻了容妃的牌子。 皇上年纪老迈,踏足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一个月不过几回,宫中嫔妃又多,几个月见不到皇上也是常有的事。丽贵人近来颇受宠爱,也不过是一月侍寝一两回。容妃风头不及丽贵人,这两个月里,还是第一次侍寝。 这么难得的好机会,容妃当然不能放过。 容妃特地精心装扮了一番。她本就生的美丽动人。又保养得极好,虽然年过三十,看着却如双十佳人。这一番精心妆点,愈发显得妩媚可人。 “臣妾见过皇上。”容妃笑盈盈的行礼。 皇上笑着扶起容妃:“爱妃不必多礼。” 皇上年轻时相貌堂堂英武不凡,如今却已年过五旬。皮肤松弛黯淡,脸上满是皱纹,笑起来颇有点触目惊心。 容妃抿唇轻笑,顺势依偎进了皇上的怀里:“皇上这么久没来昭阳宫,还以为皇上已经忘了臣妾了。” 语气中带了一丝幽怨,目光中更是柔情依依。 但凡是男人。都抵挡不了美人这样的娇嗔。皇上也不例外,顺手揽住容妃的纤腰,调笑道:“朕忘了谁也忘不了你。” 容妃一脸娇羞欢喜。心里却冷冷一笑。这样的话,骗骗刚进宫的美人还差不多。皇上会专情的把谁放在心上,这才是真正的笑话! 宫中这么多的嫔妃,都巴望着皇上的宠爱。对皇上来说,各色美人予取予求,又怎么会珍惜?想在宫中长宠不衰,实在太难了。 不过,容妃却奇迹的做到了这一点。除了母凭子贵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手段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容妃伺候皇上用了晚膳。借着伺候沐浴更衣,再尽心侍寝。使尽浑身解数。将皇上哄的龙心大悦。趁着皇上心情好的时候,提起了齐王的亲事。 “......皇上。太孙已经定了亲事。齐王可比太孙还大上几个月呢,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也该为齐王好好的挑一门亲事才是。” 皇上闻言笑道:“这个不用你说,朕自然会多上心。” 齐王是幼子,一向最得皇上欢心。亲事问题,皇上又怎么会不关心? 皇上这样的态度,令容妃十分欢喜:“臣妾多谢皇上。” “其实,朕三个月前就有意要为齐王指婚了。”皇上笑着说道:“当时你刚去了慈云庵,朕便想着等你回来再说。后来,齐王来给朕请安的时候,朕还特意问了他一回......” 容妃脸上的笑意陡然顿了一顿,试探着问道:“齐王是怎么回禀皇上的?” “他和朕说了,想迟些再定亲成亲。”皇上想到齐王当时的反应,不由得失笑:“他自幼娇生惯养,习惯了在京城住着。若是早早成亲有了子嗣,就得前往藩地。他舍不得离开京城,更舍不得离开朕和你这个母妃,因此特地求朕晚些再指婚。朕当时心一软,便答应他了。不然,朕怎么可能越过他先给太孙指婚?” ......容妃哑然。 皇上越过齐王,先给太孙指婚。她心里一直因为此事郁闷不快,总觉得是皇上偏心太孙忽略了齐王。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层原因。 是啊,齐王一旦成亲有了子嗣,就要离开京城了。从这一点来说,迟些成亲,未尝不是好事...... 等等,这该不会是齐王的缓兵之计吧! 容妃心念电转,口中说道:“齐王这番孝心,臣妾听了也十分欢喜。可是,齐王过了年就十六了,再不定下亲事,只怕会被人笑话。他若是想迟些成亲也无妨,总得先定了亲事再说。” 皇上觉得这番话颇有道理,闻言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容妃精神一振,再接再厉:“不知皇上心中可有合意的人选?” 皇上若是再听不出容妃的话意就枉为天子了,随口笑道:“莫非你心里已经有中意的了?” 容妃正要应是,忽然觉得不妥,立刻改口笑道:“臣妾整日在宫里待着,又不曾见过谁家的姑娘,哪里有中意的。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若是直接说出陆大小姐的名讳,皇上不起疑心才是怪事。徐徐图之才是正理。 皇上想了想说道:“这事还是按着惯例来。请皇后先从京城贵女中挑些合龄的,再由朕从中挑一个出众的。总之不会委屈了齐王。” 几位皇子的亲事,都是这么定下的。 皇后处事也算公正,给皇子们挑选正妻时,家世相貌人品都是上上之选。按着这样的条件,陆大小姐肯定会入选。到时候,她在皇上耳边吹吹风,这门亲事十有*便成了。 容妃心里一松,甜甜笑道:“臣妾先谢过皇上了。” ...... 皇上隔日到仁明殿陪皇后用午膳,顺口提起了此事。 好一个容妃,昨晚侍寝也不知吹了多少枕边风。 皇后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并不慌张,笑着应道:“皇上请放心,臣妾一定会仔细挑选合意的人选。不过,此事不可一蹴而就,如今又近年底,宫中事务繁琐,臣妾实在忙碌。只怕是要拖延到年后了。” 一招拖字诀,就将此事拖延了三四个月。至于这几个月里会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 皇上不疑有他,闻言笑道:“那就有劳皇后了。” 皇后含笑道:“这都是臣妾分内的事,皇上这么说,真是折煞臣妾了。”顿了顿又说道:“齐王天性跳脱淘气,还未定性。迟些定亲成亲,未尝不是件好事。容妃未免有些心急了。” 不动声色的给容妃上了眼药。 皇上却说道:“这也怪不得容妃心急。太孙比齐王晚了一辈,却抢先一步定了亲事。在外人看来,只怕都是以为朕对齐王的亲事不上心。容妃急着为齐王定亲,也是身为母亲的一片心意。” 皇后笑容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应道:“皇上说的是。” 宫中这么多的嫔妃,得宠一时的并不少见。就像丽贵人,这几个月来侍寝最多,风头最劲。可比起容妃来,却又差的远了。容妃不显山不露水,却长宠不衰。齐王又最得皇上欢心。这些,都令皇后忌惮不已。 幸好,齐王肆意任性荒唐。不然,绝对会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 皇后的话,很快便传到了容妃的耳中。 容妃心知肚明皇后是故意拖延,却也无可奈何。为皇子选妻,本来就是皇后的义务和权利。她这个生母只有建议的权利,却没有真正的决定权。 这几个月里,她可得打起精神应付。绝不能出半点岔子...... 为齐王选妃的事,很快便在宫中内外传开了。 周琰总算有机会报仇了,挤眉弄眼的笑道:“十四叔,听说皇祖母正在为你挑选合意的人选,是不是很高兴?” 齐王挑眉笑道:“再高兴也比不过你。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谁不羡慕你的艳福?” 周琰:“......” 一张口就戳他的痛处,太过分了! 周琰一脸哀怨的看着齐王,没什么底气的威胁:“我去见皇祖母,就说你和陆大小姐两情相悦。请皇祖母成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做戏 每次提起陆大小姐,齐王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这一回,齐王却显得格外淡定,甚至笑着怂恿道:“这主意不错,你今日散学了就去仁明殿。” 周琰:“......”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十四叔这态度也太诡异了! 齐王这么说,倒也不全是玩笑。皇后本就多疑多心,已经将选齐王妃的事拖延到了年后。若是周琰再张口推波助澜,“效果”一定更好! 齐王随意的扯开话题:“对了,英勇伯的六旬寿辰就要到了。你打算亲自登门道贺吗?” 英勇伯罗启功,正是罗钰的亲祖父。罗家和太子府的关系素来密切,罗老爷子的六旬寿辰,太子府肯定会登门道贺。 周琰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要去。罗钰和我情同兄弟,罗老爷子又是长辈,我这个小辈理当亲自登门。” 这话说的真是冠冕堂皇,看不出半点私心。 齐王对周琰的那点小心思却了如指掌,笑着揶揄道:“不止如此吧!罗老爷子还是慕大小姐的亲外祖父,罗老爷子六旬寿辰,慕大小姐肯定要去罗家。到时候来个‘偶遇’,五嫂也不好怪你了。” ......周琰被说中了心思,有些心虚的红了脸。也不反驳,算是默认了。 太子妃曾严令过不准再去慕家。他有心想见慕元春,只能费尽心思想点别的法子。 半个月后的罗家寿宴,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哪怕不能私下说话,远远的看上一眼稍解相思也是好的。 齐王很讲义气的拍了拍周琰的肩膀:“放心,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去罗家。到时候五嫂生气发火,你就说是我硬拖着你去的就行了。” 周琰感动的不得了:“十四叔。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张口,我绝不推辞。” 齐王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 周琰感动完之后。慢慢回过劲来:“等等,你要去罗家。不止是为了陪我吧!” 罗老爷子过寿,慕元春兄妹肯定要去。慕正善夫妻两人,肯定也会到场。这么一来,慕四小姐能不露面吗? 齐王理所当然的应道:“陪你当然是顺便了,主要是想见一见念春。这么多天没见她了,我心中很是挂念。” 周琰:“......” 明明只相差几个月,脸皮厚度为什么相差这么多?! “对了,慕太傅告假已经有些日子了吧!”齐王忽的问道。 周琰嗯了一声。 自从那道赐婚的圣旨过后。慕太傅便告假回府养病去了。慕太傅一生清名,一向以门风自傲。现在嫡出的孙女却被赐婚为太孙侧妃,实在是颜面无光。也怪不得他要告病了。 想到这些,周琰心里一阵愧疚,叹道:“都是我的错。” 齐王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圣旨赐婚的事,又不是你做的主。慕太傅乍然接受不了,时日久了自然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周琰还是神色怏怏。两人随意的闲谈几句,便各自散了。 ...... 齐王没有出宫,反而去了仁明殿。 “启禀皇后娘娘。齐王殿下求见。”邱女官恭敬的来禀报。 皇后微微一怔,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快些让齐王进来。”心里不由得暗暗思忖起齐王的来意。 选齐王妃的风声这么大,齐王不可能不知道。他今天特地来求见。也会是为了此事而来吗? 齐王一向懒散任性,礼数方面马马虎虎。就是见了皇后,也没表现出多少恭敬:“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半点都不恼,和颜悦色的笑问:“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平心而论,皇后还是比较喜欢齐王的。年幼荒唐,不求上进,无兵无权。比起已经就藩多年的赵王吴王晋王,让人放心多了。 齐王笑着答道:“儿臣又不像太孙那么勤奋苦读,整日闲空多的是。所以就来给母后请安了。” ......典型齐王式回答。 皇后也有些哭笑不得。却没有数落不学无术的齐王,反而温和的笑道:“你这么惦记着本宫。着实令本宫欣慰。今日正好留下一起用午膳吧!” 齐王欣然应了。 皇后故作不经意的说道:“本宫这就命人去昭阳宫,把容妃也喊来一起吧!你们母子两个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看似随意的话语中。却含着试探之意。 齐王的反应却着实出人意料,想也不想的张口拒绝:“还是不用了,免得儿臣又惹母妃生气。” 皇后眸光一闪,顺着齐王的话音说道:“容妃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竟会生你的气。肯定是你又惹祸了吧!” 齐王一脸郁闷:“这倒没有。只是每次见面,母妃都会在我耳边念叨成亲的事。听的人头都大了。儿臣已经和她说过几回了,儿臣不想这么早成亲,她就是不听。” 皇后心里闪过一丝讶然,不动声色的笑道:“容妃也是一片慈母心,希望你早日成亲生子。说起来,你年龄也确实不算小了,太孙比你还小几个月,已经定了亲事。现在也该为你操心亲事了。你父皇前几日特地吩咐过,本宫也正打算着手此事。” 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今日你来的正好,本宫正想问你,你心里有没有合意的?” 齐王挑眉笑道:“当然有了。” 皇后:“......” 皇后也被这么毫不遮掩的答案震住了。就算有,也该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吧!哪有这么大喇喇就说出口的。 皇后定定神,挤出一抹笑容:“哦?是哪一个府上的姑娘?”该不会就是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吧! 齐王答道:“是慕太傅的孙女,慕家四小姐!” 皇后:“......” 这个答案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竟然不是陆大小姐,而是慕家的四小姐。 慈云庵里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皇后的耳目。容妃特意留了慕四小姐在庵中陪伴的事,也着实令皇后疑惑。容妃摆明是相中了陆大小姐,可这么留下慕四小姐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答案终于水落石出了。 以皇后对容妃的了解,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齐王喜欢的是慕四小姐,容妃相中的却是出身显赫的陆大小姐......原来,母子两个根本不是一条心啊! 皇后心中暗喜,却故意板起了脸孔:“荒唐!胡闹!慕家大小姐已经被赐给太孙做侧妃,慕四小姐怎么能再做齐王妃?再说了,慕家虽是书香门第,却是清流文官,没什么实权。实在不配做你的岳家。此事不要再提了,万万不可。” 齐王悻悻的说道:“母后,你说的口气怎么和母妃一模一样。她也总是这么劝我,还说那个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才是良配。” 皇后心中冷笑数声,面上却流露出赞许之色:“容妃果然好眼光。永宁侯府可是京城一等一的勋贵,陆家只有两个庶出的儿子,陆大小姐是唯一的嫡出,永宁侯夫妇爱若掌上明珠。这样的少女,才配做齐王妃。” “她再好,儿臣也不喜欢。”齐王的语气是一贯的任性:“儿臣今天来,就是求母后成全。如果母后不同意,儿臣这就去找父皇。” 皇后无奈的瞪了他一眼:“你父皇天天忙于朝务,劳心又伤神。这些琐事,不准到你父皇面前胡闹。” 齐王不怎么情愿的应了一声:“儿臣谨遵母后教诲。”一脸的怏怏不乐。 皇后语气又放软了一些:“你今日说的事,本宫暂且记下了。等日后有空了,自会和你父皇商议。” 齐王眼睛一亮,兴奋的说道:“儿臣谢过母后。” 午膳时,齐王表现的分外殷勤,不停的为皇后夹菜:“母后,这道蟹粉狮子头是你最爱吃的,多吃一些。” 皇后心情一好,胃口也比平日好了不少,竟吃了满满一碗米饭。 午膳后,皇后习惯了午睡。齐王识趣的告退,临走时不忘殷切的叮嘱:“母后,儿臣求您的事,您可一定不能忘了。” 皇后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本宫真是怕了你了。好好好,本宫一定不会忘了。你总该放心了吧!” 齐王咧嘴笑了,俊美的脸孔闪出璀璨的光芒。 皇后看着喜上眉梢的齐王,唇角悄然扬起。容妃啊容妃,你的一番苦心算计可是白费了。 齐王这般态度,接下来她可以做的就更多了。 ...... 齐王看着温和亲切的皇后,心中晒然。 皇后果然还和前世一样,生性多疑心机深沉,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妙云大师轻飘飘的几句话,便让皇后生出了戒心。以皇后的性子,绝不会如了容妃的心意。 他今日特地到仁明殿来,半真半假的一番做戏,是为了给皇后一个更合适的借口。 对皇后来说,慕家四小姐做齐王妃,肯定远远胜过陆大小姐。 在这一点上,他和皇后倒是形成了短暂的同盟。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寿宴(一) “小姐,白兰来了。”石竹眼尖的瞄到厨房边的身影。 慕念春随意的嗯了一声,依旧专注的忙活着。 白兰笑着走了进来:“小姐,太太请你到兰香院去,说是有事商议。” “等我把杏仁酥做好了就去。”慕念春却半点都没急。等杏仁酥做好了,才施施然的端着点心去了兰香院。 “娘,我刚做好的杏仁酥,你趁热尝尝。”慕念春笑盈盈的说道。 张氏此时哪有心情吃东西。 这大半个月来,慕家上下都是一片低落消沉。慕元春闭门不出,慕太傅告病回府静养。慕正善谢绝了所有应酬,每天都早早回府。 张氏一开始还挺高兴,几天一过就忧心忡忡了。 张氏拉着慕念春的手,就是一通诉苦:“念春,你爹昨天晚上早早回来,晚饭却没吃几口。也没说什么话,一个人睡在书房。我让萱草去伺候,他却把萱草撵了出来。总这么下去可不行......” 这样的唠叨,几乎每天都要有一回。 慕念春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见张氏长吁短叹一脸愁容,忍不住说道:“娘,瑞香的事刚过去不久,再有大姐的事,爹心情不好也是难免的。总得过些日子才能缓过劲来。你不用太过忧心着急。”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张氏继续苦着脸叹气。 慕念春试图扯开话题:“娘,杏仁酥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快些来尝尝。” 张氏勉强尝了一口,杏仁酥的甜香从舌尖弥散开来,很快充盈了口腔:“确实好吃。”没等过上片刻,又开始念叨:“如果你爹今晚回来还这样,我该怎么办?” ......慕念春彻底无语了。 张氏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丈夫的身上。她虽然看不惯。可谁让这是她亲娘呢?也只好帮着想办法了。 慕念春打起精神来说道:“爹心情低沉,不想说话,需要的是安静。你别总是问东问西的。免得他更心烦。” 张氏被这么一提醒,顿时恍然。 可不是吗?每天晚上慕正善回府。她都嘘寒问暖问长问短的。她自以为是的关切,或许更令他烦心。所以才宁愿一个人躲到书房。 “你说的对,从今儿个开始,我就少说些闲话。”张氏脸上又有了笑意。 慕念春笑着提醒:“倒也不是什么话都不能说。你别提瑞香,更别提大姐。多和爹说些枫哥儿的事。” 张氏若有所悟,连连点头。 ...... 当天傍晚,慕正善和往常一样早早回了府。 刚一进兰香院,张氏便笑着迎了上来。 慕正善见到张氏的笑脸。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过,预料中的嘘寒问暖并没来,张氏表现的十分温柔安静。 慕正善顿时有种世界清静了的感觉。 瑞香的事对他来说是一个抹不掉的羞辱,慕元春被赐婚一事,更令他颜面无光。张氏平日总絮叨这些,简直就是时时刻刻提醒他发生过什么。他听了自是懊恼郁闷,索性一个人待在书房,乐的耳根清静。 今天张氏没张嘴,倒是比往日顺眼多了。 慕正善态度缓和,张氏心里自是高兴。愈发信了慕念春的话。整个晚上基本没说话,偶尔张口,便说些枫哥儿的趣事。 到了就寝的时候。慕正善习惯性的又要去书房。张氏一急,下意识的扯住了慕正善的衣袖:“老爷,你今晚还要去书房么?” 慕正善看着楚楚可怜的张氏,心一软,没再去书房。夫妻两个言归于好。 ...... 隔日早晨,慕念春来请安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张氏眉眼含笑的样子。 这一刻,慕念春心里唏嘘不已。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张氏能自强独立一些。不要总是围着慕正善转。可她太了解张氏了。这种话说了也没用。 “女儿给爹娘请安。”慕念春打起精神,笑眯眯的行礼。 慕正善露出多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不用这么多礼。等枫哥儿和子乔来了。正好一起吃早饭。” 话音刚落,张子乔便和枫哥儿一起来了。 慕念春笑着喊了声表哥。 张子乔在慕家住了几个月。和慕念春也愈发熟稔,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笑着说道:“表妹,你昨天命人送来的杏仁酥,真是十分美味。” 慕念春抿唇一笑。做点心宵夜,本就是她最拿手最擅长的。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枫哥儿一听到杏仁酥几个字,便舔了舔嘴,一副意犹未尽的馋样,逗的人开怀。 兰香院里,总算又有了欢笑声。 丫鬟们也都暗暗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慕正善心情不佳,张氏也是心绪不稳,她们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唯恐一个不慎就惹恼了主子。今天总算是云开日出了。 这份融洽和谐的气氛,在慕长栩出现的那一刹那,陡然凝住了。 慕长栩大病初愈,面色还有些苍白,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大圈。眉宇间的意气风发消失无踪,留下的是和年龄不符的沧桑落寞。 至于慕元春,一直待在赏梅苑里,已经多日没在众人面前露面了。 慕长栩恭敬的行礼问安:“儿子见过父亲母亲。” 慕正善对慕长栩的怒气,经过这么多的事,早已消散的差不多了。见慕长栩这般苍白消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不是叮嘱你好好休息吗?怎么脸色还是这般难看?” 语气虽然严厉,却透着一丝关切。 “老爷,你别心急。长栩卧床这么久,如今能安然下床走动,已经算不错了。”张氏笑着说道:“长栩年轻,身体底子又好,只要再调养一阵子就能彻底好了。” 慕正善神色稍缓:“请大夫开些调养身体的药方。等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回上书房了。” 一提到上书房,慕长栩反射性的就想起了太孙,然后就想到了妹妹慕元春...... 慕长栩暗暗叹口气,收敛心神,应了声是。 众人很有默契,无人提起慕元春。 ...... 早饭后,慕正善领着众人去了修德堂。 慕太傅告病回府休养也有半个多月了,众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不便说穿。一一上前给慕太傅问安。 慕太傅随意的嗯了一声,然后看了慕长栩一眼:“长栩,再有几日,就是你外祖父的六十寿宴。到时候,你和元春都回罗家贺寿。” 如果可以,慕太傅真不想让慕元春出门见人。不过,罗老爷子过寿,嫡亲的外孙女不露面实在是失礼于人。所以,再不情愿也得这么吩咐。 慕长栩对这一点也很清楚,略一犹豫说道:“祖父,我去罗家贺寿就是,妹妹就别去了吧!就说妹妹身子不适......” “不妥。”朱氏张口打断了慕长栩:“这么明显的借口,谁能听不出来?再说了,元春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吧!” 已经到这一步了,只能接受面对这一切。 慕长栩默然。 赐婚一事,已经让慕元春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就连罗家也受了些影响。外祖父母心里会怎么想?舅舅舅母又会怎么看他们兄妹?还有罗钰,见了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这些问题终究是躲不开的。 慕元春不可能在赏梅苑里一直待着,总要出来见人。这一关,必须由她自己撑过去。 朱氏已经和张氏吴氏商议起了寿宴的事。 慕家和罗家是姻亲,可自从罗氏过后,关系便日渐疏远。时至今日,慕家和罗家之间实在没剩多少情分。不过,场面上的事,总得做的漂亮些。 慕太傅和朱氏就不去了。由慕正善兄弟两人,领着妻儿一起去罗家贺寿。贺礼当然要精心准备,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长辈们说话,没有小辈插嘴的份儿。 慕婉春扯着慕念春到一旁说悄悄话:“四妹,到时候大姐真的要去罗家吗?” 慕念春笑着挑眉:“你没听祖母说么?那可是大姐嫡亲的外祖父,若是大姐不回去,可就太失礼了。” 慕婉春撇撇嘴:“她这一露面,还不知要惹来多少人笑话呢!”罗家办寿宴,去贺喜的女眷肯定不少。到时候可就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 慕念春挑了挑眉:“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慕婉春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终于说出了心里的盘算:“到时候我们两个可得离她远些,免得被她连累。” 慕念春淡淡一笑:“三姐,你这么想未免太天真了。我们两个离她再远,也改变不了同是慕家女儿的事实。真要这么做了,说不定更会惹来指指点点,说我们两个不讲姐妹情分呢!” 这些话不无道理。 慕婉春顿时泄了气,不满的嘟哝道:“她一个人,连累的我们都被人笑话。” 慕念春没有理会慕婉春的牢骚,心里暗暗思忖起来。 此次去罗家贺寿,肯定会遇到很多人。罗钰是一定会遇上的,贺喜的女眷里,或许也会有些“惊喜”。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寿宴(二) 商议妥当之后,朱氏又吩咐张氏:“去罗家贺寿的事,总得告诉元春。你待会儿就去赏梅苑一趟。记得叮嘱元春一声,说话行事要有分寸。” 痛打落水狗这种事,张氏一向很喜欢,立刻应下了。 慕念春放心不下,跟着张氏一起去了赏梅苑。 时值严冬,花草树木多已枯败,只有几株梅花稀疏开放,透着几分苍凉落寞。 大小姐整日待在闺房,连房门都不出半步。几个丫鬟无事可做,正凑在廊檐下说着闲话。 “连翘走了,方妈妈也走了。接下来不知又该轮到谁了。”其中一个丫鬟长长的叹息一声。 其他丫鬟都是心有戚戚焉。 连翘到底犯了什么错,谁也说不清。方妈妈的事却是人尽皆知。不管是什么原因,两个人都被撵出了府了却是事实。她们几个人心惶惶,也是难免的。 院门外忽的响起一阵脚步声。 竟是张氏一行人来了。 丫鬟们哪敢怠慢,忙快步上前来请安:“奴婢见过太太,见过四小姐。” 张氏问道:“大小姐人呢?” 简直就是明知故问。大小姐除了待在闺房,还能在哪儿?丫鬟们心里暗暗嘀咕,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忙答道:“回太太的话,大小姐在闺房里。” 张氏随意的嗯了一声,心里一阵快意。 慕念春低声提醒:“娘,我们走吧!”就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张氏被说穿了心思,讪讪的应了一声,放快了脚步。 ...... 杜鹃没精打采的守在门外,见张氏等人来了,也是一惊。忙上前行礼,迅速的开了门。 主子们斗法,她们这些下人还是闪远一点的好。免得被无辜波及。落得像连翘和方妈妈那样的下场。 门开了。 正低头做着绣活的慕元春抬起头来。在看清来人面孔的那一刹那,慕元春的手一颤。针戳中了手指,手指上顿时冒出了血珠。 猛然的刺痛,倒是让慕元春迅速的冷静下来。她站起身来,给张氏行礼问安:“女儿见过母亲。不知母亲今日前来有什么事?” 这半个多月来,慕元春的日子显然并不好过。原本就不丰润的脸庞愈发消瘦憔悴,眉尖不自觉的微微蹙着。表情略有些僵硬,礼数却十分周全。 张氏没料到慕元春表现的这么平静,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慕念春微笑着上前一步。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们今日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冷笑。她们母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心?来落井下石还差不多! 果然,就听慕念春继续说道:“还有几日,就是你外祖父的六十寿辰。祖母特意嘱咐过了,让你和大哥一起去罗家贺寿。” 去罗家....... 此刻的她,还有什么脸去罗家? 慕元春生平第一次生出了退缩之意,下意识的说道:“我身子不适,就不去了......” “大姐这话可不妥。那可是你嫡亲的外祖父,你若是不去,岂不是寒了罗家上下的心?”慕念春慢条斯理的反驳。 慕元春哑然。是啊。若是她不去,以后就更没脸见罗家人了。 慕念春又一脸关切的劝慰道:“大姐,我知道你还在为圣旨赐婚的事不痛快。可一直这么躲着不见人。也不是法子。倒不如豁出去脸皮,去罗家一回。人家心里暗暗笑话,总不会当着面取笑你。” 慕元春:“......” 这哪里是安慰,根本就是字字如刀戳她的心窝! 张氏如愿以偿的欣赏到了慕元春难看之极的面色,心情瞬间大好,假惺惺的说道:“念春说的是。元春,你不用怕,到时候我们都陪着你,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不会让她受欺负?是一起看她的笑话吧! 慕元春面色变了又变。终于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女儿知道了。” 既然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在人前亮相了。 ...... 五天一晃即过。 这一天早上。慕家上下都到了修德堂,众人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当慕元春的身影出现时,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冷凝。众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慕元春显然精心装扮过了,依旧美丽婉约风姿绰约。唇角边噙着一抹浅笑,看起来和往常无异。 张氏看着慕元春一脸若无其事的笑意,心里有些发堵。 慕念春却淡淡一笑。 慕元春最擅做戏,这几天里只怕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自是不会轻易就让人看了笑话。 ...... 男子们上了一辆马车,女眷们坐上了后面的马车。张氏和吴氏似乎都有些心事,并未说话。 三姐妹坐在一侧。慕婉春有意凑到慕念春身边说话,慕元春被孤零零的冷落在一旁。 慕元春对此丝毫不介怀,只静静的坐在一旁。然而,她此时的心情却半点都不平静。 待会儿到了罗家,一定会见到罗钰表哥,她该怎么办?舅舅和舅母,也一定会对她很失望吧!还有那些表姐表妹表嫂们,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 众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罗家。 此时刚过了巳时正,罗家门口马车排了老远。今日罗家开了正门迎客,罗蕴三兄弟亲自招呼来客,李氏王氏也领着儿媳们招呼女眷。 当慕家一行人出现的时候,罗蕴李氏立刻亲自迎了过来。领着慕家一行人进了正堂。 长辈们一通寒暄,小辈们也要一一见礼。然而,这么寻常的见礼,今日却显出了几分尴尬的意味。罗家的表嫂表姐妹们,见了慕元春。都只干巴巴的问了声好,就没了下文。 这也怪不得她们。她们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可以说。 表妹,恭喜你被圣旨赐婚?这摆明了是揭短。 表妹。你近来过的如何?这还用问嘛,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表妹。你和罗钰明明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个太孙来?这话就更不能问了。 于是,罗家的少奶奶和小姐们不约而同的缄默了。 慕元春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真正到了此刻,依然觉得尴尬难堪。竭力挤出平静温和的笑容。 慕念春一直留意着慕元春的一举一动,自然没错过慕元春一闪而逝的难堪。 不过,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面呢! 长辈们很快寒暄过了。慕长栩领着慕元春上前,给罗蕴夫妇问好。 罗蕴打量慕长栩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长栩,你这些日子清瘦了许多。会试失利的事,你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你还年轻,先养好身体最要紧。” 慕长栩打起精神应道:“大舅说的是,都是我不好,让你们都跟着操心了。” 罗蕴又看向慕元春。对着往日疼爱至极的外甥女,罗蕴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略一犹豫才说道:“元春,你如今既已定了亲事,就安心待嫁。” 语气中,已经透出了几分疏离。 慕元春心里一阵酸涩。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这些日子,慕家上下,除了兄长。几乎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她硬撑着不让自己在人前失态。这次到罗家来,她虽然心虚忐忑,心里深处未尝没存着几分希冀。希望舅舅舅母能像以前一样疼爱她支持她,为她撑腰...... 现实却是这样的冷酷无情。 从进罗家到现在,李氏根本没正眼看过她。往日最疼爱她的舅舅,也疏远淡漠了许多。 众叛亲离...... 这个词陡然浮上心头。慕元春暗暗咬牙,逼着自己挤出笑容:“多谢大舅舅关心。” 罗蕴见慕元春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心肠一软,正要说什么。李氏忽的轻咳一声。罗蕴便沉默了。 就在此刻,罗家的几位少爷结伴进了正堂。罗钰赫然也在其中。 ...... 慕元春抬眸看了过去。 罗钰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俱都是心中一颤。这一刻,正堂里所有的人似都成了无声的背景。他们的眼中只能看到彼此。 然而,只一瞬,苦涩便各自溢满心头。 她如今是准太孙侧妃。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罗钰痛苦的告诉自己,硬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前来,喊了声表妹。 慕元春努力的挤出微笑:“表哥,好久不见。” 罗钰也微笑道:“是啊,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近来还好吧!”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令他情不自禁的关切她的近况。 一点都不好。 “我很好。”慕元春继续努力的微笑:“多谢表哥关心。” 罗钰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众人看似各自寒暄说话,实则都在留意他们两人。尤其是李氏,此时已经皱起了眉头。此时,正巧门房小厮来禀报,又有贵客来了。 李氏很自然的喊了声:“钰儿,随我出去招呼客人。” 罗钰随着李氏走了。 慕元春垂下眼睑,心里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 第一百三十章 对阵 很快,贵客便一一来了。 若论身份矜贵,当属镇国公夫人。太子妃俞氏是镇国公嫡亲的妹妹,这位镇国公夫人是太子妃的娘家嫂子。只凭着这一层身份,便足以傲视在场众女眷了。 李氏王氏等人自然不会怠慢了这样的贵客,颇有几分众星捧月的架势。 镇国公夫人身边的秀丽少女,正是荷花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俞六小姐。这位俞六小姐是太孙的亲表妹,又生的才貌出众,只可惜是庶出。不然,这太孙妃的位置十有*是她的。 众人这么想着,看俞六小姐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微妙。 慕念春也在看着俞六小姐。 前世,慕长栩会试高中,在殿试中又被点为探花,成为最年轻的翰林学士。镇国公府相中了慕长栩,主动结下了这门亲事。俞秋娘嫁到慕家,成了长房的大少奶奶。小夫妻两个也算恩爱和睦。 这一世,还会有这段姻缘吗? 应该不会了吧! 镇国公夫人膝下育有三个儿子,另有庶出的两个儿子。俞秋娘虽是庶出,却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小姐。自幼便养在镇国公夫人身边,颇受宠爱。这样的身份,比起普通勋贵府邸的嫡出小姐,也相差无几。 慕长栩没了前世的风光,又怎么能入得了镇国公夫妇的眼? 事实上,慕正善和张氏今日到罗家来贺寿,还有一个重要目的。为慕长栩寻一门合意的亲事!这样的场合,来贺寿的女眷大多会带着待字闺中的女儿前来,正是相看的最好时机。 张氏打从心底里不情愿过问慕长栩的亲事,可这是她身为继母无法回避的责任。只得打起精神,边和女眷们攀谈。边不动声色的相看。 太出挑的就不用想了,以慕家的家世,只怕是配不上。太普通寻常的。她倒是愿意,只怕过不了慕正善那一关。 这么看来看去。一时竟没有合意的。 张氏至始至终也没想到俞六小姐的身上。 过了片刻,平远侯夫人也来了,身侧站着的少女清丽温雅,正是被赐婚为太孙妃的蒋三小姐。 ......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慕元春。讥讽的嘲弄的奚落的幸灾乐祸的皆有之。 慕元春头脑一片空白,双手不受控制的轻颤不已。 她之前曾设想过遇到蒋三小姐该如何应对。这一刻她才知道,再多的自我安慰都是自欺欺人罢了。蒋三小姐是正妃,而她以后只能屈居人下做一个妾室...... 蒋三小姐显然也留意到了慕元春,略略一怔。便含笑上前和慕元春打了招呼:“我说是谁这么眼熟,原来是慕家妹妹。” 态度还算友善。那句慕家妹妹,却异常刺耳。 慕元春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想到蒋三小姐今日也来了。” 蒋三小姐抿唇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慕妹妹不必这么客套,称呼我一声蒋姐姐就是了。” ......这位蒋三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分明是有意在众人面前让慕元春难堪。 慕念春瞄了面色苍白的慕元春一眼,继续看好戏。 慕元春到底是有城府的,并未当众和蒋三小姐翻脸。不过,那一声姐姐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蒋姐姐,”一个略带些惊喜的少女声音忽的响起。 蒋三小姐和慕元春都是一愣。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了过去。 这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生的粉脸桃腮,一双眼眸大而灵活。梳着双环髻。穿着翠绿的缎袄,配着胭脂红的长裙。虽不算特别美,却有种别样的妩媚。 只是,这少女分明面生的很。怎么凑过来就叫姐姐? 蒋三小姐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问道:“恕我失礼,请问你是哪位府上的小姐?” 那少女笑着应道:“是我太冒昧了,竟忘了自报家门。家父是户部侍郎,我姓刘。闺名一个芳字。在家排行第二,姐姐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刘妹妹吧!” 竟是刘二小姐! 蒋三小姐怔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喊了声刘妹妹。 慕元春的俏脸愈发白了几分。 慕念春也不由得暗暗惊叹。真是太巧了!谁能想到,这三人竟同时到了罗家,还凑到了一起。这下可真是想不热闹都不行了。 慕婉春对这位传说中的刘二小姐也分外好奇,有意无意的凑近了一些,和慕念春一起津津有味的看好戏。 这个刘二小姐十分伶俐知趣,又处处捧着蒋三小姐。不到一会儿功夫,两人就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善于应对的慕元春,今天却异常沉默,表情也有些木然。 罗绮看着这一幕,心里着实不是滋味。索性走上前来,笑着拉起慕元春的手:“表妹,这里人多不便说话,不如和我去园子里转转散散心去。” 慕元春感激的看了罗绮一眼,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这里她真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再不躲开,她真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 慕元春一走,蒋三小姐和刘二小姐也各自散了。 慕婉春颇有些意犹未尽,凑在慕念春耳边低声笑道:“看见没有,这位刘二小姐可比大姐要伶俐多了。一口一个姐姐,叫的真是亲热。”话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慕念春眸光微闪,扯了扯唇角:“大姐很快就会想通了,说不定以后叫的比刘二小姐更亲热呢!” 慕婉春半信半疑:“不是吧!大姐看着温柔,其实最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慕元春笑而不语。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慕元春。以慕元春的性子,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击垮。等她认清了现实,自然就会想办法应对了。 此时,又有贵客来了。 永宁侯夫人一脸矜持优雅的笑容,身侧站着的红衣少女,不是陆无双还能有谁? 慕念春一看到陆无双,反射性的侧过身子,打着说悄悄话的名头,扯着慕婉春躲到角落里。她倒是不怕陆无双,只是懒得和陆无双较劲。 罗家正堂这么大,客人又这么多,有这么多人的视线挡着,陆无双总不会看到她了吧...... “慕四妹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慕念春忍住抚额叹息的冲动,笑着转过身打了个招呼:“没想到陆姐姐今日也来了。” 陆无双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刚才就来了。你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躲到了这里来。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慈云庵的那一幕过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也不为过。 当然了,这只是陆无双单方面的挑衅。慕念春根本没有接招的意思,淡淡笑道:“陆姐姐误会了。我刚才和三姐在说话,竟没留意你也来了。” 陆无双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哦?照你这么说,你的眼力可实在不算好啊!” 慕念春面不改色的笑道:“是啊,我可比不得陆姐姐的一双慧眼。隔着这么多人,竟也能看到我。”由此足可见陆无双对她的嫉恨怨怼有多深了。 论口舌,陆无双哪里是慕念春的对手。只两个回合,便哑口无言。 慕婉春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这位陆大小姐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对劲,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幸好四妹反应快,几句话便堵的她无话可说。 陆无双深呼吸口气,故作不经意的说道:“那次从慈云庵回府之后,容妃娘娘赏了我一些衣料,还特地命人送到了侯府来。我今日身上穿着的衣服,就是娘娘赏的衣料做的。” ......这简直就是*裸的炫耀! 慕念春打量陆无双一眼,笑着赞道:“容妃娘娘赏的衣料自然是上品,做出来的衣裙也格外的漂亮。也只有陆姐姐才能穿的这般好看。” 竟然没有半点羡慕嫉恨! 不可能!慕念春一定是在装模作样! 陆无双心里暗暗想着,故意笑着问道:“别只顾着说我了。你在慈云庵陪伴容妃娘娘整整一个月,容妃娘娘赏赐给你的肯定更多更好吧!” 慕念春一脸遗憾:“说出来不怕陆姐姐笑话。容妃娘娘根本就没赏赐什么东西给我,看来,容妃娘娘更喜欢陆姐姐呢!” 这番话,听的陆无双心情舒畅极了。几个月来憋着的闷气,总算稍稍纾解。不过,她没打算这么快就放过慕念春:“有件事你总该听说了吧!皇后娘娘正打算挑选齐王妃,最多到年后就会定下人选。” 真是个好消息! 以慕家的家世,肯定入不了皇后的眼。更何况,慕元春已经是太孙侧妃了。总不能让慕家的女儿再做齐王妃吧! 慕念春心情陡然好了,笑眯眯的应道:“陆姐姐才貌过人,家世显赫,这齐王妃的人选,肯定非陆姐姐莫属了。” 总算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陆无双轻蔑的笑了萧,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惊呼:“齐王殿下和太孙殿下来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骚扰 齐王来了? 陆无双一阵惊喜。想到上次在慈云庵受到的冷落羞辱,心里又是一阵委屈难堪。 容妃娘娘是中意她的。可齐王喜欢的却是慕念春。 这个事实,令心高气傲的陆无双憋闷又嫉恨。所以,今日刚一瞄到慕元春的身影,她就迫不及待的前来挑衅。现在齐王来了,她该怎么办? 抛弃女子的矜持上前搭话? 几个月前的那一幕依然清晰的烙印在心头,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试一次了。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了羞辱,她还拿什么脸见人。 想来想去,她能做的只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远远的凝望着那个魂牵梦绕的少年。若是他能主动来和她打招呼多好...... 大概是佛祖听到了她的祈求。齐王目光一扫,竟真的过来了。 陆无双的心怦怦乱跳,双颊染上一抹嫣红,痴痴的看着那个任性不羁挑眉浅笑的少年。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两人初遇的那一刻。 就是那一眼,她的芳心彻底沦陷,暗暗发誓今生非他不嫁。甚至厚颜去慈云庵讨容妃的欢心。事实证明,她的计谋已经成功了。容妃命人送衣料到永宁侯府,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号。 齐王再桀骜任性,婚姻大事也得听容妃的吧!他现在特地来和自己寒暄,肯定是因为容妃说服了他。 齐王越来越近了。 陆无双的心几乎快跳出了胸膛,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含情脉脉的喊道:“齐王殿下......” 话还没说完,齐王便从她的身边走过,站到了慕念春的面前,亲热的喊了声“慕妹妹”。 陆无双:“......” 陆无双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精彩极了。 除了慕婉春瞄了她一眼之外,齐王和慕念春根本就没朝她看。 每次遇上齐王。慕念春都要打起全部精神应付,自是无暇留意陆无双羞愤的表情:“齐王殿下这般称呼。小女子愧不敢当。” 齐王无视慕念春的冷淡,继续热情的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我本来还打算登门拜访。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竟在罗家遇上你。” ......什么“巧遇”,根本是有意为之好吧! 追过来的周琰心里暗暗吐槽,口中却很配合:“是啊,确实很巧。”边说边迅速的瞄了一圈,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失望。 慕念春慕婉春都在这里,慕元春却没在。难道,她今日没来? 慕念春似是看穿了周琰的心思,故作不经意的说道:“这里人多气闷,大姐和罗家表姐去园子里转悠透气去了。” 周琰眼睛一亮,立刻对齐王使了个眼色。十四叔,快点找个理由,我也要去罗家的后花园。 慕念春唇角微微扬起。是啊,快点找个理由,和周琰一起走吧!别在这儿骚扰我了。 齐王果然很讲义气。立刻说道:“这里人多气闷,我们也去园子里转一转去。” 周琰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然后。就见齐王又叫了慕长栩和罗钰过来。 周琰:“......” 这么多人在,他和元春还怎么私下见面说话?尤其是罗钰也在...... 他虽不是成心夺人所爱,可罗钰对慕元春肯定无法忘情。三个人这么会面,该有多尴尬!!! 齐王对周琰频频的眼色熟视无睹,笑着对罗钰说道:“我们还是第一次到罗家来,今天可得劳烦你尽一尽地主之谊,领着我们在园子离好好转一转。” 罗钰笑的也有几分勉强,却无法推辞,只得应下了。 慕长栩的尴尬就更不用说了。一边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一边是妹妹未来的丈夫太孙。他夹在中间,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造成这个尴尬局面的齐王。却半点自觉都没有,又笑着招呼慕念春慕婉春:“人多去园子也热闹些。你们两个也一起去吧!” 慕念春还没来得及拒绝,慕婉春便乐颠颠的抢着应下了。 ......慕念春郁闷又无奈的白了慕婉春一眼。没见她一直在躲着齐王吗?怎么还往前凑? 慕婉春笑嘻嘻的眨眨眼。你就不想亲眼看看大姐同时遇到太孙和罗钰时候的样子吗? 好吧!这么精彩的一幕,错过了确实可惜!慕念春很快就调适好了心情,和慕婉春携手走出了正堂。 陆无双眼睁睁的看着齐王等人离开,心里悲愤欲绝。 她就站在这儿,却没人招呼她一起去。 从头至尾,她都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背景。 ...... 这么多人一起离开正堂,自然引起了众人的瞩目。 蒋三小姐妙目盯着太孙的背影,用力的咬了咬嘴唇。 她才是正经的未来太孙妃,太孙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急急的去园子里找慕元春了。这样的行为,简直是明晃晃的当众扇了她一记耳光。 之前羞辱慕元春的快意,此时早已消失无踪,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相较之下,刘二小姐就淡定多了。 圣旨赐婚,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哪怕是侧妃,也总比嫁给一个家世不出众的庶子强的多。太孙更喜欢谁,此时并不重要。要争宠,日后嫁到太子府了,多的是机会。 张氏正努力和一众女眷攀谈,顺便相看女眷们身边的妙龄少女,权衡掂量谁更合适。一时竟没留意慕念春的离开。直到吴氏低低的惊呼一声。 张氏一愣,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什么事值得吴氏这么大惊小怪的。 吴氏压低了声音说道:“婉春念春两个,随着太孙齐王他们一起出去了。” 什么?张氏拧起了眉头。 齐王对念春的另眼相看是明摆着的。她之前也曾生出过些念想。不过,这个念想早就随着赐婚的圣旨烟消云散了。 慕家嫡出的长女将会是太孙侧妃。慕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再做齐王妃?先不说家世够不够了,光是辈分也差着一截。 既然没这个可能,念春和齐王再有来往可就不太美妙了。慕元春的教训历历在目啊...... 张氏瞬间有了将女儿叫回来的冲动。 吴氏显然也不乐见慕婉春随着太孙齐王一起去园子里,低声发了句牢骚:“她们姐妹两个,真是太轻率了。” 人走都走了,再抱怨也无济于事。张氏只得宽慰吴氏道:“放心吧,她们两个都聪慧伶俐,不会有事的。” 吴氏轻叹一声,将此事暂时放到了一旁。 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见到诸多待字闺中的少女,她也要打起精神相看一番。慕长柏十四岁了,也到了能说亲的年龄。 ...... 罗家的园子比慕家的大了不少,亭台楼阁掩映在假山流水树木中,十分精巧。 周琰却无心欣赏,进了园子,便四处张望,用意不言自明。 慕长栩不便说什么,歉然的看了罗钰一眼。罗钰情绪低落也是显而易见的,一直抿紧嘴唇,一言未发。 齐王却是一路聒噪,说话就未停过:“慕妹妹,这么些日子没见,你好像长的高了一些,也更漂亮水灵了。” 调戏,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调戏! 慕念春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谢谢齐王殿下的夸赞。听闻齐王府美人如云,我这点微末姿色,哪里入得了齐王殿下的眼。”冷淡中透着嘲弄。 齐王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出来似的,悠然笑道:“你这样的,其实正合我的眼缘。” ......比厚颜无耻,简直无人是齐王的对手。 慕念春暗暗翻了个白眼,故意放慢脚步。 可惜,齐王今天像是铁了心要骚扰到底了,也随之放慢脚步,边笑道:“上一次在慕家,有幸品尝了你亲手做的素斋。我至今都念念不忘。” 那一天吃的太撑了,之后两三天胃口都不太好。着实是个难忘的回忆。 慕念春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更深一层的意思。 那一天,他让石竹带给她一句话:你的心意,我全数都收下了。 一直念念不忘,岂不是在说他一直在惦记着她?再联想到陆无双适才所说的皇后要选齐王妃一事,她忽然无法淡定了。 虽然目前看来困难重重,可万一齐王真的求到了赐婚的圣旨怎么办? 别人都只以为齐王荒唐任性,只有她知道,这个齐王是何等的心机深沉。看似不可能的事,或许齐王真的能想出办法也未可知...... 慕念春蹙起了眉头。 齐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变化。此时见她眉头微蹙一脸深思,非但没觉得受挫颓丧,反而扬起了唇角。 不愧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子,聪慧冷静,反应极快。只从自己短短的几句话中,就猜到了将会发生什么。不知什么原因,她一直在排斥抗拒他的接近,甚至饱含敌意和戒备。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再等几个月,赐婚的圣旨一下,她就再也休想逃开了。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他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最合适的一对。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角 众人在罗钰的带领下,将罗家的园子逛了大半。 终于,在一处凉亭里,遇到了慕元春。 周琰远远的就见到了慕元春的身影,一颗心跳的飞快,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罗钰自然也看到了慕元春。他的反应却和周琰截然不同,脚步迟疑,几乎没勇气再走上前了。 这些日子,他逼着自己什么都不想,逼着自己忘掉慕元春。在今天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直到此刻,他才清楚看到了自己的脆弱和痛苦,还有深深的嫉妒和无可奈何。 慕元春明明是喜欢他的。之前对视的那一刹那,她眼底流露出的情意绝不是装出来的。 可是,在她心里,有些东西却比这份青梅竹马的情意更重要...... 慕长栩见罗钰俊脸泛白,心里一阵酸涩难受,低声道:“表哥,你......就别过去了。我陪着殿下到凉亭去。” 周琰的来意十分明显。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如今两人已经定了亲事,见面说话倒也不算逾越。 慕元春嫁给太孙的事已成定局,慕长栩自是希望太孙对慕元春更上心一些。所以才没吭声,默默的陪着太孙到园子来。可这么一来,对罗钰却太残忍了。 罗钰定定神,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用担心,我没事。”说完,便向凉亭走去。 慕长栩暗叹一声,也跟了上去。 ...... 慕元春今日心情十分低落消沉,和罗琦在凉亭里坐了许久,只说了几句,眼圈便红了,默默的垂泪。 罗绮安慰了一番。却没什么效果,心里也颇觉得无奈,也沉默了下来。 罗琦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瞄到了众人的身影,立刻扯了扯慕元春的衣袖:“表妹。那边有人过来了......” 咦?领先的那一个白胖少年好像很眼熟啊! 慕元春第一个反应便是用帕子擦了眼泪。外祖父寿辰,这可是大喜事。她却躲在这儿抹眼泪,若是被人看见了可不好。 一转头,引入眼帘的是罗钰略显苍白的俊脸。慕元春心里一阵刺痛,移开目光,正好迎上周琰惊喜的眼眸。 ......他怎么会来了?! 这一霎那,慕元春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怨怼,愤怒。失望,不甘,唯独没有欢喜。 周琰信誓旦旦说不会辜负了她。接过她苦苦等来的却是这样一道圣旨。让她心里如何不怨。可木已成舟,她注定了要嫁到太子府,此时再想这些又有何用? 慕元春在短短片刻里便调整好了心情,盈盈起身:“见过太孙殿下。” 乍然见面的狂喜,很快便被心疼所取代。周琰看着慕元春犹有泪痕的俏脸,心里一阵歉疚,低声道:“对不起,你这些日子心里一定很不好受。我求过母妃。也求过父王,可他们......” 慕元春咬了咬嘴唇,忽的打断了周琰:“我很好。殿下不用为我担心。” 此时,正是抹眼泪博太孙怜惜的最佳时机。可偏偏罗钰也在......慕元春就算演技再高超,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周琰本是满心的欢喜,慕元春的生硬冷淡,就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周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看向齐王。 这个傻小子!齐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特地叫上罗钰慕长栩一起来,本就没存什么好心。罗钰的痛楚,慕长栩的尴尬,慕元春的难堪。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恼的是,周琰竟还没看出真相...... 齐王懒得解围。干脆利落的移开了目光,只当没看到周琰求救的眼神。 慕长栩心里暗叹一声。硬着头皮打起了圆场:“妹妹,太孙殿下和齐王殿下到园子里随意转转,没想到竟在这里和你巧遇。你若是无事,不如也和我们一起吧!” 慕元春此时也缓过劲来,暗暗懊恼自己的冲动。若是让周琰看出自己和罗钰的不对劲,今后浑身长嘴也解释不清了。 和罗钰的一切都已是过去,她未来的丈夫,是周琰。 慕元春定定神,终于恢复如常,微笑着说道:“大哥说的是。”又看向罗绮:“表姐,你也一起来吧!” 罗绮正为罗钰暗暗心忧,闻言想也不想的点了头。快步走到罗钰身边,目光中满是关切。 罗钰挤出一个笑容。 放心吧,我能撑得住。 ...... 慕念春远远的看着罗钰,心中的淡漠冷然,令她自己也有些讶然。 曾经魂牵梦绕全心全意恋慕的少年,如今在她眼中竟似陌生人一般。看着他痛苦难过,她竟然波澜不惊,既无欢喜,也没什么可激动高兴的。历经了沧桑的心,就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没什么能轻易撼动她。 她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傻乎乎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痴狂。 或许,喜欢两个字对她来说,已经很遥远很奢侈了...... 慕念春唏嘘着感叹着,却没留意到,身边的齐王一直在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深沉,闪着莫测的光芒。 慕念春终于收回了目光,不经意的转头,正迎上了齐王的眼神。 褪去了嬉笑和不正经,他的目光冷凝又锐利。 这一刻的齐王,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慕念春心里一跳,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两人前世根本没什么交集,这一世,齐王却异常固执的缠上了她,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她自问没什么特别吸引人之处,齐王死缠烂打,到底是为什么? 目光交汇的短短瞬间,两人心头各自浮上疑云。 ...... 园子没什么特别的景致可供欣赏,唯有一处以奇石堆积的假山还有些趣味。更重要的是,这处假山很大。既在众人的视线内,又能私下说话,最合适不过。 众人有默契的停了下来。 周琰期待的看了慕元春一眼,显然是希望和慕元春独处片刻。 慕元春不敢去看罗钰的反应,逼着自己漾起一抹微笑,默默的走到了周琰身边。周琰十分欢喜,温柔的说道:“我们到那边去。” 慕元春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人默默的走出了几米远,还在众人目光可及处,说话却不虞被人听见。 “元春,对不起。”周琰迫不及待的张口道:“父王和母妃商议过后,才做了这个决定。我实在没办法。那个刘二小姐的事,我之前根本毫不知情。等圣旨宣读过了我才知道,却也无计可施......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 周琰越说声音越低,心中愧疚之极。 慕元春却在此刻抬起眼眸,眼中满是信任和依赖:“殿下,我相信你。你一定有你的难处。” 周琰心里既惊又喜,激动的说道:“元春,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向你保证,今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慕元春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浮出感动和娇羞。 ...... 罗钰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走远。 周琰压低了声音,他听不清周琰在说什么,可周琰眼中的欢喜却明晃晃的刺目极了。还有慕元春唇角的笑意...... “表哥,”慕长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去另一边看看。” 罗钰的失魂落魄,众人都看在眼底。此时此刻,只能将罗钰支开,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罗钰随口应了,和慕长栩走到了假山的另一边。罗琦放心不下,也跟了过去。 这里便只剩下齐王慕念春和慕婉春三人了。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慕念春正想找个借口支开慕婉春,就听齐王笑着说道:“我和四妹妹有些话要单独说,不知三妹妹可否行个方便?” 慕婉春先是一怔,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应了。临走时,还给了慕念春一个“加油”的眼神。 慕念春:“......” 闲杂人等都撤离到了五六米之外。 终于,只剩齐王和慕念春四目相对。 齐王看着慕念春,忽的笑道:“我们两个,好像是第二次单独说话。” 第一次,当然是慈云庵了。那一天晚上,他出乎意料的强势表白,扰的她几天都心神不宁。 对慕念春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愉快的回忆。她没什么表情的应道:“我由衷的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齐王没生气,反而饶有兴味的笑了:“你就这么讨厌我?” 慕念春干脆利落的应道:“是。” “为什么?”齐王没又恼羞成怒,好奇又不解的追问:“我到底是哪里不招你喜欢?就算齐王妃的头衔你不稀罕,也不该这么讨厌我吧!我长的这么英俊,说话诙谐风趣,性情随和,又这么专情,你没道理不喜欢我!” 慕念春:“......” 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齐王在慕念春鄙夷的目光下,依旧泰然自若:“所以,你这么排斥抗拒我,肯定有特别的原因。” “确实有。”慕念春毫不客气的反击:“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另有喜欢的人,就是子乔表哥......” “撒谎!”齐王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话:“你真正喜欢的人,不是罗钰吗?” 慕念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猜疑 怎么可能?这么隐秘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慕家上下,只有慕元春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齐王的密探再厉害,也绝不可能查探到这么隐秘的事。 慕念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再也无法维持冷静自若,紧紧的盯着齐王:“你怎么会知道?” 齐王看着她陡然变色的俏脸,心情也不算美妙,似笑非笑的应道:“我随便猜的,不过,看你现在的反应,显然我已经猜对了。” 猜出来的?这种话骗鬼去吧! 慕念春直视着齐王,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发现什么。 可是,齐王那双轻浮又肆意的桃花眼依旧浮着笑意,根本无法看透。 齐王张口说话了:“罗钰有什么好的。性格无趣,又一心喜欢慕元春,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罗家和慕家关系这般冷淡,结亲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所以,你和罗钰根本没可能。还是趁早忘了他吧!” 慕念春头脑一片纷乱,下意识的反驳一句:“你口口声声说我和他不可能,难道和你就有可能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齐王没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立刻说道:“何止是有可能,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放眼整个京城,还有谁比我更优秀更出色?能嫁给我这样的夫婿,不仅风光,而且今后一定过的舒心顺畅。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犹豫的?” 慕念春终于忍无可忍的做出了很不淑女的举动,狠狠的丢了个白眼过去:“谁说要我嫁给你了?麻烦你别自说自话好不好!” 她的排斥和抗拒,再一次清晰无误的出现在眼前。 齐王收敛了笑意,定定的看着慕念春:“念春,你在害怕什么?” 他是皇上幼子,是身份尊贵的齐王。虽然名声不算好听,谁也否认不了他是一个如意夫婿的事实。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对他充满了戒心。淡漠而疏离。礼貌中透着戒备。他的表白,他的情意。她避之唯恐不及。 她害怕他的接近,到底是为什么? 齐王的眼眸,骤然变的冷凝锐利,似要看进她的心底深处。 慕念春心里一震,暗暗后悔不已。她怎么能忘了眼前这个少年是何等的精明厉害?哪怕是一点点疏忽,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拒绝的理由,显得苍白又可笑。 此时的慕念春,已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墙角。却不肯承认自己的劣势,依旧顽强的抵抗:“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在害怕。我害怕你自恃皇子身份不肯接受拒绝,我害怕你硬是求了赐婚的圣旨,我害怕你的穷追不舍死缠烂打。” 一句比一句犀利,一句比一句呛人。 没等齐王反应过来,慕念春又冷冷的说道:“我喜欢罗钰还是子乔表哥,都是我的事,和你无关。你有什么立场来诘问我?你又凭什么自以为是的决定要娶我?我就是不愿意嫁给你,不行吗?” 齐王却没被激怒。依旧深深的凝视着她:“念春,你该不会以为几句话就能把我气跑吧!” 慕念春:“......” 他竟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用意。 “念春,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齐王没了平日的嬉笑轻狂。此刻的他,看来认真危险的可怕:“我对你的心意,也比你想象中的更坚决!” 上苍赐我一次崭新的生命,或许,就是为了让我在少年时遇到你。 所以,我不会容你躲开! 慕念春看着坚定又执拗的齐王,只觉得一阵无力。. 齐王对她的心意,是认真的。他要娶她,也是认真的。她妄想用几句话就打消他的念头。显然是不可能的。 慕念春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这是仗势欺人!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强人所难?” 齐王默然片刻。忽的叹口气:“这么伤人的话,你放在心里想一想就行了。为什么说的这么直接?你以为,我就不会受伤吗?” 慕念春哑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习惯面对的是那个轻狂肆意厚颜无耻的齐王,可此时的他,神色黯然,一脸受伤的表情。勾起了慕念春心底极罕见的歉然。 然后,她很快就为自己的心软后悔了。 齐王的黯然只维持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忽的挑了挑眉,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是在乎我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令他振奋了。 慕念春:“......” 再和他这么说下去,她非失态不可! 慕念春果断做了决定,迅速转身,快步走到了慕婉春的身边。 齐王:“......” 这就是得意忘形的下场!刚才这么好的时机,他怎么不乘胜追击,反而又嘴贱的招惹她? 齐王心里暗暗懊恼,却也无计可施了。 刚才支开慕婉春,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已经是厚颜之极的行径。再追过去,可就不妥了。他不在乎流言蜚语,可在亲事未定之前,却不愿慕念春的闺誉有损。 ...... 慕婉春看似专注的欣赏假山,实则一直在留意齐王和慕念春。 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四妹的神色这么激动?还有齐王,似乎也变的和往日不同......还没等琢磨完,慕念春忽的走过来了。 慕婉春怔了一怔,才问道:“你们的话说完了?” 慕念春简短的嗯了一声,脸上毫无笑意。 此时此刻,实在不便细问。慕婉春将好奇心暂且按捺下去,含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招呼大哥他们一声回去了。” 慕念春又嗯了一声。 慕婉春瞄了紧紧绷着俏脸的慕念春一眼,心中暗暗感慨。这个齐王到底说了什么,竟把一向冷静的四妹气成这样。 “大哥,我们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慕婉春姐妹两个走到慕长栩身边,低声提醒。 慕长栩应了一声,踌躇片刻,才走到周琰慕元春那一边:“殿下,我们到园子里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周琰这才惊觉时间流逝,有些赧然的笑了笑。 慕元春此时已收拾了所有情绪,展现在人前的,依旧是往日的温婉可人。微微笑道:“殿下,你今日特地来看我,我心里很是欢喜。不过,只此一次,以后可不能再冒然来见我了。免得惹的太子妃不高兴。” 周琰笑着应下了。心里高兴的想道,今天到罗家来,真是个明智的决定。元春竟没有丝毫怨怼,还反过来安慰他不要介怀。 如此善解人意又温柔的女子,将伴着他共度一生。 他的眼光,果然很好! 周琰心满意足的笑容,在罗钰看来自是刺目。不过,这片刻时间里,他也调整了心情。硬是撑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走了过来:“宴席应该快开始了。我们直接去饭厅那一边吧!” 众人皆无异议,随着罗钰一起向饭厅走去。 众人各怀心思,没人再说话,气氛自是有些怪异。 慕念春和慕婉春并肩同行,有意无意的借着慕婉春的身形,避开了齐王的目光。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齐王说过的话。 你真正喜欢的人,不是罗钰吗...... 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 我对你的心意,比你想象中的更坚决...... 他们原本从无交集,她对他的了解和熟悉,是因为前世。他对她的了解又是从何而来?他对她的心意又为何如此坚决? 难道说...... 慕念春因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彻底震惊了! 她陡然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齐王的身影,脑海中纷乱一片。然而,那个惊人的猜想却越来越清晰。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对她格外的留心。后来,他频频造访慕家,总有意无意的接近她。荷花宴上,他亲自折了荷花送到她的手里。再到后来,慈云庵里他的表白。被捉弄的那般狼狈,依旧不改初衷...... 她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闺阁少女,不算特别的美貌,除了厨艺之外也无特别的过人之处。到底是哪里吸引了齐王?这个问题,一直令她困惑不解。 而现在,这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齐王和她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所以,齐王有许多行径都和前世有微妙的不同。 所以,他对她格外关注,志在必得! ...... “四妹,你怎么停下不走了?”慕婉春疑惑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婉春的话,顿时惹来了众人的注目。 齐王的目光,迅速的落在了慕念春的俏脸上。她的俏脸似没了血色,异常苍白,眼中满是震惊。 她想到了什么?为什么如此震惊失态? 电光火石间,齐王似也想到了什么,眸光倏忽一暗。 四目对视,几乎是瞬间洞悉了彼此心中所思。 两人心头各自狠狠一震。然而,此时此刻,两人却没了独处交谈的机会。只能强自压下心里的翻涌不息。 一定要找个机会,深切的“沟通”一番。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掠过同一个念头。 ...... ps:两人都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交锋 罗家今日来客众多,宴席摆了十几桌。 饭厅里摆了五桌,隔壁的偏厅里又摆了五桌。女眷们则被安排在花厅里。 见到慕念春姐妹三人时,张氏终于松了口气,略有些不悦的低声数落:“你们三个怎么到处乱跑。还是和太孙齐王一起,还嫌闲言碎语不够多吗?” 这话摆明是冲着慕元春去的。 慕元春已经稳住了心绪,自然不会被这几句话影响,神色自若的应道:“我和罗表姐到园子里散心,没想到会遇到太孙齐王殿下。” 张氏语塞。是啊,这次可是太孙主动找过去的。怎么能怪慕元春? 慕念春今日满腹心事,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 吴氏咳嗽一声,笑着打起了圆场:“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快入席吧!” 张氏悻悻的应了一声。 花厅里共设了八个桌席。这席位早就被安排好了。张氏一行人刚过去,就有两个精明干练的管事妈妈笑着迎了过来。 张氏吴氏被安排坐在第三席。这一席上,大多是罗家的姻亲女眷。 慕念春姐妹三人,则坐在了第六席。这一席上都是未出阁的妙龄少女,慕念春纵然心事重重,却也留意到了这一席上另几位少女。 蒋三小姐,刘二小姐......这也太巧了吧!若说不是成心安排的,谁也不会信。 “苦心”安排的人,应该就是李氏了。这么做,分明是想让慕元春难堪啊...... 慕念春能想到的事,慕元春又岂能想不到? 慕元春暗暗咬牙,面上却挤出若无其事的微笑。在蒋三小姐的身边坐了下来。慕念春和慕婉春也随之入座。 蒋三小姐刚才憋了一肚子闷气,眼下见了慕元春,哪里还能忍得住:“慕妹妹刚才去了园子里散心。不知可遇到了太孙殿下?” 慕元春故作讶然的应道:“确实遇到了。蒋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蒋三小姐被噎了一下。 虽然赐婚的圣旨已下,可毕竟还没成亲。她总不能现在就摆出太孙妃的架子。再说了,今日摆明了是太孙主动去找的慕元春...... “慕姐姐真是好福气。”一旁的刘二小姐一脸羡慕的插嘴道:“今日太孙殿下进来的时候,可是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就去了园子里找你呢!” 本来就够乱的,再来一个煽风点火的,气氛顿时更加微妙了。 蒋三小姐也算有些城府,很快收拾了情绪,笑盈盈的说道:“我和殿下只有过一面之缘。殿下大概早就忘了我什么模样,对慕妹妹却是情根深种,真是让人羡慕也羡慕不来呢!” 慕元春微微色变。 蒋三小姐这番话,分明是在暗指她私下和太孙有来往。身为一个教养良好的闺阁千金,竟和男子私相授受,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偏偏这确实是事实,她根本无法否认。 刘二小姐好奇的问道:“蒋姐姐,你说这话我可听不懂了。难道太孙殿下和慕姐姐很熟悉吗?” 蒋姐姐淡淡一笑:“这个我也不清楚。你应该问慕妹妹才是。” 刘二小姐果然看了过来。 两人联手,步步紧逼,分明是要慕元春出丑。 慕元春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迅速调整好心情,浅笑着说道:“你们都误会了。我和太孙殿下也只有过一面之缘。殿下今日到园子里来,我之前根本不知情。也被吓了一跳呢!”然后,又一脸关切的问道:“殿下肯定也找你们说话了吧!” ......蒋三小姐笑不出来了,心头气血翻涌。 刘二小姐也有些讪讪。太孙根本连看都没正眼看她一眼,更不用说主动打招呼了。 这一回合交手,慕元春总算扳回一城。郁结了多日的闷气,此时也散了大半。 赐婚一事,确实给了她极大的打击。不过,她不会因为这个打击就彻底消沉没了斗志。只要牢牢的抓住太孙的心,成为太孙身边最得宠的人。侧妃也未必就比不过正妃。 ...... 慕婉春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暗暗惊叹。 大姐果然厉害。以一敌二,竟也丝毫不落下风。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好戏。今天真是不虚此行。 慕婉春习惯性的想和慕念春耳语几句。一转头,却见慕念春心不在焉的在发呆。慕婉春忍不住扯了扯慕念春的衣袖,低声问道:“喂,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慕念春回过神来,敷衍的笑了笑。 她此时还沉浸在刚才发现的惊人事实中,哪有心情看热闹。 罗绮的声音忽的响起:“这里还有两个空位,陆妹妹随我坐这里好了。”然后,两个少女在最后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慕念春一抬头,便看入一双嫉恨不善的眼眸。竟是陆无双。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话果然半点不假...... 慕念春懒得和陆无双较劲,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她的目光。在陆无双看来,这却是慕念春心虚的表现。 陆无双扯出一抹无声的冷笑。她可没蒋三小姐的含蓄,语气中酸意十足:“慕四妹妹不是和齐王殿下去了园子里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慕念春心情本就不佳,被她这么挑衅,愈发不快,不冷不热的应道:“陆姐姐若是想去,当时跟着一起去就是了。何必把怨气撒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陆无双喜欢齐王,她可半点都不稀罕,更懒得受这份闲气! 陆无双俏脸涨的通红:“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慕念春说完这句话,便垂下头,摆明了是不打算再搭理陆无双。 本就微妙的气氛,愈发显得尴尬了。 罗绮暗暗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把陆无双领到别的桌席去。现在倒好,弄的这般尴尬,再起身离开,就更不合适了。 幸好此时丫鬟们忙着上菜,总算不会显得太沉闷。 ...... 罗家此次办寿宴,特地请了几个酒楼的名厨来掌勺,菜肴精致味美,不必细说。不过这一桌几乎没人有胃口。各人都是随意的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然后,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人张口说话。 这气氛,可真够压抑的。 罗绮身为主人,只得努力的找些话题:“蒋姐姐,你平日在府里都做些什么消遣?” 在座的少女里,属陆无双和蒋馨的出身最好。不过,蒋馨如今是准太孙妃,夫家肯定稳胜陆无双一筹。因此,罗绮先找了蒋馨说话。 蒋馨比高傲的陆无双随和多了,闻言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消遣,每日就是看书作画,或是做些绣活。这些日子,跟着母亲学着当家理事。” 最后一句,说的平平常常。 听在慕元春的耳中,却格外的刺耳。 当家理事,这是名门贵女们出嫁前必学的事情。蒋馨将来嫁入太子府,是正经的太孙妃,自然要帮着婆婆分担些府中的琐事...... 刘芳今天是铁了心要和蒋馨站在同一阵营了,立刻笑道:“蒋姐姐自是要学当家理事,我可就轻松多了。这些日子,母亲只交代我多学些女红厨艺呢!” 说完,又故作关切的看向慕元春:“慕姐姐,你近来都忙些什么?” 忙着自怨自艾,忙着懊恼后悔。 慕元春故作淡然的应道:“我每天都会练几个时辰的琴。” 刘芳抿唇一笑:“这可真是巧了。慕姐姐擅长抚琴,我擅歌舞。今后若是有机会,我可要请姐姐为我抚琴一曲......”话没说完,便娇羞的红了脸,不肯再说了。 慕元春心里别提多怄了。 她一向以过人的琴艺为傲,可被刘芳这么一说,简直和歌舞一样,都成了讨男子欢心的手段。 罗绮心里暗暗叫苦。这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只几句话便又对上了。 罗绮硬着头皮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陆姐姐,你平日都爱做些什么?” “我平日多是看书练字吹笛,有空闲的时候,也会跟着母亲学看账之类的。”陆无双眼中闪过一丝傲然,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慕念春:“慕妹妹擅长厨艺,上次在慈云庵,容妃娘娘特地留下你做了一个月的素斋。平日在府中,肯定也经常下厨做消遣吧!” 语气中的轻蔑之意,毕露无遗。 慕念春淡淡一笑:“我不喜读书,也不喜弹琴吹笛,只喜欢下厨。”顿了顿,又笑着劝陆无双:“听闻齐王殿下最喜美食。陆姐姐既是心系齐王殿下,这厨艺也该好好练一练才是。” 陆无双略有些羞恼的瞪了慕念春一眼:“谁说我心系齐王殿下了?这种没凭没据的话怎么可以随便乱说。”少女的心思流露的再明显,被人这么说破也是心虚羞臊的。 慕念春故作歉然:“对不起,是我唐突冒昧了。姐姐今日口口声声不离齐王殿下名讳,我还以为姐姐一心想做齐王妃呢!” 陆无双:“......” 众少女各自强忍笑意。 陆无双的俏脸忽红忽白,精彩极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选 午宴后,戏班子热热闹闹的开唱了。 爱看戏的,看的兴致勃勃。别有心思的,趁着看戏时的热闹四下寻人说话。张氏和吴氏今日都很忙碌。几乎无暇顾及慕念春姐妹三个。 男客和女眷很自然的分作两边,大庭广众之下,太孙和齐王都要注意分寸,没有再过来。 慕念春懒得再和陆无双较劲,特地挑了一个离她远一些的位置坐下了。 慕婉春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陆无双一直在盯着你看呢!” “她爱看,就随她看好了。”慕念春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慕婉春对她消极的态度略有些不满:“她处处针对你,这口气怎么能忍。再说了,之前和她对阵都是你占了上风。就该趁胜追击,一举拿下她才对嘛!” 慕念春好笑的瞄了她一眼:“要不然,我把这个宝贵的机会让给你?” 慕婉春被噎了一下,略有些讪讪的笑了笑,总算闭了嘴。 是啊,不管齐王喜欢谁要娶谁,都和她没什么关系。慕念春无所谓,她着急算怎么回事? 不过,慕婉春到底安静了不久,过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四妹,齐王殿下对你一片心意,你真的就不为所动么?” 慕念春随意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换做今天以前,这样的问题她可以不假思索的说不。 可现在......如果齐王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也是带着记忆重生而来。他对她的执念,又岂是“我不愿意”几个字就能打消的? 慕婉春见慕念春不搭理自己,有些无趣,索性又凑到了慕元春的身边:“大姐,今天太孙殿下都和你说什么了?” 慕元春淡淡的应了句:“没说什么。” 慕婉春又碰了个软钉子。悻悻不已。索性去找罗家的小姐们说话去了。 到了申时,罗家客人一一辞行。慕正善也领着慕家一行人辞别。罗蕴夫妇没有怠慢,亲自送了慕家众人到门口。 罗蕴又叮嘱了慕长栩几句。却没单独和慕元春说话。 慕元春竭力装着若无其事。心里却一阵酸涩凄苦。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不管是甜是苦,她已经再无退路。 ...... 回府的马车上。吴氏笑问:“大嫂,今日有没有相中合意的?” 张氏笑道:“倒是有一两个中意的,不过,长栩的终身大事总不能太过草率。总得回去和老爷商议一番。等商议好了再请官媒登门提亲。” 慕元春虽然心情消沉低落,听到此事却不得不关心。打起精神问道:“不知母亲相中了哪一位府上的小姐?” 张氏却卖起了关子:“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张氏不肯说,慕元春也无计可施,心里却多添了一层心事。 慕长栩今年已经十六了,确实到了该说亲的年龄。原本想着考中会试。有了功名之后定一门好亲事。可现在会试失利,再想说一门好亲事着实不易。而且,张氏绝不会为慕长栩的事尽心尽力。 回府之后,慕元春特地去了松涛院:“大哥,我有件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慕长栩不由得一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慕元春神色凝重的将张氏的话说了一遍:“......大哥,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可不能任由她摆布。趁着父亲心意未定,先去求父亲......” “不用了。”慕长栩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淡漠:“此事由父亲母亲做主就行了。” “这怎么行!”慕元春有些急了:“万一张氏故意挑一个门第不高相貌平平性子泼辣的,你要怎么办?” 慕长栩依旧一脸平静:“我相信父亲母亲。” “可是......” “今天忙了一整天。我累了,想早些歇息。”慕长栩声音依旧温和:“你也回赏梅苑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慕元春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这些日子,慕长栩一直是这样的态度。温和平静。一如往昔,再也没对她发过火动过怒。可是,这样的态度却更让她难受。往日亲密无间的兄妹两个,如今却渐行渐远...... 慕元春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水光。 慕长栩心略略一软,似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慕元春只得黯然的离开了。 ..... 当天晚上,张氏和慕正善商议起了慕长栩的亲事。 “老爷,今日我特地细心相看。倒是相中了两个。”张氏笑着说道:“一个是工部萧侍郎府上的三小姐,这位萧三小姐是嫡出。容貌生的清秀,性子也温柔。另一个是周将军周大人府上的二小姐。也是嫡出,容貌普通些,却胜在聪慧大方。到底选哪一个登门提亲,可就得看老爷的心意了。” 论门第,萧家周家都算过得去。不过,萧家是文臣,周家是武将。教养出来的女儿自是不同。 慕正善犹豫片刻说道:“此事等我和父亲母亲商议了再定吧!” 慕长栩是慕家长孙,他的亲事自是不能轻忽随意。张氏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挑的两个人选都是正经的嫡出小姐。门第和慕家也都相当。不过,其中暗藏着的心思,慕正善可就未必知道了。 萧三小姐知书达理,却文静腼腆,不够大方。周二小姐倒是伶俐的多,容貌却不出众。总之,不管挑哪一个,都谈不上特别称心如意。 张氏盘算着这些,心里不无自得。 第二天,慕正善便向慕太傅朱氏提起了此事:“......萧三小姐和周二小姐都是不错的人选,到底要选哪一个,还请父亲母亲定夺。” 慕太傅略一沉吟。 朱氏却问的很仔细:“张氏,萧三小姐和周二小姐你都相看过了。两人容貌性情如何?” 张氏忙笑着应道:“论相貌,萧三小姐更出挑一些。不过,萧三小姐性子文静,不太爱说话。这位周二小姐就大方多了,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只是相貌稍稍平庸一些。” 也就是说,两个都不算特别好。 朱氏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吗?” “更合适的人选倒是有。”张氏早料到朱氏有这么一问,将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儿媳也厚着脸皮攀谈打听了。只是,对方都没结亲的心思。儿媳也不好冒昧多问。” 儿女亲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情我愿。人家没这份心,自然得早些歇这份心思。免得登门提亲被拒闹的难堪。 这个道理,朱氏当然懂了,忍不住叹了口气:“长栩相貌文采都出众,又是我们慕家的长孙,说门好亲事本不难。只可惜,偏偏有圣旨赐婚这件事。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我们慕家,连带着长栩也被看轻了几分。” “婆婆说的是。”张氏立刻附和的叹道:“儿媳厚着脸皮打听攀谈,可人家一听说是元春的嫡亲兄长,就立刻冷淡下来。相看了一圈,到最后也只剩下萧家和周家的女眷态度还算和气了。” 张氏这么一说,就连慕正善也叹了口气。 慕元春被赐婚一事,受影响最大的就是慕长栩。事实上,就连慕婉春和慕念春的亲事也会受些影响。 朱氏打起精神说道:“既是这样,那就在萧三小姐和周二小姐中选一个。长栩是长孙,他的妻子就是我们慕家的长孙媳,太过内向腼腆了可不好。还是周二小姐更合适些......” 慕太傅一直没吭声,此时忽的说道:“女子应以贞静柔顺为重,就选萧三小姐吧!” 朱氏先是一愣,旋即很快领会了慕太傅的心意,不由得沉默了。 慕元春和太孙私相授受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找一个性子柔顺内向的,日后也不至于为此事和慕长栩闹口角,对慕元春这个小姑也会忍让包容一些。 家宅安宁和睦,才是最重要的。为此也只能稍稍委屈慕长栩了。 慕正善也想通了这一点,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我也觉得萧三小姐更好。过几日,就请官媒登门提亲,最好是赶在年底前定下亲事。长栩也不算小了,早些定下亲事,赶着元春出嫁之前成亲。” 慕元春毕竟是妹妹,哪有妹妹出嫁兄长还没成亲的道理。 朱氏点了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那就早些登门提亲吧!”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张氏忙着请官媒,慕正善却将慕长栩叫到书房,将亲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慕长栩从头至尾都表现的十分平静:“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慕正善神色复杂的看着慕长栩:“我知道这门亲事有些委屈你了。你本可以说一门更好的亲事......” 这位萧三小姐,不算好也不算差,只能用尚可两个字来形容。 “父亲,”慕长栩张口打断了慕正善:“我没什么委屈的。萧三小姐很好,嫁给我,是她委屈了才是。” 慕正善默然。 慕元春的事,影响慕长栩的何止一星半点。 如今的慕长栩全然没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甚至对终身大事也漠不关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定亲 两家结亲,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先找官媒登门说和,女方总要考虑些日子再给回音。待女方点头同意这门亲事了,再正式登门提亲。交换了庚帖,才算正式定下了亲事。 官媒去了萧家几次,萧家终于给了回音。 慕正善和张氏俱都松了口气,择了个好日子,夫妻两个领着慕长栩正式登门提亲。腊月里换了庚帖,果然赶着在年前定下了亲事。婚期定在了来年四月。满打满算,也就剩五个月。 松涛院里外都要收拾布置,还有府中日常琐事,张氏自是十分忙碌。 这一日,慕元春来请安的时候,主动提出了要帮忙:“......就快到年底了,母亲诸事忙碌,女儿愿为母亲分忧,帮着收拾大哥的新房。” 说是要帮忙,其实是担心她对新房的事不上心吧! 张氏皮笑肉不笑的应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这些琐事你不用操心。你也是定了亲的人,有这空闲不妨多绣些嫁妆。” 慕元春被噎了一下,不吭声了。 张氏心里十分快意。可没等高兴两天,慕正善便对她说道:“松涛院那边,你若是忙不过来,就让元春帮一帮你。” 张氏心里那个气就别提了。 也不知什么慕元春时候私下找慕正善求了情。可慕正善已经张口说了,她总不好一口回绝,只得应了下来。 慕正善见张氏面色不愉,放软了语气说道:“元春昨天晚上到书房来找我,说是想为长栩的亲事尽一份心意。他们兄妹生母早亡,长栩的亲事,元春上心也是难免的。你就别和元春一般计较了。” 慕正善都这么说了。张氏还能怎么办? 张氏挤出一个笑容:“妾身不是那等小鸡肚肠的人,岂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老爷就放心好了。” 待慕正善走了之后,张氏的笑容顿时没了。 “娘。你这是怎么了?”慕念春一进来,见到的就是张氏沉着脸生闷气的样子。 张氏愤愤不已的将事情的原委道来:“......我这些日子忙里忙外。非但没落好,还要受这样的闷气!真是气死我了!你爹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过了多久,就把他们兄妹两个做的那些事抛在了脑后。又被慕元春哄的团团转了。” 很显然,这才是张氏真正生气的地方。 慕念春安慰道:“娘,你想开些,其实大姐主动请缨要帮忙也不是坏事。索性就将松涛院那边的琐事都交给她,你做个甩手掌柜。一来轻松。二来,出了岔子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张氏还是耿耿于怀:“若是任由她拿主意,还不把库房里的好东西都搬到松涛院去了。” 慕念春哑然失笑:“你也太小看她了。这种授人话柄的事,她怎么肯做?挑些好东西是免不了的,把库房搬空是万万不会的。” 张氏想来想去,还是有些肉痛:“先是慕长栩成亲,明年又有慕元春出嫁。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等到你出嫁的时候,嫁妆可就比不上慕元春了。” 罗氏留下的嫁妆,当然是慕长栩兄妹的。再有慕家公中的一份,慕元春的嫁妆堪称丰厚。张氏的嫁妆却远不及罗氏。这么一比,慕念春自是要低了一头。 出嫁......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慕念春五味杂陈。 前世她在宫中十年。整日勾心斗角阴谋算计,简直不堪回首。重生这一世,她不求富贵荣华不要所谓的风光,只想嫁一个全心全意喜欢她的男子,过些平静安逸的日子。一直默默陪伴在她身边的子乔表哥,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今多了齐王这个变数,她这个简单的愿望,忽然间变的遥远了...... 张氏絮叨了半天,才发现慕念春一直没吭声。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慕念春回过神来。敷衍的笑了笑:“没什么。”顿了顿又说道:“娘,我有件事想求你。” 张氏笑道:“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这么一本正经的,倒让我不习惯了。” “我想去慈云庵住两日。” 张氏笑容一僵。不怎么确定的问道:“我没听错吧!你怎么忽然要去慈云庵?” 慕念春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善能大师将做素斋的秘诀都整理好了送了给我。大部分我都会了,只有几处不太看得懂。所以,我想再去慈云庵一趟,向她请教一番。” 这当然是借口。 齐王在慕家安插了眼线,她去慈云庵的事,肯定瞒不过他。以他的性子,必然会暗中去慈云庵见她。 张氏对慕念春几乎是百依百顺,此次却不太赞成的皱起了眉头:“就快到年底了,府里事情繁琐,我哪有时间陪你到慈云庵。还是等过了年再说吧!” 等过了年就迟了! 齐王选妃的事,早已传了开来。年后随时都可能有赐婚的圣旨。想让齐王改变心意,必须要在过年之前。 慕念春努力的说服张氏:“娘,我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去慈云庵就行了。你若是不放心,就多派些家丁护送我去。我只呆两天就回来。” 张氏依旧犹豫不决:“你爹肯定不同意你一个人去慈云庵。”慕元春的事情过后,慕正善对儿女管束的更紧,若是将此事告诉他,他十有*是不同意的。 “不告诉爹就是了。”慕念春迅速接道:“等我去了慈云庵,再告诉他。到时候他生气也迟了。” 张氏瞪了慕念春一眼:“胡闹!你想把你爹气死不成?万万不可,你实在想去,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你爹那边,你自己去说。”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应下了。 ...... 当天晚上,慕念春笑盈盈的端着精心做的宵夜去了书房。 没想到,有人比她来的更早一步。 当慕念春见到慕元春端着宵夜站在门边时,不由得一怔,然后很快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姐,你也来给爹送宵夜么?” 慕元春一直都看不惯她送宵夜,没想到,她现在竟和自己抢起送宵夜的事情来了。 慕元春只当没听出慕念春话语中的揶揄,淡淡的笑道:“今日我有空,特地熬了红豆元宵,便想着送给父亲尝一尝。” 慕念春挑眉一笑:“这可真是巧了,我今日做的也是红豆元宵呢!” 这当然不是巧合。红豆元宵是慕正善最爱吃的一道宵夜,两人今天齐齐做了这道宵夜,都是为了讨慕正善欢心。 慕正善听到说话声,便来开了门。 看到两人都站在门边,慕正善也是一愣。目光落到两人手中,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做了宵夜送来?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下两份宵夜。” 慕元春抢着笑道:“父亲,我特地做了你最爱吃的红豆元宵,你趁热尝尝。”说着,便进了书房,将盘子放到了书桌上。 慕念春也笑眯眯的走了进来:“爹,我今晚做的也是红豆元宵呢!” 慕正善:“......” 女儿孝顺体贴当然是好事。可两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过来时,身为父亲的烦恼就来了。到底要吃哪一份宵夜? 慕正善很快就有了决定。 两份都吃! 慕念春的手艺自是不用说,红豆元宵甜香绵软,回味悠长。慕元春的厨艺就差多了,慕正善没吭声,将慕元春做的那碗也吃的干干净净。然后,各自夸赞了几句。 慕正善难得一见的慈父模样,也让姐妹两个各有感触。不过,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感动什么的必须先放在一边。 “多谢父亲为我向母亲说情,”慕元春率先张了口,眼中流露出感动:“我从明日起就到松涛院去帮忙。” 原本还想趁机给张氏上点眼药,现在慕念春也在,却是不便张口了。 慕正善嗯了一声,又叮嘱道:“凡事多向你母亲请示,不要擅做主张。” 慕元春乖乖的应了声是。 这些日子,她表现的十分温驯乖巧。慕正善虽然对她十分失望,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明年就要出嫁了。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慕正善又看向慕念春:“念春,你是不是也有事和我说?” 慕念春俏皮的道:“爹真是英明。” “溜须拍马,必有所图。”慕正善故意板着脸孔,眼里的笑意却瞒不了人:“快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慕元春在一旁看着,心里又酸又苦又嫉又恨。这样的亲昵随意,她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都是慕念春,抢走了父亲的关爱和注意。 对慕念春的恨意,从小时候开始一点一点的累积。回到慕家的那一天起,她就暗暗立誓要对付慕念春母女。 可现在呢,慕念春活的安闲愉快。真正陷入泥沼无法自拔的人,却是她...... 慕念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爹,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我想去慈云庵烧香,为爹娘和祖父祖母求平安符。”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逢 女儿这般孝心,慕正善自然欣慰,想也不想就点头应了:“也好,让你娘带着你一起去。” 慕念春笑道:“娘这些日子很忙,没时间陪我去,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到时候多带些家丁,若是爹还不放心,就让子乔表哥陪我一起去好了。” 慕正善略一犹豫,正要说话,慕元春忽的笑着插嘴:“父亲若是放心不下四妹,不如我陪着四妹一起去慈云庵吧!” 虽然不知道慕念春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慕元春很乐意给慕念春添堵。 “多谢大姐一番美意。”慕念春淡淡一笑:“不过,大姐如今已经定了亲,不宜出府走动,还是留在府里的好。免得传到太子妃的耳中,惹得太子妃不快。” 慕元春被踩中了痛处,笑容顿时有些扭曲。 慕正善更被勾起了不快的回忆,神色顿时冷然了几分:“元春,你在府里待着,慈云庵就别去了。” 慕元春暗暗咬牙,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应下了。 慕正善思忖片刻,对慕念春说道:“让子乔陪着你一起去吧!” 慕念春心中一喜。虽然带上张子乔略有不便,不过,总算是能出府了。到了慈云庵里,想找机会和齐王单独“沟通”总要容易的多。 ...... 从书房出来之后,慕念春又去了入云轩。 张子乔还在灯下苦读,见慕念春来了,既意外又欢喜,忙起身迎了过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慕念春抿唇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特地来找你。当然是有要紧的事和你商议。我打算去慈云住两天,你陪我一起去行吗?” 张子乔想也不想就点了头:“好。”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别说是慈云庵。就算是到天涯海角,我也愿意陪着你一起。 慕念春似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唇角微微扬起,眼眸中的笑意温暖而明媚。 张子乔只看一眼,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慕念春和他随意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张子乔重新拿起书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眼前的字迹似乎都变成了那张温柔可人的笑颜。 ...... 三天后,慕念春和张子乔一起出发去了慈云庵。 驾车的车夫是小贵子。 小贵子原本瘦弱矮小,这几个月在慕家好吃好喝。个头长了一些,面色也红润健康了许多。他驾车的手艺不算熟练,却小心而仔细。 马车在慈云庵前停了下来。 小贵子利落的开了马车门,伺候慕念春下了马车。 “你驾车又平又稳。”慕念春笑着夸道:“才这么短时间,你就学会了驾车,真是有天分。” 小贵子被夸的心花怒放,脸上满是兴奋激动的潮红,磕磕巴巴的说道:“谢谢小、小姐的夸赞,奴才以后一定好好给小姐驾车。” 如果不是小姐点名让他驾车,这样的好事哪会轮到他的身上。他一定要好好做事。不能给小姐丢脸。 一旁的石竹扑哧一声笑了。 瞧小贵子那副傻乎乎的样子! 小贵子听到石竹的笑声,不由得红了脸。忍不住偷偷看了清秀的石竹一眼,然后。脸更红了。 善音很快迎了出来,笑着和慕念春寒暄一番,然后领着慕念春安顿。说来也巧,住的正好是上一次那个院子,连房间都是同一个。 张子乔自是不便和慕念春住同一个院子,在隔壁的院子里安顿下来。几个家丁和小贵子也随着张子乔在这个院子住下了。 “小姐,小贵子真是傻乎乎的。”石竹提起小贵子,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奴婢听您的吩咐,常去马房那边看他。他明明比奴婢还大两岁。可每次见了奴婢都要喊石竹姐。” 不仅是这样,每次见了她还会脸红。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不甚利索。 慕念春的笑容有些复杂微妙:“小贵子不傻也不笨,只是心眼太实在了。认准了主子,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 譬如前世,为她顶下所有的过错,为此枉送了性命。 她宁愿小贵子聪明一点自私一些,好好的活下来。 石竹敏感的察觉到慕念春的情绪有些异样,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奴婢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慕念春定定神笑道:“没有的事,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到小贵子,一时有些唏嘘罢了。” 石竹略一犹豫,才说道:“小姐对小贵子似乎格外的看重呢!” 从小贵子到慕家那一天起,慕念春便对他处处另眼相看。特地安排他进了马房做事,还亲自和马房管事打了招呼。之后又时常命她去马房探望。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是向众人宣告小贵子是小姐的人。眼睛稍微亮堂些的,都不敢刁难他。 小贵子到慕家只有三四个月,却已经成了马房里的红人。都是小姐的功劳。 可是,小姐为什么要对小贵子这么好?只是因为慧如师太的缘故吗? 慕念春似是看穿了石竹的心思,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淡淡笑道:“我不止看重小贵子,更看重你。” 石竹听了这话,有些羞赧的红了脸:“对不起,奴婢心眼太小了。” 小姐对她好,她在不知不觉中变的愈发贪心。见小姐待小贵子好一些,竟有些吃味。 慕念春却半点都不在意,笑着说道:“放心好了,你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谁也抢不走你的位置。” 石竹的俏脸更红了:“小姐,你就别臊奴婢了。奴婢以后再也不会吃小贵子的醋了。”谁也及不上小姐待她的好。 主仆正说笑,门忽的被敲响了。玉簪脆生生的禀报道:“小姐,一个叫慧如的师太来求见。” 慧如倒是来的快,这才刚安顿好她就过来了。 慕念春笑道:“让她进来吧!” ...... 慧如刚一进屋子,便感激涕零地跪下了:“贫尼谢过四小姐的大恩大德。” 慕念春忙搀扶起慧如:“师太千万不要多礼,我应该多谢你才是。”谢谢你将小贵子送到了我身边。让我有机会弥补前世的遗憾和愧疚。 慧如自然听不出慕念春话语中的深意,兀自不停的道谢:“贫尼刚才在外面扫地,正好见到狗儿了。狗儿穿的干干净净,长高长胖了,贫尼差点没认出来......” 说着,声音已经哽咽了。 家中本就贫困,儿媳又重病卧床,狗儿平日吃不饱穿不暖。虽然十六岁了,却瘦弱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想做学徒人家都不肯要。这么下去,日后想谋条生路都很难。现在进了慕家,简直就像掉进了蜜缸里。 月钱多,吃的好穿的好,每个月可以休息两天。狗儿还学会了驾车,以后就是四小姐的车夫。这一切,都是四小姐心地仁厚特意关照。 看着一把年纪的慧如感恩戴德的样子,慕念春心中微酸:“我给他起了大名,叫姚长贵。以后可别一口一个狗儿了,免得家丁们笑话他。叫小贵子好了。” 慧如连连应了,用袖子擦了眼泪,正色说道:“四小姐是贫尼的大恩人,也是小贵子一家的大恩人。日后有什么差遣,贫尼绝无二话。” ......还能有什么差遣? 上一次的戏码绝不能再有。不然,可就真的和齐王杠上了。 慕念春想到上一次的情形,不由得扬起了唇角,声音愈发温和:“慧如师太言重了。我哪有什么事差遣师太。” 慧如这才留意到自己失言,忙陪笑道:“是是是,都是贫尼糊涂,一时说错了话,还望小姐不要生气。” 四小姐特地叮嘱过,那件事只当没发生过,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提起。她一时激动竟忘了。 慕念春好言安抚了一通,慧如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下来,歉然的说道:“贫尼打扰四小姐休息了,贫尼还要出去扫地,先告退了。” 慕念春含笑点了点头。 待慧如走了之后,慕念春也站起身来:“石竹,随我一起去厨房。” 好久没见善能了,心里着实惦记。 ...... 走近厨房,听到熟悉的锅碗瓢盆的声响,慕念春心情十分愉悦,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厨房。 女尼们各自低头忙着做事。慕念春却一眼就看到了善能。 臃肿的灰色棉袍依然遮不住曼妙的身段,低头切菜的动作迅速流畅,有着无法言喻的美感。 听到脚步声,善能抬起头,然后一怔。 慕念春俏皮的眨眨眼:“见到我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善能心里明明十分欢喜,故作冷淡:“你怎么又到慈云庵来了。素斋不是已经都学会了吗?” “这么久没见,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慕念春故意叹口气:“枉我特地跑到慈云庵来看你。真是铁石心肠。” 善能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口中却道:“你到慈云庵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顺便来看看我。” ......猜的真准! 慕念春半点都不心虚的否认:“没有的事,我真的是特地来看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姻缘 厨房里忙忙碌碌,善能没和慕念春说上几句话,便忙活去了。 慕念春见善能忙不过来,索性卷起衣袖帮忙。之前在慈云庵住了一个月,每天都在厨房里待着,和众女尼都很熟悉。女尼们对她的行为也见怪不怪了。 慕念春忙完之后,和善能一起吃了简单的午饭,然后出了厨房。一抬头,便看到树下熟悉的身影。 此时正是午后,暖融融的。阳光洒在少年清秀端正的脸上,笑容如阳光般温暖。 慕念春走上前,微微一笑:“表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张子乔笑着应道:“我去找你,发现你不在,估摸着你肯定是到厨房来了,所以就来等你了。” 他说的再自然不过,慕念春却有些歉然:“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一声就跑到厨房来。你在这儿等着,一定很着急。” 张子乔却半点都介意:“没什么,我只等了片刻。”顿了顿又轻轻的说道:“就算等的再久,我也不着急。” 说完这一句,张子乔的脸便红了。 如此含蓄委婉的表露心意,对他来说,已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 慕念春心里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可一想到齐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了齐王这个变数,她的未来到底会如何尚未可知。此时若是给了张子乔希望,万一日后......张子乔岂不是更失落? 慕念春神色自若的扯开话题:“表哥,难得来一回,我们也去烧香求签如何?” 张子乔正为自己的冒失忐忑不安,闻言暗暗松口气,笑着应了。 慈云庵里香火旺盛。虽近年底,前来烧香的香客依然络绎不绝。慕念春和张子乔出现的时候。引来了不少香客的注目。 少年面容清秀,腼腆斯文。少女眉目如画,灵动慧黠。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令人赏心悦目。 檀香袅袅中,佛像异常的庄严肃穆。 张子乔恭敬的上了香。然后跪在佛像前,闭目祈祷。慕念春也同样跪着,心思却飘的老远。 前世种种,仿佛一场噩梦。她努力想改变这一切,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可惜事与愿违,一道赐婚的圣旨,便让她之前的努力白费。慕家依旧成了太子一党。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齐王也和她一样带着记忆重生。未来的一切更多了无法确定的变数。 她特地到慈云庵来。齐王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会到慈云庵来见她吗?如果他真的来了,她该怎么说才能打消他要娶她的念头? ...... “表妹,”张子乔轻声喊道,见慕念春毫无反应,忍不住抬高音量:“表妹。” 慕念春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睁开眼,歉然一笑:“对不起,我刚才没听见你叫我。”石竹忙过来,搀扶慕念春起身。 张子乔没有追问她刚才在想什么,笑着说道:“你不是想求签吗?我们到那边去摇签筒。” 慕念春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各摇了一支签。 解签的是一个叫慧心的女尼。她比慧如还要年长。满脸皱纹,睿智而平和。她先看了张子乔的签文,淡淡的问道:“不知张公子要问什么?家人前程还是姻缘?” 张子乔听到姻缘。下意识的看了慕念春一眼,正好慕念春也含笑看了过来。 张子乔的脸腾的红了,迅速转过头说道:“我想问一问前程。” 慧心略一沉吟说道:“此签是中上签。从签文来看,张公子前程未明。不过,只要读书勤奋刻苦,必有收获。” 这么似是而非的一番话,却令张子乔精神一振,忙笑着道谢,又特意添了香油钱。 接下来便轮到慕念春了。 慕念春把签递过去。神色自若的说道:“我想问一问姻缘。” 她表现的坦然大方,张子乔却涨红了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下了头。 石竹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偷乐。 但凡是少女来求签的。大多是问姻缘。一个个羞涩忸怩吞吞吐吐的,像慕念春这般镇定大方的,可着实是少见。 慧心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接过竹签,对着签号找到了签文。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半晌才说道:“这支签是上上签。从签文看,慕小姐姻缘颇有一番周折。不过,只要能安然度过,便是一世荣华富贵。” 张子乔笑容一僵。 一世荣华富贵......什么样的姻缘,才能当得起这四个字? 慕念春也收敛了笑意。她是不信神佛之说的,求签占卜这类事,在她看来更是荒诞可笑。一个人的命运,怎么能被区区一支签左右? 可是,这番话偏偏又说中了她最大的隐忧。若是真的如了齐王的愿,做了齐王妃,可不就是众人眼中的一世荣华富贵么? 慧心等了片刻,却没等来慕念春的道谢,心里暗暗诧异。抽中这样的好签,这位慕小姐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慕念春回过神来,吩咐石竹添了香油钱。又求了几个平安符,这才和张子乔一起离开了佛堂。 她固然是心事重重,张子乔也是满腹心思,两人俱都没了来时的兴致。 走到院子前,慕念春打起精神说道:“表哥,我先回屋小憩片刻。” 张子乔应了一声,目送慕念春的身影远去,心里掠过一抹怅然。 ...... 傍晚时分,慕念春又去了厨房。 善能瞄了慕念春一眼,看似随意的说了句:“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慕念春自是一口否认:“没什么事。” 善能也不追根问底,随口说道:“刚才庵里又来了贵客,今晚要多做些馒头,你若是无事,就来帮忙。” 贵客? 慕念春心里一动,追问道:“是哪儿来的贵客?” 善能面无表情的应道:“不知道。” 慕念春碰了个软钉子,倒也没恼。善能来历神秘,性子古怪,整日都待在厨房里。从不和香客接触。知道有贵客来,十有*是因为要多准备素斋。至于贵客的来历,善能自是毫不关心的。 慕念春一边揉面,一边问一旁的小女尼:“听说庵里今日来了贵客,你知道是谁来了吗?” 那个小女尼摇摇头。 石竹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暗暗诧异。 小姐此次坚持要到慈云庵来,表面的理由是为了烧香求平安符。可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现在小姐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贵客如此紧张,就更令人费解了。 石竹想了想,低声说道:“小姐,奴婢出去打听一下这位贵客的来历。”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 石竹立刻出了厨房,去找善音打听。善音略一犹豫,歉然说道:“这位贵客特地叮嘱过,不能随意透露他的身份。” 石竹有些失望。可善音已经这么说了,却也不好再问,只得离开了。 刚走没几步,迎面忽的走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生的唇红齿白,异常清秀。眼睛十分灵动,远远的看到石竹,便扬着笑脸迎了上来,亲热的喊了声:“石竹姑娘,好久不见了。” 竟是齐王的贴身小厮郑喜。 石竹在见到郑喜的那一刹那,便会意过来。 原来,这个贵客竟是齐王。小姐特意到慈云庵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和齐王相见吧...... 石竹心里暗暗思忖着,淡淡的和郑喜打了个招呼:“真巧,竟在这儿遇到你了。” 郑喜笑道:“慕四小姐此时应该在厨房吧!” 石竹一脸戒备:“你问这个做什么?” “殿下今日来的匆忙,午饭都没来得及吃。”郑喜见石竹面色不愉,下意识的陪起了笑脸:“请四小姐下厨做些素斋......” “我们小姐又不是厨娘!”石竹绷着脸,硬邦邦的应了一句。 郑喜碰了一鼻子灰,笑的颇为尴尬:“我没这个意思,是殿下......” “总让小姐下厨,堂堂齐王殿下也不知道脸红。”石竹轻哼一声,一脸不悦。看也不看郑喜一眼,便走了。 她早就对齐王的行为十分不满了。没胆子给齐王脸色看,在郑喜面前甩脸子可是毫无压力。 郑喜苦笑一声,摸摸鼻子追了上去:“石竹姑娘,你先别恼,容我和你慢慢说。” 石竹听到这番话,非但没停下脚步,反而走的更快了。 郑喜:“......” ...... 郑喜出现的那一刻,慕念春暗暗松了口气。 齐王果然来了! 郑喜忙上前给慕念春请安:“奴才见过四小姐。” 慕念春嗯了一声,见石竹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得一怔:“石竹,是谁招惹你生气了?” 石竹瞪了郑喜一眼:“还不都是他,又要小姐下厨做素斋,把小姐当成厨娘,真是太过分了。” 郑喜一脸无辜的解释:“这是殿下吩咐的,奴才只是听命行事。” 慕念春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安抚的看了石竹一眼,然后对郑喜说道:“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下厨。” 郑喜:“......” 奇怪,慕四小姐今日态度怎么变的这么随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会(一) 厨房里食材是现成的。慕念春很快就做了四道素菜和一碗素面。 郑喜殷勤的笑道:“辛苦四小姐了,奴才这就把素面端过去。” 慕念春嗯了一声,在郑喜临走的时候,忽的微笑着说道:“对了,烦请你替我带句话给齐王殿下。” 郑喜忙应道:“有什么话,四小姐只管吩咐,奴才一定带到。” 慕念春眸光微闪:“你就说,今晚月色很美,殿下可别忘了赏月。” 这没头没脑的话,听的郑喜一头雾水。不过,他很识趣的没有多问,立刻应下了,然后麻溜的端着饭菜回了院子。 ...... 素面虽然清淡,却筋道可口,几盘素菜也都清淡美味。齐王吃相不算优雅,很快将面和素菜一扫而空。吃完心满意足的叹道:“念春的厨艺愈发好了。看来,本王今后有口福了。” ......殿下也太自说自话了吧!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而且,从四小姐的表现来看,分明对殿下没太多好感吧! 郑喜心里默默吐槽,口中却笑着附和:“是啊,四小姐的厨艺确实极好。奴才刚才一直在厨房看着,四小姐做菜又快又好,就连切菜的样子都特别美。” 齐王斜睨郑喜一眼:“她下厨的时候,你一直在旁边看着?” 郑喜何等伶俐,一听话音就知道不妙,立刻改口道:“其实,奴才一直在厨房外面候着,四小姐怎么下厨,奴才根本没看见,都是胡乱猜的。” 齐王似笑非笑的白了他一眼:“本王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当然是! “当然不是。”郑喜一脸谄媚:“殿下心胸宽广,怎么会和奴才一般计较。对了。四小姐还让奴才带句话给殿下。” 齐王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什么:“让你带什么话?” 郑喜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四小姐说,今晚月色很美,殿下可别忘了赏月。” 齐王眸光一闪。然后扬起了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郑喜忍不住多嘴一句:“殿下。你听懂这句话了吗?” 齐王似笑非笑地看了郑喜一眼。 郑喜立刻住了嘴。主子的事还是少问为妙。不过,到了晚上,他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齐王竟特意换了黑色的衣服,还吩咐他也换上同色的衣物。 赏月是假的,夜探佳人才是真的吧! 不过,慕四小姐不是一直对殿下不假辞色吗?今天怎么又主动邀殿下去相见了?郑喜一肚子疑问,却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跟着齐王溜出了院子。 此时已近子时。夜幕低垂,月亮被隐藏在厚厚的云层后。只有几颗寒星闪烁着熹微的光芒。正适合夜探香闺私会佳人。 相似的情景,勾起了齐王心底竭力忘记的那一幕。 几个月前,同样的夜晚,他满心激动欣喜的去夜会佳人,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那样一个“惊喜”...... 等等,今天夜里该不会上演同样的一幕吧! 齐王脚步一顿。紧随其后的郑喜,一个没留神差点撞到了主子身上,心虚不已的问道:“殿下,你怎么忽然停下了?” 黑暗中。看不清齐王的面色如何。过了片刻,齐王才张口道:“没什么,待会儿不要出声。免得惊动了守门的女尼。我们翻墙进去。” 郑喜不敢多嘴,低声应下了。 ...... “小姐,你真的要等齐王殿下来么?”石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慕念春笑着打趣道:“石竹,这句话你已经问第五次了吧!” 石竹有些赧然的解释:“奴婢实在是太震惊了。小姐一直都对齐王殿下不假辞色,怎么今晚又主动邀他见面?” 慕念春淡淡一笑:“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问他。今天晚上,你替我守着门。不能让别人接近半步。”深夜私会,男女独处,若是被人察觉可就完了。她想不嫁到齐王府都不行了! 石竹郑重的点头应下了:“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睁大眼睛,一只苍蝇也不让飞进来。”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眉宇间却一片凝重。 石竹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敏感的察觉到了慕念春心情不算美妙。默默的闭了嘴。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门外却一直没什么动静。 石竹忍不住低声道:“齐王殿下到现在还没露面,该不是被上一次的事吓着了,不敢来了吧!” 话音刚落,窗户便被轻轻敲了一下。 来了! 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低声吩咐石竹:“你去门外守着。” 石竹应了一声,轻巧的出了门,将门关好。 慕念春定定神,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站在窗外的人显然没想到窗子忽然会推开,一时闪躲不及,鼻子被窗子撞了个正着。低低的“诶哟”了一声。 慕念春:“......” 看着齐王捂着鼻子却不敢呼痛的狼狈模样,慕念春压抑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情陡然愉悦了起来。 一旁的郑喜被吓了一跳,忙凑了过来紧张的低声问道:“殿下,你还好吧!” 齐王鼻子又酸又痛,却不肯示弱,故作镇定的摆摆手,示意郑喜退到一边去。 慕念春忍住笑,故作歉然的说道:“殿下,真是对不起。我听到声音就过来开窗,真没想到你会站的这么近。你的鼻子还好吧!” 声音里分明透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半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 齐王暗暗咬牙,放下手,挤出若无其事的淡然表情:“看在你是无心之过,本王就不和你计较了。” 这个小插曲令慕念春心情大好,笑盈盈的说道:“殿下大人大量,实在令人佩服。” 齐王忍住轻哼一声的冲动:“你先让开些,我要从窗子进去。” 慕念春立刻让开了一些。齐王身手出乎意料的利落,双手稳稳的撑在窗边,然后的了进来。一连串的动作流畅之极。 在慕念春讶然的表情中,齐王受挫的自尊心终于得到了安抚。 慕念春关上窗,然后转身说道:“我等了一个晚上,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齐王绝不会承认自己来之前确实犹豫了片刻,傲然说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上次的事是我一时不察,才中了你的诡计。这点雕虫小技,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死鸭子嘴硬!也不知上次是谁看见慧如就为之变色逃之夭夭。 慕念春满腹心事,懒得和他做口舌之争:“是是是,是我小瞧你了。满京城的人都以为齐王殿下任性荒唐胡闹,谁能猜到这只是你的伪装。真正的齐王殿下,可比所有人想象的都精明厉害多了。” ...... 齐王收敛了笑意,定定地看着慕念春。 慕念春没有闪躲,直直的回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触,带着深思怀疑省视,就像针尖对上了麦芒,锐利冷凝,互不相让。 明亮的烛火下,慕念春犹显稚嫩的俏脸没什么表情,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漠然,悄然和脑海中那张漠视生死浅浅一笑的脸庞重合...... 不知过了多久,齐王才慢悠悠的张口:“你特地约我来,不是有话要问我吗?怎么又不吭声了?” 慕念春眸光微闪,半步不让:“你心知肚明,为何还要我问,自己说出来不是更好?” 齐王笑着反问:“你呢,是不是也有些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慕念春八风不动,一招四两拨千斤,不痛不痒的应道:“殿下严重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少女,哪有什么重要的秘密。” 齐王扯了扯唇角,俊美的脸上满是揶揄的表情:“念春,你该不是打算单方面拷问我吧!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想知道我的秘密,就用你的秘密来交换。” 慕念春抿着嘴唇,心里迅速的盘算起来。 齐王的反应,倒是在她的意料中。以齐王的精明狡猾,想套他的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难道真的要如他所说的那样,彼此坦诚自己的秘密? 齐王凝视着慕念春。 她的默然不语,已经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想。可他还是想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可惜等了许久,慕念春依然没张口。 齐王很大度的决定退让一步:“还没想好怎么说吗?不如我来问你,如果我说的对了,你就点头。说的不对,你就摇头。” 慕念春反应很快,立刻说道:“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这样才公平。” 果然半点都不肯吃亏。这样的性子,实在合他的心意。 齐王挑眉一笑:“就这么说定了。我先问......” “我先问!”慕念春不假思索的打断了齐王。 齐王略有些无奈的笑道:“好,就由你先问。”顿了顿,感慨道:“我这辈子还没这样让过别人。” 从来都只有他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份,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哪有他吃亏的道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让一让她也无所谓。 慕念春没心思和他斗嘴,立刻张口问道:“前世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ps:这一周要期中考试,复习监考改卷什么的,会很忙碌。所以这一周只能一更。到周日上女频首页的大封推,会有连续几天的三更爆发~o(n_n)o~ 第一百四十章 夜会(二) 如此惊悚的问题,齐王却面色不改的应道:“应该和你差不多。” ......他这么说,无异于正面承认了重生的事实。 慕念春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自从重生的那一天开始,她就谨慎小心的守着这个秘密。连最亲近的家人也没透露半个字。不免有种孑然一人的孤独和寂寥。 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带着前世的沧桑回忆重生了...... 这一刻,她的心里浮起微妙的亲切,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 可惜,齐王一张口,立刻就将这份亲切感打消了:“现在轮我问你了。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慕念春简短的答道:“今年四月,我推慕元春落了水,自己也磕到假山上昏倒。醒来之后就这样了。” 四月?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唇角扬了起来:“真巧,我也是在今年四月醒过来的。我们两个果然有缘分。” 慕念春:“......” 慕念春已经无力吐槽他的厚颜无耻了,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不会嫁给你!” 齐王眸光微闪,似笑非笑的问道:“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这大秦朝最终是我的。你嫁给我,将来就是大秦朝最尊贵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荣耀无人可及。你为什么不愿意?” 慕念春一脸怪异的看着齐王:“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听齐王的话音,竟是什么也不打算做,任凭一切像前世那样? 齐王懒懒的反问:“你认为我应该做些什么?” 慕念春哑然。 是啊,她刚才这么问,确实太想当然了。对齐王来说,什么也不做才是最佳选择。如果没有藩王做乱。没有嗜杀的新皇登基,这大秦朝的天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做天子。 他怎么可能愿意改变这一切? 慕念春沉默下来,心里一片茫然。 本以为揭穿了齐王的秘密。或许就能试着说服齐王成为盟友。提前做了防范,就不会再有明年那一场内乱。慕家的危机也就能迎刃而解。现在看来。她真是太过天真太过一厢情愿了...... 齐王深幽的眼眸定定的落在慕念春的俏脸上,似是要看穿她的心思,半晌,才张口说道:“你是在担心慕家吧!” 慕念春没有否认:“是。谁坐龙椅,我都无所谓。我只希望家人能平安的活下去。” “要做到这一点,其实一点都不难。”齐王慢悠悠的说道:“只要你嫁给我成了齐王妃,慕家就是我的岳家。我一定会保慕家安然无恙。”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语气中满是讥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世永宁侯府也是家破人亡吧!齐王妃也早早就香消玉殒了。你凭什么做这样的保证!” 齐王神色自若的应道:“前世我毫无防备,手中又无兵权,自然狠狠吃了亏。这一世,我自然会早做准备。想保慕家所有人平安,自然不在话下。”顿了顿,又问道:“念春,你既是希望慕家人平安,就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最明智。” 慕念春抿紧唇角,俏脸微微泛白。 齐王已经摆明了态度。现在,轮到她做选择了吗? 是选择嫁给齐王。保家人平安,还是坚持当初的梦想,逃开京城避开所有的纷扰? ...... 齐王很有耐心。并未步步紧逼,坐在椅子上,格外悠闲自在。 慕念春怔怔的站在窗前,沉默不语。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屋里的空气似停止了流动,沉闷的几乎令人窒息。 齐王一开始心情很不错,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慕念春一脸的挣扎矛盾,心里也渐渐不是滋味了。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齐王半真半假的开起了玩笑:“还是。你的心里依旧惦记着罗钰?或者是你那个子乔表哥?”还是前世同归于尽的梁武帝? 最后这个名字,在舌尖上打了个转。终于还是咽了回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忽然不愿在慕念春的面前提起那个男子。 不管是爱是恨。那个男子拥有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每当想起这些,他的心里都会涌起微妙的酸意。 “我心里惦记着谁,和你无关。”慕念春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反击:“我真觉得奇怪。我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到底是哪一点让你念念不忘?你说出来,我现在就改!” 齐王:“......” 齐王一时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这样的问题,真的难以回答。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她?这得追溯到很多年前。 他逃出京城后,梁武帝一直派兵追杀围剿,他东躲西藏十分狼狈,投奔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到后来,他的势力逐渐壮大,已经成了梁武帝的心腹大患。朝中有不少官员暗中投向了他,就连宫中也有他的眼线。眼线暗中传来的消息,时常提起宸妃。 冷血无情残忍嗜杀的梁武帝最宠爱最信任的妃子。 他命人暗中搜集她的所有消息。当他知道这位宸妃就是慕家四小姐时,便命宫中的眼线私下找到她,希望说动她暗中对付梁武帝。可她却拒绝的干脆利落。 他知道之后有些失望,却也没特别放在心上。女子贪念虚荣富贵,不愿冒这样的风险也在所难免。 三年后,他领兵攻进了皇宫。当攻破福宁殿的那一刻,已经毒发身亡的梁武帝赫然引入眼帘。他心神俱震,愣愣的看着频死的她。 她平静又漠然的笑着死去。 那一幕,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里。在登基后的几年里,成了无法磨灭的回忆。 他坐拥天下,拥有数不尽的美人。可他的心里,始终有一处空落落的。这样的怅然若失算爱吗?他不知道。 重生后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心里的激动狂喜,几乎无法自抑。 他终于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幸好,这一生是他先遇到了她。他毫不犹豫的做了决定,非她不娶!哪怕用些卑鄙的手段,哪怕现在的她还不情愿,他也不会放手。 慕念春绷着俏脸,眼中满是排斥。 齐王挑了挑眉,徐徐一笑:“你到底不喜欢我哪一点,你说出来,我改!” “我讨厌你的齐王身份!讨厌皇宫!讨厌勾心斗角!讨厌阴谋算计!讨厌谨慎小心连话都不敢随便说的日子!” 压抑许久的委屈和愤怒在心头翻涌不休,慕念春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脱口而出道:“前世那样的生活我早已厌倦了,我只想过些平静安逸的日子。为什么还是要把我拖进这个漩涡里?我前世曾经开罪过你,你就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报复我吗?” 说到后来,眼中竟依稀闪起了水光。 齐王心里一紧,似有一处被用力的扯了一下,声音里有些涩意:“不是这样的,念春。你误会了,我是真心的喜欢你,也是真心的想和你共度终生。我......”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你有没有问过我是否情愿?”慕念春声音微颤,泪水在眼眶里滚动,却倔强的不肯掉落:“从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就发誓此生再也不靠近皇宫半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慕念春用力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些日子的思虑烦闷,和辗转难眠的痛楚瞬间都涌了上来,化成无声的泪水,在白玉一般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泪痕。 齐王沉默了片刻,然后大步走上前,将她搂入怀中。 慕念春哭泣中犹自不忘挣扎:“流氓!登徒子!放开我!” 齐王没有松开,反而愈发用力的搂紧。 他的胳膊结实有力,慕念春根本挣扎不开,气急之下,用力的捶他的胸膛,踩他的脚。甚至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齐王动也不动,任由她发泄心中的怒意。然后低声说道:“念春,对不起。” 声音里,流露出罕见的歉然。 慕念春停下所有的动作,抬起迷蒙的泪眼,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你能放过我吗?” “不能。”齐王回答的十分迅速:“你心里不痛快,我站在这儿任由你出气。不过,我娶你娶定了!”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霸道也好,总之,他绝不会放手。 慕念春:“......” 他紧紧的盯着她,眼眸中流露出浓烈的炽热,滚烫的令人心悸:“念春,除了这件事,其余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慕念春被动的看入他狂热认真的眼眸。 他是真的要娶她,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管有谁要阻难,都挡不住他的决心。 慕念春凄然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说道:“好你若是真的要娶我,那就答应我三个条件。” 她终于松口了。 齐王心里一阵狂喜,不假思索的应道:“别说是三个,就算是三十个我都答应。”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条件 “你先放开我。”愤怒的失态过后,慕念春渐渐恢复冷静。 齐王这辈子都没这么乖的听过话,立刻松开了手。 慕念春瞪了他一眼:“再退开几步。我们两个半夜私会已经是逾矩了,你休想再做什么过分的事。” 过分的事?他倒是真的有这个心思,不过,看慕念春冷着俏脸的样子,显然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齐王按捺住心里的遗憾,退开了几步。 慕念春迅速的用袖子擦了眼泪,冷冷的说道:“第一个条件是,你要尽全力保护慕家人平安。尤其是我娘和弟弟,如果他们有半点闪失,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齐王立刻应道:“好,这一条我一定做到。” “第二条,我要做正妃。”慕念春无视齐王近乎讨好的笑脸,冷然说了下去:“不准有侧妃,不准有侍妾,不准有通房!” 相比第一个条件,这个条件无疑十分苛刻。一个堂堂皇子,怎么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 齐王似乎早就猜到她会提出这个条件一般,咧嘴笑道:“有你相伴终生,此生足矣。我没打算再找别的女人。” 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倒令满肚子火气的慕念春哑然无语了。 他该不是故意哄骗她的吧! “你若是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对天发誓。”齐王一脸正经的举起右拳:“皇天在上,我周恪今日对天发誓,此生只娶慕念春一个女子。绝不娶侧妃,也不纳侍妾通房。如违此誓,让我终生与龙椅无缘。” 发完誓之后,齐王立刻笑嘻嘻的表功:“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有诚意?第三个条件是什么。快点说来听听。” 慕念春勉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第三个条件就是,我还要再提十个要求。” 齐王:“......” “这十个要求。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回去慢慢想,写好了列在纸上。你等着签字画押!”慕念春面无表情的说道。 齐王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好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应着就是了。”面上表现的无奈,心里却溢满了喜悦。 太好了!她终于答应了! 虽然不是很情愿......好吧,虽然是很不情愿,不过,总算是点了头。只要她肯嫁给他,日后他有的是时间虏获她的心。 齐王这么好说话。让卯足了劲想找茬的慕念春也觉得无力了。憋足了劲一拳打出去,却像击中了软绵绵的棉花,没有半点愉快,反而更觉得憋闷。 慕念春不想看齐王熠熠闪亮的眼睛,气闷不已的移开目光,不经意的掠过他的左手,不由得一怔。 他的手背上有一圈深深的牙印,已经渗出了血珠,看起来分外刺目。 她刚才竟咬的这么用力么? 慕念春有些别扭的提醒道:“你的手背流血了。” 齐王低头看了一眼,很随意的笑道:“没事。只要能让你消消气,流点血算什么。” 慕念春轻哼一声:“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愧疚。我反正提醒过你了,爱管不管都随你。”说完。又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这副怄气的样子,却意外的取悦了齐王。他定定的看着她,忽的笑了起来。 慕念春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变化,见他笑了,心里顿时忿忿不平起来:“有什么好笑的。” “我一直幻想着,能这么近的看着你,”齐王轻轻的说道:“看着你笑看着你撒娇看着你怄气闹别扭。真没想到,这一天竟然真的来了!” 这么近的看着你,原来是这样的美好。 美好到我宁愿付出所有一切。换来你的微笑和柔情。 慕念春见不得他这么愉悦自得,故意冷笑着说道:“勉强得来的。真有这么美好吗?” ......她真懂得怎么刺伤一个男人的自尊和骄傲! 齐王无奈的笑道:“我知道你现在不痛快,想说什么只管说。我保证不生你的气就是了。” 他这么忍让,慕念春反而说不下去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齐王的任性骄傲从未改过。哪怕是前世他最落魄的时候,也无人敢这么毫不客气的讥讽过他吧!她逞一时口舌之快,除了让自己更加气闷之外,根本没有半点实质的意义! 接受无情的现实,努力让自己过的更好。这才是她做人的准则。 既然已经躲不开了,也只能调整好心情去面对。 慕念春终于抬起头来,看了齐王一眼:“容妃中意的是陆大小姐,你能说服她接受我这个儿媳吗?” 儿媳......这两个字听起来真是格外的美妙。 齐王忍不住咧嘴笑道:“这点小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会安排好的。” 慕念春毫不怀疑齐王的能力,容妃再厉害,大概也是斗不过他的,索性闭嘴不问了。 齐王却主动张口说道:“皇后肯定不乐见我娶一个出身高贵的王妃,所以,我只要在皇后那边多下点功夫。皇后自然会尽力促成我和你的亲事。母妃再反对也无济于事。” 慕念春随意的嗯了一声,丝毫没有追根问底的兴致。 齐王有意要逗她说话,笑着说道:“其实,我很早就对你起疑心了。前世慕元春在荷花宴上可是大出风头,所以入了五嫂的眼。这一世慕元春却处处被你压了一头,太孙妃做不成只做了侧妃。” 慕念春听着话音不对,狐疑的瞄了他一眼:“太子妃之前已经摆明了态度,不会让慕元春嫁过门。后来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一道圣旨来?该不会是你从中捣的鬼吧!” 齐王坦然的点了点头:“我确实出了点力。” 慕念春瞪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你明明知道,慕元春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太孙。今后她嫁到太子府,肯定会闹的家宅不宁。” “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鼓励太孙争取这门亲事。”齐王淡淡的说道:“太孙性子懦弱,还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和五哥五嫂反抗,应该成全了他的心意。哪怕是朵毒花,也得等他亲自尝到了毒花的苦涩,这才能摆脱这份痴迷,真正的成长起来。” 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 慕念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想到了什么,霍然看向齐王:“你刚才不是说什么也不打算做吗?为什么又对太孙这么关心?” 太孙后来可坐了两年的龙椅。如果太孙争气,就不会被谋朝篡位,齐王也就没机会再一争天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齐王似乎没听出慕念春的言外之意,若无其事的笑道:“太孙是我的亲侄儿,我关心他也是应该的。” 慕念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盯着齐王的脸孔说道:“不对!你若是想像前世那样坐上龙椅,就不该这么关心太孙。巴不得他更懦弱更没出息才对。你刚才那么说,是故意唬我!想用慕家老少的安危作诱饵,引我上钩!” 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 所谓关心则乱,果然半点不假!刚才她竟然被骗的一愣一愣的,上了他的当! 什么都不做?怎么可能!前世皇室中人被屠杀的一干二净。这其中就包括他的亲娘,还有他的嫂子和侄儿。他就算再有野心,也不可能这么冷血。 真聪明!竟然这么快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齐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怎么想都好。总之,我娶你的心意是不会更改的。我的承诺也一直有效。只要有我在,慕家人绝不会出事。” 慕念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觉得再和他待下去,非被气的吐血不可:“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齐王一脸失落忧伤,装模作样的叹息:“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机会,还没等说上几句话,你就要撵我走。你的心肠也太狠了。” 这点小把戏,自然骗不到慕念春。 慕念春冷笑一声:“你走不走?你不走我现在就出去,到隔壁子乔表哥的屋子里待上一夜。到时候声名尽毁,你想娶我也不可能了。” ......这一招果然狠辣!立刻戳中了他的软肋。 齐王摸了摸鼻子,无奈的妥协:“好好好,你别生气,我现在就走行了吧!过了今夜,我们两个日后可没多少见面的机会了。你总得给我留个念想吧!” 念想? 慕念春一怔,抬起头来。 头顶忽的被一片阴影笼盖。那张俊美的面容迅速的靠近,滚烫的唇迅速的落在她的额上。 慕念春心里漏跳了一拍,脸颊竟有些发烫。为了掩饰这份心慌意乱,她迅速的推开他,色厉内茬的指控:“登徒子!谁准你亲我了。” 齐王低低一笑,眼眸闪出璀璨的异彩,宛如宝石般散发出惑人的光芒:“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会到慕家,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只亲你的额头,实在当不起登徒子这个称谓。要不然,我再过分一点?” ...... ps:念春提的条件,大家猜到了吗~o(n_n)o~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相 比无耻,果然无人是齐王的对手。 慕念春的俏脸迅速飞起两抹红晕,不知是气恼还是羞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现在就滚!” 齐王志得意满的咧嘴一笑,狠狠的盯了慕念春一眼,然后走到了窗子边。正准备开窗走人,慕念春的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等等!” 齐王转身的动作十分迅捷,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的期待和跃跃欲试:“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走。” 慕念春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果断无视了齐王的厚颜无耻:“你对我的事情这么熟悉,是不是特地让人彻查过我的事?” 齐王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慕念春又紧接着问道:“我死了之后,子乔表哥怎么样?” 特地叫住他,竟然是为了问这个。齐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似笑非笑的说道:“他远在清池县,我忙着登基处理政事,哪有时间过问他的事。” 慕念春定定的看着齐王,齐王神色坦然。 “你在说谎!”慕念春肯定的说道:“你第一次见到子乔表哥就格外留心。你肯定知道他的事。” 齐王半点被拆穿的羞恼都没有,耸耸肩说道:“没想到这样都瞒不过你。好吧,我确实知道他的事。” 慕念春心里一紧,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我死了之后,他怎么样?” 她和梁武帝同归于尽的消息,肯定是震撼天下的耸动事件。再加上改朝换代的大事,就算是乡野村民也该知晓。张子乔也一定知情。 齐王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怎么样,他后来娶妻生子,过的很好。” 真的是这样吗?慕念春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齐王不答反问:“这都是前世的事情了,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慕念春本来还不敢确定。可齐王这样的反应,却令她心里一沉。半晌,才困难的挤出几句话:“他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你只管告诉我实话。我能撑得住。” 女子太蠢笨了固然不好,太过聪慧的也实在令人头痛。 齐王暗暗叹口气。只得说了实话:“你和......死了之后,我替你们分开下葬。听闻张子乔知道此事之后,不吃不喝,三日便气绝身亡。” 慕念春全身一颤,泪水猛的涌了出来,迅速的模糊了视线。 “这辈子,我不会娶任何女子为妻。因为在我的心里,这个位置是你的。请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会一直在宫外陪着你,直到你闭上眼睛的那一天。”进宫的那一天,张子乔平静的说出了这番话。 他也真的做到了。 她在宫中十年,他远在千里之外静静的守候着她。她毅然赴死,他默默的陪她共赴黄泉...... 慕念春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流了下来。发出低声的呜咽,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苍凉而悲戚。 齐王默默的走上前,舒展双臂,将她搂入怀中。 这一次。她没有挣扎,依偎在他的怀中啜泣。 齐王悄然叹息,说不出是心疼怜惜多一些。还是酸意更浓一些。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晦涩而低沉。他没有张口,只静静的抱着她,右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都怪你......”慕念春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要补偿子乔表哥,要和他在一起。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不放......” 张子乔的深情厚意,她前世已经辜负。这一生依旧无法偿还。她要怎么面对张子乔? 齐王为自己辩白:“我知道你听了这事心里会难过,所以才不想告诉你实情。是你非要追根问底。” “明明就是你的错!”慕念春含泪指控:“你想瞒着不说,哪里是担心我难过。是怕我会动摇了原来的决心!” 齐王咳嗽一声:“我怎么可能这么无耻!” “你就是这么无耻。”慕念春泪水涟涟。小脸哭的通红,谈不上美感。可齐王凝视着这样的她。心里竟有种蠢蠢欲动的悸动。 这个时候亲她一口,是不是有些乘人之危的卑鄙? 齐王只犹豫了一刹那。便飞快的将这个顾虑抛到了脑后。俯下头,吻上肖想已久的红唇。 她的唇柔软而冰凉,有些咸咸的涩味...... 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唇角一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齐王抬起头,唇角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伤口,略有些无奈的笑道:“手背上的伤口还能遮掩一下,嘴唇上被咬这么一口,你让我怎么见人?” 慕念春瞪圆了眼眸,咬牙切齿的说道:“谁准你亲我了!” 这点诘问,齐王应付的轻松自若:“你刚才这么伤心难过,我是想安慰安慰你。你现在心情已经好多了吧!” 伤感难过的情绪被这样打断,顿时无以为继。可这样的安慰方式,实在令人气结。 慕念春绷着脸撵人:“你快点走,我不想看到你。” 真无情! 齐王暗暗感慨一声,这次再没有犹豫,迅速的开窗,利落的跳出窗户。 ...... 齐王刚离开,石竹便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石竹一直守在门外,屋里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自然瞒不过她的耳朵。她好不容易忍到齐王离开,立刻就进了屋子。 慕念春一脸泪痕,神色颓然沮丧。 石竹看着别提多揪心了,愤愤的说道:“小姐,是不是齐王欺负你了?奴婢这就找他去!”说着,便要转身。 “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去找他算账?”慕念春心情虽然低落,却没有失去理智,及时的叫住了石竹:“而且,他也没算欺负我。我只是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心情有些低沉罢了。” 石竹没有继续追问,只担忧关切的看着她:“小姐,你现在还好么?” 慕念春用袖子擦了眼泪,强颜欢笑道:“现在好多了。我又累又倦,想歇下了。今晚你陪我一起睡。” 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陪在身边,总令人欣慰多了。 石竹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了。 ...... 两人并排躺下,头靠着头,十分亲密。 石竹知道慕念春心情不佳,有意东拉西扯的说些闲话。已经困的眼皮打架了,还是硬撑着不肯睡。 慕念春焉能看不出石竹的良苦用心,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低声说道:“石竹,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快些睡吧!” 石竹默然片刻,才自责的叹道:“奴婢笨嘴笨舌的,想哄小姐开心,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顿,又低声道:“奴婢不知道小姐和齐王之间的事,也不敢多嘴乱问。不过,不管怎么样,奴婢总是全心全意站在小姐身边。就算上刀山下油锅,奴婢也不会犹豫......” “石竹,”慕念春握住石竹的手,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可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却让她觉得无比温暖:“我不要你上什么刀山下什么油锅,我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活着。” 前世的悲剧都成了过去。这一生,她要好好的活下去,也要身边在意的人都安然无恙的活着。 慕念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苍凉。 石竹心里一酸,大着胆子搂住慕念春:“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活着,一直伺候小姐。” “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慕念春的话,让石竹怔了一怔,下意识的说道:“小姐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你怎么可能有事。” 你若是有事,奴婢怎么可能独活? 慕念春似是猜到了石竹心里在想什么,用力握紧了石竹的手,加重了语气:“答应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准轻言生死。” 石竹被慕念春话语中的慎重吓了一跳,忙应道:“是是是,奴婢答应小姐就是了。这么丧气的话,以后可别再说了,奴婢听着心里都觉得难受呢!” 慕念春鼻子微微一酸,却顺着石竹的话音说道:“好,我们不说这些了,快些睡吧!再不睡,天就快亮了。” 石竹本就又困又倦,很快便睡着了。 慕念春思绪如潮,眼睛闭上许久,却依然没有半点睡意。 到底还是没能躲开齐王...... 为了家人的平安,她无奈的选择了妥协。可未来依然迷雾重重。前世发生的一切,还会上演吗?如果一切依旧,京城依然会血流成河。齐王会做些什么?是像前世那样逃出京城,还是会用别的办法应对即将到来的纷争? 到那个时候,她又能做些什么? 还有张子乔,他对她一片痴心不改。若是赐婚的圣旨到了慕家,他会怎样的难过? ...... 同样的夜晚,齐王也是彻夜难眠。 只不过,慕念春是忧虑焦灼不安。他却是因为亢奋激动,迟迟无法入眠。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慕念春总算是点头同意了他们的亲事。只等过完年圣旨赐婚,她就是他的人了。 她的心,迟早也会是他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伤口...... 天刚蒙蒙亮,郑喜便起床来敲门:“殿下,该起床了。” 昨天夜里回来的太迟,只睡了两三个时辰。郑喜呵欠连天十分困倦,却还是硬撑着起了床。 齐王殿下昨天是偷偷溜到慈云庵的,得趁着一大早就离开,免得被人察觉。若是传到容妃娘娘耳中,可就更不妙了。 敲了两声,门便开了。 郑喜殷勤的笑道:“殿下......”剩余的话在看清齐王的面容后自动销声匿迹。 殿下唇角怎么破了?!!! 昨天夜里没留意,现在却看的再清楚不过。郑喜瞬间就联想到了许多画面,一不小心笑容就变的猥琐了...... “啪”的一声,齐王毫不客气的用力扇了郑喜的后脑勺一把,正义凛然的说道:“胡思乱想什么。这是昨天晚上吃饭时不小心咬破的。” ......这话骗骗别人还差不多。拿来忽悠他这个贴身长随可就太过分了!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可是一直在旁边伺候,根本就没咬破过唇角好吧! 郑喜面不改色的陪笑:“殿下说的是,奴才这记性真是愈发差了。竟连这事都忘了。若是太孙殿下或是容妃娘娘问起来,奴才一定会如实禀报的。” 齐王对郑喜的伶俐知趣很满意:“好了,来伺候本王更衣。” 更衣的时候,一伸左手,郑喜的眼睛顿时又睁圆了:“殿下,你的手背......” 齐王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郑喜硬生生的转了话风:“奴才记起来了,殿下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手背磕到了床柱上,所以才留了伤痕。”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心里却在默默流泪。 这么明显的一圈咬痕。真当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殿下昨夜到底做了什么,惹的慕四小姐发了这么大的火? 齐王显然也很清楚这个理由实在离谱,咳嗽一声说道:“你去找些药膏。再找块干净的纱布来。手背上的伤这么深,还是包扎起来为好。” 郑喜崇拜的看了齐王一眼。这么好的法子。自己怎么就想不出来?果然还是殿下英明啊! 齐王脸皮虽然又老又厚,可被郑喜这么直白热烈的目光崇拜着,也着实有些吃不消。笑着踹了他一脚:“发什么愣,还不快点去!” 郑喜精神抖擞的应了一声,立刻出了院子,打算去找庵里的女尼要些药膏和纱布。 刚走到院门边,就见一个穿着青色棉布衫裙的窈窕身影走了过来。少女清秀的脸孔在晨曦中犹如枝头含苞的花朵。 郑喜的心不受控制的乱跳了一拍,扬起笑脸迎了过去:“石竹姑娘。你怎么来了?” 石竹对着他从来没什么好脸色,面无表情的说道:“小姐命我送些药膏和纱布来,说是齐王殿下手磕破了,这些都用得着。” 郑喜:“......” 殿下和四小姐太有默契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郑喜接过药膏和纱布,笑着道谢:“殿下昨天不小心磕破了手背,正用得着这些。谢谢四小姐的美意,也省的我再去跑腿了。” 明明知道齐王手背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话......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这话果然半点不假。想到这些。石竹对眉清目秀油嘴滑舌的郑喜愈发没什么好感,不冷不热的应道:“不用谢,东西送到。我这就回去复命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郑喜下意识的追了上去:“等等!” 石竹停下脚步,眉宇间隐隐有些不耐:“你还有什么事?” 素来伶俐圆滑的郑喜,在对上那双黑白分明异常清澈的眼眸时,头脑忽的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石竹等了片刻,见郑喜一脸呆滞的表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郑喜呆呆的看着石竹的身影走远了。终于回过神来,顿时懊恼不已。他刚才是怎么了。明明有这么多套近乎的话,却偏偏一句都说不出口...... 郑喜怀着异样的懊恼和气闷回了院子。 齐王见他这么快就回来。有些讶然:“你是从哪儿找到的药膏纱布,怎么这么快?” 郑喜打起精神笑道:“这些东西是四小姐命石竹送来的。”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令齐王心情瞬间荡漾了起来。慕念春嘴上凶巴巴的,原来是这么关心他啊! ......齐王殿下,你真的想多了! 慕念春特意命石竹送药膏纱布,是担心齐王就这么大喇喇的出去见人。唇角的伤可以说是吃饭时不小心咬破的,手背上明显是咬痕,找什么借口都不合适。索性用纱布裹起来,虽然引人注目了一些,总比露馅的强。 齐王心情分外愉悦的出了慈云庵。 他昨天悄悄到慈云庵来,除了郑喜之外,只带了几个身手极好的侍卫。此时趁着天还没亮,骑马出了慈云庵。 ...... 足足养病一月有余的慕太傅,终于回了上书房。刚定亲不久的慕长栩,也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周琰特意恭贺了慕长栩几句。 慕长栩大病一场过后,俊秀的脸孔清瘦了不少,眉宇间还算平和,话却愈发的少了:“多谢殿下。” 周琰笑的有些尴尬。 他和慕元春定了亲事,慕长栩和他的关系本该亲密才对。可事实却是,两人反而显得生分了。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冷了场。 罗钰和蒋昀此时也过来了。 有了他们两个,气氛就更微妙了。 慕长栩和罗钰是嫡亲的表兄弟,感情素来深厚。可慕元春的事,却让他们两人之间多了一道深深的隔阂。而蒋昀,见了慕长栩也有些不是滋味。 蒋馨前几日从罗家做客回来,暗中垂泪。蒋昀自是要问清缘由。蒋馨抽抽噎噎的哭道:“太孙殿下心里只有那个慕元春,见了我连个招呼都没打,便直接去找慕元春了。慕元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将来做了太孙妃,只怕也要受她的闲气。” 蒋昀心疼妹妹之余,对慕家兄妹自然没了好感。此时见了慕长栩,只略略点头,便不吭声了。 好在这样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上课的时间到了,众人各就各位,读书的读书,习字的习字。 上书房里书声琅琅,学习氛围浓厚,令慕太傅深感安慰。 可惜,这么和谐的气氛中,冷不丁冒出了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 “太傅,对不起,我稍稍来迟了。”来者何人?当然是经常迟到的齐王殿下了! 慕太傅听到这个声音,反射性的觉得头痛不已。板着脸孔问道:“敢问齐王殿下,今天‘又’是为了何事迟到?” 故意将那个又字咬的很重。 众人都停了手中的动作,兴味盎然的看了过来。每天读书学习实在枯燥,齐王的迟到和逃课早就成了众人有限娱乐中最令人愉快的一幕。 这一看,顿时又是一阵低笑和哗然。 俊美无双注重仪表的齐王殿下,今天却实在令人侧目。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左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唇角也有一道明显的伤口。 齐王对众人的挤眉弄眼熟视无睹,一本正经的说道:“回太傅的话,我今天起的很早,起床的时候却不小心磕到了床柱,手背被磕破了,上药包扎费了不少功夫,所以来的迟了。” 慕太傅:“......” 这么荒唐的借口,鬼才相信! 周珣等人早已忍不住哄笑了起来。性子最促狭的周玹扬声喊了句:“十四叔,你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也磕到床柱上了吧!” 齐王斜睨他一眼,理直气壮的答道:“当然不是。这是吃早饭时不小心咬到了唇角!” 众人哄笑起来,就连慕太傅也忍俊不禁的笑了。 这大概就是齐王的魅力了。不管做的事有多荒唐胡闹,都会被众人视为理所当然。 ...... 休息的时候,周琰凑了过来,仔细打量齐王嘴角的伤口一眼,笑着调侃:“十四叔,你到底吃了什么好东西,怎么把嘴角咬成这样?” 那道伤口可着实不浅。这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咬出这么深的伤口来? 齐王挑了挑眉笑道:“当然是世间难见的美味。”就算被咬一口,也很值得! 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志得意满的味道。 “你这么一笑,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周琰装模作样的搓了搓手臂,开起了玩笑:“你该不是去祸害哪家的小姑娘,结果被人咬了吧!” ......亏得齐王心黑皮厚,听到这样的话眼都不眨一个:“你十四叔我要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还用得着去祸害吗?抢上门来还差不多。” 周琰被他的大言不惭逗的哈哈大笑。很自然的把心里那点疑惑扔到了脑后。 散学之后,齐王慢悠悠的出了上书房,一直守在书房外的绿萝迎了上来:“容妃娘娘特地命奴婢在此等候,请殿下去昭阳宫里用午膳。”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欢 齐王漫不经心的应下了。 绿萝在前领路,一边在心中暗暗琢磨。齐王殿下唇角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手背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看着更是触目惊心...... 容妃在见到齐王之后,也是一愣:“你这嘴角和手背是怎么回事?” 齐王面不改色的应道:“今天早上起床,手背不小心磕到床柱上磕破了。郑喜紧张的不得了,找来了上好的药膏,还用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其实,就是破了点皮而已,很快就会好了。嘴角的伤更是意外,吃早饭的时候不小心咬了一口。母妃不用担心。” 周琰好打发,容妃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听便知道有异。 哪有这么巧的事,又是磕破手又是咬到唇角。手背上的伤有纱布看不见,唇角上的伤却是遮也遮不住的。这么深的伤,怎么看也不像是吃东西时咬破的。 容妃仔细的看了一眼,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不悦的说道:“你嘴上的伤根本不是自己咬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王咧嘴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母妃的慧眼。其实,我昨天晚上强抢了一个民女。她挣扎用力过度,所以就用力咬了我一口。手背上的伤也是她咬的。”说着,飞速的扯开纱布,将手背上的牙印也露了出来。 容妃:“......” 容妃的脸庞瞬间有些扭曲。 什么强抢民女!齐王根本是私下去找慕念春了吧! 这么大喇喇的把手上嘴上的咬痕给她看,显然是希望她追根问底,然后就能顺理成章的提起他和慕念春的亲事了.......哼,想都别想! 容妃迅速的调整好心情,故作淡然的说道:“喜欢美人,齐王府里多的是。堂堂皇子,强抢民女算怎么回事。此事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竟这么轻飘飘的就将此事放了过去。 齐王扯了扯唇角。应了声是。 母妃还是和前世一样。只要认准了的事,就绝不会更改心意。他的意愿。在她看来无足轻重。 从这一点来说,母妃和太子妃何其相似。只是,周琰选择了顺从忍让。而他,却不愿再像前世那样听从母妃的安排...... 母子两人,各怀心思的用完了午膳。 午饭后,容妃命宫女们都退下。偏殿里只剩母子两个,没了众多眼线在一旁,说话也无需拐弯抹角了。 “皇后正在着手挑一些合适的齐王妃人选。最多等到年后,你的亲事就会定下。”容妃淡淡的说道:“你喜欢慕念春那个丫头,大可以像太孙那样,请你父皇多下一道赐婚的圣旨,纳为侧妃就是了。不过,正妃的位置是陆大小姐的。” 平日的谨小慎微温和可亲都是假象,眼前这个固执己见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容妃。 齐王用同样淡然的语气应了回去:“这绝不可能!” 容妃压抑住心底的怒气,冷冷的说道:“这事由不得你任性。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昨天我已经私下向你父皇求过了此事。他也点头同意了。你以为私下找皇后求情就能娶慕念春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后在容妃身边安插了眼线,容妃又岂会没有对策?仁明殿里也有她的人。齐王去找皇后的事。根本瞒不过容妃。 齐王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母妃为了我的亲事,费了这么多心思。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你自己的颜面风光?” 这话说的实在太诛心了! 容妃气的俏脸煞白,声音尖锐而颤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齐王收敛了笑意,沉声说道:“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知道母妃一直因为出身耿耿于怀,所以才希望我娶一个家世显赫的王妃。可这样又能如何?有一个出身高贵的儿媳,也依然改变不了你是宫女出身的事实。只为了这口气,就要我放弃喜欢的女子。母妃不觉得自己太无情了吗?” 容妃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你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给我出去!” 齐王定定的看了容妃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容妃见他真的要走,被怒火冲昏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站住!” 齐王很听话的站住了。神色淡然的问道:“母妃还有什么吩咐?” 容妃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将所有的怒火都压下去,竭力放柔了语气:“恪儿,你喜欢慕念春,我不会拦着你。你娶她做侧妃,日后多宠着她一些也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做正妃?” 齐王看着容妃:“母妃,父皇一直宠爱你。可你的心里有没有遗憾?” 容妃哑然。 遗憾,当然有。不止是她,这宫里的嫔妃们,有哪一个没在心中暗暗幻想过自己才是正宫皇后? “我喜欢念春,我想娶她为妻。侧妃这样的名分,对她来说只是羞辱。”齐王的神色从未这么认真过:“母妃若是真的心疼我,就依着我的心意。如果母妃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那我也只好用自己的法子了。” 容妃抿紧唇角,声音冷然:“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你就要和我这个母妃决裂么?” 这一次,换成齐王哑然了。 母子两个,骨子里同样的固执,根本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次会面,注定是不欢而散。 ...... 此时的慕念春也吃完了午饭,吩咐丫鬟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石竹知悉原委,没有多问,立刻收拾起了东西。 玉簪却忍不住嘟哝道:“才刚来一天就要回去么?小姐之前不是说要住上几日再回去?” 难得有出府透气的机会,这么快又要回府了。 丁香也觉得有些怪异,试探着问道:“石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姐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只吩咐说要回府......” 石竹板着脸孔:“小姐在想什么,岂是我们能随意猜测的。还不快些收拾东西,耽搁了回府的时辰,你们两个担待得起么?” 丁香悻悻的住了嘴,玉簪也不吭声了。 两人到漪澜院也有大半年了,一开始都没把老实的石竹放在眼底。可小姐却格外宠爱器重石竹,偏心的程度,简直令人眼热嫉恨。 石竹也渐渐有了大丫鬟的威信,如今数落起人来,她们两个连回嘴的底气都没有。 张子乔也很快收拾好了,过来一看,却没见慕念春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奇怪:“石竹,表妹不是说要早些回府吗?她人呢?” 石竹笑着应道:“小姐去和善音善能她们辞行,很快就会回来了。” 话音刚落,慕念春的身影便出现门口。 张子乔立刻笑着迎了过去:“表妹,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可以启程了。天黑前就能回府了。” 张子乔的笑容一如往常,慕念春看着他干净温暖的笑脸,心里猛然一颤。昨夜齐王的那番话,瞬间又涌上了心头。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张子乔见慕念春怔怔的看着自己,暗暗奇怪:“表妹,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边说边用手摸了摸脸。 往日,这么呆呆的小动作,总会惹来慕念春一阵欢快的笑声。 可今天,慕念春却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匆匆的扔下一句“我们现在就走吧”便转身走了。 张子乔性子腼腆,却也格外敏感。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昨天还好好的,一夜过来,慕念春对他的态度陡然变了许多。一个上午避而不见,此时又是这般冷淡......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张子乔心里空落落的,有些茫然和失落。 回程的马车上,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慕念春一直心神不宁心思恍惚,要么默默的看着车窗外,要么怔怔的一个人发呆,偶尔和他的目光对视,几乎立刻就会移开目光。 张子乔心里惴惴不安,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惹恼表妹了?可想来想去,却也想不到是哪里出了差错。 张子乔鼓足勇气张口道:“表妹,你一直没说话,是心情不好吗?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不妨和我说一说。虽然我帮不了什么忙,可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的好。” 让她怎么说? 难道她要说“我已经答应了齐王的求亲你从此以后彻底忘了我吧”,还是“表哥你以后千万不要为了我自寻短见”? 慕念春心里一阵难言的苦涩,口中也是苦苦的,就连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涩意:“表哥,对不起,我心情确实有些不好。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只想静一静。” 张子乔神情讪讪:“是我多嘴,扰了你清静。我不会再多问了。” 接下来,张子乔再也没说过话。 马车里一片沉默,令人气闷心慌。 慕念春说出那些话之后,也有些后悔。可此时,除了沉默,她真的不知该做些什么。她甚至没勇气直视张子乔黯然的脸...... ps:明天大封推,会有三更~o(n_n)o~ 第一百四十五章 疏远 “太太,小姐和表少爷回来了。”白兰笑着禀报。 张氏有些讶然。不是说要在慈云庵住上两天吗?怎么才一天就回来了? 待看到慕念春和张子乔之后,张氏更疑惑了。张子乔神色有些暗淡,慕念春的脸上也没什么笑意。两人该不是闹什么别扭了吧! 张氏心里暗暗猜测,面上却故作不知,笑着招呼道:“子乔,坐了一路马车,一定累了吧!” 张子乔打起精神应道:“确实有些倦了,姑母,我想先回入云轩休息片刻,晚饭就不过来吃了。” 张氏点头应了,亲自送了张子乔到院门口,叮嘱了几句诸如“好好休息”之类的。待张子乔走了之后,张氏回了屋子,张口便问道:“念春,你和子乔是怎么回事?闹口角了么?” 两人间的异常实在是太明显了。 慕念春既没承认也没否认,避重就轻的说道:“娘,我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张氏心里疑云重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面色陡然一变:“子乔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惹恼你了?” 慕念春一怔,旋即无奈的苦笑:“娘,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子乔表哥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他就算有些心思,也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 前世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她进宫,两人此生再难相见,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吐露心声。 张氏哑然。张子乔是什么性子,她这个姑母当然很清楚。就是知道张子乔绝不会逾矩,所以才会默许张子乔陪慕念春到慈云庵去。 既然不是张子乔的问题,那自然是慕念春的原因了。 “你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一天就急急的回来了。是不是在慈云庵里遇上了什么事?” 看着张氏疼爱关切的眼眸,慕念春陡然生出吐露所有秘密的冲动。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不。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齐王和她之间的牵扯关乎到前世的秘密,若真的说出来。只怕会吓坏了张氏。 “我在慈云庵里求了姻缘签。是上上签,签文上说我会有一段好姻缘。只是要经历一番周折。”慕念春选择性的说了一部分实话:“所以心里有些忐忑。” 原来是这么回事。 张氏松口气,笑着安慰道:“签文上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必尽信。凡事有爹和娘给你挡着,你不用忧虑担心。” 慕念春乖乖的应下了。 张氏想了想又说道:“过了年你就十三岁了,也该注意些男女之防。子乔虽是你嫡亲的表哥,毕竟男女有别。日后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慕念春轻轻的嗯了一声。 就算张氏不说。她也有了这样的打算。 原本以为她和张子乔此生会有夫妻缘分,现在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她能做的,是尽量的疏远冷淡,让张子乔早些打消心里的念头。这么做对痴情的张子乔来说,似乎残忍了一些。可是,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前世她的凄凉境遇,也是张子乔始黯然神伤终无法忘怀她的缘由之一。若是她嫁的好过的好,他伤心失落之余,也会很快忘了她吧! ...... 张子乔很快就察觉到了慕念春的刻意疏远。 每天晚上的宵夜变成了大厨房统一做的。白天偶尔见面,最多是点头微笑,往日的亲昵随意有说有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然礼貌的客套。 张子乔先是惶然难过,然后是黯然神伤,再到后来,变得低落消沉了,话也越来越少。 就连最年幼的枫哥儿,都看得出张子乔的不对劲。更不用说张氏等人了。 张氏自是心疼侄儿,私下和慕念春说道:“念春,你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这些日子,子乔心情低落。连笑容都少了。” 慕念春心里的滋味其实更不好受。逼着自己狠下心肠应道:“现在难过是一时的,日子一长自然就会好了。”总好过将来的伤心和痴心。 张氏叹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她打从心底疼惜这个侄儿,可论起亲事。却不情愿女儿低嫁远嫁。人都是自私的,侄儿再重要,总及不上女儿的终身大事重要。 慕正善也留意到了张子乔的异样,难得的关切了几句:“子乔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总是闷闷不乐,连话都比平日少了。” 张氏随意找了个理由敷衍了过去:“快过年了,大概是想他爹娘了。” 慕正善不疑有他,笑着说道:“他到慕家也有半年了,这么久没见家人,心中挂念也是人之常情。要不然,就让家丁护送他回清池县,等过完了年再回来。” 张氏略一犹豫:“可是,清池县这么远,一来一回要花上一个月......” 路途遥远不说,而且张子乔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回去了,大哥嫂子心里会怎么想? 慕正善见张氏不同意这个主意,倒也没在意,随意的说道:“你问问子乔,看看他自己的心意再说。” ...... 张子乔来请安的时候,张氏便提起了此事:“......子乔,你来京城也有半年了。眼看着就快过年了,想不想回一趟清池县?” 张子乔一愣,下意识的拒绝了:“还是不用了。来回一趟耗时太多,而且,家学要到腊月二十五才散学,我若是回去,会耽搁很多课业。” 张氏也不勉强,含笑说道:“你既是不愿回去,就随你的心意好了。很快就过年了,京城的年节很热闹,你留下开开眼界也好。” 张子乔打起精神笑着应了。 慕念春正好走了进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触,便各自移开了目光。 慕念春神色自若的和张子乔打了招呼,便坐到了张氏的身侧。张氏笑道:“念春你来的正好,到了年底,府里的琐事太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来替我分忧。整理库房的事就交给你了。” 库房里的东西平日时常有进出,到了年底要重新整理登记一次。这事不算难,只是繁琐枯燥一些。今年除了日常人情来往,又多了慕长栩要成亲这桩事,库房里的东西变动不少,自然要细细的整理一回。 慕念春俏皮的应道:“好,这差事我就领下了。正好挑些好东西,将漪澜院的摆设都换一换。” 张氏被逗乐了:“这个我做不得主,去和你祖母说,只要她点头同意了,你喜欢什么只管搬回去就是了。”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张子乔往日最喜欢这样的时候,可以正大光明的多看慕念春几眼。可现在,这样的时刻对他来说却无异于折磨。 张子乔定定神说道:“姑母,我来时已经吃过早饭,现在该去家学,就不多陪姑母说话了。”说完,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转身的一刹那,张子乔终于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垂着眼睑,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离开。 张子乔心里一凉,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 其实,一直都是他自作多情吧!表妹之前对他的温柔照顾,只是出于表兄妹之间的情分。他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望,在慈云庵的时候,忍不住稍稍流露出来。以表妹的聪慧,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有了这些日子的刻意疏远...... 应该清醒了。 张子乔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 再这么下去,只会造成表妹和姑母的困扰。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不该奢求。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冲突 日子一晃,已经到了年底。 零零总总的琐事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府里也开始了彻底的清扫,下人们刚领了丰厚的月钱,做起事来格外的有精神。 慕念春领着石竹几个在库房里忙了五六天,把库房里的东西重新整理登记了一遍。这其中,当属丁香出力最多。 丁香原本就在库房里当差,对库房的事务十分熟悉,又写的一手好字。就算慕念春一直不喜欢她,也不得不夸赞一声:“丁香做事又仔细又稳妥,这次整理库房,可多亏了丁香。” 丁香颇有几分受宠若惊,忙笑着应道:“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 丁香到慕念春身边也有大半年了。慕念春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去闺学都很少带上她,更谈不上什么信任器重。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夸赞,便让丁香好一阵激动。 慕念春瞄了丁香一眼,淡淡一笑。 丁香是慕元春埋在她身边的一颗棋子。不过,在她的提防下,这颗棋子基本没发挥什么作用。如今慕元春在府中彻底失了势,丁香心里忐忑不安,说话行事愈发谨慎小心。或许,丁香心里早已经后悔投错了主子...... 不过,后悔也已经迟了。她的心胸并不宽广,绝不可能原谅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 “大小姐来了。”玉簪眼尖的瞄到慕元春的身影,忙低声禀报。 慕念春随意的嗯了一声,抬眸看了过去。 自从慕元春接手了松涛院的事,就成了库房的常客。几乎每隔一两日就要来一回。张氏之前的担心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库房里的好东西确实被搬走了不少。 丁香下意识的垂下眼睑,避开了慕元春的目光。 “大姐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慕念春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慕元春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大哥的新房里还缺一个花瓶。我到库房来看看。挑一个精致好看的。” 石竹忍不住插嘴道:“库房里刚整理登记过,大小姐何不等过了年再来......” “放肆!”慕元春忽的沉了脸,冷冷的呵斥:“我和四妹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 石竹腾的涨红了脸,泪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慕念春心头火起。俏脸也沉了下来,冷然说道:“石竹刚才说的话也是我要说的。我领着她们三个,花了七八日的功夫,才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整理登记了一遍。大姐一张口,便要进库房挑东西,那我的心血不是白费了?请大姐过了年再进库房。” 说完,看也不看慕元春一眼,扭头吩咐道:“石竹。给库房上锁。” 慕元春万万没料到慕念春竟会如此强硬,心里的火苗蹭的蹿了上来:“慕念春,你太过分了!我替大哥布置新房,是经过父亲允许的。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库房?” 慕念春半步不让的反击:“爹是允许你为大哥布置新房,可不是让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到处唬人。库房这里现在是我说了算,你若是不服气,只管去找爹告状。石竹,去上锁!” “石竹,你胆敢上锁试试!”慕元春显然也动了真怒。 姐妹两人不和人尽皆知,平日还勉强维持着和气的假象。此时却是针尖对麦芒,互不让半步。丫鬟们都慌了手脚。石竹更是首当其冲,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石竹没有犹豫。用袖子擦了眼泪,拿出铜制的钥匙,利落的锁了库房。 ......慕元春面色铁青,难看之极。 区区一个丫鬟,竟敢欺负到她的头上来! “等父亲回来,我倒要让父亲评评这个理!”慕元春愤愤的扔下一句话,便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慕念春神色自若的说道:“好了,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 ...... “对不起。都是奴婢多嘴。”石竹羞愧的垂着头:“如果不是因为奴婢,小姐也不会和大小姐闹口角了......” 慕念春不在意的笑了笑:“不用担心。就算是她告到了爹那里。我也不会怕她。” 石竹依然惴惴不安:“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慕念春握起石竹的手说道:“石竹,我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有我在。绝不会任人欺负你。” 石竹眼中的泪水哗的涌了出来。 她何德何能,竟能得小姐这般深情厚谊相待。 慕念春倒是有心情来逗她:“被欺负的是大姐,该哭的人是她才对,你有什么可哭的。你等着瞧吧,看我今天晚上怎么对付她。” 石竹果然被逗乐了,眼里犹有泪花,唇角却扬了起来。 ...... “可恶!欺人太甚!”此时的慕元春却怒不可抑。叮叮咚咚几声脆响,一套上好的茶具被摔的粉碎。满地碎片,一片狼藉。 几个伺候的丫鬟噤若寒蝉,一个个都垂着头,唯恐主子迁怒到自己身上。 杜鹃身为大丫鬟,此时总得劝慰几句。虽然心里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小姐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值......” 慕元春冷笑连连:“这也算是小事吗?区区一个石竹,也敢明目张胆的羞辱我。我若是再咽下这口气,还做什么慕家大小姐!你这个时候倒是伶牙俐齿的,刚才石竹的气焰那么嚣张,怎么不见你挺身而出?” 杜鹃被骂的满心委屈,却不敢辩白,跪下请罪:“小姐说的是,是奴婢太过愚钝胆小,还请小姐责罚。” 慕元春满肚子怒火,见杜鹃这副模样,非但没消气,反而愈发气闷。 石竹给库房上锁的举动,无益于正面挑衅。她一个主子,和下人斤斤计较不免失了分度和颜面。杜鹃却畏畏缩缩不敢出头,委实令人气恼。 如果方妈妈还在身边,今天岂会容得石竹这般嚣张! 慕元春想到方妈妈,忍不住叹了口气。再看杜鹃战战兢兢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在这儿跪着了,都给我出去。” 杜鹃抹着眼泪退下了。其余的几个小丫鬟也都随着杜鹃一起退了下去。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低声为杜鹃鸣不平:“今天的事怎么能怪你。四小姐有太太撑腰,又得老爷欢心,石竹胆气也足实。你拿什么和石竹较劲?” 杜鹃听了这番话,心里愈发觉得委屈。 主子风光了,丫鬟们才有底气。主子犯了错,她们这些丫鬟也低了一等。这几个月来,赏梅苑里的人几乎都夹起尾巴做人,她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跳出来和石竹闹腾。 几个丫鬟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了半天,杜鹃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勉强挤出笑容:“你们都各忙各的去吧!若是被小姐看到你们偷懒,又该发火了。” 慕元春如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愈发难伺候。一个个都得多提几分小心。 ......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张氏的耳中。 张氏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冷笑着说道:“给了几分颜料就开染坊了。库房重地,她倒是当成自己的后院,想进就进了。” 白兰附和道:“奴婢听说,四小姐和大小姐当时就吵起来了。” 张氏皱着眉头问道:“念春是不是被欺负了?” 白兰答道:“这倒没有。四小姐吩咐石竹锁了库房,听说大小姐当时就被气走了。” 张氏顿时转怒为笑:“这就好。我就知道,念春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石竹也是好样的。” 白兰:“......” 张氏心情舒畅了,想了想吩咐道:“去请四小姐过来,让石竹也跟着一起来。”以慕元春的性子,必然会到慕正善面前哭诉告状。还是早些做防备的好。 话音未落,慕念春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念春,你来的正巧。我正要让白兰去叫你。”张氏精神奕奕的笑道:“今天的事你做的好。” 慕元春这些日子从库房搬了不少好东西到松涛院,张氏早就看着肉痛了。今天的事分外解气。 慕念春早料到张氏会是这样的反应,抿唇笑了一笑。 张氏又看向石竹,笑着夸赞道:“石竹也是好样的。一心一意向着主子,不枉念春一直疼你。” 石竹本是满心羞愧自责,闻言轻松了不少,大着胆子说道:“太太,今日都是奴婢惹出的事端。等老爷回来,奴婢一定自动请罪。” 张氏和颜悦色的笑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不能都怪你。老爷若是问起来,自有我应付。” “还是由我和爹说吧!”慕念春浅笑着接过话茬。 慕元春唱念俱佳,张氏哪是她的对手。 张氏想了想说道:“也好,你们姐妹两个之间闹了口角,就由你们自己辩白。我若是出面,倒让人觉得是我们母女欺负人了。” 应付慕元春,慕念春一个人就足够了。 当天晚上,慕正善刚一回府,慕元春便来了。一双眼眸又红又肿,分明是狠狠哭过的样子。 慕正善一愣:“元春,出什么事了?” ps:第二更来了~o(n_n)o~ 推荐朋友千岛女妖的新书,王妃去哪儿,文风轻松诙谐,正在青云榜上。有兴趣的亲可以搜搜看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护短 “......父亲,四妹和我闹些口角也就罢了,就连石竹也丝毫没把我放在眼底。”慕元春哽咽着说道:“我这个慕家大小姐,如今是人人可欺......”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慕正善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你先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得再问问念春。” 慕元春用帕子掩着脸低声啜泣,心里却暗暗恼怒。父亲实在是太偏心了。她这般哭诉,竟不为所动。 ......她只顾着埋怨慕正善,却没想过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早已伤透了慕正善的心。慕正善对她所剩的耐心,只是出于一个做父亲对女儿的情分。 慕正善命人去叫慕念春主仆。 慕念春和石竹很快就来了。慕念春神色自若的给慕正善请安。 慕正善嗯了一声,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和元春闹了口角?” “是。”慕念春出人意料的一口就承认了:“今天是我出言无状,惹恼了大姐。” 石竹抢着上前一步跪下了:“老爷,今天的事是因奴婢而起。小姐为了奴婢才和大小姐起了口角,请老爷责罚奴婢。奴婢心甘情愿的领罚!” 说着,深深的跪了下去。 慕念春略略蹙眉:“石竹,这是我和大姐之间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先起身站到一边去。”她之前特地叮嘱过,没想到石竹还是抢着认了错。 慕元春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放下手中的帕子,露出满是泪痕的俏脸,目光中尽是委屈:“父亲,你现在亲耳听到了。总该相信女儿的话了。这个石竹,胆大妄为,不分尊卑。若不严惩,只怕日后气焰会更嚣张。” 要对付慕念春不容易。为难一个丫鬟却不是难事。最好是趁着这个机会除掉石竹,砍掉慕念春的左膀右臂。 慕念春显然看出了慕元春的心思,冷然说道:“大姐这话可不妥。石竹是我丫鬟,一举一动都是听我的命令行事。今天是我吩咐她给库房上锁,她岂敢不听。” 石竹听着这番话,顿时红了眼圈,哽咽着喊了声:“小姐......” 慕念春安抚的看了石竹一眼,然后对慕正善说道:“爹。你要罚就罚我,这事和石竹无关。” 慕正善默然片刻,才说道:“石竹,你先起身回话。” 慕元春心里一沉。慕正善很明显的偏向慕念春主仆那一边...... “石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的道来。”慕正善沉声问道。 石竹不敢怠慢,忙将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小姐领着奴婢几个,花了几天功夫,才将库房重新整理登记了一遍。按着府里的规矩,库房在年前就该上了锁。不宜再动。大小姐要进库房,奴婢一着急,就多嘴提醒了一句。请大小姐过了年再进库房挑个花瓶。没想到,大小姐当时就翻脸发了脾气。小姐护着奴婢,便和大小姐起了口角。” 慕念春在心中赞许的点了点头。 这半年多的教导没有白费,石竹遇事比以前可要机灵多了。刚才句句都是实话,却着重强调了慕元春先不守规矩的事实。 慕正善面色微微一沉,略有些不悦的看了慕元春一眼:“元春,石竹说的话可是事实?” 有不少人亲眼目睹,慕元春想否认也不可能:“是,我想进库房。是想挑个花瓶为大哥布置新房......” “大哥明年四月才成亲,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新房大可慢慢布置,何必急在这一时。”慕念春冷笑着打断了慕元春:“依我看。大姐是故意借着这个由头一逞威风吧!” 慕元春没有和慕念春争执,只默默垂泪,一副别人欺的可怜模样。 抹眼泪装可怜谁不会? 慕念春眨了眨眼,眼中迅速闪起了水光:“爹,大姐分明是故意找茬。石竹对我忠心耿耿,做事勤快仔细,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若是她被发落了,我这个做主子的还有什么颜面。爹,你今天可要给女儿做主......” 说着,也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 一边是慕元春的哭诉,一边是慕念春抹泪委屈,还有红着眼眶的石竹。慕正善顿时觉得头都大了:“好了,你们都别哭了。不过是件小事,怎么一个比一个委屈。” 慕念春扯着慕正善的衣袖晃了一晃:“只要爹不罚石竹,我现在就不哭了。” 慕正善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尽喜欢耍赖胡闹。”语气已经松动了不少。 慕念春使出打蛇随棍上的功夫,飞快的擦了眼泪:“爹一定还有事,女儿就不多打扰了。”说着,冲石竹使了个眼色。 主仆两个迅速的行了礼,就这么退下了。 慕正善哑然,不知该笑还是该恼。 慕元春也被慕念春的无赖无耻惊呆了,连装模作样的抹眼泪都忘了。 半晌,慕正善才回过神来,咳嗽一声说道:“元春,你素来心胸宽厚。这点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慕元春:“......” 慕元春心里那个气就别提了。可慕正善已经这么说了,她再纠缠下去,只怕也没什么用处。只得强忍怒气,低声应了。 慕正善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长栩的亲事还有几个月,布置新房不必太过着急。等年后再去库房挑东西也不迟。” 慕元春只觉得嗓子里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难受极了。 她逼着自己挤出笑容:“女儿谨遵父亲吩咐。” ...... 从书房出来之后,慕元春脸上强撑着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心头满是怒火和恨意。 慕念春!总有一天,我会把所受的委屈加倍的还回去! 慕元春快步走了几步,忽然又慢了下来。 慕念春竟没离开,就这么站在路边,唇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那抹笑意,分明就是挑衅!更可恶的是,那个石竹也在。主仆两个的表情惊人的一致。 慕念春故作讶然的看了过来:“我还以为大姐要在爹面前多哭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就从书房出来了。” 慕元春被戳中了痛处,面色愈发难看,却半点都不肯示弱,冷笑着反击:“躲过这一回,未必躲得过下一次。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一直护着石竹。” 慕念春淡淡一笑:“我可比不得你,为了保全自己,轻易就舍了连翘和方妈妈。如今身边连个贴心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替你觉得寒心。” ......慕元春听的脸都黑了。偏偏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连翘也就罢了,方妈妈的离开,却是因为她的舍弃。她不仅没为方妈妈求情,还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方妈妈的身上...... 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怎么办?总得先保全自己吧! 慕念春几句话,就将慕元春气的面无人色,心里十分解气。笑眯眯的招呼石竹:“天太冷了,我的手都快被冻僵了。我们快些回屋烤烤火去。” 石竹笑盈盈的应了。主仆两个亲密的相携离去。 慕元春看着两人的身影,有一刹那的恍惚。下意识的看了身边的杜鹃一眼。 杜鹃却垂下了头。 慕元春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杜鹃是府中的家生子,到她身边还不足两年。做事也算尽心,却谈不上什么忠心。和方妈妈自然不能比,就是比起连翘来也远远不及。 可是,除了杜鹃,她身边也没有别的人可用了...... 慕元春定定神,不愿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淡然吩咐道:“我们也回去。” 杜鹃应了一声,恭敬的维持着两步左右的距离,恪守着丫鬟的本分。比起慕念春主仆的亲密来,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库房的事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了。慕元春暗中恼了几天,在慕长栩面前却只字未提。 慕长栩从松涛院的小厮口中得知了此事,半晌都没说话。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见了慕元春什么都没问。 兄妹两人往日的亲密无间,早已一去不返。有些事,慕元春不说,慕长栩也不想再过问。 ......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 慕家上下俱都精神奕奕喜气洋洋,就连一向不对盘的慕元春慕念春姐妹两个,也很有默契的表现出了和睦的假象。在家宴上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叫的分外亲热。 慕家主子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人,只分了男女两席。 朱氏今天格外的高兴,笑着说道:“新年初一,我们这些有诰命的外命妇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今年宫里特地命人递了话,进宫的时候要带上家中尚未出阁的小姐。元春婉春念春,你们三个明天都随我进宫。”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慕元春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 慕婉春一脸喜色,在心中迅速的盘算起了明天要穿什么。 慕念春却没什么欢喜愉悦的心情。她曾立誓今生再也不会踏足皇宫半步,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违背誓言再一次进宫了...... ps:第三更~o(n_n)o~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进宫(一) 张氏问道:“为什么皇后娘娘今年会吩咐各府上的小姐进宫?” “这还用问么?”吴氏笑着说道:“皇后要挑选齐王妃,肯定是趁着这个机会相看一番。” 齐王妃...... 众人下意识的看了慕念春一眼。齐王对慕念春的心意,众人都隐约知晓。可慕家已经出了一个太孙侧妃,再被选中齐王妃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慕念春在众人的注目下表现的异常平静淡然,甚至夹起一片鱼肉送进口中,吃相秀气斯文。见众人没动筷子,讶然笑道:“今天的鱼肉鲜嫩味美,你们怎么都不吃?” 朱氏咳嗽一声笑道:“好了,大家都吃饭吧!” ...... 家宴过后,慕家按惯例放起了焰火。几个机灵的小厮负责放焰火,丫鬟婆子们都围拢在一旁看热闹。 主子们自是要矜持一些,只站在廊檐下远远的看着。 枫哥儿一见焰火,兴奋激动的不得了,一张白胖胖的小脸满是潮红,紧紧的攥着慕念春的手嚷道:“姐姐,我也想放焰火,你陪我去!” 慕念春虽然满腹心事无心玩耍,却不忍拒绝枫哥儿,笑着点了点头。 枫哥儿高兴的咧嘴笑了,又扭头对张子乔喊道:“表哥,你也来陪我放焰火。” 猛然被点名的张子乔楞了一愣,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过去。 胖乎乎的枫哥儿一脸雀跃的笑容,活泼可爱。慕念春站在枫哥儿的身侧,浅笑盈盈,分外动人。 张子乔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冲枫哥儿笑了笑:“放焰火虽然好玩,却也危险。我陪你去就行了,别拖上你四姐了。” 枫哥儿倒也听话。闻言立刻乖乖点头。 张子乔拉着枫哥儿去放焰火,没有再看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凝视着张子乔的身影。悄然叹息。她的冷淡疏远,到底还是伤了张子乔的心。她心中歉然,却又无可奈何。 明天,她就要随着朱氏一起进宫了。 皇后这道出人意料的命令,大概少不了齐王从中推波助澜。此次进宫会发生什么事,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一二...... “四妹,”慕婉春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问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发什么呆?” 慕念春回过神来。敷衍的应了句:“没什么,我在看五弟放焰火。” 慕婉春灵活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转,低声笑道:“得了,你那点心思可瞒不过我。明天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你心里不紧张才是怪事。” 不等慕念春回应,又提醒道:“你可千万别放过明天这样的好机会。好好表现,或许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呢!” 慕念春对这样的话题显然提不起兴致来,随意的笑了笑,没有吭声。 慕婉春一个人自说自话,也不嫌无趣。继续说道:“可惜大姐已经被赐婚太孙侧妃,你想做齐王妃,实在难了一些。就算皇后娘娘对家世要求低一些。这辈分也是个问题。这个时候,可就得看齐王殿下的心意如何了。如果他直接去求皇上下圣旨,还是有几分可能的......” 慕念春被絮叨的头都痛了,随意找了个借口:“明天要进宫,我去问问娘要穿什么衣服。” “喂喂喂!”慕婉春连喊了几声,慕念春却充耳不闻,麻溜的闪人了。 ...... 新年初一,在漫天飘飞的雪花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来临。 天还没亮,慕家老少便都起床了。 慕太傅和慕正善慕正德兄弟两人要去金銮殿。朱氏要领着慕念春姐妹三人去仁明殿。慕家离皇城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得早些出发。免得迟了。 临出发前,张氏拉着慕念春的手反复叮嘱:“念春。今天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你可得谨慎小心些,可不能出什么差错。最好是给皇后娘娘留个好印象......” 那一边,吴氏也在低声叮嘱慕婉春:“婉春,齐王妃的名分你就别痴心妄想了。不过,今天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全京城三品以上的诰命可都进了宫,只要你表现的出挑,说不定能说一门好亲事......” 慕元春独自站在一旁,显得孤零零的。 朱氏略一犹豫,将慕元春叫了过来:“元春,今天平远侯府的蒋三小姐和刘府的二小姐也会进宫,皇后娘娘或许会单独召见你们三个。你言行举止都要多留心,万万不能给皇后娘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皇后素来疼爱太孙,对太孙妃和两个太孙侧妃肯定会格外关注。 慕元春柔顺的应了一声:“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就算朱氏不说,慕元春也知道轻重。在罗家和蒋馨刘芳斗斗嘴无妨,进了皇宫可不能随意轻忽。若是一个不慎给皇后娘娘留下了坏印象就糟了。 “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慕太傅扬声道。 众人齐声应了。 ...... 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了一夜,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马车行驶的缓慢平稳,车轱辘压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朱氏闭目养神,慕念春三姐妹也各自端正的坐着,无人说话。 半个时辰之后,慕婉春第一个忍不住了,悄声说道:“到了没有?” “还早着呢!”慕念春撩起车帘看了一眼,随口应道:“这才过了一半路程。” 朱氏略有些讶然的看了慕念春一眼:“你怎么知道的?”慕念春是第一次进宫,怎么会熟悉路程? 慕念春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了,此时只能若无其事的笑道:“我就是随便猜的,没想到竟一猜就中了。” 朱氏哑然失笑,没再追问。慕婉春正忙着偷偷打量车窗外的景致,没留意到慕念春话语中的漏洞。慕元春倒是敏感的察觉出些许异样,不过,看慕念春神色自若的样子,实在看不出什么奥妙来。 慕念春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今天可得打起十二分小心,不能再失言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慕婉春双眼熠熠闪亮,激动的低呼:“到了,到皇宫了!” 朱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瞧你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样子,这才到宫门。今日进宫的马车不知有多少,我们还有的等呢!” 慕婉春撩起车帘,果然见前面排了好多辆马车。 慕念春看了远处的宫门一眼,心里掠过一丝酸涩的痛楚。 前世,她坐着宫里派来的马车进了这道门。之后十年的漫长时光,都在宫里度过。直到临死的那一天,也没能走出这道宫门...... “你们三个先随我下马车。”朱氏吩咐一声,便下了马车。 慕念春姐妹三人也一一下了马车,跟着朱氏往宫门处走去。 按着宫里的规矩,宫外的马车不得入宫门。不管身份高低,此时都得下马车,一步步的走到宫门前。等看守宫门的太监一一询问放行。 穿着诰命朝服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妇人,穿戴的精致夺目的美丽少女,此时都恭敬的在宫门前等候。这样的场景平日难得一见。 朱氏走过去,亲热的和相熟的女眷打招呼。 雪不但没停,反而落的愈发急切。微凉的雪花落在脸颊上手上,一阵阵凉意。不过,宫门外的少女们显然无人觉得寒冷,反而个个俏脸嫣红若有所盼。 有资格来觐见皇后娘娘的,也意味着有资格入选齐王妃。齐王身份尊贵俊美不凡,藩地富饶。这样的如意夫婿,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若是能侥幸入了皇后娘娘的眼,或许这个齐王妃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了...... 此时,就连慕婉春也是心猿意马浮想联翩。直到眼角余光瞄到慕念春平静的俏脸,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算了,今天来就当是开开眼界好了。 进了宫门之后,便是长长的夹道。两侧是高高的宫墙,偶尔有太监或宫女在扫地,除了脚步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慕婉春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悄悄张望,被朱氏瞪了一眼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垂着头走路,不敢再四处张望。 慕念春默默的跟着朱氏,垂着眼睑,无人知道她心中的唏嘘和怅然。 宫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梁武帝篡位登基之后,便堂而皇之的住进了皇宫。连各处宫殿的名字都未曾更改过。勤政殿,福宁殿,仁明殿,还有她当年住的景阳宫...... 一切记忆鲜明如昨日。 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一切都忘了,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越靠近仁明殿,越是思潮翻涌,几乎无法平息。 朱氏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迅速的看了慕念春一眼,低低的问道:“念春,你没事吧!” 慕念春定定神,挤出一个笑容:“第一次进宫,有些紧张。” 朱氏不疑有他,低声安慰道:“待会儿你们只要跟在我身边,我做什么都跟着照做就是了。” 慕念春打起精神应下了。 仁明殿终于到了。 ...... ps:今天还是三更~o(n_n)o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进宫(二) 邱女官含笑引着朱氏等人进了偏殿等候。 三品以上的诰命都有资格进宫,按着品级一一觐见。以朱氏的身份,自然要往后排。 此时,偏殿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却没有寒暄说话,相熟的互相微笑点头示意,然后默默的等待皇后的召见。 这样的气氛当然说不上愉快,甚至有些压抑和沉闷。别说慕婉春了,就连心思沉稳缜密的慕元春也觉得不适应。忍不住悄俏看了慕念春一眼。 这一看之下,慕元春不由得暗暗一惊。 慕念春神色从容淡然,唇角扬起礼貌的浅笑,竟丝毫没被影响。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在宫中生活十年,从一个低等的美人一步步爬到宸妃的位置,其中经历的辛酸和痛苦,绝非常人所能想象。此时的等候,对慕念春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 慕元春自是不清楚这些内情,只觉得自己生生的被比了下去,心里的懊恼就不必说了。深呼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竭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就在此刻,平远侯夫人领着蒋三小姐进了偏殿。 众人不约而同的冲着她们母女微笑示意。 平远侯夫人略有些矜持的回以微笑,当目光落到慕家人身上时,笑意收敛了几分。在看到慕元春时,更闪过一丝冷意。 上次从罗家回来之后,蒋馨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哭了许久。平远侯夫人心疼爱女,对慕元春自然没有好脸色。 慕元春抬眸,和蒋馨对视一眼,各自心中冷哼一声,便移开了目光。 过了片刻。永宁侯夫人也来了。陆无双依旧一身耀目的红衣,略带矜傲的美丽容貌,几乎压过了在场所有的少女。 陆无双远远的看了慕念春一眼。眼中闪过自得的冷笑。 今天皇后娘娘特地召见京城尚未婚配的闺阁千金进宫,自是为了挑选齐王妃。慕念春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慕念春此时根本没有和她较劲的心情。淡淡的瞥了陆无双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睑。 再之后,镇国公夫人也来了。还有罗家刘家的女眷等等。宽敞的偏殿里很快就挤满了人,不过,依然一片静默。 第一个去觐见皇后的是镇国公夫人和俞六小姐。 平远侯夫人来的虽然稍迟一些,却第二个被传召觐见。 邱女官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听说平远侯夫人和蒋三小姐来了,很是高兴,请两位现在就随奴婢过来。” 平远侯夫人笑着应了。 蒋馨有意无意的看了慕元春一眼。这才随着平远侯夫人走了。 慕元春面色不变,双手却暗暗握紧。 指甲用力的掐入掌心,一阵轻微的刺痛。这份刺痛,远远不及心里的嫉恨交加带来的痛楚。这样的颜面和风光,本来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 正殿内。皇后娘娘坐在上首,两边的椅子上坐着各宫嫔妃。太子妃站在皇后的身侧。 平远侯夫人领着蒋馨恭敬的行礼。 皇后亲切的笑道:“快些免礼,赐座!”一旁的宫女端了凳子过来。 平远侯夫人忙谢了恩。皇后娘娘赐座,对勋贵女眷们来说是一项殊荣。往年只有几位国公夫人有资格入座。今年皇后娘娘对她格外的善意和亲切,显然是因为女儿即将成为太孙妃的缘故。 皇后娘娘的目光又落到了蒋馨的俏脸上。 蒋馨恭敬又温驯的站着,目光微垂。面容秀丽仪态优雅。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不愧是教养良好的名门闺秀,这样的相貌气度。也配得上太孙妃这个名分了。 皇后心里暗暗满意,含笑问道:“你就是蒋三小姐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子正是。”被众人用严苛的目光审视着,不管是谁都会有几分紧张。蒋馨强自镇定,手心里却是滑腻腻的。 淑妃笑着夸赞:“早就听闻蒋三小姐秀外慧中才貌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这么出色的孙媳妇,臣妾可得恭贺娘娘了。” 皇后娘娘显然心情不错,闻言笑了起来:“这可都是俞氏的功劳。” 太子妃忙笑道:“儿媳可不敢居功。得感谢父皇下了赐婚的圣旨。” 众嫔妃你一言我一语的凑趣,一时间。热闹非常。 蒋馨的俏脸红通通的,心里又是羞涩又是欢喜。 梅妃笑着插嘴道:“还有两位太孙侧妃。不如一并请进来,让臣妾们都瞧瞧。” 这样的做法当然不太符合规矩。不过,皇后娘娘今日心情好,也没讲究这么多,笑着吩咐道:“去请慕大小姐和刘二小姐过来。” ...... 邱女官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偏殿里。 “慕大小姐,刘二小姐,皇后娘娘请你们两位先过去觐见。”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皇后娘娘特地传召她们两个,是想见一见孙媳。 刘芳一脸抑制不住的惊喜雀跃,慕元春却笑容一顿。蒋馨刚进去不久,如今又召她们两个觐见。岂不是生生矮了蒋馨一头? 不管心里怎么想,慕元春的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皇后的传召是天大的荣幸,根本不容拒绝。只能挤出欢喜的笑容,和刘芳一起进了正殿。 慕元春一踏进殿内,便察觉有两道锐利有如实质的目光看了过来,落在她的脸上,几乎有若实质般轻微的刺痛。 是太子妃! 慕元春没有抬头,却迅速的猜出了这个紧紧盯着她的人是谁。 准婆婆对她没有半点好感。这个事实着实令人不是滋味。此时不容慕元春多想,忙收敛了心神,和刘芳一起上前行礼。 两个少女并肩站在一起,很快就让人看出了高下。 刘芳也生的灵动妩媚,可到底是庶女出身,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兴奋激动之余,又有些拘谨局促。相较之下,慕元春却显得端庄娴雅落落大方,美丽柔婉的俏脸和楚楚动人的气质,甚至隐隐压了蒋馨一头。 太子妃瞄了慕元春一眼,心中冷哼一声,故意先打量刘芳一眼,含笑问道:“你就是刘二小姐吧!果然生的一副好相貌。” 刘芳喜滋滋的道谢:“小女子蒲柳之姿,当不起太子妃这般盛赞。蒋姐姐和慕姐姐都远胜过小女子。”虽然还有些紧张,应答也算得体。 太子妃笑了笑,又看向慕元春,语气冷淡了许多:“慕大小姐也是才貌出众。” 这么敷衍了事的夸赞,还不如不说的好。 慕元春暗暗咬牙,挤出笑容道了谢。 宫中的嫔妃谁不是人精,一看这架势哪还有不明白的。看来,太子妃对这位慕大小姐很是不满。之前就隐隐听说过,太孙为了慕大小姐和太子妃闹了许久。太子妃无奈之余让了步,让慕大小姐做了侧妃。 现在看来,这个传闻绝不是空穴来风。太子妃对这位慕大小姐,可不仅仅是不满,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了。 皇后不动声色的打量慕元春一眼。 太孙和慕元春的纠葛,太子妃早就一五一十的和她说了。她打从心底里不喜这般轻浮又虚荣的女子。奈何太孙就是中意慕元春,这门亲事到底是随了太孙的心意。今天亲眼得见之下,皇后终于明白太孙的痴迷是从何而来了。 蒋馨和刘芳也算是美丽佳人,可慕元春的容貌气质犹在两人之上。而且,慕元春的柔婉动人,更令少年倾心...... 短短刹那,皇后的心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口中却笑的十分和蔼:“本宫见了你们三个,心里很是欢喜。来人,看赏!” 很快便有宫女捧了三个精致的匣子来。其中一个特别的奢华考究,里面放着一对上好的玉镯,这当然是赏赐给蒋馨的。另外两个匣子就稍稍差了一筹,里面各放着一支金钗,是赏给慕元春和刘芳的。 三人接了匣子,一起叩谢皇后赏赐。 蒋馨当仁不让的站在最前面,慕元春只能憋屈的站在她的左后侧,刘芳则站在右后侧,慕元春眼角余光瞄到刘芳兴奋的表情,不由得在心中鄙夷的轻哼了一声。 庶女就是庶女,只这样的阵仗,就让她喜不自胜了。不过是太孙侧妃,就让她高兴成这样,真是眼皮子浅薄...... 想到这儿,慕元春一阵悲从中来。自己日后竟要和这样的女子并列为侧妃,实在太憋屈了! 容妃看着慕元春,想到的却是慕家另一个女儿,忍不住微微蹙眉。 自从上回齐王和她闹的不欢而散,就再也没进宫探望过她。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暗中在皇上面前下足了功夫。 有了皇上点头,永宁侯府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会发生么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一般...... 皇后有意无意的看了容妃一眼,眼里迅速的闪过一丝讥讽,旋即隐没在眼底。 接下来,永宁侯夫人领着陆大小姐前来觐见。 ...... ps:猜猜皇后娘娘会怎么对付陆大小姐? 第一百五十章 做媒 陆无双一身红衣,容貌美丽耀目。眉宇间隐隐流露出一丝矜傲。 陆无双当然有骄傲的本钱。她是永宁侯府唯一的嫡女,论身份,甚至比蒋馨还要略胜一筹。如果不是心系齐王,这太孙妃的位置,只怕落不到蒋馨的身上。 容妃看着矜持优雅的陆无双,眉头悄然舒展开来。 这样的名门贵女,才配得上齐王。 齐王再不情愿,皇后再从中阻拦,也拗不过皇上的心意吧! 今天皇后特地召这么多适龄的少女进宫,就是为了挑选合意的齐王妃人选。以陆无双的条件,必然会中选。只要人选的名单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就会点中陆无双做齐王妃。 至于慕念春......让她做侧妃好了。这么一来,也算随了齐王的心意,免得齐王为了亲事和她这个母妃彻底闹僵。 太子妃不就是这么让步的吗?她这么做,也算有学有样了。 皇后打量陆无双一眼,赞不绝口:“这就是陆大小姐吧!果然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陆无双落落大方的一笑:“多谢皇后娘娘盛赞。”心里不由得暗暗窃喜。皇后娘娘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呢...... 还没等她想完,就见皇后含笑看向安国公夫人:“本宫记得勉儿还没定亲吧!” 皇后姓乔,出自安国公府。这位安国公夫人,是皇后嫡亲的弟媳。皇后口中的勉儿,是安国公幼子。 安国公夫人笑道:“皇后娘娘真是有心了,竟连这点小事都挂记在心上。” “勉儿是本宫嫡亲的侄儿,本宫这个姑母惦记自己的亲侄儿自是理所当然。”皇后和安国公夫人忽然生出了拉家常的雅兴,竟然在此刻谈论起了乔勉的亲事。 ......容妃心里微微一沉。那种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法子化解,就听淑妃笑吟吟的插嘴道:“皇后娘娘这么关心乔五公子的亲事,何不亲自为乔五公子做媒?今日进了宫的。可都是家世出众才貌过人,皇后娘娘总有中意的才是。” 皇后眸光一闪。微微笑道:“淑妃的话,可真是到本宫心坎里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无双一眼。 陆无双:“......” 陆无双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好端端的,忽然提起那个乔五公子是什么意思? 老天,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陆无双的俏脸微微泛白,求救的看了永宁侯夫人一眼。永宁侯夫人也有些发懵,不过。她总比陆无双要镇定多了,不管心里如何惊讶,面上却是笑吟吟的。 皇后的态度这么明朗,嫔妃们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知道内情的,不免要看容妃一眼。 这个陆大小姐,可是容妃中意的儿媳人选。如今皇后却要横插一脚......真是大快人心啊! 安嫔娇笑一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今日斗胆一回。乔五公子年少英才,陆大小姐才貌双全。两人家世相当,实在是合适的一对。娘娘何不成全了这一桩好姻缘,也为京城多添一桩佳话?” ...... 容妃面色终于变了。 陆无双更是错愕不已。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对,只怕早就嚷出声了。 永宁侯夫人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不过,她还算有些城府。轻描淡写的应道:“安嫔娘娘说笑了。小女哪里高攀的起安国公府。” “永宁侯夫人这么说,未免太过自谦了。”搅浑水这样的事,是嫔妃们的最爱。这不,丽贵人也抢着说话了:“陆大小姐才貌双全,配乔五公子,正是门当户对。” 安国公夫人笑了笑:“多谢各位娘娘关心。我这个当娘的,自然想为儿子说一门好亲事。怕只怕永宁侯夫人相不中犬子。” 皇后很自然的接过话茬:“今日本宫就厚颜做一回媒人,当面问问永宁侯夫人的心意。若是愿意,本宫愿玉成这门亲事。” 永宁侯夫人:“......” 这哪里是做媒。简直就和当面逼婚差不多。皇后娘娘已经纡尊降贵的做媒了,对方又是安国公府的幼子。家世身份相当。而且,这个乔五公子年少有才。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上上的夫婿人选。让她找什么理由拒绝? 更重要的是,皇后已经摆明了态度。永宁侯府想和齐王结亲,显然是不太可能了。齐王妃的名分虽然诱人,可开罪了皇后娘娘的结果,永宁侯府实在承担不起。看来,也只能辜负容妃的美意了...... 短短片刻时间,永宁侯夫人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很快就有了决定。 在这样的场合里,陆无双根本不能多嘴,此时只能用隐含着哀求的目光看过来。母亲,你千万别同意。我想嫁的是齐王,根本不是那个什么乔五公子! 永宁侯夫人心里一阵恻然。女儿啊,不是母亲不疼你。可现在这样的情势,哪里还容得我拒绝...... “皇后娘娘一番美意,臣妾实在感激不尽。”永宁侯夫人很快冷静下来,笑着说道:“只是儿女亲事不是小事,臣妾总得回去和侯爷商量一番,再给安国公夫人回音。皇后娘娘既是要做媒人,可得有些耐心才是。” 诙谐风趣的话,惹的众人开怀一笑。 永宁侯夫人的应对,其实十分得体。当面就应下,确实太过儿戏。这样应对,既流露出了同意结亲的意思,又留了几分余地。 皇后果然毫不介意,甚至风趣的自嘲道:“本宫平日只会下旨,做媒还真是第一回,有生疏失礼之处,可得请永宁侯夫人多包涵。” 嫔妃们又凑趣的笑了起来。 容妃却是唯一的例外。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令她始料不及。 只短短几句话,皇后便将她的如意算盘彻底打乱。不管永宁侯府和安国公府的亲事能不能成,总之,陆无双再无嫁给齐王的可能了。 盘算了这么久的好事,陡然成了泡影。就算容妃再有城府,一时也无法维持镇定自若的表情。 安嫔一直留意着容妃的神色变化,就等着落井下石,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故作讶然的笑道:“这样的喜事,容妃娘娘怎么半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短短一句话,便将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嫔妃们看似关切,实则都在等着看容妃的笑话。 容妃心里懊恼暗恨不已,迅速的收拾心情,露出若无其事的浅笑:“安嫔误会了。本宫刚才是不小心走了神,这种喜事,本宫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安嫔假惺惺的说道:“说到亲事,臣妾倒是想到了齐王。皇后娘娘为乔五公子做媒,可别忘了齐王的亲事。” 皇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本宫自然不会忘了。” 容妃心里又是一沉。 她从来都没敢低估过皇后,可这一回对阵,她还是输了个彻底。 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狠辣之极,令人措手不及。 皇上此时正领着文武百官祭天,仁明殿是皇后的天下,根本无人能左右皇后的心意。皇后凤口一开,就算是皇上,也要顾忌皇后的颜面,不会轻易驳回皇后的决定。私下答应她的事,也不会搬到台面上来...... 不能慌了手脚! 容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还没到最后一刻,总还有挽救的机会。少了陆无双,再另挑一个家世显赫的少女也不算难事。不管是谁,总比慕念春要强一些。 虽然竭力安慰自己,可容妃的心情却无可避免的阴霾。 ...... 此时的陆无双,更是面色苍白的惊人。那双总浮着傲气的眼眸,此时溢满了惊惶不安。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她的失态。 安国公夫人虽还是笑着,眉头却微微皱了一皱。 陆无双心系齐王的事,在京城不算什么秘密,她自然也知晓一些。以她的心意,自然不愿强人所难。再说了,乔勉文采出众相貌俊俏,根本不愁亲事,何必非要娶陆大小姐? 可这是皇后的授意,她根本无法拒绝。只能配合着把这出戏唱下去。 强扭的瓜不甜。陆无双这样的反应,着实令人不喜。 永宁侯夫人也察觉到了安国公夫人一闪而逝的不悦,心里一紧。 这门亲事一旦成了,安国公夫人就成了女儿未来的婆婆。此时陆无双若是给安国公夫人留下了坏印象,日后嫁过去,婆媳关系肯定不睦...... 永宁侯夫人上前一步,故作歉然的笑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些头晕不适,想到偏殿里稍侯片刻,免得殿前失仪。” 皇后并未为难,笑着应允了。目光迅速的掠过陆无双苍白的俏脸,心里暗暗冷笑一声。 想嫁给齐王,真是白日做梦! 陆无双随着永宁侯夫人回了偏殿。她的异常实在是太明显了,几乎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在偏殿内等候的女眷们,忍不住好奇的看了过来,各自暗中揣测着原因。 慕念春远远的看着失魂落魄的陆无双,忍不住暗暗叹息。 ps:书名:,作者:坐酌泠泠水,简介:身为杀手夏衿表示,今生只想做良医,赚小钱,嫁个普通的男人,过平凡的日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意外(一) 虽然不清楚陆无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慕念春却隐隐猜出了几分。 齐王曾含糊的说过借皇后的势应付容妃,看来,刚才皇后已经行动了....... 永宁侯夫人侧过身子,遮挡住了大部分的目光,快速低语道:“无双,打起精神来,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陆无双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将头扭到了一边,眼中迅速闪出了水光。 进宫之前她还满心期待,谁能想到皇后娘娘会来了这一出......不过是短短片刻,她的美梦就支离破碎。今生和齐王再也无缘成为夫妻。她心里怎能不怨不恨?又怎么可能维持平静? 永宁侯夫人见女儿这般伤心难过,心里也是一阵恻然。可眼下实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万一传到皇后娘娘的耳中,更是得不偿失。 永宁侯夫人不着痕迹的遮掩住了陆无双的身形。只可惜,陆无双的异样早就落入众人眼中了。各人强自压抑着窃窃私语的冲动,时不时的瞄过来一眼。 慕婉春的好奇心几乎涨到了顶点,悄悄扯了扯慕念春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四妹,陆大小姐是怎么回事?” 慕念春耸耸肩,做了个“我哪知道”的表情。 慕婉春正待继续说什么,朱氏已经警告的看了过来。慕婉春只得闭上了嘴。 ...... 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朱氏一行人觐见。 朱氏打起精神,领着慕念春慕婉春进了正殿。 慕念春目不斜视,垂着头跟在朱氏的身后,然后随着朱氏一起给皇后请安。至始至终都没抬头。可纵然如此,还是有不少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在场的嫔妃都是消息灵通之辈。齐王对慕四小姐有意的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几乎人人都知晓。之前陆无双的那场闹剧,更清晰的表明了皇后的立场。在这样的情况下,慕四小姐的出现。自然更引人注目了。 皇后含笑打量慕念春一眼,心里微微诧异。这个慕四小姐眉目如画姿容秀美。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可是也太年幼了吧!看身形,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齐王竟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迷的昏头转向,真是有趣! 当然了,齐王做出再荒唐的事情都不算稀奇。 皇后稍稍一怔之后,很快便恢复如常,微笑着夸赞道:“慕家三位小姐,容貌气质俱都十分出众。” 朱氏忙笑道:“多谢娘娘夸赞。” 皇后看向慕念春,语气亲切温和:“你就是慕四小姐吧!本宫听齐王提起过你几回。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伶俐又讨喜的姑娘。” ......精彩好戏就要来了!众嫔妃齐齐精神一振。 容妃逼着自己挤出若无其事的浅笑,心却猛然一沉。 皇后今天的举动,分明是早就计划好的。从传召未婚少女入宫,到刚才给陆无双做媒,再到此刻对慕念春的格外关注,一环扣着一环。接下来会是什么?难道会是当场指婚? 想及这个可能性,容妃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紧紧的盯着慕念春。 慕念春在众人的注目下,显得格外镇定:“皇后娘娘谬赞了。今日进宫的小姐们个个秀外慧中,小女子实在当不起这四个字。” 相比起之前刘芳溢于言表的惊喜和陆无双明显的恍惚失态,慕念春的表现可圈可点。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沉稳。 皇后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这般沉稳。对了,本宫听齐王说,你的厨艺十分精湛。当日在慈云庵还曾学过素斋。容妃,你曾亲自尝过四小姐的手艺,不知味道如何?” 正处在思绪纷乱中的容妃,冷不丁的被点了名。不怎么情愿的应了句:“慕四小姐的厨艺确实不错,素斋做的十分美味。” 容妃倒是想说几句违心的话,又担心被皇后逮住话柄,只好轻描淡写的应了过去。 皇后眼中的笑意深了一些:“齐王最喜美食。若是能娶一位厨艺出众的正妃,心里肯定欢喜。容妃。你说是不是?” 容妃:“......” 容妃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不让自己当场失态。声音里的紧绷却出卖了她此刻真实的心情:“皇后娘娘对齐王如此关爱,臣妾真是感动肺腑。” “齐王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这个母妃固然疼他,本宫疼他的心意,比起你来也是不遑多让。自然要为他挑一个合心意的齐王妃。”皇后有意无意的将“合心意”几个字咬的重重的。 容妃连勉强的笑意也挤不出来了。 皇后这几句话,简直就是在戳她的心窝。陆无双是她相中的,齐王喜欢的却是这个出身不算显赫的慕念春,甚至为了慕念春和她发生数次争执...... 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素来是宫妃们的拿手好戏。 安嫔用帕子掩着嘴,发出夸张的笑声:“皇后娘娘对齐王这般关怀入微,真让臣妾看着羡慕呢!慕四小姐生的一副好相貌,又擅长厨艺,倒真是齐王妃最合适的人选。” 看着容妃强颜欢笑的样子,真是太解气了! 丽贵人立刻笑着附和:“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皇后娘娘刚为乔五公子和陆大小姐做了媒,现在该为齐王和慕四小姐做媒了。” 容妃想为齐王娶一个出身高贵的王妃,皇后偏偏不让她如愿。这样的做法,令没有子嗣的丽贵人十分舒畅顺心。 就连淑妃也笑道:“臣妾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呢!” 这样一门亲事,既能博皇后欢心,又能顺便踩一踩容妃和齐王。众嫔妃们自然没有不乐意的道理,一个个纷纷出言赞成。 只有和容妃交好的兰妃暗暗叹口气。容妃的心意,她也隐隐知道一些,本来是乐见其成的。不过眼下这样的情形,对容妃十分不利啊! 兰妃看了面色苍白的容妃一眼,没有吭声。 此时此刻,不出言附和没跟着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很讲义气了。 ...... 朱氏慕婉春慕元春早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今天到宫里来不是走个过场吗?怎么忽然上演了这么一出? 看皇后的意思,竟是要当场定下这门亲事!原本以为绝不可能发生的好事,真的要落到慕念春的身上么? 慕念春依旧垂着眼睑,不过,从她染了红晕的脸颊来看,她此时定是娇羞又欢喜...... 娇羞欢喜个屁! 脸上的红晕是被气出来的! 这个齐王,非要将此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吗?站在这儿任人评头论足的,这种感觉一点都不美妙。 当然了,若是她肯冷静的想一想,就会赞成齐王的办法。将此事正大光明的在众人面前披露出来,确实是一记妙招。容妃暗中的盘算在皇后的阳谋面前,立刻不值一提了。 先造成既定的事实,再向皇上请旨。就算是皇上对慕家的家世不满意,也不得不顾虑此事造成的影响,然后便会顺着皇后的心意下旨赐婚...... 容妃到底不是普通之辈,在最初的措手不及的失利之后,竟很快镇定下来。挤出笑容说道:“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不过,齐王的婚事不是小事,总不能这么随意就定下。还是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为好。” 堂堂皇子的终身大事,自然不能儿戏。真正定夺的,依然是皇上。反正她已经决定让步,让慕念春做齐王侧妃了。此时这一幕也算不得什么。 皇后似是看穿了容妃的心意,眸光一闪,笑着说道:“容妃说的有理。此事确实要由皇上定夺......” 话音未落,就听殿门处传来宫女们的声音:“奴婢给齐王殿下请安。” ...... ps:一连两天的三更,大家看的很嗨皮吧~今天看看有没有时间写出三更,如果忙的话,至少也是两更~o(n_n)o~ 第一百五十二章 意外(二)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齐王大喇喇的走了进来。 齐王和往日一样,依然穿的耀目招摇,大冷的天,手中却执着美人纸扇。只差左手中再提一个精致的鸟笼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给母妃和各位娘娘请安。”齐王笑嘻嘻的请了安。 皇后讶然的笑道:“祭天仪式还没结束吧!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齐王漫不经心的答道:“直挺挺的一站就是半天,太累人了。我趁着别人不注意,就偷偷溜出来了。” 众人:“......” 容妃原本就心浮气躁,听了这番话怒火更是嗖嗖的往上涌,沉着脸呵斥道:“你真是太任性太胡闹了!今日是正月初一,是祭天祭祖的重要日子。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能随意偷溜出来。若是被你父皇知道了,不大发雷霆才是怪事!” 齐王不以为意的笑道:“文武百官这么多人,站的黑压压的一片。父皇怎么可能留意到我没在。” 容妃轻哼一声,正待再说什么,皇后却咳嗽一声笑道:“容妃,你也消消气。齐王还小,心性未定,偶尔有些出格的举动,料想皇上也不会怪罪。” 皇后已经发话了,容妃自是不好再吭声,憋了满肚子的闷气。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没人比容妃更清楚。 齐王的荒唐任性,有大半都是装出来的。今天特地跑到仁明殿来,肯定另有深意......他的真正用意会是什么,还用多想吗? 果然,齐王又看向慕念春:“慕四妹妹,真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儿见到你。” 脸上满是惊喜和雀跃,眼眸中闪出的光芒异样璀璨。 慕念春明知道他是在做戏。也只能无奈的配合,露出一抹羞涩的浅笑:“今日我随祖母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没想到会遇到齐王殿下。” 齐王笑道:“过几日。我会去慕家给太傅恭贺新年,希望四妹妹再亲自下厨。你上次做的素斋十分美味。我一直念念不忘。” 去你的素斋! 慕念春心里暗暗咬牙,面上却继续维持娇羞的表情:“多谢殿下青睐,只要殿下不嫌弃,小女子自是愿意下厨。” 齐王的眼睛更亮了几分,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几乎有些刺目。 容妃脸上没了什么血色,勉强撑着没失态。一颗心却直直的往下沉。 齐王故意当着众嫔妃的面和慕念春眉来眼去亲亲我我,此事很快就会在宫中内外传开。皇上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还有谁会愿意把宝贝女儿嫁给齐王? 皇后瞄了面色惨然的容妃一眼。心里只觉快意。 容妃处心积虑的想为齐王谋一门好亲事。可惜的是,齐王自己半点都不情愿。宁愿娶出身不高的慕四小姐做正妃。母子两个为了此事争执不下数回,如今齐王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清楚的表露了心意。容妃有多难堪,可想而知。 在皇后的默许和纵容下,齐王得以和慕念春闲话几句。那些挑眉通眼性子伶俐的嫔妃们,自是不肯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以安嫔为首,你一言我一语的往容妃的伤口上撒盐。 “齐王殿下和慕四小姐这般熟稔,看来是早就相识了吧!” “这么好的一对,皇后娘娘可一定要成全了才是。” “是啊,臣妾也是这么想的呢!” ...... 皇后慢悠悠的笑道:“你们几个关心齐王的终身大事。本宫心里很是高兴。不过,齐王的婚事不是小事,总不能这么随意就定下。还是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为好。” 原封不动的用了容妃刚才说过的话,分明是故意膈应容妃。 容妃面白如纸,嘴唇微微颤了一颤,终于站起身来,歉然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忽然觉得头晕不适,想先行告退。” 皇后故作关切的说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适了?本宫这就让人传召太医来给你看看。” 容妃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用了,臣妾回昭阳宫休息片刻就行了。”说完。行礼告退,步履略有些急促。没了往日的优雅自持。 直到离开仁明殿,她都没回头看过齐王一眼。 齐王眼中跳跃的笑意暗了一暗。不过。只短短的一瞬,便又恢复如常。笑着对皇后说道:“母后,儿臣溜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免得被父皇发现了大发雷霆。” 皇后含笑应允了。 齐王临走时,深深的看了慕念春一眼。眼中情意绵绵,几乎溢了出来。 慕念春被看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众人也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手臂。 殿内的几个少女却是心思各异。蒋馨刘芳俱是满心羡慕,慕婉春的羡慕中夹杂了一丝酸意。而慕元春,嫉恨的眼眸快喷出了火星。幸好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慕念春身上,无人留意她的失态。 皇后微笑着看了慕念春一眼:“慕四小姐蕙质兰心聪慧过人,本宫一见便十分喜欢。来人,把那块云锦拿过来,赏给慕四小姐。” 这些赏赐是早就预备好的。皇后话音刚落,便有宫女捧着锦缎过来了。 这块云锦轻薄柔软,十分光滑。浅浅的粉,犹如春天来临时桃花初绽的颜色。即使是在背光处,也闪出炫目的光泽。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皇后笑的十分和蔼:“这块云锦是今年的贡品,轻柔光滑,色泽绚丽。一共只有几匹,每一块的颜色都不一样。这么粉嫩的颜色,最适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了。赏给你做件春衫正合适。” 慕念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接了云锦,然后恭敬的谢恩。 丽贵人凑趣的笑道:“皇后娘娘可真是偏心。臣妾上次想讨这块云锦,娘娘愣是没舍得给。这次倒是主动拿出来赏给慕四小姐了。” “亏你好意思张口。”皇后哑然失笑:“这样的衣料,给十三四岁的少女做衣裙正合适。给了你,就算做了衣服,你也没脸穿出来见人,白白糟践了好衣料。” 此话一出,众人都掩嘴笑了起来。气氛分外的融洽和谐。 此时,朱氏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上前一步笑道:“老身代孙女谢过娘娘的恩典。” 皇后和颜悦色的笑道:“慕老夫人快些免礼。”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笑道:“等过些日子,本宫再赏给慕四小姐更大的恩典。到那时候,你再郑重道谢也不迟。” 话语中的意思,不用多想也能听的懂。 朱氏陪着笑脸应对了几句,心里说不出是惊喜激动还是惶恐不安。 这喜事,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让人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直到走出正殿的那一刻,朱氏都觉得脑中有些晕乎乎的。 慕婉春慕元春神色各异,当事人慕念春反而是最平静的。平静的几乎有些漠然。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和她无关。 ...... 朱氏一行人去的时间久了一些。当回到偏殿的时候,惹来了不少的注目。 不过,不管是谁,也绝不会料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慕婉春憋了一肚子的话,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急急的低声问道:“四妹,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皇后娘娘忽然会......”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慕念春敷衍的应了句。 慕婉春自是不相信,不过,此时实在不是追问的好时机,只能将满心的疑问都按捺了回去。 待所有人都觐见过之后,便是宫中的赐宴了。 宫里的饭食当然极致精美。不过,慕念春毫无胃口,只草草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同席的几个少女,也都差不多。她们倒不是没胃口,只是不愿失了名门贵女的矜持,唯恐吃的多了被人笑话。 此时气氛稍微活泛了一些,有交好熟悉的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蒋馨和刘芳不知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有人用惊诧的目光看了过来。其中有一双格外怨毒,饱含着愤怒和不甘。 这个少女,自然是陆无双。 皇后为她和乔五公子做媒,对她来说无疑是重重的一击。此时再听到皇后对慕念春的青睐,心里的怨恨嫉妒几乎到了顶点。 如果换个地方,或许陆无双已经冲过来诘问也未可知。 慕念春心情同样烦闷,根本没有搭理她的闲心,干脆利落的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好不容易熬到了宴席结束,众人又一一向皇后辞行。沿着原路走出仁明殿,走出宫门。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地上厚厚一层积雪。 阳光照耀在雪地上,闪出刺目的光泽。 慕念春不知是被刺痛了眼睛,或是别的什么原因,眼睛一阵酸涩。她用力地眨眼,将到了眼角边的泪水咽了回去。 只要家人能平安无恙,就算是赐婚给齐王也咬牙认了。 过了年她也只有十三岁,至少等及笄之后才能正式成亲。中间还有两年多时间,不知会发生多少变故。这个齐王妃的头衔,或许不会真的落到她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惊喜 上了马车,慕婉春迫不及待的问道:“四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总能说了吧!” 朱氏也是满心疑惑:“念春,你之前不是说过根本不想做齐王妃吗?今天和齐王殿下......又是怎么回事?” 停顿的地方,很明显的省略了“眉来眼去”四个字。 慕元春紧紧的盯着慕念春,不放过一丝微妙的变化。 慕念春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齐王对我有意,我自知配不上齐王,平日总躲着他。没想到皇后娘娘对我格外青睐,齐王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示好。我实在不忍拒绝。” 这理由也算说的过去。 朱氏稍稍松口气。不是私相授受就好!慕元春和太孙的事,已经使得慕家颜面扫地。若是再来一桩类似的事,可就真的羞于出门见人了。 “四妹,你真是好福气。”慕婉春语气中满是羡慕:“皇后娘娘对你十分青睐,齐王又对你倾心。这个齐王妃的位置,肯定是你的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心里毫无欢喜之意。 慕元春用力的咬着嘴唇。心里的怨恨嫉妒几乎控制不住的就要喷薄而出。 为什么?慕念春凭什么有这样的好运气? 比起齐王妃的名分,她日后只是区区一个太孙侧妃......且不论正室妾室,光是辈分就差了一截。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要叫慕念春一声“十四婶”,真是怄的想吐血! 不行,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念春做上齐王妃。 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阻止这件事...... 一定可以! ...... 慕太傅等人还没回府。只有张氏和吴氏在府里。 听到朱氏带回来的消息,两人震惊的半晌都说不出来。不约而同的直勾勾的盯着慕念春。 慕念春早有心理准备,表现的十分镇定,微笑着将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皇后娘娘今天赏了我一块上好的云锦。还暗示很快就会有赐婚的圣旨。说不定一过了正月就会有圣旨来了......” 张氏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个箭步冲过来,将慕念春紧紧的搂紧怀里。激动不已的嚷道:“念春,你真的要做齐王妃!太好了!” 激动之余。手劲不免大了一些。慕念春被勒的差点透不过气来,无奈的苦笑道:“娘,你打算把我闷死么?” 张氏喜气洋洋的放开她,又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喜滋滋的说:“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有这么风光的一天。能亲眼看着你风光出嫁,我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一句普通的玩笑话,却令慕念春面色一变。声音有些奇异的颤抖:“娘,你不要胡说。你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张氏没料到慕念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怔了一怔才笑道:“我随口说说罢了。我还要亲眼看着你出嫁,看着枫哥儿娶媳妇呢!哪里舍得早早去地下......呸呸呸,大新年怎么尽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不说这些了!” 吴氏这才凑了过来笑道:“这样的喜事,可真是要恭喜大嫂了。” 张氏笑的欢快而舒畅,故意瞄了慕元春一眼说道:“先是元春接了赐婚的圣旨,紧接着就是长栩定亲。再有念春这桩喜事,近来可真是喜事连连。” 话语中的奚落之意,清晰可见。 慕元春暗暗咬牙。不想看张氏得意的脸,索性垂下了头。 朱氏的笑声随之响起:“皇后娘娘只是口头允诺过了,赐婚的圣旨一日没下来。都不做定数。这个消息,你们知道就好,不要随意声张。免得日后有什么变故,徒惹笑话。” “婆婆叮嘱的是。”张氏想也不想的应下了。 可是,这样的喜讯,又岂是遮能遮得住的? 不过短短半天功夫,此事便传遍了慕家上下。 张子乔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楞了半晌,才苦涩的想道。果然是齐王...... 从第一次见到齐王。他就清楚的知道齐王对表妹的心意。那个俊美尊贵又任性张扬的少年,浑身都散发着耀目惑人的光芒。也只有他。才配得上冷静聪慧又美丽的表妹吧! 新年初一,本该是令人欢欣的好日子。可对张子乔来说。这大概是他生命中度过最晦暗的一天。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躲在院子里。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个事实,更不用面对满心欢喜的表妹...... 晚上的家宴,张子乔到底还是准时出席了。 远远的看见慕念春,张子乔的脚步不自觉的迟疑起来,踌躇片刻,才下定决心走上前,挤出一个笑容:“表妹,我已经听说你和......齐王的事了。恭喜你!” 笑容勉强,表情僵硬。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掩饰的人。 慕念春看着强颜欢笑的张子乔,心里一阵歉然愧疚。面上却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多谢表哥。” 灿然的笑容,落在张子乔的眼中却是一阵刺痛。下意识的问了句:“我记得那一回在慈云庵,你曾经亲口说过对齐王无意。现在怎么会......” “此一时彼一时,人总是会变的。”慕念春轻快的接过话茬:“不要总是说我了。表哥,你过了年也有十六岁了,什么时候给我娶一个表嫂?” 只要张子乔能早日娶妻生子,就能避免前世的悲剧命运。 张子乔勉强一笑:“我读书未成,何谈成家。”他显然不愿谈论这些,很快扯开了话题:“姑父也该知道这个好消息了吧!” 慕念春心里实在没什么欢喜,却要装出高兴又娇羞的样子来,轻轻的嗯了一声。 慕正善他们回府之后,在第一时间就被告知了这个好消息,震惊之余,自然高兴不已。 慕元春的事,令慕家上下颜面无光,齿于提起这门亲事。慕念春的亲事可就完全不同了。皇后娘娘的青睐,齐王的殷勤,还有齐王妃的名分,都足以令慕家人挺直了腰杆。 ...... 慕正善心情极好。家宴过后,特地叫了慕念春来说话。 慕念春站在那儿,一脸的温驯乖巧。慕正善越看越满意,比起慕元春,慕念春可乖巧省心多了:“念春,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便多问。你现在把宫里发生的事仔细的说一遍。” 慕念春清了清嗓子,将觐见皇后时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当然了,有些事要重点强调——比如说皇后对她的青睐有加,还有齐王特地来见她的事实。有些事则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比如说容妃的异样反应。 不过,慕正善到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很快就听出了其中的微妙:“容妃娘娘是不是对这门亲事有些不满?” 何止是有些不满,是大大的不满。 慕念春见瞒不过去,索性说了实话:“是,容妃娘娘相中的是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不过,听闻皇后娘娘亲自为陆大小姐和镇国公府的五公子做了媒......” 慕正善一愣,下意识的拧起了眉头。 容妃中意的齐王妃人选,却被皇后娘娘横插一脚指给了乔五公子,然后相中了慕念春。这事怎么听都透着几分蹊跷。 慕念春伶俐讨喜是事实,可皇后娘娘是何许人,焉能一面之下就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很显然,这背后早有人暗中“出了力”。至于那个出力的人会是谁,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出来。 “在进宫之前,齐王早已暗中布置好这一切了吧!”慕正善的语气异常笃定。 慕念春含糊的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慕正善下意识的看了慕念春一眼,目光颇有几分微妙的复杂。 齐王对慕念春有意,此事慕家无人不知。慕念春的排斥和抗拒也是显而易见的。齐大非偶,他也从未想过慕念春会被选中齐王妃。 没想到,只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慕念春就改变了心意。 而齐王,为了这门亲事,也暗中做了不少努力。不说别的,只容妃那一关肯定就不好过。再要说动皇后出面......齐王真是用心良苦。 由此也能看出,齐王是真的在意慕念春。 想及此,身为父亲的骄傲油然而生。 “你安心等着赐婚的圣旨吧!”慕正善含笑说道:“按着宫里的规矩,至少也会等过了元宵节之后才会下赐婚的圣旨,或是等出了正月也未可知。” 皇后凤口一开,此事基本成了定局。除非皇上成心要拂皇后的颜面......这个可能性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慕念春装着羞涩的应下了。 直到回到闺房里,慕念春才卸下装了一天的喜悦,眉宇间流露出倦意。 石竹看着一阵心疼。别人都以为这是天大的喜事,大概只有她才知道小姐是多么的不情愿。还要在人前装出欢喜娇羞。这一天,小姐过的一定很疲惫很辛苦。 “小姐,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和奴婢说。”石竹的目光清澈而温暖:“奴婢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向别人提起半个字。” 慕念春心里一暖,露出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放心,我没事。” 前世那样的日子,她还不是熬了十年。眼下这样的处境,也算不上太糟。 ...... ps:今天又是三更~o(n_n)o~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说服 皇宫里也正举行家宴。 家宴设在了仁明殿内。皇上皇后坐在上首,太子太子妃坐在下首,然后是各宫的妃嫔。齐王和周琰等人,则坐的更远了一些。 毕竟是家宴,少了平日的拘谨。交头接耳的说话也无妨,再加上美酒佳肴丝竹乐舞,十分热闹。 皇上目光一扫,发现少了容妃的身影,忍不住低声问皇后:“容妃怎么没来赴宴?” 皇后眸光一闪,笑着应道:“容妃今天上午就说身子不适,回了寝宫休息。到了傍晚,臣妾命人去昭阳宫请她来赴宴,她说头还有些昏沉,不愿扫了大家伙的兴致。所以就没来。” 皇上对容妃确实格外关切,闻言立刻皱眉道:“没让太医去瞧瞧吗?” “臣妾打发太医去看过了,可容妃推说没什么大碍,不用劳烦太医,把太医打发回来了。”皇后略有些无奈的解释。 皇上嗯了一声,又问道:“对了,今日有不少适龄的少女进宫觐见。你相中了哪一个府上的小姐?” 皇后笑了笑:“不瞒皇上,臣妾今日一连做了两次媒呢!” 皇上一听,也来了兴致:“哦?竟有这样的喜事,说来给朕听听。” “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家世显赫,又貌美多才,臣妾一看便十分喜欢。”皇后笑吟吟的说起了陆无双。 皇上的眉头舒展开来。这个陆大小姐,容妃也在他耳边念叨过两回了。家世好,容貌也生的美,确实是齐王妃的最佳人选...... 皇后不疾不徐的说了下去:“所以,臣妾就为她和乔勉做了媒。” ......皇上难得的楞了一愣,以为是自己不慎听错了:“你说什么?” “陆大小姐和臣妾的侄儿乔勉门当户对。年龄也相当。臣妾一喜之下,便亲口保媒。镇国公夫人和永宁侯夫人,对这门亲事都很满意呢!”皇后看着皇上错愕的表情。心里很是快意,面上却不动声色。 皇上皱了皱眉:“可是。容妃已经私下求过朕,将陆大小姐赐婚给齐王,朕也答应过她了。” 皇后脸上的惊讶和委屈恰到好处:“这么要紧的事,皇上怎么也不和臣妾说一声?现在臣妾已经张了口,镇国公夫人和永宁侯夫人都应下了这门亲事。就连今日进宫的女眷们也都知道了......” 现在再指婚陆无双,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皇上就算再偏心容妃,也得考虑到皇后的颜面。更要顾虑到镇国公府和永宁侯府的反应。 皇上略一权衡,便做了决定:“也罢。这门亲事也算合适。京城才貌双全的千金这么多,再为齐王另挑一个可心合意的就是了。” 这个结果,早在皇后的意料之中。 皇后故作歉然的叹道:“没想到臣妾一时好心,竟办了桩错事。怪不得今日容妃面色不好看,原来还有这么一桩缘故。”顿了顿又嗔道:“容妃也真是太小心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来和臣妾说?若是早知道她有这份心,臣妾也不至于点错了鸳鸯谱。” 这才是上眼药的最高境界。不动声色的就抹黑了容妃几句。 皇上对容妃的顾忌也知晓一些,当着皇后的面却不好明说,随意的笑了笑。 皇后又说道:“臣妾今日其实已经为齐王相中了一个合意的人选。” 皇上讶然的挑眉:“哦?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是慕太傅府上的四小姐。”皇后笑着说道:“这位慕四小姐年龄稍小了一些,却生的一副好相貌。又伶俐讨喜。而且,厨艺十分出众。臣妾看了她很是中意,便动了心思......” “等等!”皇上这次是真的拧起了眉头。语气中也有了一丝不快:“朕记得没错的话,慕大小姐已经赐婚为太孙侧妃了吧!这位慕四小姐是慕大小姐嫡亲的妹妹,若是做了齐王妃,岂不是乱了辈分。” 面对皇上的不悦,皇后表现的十分镇定:“皇上先息怒,臣妾的话还没说完。有件事皇上还不知道吧!齐王今日偷偷溜到了仁明殿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慕四小姐神态亲昵。臣妾为他们两个指婚,也是顺水推舟......”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也能意会。齐王中意的就是这位慕四小姐,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表露心意。若是不指婚。要怎么向慕家交代? 皇上听的脸色都黑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荒唐!胡闹!” 这个齐王。自小到大从来都不省心。就连终身大事都这么任性! 皇上越是恼怒,皇后心里越觉得愉快。 皇上平日最宠爱幼子。别说太子,就是太孙也远远不及。虽然齐王自幼就不成器,构不成什么威胁。可这样的恩宠,总令人心里疙疙瘩瘩的不痛快。如今齐王为了亲事和容妃闹翻了,又惹的皇上不快...... 皇后深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齐王赤子之心,生性热情坦诚,不善做伪,臣妾倒是喜欢他这样的性子。”皇后笑着为齐王说情:“身为皇子,身份已经足够尊贵。家世显赫些,不过是锦上添花。最要紧的是他自己中意,或许成了亲之后,他的轻狂任性也会收敛一些。” 这话也有些道理。 皇上想了想,终于笑着骂道:“这个混账东西!不随着他的心意,不知还要闹出多少事来。罢了罢了,朕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儿媳。” 总算说服皇上了! 皇后暗暗松口气。想到憋屈又气闷的容妃,更觉快意。 ...... “十四叔,你一直看着皇祖父母那边做什么?” 家宴开始不久,周琰就被周珣他们几个轮番上阵灌了一通酒,已经有了五六分酒意,白胖的脸孔红通通的。亏得他还能发现齐王的心神不宁。 齐王自然不会说实话,随口笑道:“没什么。父皇母后一直在说话,我心里有些好奇,所以多看了几眼。” 周琰看着齐王,忽的咧嘴笑了起来:“十四叔,你就别蒙我了。你今日偷跑来仁明殿的事,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听说你和慕四小姐眉来眼去亲亲我我,皇祖母差点当场就给你们两个指婚。你现在是担心皇祖父不同意这门亲事吧!” 齐王被说破了心思,没半点羞愧,挑眉笑道:“母后肯定能说服父皇,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皇后毕竟是六宫之后,说出口的话岂能随意更改。皇上为了保全皇后的颜面,这门亲事肯定是要认下的。至于之后狠骂他一顿什么的,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周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笑着调侃道:“挨一顿骂,就能娶回心仪的佳人,这笔买卖可划算的很。” 为什么他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想娶慕元春,却被另外塞了两个根本不喜欢的女子。而且,到了四月初就要大婚,先娶蒋馨过门。半年之后,才能再迎娶慕元春...... 想到这些,周琰的心情瞬间低沉了不少。拉着齐王喝起酒来:“不说这些了,我们来喝酒。” 几杯酒下肚之后,周琰酒意上涌,天旋地转,趴到桌子上再也起不来了。 齐王趁着这个机会悄然溜出了仁明殿。郑喜伶俐的跟了上来,低声问道:“殿下是要去昭阳宫?” 这个郑喜,简直快成他肚子里的蛔虫了。 齐王嗯了一声。 郑喜敏感的察觉出主子的心情不算特别好,立刻识趣的住了嘴。 ...... 昭阳宫外,厚厚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到了一边,路面只余一层薄薄的雪。 几个小太监边扫雪边说着闲话。其中一个眼尖的小太监,远远的瞄到了走过来的熟悉身影,立刻低声提醒:“齐王殿下来了。” 几个小太监忙放下手中的扫帚,上前给齐王行礼请安。 齐王随口应了一声,进了昭阳宫。 皇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十分热闹,昭阳宫却显得有些冷清。守在寝宫外的绿萝见齐王来了,忙笑着行礼:“奴婢见过齐王殿下。” “进去禀报母妃一声,就说我来看她。” 绿萝应了一声,进去通传。片刻之后,一脸忐忑的回转:“回禀殿下,容妃娘娘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请殿下过几日再来。” 齐王每次来昭阳宫都是畅通无阻,这还是第一次被拒之门外。 看来,今天的事着实把容妃气的不轻。 齐王早有心理准备,听了此话并不恼怒,淡淡的说道:“你进去告诉母妃一声,我明日再来看她。”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待齐王走后,绿萝又进了寝宫。 容妃衣衫齐整,阴沉着脸坐在那儿。屋子里燃了几个火盆,明明是暖融融的。可看着容妃的面色,愣是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启禀娘娘,殿下已经走了。”绿萝小心翼翼的禀报:“殿下临走之前说了,他明日会再来看您......” “不见!”容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从今天开始,只要是齐王来了,就说本宫身体有恙,一律不见。” ...... ps:皇后被彻头彻尾的利用了,还沾沾自喜~ 第一百五十五章 “病情” 新年初二。 齐王刚一进宫,就被皇上传召去了御书房。被声色俱厉的皇上狠狠骂了个狗血喷头。整整半个时辰,才神色萎靡的出了御书房,然后去了昭阳宫。 容妃身子不适,正安心静养,不见任何人。 齐王吃了闭门羹。 新年初三。 齐王进宫给皇后请安,诚恳的谢过皇后的美意。皇后亲切的鼓励了齐王一番,并且暗示齐王应该早日和容妃和好,免得被一众嫔妃们看了笑话。齐王深以为然,从仁明殿出来之后,立刻就去了昭阳宫。 容妃身子不适,依旧要安心静养,暂时不见人。 齐王又吃了闭门羹。 新年初四初五......同上。 ...... 嫔妃们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皇后面上关切心里暗暗得意,太子太子妃听闻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不约而同的庆幸自己的儿子没那么胆大任性。真正为齐王着急的,也只有周琰了。 “十四叔,今天已经是初七了,你已经连吃了六天的闭门羹。今天容妃娘娘总该肯见你了吧!”周琰一脸忧心。 齐王本人倒是不急不慌:“母妃这次丢了这么大的颜面,还不知气成什么样子。不想见我也是难免的。多吃几回闭门羹,让母妃消消气也好。” 母子没有隔夜仇。就算再生气,容妃也不可能不认他这个儿子。现在无非是丢了面子又没了里子,心气不平,所以才故意让他难堪。等过些日子,容妃的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自然就会见他了。 周琰见齐王表现的轻松自若,提的高高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想了想笑道:“虽然动静闹的大了一些,能达成心愿也值得了。” 皇上那天狠狠臭骂齐王一顿,不过。还是点头同意了齐王和慕四小姐的亲事。只等过了正月就会下赐婚的圣旨了。 齐王扬起唇角,眼中闪出光芒。 是啊。只要能顺利的娶到她,花再多的心思也是值得的。 齐王吩咐郑喜备马车。周琰自告奋勇的说道:“十四叔,我陪你一起进宫。说不定容妃娘娘会看在我同去的份上,就心软肯见你了。” 齐王挑了挑眉,懒懒的说道:“谁说我要进宫了。” 连着去了六回,容妃都不肯见他,今天再去结果也是一样。还不如等过些日子再说。 “你不去宫里,让人备马车做什么?”周琰一愣。反射性的问了一句。 齐王悠然应道:“我打算去慕家给太傅拜年。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慕家?周琰顿时怦然心动,一想到太子妃不悦的神情,蠢蠢欲动的心思又偃旗息鼓了:“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上次去罗家回来之后,母妃就狠狠的训斥我一通。严令我不准以任何借口和元春私下相见。” 被太子妃训斥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么一来,太子妃便会对慕元春更加不满。将来慕元春嫁过来,以太子妃的性子,只怕会加倍的还到慕元春的身上。 就算为了慕元春,他也得忍住去慕家的冲动。 齐王当然清楚周琰的顾虑。却不遗余力的怂恿:“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你不去慕家,五嫂对慕元春也没什么好感。”见周琰还在犹豫,故意揶揄了几句:“男子汉大丈夫。整日被亲娘管着畏首畏尾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请将不如激将! 周琰果然被说动了心思,略一犹豫便下定了决心:“好,我和你一起去。” ...... 昭阳宫里的低气压连着延续了几天。虽然正值新年,昭阳宫里却全无过年气氛。太监宫女们出入都加倍提了几分小心。 容妃闭门不肯见客,来探望容妃的人却络绎不绝。 “启禀娘娘,安嫔娘娘来探望......” 绿萝的话还没说完,容妃便冷然打断了她:“本宫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来客一律不见。” 什么探望,根本是成心来看她的笑话! 绿萝只得硬着头皮去打发安嫔。刚一露面。还没等她张口,安嫔便似笑非笑的说道:“莫非容妃娘娘的‘病’还没好么?” 绿萝只当没听出安嫔语气中的讥讽和嘲弄。陪着笑脸说道:“正是,还请安嫔娘娘改日再来。” 安嫔轻哼一声:“容妃娘娘的架子可真是不小。我一连来探望几回,每次都见不到她的身影。”顿了顿,又故作释然:“听说齐王殿下连着来了几天,也没见到容妃娘娘。看来,容妃娘娘这次真的是‘病’的不轻。也罢,我就等过上几日再来好了。” 说完,施施然的起身离开。 这几天来,各宫妃嫔的嘲讽和奚落绿萝不知听了多少,几乎已经听的麻木了。安嫔这一走,绿萝顿时松了口气。 还没这口气松完,丽贵人又来了。 于是,这样的折磨和煎熬又重复了一回。 ......身为容妃的贴身宫女,绿萝这几日被折腾的毫无脾气。应付各宫嫔妃倒还好一些,最令她提心吊胆的是面对容妃。 “娘娘,丽贵人已经走了。”绿萝打起精神禀报,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容妃的神色变化:“时候也不早了,也该传午膳了......” 容妃的回答也不出所料:“本宫今日没胃口,不用传膳了。” 这几天,容妃根本就没吃几口东西。原本就不算丰润的脸庞,清减憔悴了一圈不说,眉宇间的阴沉更令人退避三舍。 绿萝鼓起勇气劝说了几句:“奴婢知道娘娘心情不佳,没有胃口。可娘娘已经连着几日都没好好进过食了。再这么下去,娘娘的身子可吃不消。” 吃不消又如何? 容妃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是一片寒意:“本宫身子好不好,又有谁关心。”安嫔丽贵人等人巴不得她真的一病不起。至于造成眼下这样局面的皇后,更没存什么好心。 “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关心您的人大有人在。就说齐王殿下,这几天连着来探望,虽然被娘娘拒之门外,却还是天天都来......” 容妃听到齐王的名讳,面色一沉,厉声道:“不准提他!” 造成这一切局面的人,正是她最疼爱的儿子!这个事实最令容妃难堪。 绿萝见容妃大发雷霆,立刻跪下请罪:“都是奴婢多嘴,还请娘娘息怒。”心里暗暗后悔自己的失言。明知道容妃还没消气,这个时候提起齐王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容妃任由绿萝跪着,面色阴晴不定。 过了片刻,另有宫女来禀报:“启禀娘娘,小福子来传皇上的口谕,皇上会到昭阳宫来用午膳,还请娘娘早些做好准备。” ...... 别人的探望可以拒之门外,皇上要来,却无人敢拒。 容妃纵然心情阴郁,也只能打起精神,换过新衣,又精心的梳妆一番。胭脂水粉能遮掩住她憔悴的脸色,却遮不住她的消瘦。 皇上只看打量容妃一眼,便皱起了眉头:“短短几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面色也不好看,没传太医来吗?” 她的“病”只是一个幌子,宫中人尽皆知。传召太医来,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何必再多添一层笑柄。 这样的理由,容妃自是不会说出口,语气中隐含几分委屈和幽怨:“别人都来看臣妾的笑话。皇上今日也打算取笑臣妾一番么?” 说着,眼中泛起了水光。 皇上一看便心软了,上前一步握住容妃的手,柔声说道:“谁敢笑话你,都告诉朕,朕替你出气。” 皇上的话当然不能当真。若是真的在此时告皇后的状,无异和皇后撕破了脸。今后在宫里,可就更难立足了。 容妃略一权衡,抽抽噎噎的哭道:“臣妾怪不得别人。都是臣妾命不好,生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臣妾厚颜向皇上祈求,也是为了他好,希望他能娶一个合意的王妃。却没想到他竟不领情,被那个慕四小姐迷住了心神,一心要娶慕四小姐。连臣妾的颜面也不顾了......” 原本还有几分是做戏,可说着说着,容妃却是真的悲从中来,哭倒在皇上的怀里。 皇上见容妃这般伤心难过,心里一阵怜惜,轻拍容妃的后背:“此事确实是恪儿的错。我前几天已经狠狠训斥过他了。你若是不解气,朕这就命人把他叫进宫来,在昭阳宫外跪上半天。让你好好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正在啜泣的容妃听了此话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抬头说道:“这万万使不得!天寒地冻的,跪上半天,他哪里吃得消,不大病一场才是怪事......” 再生气,那也是她的亲儿子。哪里舍得让他丢这个人。 皇上笑了起来:“让你出气,你偏偏又舍不得,那你让朕怎么办?” 容妃哑然。 舍不得罚,骂了又是不痛不痒。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和儿子这样怄气一辈子吧!可就这么咽下这口又酸又苦的闷气,心里又实在憋闷。 半晌,容妃才恨恨的说道:“臣妾总要让他再吃几回闭门羹,才能消了心里的恶气。” ...... ps:大封终于结束了,这几天更新真是精疲力尽~明天开始可以休息一下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邀约 此时的齐王,和周琰已经进了慕家,一起向慕太傅恭贺新年。 “祝太傅新年大吉。”周琰恭敬的拱手作揖。虽然身份尊贵,不过,到了慕太傅面前自是要行学生礼。更不用说眼前的慕太傅还是心上人的祖父,态度愈发恭敬了几分。 齐王也一改平日的惫懒轻狂,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祝太傅在新年里身体康健,心想事成。” 慕太傅坐着受了这一礼,心里既感动,又有些说不出的唏嘘复杂。 眼前这两个少年,一个是大秦朝的太孙,未来的太子。一个是皇上幼子,身份尊贵的齐王。在他面前都毕恭毕敬。 可这份恭敬,却不是因为自己的太傅身份,而是因为两个孙女......想到这些,更尴尬的事情又摆在了面前。 长孙女是太孙侧妃,最小的孙女日后可能是齐王妃。这辈分到了慕家,岂不是太混乱了? 慕太傅想着,一个不小心失了神。 慕正善轻轻咳嗽一声。慕太傅这才回过神来,忙笑道:“太孙殿下齐王殿下快些免礼,坐下说话。” 齐王周琰坐下之后,慕太傅很自然的问起了课业上的问题。周琰应答如流,齐王嘛......理直气壮的答道:“新年这么忙,还没来得及温习功课。” 忙着吃喝玩乐吧! 众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吐槽。当着齐王的面不便流露出来,免得齐王难堪——当然了,他们也实在想象不出齐王难堪时的样子就是了。 言不及义的叙了一会儿闲话,周琰开始心神不宁。时不时的看内堂的侧门一眼。 齐王比周琰强多了,没有四处张望,而是厚颜张口询问道:“不知四妹妹可在府里?” 慕家众人:“......” 慕太傅无语的看了慕正善一眼。该怎么应对。你这个当爹的看着办吧! 慕正善痛苦的犹豫挣扎片刻,才咬牙说道:“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命人把她们姐妹两个叫来,给两位殿下请安。” 都到这时候了。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未免太过矫情。眼前这两个少年,将来可都是他的女婿......想到这个事实。慕正善也感受到了慕太傅的纠结。 到那个时候,两人都要叫自己岳父。他们两个既是叔侄又是连襟,慕念春慕元春既是姐妹又是婶娘和侄媳...... 真够混乱的! 慕正善的纠结,齐王和周琰无法感同身受。他们两个正满心期待的等着心上人出现。 ...... “大小姐,老爷请你到修德堂。”这几日慕元春心情不佳,杜鹃禀报事情格外小心翼翼。 慕元春眉头微蹙,淡淡的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让我去修德堂。府里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么?” 杜鹃应道:“听说是太孙殿下和齐王殿下来了。” 听到太孙的名讳。慕元春的眼眸亮了一亮,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快些来替我梳妆。” 她现在能依仗的,无非是太孙对她的情意。 侧妃在名分上是输给正妃一筹。可她依然有翻盘的机会。只要牢牢抓住太孙的心,早日生下子嗣,蒋馨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将来,太孙总有做上太子继承皇位的一天。到那个时候,有资格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接受众人跪拜的,一定是她! 遥想着这副场景,慕元春只觉得血液的流动都快了许多,俏脸无需再涂抹胭脂。嫣红动人。杜鹃忍不住赞道:“小姐真美。” 慕元春正揽镜自照,闻言抿唇一笑。 这份好心情,在遇上慕念春的时候。顿时黯淡了几分。 比起慕元春精心的装扮,慕念春的穿戴显得简单随意。不过,过了一个年头,慕念春长高了一些,身材也有了少女窈窕的曲线。如枝头初绽吐露芬芳的花苞,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韵。 姐妹两个打了个照面。 慕元春犹自记着库房一事,对慕念春自然没有好脸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齐王殿下特地来探望四妹,这样的好福气。真是令人羡慕。” 这是在暗暗讥讽慕念春和齐王尚未定下亲事就私相授受。 慕念春的心情同样没好到哪儿去,慕元春自动送上门来给她出气。她岂有不笑纳的道理。似笑非笑的应了回去:“论福气,我哪里比得上大姐。太孙殿下为了娶大姐过门。可费了不少心思。只可惜,太子妃相中的是平远侯府的三小姐。大姐只能屈就侧妃的身份。就连我也为大姐忿忿不平呢!” ......慕元春笑不出来了,俏脸瞬间有些扭曲。 慕念春看着她难看的面色,心气顿时平顺了不少。连带着步伐也轻快了一些。 慕元春深呼吸几口气,不疾不徐的跟了上去。 要算账,日后多的是机会。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 姐妹两个一起进了修德堂。先给慕太傅行了礼,然后给齐王太孙见礼。 当着慕太傅等人的面,就连一向轻狂的齐王也收敛了几分,狠狠盯了慕念春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四妹妹不必多礼。” 慕念春已经懒得再为称呼生气了,习惯性的无视齐王的殷勤,神色淡然的站直了身子。 在仁明殿里,她逼着自己配合齐王做戏。现在是在慕家,她可没兴致再和他表演什么“眉来眼去”“情意相投”。 这样的表现,落在慕正善父子眼中,自是值得赞赏。姑娘家本来就该矜持些。 相较之下,慕元春对着太孙含情脉脉的眼神,就实在有些碍眼了。 慕正善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有心吩咐慕元春先退下。可这么做实在太着痕迹了,只得将心里的不快压了下去。 有长辈们在场,齐王也不便一直盯着慕念春看。笑着对慕长栩说道:“上元节就快到了,听说今年灯市会格外的热闹。到时候可得出灯市一开眼界。” 慕长栩笑着应了一声:“殿下既是有这个兴致,到时我陪殿下一起去看花灯。” 齐王欣然笑道:“好。到时候我到慕家来找你。人少了不够热闹,不如叫上大家一起都去吧!”说到最后一句。有意无意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分明是意有所指。 慕念春眼观鼻鼻观心,眼皮都没抬一下。 齐王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谁同意和他一起去什么上元节看什么花灯了? 慕念春忍无可忍的瞪了他一眼。麻烦别自说自话一厢情愿! 齐王被瞪了一眼,愉悦的挑了挑眉。颇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 慕正善实在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说道:“念春,殿下难得来做客。你去厨房做两道拿手的菜肴。”为齐王下厨做菜,传出去也不甚好听。可总比眼下这样要强多了。 慕念春巴不得早点离开,立刻笑着应下。转身离开的步伐,显得格外轻松。 慕元春凝视着慕念春的背影,回想着刚才慕念春的一言一行,暗暗思忖起来。 齐王对慕念春的心意不必多说,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可慕念春对齐王,就未必是真心的喜欢了。有些微妙的细节根本瞒不过明眼人。就拿今天来说,齐王特地到慕家来,慕念春竟毫无惊喜。表现的格外冷淡...... 当然了,慕念春不喜欢齐王,和想做齐王妃根本是两码事。她也未必就真的喜欢太孙。还不是照样对太孙暗送秋波? 慕元春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顿时精神一振。 赐婚的圣旨一日没到慕家,慕念春和齐王的事就没真正定下。也就是说,只要她安排妥当仔细,就能成功的坏了这桩姻缘。上元节,正是一个大好机会...... 慕元春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自得的冷笑。 周琰又偷偷的看了过来。 慕元春迅疾的露出一抹羞涩的甜笑。 ...... 自从进了厨房,慕念春就一直沉着脸。 锋利的菜刀狠狠的落在砧板上,将洗杀干净的鱼剁成了几段。下油锅炸了一遍。再放入各式调味料红烧。鱼烧好之后,香气四溢。装盘却不如往日美观。每一段鱼之间都有些空隙,让人很明显的看出鱼被剁开之后才下的锅。 石竹笑着提醒道:“小姐。这样装盘可不太好看,还是紧凑一些的好。” “不用了。”慕念春瞄了盘子上的鱼一眼,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唇角微微扬起:“你端菜上桌的时候,记得将这盘鱼放到齐王的面前。” 石竹满心疑惑的端着鱼去了饭厅。一路上都在暗暗琢磨,这道鱼莫非暗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玄机? 可是,左看右看,还是一条很普通的鱼...... 石竹牢牢记着慕念春的叮嘱,将鱼放到齐王面前。 齐王见石竹这般举动,心里暗喜。慕念春果然嘴硬心软,做好了菜之后,还特地吩咐石竹将菜放到他的面前。这份体贴和心意,当然不能辜负。 齐王喜滋滋的拿起筷子,正要夹起一块鱼肉,忽的动作一顿。 一二三.....七八,这条鱼,不偏不巧的被剁成了八段。 ps:最后这一小段,大家意会了没有~o(n_n)o~ 推荐好基友桂仁的新书,我娘是村长。欢脱有趣的种田文,下面有链接,感兴趣的亲可以点进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设局(一) 奇怪,十四叔拿着筷子怎么不夹菜?而且,脸色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诡异? 周琰好奇的看了齐王一眼,低声问道:“怎么?这鱼不合你的胃口吗?”说着,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鱼肉鲜美,咸淡适口,明明味道很好嘛! 齐王很快恢复如常,笑着尝了一口:“谁说不合我胃口了,我觉得很美味。” 又隔了一会儿,石竹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的肉羹来了。 肉羹做法不难,可以选用新鲜的瘦肉,也可以用牛肉或羊肉做食材。这一碗肉羹,用的就是牛肉。剁的特别细碎,碧绿细碎的菜叶漂浮在汤面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周琰尝了一口,赞不绝口:“这肉羹香气扑鼻,美味极了。不过,就是牛肉切的太过细碎了一些。” 齐王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神色自若的舀了一碗热腾腾的肉羹,一口一口吃了下肚。 做完两道菜,慕念春恶劣的心情一扫而空,俏脸上闪过慧黠的笑意。 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以齐王的聪明,肯定能看得出这两道菜蕴含的深意吧!想到齐王扭曲的俊脸,心情想不好都不行。 石竹见慕念春笑意盈盈,心里的好奇心几乎到了顶点:“小姐,那两道菜到底有什么奥妙?奴婢太笨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慕念春悠然笑道:“此中奥妙,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石竹继续一头雾水。 慕念春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齐王周琰离开慕家。 直到张氏又开始在她耳边絮叨:“念春,今日齐王可是特地来看你。听你爹说,齐王还想约你上元节一起出去看花灯。今天是除八。还有几天就到上元节了。你可得早些做好准备......” 慕念春被念叨的头都大了,脱口而出道:“我没打算和他去看花灯。” 这反应也太激烈了吧!张氏一怔:“为什么不去?” 慕念春清了清嗓子说道:“皇后娘娘虽然开了凤口,但是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我和齐王总该保持些距离。免得被人说出闲话来。大姐和太孙殿下的事就是前车之鉴。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这怎么能一样!”张氏不以为然的笑道:“慕元春和太孙是私相授受,你和齐王的事可是得到了皇后娘娘的认可。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会到慕家了。再说了。上元节男女一起看花灯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大秦朝风气比较保守,未婚男女不得私下相见。不过,上元节却是例外。每年正月十五这一天,有婚约的少年男女或是彼此情意相投的相携出游。长辈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深究。 慕念春有些词穷了。 上元节的习俗,她当然很清楚。前世她一心痴恋罗钰。当接到罗钰的邀约时,她欣喜若狂,想尽了法子也要出府。为了说服张氏。甚至拉上枫哥儿做幌子。却没想到,这只是慕元春设下的毒计。 一次轻率的举止,让她在之后的岁月里后悔莫及饱受折磨。 前世的阴影依然在目,她真的不想在那一天出府。 张氏对她的心事一无所知,兴致勃勃的为她筹划起上元节的穿戴。 ...... 赏梅苑里,慕元春正低声吩咐杜鹃:“......你从后门出府,找辆马车,悄悄到罗家去一趟。将这封信交到罗钰表哥的手上。记着,这封信不得转交别人,必须亲自送到他的手上。” 杜鹃接过信。面上却有些踌躇:“小姐,万一奴婢见不到罗七公子怎么办?” 慕元春淡淡说道:“如果见不到他,你就回来。明日再去。总之,这封信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顿了顿,又放软了声音:“杜鹃,你如今是我身边最得用的人。只要你尽心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了你。等我明年嫁到太子府,你就是我身边的陪嫁丫鬟。今后,或许还有机会伺候太孙殿下......” 杜鹃听着这番话,顿时羞红了脸:“小姐快别这么说,奴婢真是臊也臊死了。”说是羞臊。一颗心却扑腾扑腾的乱跳个不停。 身为丫鬟,最好的出路莫过于陪主子出嫁。到了夫家。主子必然会更器重自己。若是能伺候枕席做上通房,更是件令人眼热的喜事。 如果......她能有机会伺候太孙...... 杜鹃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自然瞒不过慕元春。 慕元春心里暗暗冷笑。神情却愈发柔和:“送信的事十分要紧,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满院子的丫鬟,我只信得过你。” 杜鹃立刻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完成小姐吩咐的事。” 慕元春笑了笑,眼中满是信任和鼓励。 待杜鹃走了之后,慕元春眼里的笑意悄然隐去。 连翘和方妈妈走了之后,她身边已经没了可用的人手。赏梅苑里的丫鬟虽然不少,却没有贴心的。看来看去,也只有杜鹃勉强能用。所以,她才特意许下诱人的前景,哄杜鹃一心为她做事。 至于以后......哼,她岂能容一个野心勃勃的丫鬟在身边? ...... 杜鹃租了一辆马车,赶到罗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罗府今晚有酒宴,门房处不时有下人和管事出入,杜鹃在其中,倒也并不惹眼。 杜鹃找了一个门房小厮,笑着说道:“烦请你去找罗七公子通传一声,就说杜鹃有事求见。”又塞了些碎银子过去,低声道:“请你私下通禀,不要让别人知晓。” 那个小厮迅速的将银子塞到袖子里,麻溜的跑去通传。 罗钰正在陪来客喝酒闲话,门房小厮悄悄靠近,耳语了几句。 罗钰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反应比平日迟钝了一些。听到杜鹃的名字,竟一时想不起对方的身份。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连翘生病之后,杜鹃就成了慕元春的贴身大丫鬟。 这么晚了,杜鹃特地跑到罗府来做什么?一定是慕元春特地吩咐她来的吧...... 想到慕元春,罗钰心里涌起一阵阵苦涩。半晌才低声道:“我知道了,你把她领到书房里等着,过会儿我自会去见她。” 小厮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罗钰的心情原本还算不错,因为杜鹃的到来勾起了伤心事,陡然消沉了不少。强撑着笑容喝了几杯,借口要如厕,悄悄溜回了书房。 书房里,杜鹃正忐忑不安的等着。听到推门声,杜鹃松了口气,忙扬起笑脸上前给罗钰请安。 罗钰无心寒暄,简短的问道:“表妹让你来做什么?” “小姐命奴婢送一封信来。”杜鹃将藏在袖子里的信拿了出来,恭敬的送到了罗钰的手边。等了片刻,却不见罗钰接信。 杜鹃心里暗暗奇怪,忍不住抬眼看了罗钰一眼。这一看之下,心中更是一惊。 罗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复杂之极。定定的看着那封信,却没有任何举动。 罗钰和慕元春之间的事,杜鹃也知晓一些。此时见罗钰这般反应,哪里还敢吭声。就这么举着信,直到手臂都快举酸了,罗钰才伸出手接过信封。 杜鹃暗暗松口气,陪笑道:“奴婢还得赶着回去复命,就不打扰公子了。” 罗钰嗯了一声,待杜鹃走了之后,将信塞进怀里放好。重新又回了饭厅,若无其事的撑到了酒宴结束。 待送走了客人之后,罗钰打算回院子。李氏偏偏又叫住了他,和颜悦色的说道:“钰儿,过了年你已经十七了,再不定亲,可要被人笑话了。我相中了刘府的三小姐,这位三小姐是正经的嫡出,生的花容月貌,年方十五,和你十分相配......” 罗钰皱了皱眉,冷淡的应道:“母亲,我不想这么早定亲,还是等日后再说吧!” 李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别人有你这么大,早就成亲生子了。再拖延下去,好人家的姑娘都出嫁了。” 罗钰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暗了一暗。 李氏见他怏怏不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你该不是还在惦记着元春吧!” “没有!”罗钰想也不想的否认:“她已经被赐了婚,明年就会嫁到太孙府。我早就放下她了,怎么会多想。” 这么违心的话,连他自己都骗不了,更何况是精明的李氏。 李氏板着脸孔说道:“没有是最好。你们两个是嫡亲的表兄妹,日后少不了还有走动。你趁早打消了这份心思,免得被太孙殿下看出端倪。刘家的二小姐也会嫁到太子府,你若是娶了刘三小姐,和太孙的关系就更密切了。刘三小姐的父亲是户部侍郎,和我们家也算门户相当。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等过些日子我就找人上门提亲。” 罗钰下意识的皱眉:“为什么会是刘三小姐?就没有别的合适的么?” 刘二小姐和慕元春日后同为太孙侧妃,关系肯定很微妙。他若是娶了刘家的三小姐,日后和慕元春的关系岂不是更尴尬?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设局(二) 李氏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有意为之。 慕元春辜负了罗钰,也辜负了这么多年来罗家对她的呵护怜惜。李氏对慕元春既失望又忿恨,根本不介意给她添添堵。 当然了,这位刘三小姐也确实生的貌美娴雅。比起庶出的刘二小姐出挑多了。家世又相当,做罗家的儿媳也够格了。 “刘三小姐的家世相貌人品都是上上之选,我特地找人打听过,觉得她再合适不过。”李氏反问道:“怎么,你觉得她有哪里不好吗?” 罗钰此时满心想着的都是怀里的那封信,哪有心思和李氏争辩这些。随口说道:“此事日后再说吧!我今天多喝了几杯,头有些昏沉,先回去休息了。” 李氏一听,果然心软了:“不舒服怎么也不早说。好了,你快些回去休息。明天我再和你细说。” 罗钰胡乱应了一声,很快回了院子,将所有的小厮都撵了出去。然后,从怀中取出信封。 在胸口捂了这么久,信封有了几分温热。 罗钰略一犹豫,终于拆开了信。引入眼帘的字迹隽秀工整,十分熟悉。罗钰看着熟悉的字迹,一阵心潮翻涌。情不自禁的想起年幼时两人一同练字的情形...... 这一想,就不小心失了神,半晌才收敛了飘飞的思绪,凝神看起信来。 “表哥,见信如晤。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下笔。每每想起我们两小无猜的幼时,再想及此时的疏远冷淡,心中不甚凄惶酸楚......” 罗钰看到这里,手微微一颤。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慕元春盈然含泪的双眸。 “......表哥,你心里一定很恨我。我无颜解释什么。只盼着上元节申时,表哥能到慕家来相见。见面之后,再诉衷肠。元春泣书。” 这封信并不长。很快就看完了。可罗钰却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后来。几乎能倒背如流。 表妹约他上元节相聚......他们两个已经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纵然见面,又有什么可说的?只徒增彼此的痛苦罢了!还不如不见的好...... 可是,那是他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的表妹。他从未拒绝过她的任何请求...... 罗钰抿紧了唇角,黑亮的眼中闪过挣扎和痛苦。 去还是不去?真令人左右为难。 ...... “小姐,奴婢已经把信送到罗公子手中了。”杜鹃在戌时三刻才赶回府,悄悄从后门进来,刚一回院子。便去慕元春面前复命。 慕元春嗯了一声,细细的问明了经过。待听到杜鹃亲自将信交到了罗钰的手里,才放了心。从梳妆台上拿了一个赤金镯子,塞到了杜鹃手里:“今晚送信的事辛苦你了。这个金镯子赏给你,留着平日戴。” 杜鹃受宠若惊了,忙推辞道:“为小姐做事是奴婢分内的事,奴婢不敢要这么丰厚的赏赐。” 慕元春嗔怪的笑道:“既是赏给你的,你就安心收下。我还有件要紧的事吩咐你去做。” 杜鹃这才喜滋滋的收了金镯子,听慕元春耳语数句,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今晚就别去了。免得被人察觉。”慕元春低声叮嘱道:“明天趁着中午的时候,悄悄去找丁香娘。记得小心些,尽量别惹起别人注意。” 杜鹃满口应下了。心里虽然对那封信的内容十分好奇。却识趣的没问半个字。 慕元春安排好这些之后,又仔仔细细的想了几遍。确定自己的计划没什么问题,才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至于罗钰会不会如约前来,她丝毫都没担心。 从小到大,罗钰从来都拒绝不了她的请求。 ...... 第二天中午。 慕念春领着石竹玉簪去了修德堂。漪澜院里只剩下丁香和另外两个小丫鬟。 这样的冷遇,丁香一开始心中忿忿不平,后来无奈的渐渐习惯,到现在,基本已经麻木了。她自问做事小心翼翼。从没露出过把柄,可四小姐就是不待见她。反而重用平庸的石竹。就连性子跳脱的玉簪都比她更得小姐看重...... 想到这些,丁香心里一阵郁闷。再想到当初暗中投靠大小姐一事。更是懊恼。 原本以为大小姐聪慧厉害,肯定能压过太太和四小姐一头。谁能想到过去的一年里,竟会发生这么多事。大小姐的境遇每况日下,四小姐却扶摇直上。自己若是一心跟着四小姐,想谋个好前程绝不是难事。可照眼下看来,就算四小姐嫁到齐王府,也不见得会让她做陪嫁丫鬟...... “丁香姐,你娘来找你。”一个叫小桃的小丫鬟笑着说道。 丁香回过神来,忙笑着道了谢。心里却暗暗奇怪,娘这个时候来找她做什么? 丁香娘生的皮肤白皙,颇有几分姿色。丁香和她有六七分相似,却比她更标致水灵。 “丁香,大小姐身边的杜鹃今天来找我了。”丁香娘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小姐有事交代你,你记着两天后回来一趟。” 丁香先是一怔,旋即蹙眉不语。 丁香娘见丁香这般反应,不由得一愣:“丁香,你这是怎么回事?该不是不情愿替大小姐做事了吧!” “如今大小姐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丁香在亲娘面前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低声抱怨道:“我就算替她办好了差事,她又能给我什么?再说了,四小姐平日话虽不多,却心思缜密,十分精明。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落得像瑞香那样的下场,可就不值了。” 她这么一说,丁香娘也没了主意:“那......那要怎么办?大小姐已经命杜鹃来找过我了,你若是不去见大小姐,只怕她会记恨在心。” 大小姐再失势,对付她们母女两个却是绰绰有余。而且,此事一旦揭露,四小姐必然也容不下丁香。到那时候,可就进退两难两面不是人了。 丁香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气闷不已的叹了口气:“已经上了这条船,想后悔也不可能了。你替我回个话给杜鹃,过两天我会去见大小姐。” 丁香娘待了片刻,便走了。 丁香一个人在屋子里怔怔了许久,半晌才收拾心情出了屋子。出现在小丫鬟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 ...... 当慕念春回来之后,小桃立刻偷偷去向石竹禀报了此事:“石竹姐,今天丁香她娘来找丁香,不知说了什么,待了半天才走。” 石竹嗯了一声,又追问道:“丁香后来神色如何?” 小桃想了想答道:“她倒是没什么异常的样子,不过,我觉得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娘走了之后,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很久呢!” 石竹谨记着慕念春的叮嘱,平日一直留意丁香的一举一动。因为她时常随着慕念春去闺学不在院子里,便又暗中吩咐小桃盯着丁香。 小桃只有十二岁,性子伶俐讨喜,平日总跟在丁香身边,整日姐姐长姐姐短。丁香怎么也想不到小桃会是石竹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 石竹回了屋子之后,一五一十的将此事告诉慕念春:“......小姐,丁香她娘平日很少到院子里来找她。今天特地跑了这么一趟,肯定是有什么事吩咐丁香。” 慕念春笑容淡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一幕和前世何其相似...... 前世,她一心恋慕罗钰。慕元春巧妙的利用这一点,设下阴毒狠辣的计谋。丁香在其中可谓“出力”不少。这一世,慕元春到底没遗忘了这颗棋子。 齐王已经邀了她上元节一起看花灯。慕元春不可能再像前世那般利用罗钰引她出府。那么,慕元春还能做什么? 慕念春默默思忖着。 石竹安静的陪在一旁,过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小姐,丁香吃里扒外,实在留她不得了。奴婢会让小桃牢牢盯着她。只要她偷偷跑到赏梅苑去见大小姐,奴婢就带人逮她个正着。只要抓住了她的把柄,就有了发落她的理由......” “不用了。”慕念春眸光微闪:“继续命小桃盯着她,留意她的举动就行了。她做什么,只管由她去。” 石竹一怔,满心疑惑的说道:“可是,如果丁香在暗中做了什么不利于小姐的事,又该怎么办?” 慕念春淡淡一笑:“放心好了。不管她做什么,我自有法子应对。” 石竹对慕念春几乎有盲目的信心,闻言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 ...... 两天后的晚上,丁香独自一人溜出了漪澜院。一个时辰之后,才悄然回来了。 晚上大多是石竹伺候慕念春洗漱,有时是玉簪。丁香极少有贴身伺候的时候,因此偷溜出去,也不怕被发现。 隔壁屋子的小桃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探出头来,好奇的问道:“丁香姐,这么晚了,你去了哪儿?” 丁香被吓了一跳,忙挤出笑容来:“我刚才起夜去了。时候不早了,快些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伺候呢!” 小桃乖乖应了,将头缩了回去。 丁香这才松了口气。 第一百五十九章 和好 “启禀容妃娘娘,齐王殿下又来了。”绿萝低声禀报。 今天是正月十二。除了正月初八那一天齐王没来昭阳宫,之后一连几天都准时来探望容妃。每次照例是吃闭门羹。 今天会是例外吗? 容妃默然片刻,似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儿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也是她此生的依靠。她总不能和他一直这么怄气。趁着他现在的歉疚和诚心,或许还能争夺回一些主动权。 他要娶慕念春,只能由着他娶了。等娶过门之后,她这个婆婆“教导”儿媳可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容妃心里的气消褪了大半,终于有心情琢磨起以后的事情来了。 齐王迈步走了进来。 容妃反射性的就要起身迎过去。可一看到齐王的笑脸,就想起当日在仁明殿里的难堪和羞辱。原本已经软下来的心肠,顿时又硬了起来。将头扭到了一边,不肯正眼看他。 “儿臣见过母妃。”齐王对容妃的冷淡和别扭早有心理准备,笑着行礼请安。 容妃瞄了齐王一眼,冷笑道:“你还记得我是你母妃吗?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和皇后联合起来设局摆我一道,让我在各宫嫔妃面前丢尽了脸。让我一整个新年都躲在寝宫里装病,无颜出去见人。我真是生的好儿子!早知有这一天,当年有人端来放了红花的补汤,我就该一口喝下。也省的今时今日受这样的闷气。” 生养之恩大于天。 哪怕容妃有再多的缺点,她也是孕育他生了他的那个人。而且,此事说起来。他也确实有些愧对自己的亲娘。 齐王收敛了笑意,缓缓跪下:“都是儿子不孝,惹的母妃伤心难过。还请母妃责罚。我绝无半句怨言。” 容妃憋了十几天的闷气,在此刻尽数发泄了出来。言辞冷冽如刀:“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就算再生气又能如何。下半辈子只能靠你。想来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必担心惹恼我。因为我无论如何不会真的和你翻脸成仇。” 被说中了心思的齐王没多少自责和羞愧,反而坦然应道:“母子本就没有隔夜仇。说到底是为了我娶妻的事。母妃希望我娶一个门第显赫的妻子,我想娶的却是我喜欢的女子,和她相携到老共度一生。在这一点上,恕我不能退让。眼下此事已经成了定局,母妃又何必耿耿于怀。” 容妃哑然。 齐王抬起头。诚恳的说道:“母妃,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好。可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也懂得该怎么安排自己的人生。有我在,母妃一定能安享荣华富贵到老。请母妃相信我,我不需要什么显赫的岳家,也能保护所有在乎的人。”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素来嬉笑不正经的俊脸,此时散发出慑人的光芒。 容妃怔怔的看着齐王,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酸涩。 这才是真正的齐王。聪明冷静坚强果决,比起几个兄长来也毫不逊色。就因为她这个母妃出身低微。在宫中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活着,没办法护着他不受欺压。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伪装。这么多年来,就连精明的皇后也被瞒了过去...... “我是宫女出身,这宫里的妃嫔们都瞧不起我。”容妃似自言自语的低声道:“我得皇上的宠爱,你也最得你父皇的欢心。她们一个个看着眼热嫉恨,总是时时针对我。我只想着你能娶一个门第显赫的王妃,今后不至于因为这些再受人嘲笑。我真没想到,你竟为了慕念春,私下和皇后设局来对付我这个母妃......” 说到这儿,容妃的眼中闪出了水光。声音颤抖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齐王见容妃这般模样。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是啊,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他这么做,确实是伤害了自己的亲娘......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齐王也不知该说什么。 容妃将头扭到一边,肩膀微微耸动着,低声的啜泣着。 齐王就这么一直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容妃的心情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用帕子擦了眼泪,转过头来。见齐王还直挺挺的跪着,心里有些心疼,语气却依旧冷淡:“还跪着做什么。该做不该做的事你已经都做了,摆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快些起来吧!” 话语虽然不中听,不过,到底是心软了。 齐王精神一振,却不肯起来:“母妃还没消气,我就一直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母妃不生气了,我什么时候再起来。” 容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行了,你就别装模作样讨好卖乖了。快点起来,总这么跪着,膝盖不疼么?” 齐王油嘴滑舌的应道:“不疼。只要能让母妃消气,我跪再久也不疼。” 有多久没听到他近乎无赖的撒娇了?容妃心里有些唏嘘,哪里还能绷的住脸:“好了,算我怕了你了。我不生气总行了吧!快些起身。” 齐王咧嘴笑了笑,站了起来。容妃下意识的要伸手扶他一把。齐王跪了这么半天,膝盖肯定又痛又麻。 却没想到,齐王的动作异常利落,简直不像一个刚跪了半天的人。 容妃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有些诧异的看了齐王一眼:“你的膝盖不痛么?” 齐王眨眨眼,自得的笑道:“我进宫前特意在膝盖上绑了护膝,跪再久也没事。” 容妃:“......” 容妃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母妃,你忘了么?这副护膝还是你亲自缝了给我的。因为我经常逃课总被父皇责罚,你担心我跪的久了膝盖痛。”齐王笑着说道。 容妃的心里又是一软,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僵硬冷凝的气氛。此时已大为缓和。 “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容妃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当日我和皇后提起陆大小姐的事,她表现的十分冷淡。之后又故意促成陆大小姐和乔五公子的亲事。这到底是为什么?皇后虽然心胸狭窄一些,也不至于对这门亲事反对的这么厉害吧!” 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事到如今,齐王也没了隐瞒的必要。耸耸肩说道:“因为我之前说动了妙云大师,在皇后面前为陆无双说几句好话。” 好话? 容妃一怔:“妙云大师在皇后面前说了什么?” 齐王悠然笑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陆大小姐天生旺夫,命格贵不可言。” ......容妃终于明白皇后异样的反应是从何而来了。这句话,绝对是戳中了皇后的逆鳞。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命格之说,皇后也绝不会冒这个风险。 容妃悻悻的瞪了齐王一眼:“你倒是用心良苦。” 齐王挑眉笑了一笑。 “你是怎么说动妙云大师的?”容妃忍不住追问道:“妙云大师是方外中人,不喜金银财物,而且极重视名声。她怎么肯为你说这个谎?” 齐王却不肯说实话,狡黠的应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只要是人。都有弱点。 妙云大师重视名声不喜金银,一心向佛。他许下承诺要为慈云庵修一尊全京城最大的佛像。代价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还能成全一对有情人。妙云大师又岂能拒绝得了? ...... 日子一晃,到了上元节。 上元节是新年后最热闹的节日。家家户户都有做花灯的习俗,慕家的下人在几天前就做了花灯和灯树。刚到下午,花灯和灯树都燃了起来,绚烂夺目,缤纷美丽。不过,比起外面的灯市盛景,却不可同日而语。又差的远了。 枫哥儿知道慕念春要出府看花灯,闹腾着也要跟着去:“姐姐,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看花灯。” 慕念春几乎想也不想的板起了脸孔:“不行!你还小。灯市人多又拥挤,万一挤丢了怎么办?” 前世发生的事,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厚厚的阴影。一听到枫哥儿要出府,她的心里瞬间浮起一阵惊惧,下意识的握紧了枫哥儿的手。 枫哥儿早已习惯了慕念春的百依百顺,听到此话,不依不饶的闹腾起来:“我不管,我就要去,我就要去......” “不准去!”慕念春瞪了枫哥儿一眼。声音不自觉的严厉了几分。 枫哥儿委屈的扁扁嘴,转头扑到张氏的怀里撒娇:“娘。姐姐凶我!” 张氏搂着枫哥儿圆滚绵软的身子,笑着安慰道:“你姐姐说的也有道理。灯市上人确实很多。挤来挤去的实在没什么意思。我们府里也有不少花灯,娘带着你在府里看花灯。” 齐王和慕念春去灯市,枫哥儿跟着确实不妥。 枫哥儿闹腾了半天也不管用,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胖乎乎的小脸蛋哭的红通通的。 张氏顿时心软了,犹豫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念春,要不然,就带上枫哥儿一起去......” ps:每当到了月底最后一天,我总要松口气。漫长的一个月终于又熬过去了~熟悉我的老读者都应该知道我的更新习惯,一般都是两更。可今年带了六年级,实在忙碌。又得照顾女儿学习生活,每天奔波劳碌,根本没时间精力好好码字。大家看到一章肯定不过瘾,可就这一更,也是我挤出时间写出来的。我不能像专职的作者一样,晚上熬夜到一两点。我一般是九点就得关电脑,保证十点睡觉。因为早上我是六点就要起床......所以,希望大家能谅解支持。如果嫌一更不过瘾,想养文的亲,就用自动订阅吧~隔几天才看一回,这样就不会嫌内容少了~只要我忙得过来,一定会尽力双更的。恳请读者们继续支持~ 第一百六十章 诡计(一) “娘,”慕念春皱起了眉头,加重了语气:“不能由着五弟任性胡闹。今天晚上万万不能让他出府。” 表情和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张氏楞了一愣,却没有深想,笑着说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就是了。” 慕念春也知道自己精神紧绷反应过度了。可只要一想到前世枫哥儿走丢的那一幕,她就心慌意乱全身冰冷! 慕念春定定神说道:“娘,时间还早,我先回去休息片刻。” 张氏笑着点头应了:“等齐王来了,我就让人去叫你。”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领着石竹出了院子。刚走到院门处,便遇到了慕元春。姐妹两人打了个照面,颇有默契的停了下来。 慕元春打量慕念春一眼,笑吟吟的说道:“四妹,齐王殿下约了你今晚看花灯,你怎么也不穿戴的漂亮些。” 慕念春微笑着应道:“我正打算回去收拾一番。别只顾着说我了,今日是上元节,大姐也该好好装扮一番。或许太孙殿下很快也会来呢!” 慕元春笑容微微一顿。 上元节这么重要的日子,太孙肯定要随太子太子妃进宫赴宴。也只有任性妄为的齐王,敢从宫宴里偷溜出来...... 慕念春这么说,根本是在炫耀! 只一恍神的功夫,慕念春便施施然走了过去。 慕元春看着慕念春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先让她得意嚣张一会儿,等到了傍晚......哼! ...... 枫哥儿哭闹了一会儿,张氏依旧不肯松口。枫哥儿扁扁嘴,委屈的去找张子乔。 “表哥,姐姐要去看花灯。却不肯带我。”枫哥儿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我也想去灯市看花灯。” 张子乔一愣,然后出言安慰:“你姐姐要和齐王殿下一起去灯市,带着你确实有些不便。”想到齐王和慕念春并肩站在花灯下相视微笑的情景。张子乔心里一阵涩意。 枫哥儿听了愈发委屈:“姐姐都不疼我了。为了那个齐王,就不肯带我一起去......”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张子乔手忙脚乱的哄道:“你别哭,府里也有很多花灯,我陪你在府里看花灯。” “我不要看府里的花灯,我也要去灯市。”枫哥儿的哭闹声更大了。 张子乔平日看到的都是枫哥儿听话乖巧的一面,这么哭闹不休的可从未领教过,顿时慌了手脚:“好好好,去灯市看花灯。你姐姐不肯带你,我带你去总行了吧!” 枫哥儿立刻不哭了。一脸期待兴奋的问道:“真的吗?表哥你真的要带我出府看花灯?” 张子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看着枫哥儿欢喜的样子,实在说不出个不字来。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枫哥儿眼睛一亮,搂着张子乔的胳膊又蹦又跳:“表哥,你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表哥了。” 那童真又欢快的样子,令张子乔露出会心的微笑。将心里的悔意抛到了一旁:“我们先说好了。今晚要乖乖的跟着我,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能东张西望,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还有......” 枫哥儿用力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好。我什么都听表哥的。” 张子乔笑着摸了摸枫哥儿的头。 枫哥儿高兴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撅起了小嘴:“可是。姐姐不准我出府。还特地和娘也说过了。如果被她们两个知道了,肯定不准我跟你出去。” 张子乔想了想笑道:“只要不告诉她们,不就行了。等齐王来了,你姐姐自然顾不上你了。到时候,我就和姑母说,我带你在府里看花灯。然后我们两个偷偷从后门溜出去,玩上一会儿,赶在你姐姐回来之前回府。保准没人知道。” 枫哥儿欢喜的直拍手:“表哥真厉害,这么快就想出了好主意。”又巴着张子乔的胳膊撒娇:“听说灯市里会卖很多好玩的好吃的。我今晚要多吃一些,还要买一盏花灯。” 张子乔扬起唇角。很爽快的应了。低落沉闷了多日的心情散开了一些。 ...... 慕念春睡了一个时辰,养足了精神才起床。 石竹捧来崭新的衣裙。伺候慕念春换上,玉簪边为慕念春梳发,边不满的念叨:“丁香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直都不见人影。” 为小姐梳妆,可是丁香的差事。她也会梳发,手艺却比不上丁香。今天可是上元节,小姐还要和齐王殿下去看花灯呢!总该打扮的美美的。 慕念春淡淡笑道:“丁香一向聪慧伶俐,从不会耽搁了差事。今天肯定是另有十分‘要紧’的事!”要紧两个字,说的意味深长。 玉簪隐隐的察觉到些微异样,却又说不出这种异样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慕念春和石竹迅速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就在此刻,丁香匆匆的走了进来。见慕念春已经穿戴梳妆整齐,忙歉然笑道:“对不起,奴婢来的迟了。”说着,做了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慕念春瞄了她一眼,不经意的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丁香略一犹豫,看了石竹和玉簪一眼。 “石竹,玉簪,你们两个先退下。”慕念春淡淡的的吩咐一声。石竹和玉簪依令退下,屋里只剩下慕念春和丁香两人。 慕念春看向丁香:“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丁香定定神,靠近几步低声说道:“小姐,奴婢刚才在园子里遇上了罗七少爷。罗七少爷让奴婢给您带了封信来。”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薄薄的信来。 慕念春接过信,却没打开,似笑非笑的问道:“这倒是巧了。你在园子里随便逛逛,竟也能遇到罗家表哥。” ......这反应怎么和预料中的完全不同? 大小姐不是说四小姐一心恋慕罗七少爷只要接到他的信就会欣喜若狂吗? 丁香心里一慌,面上却故作镇定的应道:“是啊,奴婢也觉得很巧呢!或许是罗公子特意等在那儿......” “这倒是奇怪了。”慕念春不紧不慢的说道:“罗家表哥怎么会知道你会经过那儿,然后又特地等在那里?” 丁香挤出一个笑容:“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 “罗家表哥每次到慕家来,都是找大哥大姐,和我从未私下说过话。此时怎么会无端端的送一封信来?”慕念春神色淡然,目光却渐渐冷凝锐利:“这事若是被爹娘或者是齐王知道了,可就成了我和罗家表哥私相授受的证据,若是事情再被有心人传开,我的闺誉就会毁于一旦。我和齐王的亲事也会大受影响。你这么聪明,这一点该不会想不到吧!” 丁香全身一颤,俏脸一白,想也不想的跪了下来:“小姐,奴婢真的没想到这些。奴婢只是......” 慕念春冷冷的接过话茬:“你只是被大姐收买利用,要借用此事来陷害我。这封信也不是罗家表哥给你的,是你从赏梅苑里拿来的吧!” 短短的两句话,如同石破天惊,在耳边轰然炸响。丁香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脑海中一片空白。 完了!小姐什么都知道了! 藏在心底的隐秘忽然被揭穿,所有的伪装都成了虚无的幻影。在慕念春锐利的目光下,她竭力隐藏的阴暗无所遁形。 这一刻,她甚至连辩白都忘了,全身不停的颤抖着,不停的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也是被逼这么做的。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慕念春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仓惶惧怕的丁香面前,冷然俯视:“你对我真的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吗?只怕未必吧!从一开始,你就存着异心。是大姐安插我身边的眼线。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丁香的心理防线被这几句话击溃了。眼泪迅速的涌出眼角,心里既后悔又惊惶害怕。 她一直安分守己,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平日也从不和大小姐私下联络。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丁香的额头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很快便磕的红肿。口中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不停的重复着:“奴婢该死,求小姐饶命。” “你确实该死!”慕念春冷眼看着涕泪交加不停求饶的丁香,眼中闪过一丝厌弃:“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不用禀报爹娘,我现在就能发落了你。你生的白皙俏丽,让牙婆子来把你领走,肯定也会有个好去处......” 丁香骇然抬头,俏脸上满是泪痕:“小姐,求您饶过奴婢这一回。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心甘情愿。求小姐开恩!” 慕念春面无表情,声音里不辨喜怒:“哦?你能为我做什么?” 丁香脑海中一片纷乱。是啊,这个时候了,她还能做什么?有什么事能打动小姐......等等! 丁香忽的灵光一闪,颤抖着说道:“小姐,奴婢可以到老爷太太面前说清事实,揭穿大小姐的真面目!” ...... ps:新的一个月,求推荐求订阅求粉红~o(n_n)o~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诡计(二) 慕念春眸光一闪,没有应下。 不过,就这片刻的沉默,已经让丁香看到了希望。 丁香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急急的说道:“前些日子,大小姐命杜鹃去找奴婢的娘给奴婢传口信,让奴婢去见她。奴婢不敢不去,大小姐吩咐的事,奴婢也不敢不听。其实,奴婢心里一直很后悔。只恨以前鬼迷了心窍,暗中投向了大小姐。现在不得不听令行事......” 边说边悔恨不已的哭泣着,既狼狈又可怜。 慕念春淡淡的打断了丁香的哭诉:“好了,你也别再哭哭啼啼装可怜了。出了这样的事,我绝不可能再留你在身边伺候。到底怎么发落,就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丁香忙擦了眼泪,信誓旦旦的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把此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绝不会隐瞒半个字。”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忽的扬声喊道:“石竹,你进来。” 石竹应声推门而入。对跪在地上满脸泪痕无比狼狈的丁香视如无睹,很快走到了慕念春的身边:“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奴婢?” 慕念春迅速的交代:“立刻去兰香院,请爹娘过来。就说我有急事相商。” 石竹领命,一路匆匆的跑去了兰香院。 ...... “念春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张氏有些愕然的问道。慕正善也是一脸疑惑。 石竹却不多解释,只急促的说道:“奴婢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小姐催的很急,请老爷太太快些移步过去。” 张氏听石竹这么一说,霍然动容,想也不想的站起身来:“老爷,念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我们快些过去看看。” 慕正善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夫妻两个一路形色匆匆,很快便赶到了漪澜院。门一开,就见丁香颓然的跪在地上。慕念春双手捂着脸低声哭泣。 “念春,出什么事了?”张氏面色一变。快步走过去。 “娘......”慕念春听到张氏的声音,愈发委屈,红着眼眶扑进张氏的怀里,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张氏被慕念春哭的几乎懵住了,下意识的搂紧了她,焦急的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总是哭,快说给娘听听。” 慕正善也皱起了眉头。慕念春平日俏皮伶俐慧黠可人,像此刻这般委屈的嚎啕大哭的几乎从未有过。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念春,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慕正善沉声问道:“有什么事只管告诉爹,爹自会为你撑腰做主。” 等的就是这一句! 慕念春擦了眼泪,也不说话,从桌子上拿起信给了慕正善。 慕正善一头雾水的接过信,这封信尚未拆封,信封上既无落款也无姓名,根本看不出什么:“这是哪里来的信?” 慕念春哽咽着说道:“爹仔细问问丁香就知道了。” 慕正善疑心大起,冷冷的看向丁香。 丁香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却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将事情的原委道来:“启禀老爷,这封信是大小姐给奴婢的,大小姐吩咐奴婢将这封信交到小姐手里。还叮嘱奴婢。一定要说这封信是罗家的七少爷给四小姐的.....” 话还没说完,慕正善和张氏的脸色就变了。 张氏气的全身发抖:“老爷,你听到没有?慕元春的心思实在是太歹毒了!竟想设计陷害念春。她明明知道今天齐王殿下会到慕家来......” 慕正善也是怒火中烧,音量陡然抬高:“丁香,你说的话可有虚假?” 丁香想也不想的发誓:“奴婢此时说的话句句是真,绝无半个字虚假。如果奴婢胆敢说谎,就让老天爷罚奴婢下辈子做猪做狗,用不得超生。” 她确实说的都是真话,发的誓言也格外的认真。令人不得不信服。 慕念春抽抽搭搭的说道:“丁香把信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反复的追问,才问出了真相。爹。我心里真的好难受。我处处尊敬友爱大姐,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张氏咬牙切齿的接道:“她心胸狭窄,根本见不得你好。故意设下这样的毒计,分明是想坏了你的姻缘。”说着,转向慕正善,红着眼眶说道:“老爷,你可要为念春做主。” 慕正善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丁香,你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这封信就是证据!奴婢没有看过这封信,不过,也能猜出几分。大小姐想设计陷害四小姐,假借罗七少爷的名义写了这封信来。老爷若是实在不信,拆开信一看便知。” 丁香也豁出去了,此时只有狠狠反咬慕元春一口,她才有留在府里的机会。不然,可就真的沦落到被牙婆子领出去的下场了! 慕正善没有犹豫,迅速的拆开信。 淡蓝的信笺上只有寥寥几行字,一眼扫过去,便能看清内容。 慕正善目光一扫,面色铁青,心里燃起愤怒的火焰。甚至比当日知道慕元春和太孙私相授受时更愤怒! 他慕正善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有这般心思歹毒的女儿? 念春可是她的亲妹妹,她怎么能因为一时嫉恨,就想出这样的毒计来! 张氏擦了眼泪,从慕正善的手中取过信,看了一眼,脸孔也是一阵扭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上元佳节,期盼一见,一诉情衷。申时一刻,望月亭畔,不见不散。” 落款是罗钰。 哪怕慕念春没去赴约,这样的一封信若是被人发现了,也会成为慕念春和罗钰私相授受的铁证。 张氏眼里闪出怒焰,怒气冲冲的攥着信转身:“我这就拿这封信去找慕元春算账!” 一只手即使的拉住了张氏:“娘,你就这么去,大姐怎么可能承认。” 张氏忿忿不已的说道:“总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慕念春用袖子擦了眼泪,神情已经平静了不少:“爹,娘,你们若是相信我,就陪我演一回戏,等她主动露出马脚。” 慕正善和张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 赏梅苑里。 慕元春待在屋子里,神色平静。 杜鹃却远远没有这份镇定,心里藏着事,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的。 慕元春瞄了杜鹃一眼,略略蹙眉,语气里有些不悦:“你这副样子,任谁见了也知道你心里有鬼。待会儿怎么骗过表哥还有父亲他们?” 杜鹃被训的一脸羞愧,几乎抬不起头来:“小姐说的是。” 慕元春心里嫌弃的不行,脸上的神色却缓和了不少:“不用怕。要做的事,我已经都交待过你了。记得一定要算准了时间,早了迟了都不合适。等表哥来了,你就领着他到望月亭那边。然后找个借口先离开,再去兰香院报信。” 杜鹃定定神,用力的点了点头。 至于慕元春自己,要做的事就是早些到兰香院。装着若无其事的和慕正善张氏待在一起。等杜鹃来报信的时候,她就可以和慕正善夫妇一起去望月亭了。 如果齐王殿下也碰巧这个时候到了慕家,那就更好了! 这个计划其实不算完美,细细计较,中间还是有些漏洞的。不过,她身边实在没有太多可用的人手,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致了。重点是要让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流言蜚语不需要太多的真实,只要传到齐王的耳中,她的计划就成功了。 如果慕念春不肯去望月亭,那也没关系。只要丁香“不小心”将这封信的事抖露出来,肯定会惹来慕正善等人的疑心。信里的内容,就是铁证。到时候,慕念春就算舌灿莲花,又有谁会相信? 想及此,慕元春面上闪过快意的微笑。 她费尽心思,却只有太孙侧妃的名分。慕念春凭什么一帆风顺的做上齐王妃...... 门被敲响了。小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小姐,门房小厮来通传,罗家的七少爷来了。” 慕元春深呼吸一口气,淡淡的应道:“行了,我知道了。”然后,冲杜鹃使了个眼色。 杜鹃心领神会,定定心神,推门走了出去。 ...... 罗钰今日穿着宝蓝色的锦袍,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犹豫挣扎了几天,他终于还是来了。 这是最后一次。罗钰默默的对自己说。就算是为了多年的表兄妹情意,也该来见一见她。以后,就该和她保持距离。免得惹来太孙殿下的猜忌和不快...... “奴婢见过表少爷。”一个容貌清秀的大丫鬟笑着行礼。 罗钰回过神来,认出对方就是杜鹃,随意的嗯了一声。便随着杜鹃往府中走。 杜鹃却没将他领到赏梅苑,反而向园子里走去。罗钰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去哪儿?” 杜鹃笑着应道:“大小姐请表少爷先到望月亭稍候片刻,她此时正在兰香院里和老爷太太说话呢!待会儿就会过来。” 罗钰满腹心事,并未留意到杜鹃眼神的闪躲。默默的随着杜鹃到了望月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心死(一) 这个亭子坐落在园子的角落里,旁边有一座假山,还种了几棵梅花。不知是谁在亭子外挂了盏花灯,远远的闪着橘红色的光芒。 杜鹃领着罗钰到此之后,歉然说道:“烦请表少爷在此稍后片刻,奴婢这就去悄悄禀报大小姐一声。” 罗钰没有说话的心情,简短的应了一声。杜鹃行礼告退,转身离开的动作稍稍快了一些,连离开的步伐也比平日要快的多。 罗钰随意的瞄了杜鹃的背影一眼,旋即移开了目光。 等待的时间不算漫长,他很快就听到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罗钰心里一颤,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 此时日头已经西沉,最后一抹晚霞在天际染出绚烂瑰丽的色彩。穿着粉色衣裙披着貂毛披风的少女,眼眸璀璨如宝石,细腻光滑的脸颊被冷冽的寒风吹起了两抹红晕。美的令人心荡神驰。 罗钰的笑容凝结在唇角。 这个少女,竟是慕念春! 为什么会是她?表妹呢?这么僻静隐蔽的地方,慕念春不小心找过来的机率几乎为零。而且,她直直的走了过来,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今天是上元节,齐王殿下不是约了她一起去灯市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罗钰的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俊脸很自然的冷了下来:“慕四表妹,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慕念春走进亭子里,和罗钰相距不过两米。近的可以看到罗钰眼中明显的冷淡。 他还真是很不待见她啊! 慕念春想起前世痴恋不得的心酸,忽的生出了几分唏嘘。前生她一头陷入自己的美梦里无法自拔。可自始至终,罗钰都不曾对她假以辞色。上元节的邀约,也只是慕元春设下的局。罗钰其实并不知情。 所以,她从未真的恨过他。他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而罗钰也没落得什么样的好结局。罗家是太子一党,梁武帝在登基之下,很快就对罗家动了手。罗家上下几十口。被押上法场斩首示众。罗钰自然也没能例外。 这一生,她的重生。影响了身边所有人的命运轨迹。经过此事之后,罗钰就能看清慕元春的真面目。他的痴恋,也该有个了结了吧! 慕念春一直盯着他没说话,这让罗钰有些羞恼,也有些不快,声音更冷了几分:“如果慕四表妹没别的事,还请自便。” 如果不是因为要在这儿等慕元春,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慕念春挑挑眉。眼中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里是慕家,我想到哪里,难道还要罗表哥的批准么?” 罗钰被噎了一下,俊脸有些难看。偏偏慕念春说的是事实,他根本无从反驳。一句“你不走我走”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如果她一直赖着不走,待会儿表妹来了又该怎么办?有她在场,他和表妹根本什么话都说不了...... 慕念春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轻笑道:“如果你是在等大姐来,我劝你还是别等了。她就算是来。也绝不可能是一个人来。” 罗钰俊眉一皱,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惊惶,口中却冷然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慕念春用怜悯的目光看了过来,每句话都像尖锐的刀,戳中他最脆弱的痛处:“她忽然让人给你送信,约你到慕家来。你到了慕家,她命丫鬟把你迎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却迟迟不来见你。出现的人反而是我,你就没起过半点疑心吗?” 罗钰呼吸一顿,俊脸微微泛白,下意识的反驳:“你根本是胡言乱语故意扰乱我心神。表妹怎么可能利用我......”接下来的半句话。在看到慕念春接下来的动作时戛然而止。 慕念春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整齐的信笺,缓缓打开。 离的这么近。罗钰可以清楚的看到信上的字迹。 只看一眼,罗钰的脸色就变了。信上的字迹实在太眼熟了。只要是熟悉他笔迹的人,都能认得出这是他的字。可是,他很清楚的记得,他从未写过这样的信......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如此准确的模仿出他的笔迹! 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慕元春!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罗钰双手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痛苦,就连声音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她不会这么对我......” 慕念春凝视着罗钰,平静的近乎漠然:“你若是不相信,就等着好了。她很快就会和我得娘一起来了。” 话音刚落,便隐隐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虽然不知道是谁来了。可从脚步声就能听出,来人绝不止一个。 慕念春迅速的将信收起,然后意味深长的低语道:“罗表哥,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先别出声。自然就能看清真相,也能看清慕元春的真面目。” 罗钰嘴唇抿的紧紧的,没有说话,俊脸愈发苍白。 ...... 两柱香前,兰香院。 白兰恭敬的禀报:“启禀老爷太太,大小姐来了。” 慕正善面无表情的说道:“让她进来。” “老爷,你这样可就露馅了。”张氏低声提醒。她一开始十分愤怒,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想演戏骗过慕元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慕正善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慕正善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平心静气。 慕元春微笑着走了进来,给慕正善张氏行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天天见面,不必这么多礼。”张氏挤了个笑容:“坐下说话吧!” 慕元春坐下之后,便说起了慕长栩的亲事:“离大哥的婚期还有两个多月,新房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不过,院子里还没全部布置好......” 张氏耐着性子和慕元春说话。慕正善坐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神色冷淡。 慕元春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不过,此时也容不得她再多想了。 很快,门房管事便来禀报:“齐王殿下来了。” 张氏精神一振,忙笑道:“快些请齐王殿下进来!” 话音刚落,齐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外客不经通禀就擅闯内宅是很失礼的行为。不过,齐王天生就有化尴尬为平常的本事。笑着走了进来,先拱手作揖:“我没等通传就进了内宅。还请伯父伯母不要见怪。” 这样的称呼,瞬间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张氏当然不会见怪,和颜悦色的笑道:“殿下太多礼了。”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慕正善神色也和缓了不少:“没想到殿下来的这么早。今日宫中肯定设了酒宴,殿下没进宫却来了慕家,只怕皇上会怪罪吧!” 齐王漫不经心的笑道:“伯父不用担心。我偷溜也不是第一回了。父皇早就习惯了,知道也不会生气。” 慕正善:“......” 性情方正的慕正善,其实看不惯齐王这般任性妄为的行径。可身为未来岳父,见到准女婿对自己的女儿这般上心,心里无疑又是庆幸高兴的。一时间,心情复杂又矛盾。 张氏可没想那么多。她对齐王逃了宫宴特地到慕家来的行为十分欣慰。脸几乎快笑出一朵花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此话真是半点不假。 齐王敏锐的察觉到张氏的友善亲切,厚着脸皮对张氏说道:“伯母,可否请四妹妹出来一见?” 张氏想也不想的一口应下了。 慕元春笑容不减,心里却在暗暗着急。 杜鹃怎么还不来?若是慕念春去望月亭之前被叫到兰香院来,她的一番苦心可就全都白费了...... 张氏瞄了眉宇间隐隐流露出焦急的慕元春一眼,心里暗暗冷笑。若无其事的吩咐白兰:“白兰,去漪澜院请四小姐过来。” 白兰应了一声便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青色棉裙的丫鬟飞快的走了进来,和白兰迎面撞了个正着,白兰惊呼一声,躲之不及,狼狈的踉跄一步。 这个丫鬟也被吓了一跳,忙扶住白兰,连声说对不起。 屋内的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 杜鹃终于来了! 杜鹃神色仓惶的走进屋内,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老爷,太太,奴婢......奴婢有事斗胆禀报。” 终于来了! 张氏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慕正善定定的看着杜鹃,沉声问道:“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到底是有什么事禀报?” 杜鹃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的说道:“奴婢刚才路过望月亭,看到四小姐和罗七少爷在一起......” “你说什么?”慕元春霍然站起身来,音量陡然拔高:“这怎么可能?” 齐王笑容一顿。 慕正善眼中闪出了怒焰,声音也有些紧绷:“他们在哪儿,带我们过去。” 杜鹃应了一声,忙起身带路。 慕正善张氏对视一眼,各自掩住眼底的怒意,一起跟了上去。慕元春紧随其后。 齐王眸光一闪,也跟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死(二) 天色渐晚,光线也暗淡下来。 众人远远的便看到望月亭里站着两个身影。 一个长身玉立,一个窈窕可人。两人并未说话,默默的对视着。朦胧柔和的灯光,为一双少年男女增添了几分**不明的氛围。 慕念春一心痴恋罗钰,果然没有放过这个独处的好机会。 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脸上却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情不自禁”的快步走了过去:“表哥,四妹,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颤抖的语气中满是震惊。 慕念春似被吓了一跳,霍然转过身来,目光中闪过仓惶和心虚:“大、大姐,你怎么来了!” 慕元春迅速的看了罗钰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恳求。 罗钰一颗心直直的坠入冰冷的深渊。 十几年前,她初到罗家的时候,还在姗姗学步,生的粉雕玉琢冰雪可爱。见第一面,他就对这个年幼的表妹生出了怜惜和喜欢。再后来,两人一起长大,天天相见。时常在一起读书练字。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里有了她的身影,暗暗立誓今生都要对她好...... 可他的一片深情呵护怜惜,却不是她想要的。她的虚荣她的野心初露端倪,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天堑般的鸿沟。 接到她的来信邀约,他虽然犹豫踌躇,终究还是来了。却没想到,等待他的是这么残忍无情的真相! 她竟利用他对她的情意,设下了这样的局...... 罗钰心痛如绞,俊脸白的如纸,没了一丝血色。 他没有说话。 慕元春对上他悲恸的近乎麻木的眼神,心里一紧。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场戏已经开了锣,已经无法再停下了。 短短两句话的功夫,慕正善等人已经走了过来。 张氏不动声色的和慕念春交换了一个眼神。故作错愕的怒问道:“念春,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念春一脸慌乱。期期艾艾的解释:“我、我是无意中经过这里,见过罗表哥也在,便来和罗表哥打个招呼。我绝没有和罗表哥私下邀约,真的没有!” 越是这么辩白,越是令人生疑。 慕正善此时也进入了“状态”,无需过多的演技,很自然的流露出满心的愤怒:“这里偏僻幽静,你怎么可能无意中经过这里。分明就是事前约好的。” 慕念春愈发惊慌害怕。眼中闪出了水光:“我没有......” 齐王忽的上前一步,凄然张口道:“四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那副幽怨的弃妇口吻,让人实在消化不良。慕念春一个没绷住,差点破功,不着痕迹的瞪了齐王一眼。 你来凑什么热闹?! 齐王迅速的冲慕念春眨眨眼,然后悲愤的说道:“罗钰有什么好!他一心喜欢的是你大姐,对你根本不假辞色。哪里及得上我对你情深意重。你私下来见他,能对得起我的一片深情吗?” ......有了齐王的倾力加盟,这出“捉奸成双”的戏码简直快演不下去了。 慕元春却是精神一振。眼前这一幕。正是她最想看到的。她盈盈上前一步,站到了罗钰面前,低声道:“表哥。你是不是约了四妹来相见?” 求求你了,表哥!求你帮我这最后一回! 两人近在咫尺,罗钰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眼中浓浓的哀求。她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知道他一定拒绝不了她的请求......, 罗钰整个人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正面对着此时的慕元春,心痛如割。另一半,却从眼前这一切纷乱中抽离开来,飘到了遥远的从前,看着一起练字相识微笑的他们...... 哀莫大于心死。 罗钰用力的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定定的看着慕元春:“表妹。这是我最后一次到慕家来看你了。盼你好自为之,珍重!” 说完。从慕元春身边走过。 他对她再怨再恨,也不会配合慕念春当面拆穿她的谎言。 慕元春头脑一懵,下意识的转身唤道:“表哥!” 罗钰脚步未停,大步走远。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 慕元春头脑一片空白,神色僵硬。 以她的聪慧,此时当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罗钰的异样反应,还有临走之前的那番话,都昭示出她的计谋已经被识破了......怎么可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大姐,这封信你应该不陌生吧!”身侧响起慕念春的声音,然后,一张熟悉的淡蓝信笺送到了她眼前。 慕元春下意识的否认:“不,我不知道......” 慕念春好整以暇的说道:“这封信是你给丁香,然后让丁香带给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到望月亭来和罗表哥相见。杜鹃跑去给爹娘送信,你随着爹娘一起来捉我和罗表哥。最好是让齐王殿下也亲眼目睹这一幕,就会对我彻底失望。你的计划,我应该没说错吧!” 站在一旁的杜鹃,面色惨白,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原来竟是丁香这个贱婢暗中招认了一切! 慕元春气的俏脸煞白:“你这根本是诬陷!我什么都没做过,什么丁香什么信,我根本不知道。你大可以让丁香来和我对质。” “大小姐,”丁香不知何时已经来了,鼓起勇气站到了慕元春的面前,抬眼和她直视:“这封信明明就是你交给奴婢的。你还说,四小姐一心恋慕罗家表少爷,接到他的邀约一定会欣喜若狂。奴婢听信了你的话,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幸好四小姐心地仁厚,允许奴婢戴罪立功。奴婢这才敢说出实情......” “你撒谎!”慕元春犹如困兽般做最后的挣扎:“你分明是受了四妹的指使,故意栽赃陷害于我!” 慕念春慢条斯理的说道:“刚才我已经把信给罗表哥看过了,他根本就没写过这样的信。那封信其实是你模仿罗表哥的笔迹写的吧!” 慕元春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不可能,他绝不可能出卖我......” 话一出口,便知道失言了。 她这么说,岂不是承认了那封信确实是她模仿罗钰的笔迹写下的? 慕念春挑了挑眉,淡淡一笑:“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此时再狡辩,还有意义吗?” 慕元春哑然。 慕正善张氏俱都阴沉着脸看着她,刚才还满口幽怨的齐王,此时也像看好戏一般饶有兴味的看了过来。 到了此刻,慕元春也终于会意过来。 她自以为是设下对付慕念春的局,早已被慕念春识破,甚至反过来利用这个局狠狠的坑了她一回...... 慕正善的声音如冰雪般寒冷:“我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心肠歹毒,竟想出这样的毒计陷害自己的亲妹妹!我以前还觉得对你有所亏欠,纵然你犯了错,我也不忍过多苛责,一次一次的原谅了你。可这一回,你太令我失望了。回你的赏梅苑去,从今日起直到你出嫁的那一天,我不想再见你。” 语气中的寒意,带着彻底的失望和愤怒。 慕元春全身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目光掠过慕正善冰冷的脸孔,冷笑的张氏,看好戏的齐王,还有神色淡然的慕念春...... 慕元春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倒下。 跪在一旁的杜鹃,反射性的起身去扶,却迟了一步。 慕元春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到了地上,迅速的渗出血迹。杜鹃被吓的魂飞魄散,和另一个丫鬟七手八脚的扶起慕元春。慕元春额上的血迹很快流至脸颊上,看着鲜血淋漓,十分可怖。 张氏心里的快意就别提了。 慕念春迅速的冲张氏使了个眼色。 张氏会意过来,咳嗽一声说道:“老爷,元春纵然犯下大错,可女儿家的脸面何等重要。还是找大夫来看看的好,免得留下疤痕。” 慕正善看也没看慕元春一眼,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你看着处理吧”便拂袖而去。 张氏立刻吩咐一声:“你们几个,快些把大小姐搀扶回院子去。找些热水为她擦洗干净,用纱布给她止血。我会命人去请大夫来。” 待慕元春被搀扶走了之后,张氏又看向丁香,冷然说道:“丁香,你背主弃义,幸好在最后关头幡然醒悟戴罪立功。不过,惩罚是少不了的。从今日起,就罚你去浆洗房做事。” 浆洗房里做的都是粗活,和在主子身边伺候比起来,自是远远不及。不过,总算比被撵出府要强多了。 丁香忙跪下谢恩,心里暗暗庆幸不已。 幸好她在最后一刻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不然,现在等待自己的命运,可就不是去浆洗房这么简单了! 张氏看向齐王的时候,立刻换上了亲切和蔼的笑脸。变脸之迅速,委实令人咋舌:“时候也不早了,灯市应该快开始了。殿下不打算和念春去灯市看看花灯的么?” 齐王对知情识趣的准岳母顿生好感,忙笑着应道:“是是是,我这就带念春去灯市。” 慕念春:“......” ps:慕元春现在是彻底众叛亲离了,连罗表哥也不会再理她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灯市(一) 张氏临走前,丢给慕念春一个“一定要把握机会和齐王好好培养感情哟”的眼神。 慕念春彻底无语了。张氏这阵营倒戈的也太快了吧...... “罗钰真是有眼无珠。”耳边忽的响起齐王的声音:“竟被一个心肠恶毒贪慕虚荣的女子骗了这么多年。” 慕念春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刚才添什么乱!差点就露馅了。” 齐王咧嘴一笑:“我这是在配合你。想想看,如果我在场却什么也没表示,她岂能不起疑心?”顿了顿,又厚颜邀功道:“怎么样?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 慕念春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石竹忍着笑,将头扭到了一边,正巧迎上郑喜笑的殷勤的脸。 石竹想也不想的将头扭到了另一侧。 郑喜:“......” ...... 齐王府的马车自是奢华之极。拉车的马匹十分神骏,通体雪白,连一根杂毛都没有。配的马鞍更是金光闪闪十分精美。赶车的车夫叫王安,约有十八九岁,生的白净清秀,十分伶俐。老远的就迎了上来:“殿下,四小姐,请上马车吧!” 齐王笑着嗯了一声。 慕念春却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我坐慕家的马车就行了。” 齐王府的马车这般招摇,不知会惹来多少人的瞩目。她可不想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齐王从善如流的点头:“也好,我陪你一起去坐慕家的马车。” 以齐王的厚颜无耻,肯定会死皮赖脸的硬凑过来。慕念春没闲情和他较劲,随口吩咐石竹:“石竹,你去叫小贵子备马车来。” 石竹笑着应了一声。 郑喜眼巴巴的看着石竹窈窕的身影,一副恨不得跟过去的架势。齐王眼角余光瞄到这一幕。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个郑喜,生的一副好相貌,性子圆滑讨喜。又是他的贴身小厮。齐王府里不知有多少丫鬟对他芳心暗许。郑喜一个看不上,没想到竟相中了石竹......等他娶了念春过门。成全了郑喜和石竹这一对,也是美事一桩。 齐王漫不经心的想着,很快又将此事放到了一旁。 石竹很快便回来了。随着她一起到门口的,还有慕家的马车。 小贵子将马车停好之后,立刻下车给齐王请安:“奴、奴才见过齐王殿下!”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接触过身份如此尊贵的人物。虽然礼数没有出错,颤抖的声音却足可见小贵子心里的紧张。 齐王随意的打量小贵子一眼,笑着说道:“免礼。” 这个小贵子容貌生的还算端正。不过,身材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这副小身板,驾车真的没问题么? 齐王看向慕念春,问的很委婉:“慕家没有别的车夫吗?” 虽然没直说,嫌弃之意却很明显。 小贵子羞愧的涨红了脸。 这几个月来,他好吃好喝的,比原来长胖长高了不少。可底子太弱了,短时间里肯定赶不上同龄人。明明十七岁了,看着就像十四五岁。和齐王府那个白净清秀身材高大的车夫王安一比。实在是寒碜。也怪不得齐王对他有些微词。 他给小姐丢人了...... “我每次出门,都是小贵子替我驾车。你若是不放心,坐你自己的马车就是了。”慕念春却丝毫不给齐王颜面。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小贵子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 齐王在慕念春面前脾气好的简直不像话,被这么顶撞了也不恼怒,咧嘴笑道:“我就是随口问问,谁说我不放心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些上马车。” ......一旁的郑喜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默默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他伺候齐王这么多年,何曾见过齐王对别人这般低声下气过?就连对着皇上皇后容妃,也没这样的好脾气...... 齐王先上了马车,然后笑着伸出手。 两人虽然名分未定。不过,亲事基本是跑不掉了。再撇清距离。确实有些太过矫情了。而且,若是不给齐王一点甜头。日后他对慕家的事不尽心怎么办? 慕念春努力说服自己,终于不情不愿的伸出了手。 齐王玩笑似的说道:“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犹豫这么久吗?”顺势握住她白嫩绵软的小手,拉着她上了马车。 刚一上马车,慕念春便挣脱开了他的手,坐的离齐王远远的。可惜慕家的马车就这么大,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只要伸长胳膊,就能摸到她的小手。 齐王府的马车比这辆马车足足大了一倍。如果坐的是齐王府的马车,哪有现在这样的亲昵光景。 齐王愉悦的扬起了唇角。慕家的马车果然比齐王府的马车要好多了! 慕念春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了,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刚才真不该坚持要坐慕家的马车...... 小贵子在马车上坐好,精神抖擞的抖落起缰绳。 郑喜想也不想的坐到了车辕的一侧。主子难得有机会和四小姐独处,他才没那个胆子去打扰。 石竹犹豫了片刻,终于也做了同样的决定。 虽然看齐王不怎么顺眼,可看这架势,小姐日后嫁给齐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然,老爷太太也不会默许齐王约了小姐去看花灯。既然是未来的姑爷,这点颜面总是要给的。 石竹坐到了车辕的另一侧,随口吩咐:“小贵子,可以走了,记得驾车要稳一些。” 小贵子利落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石竹姐。”那声石竹姐叫的顺溜极了。 石竹哑然失笑:“我不是和你说过好多次了么?论年龄,我比你还小两岁,你叫我石竹就行了。” 她是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年龄不大,身份却不低。慕府里的丫鬟见了她亲热的叫一声石竹姐是常有的事。不过,小姐对这个小贵子格外的另眼相看。她自然的对小贵子也亲近了几分。 小贵子一边驾车,一边腼腆的笑道:“我习惯叫你石竹姐了,一时改不过口来。” “不改可不行。要是被小姐听见了,又该数落我了。”石竹笑道。 小贵子憨厚的笑了笑:“好,我听你的。” 郑喜时不时的转头想和石竹搭话。可石竹压根没正眼看过他,反而一直和小贵子有说有笑的。郑喜心里酸溜溜的,故意问道:“小贵子,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小贵子老实的答道:“我过了年十七岁。” “十七?”郑喜故作讶然的挑了挑眉,神情和齐王像足了六七分:“可我看你的个头,最多像十四五岁啊!” 小贵子早被人取笑惯了,也不放在心上,憨憨的应道:“是啊,我自幼家贫,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长的确实瘦小。现在已经好多了,之前刚到慕家来的时候,更矮更瘦。” 郑喜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他虽也是奴仆,却自小伴着齐王一起长大。衣食住行比起富家少爷来还要强的多。和他比起来,这个小贵子实在差的太远了。 郑喜看似随和的和小贵子搭讪说话,却不经意的流露出了几分轻蔑。 小贵子专心驾车,无暇分神看郑喜的神色。 石竹却看的一清二楚,俏脸微微一沉,淡淡的说道:“小贵子,你一心驾车,别说话了,免得分了神。” 小贵子最听石竹的话,想也不想的应了。 郑喜:“......” 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石竹是在故意针对自己。更不用说郑喜这个人精了。心里顿生一股委屈。 他长的好,嘴又甜,性子伶俐,到哪儿都是受欢迎的人物。可怎么一到了石竹面前,就这么不招她待见? ...... 小贵子赶着马车没走多久,慕家的后门口悄悄溜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子乔表哥,灯市是不是已经开始了?”枫哥儿一脸兴奋雀跃的问道:“我们就这么走着去么?” 张子乔第一次做这么偷偷摸摸的事,心里别提多紧张了。枫哥儿这么大呼小叫的,把他吓了一跳,忙捂住枫哥儿的嘴,压低声音说道:“你别乱喊。万一被人听见了,我们两个可就别想去灯市了。” 枫哥儿立刻乖乖的闭了嘴。 张子乔松了手,想了想说道:“灯市离的还远,我们两个走着去肯定是不行的。到前面去租一辆马车好了。” 枫哥儿欢喜的连连点头,却牢记着张子乔的叮嘱,没有吭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别提多可爱了。和慧黠可人的慕念春,颇有几分神似。 张子乔看着枫哥儿,心里掠过一丝熟悉的苦涩。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怅然和涩意,很快便压了下去。领着枫哥儿去租了简易的牛车。 牛车和慕家宽敞干净的马车当然不能相提并论。狭窄的车厢是由一些宽木板钉成的,冷风嗖嗖的灌了进来。将枫哥儿白乎乎的小脸蛋吹的通红。 张子乔看着心疼,将枫哥儿搂进了怀里。 枫哥儿倒是觉得很有趣,咯咯的笑了起来。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灯市(二) 上元节的灯市热闹喧嚣,前去看花灯的平民百姓数不胜数。坐着豪华马车前往的少爷小姐们也不在少数。慕家的马车在其中,倒也不算惹眼。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厢内挂着一盏精致小巧的风灯,柔和昏黄的光芒下,那张眉目如画的俏颜愈发动人。 只可惜,神色漠然冷淡,没什么笑容。 俊美贵气的绯衣少年挑眉笑道:“你该不是打算今晚一直都不理我吧!”这个少年,自然就是齐王。 慕念春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如果齐王殿下后悔约我来看灯市,不妨现在就回转。” .....齐王碰软钉子基本上习以为常了,也没放在心上,随口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和罗钰说了什么?” 前世罗钰一心痴恋慕元春,甚至为了她一直不肯成亲。周琰身亡之后,慕元春又暗中和罗钰有了来往。如果罗家和慕家没有家破人亡,慕元春肯定会嫁到罗家去。 以罗钰对慕元春的痴情,若是没有外力因素,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慕元春真正决裂。 慕念春倒也没隐瞒:“慕元春前世就利用罗钰设计陷害我,这一世还是不死心。我当然要好好回敬一番。” 这一次,罗钰是对慕元春真的死心了。 慕元春野心勃勃贪慕虚荣没错,可她对罗钰也是有几分真情的。罗钰的诀别,对慕元春来说,无疑是有力的一击。 齐王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慕念春的脸上,似是要看清她神色间的微妙变化:“你......还喜欢罗钰吗?” 慕念春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神色格外冷淡:“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齐王懒懒的挑眉一笑,语气中添了几分**:“你以后是我媳妇。我当然不希望你心里有别的男子。” 听到媳妇这两个字,慕念春下意识的蹙了蹙眉,语气更冷凝了几分:“我一开始就明确拒绝过。是你一再强求这段姻缘。我性子天生别扭无趣,心思又多。你若是看不顺眼,后悔还来得及。反正赐婚的圣旨还没下......” “我随口说说而已。”齐王立刻接过话茬,笑嘻嘻的说道:“好了,不说这些。灯市就快到了,你喜欢什么花灯,待会儿我买一盏送给你。” ......撂脸色说难听话,齐王面不改色一一都受了下来。慕念春也彻底没脾气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总这么一直针锋相对。确实有些幼稚了。 慕念春也放缓了语气:“挑一盏可爱的兔子灯吧!我带回去送给五弟。他今天一直闹腾着要来灯市,我不肯带。他和我怄气了好久。我带一盏花灯回去哄哄他。” 齐王笑着嗯了一声,忽的问道:“前世枫哥儿就是在上元节和你走散的吧!” 慕念春呼吸一顿,俏脸迅速的苍白,心中一阵绞痛。 这件事,是她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结。 齐王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暗暗后悔。说什么不好,非要提起这桩陈年旧事。当年慕家小少爷在灯市上走丢的事不大不小,在京城也算是一个耸动的新闻。就连他也有所耳闻。因为此事,慕念春失了慕家上下所有人的欢心。被关在慕家后宅两年之久。之后。更是代慕元春进宫...... “五弟不是和我走散,是被慕元春安排的人拐带走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太久了,她从未和别人说起过。此时却很自然的说了出来:“我这般恨她,不是为了罗钰,也不是为了她陷害过我的事。我只恨她为什么要对付年幼的五弟。我娘因此大病了一场,之后每况日下,缠绵病榻。在我进宫前的一夜死了......” 慕念春的眼中闪出点点水光,声音颤抖:“进宫的那一天,我觉得死活都无所谓了。这世上,已经没了在意我的人。我活着死了又有谁会在乎?” 所以,她才会毅然和梁武帝同归于尽。临死前甚至是那样的平静。 齐王心里莫名的有些抽痛。透过她迷蒙的泪眼。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满身满心沧桑的慕念春。她孑然一人在深宫中苦熬十年,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博得梁武帝的信任和宠爱。可她的心里。始终是孤独冰冷的。 “你曾经对他动过心吗?”当这句话问出口,齐王才惊觉自己竟将一直深埋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这个他。说的绝不是罗钰或张子乔。 慕念春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一张暴戾阴冷却又英俊无比的男子面孔,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半晌才低声道:“你很介意我曾是他的宠妃吗?”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慕念春善于掩饰真实情绪,齐王更是做戏高手。然而此刻,两人竟都没有掩饰什么,就这么直直的看入彼此的眼底。 “我得承认,我确实有一点介意。”齐王深呼吸一口气,坦然承认了这个事实:“我嫉妒他曾经拥有你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我恨遇到你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哪怕是被我下毒毒死也无妨么?”慕念春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齐王:“......” 齐王咳嗽一声,陪着笑脸说道:“这个就算了。我和他可完全不同。他残忍嗜杀,杀了所有皇室中人不算,还大肆清除余党。慕家人尽数死在他的一道圣旨下。你恨他是难免的。而且,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你虽是他的宠妃,只怕也吃了很多苦头。我就不一样了,痴情专一,温柔体贴,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好丈夫。选择嫁给我,绝对是你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这么不要脸的自吹自擂,听的慕念春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刚才因忆及往事生出的唏嘘怅然瞬间飞走了大半:“你差不多行了吧!我今晚吃的饭快都吐出来了。” 齐王咧嘴笑了。 有了这段插曲,马车里的气氛陡然轻松了不少。 两人很有默契的将那些沉重的往事搁下不提,随手撩起车帘往外看。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远处喧闹的灯市却璀璨夺目,来来往往的行人越来越多,马车几乎已经无法前行。 小贵子无奈的将马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 郑喜和石竹一左一右下了马车,伺候各自的主子下马车。 “要不要在酒楼吃了晚饭再过去?”齐王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把纸扇,打开纸扇轻摇,一副纨绔公子哥儿的做派。 慕念春随口应道:“吃饭太浪费时间了,还是直接去灯市吧!反正灯市上有很多卖吃食的地方,随便买一些,边走边吃也无妨。” 齐王笑着应了声好。 两人并肩同行,相隔不到一米。齐王时不时的转头看她一眼,目光熠熠,唇角含笑。慕念春微微垂着头,没有和他对视。在路人的眼中,这对少年男女衣衫鲜亮,相貌气质出众,显然是彼此有情的一对相携来看花灯。 今天晚上相携出游的少年男女着实不少。他们两人虽然惹人瞩目,却也没人盯着他们不放。更无人知晓,这个俊美的少年竟是赫赫有名的齐王。 慕念春在略显拥挤的人潮里,有些不适。不过,她很快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前后左右的行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些壮年男子。这些男子虽然穿着和普通百姓无异,却目光炯炯身材健硕,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些都是你的护卫?”慕念春的语气十分肯定。 齐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灯市里鱼龙混杂,万一有人混在其中对我不利,再祸及到你就糟了。所以我今日特地多安排了一些人手。” 光是散落在人群中的护卫就有百余个,还有藏在暗中的暗卫,足以保护他们两人的安全。 慕念春倒是没怎么诧异。堂堂皇子私服出游,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侍卫。当年齐王逃亡的路上被刺杀过无数次,应付这样的危机极有经验。她今晚大可以不必忧虑,安心的看花灯就是了。 进了灯市,各种造型奇巧绚烂夺目的花灯引入眼帘。 叫卖吃食的小贩扯起嗓子吆喝,大姑娘小媳妇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笑,衣衫鲜亮的公子哥儿在仆佣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走过。一个獐头鼠目生的猥琐的青年男子,眼珠四处乱转,看到姿色出众的少女便有意凑过去揩油。结果被少女的兄长挥起拳头揍了一拳,狼狈的逃走了,引来一连串的哄笑声...... 这样鲜活又热闹的市井一幕,平日生活在深宅后院的慕念春几乎从未见过。不知不觉中被吸引了过去,眉宇间也微妙的放松了,唇角微微扬起。 “拿着!”一支冰糖葫芦塞忽的出现在她眼前。 慕念春转头,正迎上齐王灿烂的笑脸。大概是此时的心情很好,连带着看他也顺眼了不少。道了谢,接过冰糖葫芦轻咬一口,酸酸甜甜的十分好吃。 慕念春不经意的抬头,眼角余光忽的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动作陡然一顿。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走丢 隔着重重人群,看不清他的身影。 可慕念春对他实在太熟悉了。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脱口而出道:“子乔表哥,他怎么会在这儿?” 齐王正吃着冰糖葫芦,听到这句话立刻凝神看了过去:“他在哪儿?” 就这短短片刻功夫,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慕念春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忽的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张子乔平日极少出府,今天怎么会跑到灯市来了?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 “今天是上元节,张子乔到灯市来看花灯凑热闹也不算稀奇。”齐王见慕念春一脸忧色,立刻笑着安慰道:“他又不是小孩子,总不可能走丢,你不用太过担心。” 慕念春依然皱着眉头:“我出府之前,没听娘提起过他也会出府的事。他肯定是偷偷溜出府的。”以张子乔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齐王耸耸肩,咧嘴笑道:“或许是约了哪一个府上的小姐一起来看花灯,这种事自是不便告诉别人。” 这怎么可能!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厚脸么?”慕念春丢了个白眼过去:“表哥天天在慕家勤学苦读,哪有机会结识什么闺阁千金。” 齐王随口笑道:“那会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偷偷带了枫哥儿到灯市来看花灯吧!” ......慕念春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脚步一顿。 她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个可能! “五弟闹腾着要来灯市,我没同意。他哭闹了许久,后来去找了子乔表哥。”慕念春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面色悄然泛白:“他肯定是趁着我出府之后,偷偷带五弟出了府......” “你先别怕。”齐王见她面色不对。悄然握住她的手:“我这就让侍卫们到前面去找一找他们两个,让他们和我们汇合。” 说着,冲身边一个侍卫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个侍卫点点头,迅速的挤到了人群里。用暗号招呼了几个附近的侍卫。一起去寻张子乔。 他的手比她的手整整大了一圈,正好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手指长而有力,关节处有薄薄的茧。人在特别脆弱的时候,被这样一只的手紧紧的握着,有种奇异的温暖和微妙的安全感。 慕念春心里似有一处细细的弦被轻轻的拨了一下,竟没有挣扎,默默的任由他握着她的手。 齐王瞬间心花怒放,美滋滋的握着柔软的小手。随着人群向前走。 宽大的袖袍交叠在一起,盖住了两人交握的手。 看到这一幕的,大概只有郑喜和石竹了。 郑喜自是为自家主子高兴。石竹却有些不满。这个齐王,又来轻薄占小姐的便宜了...... 慕念春心神不宁,无心欣赏什么花灯。低声道:“我们找个地方停下等一等吧!免得侍卫他们找到子乔表哥,回头找我们的时候再走岔了。” 齐王嗯了一声,目光一扫,在一处花灯前停了下来。 这个扎花灯来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副文绉绉的酸秀才模样。见有人在花灯前停下,笑着迎了过来:“这位公子小姐。不知看中了哪一个花灯?若是能猜中灯谜,花灯可以免费奉送。” 边说边忍不住偷偷看慕念春一眼。这个少女约有十三四岁,容颜姣美。眼眸灵动,令人见之难忘...... 齐王有些不快的瞄了那个魂不守舍的青年男子一眼,淡淡的问道:“我要看看那盏兔子灯上的灯谜,你去招呼别的客人,不用招呼我们了。” 那个男子讪讪的笑了笑,总算收回了目光。 齐王这才含笑看向慕念春:“我去猜灯谜,将那盏兔子灯赢过来。” 慕念春打起精神说道:“好,我也随你一起去看灯谜。” 到了这里,齐王自是不便再握着她的手。只和她亲昵的并肩走到了兔子灯前,一起专注的看起了灯谜。 ...... “子乔表哥。我要吃糖人。”枫哥儿自从进了灯市之后,嘴就没停过。几乎是见了什么就要什么。 张子乔极有耐心,对他予取予求。立刻笑道:“好,我带你过去买糖人。”边说边拉着枫哥儿的手走到了卖糖人的摊子边。 这个做糖人的小贩手艺极好,将熬好的糖稀盛在勺子里,滴在干净的石板上。然后迅速的放上一根干净的竹签,稍稍冷却之后,一个造型可爱的糖人便做好了。 围在摊子边的孩子足有七八个。还有不少陪在一旁的大人,将摊子围的水泄不通。枫哥儿着急的连连催促:“表哥,你快些挤进去替我买糖人。” 张子乔被催的无可奈何,反复叮嘱:“你在这儿等我,千万别乱跑。” 枫哥儿乖乖的用力点头,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别提多乖巧可爱了。 张子乔这才挤了进去,掏出十文钱,买了一个糖人。那小贩动作十分利落,不过是片刻功夫,便将糖人做好了。 张子乔举着糖人挤出人群,笑着喊道:“枫哥儿,你的糖人......”话没说完,脸色陡然就变了。 人群外,哪里还有枫哥儿的踪影。 张子乔手里的糖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惊惶的叫嚷:“枫哥儿,枫哥儿,你在哪儿?你是不是躲起来故意吓唬我?快些出来......” 然而,不管他怎么声嘶力竭的叫喊,依然没有半点回应。 走过的路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了过来。每年上元节的灯市都十分拥挤,有那些个阴损的人拐子专门会趁着此时下手。大人一个不留神,孩子就被掩住口鼻抱走了。每年灯市上都有被拐走的孩子...... 几个身材健壮的男子正找了过来,见张子乔神色惊惧一直嚷着枫哥儿的名字,心里俱是一沉。其中一个大步走到张子乔面前,沉声问道:“你是张子乔张公子吧!你口中说的枫哥儿,敢问可是慕家的五少爷?” 张子乔心乱如麻,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是,我正是张子乔。你们是谁,怎么会知道枫哥儿的名字?” 那个男子立刻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是齐王府的侍卫,殿下吩咐我们几个来找张公子和五少爷。不知五少爷现在在哪里?” 张子乔一脸自责懊恼焦急:“我进去买了糖人,出来就不见了枫哥儿的踪影......” 那个侍卫面色也是一变,想也不想的吩咐另外几个侍卫:“你们几个立刻分头去找五少爷。记得通知附近的侍卫,让他们一起去。我这就回去禀报殿下和四小姐一声。” ...... 正在猜灯谜的慕念春,此时忽然觉得一阵心悸,莫名的喘不过气来。 齐王见她面色不对,关切的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饿了?” 慕念春苍白着脸低声应道:“我刚才忽然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我的直觉一向很灵验,肯定是子乔表哥和五弟出什么事了。” 齐王面色也是微微一变。直觉这种事,说起来有些飘渺,却也有十分灵验的。他前世就是靠着直觉躲过了几次刺杀...... “先别慌!”齐王定定神安抚道:“我已经命侍卫们去找他们了,或许已经找到了,正赶着来和我们碰面。我们不宜走动,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 慕念春默然不语,目光急切的在人群中搜索。 很快,一张熟悉的脸孔引入眼帘。是子乔表哥! 慕念春微微松口气,待张子乔随着侍卫走近了,才发现不对劲。张子乔面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而且,他的身边根本没有枫哥儿的身影。 慕念春心里一沉,心里那股不妙的预感愈发浓烈,声音干涩而颤抖:“表哥,你是不是一个人偷偷跑来看花灯?五弟......没跟着你来吧!” 张子乔眼中闪着水光,愧疚的不敢和慕念春对视:“对不起,枫哥儿央求着我带他来灯市。我拒绝不了,便答应了。刚才我去给他买糖人,可出来之后就不见了枫哥儿......我在原地喊了许久,一直都没见他的身影。大概是被那些专门拐卖孩子的人偷偷抱走了......” 慕念春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响,双腿一软,只觉得天旋地转。 前世的噩梦,竟又重新上演了...... 齐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慕念春。只觉得手中搀扶的身子簌簌颤抖,她的俏脸更是一片惨白,几乎半点血色都没有。 “念春,念春,”齐王心里一阵恻然,焦急的在她耳边低唤:“你要撑住,我一定会把枫哥儿找出来。” 泪水哗的从眼角涌出,慕念春颤抖着用力抓住齐王的手:“快些让人去找,枫哥儿肯定还没走远,一定还在灯市里。求求你,一定要找回枫哥儿......”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齐王心里一阵抽痛,顾不得一旁所有人的目光,将近乎崩溃的慕念春搂进怀里:“好,我让所有侍卫都去找,一定把枫哥儿找出来。”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恩人(一) 齐王一声令下,身边和人群中所有的侍卫立刻散开。 侍卫约有百人。俱都身手利落,训练有素。并不随意散开,而是彼此呼应。目光在行人中不停的搜寻着,看到有行迹可疑的,立刻上前盘问。 石竹也是满心的焦虑,有心去找枫哥儿,却又放心不下慕念春,低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慕念春哭声渐止,用袖子胡乱擦了眼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没事,你随我去找五弟。”事已至此,哭泣伤心根本于事无补。最要紧的是找回枫哥儿。 不等石竹应下,齐王和张子乔不约而同的抢着说道:“念春(表妹),你不能去。”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王先张了口:“念春,你情绪大起大落,太激动了。此时不宜再去寻人。侍卫们若是有了消息,自会来禀报。你若是走了,错过了枫哥儿的消息怎么办?” “齐王殿下说的对。”张子乔定定神说道,声音里满是懊悔和苦涩:“都怪我不小心,弄丢了枫哥儿。我现在就去找他,若是找不回枫哥儿,我也没脸再见你和姑母了。” 说完,毅然转身离开。 慕念春心里一惊,急急的喊了声“表哥”,张子乔却头也没回,略显单薄的身影很快就被如潮的人群淹没。 慕念春因为枫哥儿走丢的阴霾心情,此时愈发沉重。 枫哥儿丢了,张子乔心里比谁焦急都内疚吧!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来...... “只要把枫哥儿找回来,你表哥就会没事的。”齐王显然看出了慕念春的心思,安抚道:“这么多侍卫,肯定能把枫哥儿找回来的。万一......你也不用担心,我会亲自去兵马司一趟。让人封锁城门。只要枫哥儿不出京城,总能找回来。” 齐王一改平日的轻浮肆意,声音异常的沉稳可靠。慕念春的心慌意乱渐渐平息。定定神说道:“谢谢你。” 齐王笑了笑:“和我说这些太见外了吧!” 慕念春没有说笑的心情,抿着唇角坚定的说道:“我要去找枫哥儿。”这么待在这儿等消息。实在太煎熬了。再等下去,她非被自己逼疯不可! 齐王见她十分执拗坚持,想了想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找。郑喜,你和石竹两个留在这儿等消息。” 郑喜石竹齐齐一惊,正要说什么,齐王却不由分说的转身,和心急如焚的慕念春一起挤进了人群里。 ...... 枫哥儿。你到底在哪儿? 张子乔焦急的目光不停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忽的眼睛一亮,冲上前几步,冲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喊道:“表弟!” 那个男童一回头,生的白净可爱,却根本不是枫哥儿。 男童身边的妇人悻悻的瞪了张子乔一眼:“你认错人了!吓坏了我儿子,我可饶不了你。”说着,便抱起儿子飞快的走了。 已经是第五次......不,是第六次认错了。 张子乔一路找来,年龄身材相若的男童倒是不少。可一转头都是陌生的脸孔。张子乔一次次的失望,心渐渐沉了下去。就连步履也变的沉重起来。 如果枫哥儿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有什么脸去见表妹,还有何颜面去见姑母? 不。枫哥儿绝不能有事! 张子乔不敢多想,打起精神继续扫视四周。 就在此刻,一个身材瘦小异常灵活的男子从人群中钻了过来。伴随着一个急促的少女声音:“快些帮我捉住这个毛贼!他偷了我的荷包!” 有路人正想帮忙,那个瘦小的男子却目露凶光,从身上取出一把刀来,凶狠的叫嚷道:“谁敢拦着我,别怪我手里的刀不认人!” 那把刀闪着寒光,看起来十分锋利。刚一露出来,便引起一阵惊呼。 那个毛贼趁着路人们惊惶失措。拔腿向前跑。不偏不巧的经过张子乔身边。 张子乔想也不想的挺身而出,拦下了这个毛贼。沉声道:“你把偷的东西交出来。不然休想从这儿过去。” 手持利刃的男子见拦着自己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冷笑一声道:“快些让开!”说着。持着利刃逼近,引起一阵阵抽气声。 张子乔心情本就焦虑烦闷低落,一改平日的温和低调,冷冷的应了回去:“我不让又能如何?” 只耽搁了几句话的功夫,身后叫嚷的少女声音已经近了不少:“臭毛贼,敢偷本姑娘的东西,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等我捉到你了,非送你去见官不可......” 一旁的路人见男子虚张声势,并未真的动刀,也渐渐围拢了过来。 那个男子分明已经慌了,却色厉内茬的嚷道:“谁敢再靠近半步,我这把刀可饶不了他......”话音未落,张子乔忽的伸手夺他手中的刀。 那男子一个措手不及,刀柄竟被夺了大半,忙用力往回抢。张子乔是文弱书生,力气远不及对方,不知哪来的一股蛮力,竟和男子相持不下。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硬是将刀柄转了个方向。 锋利的刀刃划过张子乔的胳膊,瞬间涌出了鲜血,迅速的染红了衣袖。 “不好了!杀人啦!”一个妇人惊骇的尖叫起来,路人们也都慌了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张子乔只觉得右臂一阵剧痛,却没有松手,反而猛的一个用力,将刀彻底夺了过来,然后架在男子的脖子上,厉声道:“不准乱动!” 男子被刀架在脖子上,脸吓的惨白一片,果然不敢再乱动。 “好啊!总算是逮着你了!”一个气恼不已的少女声音响起。 这个少女一路追着偷东西的毛贼,早已香汗淋漓精疲力尽。此时见到毛贼终于被捉住了,倒是又来了不少的精神。她兴冲冲的凑了过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张子乔满是鲜血的胳膊,一张俏脸唰的白了。 女孩子大多害怕血淋淋的场面,这个少女胆子虽然大一些,却也未能免俗,惊呼道:“你、你的胳膊流血了!” 张子乔平日内向腼腆,从不是胆大的人。胳膊被划伤流了这么多的血,是生平第一遭。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此时满心想的是找回枫哥儿。帮着拦住毛贼,不过是顺手而为。没什么表情的对男子说道:“把这位姑娘的荷包交出来。” 那个男子不敢吭声,老老实实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精致好看的荷包。 少女接过荷包,怒瞪那个男子一眼,忿忿的踹了他一脚。又高声道:“烦请哪几位好心的,将这个毛贼捆住送到衙门去。小女子愿以五两银子酬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立刻便有三四个身材壮实的男子自告奋勇,从卖花灯的摊子上借来又粗又结实的绳子,将那个毛贼捆的结结实实押走了。 还有一个热心的妇人,简单的为张子乔包扎止血。可张子乔胳膊上的伤着实不轻,鲜血迅速的渗出了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布条,看着触目惊心。 张子乔低声道了谢,起身便走。 少女急急的追了上来:“喂,你的胳膊还受着伤呢,得找个医馆敷药重新包扎。” 张子乔没理她,闷头向前走。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少女锲而不舍的追了过来,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你现在不应该乱跑,胳膊上还在流血。要是这么走下去,身上的血流光了怎么办......” 张子乔无奈的停住脚步,皱眉说道:“这位姑娘,我们两个非亲非故,我的事你何必如此关心。” 受伤流血都是他的事,这个少女一直追着他不放做什么! “你是因为帮我抓毛贼才受的伤,当然和我有关了。”少女理直气壮的应道:“不行,你一定要去医馆。若是胳膊流血过多,日后落下残疾什么的,我可是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张子乔:“......” 张子乔干脆利落的大步向前走。 少女大概是一时兴起,所以才会跟着他。只要他一直不理她,她无趣了,自然就会走了。 事实证明,张子乔真的错了。这世上就有这么奇怪的人,竟一直追着他不放。而且一直在他耳边不停的聒噪,听的人心烦意乱。 “你别跟着我了行吗?”张子乔忍无可忍,生平第一次冲一个妙龄少女发了脾气:“我有很要紧的事,没时间理你。你若是真的感谢我帮了你的忙,现在离我远一点,就算还了我的人情。” 少女大概是被喊懵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呆滞了片刻,颇有几分委屈的说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我也是担心你胳膊上的伤。就算有再要紧的事,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体。这么跑下去,你还要不要胳膊了。” 张子乔抿紧了唇角,苍凉又晦涩的笑了笑:“我把表弟弄丢了,现在正在到处找他。我实在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医馆。这位姑娘,麻烦你别再跟着我了。”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恩人(二) 张子乔清秀的脸孔溢满了自责和难过,声音干涩黯哑。 少女怔怔的看着这个仗义出手相助自己的少年,心里泛起微妙的怜惜。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突如其来。或许只是一个眼神,或许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便让人怦然心动。 她甚至还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姓名来历...... 张子乔无暇留意少女眼中的异彩,自以为已经解决了这个难题,继续向前走。然后,眼角余光瞄到那个紫衣少女又跟了上来。 张子乔:“......” 张子乔无话可说了,索性只当没这个人。好在这一次少女很识趣,没有再出声骚扰他。一双灵活的大眼四处张望,搜寻着男童的身影。 不过,她到底忍不了多久,又张口问道:“你表弟几岁,今日穿了什么样的衣服?长的什么模样?”人群里抱着孩童上街的妇人实在太多了,看的人眼花缭乱。 “六岁,穿着红色团花的棉衣,白胖可爱。”张子乔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目光焦灼的在人群中搜寻。 枫哥儿走丢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到底被带去了哪里?如果一直找不到,会不会有危险......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张子乔心里愈发焦虑着急,浑然不觉胳膊上的纱布已被血迹浸透。 少女看着一阵揪心:“喂,你的胳膊又流血了......”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七小姐,奴婢总算找到你了!” 一个穿着青色衣裙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模样的少女惊喜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许多身材壮实的家丁,见到紫衣少女的一刹那。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 “讨厌,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紫衣少女一脸悻悻的低语。 眼看着张子乔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便向前走,紫衣少女立刻扬声道:“喂。你不是要找人吗?我让他们帮着你一起找。多些人找,说不定能早些找到你表弟。” 张子乔终于停下了脚步。 紫衣少女心里一喜。立刻吩咐家丁:“这位公子的表弟刚才在人群中走丢了,你们都散开帮着找一找。是一个六岁的男童,穿着红色团花的棉衣,又白又胖......” “他的乳名是枫哥儿,全名慕长枫。”张子乔迅速接过话茬。 那七八个家丁立刻散开帮着寻人。 那个丫鬟却不肯走,紧紧的跟在紫衣少女的身边,口中絮叨着:“七小姐,刚才你可把奴婢给吓坏了。一转眼的功夫。奴婢就不见了你的身影。找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找到你了,不然,奴婢可没胆子回府......” “七小姐,你刚才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会结识这位公子的?诶呀,这位公子的胳膊怎么一直在流血。快些找个医馆敷药包扎......”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此话果然不假。 张子乔心情本就低落,听着这些絮叨,愈发心浮气躁,眉头皱了起来。 紫衣少女瞪了丫鬟一眼。板着脸训斥道:“闭嘴!再啰嗦,立刻给我回府去。” 丫鬟只得委委屈屈的闭了嘴。 小姐是怎么结识这个清秀少年的?还一路跟着人家帮着找人? 那个少年对小姐冷冷淡淡的,根本没什么好脸色。小姐可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竟一路忍了下来...... 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灯市已经接近尾声,路上的行人渐渐散去。小贩们也开始收拾没卖完的花灯,准备回家。原本拥挤的灯市,此时几乎是畅行无阻。 张子乔已经将灯市来回找了两遍,依然一无所获。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张子乔的面色也愈发苍白。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只是袖子和衣襟处都染上了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紫衣少女一直默默的跟在张子乔的身后。目光时不时的落在他身上的血迹上,心里泛起莫名的微妙滋味。 丫鬟忍了一路。眼见着灯市快散了,终于忍不住张口道:“七小姐。已经这么迟了。我们也该回府了吧!若是回去的太迟,夫人肯定会大发雷霆......” 张子乔出人意料的接口道:“多谢这位小姐陪我找了一个晚上,天色这么晚了,小姐还是尽早回去,免得父母忧心。” 紫衣少女虽然舍不得走,却也找不到理由继续留下。一双妙目在张子乔的脸上依依不舍的流连:“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子乔无意和她多纠缠,随口说道:“萍水相逢,日后大概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何必知道姓名。小姐多珍重!” 说着,匆匆抱拳道别,大步走开。 紫衣少女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我姓宋,闺名茵茵......” 张子乔置若罔闻,步伐又急又快,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眼前。 那个丫鬟似乎看出了一些苗头,忍不住嘟哝道:“七小姐,这个少年有什么好的,相貌不算出众,看衣着打扮也很普通,对你又这么冷淡。连姓名身份都不肯透露,分明是不想和小姐再有见面的机会......” 紫衣少女恼羞的瞪了过来。 那个丫鬟立刻噤声不语。 ...... 慕念春整整找了一个晚上,逢到抱着孩童的妇人便要上前看看或是询问。嗓子又干又哑,双腿酸软的几乎麻木了。可她浑然不察,依旧一处一处的细细找着,连角落也不肯放过。 齐王一直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在她累的快撑不住的时候,用力握着她的手,却并未劝她停下休息。 因为他很清楚,此时不管说什么,慕念春肯定都听不进去。 如果枫哥儿真的找不到了,对慕念春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眼看着灯市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齐王终于张口道:“我们找了这么久,也没有半点消息。不如回去等等看,说不定已经有侍卫找到了枫哥儿,正在那处花灯前等我们。” 慕念春有些茫然的看了齐王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齐王心里有些酸涩,默默的握紧她的手。 她一向是聪慧冷静的,有时狡猾刁钻,有时冷漠淡然。此刻这般的软弱无助,却是前所未见。令人怜惜又心疼...... 卖花灯的摊贩大多在收拾花灯,这处花灯摊子却是例外。郑喜给了充足的银子,将这里所有的花灯都买了下来。卖花灯的男子拿了银子,早已欢欢喜喜的回家去了。 郑喜和石竹两人,站在花等下焦急的翘首盼望。 远远的看到慕念春和齐王的身影,石竹早已迎了上去:“小姐,殿下,你们总算回来了。” “石竹,”慕念春的眼中闪着希冀:“你在这儿等了这么久,有没有人找到枫哥儿把他带回来?” 石竹摇摇头:“没有。” 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可亲耳听到石竹这么说,慕念春心里依然一阵冰冷。身子微微晃了一晃。 石竹大骇,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扶住慕念春。不过,她的动作却远不及齐王迅速。 齐王顾不得别人的目光,搂住慕念春的纤腰,急急的问道:“念春,你怎么了?” 慕念春头脑昏昏沉沉的,脸上的表情早已僵硬,连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没什么,我能撑得住。还有人没回来,或许再等一会儿,就会有好消息了。” 郑喜也迎了过来,打起精神说道:“刚才有些侍卫搜寻无果回来报信,奴才让他们去了城门那边打听。只要还没出城门,五少爷就一定还在京城。总能找到的。” 齐王嗯了一声。见还有几个侍卫在,又吩咐道:“你们几个现在就去慕家报个信。” 万一枫哥儿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慕家那边想瞒也瞒不住。 过了片刻,张子乔回来了。虽然光线暗淡,可身上斑驳的血迹却实在醒目。石竹惊呼一声:“表少爷,你怎么受伤了?” 慕念春的反应比平日迟钝的多,闻言抬眸看了过来,待看清张子乔身上的血迹之后,面色倏然一变:“表哥,你身上哪来这么多的血迹?出什么事了?” 张子乔不答反问:“你们找到枫哥儿了吗?” 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以对。 张子乔心里一沉,强忍了一个晚上的泪水终于溢出眼角:“都怪我,偷偷带了枫哥儿到灯市来,却又没照顾好他,竟让他走丢了。都是我的错......” 慕念春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安慰张子乔,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如果枫哥儿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一整个晚上,她自我催眠一般不肯想这个问题。可这么多人在灯市来回的找了这么久,依然没什么音讯....... 或许,枫哥儿早就被可恶的人拐子带走了,不知藏在哪里。若在京城还好,若是出了京城,天大地大,找一个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知不觉中,慕念春已是满脸泪痕。肩膀微微耸动,无声的落着泪。 此时,一个熟悉的孩童声音远远的响起:“姐姐!表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是他(一) 慕念春全身一震,霍然转身看去。 穿着大红团花棉衣,白胖胖的可爱男童迈着小胖腿急急的跑了过来。小脸上挂满了委屈的泪珠,一边嚷着“姐姐”“表哥”。 竟是找了一个晚上都不见踪影的枫哥儿。 慕念春心里的狂喜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想也不想的跑过去,一把抱住枫哥儿。又笑又哭:“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我们找了你一个晚上,都快急疯了。” 张子乔也是一阵激动狂喜,连脸上的眼泪都顾不上擦干,大步走过去,紧紧的攥着枫哥儿的小手,语无伦次的说道:“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太好了......” 齐王也是精神一振,笑着说道:“枫哥儿能安然回来,是天大的喜事。你们两个快别哭了,别吓着枫哥儿。” 慕念春用袖子擦了眼泪,张子乔也松开了手。两人情绪大起大落,一时无法平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枫哥儿是被一个身材健硕目光炯炯的侍卫带回来的。 那个侍卫快步上前给齐王行礼:“殿下,属下幸不辱命,追了几条街,总算把五少爷追回来了。” “好!”齐王笑着拍了拍那个侍卫的肩膀:“王安,这次你做的非常好。本王必有重赏!” 这个王安,身手极好,反应敏锐,是他的贴身暗卫之一。 王安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面上却表现的十分沉稳:“这是属下份内的事。” 慕念春走上前,满心感激的对这个侍卫敛衽行礼:“谢谢你救回了五弟。” 王安顿时受宠若惊了:“四小姐真是折煞小的了,小的万万不敢当四小姐这一礼。其实,小的发现五少爷的踪迹,实属侥幸。小的当时想。若是五少爷被人拐走,那人拐子或许不止拐了一个孩子。而且必然有接应的人。所以,小的和另外几个侍卫各自到附近的街道去找行迹可疑的人。并且上前查问,说来也巧。竟真的被我寻到了人拐子......” 那个人拐子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当时手中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王安留意到那个孩子似昏睡在妇人的怀里,便起了疑心,上前询问。 那妇人心中本就有鬼,被问了几句,便露了马脚。见情形不对,抱着孩子就要跑。不过,她哪里跑得过身手利落的王安。很快就被捉住了。接应妇人的那个男子十分刁滑,远远的见情形不妙,驾着牛车就跑。 王安将妇人劈晕了之后,又将孩子抱在怀里追牛车,速度大受影响。那个男子驾着牛车在小巷子里钻来钻去,他差一点就追丢了。 “......小的当时大声叫嚷让牛车停下。若是有侍卫正好在附近,听到小的声音也能赶来帮忙。那辆牛车上的男子也慌了手脚,驾着牛车转弯的时候,竟撞上了一辆马车。牛被惊到了,差点翻了车......” 王安说的绘声绘色。慕念春明知道枫哥儿被安然无恙的救了回来,依然一阵紧张:“后来怎么样了?” 王安笑道:“那辆马车周围有不少身手好的侍卫,帮着稳住了牛车。当场捉住了那个男子。牛车上除了五少爷之外,还有几个孩童。小的将五少爷带了回来,其余的几个孩童让人送到坊正那里了。”顿了顿又道:“五少爷当时被迷晕了过去,马车上的那位公子好心替五少爷送了回来。到了半路,五少爷才醒。” 慕念春立刻问道:“那位公子在哪儿,我现在就去道谢。” 王安指着远处的一辆马车说道:“就在那儿。” 慕念春凝神看过去。 此时灯市已经散了,只有这里还有几盏花灯散发出稀疏的光芒,那辆马车停的远,正好停在了黑暗中。只能隐约看个轮廓。马车边站着十几个侍卫,远远看不清面容。却站的笔直,有股逼人的锐气。 ......这样的气势。可不像是普通的侍卫啊! 齐王眸光一闪,说道:“念春,我陪你一起过去。”这个马车里的男子,显然来历不凡。从这些侍卫就能看出一斑。 慕念春并未逞强,轻轻应了一声。 正要举步,一只小手忽的拉住了她的衣襟:“姐姐,你要去哪儿?”一低头,就见枫哥儿眨巴着泪眼,可怜兮兮的仰头看着她。 看来,枫哥儿今日也被吓的不轻。 慕念春心里纵有些生气,此时也被枫哥儿依赖的目光消融的一干二净,柔声哄道:“刚才人家救了你,我总得去和人家道一声谢。你和表哥待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枫哥儿吸吸鼻子,乖乖的点头。 张子乔蹲下身子,用未受伤的胳膊将枫哥儿抱在怀里。 ...... 此时,派出去的侍卫也回来了几个。很自然的跟在齐王和慕念春的身后,一起向马车那边走去。 马车渐渐近了。 慕念春仔细打量几眼,却一时看不出什么来。 这辆马车上没有任何府邸的标记,却又处处透着奢华。车厢用的是上好的梨木,拉车的马是一匹毛色纯黑的骏马,比起齐王的那辆马车也是相差无几。 慕念春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认识这辆马车么?” 齐王心里也浮起了一丝疑云,面上却不动声色:“这马车上没有标记,我一时也认不出来。” 这也正是令人疑惑的地方。京城勋贵皇亲文武官员出行,多是坐马车。马车上做些特殊的标记已经成了惯例。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马车主人的身份。慕念春不肯坐齐王的那辆马车,正是不想太招摇惹人众人瞩目。 这辆奢华的马车,却什么标记都没有。怎能不让人生出疑心? 而且,离的越近,马车边那些侍卫冷冽危险的气势就越明显,甚至能隐隐的嗅到血腥味...... 这是经历过战场洗礼杀过很多人才会散发出的咄咄逼人。 齐王心里暗暗生出戒备,唇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有意无意的比慕念春快了一些。 还没到马车边,就被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卫拦下了:“请这位公子留步!” 齐王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笑道:“麻烦你们去禀报主子一声,就说我们特意来致谢之前的援手之德。” 虽未表明身份,可那份浑然天生的贵气,却令人不敢小觑。 其中一个侍卫略一犹豫才应下了。快步走到马车边,隔着车帘低声说了几句。隔着五六米远,声音又压的低,齐王和慕念春自是什么也听不清。 过了片刻,那个侍卫又面无表情的回转:“我家公子说了,今天的事不过是顺手为之,无需道谢。两位请回吧!” 齐王此时生出了好奇之心,哪里肯轻易走人:“对你家公子来说是顺手为之,对我们来说却是没齿难忘的恩德。若是不当面道谢,我们实在于心不安。如果你家公子觉得口头致谢太过轻忽随意,烦请报上姓名,明天我们会备上厚礼,亲自登门道谢。” 那侍卫显然没料到齐王如此难缠,不耐的说道:“我家公子说不用了。你们两个别在这儿纠缠了,我们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说完,便冲其他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侍卫心领神会,立刻围拢了过来。一个个面无表情目光冷凝,竟是一副要强行赶人的架势。 齐王在京城几乎是横着走,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闲气。好脾气也仅限在慕念春面前罢了。 齐王心里涌起一股怒意,脸上却愈发笑的灿烂无辜:“我不过是想当面道谢,你们主子这么推三阻四的不肯出来见人,还要强行赶人走,难道是见不得人吗?” 这样的言辞,十足十的挑衅,充满了火药味。 那几个侍卫陡然变了脸色。领头的那一个更是沉了脸,冷笑道:“我奉劝你一句,嘴巴放干净点。不然,休怪我们手中的刀不客气。”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便齐齐的拔出刀。 刀身雪亮,闪着寒光。 王安等人也都变了脸色,想也不想的抢上前护住齐王,纷纷拔出随身佩戴的兵器。他们各有所长,有的用刀,有的用剑,还有人用的是长鞭。五花八门的兵器,和那几把锋利的刀相持不下。 ......只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就变成兵刃相见一触即发了? 慕念春暗自头痛。这个齐王,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肯受半点闲气。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人家救了五弟,我是前来道谢的,你这是要做什么。”慕念春低声嗔怪道:“人家既是不肯见我们,或许是有人家的苦衷也未可知。好了,你快些让人把兵器都收起来。” 齐王不怎么情愿的挥挥手。 王安等侍卫果然收起了兵器,却依然警戒的挡在齐王和慕念春的前面。 慕念春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多谢公子救了五弟。我本想当面致谢,既然公子不便,小女子便就此谢过。” 清脆悦耳的声音随风飘到了马车里。 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马车主人,听到这个声音,全身一震,想也不想的撩起了车帘。 ...... ps:重要人物隆重登场~o(n_n)o~ 第一百七十章 是他(二) 短短一句话,马车的主人竟撩起了车帘。 慕念春有些意外,凝神看了过去。 隔着五六米远,光线又十分暗淡。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侧脸。依稀是一个青年男子。 那双深幽不可测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就像一头嗜血的猛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猎物。 慕念春心里狠狠地颤栗了一下,全身泛起一阵莫名的寒意。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的窒息。心里掀起了骇然的波涛。 那个坐在马车里的男子是谁? 明明看不清面容,却给她一种奇异的熟悉感。那种危险又惊惧的感觉,更是熟悉的令人心惊...... 齐王何等敏锐,几乎在车帘刚掀起的一刹那,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他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意,锐利的目光定定的落在男子的侧脸上,心里也是狠狠一震。 难道,竟会是他...... 两人惊疑不定的猜测着男子的身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人。 马车里的男子定定的看了慕念春片刻,又将目光游移到了齐王的脸上,骤然闪出奇异的冷芒。 慕念春只觉得嗓子里似被什么堵住了,干哑晦涩,快速低语道:“是......是他么?” 短短的几个字,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齐王神色冷凝,低低的应道:“应该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能给他们如此强烈又熟悉的危险感? ...... 车门打开了。 那个神秘男子下了马车,不疾不徐的走近。 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渐渐清晰。 这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身姿挺拔,披着黑色的大氅。浓眉薄唇,黑眸冷凝,面容英俊近乎完美。神情冰冷。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若单论容貌,这个青年男子丝毫不弱于齐王。然而。两人的气质却迥然不同。 齐王年少俊美,一身慵懒的贵气。这个青年男子,却宛如一柄出鞘的宝剑,周身散发出锐不可当的寒意。 果然是他! 韩越! 他是赵王的表弟兼妻弟,也是赵王最得力的属下,骁勇善战,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被誉为大秦朝第一猛将。赵王谋逆篡位。他冲锋陷阵居功至伟。领兵攻进皇城,亲手杀了周琰。赵王还没来得及欣喜若狂等级为帝,就被他一刀斩于马下。除了侥幸逃脱的齐王之外,所有皇室中人被屠杀的一干二净。他也成了真正的胜利者,成功的坐上了众人垂涎的龙椅。建立梁朝,自立为武帝。 在这猝不及防的一刻,竟和他在此时此地重逢...... 慕念春头脑一片空白,无意识的用力咬着嘴唇,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惊涛骇浪。 在他身边陪伴十年。她对他实在太熟悉了。此时的他更年轻一些,还没有登基后的威仪和暴戾,可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用慌!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都是前世的事情了。对现在的他来说。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已。 慕念春反复默念着,颤抖着的双手渐渐平息。 韩越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深沉的目光淡淡的掠过慕念春,然后看向齐王。微笑着拱手:“原来是齐王殿下。” 韩越是已故韩大将军之子,成亲后才随赵王一起去了藩地。之前一直在京城,和齐王曾经有过几面之缘。这一见面之下,自然将对方认了出来。 齐王眸光微闪,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的笑道:“原来是韩将军。怪不得这几个侍卫如此神勇,竟拦下了本王。如果不是本王也带了几个侍卫。今日怕是要吃个闷亏了。” 他一摆出皇子的架子,韩越纵然气焰再盛。也只得暂避锋芒:“是臣约束不严,还望殿下海涵。” 齐王挑了挑眉,自然的流露出了盛气凌人的任性轻狂:“真可惜,本王一向心胸狭窄,最受不得半点闲气。” 竟是半步不让咄咄逼人。 这样的齐王,才是众人眼中那个肆意骄狂的十四皇子。有这样的举动,也不算稀奇。 韩越眼眸暗了一暗,目光淡淡一扫。 那几个侍卫心中虽然不甘,却也只得齐齐跪下请罪:“小的不知殿下真正身份,刚才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等了片刻,齐王才似笑非笑的说道:“罢了,看在韩将军的面子上,就饶过你们这一回。若是再有冒犯,本王可不会再轻饶了。” 几个侍卫憋屈的谢了恩,然后一一起身站到韩越的身后。 齐王看似不经意的说道:“赵州离京城路途遥远,来往一趟要大半个月的路程。韩将军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藩王不得轻易回京,韩越身为赵王下属,倒是没有这个约束。过年时回京城一趟也不算逾矩。若是放在前世这个时候,就算见到了韩越,他大概也不会多心多想。 不过,他现在当然很清楚眼前这个男子有多危险可怕,几乎立刻就生出了提防戒备之心。 韩越轻描淡写的答道:“今天是先父忌日,臣特意赶回京城,只是想尽一尽做儿子的孝心。为先父上一炷香。” 提到已故的韩大将军,齐王自是不便再多说什么,免得落个对死者不敬的话柄。 这位韩大将军才是大秦朝的传奇人物。十四岁领兵,平定叛乱征战沙场,战功赫赫,直到二十岁才成亲娶妻。娶的是已故惠妃的嫡亲妹妹,成亲三日便又领兵出征。九个多月之后得胜回京。韩夫人正好临盆生下一个儿子。韩大将军进宫谢恩的时候,皇上封了他为大将军,又特意为其子赐名。一时传为佳话,令人眼热不已。 韩大将军在京城没待多久,又被派往边关驻守。这一去就是数年,再听到韩大将军消息的时候,却是他病死边关的噩耗。 韩夫人硬撑着办完了丧事,然后便一病不起,之后悄然病逝。 当年的韩越,年仅八岁。父母皆亡故之后,被惠妃娘娘接进宫抚养。可惜不到四年,惠妃娘娘也生了一场重病香消玉殒。 韩越回了韩家之后,由其叔父抚养成人。之后娶了赵王妃的妹妹小杨氏,成亲之后,便领着小杨氏一起去了赵王藩地。成了赵王麾下最得力的猛将..... 韩越瞄了一旁垂着头的少女一眼,眼底闪过幽暗的光芒,唇角似笑非笑的扬起:“这位姑娘......就是慕家四小姐吧!看来,齐王殿下是和慕四小姐相携来灯市赏花灯了。” 最后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 尚未婚配的少年男女在上元节这一日相携出来看花灯,这其中蕴含的微妙之意,不言自明。 齐王坦然自若的应道:“是,你刚回京城,有些事可能还不知道。我和念春的亲事已经得到了父皇和母后的默许,过了正月就会有赐婚的圣旨了。” 韩越神色不变,唇角的笑意却悄然隐没:“哦?那可要恭喜殿下早日抱得美人归了。” 齐王挑了挑眉,唇角高高的扬起:“等本王大婚之日,一定会请韩将军来喝一杯喜酒。”一副美人在怀的春风得意。 那抹自得的笑意,看起来真是刺目...... 韩越看向垂头不语的少女:“慕四小姐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少女抬起头来。那张白玉一般的俏脸被寒风吹起了两抹动人的红晕,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眸似有几分羞怯,轻声张口道:“今日若不是韩将军及时援手,只怕五弟也无法安然找回来。小女子谢过韩将军的援手之恩。” 说着,端端正正的敛衽行了一礼。 韩越唇角抿的极紧,过了片刻,才淡然应道:“四小姐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慕念春微微一笑:“对韩将军来说不足挂齿,对我们慕家来说却是大恩大德。我回府之后,一定会将此事告诉爹娘。明天携厚礼登门道谢。” 韩越竟也没有推辞,随口说道:“既是如此,我明天就在韩府恭候。” 慕念春:“......” 他竟然真的应下了?!慕念春用笑容掩饰心中的错愕和讶然。 齐王笑着上前一步,有意无意的遮掩住慕念春的大半身形:“韩将军肯定还有要事,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韩越收回目光,拱手告辞:“就此和殿下别过。” 齐王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好,本王和念春先走了。”说完,毫不避讳的拉起慕念春的手,举止亲昵而随意。 慕念春的脸上飞起薄薄的红晕,却温柔而顺从的依偎在齐王身边。 少年贵气俊美,耀目夺人。少女眉目如画,秀美动人。两人并肩而立,含情脉脉,俨然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相携离开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模糊。然而,却始终依偎在一起。在寒冷的冬夜里,犹如一副静谧美丽的水墨画。 韩越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的身影走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寒意。然后,转身上了马车,冷冷的吩咐道:“立刻回府!” ...... ps:梁武帝第一次登场,大家对他感觉如何~o(n_n)o~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释然 慕念春强撑着的若无其事,在转过身离开的那一刻,便彻底瓦解。俏脸苍白的像一张纸,手轻颤不已。 幸好,齐王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然,她的异样肯定瞒不过精明深沉的韩越。 “不用怕,有我在,”齐王微微俯下头,在她耳边低语:“我绝不会容他伤害你一星半点。” 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自嘲的低语:“我连毒死他都敢了,又岂会怕现在的他。” 她只是......乍然见到活生生的他,有些难以言喻的仓惶罢了。 齐王似是看穿了她复杂微妙的心思,心里涌起复杂难言的滋味,默然不语。 张子乔抱着枫哥儿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他们两个回转。看着两人相依相偎亲昵无比的情景,张子乔一阵黯然。不过,他已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很快又振作起来,挤出笑容道:“枫哥儿今日受了惊,已经睡着了。” 枫哥儿躺在他的怀里,果然睡的香甜。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慕念春勉强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说道:“表哥,你的胳膊还受着伤,还是让我来抱五弟吧!” 张子乔还想逞强,齐王已经伸出手,轻轻松松的将枫哥儿接了过去:“你找了一个晚上,肯定也累了,由我来抱最合适。夜已经深了,我现在就送你们回慕家。” 慕念春和张子乔都无异议。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和慕元春对阵的殚精竭虑,知道枫哥儿失踪之后的惊惶焦虑,遇到韩越后的胆战心惊......这种种加在一起,令人心力交瘁。 慕念春上了马车之后,便有了倦意。 迷迷糊糊中闭上眼睛。身体自动自发的找到了一个温暖的依靠,很快便沉沉睡去。 齐王小心翼翼的将枫哥儿抱在怀里调整好姿势,还得顾着靠在他肩头的慕念春......坐姿不奇怪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一会儿。就有些腰酸背痛了。 齐王却舍不得动一下,唯恐惊醒了熟睡中的姐弟两人。 张子乔坐在对面。看着眼前和谐美好的一幕,眼角忽的有些干涩,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齐王忽的张口道:“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待她好。这辈子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张子乔心里一颤,转过头,正迎上齐王洞悉了然一切的目光。 张子乔有种被看穿的狼狈和羞愧,低低的说道:“殿下别误会,我和表妹之间清清白白。从没有过半点私情。表妹能遇到殿下,是她的福气。我绝没有半点嫉妒之心。” 他只是黯然神伤自愧不如罢了...... 一向毒舌又小心眼的齐王,此时却表现的平和坦然:“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对念春一片真心,可惜你和念春注定没这个缘分。我不会矫情的说你更适合她。这世上,真正了解她的性情脾气,能包容她所有一切的人是我。我也很喜欢她,喜欢到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所以,我才是她命中的良人。” 张子乔哑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齐王的神色可以算的上难得一见的诚恳了:“你是念春的亲表哥,念春一直很在乎你的感受。也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姻缘和幸福。希望你不要让念春失望。” 齐王当然是骄傲的。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能入他眼的人寥寥无几。张子乔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 前世,齐王从未见过张子乔。只因为慕念春的缘故,才知道有张子乔这么一个人。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性子懦弱的张子乔,在慕家陪伴慕念春度过了最痛苦的两年。之后,又一直未曾娶妻。当慕念春的死讯传开后,张子乔毅然绝食身亡,陪她共赴黄泉。 这么一个痴情又软弱善良的男子,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哪怕明知道他是自己的情敌! 张子乔怔忪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请殿下放心。我......我一定会很快忘了表妹。” ......这么轻松的解决了一个潜在的情敌,齐王竟没太多高兴。反而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愧疚。 怎么总有种欺负老实孩子的感觉? ...... 马车在慕家门口停下。 张氏和慕正善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 “枫哥儿人呢?”张氏隔着车帘便急急的张口询问。她刚接到齐王命人送来的口信。心里又慌又急,正要命人去找。齐王慕念春一行人便回来了。 齐王的声音响起:“伯母不用担心,枫哥儿已经找到了。躺在我的怀里睡的正香。” 张氏既惊又喜,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真的么?太好了,枫哥儿平安无事就好。” 慕正善也松了口气。 枫哥儿是幼子,自小生的聪明可爱,一向最得他的欢心。就连慕太傅和朱氏,也格外喜欢这个孙子。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对众人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打击。 幸好,枫哥儿安然无恙的找回来了。 张子乔先下了马车。 张氏看了张子乔一眼,面色霍然变了:“子乔,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的血迹?”右边的胳膊上满是血迹,就连衣襟上也是血迹斑驳。看着触目惊心。 “没什么,只是帮人拦着毛贼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些皮外伤。流了一点血而已。”张子乔竭力轻描淡写。 张氏却听的脸色发白:“这么多的血迹,怎么可能是只流了一点血。快些进府,我去找些上好的伤药给你敷上。” 张子乔拗不过张氏,只得应下了。 慕正善见齐王等人迟迟没下马车,心里暗暗诧异,忍不住走到马车边往里看。这一看,顿时楞了一愣。 齐王怀中抱着枫哥儿,整个人微微往右倾,慕念春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的同样香甜。 慕正善:“......” 这画面看着很美好。可身为父亲,看到女儿和一个男子如此亲近,却着实有些刺目。 慕正善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却又不好冲齐王发火。忍着不快淡淡说道:“今晚有劳殿下照顾念春和枫哥儿了。” 齐王何等敏锐,一听这冷淡的语气,就知道未来的岳父不高兴了。立刻笑道:“这都是我分内的事,伯父不必如此客气。烦请伯父将枫哥儿抱过去,我把念春叫醒。时候不早了,我也该打道回府了。” 齐王没有摆皇子的架子,表现出了晚辈的恭敬。慕正善面色稍缓,接过了枫哥儿。 齐王虽然舍不得,却也只能叫醒慕念春:“念春,快醒醒,到慕家门口了。” 慕念春睁开惺忪的睡眼,嘴唇微张,看着迷糊又可爱:“已经到了么?” 齐王强忍住亲她一口的冲动,一脸正人君子的表情:“伯父伯母等候多时,早已心中焦急了。你快些下马车,我也该回去了。” 慕念春定定神,清醒了不少,轻轻应了一声。 ...... 齐王虽然脸皮厚,可已经是深夜了,总不好赖在慕家不走。很快就辞别了慕正善夫妇。临走前,深深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所有的担忧都在这一眼中表露无遗。 慕念春心里一暖,冲齐王笑了笑。 或许她原本对这门亲事十分不情愿。可经历过今晚这么多事,她忽然觉得,齐王其实也没那么差劲。虽然他厚颜无耻气死人不偿命心思深沉善于伪装.....在关键时候,却有担当靠得住。 或许,她对他还没生出喜欢这样的情感。可待在他的身边,却有种奇异的安心和安全感。 嫁给他,或许也不算很糟糕。 至少,要比前世做韩越的妃子要强的多。 韩越登基时,育有一子一女的正妻小杨氏理所当然的成了六宫之后。小杨氏心胸狭窄,容不下任何得宠的嫔妃。偏偏又没有过人的手段,只凭着正宫皇后的身份欺压一众妃嫔。那些得宠的妃子又岂是好惹的。一个个明着暗着勾心斗角,给皇后使绊子的也不在少数。后宫几乎是一团乌烟瘴气。 韩越对这一切却毫不关心。他忙着清除太子余党,忙着屠杀忠于前朝的臣子,忙着镇压各地民乱,忙着派兵围剿追杀齐王,忙着治理朝政......他的心里装着的是整个天下,根本无暇顾及一堆女人的争斗。 为了博得他的另眼相看和宠爱,她殚精竭虑小心翼翼。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用在韩越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他的暴戾残忍无情,不仅用在臣子们身上,对待妃嫔们也没什么怜惜之心。犯了错的嫔妃,被打入冷宫已经算是最幸运的。一顿板子三尺白绫一杯毒酒便会让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 在宫中十年,她曾亲眼目睹几个妃嫔被处死的惨状。时常想着,总有一天,这样的命运也会落到她的身上吧...... 这样的生活,纵然锦衣玉食,也无法给她带来真正的安心和宁静。 与他同归于尽,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今生再遇上他,她也无需愧疚。 ...... ps:梁武帝的登场,炸出了好多潜水的读者。看到这么多留言,我真的很开心~么么大家~前世的故事,会在后文中慢慢道来~还有,谢谢书友sonia220打赏的和氏璧~接下来一星期我都会双更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病(一) 夜色已深,张氏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却也不忍追问,吩咐慕念春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问也不迟。 慕念春确实满心疲倦,回了漪澜院之后,随意的梳洗一番便睡下了。 可她睡的并不安稳,很快便陷入了似真似幻的梦境里。 梦中,她又回到了奢华却又冷清的景阳宫。 身边有很多太监宫女,却都面容模糊。只有石竹满是关切的俏脸无比清晰:“宸妃娘娘,皇上今天翻了您的牌子,待会儿就会过来。您也该梳妆换衣了。” 皇上?她的心神有些恍惚。 皇上不是已经中毒身亡了吗?为什么还会到她的景阳宫来..... 她身不由己的被一堆宫女伺候着沐浴更衣,然后妆点成他最喜欢的温婉娇媚。皇上果然很快就来了。和记忆中的一样,神色冰冷,即使对着她这个宠妃也没什么温柔笑意。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 她机械一般的上前为他宽衣,脑海中却愈发混乱茫然。这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或者,她的重生才是浮生一梦?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依然在景阳宫里日复一日的苦苦煎熬度日...... 忽然,景阳宫里的一切消失不见,换成了福宁殿。 一个饱含着震惊愤怒恨意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你......你竟然下毒害我?” 她心里狠狠一颤,茫然的抬起头。引入眼帘的,却是他毒发时不敢置信又狂怒的脸。 毒发作的极快,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眼中射出滔天的怒意,似要将她整个人撕碎。很快。他的口鼻中便溢出了黑色的血,显得狰狞而可怕:“慕念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竟这般狠心置我于死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慕念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临死前的怒吼犹如咒语一般。不停的回荡。 慕念春霍然坐直了身子,面色苍白,额上满是冷汗。 不用怕,这一切都过去了。刚才不过是南柯一梦!这一世,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绝不会有! 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额上的汗珠,重新躺下。逼着自己重新入眠。 ...... 这一夜反反复复,不知醒了多少次。每一次几乎都是从同一个噩梦中惊醒。 天亮的时候,石竹来伺候慕念春起床更衣。被慕念春异常苍白的面色吓了一跳:“小姐,你的脸色怎么会如此难看?是不是昨夜受凉了?”说着,将手放在慕念春的额上。 额头一片滚烫。 肯定是昨天晚上跑来跑去折腾的受凉发烧了。 石竹当机立断,立刻说道:“小姐,你先别起了,躺下再休息会儿。玉簪,你去禀报太太一声,就说小姐受凉了。快些请个大夫来看看。小桃,你去小厨房烧些热水来。待会儿我替小姐擦洗身子。” 玉簪和小桃立刻领命退下了。 慕念春头脑昏昏沉沉的,实在没力气说话。乖乖的听石竹的话。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张氏闻讯立刻赶了过来。见慕念春病恹恹的样子,一阵心疼,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哽咽道:“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石竹红着眼眶说道:“太太,五少爷随着表少爷偷溜到灯市,又被人拐子偷偷抱走了。小姐知道这事后,都快急疯了。整整找了一个晚上,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受了寒气......” 张氏的眼圈也红了,恨恨的说道:“这个枫哥儿。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瞒着我偷偷溜出府,又惹了这么多乱子。等此事过后。我非要好好罚他一顿不可!” “娘,”慕念春睁开眼。声音沙哑无力:“我就是受了些寒气,没什么大碍,喝几服药休息几日就会好了。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儿女都是母亲的心头肉。看着平日俏皮机灵的女儿病怏怏的样子,张氏一颗心都被揪的紧紧的。 大夫很快来了。为慕念春诊了脉,果然是因为受寒引起了体热。 女儿家的身子大多娇气,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大夫也不敢怠慢,忙开了药方。又特地叮嘱道:“这药方喝上三日若是还不见效,就得另开一副药方。还有,四小姐需静心休养数日,不能耗费心神。” 张氏忙应下了,亲自送了大夫出去。又命白竹出府抓药。 慕念春全身发烫冒汗,石竹用湿热的毛巾为她细细的擦拭一遍,又换了干净的衣服。折腾完这么一遍,慕念春清醒舒服了不少。石竹却忙的出了一身的汗。 “石竹,辛苦你了。”慕念春轻声说道。 石竹一本正经的应道:“奴婢半点都不辛苦。玉簪刚才还想和奴婢抢这个差事,幸好奴婢力气大,不然可就被她抢去了。” 慕念春哑然失笑。 张氏见慕念春精神不错,眉头也舒展开来:“药也快熬好了,待会儿你趁热喝了药,好好的睡上一觉。” 慕念春嗯了一声,又轻笑道:“就算让我四处乱跑,我也没那个力气。对了,今天怎么一直没见爹的人影?是去翰林院当值了么?” 张氏笑道:“昨晚幸好有韩将军出手相救,枫哥儿才能安然无恙的救回来。你爹今天备了份厚礼,领着子乔一起去韩府当面道谢。” 慕念春笑容微微一顿。脑海中迅疾的闪过一张英俊冷凝的男子面孔,很自然的沉默了下来。 张氏没有留意到慕念春异样的沉默,兀自庆幸不已:“枫哥儿也算有福气,被人拐子拐走了,又安然救了回来。算是虚惊了一场。只苦了你和子乔,你受了寒气,子乔胳膊又受了伤。” 慕念春想起张子乔昨晚满身的血迹,依然心有余悸,问道:“表哥胳膊上的伤势重么?” “是些皮外伤。不过,流了不少的血,又没及时上药,总得养上一阵子才能好。”张氏叹道:“你爹今天去韩府,本来是不打算带上他的。可他坚持要去,你爹也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了。” 枫哥儿走丢一事,最愧疚最自责的人非张子乔莫属。他坚持要去韩府,显然是出于感激的心思。 小桃端着热腾腾的的药来了:“小姐,药已经熬好了。” 张氏很自然的接过药碗,舀起一勺,送到慕念春的唇边。 褐色的药汁热腾腾的,又苦又涩。慕念春只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头。目光不经意的看向门口,一个小小的头颅迅疾的缩了回去。 慕念春又好气又好笑,故意绷着脸孔问道:“是谁在门口?” 张氏等人俱都一愣,看了过去。 一个白净可爱的男童磨磨蹭蹭的从门后走了进来,嗫嚅着说道:“姐姐,是我。” 是枫哥儿。 枫哥儿自知闯了祸,畏畏缩缩的站在那儿,目光游移不定,就是不敢看慕念春。 慕念春有心要给枫哥儿一个教训,冷着脸问道:“你来做什么?” 枫哥儿鼓起勇气抬头,和慕念春冷然的目光一触,又低下了头,小声道:“姐姐,对不起。我昨天不该缠着表哥带我到灯市去,更不该闹着表哥为我买糖人。结果闯了这么大的祸,惹得你和子乔表哥担心......” “何止是担心。”张氏也板起了脸孔:“子乔到处找你,结果遇上了毛贼,胳膊被刀划伤,受伤流血。念春受寒体热,需要喝药静养。这都是你的错!” 枫哥儿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可一向疼他的娘亲和姐姐今天却都硬起了心肠,丝毫没有心软。 “之前你闹着要去灯市,我没有同意。就是担心灯市人多拥挤会出乱子。你倒好,竟缠着子乔表哥带你去灯市。”慕念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有多着急,子乔表哥又有多内疚?还有齐王殿下的侍卫们,将整个灯市来回跑了几遍。就因为你一时的任性,惹的这么多人跟着忧心!” 豆大的泪珠在枫哥儿的眼里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哇啦一声哭了起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任性了......姐姐,你别生我的气,你别不理我......” 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张氏哪里还绷得住,几乎立刻就心软了,忙过去将枫哥儿搂在怀里哄了起来:“好了,你知道错了就好。别哭了,再哭娘的心都要碎了。” 枫哥儿伏在张氏的怀里,抽抽噎噎的哭着,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冲指缝里偷偷看慕念春的面色。 慕念春比张氏要有立场多了,淡淡的说道:“做了错事,总得有惩罚。半年之内不得出府,每天练十张大字。日后绝不准再犯同样的错!” 枫哥儿老老实实的应下了。用袖子擦了眼泪,从张氏的怀中挣脱开来,跑到床边,拿起勺子舀起碗中的汤药送过来:“姐姐,我喂你喝药。” 慕念春看着枫哥儿讨好的笑脸,心里微微一酸。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生病(二) 前世枫哥儿被拐走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之后的岁月里,她曾无数次的后悔自责。只要想到枫哥儿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挨饿受苦,她就心如刀割。 幸好,昨晚只是虚惊一场。 只要枫哥儿安然无恙,她受些惊吓又有什么要紧。 枫哥儿等了半天,胳膊都举得酸了,却没有缩回手,依旧眼巴巴的看着慕念春:“姐姐,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乱跑了。你把药喝了吧!” 慕念春眼眶有些湿润,终于张口把药喝下了。 枫哥儿眼睛一亮,喜滋滋的又舀起一勺药汁送了过来。慕念春又张口喝下。 药汁有些凉了,愈发苦涩难喝。慕念春轻蹙着眉头,却依然将一整碗药汁都喝的干干净净。 石竹笑着捧来蜜饯:“小姐,这药汁肯定很苦,吃些蜜饯,口中会甜一些。” 慕念春嗯了一声,没等伸手,枫哥儿早已殷勤的拈起一个蜜饯送了过来:“姐姐,我来喂你吃蜜饯。” 慕念春唇角微微翘起,眼里也有了一丝笑意。 张氏见姐弟两个重归于好,心里自是欢喜,笑着说道:“枫哥儿,你姐姐刚喝了药,需要安心静养。你就别在这儿闹她了。” 枫哥儿乖乖的应了一声。 张氏叮嘱慕念春好好休息,便领着枫哥儿出去了。 慕念春只觉得一阵倦意上涌,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慕念春才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是石竹关切的俏脸和一碗热腾腾的药汁:“小姐,你可总算醒了。这碗药已经热了三次了。奴婢喂你喝药吧!” 慕念春一听喝药就觉得头痛:“你先把药放着,等会儿我再喝。” 石竹语气温柔却又坚持:“药一凉就更苦了。还是现在就喝的好。”说着,扶着慕念春坐直身子掖好被子。然后喂慕念春喝药。 慕念春苦着脸叹着气,一脸的不情愿。看起来既别扭又可爱。 石竹暗暗好笑。小姐平日总是超乎年龄的冷静聪慧。此刻这副稚气的模样实在难得一见。 喝完药又吃了几个蜜饯,慕念春精神好了不少:“石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石竹答道:“现在已经是申时正了。” 这一睡,竟然睡了大半天。 “小姐,你肚子一定饿了吧!奴婢特地熬了一些米粥。”娇俏的小桃笑吟吟的端着热粥进来了:“米粥味道清淡又易消化,生病的时候喝米粥最好不过了。” 闻到米粥的香气,慕念春顿觉肚中空空饥肠辘辘。吃了满满一碗热粥,全身总算有了些力气。 “爹和表哥都回来了吧!”慕念春随口问了一句。 石竹笑着应道:“还没有呢!太太之前打发白兰来过两次。奴婢特地问了白兰。听说老爷和韩将军一见如故,在韩府留了午饭,还喝了不少的酒。” ......慕念春的笑容微微一顿。 慕正善和韩越一见如故?这怎么可能! 慕正善性情方正,身上颇有几分文臣的清高自傲。平日来往的多是翰林院里的同僚,和武将们很少有来往。而韩越......就更谈不上什么温和可亲了。 此时的韩越还没有流露出性情中暴戾残忍的一面,却也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冰冷。那天晚上他绝不是成心要救枫哥儿,只是因为牛车撞到了他的马车,他才会命侍卫动手。 慕正善今日带着礼物去韩府亲自面谢,也是理所应该的。可韩越,怎么会有耐心应付一个品级不高的普通文官? “小姐。你在想什么,怎么一直都不说话?”石竹见慕念春面色沉凝,心里暗暗诧异。 慕念春回过神来。随口敷衍道:“没什么,爹酒量不好,表哥身上有伤不宜喝酒,我是在担心他们两个。”顿了顿又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兰香院一趟,告诉娘一声我醒了。还有,若是爹和表哥回府了,立刻让人给我送个信。” 石竹应了一声,退下了。 ......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石竹才从兰香院回来。同来的。还有张氏和枫哥儿。 张氏打量慕念春一眼,见她面色红润了一些。很是欢喜:“你的脸色好看多了。看来再休息两日就能好了。”顿了顿又笑道:“你爹和子乔今日去韩府,到现在还没回来。看来。会被留在韩府吃了晚饭再回来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 张氏浑然不察,兀自兴致勃勃的问道:“听闻这位韩将军身手厉害,领兵有方,是赵王最得力的麾下大将。甚至有人称他是大秦朝第一猛将。也不知道他生的是何等模样,性情脾气又是如何......” 慕念春心不在焉的听着,并未吭声。 “......看来你爹和这位韩将军还算投缘,不然,也不会在韩府待了这么久。”张氏絮叨了一通,意犹未尽的笑道:“说不定我们慕家以后和韩府也能多些来往......” “万万不可!”慕念春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 张氏没料到慕念春反应这么激烈,不由得怔了一怔:“我随口说笑罢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慕念春定定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韩将军毕竟是赵王麾下。赵王和太子一向不算和睦,我们慕家和韩府不宜有太多来往。” 这个理由倒也不算牵强。 赵王在几个皇子里年龄最长,擅长领兵,曾立下过不少战功。藩地赵州兵强马壮,十分富饶。赵王世子周珣文武双全,极得皇上欢心。赵王父子,也是皇后太子最为忌惮的人物。隐隐和太子一派呈对立之势。 慕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即将嫁入太子府,一个将会是齐王妃。慕家在众人眼中很自然的成了太子一党。若是和韩府走动频繁,只怕会惹来太子的猜忌和不快。 被慕念春这么一说,张氏也变了脸色,说道:“等你爹今晚回来,我一定提醒他多留心。” 慕念春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张氏又说起了慕元春:“......她昨晚摔了一跤,磕破了额头。流了不少血,一直昏迷还没醒。伤口正好在额角,大夫说,就算是伤养好了,可能也会留下淡淡的疤痕。” 说起这些,张氏一脸的快意。 女儿家的颜容何等娇贵。慕元春最大的依仗便是美丽无双的容貌,若是破了相,看她还拿什么去迷惑太孙。 慕念春眸光微闪,淡淡一笑:“她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慕元春心肠歹毒设局陷害她,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罗钰对慕元春彻底寒了心,慕正善也对她彻底失望了。至于慕长枫,知道了真相之后,对这个妹妹,只怕也怜惜不起来了吧...... ...... 赏梅苑里。 慕元春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慕长栩进了屋子,目光掠过床上的慕元春,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难以形容的情绪。心疼有之,怜惜有之,可更多的却是失望和愤怒。 昔日那个聪慧温婉温柔的妹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利用表哥对她的情意,设局陷害慕念春,还被众人当场揭穿,逮了个正着...... 摔跤受伤,也怪不得别人,只能算咎由自取。 一个面容陌生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奴婢彩莲,见过大少爷。” 慕长栩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杜鹃人呢?” 彩莲生的相貌普通,口齿也不算十分伶俐,见慕长栩板起脸孔,紧张的话都说的不甚利索了:“听说杜鹃做了错事,被太太打发牙婆子领出了府。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原本在针线房里做事,今天才被太太派到大小姐身边伺候......” 慕长栩默然不语。 杜鹃是慕元春的“帮凶”,张氏发落杜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这么一来,慕元春身边就再也没有可信任可用的人手了。这个彩莲,憨厚老实胆小,绝不敢私下帮着慕元春跑腿做事......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慕元春也该好好的反省一番了。 一直昏迷不醒的慕元春,缓缓睁开了眼睛。 全身酸痛不已,额上一阵阵痛楚。昨天发生的一幕幕,顿时浮现在眼前。慕元春眼眸含泪,低低的喊了声“大哥”。 慕长栩没有出言责备,简短的说道:“你安心休养,别胡思乱想。” 这怎么可能! 她心里充满了怨恨和不甘,还有对慕念春的恨意。恨不得立刻让慕念春尝到自己所受的痛苦...... 慕元春深呼吸口气,挤出一个楚楚可怜的惨然笑容:“大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慕长栩原本神色还算平静,听到这么一句,却有些按捺不住了,沉声道:“你若是真肯听我的,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慕元春全身一颤,顿时泪如雨下。 慕长栩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忍再多说了,默默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补品 晚上,慕正善果然醉意醺然的回了府。 张氏纵有满肚子的话,对着醉醺醺的慕正善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无奈的吩咐道:“萱草,你去伺候老爷沐浴休息。” 萱草恭敬的应下了。 自从瑞香被打发出府之后,萱草就成了慕正善身边唯一的通房丫鬟。有了瑞香的前车之鉴,原本就老实的萱草愈发谨慎小心。没有张氏的吩咐,平日从不敢往慕正善眼前凑。 待慕正善被扶走之后,张氏又看向张子乔,关切的问道:“子乔,你今日没喝酒吧!” 张子乔打起精神应道:“我胳膊受着伤敷着药,哪里敢喝酒。” 没喝酒就好。张氏见他眉宇间浮着倦意,不忍再问长问短:“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张子乔应了一声,临走前随口问道:“表妹今日还好吧!” 张氏也没瞒着他,叹口气答道:“她受了寒气,今天一直在发高烧。喝了药,在床上躺了一天,说话都没什么力气。都是枫哥儿惹的祸,连累的你们两人一个受伤一个生病。” 张氏长吁短叹,张子乔随口应对了几句,便出了兰香院。 想到正在病中的慕念春,张子乔略一犹豫,便抬脚去了漪澜院。 石竹正端着药碗从屋里出来,见了张子乔,忙笑着上前行礼:“奴婢见过表少爷。小姐刚才还念叨表少爷呢,说是去韩府一天了,这么迟还不见回府。” 张子乔心中涌起暖意,表妹总是关心他的:“我刚回来,听姑母说表妹生病了,特地过来看看。” “石竹。你是在和表哥说话么?”半掩着的门里,传出慕念春略显虚弱的声音。 漪澜院里全是女子,此时忽然冒出男子声音。十有八九是张子乔了。 石竹扬声应道:“是,表少爷特地来探望小姐。” 屋里响起悉悉索索的穿衣起床声响。然后,门开了,穿着半旧家常衣裙的慕念春出现在眼前。 她的脸颊有些异样的潮红,长长的秀发随意的梳成了发辫垂至胸前,倦懒中带着几分病中的憔悴。 张子乔看着一阵心疼。可他口舌笨拙,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一定要按时喝药,才能好的快些。” 慕念春莞尔一笑。这句话实在太耳熟了。 前世她被关在院子里。心情郁结,大病小病几乎没停过,不肯喝药的时候,每次张子乔都是这么劝她。 她这么一笑,张子乔顿时赧然了,讪讪的自嘲道:“我笨嘴笨舌的,不会说什么好听话。让表妹见笑了。” 比起舌灿莲花的齐王,他实在是差的太远了。若是换了齐王在这里,一定会说很多动听的话,哄的表妹开怀吧! 慕念春分明看出了张子乔的落寞和黯然。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改而说道:“外面太冷了,进屋里再说话。” 屋子里燃了几个火盆。暖融融的。 张子乔在慕家住了大半年,慕念春的闺房也曾来过几回。不过,这一回却特别的拘谨,特意和慕念春隔的远远的坐下了。 慕念春和齐王的亲事很快就会定下了。他应该和她保持距离,也免得齐王心里不快。 慕念春只当没留意到张子乔的小动作,含笑问道:“表哥,你今日和我爹一起去韩府,见到韩将军了吗?”说到韩将军三个字时,不自觉的顿了一顿。 张子乔并未察觉到她的一丝异样。点点头应道:“见到了。” 慕念春眸光微闪,故作不经意的笑道:“我爹今天在韩府待了一整天。晚上还喝了这么多酒。看来,他和韩将军倒是颇为投缘。” “这倒不是。”张子乔想起那个目光冷凝似寒冰的青年男子。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那个韩将军似乎有什么要事,只在一开始露了面,寒暄了几句便走了。陪姑父说话的,是御林军统领韩云石。姑父和韩统领一见如故,十分投契。韩统领收藏了不少前朝字画,请姑父评点欣赏。姑父见之心喜,一直待到晚上吃了晚饭才回来。” 韩云石是已故韩大将军的胞弟,也是韩越嫡亲的叔父。 韩大将军死后,韩云石就是韩越最亲近的亲人。 韩云石是御林军统领,负责守卫皇城。前世赵王起兵谋反,韩云石暗中做了内应。也正因为韩云石的临阵倒戈,周琰才会惨死在韩越的手中。 韩越登基之后,大肆屠杀皇室中人。对韩云石这个叔父却十分信任器重。后来,韩云石领兵追杀齐王的时候,反被齐王斩于剑下。韩越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勃然大怒。当时陪在他身边伺候的妃子不过是好心劝了一句,便被无辜迁怒,一顿乱棍打死,死状凄惨之极。 韩越不遗余力的派人追杀齐王,其中不无为韩云石报仇的缘故。 她虽未见过这个韩云石,却也知道他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样的人,忽然刻意放下身段和慕正善交好,到底是为了什么? “表妹,你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张子乔小心翼翼的掩饰着心里的关切。 慕念春定定神,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大概是生病身子虚弱,所以脸色难看一些。” 张子乔略一犹豫,便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安心静养。别总操心这些琐事。” 慕念春应了一声,吩咐石竹代自己送张子乔一程。 自从决定和张子乔保持距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张子乔独处过,也没有再亲自送过他。今日又生着病不宜见风,这样的举动也不算失礼。 ...... 接下来几日,慕念春一直卧床静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半点不假。虽然慕念春年轻底子好,这一场风寒依然来势汹汹,迟迟没有痊愈。 齐王不知怎么知道了慕念春生病的消息,命郑喜送来了一车的补品......不用怀疑,绝对就是字面的意思,半点都没夸张。各式名贵的补品整整放了一马车。 “......四小姐,殿下本想亲自来探望。不过,因为上元节那一晚没赴宫宴,皇上和容妃娘娘都不高兴。各自将殿下训斥了一顿。严令殿下不准随意跑到慕府来。” 郑喜白净的脸孔上浮着讨喜的笑容,嘴皮子十分麻溜:“殿下原本是没放在心上的。不过,皇上说了,若是殿下不听话,赐婚的圣旨就暂时搁下,拖上几个月再说。所以,殿下只得老老实实的去上书房读书。知道四小姐生病,殿下特意派了奴才送些补品来。奴才已经命人将补品都搬到漪澜院来了,烦请石竹姑娘对着礼单点收。” 说了那么一长串,连个顿都没打。这份伶俐,怪不得能做上齐王的贴身长随。 “不用点收了,直接搬去放到小库房里吧!”慕念春漫不经心的应道。 郑喜却十分坚持:“还是劳烦石竹姑娘点收一下的好。奴才回去也好向殿下交差。” ......话说的冠冕堂皇,可那双眼睛一直瞟向石竹又是怎么回事? 慕念春瞬间了然,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这个郑喜,竟把主意打到石竹头上来了......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那副贼兮兮的样子,和齐王简直如出一辙。 慕念春有意捉弄郑喜,不疾不徐的说道:“既是这样,就点收一下好了。” 郑喜眼睛倏忽一亮,心中暗暗自得。这么多补品,一一点收,至少也得花上半个时辰。到时候,他岂不是可以和石竹独处说话了? 还没等他想完,就听慕念春淡淡说道:“玉簪,你随着郑喜一起去点收补品。” 郑喜:“......” 石竹才是四小姐最信任器重的大丫鬟。点收补品入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吩咐别的丫鬟来做?! 慕念春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妥吗?” 郑喜立刻陪笑道:“没什么不妥的,奴才这就和玉簪姑娘一起去点收。” 待郑喜和玉簪走了,慕念春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又故意笑吟吟的看着石竹。石竹清秀的脸孔闪过一丝不自在:“小姐,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慕念春慢悠悠的笑道:“我现在才发现,我的好石竹原来也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怪不得会惹人垂涎呢!” 石竹脸上飞起两抹红晕,有几分羞恼的抗议:“什么惹人垂涎!小姐别拿奴婢取笑了。奴婢和那个郑喜根本没说过什么话。” 每次都是郑喜腆着脸凑过来和她套近乎,她根本就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慕念春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是是是,都是郑喜一厢情愿。你根本没半点这个心意。放心,没有我点头,谁也休想打你的主意。” 石竹一颗心立刻放下了,喜滋滋的说道:“这话可是小姐亲口说过的,小姐日后可一定要为奴婢做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冬晴 石竹释然又欢喜的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 也就是说,石竹是真的对郑喜没什么好感了? 慕念春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之心,笑着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郑喜么?他可是齐王亲随,生的一副好相貌,性子伶俐,嘴皮子麻溜.将来齐王府总管事的位置迟早会是他的。这么好的夫婿人选,你真的一点不动心么?” 石竹想也不想的应道:“奴婢一心只想伺候小姐,没想过成亲的事。”顿了顿又红着脸说道:“就算......就算奴婢今后要嫁人,也不想嫁给这种油嘴滑舌的男子。奴婢宁愿嫁一个忠厚老实又温柔体贴的。” 慕念春心里微微一动,脑海中模糊的闪过一个念头。口中很自然的笑道:“放心好了,你的终身大事,自有我为你做主。只要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你。” 将来她嫁到齐王府,肯定会让石竹做陪嫁丫鬟。以郑喜的机灵,十有八九会去求齐王成全。不过,有她在,绝不会让人勉强石竹。 石竹红了脸,一桩心事却彻底放下了。 郑喜对她的关注十分明显,她岂能察觉不出来。可她对油滑的郑喜实在生不出好感。小姐迟早会嫁到齐王府,她肯定会是小姐的陪嫁。若是郑喜一直纠缠不休,或是直接求到齐王殿下面前,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好在有小姐护着她为她撑腰,她也不用再胡思乱想的忧心了...... 正和玉簪一起点收补品的郑喜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 玉簪连着说了几句话,都没见郑喜回应。一抬头,就见郑喜呆愣愣的样子,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喂喂喂,你在发什么呆?” 郑喜回过神来。敷衍的笑了笑:“没什么,刚才点收到哪一份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要禀报四小姐。” 忙完之后,郑喜和玉簪一起回去复命。 慕念春浅笑道:“辛苦你们两个了。” 郑喜忙笑道:“这是奴才分内的事。哪里谈得上什么辛苦。”边说,边迅速的瞄了石竹一眼。 石竹平日里脾气温和平易近人。对着他却从来都不假辞色。甚至连和他说话都极少,更不用说正眼看他了。今天也不例外,他殷勤的一瞥,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唇角。 郑喜很快收回了目光,又说起了另外一件极要紧的事情:“奴才这次来,不止是送补品,还为小姐送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来。” 慕念春一怔。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郑喜此次前来,确实带了四个丫鬟。郑喜冲其中一个年龄最长相貌最普通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个丫鬟立刻走上前来:“奴婢冬晴。见过四小姐。” 慕念春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含笑说道:“不必多礼。” 这个冬晴年龄不小了,约有二十岁左右。细眉细眼,嘴唇略厚,皮肤微黑,貌不出众。放在人堆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郑喜似是看出了慕念春心里的疑问,又张口道:“冬晴身手过人,是殿下身边最出色最厉害的暗卫之一。平日里以丫鬟的身份在殿下身边伺候。殿下特地将冬晴送到小姐身边,是为了贴身保护小姐的安全。若是遇到什么紧急的事。冬晴也有特殊的法子可以迅速的传信给殿下。” 原来,这个冬晴是齐王特地派来保护她的...... 韩越的突然出现,不仅给了她强烈的危机感。也让齐王生出了警惕之心。 有这么一个身手过人的暗卫在身边,确实多了几分保障。万一遇到什么突发的情况,也能及时应对。 慕念春略一思忖,便坦然笑纳了齐王的好意:“好,那我就收下冬晴了。回去复命的时候,替我谢过殿下的好意。” 郑喜完成了使命,自然该回去复命了。 郑喜告退的时候,目光频频看向石竹,一脸的殷切期盼。 慕念春看着。有些于心不忍。可想到石竹刚才的那番表态,心肠顿时又硬了几分。随口吩咐一声:“玉簪。你代我送一送郑喜。” 玉簪笑吟吟的应下了。 郑喜心里很是失望,面上却不便流露出来。 ...... 郑喜走后。慕念春笑着瞄了石竹一眼,打趣道:“行了,该走的人已经走了,你也别绷着脸了。你绷着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石竹顿时破功,扑哧一声笑了,旋即又有些忸怩的红了脸:“小姐,你又来打趣奴婢。” 主仆两个如此亲昵随意,令一旁的冬晴大开眼界,脸上自然的流露出了些许讶然。 慕念春含笑的目光看向冬晴,温和的问道:“冬晴是你的本名么?” 冬晴恭敬的应道:“回小姐的话,奴婢自幼就死了爹娘,本名是什么早就忘了。冬晴这个名字,是到齐王府之后,殿下赐的名字。” 至于是怎么成的齐王暗卫,却只字不提。 慕念春也没有多问。皇子皇孙们身份矜贵,自出生的那一天起,便有亲兵侍卫。这些侍卫都经过精心挑选,家世清白,绝对忠于主子。其中的暗卫,比起普通的侍卫挑选标准更为严苛。像冬晴这样的暗卫,更是从记事起就接受各种严格的训练,训练合格后才被送到主子身边。对主子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齐王既然特地挑中了冬晴,这个冬晴自然有几分本事。 慕念春好奇的问道:“冬晴,你有什么擅长的兵器么?” 冬晴轻描淡写的应道:“奴婢擅使暗器,百步之内,极少失手。小姐若是想亲眼看看,奴婢可以稍稍露一手。不过,屋子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得去园子里,才便于施展。” 慕念春来了兴致,想也不想的笑道:“正好我在屋里待的闷了。我们去园子里转一转。” 石竹捧来厚厚的貂毛披风。 慕念春病情尚未痊愈,犹有几分病中的苍白虚弱。被厚重的貂毛披风裹着,愈发映衬的一张俏脸秀美无伦。那份娇怯的病容,丝毫无损她的风姿,反而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冬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里暗暗赞叹一声。 早就听闻殿下对慕四小姐倾心。为了这门亲事,费尽心思,甚至和容妃娘娘差点闹翻了脸。她身为齐王暗卫,对此事当然不可能不知情。对这位慕四小姐,自是十分好奇。 今日终于一睹真容。和她想象中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似乎有所不及,却也是个少见的美丽。更吸引的人,是那份淡然隽永的聪慧冷静,令人眼前一亮,见之难忘。 ...... 屋里燃着火盆,暖意熏人。到了屋外,陡然冷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凛冽的空气直直的灌进口中。 慕念春原本还有些慵懒,被冷风一吹,倒是精神了不少,笑着感叹:“整天待在屋子里,没病都能憋出三分病来。出来走走好多了。” 石竹抿唇一笑说道:“小姐,你的身子还没好,园子里这么冷,可不能待的太久。走一会儿就回去。” 慕念春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是是是,都听你的总行了吧!不然,你一跺脚一生气,我可有的气受了。” 石竹早习惯了主子时不时的打趣,笑眯眯的接过话茬:“奴婢可没这个胆子让小姐受气。不过,去太太面前告一状是免不了的。到时候,小姐免不了又要在屋里多待几天了。” 主仆两个有说有笑,显得格外随意亲昵。 冬晴心里又是一阵诧异,甚至隐隐的有几分艳羡。 很快就到了园子里。 慕念春兴味盎然的看着冬晴:“这里可以么?” 冬晴不慌不忙的扫视一圈,很快便找好了目标:“那边有个八角亭子,亭檐上挂着一盏风灯。奴婢斗胆,将那盏风灯打落。” 慕念春一愣。 那个亭子离了足有百步远,风灯用红色的绳子系着,随着阵阵寒风摇摆不定。这么远的距离,真的能将风灯打落么? 石竹也忍不住说道:“这也离的太远了吧!而且,那风灯一直摇晃不定的......” 话音未落,就见冬晴上前一步,也不见如何动作,右手迅疾的扬了扬。只见寒光一闪,那盏摇摆不定的风灯便直直的跌落。 慕念春:“......” 石竹:“......” 太厉害了!!!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同时看向冬晴,眼中齐齐的浮起崇拜的光芒。貌不出众的冬晴,身影顿时高大了许多,周身闪着熠熠光芒。 冬晴却表现的十分淡定,甚至有些遗憾的说道:“刚才出手太过匆忙,那枚飞镖本该落在亭柱上才对。现在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只怕是不易找回来了。” 慕念春此时才回过神来,由衷的赞道:“冬晴,你这一手飞镖的功夫真厉害。”有个身手如此厉害的暗卫在身边,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 冬晴正要自谦几句,忽然神色一动,低声提醒道:“有一群人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牵扯 冬晴不仅擅长暗器,耳力也远胜普通人。 慕念春和石竹面面相觑。她们两个根本连半点动静都没听到呢...... “听脚步声,大概有六七个人。”冬晴迅速的低语道:“脚步沉稳有力,应该都是男子的脚步声。其中有两个应该是习武之人......” “这也能听得出来么?”慕念春这次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前世在宫中,她身边也有些身怀武艺的宫女。不过,她们的身手有限,远远不及冬晴。 冬晴微微一笑:“当然能听得出来。普通人走路脚步沉涩,练武之人步伐轻快。” 这时,慕念春也听到了隐隐的脚步声。 石竹低声道:“小姐,或许是府中来了客人,我们是不是该避开?” 慕念春随口嗯了一声,主仆三个正准备避让。可已经来不及了。冬日花草凋零,视野开阔,来人的身影赫然已经引入眼帘。 慕念春目光不经意的看了过去,然后,笑容凝结在唇角。 领先的一个是慕正善,慕正善身边的青年男子,面容英俊,神色冷凝,穿着黑色的大氅。散发着锐利逼人的气势。 竟是韩越! 他怎么会到慕家来? 石竹离的极近,敏感的察觉到慕念春的异样,忙低声道:“小姐,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要不然,奴婢还是陪你回漪澜院吧!” 慕念春下意识的要点头。转念一想,却又改了主意:“既是见到有客人来,总得上前打个招呼才不显得失礼。” 若是她神色仓惶的避开,精明深沉如韩越,岂能不生出疑心来?倒不如镇定自若的上前寒暄一番再告退。 此时的他还只是赵王麾下的武将,不是前世那个暴戾无情的梁武帝。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妃子了...... 她不用再怕他! 慕念春深呼吸口气,定定神,扬起笑容迎了过去。 韩越的目光锐利犹如刀锋。定定的落在浅笑嫣然的少女身上。深幽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之极的情绪。只一刹那,又恢复了冷凝。 “小女子见过韩将军。”犹带着三分病容显得格外娇怯的少女盈盈行了一礼。 韩越惜字如金。只短短的应了句:“四小姐不必多礼。”目光在她的俏脸上顿了一顿,很快便移开了。 那股无形的压力,顿时为之一轻。 慕念春暗暗松口气,又笑着给慕正善请安。慕正善怜惜又责备的说道:“你的风寒还没好,怎么跑到园子里来了。若是再冒了风怎么办?” 慕念春俏皮的眨眨眼,语气中不无撒娇的意味:“女儿一连在屋里闷了几日,再不出来透透气,可要被闷坏了。爹放心好了。我裹了这么厚的貂毛披风,不会被冻着的。” 声音又甜又软,慕正善哪里抵挡得住,虽然竭力绷着脸,语气却已经软了下来:“待上一会儿就回去。” 慕念春笑眯眯的应下了。 慕正善自觉家教不够严厉,颇有些愧意的对韩越说道:“我教女无方,让韩将军见笑了。” “慕翰林太过自谦了。”韩越的声音低沉有磁性,不急不缓的应道:“慕家的几位小姐俱都才貌出众,闻名京城。何来教女无方一说?” 这话听着自是十分顺耳。 慕正善眼里有了笑意,口中却自谦道:“哪里哪里。韩将军谬赞了。” 韩越眸光一闪,淡淡笑道:“听闻贵府的大小姐被赐婚为太孙侧妃,至于四小姐。更是和齐王殿下情意相许,赐婚的圣旨不日就会到慕家。” 提到慕元春,慕正善笑容一敛,有意无意的扯开了话题:“慕家的家学就在前面,韩将军和韩三公子随我一起过去吧!” 韩越简短的嗯了一声。身后的少年也笑着应了一声。 韩三公子? 慕念春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打量那个少年一眼。 少年约有十四五岁,生的浓眉大眼,十分俊朗。一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小小的笑涡。令人望之便生出好感来。 韩励! 慕念春的脑海中飞快的浮现出一个名字。 韩越做了皇帝之后,最信任最器重的自然是韩家的人。韩云石父子三人。俱都受到重用。韩云石和长子韩骐都是武将,而年龄最小的韩励。自幼喜欢读书。后来入朝为官,成了大梁朝最年轻的吏部尚书。 韩越任人唯亲的做法,也是一众文武百官离心的重要原因。 前世那个心狠手辣的韩尚书,此刻还是一个稚嫩可爱的青涩少年。这样的反差,让人一时无法适应......不过,他和韩越要去慕家家学是什么意思? 慕念春的心里陡然掠过不太美妙的预感,想也不想的说道:“爹,我也和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慕正善略一犹豫,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以慕念春的性子,他若是不点头,只怕她也会撒娇耍赖的硬是跟着一起去。有客人在,还是别上演这一幕的好...... 众人一起向家学走去。 慕念春走在最后面,不必顾虑韩越深沉冷凝的目光,萦绕在心头的压力也轻了不少。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以韩越的性子,绝不会无端端的到慕家来。又特地领着韩励去家学......这其中蕴含的意思,简直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前世慕家和韩府从无往来。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因为意外的和韩越提前相遇,竟使得慕家和韩府有了牵扯来往。实在是始料未及!可惜她知道此事太迟了,慕正善肯定已经答应了韩励到慕家家学来读书的事。现在想阻止,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理由了...... 慕念春心中一沉,却也无计可施。一时间,思绪纷乱之极。 ...... 家学很快就到了。 环境清幽,适宜进学。夫子慕正厚博学多才,在此读书的慕长柏张子乔等人,看着便是好学上进之辈。 慕家家学闻名京城,果然名不虚传。 韩励显然很喜欢这里,一进了家学,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他自幼喜欢读书,不喜练武。韩云石无奈之余,只得请了夫子到府中来教导他读书习字。一个人读书不免有些寂寥。也因此,当韩越和他提起到慕家家学来借读一事的时候,他几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实在太明智了! 韩越瞄了一脸兴奋之色的韩励一眼,唇角似笑非笑的扬起。 “堂兄,这位是韩府的三公子,单名一个励字。”慕正善笑着说道:“韩三公子自幼好学,想到慕家的家学来借读。日后少不了要麻烦堂兄了。” 慕正厚温和的笑道:“无妨,学生多一些,读书的氛围也会更浓厚更好些。”说着,上下看了韩励几眼。 韩励立刻收敛了兴奋的神色,恭敬的站好,拱手作揖:“学生韩励,见过夫子。” 这样的恭敬礼貌,顿时惹来了慕正厚的好感,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随口问了几句话,诸如读了哪些书之类的。 韩越站在一旁,并未说话。不过,他的气场太强大了,哪怕是一言不发,依然夺去了众人大部分的注意力。 张子乔出于礼貌,上前行礼:“见过韩将军。” 韩越神色冷淡:“张公子多礼了。” 张子乔脾气极好,对方这般冷淡,他也没生气。寒暄了几句后,又走到慕念春身边,关切的说道:“表妹,你的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万一再冒了风,可就要再拖延些日子了。” 慕念春定定神,笑着应道:“表哥不用为我忧心,我自有分寸。” 张子乔笑了笑,忽的瞄到慕念春身边陌生的脸孔,不由得一愣。这个面生的丫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正要问,却见慕念春迅速的冲他使了个眼色。 张子乔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慕念春稍稍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韩越知道冬晴的来历......这种下意识的戒心和防备,还有无时无刻的紧绷感,在这一世重遇韩越之后便一直萦绕在心头。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韩越......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慕念春暗暗唏嘘无奈,面上却一直维持着若无其事的浅笑。 慕正厚询问了一番之后,对韩励的表现颇为满意。韩励更是一副恨不得今天就留下上课的样子。 韩越瞄了韩励一眼,韩励立刻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他的身侧。 “今日多有打扰,我和三弟就此告辞了。”韩越神色淡然的说道:“从明日起,三弟就到慕家家学来借读,至于束脩......” “若不是韩将军仗义出手相助,枫哥儿也不会安然无恙的找回来。”慕正善想也不想的打断了韩越:“三公子愿意到慕家家学来借读,是我们慕家的荣幸。不必提什么束脩了。已经是中午,韩将军和三公子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吧!” 韩越略一思忖,竟点头应了。 慕念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初见 韩越和韩励在慕家留了午饭,自有慕正善等人作陪。一众女眷不用出席。 张氏和吴氏低声说笑几句,偶尔一抬头,见慕念春心神不宁的用筷子拨弄着饭粒,吃进口中的却没几个。 “念春,今日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么?”张氏关切的问道:“还是身子不舒服,怎么到现在也没吃几口?” 慕念春满腹心事,哪有吃饭的心情,顺势搁了筷子,歉然说道:“娘,我的头还有昏昏沉沉的,确实没什么胃口。想先回漪澜院休息片刻。” 张氏想也不想的点头应道:“你既是不舒服,就别硬撑着了。快些回去休息。”虽说府中还有客人,却也无需慕念春出面招呼。 慕念春刚起身,慕婉春也随之站了起来,笑吟吟的说道:“我也吃饱了,正好送四妹回漪澜院去。” ......什么送她回去,是想借机八卦几句才是真的吧! 不出慕念春所料,慕婉春一路上都在絮叨:“......那天晚上枫哥儿被人拐子拐走了,听说就是那个韩将军出手相助。枫哥儿才能安然被救回来。那个韩将军有多大了,长的英俊么?” 慕婉春兴致勃勃的追问,慕念春却全无搭话的兴致,被追问的烦了,才敷衍的嗯了一声。 “别这么扫兴嘛!说的仔细一点!”慕婉春兴致勃勃的追问。 慕念春被缠的头痛不已,面无表情的说道:“韩将军约有二十五六岁,生母和赵王的生母惠妃是亲姐妹,他和赵王关系十分密切。娶的妻子是赵王妃的亲妹妹,如今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人长的确实很英俊,又权高位重。前途无量。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嫁他做小妾?” 慕婉春被最后一句噎着了,狠狠的拧了慕念春一把。又羞臊又气恼:“叫你胡说八道!我就是随口问问,谁说我对他有兴趣了?” 韩越早就娶妻生子。年龄也比她们足足大了十几岁,这样的男子,纵然再有魅力,也是可望不可及,根本不是少女梦幻中的夫婿人选。 慕念春倒抽一口凉气,边揉胳膊边无奈的抱怨:“我不过是和你开句玩笑罢了,你用这么大的力气做什么。我的胳膊肯定被你拧的青了一片。没个十天半月消褪不了。” 她皮肤嫩滑,稍微一用力。就会留下触目惊心的青色淤痕。 慕婉春被说的起了愧疚之心,吐吐舌头,讨好的为慕念春揉胳膊:“对不住,刚才我太激动,一个不小心拧的重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不然,她又该数落我了。” 慕念春故作生气,任由慕婉春讨好哄着自己,半晌才装着不情愿的点头应了。 至于之前谈论的话题......当然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了漪澜院,慕婉春依旧不肯走。拉着慕念春低声道:“大姐现在是彻底被禁足了。赏梅苑被锁了起来,除了送饭的人,根本不准任何人进出。上元节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她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可总不如当事人口述来的精彩。 看来,今天不多说一点,别想轻易把慕婉春打发走人。 慕念春打起精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了,其中最关键的部分,只含糊其辞的一带而过。比如说,她是怎么识破慕婉春的计谋,又是怎么在罗钰面前揭穿慕元春的真面目等等。 饶是如此。也足够慕婉春惊叹不已了:“大姐真是心思歹毒,竟想出这么毒辣的计谋对付自己的亲妹妹!幸好你及时察觉。没被她算计了去。不然,只怕你和齐王殿下的亲事也会大受影响。” 慕念春眸光微闪。淡淡一笑:“幸好齐王殿下信任我,不然,事情会变成什么样,真的不好说。” 慕元春再精明再厉害,也决计料不到她和齐王都是重生的,对前世发生的事心知肚明。这世上,也只有她和齐王最熟悉彼此的真实性情脾气。 这点小伎俩就想对付她进而挑唆齐王和她之间的关系,实在可笑。 “她现在这样,也算是遭报应了。”慕婉春幸灾乐祸的笑道:“身边的丫鬟都被卖出了府,就剩一个叫彩莲的伺候着。罗家表哥伤透了心,就连大哥也对他彻底失望了。更不用说大伯父了。” 众叛亲离,莫过于此。 慕元春会被一直关在府里,直到出嫁的那一天。从今以后,休想在慕家兴风作浪了。 闲聊了许久,慕念春故意连着打了几个呵欠。慕婉春这才不怎么情愿的准备告辞走人。此时,冬晴正好端了药汁进来。 “你身边怎么忽然多了个脸生的丫鬟?”慕婉春一怔,很自然的问了句。 慕念春随口笑道:“哦,她叫冬晴。我娘打发杜鹃她们出府,又让牙婆子挑了些做事仔细的进府。特地挑了冬晴给我。” 冬晴真正的身份,慕念春已经私下告诉张氏了。对外的说辞也是母女两个商议好的。免得惹来众人疑心。 慕婉春果然没有多心。 这个冬晴,实在太过普通,放在人堆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 隔日清晨,慕婉春特意到漪澜院来,等慕念春一起上闺学。 慕念春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面色还有些苍白之外,已经看不出病容了。 一连喝了几天的药,身上难免有些苦涩的药味。慕念春特意戴了一个香囊,淡淡的梅花香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姐妹两个有说有笑的去了闺学。 刚走近竹林,就听到竹林里传来一个少年的郎笑声。 慕家家学里除了慕家子孙外,还有一些借读的少年。闺学和家学紧挨在一起,偶尔碰面也不算稀奇。 慕婉春也没放在心上,兀自扭头低声笑道:“不知道又是谁跑到竹林去了。要是被大堂伯知道了,肯定又要板着脸孔训人了。” 慕念春莞尔一笑。正要说话,那个少年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竹林边。 慕念春瞄到那个少年的脸孔,笑容微微一顿。 少年显然也没料到会忽然遇到慕家的两位小姐,略略一愣,便笑着走上前来:“慕四小姐,我是韩励,昨日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四小姐应该还记得我吧!” 虽然只见过一面,不过,这个眉目精致的慕四小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身边的少女年龄稍长一些,眼眸黑亮灵活,容色明艳照人。此时正睁着好奇的眼眸上下打量他。 慕念春定定神,含笑应道:“韩三公子来的真早。这位是我堂姐,闺名婉春,在府中也行三。” “原来是慕三小姐。”韩励笑着看向慕婉春,两人的目光微微一触,竟各自有些羞涩。 慕婉春的俏脸飞起淡淡的红晕,微微一福:“韩三公子有礼了。” 这个韩励,生的浓眉大眼十分俊朗,又有一双爱笑的眼,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来。 韩励忙拱手还礼:“今后我日日都到慕家家学来,叨扰之处一定很多。三小姐多多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慕婉春抿唇笑道:“我诗才平平,在韩三公子面前卖弄,岂不是班门弄斧?我可不想丢这个人。” 慕婉春这番话说的俏皮可爱,韩励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三小姐这么说,未免太过自谦了。我可早就听说慕家几位小姐俱都才貌出众。今日一见,却是更胜传闻。” 才情如何第一面当然看不出来,可过人的容貌气质,却委实令人惊艳。 被人这么当面的夸赞容貌,慕婉春心里自是欢喜。 短短寒暄几句过后,韩励便先进了家学。 慕婉春和慕念春相携进了闺学。 今日上午学的是琴艺课,最擅长琴艺的慕元春如今已经停了闺学,剩余的众人里,属慕婉春的琴艺最好。郑娘子对慕婉春也格外的上心些。 可慕婉春今日似有些心神不宁,一连弹错了几个音。 郑娘子有些不悦,淡淡的说道:“三小姐若是练的累了,不妨休息片刻。” 慕婉春羞愧的红了脸,低声谢过郑娘子,停了练琴。 她走到院子里,听着隔壁传来的琅琅读书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悄然红了脸。一双眼睛却闪出了异样的光彩。 ...... “三姐,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一只手忽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慕婉春霍然惊醒,颇有些心虚的瞪了她一眼:“你怎么忽然冒出来,也不叫我一声。吓了我一跳!” 慕念春一脸无辜:“我一连喊了你几声,你一直都没应。我还在奇怪呢,你到底在发生么呆?今天早上到现在都有些怪怪的。” 慕婉春咳嗽一声,掩饰的笑道:“没什么,我休息的差不多了,还是回去练琴好了。”说着,率先转身进了屋子。 ......没什么才是怪事! 慕念春也不急着追问,慢悠悠的跟在慕婉春的身后。反正慕婉春根本憋不住话,有什么心事藏不了几日,就会主动和她说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劝说 从这一日起,韩励每天都到慕家家学来读书。早上来晚上回,中午和其余几名学生一起在家学里吃午饭。 慕念春担心中的韩越随着韩励到慕家来的情形并未上演,稍稍放了心。后来从韩励口中得知韩越已经回了赵州,心情更是陡然好转。 此时的韩越,野心尚在萌芽,依然还是赵王下属。回京城为其父烧过香之后,自然不便一直在京城停留。 几个月后,皇上因急病驾崩归天,太子会被赵王派人暗杀。再之后,周琰登基继位,内乱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些事,齐王肯定早有安排。她倒是无需思虑太多。 放下了这一层心事,慕念春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不知是有心或是无意,每天早上经过竹林边,都会遇上韩励。韩励倒也守礼,并无出格的举动或言语。每天和她们姐妹两个打个招呼,便进家学读书。 天天早来等在竹林边,就是为了和她们两个打个招呼么? 慕念春何等敏锐,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再联想到慕婉春这些日子的心神不宁,哪还有不明白的,顿时又添了一桩心事。 若是换了是别人,她绝对会乐见其成。可对方偏偏是韩府的三公子,是韩越的堂弟......或许,她应该找个时间,好好的点醒慕婉春才是。 韩府属赵王一派,慕家则是太子一党。慕家和韩家绝不可能结亲。她对韩励的少女绮思,还是趁早打消为好...... 这一日正逢闺学休沐。 慕婉春一大早就来了漪澜院,一脸娇羞的欲语还休。 慕念春心中了然,冲石竹等人使了个眼色。丫鬟们很快便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姐妹两人。她也不急着张口询问,笑着招呼道:“三姐你来的正好。我昨日用梅花瓣做了些梅花糕,你来尝尝。” 梅花糕做的十分精巧,一块块都是梅花形状。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咬一口,甜而不腻。十分可口。 慕婉春心不在焉的赞道:“四妹的手越来越巧了,这梅花糕真是美味呢!” 慕念春微微一笑,拿起一块梅花糕,吃的秀气斯文。 慕婉春憋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了:“四妹,你觉得韩三公子怎么样?” “韩三公子生的俊朗,性子随和风趣,又聪敏好学。十分讨人喜欢。”慕念春并未昧着良心说韩励的不是,反而实事求是的夸赞了一通。见慕婉春喜上眉梢的样子,又给慕婉春泼了一盆冷水:“不过,你和他根本不可能,还是别多想了。” 慕婉春先是一怔,旋即满心不是滋味的反驳:“为什么不可能?我怎么就不能多想了?” “韩越是什么身份,你总该清楚。”慕念春不疾不徐的说道:“韩励是韩越的堂弟,韩府上下自是和赵王一党更亲近些。我们慕家却和太子府结亲,将来我也会嫁到齐王府。在这样的情况下,祖父和二叔怎么可能同意和韩家结亲?” 慕婉春用力的咬着嘴唇。俏脸隐隐泛白。 这些事,她之前也曾隐隐的想过,却没慕念春这般透彻直接。 偏偏慕念春说的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儿女结亲绝不是小事。门当户对当然很重要。若是牵扯到党派之别,更是慎之又慎。以慕家时下的情形,确实不宜再和赵王一派的韩府有牵扯。来借读是小事,结亲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 慕婉春越想越觉得委屈,眼中闪出了水光,忿忿说道:“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你就能和喜欢的男子在一起,我遇到心仪的,偏偏就没有结亲的可能?” 慕念春轻叹一声,拿出帕子。为慕婉春擦拭眼角的泪珠:“三姐,你还是趁着现在陷的不深。早些打消了这些心思吧!免得日后更伤心难过。” 慕念春这一劝,慕婉春反而更委屈了。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我不要,我见他第一眼就喜欢他了。他肯定也是喜欢我的,每天早早到竹林边等我,只为了和我说句话......” 她以前也曾对齐王生出过好感。可那种好感,和少女喜欢漂亮的衣裙珠宝首饰差不多。失去了当然有些失落,却也不会很失望。 对韩励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想起他的时候,心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没见他,心中总时时惦记着。见到他的那一刻,心中似开出绚烂的花朵。目光对视的刹那,她清晰的察觉到他同样的欢喜。 两情相悦,本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可她的美梦,还没来得及细细描绘,就被慕念春无情的惊醒了...... 慕婉春抽抽噎噎的哭了许久,帕子早就湿透了,一块干净的丝帕又送到了眼前。慕婉春接过帕子,胡乱的擦拭脸上的泪水,顺便擤了鼻涕,然后塞回慕念春手里。 慕念春:“......” 慕念春哭笑不得,只得将那块揉的不成样子的丝帕放到一旁,柔声劝道:“三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我说什么,你大概都听不进去。你先冷静几日,时间久了,自然就能想开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慕婉春红着眼睛应了回来:“若是现在有人告诉你,你和齐王的亲事不可能了。看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慕念春竟很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我对做齐王妃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慕婉春:“......” 就在此刻,石竹忽的敲了门:“小姐,今日府里来了贵客,太太请你去修德堂。” 贵客? 慕念春有些意外,张口应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贵客,非要她出去寒暄不可。 慕婉春哭了半天,情绪已经平缓多了,闻言有些着急了:“你现在过去,那我怎么办?”眼睛哭的红红的,还怎么见人? 慕念春看着眼睛红红的慕婉春,委婉的说道:“要不然,你就别过去了。”哭成这副样子,还真是没法子见人。 慕婉春不乐意了:“我要是不去,祖母问起来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她对所谓的贵客很好奇。若是不去见上一眼,只怕这一天都会憋的难受。 慕念春对慕婉春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忍着笑说道:“我让石竹用冷水给你敷眼,再敷点脂粉,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 待两人都收拾妥当,已经是一炷香以后的事情了。 “走快些,祖母她们肯定都等的急了。”慕婉春敷眼的时候不着急,现在倒是急了,连连催促慕念春。 慕念春只得加快脚步。 慕婉春走路的时候,嘴也没消停:“四妹,你说今日会有什么贵客来?该不会是宫里来了人宣旨赐婚吧!” 慕念春也想到了这一层,口中却应道:“应该不是。还有几天才出正月,再说了,若是宫里来人宣读圣旨,娘肯定会让人告诉我一声。” 修德堂很快就到了。 慕念春和慕婉春相携进了修德堂。 朱氏坐在上首,张氏吴氏坐在一侧,另一侧坐着的却是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这个妇人穿戴考究,衣着华贵,保养的极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妇人的身侧,站着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女。 这个少女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裙,身材窈窕,容貌俏丽,眼睛大而灵活,眉眼弯弯,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 这对母女都很眼生,以前从未见过。不知是何身份,忽然到慕家来做什么? 慕念春将心里的好奇按捺下去,和慕婉春一起走上前。 ps:来者何人?大家肯定都猜出来了吧~o(n_n)o~ 第一百七十九章 茵茵 “婉春,念春,你们两个来的正好。”朱氏笑着说道:“快来见一见贵客。这位是工部宋尚书的夫人。” 姐妹两个一起行礼:“见过宋夫人。” 宋夫人戴氏笑道:“两位小姐快些免礼。”待两人站直了身子,又仔细的打量几眼,夸赞道:“早就听说慕家几位小姐才貌双全,果然都生的标致水灵。” 朱氏立刻笑着投桃报李:“哪里哪里,我这两个孙女哪里及得上七小姐秀外慧中貌美过人。” 看来,这个紫衣少女,就是宋府的七小姐了。 宋七小姐倒是颇为大方,主动走到慕念春面前笑道:“我的闺名叫茵茵,今年十五岁。两位妹妹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茵茵姐好了。” 慕念春对爽朗大方的宋茵茵瞬间生出了好感,笑着喊了声“茵茵姐”。 慕婉春也笑吟吟的打了个招呼。心中下意识的做起了比较。家世算是不相上下,年龄相差无几,个头嘛,宋茵茵比自己高一些,身材发育的也很好,自己不免稍显逊色。不过,自己的相貌却比宋茵茵更出挑...... 这么比较一番之后,慕婉春心情稍有好转。 “茵茵姐今日怎么会特地到慕家来?”慕念春含笑问道。 宋茵茵俏脸微微一红,旋即恢复如常,笑着说道:“上元节那一晚,我在灯市赏花灯,系在腰间的荷包被一个毛贼偷走了。我又气又急,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可那个毛贼跑的很快,人又拥挤,我根本追不上。幸好张公子挺身而出,替我拦下了毛贼。还因此受了伤......” 张子乔胳膊上的伤竟还有这么一个精彩的故事!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 慕念春讶然之余,心里忽的生出一丝微妙的感觉。 这位性子爽朗活泼可爱的宋七小姐,和张子乔倒是很有缘分。 “......张公子胳膊受了伤。一直留着血,却没有去医馆包扎。急着找走丢的慕五少爷。我心中过意不去,便陪着张公子一起找人。可惜没帮上什么忙,灯市一散,我就回府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忧心张公子的伤势。” 宋茵茵想起那个哀伤又黯然的少年,心里一阵异样的滋味。 当日匆匆道别,她甚至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回府之后,便命丫鬟暗中打听。好在京城姓慕的人家并不多,又知道有个叫慕长枫的五少爷。很快便打听出了消息。住在慕家的表少爷,叫张子乔。是长房太太张氏的亲侄儿。 宋茵茵打着要登门道谢的名义,终于缠的戴氏点了头。今日一起到了慕家来。 好一出英雄救美啊!慕婉春冲慕念春眨眨眼。 慕念春不理挤眉弄眼的慕婉春,笑着对宋茵茵说道:“表哥那日回来之后,只说遇到毛贼不小心受了伤,却没提及这些呢!” 原来,他连提都没提起过她...... 宋茵茵心中掠过一丝黯然,很快又打起精神来笑道:“这份援手的恩情,我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今日登门,就是特地当面道谢。” 慕念春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就见张子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笑道:“表哥已经来了。你这番道谢的话,还是亲自和他说好了。” 宋茵茵看到张子乔,妙目闪出异彩。 张子乔看到宋茵茵,也是一愣。很快就认出了她。心里暗暗诧异,她怎么会在这儿? ......张子乔压根没以为宋茵茵是特地为他来的。 “子乔,这位是工部宋尚书的夫人,这位小姐你应该眼熟吧!。”张氏含笑说道:“今日她们母女登门,是特地为了向你致谢。” 张子乔定定神,走上前拱手作揖:“晚辈张子乔。见过夫人。” 戴氏见他面容端正清秀彬彬有礼,顿时生出几分好感。笑着说道:“张公子不必多礼。上元节那一晚,小女茵茵一时淘气。和丫鬟家丁们走散了,竟遇到了偷东西的毛贼。幸得公子出手相助。还因此受了伤,今日我携小女登门,特地向公子当面道谢。”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张子乔平静的应道:“换了是别人,也一样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我胳膊上的皮外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夫人和宋小姐挂怀。” “这怎么是小事”宋茵茵大胆的直视张子乔:“那天晚上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我的呼救声,可出手相助的却只有你一个。” 明明只是个文弱无力的书生,面对手持利刃的毛贼却毫无惧色。甚至敢徒手夺刀。那一幕,在宋茵茵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张子乔被宋茵茵炽热大胆的目光看的浑身都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应道:“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向宋小姐道谢。那天晚上,宋小姐一直陪着我在灯市里找表弟。我心中感激不尽。” 说着,长长的作了一揖。 宋茵茵想也不想的敛衽还礼:“是我该谢过张公子才对。” 两人互相致谢行礼,场面颇有点热闹和滑稽。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茵茵,你别胡闹,快些到我身边来。”戴氏口中嗔道,眼里却满是宠溺的笑意。 宋茵茵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走到戴氏身侧站好。 戴氏略有些歉然的对朱氏等人笑道:“我一连生了六个儿子,直到三十岁才生了茵茵这个女儿,平日不免娇惯一些。惯的她大大咧咧十分淘气,让诸位都见笑了。” 张氏立刻笑着接口:“七小姐性子直爽活泼可爱,我看着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见笑。” 做母亲的,最乐意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宝贝女儿。戴氏听着这话,心里格外舒坦,笑着回敬了几句:“这丫头整日嘻嘻哈哈的没个姑娘样子,哪里及得上贵府的两位小姐文静娴雅。张公子更是斯文有礼,足可见贵府家风严谨,名不虚传。” 互相吹捧夸赞,说笑声不绝,算得上宾主尽欢。 ...... 当天中午,自是要留宋茵茵母女午饭。 长辈们坐了一席,小辈们则另坐了两席。 张子乔和慕长柏等人坐了一席,时不时的总有两道妙目看过来。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 张子乔只好装不知道,一直低头吃饭。 坐在他身边的慕长柏忍不住低声取笑:“张表哥,那位宋小姐一直在留意你,你却连看都没看人家一眼,未免太无情了吧!” 张子乔脸一红,低声应道:“别胡言乱语。若是被人听见了,对宋小姐名声有损。” 慕长柏和他天天在一起读书,知道他脸皮薄,倒也没再调笑。 张子乔暗暗松口气,一转头,却见枫哥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小声说道:“表哥,刚才二哥说的没错。那位宋小姐,确实在偷偷看你呢!” 张子乔脸上一热,既尴尬又无措。胡乱夹起一块肉放入枫哥儿的碗里:“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你今日怎么一直都没吃?” 枫哥儿眨眨大眼,一脸无辜的说道:“这一盘红烧肉放在我面前,都是我一个人吃的。只剩下这一块,太油腻吃不下去所以才没吃。” 张子乔:“......” “表哥,你怎么脸红了?”枫哥儿讶然的抬高了音量。顿时惹来众人瞩目。 张子乔察觉到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之后,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躲起来才好。几乎是恳求的看向枫哥儿:“你乖乖的别说话,待会儿我陪你去园子里玩。” 枫哥儿总算住了嘴。 张子乔忍住擦汗的冲动,心里暗暗盼着这顿午饭早些结束。再这么下去,他可真有拔腿而逃的冲动了。 慕念春远远的看着张子乔别扭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好笑。 而宋茵茵的热情大胆直接,也着实让慕念春大开了眼界。这位姑娘自从坐下之后,饭菜根本没吃几口,目光几乎一直在盯着张子乔...... 她对张子乔的倾慕,简直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就连一向自诩胆大的慕婉春,也自叹弗如。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结束,张子乔立刻打着“陪枫哥儿到园子里玩耍”的理由落荒而逃。 宋茵茵看着张子乔的背影,心中一阵怅然。 ...... 戴氏很快便领着宋茵茵告辞。 张氏领着慕念春一起送她们母女到了门口。张氏和戴氏客气的寒暄道别。 慕念春则笑着走到宋茵茵面前,亲热的拉起她的手说道:“茵茵姐,我们虽是第一回见面,却十分投缘。日后若是得了闲空,就到慕家来找我说话解闷。我平日最喜欢下厨做些点心之类的,厨艺还算过得去。下次你来,我做些拿手的给你尝尝。” 宋茵茵眼睛一亮,欢喜的应下了:“我家中有几个哥哥嫂子,却没有同龄的姐妹相伴。能和念春妹妹结交,我心里也很高兴呢!” 慕念春是他的亲表妹,她若是和慕念春交好,日后岂不是可以常到慕家来?这么一来,也能常常见到他了...... 第一百八十章 心思 宋茵茵和戴氏坐上马车走了之后,张氏便迫不及待的问慕念春:“念春,你觉得这位宋七小姐如何?”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应道:“宋小姐家世好,容貌生的水灵俏丽,性情活泼开朗,十分讨人喜欢。”顿了顿又笑道:“看得出宋小姐对表哥颇有些好感。” 这么明显的事实,何止是慕念春,张氏也早已看了出来:“是啊,子乔和她倒是有些缘分。上元节灯市帮人家捉了毛贼,还因此受了伤。”顿了顿又道:“子乔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回来也不说一声。今日宋夫人登门说起此事,我才知道。” 慕念春笑着为张子乔开脱:“这也怪不得子乔表哥。那天晚上为了找枫哥儿,我们都慌了手脚。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张氏有些不满的嘟哝:“就算当时忘了,之后我问起他胳膊受伤的事,总该想起来了吧!分明是故意瞒着不想说。幸好宋小姐没把这事忘了,竟特地打听到了慕家,还登门来道谢。” 说着,张氏又是满心的欢喜:“若是子乔能因此说上一门好亲事,倒也是件美事。” 这位宋小姐出身良好,容貌出众,性子又活泼,着实令人满意。 慕念春也笑道:“是啊。如果表哥能娶这么一个表嫂就好了。就只怕宋尚书和宋夫人会嫌表哥没有功名在身......” 张家的家世和宋家一比,也差了不止一筹。 结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张子乔人品相貌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怕戴氏会嫌张家门第不显。 张氏迟疑片刻说道:“今日宋夫人对子乔的印象似乎不错,若是宋小姐真的中意子乔,或许宋夫人不会计较家世的问题。” 希望如此吧! 慕念春由衷的叹道:“我也盼着表哥能早日定下亲事。” 张子乔前世孑然一身,最终自尽身亡。这一生。希望他不要重蹈覆辙,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 张氏心里惦记着此事,晚上慕正善回府的时候。特意将白天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老爷,那个宋七小姐对子乔颇有好感。宋夫人对子乔的印象也不错。不知道宋尚书脾气如何。是不是那等重视门第的人。若是这门亲事能成,想来大哥大嫂也十分欢喜。” 慕正善略一沉吟:“我和宋尚书平日素无来往,不过,倒是听说过他的名声。宋尚书为官十几年,性情平和,从不和人交恶。几个儿子也都很争气,大多走科举一途。家中也很和睦。他中年才得一女,对女儿十分疼爱娇惯。别的如何。我就不太清楚了。” 张氏听他说了这么多,反而更拿不定主意了。 对女儿十分疼爱娇惯,可能是不忍拂逆女儿的心意。也可能是对女儿的亲事格外的上心挑剔......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不用早早就开始操心。”慕正善安慰道:“宋小姐若是真的对子乔有意,日后自会再到慕家来。我们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两个人彼此有意了,再试探宋家的口风也不迟。” 张氏点点头应下了。 然而,这种事情岂是说不操心就能不操心的?她晚上一直琢磨着此事,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张子乔来请安的时候。张氏忍不住试探道:“子乔,你觉得宋七小姐怎么样?” 张子乔楞了一愣,神色冷淡的应道:“我和她只见过两面。说的话加起来也没超过十句。哪里知道她怎么样。” 张氏嗔怪的笑道:“你这孩子,在姑母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那位宋小姐分明对你有意,你当姑母看不出来么?” 张子乔沉默了下来。 “这位宋小姐生的俏丽可人,性子活泼爽朗,家世又好。这么好的姑娘,既是遇上了,可得好好把握。”张氏殷切的笑道:“你娘当日离开京城的时候,特地叮嘱过我,为你寻一门合意的亲事。眼下可不是送上门来的姻缘么?” 张子乔闷闷的说道:“姑母。我现在只想一心用功读书。等考取了功名再想成亲的事......” 张氏不以为然的打断了张子乔:“你这么想可不对。科举考试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有人读一辈子的书也未必能考取功名。难不成这辈子都不成亲了么?” 张子乔本就不善言辞。张氏又说的十分在理,索性不吭声了。可他一脸的抗拒排斥。张氏却看的清清楚楚。 张氏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子乔,你是不是没相中这位宋小姐?” 张子乔避重就轻的应道:“我从没想过这些。姑母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免得去家学迟到。” 说着,便匆匆行礼告退。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慕念春。 “表哥,”慕念春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姣美的笑颜在晨曦中徐徐绽放,宛如带着露珠的花朵,清新可人。 张子乔心中一阵酸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什么也没说,从她的身边走过。 慕念春一怔。 表哥这是怎么了? “娘,你和表哥说什么了?”慕念春眉头微蹙:“他似乎心情不太好,见了我连话也没说就走了。” 张氏也是一脸无奈:“我就是问他觉得宋小姐如何,然后劝他好好把握这个好机会。他听了之后,也不吭声,就这么走了。” 慕念春默然不语,心里浮起一阵歉疚。 张子乔分明是心中还放不下她,所以才对此事如此排斥...... 张氏此时也想到了这一点,忍不住叹了口气:“子乔也太过死心眼了。你和齐王的亲事已经成了定局,他还惦记着你又有何益。” 慕念春不愿多谈这个话题,随口说道:“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或许过段日子,他自己就主动想开了。” 张氏嗯了一声,又叮嘱道:“你日后不妨和宋小姐多走动来往。为子乔和她创造些机会见面。”见的多了,或许能日久生情也未可知。 慕念春点了点头。 张氏话风一转:“眼看着就快出正月了。宫里赐婚的圣旨也该快来了吧!” 虽说皇后娘娘已经开了凤口,皇上也点了头。可赐婚的圣旨一日没下,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慕念春对赐婚一事却表现的十分淡然,淡淡笑道:“如果没有变故,应该很快就来了。”以齐王的性子,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早日确定下亲事。 “什么变故不变故的,一点都不吉利。”张氏笑着瞪了她一眼。 慕念春笑了笑,并未解释什么。 韩越的突然出现,令她心神俱震。之后的异常行径,更让人心生警惕。虽然这样的想法有些荒诞无稽,可她总隐隐的觉得,她和齐王的亲事或许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 “儿臣见过父皇。” 御书房里,齐王笑着给皇上行礼问安。 皇上明知齐王的来意,却故作不知,装模作样的讶然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给朕请安了?” 齐王难得的一脸正经:“儿臣听闻父皇近来龙体欠佳,心中挂念,所以特地进宫探望父皇。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皇上听了这番话,心中十分欣慰。齐王虽然荒唐任性些,却孝顺又贴心。他对幼子格外的偏心疼爱些,也是难免的。 齐王看着皇上的笑脸,心情却复杂之极。 他清楚的知道,父皇的寿元已经快到尽头了。再过两三个月,父皇就会患上急病,撑不了两个月,就会驾崩归天...... ps:茵茵姑娘大胆热情,可惜子乔表哥现在还没真正放下,暂时还接受不了她~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赐婚(一) 前世他一直怀疑,是赵王做了手脚使得父皇早日归天,又派人刺杀太子。 之后的数年里,他一直暗中调查这些事。 太子被刺杀一事,确实是赵王的手笔。赵王多年前就在太子身边秘密的安插了内应,在内应的配合下,刺客一举刺杀成功。父皇生病一事,却因为年代久远,众太医在内乱中被杀的一干二净,太医院里的记录也被尽数烧毁,根本无从查起。 如果父皇没驾崩,赵王就不敢有异动。他也能争取更多的时间,从容做出部署。 赵王手握重兵野心勃勃,韩越更是阴狠手辣。以他此刻的微薄实力,根本无法正面对付他们。不过,他的优势也是十分明显的。他知道即将发生的所有事,大可以提前做好部署,利用太子的力量对付赵王一党...... “你来只是为了给朕请安吗?”皇上闲闲笑道:“没有别的‘要紧事’?” 齐王定定神,腆着脸笑道:“儿臣这点心思,自是瞒不过父皇。已经出正月了,儿臣今日来,是想请父皇为儿臣下旨赐婚。” 皇上挑了挑眉,故意慢悠悠的说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慕四小姐过了年也只有十三岁,就算赐了婚,也得等上两年及笄了才能成亲。早些迟些赐婚又有什么关系。” “这怎么能一样。”齐王半点都不脸红:“父皇早一日赐婚,儿臣心里也能踏实些。免得夜长梦多!” 齐王这番话倒也不全是玩笑。 韩越的提前出现,太过令人震惊。他当时并未多想。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却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那天晚上,韩越原本坐在马车上并未现身。听到慕念春的声音之后却下了马车......虽然之后表现的并无异常之处,可只这一点。就足以令他心生疑窦了。这些天,他一直暗中命人留意韩越的一举一动。 慕正善去韩府致谢,在韩府吃了晚饭才离开。韩越领着堂弟韩励到慕家做客。韩励在慕家家学借读......这一系列看似寻常的举动,处处透着不同寻常的意味。为了慕念春的安全起见。他特地命冬晴贴身保护她,又暗中加派人手守在慕家附近。 不过,韩越之后并无异动,很快便离开了京城。他此行只带了几十个侍卫,若是暗中加派人手刺杀韩越,成功的可能性极大。能提前解决这个心头大患,这个诱惑力实在不小。 然而,齐王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把这个冲动按捺了下来。 韩越是赵王心腹,此时尚无任何异动。若是此时就对付韩越,肯定会惹来赵王的剧烈反弹,或许会提前谋逆造反。这样的后果,并不是他想要的。只能按捺性子继续耐心等待,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再出其不意的出手对付赵王韩越......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和慕念春的亲事。 皇上被齐王逗的开怀一笑,终于开了金口:“好了,朕现在就命人拟旨。明日就到慕家宣旨。你现在总该放心了。” 齐王大喜。忙谢恩:“儿臣谢过父皇。” ......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齐王先去仁明殿见了皇后。 皇后见他一脸喜色,心中顿时了然。闲闲笑道:“看你一脸欢喜,莫非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本宫么?” 齐王咧嘴笑道:“儿臣确实有好消息禀报母后。父皇已经命人拟旨,明日就会圣旨赐婚了。儿臣的亲事要多谢母后成全。” 说着,装模作样的作揖。 皇后打趣道:“本宫出了这么多力,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道谢就把本宫打发了么?” 齐王一本正经的说道:“母后什么都不缺,儿臣就算想送些谢礼也不知该送些什么。所以,儿臣决定将母后这份恩情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有所回报。” 最后一句话,大有深意。 可皇后压根没把这话当真。莞尔一笑。 齐王也不多解释什么,陪着皇后闲聊片刻。便告退了。 齐王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之后,皇后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随口问道:“这些日子,容妃那边情形如何?” 一旁的邱女官低声应道:“容妃娘娘每日深居简出,从不到别处走动。连兰妃娘娘那里也没去。皇上这些日子龙体微恙,也没去过昭阳宫。” 皇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自新年初一过后,容妃一直告病不出,甚至没来仁明殿请安。这场“病”已经延续整整一个月了。明日赐婚的圣旨就会到慕家。容妃总不能一直躲在昭阳宫不见人吧! 皇后又想起了另一件要紧事,淡淡的吩咐邱女官:“你今日出宫一趟,去安国公府传本宫的口信。就说本宫惦记着乔五公子的亲事,若是有好消息了,别忘了送个消息进宫。” 这无疑是在催促安国公夫人早日到永宁侯府提亲。 邱女官恭敬的领命退下。 ...... 昭阳宫里,容妃正低头做着针线活儿。 长日漫漫,宫妃们想见皇上一面而不得,除了勾心斗角之外,也只有各自找些事情打发时间。有的宫妃喜欢种花,有的喜欢抄经书,容妃擅长女红,闲来无事便会做些针线活儿。 绿萝笑盈盈的进来禀报:“娘娘,齐王殿下来看您了。” 容妃并未抬头,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吧!” 母子两人上次长谈一番之后,也算言归于好了。不过,容妃一想到齐王的亲事,心里总有些疙疙瘩瘩的不痛快。 今日齐王特地进宫来所为何事,不用多想也能猜的出来。也怪不得容妃表现的这般冷淡。 齐王笑着走了进来。见容妃,自是不必像皇后那般慎重行礼,笑着喊了声“母妃”,很自然的在容妃身边坐了下来。 容妃慢悠悠的绣着花。 齐王慢悠悠的坐在旁边看着,仿佛特意来昭阳宫就是为了看容妃绣花。 不知过了多久,齐王忽的张口道:“母妃,我今天去求父皇下旨赐婚。父皇已经同意了,明日就会让人去慕家宣读圣旨。” 容妃手一颤,针尖戳中了手指,瞬间冒出了血珠。 容妃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针线,用帕子按着手指,声音愈发冷淡:“哦?那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齐王早料到容妃会是这样的反应,倒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这样的喜事,我自是要来向母妃禀报一声,母妃也该为我高兴才是。” 容妃轻哼一声,不冷不热的说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情愿高兴最重要。我高兴不高兴,有什么要紧。” 容妃这般撂脸色,齐王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说道:“若是母妃不高兴,儿臣自然也高兴不起来。” “巧言令色。”容妃白了齐王一眼,原本僵硬的态度却缓和了不少:“行了,你在我面前不用绕来绕去的兜圈子了。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以容妃的聪慧,又岂能猜不出齐王的来意?现在这么说,分明是故意为难。 好在齐王从来不知羞恼为何物,一本正经的说道:“父皇明日就会宣旨赐婚。到时候,各宫的嫔妃娘娘们肯定都来昭阳宫恭贺道喜。母妃‘病’了这么久,明日总该开了昭阳宫的殿门招呼客人了。” 不出她所料,果然还是为了慕念春...... 圣旨赐婚这样的喜事,各妃嫔必然会前来贺喜。若是容妃避不见客,还不知宫里会传出多少流言蜚语。慕念春尚未过门就不受待见,传出去名声自是不好听。 齐王今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容妃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新年初一那一天,我丢了这么大的脸。这才过去没多久,哪有颜面见人。” “母妃最疼我,肯定舍不得让我受这样的委屈。”齐王眨眨眼,语气里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一招都用出来了。 容妃纵然心肠再硬,面对着撒娇耍赖的儿子也没辙了。只得无奈的退让,没什么好气的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做出这副无赖样子,亏得你好意思。算我怕了你了,我明天穿戴的喜庆些,等着各宫妃嫔来给我贺喜。这总行了吧!” 总算说服母妃了。齐王松口气说道:“多谢母妃。” “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了你的债,今生偏生了你这个冤孽。”容妃恨恨的瞪了齐王一眼:“总有一天,我非被你气死不可。” 齐王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怎么会。母妃的养育之恩大于天,我半刻都没忘过。将来等我成亲去了藩地,一定将母妃接到齐州去。让母妃过些舒心的日子,安享天伦之乐。” 听着齐王描绘的这幅美妙远景,容妃心里的怨怼不快很快烟消云散,眼里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罢了,和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可怄气的。明天可得打起精神来,不能再让人看了笑话。 ...... ps:最近书友们留言踊跃,书评区的精华不够用,只能留到下周再加精华。不过,大家的留言我每天都会看,尽量每条都回复~o(n_n)o~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赐婚(二) 到慕家宣读圣旨的依然是周公公。 朱氏早有心理准备,立刻命人去各院子报信。一盏茶过后,慕家上下全数到齐。慕念春来的稍迟一些,今日她是当然不让的主角,至少也得换了新衣再来。 周公公目光一扫,没见到慕大小姐的身影,心里暗暗有些诧异。不过,他何等圆滑通透,并未问出口,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慕念春端端正正的跪着,垂着眼睑。 耳畔响起周公公略有些阴柔尖锐的声音:“......慕四小姐念春秀外慧中,知书达理,秉性温柔,堪为齐王良配。今特赐慕四小姐为齐王妃,待及笄之后,择喜日大婚。钦此!” 她的终身大事,随着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尘埃落定。 慕念春随着众人一起磕谢皇恩。表面看来镇定自若,心里却泛起复杂的滋味。 再冷静再理智的人,在这样的时刻,也无法保持平静。 喜悦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可更多的,却是黯然。 前世,她以美人的身份进宫,之后苦熬十年,成了韩越身边的最得宠的妃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令众人艳羡嫉妒。可无人知道她心里的遗憾和不甘。 这些根本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所求的,是和心爱的人携手白头。 重生之后,她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可惜的是,命运总是捉弄人。兜兜转转,她依然嫁入皇家。她未来的丈夫,会是大秦朝将来的天子。而她,会不会像前世的小杨氏一样,顶着天下最尊贵的皇后身份住在奢华又冰冷的仁明殿里,和众多千娇百媚的女子争夺同一个丈夫? ......想到这些。心里那一丝淡淡的喜悦早已消失无踪。 慕家人个个一脸喜气洋洋,相较之下,慕念春的表现几乎可以用平静漠然来形容。 “念春。有了这道赐婚的圣旨,你就是未来的齐王妃了。”朱氏一脸舒畅的笑意:“虽说还有两年才能大婚。不过,这名分已经是定下了。” 张氏更是一脸激动,脸上几乎放出光来:“是啊,圣旨一下,这个齐王妃的位置就是念春的了。谁也抢不走。” 吴氏心情就有些微妙了。既为慕家出了王妃高兴,又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年龄最小的慕念春有了如意夫婿,慕婉春的亲事可还没着落呢...... “四妹,恭喜你。”慕婉春的笑容里。分明也有些酸意:“日后你飞上高枝做了王妃,可别忘了我这个好姐妹。”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随口敷衍道:“这怎么会。” 众人一片欢腾,慕念春却意兴阑珊毫无欣喜。就算再粗枝大叶的人,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吴氏诧异的看了慕念春一眼,没好意思问出口。张氏可就不同了,立刻急急的问道:“念春,这样的喜事你怎么半点都不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当然有。可她的心事,却不能向任何人倾诉...... 慕念春苦涩的想着,脸上却挤出欢喜娇羞的表情:“娘。我正忍着,等到了私下再高兴呢!”一副待嫁少女的羞涩可爱。 众人都被逗笑了,疑心之心尽去。 张氏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说道:“你这丫头,这样的喜事有什么可害羞的。这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这样的荣耀,可不是谁都有的。你今天就算再开心,也没人会取笑你。” 在众人的笑声中,慕念春也甜甜的笑了。 没人知道她心中的悲凉和无奈。 ...... 张子乔自然没资格和慕家人一起接圣旨。当慕念春在修德堂接旨的时候,他正一如往常的在家学中读书。 眼前的字迹先是晃动,然后渐渐模糊,最后,尽数化作慕念春巧笑嫣然的脸庞。 她将会嫁给身份尊贵的齐王。成为天家儿媳,今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应该为她高兴...... 张子乔在心中默默的重复着这些话。可他的心却越来越苦涩。到后来。连口中都是苦的。拿着书本的手不停的轻颤。 坐在他旁边的韩励不经意中瞄了他一眼,顿时一愣:“子乔。你怎么哭了?” 不知何时,他竟已泪流满面。 众人都用惊诧的眼神看了过来。 张子乔狼狈的用袖子擦了眼泪,胡乱说了句:“我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休息片刻再来。”然后,匆匆的扔下书本逃了出去。 他跑进了竹林里,双手捂着脸。 眼泪从指缝中流淌下来。 从去年到京城的那一天起,他的心里就烙印下那个慧黠甜美可人的少女面容。在之后的日子里,心中更是一点一点的塞满了她的身影。 她对他的温柔体贴,令他欢喜鼓舞,甚至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望。幻想着今生若能娶她为妻,他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对她好......直到齐王出现的那一刻,他才惊觉,原来喜欢她的,不止是自己一个。齐王各方面都胜过他良多,表妹心仪齐王,也在情理之中。他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也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 赐婚的圣旨终于来了。他痛苦难受的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在乎她...... 隐忍的低声哭泣声断断续续,如同受伤的小兽低声悲鸣,令人心酸。 不知过了多久,张子乔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他颤抖着用手擦了眼泪,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 然后,张子乔楞住了。 一个身着粉衣的少女站在不远处,清澈的眼神中满是歉然。 在那双明亮的眸光下,张子乔只觉得狼狈而难堪,想挤出一个笑容,却笑的比哭还难看:“表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概是他刚才哭的太伤心太投入了,竟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慕念春静静的看着眼睛红红的张子乔,心里流淌过熟悉的苦涩和歉疚,半晌,才轻轻的张口道:“表哥,对不起。” 对不起,我前世辜负了你的深情,今生依然无法偿还。 张子乔心里一颤,低低的说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是我痴心妄想,明知自己配不上你......” “表哥,你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中,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是我没这个福气。”慕念春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水光,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低声说道:“一定会有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子全心全意的待你。” 你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绝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孤独孑然一人。 张子乔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心里一阵阵抽痛。 最狼狈的模样已经被她看见了,倒也没了之前的紧张和局促。虽然还是有些难堪,不过,情绪总算渐渐平静了。 张子乔勉强打起精神说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今日是你接到圣旨的大喜日子,我应该恭喜你一声才是。” 看着张子乔强颜欢笑,慕念春心里沉甸甸的。然而,她和齐王的亲事已经成了定局,不管她说什么,也无法真正的宽慰他。 言不及义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张子乔便走了。 慕念春在原地站了许久。她怔怔的看着枯黄的竹子,听着微风吹拂过竹子发出的沙沙声响。脑海中似闪过许多纷乱的思绪,最终却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一个熟悉的轻盈脚步声响起:“小姐,该回去了。太太还在等你一起吃午饭呢!” 是石竹。 慕念春轻轻嗯了一声。 石竹此时才看清她的脸庞,不由得一惊:“小姐,你怎么哭了?” 脸颊上传来一丝凉意。不知何时,她竟落了泪。 是因为对张子乔的愧疚?还是因为心中的不甘?抑或是所有定了亲事的少女都有的患得患失?慕念春也无法分辨,默默的用帕子拭去泪水。 石竹心里一阵难过,悄然握住慕念春的手,低声道:“小姐,你真正喜欢的是表少爷是么?”所以,小姐才对齐王一直不假辞色,对这门亲事如此不情愿。 慕念春不愿让石竹误解,难得认真的袒露心声:“我确实喜欢表哥。不过,这份感情是表兄妹的情分,和男女之情不同。”如果她真的对张子乔生出男女之情,哪怕齐王再威逼利诱,她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妥协。 她对张子乔,更多的是怜惜和愧疚。 石竹松口气:“这样就好。不然,表少爷也太可怜了。小姐也不必太过愧疚,或许,表少爷日后会遇到一个好姑娘呢!” 慕念春默然片刻,才展颜笑道:“你说的对,表哥人这么好,老天一定不会亏待他的。” 石竹见慕念春重新振作起来,心里很是欢喜,笑着说道:“老天对小姐也很好。给了小姐这么一个如意夫婿呢!” 虽然齐王厚颜无耻又任性妄为,可他对小姐的心意却是真诚的。她原本对齐王没什么好感,可现在却觉得,小姐能嫁给这样一个喜欢她的男子,也是件幸事。 慕念春淡淡一笑,扯开话题:“娘一定等的急了,我们先走吧!” ...... ps:写到这一章,心里忽然有点酸酸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余波 永宁侯府。 陆大小姐闺房的门关的紧紧的,隐隐的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几个丫鬟站在门口,却无人敢进去劝慰。 永宁侯夫人走了过来,听到屋里的啜泣声,心疼不已,立刻上前敲门:“无双,别哭了,快些开门。” 屋里的哭泣声小了一些。 过了片刻,陆无双眼睛红红的开了门。 “瞧瞧你,眼睛都哭的肿了。”永宁侯夫人心疼的将陆无双搂在怀里,柔声哄道:“好了,你也别哭了。你和齐王殿下没有夫妻缘分,也只能看开些......” 陆无双听了这番劝慰的话,抽抽噎噎的哭的更厉害了:“娘,我看不开,我不甘心,那个慕念春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齐王殿下就是喜欢她。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永宁侯夫人只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平日最是娇惯宠爱。陆无双纵然是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想尽法子摘一颗来。 去年齐王到永宁侯府来做客,陆无双对齐王一见钟情。为了讨容妃的欢心,还特地跑到了慈云庵去。她虽然觉得这样的举止有失分寸,可疼女心切,并未过多的苛责。之后,容妃娘娘命人送衣料到永宁侯府,陆无双既惊又喜。她心里也颇为欣慰。若是能嫁为齐王妃,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可谁能想到,事情急转直下。齐王殿下对陆无双并无好感,皇后娘娘也插手此事。如今尘埃落定,赐婚的圣旨已经到了慕家...... 永宁侯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双,事到如今,你也只能认这个命。慕四小姐好与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王殿下喜欢她。就连容妃娘娘也拗不过齐王殿下。你此时就算哭红了眼睛,又有何用。看不开也罢,不甘心也好。总之,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好在皇后娘娘为你指的这门亲事也是极好的。安国公府和我们侯府门当户对。乔五公子才学出众风度翩翩,也不至于委屈了你。” “他再好我也不稀罕。”陆无双越想越是难过伤心,愤愤的嚷道:“我才不要嫁给他!” 永宁侯夫人这次却板起了脸孔:“胡闹!皇后娘娘已经开了凤口,连皇上也知晓此事了。这门亲事岂能由着你任性。你愿意也得嫁,不愿意也得嫁!”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匆匆的来禀报:“启禀夫人,安国公夫人递了名帖来拜访。” 永宁侯夫人不假思索的应道:“快些请安国公夫人进府。” 安国公夫人今日特地登门拜访,来意不言自明。 “无双。你去换身新衣,重新梳洗一番。免得失礼。”永宁侯夫人特意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了。 陆无双咬着嘴唇,又哭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万分不情愿的去梳洗换衣。 ...... 齐王圣旨赐婚的喜讯很快就在宫里传了开来。 一众嫔妃得了消息之后,果然很快就到昭阳宫来道喜。当然了,这其中倒有大半是来看热闹看笑话的。 新年初一那天发生的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容妃当日失态半途便告了退,之后在昭阳宫里“养病”一整个月。今天总不能再躲着不见人了吧! 丽贵人来了,安嫔来了,梅妃来了,兰妃也来了...... 除了皇后之外。宫里有位分的妃嫔们几乎不约而同都来了昭阳宫。 陆女官歉然笑道:“请诸位娘娘稍候片刻,容妃娘娘正在梳妆,待会儿就来。” 安嫔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这么大的喜事。容妃娘娘特意梳妆换衣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几个等等倒也无妨。” 话语中透露出讥讽嘲笑之意。 丽贵人娇笑一声接口道:“是啊,齐王殿下终于如愿以偿,容妃娘娘心里自然欢喜。”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优雅悦耳的女子声音响起:“丽贵人说的是。本宫一直盼着齐王能早日定下亲事,如今皇上赐了一门好亲事,本宫欣慰之极。” 竟是容妃来了。 一个月没在人前露面的容妃,今日穿着桃红色的宫装,薄施脂粉,浅笑盈盈。容光慑人。眉宇间闪着毋庸置疑的欢喜。仿佛是真的由衷为这门亲事高兴一般。 ......容妃这样的表现,着实出人意料。 众嫔妃们各自起身相迎。容妃含笑和众人一一寒暄。表现的十分得体。 演技倒是高明!安嫔心中轻哼一声,有意戳容妃的伤口:“这门亲事齐王殿下自是十分满意的。不过。只怕容妃娘娘心中未必如意。这位慕四小姐虽也才貌过人,只可惜家世不算显赫。比起永宁侯府的大小姐可要差的远了。” 容妃笑容不减,闲闲的应道:“这门亲事可是皇后娘娘亲自选中的,安嫔这么说,莫非是觉得皇后娘娘眼光不佳?” 安嫔暗暗咬牙,挤出笑容应道:“娘娘误会了,臣妾绝没有背后指责皇后娘娘的意思。” 容妃看着安嫔难看的笑容,心中暗暗冷笑一声,故作关切的说道:“安嫔没有这个意思,日后说话可得小心些。不然,这些话若是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只怕会造成皇后娘娘的误解。” 安嫔只得应了一声,面色愈发难看。 安嫔挑衅不成反而受了辱。其余嫔妃看在眼中,心中各自讶然。一时无人说话。 丽贵人眸光连连闪动,也未吭声。 兰妃清了清嗓子,笑着打起了圆场:“齐王大喜,我们几个今日特地凑了份子来贺喜。容妃今日可不能小气,总得请我们几个喝顿喜酒。” 容妃抿唇一笑:“去年皇上赏了一些上好的花雕酒,绵软适口,最适宜女子喝。今日晚上,大家可要多喝些。” 原本僵硬冷凝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就在此刻,皇后身边的邱女官来了。 邱女官冲着众人福了一福,然后微笑着说道:“齐王殿下大喜,皇后娘娘心中很是欢喜。特地邀诸位娘娘移步仁明殿,设宴庆祝一番。” 众嫔妃纷纷笑道:“皇后娘娘真是慷慨周全。” “看来,本宫今晚可要省下一顿酒宴了。”容妃神色自若的笑着,心中却冷冷一笑。皇后哪有这么好心,分明是想故意膈应她! 不过,她现在已经想通了。不管喜不喜欢慕念春,圣旨赐婚之下,慕念春嫁给齐王已经成了定局。怎么“调~教”儿媳都是日后的事,此刻却不能露出异样来。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 容妃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仁明殿。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容妃依旧像往日一般恭敬柔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皇后娘娘为齐王殿下的亲事操了不少的心,臣妾还没来得及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眸光一闪,笑着说道:“齐王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疼爱他的心思绝不会比你少半分。他有一份好姻缘,本宫也甚是欣慰。”顿了顿,又故作不经意的问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昭阳宫里养病,如今身子可好了么?” 容妃一脸感激的应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头脑总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宜见光也不宜见风,安心静养了这么多日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日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比喝什么补药都强的多。” 皇后欣然笑道:“那就好。你一直养着病,本宫和皇上都为你忧心。各宫的妃嫔们也时常惦记你。如今既是好了,不妨多出来走动。” 容妃笑着应了声是。 两人有说有笑,哪里看得出半分芥蒂的样子。 妃嫔们都是挑眉通眼的人物,一见这架势,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说些扫兴的话。一个个笑着凑趣,一时间,仁明殿里说笑声一片。 当天晚上,皇后在仁明殿里设了宫宴。 皇上得了消息,竟也来了。 过了年之后,皇上龙体愈发虚弱,每日只能勉强撑着上朝,精力根本无法应付繁琐的朝务。早已将一应事情都交给了太子,也极少涉足后宫。就连容妃,也足有大半个月没见过皇上了。 皇上这一出现,各嫔妃都是精神一振,一个个卯足了劲讨皇上欢心。 只可惜,皇上今天晚上对容妃格外的关注,对其余嫔妃的献媚争宠并未放在眼里:“容妃,朕看你气色还不错,病已经都好了吗?” 皇上明知道容妃是装病,却没有揭穿,反而一脸关切。看的众妃嫔眼热嫉妒不已。 容妃浅浅一笑:“臣妾谢过皇上关心。休养了这么久,臣妾的身子已无大碍了。” 皇上嗯了一声,又笑道:“朕给齐王指婚,你可满意?”说起此事,其实皇上心里是有些愧对容妃的。当时已经答应了容妃的事,后来却为了顾及皇后颜面,只能食了言。 容妃心里纵有些怨怼,也绝不可能流露出来,忙笑道:“皇上亲自挑的儿媳,臣妾一千个一万个喜欢,哪有不满意的。” 皇上这才释然的笑了。 ...... ps:书名:锦绣路 简介:苏瑾琰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毒药下。重生归来,步步为营,所求不过安稳人生。只是,当更大的阴谋浮现,这次,她能否全身而退?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厚颜 齐王府里,也在进行着酒宴。 周琰周珣等人都来了,还有蒋昀罗钰慕长栩等人,加起来足有十几人。两人一席,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来,丝竹声声,歌姬声音婉转,舞姬翩翩起舞。 “十四叔,恭喜你如愿以偿!”周琰清秀白胖的脸孔满是兴奋的潮红,豪迈的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齐王今晚兴致极高,眼眸熠熠闪亮。毫不犹豫的和周琰喝了一碗酒。 酒是温过的,喝到胃中顿时一阵灼热。 不知是酒劲上涌,抑或是美梦成真太过高兴的缘故,齐王只觉得全身都有些飘飘然。头脑却又异常的清醒,一连喝了小半坛子的酒,也没什么醉意。 坐在他身边的周琰,酒量却实在浅薄的可怜。几碗酒一下肚,脸孔就满是红晕。估摸着再有两碗酒,就彻底趴下了。 周珣的酒量可要强多了,笑着端起一碗酒走了过来:“十四叔,今天是你定亲的大喜日子。我可得好好敬你一碗酒。只可惜慕四小姐尚未及笄,十四叔还得再等上两年才能成亲。” 齐王虽比周珣长了一辈,年龄却比他小了两岁。周珣已经有了一子一女。举手投足间显得沉稳有度。 比起周珣,善良憨厚的周琰简直还像个孩子。 也怪不得父皇更喜欢周珣。就算是他,对周珣也生不出什么讨厌的情绪。 身在帝王家,身体中流淌着的都是野心勃勃的血液。万人之上的龙椅只有一个,为了坐上龙椅,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稀奇。赵王有野心,吴王和晋王又何尝不是?前世三个藩王同时谋逆造反,赵王势力最大。也最先攻进了皇城。周珣也是居功至伟。 赵王远在藩地,在京城的势力远不及太子。全靠周珣暗中拉拢文官武将。只可惜,周珣同样没落得什么好下场。被自己的亲表叔下令乱箭射死。大概到了九泉也死不瞑目。 齐王眸光微闪,笑着和周珣碰了碗。一饮而尽。 再接着,就是周玦和周玹。 齐王来者不拒,纵然酒量再好,也很快就有了酒意。 微醺中,眼前的少年面容渐渐模糊,忽然变成了另一张美丽慧黠的少女面孔。她款款走来,眼角眉梢俱是柔情...... 念春,是你吗? 今天是我们定亲的好日子。你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激动高兴? 一张口,那份似真似幻的感觉陡然消失无踪:“齐王殿下,我也敬你一碗酒。” 声音清朗,分明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齐王定定神,对着慕长栩笑道:“日后等我娶了念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再叫殿下就太见外了。我现在就提前叫你一声大舅兄如何?” 慕长栩早已见惯了齐王的肆意任性,虽然有些尴尬,却并不慌乱,镇定的应道:“等日后成亲了,殿下再改口也不迟。” ...... 敬完酒后。慕长栩回了自己的位置。 今日都是两人一席,坐在他身边的正是罗钰。 往日两人亲密无间,感情极深厚。现在却因为慕元春变的渐渐疏远。天天见面。说话却一日少过一日。今天晚上一起到齐王府来赴宴,无巧不巧的被安排坐在了一起。竟有些冷场。 “表哥,你不去敬酒吗?”慕长栩打破了沉默。 罗钰淡淡的说道:“敬酒的人多的是,我去不去也没什么要紧。”语气不冷不热。 慕长栩碰了个软钉子,讪讪一笑。他本不是什么长袖善舞之人,又因为慕元春的事对罗钰颇为愧疚,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丝竹声声入耳,歌舞优美动人。周围说笑声不绝于耳。而他和罗钰,却一直僵硬尴尬的沉默着。 妹妹也确实做的太过分了。慕长栩想起上元节时发生的事情。一阵难堪。若换成是他被心上人这般设计,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罗钰现在这样的冷淡。已经算是极有涵养了。 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慕长栩鼓起勇气低声说道:“表哥,对不起......” “需要说对不起的。不是你。”罗钰终于抬头看向慕长栩,俊脸消瘦憔悴,声音里满是苦涩:“我从来没怪过你。你不用觉得对我有什么愧疚。” 辜负了他一片深情的人,是慕元春。 这一切,和慕长栩无关。 可是,每次看到和慕元春有五分肖似的脸孔,他的心就一阵窒息和抽痛。久久无法平息。所以,他不愿再正眼看慕长栩,更不愿和他说话。 慕长栩看着满脸痛苦之色的罗钰,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极了。他想说些什么,脑海中却一片空白。默然许久之后,才挤出了一句:“我听说,舅母打算给你定下亲事。” 罗钰嗯了一声:“是刘府的三小姐。母亲已经让人登门提亲,只等刘府的回音了。” 他原本是不愿意成亲的。可被慕元春伤的遍体鳞伤之后,却没了坚持的意义。 反正总是要成亲的,娶谁都一样。 刘二小姐也是太孙侧妃。李氏到刘家提亲,其中的微妙心意不言而喻。可慕长栩却半分指责的资格都没有。是慕元春先辜负了罗钰,罗家为罗钰定什么样的亲事都怪不得罗家。 慕长栩打起精神笑道:“表哥如此人才,刘府肯定会应下这门亲事的。我先提前恭喜表哥一声。” 罗钰也挤出一丝笑容:“你别只顾着说我了。我记得没错的话,还有两个月你就要成亲了,要恭喜也该是我恭喜你才对。” 提起亲事,慕长栩的反应也不热络,淡淡的笑了笑,便扯开了话题。 表兄弟两个,至少表面恢复了交谈。至于各自心中在想着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 ...... 这一场酒宴,直到子时左右才散。 慕长栩喝的醉醺醺的,几乎是被抬着上了马车。模糊中,似乎有另一个人也上了马车。 慕长栩以为是随身伺候的小厮,并未放在心上。一路上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路程走了大半,才睁开眼。 然后,慕长栩楞住了。迟钝麻木的头脑清醒了一些,错愕的问道:“齐王殿下,你怎么会在马车上?” 一身绯衣锦袍,桃花眼里浮着笑意的俊美少年挑眉笑道:“当然是特地送你回府了。” 慕长栩:“......” 齐王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分明是别有用心好吧! 慕长栩本就晕乎乎的头更痛了,忍住撵人的冲动,十分委婉的说道:“深更半夜的,殿下不必来回奔波。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了。殿下还是请回府好好休息吧!” 齐王一脸遗憾的叹了口气:“我现在就算是想回也回不了。只有这么一辆马车,只能等着送你到慕家,然后再回府了。” 慕长栩嘴角微微抽搐。三更半夜的,哪里还有时间这么来回折腾。齐王分明是想今晚随着他一起回慕家赖上一晚...... 圣旨都下了,亲事已经定了。四妹又不会长翅膀飞走,至于这么这么黏糊这么紧张吗? 慕长栩心里默默的吐槽。不过,以他的性子,这些话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的。默然片刻才说道:“如果殿下不嫌弃,今晚就在我院子里的客房休息一晚,明日早上再回王府吧!” 大舅兄果然知情识趣。 “那怎么好意思。”齐王眉开眼笑的客气了一句,很快又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长栩:“......” 一路无话。 马车在慕家的侧门停下。值夜的门房管事睡眼惺忪的开了门,在见到慕长栩身边的身影时,全身一个激灵,就要下跪行礼。 “不必多礼。”虽然冷风飕飕的,不过,齐王殿下的心情却十分明媚,语气出奇的温和随意。 慕长栩定定神吩咐道:“殿下是特意送我回府,夜已经深了,你不用去禀报父亲母亲他们了。免得惊扰了他们休息。” 门房管事连声应了。眼睁睁的看着齐王随着慕长栩进了府。 ......齐王殿下不是送大少爷回府吗?跟着进府又是什么意思? 幸好此时已是深夜,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睡下了。齐王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慕家,也没引来任何瞩目。 慕长栩亲自领着齐王进了客房,略有些歉然的说道:“这么晚了,没时间再收拾,请殿下将就一晚。” 松涛院的客房收拾的还算干净。若是来个普通的客人,倒也不算怠慢失礼。用来招待身份尊贵的齐王却不免随意了一些。 齐王随意的笑道:“无妨,本王也没那么娇气。你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快些回去歇了吧!” 慕长栩走了之后,齐王和衣而睡。郑喜则睡在外间的床榻上。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齐王睁开了眼睛。此时的齐王,眼眸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哪里还有什么酒意。 齐王无声的推开门,顺便踢了踢酣睡的郑喜,低声道:“别睡了,快些起来。” 郑喜反射性的翻身下床,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 ...... ps:下周继续双更~o(n_n)o~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一更,大家请见谅~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夜会(一) 半夜偷偷跑到姑娘家的闺房里,自然要带上一个望风的。 齐王利落的翻出了墙院,郑喜身手差的远了,好不容易爬上墙头,往下跳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摔一跤。 齐王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要是被巡逻的护院听见了,我剥了你的皮。” 若是惊动了巡逻的护院,可就太丢人了。 郑喜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道:“奴才刚才是不小心,下面一定留神。” 护院大多在外院巡逻,内宅的护院极少。而且,松涛院离漪澜院不算远,动作利索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漪澜院此时当然已经上了锁。守门的婆子已经回屋睡下了。 齐王重施故伎,轻巧的翻墙进了院子。然后悄然无声的往慕念春的闺房摸索过去。至于郑喜,很识趣的在游廊里停下了,警惕的东张希望。 齐王虽然从未进过慕念春的闺房,却对方位知之甚详。很快就找到了慕念春的闺房。 黑暗中,齐王的脚步轻软的近乎无声。却依然惊醒了值夜的冬晴。 几乎是在齐王刚靠近门口的一刹那,冬晴便警觉的醒了过来,迅速起身走到门边,手腕微微一翻,手心里已经都了一枚小巧锋利的飞镖。那飞镖闪着蓝幽幽的光芒,显然是淬过毒的。 自从冬晴到了慕念春身边伺候,晚上的值夜就落到了她的身上。以冬晴的身手,保护慕念春绰绰有余。 “是我!”门外的齐王同样听到了冬晴轻微的脚步声,压低了声音说道。 冬晴听出来人的声音,不由得一阵错愕。 深更半夜的,齐王殿下怎么会出现在小姐的闺房外? 冬晴定定神,轻轻的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果然是齐王。此时夜深人静,一点点声响都显得格外醒目。 齐王冲冬晴使了个眼色。冬晴立刻领会了齐王的心意。略一犹豫,便让了开来。 若是换了石竹在这儿。当然不会任由齐王溜进慕念春的闺房里。冬晴却是齐王的贴身暗卫,听从主子的命令早已成了冬晴的本能。再说了。主子和小姐已经定了亲事,私下亲密些也不算私相授受吧...... 待齐王进了闺房之后,冬晴便悄然退出了屋外。顺便轻手轻脚的将门带好。 屋里静悄悄的。熹微的星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撒进来,光线十分黯淡。 浅粉色的纱帐静静的掩着,床上的少女略略侧身睡着,一头青丝柔顺的撒落在枕畔。露出白玉一般无暇的睡颜。 只这么远远的看着安详入眠的她,他的心中便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甚至没有半点别的念头。 齐王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 离的这么近,慕念春的睡颜也更清晰了。然而,下一刻,齐王唇角的笑容便凝住了。慕念春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睡的很不安稳。眼角隐隐有些泪痕。 今天是他们两人定亲的喜日子。她竟一点都不高兴,甚至还哭了...... 激动兴奋了一整天的心情,陡然一沉,说不出的晦涩。 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她是不情愿嫁给他的。是他霸道又强势的要娶她。她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点头同意。还提出了三个所谓的条件。 他以为自己并不在意。前世的执念和今生的相遇,注定了他们两个这辈子的缘分。他绝不会放手。他也有这个自信,总有一天能虏获她的芳心。即使是韩越的意外出现令人震惊。也没能动摇他的信心和决心。 直到这一刻,看着她眼角边的泪痕,心里就像被一把钝钝的刀来回的割着,那痛楚虽不剧烈,却缓慢悠长...... 齐王眼里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紧紧抿着唇角。 就在此刻,床上的慕念春忽然痛苦的皱眉,喃喃的呓语着什么,面色异样的苍白。额上冒出了冷汗。 她在做噩梦! 齐王想也不想的俯身,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另一只手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 慕念春全身一颤,无意识的挣扎着用力。却无法挣脱开那只温暖有力的手。那触感实在太过清晰真实了,仿佛是噩梦中的人狰狞着捉住了她...... 慕念春惊喘一声,霍然睁开眼。 一张模糊的脸孔悬在她的脸孔上方。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深幽的眼眸闪着奇异的光芒。 慕念春惊骇之极,一时间,竟分不清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现实,想也不想的张口尖叫:“来人......” 声音还没出口,便被牢牢的堵了回去。 滚烫的唇紧紧的落在她的唇上,火热灵活的舌尖在她的唇上游移,甚至试图探入唇内。 不,这根本不是梦! 慕念春彻底清醒过来,不假思索的用力推开上方的人。可他却轻而易举的将她另一只手攥在手心,贪婪又专注的继续吻着她。似乎将心中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倾注到了这个吻里。 慕念春被他的唇舌纠缠的几乎无法呼吸,无奈的退让,稍稍松了口。蠢蠢欲动的舌顿时探了进来,缠着她的舌尖起舞。 慕念春呼吸愈发急促。唇舌交缠间,缠绕着她不放的噩梦阴影渐渐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过了她,稍稍抬起头,低低一笑:“现在好些了吗?” 慕念春忙着用力呼吸,一时无暇理会他。 虽然光线依旧晦暗,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可有机会有胆量半夜偷溜进她闺房的,除了齐王还能有谁?而且,他一张口说话,她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齐王见她脸颊潮红,再无之前的苍白娇弱,心里颇为满意。至于之前的晦涩痛楚,自然很快抛到了脑后。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和她夜半独处,当然先尝足了甜头再说。 这么想着,齐王的目光又灼热起来。 慕念春这一次却有了防备,飞快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唇。又用那双水盈盈的眸子瞪了过来:“不准动手动脚!再乱来,我就张嘴叫人了!” 齐王轻笑一声,伸舌舔了舔她柔嫩的手心。 慕念春飞快的缩回手,迅速的缩进被褥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防备的盯着他。殊不知,这副模样更能激起男人心中的欲望。 齐王眼眸愈发幽暗,却没有再做什么过火的举动,愉快又无耻的调~戏道:“我们两个名分已定,就算你叫人来,见了是我也会恭敬的叫一声姑爷。” 慕念春丢了个白眼过来,蹙眉问道:“你是怎么偷跑进我闺房来的?” 齐王在床边坐下,手中依旧攥着她柔软的手,轻轻的摩挲:“今晚我在府中设宴,你大哥喝醉了,我特地送他回府。他见夜深了,不忍我来回奔波,便留我在他院子里休息一晚。再然后,我没睡着,就出来随便走走,没曾想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漪澜院来......” “然后,还一不小心的找到了我的闺房,就顺便让冬晴开了门?”慕念春的语气中满是讥讽和不善。这种话鬼才相信! 齐王欣然笑道:“不愧是未来的齐王妃,果然聪慧,一猜就中!” 慕念春:“......” 和这等厚颜无耻的人置气,无疑是白费力气。 慕念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淡淡说道:“这回就算了。以后可别再半夜偷溜到我闺房来了。要是真的被人发现了,我日后还拿什么脸见人。” 齐王认真的反省片刻,正色说道:“你说的对。半夜私会确实不好,对你的名声不利。日后我若是想见你了,就白天到慕家来拜访。” 慕念春:“......” 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闪着怒气,灿若星辰,美的令人心动。 齐王心中一动,几乎无法克制低头亲她一口的冲动。嘴唇脸颊都掩在被褥里,亲一亲额头也能稍稍纾解心中的饥渴。 慕念春只觉得全身热气上涌。不知道是因为羞恼还是愤怒,或者还有身体里漾开的一丝异样情潮...... 察觉到最后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慕念春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命令自己清醒些。 好在齐王没有什么更过火的举动,亲了她的额头之后,又重新抬起头来,笑着问道:“你刚才在做噩梦,现在好些了吗?” 声音里没有了平日惯有的漫不经心和肆意,显得异常温柔。 慕念春微微一怔,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滋味,低低的嗯了一声:“已经好多了。” 然而,齐王的下一句话,又令她全身都是一僵:“你梦见韩越了?” 慕念春默然片刻,才应道:“是,自从上元节那一日过后,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噩梦缠身当然不是什么美妙的滋味,每天夜里都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总会惊惶不安许久。 齐王自然听懂了慕念春的话意。 可亲耳听到她承认每晚都梦见韩越——哪怕是噩梦,心里依然有些酸意。 慕念春抬起眼眸,静静的看着齐王,忽的张口道:“我曾经是他的女人,长达十年之久。哪怕我亲手下毒害死了他。可他在我心里,总是和别人不同的。你如果介怀,可以退婚。” ps:忽然觉得这一章虐到齐王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夜会(二) 退婚? 齐王挑了挑眉,熟悉的表情又回来了:“你不需要一再强调这个事实。我若是真的介意,也不会非娶你不可了。再说了,你和他之间的恩怨牵扯都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会娶你为妻的人也是我。退婚这两个字,以后不用再提。” 表情懒散不正经,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可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却再认真不过。 慕念春和他对视,许久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齐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你不用再想着试探我。我上辈子在女色上并不自持,身边从不缺美人伺候。这辈子我既是认定了你,自是早就考虑的清清楚楚。绝不会退缩。” 哪怕是韩越出人意料的出现,哪怕是她的心里还有韩越的影子,他也绝不可能放手! 慕念春默默的品味着这番话里的意味,心中涌起微妙又复杂的滋味。 眼前这个深沉强势又果决的男子,才是真正的齐王。被这样一个男子盯上了,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其实,这些日子我也做过几次噩梦。”齐王句句出人意料。 慕念春忍不住张口问道:“你做了什么噩梦?”该不是也梦到韩越了吧! 齐王收敛了笑意,声音低沉:“我梦到前世那一年,父皇因为急病归了天。我很伤心很难过,跪在父皇的灵位前。然后,就听到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原来是五哥被刺客的匕首刺伤。那把匕首上有剧毒,只几个呼吸,五哥就没了呼吸。所有人都慌了手脚,对外却不敢声张。胡乱编了个理由将五哥下葬。后来,周琰继位,赵王他们几个造了反。我这个闲散的王爷也被卷入其中。被赵王派出的刺客一箭射中了胳膊。我假装重伤在府中静养。再后来,就听到赵王等人攻进皇城的消息。韩越杀了周琰。又杀了赵王周珣,之后屠杀宫中的妃嫔。母妃也惨死其中。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仓惶的逃出京城......” 声音中还算平静,却透出几分黯然。 前世的一切,不止是慕念春的噩梦,更是他的噩梦。 至亲的人一一惨死,他却只能仓惶逃命,被人不停的追杀。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心头..... 慕念春一阵恻然,下意识的反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慰道:“这些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了,后来你不是又领兵攻进了皇宫吗?也算是为你的亲人都报仇了。” 齐王无声的扯了扯唇角:“说起这个,我心中更是遗憾。我本想亲手杀了韩越报仇,却没想到,竟被你抢先了一步。” 那一幕,在他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迹。在之后的岁月里,从未有一刻忘怀。或许就是那一眼,让他彻底的沦陷。别的女子再也无法入他的眼。 原本沉重阴暗的往事。被齐王用这么懒散的语气提起,陡然间变的轻松了许多。 慕念春很配合的叹道:“早知道你会因此惦记上我,当时我真不该逞强。应该把这个机会让给你才是。这辈子你也不会缠着我不放了。” 齐王笑了笑,又低头在她的额头亲了亲:“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人了,安心的等着嫁给我,别的什么也不用多想。” 语气霸道又亲昵。 慕念春阴郁了一整天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口中却故意唱反调:“我怎么可能不多想。韩越忽然提前出现在京城,之后还送了韩励到我们慕家家学来借读。你可别说这些事你不知道。”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齐王坦然承认:“上元节过后,我就暗中命人盯着韩越的一举一动,还加派了人手守在慕家周围。不管他有什么异动。都逃不过我的耳目。” 慕念春不假思索的反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什么不趁着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派人刺杀他?他身边的侍卫带的不多。这可是杀他的最好机会。” 只要韩越一死,就不会发生前世的惨剧。 这么好的机会。齐王竟放过了。这实在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齐王眸光一闪,也没隐瞒什么,淡淡的说道:“我原本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仔细权衡过后,我并未动手。赵王对韩越信任有加,如果韩越遇刺身亡,赵王肯定会勃然大怒。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尚未可知。倒不如忍耐几个月,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已知的危险,总比未知的危险更好防备。 慕念春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齐王思虑的更周全:“你这么想也有道理。接下来所剩时日不多了,你可得尽早做好部署。” “放心,我早有防备。”齐王眼中闪过精光,却并未说起详情。 慕念春对阴谋算计也不感兴趣,并未追问。 前世齐王才是最终的胜利者,现在携着前世的记忆重生,要对付韩越自然更不是什么难事。她无需为他忧心。 齐王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刚才你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齐王刚才袒露心声,轮到她了,也不好再隐瞒不说。 慕念春略一犹豫说道:“这些日子,我总是梦到以前在景阳宫的情景。梦到韩越到景阳宫来......还有,梦到他临死前的样子。” 齐王神色不变,安静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打开了话匣子之后,接下来的话好像也容易出口了:“他是中毒身亡的。面孔扭曲泛青,口中溢出黑色的血,震惊又狂怒的盯着我,说做鬼也不放过我......” 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干涩。 齐王心中一阵怜惜,温柔又坚决的低声说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慕念春定了定神,不无自嘲的扯了扯唇角:“今晚你真是吓到我了。我正梦到他的刀戳进我的胸口。结果,就被你紧紧握住了手。一睁开眼,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简直就是噩梦活生生的上演。” 齐王没有笑,反而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不过是噩梦,不用害怕。” 说起来轻松,做到却难之又难。 韩越的意外出现,勾起了她所有深藏在心底不愿意想起的回忆。这些日子噩梦频频,几乎没睡过安稳觉。白天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免得身边的人起疑心。 慕念春苦涩的笑了笑,没有吭声。半晌才说道:“我总觉得韩越有些不对劲。他素来心肠冷硬无情,怎么肯和一个普通文官结交。可他偏偏到了慕家来做客,还特意送了韩励来借读。” 原来,她也察觉到了异样。 齐王接过话茬:“不止这些。他还暗中留了些人手在京城,韩励身边的两个长随,都是他的人。” 慕念春半点都不惊讶。韩越特意送韩励到慕家来读书,绝不可能没有目的。安插人手在韩励身边,日日进出慕家,分明是想借机监视慕家。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也和你我一样。”慕念春眉头微蹙,缓缓说道:“可这样又实在说不通。我亲手下毒害死了他,如果他也重生了,只怕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怎么可能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我?” 这也是慕念春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齐王眸光微闪,凝视着慕念春:“或许,他虽然恨极了你,却又狠不下心动手对付你。” “这怎么可能。”慕念春想也不想的应道:“他的残忍嗜杀,你比谁都清楚。坐了十年龙椅,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一道口谕一道圣旨,就灭人九族。后宫嫔妃更是命薄如纸。一个行步差错,甚至说错一句话,都会惹来杀身之祸。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过杀他的仇人!” 齐王扯了扯唇角,并未反驳慕念春的话。 韩越确实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可这样的男人一旦动了真情,却比普通的男子更痴狂。 慕念春身在其中,大概并未觉得韩越待她如何。可从眼线收集的线报中,足可以看出韩越对她是何等的宠爱。宫里其余嫔妃加起来侍寝的次数,都不及她一个人。她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进福宁殿送宵夜的妃子。到后来,多疑又暴戾的韩越甚至没让人用银针试毒,便吃下她亲手做的宵夜...... 站在男人的角度,他能体会到韩越对她的心意。韩越纵然是死在她的手里对她恨之入骨,重生之后也狠不下心杀她吧!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猜想。也有可能韩越什么都不知情,只是出于天生的多疑和谨慎,多布一步棋而已。 两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的张口道:“这么晚了,你(我)也该走了。” 这样一个小小的巧合,令齐王心情大好,迅速的俯身,重重的亲了她的嘴唇一下。然后,在慕念春绯红的俏脸和气愤的眼神中离开了。 ps:新的一周了,求点票票~o(n_n)o~ 第一百八十七章 姐夫(一) 冬晴一直守在门外五六米的地方。既能时刻警惕周围的情形,又不会听到不该听的声音。 齐王轻轻推门而出。 冬晴立刻看了过来,却并未发出声音。 齐王对冬晴的表现还算满意,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平日警觉机灵些,只要发现异样,就立刻传消息来。” 冬晴恭敬的应了声是。待齐王离开之后,略一踌躇才重新进了屋里。 屋里光线仍然十分黯淡。慕念春裹着被褥,坐在床上,正静静的看过来。 冬晴心里一紧,走上前低声道:“今晚奴婢斗胆给殿下开门,让小姐受了惊吓,还请小姐责罚。” 慕念春淡淡说道:“你是齐王的人,自是要听他的命令行事。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冬晴被噎了一下,然后跪了下来,却什么也未辩解。 慕念春生气也是难免的。少女闺房岂能任由男子出入?万一被人发现了,她的颜面还要不要了?将来就算嫁到了齐王府,也会落下个“不检点”的名声。 退一步说,就算没被人发现,半夜醒来忽然看到一张男子的脸孔在眼前晃动也足够惊心动魄的。换个胆子小一些的,还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子。 慕念春也不说话,任由冬晴在地上跪着。 屋里虽然燃着火盆,可长时间跪在地上,依旧一阵阵寒气侵入膝盖。这么跪着,自然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可冬晴一直挺直了身子,跪的笔直,大有跪上一夜的架势。 半晌,慕念春才淡然说道:“起来吧!别跪着了。今日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再有第二次。你就回齐王府去。” 她能容忍冬晴暗中将一些消息传给齐王,可今晚的举动却超出了她的容忍范围。 冬晴恭敬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暗暗苦笑。 一边是任性妄为的齐王殿下。一边是外柔内刚极有主见的四小姐......她这个小小的暗卫夹在其中,真是左右为难啊! ...... 第二天清晨。 慕正善和张氏梳洗之后。便等着儿女来请安一起用早饭。每天都是张子乔来的最早,今日也不例外。 “姑父姑母早安,”张子乔恭敬的行礼问安。 慕正善笑着嗯了一声。 张氏却细心的多,只打量张子乔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子乔,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而且,眼睛隐隐有些红肿。分明是狠狠哭过的样子。 张子乔掩饰的笑了笑:“多谢姑母关心。我大概是昨夜没睡好,所以脸色不太好看。” 张氏本想追问。转念一想,又将话咽了回去。昨天对慕家上下来说是个喜日子,可对痴恋着慕念春的张子乔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半夜偷哭一回也是免不了的...... 张氏若无其事的扯开话题:“子乔,这些日子韩三公子在家学里还适应吗?” 张氏没有追问,张子乔悄然松了口气:“韩三公子天生聪慧,读书极有悟性。夫子对他赞不绝口。” 韩励进了家学之后,迅速的崭露头角,甚至比慕长柏等人还强了一筹。 张氏笑道:“这样就好。韩将军对我们慕家有恩,又特地送了韩三公子到我们慕家来借读。你就当是多交一个朋友。对韩三公子友善些。” 张子乔笑着应下了。韩励性子活泼谈吐风趣,让人很容易就会生出好感来。 过了片刻,慕长栩也来了。 慕正善和张氏看到慕长栩身侧的少年时。俱都愣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见过伯父伯母。”齐王倒是神色自若分外坦然,笑着上前行子侄礼。 慕正善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殿下快免礼。”顺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慕长栩。齐王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慕家? 慕长栩咳嗽一声说道:“昨日晚上齐王殿下设宴,我喝多了。齐王殿下特意送我回府,因为夜深了,我便留齐王殿下在松涛院睡了一晚。” 慕正善和张氏:“......” 齐王殿下,刚定下亲事你就迫不及待的厚颜到慕家来,这样真的合适吗? 枫哥儿及时的出现,打破了这份诡异又尴尬的安静:“爹,娘。大哥,表哥......咦?齐王殿下怎么也在?” 齐王冲枫哥儿笑嘻嘻的眨眨眼:“枫哥儿。你不用喊什么齐王殿下,叫我姐夫就行了。我的王府里养了很多漂亮的鸟。还有各种新鲜有趣的玩意。等你休沐了,我带你去王府里玩。” 枫哥儿眼睛一亮,立刻喜滋滋的喊了声“姐夫”。 众人:“......” “枫哥儿,不准乱喊。”慕念春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瞪了枫哥儿一眼。 枫哥儿见慕念春绷着俏脸,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悄悄的往齐王身边挪了过去。齐王顿时咧嘴笑了起来,拉着枫哥儿肉乎乎的小手给他打气:“不用怕,你想怎么叫都行......” 慕念春似笑非笑的看了齐王一眼。 齐王立刻改了口:“枫哥儿,我和你姐姐还没正式成亲。叫姐夫确实不太合适,叫我十四哥好了。” 枫哥儿乖乖的点头:“是,十四哥。” ......慕念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不理这一大一小一对活宝了。上前给慕正善夫妇请了安。 慕正善略一踌躇,笑道:“早饭已经备好了,齐王殿下一起留下吃了早饭再走吧!” 明知这样于理不合,可齐王已经登门了,总不能连早饭都不留就让人家走。 齐王毫不客气的点头应了。 ...... 众人围着饭桌坐下了。 慕正善本想请齐王坐在上首,齐王自是不肯,就在慕长栩的身边坐下了。 粥点有四种,各式面点也有七八种,还有几盘清淡精致的菜肴。当然了,这样的早饭对讲究衣食的齐王来说,依然算是简单了。 张氏略有些歉然的说道:“妾身不知殿下也在,没来得及让大厨房多准备一些精致可口的饭菜。也不知殿下能否吃得惯粗茶淡饭......” “伯母太客气了。”齐王表现的分外随和:“早饭已经很丰盛了。我平日在齐王府里吃早饭也差不多是这样。” ......说这样的话也不觉得亏心。明明对吃食挑剔的不得了,齐王府里的厨子们为了做出合殿下口味的饭菜,每天都绞尽脑汁。就算只有他一个人吃早饭,也是满满一桌子的粥点面点。 一旁的郑喜默默的在心中吐槽,面上却半点都没流露出来。 慕念春一直垂着头,随意的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齐王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立刻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才吃了几口不吃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一语双关道:“今日胃口不佳,实在难以下咽。”他就坐在对面,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还能有胃口吃得下饭才是怪事。 齐王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 昨天晚上他半夜偷溜进她的闺房里,确实稍稍有些过分了。她必然是憋了一肚子闷气,今天发作他几句也是难免的。 张氏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念春,你既是胃口不佳,就别在这儿坐着了。先去闺学好了。” 这话正合慕念春的心意,闻言立刻笑吟吟的应了。临走前,有意无意的瞄了齐王一眼。 吃了早饭就快点离开,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齐王哑然失笑。看来,这次是真的惹恼她了,这目光里几乎都快溢出杀气了。 早饭过后,齐王拉着枫哥儿到一旁,低声耳语了几句。枫哥儿兴奋的双眼放光小脸通红,连连点头。 齐王这才对慕正善笑道:“伯父,我想带着枫哥儿到齐王府玩一天。到了晚上,我会亲自送他回来。不知伯父是否应允?” 慕正善略一犹豫:“可是,枫哥儿今日还要上家学......” “可以请表哥替我向夫子告假一日。”枫哥儿立刻麻溜的接过了话茬,眼中闪出了期盼的光芒:“爹,你就答应我好不好?我还从来没去过王府呢!” 慕正善心一软,点了点头。 枫哥儿欢喜的一蹦三尺高。 张氏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枫哥儿,你忘了前些日子答应过你姐姐什么吗?半年之内都不能随便出府。” 枫哥儿顿时笑不出来了,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说道:“十四哥,我还是别出府了。不然,姐姐肯定会生我的气。” 齐王笑着安抚道:“不用担心。你是去齐王府,有我一直陪着你。又不是一个人乱跑。你姐姐不会生气的。” 枫哥儿陷入了犹豫挣扎矛盾中。既想随着齐王去齐王府玩耍,又怕姐姐会因此事生气。胖乎乎的小脸,几乎皱成了包子。 张氏看着这样的枫哥儿,心早已软了。略一犹豫说道:“好了,娘刚才其实是吓唬你的。你随齐王殿下去,你姐姐不会生气的。” 枫哥儿这才欢欢喜喜的随着齐王走了。 枫哥儿个头只及齐王的腰际,两只手抓着齐王的胳膊摇来晃去。张氏看着,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八章 姐夫(二) “......齐王对你上心,连带着对枫哥儿也特别的有耐心。一直拉着枫哥儿的手,上马车的时候还特地抱着枫哥儿上去。”张氏喜滋滋的说道。 到了中午,闺学散学之后,慕念春和往常一样到了兰香院陪张氏吃午饭。张氏立刻将早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齐王对枫哥儿这么好,分明是爱屋及乌。由此也可看出齐王对慕念春十分在意。 有这样的女婿,张氏心里自是高兴。 慕念春神色间却无太多喜意,甚至轻哼一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齐王刻意笼络枫哥儿,十有*是存着日后有借口常到慕家来的心思。 张氏嗔道:“哪有这么说自己未来夫婿的。他心中有你,所以才会放下身段讨好我们,还费尽心思的哄枫哥儿。他可是堂堂皇子身份,能为你做到这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慕念春难得的被张氏数落的哑口无言。 齐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男子。荒唐轻狂的外表下,真实的齐王精明狡诈城府极深。贵为皇子,前世更是九五之尊。只有女子百般讨好他的份,他何曾这般迁就讨好过一个女子...... “念春,我不知道你和齐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不过,我看得出,你对这门亲事其实并不太情愿。”张氏笑容一敛,缓缓说道:“可你们如今既已定了亲事,你总该对他好一些。将来你总有一天会嫁到齐王府,要和他携手过一辈子。难不成要一直这么拧着和他较劲?” 慕念春闷闷的应道:“就算要适应,也是以后的事。总之,我现在看了他心里就不痛快。没心情给好脸色给他看。” 语气里满是愤愤,就像一个怄气的孩童。 张氏又好气又好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未婚夫婿,换成别人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你倒好。不冷不热的甩脸子。也不怕真的惹恼了他!”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他若是受不了,大可以退婚。” 张氏皱了皱眉头。板着脸孔说道:“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哪有这般儿戏的。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万万不可让别人听见。” 张氏难得的严词训斥,慕念春纵然心里还有些闷气,也只能乖乖的点头应了。 张氏面色一缓,又放软了声音说道:“今日枫哥儿去齐王府做客一天,是我和你爹都应允的。晚上枫哥儿回来,你可别训他了。免得齐王颜面难看。” 慕念春哭笑不得的抗议:“娘。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齐王那边。我可是你亲生女儿!” “我当然站在你这边。”张氏别逗乐了,笑着哄道:“不过,齐王就快成我女婿了。我向着他说几句话也不算过分吧!不是有句话,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么?” 这话说的实在诙谐。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因为昨夜齐王偷溜进闺房生的闷气,悄然散去。 说实话,枫哥儿在齐王府里玩耍,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齐王肯定会精心照顾枫哥儿,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 到了傍晚时分,齐王果然亲自送枫哥儿回了府。 枫哥儿玩了一整天,雀跃兴奋到无以复加。一路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像只聒噪的小麻雀:“姐姐,齐王府里养了好多好看的鸟儿。有的鸟叫声好听,有的鸟羽毛漂亮。还有很多会说话的鹦鹉呢......” “姐姐,十四哥还养了很多马。每一匹马都很神骏漂亮,有一匹白色的小马驹,特别神气。十四哥特地教了我骑马,还说要将那匹小马驹送给我呢......” “十四哥还养了蛐蛐和斗鸡......” 一口一个十四哥,叫的别提多亲热了。 短短一天之内,枫哥儿就彻底被齐王收服了。 慕念春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瞄了齐王一眼。齐王一直在留意她,立刻冲她眨了眨眼。唇角咧起自得的弧度。 吃喝玩乐是他的拿手好戏。偌大的齐王府里,不知养了多少稀奇古怪的鸟。蛐蛐斗鸡之类的更是应有尽有。枫哥儿平日何尝接触过这些。今天简直看花了眼。激动欢喜的不成样子。 他特意哄枫哥儿高兴,本是打着日后看枫哥儿的名义常到慕家来。可相处一天下来。他倒是真的喜欢上了单纯又可爱的枫哥儿。 张氏见枫哥儿如此开心,心里自是欢喜,忙笑着说道:“今日一整天辛苦殿下了。我命人备了薄酒,殿下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吧!” 齐王殿下性子这么随和,怎么可能拒绝这么有诚意的邀请,立刻愉快的应了。 张氏又冲慕念春使了个眼色。齐王来了这么久,慕念春还没和他说过话,未免太冷淡了。 慕念春不情愿的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枫哥儿没给殿下添麻烦吧!” 准岳母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齐王笑着应道:“枫哥儿很听话,一点都不麻烦。我和他已经商量好了,以后每逢休沐,我就带他到齐王府去骑马。” 枫哥儿在一旁连连点头。那副喜翻了心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慕念春心里一软。有多久没见枫哥儿这么高兴了? 自从枫哥儿入了家学读书之后,姐弟两个见面的时间都少了很多。枫哥儿想讨大人们欢心,竭力收敛了平日的淘气,像个小大人似的。其实,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孩童,喜欢玩耍是本性...... “既是如此,那日后就有劳殿下了。”慕念春神色陡然柔和了不少。 看来,从她的家人入手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齐王心情陡然愉快了起来。 ...... 在慕家吃了晚饭之后,略有三分酒意的齐王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一向聒噪的郑喜,今日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齐王瞄了郑喜一眼,笑着揶揄:“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半句话都不说,该不是有谁欺负你了吧!” 郑喜可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脸皮厚嘴皮子麻溜性子又伶俐,平日里不主动招惹别人就算不错了,何曾有人敢招惹他。齐王这么问,摆明了是打趣。 郑喜心情正低落,苦着脸应道:“殿下就别取笑奴才了。奴才这点心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殿下。” 齐王被逗乐了,饶有兴味的问道:“怎么,石竹还是对你不冷不热不理不睬?” 这句话彻底戳中了郑喜的痛处。 今日晚上趁着主子们吃饭的闲空,他腆着脸去和石竹搭讪。可石竹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甚至还绷着俏脸淡淡的说了句:“我这个人性子木讷不爱说话,得罪了。”然后,就真的走开不理他了...... 回想起这一幕,郑喜心里挫败极了,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齐王不厚道的咧嘴笑了:“你平日不是最能言善道吗?这回怎么连一个单纯的丫头也哄不好?”石竹那丫头实在不算如何聪慧伶俐,郑喜在她那儿却连连碰壁,他这个做主子的都跟着颜面无光。 “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起这个,郑喜简直是一肚子苦水:“奴才自问没开罪过石竹,可她愣是没给过我好脸色。” 齐王随口笑道:“既然如此,你以后也不理她就是了。” 郑喜:“......” 这才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慕四小姐对殿下那般冷淡,殿下还不是牛皮糖一样的缠了上去?那个时候怎么不见殿下有骨气的不理人家? 齐王打量郑喜一眼,忽的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府里这么多的丫鬟对你有意,你都不为所动。怎么就一门心思的相中石竹了?石竹相貌也不算特别出众,最多是清秀罢了。性子又硬又执拗,又从不给你好脸色看,你到底是喜欢她哪一点?” 郑喜大着胆子应道:“奴才心里也一直觉得奇怪。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家世才貌样样出众,又对殿下一片痴情。可殿下却不喜欢。慕四小姐不是倾城之貌,又格外聪明难缠,对殿下不假辞色。殿下为什么非慕四小姐不可?” 喜欢一个人,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纵然满园秀色,眼中看到的唯有散发着幽香的那一朵。 齐王哑然失笑,瞪了郑喜一眼:“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编排起主子来了。” “奴才不敢。”郑喜何等伶俐,见齐王没有生气,立刻打蛇随棍上的央求道:“还请殿下日后为奴才做主。只要能娶到石竹,奴才愿意肝脑涂地,为殿下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 “行了,你就别拍马屁了。”齐王笑着打断了郑喜滔滔不绝的阿谀谄媚:“日后等念春嫁到了王府,我再和她提起此事。” 郑喜眼睛一亮,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齐王看着郑喜喜翻了心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出前世他临死前惨白冰冷的脸孔......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赵州 前世他趁乱逃出京城,身边只有几百个侍卫,还有郑喜。 一路上追杀不断,身边的侍卫也越来越少,到齐州的时候,身边的人只余下不到五分之一。之后数年里,他召集兵马和梁武帝派来的人手苦苦周旋,有几次都是险象环生。最危急的,莫过于韩云石领兵来追杀的那一回。韩云石擅于兵法布阵,本身更是箭术超绝。相隔了百米,准确无误的射出了一箭。 是郑喜抢在他身前,替他挡下了要命的一箭。 那一战,以他亲手斩杀了韩云石而告终。可郑喜,却因为伤及心脉再也没醒过来。他沉默着亲自安葬了郑喜,心里的悲凉和难过无人可诉。 郑喜自幼伴着他一起长大,主仆情分深厚。父皇母妃等所有亲人都死在了梁武帝的手中,郑喜几乎是他最亲近的人。郑喜的死,将他心中最后一丝温软也带走了。他暗暗立誓,一定要亲手杀了梁武帝,夺回属于周家的江山。 几年后,他也真的做到了。虽然梁武帝不是死在他的手里,可他到底夺回了一切,坐上了龙椅。然而,他的身体早就被长年的逃亡征战熬垮了,登上皇位不到五年,便因为旧疾缠身病亡归天。 睁开眼,他竟然携带着前世所有的记忆重生了。 他暗暗立誓,绝不再让前世的惨剧重演,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一死去。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郑喜。 “殿下,你这么看着奴才做什么?”郑喜被齐王深幽的目光看的心里直发毛,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不是奴才刚才的请求让殿下为难了......” “没什么为难的。”齐王淡淡一笑:“你既是喜欢石竹,本王一定会成全你的心意。” 就算是为了报答前世郑喜的救命之恩,也该为郑喜的亲事尽心尽力。 有了齐王的承诺。郑喜心里的一块石头彻底放下了。 石竹是四小姐的贴身大丫鬟,等四小姐嫁到齐王府来,石竹肯定是陪嫁丫鬟。齐王殿下既肯出面为他保媒。四小姐岂有拒绝的道理。 ...... 此时的石竹,莫名的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手中的动作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石竹,好端端的,你怎么发呆了?”慕念春敏感的察觉到石竹梳发的动作一顿,笑着问道。 石竹定定神应道:“没什么,奴婢刚才不小心走神了。”边说边继续为慕念春梳发,并未提及心里的异样感觉。 慕念春也未追问,随口说道:“以后值夜,你和冬晴轮换着来。” 石竹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觉得诧异,迟疑的问道:“是不是冬晴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小姐不高兴了?” 自从冬晴到小姐身边之后,值夜的事就都落到了冬晴的身上。冬晴耳力过人,身手又厉害,有冬晴在,小姐可以安枕无忧。小姐此时忽然提起值夜的事,让她想不多心都不行。 再细细一想,这两天,小姐对冬晴似乎格外的冷淡。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 慕念春想起昨天夜里齐王闯进她闺房的事。余怒未消,轻哼了一声:“冬晴毕竟是齐王派来的人,关键时候肯定听齐王的命令行事。她值夜。我睡的更不安心。” 石竹:“.,....” 短短几句话,似乎透露出了什么。 石竹想到了一个可能,惊诧的瞪圆了眼睛,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昨天夜里,齐王殿下该不是偷偷溜进小姐闺房了吧!” 齐王可是有过前科的,也怪不得石竹这么快就猜中了事实。 慕念春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石竹又气又恼,清秀的脸孔飞快的染上了愤怒的红晕:“齐王殿下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冬晴呢。她也没拦着齐王殿下?” 何止是没拦着,还帮着放风...... 慕念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总之,对冬晴不能太过信任。你心中有数就好。” 石竹郑重的点头应下了。 之后一连几天。石竹对着冬晴都没什么好脸色。 冬晴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却无从辩解,只能暗暗叹息。 ...... 赵州。 赵王府修建了约有十几年,占地足有五百余亩。府内雕梁画栋奢华之极,比起京城的赵王府甚至更甚一筹。 赵王身为藩王,在赵州自是威信赫赫。每天除了处理日常事务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训练士兵。按着朝廷的规定,藩王有领兵驻兵之权,不过,士兵不能超过三万。可赵王暗中招兵买马,士兵的人数早已超过两倍不止,而且都是身强力壮的精兵。更不乏善于冲锋陷阵的猛将。 韩越,是赵王最倚重的心腹。 在赵州,韩越的名声丝毫不弱于赵王。骁勇善战,治兵甚严,铁血无情,手段狠辣。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韩府紧紧挨着赵王府。韩府的规格比起赵王府自是逊色了不少,只有赵王府三分之一大小。韩越的正妻小杨氏和赵王妃是同胞姐妹,关系亲密自不用说。两府之间只隔了一道墙院,后来赵王妃命人在墙上开了一道门。来往愈发方便。 白日里,男人们都有公务要忙,晚上也常设宴应酬。赵王妃时常召小杨氏来说话解闷。 赵王妃和小杨氏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年龄却相差了十几岁。赵王妃今年正好四旬,虽然精心保养,却已是美人迟暮,浅笑低语时,眼角满是鱼尾纹。 小杨氏却只有二十五六岁,正值一个女子容颜最盛最有风情的年龄。和赵王妃有几分肖似却更美丽妩媚。身侧站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和一个三岁的女童。 男童乳名坤哥儿,是韩越长子。女童乳名秀姐儿,是韩越幼女。 坤哥儿容貌肖似其父韩越,小小年纪却生的十分俊俏。站在那儿十分规矩,既不乱动也不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秀姐儿也乖乖的坐在小杨氏的腿上,乖巧又可爱。 赵王妃显然十分喜欢秀姐儿,冲秀姐儿招招手:“秀姐儿,过来坐我的腿上。” 秀姐儿每日出入赵王府,和赵王妃十分熟悉。闻言从小杨氏的膝盖上滑下去,迈着小腿到了赵王妃身前。 赵王妃笑吟吟的将秀姐儿抱了过去,在秀姐儿白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又命人拿些糕点零食之类的来,亲自喂秀姐儿吃了几口。 小杨氏笑道:“大姐你可别总惯着秀姐儿了。若是夫君知道秀姐儿这么没规矩,又要训斥我了。” 姐妹两个私下说话,自是亲昵随意。 “我喜欢秀姐儿,抱一抱怎么就是没规矩了。”赵王妃不以为然的笑道:“韩越治兵严苛,还把这一套用到你和孩子们身上来了。也亏得你能受得了。” 赵王虽然威仪甚重,在妻儿面前还算温和。韩越却似乎是天生的冷情冷性,对着妻儿也是那副冷凝的模样。 小杨氏没有辩驳,只抿唇笑了笑。 怎么会受不了? 当年她待字闺中,在赵王府偶遇韩越,几乎第一面就被神色冰冷英俊逼人的黑衣少年吸引。为了能嫁给他,甚至私下求了身为赵王妃的姐姐亲自保媒。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了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夫妻数年,她已经习惯了他不近人情的冷漠和严苛。 赵王妃瞄了容貌娇艳中带着一丝娇羞的小杨氏,也想起了这段往事,忍不住取笑道:“韩越整日板着脸孔,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不知道你当年是怎么迷上了他,一门心思的非要嫁给他不可......” 小杨氏有些羞窘的打断了赵王妃:“坤哥儿和秀姐儿都在呢,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秀姐儿还小,坤哥儿却十分早慧,让儿女听到这些多羞人。 赵王妃莞尔一笑:“是是是,我不说总行了吧!对了,韩越已经从京城回来了吧!” 话题扯开,小杨氏便自在多了,笑着应道:“他三日前就回来了。” “回来了怎么也不到王府来转转。”赵王妃略有些嗔怪的说道:“我还是今日听王爷提起,才知道他回来了。” 小杨氏忙为韩越开解:“他走了近一个月,堆积了不少公务,实在繁忙。所以无暇来王府请安。大姐可莫要怪他。” 赵王妃笑道:“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何曾怪过他了。”顿了顿又好奇的问道:“他此次回京城是为了在韩大将军忌日烧一炷香,怎么耽搁了几天才回来?” 小杨氏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韩越比预定的日子迟了好几天才回来。她心里也觉得奇怪,张口询问,韩越却什么也没说,只皱着眉头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就噤若寒蝉,不敢再追问了。 赵王妃颇为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连句话都不敢问清楚!” 小杨氏低着头不吭声。 ...... ps:章节名起的头痛,大家无视就好。下一章,韩越出场~o(n_n)o~ 第一百九十章 密报 赵王妃数落了半天,见小杨氏一直低着头不吭声,也不忍再说了。放缓了语气说道:“男人忙碌辛苦,你温柔体贴些也是应该的。只要他敬重你待你好,也就是了。” 小杨氏轻轻嗯了一声。 此次韩越从京城回来,总有些不对劲。分别了月余,回来之后却连她的屋子都没进过,也未召过几个妾室侍寝。每天晚上独自睡在书房里。早上天还没亮便起身去练功房,在练功房里一待就是两个时辰。木桩子踢断了四根,沙袋被打坏了五个。身边那些侍卫更是叫苦不迭,一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 也不知道他此次回京遇到了什么事,脾气竟愈发暴戾...... 这些事自是不能和赵王妃提起。免得赵王妃又要数落她懦弱无用。 小杨氏在赵王府里吃了午饭,下午又说了会儿话,才回了韩府。晚上等了许久,也不见韩越回府。只得照顾儿女先吃了晚饭睡下。 直到子时,韩越才回了府。 小杨氏忙前去相迎。老远的就闻到韩越身上的酒气,显然,韩越又被赵王召去赴酒宴了。靠的近一些,甚至能隐隐的闻到些脂粉香气。 小杨氏心中气恼,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含笑说道:“妾身让人一直备着热水,夫君先去沐浴更衣吧!” 韩越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见小杨氏也跟了上来,目光一冷,略有些不耐的说道:“我自己沐浴就是了,不用你伺候了。你先回屋休息。” 听这语气,显然今晚又要独自在书房就寝了。 小杨氏心里不免有几分委屈,脸上却挤出笑容来:“妾身让姣姨娘来伺候夫君......”韩越不算贪念女色。不过,也有几个美貌的妾室。这个姣姨娘美貌妖娆,也是妾室中最得宠的。 韩越却丝毫不领情。语气里满是寒意:“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不要人伺候,只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说着。便转身去了净房。 小杨氏在原地楞了片刻,眼中闪起委屈的水光。 她到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韩越发这么大脾气? 肯定是刚才赴宴的时候,有美貌的歌姬舞姬投怀送抱。韩越在外面享过了艳福,回来哪还有心情理睬她的殷勤...... 小杨氏回屋之后,哭了小半夜。 这一切,韩越自是不清楚。他也无暇去顾及小杨氏的心情如何,他阴沉着脸用冷水冲浴。沐浴完之后,独自一人回了书房。 今天晚上。赵王设了酒宴。赴宴的都是赵王心腹,他自然也位列其中。席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更有妩媚妖娆的舞姬依偎在身边献媚,换在往日,他大概会半推半就,在赵王府的客房里歇上一晚,享尽美人艳福。可今晚,闻着舞姬身上浓浓的脂粉味,他连半分兴致也没有。找了借口便回了府。 “将军,京城暗卫送来了密报。”一个侍卫悄然无声的进了书房。低声禀报。 京城送来的密报?韩越眸光一闪,接过密封好的细长竹筒。待侍卫退下去之后,拆开了竹筒。倒出一个纸卷,展开瞄了一眼。 上面只有短短两句话。 皇上下旨为齐王赐婚。 慕家四小姐,慕念春。 韩越眼前顿时浮现出上元节晚上亲昵依偎在一起的一双身影。 韩越全身一僵。啪的一声,左手猛一用力,竟将那个结实的竹筒捏的粉碎。细碎的竹屑纷纷刺入掌心,一阵刺痛。 门外的侍卫听到异样动静,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推门而入:“将军,出什么事了?”引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闪着滔天怒焰的脸孔,眼中的怒意犹如实质。令人心惊胆寒。 “滚!”韩越暴喝一声。 那侍卫想也不想的快速退下,将门关紧。然后。书房内传出数声巨响,旋即更是轰的一声惊天动地。过了片刻,书房的门猛的被踹开了。 韩越面色阴冷扭曲的握着刀,仿佛是择人而噬的野兽。看也没看侍卫们一眼,大步走了出去。几个贴身侍卫面面相觑,忙远远的跟了上去。 这时候跟的近了,简直和找死差不多。 剩下的两个侍卫进了书房,匆匆扫视一眼,俱都心中惊骇不已。 书房里那张名贵的紫檀木书桌,竟硬生生被从中间劈断。将军到底是接到了什么样的密报,竟如此暴怒? 练功房燃起了数十盏灯,照印的偌大的练功房里亮如白昼。 韩越竭力隐藏的暴戾嗜血再也无法压抑,挥着手中锋利的长刀,将目光所及处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劈了个粉碎。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韩越阴冷暴戾的目光掠过几个贴身侍卫:“你们几个都过来。” 侍卫们都知道不妙,却无人敢逃,硬着头皮围了过来。他们都很清楚韩越的脾气,谁也不敢留余力,各自使出浑身解数进攻。 韩越扔了手中的刀,扬起拳头直直的挥出去。 ...... “......将军昨天一夜未睡,书房里的那张紫檀木书桌被劈成了两段,练功房里所有的木桩都被劈的粉碎。还有将军身边的六个侍卫,有两个被打伤了胳膊,还有两个被踢中了腿骨,另外两个,一个被打中了脸,一个伤到了腹部。现在,将军还在练功房没出来,只是又吩咐了另外几个侍卫进去......” 丫鬟如意战战兢兢的禀报着。 小杨氏面色变了又变。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她和韩越成亲也快十年了,还从未见过韩越发这么大的脾气! 说起来,去年三月也曾有过一回异样。可那一次,韩越也只是阴沉着脸数日不曾说话罢了...... 小杨氏定定神,吩咐道:“行了,我都知道了。快些请大夫来,为几位侍卫疗伤。让人去把书房收拾干净,到库房里再搬一张紫檀木书桌放在将军的书房里。” 如意忙应下了。 小杨氏略一犹豫,起身向练功房走去。 老远的便听到练功房里传来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拳脚声和惨叫声。走的越近,声音越清晰。小杨氏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进了练功房。 一个身影正好被踢飞了过来,重重的落在她的脚边。那个侍卫面孔痉挛,哇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小杨氏吓的尖叫了起来。 尖锐的叫声在练功房里回荡。 韩越动作一顿,看了过来。 整整一夜未眠,心中的暴怒已经发泄了大半。可他神色间的寒意却不减反增,冷的像冬天里的寒冰:“谁准你进来了?” 小杨氏惊魂未定,俏脸煞白,看着犹如凶神恶煞一般的韩越,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妾、妾身听说夫君在练功房待了一夜,心中担忧,所以特意来看看......” 小杨氏越说越没底气,在韩越冷凝犹如寒霜般的目光下,几乎生出了转身逃开的冲动。此时的韩越,暴戾阴冷的令人心惊,陌生的可怕...... 半晌,韩越才冷冷的说道:“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不过,总算比之前平静了不少。 小杨氏悄然松了口气,战战兢兢的说道:“妾身这就让人准备热水,夫君练了一夜的拳,一定流了不少汗。” 韩越冷冷的嗯了一声。 几个侍卫颇为逃过一劫的庆幸,很自觉地开始收拾练功房。 沐浴更衣过后,韩越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之前的暴怒消失无踪,只是周身的气压不自觉的低了几度。 孩子是最敏感的,哪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自动自发的老实安分起来。 坤哥儿和秀姐儿规规矩矩的坐着吃早饭,小杨氏也没吭声,一顿早饭便在无比沉闷压抑的气氛中过去了。 韩越随意的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小杨氏鼓起勇气低声问道:“夫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心情似乎不太好。”何止是不太好,简直就是怒不可遏,令人惊骇。 韩越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小杨氏也不敢再追问了。 一个侍卫跑来禀报:“启禀将军,王爷有请,说是有要事商议。” 一大早的,能有什么要事?韩越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暗了下来,淡淡的应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 赵王是当今皇上长子,今年四十有二,正值壮年。比太子年长六岁。 赵王生母惠妃和韩越生母是亲姐妹,赵王和韩越的相貌也有三四分相似。尤其是眼睛,更是像足了五分。 赵王每次看到韩越,都有种看到年轻时候自己的微妙错觉。血缘上的亲近,更使得赵王对韩越信任有加。暗中密谋的大事,也只有韩越全盘知晓。 赵王一大早便召来韩越,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相商。 “本王刚接到来自京城的密报。”书房里只有赵王和韩越两人,赵王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将自己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父皇为十四弟指了婚,是慕太傅的孙女,闺名慕念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密谋 韩越没有任何异样,静静的聆听着。 赵王眸光一闪,冷笑着说道:“容妃倒是有些野心,原本相中了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只可惜,皇后横插了一手,故意将陆大小姐指给了自己的侄儿。又为十四弟挑了这门亲事。容妃的一番心思,算是白费了。” 原来竟是皇后从中捣的鬼!齐王妃的位置,本该是陆大小姐的...... 韩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口中缓缓说道:“齐王定亲一事,对王爷的大计并无太大影响。王爷大可以放心。” 此时的齐王,羽翼未丰,还只是个纨绔皇子。除了一些亲兵侍卫之外,并无什么兵力,不足为惧! 赵王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也正因为齐王荒唐任性毫无野心不思进取,所以,他才能容忍齐王逍遥自在这么多年。不然,早就暗中对齐王动手了。 赵王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本王也知道没什么大影响,不过,忽然冒出这么一桩事情来,心里总有些忐忑。所以才特地召你来商议。虽说有珣儿在京城,什么事都瞒不过我们的耳目。可来回传递消息毕竟不便。一来一回就要耗费十天左右的光景。万一有什么突发的事情,只怕我们来不及应对。” 如此患得患失,是因为所图谋的事情太过大逆不道。一旦走漏了风声或是出了什么差错,等待众人的就是万劫不复。 韩越低声道:“王爷不必忧心。此次我秘密回京城,已经暗中做好了部署。还有二叔和岳父他们在,世子做事又隐秘周全,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赵王嗯了一声,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最重要的是杨太医那边......只要等父皇病发归天,就是本王发动的最佳时机。” 杨太医是这个谋逆大计中最重要的一环。 杨太医是杨家的族亲。医术高超,十五年前被举荐入太医院。之后渐渐崭露头角,成了专为皇上诊断的太医之一。按着宫里的规矩。为皇上诊断开药方,必须由五个以上的太医共同会诊。熬药有专人负责。喝药前还有太监试药。想在皇上的药方里动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事情再严密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杨太医在皇上身边待了十几年,深得皇上信任。皇上有头疼的旧疾,时常命杨太医为他针灸减轻疼痛。杨太医下针极为巧妙,在减轻疼痛的同时,在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穴道上多扎针片刻。短期一两年内看不出任何问题,时间久了。皇上的身体却愈发虚弱。只等隐疾发作,再在药方里做些隐秘的手脚,就足以让皇上一命归天。 到时候,赵王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回京奔丧。再动用太子身边的内应,行刺太子。趁着人心惶惶之际,振臂一呼,这皇位岂不如探囊取物? 退一步说,就算要动用兵力,赵王也有几分把握。这么多年来,他在赵州暗中招兵买马。麾下精兵已有十万。暗中买通的文武官员也不在少数。就算要举旗谋逆,胜算也有四五成。 富贵险中求。想坐上万人之上的龙椅,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本王是父皇长子。曾领兵征战数年,论战功,太子远逊于我。论能力,他也不比本王强半分。凭什么他就能被封为太子?本王却被撵到赵州来,数年不得回京?”赵王眼中闪过冷厉的精光,语气中流露出怨恨和不甘。 为什么? 只因为太子是皇后所出,天生便高了其余皇子一等。明明他才是父皇的长子,明明他最得父皇的欢心。可他还是争不过太子。只能憋屈又窝囊的待在藩地,长子周珣也不得留在身边。过了八岁便送回了京城。 赵州的王府建的再奢华,也无法弥补他心中的缺憾。 他真正想要的。是万人之上的皇位。为此,他暗中部署数年。只等最佳的时机到来便动手...... 想到不久的将来的那一天,赵王的眼中闪出了灼热的光芒。 权利对男人来说,大概是世上最美的毒酒。明知道饮下去的结果可能是肠穿肚烂,依然义无反顾。 韩越扯了扯唇角,拱手道:“预祝王爷如愿以偿,早日登上皇位。” 赵王畅快的笑了起来,用力的拍了拍韩越的肩膀:“若有那一天,本王绝不会亏待了你。到时候,本王就封你为大将军,统领大秦所有兵将,位极人臣,一世荣华。” 大将军这几个字,却似触动了韩越的心事。 韩越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黯淡了几分。 赵王自然清楚他的心结,声音顿时和缓:“韩大将军已经故去这么多年了,你不用再耿耿于怀。等你也做了大将军,成就一段父子佳话。必然会名垂史册。” 韩越打起精神应道:“王爷说的是。” “对了,你此次回京为韩大将军烧香还顺利吧!”赵王随口问道:“你似乎在京城多逗留了几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韩越神色自若的答道:“这倒没有。只是难得回京城一回,和二叔堂弟他们相聚了几天。一时舍不得走,便多留了几日。” 赵王不疑有他,笑着叹道:“说起来,本王也有数年不曾回京了。”眼中射出怀念之色。 韩越意味深长的说道:“王爷回京那一日,或许以后就再也不用回赵州了。只怕到那时候,王爷会怀念赵州的生活。” 赵王听了这话,心怀大悦,朗声笑了起来。 韩越看着赵王笑的开怀,唇角也微微扬起。之前接到密报时的无边怒意,此时也终于悄然散去。 定了亲又如何。齐王根本等不到娶慕念春的那一天! 很快,皇上就会驾崩归天。到时候,大秦朝就会改天换日。 这一次,他绝不会容齐王逃出京城。 ...... 数日后,京城赵王府。 周珣刚一回府,世子妃沈氏便含笑迎了上来:“世子爷,赵州那边来人了。妾身命他在书房等候。” 周珣眸光一闪,口中应了一声,立刻就抬脚去了书房。 等在书房的赵王亲兵,一路快马奔波,眉宇间满是倦色,见了周珣,立刻跪下行礼:“小的见过世子爷。” “不必多礼。”周珣沉声道:“父王的信在哪儿?” 那个亲兵忙将密封好的信呈上。 周珣迅速的拆开信看了一遍。这封信表面看来,就是一封普通的家书。任谁看也找不出异常之处。 “行了,你先退下吧!”周珣随口吩咐一声。待亲兵退下之后,才从书柜的暗格里取出了一瓶特殊的药水来。将药水涂抹在信后的空白处,顿时显出了几行字。 这才是赵王真正想传回来的消息。 这封信就算是落到别人手中,没有这瓶特制的药水,也无法窥破这封信的奥秘。同样的药水,赵王手中也有一份。父子两个靠着这样的方式互通消息。几年来,从没出过差错。 周珣仔细的看了几遍,然后将信纸点燃。 信笺很快化为灰烬。 周珣思及接下来要做的事,既紧张忐忑,又觉得振奋。 一众皇孙中,他才是最优秀最出色的那一个,又最得皇祖父欢心。周琰懦弱无用,凭什么是他做太孙?大秦朝的天下,应该由最出色的周家子孙继承才对! 等到了那一天,父王继位,自己就成了大秦朝的太子...... 想及此,周珣的眼中闪出了光芒。 周家的子孙,都流淌着野心勃勃的血液,他也不例外。 ...... 两天后,齐王府里。 齐王展开手中的纸条,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赵王前两日传了一封家书回京。赵王世子接了家信之后,当天晚上便悄悄去了杨府。具体商议了什么不得而知。” 这封密报,是安插在赵王府里的内应送回来的消息。 周珣做事向来谨慎小心,他安插在赵王府里的内应时日又短,能摸清周珣的举动已经不易。进一步的详情却是无可奈何。 不过,对知悉前世一切的齐王来说,只这么短短的几句话,便足以令他确定心中的猜想了。赵王已经命周珣暗中动手了...... 父皇急病而亡,其中定有蹊跷。可赵王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又该如何提防破解? 齐王陷入沉思。 父皇一直有头痛的旧疾,这几年时常有恙。从药方或是熬药上做手脚,既隐蔽又不会惹人疑心。也就是说,太医院里必然有赵王的人。 杨家......太医院...... 这个人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杨太医!一定是他! 齐王霍然站起身来,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 这个杨太医,擅长针灸之术。父皇每次旧疾发作,都会召杨太医进宫诊治。之后五名太医会诊开药方,这五人中也必有杨太医。若是杨太医想暗中在药方里做些手脚,只要私下再买通一两个太医,在药方里多添一味药...... 想通了这一层,齐王没有觉得轻松,面色反而愈发沉凝。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情愫(一) 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三月底。 慕长栩的亲事定在四月初二。再过几日,就是周琰大婚的喜日子。 没人知道,皇上的旧疾也会很快发作,之后一命归天。大秦朝也会因此陷入血腥的皇位争夺和杀戮...... 慕念春前世被关在院子里,对这些事并不十分清楚。不过,那两年里,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日夜难安,慕家上下也不例外。慕念春是从张子乔的口中得知的一切。 这一世,有了重生的齐王,事情一定会变的不一样。 这些日子,齐王没有再到慕家来。肯定是在暗中部署应对...... 慕念春心不在焉的想着,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因此放慢。 时值初春,园子里开了不少鲜花。她亲自采了些花瓣来,洗净了捣碎拌上白糖做馅,做成糕点分外的可口美味。 “小姐,宋七小姐已经来了。”石竹笑着来禀报。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迅速的洗手出去相迎。 这些日子,她每隔几日就会邀宋茵茵到慕家来做客。她有意结交,宋茵茵又是活泼爽朗的性子,两人很快就成了闺中好友。 宋茵茵似乎特别钟爱紫色,今日穿了件浅紫色的春衫,配着碧绿的罗裙。长发挽成了娇俏的桃心髻,显得格外俏丽明媚。 “茵茵姐,”慕念春笑盈盈的应了过去,拉起宋茵茵的手亲热的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忙着做糕点,待会儿你可有口福了。” 宋茵茵抿唇笑道:“早就听闻你厨艺过人,今天我可要大饱口福才是。”又上下打量慕念春一眼,赞道:“这一身粉色的春衫。衬的你格外水灵呢!” 少女大多喜欢粉红鹅黄浅绿这些粉嫩的颜色。能将粉色穿的这般好看的,却是少之又少。慕念春穿着浅浅的粉色衣裙,如同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清新动人。 “我哪里及得上茵茵姐俏丽可人。”慕念春笑着回敬。 两人亲热的挽着手,有说有笑的回了漪澜院。 漪澜院的小厨房早就成了慕念春的天下。厨房不算大。不过,一应锅具应有尽有。案板桌面和地上都擦洗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油腻。 宋茵茵兴致勃勃的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然后也洗了手,和慕念春一起做糕点。 身为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要有所涉及,女红厨艺也是必修科目。宋茵茵的厨艺虽不算好,不过。做些简单的糕点倒是难不倒她。包好了馅儿,用现成的模具一压,倒也似模似样。 只可惜,和慕念春亲手做的糕点一比,却又差的远了。 慕念春的手小巧秀气,异常灵活。这儿捏一下,那儿搓一下,很快就将手里的面团捏成了一只可爱的兔子。 宋茵茵看着手痒,也学着慕念春的样子捏起了兔子。忙活了半天,捏出来的兔子头大身子小。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再抬头一看,这短短片刻时间,慕念春竟已捏出了四只兔子。 ......看来。厨艺这东西,真的很讲究天分。她显然就是毫无天分的那种人。 宋茵茵羡慕的叹道:“念春,你的手真巧。”虽然还没尝到味道如何,光是这份心灵手巧,就足以令她望而兴叹了。 慕念春看了宋茵茵捏的看不出形状的兔子一眼,很厚道的没有笑出声来,甚至张口安慰道:“人各有所长。你擅长作画,我可羡慕也羡慕不来。” 宋茵茵低落的情绪来的快,去的更快。闻言笑道:“这倒也是。你做糕点给我吃。待会儿我替你做一幅画好了。” 慕念春欣然应了。 说实话,慕念春原本是存了别的心思才刻意和宋茵茵交好。可几次相处下来。慕念春却真心喜欢活泼开朗明快可爱的宋茵茵。和她在一起,说话轻松而随意。不用斟酌考虑。也不必担心有哪句话会惹的她不快。 宋茵茵对慕念春的心情也差不多。她本是为了接近张子乔,才有心和慕念春来往。短短几次相处,慕念春的聪慧冷静善解人意却实在令人喜欢。再有这份巧思妙手,怪不得齐王殿下对慕念春一往情深。 这般聪慧又美丽的少女,哪个少年会不喜欢? 宋茵茵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的黯淡了几分。 慕念春不经意的抬头,见宋茵茵怔怔的不说话,笑着打趣道:“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耳根这一清静,我倒是不习惯了呢!” 宋茵茵回过神来,有些心虚的扯开了话题:“对了,我来了慕家几回,别人我都见过了,怎么从没见过大小姐?” 姐妹两个都会嫁入皇家,免不了有好事的人在背地里做比较。一个是太孙侧妃,一个是齐王妃,孰高孰低一看可知。宋茵茵对那位声名在外的慕大小姐自是十分好奇。 慕念春轻描淡写的应道:“大姐一直在院子里安心待嫁,极少出来走动。” 自上元节过后,慕元春便一直被关在院子里,每日能见到的,只有送饭的彩莲。慕长栩回府的时候,也会去探望。除此之外,再无别人关心慕元春的情形。 听说慕元春额上的伤虽然好了,却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疤痕。敷了不少的药,疤痕依然没有消褪。 慕念春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兴致,所以一直都没去赏梅苑。 宋茵茵虽然大大咧咧的,却也察觉出了慕念春提起慕元春时的冷淡。看来,这对姐妹并不和睦...... 宋茵茵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只说些平日消遣之类的闲话。 ...... 张氏知道宋茵茵到慕家来做客,心里自是欢喜,忙命人准备了午饭。又打发白兰去家学,请表少爷和枫哥儿一起来用午饭。 过了片刻,慕念春和宋茵茵便相携来了。 石竹手中还端了一盘子热乎乎的糕点。 张氏笑着和宋茵茵寒暄了几句,然后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了糕点上。一个个神态各异的兔子,看来真是可爱极了......等等,那个奇形怪状歪歪扭扭的是什么? 张氏忍不住笑道:“念春,你兔子捏的挺好的,怎么非要捏一个怪模怪样的小猪放在里面?” 宋茵茵:“......” 慕念春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宋茵茵的俏脸顿时嫣红了一片。 张氏这才反应了过来,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其实,细细一看,那个小猪也挺可爱的。” 慕念春笑弯了腰。 宋茵茵红着脸说道:“我见念春捏的好看,便也学着捏了一只兔子。只是手艺不佳......” 张氏暗暗后悔自己的失言,忙拉起宋茵茵的手笑道:“念春喜欢下厨,平日就爱在厨房里忙活。你不喜下厨,厨艺比她差些也是难免的,不必放在心上。” 宋茵茵脸上的热度稍褪。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是张子乔和枫哥儿来了。 宋茵茵在见到张子乔的那一刹那,明媚的眼眸顿时闪出了异样的光彩。落落大方的笑着喊了声“张大哥”。 每次到慕家来,总有见到张子乔的机会。称呼也从一开始的张公子,迅速的变成了张大哥。 张子乔见到宋茵茵,也没觉得太意外,淡淡的应道:“原来是宋小姐来了。” 每次宋茵茵到慕家来做客,张氏必然会命人请他到兰香院来。第一次有些懊恼,第二次有些无奈......至于现在,已经习惯了。 张氏的心意昭然若揭,宋茵茵对他的情意也明明白白的流露出来。若说他心里没有半点微妙的感觉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个俏丽又可爱的少女倾慕自己,他心里岂能没有半点悸动? 可一想到慕念春,那一丝悸动,很快又会黯淡下来...... 宋茵茵似没看到他的神色冷淡一般,关切的问道:“张大哥,你胳膊上的伤彻底好了吗?对写字有没有妨碍?” “多谢宋小姐关心,那点皮外伤早就无碍了。”张子乔疏远不失礼貌的应道。 张氏在一旁看着,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气恼。这个子乔,简直像块榆木疙瘩!人家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抛却了矜持和羞涩主动登门,他竟不为所动...... 枫哥儿被糕点的香气吸引了过去,伸手拿起一个送到嘴边,咬了一口,一阵异样的甜香在口中弥漫开来。热热的,香香的,真好吃。 枫哥儿又用力的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姐姐,真好吃!” 慕念春莞尔一笑,捏了捏枫哥儿鼓囊囊的小脸:“慢点吃,别噎着了。”又笑盈盈的招呼张子乔:“表哥,你也来尝尝吧!” 张子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走上前来,目光一扫,然后看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糕点。 在一堆逼真可爱的兔子里,这个歪歪扭扭的糕点实在太惹眼了。 宋茵茵见张子乔盯着那个糕点看,顿时臊的红了脸,心里懊恼羞窘极了。他心里一定在暗暗笑她吧!慕念春心灵手巧厨艺精湛,相较之下,她实在是笨手笨脚...... 张子乔默然片刻,拿起那个糕点,咬了一口。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情愫(二) 宋茵茵怔怔的看着张子乔的动作,然后俏脸迅速的飞起了红晕。 之前的红晕是羞臊,现在却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他竟没嫌弃她做的糕点难看,甚至还主动张口吃了糕点......到慕家来了几回,每次张子乔都是冷冷淡淡的。这样的举动已经是破天荒的友善了...... 慕念春也是微微一楞,旋即心里一阵欢喜。 她比谁都了解张子乔。他性子温和,心肠又软。宋茵茵这么锲而不舍的到慕家来,他心中肯定也是有感触的。此时的举动,显示出了他的软化和动摇。 照这样下去,宋茵茵打动他的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为了免得张子乔尴尬退缩,慕念春很快便移开了目光。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娘,午饭已经备好了吧!” 张氏笑着应道:“早就备好了。快些去饭厅,免得饭菜凉了。” 饭菜丰盛而精致。满满一桌子菜肴,看的人眼花缭乱。宋茵茵心情雀跃而欢喜,就算吃粗茶淡饭也会觉得美味无比。火辣辣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张子乔。 张子乔依旧显得镇定自若,耳后却悄然发热。 怎么会有这样的少女? 热情大胆,就这么毫无顾忌的直勾勾的看着他,目光中的倾慕毫无遮掩......比起冷静自持淡定从容的表妹,这个宋茵茵,简直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 这样热烈又真挚的感情,他几乎快无力招架了...... 吃完午饭,张子乔便要告辞。 慕念春忽的笑道:“表哥,家学中午可以休息一个时辰,你不用急着回去。不如陪我们去园子里作画如何?” 张子乔一愣。却没有拒绝。 他从来都拒绝不了慕念春的任何要求。 慕念春也深知这一点,微微笑道:“不会耽搁你太久的。等时辰一到,你就去家学上课好了。” 宋茵茵感激的看了慕念春一眼。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了过去。 张子乔略一犹豫,终于点点头应了。 就连张氏也是心中暗喜。宋茵茵来了几回。每次她都竭力制造机会让张子乔和宋茵茵见面。奈何张子乔总是不冷不热的。今天总算是开窍了! ...... 初春时分,草长莺飞,花香满园。 慕念春领着宋茵茵等人到了池塘边的凉亭里。丫鬟们手脚利落的擦了桌椅,然后将宣纸铺开,精致的木盒子里放着各色颜料。 宋茵茵有心要在张子乔面前露一手,坐下之后,便仔细的观察了眼前的春景。想了片刻,便专注的开始作画。 看的出。宋茵茵确实有几分功底。只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幅春景图。 慕念春心中暗暗赞叹不已,却没有说话,免得惊扰了专注作画的宋茵茵。张子乔书画也颇有几分功底,很自然的站在宋茵茵的身侧看了起来。 虽然距离隔的远了一些,可至少张子乔不再排斥宋茵茵了。 少年男女,时常相见相处,生出情愫是很容易的事。更何况,宋茵茵还是这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姑娘...... 慕念春抿唇轻笑,移开了目光。 去年这个时候。在这个池塘边,慕元春落了水。而她却在睁开眼之后获得了新生。短短一年里,发生了太多的变故。 如今的慕元春。被软禁在院子里,等待着嫁入太子府做太孙侧妃。而她,却成了准齐王妃。身边的人,也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枫哥儿安然无恙,张氏和慕正善感情还算和睦,慕长栩即将娶的妻子是萧家的三小姐。还有张子乔,渐渐放下对她的痴恋,开始留意别的可爱少女...... 然而,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慕念春愉悦的心情顿时沉寂了下来。不自觉的微微蹙起了眉头。 阳光透过树荫,照映出斑驳的光影。 慕念春静静的倚着栏杆。目光无意识的落在池塘边的垂柳上。眉梢的那一缕沉凝,更增添了几分异样的美丽。 宋茵茵抬头看了慕念春一眼。抿唇一笑,迅速的在画中又添了一个倚栏的少女身影。 春景再美,又怎能比得上那个倚着栏杆的少女? 张子乔不知是被画中的少女吸引住了心神,抑或是作画少女眉宇间的慧黠太过动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一旁。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宋茵茵终于画完收了笔,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扬声喊道:“念春,我画好了。” 慕念春从怔忪中回过神来,含笑走了过来:“哦?已经画好了么?让我看看。”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哑然失笑:“怎么把我也画进去了?” 宋茵茵俏皮的眨眨眼:“你在画中,不画怎么行。” 慕念春莞尔一笑,细细的打量了片刻,由衷的赞道:“茵茵姐,你的画功实在是太好了。只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眼前的美景。”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画出这样的画作,绝非易事。她的身影在画中只占了一角,却让整幅画都生动了起来。 张子乔也出人意料的张口夸赞:“宋小姐确实画的极好。” 得到了心上人的夸赞,宋茵茵心里十分欢喜,一双妙目流出异彩:“张大哥,你也觉得我画的好么?那这幅画就送给你如何?” ......宋茵茵倒真是少见的大胆。这哪里是送画,简直就是送定情物! 张子乔也没料到宋茵茵会这么直接热情,清秀的脸孔陡然涨红了。想也不想的推辞:“多谢宋小姐厚爱,不过,这幅画是宋小姐亲手所作。我......” “这幅画是我画的没错,可画里的景致却是慕家的。画中的人还是你的亲表妹,你收下也不算逾礼嘛!”宋茵茵一本正经的掰扯着歪理,还拉上慕念春帮腔:“念春,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慕念春却不想逼的张子乔太紧,委婉的打起了圆场:“表哥不好意思收下这幅画,不如送给我好了。画里的人是我,送给我最合适了。” 张子乔松了口气。 宋茵茵心里虽有些失望,面上却没表露出来,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 在慕家待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宋茵茵才打道回府。 父亲和几位兄长都还没回来,只有戴氏和几个嫂子。还有几个调皮的侄儿侄女乱跑玩耍。见了宋茵茵,几个孩子立刻欢喜的围了过来。 宋茵茵爱玩爱闹,侄儿侄女们都喜欢这个小姑姑,纷纷嚷着要她陪着玩。 宋茵茵今日却没这个心情闹腾,随口打发了几个孩子,然后去见戴氏。 戴氏闲闲笑问:“今日在慕家待了半天,怎么回来还是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慕四小姐招呼的不热情?” “这倒没有。她一直陪着我说话,又耐心又温柔,又善解人意。能结交这样的闺中好友,是我的福气。”话虽这么说,宋茵茵的眉宇间却还是有些怏怏不乐。 慕念春对她是够好了。可张子乔,依然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稍稍软化了一些,却很快又退缩了回去。 真让人觉得挫败啊...... 她已经抛开了少女的矜持,主动的靠近他。可他的眼里心里,分明还有另一个少女身影。 知女莫若母。戴氏似是猜出了宋茵茵的心事,试探着问道:“茵茵,你是不是喜欢慕家的那个表少爷张子乔?” 宋茵茵被说穿了心思,腾的红了脸,难得有几分忸怩:“娘......” 戴氏笑着叹了口气,握着宋茵茵的说道:“你这丫头,自小就藏不住心思。上元节回来之后,就让身边的丫鬟打听慕家的事。后来又缠着我带你登门道谢。这两个月里,去慕家至少也有四五回了。如果不是对那个张子乔有意,又怎么会总往慕家跑。” 宋茵茵俏脸红若云霞,却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戴氏爱怜的摸了摸宋茵茵的头发,说道:“我和你爹只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小便由着你的性子。就连终身大事,也没急着为你定下。那个张子乔门第确实低了些,不过,谦和有礼为人诚恳,确实是个不错的少年郎。你若是真的对他有意,我和你爹不会阻挠的......” 宋茵茵也顾不上羞涩了,眼眸熠熠闪亮:“娘,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如果张家来提亲,你们真的会点头同意么?” 她一直没敢把心思说出口,担忧的正是这一点。张子乔的父亲只是个七品县令,和宋家自是算不上门当户对。只怕爹娘都看不上张家。 戴氏笑道:“只要你喜欢,门第高些低些也没什么要紧。” 再说了,慕家四小姐将来会是齐王妃,身份尊贵。若有齐王提携,张子乔未必不能谋一个好前程。 宋茵茵喜不自胜,紧紧的搂着戴氏:“娘,你对女儿太好了。” 戴氏失笑不已,过了片刻又道:“结亲一事总得由男方主动。张家登门提亲,我和你爹不会拒绝。不过,总不可能主动张这个口。你且耐心的等上一阵子。” 宋茵茵羞涩的应了。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喜事 四月初二,春暖花开,风和日丽,是个好日子。也是慕长栩成亲的大喜日子。 这一天,慕家热闹非凡。 慕家的亲朋好友俱都来了,慕正善慕正德的同僚也来了不少,还有不少原本没有来往的勋贵世家也都有女眷来贺喜。 慕家长女慕元春即将嫁入太子府,幼女慕念春更是得了皇后娘娘和皇上的青睐,将会是齐王妃。因为这两门亲事,慕家声势大涨。趁着慕家长孙成亲,不少素无往来的世家纷纷登了门。 前来贺喜的客人之多,大大出乎了慕家众人意料之外。张氏和吴氏负责招呼女眷,慕正善兄弟两人忙着招呼男客,小辈也都派上了用场。就连张子乔也不得偷闲。 慕念春一直随着张氏招呼女眷,不停地微笑点头招呼寒暄。半天过来,脸颊都快笑的酸了。心里暗暗嘀咕不已。 今天明明是慕长栩成亲的日子。这些女眷都盯着她看做什么? 慕婉春也留意到了,既羡慕又有些酸溜溜的低声说道:“你如今可是京城最出风头的人物了。大家不看你看谁。” 大秦朝只有五个皇子,其余四个都早已成年。齐王是皇上幼子,和一众皇孙的年龄相差无几,又最得皇上欢心。他的亲事自然备受瞩目。众人对慕念春这个准齐王妃好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其中不乏主动寒暄套近乎的,都得一一应对。也怪不得慕念春疲于应付了。 慕念春心里暗暗苦笑,面上却不便流露出来,依旧笑的镇定自若。 张氏今日却是容光焕发春风满面。对她来说,最乐见的莫过于此了。女儿有了好归宿,她这个做娘的自是欢喜。脸上也有光彩。 罗家的众女眷也都来了。 王氏目光略略一扫,没见慕元春的身影,忍不住低声对李氏说道:“奇怪了。这样的大喜日子,怎么不见元春的人影?” 今日可是慕长栩成亲的好日子。慕元春这个嫡亲的妹妹岂有不出来见人的道理。 李氏不冷不热的应道:“或许是元春身子不适。不宜出来见人。你若是实在担心,不如亲自去问问。” 王氏碰了个软钉子,讪讪一笑,便闭了嘴。外甥女再亲,也远不及罗钰来的亲。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就开罪了李氏。 不过,她们虽未主动问起,张氏却主动笑着解释:“元春上元节那一日不小心摔了一跤,额上留了伤痕。这些日子一直在院子里静养。不便出来见人。你们若是惦记,不妨去赏梅苑探望。” 话都这么说了,李氏自是不好说不去,便笑着应下了。 张氏喊来白兰,含笑吩咐:“白兰,你领着几位太太去赏梅苑去。”边说边冲白兰使了个眼色。白兰顿时心领神会,利落的领着李氏一行人走了。 张氏看着李氏等人的背影,唇角扬了起来。 就让李氏她们看看慕元春此时悲惨的模样好了...... 慕念春对张氏那点心思了然于心,并未出言阻止。慕元春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就算罗家女眷们问起缘由。只怕慕元春也无颜说出真相。 ......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赏梅苑。白兰先喊守门的婆子来开了锁。 王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大白天的,院门上锁是怎么回事? 再进去一看,就更不对劲了。整个赏梅苑都静悄悄的。甚至没有丫鬟走动,和外面的喧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院子里虽也扫的干干净净的,却透着几分凄清和颓败。 这哪里是静养,分明是被软禁...... 王氏和李氏还能忍得住,罗琦等小辈们却是忍不住了。 “母亲,表姐根本不是静养,是被软禁在院子里。”罗琦愤愤的张口道。 “今日是表哥成亲的大喜日子,怎么着也该让表姐出来见人吧!竟还把表姐关在院子里,还故意让我们过来亲眼看看。真是太过分了!” “就是,我们现在就去找姑父。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凭什么这么欺负表姐......” 几位罗家的小姐俱是义愤填膺。李氏和王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心中一沉。以慕正善的性子,绝不会无的放矢做出这般失礼的事情来。 莫非。慕元春又惹了什么事? 再联想到张氏刚才意味深长的那句“上元节摔了一跤”,两人心中各自有了猜疑。 “好了,你们几个先别闹腾。”李氏沉声道:“等见了元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 白兰在前领路,很快到了慕元春的闺房前。这里赫然也上着锁。往日伺候慕元春的丫鬟俱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相貌普通略有些木讷的丫鬟守在门边。 那丫鬟见来了这么多人,忙走上前来行礼:“奴婢彩莲,见过两位太太,见过几位小姐。”虽然不清楚这些女眷的身份,不过,在这个时候特地来探望慕元春的,十有八九是罗家的人。 果然,就听白兰笑着说道:“彩莲,这位是罗家的大太太二太太,还有几位表小姐。她们特地来探望大小姐。你开门吧!” 彩莲应了一声,取出钥匙开了锁,然后推开门。 门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大概是许久不见阳光的缘故,那张俏脸有些异样的苍白和憔悴。额上果然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额前密密的刘海也没能遮住这道疤痕。 这个少女依然是美丽的,却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和优雅,显得干涩而苍白。 “大舅母,二舅母。”慕元春乍然见到这么多人,也是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上前来行礼。 李氏因为罗钰,对慕元春早已没了往日的怜惜,淡淡的说道:“不必多礼。” 王氏到底没有切齿之痛,对慕元春此时的可怜模样更多了几分疼惜,忙拉起慕元春的手问道:“元春,你额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还有,今日是长栩成亲的大喜日子。你怎么会被关在屋子里?” 罗琦拉起慕元春另一只手,红着眼眶说道:“表姐,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不用怕,现在就都说出来。母亲和二婶娘都在,一定会为你撑腰的。” 看着众人关切的脸孔,慕元春的头脑却一片纷乱。 被关在院子里这么久,连大哥成亲都不能出去见人,她心里当然十分委屈。可对着罗家人,她有什么颜面提起上元节当日发生的事? ...... 等了片刻,依然没等来慕元春的回应。王氏心里暗暗诧异,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元春,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元春掩饰的笑了笑:“也没什么。上元节那一天,我在园子里看花灯,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额上流了不少血,后来一直在院子里静养。” 这么明显的敷衍之词,众人岂能听不出来? 王氏眉头微微一皱,李氏也是暗暗一怔。然后,心里愈发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元春竟难以启齿...... 罗绮还想再追问,却见李氏冲她使了个眼色,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女儿家的颜面何等要紧,额上留了疤痕可不好。”王氏关切的说道:“有没有敷些去疤痕的药膏?” 慕元春柔顺的答道:“大夫配了上好的药膏,只是用了不太见效。” 慕正善对她不闻不问,张氏假惺惺的来过两回,也命大夫给她配了去疤痕的药膏。疤痕渐渐淡了,却并未完全消褪。女儿家都很重视自己的容貌,慕元春更是在意。每次照镜子看到额角上的疤痕,她的心都像被揪紧似的,难受之极。 可她的骄傲和倔强,却不允许她在众人面前流露出脆弱难过。 王氏见她这般反应,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言不及义的说了一会儿话,李氏王氏等人便离开了。 门又重新上了锁。 慕元春独自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怔怔的看着窗外。 窗外春暖花开,春意盎然,喜气洋洋。窗内却是一片冷肃凄清。 今日是大哥成亲的喜日子,她这个亲妹妹却被关在屋子里,不能露面......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先是无声的落泪,然后肩膀微微耸动,口中溢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旋即泪水涌的更快更急。慕元春用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下来。 屋里的哭泣声,很快便传到了门外。 彩莲听到慕元春的哭声,心里微微有些恻然。可想起连翘杜鹃等丫鬟的下场,立刻又将这份同情迅速的收了起来。 ...... 张氏老远的见到李氏一行人,正待上前奚落几句,却被慕念春扯住了衣袖:“娘,现在可不是争风斗气的时候。” 罗家人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要是真的被惹恼了,当众和张氏闹起来可就难堪了。今天毕竟是慕长栩成亲的喜日子,不宜闹的太僵。 张氏被慕念春说中了心思,不由得讪讪一笑,总算没再上前挑衅。 第一百九十五章 酸意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迎亲的队伍终于回来了。 穿着大红喜袍的慕长栩,没了平日的清冷沉默,显得神采飞扬。站在他身侧的新娘穿着精致的嫁衣,顶着厚厚的盖头,看不清面容。身材却十分窈窕。 陪着一起去迎亲的除了慕长柏,还有身份尊贵的齐王。 太孙周琰倒是也想来,可惜太子妃不允。太孙陪慕长栩迎亲倒是给足了慕家颜面,即将嫁入太子府的蒋三小姐的颜面又要往哪儿放? 周琰拗不过太子妃,只得眼巴巴的留在府里。 齐王当然没这个困扰。大舅兄成亲,他这个妹夫来撑场面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一个人独自住在齐王府里,行动自由。皇宫里的皇上容妃基本都管不到他。 罗钰和蒋昀等人也都来了。一众风采各异的英俊少年,引的待字闺中的少女们芳心怦怦乱跳。一个个羞答答的偷偷瞄过去。 最出风头最吸引人注目的,当然非齐王莫属。姑且不论尊贵的身份,单只看俊美不凡的容貌和慵懒的气质,便如芝兰玉树,璀璨夺目。 隔着重重人群,齐王依旧精准的寻找到了那个浅粉色的少女身影。然后,眼眸中漾开异样的灼热光芒。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暗中忙碌,已经有月余都没到慕家来看她了。心里似乎总有一处是空荡荡的。直到此刻,看着她安静微笑的脸庞,顿时有种异样的满足和愉悦...... 慕念春自是留意到了齐王对她的频频注目。不动声色的瞪了他一眼。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收敛一些! ......难道他真的是有被虐的倾向?被这么瞪了一眼,心里竟觉得异样的舒坦是怎么回事?! 齐王懒懒的挑眉一笑,没有再用目光骚扰她。 新人拜了天地之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新房。一众少年们都涌进了新房看热闹。这样的场合。慕念春反而不宜露面。趁人不注意之际,一个人悄悄溜回了漪澜院。 院子里的丫鬟都去凑热闹了,只有石竹和冬晴在一旁。 慕念春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晃着,颇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闲自得。 没等轻松多久。院门就被敲响了。 石竹正要去开门,却见冬晴人影一闪,已经迅速的到了门边,扬高音量问道:“谁?” “是我!” 短短的两个字,已经足以让冬晴听出来人的身份。正要开门,忽的想起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看向慕念春。 慕念春对冬晴的表现还算满意。淡淡的吩咐道:“开门让他进来吧!”以齐王的性子,偷溜到漪澜院来找她真的半点都不奇怪。正好她也有些事想问他。 冬晴这才开了门。 一身绯色锦袍的俊美少年含笑走了进来。眉宇间跳跃的笑意,比阳光更明亮炫目。 此时没有外人在场,慕念春也懒得讲究什么礼数,并未下秋千给他行礼,淡淡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到处都没见你,就到漪澜院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齐王漫不经心的应着,边走上前来,为她轻轻推起了秋千。 这样的画面,实在赏心悦目。 而且。齐王特意来找小姐,肯定是有些私密的悄悄话要说......石竹略一犹豫,便随着冬晴一起退出了院子外。顺便将门关紧。 ...... 郑喜也候在院门外。见了石竹,精神顿时一振,殷勤的笑着凑了过来:“石竹,一个多月没见你了,你的气色真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郑喜表现的这般殷勤,石竹也不好撂脸色,随口应道:“你看起来倒是瘦了一些。” 短短几个字,竟让郑喜异常的激动起来,白皙的俊脸瞬间绯红了一片:“是啊。这么久没见你,我茶不思饭不香的。瘦了一些也是难免的。” 边说边含情脉脉的送起了秋波。 石竹:“......” 刚才真不该心软!为什么要理这种人? 石竹一边懊恼,一边干脆利落的转过了头。至于羞涩这样的情绪。还真的没有。有齐王那样的主子,郑喜厚颜一些也不算稀奇。 郑喜见石竹不理自己了,心里也暗暗懊恼后悔不已。女孩子都是脸皮薄的,他刚才确实过火了那么一点点......好吧,是特别的过火了一点。也怪不得石竹生气了! 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哄一哄石竹。就见石竹微微侧过脸来,冲着他微微一笑。 郑喜心里乐开了话,喜滋滋的上前一步:“石竹,我......” 石竹却径自从他身边走过,笑吟吟的喊道:“小贵子,你不去前面凑热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郑喜:“......” 翻过一个年头,小贵子的个头迅速的窜高了一截,竟比郑喜还高了一点。天天好吃好睡的,人也壮实了不少。憨厚的笑容里略带几分羞涩,看着比以前顺眼了不少。 当然了,郑喜横看竖看都觉得小贵子不顺眼就是了。 哼!装什么憨厚,根本就是对石竹不怀好意!郑喜忿忿的想道。瞧他一见石竹就两眼放光的样子...... “石竹姐,”小贵子习惯性的喊了句,然后在石竹嗔怪的眼神中改了口:“石竹,挤着去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我不想挤着凑热闹,就想着到漪澜院来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能帮得上忙的。” “你一个赶车的车夫,跑到四小姐的院子里来做什么。” 不用怀疑,这个略显尖酸刻薄的声音肯定是郑喜的。他斜睨着比自己还高了一些的小贵子,想到去年明明是自己高一些,心里更不痛快了,说话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我看你根本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吧!” 小贵子不善言辞,被这么挤兑了,也没辩解,只局促的笑了笑。 石竹却和慕念春一样护短。见不得有外人欺负小贵子,顿时冷了俏脸:“小贵子感激小姐收留,平日时常到漪澜院来给小姐请安。还常帮我们几个做些粗活。扫地打水之类的事情样样都做得来。我们漪澜院里上下都喜欢小贵子来,怎么,这碍着你什么事了?” 郑喜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小贵子倒是有些不忍了,憨憨的笑道:“石竹你别恼,郑喜肯定是和我说笑,不是成心针对我的。” 这一劝,郑喜心里更怄了,不善的轻哼一声:“假惺惺!” 这一次可不是说笑了。郑喜语气中的轻视和不屑明明白白的流露了出来。 小贵子自幼家贫,对这种轻蔑的眼神和语气分外的敏感,也格外的自卑。闻言笑不出来了,难堪的讷讷不成言。 石竹心里的火气嗖嗖的往上涌,狠狠瞪了郑喜一眼。然后柔声对小贵子说道:“这里太吵了。我们到那边去说话。” 小贵子看着石竹温柔的笑脸,心里一阵荡漾,点点头,便随着石竹去了另一边说话。 留下郑喜呆呆的站在原地,凄凉的不忍目睹。 冬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同情郑喜。 郑喜在齐王府里可是人气很旺的,不知多少丫鬟为他争风吃醋。他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没想到,竟栽在了石竹的手里...... 冬晴咳嗽一声,委婉的安慰道:“石竹就是这个倔脾气,你也别放在心上。” 郑喜满心的委屈,和冬晴又十分熟稔,忍不住诉起苦来:“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土头土脑笨嘴笨舌的小贵子了?可石竹偏偏对他好,对我却从来都没好脸色。刚才还为了小贵子凶我!” 冬晴哑然失笑,可一看到郑喜如丧考妣的脸,顿感这个时候笑出声来太不厚道,努力忍着笑说道:“小贵子是慕家的下人,又和石竹常见面来往,石竹对他偏心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小贵子也确实勤快讨喜,隔三差五就到漪澜院。每次来都抢着帮做事。厨房里的水缸挑的满满的,还帮着扫地之类的。人又憨厚,从不油嘴滑舌的。别说石竹了,就是我也很喜欢他呢!” ......她这到底是在安慰他,还是往他的胸口上插刀? 郑喜哀怨的看了冬晴一眼:“你到底是向着我,还是向着小贵子。你可别忘了,我们都是齐王殿下的人。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候倒戈阵营。我要去殿下面前告你一状,你就等着挨骂吧!” 冬晴被逗乐了:“算我怕了你了。从现在起,我什么也不说总行了吧!” 说实话,郑喜俊俏又能言善道,很容易就能博得同龄少女的好感。谁能想到,石竹偏偏就不喜这一套。反而更喜欢憨厚老实的小贵子。 大概,这就叫各花入各眼吧! 冬晴不吭声,郑喜却又忍不住了:“冬晴,你到四小姐身边也有两个多月了吧!又常见到小贵子,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冬晴想了想答道:“我只听说小贵子家境贫寒,因为小姐收留才到了慕家做事。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郑喜眼珠转了转,低声道:“冬晴,我拜托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亲昵 冬晴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就听郑喜一脸谄媚的央求道:“冬晴,你日后替我多留意小贵子。顺便探一探他的底细。” “不行!”冬晴想也不想的拒绝。 郑喜碰了一鼻子灰,一脸悻悻的说道:“为什么不行?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殿下让你到四小姐身边来,不仅是保护四小姐,还要留意她身边的动静消息......” “这可不一样。”冬晴正色说道:“这些是殿下吩咐我做的事,是我的职责所在。小姐知道了也不会生气。你说的事情可就不一样了。要是小姐和石竹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对不起,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了。” 任凭郑喜磨破了嘴皮,冬晴愣是没点头。 郑喜也拿冬晴没办法了,哀怨的看了不远处言谈甚欢的石竹和小贵子一眼。 可惜石竹浑然不觉。 ...... 漪澜院里。 粉衣少女坐在秋千上,绯衣少年慢悠悠的推着秋千。秋千轻缓的来回晃荡。气氛静谧而悠闲,让人几乎舍不得张口打破这份宁静。 许久之后,慕念春终于张口问道:“皇上最近身体如何?” “不太好。”齐王轻叹一声:“父皇这几年一直有头痛的旧疾,龙体又虚弱。过了年之后,连上朝都少了。” 前世这个时候,皇上得了重病,很快便驾崩归天。算一算日子,就是这个月底的事。 慕念春微微蹙眉:“皇上真的是因为重病归天的吗?难道你没生出过疑心么?” 齐王眸光一闪,淡淡说道:“我当然起过疑心,前世一直暗中调查此事。只可惜没找到证据。不过。这一回他们却露出了蛛丝马迹。我可以断定,父皇的病情一定另有隐情。” 慕念春并不意外。赵王一心谋逆造反,刺杀太子的事都敢做了。在皇上的病上做手脚也不算稀奇。她现在最关心的是齐王如何应对。 “你既已察觉不对劲。为什么不将此事告诉皇上?”慕念春不解的问道。 “哪有这么简单。赵王暗中谋划多年,计划隐秘周详。我虽然猜到了他的计谋手段。却没有任何证据。”齐王沉声道:“父皇身边肯定有他的耳目,如果我冒然到父皇面前禀报,父皇绝不会相信。还会因此打草惊蛇。万一他对我起了戒心,先对付我,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必须谋定而后动。 先隐忍不发,耐心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然后一举出手破掉这个阴谋。 “只要能保住父皇的性命,赵王等人就绝不敢轻举妄动。”此时的齐王。早已收敛了平日漫不经心的笑意,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我已经做好部署,只等猎物自动踏入陷阱了。” 慕念春听的精神一振。如果能兵不血刃的解决这场危机,当然是最好的:“你打算怎么做?” 齐王避重就轻的笑道:“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斗争总少不了阴谋算计,更少不了有人会为此送命。这些阴暗的事情,还是别告诉她的好。他只愿她安静悠闲的过着平静的日子,不必为此烦心。 慕念春听出了齐王的言外之意,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知道有个人如此在意自己,难免有几分感动和温暖。 她没有再追问什么。 秋千缓缓的停了下来。他站在她的身后。亲昵的弯下腰,温柔的将她搂进怀中,然后在她耳边轻叹道:“今日陪着你大哥去迎亲。我真恨不得那个迎亲的人是我。” 可惜她才只有十三岁,至少也得等上两年才能成亲。 热乎乎的气息吹在耳后,引起一丝异样的悸动。 慕念春耳后一阵酥麻,白玉一般的俏脸迅速的染上红晕,略有些羞恼的瞪了他一眼:“靠的这么近做什么,离我远一点!” 齐王低低一笑,俯下头,舔了舔她白嫩的耳珠。 慕念春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齐王似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一般。双臂微一用力,将她搂的更紧。灼热的唇落在她柔嫩的耳后。 怀中的娇躯微微一颤。似抗拒又似迎合。 比起当初的横眉冷对,已经软化多了。 齐王心中一阵狂喜。滚烫的唇舌在耳后流连片刻,又移到了她的唇上。柔嫩如花瓣一般的唇凉凉的软软的,滋味美妙之极。他细细的吮舔,然后试探着探入她的唇内。她一开始不肯松口,后来禁不住他热烈的纠缠,终于张口了唇。 他自是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立刻长驱直入,缠住她的丁香小舌不放。直到彼此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才稍稍抬起头。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他的眼底燃着幽暗的火焰,和她的目光纠缠不休。 她黑亮的眼眸不复往日的冷静自持,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脸孔。 “念春”,他几乎在她的唇上低声呢喃:“念春。” 她几乎被他深幽的眼眸蛊惑一般,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被他狠狠的攫住嘴唇,热烈又缠绵的吻,几乎让人窒息。 ...... 不知过了多久,汹涌的情潮终于渐渐平息。 慕念春嘴唇微微红肿,脸颊红通通的,灿若云霞。齐王心满意足的搂着她,得意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快些放开我。”慕念春低声嗔道:“万一石竹冬晴她们进来,见到我们这样,可真是羞死了。” “冬晴行事有分寸,不会胡乱闯进来的。你放心好了。”齐王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眼底燃烧着隐忍的欲望。 被那双明亮又灼烫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慕念春的心漏跳了一拍。这具身子稚嫩而年轻,可里面的灵魂是一个历经沧桑的成年女子。她自然不会看不懂齐王的隐忍和渴望。身体里竟也随之涌起羞人的酥软...... 慕念春努力的平复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半晌,总算稍稍平静了下来。她挣脱开齐王的怀抱:“天色已经晚了,喜宴大概很快就开始了。你快些回去,免得惹来别人疑心。” 齐王虽然舍不得走,却也知道慕念春说的是实情。他偷溜出来也快有半个时辰了。再不回去,那些闹完了洞房的少年们不起疑心才是怪事。 “那我先走了。”齐王依依不舍的叮嘱:“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让冬晴传个信给我。还有,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前世的一切不会再发生。”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慕念春嗯了一声,目送齐王出了院子。心中罕见的有了一丝不舍的情绪,很快又将这份情绪挥开。 齐王走了之后,石竹和冬晴一起进了院子。 冬晴眼尖的瞄到慕念春略有些红肿的嘴唇和嫣红的脸颊,却只当做什么也没察觉,笑着说道:“小姐,喜宴就快开始了。我们也该过去了。” 石竹也努力装作视而不见,笑着附和道:“是啊,再不过去,只怕太太该着急了。” 慕念春镇定自若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暗暗羞恼。 都怪齐王!刚才一直缠着她不放,嘴唇肯定有些肿了。冬晴和石竹明明都看了出来,故意装着没察觉是怕她难堪罢了...... 幸好天色渐晚,光线暗淡了下来。只要不盯着她的脸细看,应该看不出来。 虽然竭力安慰自己,可慕念春到底有些心虚。去见张氏等人的时候,一直微微垂着头。 张氏今日忙足了一整天,早就疲累不堪,全靠着一股毅力支撑着。自然无暇盯着慕念春细看。 热闹的喜宴过后,张氏和慕正善忙着一一送客。 酒量不佳的慕长栩被灌的酩酊大醉,几乎是被抬进了洞房。 喜娘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新郎,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凑到新娘子耳边低声道:“少奶奶,大少爷喝醉了,只怕是没力气给少奶奶挑开盖头了。奴婢斗胆,先伺候少奶奶睡下。” 盖头下传来轻轻的一声嗯。 ...... 头痛欲裂! 慕长栩也不知自己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醒来的那一刻,头疼的几乎快炸开了。嗓子又干又哑,难受之极。无意识的溢出一声呻吟。 一个温柔细弱的女子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夫君行了么?” 这个陌生的女子声音,令慕长栩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一张脸庞引入眼帘,不算十分美丽,却也秀丽温雅。只是胆子似乎小了一些,不敢正眼看他。一张俏脸泛着红晕,显然有些紧张。 这个就是他的新婚妻子,韩氏了。 这一刹那,慕长栩心里隐隐掠过一丝淡淡的失望。第一面,韩氏给他的印象不算特别好。女子温柔些当然是好事,可韩氏的胆子未免太小了。和他说话时连眼都不敢抬。 “昨晚我喝醉了酒,委屈你了。”慕长栩定定神,声音颇为温和:“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去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请安。” 既然成了他的妻子,他就会好好待她。 ps:最近太忙了,肩膀酸手指痛,天天两更太吃力。下周争取有四天双更,然后三天一更~么么大家~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新妇 韩氏低声应了,鼓起勇气抬眸看了一眼。正好和慕长栩的目光碰了个正着。韩氏仓惶的又低了头,心中却泛起一阵羞涩的喜悦。 慕长栩生的清俊斯文,彬彬有礼,说话时语气温柔。这样的夫婿,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吧! 慕长栩宿醉头痛,脸色自然不算好看。匆匆的更衣梳洗之后,便领着新婚妻子韩氏一起去修德堂给长辈们敬茶请安。 到了修德堂,慕太傅等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慕长栩上前一步,歉然说道:“我昨晚喝醉,今日起的迟了,竟让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二叔二婶一起等我。实在是不该。”说着,深深的作揖赔礼。 慕太傅笑着说道:“也没等多久,你无需自责。” 朱氏等人的目光,却齐齐的落在了韩氏的身上。 被这么多人一起看着,韩氏又是一阵局促不安,一直垂着头。 规矩是够规矩了,却有些小家子气,不够大方。朱氏心里有一丝遗憾和失望,面上却没流露半分,含笑说道:“让新妇敬茶吧!” 一旁的管事妈妈早已准备好了蒲团。 韩氏一一给长辈敬茶。出乎意料的一帆风顺,并未出现刁难新妇的情形。就连张氏今日也表现的格外温和亲切。 给长辈们敬完茶之后,接着便轮到平辈的兄弟姐妹了。二房的慕长柏慕婉春慕长桐,长房的慕念春和年龄最小的枫哥儿。一一奉上亲手做的鞋袜之类的见面礼。 夫君不是有个同胞的妹妹么?怎么不见人影? 韩氏心中暗暗奇怪,口中却未多问。行完礼之后,便安静柔顺的站在慕长栩身侧。 慕念春对这位大嫂的第一印象只有四个字。循规蹈矩,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也没什么缺点。可同样也挑不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优点就是了。 说实话,以慕长栩的相貌和天资。娶这样一个略显平庸懦弱的妻子,确实有些委屈了。 不过,慕长栩表现的还算不错。对韩氏态度温和。语气也很温柔。 ...... “这个韩氏,倒是好拿捏。”慕长栩娶了这样一个妻子。张氏心中自是称心如意,私下对慕念春笑道:“一顿饭过来,加起来也没说过两句话。” 慕念春微微一笑:“这样不是正好么?不会掀出什么风浪来,更没胆子和娘较劲作对。” 张氏欣然点头:“是啊,等再过几个月,慕元春嫁到太子府了。我这颗心也算彻底放下了。” 慕念春笑而不语。 彻底放心吗?这可不容易。 慕元春现在是消停了。可保不准将来不会再掀波浪。太孙被慕元春迷昏了头,以慕元春的性子,肯定会千方百计的利用太孙的宠爱兴风作浪......不过。到那个时候头痛的就该是太子妃和太孙妃了。 张氏一提起慕元春,不免又想到昨天李氏等人去赏梅苑的情景,忍不住得意的笑道:“昨天罗家人去探望慕元春,慕元春根本无颜说出真相。” 白兰早已将当时的情形禀报给张氏知晓。 “李氏和王氏也不傻子,猜也该猜到其中不同寻常。”慕念春眸光微闪,淡淡的接过话茬:“不然,以她们的性子,怎么可能咽下这口闲气。” 张氏以前不知受过李氏几人多少闲气,如今总算是连本带利的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心里十分痛快:“慕元春做了这么多对不起罗家的事。李氏也彻底伤透了心。竟为罗钰定下了刘三小姐这门亲事。摆明了是不再管慕元春的事。今后可有得热闹看了。” 罗家和刘家结亲一事,此时虽还没传开,却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若是慕元春知道此事。还不知会怄成什么样子。 张氏今日兴致极好,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都没停。慕念春耐心的听着,心神却一不小心就飘远了。 再过些日子,太孙也要大婚了。 赵王到底会使出什么样的诡计?齐王又该如何应对?如果能保住皇上的性命,就能扭转前世的局面。就只怕齐王一个疏忽或是力有不逮...... “......念春,你在发什么呆?我一连喊了你几声你都不应。”张氏嗔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慕念春回过神来,随口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大嫂今日没见到大姐,心里一定觉得奇怪。” 张氏很轻易的被这个话题吸引了过去。不再追问慕念春刚才发呆的事。 ...... 韩氏没见到嫡亲的小姑,心里却是诧异。不过。她生性柔顺,并不追问。吃了午饭过后。便随着慕长栩一起回松涛院。 路过赏梅苑的时候,慕长栩忽的停住了脚步。 韩氏讶然的随之停下。 慕长栩略一犹豫,才低声说道:“你今日还没见到元春吧!她就住在赏梅苑里,我现在就带你进去见见她。” 韩氏温驯的应了声是。 慕长栩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待会儿不管见到什么,你都别太惊讶。” 韩氏心里越发疑惑,口中却柔声道:“夫君放心,妾身一定牢记夫君的叮嘱,不会大惊小怪的。” 进了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凄清的赏梅苑,见到上着锁的房门,韩氏竭力不让自己将心中的惊讶流露出来。 “我带少奶奶来见见大小姐。”慕长栩对彩莲说道:“你先开门,之后我自会向父亲母亲禀明。” 彩莲奉命看守房门,不准任何人见慕元春。不过,慕长栩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彩莲自是不敢阻拦,忙拿钥匙开了门。 “大哥!”一个略显憔悴清瘦的美丽少女赫然出现在眼前,见到慕长栩的一刹那,眼里似泛起一丝水光。却很快又咽了回去,挤出一个笑容。 韩氏一阵惊艳。 早就听闻慕大小姐美丽出众,今日一见,果然更胜传闻。只可惜额角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宛如碧玉微瑕,令人扼腕。她怎么会被软禁在院子里?甚至连敬茶的时候都没露面......莫非是犯了什么大错? 慕长栩神色复杂的看了慕元春一眼,语气却很平静:“这是你刚过门的嫂子韩氏。我特地带她来见你。” 慕元春迅速的打量韩氏一眼,然后笑着见了礼:“元春见过大嫂。” 韩氏忙还礼:“小姑不必多礼。”顿了顿又歉然笑道:“我特地为你做了一双鞋袜,今日不曾带来。到明日我再送来。” “那就先谢过大嫂了。” 姑嫂两个客气又生疏的寒暄了几句,很快就没话说了,四目相对,颇有些尴尬。 慕元春对韩氏的第一印象平平,心里不由得暗暗为兄长抱屈。以兄长的相貌人品才情,本该娶一个出身高贵更出众的妻子才对。转念一想,是自己连累了兄长,不由得一阵黯然。 慕长栩看了韩氏一眼,温和的说道:“你先回松涛院去,我和妹妹说几句话再走。” 韩氏柔顺的应了。 韩氏一走,慕元春便蹙眉说道:“大哥,这位新过门的大嫂性子也太绵软了。这样的性子,怎么斗得过张氏母女。” 慕长栩皱了皱眉,淡淡说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争斗的。” “有些事,可不是你想争就争,不想争就不争的。”慕元春不以为然的说道:“张氏母女两个,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尤其是慕念春,最是狡诈......” “不要再说了,”慕长栩略略加重了语气,俊脸上没什么笑容:“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不反省,还认为都是别人的错吗?” 慕元春被噎了一下,心里顿生委屈,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如今父亲对我不闻不问,舅母表哥他们也不再理我。你也要怪我么?” 慕长栩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表哥已经定了亲事。” 慕元春一怔,脑海忽的一片空白。 罗钰竟然定亲了...... 恍惚中,慕长栩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了过来:“表哥和刘家的三小姐定了亲事。婚期就定在今年十月......” 刘三小姐? 慕元春不敢置信的抬眸,声音微微颤抖:“大哥,你说什么?是哪个刘三小姐?” 慕长栩苦笑一声:“还有哪个刘三小姐。正是刘侍郎府上的三小姐。” 慕元春俏脸煞白,踉跄着后退两步,然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将来等她嫁入太子府,和刘二小姐一起同为太孙侧妃,必然会有一番明争暗斗。舅舅舅母为表哥定下这门亲事,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外甥女的颜面。想来日后也不会为她撑腰了...... 自己酿造的苦酒,终究还需自己品尝。 慕长栩看着慕元春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虽觉得不忍,却还是硬着心肠说了下去:“你大嫂新过门,对府里的事情还不熟悉。你日后在她面前不要总说母亲和四妹的不好,免得她左右为难不好做人。” 慕元春用力的咬着嘴唇,只觉得一阵苦涩从心底迅速的蔓延开来,连说出口的话也是涩涩的:“是,我知道了。”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成亲 慕长栩在府中待了三天。三天过后,便又恢复了每日去上书房伴读的生活。不过,现在当然不会住在齐王府里,每天早出晚归。 韩氏每天晨昏定省从不稍迟,吃饭时必站在张氏身侧伺候碗筷。性子十分温驯柔顺,不管张氏说什么,都老老实实的听着,唯唯诺诺从不曾顶过嘴。 张氏纵然想挑刺,也无从挑起。满意之余,竟隐隐有些遗憾:“这个韩氏,简直就是个面团,任人揉搓从无脾气,实在无趣。” 慕念春失笑不已:“娘,你就别不知足了。若是大哥娶了一个出身高贵性子伶俐厉害的嫂子回来,只怕你才是真的头痛呢!” 前世慕长栩娶的是镇国公府的俞六小姐。那位俞六小姐虽是庶出,在家中却极受宠爱。仗着娘家的声势,从不把张氏放在眼底。张氏明里暗里不知被气过多少回。 这一世换成了懦弱温驯的韩氏,张氏这个婆婆挺直了腰杆,底气十足,神气活现。 慕念春看着这样的张氏,心里由衷的感到欢喜。或许这样对韩氏来说并不公平,可人都是自私的。只要张氏扬眉吐气高兴就好。 张氏被女儿取笑几句,也不恼怒,笑吟吟的应道:“是是是,你教训的是。是我太不惜福了。”一双儿女懂事孝顺,碍眼的慕元春被关在院子里,新过门的儿媳温驯听话。日子过的这般顺心,也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慕念春笑着提醒道:“大嫂脾气虽好,你也别太过分了。免得大哥心里不痛快,若是到爹面前告状,未免不美。” “放心好了,这点分寸我当然懂。”张氏笑着应下了。 ...... 慕长栩虽对韩氏不算十分满意。不过,到底是新婚燕尔,私下里夫妻闲聊之际。慕长栩也会问及韩氏和张氏等人相处的如何。 韩氏抿唇笑道:“婆婆和小姑都待我十分和气。” 慕长栩对张氏的脾气十分熟悉。听到这样的话自是不会全信。不过,韩氏既然不曾张口埋怨诉苦。显然并未受到过分的苛待:“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和我说。” 夫君这般温柔体贴,韩氏心中自是欢喜,羞涩的嗯了一声。 慕长栩想了想,又问道:“这几日,你去见过元春吗?” 韩氏答道:“我去过一回,待了片刻,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说完有些忐忑的看了慕长栩一眼。低声解释道:“我本想多陪陪她,不过,婆婆吩咐过,元春是犯错被禁足。不准随意去赏梅苑,所以我......” “你不用怕,我刚才这么问,不是怪你。”慕长栩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平和:“元春确实犯了大错才被禁足。个中缘由不提也罢,你偶尔去看看她就是了。不必常到赏梅苑去。还有,若是元春说母亲或四妹的不是,你别往心里去。更别听她的怂恿。做出什么糊涂的举动来。” 韩氏听了这样的叮嘱,心里自是诧异。不过,她素来温顺。并不追根问底。乖乖的应下了。 慕长栩见韩氏没有追问,也暗暗松了口气。慕元春做过的那些事,实在令人难以启齿。他这个做兄长的也无法昧着良心向着她。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慕元春安分的待在院子里,慕家上下一片安宁。等再过上几个月,慕元春就会嫁到太子府。到时候,想怎么争宠闹腾都由太孙头痛去。 ...... 日子一晃,到了四月十六这一天。 这一日,是太孙周琰大婚的日子。 前往太子府贺喜的文武百官及女眷,几乎将太子府挤的人满为患。宫里的皇上皇后都命人送了礼物来。宫里所有的娘娘也都送了贺仪。 周琰一身大红喜袍,骑着骏马。清秀的圆脸上却没太多笑容。 陪着一起去迎亲的齐王,笑着揶揄道:“瞧瞧你。哪里像是去迎亲。倒像是被压着上刑场一样。” 周琰苦笑一声,低声叹道:“十四叔,你就别取笑我了。你明明知道我对这门亲事不情愿。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为妻,这种滋味你不懂。” 谁说他不懂? 前世他对陆无双根本没什么好感,因为容妃的竭力劝说才勉强同意了亲事。成亲的那一天,心中意兴阑珊百无聊赖,既无激动也无欢喜。 齐王扯了扯唇角,提醒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待会儿到了平远侯府,你可不能耷拉着脸。要摆出高高兴兴的样子来。免得被人看出端倪来。” 周琰打起精神应道:“这点轻重我当然知道。” 再不情愿,也得装着喜气洋洋的。 今天一起陪着来迎亲的,还有周珣周玦周玹等人。在一众风采逼人的少年簇拥下,周琰那张清秀的圆脸略显平庸。不过,今日他才是真正的主角。谁也抢不走他的风头。 齐王漫不经心的瞄了谈笑风生的周珣一眼,心中暗暗冷笑一声。 皇上头痛的旧疾近来频频发作。太医院里几位医术高明的太医都被召进宫中伺候。杨太医也赫然在列。 往日都是杨太医为皇上施针止痛。不过,这一回却不同了。两个月前,太医院院判举荐了一位名医进了太医院。凑巧的是,这位江太医也十分擅长针灸之术。为皇上施过两回针,手法熟稔。皇上的头痛旧疾再发作的时候,便会召江太医去施针。有时也会让杨太医动手。不过,有擅长针灸的江太医在一旁盯着,杨太医自是做不了任何手脚。 周珣表面镇定,心里只怕早就开始着急了吧! 周珣正和周玦等人说话,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过来。正迎上齐王似笑非笑的目光。 周珣反射性的冲齐王笑了笑,心里却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还没等他深想,平远侯府已经到了。 周珣打起精神,陪着周琰一起下马进府。之前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很快被他抛到了一旁。 ...... 迎亲的队伍从平远侯府离开的时候,花轿上多了新娘,更多了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整整四十八抬嫁妆,堪称十里红妆。迎亲队伍经过之处,人头攒动。不知多少人挤在路边看热闹。 周琰一直撑着笑容,笑着拜堂,笑着入了洞房。在众人的鼓噪声中,挑了新娘盖头。 蒋三小姐清丽羞涩的俏脸引入眼帘。 女子穿着精致的嫁衣,总比平日更多了几分美丽。更何况,蒋三小姐原本就生的出众。此时含羞带怯的坐在床边,颇令人惊艳。 周珣等人纷纷出言打趣闹腾:“太孙果然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个美貌的太孙妃......” “真是羡煞旁人。” “将来我成亲,娶的妻子有太孙妃一半的美貌就知足了。” 蒋馨早已羞臊的抬不起头来,脸上嫣红一片。心里却十分欢喜。 从今日起,她就是太孙妃了。不管日后太孙还会纳谁进府,她的地位都是独一无二的。也唯有她,才有资格站在太孙身侧和他并肩。 周琰看着娇羞美丽的新娘,心里想起的却是另一张楚楚动人的俏脸。不由得一阵唏嘘黯然。 元春此时一定很伤心难过吧!他喜欢的明明是她,却要娶另一个女子为太孙妃。将来她过门的时候,甚至没资格穿上大红的嫁衣。是他愧对了她的一片情意...... 这一天晚上,周琰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抬着进了洞房。自是无法再洞房了。 蒋馨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却没有表露出来。忍着羞涩为周琰脱了外袍,又自行宽衣,小心翼翼的在周琰身边睡下了。 周琰睡的并不安稳,口中时不时的溢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当“元春”两个字入耳时,蒋馨全身一颤,泪水唰的就涌了出来。 那个慕元春到底有什么好?太孙竟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今天可是他们成亲的大喜日子,太孙的口中喊着的却是慕元春的名字...... 蒋馨哭了许久,才渐渐停了。心中暗暗立誓,慕元春,等你过门之后,我绝不会放过你! ...... 同样的夜晚,慕元春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天是太孙和蒋三小姐成亲的大喜日子。这样的荣耀和风光本来都是属于她的,现在却都被蒋馨抢了去。再思及眼下凄凉的处境,她岂能不心生怨怼? 自从她被关进赏梅苑之后,父亲再也没来看过她。 兄长以前偶尔来看望她,如今成亲娶妻,来赏梅苑愈发少了。韩氏倒是也会来,可她实在不喜木讷又软弱的韩氏,甚至从未怂恿过韩氏和张氏慕念春争斗。一来慕长栩曾特意叮嘱过,她不想为此和兄长彻底离心。二来,韩氏性子怯懦,既不聪明也不够狠辣。根本不是张氏的对手,更不用说慕念春了...... 想到慕念春,慕元春心中更是怨毒。 都是慕念春害的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现在暂时让慕念春得意好了。总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风雨(一) 第二天清晨,新婚小夫妻随着太子太子妃一起进宫,给皇上皇后请安。 皇上近来缠绵病榻,今日却硬撑着下了龙榻。眉宇间闪着笑意,面色却晦暗枯黄。一看就是久病的模样,令人心惊。 皇后关切的低声说道:“皇上龙体不适,不必一直在这儿撑着,还是先回寝宫休息吧!” “今日琰儿领着媳妇进宫,朕这个祖父不露面怎么行。”皇上精神还算不错,笑着说道:“朕还等着喝孙媳妇敬的茶。” 皇后听了这样的话,心里欣喜又快慰。 这么多皇孙里,皇上最偏爱的是赵王世子周珣,吴王世子晋王世子也都是聪慧出众的少年郎,颇得皇上欢心。周琰虽是太孙,却性情温软憨厚,皇上并不特别的偏疼。今日周琰领着妻子进宫请安,皇上竟硬撑着下了龙榻,给足了新孙媳妇体面。 容妃等人坐在两侧,太子太子妃先给众人请了安。然后,周琰领着新婚妻子蒋馨恭敬的跪下:“孙子(孙媳)给皇祖父皇祖母请安。” “免礼平身。”皇后温和的笑道:“蒋氏,本宫赏你一对玉如意。盼你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诞下子嗣。” 蒋馨娇羞的红了脸,轻轻的应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今日清晨起床时的情形。 她早早的醒了,穿戴梳洗好,务必以最美的一面呈现在新婚夫君的面前。可周琰睁开眼看到她的时候,却是那样的冷淡疏远...... 蒋馨心里委屈之极,却没流露半分,温柔殷勤的伺候周琰更衣。周琰到底心肠软,虽有心冷淡新婚妻子,却也不忍让她太过难堪。在皇后等人面前。愣是装出了几分新婚夫妻的亲昵来。 正是这一丝亲昵,令蒋馨重新生出了信心。 不管如何,她才是正经的太孙妃。在身份上已经占了极大的优势。又先嫁过了门。只要早日怀上子嗣,就能站稳脚跟。慕元春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蒋馨羞涩的笑着给宫里的娘娘们一一请安。礼数周全,没出半点差错。 太子妃和皇后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她们的眼光果然没错。这个太孙妃是选对了。 ...... 皇上今日的心情十分好,一直撑到了中午,和皇后等人一起用了午膳。甚至还喝了两杯酒,又到御花园里走了走。 没曾想,到了半夜,头痛旧疾又发作了。这一次的头痛发作的来势汹汹,竟连针灸也无法压制皇上的痛楚。为皇上施针的江太医一脸凝重。下针愈发谨慎。 皇后见皇上疼的直冒冷汗,心里十分焦急,想也不想的吩咐道:“快去请杨太医他们几个都过来。” 因为皇上近来病重,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都在皇上的寝宫里住下了。此时虽是半夜,传召也十分方便。 一个小太监领命退下了。过了片刻,几位太医便急急的赶了过来。其中,便有杨太医。 杨太医年近五十,颌下留着几缕胡须,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医术高明。一直很得皇上器重。原本皇上头痛旧疾一发作,都是由杨太医施针。然而这两个月里,新来的江太医却抢尽了他的风头。 听闻江太医无法压制皇上的头痛。杨太医心里暗暗松口气。 这两个月来,他几乎没有靠近皇上的机会。偶尔替皇上施针,那个江太医也盯的极紧。再这么下去,他根本就找不到机会暗中做手脚。这些日子他一直暗中发愁,不知该怎么向世子和赵王交差...... 今夜,显然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杨太医压抑着心里的紧张忐忑和隐隐的兴奋,竭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来。和另外几个太医一起给皇后行礼。 皇后此时哪有闲心讲究这些虚礼,随意的挥挥手:“都平身吧!皇上头痛不止,你们几个都快些过来瞧瞧。” 几个太医忙到了龙榻边。 皇上闭着眼睛。额上冒出涔涔的冷汗,一脸的痛苦之色。头上插着几根明晃晃的银针。年仅三旬的江太医。此时面色沉凝,手中拿着一根极细极长的银针。缓缓的扎入皇上的头部一个重要的穴位。 为头部施针有不小的风险。一个不慎。扎错了穴位,就有可能引来更大的痛苦。因此,在头部施针需慎之又慎。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几乎人人都会些针灸,真正擅长此道的却不多。 几个太医不敢惊扰了江太医施针,只站在龙榻边细细的观察皇上的神色变化。 幸好,这一针下去之后,似乎见了成效。皇上脸上的痛苦之色稍稍褪去。 就连杨太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江太医虽然年轻一些,医术却着实有些过人之处。 不过,皇上头痛频频发作,江太医应付的越来越吃力。以皇后娘娘的性子,只怕不会再乐见江太医为皇上施针了...... 果然,就听皇后淡淡的说道:“江太医,今天晚上辛苦你了。忙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先休息片刻,由杨太医继续施针。” 杨太医唇角微微扬了一扬。 皇后凤口一开,江太医纵然心里不甘,也只能乖乖让开...... 然而,江太医的反应却大大出人意料:“启禀皇后娘娘,臣为皇上施针已经见了效。此时半途换上杨太医,反而不好。还请皇后娘娘相信臣这一回,一定能为皇上止住头痛。” 皇后一怔。江太医说的这般直白,她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本宫就信你这一回。” 杨太医心里一沉。面上却半点不曾显露,和另外几位太医继续站在一旁观看。 江太医倒也有几分真功夫,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将皇上的头痛抑制住了。皇上脸上的痛苦之色悄然褪去,很快便昏昏沉沉的入眠。 江太医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长长的松了口气,起身拱手:“臣幸不辱命,多谢娘娘信任。” 皇后见皇上安然入眠,顿时喜上眉梢:“好好好,你能施针为皇上减轻痛苦,做的极好。本宫定有厚赏。” 江太医笑着谢了恩。 杨太医心里又是一沉,暗暗着急起来。照这样的情形下去,他哪里还有机会为皇上施针。看来,只能在药方里动些手脚了...... 正想着,皇后凤目一扫,看了过来:“劳烦几位了。你们先回去歇下,明日再来为皇上会诊开药方。” 几个太医齐齐应了一声,一起退下了。 出了皇上的寝宫后,杨太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江太医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高明,令人佩服。” 能进太医院的,多是医术高明名声在外的名医。年龄大多在四旬以上,江太医只有三旬左右,便能进太医院,还得了皇上和皇后的另眼相看,不免令人眼热。 江太医意味深长的应道:“若论医术,我哪及得上杨太医。皇上的头痛旧疾,幸得有杨太医精心照料至今。” 两人四目相对,心中各自冷笑一声。面上却半点不露,十分和气。 ...... 第二天早上,几位太医又齐齐到了皇上的寝宫里,准备会诊开药方。只有杨太医迟迟未到。 众人心中正暗暗诧异,忽然有小太监匆匆来禀报:“不好了,杨太医不小心摔了一跤,腿被扭伤了。” 什么? 几个太医都是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小太监口齿颇为伶俐:“杨太医净面的时候,嫌水太烫了。转身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滑了一跤,腿被摔断了不说,一盆热水也都浇到了脸上眼上。杨太医疼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奴才特地过来报信,是不是请哪位太医先给杨太医看看?” 太医们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这么要紧的时候竟会出了这等意外。眼下当然是皇上的病情最重要,谁能腾得出手去看杨太医? 江太医忽的张口道:“我去看看杨太医吧!” 几个太医里,属他年纪最轻资历最浅。会诊开药方少了他一个也不算要紧。 江太医拎着药箱很快到了杨太医的屋子里。 杨太医躺在床上,脸被烫的通红,眼睛根本无法睁开。右腿处渗出斑斑血迹,面容疼的扭曲,时不时的呼痛一声。 医人者不能自医,这句话半点不假。 杨太医无法为自己接骨,更无法为自己敷药膏。只能凄惨的躺在床上。 江太医不敢耽搁,迅速的放下药箱,开始为杨太医接腿骨,边吩咐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把药箱打开,有一个白色瓷瓶,里面放的是专治烫伤的药膏。替杨太医在脸上涂抹一些。” 脸上涂抹了药膏之后,顿时舒服多了。可接骨就不是什么好受的事了,杨太医疼的几乎晕厥过去。 江太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太医,你的腿至少得养上半年。” 半年...... 杨太医面色惨白,不知是因为疼痛,抑或是别的原因。 江太医看着面色难看的杨太医,意味难明的笑了一笑。被纱布裹着眼睛的杨太医,自是什么也没看见。 ...... ps:风雨欲来~ 第二百章 风雨(二) 赵王府。 周珣展开纸条,看了一眼,面色霍然一变。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杨太医竟意外摔断了腿!而且,就在今日已经被遣送出宫,送回杨家静养。这一静养,至少也是几个月 “废物!”周珣俊脸扭曲,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 原本定好的大计,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顿生变故。 接下来该怎么办? 周珣脑海中一片纷乱,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立刻匆匆的写了封秘信,然后命人送往赵州。自己则当晚就悄悄去了杨家。 杨太医是杨家远方族亲,被杨大人举荐进了太医院之后,家眷便住进了杨家内宅。杨太医此次意外受伤,也被送回杨家养伤。 周珣到了杨家,舅舅杨鸿迎了过来。 杨鸿是赵王妃的胞弟,任刑部郎中。平日看着温和可亲,实则是只笑里藏刀的笑面虎。此时却毫无笑容,面色阴沉。 周珣也没有寒暄的心情,直截了当的问道:“杨太医现在如何?” 杨鸿皱眉答道:“脸上被热水烫伤,眼睛暂时还不能睁开。这些倒没大碍,主要是腿骨断了,至少得养上几个月才能下床。” 也就是说,短期之内是绝不可能进宫了。 周珣来时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听到这个消息,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半晌才说道:“我先去看看杨太医,顺便有些话问他。” 杨鸿应了一声。陪着周珣一起去了杨太医的院子里。 闲杂人等都退下了,屋里只有躺在床上的杨太医和周珣杨鸿三人。 杨太医此时的模样实在凄凉。眼睛和脸上裹着一层一层的纱布,右腿也被包扎的结结实实。身体的疼痛,却远不及此时心中的惶恐不安:“世子殿下,今日的事情实属意外” 周珣冷哼一声,目光冷厉逼人:“把当时的情形细细说一遍。不准有半个字疏漏。” 杨太医定定神,仔细的回想起了早上的情形:“皇后娘娘吩咐我们几个太医今日为皇上会诊开药方,我早早就起了床。小顺子端了热水来给我净面,水太烫了,我便打算等上一会儿再净面。没曾想。脚下忽的一滑。重重的摔了一跤,撞到了桌子上。桌上的热水被撞翻了,正好倒在我的脸上” 他年近五旬,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腿被摔断了不说。热水淋在脸上眼上更是痛彻心扉。 周珣拧起了眉头。沉声问道:“你确实是自己摔倒的吗?有没有推你?” 杨太医想了想。肯定的答道:“没人推我,确实是我自己不小心滑倒的。” 当时除了小顺子在一旁伺候,还有另外两个宫女。在他摔倒又被烫伤之后。小顺子和其中一个宫女将他抬到了床上,另一个宫女则忙着收拾了地上的水渍。他反复回想过数次,清楚的记得没人推过他。 竟然真的是一桩意外! 周珣听到这些,心情并没有好转,脸色反而更阴沉了。 他们暗中计划的本就是大逆不道逆天而行的事。竟又出了这等意外,难道说,这是冥冥之中老天给他们的警告? 此时人人都信鬼佛之说。周珣想到的,杨鸿自是也想到了。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儿去。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了下来。 杨太医目不能视,看不到两人此时的神色变化,心中愈发惶惶不安:“这次都怪我不小心,还请世子殿下饶过我这一回。” 事已至此,再怪杨太医也无济于事了。 周珣打起精神说道:“杨太医不用太过自责。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等意外。你安心养伤,等伤养好了,还有借重你的地方。”这颗棋子早在多年前就布下了,还没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自然不能早早抛弃。 杨太医感激涕零的应下了,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今天出了这样的意外,他最害怕的就是因为没了用处被灭口。好在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暂时可以放心了。 周珣略一沉吟,又低声问道:“皇祖父的病情如何了?那个江太医能治得好皇祖父吗?” “绝不可能!”杨太医不假思索的应道:“皇上本来就有旧疾,又日渐老迈,龙体已经岌岌可危。就算不做任何手脚,寿元也不会超过三年。” 三年! 太子一直帮着打理朝政,如今皇上几乎不能上朝,朝中已经成了太子的天下。若是再由太子当政三年,日后想举事难度就更大了 想到这些,周珣心中愈发焦灼忧虑。 可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得等皇上驾崩归天才能开始真正进行。这三年,他们实在是等不起。现在只希望父王他们接到密信之后能想出对策了 齐王府里。 一个相貌寻常目中闪着精光的侍卫低声禀报道:“赵王世子命人送了信去赵州,今晚又去了杨府,待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离开。” 齐王眸光一闪,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 杨太医“意外受伤”一事,在宫中几乎没引起任何涟漪。皇上龙体安康才是最重要的,区区一个太医,实在没什么人关心。不过,对周珣等人来说,这个“意外”,肯定让他们措手不及慌了手脚。 在太医院里布置这么一颗有用的暗棋,可不是容易的事。没了杨太医暗中捣鬼,父皇总能安然多活几年了 江太医前世是他最信任的太医,这一世被他提前安排进了太医院。果然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杨太医没了接近父皇的机会,危险大大的降低。不过。杨太医这颗眼中钉,总是要拔除的。 小顺子是他的人。那两个宫女也早被小顺子暗中收买了。 这个意外说穿了不值一提,在桌子附近的地面涂抹了一层光滑的蜡油。杨太医一个没提防,重重的摔了一跤。趁乱再将那盆热水弄翻,烫的杨太医没头没脸惨叫连连。趁着将杨太医抬到床上的时候,将水渍和蜡油擦的一干二净。不留半点痕迹。 正因为简单,更没人想到这会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意外。 就连杨太医都对这个“意外”深信不疑,更何况是周珣等人?就算是赵王韩越知道了此事,也不可能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正思忖着,门外忽的响起郑喜的声音:“殿下。太孙殿下来了。” 齐王讶然的挑眉。这么晚了,周琰跑到他这儿来做什么。 叔侄两个熟不拘礼,周琰也不敲门,就这么推了门进来。一脸的怏怏不乐。 站在一旁的暗卫悄然退下。 齐王打量周琰一眼。饶有兴味的问道:“你正新婚。正是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的时候,不在屋里陪媳妇,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周琰长叹一声。苦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的心里只有元春,根本就不喜欢蒋氏。偏偏先娶了她过门。实在不想回去对着她,索性跑来找你说说话。”顿了顿,又用期盼的目光看了过来:“十四叔,你常去慕家,肯定见到元春了吧!她还好吧!” 前世就是个痴情种子,今生还是如此。被慕元春那朵毒花迷昏了头! 齐王并未将上元节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轻描淡写的应道:“她在慕家待着,能有什么不好。” 周琰不疑有他,打起精神说道:“母妃说了,等再过半年,就让我迎娶元春过门。到时候,我一定要待她好一些,好好的补偿她。” 齐王漫不经心的笑道:“别忘了你还得一并娶刘家二小姐过门。” 周琰被戳中了痛处,一脸哀怨的看向齐王:“十四叔,做人要厚道。” “我哪里不厚道了。”齐王慢悠悠的笑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不用我说,你心里也该清楚才是。” 正因为这些都是事实,他才更沮丧。周琰又是一声长叹,没精打采的像霜打过的茄子。 齐王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该不会还没和蒋氏圆房吧!” 周琰:“” 成亲当晚他喝醉了,没有圆房。 昨天晚上皇祖父忽然旧疾发作,他随着太子一起赶进宫,自然又没圆房。 至于今晚他不是偷偷溜到齐王这里来了吗?还没来得及回屋子。 不用再多问,只看周琰此时哑然无语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齐王不知该笑还是该气:“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该不是打算一直躲下去吧!”真没见过还有躲着不肯圆房的。 周琰涨红着脸,期期艾艾的说道:“圆房是迟早的事。我没打算一直躲。不过,今天晚上实在没这个心情” 接下来的话被齐王不客气的一脚踹了回去:“什么没心情!你十四叔我倒是想成亲洞房,可惜你十四婶太小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等两年。你快点回去圆房,早点让蒋氏怀上子嗣,这样也就对你父王母妃都有了交代。日后慕元春过了门,你怎么宠她都没人管你。” 咦?好像很有道理。 周琰被齐王忽悠了一通,果然老实的回去了。 ps:被忽悠的太孙,乖乖回去圆房了~ 对不住大家,最近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所有人都被波及。实在没精力码第二更,这几天都只能一更~估计下周能处理完,到时候会恢复两更~请大家见谅~感谢书友吖市的打赏,没能加更,十分羞愧自责。下周一定找时间补上加更~ 第二百零一章 决定 皇上的病情在江太医和其余太医竭力的诊治下,渐渐有了好转。 几日过后,皇上的头痛旧疾被压了下去,已经能下床走动。不过,还得静心调养,不能烦心。由太子每日代理朝政。 一众皇子公主皇孙,每日轮换着伺疾。当然了,真正贴身伺候的事有太监宫女,所谓伺疾,就是喂药陪着皇上说话解闷之类的。 今天来伺疾的,是赵王世子周珣和世子妃沈氏。 皇上重病未愈,脸颊消瘦,面色黯淡,就连额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显得格外苍老。说话声音也比平日虚弱多了:“朕身子已经好多了。以后你们不用天天来伺候了。” 周珣笑道:“孙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尽一尽孝心。等过些日子皇祖父的病好了,健康平安的活到百岁以后。孙儿就是想献殷勤也没机会。” 皇上被哄的龙心大悦,笑着说道:“都说什么千岁百岁,朕这个真龙天子,寿元倒未必及得上山野村夫。熬过这一回,能再多活上几年已经是幸运的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周珣一阵心虚,口中自是说些好听的话哄皇上高兴。 正说着话,有太监禀报:“启禀皇上,齐王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听到齐王名讳,皇上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这几日,齐王来的最勤。不枉自己平日最疼他。 周珣看着皇上的笑脸,心中闪过一丝嫉恨。 一众皇孙中,他最得皇上欢心。可比起齐王来,又差的远了。 幸好齐王是幼子,荒唐任性不思进取,上面又有四个早已成年的兄长。不然。以皇上对齐王的偏爱,只怕齐王会成为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齐王笑着走了进来,先给皇上行了礼:“父皇的气色比昨日更好。看来很快便能痊愈了。” 久病的人最乐意听到这样的话。皇上也不能免俗,开怀一笑:“这次多亏了江太医。巧施妙手将朕的旧疾压了下去。” 顿了顿又遗憾的叹了口气:“杨太医伺候朕多年,针灸之术比起江太医来更甚一筹。只可惜杨太医年过五旬,目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比不得江太医年轻力盛。听说前些天,杨太医摔了一跤,腿骨都摔断了。让他好好多养些日子。” 齐王似有意无意的瞄了周珣一眼,然后才笑着说道:“这些小事,父皇就不用忧心了。母后已经命人将杨太医送了回府养伤,还赏赐了不少金银。现在父皇身边有擅长针灸的江太医。杨太医大可以慢慢养伤。” 周珣眸光一闪,笑着附和道:“十四叔说的对。皇祖父不用为杨太医操心。杨太医如今回了杨府养伤,有杨家人精心照顾,肯定会很快好起来。” 杨太医这颗棋子日后或许还有用,暂时还得留着,不过,却得严密监视看守。他知道的太多了,万一口风不紧泄露出什么就糟了。 若是事情有变,也只能灭口了...... 闲话片刻,皇上忽的说道:“恪儿。明天你去慕家一趟,接慕四小姐进宫来住些日子。” 此言一出,别说周珣。就连齐王也是一愣:“父皇,无端端的怎么会想起让她进宫?”这件事和之前的闲聊毫无关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简直让人一头雾水。 皇上看着齐王,罕见的流露出慈爱:“这一次头痛旧疾发作的来势汹汹,朕以为这回撑不过去要归天了。当时心里就想着,朕还没亲眼看着你娶妻生子,若是就这么去了,未免心中有憾。幸好朕撑了过来,正好见一见未来的儿媳。” 这一番真情流露。令齐王心里一阵酸涩。 都说天家无父子,天家无兄弟。为了皇位。父子反目兄弟自相残杀都不算稀奇。如果不是他暗中出手,父皇可就真的归天了...... “好!儿臣明天就去接念春进宫。”有周珣在一旁。齐王自然不会流露出任何异样,笑着应了下来:“念春厨艺极好,等她进了宫,父皇也能尝一尝她的手艺了。” 皇上欣然一笑:“早就听闻慕四小姐厨艺超群,看来朕要有口福了。”顿了顿又笑道:“待会儿你去昭阳宫一趟,和你母妃说一声。让慕四小姐进宫就在昭阳宫住下。” 正好让这对未来的婆媳多相处,顺便培养感情。 让慕念春住在昭阳宫? 齐王俊眉微皱。转念一想,这么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皇后看似温和,实则心狠手辣,绝不能让慕念春到皇后身边。容妃虽然不喜欢慕念春,不过,看在他的份上也不会过分刁难。最多就是说话刻薄些。以慕念春的伶牙俐齿,倒也不难应付。 ...... 从皇上的寝宫出来之后,齐王立刻去了昭阳宫。和容妃说起了慕念春要进宫小住的事。 容妃的反应不出意料,先是一阵惊喜,然后又皱起了眉头。 惊喜当然是因为皇上偏爱齐王,竟吩咐没过门的齐王妃进宫伺疾。这可是天大的体面。皱眉头却是因为要整日见到那个伶牙俐齿不讨喜的慕念春。 而且,慕念春一旦进宫,各宫嫔妃必然会闻风而动。她就算再讨厌这个儿媳,也不能流露出来。免得伤了齐王的颜面,更不能让众人看了笑话...... “母妃,念春还小,性子又浮躁,说话做事若有疏漏之处。还望母妃多体谅海涵。”齐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妃回过神来,没好气的应道:“她年龄是小,说话做事可精明老道的很。去年在慈云庵,就有胆子和我较劲。如今有了名分,还有你撑腰,哪里还会把我放在眼底。到时候别总是气我就好了,我哪里敢欺负她。” 齐王听了这番冷嘲热讽也不恼,笑嘻嘻的说道:“母妃一向疼我,当然也会疼我媳妇。” “这可未必。”容妃轻哼一声,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心胸狭窄,最是记仇。开罪过我的,我可不会轻易饶过。” 容妃越是绷着脸说话刻薄,齐王越是嬉皮笑脸:“母妃若是心中还有气,尽管拿我出气好了。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若是还不解气,我日后天天到昭阳宫来,给母妃捶背洗脚......” 容妃哪里还能绷得住脸,忍俊不禁的笑了:“得了,你就别在这儿花言巧语哄我高兴了。每次都是这样,有求于我这个母妃的时候,就一通甜言蜜语。等看到慕念春了,立刻就把母妃扔到了一旁。” ......齐王脸上没有半点愧色,咧嘴笑道:“这怎么会。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母妃在我心里总是最重要的。” “巧言令色!言不由衷!”容妃白了齐王一眼,眼里却满是笑意。就算明知道儿子是在哄自己高兴,可做母亲的又有谁能对儿子狠得下心肠? 成功的摆平了容妃,齐王总算松了口气。 当天下午,齐王便命人送了口信到慕家。 慕家上下都因为这个喜讯激动兴奋起来。尚未成亲就能进宫伺疾,这可是皇上赐给慕念春的体面。也足可见皇上是如何的宠爱齐王了。 “念春,我这就命人给你收拾衣物首饰。”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兴奋的喋喋不休的人肯定是张氏:“这次进宫可得好好表现,一定要给皇上皇后留下好印象。还有容妃娘娘,她可是齐王的生母。虽说她之前不待见你,可你现在已经是皇上指婚的齐王妃。她总不好太过为难你。你趁着这次机会,和容妃娘娘好好相处......” 想比起张氏的亢奋激动,慕念春却显得格外平静,近乎淡漠,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张氏嗔怪的看了慕念春一眼:“你这丫头,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见你高兴。” 喜事么?只怕未必吧! 皇上此次逃过一劫,抢了这条命回来。谁知道赵王等人会不会继续下毒手。宫里此时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蹚这个浑水。更不想住进宫里。 可惜,皇上已经下了口谕,她根本拒绝不了。 就算是齐王,也无力改变皇上的决定。 这趟皇宫之行,她只能打起全部精神应付。慕念春收敛心神,对着张氏笑道:“能进宫,我心里当然欢喜。不过,我从没见过天颜,只怕一个行步差池,惹的龙颜大怒。或是惹的皇后娘娘容妃不喜......” “呸呸呸!说这些多不吉利!”张氏瞪了慕念春一眼:“你这么伶俐乖巧,怎么可能惹祸。” 这可说不定。 慕念春聪明的没和张氏争辩,乖乖的不吭声。 张氏唠叨几句,果然停了。又兴致勃勃的讨论起衣物首饰来。 ...... 书桌上,放着一封信。 这封信是周珣命人快马送到赵州来的。 赵王用药水看到了空白处的那几行字之后,又惊又怒,脸色铁青,眼中闪着怒焰。重重的一拳击中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待在书房外的侍卫俱都心中一凛。到底是什么事惹得赵王发了这么大的火? 半晌,书房内传来赵王隐忍着怒气的声音:“去请韩将军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 自荐 此时已近子时,所有人都已入睡了。可赵王一声令下,就算再失礼,也得立刻去韩府请人过来。幸好韩府就在赵王府隔壁,不到一盏茶功夫,韩越便过来了。 这么晚赵王还特地命人叫他过来,肯定是有要事。 韩越大步走进书房,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是计划成功了吧!皇上就快驾崩归天,赵王也该及早做准备入京了...... 进了书房,一抬头,看到的却是赵王铁青愤怒的脸孔。 韩越心中一沉,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的预感很快就被证实了。 “这是珣儿从京城送来的密信。”赵王竭力平复心中的怒意,显然并不成功,声音阴冷的可怕:“父皇的头痛旧疾确实发作了,不过,为他针灸治疗的是江太医。杨太医在宫中出了意外,摔断了腿。被送回杨家休养,至少也得半年之久......” 什么? 韩越霍然色变,大步走到桌边,拿起信迅速的看了起来。几行字赫然引入眼帘。 韩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行字,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这举动自是大大的逾越失礼了。就算关系再亲近,这样的密信也轻易不会示人。不过,赵王此时太过震惊愤怒了,并未想到这些,咬牙切齿的怒道:“这个杨太医,简直就是废物!这么关键的时候,竟出了这样的意外。坏了本王的大事!” 意外? 不,这绝不是意外! 前世天衣无缝的计划,今生怎么可能出了意外?分明是有人暗中捣鬼! 韩越眼中闪过寒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陡然冷凝幽暗。然而。深幽的眼底,却又燃着令人心惊的火焰。 会是谁? “......这封信是五日前从京城送来的。现在,父皇的病情肯定已经缓解。”赵王余怒未消。面色阴沉:“想再找这样的机会下手,肯定难之又难。难道。本王真的还要再等上三年?” 周珣在信中说了,皇上龙体虚弱,寿元最多还有三年。若是任由太子当政三年,羽翼丰满,就算是举事,成功的可能性也很低。 暗中计划了数年的大计,难道就这么功亏一篑? “这三年绝不能等!”韩越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有汹涌的波涛按捺下去。竭力维持冷静:“太子在京城多年,党羽众多。若是再由他当政三年,朝中必然成了太子天下。就连那些原本向着我们的人,只怕也会心思浮动。日后再想谋事,只怕更为艰难。要动手,就得趁早!” 这话说到了赵王的心坎里。 赵王皱眉叹息:“你说的本王何尝不知。可本王离京多年,皇宫里安插的人手极少。珣儿又年轻,遇到这样的事不敢轻易决断。一旦出了差错,弑君逆反的罪名就会落下来。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有些阴私手段是绝不能见光的。一旦泄露了风声,就会引起众怒。成为众矢之的。想名正言顺的坐上皇位,自然得加倍的谨慎小心。 周珣也算心思缜密。可毕竟年龄还小,经事不足。少了几分狠辣和决断。遇到这样的意外。便六神无主慌了心神。立刻遣人送信讨主意。 就算快马送信,一来一回也得花费十天左右的时间。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根本救之不及。 韩越目中闪过无尽的寒意,忽的张口道:“王爷若是信的过我,就将此事交给我吧!我假装称病在府中休养,然后暗中潜回京城。和世子私下联络,再有杨家韩家暗中出力,或许能再找到动手的机会。” 赵王一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当然信得过韩越。不然。也不会将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自己不能回京城,让韩越代自己暗中回京相助周珣。这也不能不算是个好办法。不过。韩越是他麾下猛将,名气极大。在赵州隐瞒下他的消息不是难事。一旦回了京城可就不好说了。万一被人认了出来,也是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 韩越似是看出了赵王的顾忌,张口说道:“我搜罗了一些江湖好手。其中有一个擅长改装易容。我不以本来面目回京,行事再隐秘低调一些,不会被人认出来的。”顿了顿又道:“就算有人留意到了我的行踪,也不会联想到这件事上来。我在京都最多逗留三个月,若是实在寻不到动手的机会,就立刻回赵州。” 这一番话,终于打消了赵王的顾虑。 “好!”赵王终于点头同意了:“你先安排好这里的事,然后暗中启程回京。” 韩越拱手应下了。微垂的眼睑,遮掩住了目光中的狠戾。 ...... 赵王半夜命人来叫韩越去议事,小杨氏自然也被惊动了。她起身穿衣,略有些焦急的等待着。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听奴婢禀报韩越回来了,小杨氏忙迎了出去。 沉沉的夜色中,韩越神色冰冷,眸光凌冽。全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似要将所有靠近他的人都冻成寒冰。 小杨氏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夫妻多年,她早已习惯了韩越的冷淡。可自从上次从京城回来之后,韩越似乎变的越来越陌生了。陌生的令她也觉得心惊胆寒。 “夫君,”小杨氏硬着头皮问道:“王爷三更半夜了还让你把你叫过去,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明知道韩越肯回答这个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韩越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令小杨氏的心彻底沉了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是妾身多嘴了。既是王爷传召,一定是有要事商议。妾身一个内宅妇人,不该多问。夜已深了,夫君快些回房歇下吧!” 韩越嗯了一声,从她的身边走过。忽的又停下脚步:“杨氏,从明日起,我就有恙在身,需要在府中静养几个月。所有访客一律不见。” 突如其来的几句话,让小杨氏头脑一懵,脱口而出道:“可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有恙在身?”还要在府中静养数月?这也太突兀了吧! 韩越并不多解释,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要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我从明日就要离开赵州,三个月以后才会回来。这三个月里,不管谁问起我的情况,你都要这么应对。就算是王妃问起,你也不准说出实情。坤哥儿和秀姐儿也都留在府里,不要让他们四处走动。免得口风不紧,泄露了我的行踪。” 小杨氏听的一愣一愣的,还想再追问,韩越已经大步离开了。 看着韩越渐行渐远的身影,小杨氏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眼中泛起委屈的水光。 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就这么离开三个月...... 除了打理内宅照顾儿女之外,其余的什么都不能多问。在他的心里,她这个妻子到底算什么? ...... 韩越独自进了书房。 没有了外人在场,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里滔天的恨意。抽出腰际的长刀,猛然劈向名贵结实的紫檀书桌。 刀刃在离书桌仅半寸之处,猛然停了下来。 锋利的宝刀闪着森冷的锋芒,照映出他眉宇间的森寒。 韩越缓缓的将刀收了回来,忽然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残酷的冷笑。 杨太医的事,肯定是齐王暗中捣的鬼! 上元节的那一晚,他乍然见到齐王和慕念春,实在太过震惊愤怒了。心里虽也生过些许疑惑,却并未深想。只以为是皇后从中促成了这门亲事。现在当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齐王和他一样,携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他故意接近慕念春,甚至要娶她为妻。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她,还是出于阴暗的心思,只是为了抢走属于自己的女人?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同样无法容忍。 想到那个秀美慧黠的粉衣少女,韩越的脸上闪过矛盾又复杂的痛苦,喃喃低语道:“慕念春,你好狠的心肠......” 他待她这么好,对她毫无防备。她却利用这份信任,残忍无情的在饭食中下了毒。不惜和他同归于尽...... 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果然没错! 可不管如何,那都是他的女人。要杀要剐都由他,岂容齐王染指! 此次主动要求回京,他要彻底摸清齐王的底细。寻找机会暗中对付齐王。至于皇宫里那个垂垂老矣迟迟不肯归天的皇上,更要早些送他归西。到时候,再和前世一样先刺杀太子,再举旗谋事。当然了,最首要的,还是除了齐王。 只要齐王一死,心腹大患就此除去。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这大秦天下,最终还会是他的。谁也休想抢走!到那个时候,他执掌众人生杀大权,便可以随心所欲,谁也阻止不了他。 韩越眼中闪过狠戾的冷意。 至于慕念春,迟早还会回到他身边。对背叛过亲手毒死他的女人,他绝不会手软...... ps:韩越准备暗中回京城了~精彩好戏即将上演~o(n_n)o~ 第二百零三章 进宫(一) 黑暗中,一双幽暗深沉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宛如噬人的野兽:“慕念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慕念春睁开眼,平息紊乱的呼吸,然后擦拭额上的冷汗。 竟然又做这个噩梦了! 还好只是个梦。今生他和她已经没了情仇纠葛,就算面对面站着,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了。慕念春不无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挥开脑中纷乱的思绪,轻轻的拉动床边的铃铛。 石竹和冬晴很快走了进来,伺候她更衣梳洗。 待会儿齐王就会来接她进宫,动作得麻溜些。免得耽搁了时辰,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 梳妆整齐之后,慕念春便去了兰香院。慕正善和张氏各自叮嘱了一番,无非都是“在宫中要谨言慎行万万不能惹祸”之类的。 慕念春微笑着一一应了。 吃过早饭没多久,齐王便来了。 因为急着要进宫,没说几句闲话,慕念春便随齐王上了马车。 石竹和冬晴各自拎着一个包裹,也随着上了马车。郑喜自是跟在齐王身边,冲着石竹咧嘴一笑。石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和冬晴低声闲话起来。 齐王就坐在慕念春对面,丝毫不避讳还有别人在场,大喇喇的握住慕念春柔软的小手:慕念春略一挣扎,齐王的手却纹丝不动,将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里。 没见他们三个都在么?慕念春瞪了齐王一眼。 齐王满不在乎的咧嘴一笑。怕什么,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有了名分。握个小手怎么了! 论厚颜。慕念春拍马也难及齐王,为了这点小事似乎也犯不着翻脸闹腾。索性随他握着手算了。 齐王打量慕念春一眼,忽的笑道:“你今日怎么特地敷了脂粉?是不是昨晚没睡好,面色不太好看?” 一猜就中!这眼睛也太敏锐毒辣了吧! 慕念春随口嗯了一声:“做了噩梦。” 又做了噩梦吗?这一刻,齐王的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既心疼又有些酸意。韩越到底曾是她前世的丈夫。她又亲手毒杀了他。对她来说,韩越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希望有一天,自己能亲手为她终结了这个噩梦! 齐王不自觉的微微用力,将她的手攥的更紧了一些。 这一刻,慕念春很奇妙的和他心意相通。只对视一眼,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心里涌起一阵微妙的悸动。 他是真的很在乎她。 而她。却一直在抗拒排斥这份感情。哪怕是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哪怕是接了赐婚的圣旨,她的心里依然是不情愿的。这么想来,她对他似乎太冷淡无情了一点 “听我爹说,皇上的病已经有了好转。”慕念春主动张口打破了沉默。 齐王笑着嗯了一声:“父皇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头痛旧疾也被压了下去。接下来只要静心休养就行了。”顿了顿又笑道:“昨天我去给父皇请安。父皇特意点名让你进宫。说是想见一见未来的儿媳。” 慕念春没多少受宠若惊的欢喜。反而轻叹了口气。 这份体面和容宠,她一点都不想要。 皇宫是她躲之不及的地方,可现在。只因为皇上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就得老老实实的打点行装住进宫里。更不用说是和相见两厌的容妃同住一个屋檐下 齐王简直就和她肚子里的蛔虫差不多。她一言未发,他已经猜中了她的心思:“你不用担心。我昨天特地去找过母妃了,她答应过我,绝不会刻意刁难你。” 慕念春眸光一闪,忽的笑了起来:“你只担心容妃娘娘刁难我,就不担心我会成心气她么?” 齐王哑然失笑。他怎么忘了,这个丫头伶牙俐齿,从来都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这次是父皇亲自点名让你进宫,各宫的妃嫔娘娘少不得会到昭阳宫去看你。我知道你和母妃关系不睦,不过,在外人面前总得装装样子。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互相再不顺眼,如今也已成了婆媳。若是当着众人的面针锋相对,可就真的成了众人的笑柄。 “这点轻重我能不知道么?”慕念春白了他一眼。 她前世在宫中待了十年,嫔妃们什么德行做派她岂能不知? 齐王早就被瞪习惯了,浑然不放在心上。依然故我的叮嘱了一堆,简直有化身为碎嘴唠叨嬷嬷的潜力。 石竹在一旁听的暗暗好笑。 冬晴和郑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暗暗叹口气。 任性妄为我行我素的齐王殿下,一到了慕念春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进了宫之后,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去给皇上请安。 慕念春垂着头,随着齐王一起走进福宁殿。 这里对她来说太熟悉了。就算是闭着眼睛,也绝不会走错。前世,她曾经无数次踏入这里,最后,更是在这里和韩越同归于尽 然而,此时的福宁殿,和记忆中的分明又有许多不同。少了几分奢华冰冷,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齐王靠近慕念春一些,借着宽大袖袍的掩盖,迅速的握了握她的手。 慕念春抬眸,正好迎上他关切又怜惜的目光,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冲他微微一笑。 过去的已经永远成了过去。如果她连踏进福宁殿的勇气都没有,又拿什么底气去应付宫中的嫔妃? 齐王见她眼底迷惘尽去,迅速的恢复了平静,心里忽然涌起不为人知的骄傲。他喜欢的,就是她的坚强和勇敢。她也从没有让他失望过! 皇上原本躺在龙塌上闭目养神。听闻齐王和慕念春来了,立刻坐直了身子,笑着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齐王便领着一个少女进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齐王拱手行礼。 少女站在齐王身侧,盈盈敛衽:“念春见过皇上。” “都平身免礼。”皇上心情显然不错,迅速的打量少女一眼。 眉若远山,不画而黛。唇若丹朱,不点而红。穿着浅浅的粉色衣裙,宛如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最吸引人的,是眉宇间的镇定从容。虽然是初次面圣,却丝毫不见慌乱,淡然自若,令人心生好感。那双水盈盈的眼眸,眼波微一流转,似绽放出潋滟的光芒。 怪不得齐王费尽了心思也要定下这门亲事。这个慕念春,竟比太孙妃蒋氏更胜一筹。年纪轻轻,却有着远胜同龄少女的风姿。 出于爱屋及乌的心里,皇上对慕念春的第一印象很好。温和的笑道:“朕已经下了圣旨为你和齐王赐婚,只等你及笄了就成亲。你也是朕的儿媳,叫朕一声父皇就是了。” 慕念春抿唇一笑,并不推辞,脆生生的喊了声“父皇”。 皇上儿媳孙媳众多。一个个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说半个字。慕念春却出乎意料的落落大方和从容。皇上既觉得新鲜又心生喜欢,对慕念春的态度愈发温和:“听恪儿说,你平日很喜欢下厨是吗?” 慕念春微笑着应道:“是,念春读书没太多天分,琴艺女红也是平平。对厨艺却格外的感兴趣。平日空闲的时候,最喜欢下厨。” 皇上笑问:“你最擅长做的是什么?” 慕念春答道:“各式糕点夜宵,最擅长的是做素斋。” 素斋 皇上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和追忆之色。很快便又恢复如常:“朕近来肠胃虚弱,只能吃些清淡的饮食。你既是擅长厨艺,正好为朕准备一日三餐。朕尝尝你的手艺。” 此言一出,就连齐王都是一愣。 他之前确实曾经提议过让慕念春下厨一事,不过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皇上对饭食十分挑剔,御膳房里的那些御厨为了做出合皇上口味的饭菜,每天都要绞尽脑汁。而且,能入皇上口的饭菜,都要经过层层检查。以免有御厨不小心,用了相生相克的食材之类的。 没想到,皇上竟张口让慕念春下厨做一日三餐。这份荣耀和体面,就连太子妃当年都不曾有过 慕念春也是微微一怔,旋即笑着应道:“能为父皇下厨,是念春的荣幸。”顿了顿,又俏皮的笑道:“父皇平日吃惯了山珍海味,只怕念春这点微末的厨艺入不了父皇的眼。到时候,父皇可别生气才好。” 皇上被逗乐了,哈哈笑道:“放心好了。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饭菜,朕保证都不会挑剔,这总行了吧!” 慕念春适时的露出小女儿般的慧黠可爱:“那就先谢过父皇了。” 既然要在宫里住一段日子,讨皇上的欢心当然很重要。能得皇上的另眼相看,无疑是多了一道护身符。不管是皇后还是容妃,在刁难她之前都得多掂量掂量。 皇上闲聊了几句,很快便露出了倦色。 齐王冲慕念春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告退。 第二百零四章 进宫(二) 出了福宁殿之后,齐王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慕念春。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我了么?”慕念春半开玩笑的问道。 齐王挑眉笑道:“没想到父皇这么喜欢你,竟允你为他准备一日三餐。此事要是被五嫂她们知道了,还不知道会羡慕成什么样子。” 这份荣幸和体面,所有的儿媳和孙媳都未有过。慕念春尚未过门,就得皇上如此另眼相看,不惹人眼热才是怪事。 慕念春闲闲问道:“照你这么说,我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这倒不会。”齐王笑道:“一个个最多心里冒些酸水,不会主动来招惹你的。我现在领着你去仁明殿去见母后。”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 ...... 仁明殿内。 待齐王行了礼之后,慕念春上前行礼:“念春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平身。”皇后唇角含笑,态度温和亲切:“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赐婚,你随着齐王叫本宫一声母后就是了。” 慕念春适时的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皇后娘娘这般厚爱,念春愧不敢当。”对着皇后,自是不能像对皇上那般。 皇后见慕念春这般乖巧知进退,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笑道:“你且安心的在昭阳宫里住下。若是缺什么,只管和本宫说一声。” 慕念春柔顺的应了声是。 简单的寒暄几句过后,齐王张口说道:“母后,儿臣还有一事禀报。刚才儿臣领着念春去给父皇请安,父皇特意嘱咐念春以后为他准备一日三餐。” 什么?皇后先是一怔,旋即笑道:“难为她有这份孝心。既是皇上钦点的,这些日子就辛苦一些了。” 慕念春忙笑道:“能为皇上下厨。是念春的荣幸。哪里谈得上辛苦。” 待慕念春和齐王走后,皇后脸上的笑意悄然隐没,许久都没说话。 邱女官咳嗽一声。低声问道:“皇后娘娘,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传膳了?” 皇后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忽的问道:“你觉得这位慕四小姐如何?” 邱女官小心的斟酌着言辞:“奴婢只见过慕四小姐两回,一时也说不好。不过,奴婢觉得,这位慕四小姐聪慧伶俐,善于应对,很讨人喜欢。就连皇上对她的印象也颇好呢!” “是啊,这丫头确实伶俐讨喜。”皇后似喃喃自语:“不然。皇上也不会见她第一面就给了她这么大的体面。” 从此事也能看出,皇上对齐王是何等的偏爱...... 邱女官揣摩着皇后此时的心情,谨慎的说道:“或许,皇上是听闻慕四小姐厨艺出众,才想尝一尝她的手艺。并无其他的意思。” 皇后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 “你刚才何必要当着皇后的面说那些话。”走出仁明殿之后,慕念春蹙眉低语:“这么显摆皇上对我的好印象,皇后心里肯定会不高兴。” 齐王淡淡一笑,同样低声应道:“如果我不说,她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此事。只会更忌惮。” 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 一言一行都不是秘密,落在有心人眼中,可能会被解读出许多含意。 齐王明明天资过人。却要伪装成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样子,以此换来众人的安心。即使是如此,皇后的心里依然对他存有警惕和提防。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为他促成和自己这门亲事...... 这一刻,慕念春的心里浮起一丝微妙的同情。 她的前世是一场悲剧。他的人生又何尝顺遂过?各有各的悲哀和无奈! 齐王看到慕念春眼底的那丝怜惜,心头一阵火热滚烫,眼中闪出奇异的亮光:“念春,你是在心疼我吗?” ......慕念春迅速的恢复冷静,冷淡的应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担心接下来的日子皇后会不会故意刁难我而已。” 嘴硬心软!口是心非!齐王心情大好。也不和她争辩。领着她又到了昭阳宫。 容妃早已等候多时。 虽然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在见到慕念春的一刹那。容妃的笑容还是不小心的扭曲了一下。 慕念春却视而不见,微笑着走上前来:“念春见过容妃娘娘。” 容妃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齐王心里不乐意了。咳嗽一声说道:“叫容妃娘娘太见外了。父皇已经为我们两个指了婚,你随我叫一声母妃就行了。” 容妃:“......” 慕念春:“......” 两人在此事上倒是颇有默契,不约而同的忽略了齐王的这句话。 “午膳已经备好了,一起用午膳吧!”容妃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慕四小姐的住处本宫已经命人收拾过了,等用完午膳之后,就去安顿。” 慕念春礼貌的道谢:“谢过容妃娘娘。” 齐王:“......” 到了饭桌上,齐王殷勤的夹了一个滑溜溜的鱼丸放入容妃的碗里:“母妃,鱼丸又嫩又香,你多尝尝。”又看向慕念春笑道:“我记得你的鱼丸也做的极好。日后有闲空了,做给母妃尝尝如何?” 不等慕念春吭声,容妃便似笑非笑的说道:“本宫可不敢劳烦慕四小姐下厨。” 慕念春也微微一笑:“容妃娘娘吃惯了御厨做的饭菜,念春这点微末的厨艺,只怕入不了容妃娘娘的眼呢!” “慕四小姐太自谦了。”容妃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你的厨艺本宫也是领教过的,比起众御厨来也不遑多让。只怕是你没这份心吧!” 慕念春眨了眨无辜的大眼:“请娘娘恕念春蠢钝。娘娘这么说,到底嫌念春的厨艺不佳?还是不想吃念春做的饭菜?还请娘娘明示。” 容妃扯了扯唇角,淡淡说道:“两者都有一些。” ......亲娘难缠,未来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来我往的过招,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齐王开始觉得头痛了。 两人见面之后一直皮笑肉不笑的互不相让。一想到两人要住在同一屋檐下,简直令人心肝胆俱颤。以两人目前的样子来看,在别的嫔妃面前想维持相安无事,只怕是难之又难。 这顿午膳,齐王只吃了个半饱。 容妃和慕念春倒是胃口都还不错,各自吃了八九成饱——不吃饱哪有精力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 午膳过后,容妃吩咐绿萝道:“绿萝,你领着慕四小姐去安顿。” 绿萝笑吟吟的应了一声。 齐王很自然的走到了慕念春的身侧,显然是打算陪着慕念春一起去寝室。容妃略有些不快的看了齐王一眼:“恪儿,你过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这样的挑衅,未免太幼稚了。 慕念春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齐王这次倒是立场鲜明:“母妃,我先陪着念春去安顿。等安顿完了再过来听你说话。”说完,就殷勤的陪着慕念春一起走了。 容妃:“......” 一旁伺候的宫女见容妃面色难看,一个个哪里敢触这个霉头,忙低下头。 至于慕念春,依然和之前一样,一副宠辱不惊的平静。不过,从她微扬的唇角看来,此时的心情显然不错。甚至还有心情低声揶揄齐王:“你这么落容妃娘娘的颜面,就不怕她生气么?” 他当然不愿惹容妃生气。可更不愿看到她受委屈。 齐王没有解释什么,只低声道:“新年那一回,母妃丢了颜面,整整气了半个月才肯理我。现在见了你,一时转不过弯来。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和她置气了。” 慕念春似笑非笑的瞄了齐王一眼:“这话和我说不太合适吧!我可没敢主动挑衅。”刚才都是容妃主动生事,她可没心情受那个闲气。 齐王继续哄道:“是是是,都是母妃主动生事。不过,她总是长辈。你稍稍退让一些,若是她说话行事过分了,我二话不说立刻为你撑腰。绝不会让你无端受气。” 慕念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寝室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只要将衣物稍微归置一下就行了。很快就安顿好了。半日劳顿,慕念春有些疲倦了,正想把齐王撵走休息片刻。又听宫女来禀报:“安嫔和丽贵人来了,容妃娘娘请齐王殿下慕四小姐过去。” ......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清闲消停。进宫第一天就有人找上门来挑衅了。 慕念春暗暗叹口气,旋即打起精神应了。 既然要在宫里住一段日子,这样的事也是免不了的。 齐王心里一阵不快,却也无可奈何。宫里的嫔妃整日漫漫无事,最爱无事生非口舌争斗。想躲也躲不开。只希望慕念春和容妃别在外人面前争执才好。 齐王很快就领教到了女人的善变。 “念春,快些过来见过安嫔和丽贵人。”之前还阴阳怪气的容妃,此时笑的满面春风,看向慕念春的眼神要多亲切有多亲切。 慕念春也迅速的变成了乖巧可人的小媳妇模样:“是,母妃。” 齐王:“......” ps:这一章看的嗨皮不? 第二百零五章 做戏 安嫔笑吟吟的拉起慕念春的手,上下打量几眼,啧啧赞道:“慕四小姐生的花容月貌蕙质兰心,和齐王再相配不过。容妃娘娘有这么一个儿媳,实在令人羡慕。” 慕念春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两团红晕:“念春实在当不起安嫔娘娘这般盛赞。” “怎么当不起。”容妃笑着接过话茬,语气亲昵随意:“本宫觉得安嫔说的话对极了。本宫有你这样的儿媳,心里甚为欢喜。” 丽贵人掩着嘴笑道:“瞧容妃娘娘这副高兴的样子,就连臣妾也觉得欢喜。听闻慕四小姐擅于厨艺,容妃娘娘今后可要有口福了。到时候,臣妾可要厚着脸来昭阳宫来蹭饭。” 容妃笑盈盈的说道:“难得丽贵人有这份心,本宫就做主先应下了。”说着,又看向慕念春:“念春,你有什么拿手的菜肴吗?” 慕念春乖巧的答道:“回母妃的话,念春擅长糕点夜宵素斋,还会做鱼丸。听齐王殿下说,母妃最喜欢吃鱼丸。念春改日下厨,做些鱼丸让母妃尝尝。” 容妃欣然一笑:“难为你一片孝心。” ......好一派婆媳相得的精彩好戏! 安嫔和丽贵人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容妃的反应固然大出两人意料,现在看来,这个慕四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演技精湛,令她们这些宫妃也叹为观止。 齐王此时也回过神来,笑着插嘴道:“母妃,有件事儿臣还没来得及向你回禀。父皇吩咐念春以后每天下厨,为他准备一日三餐。” 什么? 容妃一怔,旋即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高兴当然是有的,皇上对慕念春的另眼相看。归根结底是因为对齐王的偏爱。可一想到慕念春得了皇上的重视,心里又说不出的憋闷。 安嫔和丽贵人更是错愕。皇上对这位慕四小姐太恩宠了吧...... “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容妃第一个反应过来。露出惊喜的笑容,语气中略有些嗔怪:“早知念春要忙着为皇上准备饭菜。本宫也不会给她多添一份差事。” 丽贵人立刻识趣的笑道:“伺候皇上的饭食要紧,臣妾刚才不过是说笑罢了。慕四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安嫔也咳嗽一声说道:“是啊!说起来,也是我们两个太心急了。慕四小姐今日进宫,又连着见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没来得及安置休息吧!臣妾和丽贵人先告辞了,日后得了空闲再来。” 容妃顺水推舟的应下了,亲自领着慕念春送了安嫔和丽贵人出门。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容妃顿时冷笑出声:“想来看本宫的热闹。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慕念春很自然的接了一句:“这等跳梁小丑,根本惹不出风浪来。” 容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真正要提防的人可不是她们,而是......”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明明很讨厌慕念春,怎么忽然和慕念春闲聊起来了?! 容妃在瞬间收敛了所有的表情,神色冷淡的说道:“行了,她们既已走了,也不必再多说了。” 慕念春也迅速恢复淡然:“念春也告退休息,请容妃娘娘恩准。” 容妃随意的嗯了一声。 齐王:“......” 慕念春懒得去看齐王略有些扭曲的俊脸。领着石竹和冬晴回了寝室。 ...... 睡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慕念春精神奕奕的起了床。 石竹边为慕念春梳发,边笑着问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准备去御膳房了?” 慕念春想了想说道:“不急,先等一等。”至少也得等皇上命人来传召,免得表现的太过急切让人笑话。 正说着话,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一身绿色宫装的绿萝含笑走了进来,行了一礼:“见过四小姐,皇上身边的的于公公来了。说是要领四小姐到御膳房。容妃娘娘请四小姐快些过去。” 慕念春笑着应了。 于公公约有三十多岁,面白无须。颇有几分阴柔,声音略有些尖锐。满脸笑容:“奴才见过四小姐。” 慕念春略略侧过身,不肯受这一礼:“于公公太客气了,快些免礼。”这个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领事太监。这样的人身份虽不高,却绝不能轻易得罪。 于公公见慕念春这般知趣懂礼,心里自然舒坦,说话愈发客气:“皇上有命,吩咐奴才领着四小姐先到御膳房里转转。” 慕念春微笑着应道:“那就有劳于公公了。” 于公公又笑着对容妃说道:“不知容妃娘娘是否要到御膳房一行?” 容妃下意识的就要摇头,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笑着说道:“本宫正好无事,随着去御膳房也无妨。” 这一趟御膳房之行,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留意。既是要假装婆媳和睦,索性就装个彻底。 慕念春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容妃的用意,微笑着上前搀扶住容妃的胳膊,亲昵的喊道:“母妃,走路小心些。” 容妃身子微微一僵,却迅疾的恢复如常,任由慕念春搀扶着胳膊,一起走出了昭阳宫。 ...... 不出所料,去御膳房这一段路上,容妃和慕念春亲昵的模样,不知惹来了多少宫女太监的注目。这些人里,自然不乏各宫妃嫔的眼线。估计不到晚上,整个后宫就会传遍了。 容妃心里晒然冷笑,面上却半点不露。眼角余光瞄到慕念春笑意盈盈的俏脸,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她打从心底里不喜慕念春,可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慕念春确实有过人之处。单单这份伶俐和演技,就足以将骄纵蠢钝的陆无双比的黯然无光了...... 当然,即使如此,她还是不喜欢慕念春就是了。 御膳房很快就到了。 御膳房要供宫里所有的嫔妃宫女太监们一日三餐,光是御厨就有几十个。做杂事的太监宫女有足足百人之多。每一个御厨都有独立的厨房。 御膳房的总管太监闵公公早已等候多时,老远的见到容妃一行人的身影便迎了过来行礼。 能在宫里混的好的,眼睛一个比一个亮堂。皇上特意召慕念春进宫小住,刚进宫又赐了这样的体面,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皇上对没过门的齐王妃何等的满意。 这位闵公公对慕念春的到来表现的十分热络,殷勤的笑道:“奴才已经命人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厨房,一应灶具食材也准备好了。还请四小姐进内一观,若是还缺什么只管吩咐,奴才立刻就让人置办。” 慕念春含笑应道:“劳烦闵公公费心了。”宫中踩低望高是人之常情。她刚进宫就得了皇上另眼相看,这个闵公公殷勤热络是难免的。 闵公公亲自领着众人进了准备好的厨房。 偌大的厨房被擦洗的干干净净,地面光洁的几乎能照见人影。墙边放着各式灶具,另一边则放着两个高高的木柜,里面放了些常见的食材。厨房正中则是一张宽大的案板。两个做杂事的宫女恭敬的站在一旁。 “这里很好,什么都齐全,多谢闵公公。”慕念春略略扫视一圈,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闵公公一张脸笑的像朵菊花:“这是奴才分内的事,实在当不起四小姐这一声谢。时候已经不早,各位御厨已经开始准备晚膳了。若是四小姐方便的话,请四小姐也早些做准备。免得耽搁了皇上的晚膳。”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迅速的挽起衣袖。 于公公和容妃自是没了留下的必要,很快便离开了。 那两个宫女都在御膳房里待了几年,做事十分利索。石竹和冬晴也各自净了手来帮忙。有四个人打下手,择菜洗菜生火烧水这类事自然不用慕念春烦心。 今日是她第一次下厨做御膳,怎么着也得好好露一手才行。 慕念春打起全部精神忙活了起来。 一个时辰过后,晚膳终于做好了。 一碗青菜汤,一盘精巧的包子,还有四冷四热八道素菜。一共三层的食盒,被放的满满的。由力气大的冬晴拎着。 按着宫里的规矩,皇上的晚膳至少也是二十四道菜,粥点面点一般有十几种。由几个御厨合力做出来。在呈给皇上之前,所有的饭菜都要用银针试读。还有试吃的太监每样都吃一口,确定饭菜毫无问题了,才能真正呈到皇上面前。 再美味的食物,被这么一折腾,也少了几分热腾腾的美味。 慕念春早已见惯了这些繁琐的步骤,淡定自若的等着。 待确定饭菜没问题之后,于公公才将食盒拎进了皇上的寝宫里,一一摆到了桌上,然后伺候皇上用膳。 皇上今日颇有兴致,略略扫了一眼,笑着问道:“这些都是慕四小姐亲手做的吗?” 于公公陪笑道:“四小姐在短短一个时辰里做了这些,也算用心了。只是委屈了皇上,晚膳太过简单了。” ps:这几章都很比较甜,等韩越到京城了以后,就会变的阴暗紧张了~ 第二百零六章 金碗 可不是吗?比起平日的晚膳,今天的何止是简单,简直就是寒酸了。 皇上却浑不介意,笑着说道:“平日摆上来一道又一道,朕真正吃进口中的也没多少。现在这样就很好,足够朕吃饱了。” 于公公立刻顺着皇上的话音说道:“是是是,皇上说的是。奴才这就伺候皇上用膳。”说着,先盛了一碗青菜汤,又夹起一个包子放进盘子里。正要将每一样素菜都夹一些,就听皇上说道:“好了,朕有手有脚的,自己吃就是了,不用你伺候了。” 于公公不敢拂逆皇上的心意,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旁。 皇上低头喝了一口青菜汤,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 那汤初一入口,清清淡淡,滑过喉咙时,却有种奇异的回甘。 于公公听到这一声咦,却有些紧张了,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是不是喝着不习惯?要不然,奴才让人去御书房重新传膳......” “谁说朕喝着不习惯了。”皇上白了于公公一眼:“朕只是惊讶青菜汤竟也这般美味罢了,你别总大惊小怪的。” 于公公讪讪的笑了笑,噤声不语。 皇上又夹起盘子里的包子,咬了一口。包子精致小巧,两口便正好吃一个。包子皮薄如纸,包子馅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十分鲜美。 八个素菜,有四个是凉拌四个热炒。俱都是最寻常的食材,却爽口美味。 皇上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御厨们为了讨皇上的欢心,几乎每一道菜都要用上名贵的食材或配料。味道好是好了,吃多了却不免油腻。今天的晚膳和往日大相径庭,全都是素菜。不见鱼肉荤腥,虽清淡些,吃着却十分爽口。 皇上胃口一好。不知不觉的喝了两碗汤,吃了六个包子。八盘素菜也吃了不少。尤其是那盘凉拌糖醋萝卜丝,更是吃了大半。 于公公在一旁看着,喜上眉梢:“皇上今日一顿晚膳,着实进了不少。比前两日加起来吃的都多一些。” 久病之人胃口不佳是难免的。皇上这些日子整日喝药,看到饭菜毫无进食的欲望。每顿只草草的吃上几口就不肯动筷子。今天晚上却出乎意料的好胃口。这些可都是慕四小姐的功劳! 皇上吃饱了,心情自是更好。闻言笑道:“传慕四小姐进来。” 于公公笑着应了。 宫里的规矩多如牛毛,御膳房里的规矩尤其多。皇上进食的时候,负责饭食的御厨必须候着。若是皇上吃的满意了。便会有赏赐。若是皇上皱了眉头,这个御厨回御膳房之后便会被训斥一通。 慕念春虽不是御厨,却也得守这样的规矩。食盒被拎进去之后,便在外面等候。 闵公公也在一旁等着,竖长了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似隐隐的听到了说话声,却又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闵公公心里不由得敲起了小鼓。也不知这位慕四小姐的厨艺到底怎么样,皇上吃了她做的晚膳是否满意...... 石竹也在暗暗忐忑。 小姐的厨艺当然不用说了。可今日做的全是素斋,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吃得惯...... 慕念春本人倒是十分淡定沉着。宫中不得随意闲聊,她并未和石竹冬晴说话,只安静的站在那儿。可神色间却俱是从容。 就在此刻。于公公满脸堆笑的出来了,语气别提多亲切了:“四小姐,皇上对你的厨艺赞不绝口。对今天的晚膳十分满意。皇上现在命奴才过来请小姐进去说话。” 闵公公眼睛一亮。 石竹和冬晴对视一眼,彼此的眼底俱是兴奋雀跃。 慕念春扬起唇角,漾开浅浅的微笑:“是。” ...... “念春见过父皇!”慕念春进去之后并不张望,恭敬的行礼。 皇上温和的笑道:“平身吧!朕之前总听恪儿夸赞你厨艺好,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朕这些日子总是怏怏的没什么胃口,今晚倒是吃的饱了。” 慕念春抿唇一笑,适时的露出一些被夸赞后的娇羞和欢喜:“父皇吃的惯就好。念春原本还担心都是素斋太过清淡了。” “确实清淡,不过。却十分美味。”皇上颇有些回味的赞道,很自然的说了句:“你的素斋是跟谁学的?” 慕念春本不想说出善能的名字。转念一想,容妃在慈云庵的时候。清楚的知道她随善能学过素斋。此事想瞒也瞒不过去,便老实的答道:“素斋是在慈云庵里向一位女尼学的。” 皇上有些讶然:“哦?难为你一个千金小姐,竟肯在慈云庵里学做素斋。”却并未问及女尼的详情。 慕念春乐的不提。 善能来历神秘,似乎对皇宫的情形很熟悉。她也曾暗暗猜测过善能的身份。不过,既然善能躲在慈云庵的厨房里不愿接触外人,她还是少提善能好了。 皇上没察觉到慕念春的隐瞒,笑着说道:“其实,朕吃着你做的素斋,总隐约有些熟悉的感觉。” 很久以前,他也曾经吃过这样美味的素斋...... 皇上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唏嘘和追忆。 慕念春敏锐的捕捉到了这抹异样,心里陡然漏跳了一拍。一个念头迅速的闪过脑海。 难道,善能曾经是宫里的妃子,或者是宫女一类的人物?皇上很久以前曾经吃过善能做的素斋,她的素斋是向善能学来的。所以皇上才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幸好,皇上很快收拾了心情,和蔼的笑道:“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厨艺,实在令人惊叹。今日的晚膳做的很好,朕赏你一个金碗。”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宫女捧着一个木制的锦盒过来了。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纯金做的碗。碗只有拳头大小,做工十分精细。这样的金碗,是所有御厨梦寐以求的赏赐。代表着皇上的赏识和对其厨艺的肯定。进宫已有数年的御厨,也未必有这样的金碗。谁能想到,慕念春只一顿晚膳,便得了这人人眼热的赏赐。 慕念春接过锦盒,笑着谢了恩。又俏皮的说道:“念春只做了一顿晚膳,父皇便赏赐了一个金碗。照这样下去,念春出宫回府的时候,岂不是要带上一堆金碗了?” 皇上被逗的哈哈大笑,龙心大悦自不必说。 一旁的于公公和等候在外面的闵公公不约而同的想道。这位尚未嫁过门的齐王妃能得皇上这般欢心,可不是等闲之辈。日后可得多讨好巴结这位慕四小姐才是...... ...... 容妃用完了晚膳之后,并未沐浴休息,而是等着慕念春回昭阳宫。 不喜欢慕念春是一回事,可如今慕念春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齐王和昭阳宫的体面。万一做的晚膳有什么差错,就会连累的她也跟着丢脸。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慕念春主仆回来了。 “容妃娘娘还没休息么?”慕念春见容妃在等着自己回来,并不奇怪,客气的问了一句。 容妃瞄到石竹溢满了欣喜的俏脸,顿时稍稍放了心,淡淡的应道:“你今晚为皇上做了晚膳,本宫担心出丑丢脸,自然要等一等问上一问。”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刻薄。 石竹心中不忿,却不敢随意插嘴。 慕念春淡淡一笑,用更淡然的语气应了回去:“让容妃娘娘担心,实在是念春的不是。不过,皇上对今日的晚膳十分满意。还赏了一个金碗。”说着,吩咐石竹道:“把锦盒打开,请容妃娘娘欣赏一番。” 石竹顿时来了精神,昂首挺胸的将手里捧着的锦盒打开,露出明晃晃的金碗。一副有与容焉的骄傲模样。 容妃看着金碗,不由得怔住了。 只一顿晚膳而已,皇上竟然就将众御厨求之不得的金碗赏赐给了慕念春?!这事一旦传开了,不知要在宫中惹来多少眼热嫉妒的目光! 从此事也能看出,皇上对慕念春的格外看重,并不仅仅因为她是未来齐王妃的缘故...... 短短片刻,容妃的心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说不高兴,有点矫情,毕竟是给自己长脸的好事。可说高兴吧,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憋闷。 真是见不得慕念春春风得意的样子啊...... 容妃暗暗腹诽不已,不怎么情愿的说道:“能得皇上另眼相看,是你的福气。从明天起,更要打起精神下厨。” 看着容妃憋的内伤的表情,一整个晚上的辛苦都值了! 慕念春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然后身心愉悦的领着石竹和冬晴回了寝室。 “小姐,你看到容妃娘娘的表情没有?”刚关上门,石竹便笑出了声,心情畅快之极:“这回可真是大大出了口闷气。” 容妃人前装模作样,私下却尖酸刻薄,实在让人生气。 慕念春挑眉一笑:“这才是开始而已。放心好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别人的闷亏?” 这倒也是。现在怄的不行的人可是容妃呢! 石竹喜滋滋的将锦盒收了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风头(一) 伺候皇上饭菜自然不是轻松的事。 第二天刚到卯时,天还没亮,慕念春便起身去了御膳房。 此时的御膳房已经是灯火通明。熬粥煲汤揉面做各色面点腌制小菜炒菜烧菜,各御厨忙的不亦乐乎。很快,各宫的宫女们就会来领早饭。御厨们忙完了之后,依然不得消停,得一直在御膳房里候着。各宫主子若是对饭菜不满意,或是单独要点些什么吃食,便要继续忙活。 慕念春不需理会这些,只要专心做好皇上的早饭就好。 “今日的早膳是什么?” 皇上喝过了药之后,坐到了饭桌前。 于公公殷勤的笑道:“今日四小姐做了些面食。”说着,打开食盒,将碗碟一样一样的取出来摆放整齐。 一大碗面条,只撒了些葱花,汤底清澈。另外配了十几碟配菜。碟子只有巴掌大,上面放着各色配菜,诸如竹笋木耳蘑菇青菜之类的。有的切成丝凉拌,有的用开水焯过,有的下锅煸炒过。依然不见荤腥,看着却十分精致。 于公公笑道:“四小姐特意叮嘱过了,这些配菜可以拌到面里,看皇上的口味随意添加多少都行。” 这样吃面倒也新鲜有趣。 皇上哑然失笑,来了兴致,亲自动手,将所有配菜都放进了面里。偌大的面碗被堆的老高,稍微拌匀之后,便吃了起来。 面条柔滑筋道,各色配菜各有滋味,混合进清澈的汤底里,竟是十分美味。 最寻常不过的食材,最普通家常的做法,看着并没特别的特殊之处。却意外的合了皇上的口味。 这也是慕念春的过人之处。于平凡处见真功夫! 皇上将满满一碗面都吃了个精光。就连汤也喝了大半。额上微微冒出了汗珠,一脸畅快满足的笑意:“好,这面做的极好!去请慕四小姐过来。就说朕要厚赏。” 于公公精神抖擞的应了一声,一路小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慕念春进来了,不待皇上张口赏赐,便笑盈盈的说道:“能为父皇下厨做饭,是念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昨日晚上父皇赏的金碗,念春已经收好了,留着日后做个纪念。别的赏赐,念春可不敢再要了。” 一次赏赐会引来众人瞩目,连着赏赐。只怕就会遭来众人眼热妒忌了。在宫里,太过出风头可不见得是好事。不说别人,皇后第一个心里就会不舒坦。 皇上略略一愣,很快会意过来,眼中流露出真正的欣赏之意:“也好。你进宫还不到两日,朕若是连着赏赐,只怕太过惹眼。” 虽然是这个道理,可在皇上的青睐前,头脑能清醒把持得住的又能有几个?慕念春年纪虽小,却委实聪慧冷静过人。 皇上之前的另眼相看有大半是看在心爱的幼子身上。现在的欣赏,却是因为慕念春本人看。 慕念春见皇上没有坚持己见,暗暗松口气。忙笑着谢了恩。 皇上笑着打趣:“朕什么也没赏给你,你有什么可谢朕的?” “父皇如此体恤念春的难处,已经是最好的赏赐了。”慕念春抿唇一笑,应的慧黠俏皮。 皇上哑然失笑,态度愈发温和亲切:“你一早就忙着下厨,自己还饿着肚子吧!不用在朕这里伺候了,快些去用早膳吧!” 慕念春恭敬的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 皇宫的事从来都不是秘密,慕念春厨艺大受皇上青睐一事。很快就传到了众人耳中。众人反应不一。眼热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更少不了阴阳怪气说风凉话的。 “容妃娘娘果然好福气。”安嫔的语气里满是酸意:“听闻这位慕四小姐厨艺极好,皇上赞不绝口。昨天晚上便赏了一个金碗。今天的早膳又得了皇上夸赞呢!” 丽贵人娇笑一声,装模作样的说道:“是啊,慕四小姐可真是给容妃娘娘长了颜面。臣妾记得,就是当日太孙妃进宫给皇上敬茶,也没博得皇上这般欢心。” 这么显而易见的挑拨,皇后自是不会轻易动容,闲闲一笑道:“这么看来,本宫当日的眼光倒是不错,挑的这个儿媳合了皇上的眼缘。” 丽贵人碰了个软钉子,顿时笑的讪讪:“皇后娘娘慧眼如炬,委实令人佩服。” 安嫔眸光一闪,又笑道:“奇怪,今日容妃娘娘怎么还没仁明殿请安?该不是在等慕四小姐吧!” 这句话挑拨的就比较巧妙了。暗指慕念春春风得意,容妃得势轻狂。 皇后神色自若的笑了笑,正要说话,殿门口响起了容妃温雅的声音:“难为安嫔一直惦记着本宫。本宫只稍稍来迟片刻,也被安嫔留意到了。” 话音刚落,容妃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站在她身侧的少女浅笑盈盈美丽动人,正是慕念春。 安嫔笑容微微一僵。本想在皇后面前给容妃上点眼药,却不料被容妃逮个正着。着实令人尴尬...... 安嫔很快就挤出笑容应道:“都是臣妾多嘴,还请容妃大人大量请勿怪罪。” 容妃占了上风,显得格外从容,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句闲话,有什么可怪罪的。不过,有一点倒是被你说中了。本宫今日来的稍迟一些,确实是为了等念春一起过来。她一大早就去了御膳房,又伺候着皇上用了早膳。耽搁了一些时间。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笑道:“伺候皇上用膳要紧,本宫这里来的迟些早些倒是无妨。”说着,目光落到了慕念春的身上。 慕念春乖觉的上前一步,敛衽行礼:“念春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含笑赞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厨艺却如此精湛过人。做的饭菜很合皇上的胃口,昨晚和今早都进了不少。皇上久病胃口不佳,近来进食不多,本宫一直心中担忧。现在总算能松口气了。这份功劳,可不能不赏。” 说着,吩咐一旁的邱女官道:“去把那匹粉色的丝缎取来。” 邱女官笑着应了,很快捧着一匹粉色的丝缎过来。那丝缎薄而柔软,十分光滑,一看就不是凡品。 皇后笑道:“这么鲜嫩的颜色,正适合小姑娘做衣裙。” 慕念春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接过锦缎:“念春谢过皇后娘娘的厚赏。” “本宫可比不得皇上出手大方,一赏就是一个金碗。”皇后娘娘似乎心情不错,竟开起了玩笑:“这匹丝缎,是今年的贡品。本宫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众嫔妃都很捧场的笑了起来。 梅妃笑吟吟的插嘴道:“这匹丝缎产自苏州,是用上好的蚕丝织成。色泽淡雅,轻薄柔软,穿在身上十分舒适。今年的贡品一共也只有十几匹,皇后娘娘只留了两匹。这般慷慨的赏了慕四小姐一匹,令臣妾也看着眼热呢!” “你就是再眼热也没用。这么粉嫩的颜色,也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穿了好看。给了你,你也不好意思穿出来见人。”兰妃笑着打趣。 梅妃故作嗔怪的瞪了兰妃一眼:“你惯爱编排我。谁说我就穿不得这样的颜色了。若是皇后娘娘肯将另外一匹赏了给我,我明日就让人做成衣裙,穿来给大家伙看。” 皇后哑然失笑:“激将法也没用,本宫可不上这个当。” 梅妃故意叹气道:“臣妾这点小心思被皇后娘娘看的一清二楚,看来今日休想得到好处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凑趣,热闹之极。 慕念春理所当然的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在宫里,只要有了皇上的青睐,立刻就会大出风头。慕念春刚一进宫就有这等声势,更是令人眼热。别看一个个现在笑颜如花,心中不定在打着什么主意。 慕念春微笑着站在容妃身侧,不动声色的留意起各人的神色变化。 皇后心机深沉,看不出任何异常。年长的淑妃唇角含笑,极少说话。梅妃说话爽利,兰妃性情温和,安嫔语气尖酸,丽贵人位分低,虽有心出些风头,却底气不足。 至于容妃,看着绵软,实则柔中带刺,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总的来说,妃嫔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样的情景,对慕念春来说十分熟悉。当年,她从位分低的美人,一步步熬到了仅在皇后之下的宸妃。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辛酸痛苦。 心里想的和口中说的,从来都不一样。见人只说三分话,到后来,就连自己都快分不清说出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人前人后几副脸孔,更是等闲平常事。长日漫漫,想见皇上一面而不得,众妃嫔勾心斗角口舌争锋明里暗里的争宠算计...... 荣华富贵的表象下,其实只是一堆关在精致牢笼里的可怜女子罢了。她梦想着能跳出这个牢笼,今生却更早就被牵扯进了这一潭泥沼里。 想及此,慕念春的心里涌起一丝苦涩。不过,她很快就将这抹阴暗的情绪抛到了一旁。 事已至此,自怨自艾毫无益处。 她要做的,是挺直了腰杆,勇敢的走下去。 ...... 第二百零八章 风头(二) 上书房里。 周玦趁着夫子不注意,悄悄凑到周珣的耳边低语道:“听说了没有,那位慕四小姐厨艺得了皇祖父的青睐,皇祖父还特地赏了她金碗。” ......别以为只有宫妃们八卦,上书房里的皇子皇孙们也一样对宫里最新传闻感兴趣。慕念春一进宫就大出风头,消息迅速的传到了各人的耳中。 周珣嗯了一声,低声道:“有话待会儿再说,太傅在看我们。” 周玦迅速的坐正,装模作样的继续读书。 另一边,周琰也在好奇地低声问齐王:“十四叔,听说小十四婶很得皇祖父的欢心。皇祖父赏了她金碗,皇祖母赏了她衣料。” 这一声小十四婶,听的齐王浑身舒畅,咧嘴一笑,一脸毫不掩饰的骄傲:“那是当然。”他的媳妇当然是人见人爱。 那一脸自得的笑容,耀目的近乎刺目。 周琰见他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心里又是羡慕又有些酸意。人家心心相印成双成对,他却被逼着和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成了夫妻...... 齐王瞄了周琰一眼,显然看出了周琰的那点小心思,笑着调侃道:“怎么了?又想到太孙妃了?” 周琰苦笑一声,算是默认了。 齐王正待说什么,太傅忽的重重咳嗽了一声。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刷的看了过来。 齐王一脸坦然自若,周琰却心虚的红了脸,迅疾的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视的读起书来。 ......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休息,众人立刻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说起了闲话。边说边时不时的看齐王一眼。很显然都在悄悄议论慕念春的事。 齐王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悠然自得的随着周琰到了一旁说话。 周琰欲言又止。 齐王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已经圆过房了吧!” 周琰涨红了脸。嗯了一声。 齐王饶有兴味的打量他一眼,调笑道:“既然已经圆过房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莫非是对太孙妃还有什么不满?” 周琰期期艾艾的应道:“这倒不是。蒋氏知书达理。性情温柔,十分贤惠。我对她没什么不满的。” “这倒奇怪了。”齐王失笑不已:“既然太孙妃样样都好,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就是太好了,他才更矛盾。 “我心里喜欢的是元春,可现在偏偏娶了她过门。”周琰叹道:“对她好,我总觉得对不起元春。可若是过分冷淡了她,似乎对她又太不公平了......” 说到底,还是心软善良。既想为慕元春守着心,又觉得对不住太孙妃。 这些都不出齐王所料。 齐王漫不经心的笑道:“这有什么可纠结的。蒋氏是你名正言顺的娶回府的妻子。你待她好一些是她的福气,你待她冷淡些,她也没脸诉苦。更没人会因此指责你半个字。你想怎么样都随你的心意。” 齐王越是这么说,周琰心里越是愧疚矛盾,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齐王瞄了周琰一眼,对他的那点心思了然于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别总为这点闺房小事愁眉苦脸的。走,我们两个去福宁殿探望父皇。” 周琰一愣:“可是课还没上完......” 齐王打断周琰:“是上课重要还是父皇的身体重要?” 周琰下意识的答道:“当然是皇祖父的身体重要。” “这不就行了。”齐王义正言辞的道:“少上些课没什么,日后可以找时间补回来。父皇龙体安康最重要。我们两个一起去给父皇请安。他心里肯定高兴。一高兴,龙体就能更快的恢复。你说,我们到底该不该去?” 周琰被绕的晕乎乎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于是,齐王愉快的拐了乖巧的太孙一起逃课去了福宁殿。 ...... “启禀皇上,齐王殿下和太孙殿下来给皇上请安了。”于公公笑着进来禀报。 皇上有些意外,笑着说道:“让他们两个进来。” 很快,齐王和周琰便进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孙儿给皇祖父请安!” 看着玉树临风的齐王憨厚可爱的太孙,皇上心里十分高兴,却故意板着脸孔呵斥:“你们两个不在上书房里好好上课,怎么跑到朕这儿来了?” 齐王笑嘻嘻的应道:“儿臣惦记父皇的龙体,实在无心听课。所以就偷偷跑来探望父皇了。百善孝为先,父皇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反而训斥儿臣。真是太伤儿臣的心了。” 周琰忙笑着点头附和:“是啊,孙儿心里也一直惦记皇祖父。” 皇上被哄的龙心大悦。忍俊不禁的笑道:“罢了罢了,看在你们两个一片孝心的份上,朕今日就不训斥你们两个了。”然后,又吩咐于公公:“你去上书房一趟,和太傅说一声。就说齐王和太孙都在朕这里,让太傅不用着急寻人。” 于公公忙领命退了下去。 齐王打量皇上一眼,笑着说道:“父皇气色不错,看来近来病情大有起色。” “朕也觉得这两日身子轻松了不少。”皇上笑道:“就连胃口都比平日好的多。这可多亏了念春,她做的饭菜美味可口,很合朕的口味。” 一声念春,很自然的说出了口。 慕念春进宫有四五天了,这几天,都是由慕念春下厨为皇上做饭食。皇上吃的顺心舒畅,身子也有了力气,时常下龙榻走动。 这几日的相处,也让皇上越来越喜欢这个未过门的小儿媳。而皇上的喜欢,在皇宫里往往意味着众人的艳羡和追捧。连带着容妃的昭阳宫都热闹了不少,一个个或探望或闲聊或巴结讨好或是想刺探几句。 齐王在宫中也有眼线,对这一切了然于心。可从皇上的口中说出来,依然一阵无法抑制的骄傲。 皇上随口说道:“你们两个中午留下陪朕一起用午膳吧!正好一起尝尝念春的厨艺。” 这个提议正中齐王下怀。齐王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了。 周琰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十四叔特地跑到福宁殿来,打着探望皇祖父的名义,分明是想来见小十四婶嘛! ...... 御膳房里。 慕念春正聚精会神的忙着准备午膳。石竹她们几个只能帮着打下手,真正做菜的部分都得由慕念春动手。要做十几道菜肴,每一道都得精雕细极尽完美,半点都不轻松。每天忙完了早膳,然后和容妃娘娘去给皇后请安。之后立刻就要到御膳房来忙活。 虽然忙碌了一些,不过,她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皇上皇后的各种赏赐就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博了皇上的欢心。 “奴才见过四小姐。”御膳房的闵公公一脸殷勤的笑着来了。 慕念春手上的动作略略一顿,略有些意外的看向闵公公:“闵公公特地过来,有什么事么?” 闵公公笑着说道:“皇上命人来吩咐一声,今日中午要留齐王和太孙两位殿下在福宁殿里用午膳。还请四小姐辛苦一些,多准备几道菜式。皇上还说了,昨天那道素炸丸子很好,今日不妨再做一份。” 齐王和太孙怎么都来了!尽是给她添乱! 慕念春暗暗腹诽不已,面上却含笑应了。 忽然多出两个人,原本准备的菜式就有些少了,至少也得再准备六道。皇上钦点的素炸丸子,更是费时费力。要将萝卜胡萝卜青菜白菜黄瓜冬瓜等十几种素菜各自剁成馅,加入鸡蛋和面粉调料拌匀,然后捏成一个个圆溜溜的丸子。然后下锅油炸两遍。一大盘素炸丸子颜色各异,口味也各自不同。外脆里嫩,十分美味。 昨天一盘素炸丸子,皇上几乎吃的干干净净。今天再有齐王和太孙两人,怎么着也得多准备一些。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把午膳准备好了。 一共三个食盒,每个食盒有三层。拎着俱都是沉甸甸的。摆到桌上,共有一十八道菜肴。蒸煮烧炒凉拌汤羹,样样俱全。素菜居多,荤食只有三四道。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皇上随口问道:“四小姐人呢?” 于公公陪笑着应道。“回皇上的话,四小姐正在外面候着!”这也是伺候皇上饭食的规矩。每次都是送了饭菜过来,等皇上吃完了,才能退下去用膳。 皇上笑道:“去请四小姐进来一起用膳。” 于公公心里暗暗一惊,不敢怠慢,忙应下了。能和皇上一起用膳,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几位王妃中,只有太子妃曾有过这样的荣幸...... 齐王听到这句话,眼睛倏忽一亮:“父皇,你怎么忽然想起传念春一起来用膳?” 皇上心情极佳,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你今日特地到福宁殿来,总不会只是为了探望朕吧!朕将念春叫进来一起用膳,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齐王何等厚颜,自然不会把这点调侃放在心上,咧嘴笑了一笑:“那就多谢父皇了。” ...... 第二百零九章 争宠 慕念春听到于公公的话,也是一怔:“你说什么?皇上传我进去一起用午膳?” 于公公笑的殷勤又热络:“是啊,还请四小姐随奴才进去,别让皇上和齐王殿下等急了。” 慕念春定定神,含笑点了点头,随着于公公一起走了进去。皇上坐在中间,左手边坐着齐王,右手边坐着太孙。 慕念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激动:“念春见过父皇,见过齐王太孙殿下。” 皇上温和的一笑:“不必这么多礼。这些日子你天天下厨,辛苦你了。坐下一起用午膳吧!” 慕念春恭敬的谢了恩,然后坐到了齐王的身侧。 齐王趁着她坐下的一刹那,不动声色的握了握她的手。在皇上和太孙发现之前,又飞快的缩了回来。 慕念春忍住瞪他一眼的冲动,神色自若的坐直了身子。 陪着皇上用膳,其意义远远大于实质。象征性的动两筷子也就差不多了。总不能真的肆无忌惮的吃喝。慕念春打定主意之后,从最近的盘子里夹起一片青菜,秀气的吃了半天。 齐王和周琰身份不同,当然无需这般小心。各自夹了些菜送到皇上碗里表了孝心,然后就各自吃了起来。 素丸子又脆又香,一口一个,十分美味。素来爱吃肉的周琰,今日对素丸子情有独钟。转眼间,一大盘素丸子就少了一小半。 齐王见状,不客气的运筷如飞,将剩余的丸子夹了一半到自己的碗里。 周琰忍不住出声抗议:“十四叔,你夹这么多素丸子,能吃的完吗?”桌上那么多好吃的,非要和他来抢这道菜。太没有长辈风范了! 齐王抢了一堆丸子,心情大好,慢条斯理的回击:“吃不完我就带回府慢慢吃。” 周琰:“......” 皇上被逗的哑然失笑:“瞧瞧你们两个。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为一道菜生了争执。喜欢吃以后就常到福宁殿来。” 齐王却没领这份情。语气中甚至有些不满:“父皇,念春进宫只是小住,很快就要回府了。”他可舍不得让她一直在宫里做厨娘。 再说了,容妃也好,皇后也罢,一个比一个老谋深算心思深沉。宫里的妃嫔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就连宫女太监中也不乏各宫的眼线。慕念春虽然不曾张口抱怨,不过他很清楚,她住在宫里肯定是不情愿的。 就算换了太子在这里。也不敢用这般肆无忌惮的语气和皇上说话。 皇上对轻狂的幼子确实格外的偏爱。被这么当面驳了面子也没恼怒,反而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是朕失言了。念春还没过门,确实不宜在宫里久住。更不便一直为朕下厨。” 此时的皇上,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威严,更像是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 既然提到了自己,总不能一言不发。慕念春忙笑道:“父皇严重了。能为父皇下厨,念春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只要父皇不嫌弃念春的厨艺,念春情愿在宫里多待些日子。” 皇上笑着打趣:“朕倒是有心多留你住些日子,就只怕小十四不乐意啊!” 齐王排行十四。是皇上幼子,比起年龄最长的赵王小了二十多岁。这一声小十四,便是齐王的昵称了。 齐王果然厚颜。闻言半点都没觉得脸红:“儿臣当然不乐意。虽然定了亲事,可儿臣还没有吃过几顿念春做的饭菜。现在这个口福让父皇享到了,儿臣心里可一直酸溜溜的。” 皇上被逗的哈哈大笑。 慕念春装着娇羞的红了脸。心里却暗暗想道,怪不得皇后对容妃齐王这般忌惮。如果不是太子年长又占着嫡出的身份,只以皇上对齐王的宠爱来看,确实是一大威胁。 周琰一直没插嘴。因为他的嘴很忙...... 齐王瞄了桌上一眼,然后正色对皇上说道:“父皇,我们可不能再说笑了。不然,待会儿就只剩残羹剩饭了。” 这一次。就连慕念春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皇上更是笑不可抑。 周琰和齐王闹惯了,听到这样的话半点都不恼。反而咧嘴笑了起来:“我说不过你,胃口总比你要强多了。人各有长。你要是觉得不服气,就来比一比。” 自嘲又诙谐的应对,令齐王也哑然无语。故作认真的想了片刻,然而叹道:“这方面我甘拜下风。” 这一顿午膳,气氛轻松而愉悦。 皇上心情极好,用完午膳之后,依然颇有兴致,想去御花园里逛一逛。 于公公陪笑着劝道:“皇上龙体比起之前有了起色,正应该好好休养。万一到园子里冒了风可就不好了。” 皇上略有些不悦的看了于公公一眼。 于公公立刻噤声。天威莫测,别看皇上一脸笑意,那是因为齐王等人都在。一旦翻起脸来,雷霆之怒谁也承受不起。 齐王笑着打圆场:“父皇如今下床走动已经无碍了。到御花园里走走也无妨。若是放心不下,就召江太医过来,陪着一起去。” 这倒也是个折中的好办法。于公公见皇上没反对,忙去太医院请来江太医。心中暗暗记下了齐王殿下的援手之恩。 ...... 皇上出行的阵仗自然不会小。哪怕只是到羽花园里随便走一走,跟在一旁伺候的太监宫女也不下数十人。齐王和周琰各自站在皇上的身侧,慕念春随在齐王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御花园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消息灵通的妃嫔们岂能不知,俱都是精神一振,各自盘算起了心思。 自年后起,皇上龙体违和,期间病情反复,基本都在福宁殿内养病。已经很久不涉足后宫了。有资格去福宁殿探望皇上的,不过是皇后容妃寥寥几人。位分低的根本没资格进福宁殿。就连以前颇得宠爱的丽贵人,也颇有些日子没见过皇上了。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也太对不住自己了。 于是,皇上去御花园的路上,忽然“偶遇”了也要同去御花园的丽贵人。 “臣妾见过皇上。”年轻妩媚的丽贵人眼中满是惊喜,忙上前来行礼。 皇上温和的笑道:“朕随便出来走走,没想到丽贵人也要去御花园。既是如此,不妨随朕一同前去。” 丽贵人欢喜的应了一声,很自然的依偎到皇上身侧。 周琰默默的退后一步,让开位置。 慕念春垂下眼睑,忍住想笑的冲动。眼前这一幕,实在有些喜感。丽贵人显然是得了消息便匆匆赶来,甚至未来得及仔细梳妆。 可以想见的是,接下来偶遇的绝不止她一个...... 不出所料,刚到了御花园里,安嫔便拎着精致的篮子来了。见了皇上,当然要上前来行礼问安:“今日春光正好,臣妾想到御花园里采些鲜花。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皇上。” ......这个安嫔比丽贵人可要强多了,至少还知道带个篮子。慕念春忍俊不禁,唇角微微扬起。 就算任性的齐王,此时也得乖乖让出位置给安嫔。让安嫔和丽贵人争的头破血流好了。 齐王站到慕念春的身侧,压低了声音笑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热闹?” 慕念春失笑,不动声色的白了他一眼,低声应道:“留点口德,别那么刻薄。” 宫妃们争来争去,为的不过是和皇上多说几句话。打扮的花枝招展,所求的也只是皇上多看几眼罢了。可笑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皇上也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丽贵人和安嫔的心思。只是故意装作不知罢了。 齐王挨了个白眼,才反应过来。慕念春前世也曾身为宫妃,深切的体会过宫妃们的无奈和酸楚。他这么说话,慕念春听着顺耳才是怪事。 齐王立刻笑着扯开话题:“你进宫也有几日了,还没有好好逛过御花园吧!我陪着你转一转去。” 慕念春有些意动。 进宫这几天,她大半时间都在御膳房,剩余的时间都用来应付容妃皇后等人。哪有什么余暇来御花园。在这里看安嫔和丽贵人争宠献媚委实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随着齐王一起转转御花园...... 还没等她点头,就听皇上笑道:“今日春光明媚,春景正佳。来人,去请皇后和容妃她们过来一起赏花。” 皇上这么一发话,慕念春和齐王自然不能再偷溜。只得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待着。 很快,皇后娘娘和容妃等人便来了。 “臣妾见过皇上。”众妃随着皇后一起给皇上行礼。来的妃嫔都是宫中有分量的,约有七八个。加上各自带着的宫女太监,一眼看去足有几十个。 皇上笑道:“皇后免礼,诸爱妃也都免礼。” 皇后站直了身子,凤目一扫,掠过皇上身边的安嫔和丽贵人。 安嫔和丽贵人心中俱都暗暗懊恼后悔不已。 早知道皇上会传召各人前来赏花,她们两个真不该早早就来献媚。现在可好了,不被皇后惦记上才是怪事...... ps:感谢书友小憨猪33的桃花扇,书友珠妤的平安符,加非猫宝宝的和氏璧~谢谢书友们热情的打赏和投票。今天第二更来了~o(n_n)o~ 第二百一十章 宫斗 “今日倒是巧了。”皇后闲闲一笑:“皇上难得有兴致到御花园来,没想到就遇到了安嫔和丽贵人。” 安嫔暗暗庆幸自己带了篮子,忙笑道:“臣妾到园子里来,本是想摘些鲜花回去,却没料会偶遇了皇上。确实是很巧呢!” 有了这么一个借口做遮羞布,总要好多了。 丽贵人就更尴尬了。她来的匆忙,根本什么都没带这时候辩解也不是,不辩解更不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其实,臣妾到园子里来,也是一时兴之所至。没料到皇上今日也会过来” 皇后哑然失笑,温和的打断了丽贵人:“本宫只随口说说罢了,瞧瞧你们两个紧张什么。就算你们两个听说了皇上的消息特地赶到御花园来,本宫还能怪罪你们不成?这么久没见皇上了,你们两个心思急切些也是难免的。” 姜还是老的辣!安嫔和丽贵人那点心计手段,在皇后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安嫔和丽贵人笑的尴尬无比。 容妃和她们两个素来不和,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笑着说道:“安嫔丽贵人的消息可真是灵通,日后若有这样的好事,可别忘了给本宫也送个信。本宫也能厚着脸皮到皇上面前来露露脸。” 众嫔妃俱都掩嘴笑了起来。 皇上也被逗的开怀,冲容妃笑道:“你不用为难她们两个了。日后朕到园子里来,一定打发人到昭阳宫先送个信,召你来陪伴。” 君无戏言。哪怕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在众嫔妃面前说出来,分量也是大大的不同。 皇后笑容不减,眼中却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 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容妃一脸受宠若惊的应道:“皇上一番美意,臣妾心领了。只是臣妾平日多在仁明殿里陪皇后娘娘说话,皇上就是打发人到昭阳宫,只怕也找不到臣妾呢!” 皇上失笑道:“这倒是朕思虑的不周了。朕应该让人送信到仁明殿里。请皇后替朕安排才是。” 皇后故意表现出拈酸吃醋的样子来:“皇上喜欢哪一个。只管召来陪伴,还是别让臣妾安排的好。不然,臣妾一定自动请缨亲自前来。皇上对着臣妾这一张年老色衰的脸,岂不是大大坏了兴致?” 这一番略带自嘲的话。让皇上好笑之余。又有些愧疚。忙笑道:“皇后这么说可不妥。朕与你夫妻多年,感情深厚。美人再多再好,也及不上你我夫妻多年的深情厚谊。” 说完。又主动走上前来,拉起皇后的手:“朕今日陪你一起赏花。” 皇后抿唇一笑,和皇上并肩缓缓前行。 其余妃嫔心中在想什么不得而知,总之,脸上露出的都是“皇上皇后感情和睦真是我等荣幸”的笑容 厉害!精彩! 慕念春看的叹为观止。皇后不愧是六宫之主,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压的一众美貌妖娆的嫔妃黯然无光。 相较之下,前世入主仁明殿的小杨氏,就要差的远了。心胸狭窄,整日拈酸吃醋,手段低劣。空占着皇后的名分,却压制不住宫里的妃嫔。如果不是韩越子嗣艰难格外重视嫡出的长子,只怕小杨氏的皇后之位早就坐不稳了 齐王一直在留意慕念春的一举一动,见她有一刹那的恍惚,立刻低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慕念春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你不用时时刻刻担心紧张我。” 齐王被说穿了心思,索性坦然承认了,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愿待在宫里,我是知道的。只是这一回是父皇钦点,我想挡也挡不住。不然,我绝不会让你到宫里来。” 在伤心旧地待着,对她来说一定不是好受的滋味。 慕念春却从这句话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你这么说,是不是代表着你也不想再进宫了?” 两人刻意落在最后,太监宫女们又都识趣的离的远远的,窃窃私语不用担心会被人偷听。不过,慕念春依然保持着警惕小心,问的委婉而含蓄。 齐王当然听懂了她的话音,却狡猾的不肯正面回答,漫不经心的笑道:“我有什么打算,你日后自然会知道。” 慕念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每次问及这个敏感的话题,他总是左顾言他三缄其口。 不过,此时此地确实不宜谈论这么敏感的话题。要拷问,也得另找时机。 慕念春索性什么也不说了,慢悠悠的边走边赏花。 御花园占地极大,各种鲜花异草数不胜数,姹紫嫣红美不胜收。穿行其中,走上半天也只是园子的一角罢了。 皇上病情尚未痊愈,走了一会儿便手脚酸软额上冒冷汗。 皇后见状不妙,忙命人搀扶着皇上到最近的凉亭里坐下小憩片刻。一直默默伴在皇上身边的江太医也有了用武之地,立刻为皇上诊脉。 凉亭不算很大,除了皇上坐着,其余的地方只容得下几个人站在里面。此时有资格站在皇上身边的,除了皇后,也只有淑妃容妃梅妃兰妃等人了。安嫔和丽贵人只能憋屈的站在凉亭外。至于宫女太监们,站的更远了一些。 慕念春不想引人注目,很识趣的站在凉亭外。 却不料,于公公很快走了过来,陪笑着说道:“太孙殿下已经进了凉亭,皇上特地命奴才请齐王殿下和四小姐也过去。” 皇上有命,想不去也不行。 慕念春挤出感恩戴德的笑容应了一声,随着齐王一起进了凉亭。 短短的一段路,慕念春不知接收到了多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尤其是来自安嫔和丽贵人的,更是冷飕飕的。 见惯了各种阵仗的慕念春,倒也没将这点事放在心上。她们看她再不顺眼,在她风头最劲的时候也不敢来招惹。在宫里,谁有皇上的另眼相看,谁就占了绝对的上风。 江太医正聚精会神的为皇上诊脉。 众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了江太医。 过了片刻,江太医才收回手,笑着拱手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久病,龙体虚弱,刚才走了这么远,有些乏力。休息片刻就没事了。” 皇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皇上打起精神笑道:“朕本来就没事,你这么紧张,让大家都跟着担惊受怕。” 皇后略有些嗔怪的说道:“就算是皇上怪罪,臣妾也得仔细小心些。今日皇上兴致浓厚,领着臣妾等人转园子。如今既是乏力,也该回福宁殿歇着了。” 皇上精力不支,也确实无以为继,并未和皇后争辩,笑着点了点头。 皇后见皇上听了自己的话,心中一阵快慰。又微笑着看向江太医:“江太医伺候皇上有功,本宫日后自有重赏。” 自从江太医那一晚施针治好皇上的头痛旧疾之后,皇后对江太医的好感就直线上升。再加上擅长针灸的杨太医受伤出宫养病去了,皇后对同样擅长针灸的江太医就更重视了。 江太医恭敬的应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能入太医院伺候皇上,是微臣几生修来的福气。实在当不得皇后娘娘的夸赞。” 皇后和颜悦色的笑道:“江太医年仅三旬,医术过人,怎么当不起本宫这一句夸赞了。回福宁殿之后,请江太医和另外几位太医一起会诊,开些滋补身子的药方。” 江太医立刻应下了 皇上走着去的御花园,回福宁殿的时候,却是坐着龙辇。 皇后嫌嫔妃们太多,扰了皇上清静,吩咐各人都先回宫。齐王和太孙当然留了下来。慕念春略一犹豫,打算和容妃一起告退。 皇上却出乎意料的开了金口:“容妃,你和念春也留下陪陪朕。” 容妃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在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中坦然留了下来。 皇后心里在想什么不得而知,面上却笑的温和亲切:“几位太医要为皇上会诊开药,容妃随本宫在这儿候着吧!” 容妃柔顺的应了声是。 皇后又看向齐王等人:“你们几个也留在这儿,不过要安静些,以免扰了皇上清静。” 众人齐声应下。 几位太医很快就来了,和江太医一起会诊开药方。皇上年龄老迈龙体虚弱,进补一定要适宜,免得过犹不及。几位太医慎之又慎,一直低声商议讨论着,半个时辰才定下了药方。 这张药方,惯例要重抄一份,由几位太医签名,交由太医院存档备查。 在这半个时辰里,慕念春一直柔顺安静的站着,一言未发。 就连肆意妄为的齐王,此时神色也格外凝重,似乎是不经意的看了江太医一眼。 江太医也看了过来,和齐王的目光微微一触。冲着齐王轻微的点了点头。动作十分细微,不仔细看,肯定留意不到。 齐王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父皇只是乏力虚弱,病情却无大碍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抵达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城门处来了一行人。这一行人约有十几个。一个个骑着骏马,身材健壮目光迥然,一看就是身手不凡之辈。 守着城门的将领皱了皱眉,亲自上前来盘查:“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到京城做什么?” 领先的一个黑衣青年身材高大,面貌却很平庸,只有一双眼眸格外的冷冽逼人。闻言沉声应道:“我们是赵王亲兵,奉赵王命令到京城赵王府送信。”边说边取出赵王府的腰牌。 看到赵王府的腰牌,那个守城门的将领神情一松,立刻换上亲切的笑脸:“原来是赵王麾下,请恕末将刚才失礼。” 原来是赵王亲兵,怪不得个个这般悍勇。 那黑衣青年扯了扯唇角:“还请开了城门,让我等进去。这封信十分紧急,必须今晚交到赵王世子的手上。” 那将领陪笑着应了,立刻命人开了城门。 沉重的城门打开了,十几匹骏马飞驰入京城。 此时天色已晚,宽敞的街道上却不乏行人。酒肆茶楼前更是热闹非常。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飞驰而来的十几匹骏马。速度极快,几乎嗖的一声就闪过。 一个行人被扬起的马鞭打中了胳膊,顿时一声惨叫。然而,那一行骏马上的人却似未曾听见,很快便没了踪影。 被伤了胳膊的行人满心忿忿的骂了起来:“骑着马有什么了不起,没长眼睛吗......” 一旁的行人中,不乏有见识的人,立刻劝道:“只是皮外伤,去医馆包扎一下就行了。你在这儿叫嚷乱骂,万一那些人再回头来找你的麻烦。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了。” “是啊,敢在街道上横行无忌的骑马,十有*是那些勋贵府邸的亲兵。这些人咱们可惹不起。” 那个行人只能悻悻的认了倒霉。去了医馆包扎。 ...... 赵王府里。 周珣正和世子妃沈氏一起用膳。门房管事忽然来禀报:“启禀世子爷,赵州来人了。” 周珣不假思索的放下了筷子。起身道:“他们人在哪里?快些领到书房里,本世子现在就要见他们。”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惴惴不安的等着赵州的回音。现在总算是来人了。 门房管事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便匆匆的退下。领着一行十几个人到了赵王世子的书房。十几个人在书房外停下,领头的黑衣青年上前敲门。听到周珣的声音之后,才推门而入。 “小的见过世子爷。”黑衣青年并未行跪拜大礼,只拱了拱手。 周珣此时无心和他计较是否失礼的问题。急急的问道:“父王的信呢?” 黑衣青年从袖中取出信。 周珣接过信,看也不看黑衣青年一眼,随口吩咐道:“你先退下吧!本世子看了信再召你进来。” 那黑衣青年竟动也没动:“世子爷只管看信,何必让小的退下。” 周珣没料到这个亲兵如此放肆,顿时沉了脸:“放肆!本世子的吩咐,你竟敢不听!别以为你是父王亲兵,本世子就不敢动你......”等等,刚才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周珣心中暗生疑惑,不由得住了嘴,上下打量黑衣青年。眼前这张脸。相貌十分平常,而且很陌生。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可这份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那黑衣青年忽的笑了一笑。恢复了原来的声音:“我只是稍稍易容变了相貌,世子爷竟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 周珣眼睛霍然一亮,脱口而出道:“表叔,是你!” 黑衣青年扯了扯唇角,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来人,正是易容过后的韩越。 韩越生母是惠妃胞妹,和赵王是嫡亲的表兄弟。也是周珣的表叔。同时还是周珣的小姨夫。关系十分密切。虽然不常见面,周珣听着声音还是将他认了出来。 “表叔,你怎么亲自到京城来了?”周珣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激动和兴奋:“还特意乔装改扮过了。若是不张口说话,连我也认不出你来。” 韩越眸光一闪。淡淡应道:“王爷接到世子爷的来信之后,心中忧急如焚。我主动请缨到京城来。是为了帮助世子爷出谋划策。一起成就大事!” 周珣释然的松了口气,一脸的惊喜:“太好了!”韩越身手过人,智勇双全。有他暗中潜入京城相助,周珣一直慌乱无主的心总算定了不少。 周珣拆开信,迅速的看了一遍。这封信的主要内容没什么特别的,最重要的依然是信后空白的部分。用药水涂抹过后,只现出几行字。 韩越前去京城助你,你有什么事可以和他商议。若是有机会动手,不要犹豫,免得错失良机! 周珣照例小心翼翼的烧了信,确定全部都化为灰烬,才抬头问道:“你此次暗中到京城来,除了父王知道,还有谁知晓?” 韩越沉声说道:“还有你小姨知道我来了京城,因为我伪装生病静养,府中得由她撑着场面。不过,我来的真正目的,她毫不知情。就连赵王妃对此事也是半点不知。世子爷只管放心。” 周珣嗯了一声。 造反谋逆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赵王妃和小杨氏都被瞒在鼓里,世子妃沈氏也懵懂不知。 韩越低声道:“我先领了十几个亲兵到了京城,之后几日,还会有些人手乔装打扮成普通人,一一潜入京城前来汇合。大多是我这几年暗中搜罗来的江湖高手,有人擅长易容,有人擅长刺杀,还有的擅长下毒和隐藏踪迹等等。人数约莫百人左右。虽然不多,却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 周珣精神一振:“我平日在京城行事必须谨慎小心,虽然也暗中养了一些刺客。不过,人数不多,只有几十个。多了这些人手,我们也能多做些部署。我这就命人先安排好住处......” 韩越眸光一闪,出乎意料的拒绝了周珣的提议:“王府里忽然多出这么多生面孔,肯定会惹来有心人的注意。所以不能住在王府里,王府名下的产业也不能去。” 这也有道理。 王府里这么多伺候的人,其中说不定就混入了太子的眼线。动静太大,确实会惹来麻烦。 周珣想了想说道:“要不然,你就领着人悄悄回韩府。” 韩越淡然应道:“我此次是暗中潜回京城,绝不能被人发现踪迹。也不能回韩府,免得有人疑心。” 以齐王的精明,只怕早就命人盯着赵王府和韩府了。他一旦在韩府现身,哪怕是乔装易容过了,也会露出端倪。所以,落脚之处一定要更隐秘些。 “世子爷不用为此事操心,我已经有了安排。”韩越迅速的说出了一个住址:“这里离王府不远,暗中联系也方便些。我会让他们都注意行迹,不会惹来任何人注意。” 这是一个被惩处发配边关的官员宅院。不算很大,容纳百人却是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这处宅院平日紧锁着门,只要不从正门出入,绝不会引来瞩目。 这处宅院,是韩越在几年前暗中购下的,无人知晓是他的产业。就算是齐王,也绝不可会疑心到这里。 周珣见韩越思虑周全,不由得心情一松:“好,就依着你的法子行事。” 韩越问道:“皇上近来情形如何?” 周珣皱眉叹道:“杨太医意外受伤,太医院里没了我们的人手,如今想打探消息要比原来吃力多了。那个江太医医术高明,将皇祖父的头痛旧疾压了下去。又有太医们精心调理,不过短短十天,皇祖父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照这样下去,皇祖父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今后想再寻找合适的时机动手,只怕是难之又难。” 他们要做的,是在无声无息间让皇上驾崩归天,这样才不会惹来众人疑心和非议。若是明目张胆的动手,让皇上或是太子警觉了,肯定会惹来狂风骤雨似的反击。赵王势力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和太子。结局是显而易见的。 韩越同样清楚这一点。 前世谋逆篡位能成功,靠的是暗中筹谋出其不意。他隐忍蛰伏多年,到了最后一刻才猛然出手,才成了最终的胜利者。 他原本以为这一世想夺取皇位会更简单一些。可现在多了同样熟知前世一切的齐王,情势顿时变的晦暗不明...... 韩越的眼眸暗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道:“先不急着动手,等人手都到齐了,弄清了宫里的情形再说。” 周珣说道:“我带着你去见见杨太医吧!他在宫中这么多年,对宫里的情形十分熟悉。在太医院里也暗中收买了一个熬药的太监。我一直没动用这颗棋子,你既是来了,正好筹谋下一步怎么做。” 韩越点点头:“杨府是一定要去的。不过,得隐蔽一些,连府里的人也都瞒着。”顿了顿,又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对了,世子爷近来有没有留意齐王的动静?” ps:韩越到京城啦~齐王和念春小心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筹谋(一) 话题忽然扯到了齐王身上,周珣有些意外,笑着答道:“你怎么忽然问起十四叔来了。他还不是老样子,每天晃晃悠悠的没个正形,在上书房里不是闲聊就是睡觉,时不时还逃课。你不用担心,他就算对皇位有野心,也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韩越并未反驳,心里却暗暗冷笑。 论伪装论演技,谁也比不过这个齐王。前世齐王这个漏网之鱼,最终成了他的心腹大患。这一世,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齐王! “说到十四叔,就得说一说慕四小姐。”周珣随口笑道,浑然不察韩越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刹那的僵硬:“皇祖父一时兴起,召了慕四小姐入宫。这位四小姐厨艺十分高超,竟连皇祖父也赞赏有加。这几日出尽了风头……” 是啊,她的厨艺确实极好。尤其是糕点和夜宵。而他,就死在她亲手所做的宵夜下…… 韩越幽暗的眼底闪过无法言喻的痛楚,双手悄然握紧。 大事要紧,周珣也无心多说笑,闲扯了几句便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 一个时辰后,齐王便收到了赵王府的内应传出来的消息。 一张卷的小小的纸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 赵王命人回京送信。送信的人在世子书房待了大半个时辰便离开了。之后,去向不明。 齐王看着这几行字,眉头微微皱起,手指无意识的轻敲桌面,发出轻微的嘚嘚声响。这是他沉思时习惯性的小动作。一旁的暗卫不敢出声惊扰他的思绪,老实的站在一旁候着。 筹划了这么久的计划功亏一篑,赵王的反应未免太过平静了。只让人送了信来……等等,送信的人呢?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赵王府?就算要回赵州送信,也不至于急到当夜就离开京城。如果不是离开京城,那又会去了哪里? 齐王思忖片刻,沉声吩咐道:“加派人手,牢牢盯着赵王府。不放过任何一个出入的人。尤其是赵王世子,更要盯的紧一些。” 暗卫应了一声,正要退下。 “等等。”齐王忽的又说道:“你再命人去留意城门那里。看最近是否有扎眼的人进京。若有异样,及时回禀。” 暗卫有些惊讶,却没有追问,恭敬的应了,然后退下。 齐王独坐思忖许久。虽然赵王等人表现的异常平静,可他总有种隐隐的不妙的预感。似乎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这种直觉,在前世屡涉险境时不止一次的救过他的命。这一次,这种危险的感觉陡然浮上心头,让他立刻就生出了警惕。 …… 三天后,离赵王府只隔了几条街的某一个宅院内。 这个宅院常年紧锁着大门。门庭冷落,几乎从来没人登门。门前的木槛上浮着一层厚厚的灰。 到了晚上,宅院的后门才会打开,有人出入。出入的人都十分小心,穿着低等仆佣的衣服,半点都不惹眼。 只有进了后门又走了一段路之后,才会发现这处宅院的特别之处。原本空荡荡的屋子,此时住满了人。闲置已久的下人房也被挤满了。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就算都涌到街道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 第二百一十三章 筹谋(二) 韩越并不多解释,冷然说道:“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不管是否意外,总之,杨太医如今受伤在府里休养是事实。接下来的几个月,杨太医都不可能再入宫。我们不能遥遥无期的等下去。必须寻找合适的时机,再次出手。” 杨鸿和周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杨太医自然没有插嘴的份,老老实实的躺在旁边听着。心里暗暗好奇这个黑衣青年的身份。有资格知道此事的寥寥无几,又和赵王世子一同前来,声音听着有些耳熟。言谈举止间自然的流露出冷凝霸气...... 这个人的身份,似乎跃然于出。可是,脸明明又不对。该不会是借助了什么特殊的法子易了容吧! 杨太医心里暗暗嘀咕,正欲仔细打量几眼。 韩越似有所察,冷冷的看了过来。 杨太医心里一凛,只觉得遍体生寒,反射性的低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了。冰冷慑人,气场又如此强大,甚至将一旁的世子周珣也比了下去。除了那个娶了杨家幼女的韩将军还能有谁? “皇上病情未愈,每日都需熬药。既然药方那边没机会动手,就在熬药上做些手脚。”韩越的声音里透着丝丝寒意:“听世子说,杨太医暗中收买了一个熬药的太监,不知对方是谁?” 杨太医定定神,打起精神答道:“太医院里负责熬药的太监共有五个,我用了几年时间,花了不少银子,才买通了其中的一个。这个太监姓邓,生性最是贪财。只要暗中联系到他。让他将补药中的一味药材多用一倍就行了。” 皇上已经老迈,龙体又十分虚弱。根本禁不起折腾,将药用的重一些。就足够皇上吃不消了。 韩越眸光一闪,淡淡的说道:“这样还不够。动手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要不了皇上的命,以后想再动手就更难了。” 杨太医一脸为难的叹道:“若是直接下毒,当然是立竿见影效果最佳。可皇上喝药之前,必有人试药。想在熬药上做手脚,也得过了试药这一关才行。” 韩越意味深长的看了周珣一眼:“想过这一关,也未必没办法。” 只要周珣肯挺身而出,主动为皇上试药。皇上绝不会起疑心。 周珣也是聪明人,几乎立刻就猜出了韩越的话外之意。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这样的法子风险太大了吧!” “世子不用惊慌。”韩越胸有成竹的说道:“你可以事先服下解药,就算喝一口药也没大碍。” 周珣迟疑片刻说道:“可这么做,风险依然很大。万一父皇喝下了药就毒发身亡,我在当场肯定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一定会疑心到我和父王的身上......” 韩越淡淡说道:“我此次带了一个擅于用毒的高手进京。他手中有一种奇毒叫逍遥七日散,服下去当时没有任何异样。潜伏在体内七日之后才会发作。皇上服药七天过后才会毒发归天,到时候,谁也疑心不到世子的身上。而且,那个时候药渣早被处理过了,想查也无从查起。” 杨鸿听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主意似乎可行。世子不妨考虑考虑。风险肯定是有的。不过,欲成大事,总得冒些风险......” 周珣一脸凝重。心里却暗暗轻哼一声。感情不要他们亲口喝,一个比一个说的轻巧。那个什么逍遥七日散,听名字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事先服下解药,难保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他可不想以身犯险...... 等等,有了! 周珣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的有了主意:“若是逍遥七日散真的这么厉害,倒不如直接下在饭食里。反正毒会暂时潜伏在体内,试吃的太监吃了也不会有异样。大不了皇祖父毒发的时候,多死一个太监罢了。到时候就算真的要追究。也是御膳房的责任。为皇祖父下厨的慕四小姐正好可以背了这个黑锅......” “不行!”韩越想也不想的否决了这个提议。 在皇上的饭食里下毒,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再恨慕念春。也绝不愿看到她死在别人手里。 周珣略有些不满的问道:“为什么不行?我倒是觉得在饭菜里下毒比在药里下毒要更方便。” 韩越面无表情的反问:“敢问世子,御膳房里有没有你的人?就算有。你能保证这个人有机会接近慕四小姐还将逍遥七日散下到饭食中吗?” 周珣哑然。 想在皇宫里安插人手当然不是容易的事。他努力了数年,也不过是暗中收买了两三个眼线,定期将宫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向他禀报而已。要想做这么隐蔽的事,这些眼线却派不上用场。 看来,似乎只剩下一条路了...... 周珣咬咬牙,狠心点了点头:“好,就按着你说的法子做。不过,在这之前,一定要试验过解药的药性再说。” 韩越见周珣终于让了步,暗暗松口气:“这个不用世子说,肯定要试验一番再说。我今日已经将逍遥七日散和解药都带来了。世子可以找人试一试。等确定没问题了,再动手也不迟。正好可以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好好的计划筹谋一番。宫里的那位邓公公也得命人暗中联络。” 说着,从怀中取出两个小巧的瓷瓶。一个是白色,一个是绿色。 “白色的瓷瓶里是逍遥七日散,无色无味,只要稍稍倒一些粉末在汤药里就足够了。绿色瓷瓶里的药丸是解药,提前服一颗,便可保证安然无恙。若是中了毒再服用,至少得两颗才能解毒。”韩越说的十分详尽:“还请世子尽快找人试药。此事不宜拖延,越早解决越好。” 周珣心情复杂的接过了两个瓷瓶。欲成大事,不仅要对别人心狠手辣,对自己同样如此。也只能拼这一回了...... 接下来要商议的,便是如何联络邓公公何时动手之类的细节了。韩越来前就有了周密仔细的计划,说是商议,其实大多以他的计划为主。 半个时辰过后,周珣先离开杨府。 韩越却没有急着离开,又等了一个时辰左右,才从后门悄悄走了。 ...... 齐王一直命人盯着周珣的一举一动,周珣又去了杨府的事,他很快就知道了。 “除了赵王世子之外,还有没有别人一起进杨府?”齐王低声问道。 负责盯梢周珣的暗卫有十几个人,分作两班,一天十二个时辰暗中盯着周珣。只要周珣出府,就绝对瞒不过齐王的耳目。 来回禀消息的,是其中一拨暗卫的首领。此人姓董,行二,身手极为利落,为人精明,年约二十四五岁。 董二拱手回禀道:“启禀殿下,属下一直盯着赵王世子的行踪,赵王世子进了杨府之后。我们一直潜伏在暗中。之后确实还有三拨人从后门进了杨府。一个是杨府的丫鬟,还有一拨几个人是杨府家丁打扮。另外,还有三个面容陌生的男子。领头的一个穿着黑衣,因为天黑离的远,没能看得清容貌......” 齐王心里一动,追问道:“这个男子约莫有多高多大?” 董二想了想说道:“比属下还要高一些,年龄大概在二十多岁。属下看着他进的杨府,不过,世子离开之后,属下为了盯着世子的行踪,便和另外几个暗卫一起离开了。因此不知道那个黑衣男子什么时候离开杨府......” 直觉告诉他,这个黑衣男子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齐王瞪了董二一眼:“遇到这么可疑的人,怎么不命人跟踪查出此人的身份?” 董二颇有些委屈的辩驳:“殿下只吩咐过一定要盯牢赵王世子的行踪。而且,属下也不敢带太多人,更不敢靠的太近,免得惹出动静来被发现......” 齐王瞄了董二一眼,淡淡的说道:“行了,不用再诉苦了。赵王世子那边依然要盯着,再派人去找那个黑衣男子的行踪。若是嫌人手不够,就用银子雇一些京城的地痞闲汉帮着打听消息。我只给你七天时间。你必须要查出此人的真实身份和落脚处。” 董二打起精神应下了。 要做的当然不止这些。更要紧的,是盯着宫里的动静。 如果赵王不死心,暗中派了人手到京城相助周珣。必然还会再次对父皇动手。杨太医虽然已经没了用武之地,可他毕竟在太医院里经营多年,或许在暗中还布下了棋子...... 不止是太医院。御膳房也要多加留意!要暗中搞些阴私的见不得光的手段,在吃食上动手脚最令人防不胜防。 这些日子,皇上的饭食都是由慕念春负责的。一旦有任何差错,慕念春都会被牵涉其中。 想及此,齐王立刻下了决心。尽快让慕念春离开皇宫!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管如何,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 ...... ps:齐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护着念春~韩越虽然心狠手辣,也舍不得用阴损的法子对付念春~ 第二百一十四章 离宫(一) “启禀容妃娘娘,琪贵人来给您请安了。”绿萝含笑来禀报。 慕念春在宫中风头正劲,连带着容妃的昭阳宫也跟着水涨船高。每天都有打着请安名义来套近乎的。当然了,这些大多是位分低一些的美人贵人之流。有位分的嫔妃们端着身份,来的并不多。 对一向比较冷清的昭阳宫来说,近来已经是极难得的热闹了。 容妃挑了挑眉,语气冷淡中带着些许不耐:“请琪贵人先小坐片刻,就说本宫正在梳妆,待会儿就过去。” 若是连见都不见,就会落个恃宠生骄的名头。每一个都见吧,又浪费时间精力。更何况,来的大多是那些位分低又不受宠的,也怪不得容妃提不起兴致应对。 绿萝应了一声,又问道:“娘娘,是不是要请四小姐也出去见一见琪贵人?”琪贵人特地到昭阳宫来,肯定不止是为了给容妃请安。 容妃瞄了绿萝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倒是时时刻刻惦记着慕四小姐。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绿萝伺候容妃几年,对容妃的性子十分熟悉。听这语气就知道容妃并未真的生气,大着胆子笑道:“奴婢就是想着,琪贵人特地到昭阳宫来,或许也想见一见四小姐。娘娘若是不高兴,奴婢就不去请四小姐了” “算了,还是去叫一声吧!”容妃没什么好气的白了绿萝一眼:“免得待会儿还要再费事折腾一趟。”她还是不喜欢慕念春。不过,慕念春迟早会嫁给齐王。她喜欢不喜欢。都得接受这个儿媳。 绿萝笑着退下了。 容妃坐了片刻,才出去见琪贵人。慕念春已经早一步到了,正和琪贵人客气的寒暄说话。 “臣妾见过容妃娘娘。”容貌秀丽的琪贵人忙起身见礼。 慕念春则笑盈盈的走上前来,亲热的喊了声“母妃”,又主动搀扶着容妃入座,显得十分亲昵随意。两人虽然明说,却早已形成了默契。私下争锋相对冷嘲热讽互不相让,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却团结一致对外。 这个琪贵人和丽贵人一起进宫,却远不如丽贵人得宠。又无子女傍身。在宫中只能小心翼翼做人。不敢轻易开罪任何人。往日和安嫔走的近一些,这些日子昭阳宫风头正劲,便又常到昭阳宫来走动。 琪贵人也算识趣,只小坐了片刻。便起身告退。 容妃随口吩咐道:“念春。你代本宫送一送琪贵人。” 慕念春含笑应了。送琪贵人出了昭阳宫。琪贵人临走之际,半开玩笑的试探道:“四小姐厨艺精湛,我日后得了空闲。还请四小姐指点一番。” 慕念春客气的笑道:“琪贵人这么说,我实在不敢当。”却没有应下。 她和琪贵人只见过几面,说的话加起来也不到十句,远远没熟到可以切磋指点厨艺的地步。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琪贵人看着倒是温柔亲切,谁知道存着什么心思。她可不愿下厨的时候有外人在身边。万一趁机做什么手脚就糟了。 琪贵人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却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只耽搁了几句话的时间,容妃便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看似不经意的问道:“琪贵人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慕念春随口笑道:“琪贵人似乎对厨艺感兴趣,想请我指点。” 容妃眸光一闪,唇角露出讥讽的笑意:“她倒是机灵。”这宫里从来都不缺聪明人。明里暗里这么说过暗示过的可不止琪贵人一个。慕念春自然没应承,一一婉言拒绝了。 琪贵人一走,两人也没了装模作样的必要。一个神色冷淡,一个语气淡然。寥寥几句,便没了下文。 明明冷了场,容妃和慕念春依然神色自若。 屋子里一片令人气闷的安静。 过了片刻,一个穿着碧绿宫装的宫女走了进来,打破了沉默:“启禀娘娘,齐王殿下求见。” 这些天,齐王每隔一两日就会找借口到昭阳宫来,来意不言自明。容妃虽然高兴见到儿子,可一想到他是因为慕念春才频频过来,又满心不是滋味。连带着见了齐王也没什么笑容,只淡淡的说了句:“你今日怎么又有空过来了?” 故意加重了又字。 齐王笑嘻嘻的应道:“一天没见母妃,我心里就空落落的。就算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来探望母妃。” “花言巧语!”容妃眼里有了笑意,口中却嗔道:“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心里想什么难道我能不知道么?你哪里是来看我,想看的另有其人吧!” 慕念春充耳不闻,神色自若的站在一旁。仿佛“另有其人”和她没半点关系。 说笑几句之后,齐王很快说起了正事:“我刚从福宁殿过来。刚才我已经和父皇说过了,念春进宫也有半个月了,也该回府了。今日做完晚膳,就回昭阳宫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出宫回府。” 慕念春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齐王。之前连个风声都没有,怎么忽然就有了这么一出? 容妃也楞了一愣,旋即笑道:“这样也好。毕竟还没正式嫁过门,一直这么住在宫里确实不合适。”眼中钉肉中刺就要走了,心情瞬间美妙了许多。 慕念春此时也反应过来,微笑着说道:“我也确实想念家人了。多谢齐王殿下成全!” 齐王忽然这么做,必然另有用意。此时不便多问,待会儿私下一定要好好拷问不可 宫中到处都是人,想找个私下无人的地方说些悄悄话实在不是易事。 一直到做完晚膳回了昭阳宫,两人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齐王厚着脸皮无视容妃的白眼,跟在慕念春的身后进了寝室。冬晴想也不想的守在门外,石竹却犹豫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果然还是石竹最贴心。 慕念春心里一暖,冲石竹安抚的笑了一笑。石竹这才不情愿的走了出去。临出门之前,还警惕的看了齐王一眼。 齐王有些不满的抗议:“石竹那是什么眼神!好像是我十恶不赦的大淫贼!” 慕念春被逗乐了,莞尔一笑:“谁让你有不良前科。石竹对你有戒心也是难免的。” 一提到“不良前科”,齐王顿时被勾起了某些美妙的回忆,心里顿时蠢蠢欲动。目光落在她嫣然的笑脸上。 慕念春警觉心极强,见他目光灼热贼兮兮的样子,立刻退后两步:“喂,我还有正事要问你,你可别乱来” 这种时候,这样的警告无异于火上浇油。是男人都要做点什么 齐王动作迅捷,如同猛禽捉住猎物一般,紧紧的将慕念春娇躯禁锢在怀抱里。俯头狠狠攫住她柔软的樱唇,将她的惊呼吞进口中。热情迅猛的汲取她唇舌间的甘甜。 怀中的少女用力挣扎,却根本无法撼动他结实有力的胳膊。反而惹来了他更激烈的反应,几乎被吻的无法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稍稍餍足了的齐王抬起头来,眼中闪耀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唇角高高的扬起。 慕念春的俏脸嫣红,嘴唇略略有些红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已经被占了便宜,这个时候再气恼骂人没有任何实际的作用。再说了,就算是骂上几句,以齐王的厚颜,大概也不会在乎吧! 齐王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一点都没生气,也没张口骂人,看来,我刚才的举动也甚合你的心意诶哟!”调~戏的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重重的拧了一下。 这次拧的绝对是货真价实! 齐王的俊脸瞬间有些扭曲:“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想要谋杀亲夫吗?” 慕念春扳回一城,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神色淡然的反击:“谋杀亲夫这种事情我又不是没做过。你是不是真的想试试?” 齐王:“.,” 齐王迅速的换上讨好的笑容:“刚才纯属玩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还有,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总惦记着。” 慕念春占了上风,颇有些扬眉吐气之感,故意瞄了瞄他的胳膊。 齐王立刻松开胳膊,并且退开两步,显得彬彬有礼格外有风度:“我保证不再动手动脚。你总该放心了吧!” 慕念春到底被逗的有了一丝笑意,很快问起了正事:“你今日怎么会突然想起让我出宫回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齐王轻描淡写的应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到宫里也有些日子了,肯定想家人了。所以特地去求父皇恩准你明日回宫。” 慕念春不悦的白了他一眼:“我看起来这么傻这么好糊弄吗?”这种鬼话,她才不会相信! 就知道瞒不过她。 齐王半开玩笑的叹道:“我喜欢你的聪慧。可有时候,又觉得你太聪明敏锐了。半点事都瞒不过你。” “其实,女子还是笨一点才可爱。”慕念春很流利的接了下一句:“你想说的其实是这一句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离宫(二) 齐王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不是。只有对自己毫无信心的男人才会这么想。我若是喜欢单纯好骗的,何必非你不可?” 只要像前世一样娶陆无双就行了。又何苦费尽心思一定要娶她?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揶揄道:“你就算没有皇子身份,只凭着这副相貌和这张嘴,也足以骗尽天下所有女子。” 齐王挑了挑眉,露齿一笑:“多谢齐王妃盛赞。” 慕念春:“” 慕念春很快察觉到了齐王的别有用意,皱起了秀气的眉头:“你别左顾言他扯开话题。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王见瞒不过去,只得说了实话:“前几天赵王命人到京城来送信。送信的人当夜就离开了赵王府,却并未离开京城,不知藏身在哪里。昨天晚上,周珣又去了杨家。当时还有一个面容陌生的黑衣男子也悄悄从后门进了杨家。具体身份还没查出来,不过,我怀疑他就是赵王派来送信的人,到京城是为了暗中相助周珣,或许很快就会再次对父皇动手。这个时候,你还是别待在宫里的好。我在宫里只有几个眼线,一旦出了什么事,就会鞭长莫及。所以,你还是先回府的好。免得被波及。” 慕念春神色缓和了起来:“怪不得你这么急着让我出宫回府。” 宫中一旦有变,她一个弱女子确实十分危险。更何况,皇上的饭食如今都是由她亲自动手。万一有人想在饭食上动手脚。她就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清。 这么一想,早些出宫回府,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 齐王见她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也不再多说,只叮嘱道:“我会多派些暗卫暗中守着慕家,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现在对手身份不明,到底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我一时也猜不透。总得多提防一些。” 慕念春点了点头。她是未来的齐王妃,又凭着厨艺得了皇上的青睐。若是被敌人暗中盯上也不足为奇。日后确实得小心些才是。 “对了,你刚才提起的那个送信的黑衣男子,到底是谁?”慕念春好奇的问道:“赵王的心腹属下你总该知道一些吧!” 齐王无奈的应道:“昨天夜里离得太远了。负责盯梢的人根本没看清那个男子的相貌。只知道对方身材高大穿着黑衣。再说了。就算是看清了相貌,对方也可能是改装易容过的。根本无法判断出对方身份。” 前世齐王一直躲躲藏藏,对易容改装的经验十分丰富。自然很清楚这一点。 慕念春心里微微一动,似迅速的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旋即又立刻否决了这个可能。先不说赵王是否舍得派出韩越。就算赵王有这份心。韩越也不可能扔下赵州的职务和妻儿到京城来吧!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的响起了石竹和冬晴请安的声音:“奴婢见过容妃娘娘!” 容妃怎么来了? 慕念春下意识的看了齐王一眼。齐王已经拧起了眉头。 容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恪儿,天色已晚,你再不出宫。宫门可就要落锁了。” “多谢母妃提醒。”齐王心里不快,语气还算平稳:“我这就走了。” 容妃温和的应道:“我在这儿等你,顺便送你一程。” 得了!容妃是铁了心的故意来捣乱不对,是来解救她了!慕念春抿唇一笑,语气中不小心透露出了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你快些走吧!容妃娘娘可一直在门外等你呢!” 齐王气闷却又无可奈何。等在外面的人可是他的亲娘,他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能冲着容妃发脾气 齐王开了门。 容妃关切的脸庞顿时引入眼帘:“今天已经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齐王扯了扯唇角:“多谢母妃关心。”说着,便随容妃一起走了。 石竹和冬晴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进了屋子。却见慕念春笑吟吟的站在那儿,心情颇好的吩咐道:“去厨房要热水来,我要沐浴。” 这欢快的反应,令石竹冬晴都是一愣。 冬晴眼尖的瞄到慕念春的嘴唇异样的嫣红,心中顿时了然。忍着笑应了一声,麻溜的去拎热水。 石竹也不笨,比冬晴慢了一步反应过来,忍不住低声咕哝:“小姐才十三岁,亏得齐王下得了手”不对,是下得了口才对。 慕念春听到石竹的低语,俏脸悄然发热。幸好屋里光线不甚明朗,石竹并未察觉 第二天早上,慕念春先去了福宁殿向皇上道别。 皇上刚喝了补药,精神还算不错,笑着说道:“你在宫里住了半个月,朕虽然不舍,也不能一直留你在宫里。等将来你正式嫁给齐王成了朕的儿媳,就能常进宫了。” “多谢父皇厚爱。”慕念春露出欢喜中带着羞涩的笑容。 不管皇上本性如何,这半个月来,她所见到的皇上只是一个温和慈爱的父亲,因为对齐王的宠爱,对她这个未来的儿媳也格外的青睐看重。也正因为如此,这次皇宫之行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辞别了皇上之后,慕念春又去了仁明殿向皇后辞行。 皇后略有些嗔怪的说道:“在宫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回府,怎么也不留下多住些日子?莫非是嫌本宫平日怠慢你了?” 她这一走,皇后心里指不定多高兴。不过,面子上总得装装样子。 “皇后娘娘误会了。”慕念春打起精神应付演技高超的皇后:“念春当然愿意留在宫里伺候皇后娘娘和皇上。不过,念春离家已有半个多月,心中实在挂念家人。所以才想回府。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眸光微闪,笑着叹道:“你既是想念家人了,本宫倒也不好再拦着你了。日后有了空闲,不妨再进宫陪一陪本宫。皇上肯定也会惦记着你的厨艺呢!” 慕念春忙笑道:“承蒙娘娘和皇上不弃。只要传召,念春一定随时应召进宫。” 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总算结束了辞行。 说是结束也不太妥当。还有容妃这一关没过! 回了昭阳宫之后,慕念春去见了容妃:“这些日子一直住在昭阳宫里,多有打扰。念春今日就向容妃娘娘辞别。” 容妃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你急着回府,本宫也就不多留你了。”顿了顿,又故作关切的询问:“日后是不是还要进宫?你住过的寝室,本宫一直留着如何?” 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讥讽之意。 慕念春又岂是让人的主儿,立刻微笑着还击:“我虽然不想进宫。不过,听父皇的语气,日后或许还会再召我进宫小住。我就算想推辞也推辞不了,到时候也只能再到昭阳宫来叨扰了。” 容妃:“” 空气中满是火药味。 绿萝垂着头,心里暗暗叹口气。容妃娘娘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这位慕四小姐有齐王和皇上撑腰,口齿伶俐反应又快,容妃和她对上,十次竟有六七次都讨不了好。现在还没过门,就这般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等将来成亲了,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念春,行李都收拾好了吧!”神采奕奕的齐王打破了两人的对视和僵持:“我来接你出宫。” 容妃憋了一肚子闷气,见了一脸春风的齐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绷着脸说道:“这个时候你不在上书房里好好读书跑来做什么。她又不是没手没脚,自己坐马车回去就是了。哪有这般娇贵!还没过门,你就这么惯着她。惯出一身的脾气,看你今后怎么消受。” 看来,两人又闹意气口角了。而且,很明显是容妃落了下风。这才将气都出到了他的头上。 齐王也不争辩,任由容妃数落了一通。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说道:“娘娘说的有理。齐王殿下还是快些回上书房读书的好。随便派个人送我出宫回府就是了。我手脚俱全,又不是不能坐马车。就算我不识路,也有车夫呢!” 再强大再厉害的男人,遇到亲娘和媳妇掐架也没辙。只能两边和稀泥。 齐王也不例外,先安抚的看了慕念春一眼,然后笑着哄容妃:“母妃先别恼。是父皇特地吩咐于公公到上书房叫我过来,让我送念春回府的。” 是皇上这么吩咐的? 容妃半信半疑的看了齐王一眼:“真的么?你没骗我吧!” 齐王正色道:“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骗母妃。母妃若是不醒,待会儿派人去问于公公一声就是了。” 容妃哑然,不吭声了。 齐王摆平了亲娘之后,立刻领着慕念春出了昭阳宫。 上了马车之后,慕念春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真的是父皇让你送我回府的吗?” 齐王咧嘴一笑:“当然不是,我是偷溜出来的。放心好了,于公公欠着我人情,就算母妃真的去问他,他也会替我圆谎的。” 慕念春:“” ps:每次写到容妃和念春掐架,然后齐王无奈和稀泥的情节,都会觉得有趣~o(n_n)o~ 第二百一十六章 借读 “念春,你可总算回来了!” 慕念春刚一回府,就被张氏等人包围了。张氏紧紧的攥着慕念春的手,激动的上下打量几眼。欣慰的发现慕念春脸颊红润气色极好,甚至比进宫前更好一些。 “姐姐!”枫哥儿也欢天喜地的搂紧了慕念春的胳膊:“你一走就是那么多天,我好想你。” 慕念春的心尖几乎都被融化了,笑吟吟的将枫哥儿搂在怀里:“我在宫里也天天想你呢!” 慕婉春笑嘻嘻的凑了过来,语气略显夸张:“果然还是宫里的水土养人。四妹进宫一趟,变的更美更水灵呢!” 慕念春失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在宫里时时刻刻提着几分小心,说话行事必须慎之又慎。一回到自己的家里,陡然变的轻松愉快起来。 张子乔一直默默地着站在不远处,等慕念春和众人都打完了招呼,才笑着走上前来:“表妹,你在宫里过的如何?” 慕念春笑着应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和善亲切,对我很好。”顿了顿,又违心的说道:“容妃娘娘待我也很和气。” 这语气也太言不由衷了! 别说张子乔了,就连枫哥儿都是一脸的半信半疑。然后,众人不约而同的一起看向齐王。 齐王咳嗽一声:“母妃有时说话急躁了一些,不过,心总是好的。” 他平日说谎面不改色。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却免不了有些心虚。容妃对慕念春实在说不上好。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时不时的争锋相对。最多就是人前装装样子而已 不过,容妃缺点再多,也是他的生母。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容妃的不是。 慕念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总算给了他几分颜面,没有当众拆穿他。 张氏笑着打圆场:“看念春养的白白胖胖的,在宫里一定过的不错。容妃娘娘肯定没为难她。”又笑着对齐王说道:“时候不早了,殿下吃了午饭再走吧!” 齐王当然不会拒绝。 午饭过后,齐王向张氏辞别。张氏笑着吩咐道:“念春,你送一送殿下。” 未来岳母真是太知情识趣了!齐王精神一振。笑着拱手道别 齐王有意无意的放慢了脚步。和慕念春并肩同行。 郑喜石竹等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齐王殷殷叮嘱:“下面一阵子我要盯着宫里的动静,还要盯着赵王府杨府那边的动静,肯定会很忙,大概没时间来看你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如果有什么事。立刻让冬晴传个信给我”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了!”慕念春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啰啰嗦嗦的说这么多。自己不嫌烦。我听的都嫌烦了!” 齐王故意摆出一副西子捧心的受伤表情:“我的一片心意,你竟半点都不领情。太伤我的心了!” 慕念春想绷着脸,眼底却不小心泄露了一丝笑意:“别闹了。快走吧!再赖着不走,我可没闲心搭理你。” 齐王咧嘴一笑,狠狠的盯了慕念春一眼,这才不情愿的离开了。 慕念春在原地静静的站了片刻,待齐王府的马车没了踪影,才转身回了兰香院。 “你这半个月在宫里过的怎么样?容妃娘娘是不是为难你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待你到底如何?”这些话,当着齐王的面不便多问。如今只剩母女两个了,张氏也没了顾忌,一脸关切的追问道。 慕念春轻描淡写的应道:“这半个月,我一直忙着为皇上下厨做饭。皇上很喜欢我的厨艺,还特地赏了我金碗。皇后和容妃就算想为难我也找不到借口。” 张氏眼睛一亮,一脸的惊喜:“真的吗?皇上真的赏你金碗了?” “不止是皇上有赏赐,皇后和容妃也都各有赏赐。”慕念春熟知张氏的性情脾气,索性用略带夸张的语气将这些日子的经历细细的说了一遍。 张氏听的合不拢嘴,连连笑道:“好好好!能得了皇上的青睐,比什么都重要。就算容妃对你心中不喜,也绝不敢为难你了。对了,金碗和赏赐你可别乱动,都收在娘这里。将来等你出嫁的时候,留着做嫁妆。” 慕念春哑然失笑,却并未张口反对,乖乖点头应下了。 慕正善晚上回府的时候,免不了将慕念春召过去再仔细问上一遍。对慕念春的皇宫之行,同样表示非常满意。又委婉的暗示道:“念春,你年龄还小,就算要成亲,也得等上两年。按着俗礼,定了亲的男女婚前不宜见面。你还是少见齐王的好。” 这种事怎么能怪她!她从来没主动见过齐王,都是他厚着脸到慕家来的好吗? 慕念春心里暗暗嘀咕着,口中柔顺的应了声是。 在宫中半个月,脑中的弦一直绷的紧紧的。回到熟悉的闺房,整个人陡然放松了下来。连觉都睡的特别香甜 第二天,慕念春精神奕奕的去了闺学。 然后,一张意想不到的俏脸引入眼帘。 穿着浅紫色罗裙的少女容颜俏丽,笑容明媚爽朗,在看到慕念春的一刹那,立刻眉眼弯弯的笑着走了过来,亲热的喊了声“念春妹妹”。 慕念春一怔,脱口而出道:“茵茵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个少女,竟是宋茵茵。 宋茵茵俏皮的眨眨眼:“我是到慕家闺学来借读的,已经来了有十天了。当时你已经进了宫,所以不知道此事。怎么,不欢迎我么?” 慕念春很快会意过来,抿唇笑道:“当然欢迎了。一百个一千个欢迎!”宋茵茵哪里是来借读,根本是打着借读的名义好方便到慕家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面对热情又主动的宋茵茵,心软又善良的张子乔还能坚持多久? 宋茵茵见慕念春笑的意味深长,俏脸莫名的红了一红。然后故作镇定的扯开话题:“你在宫中住了半个月,一定有不少新鲜有趣的见闻。快点说些让我开开眼界。” “是啊!我也想听听。”慕婉春耳尖的听到了这一句,立刻好奇的凑了过来。 事实上,不止是她们两个。闺学里其余几个妙龄少女都竖长了耳朵。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那可是大秦朝最风光最荣耀令所有少女心生向往的地方。一个个眼中都闪着好奇和羡慕的光芒。 慕念春随意的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人多规矩多,见了谁都要行礼。说话行事都要小心些,不能冲撞了宫里的娘娘们。宫女太监们也不可轻易得罪” 短短几句话,听的宋茵茵连连吐舌:“亏得你受得了这么多规矩。换成是我,要不了两天就会犯错出丑丢人了。” 这倒也是。宋茵茵性情直率不擅作伪,这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皇宫。 慕婉春也笑道:“新年时我曾随着一起进过宫,规矩确实很多。我当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也就是四妹性子伶俐,能应付得来。换了是我,肯定会出差错。” 慕念春半点自谦的意思都没有,不客气的点了点头:“是啊!也只有我能应付得来。” 宋茵茵慕婉春:“” 慕婉春早一步反应过来,笑着啐了慕念春一口:“才夸你一句,你的尾巴就快翘上天了。别以为你以后是齐王妃我就会让着你,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瞧瞧不可。”边说边装模作样的卷起衣袖,扑了过来。 宋茵茵也是个活泼爱闹的,想也不想的凑了过来。三个少女嬉闹成一团,不时发出如银铃般清脆的欢笑声。 这欢笑声飘过墙院,飘到隔壁捧着书本们的少年耳中。 少年们一个个端坐着,心神却早已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 张子乔看似认真的看着书本,脑海中却迅速的闪过一张巧笑嫣然的少女脸庞,然后,似乎又变成了另一张俏丽可爱的面孔 等等!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明明全心喜欢着表妹,怎么可以动摇!而且,宋七小姐是到慕家闺学来借读而已,若以为她是特地因为自己才到慕家来,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子乔!”一只手忽的拍上他的肩膀。 张子乔不假思索的转头,脱口而出道:“你干什么?” 韩励一脸无辜的应道:“我一连喊了你两声你都没应,我就拍拍你的肩膀提醒你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看着张子乔略有些尴尬无措的样子,韩励眼珠转了转,促狭的低声说道:“你刚才是不是想到宋七小姐了?” “当然不是。”张子乔反驳的速度极快:“没影子的事,你可千万别乱说。万一传到别人的耳中,有损宋七小姐的闺誉。”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了!如果真的半点都不在意,这么急着反驳做什么。 韩励闷笑一声。相处几个月,他对张子乔腼腆的性子十分熟悉。倒也没再出言取笑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有喜 日子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齐王果然一直都没露面。慕念春口中不提,心里却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不安。 以齐王的性子,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早就厚着脸皮跑到慕家来了。这么长没时间没露面,显然是发生了什么 “大白天的,在发生么呆。”宋茵茵笑嘻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不是在想你的齐王殿下?” 确实是在想齐王。不过,此“想”非彼“想”。想到和想念可不是一回事! 慕念春也不辩解,笑着打趣了回去:“你这次可猜错了。我正在想子乔表哥呢!” 一提到张子乔,宋茵茵总算有了几分少女的羞涩忸怩。她对张子乔的心思这么明显,闺学里的少女们家学里的少年们几乎都看了出来。更不用说聪慧的慕念春了。总时不时的拿此事打趣几句。 宋茵茵大概是憋的久了,忸怩了片刻,鼓起勇气吐露心事:“张大哥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我总觉得他刻意的冷淡疏远我。” 慕念春神色不变,笑着应道:“子乔表哥整日勤奋苦读,极少出府。除了你之外,根本没机会结识别的少女。哪来的心上人!他性子内敛拘谨,有什么心思都爱藏在心底,不肯表露出来。能日日见到你,他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宋茵茵俏脸微红,心里却涌起一丝甜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莫名的叹了口气。 慕念春关切的问道:“说的好好的,你怎么忽然叹起气来了。” 宋茵茵再胆大,也不好意思说出心中所思,含糊的应了句:“没什么。” 慕念春略一思忖,便将宋茵茵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宋茵茵今年十五岁了,已是及笄之年。这个年龄的少女还未定下亲事的少之又少。可张子乔偏偏没什么“行动” 舅舅和舅母远在清池,张氏就算想为张子乔操持亲事,也得先告知他们一声。更重要的是,此时尚且不知张子乔的心意如何 也该找个机会,探一探张子乔的口风才是。这么好的姻缘。可不能错过! 慕念春打定了主意。面上却半点不露。和宋茵茵说笑了片刻,便进了闺学一起上课。到了正午,张氏命白兰来请慕念春宋茵茵到兰香院用午饭 宋茵茵嘴甜又乖巧,见了张氏便笑盈盈的说道:“每日都来叨扰伯母。茵茵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在张氏心里。早已将眼前娇俏活泼的可爱少女当成了未来的侄媳。心里说不尽的喜欢。闻言立刻笑道:“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我巴不得你日日都来呢!对了,子乔人呢?他怎么没随你们一起过来?” 为了给张子乔和宋茵茵制造见面的机会。张氏可是煞费苦心。每天命厨房准备丰盛精致的午饭,然后吩咐张子乔一起来吃饭。这么一来,两人可不就天天都见面了么? 张氏话音刚落,张子乔便来了。 宋茵茵心里一热,眼眸熠熠闪亮,喊了声“张大哥”。 两人日日都见面,比原来熟稔多了。更何况,宋茵茵实在是个可爱少女。任何一个少年对着这么一个热情可爱的少女也硬不起心肠来。 “宋小姐!”张子乔依然不肯喊她的闺名,语气里却多了几分随意。 慕念春将张子乔微妙的变化看在眼底,心里暗暗欣慰不已。笑着说道:“表哥,你今日怎么来的迟了? 张子乔脸上迅速的闪过一丝不自在,口中答道:“被长柏和韩励他们几个拉着说了几句话,所以来的迟了一些。” 天天到兰香院来吃午饭。每次都要被他们取笑。今天也不例外,被几人轮番打趣。好不容易才狼狈的脱了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天天来兰香院 慕念春对他太熟悉了,一看就知道他没说实话。略一思忖,便猜出了真正的原因。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意。 张子乔被笑的有些心虚。吃了午饭之后,连话都没说半句,借口还有课业没完成便逃也似的走了。 宋茵茵心里暗暗失望,慕念春却扬起了唇角。 张子乔已经动了心却不自知。只要适时的推动一把,让他清楚自己的心意就行了 张氏正和宋茵茵说着话,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一旁的萧氏面色异样,下意识的问了句:“萧氏,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萧氏过门也有两个多月了,性情柔顺,伺候张氏十分尽心。张氏纵然不喜慕长栩,对这个儿媳却没什么可挑剔的。 萧氏心里一阵阵作呕,面上却挤出笑容道:“大概是受了凉,这两日总有些怏怏的没精神,吃饭也没什么胃口”话还没说完,面色又白了一白。忙用手捂了嘴,被丫鬟搀扶着到屏风后。刚吃下的饭吐了个干干净净。 慕念春心里一动,低声提醒道:“娘,大嫂是不是有了身孕?” 张氏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命人去请大夫来给萧氏看诊 萧氏果然是有了两个月身孕。算一算日子,正好是进门就有了喜。 张氏心里有些发闷,面上却不便表露出来,笑着说道:“萧氏,你刚进门就有了喜,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我已经命人到修德堂报喜了,还有萧家那边,也打发了人去送信。你打从今儿个起,就好好养着身子。” 萧氏羞涩的应下了,眼中闪动着欢喜的光芒。 朱氏得了喜讯,很快便过来了,满脸俱是高兴:“太好了!真没想到萧氏这么快就有了身孕。这一定是佛祖在保佑我们慕家。” 慕长栩是慕家长孙,若是萧氏生下儿子,就是慕家第一个重孙。也怪不得朱氏这么欢喜。 张氏挤出笑容附和:“婆婆说的是。”心里却怄的不得了。 慕元春已经翻不起风浪,慕长栩基本不在府里,萧氏又懦弱温驯这样的日子简直太顺心太完美了。没想到,萧氏肚皮这么争气,这么快就有了身孕!今后萧氏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她这个做婆婆的还得精心照顾萧氏。 真是越想越懊恼! 慕念春实在太了解张氏了,一看张氏假笑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唯恐张氏流露出来,悄悄扯了扯张氏的衣袖。 张氏定定神,安抚的看了慕念春一眼。放心好了,这点轻重她还是知道的。 朱氏欢喜的叮嘱萧氏好好休息,又笑着对张氏说道:“长栩成亲的时候,我在心中对佛祖许了愿。盼着佛祖保佑我们慕家早日有子嗣。萧氏如今有了身孕,我要到慈云庵里去烧香还愿。” 张氏笑着应道:“好,儿媳这就命人去慈云庵打点。” 不在慈云庵住下,当天去当天回,也用不着准备太多东西。提前打发人去慈云庵说一声,多准备些香油钱就行了。 朱氏随口笑道:“萧氏怀了身孕不宜走动,就别跟着去了。你和吴氏领着婉春念春随我一同前去慈云庵。” 张氏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 慕念春下意识的想张口婉拒,可看到朱氏容光焕发的脸孔,到了嘴边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只出府一天,又不在慈云庵里过夜,当天就会回来。应该没什么要紧吧!大不了多带些家丁护卫 慕长栩回府之后,得知了萧氏有喜的消息。心里一阵激动,立刻回了松涛院。萧氏一脸欢喜羞涩的笑着迎了过来,轻声道:“夫君回来了。” 慕长栩的声音温和极了:“你怀着身孕,就在床上好好歇着,不用特地来迎我。” 就算是新婚燕尔的时候,慕长栩也从未这般温柔过。萧氏心中不胜欢喜,抿唇笑道:“哪有这么娇贵。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现在下来走动几步也无碍。” 慕长栩却不由分说的拉起萧氏的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等过了三个月,胎相稳定了再下床走动。” 萧氏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只觉得这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慕正善听说了此事之后,心情大悦,笑着叮嘱张氏:“以后别让萧氏晨昏定省了,在院子里安心养胎。对了,再去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开些适宜孕妇进补的安胎药。” 一怀上身孕,待遇立刻就不同了。 张氏将心里的酸意和不快按捺下去,笑着应了下来:“这些不用老爷吩咐交代,妾身都知道。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老爷一声。婆婆要到慈云庵烧香还愿,妾身带着念春一起去。” 慕正善笑道:“这样的喜事,确实该去给佛祖上柱香。记得再为萧氏求一个平安符回来。” 还求平安符?! 张氏继续笑着应了,心里却撇了撇嘴。 不就是怀了身孕么?还没生出来,就被众人捧的高高的。将来若是真的生了儿子,萧氏可就彻底站稳了脚跟。到那时候,自己想稳压萧氏,只怕就不是易事了 ps:慕长栩娶的是萧氏,前面被写成韩氏,已经被我改过来了~请见谅~下一章开始,会是本文最高潮的一段情节。铺垫了这么久,会发生什么,大家应该能猜到吧~o(n_n)o! 第二百一十八章 惊变(一) 慕家女眷要去慈云庵的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到了齐王这里。 齐王微微皱眉。 周珣这几日私下动作频频,暗中派人联系了太医院里负责熬药的邓公公。说不定这几日间就会动手。他暗中加派人手,时刻盯着周珣等人的动静。宫里的情形,更是半点异样都不能放过。 那个隐藏在暗中的黑衣男子,从那一晚去过杨府之后就一直都没露面。他派出的人手,几乎将整个京城都暗中查了一遍。依然没追查到这个男子的身份和落脚处...... 这么要紧的时候,他实在无暇再陪慕家女眷去慈云庵。也只能派些侍卫暗中保护她们了。 齐王思忖片刻,便扬声叫了郑喜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郑喜应了一声,立刻退下去安排人手。 ...... 赵王府里。 周珣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心潮起伏,神色变幻不定。 逍遥七日散果然是奇毒。他暗中用了三个人试药,事先服下解药的那一个,喝下掺了逍遥七日散的补药安然无恙。第二个是在喝了补药之后,又服下了解药,七天后也是好好的。最后那个没服过解药的,七天之后无声无息的毒发身亡。最妙的是死时毫无中毒的症状。 试药的结果,让他终于稍稍放了心。暗中命人和邓公公见面,将逍遥七日散给了邓公公。并且商定好了动手的时间。 明天......他就要放手一搏! 富贵险中求!为了皇位,冒再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 同样的夜晚,韩越也是思绪如潮,神色冷凝。 为了避开齐王耳目,这些天,他一直藏身在这个宅院。没有出过院子半步。期间只和周珣暗中联系过两次,每次都费尽心思隐藏踪迹。 明天就要动手了。这个计划是否能成功,就要看周珣的了! 如果能成功。当然是最好的。皇上一死,大秦朝就会改天换日。趁乱先对齐王动手。然后是太子太孙等人......这个天下是属于他的!谁也抢不走! 门被轻轻的敲了三下。 韩越回过神来,沉声道:“进来!” 一个身材高大目光炯炯的侍卫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启禀将军,三公子身边的人传了信过来。” 三公子,指的是韩三公子韩励。 韩越特意让韩励到慕家借读,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安插眼线,暗中盯着慕家人的一举一动。每隔几天,就会有密报送到赵州。此次回京。韩越命人暗中联系送信的人。有关慕家的消息,便被秘密的送到了这个宅院里来。 韩越嗯了一声,接过纸条,展开看了一眼。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慕家女眷明日会去慈云庵烧香,慕四小姐也会同去慈云庵。 慈云庵...... 韩越久久没有说话。 那个侍卫悄然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韩越目光幽暗森冷,令人情不自禁的心惊胆战遍体生寒。侍卫不敢再多看,忙垂下头。 许久,才听到韩越淡淡的吩咐道:“我明日要去慈云庵一趟。为了不惹人注意,就只带五六个侍卫。你再去挑些身手好的。乔装成普通人,混在去慈云庵上香的人群里。” 侍卫忙应了一声,退下了。 ...... 第二天一大早。慕家女眷坐马车去了慈云庵。 慈云庵香火旺盛,每逢初一十五这两天,到慈云庵里来烧香求平安符的香客如云。今天正逢十五,香客很多。大多是女子,也有些男子陪伴家中女眷前来烧香。 慕家女眷们自是不用在拥挤的大殿里烧香,由善音领着进了禅房。 善音略有些歉然的说道:“老夫人来的不巧,今日是妙云大师进宫讲佛经的日子。天刚亮,她就被宫里的马车接走了。” 朱氏笑道:“老身今日前来,是为了烧香还愿。妙云大师不在也无妨。等过些日子。妙云大师得了空闲,老身再前来小住聆听佛经妙义。” 善音双手合什:“老夫人向佛之心如此虔诚。佛祖一定会保佑慕家家业和睦子嗣兴旺。” 这话听着自是顺耳。朱氏想到萧氏已经怀了身孕,心情更是舒畅。 慕念春在禅房里待了片刻。就有些坐不住了。悄悄扯了扯张氏的衣袖,低声说道:“娘,我想出去透透气。” 张氏心知肚明她想去厨房找善能,并未阻止,只低声叮嘱道:“今日香客很多,你自己小心些。”毕竟是定了亲事的姑娘家,言行举止都要谨慎些,万一被陌生男子冲撞到就不好了。 慕念春乖巧的应下了,然后悄然溜出了禅房。 石竹和冬晴一左一右跟了上来。石竹笑着问道:“小姐是要去厨房么?”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年后这几个月我没来过慈云庵。这么久没见善能师太,我心里一直惦记呢!” 冬晴好奇的问道:“小姐和这位善能师太很熟悉么?” “小姐的素斋就是向善能师太学的呢!”石竹抢着答道。 冬青瞬间了然。慕念春厨艺出众,尤其是一手素斋更是做的美味。在宫中半个月,就是凭着厨艺获得了皇上的青睐。之前就曾听说她的素斋是从慈云庵里的一个女尼处学来的,原来这个女尼就是善能。 慕念春轻车熟路的去了厨房。 出人意料的是,厨房忙碌的几个女尼中,竟没有善能的身影。 其中一个圆脸的女尼,和慕念春相熟,见了慕念春,忙笑着上前来见礼:“见过四小姐。四小姐是来找善能师叔的吧!她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一直高烧不退。这几天一直在休息静养,没到厨房来。” 善能竟然生病了? 慕念春一惊:“她的住处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看看她!” 那个圆脸女尼自告奋勇的说道:“贫尼给四小姐带路,请四小姐随贫尼过来吧!” 慈云庵里的女尼约有上百人,俱都住在慈云庵后院的几排屋子里。此时正是庵里香客最多的时候,女尼们俱都在大殿或是厨房等处忙碌,后院里十分安静。 善能就住在最角落的一间屋子里。 圆脸女尼领着慕念春到了屋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善能师叔,慕四小姐听说你生病了,特地过来探望。” 过了片刻,门才开了。 一脸病色精神萎靡的善能出现在眼前:“四小姐,你今日怎么到庵里来了。” 善能面色憔悴,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也清瘦了不少,眼神黯淡无光,说话有气无力。一看就知道病的不轻。 冬晴还是第一次见善能,忍不住细细打量几眼。心中暗暗惊讶不已。 这个善能显然已经不年轻了,穿着女尼的灰色棉袍,又是一脸病容,却依然美的惊人。这样的美人,竟在慈云庵里做了尼姑...... 慕念春不由得一阵阵心疼:“你怎么病成这样?有没有请大夫来?” 善能强自打起精神说道:“请了个走方郎中看过了,开了张药方,也抓药熬药喝了几天。不过,总不见什么效果。看来,到底是上了年纪,有了病迟迟不见好。”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满是自嘲的意味。 慕念春嗔怪的看了善能一眼:“什么上了年纪。依我看,肯定是那个走方郎中医术不佳,开的药方也不好,耽搁了病情。我让人去给你重新请位大夫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善能想也不想的拒绝:“贫尼再休息几日就好了。” 圆脸女尼笑着提醒道:“善能师叔,先请四小姐进去再说话吧!”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口说话。 善能发着烧,头脑昏昏沉沉的,被圆脸女尼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忙让了开来。 慕念春主仆三人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收拾的还算干净。除了一张床之外,还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角放了一只木箱。除此之外,别无旁物。 “这住处也太朴素了。”慕念春忍不住叹道。 善能淡淡一笑:“出家人已经跳出红尘之外,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或许,慈云庵里所有的尼姑住处都是这样的。慕念春也不便多说,随口扯开了话题:“自从过了年后,我就一直没机会再来看你。前些日子,我还进宫住了半个月......” 进宫? 善能面色微微一变。 慕念春敏感的察觉到她的异样,心里悄然一动。之前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又浮了上来。善能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为什么会熟悉宫里的情形?一提到皇宫又为之色变?还有,皇上曾经说过她做的素斋似曾相似...... “我为皇上下厨半个月,皇上对我的厨艺赞赏有加。尤其是素斋,皇上更是赞不绝口。”慕念春故作漫不经心的说着,目光却密切的留意着善能的神色变化:“对了,皇上还曾经问起过我素斋是从哪里学来的......” 提到皇上,善能面色悄然发白,双手紧握成拳,身子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声音有些急促尖锐:“你是怎么答复皇上的?” ps:一更的时候不好意思求票,这周两更,厚着脸皮求票求订阅~ 第二百一十九章 惊变(二) 慕念春原本只是疑心,现在看到善能的反应,几乎可以断定善能的来历一定不同寻常!难道,善能真的曾是宫里的妃嫔? 善能没等来慕念春的回答,忍不住追问道:“你是怎么回答皇上的?有没有说出我的名字?”激动之余,连贫尼两个字也忘了自称。 慕念春凝视着神色激动的善能,淡淡应道:“放心,我只说是在慈云庵里跟着一个女尼学的素斋,并没说出你的名字。皇上也没追问。” 最后几个字,说的意味深长。 善能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想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表情。可看着慕念春洞悉了然的目光,便知道这个时候再怎么伪装也没用了 以慕念春的聪慧,此时必然已经猜到了她的一部分秘密。 善能想到沉痛的过去,心里涌起浓浓的苦涩。大概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平日伪装的冷淡早已消失无踪。过往的一切,争先恐后的涌上脑海 善能的眼中似闪过一丝水光,将头扭到了一边。 慕念春没有再追问,默默的站在一旁。 石竹和冬晴交换了个眼神,退到屋外,轻轻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慕念春和善能两个人。过了许久,慕念春才轻声说道:“你的心里一定有很多秘密和痛苦。若是信任我,不妨和我说一说。我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善能沉默了片刻,才苍凉的笑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说也罢。” 这和信任与否无关。每个人都有一些深藏在心底不愿倾诉的秘密。这样的秘密,是心中永难愈合的伤疤。稍微碰触一下,便痛彻心扉 善能的反应,已经告诉慕念春答案了。 善能,确实曾是宫中的妃子,而且肯定受宠过一段日子。后来不知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偷偷逃出宫到慈云庵做了女尼。为了隐藏踪迹不被人发现,整日躲在厨房里,从不接触外来的香客。 想及此,慕念春的心中浮起一丝同情和唏嘘。 别人看着宫妃们享受荣华富贵。却不知道这份荣耀光鲜后的心酸和苦楚。当年她也曾不止一次的想逃出宫。只可惜根本没这样的机会。也不知道善能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能从宫中逃了出来 “听闻皇上已经下旨为你和齐王殿下赐婚了。”善能打起精神,扯开话题:“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也没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宁愿嫁到一个平常人家。过些平静安逸的日子。嫁到皇家做儿媳。日后不知会遇到多少勾心斗角的事。” 这些话。似又勾起了善能隐秘的心事,唇角泛起苦涩的笑意。 就在此刻,屋子外面忽的响起冬晴戒备的声音:“来者何人?快些止步!这里是慈云庵的后院。你们几个男子,怎么可以闯到这里来?” 慕念春心里一紧,莫名的一阵惊惶。忽然有种浓浓的不妙预感。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男子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是石竹?” 慕念春全身一颤,俏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还一口就叫出了石竹的名字?! 门外的石竹也是一愣,错愕的看向来人:“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那个穿着黑衣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相貌普通,目光冷凝逼人,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寒意。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青年男子。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她这个丫鬟的名字? 黑衣青年定定的看着年少稚嫩的石竹,脑海中浮现的,是前世慕念春身边那个忠心耿耿木讷忠厚的宫女面孔。 没错!她就是石竹!是慕念春带进宫里的丫鬟,也是慕念春最信任最器重的人。 看到她,他终于可以确定,刚才逮住拷问的圆脸女尼没敢撒谎。慕念春果然就在这个屋子里! 慕念春 这三个字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深深的戳进胸口。疼的揪心裂肺,疼的鲜血淋漓。自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天,无一刻能忘怀。 慕念春,你竟然敢和别的男人情意相投,你竟然敢和别的男人定亲! 韩越阴冷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那扇薄薄的木门上,薄唇抿紧。他大步走上前,正欲推开门。 一旁的冬晴眼疾手快的出了手。后面的几个侍卫迅疾的冲了过来,将冬晴包围。 石竹心里一凉,早看出来人不善,却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这样的举动。当下想也不想的抢上前,挡在门前。 韩越冷笑一声,左手出拳,猛的将石竹打晕。右手依然稳稳的推开了门。 门开了! 俏脸苍白眼眸黑亮的惊人的慕念春出现在眼前。 纵然韩越易容改装过,可慕念春却一眼就认出了他。前世同床共枕过十年,她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只看到那双阴鸷愤怒的眼,就知道是他来了 “韩越,”慕念春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越眼底汹涌着阴冷和恨意,一步步逼近。就像前世的噩梦又活生生的来到了面前。 慕念春全身冰凉,如置冰窖。 曾经以为最不可思议的事实,以最令人惊悚的方式,摆在眼前。 他记得前世的一切! 他带着滔天的恨意重生,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上元节的那一晚,他是因为听出了她的声音才会下马车相见。他强忍着心中所有的愤怒和憎恨,伪装的若无其事。之后这几个月一直按兵未动,是因为时机未到不得不隐忍。 而此刻,他终于挟着对她的仇恨前来 下一刻,他就会抽出腰际的刀杀了她报仇吧! 慕念春头脑一片空白,呼吸几乎停顿。 韩越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雪一般白的脸庞,步伐没有半刻迟疑。只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眼神阴鸷,闪着愤怒的冷芒。 站在一旁的善能忽的颤抖着问道:“你叫韩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沉浸在愤怒暴戾中的韩越动作一顿,猛的看了过去。直到此刻,他才留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中年女尼。 当看清这个女尼面容的一瞬间,韩越全身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 虽然隔了十几年,虽然她的容颜已渐渐苍老,虽然她满头的青丝已经化为乌有。可那张脸,分明还是记忆深处的模样 明明死了很多年的人,竟会忽然出现在眼前! 善能痴痴地盯着韩越,低声呢喃:“你真的是韩越!你和小时候长的大不一样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韩越全身僵硬,显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时竟未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 慕念春也有些懵住了。韩越不是来杀她报仇的么?为什么还没动手?善能和韩越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韩越见了善能之后这般震惊?! 失神怔忪不过是片刻。很快,门外传来的拳脚声和惊呼声就惊醒了慕念春。 那是冬晴的声音! 冬晴和石竹还都在门外!她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慕念春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直视着韩越的眼睛说道:“韩越,你要打要杀都冲着我来!放了冬晴石竹还有善能师太。” 韩越定定的看着慕念春,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冷意,声音如寒冰:“原来,你什么都记得!” “是!”此时否认已经没了任何意义。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在韩越阴冷的目光下站直了身子:“你要杀我,现在就动手好了!” “杀了你?”韩越扯了扯唇角,眼中射出无尽的怒意和恨意:“慕念春,你想的太轻松了!” 说完,猛然伸出手,劈在慕念春的左颈。 慕念春眼前一昏,软软的倒下。韩越伸出右胳膊,将昏迷的少女搂进怀中。 善能被这一幕惊呆了。慕念春不是已经和齐王定了亲事吗?她和韩越之间又是怎么回事?两人似乎有过很深的恩怨纠葛。韩越看似凶狠阴冷,却没对慕念春下狠手 门外的打斗已经结束。冬晴身手虽好,却敌不过对方人多,受了不轻的伤,已经昏迷了过去。几个侍卫,也有两人受了伤。其中一个,隔着门低声道:“将军,刚才闹了这么大动静,只怕很快就会有人察觉赶过来。我们也该撤了!” 韩越嗯了一声,将慕念春打横抱起。然后用复杂难言的目光看了泪流不止的善能一眼:“你也随我走!” 善能用袖子擦了眼泪,轻轻的嗯了一声。 侍卫们见韩越抱了一个少女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女尼,俱都一惊。却无人敢多问。 “将军,这两个人怎么处理?”侍卫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比了个杀人灭口的姿势:“要不要属下将她们两个” 韩越冷冷说道:“不用灭口。把这个昏倒的丫鬟一并带走。至于那个受了伤的,就任由她躺在这儿。” 留着冬晴,正好给齐王送个信! ps:这章是不是看的惊心动魄?猜出善能身份了吗~o(n_n)o~ 第二百二十章 惊变(三) 侍卫们应了一声,一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轻松的将石竹抱起。 一行人悄然从慈云庵的后院后门处出去,正好碰上了齐王派人暗中保护慕家女眷的暗卫。 此次前来慈云庵的暗卫共有四十几个,大部分散落在人群里。还有些守在慈云庵的前殿处。在后院门口的只有四五个人。 当看到黑衣青年怀中抱着少女的一刹那,几个暗卫脸色齐齐一变。不约而同的抽出兵器冲了过来。其中一个迅疾的从怀中取出信号弹扔上天,发出尖锐的声响,即使在白日,依然亮光灼灼。周围的暗卫看到这个信号弹,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赶过来。 韩越身边的侍卫动作同样迅速,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发出了信号,一场短暂却又激烈的混战迅速的开始了。 韩越没有出手,只冷冷的抽出手中的长刀,抵在慕念春的脖子上。刀锋闪着锐利的寒芒,在少女柔嫩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都给我停手!不然,我现在就一刀杀了她。” 暗卫们投鼠忌器,面色俱都变的十分难看。却不敢再动手,只能憋屈的停了手。 “退开!”韩越面无表情的吩咐,手中的刀微一用力,慕念春脖子上的血痕深了一些,缓缓的渗出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暗卫们又急又怒,却不敢激怒了他。只得依言退开。 韩越冷笑一声,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抱着怀中的少女退开。几个侍卫围在他的身侧,各自手持兵器,警戒的提防着几个暗卫。 走出不到二十米,两方增援的人手几乎同时赶到了。 “快些拦下他们!四小姐在他们手里!” “拖着他们所有人!保护我们撤退!” 两声命令同时响起。 齐王暗卫们奋不顾身的冲了过去。却被另一群人拦下了。只拖延了片刻,韩越等人便没了踪影。 ...... 上书房里。 齐王的心莫名的揪痛了一下,一阵慌乱不安迅速的在心头蔓延。神色陡然凝重起来。他的直觉一向很灵验。忽然有这样不妙的预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坐在他身边的周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十四叔。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齐王连说笑的心情都欠奉,随口敷衍道:“没什么。” 就在此刻,郑喜弯着身子,从门口偷偷溜了进来。 太傅授课的时候,是不允许小厮们进出的。郑喜厚着脸皮弯着腰溜进来,已经惹来太傅不满的一瞥了。 郑喜什么也没说,只冲齐王迅速的使了个眼色。 齐王收敛心神,微一点头。迅速的起身,对太傅说道:“太傅,我出去方便一下。” 太傅的脸隐隐发黑,却不好发作,眼睁睁的看着齐王大摇大摆的出了书房。能将逃课一事做的这般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也只有齐王了。 周琰艳羡的看了齐王身影一眼,然后目光掠过周珣的位置,不由得暗暗奇怪。齐王逃课不算稀奇,今日周珣怎么也没到上书房来? ...... 福宁殿里。 “皇祖父的气色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周珣笑着说道:“孙儿看着皇祖父的龙体一日日好转,心里实在高兴。” 皇上看着最疼爱的孙子。眼神温和慈爱:“朕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只管好好读书,可别学你十四叔,打着来看朕的名头逃课。” 最后一句。说的十分诙谐风趣。 周珣很配合的笑了起来:“孙儿这次可让皇祖父失望了。昨日就以这个理由向太傅告了假。估计太傅很快就要向皇祖父告状了。” 皇上被逗的哈哈大笑,龙心大悦。 皇上再威严也毕竟是个年过五旬的老人了,看到孙子如此有孝心,心中十分快慰。而且,周珣是一众皇孙中最优秀出色的一个,也是最得皇上欢心的一个。周珣特意告假到福宁殿来陪他,他心里自然高兴。 此时的周珣,心里却是忐忑又紧张的。这份紧张不安中,又隐隐的透出一丝激动。 过了今天......只要过了今天。这大秦天下即将改天换日。等父王登基,他就会是大秦朝的太子。将来这锦绣天下会是他的! 是!他一直都是有着蓬勃野心的! 周琰明明比他小,远不如他优秀。凭什么他就是太孙是将来的太子。自己却只能是赵王世子?大秦朝的天下,应该由最优秀的周家子孙来继承才对! 对不起了,皇祖父。你到了九泉之下,不要怪我心狠...... 周珣心里默默想着,整个人像绷紧了的弦,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皇上虽然老迈,却依然敏锐,奇怪的看了周珣一眼:“你怎么了?” 周珣忙收敛心神应道:“没什么,孙儿就是奇怪,皇祖父今日的补药怎么还没送来?” 话音刚落,于公公便一脸殷勤的笑着进了福宁殿。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胖太监。 这个太监,正是太医院里负责熬药的邓公公。 周珣和邓公公目光一触,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各自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皇上,今日的补药已经熬好了。”于公公笑道:“奴才这就让人先试药......” “不用叫人来试药了。”周珣出人意料的笑道:“今日由我在这里伺候皇祖父喝药。” 于公公一愣,反射性的看了皇上一眼。赵王世子这是打算要亲自为皇上试药啊! 皇上也是一愣,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语气愈发温和:“试药的事自有人做,哪里用得着你......” 周珣一脸真挚诚恳的打断皇上:“还请皇祖父成全孙儿的一片孝心。” 皇上动容了,犹豫片刻才说道:“也好,药有些烫口,你小心些。” 周珣暗暗松口气,忙笑着说道:“皇祖父放心,孙儿也不是小孩子了,试药这么简单的事总不至于不会。” 为皇上试药也是有规矩的。用银制的勺子舀起一勺喝下,等上片刻没有异样,才可以伺候皇上喝药。 周珣曾经试验过数次。银制的勺子放进搀了逍遥七日散的汤药中,勺子并不变色。因此,他拿着银勺的手十分沉稳,喝了一勺药之后,在一旁等了片刻。 邓公公悄然抬眼看了周珣一眼,见周珣神色如常,提的高高的一颗心才悄然放下。 “孙儿试过药了,”周珣笑着张口说道:“皇祖父请放心用药。” 皇上欣然点头。于公公小心翼翼的端起药碗,舀起一勺送到皇上嘴边。周珣呼吸微微一顿,看似镇定实则紧张的盯着皇上的举动。 就在皇上张口的一刹那,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的在门口响起:“等一等!” 于公公动作一顿! 皇上讶然的看了过去! 周珣心中一惊,霍然看了过去! 一身绯色锦袍俊美不凡的少年扬着笑脸走了进来。竟是齐王来了。 齐王笑着上前给皇上请安,又随口吩咐于公公:“你先把药放下。” 于公公虽然觉得这个命令颇为奇怪,依然听话的放下了药碗。 周珣心里一沉。这么要紧关键的时候,齐王怎么会来了?!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正想着,齐王已经笑着看了过来:“你不去上书房上课,怎么跑到父皇的福宁殿里来了?” 周珣强自定下心神应道:“我惦记皇祖父的龙体,昨日就向太傅告了假,今天特地到福宁殿来陪皇祖父。刚才还替皇祖父试了药。” “你的这份‘孝心’,着实令人感动。”齐王似笑非笑的扬起唇角,目光中却闪着讥讽和嘲弄:“有你这么孝顺的皇孙,真是父皇的’福气’。” 周珣本就心虚,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微微变色,情不自禁的看了药碗一眼。这碗搀了逍遥七日散的药依然冒着热气,如果不是齐王来搅局,皇上此时已经喝完了药...... 皇上何等敏锐,几乎立刻就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波涛暗涌。疑惑的看了齐王一眼,又看了神色微变的周珣一眼,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们叔侄两个是怎么了?该不是闹了矛盾,都想到朕面前来求朕做主吧!不妨现在就说出来,朕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偏心。” 周珣的嗓子暗暗发紧,勉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皇祖父误会了,我和十四叔素来和睦,没什么矛盾......” “周珣!”齐王轻飘飘的打断了他:“我问你,父皇待你如何?” 周珣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一时摸不清齐王的来意,谨慎的答道:“皇祖父对我一向疼爱有加。十四叔,你今日真是奇怪,怎么会忽然说起这些。皇祖父应该喝药了,再不喝药就会凉了......” 齐王扯了扯唇角,眼神渐渐变冷:“真的喝下这碗药,父皇还有命吗?”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俱都为之色变! 周珣面色大变,头脑一片空白。 邓公公全身一颤,想也不想的跪了下来。 皇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恪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ps:感谢书友吖市打赏的和氏璧。这几天会一直坚持双更的,么么哒~o(n_n)o~ 第二百二十一章 惊变(四) 齐王的脸上没了平日的嬉笑不正经,一字一顿的说道:“父皇,周珣心存不轨之心。这碗药里,已经被做了手脚!” 皇上的头脑轰的一声,不敢置信的看向周珣:“你竟在药里下了毒?” 周珣俊脸没了血色,慌乱的辩解:“没有!十四叔是在诬陷我,还请皇祖父明鉴。孙儿对皇祖父的一片孝心,日月可鉴,绝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齐王冷冷一笑:“你们父子的心思,确实是“日月可鉴”。父皇待你宠爱有加,甚至比对太孙更好。你却心思歹毒狠辣,其心可诛!这碗药就是铁证,任你百般狡辩,也无法抵赖。还请父皇现在就召太医院的太医们过来,真相到底是什么,很快就会大白于眼前。” 这碗要命的药,现在已经成了周珣的催命符! 周珣头脑一片混乱,额上早已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绝不能任由太医们来验药!不然,!!小说 .这个下毒的罪名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周珣急中生智,故作愤慨的应道:“这碗药怎么可能有毒,我刚才还替皇祖父试了药。喝下去之后,根本什么异样都没有。你这么说,简直是血口喷人。”又一脸委屈的对皇上说道:“皇祖父,孙儿为表清白,愿意将这碗药全部喝完!” 说着,伸出手。想将药碗端来一口喝净。 齐王一直在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岂能容他毁灭证据。眼疾手快的出手,挡住周珣:“行得正坐得直,你若是不心虚,又何必抢着消灭证据。” 周珣急着要抢过药碗,不假思索的推开齐王。 他自幼文武双全,身手远胜常人。齐王却只擅长吃喝玩乐,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这一次,周珣又料错了! 齐王右手牢牢的抓住他的胳膊,他用力之下竟挣脱不开! 周珣又惊又怒。电光火石间。终于明白过来。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齐王,原来竟是最擅长伪装的那一个。平日的惫懒任性荒唐都是假的。 周珣想也不想的伸出另一只手,齐王动作迅疾如闪电,和周珣拆挡了几招。 于公公看的目瞪口呆。胆敢在皇上面前动手的可真是绝无仅有。他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刻端走药碗。以免两人打斗中碰到药碗。 皇上气的脸都白了。 根本不需要再找什么太医了!周珣异于平常的激烈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一切!还有跪在一旁簌簌发抖的邓公公 皇上气血攻心,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于公公救之不及,惊呼一声:“皇上!” 齐王离的近,不假思索的转身接住皇上。此时后背全都露在周珣眼前,周珣想也不想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击中齐王后背。他含恨出手,自是非同小可。 齐王喉咙一甜,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此时抱着皇上,根本腾不出手来反击。眼看着周珣的手又要落下来,齐王猛然怒斥道:“周珣!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在福宁殿里对我动手!” 周珣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狞笑道:“对你动手怎么了?我今日就杀了你!”进福宁殿不允许带任何兵器,周珣仓促间,拿起一旁的椅子,就要砸到齐王的头上。 筹谋了多日的大计,眼看着成功在即,却没料到会毁在齐王的手上。等皇祖父醒来之后,会怎么发落他?又会怎么对付远在赵州的父王? 椅子没砸到齐王的头上,在半空中就被人拦下了。 守在福宁殿外的御前侍卫们听到异样的动静,纷纷冲了进来,拦下了周珣。 “赵王世子意图不轨,行刺父皇,快些把他拿下。”齐王不假思索的命令。 周珣脸上的表情依然狰狞:“本世子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对我动手!” 十几个御前侍卫并未被这番狠话吓到。皇上昏厥不醒,倒在齐王的怀里。赵王世子拿着椅子砸齐王也是事实,怎么看赵王世子都脱不了干系。更何况,于公公也在一旁喊着:“你们快些拿下赵王世子。” 周珣身手再好,也绝不是这么多人的的对手。几个回合,便被御前侍卫们扭住了手臂。 这过程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 齐王松口气,沉声道:“先将赵王世子押到宗人府关起来,等父皇醒来审问处理。还有这个邓公公,先关进天牢。” 跪在地上的邓公公听到天牢两个字,全身簌簌发抖,连连磕头告饶:“齐王殿下饶命,奴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愿意将功赎罪,只求殿下饶奴才一条狗命” “有什么话等父皇醒来你再说也不迟。”齐王冷冷说道,看都懒得再看邓公公一眼。 如果不是为了逮周珣一个现行,他绝不会容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在太医院里安然待这么久。 周珣被押了下去,邓公公也被拖走了。 于公公忍着心里的惊骇,将皇上扶到了龙榻上。 齐王吩咐一旁的宫女:“你们两个现在去太医院请江太医他们过来,还有你,去仁明殿给母后报信,就说父皇危急,请母后立刻过来。” 声音沉稳,吩咐的井井有条。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散漫不正经。 看来,齐王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 于公公心里暗暗思忖着,手上的动作仔细而小心 很快,江太医等人先赶来了。 齐王简短的说道:“父王大概是气急攻心,所以才会昏厥过去。江太医施针,先将父皇救醒。请另几位太医将那碗药好好的研究一下,看看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太医们心中俱都凛然,无人敢怠慢,一起应下了。 江太医运针如飞,在皇后匆匆赶到的时候,皇上已经睁开了眼睛。 “皇上!”皇后苍白着脸坐到龙榻边,紧紧的攥着皇上的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臣妾只听说皇上气晕了,就立刻匆匆的赶了过来。具体的原因却是不知” 皇上惨然一笑,却什么也没说。 最疼爱的孙子,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简直是在他的心口生生的插了一刀! 皇后看向一旁的齐王:“你来告诉本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用简短的几句话将事情道来:“周珣勾结了熬药的邓公公,在父皇的药里做了手脚。幸好儿臣来的及时,不然,父皇已经喝下了那碗要命的补药!” 皇后听的目瞪口呆,旋即气的全身发抖面容煞白:“好!好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皇上平日里最疼他,他怎么下得了这个手!他人呢,本宫现在就要见他!” “儿臣已经命人将他压进宗人府了。父皇现在情绪过于激动,不宜见他。”齐王迅速的说道:“还有,儿臣已经让几位太医去检查那碗汤药了。等查出那碗汤药里的问题,再审问周珣也不迟。那个邓公公,也被押进了天牢。只要细细审问,一定能问出实情。” 证据确凿!周珣这次休想脱身。至于远在赵州的赵王,即将等来的也会是皇上的滔天怒火。 皇后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情不自禁的看了齐王一眼。 此刻的齐王,冷静沉稳,精明果决,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懒散的样子。 再往深一层想,周珣胆敢动手,必然是经过了周密的计划和安排。齐王洞悉了这个计划不说,还挑了一个最佳的机会拆穿此事,让周珣避无可避 这份城府这份心计这份手段,委实令人心惊!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防备着容妃齐王母子。然而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是小觑了齐王 刹那间,皇后的心里掠过了一连串的念头。不过,她城府颇深,面上并不显露,只是看向齐王的目光复杂难言:“这次幸亏有你,及时制止了周珣的阴谋。等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了,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齐王坦然回视:“母后这么说,实在令儿臣惶恐。儿臣只希望父皇平安长寿,其余的别无所求。” 这么多年来的完美伪装,到此时已经露了破绽。如同藏在匣子里的宝剑,终于露出了逼人的锋芒。以皇后的性子,心里不起戒备和疑心才是怪事。 齐王对这一点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慌张,应对的十分得体。 眼下最要紧的是皇上的龙体安康和如何审问处置周珣,要提防戒备齐王,是以后的事。皇后深深的看了齐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安慰道:“皇上也别太难过了。周珣狼子野心,幸好阴谋未曾得逞。皇上安然无恙最要紧。” 皇上颓然的躺在龙榻上,瞬间苍老了许多。心中燃烧着怒意和震惊,可更多的却是悲怆。 周珣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和胆子对他动手。这幕后真正的主使者,除了赵王再无旁人。 最重视的长子和最信任的长孙,为了皇位竟对他下此毒手 第二百二十二章 震怒(一) 宫中发生的这一幕,实在是惊心动魄。 此事很快就传遍宫中内外,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各宫妃几乎全部闻讯而来,容妃也不例外。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赵王世子平日看着温和谦逊懂礼,谁能想到竟包藏祸心,对皇上下此毒手,实在是大逆不道啊.......” “是啊!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幸好齐王殿下及时出现,制止了赵王世子。不然今日皇上就危险了......” 妃嫔们小声议论着,有意无意的看向容妃。此次齐王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日后肯定更受皇上宠爱。容妃也会母凭子贵,随之水涨船高。 一向和容妃不对劲的丽贵人和安嫔心中不由得暗暗后悔。容妃一旦得势,她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在众人的目光中,容妃表现的格外平静。然而这份平静的表象下,却是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息。 身为母亲,她当然为儿子的出色表现骄傲自豪。更多的,却是无尽的隐忧。皇后本就对她们母子处处提防,如今齐王锋芒毕露,皇后能容得下才是怪事。等此事结束,等待她们母子的将会是狂风骤雨...... 正想着,于公公从殿内走了出来,恭敬的说道:“容妃娘娘,皇上召您进去。” 在众嫔妃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容妃打起精神,随着于公公进了殿内。 “臣妾见过皇上,”容妃敛衽行礼。 躺在龙榻上的皇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免礼平身吧!” 容妃抬眸看一眼,不由得暗暗心惊。此事对皇上的打击着实不小,皇上瞬间苍老了许多。额上满是皱纹,显得垂垂老矣。 容妃定定神,柔声说道:“皇上也别太伤心了。先安心的养好身子要紧。等太医们查出那碗药里的问题,再审问赵王世子也不迟。” 皇上无心说话。随意的嗯了一声。 容妃看向齐王,目光中流露出关切和询问。齐王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容妃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 几位太医很快来复命。 “启禀皇上,这碗补药里确实被动过手脚。”年纪最长经验最丰富的李太医拱手说道:“不过,银针试不出毒性。就算是有人试药,也不会当时毒发身亡。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慢性毒药,服下之下会在人体内潜伏一段日子。等到毒发的时候,却是无药可解。世子应该是先服了解药,所以才敢为皇上试药。” 好毒辣的计谋!好阴狠的手段! 周珣这是要利用他的信任对他下手! 皇上目中闪着怒意。额上青筋毕露。全身气的不停发抖。 齐王唯恐皇上气出个好歹来,忙低声说道:“父皇今日情绪大起大落,只怕对龙体不利。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皇上此时怒上心头,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平息。 皇后和容妃也被吓了一跳,忙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抚皇上。 就在此刻,太子太子妃也闻讯匆匆赶来。同来的,还有太孙周琰太孙妃蒋氏。 太子一脸愤怒,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周珣简直是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竟敢在父王的药里下毒!” 皇后眸光一闪,接过了话茬:“此事动静闹的这么大。想瞒也瞒不过去。臣妾这就命人先封了赵王府。还有赵王那一边,不知皇上作何打算?”最初的震怒过后,皇后第一个清醒过来。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赵王父子一起扳倒,为太子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此时此刻,太子却不便多说。免得落下个“手足相残心狠手辣”的恶名。 皇上毕竟是天子,谋逆造反是任何天子都无法忍受的逆鳞。更何况,是赵王父子大逆不道动手在先!他焉能放过他们? “传朕的口谕,从即日起封了赵王府,不准任何人出入。”皇上阴沉着脸怒道:“再命人拟旨,传赵王进京来见朕!” 皇后心中暗喜,忙应下了。立刻召人过来。有条不紊的将事情吩咐下去。 ...... 齐王暗暗松口气。 有太子在,有皇后出手。赵王父子这一回肯定讨不了好。 赵王若是进京,面对的将会是父皇的滔天怒火和诘问。如果赵王心狠果决的话。或许会放弃世子周珣,立刻举旗谋逆造反。不过,一来其身不正,二来师出无名,在道义上已经落了下风。不管赵王选择哪一条路,等待他的都没有好下场...... “十四叔,”周琰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齐王身边,一脸惶惶不安的低语:“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堂兄怎么敢对皇祖父下这样的毒手!” 周珣平日谦和守礼,友爱兄弟,对皇祖父更是十分孝顺。皇祖父最喜欢的皇孙就是周珣。父王母妃提起周珣,也是满口称赞,顺便再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他一眼。 他口中不说,心里却一直很羡慕这个堂兄。 谁能想到,堂兄竟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周琰的那点心思几乎都写在了脸上。齐王将周琰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这事的主谋不是周珣,而是大皇兄。如果他们的阴谋成功,父皇此时已经中了毒很快就会归天。然后,他们要对付的就是五哥和你。我侥幸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可谁也料不到他们接下来还会做什么。你今后出入一定要小心些,记得多带些侍卫,而且必须是信得过的心腹。”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一点不得不防!前世的时候,太子就是因为身边有内奸被人里应外合一举刺杀成功。 周琰虽然憨厚单纯些,却一点都不笨。被齐王这么一提醒,立刻郑重的点头应下了,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周琰的语气里满是难过:“皇位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不顾孝道伦常,重要到对皇祖父也敢下毒手?” “周琰!”齐王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你要学着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皇位只有一个,为了皇位,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你不是不解世事的孩子了,你是大秦朝的太孙,也会是大秦朝未来的太子。如今有人为你挡风遮雨,可总有一天,你要自己去面对这一切。” 周琰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茫然无措和惊惶。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周琰的震撼太大了。 齐王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怕,挺直了腰杆!放心,只要有父皇和五哥在,没人敢动手对付你。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这一边!” 周琰呆呆的楞了片刻,深呼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十四叔,你说的对。以前是我太天真了。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小心。” 人不经事很难真正成长。经历风雨,体验事实的残酷,对周琰来说是件好事。 齐王冲周琰笑了一笑,夸赞鼓励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太子也走了过来,长叹一声说道:“今日多亏了十四弟你机警,识破了赵王父子的阴谋。不然,父皇性命危矣!或许,还会有人暗中对付我。不管怎么样,都得谢过十四弟。” 太子可比周琰敏锐精明多了。 齐王打起精神应道:“五哥这么说可真是太见外了。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 太子眸光一闪,意味深长的赞道:“提前识破周珣的计谋,将计就计顺势逮一个证据确凿。十四弟行事有度,雷厉风行,我这个做兄长的,真是自愧不如。” 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看来,他一直都太小看齐王了...... 齐王早就料到太子会有此反应,神色自若的应道:“我不过是仗着一点小聪明,才侥幸识破了这一局。时间紧急,我又不敢声张,免得打草惊蛇。所以在事前才没和五哥通气。五哥可别怪我才是。” “我怎么会怪你。”太子表现的毫不介怀胸怀坦荡:“你这么机敏,我这个做兄长只觉得快慰。” 做了这么多太子,漂亮的场面话张口就来。 齐王的演技更是炉火纯青,故作释然的笑道:“五哥没怪我就好。” 兄弟两个表现的毫无芥蒂。各自心底在想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闲话了几句,太子便又重新去了龙榻边。 齐王识趣的站的远一些。今天他已经抢尽了功劳出尽了风头,接下来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免得太子心里不痛快。 今日一举识破周珣的阴谋,提前将赵王的野心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可以说是十分成功!可不知为什么,齐王心里莫名的不安预感却越来越浓。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 那个藏在暗中的黑衣男子一直没露面。越是如此,越令人忌惮。 今日慕念春在慈云庵里上香,有慕家的家丁侍卫,还有他暗中派出的人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是...... 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实在不便偷偷溜走。只能将心里隐隐的不安按捺下去,继续待在福宁殿里。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震怒(二) 慕家此刻一片阴云笼罩。 慕家女眷兴致勃勃的到了慈云庵里烧香。慕念春中途偷偷溜出去找善能,却没想到遭到不明身份的歹徒袭击,慕念春石竹都被掳走了,就连善能也没了踪影。冬晴受了不轻的伤,一直昏迷未醒。慈云庵的后门处更是血迹斑驳,留下了不少打斗的痕迹。 齐王派来的暗卫有半数都受了伤。对方受伤的人也不在少数,对方意在拖延时间,待黑衣青年一行人离开之后,不惜牺牲几条性命拖延住众人然后匆匆退走。 这分明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 张氏惊闻这个噩耗时,当时就面色惨白晕厥了过去。 慕婉春自幼娇养在闺阁里,何曾遇过这样的事,又是害怕又为慕念春忧心,攥着吴氏的胳膊低声啜泣。吴氏一边低声安慰慕婉春,一边在心中暗暗庆幸。幸好慕婉春没随着慕念春一起出去。不然,此时出意外的也有慕婉春了 朱氏也是大惊失色,总算``小说`anshuba`没有完全慌了手脚。先命人回慕家送信,然后派了所有的家丁去搜寻歹人的踪迹。至于齐王那边,自有暗卫去报信。 善音也未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早已慌了手脚六神无主:“这伙歹徒实在胆大妄为,广天白日之下竟敢行凶绑架。贫尼现在就去报官” 朱氏却出人意料的反对:“不,不能报官!” 善音一愣:“为什么不能报官?” 朱氏无心解释。沉声说道:“庵里有位女尼曾经见过那伙凶徒的真面目,烦请她先过来,老身有些话想问一问她。”想找到那伙凶徒,肯定还要仔细询问那个圆脸女尼当时的情形。 善音想也不想的应下了。 圆脸女尼很快就被带来了。她年龄不大,只有十六七岁。今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一张圆脸已经没了血色,眼中满是仓惶和惊惧。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朱氏竭力放缓了语气:“把你看到的全部说出来!” 圆脸女尼结结巴巴的说道:“慕四小姐想去探望善能师叔,贫尼为四小姐带路。等四小姐进了善能师叔的屋子之后,贫尼就转身走了。还没走到厨房,就遇到了几个相貌凶恶的男子。领头的那一个穿着一身黑衣。凶神恶煞一般的用刀抵着贫尼的脖子,逼问四小姐在哪里。贫尼实在害怕,不敢不说,说完之后。贫尼就被打晕了。醒来之后。四小姐和善能师叔已经被” 边说边哭。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天。 朱氏听的心浮气躁,勉强维持着冷静继续问道:“那个黑衣男子多大年龄,相貌如何?” 圆脸女尼努力回想。半晌才讷讷的说道:“贫尼当时很害怕,也没看的仔细。只记得他很高,相貌倒很寻常,没什么特别,只是一双眼睛特别锐利,盯着贫尼的时候,就像两把剑,贫尼被吓的全身打颤,根本就不敢盯着他看” 问了半天,根本就是白问! 朱氏皱紧了眉头,脸上一片阴霾。 圆脸女尼颇有几分羞愧的垂着头。今天如果不是她指路,黑衣男子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四小姐,还将四小姐掳走 此时,张氏也悠然醒转。刚一睁眼,便嚎啕大哭:“念春,我的念春啊”泪水横流,妆容很快就花了,看着十分狼狈。 她这么一哭,慕婉春一直隐忍着的低声啜泣随之扬开了音量。吴氏的眼圈也红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都抹起了眼泪。 朱氏眼中闪过一丝水光。不过,她此时却不敢表露出慌乱,沉声呵斥张氏:“念春已经被掳走了,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哭就能让念春回来么?给我冷静些!仔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氏抖索着擦了眼泪:“先报官!掘地三尺也要把念春找回来。” 朱氏瞪了张氏一眼:“这种事情怎么能报官。念春定了亲事,尚未出阁。此时被凶徒掳走,要找也得悄悄把人找回来。一旦传开来,念春日后还怎么嫁到齐王府去?” 张氏哑然。 她刚才一时情急,根本就没想到这些。 朱氏说的确实有道理。慕念春已经和齐王定了亲事,若是传出她被凶徒掳走的消息,清誉可就全毁了。还有什么颜面再嫁给齐王?就算找回来,也只剩下长伴青灯一条路了。 可若是不报官,只凭着慕家的人手,想找遍京城至少也得几天。到那个时候,歹徒还不知带着慕念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不觉中,张氏又是满脸泪痕,喃喃低语道:“我可怜的念春,你怎么会这般命苦,偏偏遇上了这种事” 到底是谁?竟忍心对一个闺阁弱质少女动手? 朱氏长叹一声:“这真是飞来横祸!我们先回府再说。”这样的大事,得让慕正善先知晓拿定主意。 张氏哽咽着应了。 冬晴受伤不轻,匆匆的止血包扎,被抬上了马车。其余的齐王暗卫则暗中回了齐王府送信。慕家的马车很快从慈云庵出发,回了慕家 慕太傅还在宫中,一时不便送信。慕正善慕正德兄弟两个闻讯匆匆赶了回来。慕正德面色凝重,慕正善更是惊怒交加,儒雅的俊脸上布满了怒火。 “老爷!”张氏哭了一路,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嗓子干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念春被人掳走了” 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慕正善竭力隐忍着怒气,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氏迅速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又低声道:“此事暂时不能报官,先暗中派人去找。” 慕正善也知道其中利害,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确实不能报官。而且还得严令知道内情的人不准私下议论此事。万一传了出去,念春的清白可就全毁了。今后就算找回来,也无颜再嫁到齐王府了。” 顿了顿,又拧着眉头说道:“念春平日待在内宅,很少出去走动,也没机会和谁结下仇怨。这伙凶徒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朱氏的面色十分凝重:“我心中也觉得奇怪。或许,此事和齐王有些关系。” 齐王贵为皇子,又最得皇上宠爱。如果有人暗中对付齐王,从慕念春这儿下手也是不无可能的事! 慕正善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默然片刻才说道:“此事要尽快让齐王知道。” 朱氏打起精神说道:“已经有人到齐王府送信了,齐王应该很快就知道此事了。我们也不能闲着,先命人四处暗中巡查。还有城门处,也派人去问一问。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出入。” 齐王暗卫们早已回了齐王府,慕念春在慈云庵里被人掳走一事,却无法及时报给齐王。齐王一直在宫里。想将消息传进宫里,自然不是易事。 几个侍卫首领神色凝重的凑在一起商议对策。 “对方人虽不多,却个个出手狠辣刁钻,绝不是普通之辈。而且行动干净利落,分明早有预谋,是特意冲着四小姐去的。说不定,这些人和殿下结过仇,所以才会对四小姐动手” “他们掳走了四小姐,此时肯定藏在了某一处。我们现在就领着人四处去找,还有城门处,也要有人去看看” “这么要紧的事,无论如何也得通知殿下一声” 商议一番过后,其余几个侍卫首领各自领着侍卫出了齐王府寻人。董二负责到皇宫送信。 齐王府离皇宫不远。董二一路快马骑到了宫门处,出示了腰牌:“我有急事要禀报齐王殿下,烦请通融一下,让我现在进宫” 守着宫门的太监略有些不耐的说道:“皇宫岂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先在这儿等着,杂家命人进去通传一声。” 董二忍着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银袋子塞了过去:“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银袋子沉甸甸的,那个太监略一掂量其中的分量,态度顿时和缓了不少:“再紧急,宫里的规矩也不能不遵守。这样吧,杂家挑个腿脚利索口齿伶俐的去通传。” 董二一脸感激的拱手:“多谢公公了。见到齐王殿下的时候,只要提一句慈云庵有变就行了。” 那个太监挑了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过来,低声吩咐一句。小太监领了命,一溜烟的跑去了上书房。奇怪的是,今日的上书房里竟空无一人。听闻是福宁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去了福宁殿。 那小太监又一溜烟跑到了福宁殿外。一眼便看到了候在外面的郑喜,立刻凑过去低语数句。 郑喜面色陡然一变,想也不想的进了福宁殿。 皇上的寝室内外站满了人。皇后太子等人站在龙榻边,齐王站的稍远了一些。 郑喜快步上前,急促的低语道:“殿下,大事不好了。慈云庵那边出事了!”声音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齐王霍然色变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追踪(一) 念春出事了 齐王无法抑制的颤抖不已,胸口像被什么堵着一般,沉闷难受的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逼着自己冷静,却根本做不到! 他甚至没顾得上和任何人说一声,霍然转身走了出去。 郑喜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齐王的异样举动惹来了不少瞩目。容妃看着齐王匆忙离去的身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齐王本该一直留在这儿。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般焦急的走了? 董二在宫门口焦虑不安的等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的漫长难熬。董二只觉得时间过的无比缓慢,不知等了多久,齐王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董二松口气,忙大步迎了上去:“殿下,总算见到你了”<。◎小说 . 齐王不由分说的打断了董二:“慈云庵里出了什么事?” 往日的嬉笑肆意全数不见,俊脸似被笼罩在一层寒霜里,令董二心惊胆寒,迅速的将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四小姐被那伙人掳走了。为首的是一个黑衣男子,应该就是那个一直隐藏着踪迹的青年男子。这次行动分明是有预谋的,就是冲着四小姐去的” 黑衣青年男子! 齐王右手紧握成拳,心里涌起无法言喻的愤怒懊恼,还有无尽的后悔自责。 这个神秘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除了韩越。还有谁会费尽心机的掳走慕念春? 都怪他太疏忽大意!以为凭借着知晓事情的发展就能将一切掌控在手中。以为只要命人暗中保护慕念春就能安然无恙。却忽略了韩越也是重生的可能 韩越!你若是敢伤害慕念春一星半点,我绝不会放过你! 董二从未见过齐王脸色像此刻这般阴沉难看,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战战兢兢的说道:“属下已经让府里所有的侍卫在京城四处搜寻找人了。还派了些人到城门处询问,只要一有消息,立刻就会传回府里。殿下请勿惊慌,回府中坐镇等消息就行了”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打断了董二:“不用回府!你们现在就随我一起找人。”又看向郑喜:“你替我去慕家一趟,告诉慕家人,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将念春带回来。” 语气决然。令人心惊。 郑喜知道轻重,在这要紧的关口不敢多嘴,忙应下了。 董二并不是只身前来,还带了五六十个侍卫。每人都骑着骏马。 齐王翻身上了其中一匹马。用力一挥马鞭。骏马吃痛。撒开马蹄飞奔。几乎只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几十米远。 董二不敢怠慢,立刻也翻身上马。领着众人追了上去 宫里的圣旨很快就到了赵王府。 赵王世子妃沈氏吓的当时就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在皇上的药里下毒这可是忤逆谋反啊!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不,不是诛九族。世子本就是皇孙,皇上要治的是赵王府众人的罪 圣旨一到,立刻就封了府,不准任何人进出。 无人留意到,一个厨房小厮趁着混乱偷偷溜出了后门。然后迅速的租了一辆牛车,很快就到了某一处宅院的后门。用约定好的暗号敲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 小厮闪进门内,迫不及待的问道:“将军呢?” 守着后门的侍卫见小厮一脸焦虑不安,心里也是一沉,低声道:“将军今天一大早领着人出了府,后来命人送信回来,此时应该已经出了城门。一路回了赵州” 那小厮一惊,脱口而出道:“难道将军已经料到世子出了事,所以才急着回赵州给王爷送信?” 世子出事了? 侍卫面色陡然一变:“世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厮苦着脸答道:“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不过,宫里已经派人来宣读了圣旨,赵王府从今天起就被封了府,不准任何人进出。我是偷跑出来送的信,以后是不能再回去了。此事还没在京城传开来,最好是快些追上去,给将军送个信。还有赵州那一边” 侍卫神色凝重:“我现在就去禀报。” 韩越突如其来的离开了京城,只命人匆匆的送了个信回来,吩咐他们待在院子里不得有任何异动。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绝不能再按兵不动。 很快,便有几个人骑着快马出了院子。 此时也顾不得再乔装改扮隐藏踪迹了,一路疾行往北城门。要回赵州,必然会从这里的城门出城。韩越走了约有两个时辰。若是一路快马追赶,应该在一两天之内能追上 当郑喜到慕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慕家上下一片愁云惨淡,人人都是一脸沉重。张氏的眼睛红肿的像桃子一般,慕正善面上看似镇定,实则也是心乱如麻。 郑喜的到来,也没能令众人的心情好起来。 “齐王殿下知道念春的事情了吧!”慕正善强打起精神问道。 郑喜也满心的难受,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殿下知道了,已经领着人去找四小姐了。殿下特地命奴才过来说一声,他一定会把四小姐带回来,请慕大人不用担心。” 这岂能是说不担心就不担心的?慕正善无心说话,只长长的叹了口气。 张氏听到这些话,就像即将溺毙的人抓到了绳子,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殿下真的有把握找回念春么?” 郑喜强自挤出笑容安抚张氏:“太太放心,殿下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找到四小姐,并且安然的带她回府。此事暂时不宜声张,还请太太约束府中的下人,一定要封锁这个消息。” 郑喜伺候齐王久了,将齐王自信的口吻学了个十成十。张氏的六神无主惊惶害怕稍稍缓解了一些。 “那些凶徒为什么要掳走念春?”慕正善沉声问道:“念春不过是个闺阁少女,从未与人结过仇怨。” 郑喜略一犹豫说道:“具体原因奴才也不清楚。不过,这些凶徒应该是赵王府的人” 赵王府? 慕正善脸色一变。他原本就猜测这场祸事是因为齐王而起,现在看来,这个推断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嫁给皇子,既是无上的荣耀,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慕念春还没体会到荣耀,就先遇到了血光之灾! “今天早上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现在还没传开。”郑喜索性将周珣在皇上药中下毒却被齐王及时阻止一事说了出来:“赵王父子狼子野心,殿下早有察觉。这些日子一直在盯着赵王世子的一举一动。现在想来,赵王世子也有察觉。所以暗中命人对付四小姐,大概是想借机让殿下分神。” 慕正善听的心惊肉跳。 张氏忍不住又落了泪。当日慕念春曾说过不愿嫁给齐王,就是不想被牵扯到皇室斗争里。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慕正善低声问道:“现在赵王世子怎么样了?” 郑喜迅速的答道:“赵王世子已经被关进了宗人府。皇上也命人到赵王府宣旨封了府,还会派人到赵州宣赵王回京。这一回,赵王父子肯定是讨不了好了。” 从早上到现在,不过是短短半天的功夫,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慕念春被歹徒掳走,赵王世子下毒被齐王及时制止。现在,赵王世子被关了起来,慕念春却不知去向。齐王领人去追,毕竟迟了两个时辰。这一段时间里,已经足够发生许多不该发生的事情了 齐王是否真的能及时将慕念春救回来? 慕正善和张氏的心头同时浮现这个疑问。然而,此时此刻,纵然心里再忧虑再焦急,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 白兰匆匆的进来禀报:“启禀老爷太太,冬晴已经醒了!” 慕正善想也不想的说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看看冬晴。” 冬晴身上受的伤约有四五处,虽然没有要命的重伤,却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迷。此时睁眼醒来,一张脸苍白如纸,眼中满是自责和愧疚。 “都是奴婢没用,没保护好小姐。”一向坚强的冬晴,此时眼眶里满是泪珠:“如果奴婢警觉性再强一些,早些放出求救的信号,或许小姐也不会被人掳走了” “这也不能怪你。几个人对付你一个,你就算身手再好,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更腾不出手来放信号了。”郑喜强笑着安抚冬晴:“殿下不会怪你的。” 冬晴用力的咬着嘴唇,泪水从眼角滑落。 张氏心情晦涩难过,却也强打起精神安慰道:“齐王殿下已经领人去追凶徒了,很快就会把念春救回来的。你安心养伤,说不定等你一觉睡醒,念春就已经安然回来了。” 冬晴嗯了一声,心里却沉甸甸的难受极了。 那些人分明是冲着小姐来的,尤其是那个领头的黑衣男子,身手极好又心狠手辣。娇弱的小姐落到他的手里,也不知会如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追踪(二) 来了这么久,好像一直没看到石竹的身影。郑喜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紧张的问道:“石竹呢?为什么一直都没看到她?” 张氏叹道:“石竹也被凶徒掳走了。” 什么? 郑喜头脑一懵,整个人都僵住了。忽然体会到了主子听到四小姐被人掳走时的心情!恨不得立刻就追出去,将人找回来...... 冬晴是唯一一个知道郑喜心思的人,见郑喜这般反应,心里又是一阵愧疚。那些凶徒把石竹带走,却将她留了下来。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和石竹换一换。 就在此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冲了进来。 枫哥儿圆润白胖的小脸上满是泪珠:“娘,姐姐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我要姐姐......” 张子乔更是一脸的急切焦灼,声音里犹自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姑母,表妹人呢?他们说表妹在慈云庵里被人抓走了,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张氏红着眼眶低声道:“是真的,念春......被人掳走了。” 张子乔呆立了片刻,猛地转身就走。 “子乔,你别冲动。”张氏想也不想的抓紧了张子乔的胳膊:“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找了,齐王殿下也亲自领人在找。你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出去又能做什么。” 张子乔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姑母,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说不定多出去找一找,就能早一点找到表妹。姑母,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出府吧!” 张氏心里一阵酸涩,默默的松开了手。 “表哥,我也陪你一起去找姐姐。”枫哥儿见张子乔出去。立刻激动的要追出去,却被慕正善拦了下来:“你就别添乱了,安分的待在府里。哪儿也不准去。” 枫哥儿委屈的直掉眼泪。 郑喜此时才回过神来,深呼吸口气说道:“奴才这就回府等消息。先告退了。” 慕正善和张氏此时都无心说什么,随意的点了点头。 ...... 郑喜行色匆匆的出了兰香院。 一个穿着青色衣服做小厮打扮的少年从他身边跑过,大概是跑的太着急了,不小心撞到了郑喜的胳膊。 郑喜本就心情烦躁,无端的被撞了一下,更是心头火起,不快的瞪了那个鲁莽的小厮一眼。这一看之下才发现,原来对方竟是熟人...... 相貌端正。一脸憨厚老实,竟是小贵子。 小贵子似刚刚抹过眼泪,眼睛还是红红的:“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小心......” 郑喜没什么好气的打断了小贵子:“撞都撞了,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算我倒霉,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干什么?” 小贵子声音有些沙哑:“小姐和石竹都被人掳走了,我要出去找她们!” 郑喜皱着眉头说道:“已经有这么多人出去找了,齐王也亲自领着人去找她们了。你一个人能顶什么用,还是别添乱了,安分的待在府里等消息。” 小贵子不善言辞。并不和郑喜争辩,只固执的说道:“我要出府找小姐和石竹。” 郑喜听到他口口声声提起石竹,心里一阵阵泛酸。故意冷笑着说道:“好好好,你尽管出去找,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小贵子没再吭声,又迈步跑了起来。 郑喜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可他走的再快,也不及小贵子跑的快。很快,小贵子的身影便跑远了。 他也很想去找四小姐和石竹......可惜的是,只能想想罢了。齐王走了,王府里的侍卫们也大多在找人,他得先回王府。免得人心惶惶。 ...... 齐王一行人快马到了北城门。 守着城门的士兵虽然不认识齐王,却也能看得出这行人来头不小。硬着头皮上前来询问:“请问来者何人?因何事要出城?” 董二忙策马上前。出示齐王府的腰牌:“齐王殿下有事要出城,快些开城门。” 那几个士兵见了齐王府的腰牌。心中俱是一惊,匆匆的看了端坐在骏马上一身绯色锦袍面如冠玉的俊美少年一眼,然后忙去打开城门。 他们当然都听说过齐王的名讳。这位齐王是出了名的纨绔皇子,整日里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现在看来,传闻根本不能尽信。这个齐王殿下虽然年纪小一些,可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那双深幽冷凝的眼眸,令人看着心惊胆寒...... 齐王忽的张口问道:“今日有没有可疑的人从这里出城?” 可疑的人? 守城门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走了出来,恭敬的应道:“回禀殿下,每日出城门的人极多。不知道殿下说的可疑是指什么样的?” “一行几十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黑衣男子。”董二抢着说道:“同行的有两个少女,还有一个女尼。不过,她们应该是坐在马车里,你不一定能看见。” 他这么一说,那个将士立刻想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拨人。不过,他们在上午就出了城。到现在快有两个时辰了。” 马车的速度较慢,只要快马加鞭,或许天黑之前就能追上。 齐王没有说话,扬起马鞭飞驰出了城门。董二等人立刻策马追了上去。 齐王等人走了没多久,又有一拨几十个人到了城门口。 守城门的将士照例要盘问一番。这些人出示的是赵王府的腰牌。宫中发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传开,那些守城门的将士自是不敢阻拦。看了腰牌便开了城门。 待这一拨人也出了城门之后,几个士兵才凑到一起闲聊起来。 “真是奇怪了,先是齐王殿下气势汹汹的领人出了城门。看架势,好像是要追什么人。现在又是赵王府的人出城......” “是啊,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一个个都要出城。对了,从这里出城门是通往赵州的官道。他们该不会都是要去赵州吧......” “算了,这些事和我们可没关系。我们还是少议论的好,免得祸从口出......” 几个士兵闲话了片刻,很快又扯开了话题。 ...... 骏马沿着官道飞驰。耳边风声呼呼,刮过脸颊,一阵轻微的刺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从城门出来之后,已经足足有两个时辰了。纵然是再神骏的马,这么连续不断的疾驰,也开始疲倦了,速度已经渐渐慢了下来。 董二等人虽然骑术过人,此时也不免觉得腰酸背痛。不过,齐王没有发话,一直不停的赶路。他们也不敢吭声,一直咬牙撑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董二鼓起勇气追到齐王身边,低声说道:“殿下,我们骑马骑了这么久,马已经累了,已经快跑不动了。前面有驿站,不如我们去驿站换了马再追。” 半天下来,一粒米未进一滴水没喝,再这么跑下去,就算是追上了那伙人也没力气动手。 齐王默然片刻,才淡淡的应了一声。 到了驿站,迅速的用了晚饭喝了水,又换了马,休整片刻重新上马追赶。 通往赵州的官道只有这一条,途中每隔两百里左右才有一个驿站。过了这个驿站,到下一个驿站,即使是快马飞驰,至少两个多时辰。韩越一行人里有女眷有马车,速度肯定不会太快。只要不是连夜赶路,需要打尖休息的话,也只有驿站可以休息。 说不定,就在下一个驿站里...... 浓浓的夜色中,只有嘚嘚的马蹄声。 大约子时左右,驿站终于到了。此时夜已深,驿站里的人都已歇下,此时都被嘈杂的马蹄声惊醒了。 驿站客房里一阵异动。 齐王下了马。 马不停蹄的追赶了一路,身体难免有些疲倦和困顿。却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一直支撑着他。 必须要尽快找到慕念春! 韩越心狠手辣,对慕念春又恨之入骨。万一他做出什么伤害慕念春的事情来...... 齐王不敢再想下去。这大半天里,他逼着自己专注的追赶韩越一行人。不敢去想此时的慕念春会是多么的惊恐无助,更不敢放任自己陷入无尽的后悔和自责里。 现在不是懊恼愧疚的时候!先救回慕念春要紧......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驿站的门一开,竟涌出十几个人,他们俱都手持利刃,眼中闪着凌厉的凶光。 齐王不惊反喜。太好了!追上他们了! 对方只有区区十几个人,齐王这一边却有五六十个,优势显而易见。董二领着一半的人手和对方缠斗,齐王则领着另一半人手进了驿站搜索。 “殿下!有一辆马车从驿站后门跑出去了!” 齐王想也不想的追了出去,甚至连马都来不及骑。 马车有十几米之遥。 暗卫中有人擅长暗器,立刻甩出一把飞镖。大半飞镖落在了车厢上,其中一把从车轮下穿过,不偏不巧的掠过马腿。带起一片血光。 马顿时受了惊,原地一声长嘶。车厢一阵颠簸,隐隐的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念春! 齐王呼吸一顿,不知哪来的力气,疾步冲了过去。用力的稳住车厢。 第二百二十六章 行踪 驾车的车夫跳下马车,扬起马鞭。 车厢的门也瞬间打开了,一个黑衣男子持着长刀飞扑下了马车。 齐王反应极快,迅速的闪过刀光和马鞭。 马车内又接连闪出了三个女子身影。其中两个很年轻,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做的是尼姑打扮。这三个女子都手持利刃,寒光闪闪的攻了过来。 齐王避无可避,迅疾的拔出剑格挡。 这些事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眨了几眼的功夫。侍卫们已经冲了过来,齐王压力顿时一轻,终于有闲空看向马车里。 这一看之下,他的心里陡然一沉。 马车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慕念春的身影。 再看那个黑衣男子,虽然也是身材高大相貌平平气势逼人,可绝不会是韩越! 他的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不妙的猜测,心里陡然一沉。 这个不妙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己方人多,很快就将这几个人全部拿下。那个车夫受了重伤奄奄一息,那三个女子也都各自受了轻伤。至于那个黑衣男子,则伤了右胳膊,再也无力拿住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齐王阴沉着脸逼问:“你根本不是韩越!快说,韩越去了哪里?” 那个黑衣男子忽然诡异的笑了:“你已经耽搁了这么多时间,韩将军早已去了别的地方,你休想再找到他。”然后一阵狂笑之后,便倒了下去。面色诡异的发青,显然是吞毒自尽了。 就在此刻,那三个女子和车夫也无声无息的死去。 齐王面色铁青。 这些人都是韩越手下的死士,没等他严刑逼问就自尽身亡。 韩越计划果然周详。趁着今日去慈云庵,掳走慕念春主仆。故意造成逃回赵州的假象。这辆马车。分明是为了迷惑他做出的安排...... 董二很快就带了侍卫过来回合。见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并不吃惊,叹口气说道:“殿下。我们上当了。这些死士都是诱饵。驿站里的十几个也都吞毒自尽了,根本就没留一个活口。”慕四小姐也根本不在这里。 最后一句话。董二没敢说出口。 夜色中,齐王的嘴唇抿的紧紧的,眼中闪出令人心悸的怒火。 董二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我们还要接着追吗?” 追了大半天,马乏人倦,偏偏根本没找到四小姐。更令人沮丧的是,所有的线索到此刻都断了。天大地大,谁知道那个凶徒会将四小姐带往哪里?若是随意找个穷乡僻壤躲起来。就是躲上几年也未必能找得到...... 这个道理,不用董二细说,齐王自然心知肚明。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思忖起来。 侍卫们不敢吭声,俱都默默的站在一旁,手中迟着兵器,警惕的看向周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实在不算好闻。那几具尚未处理的尸体,看着更是渗人。 “你们先把尸体处理掉。”齐王张口吩咐。 侍卫们应了一声。受了伤的草草止血包扎,没受伤的则去处理尸体——在官道边的树林里挖坑,将尸体全部埋进去就行了。只是可怜了今天晚上在驿站里休息的人。半夜受了这样一场惊吓,不知要做多久的噩梦。 半个时辰过后,一切都处理妥当了。 这半个时辰里,齐王就这么直直的站在那儿,连手指都没动过一下。 董二也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没敢动弹,心里却在暗暗唏嘘不已。殿下果然对四小姐一往情深啊!没能及时的找到四小姐,殿下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等所有东西都处理完了,侍卫们牵着马过来了。 董二不得不张口说话了:“殿下,这里已经都处理好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是不是要继续追下去?或者兵分几路。四处找一找......” “不用了!”齐王的回答却出乎众人意料:“我们回京城。” 众侍卫都是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觑。折腾了半天加大半夜。人没找到,就这么回去了? 齐王无心解释。翻身上了马,转头回京城。 如果韩越成心带走慕念春到人烟稀少的地方躲起来,他根本不可能找到韩越。他一时情急疏忽亲自追出京城,根本是中了韩越的圈套。 幸好,韩越也有一个最大的弱点。这个弱点,注定了韩越不可能带着慕念春远走高飞躲藏起来。 韩越野心勃勃,想做皇帝。暗中出谋划策,怂恿周珣兵行险招在皇上的药中下毒。以韩越的性子,绝不可能扔下这一切远走高飞。 既然韩越没有回赵州,那么,就一定还在京城。 ...... 她这是在哪儿? 慕念春有些茫然的睁开眼。 头脑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被打晕之后,她曾经醒过一次,却立刻又被灌了一瓶奇怪的药水。之后,就彻底昏迷不省人事。直到这一刻,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屋里燃着一支烛台,光线不甚明朗,却也足够让她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还有一桌一椅,还有一个简陋的梳妆台。屋角放了一个木制的箱子。 比起平日住的精致闺房,这个屋子只能用寒酸两个字来形容。 她此时正躺在床上,身边躺着的正是石竹。 慕念春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用力的推了推石竹,焦急的低声喊道:“石竹,石竹!” 石竹痛苦的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慕念春的一刹那,石竹有些茫然。然后,白天发生的事情迅速的涌上心头。 石竹俏脸一白,霍然清醒过来,想也不想的坐直了身子:“小姐,我们这是在哪里?” 慕念春挤出一个苦涩之极的笑容:“我也刚醒,还没来得及下床查看这里。不过,我猜屋门一定已经被上了锁,窗户也被木条钉死了。我们根本出不了这个屋子。” 以韩越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她这么轻易的逃走? 石竹挣扎着下了床,先去推了推窗子,果然被木条钉死了。再推了推门,门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显然是被铁锁链锁住了门。 石竹苍白着脸回到了床边,因为害怕慌乱,手不停的颤抖着。 慕念春心里涌起一阵歉疚,握着石竹的手叹道:“是我连累你了。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他们竟把你也一并掳走。” 石竹听了这番话,反而镇定了不少,反手握住慕念春冰凉的手:“奴婢倒是庆幸被一起掳了过来。若是奴婢醒来不在小姐身边,大概急的跳湖的心都有了。” 慕念春心里一阵苦涩。 谁能想到这次的慈云庵之行,竟然会遇上这样的意外。 韩越......为什么没有当场就杀了她?反而将她掳走带到了这个屋子里? 虽然不清楚具体时辰,不过,看外面漆黑的夜色,此时一定是深夜了。也就是说,她昏迷了整整一天加半夜了。爹娘枫哥儿表哥他们,现在一定都快急疯了到处找她。还有齐王...... 想到齐王不知会如何的震怒和焦急,慕念春心里涩涩的沉沉的,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对齐王并不是毫无情意。只是她一直在抗拒在排斥男女之情,总是刻意的压抑对他的好感。殊不知,情意早已在她没察觉的时候悄然滋长...... 现在明白这一点,是不是晚了一点? 落在韩越的手里,十有八九是逃不了这条性命了。在临死前,她还有机会再看到齐王吗? “小姐,你怎么哭了。”直到石竹的声音响起,慕念春才知道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落了泪。 石竹心疼的为慕念春拭去眼泪,眼中也闪起了水光,哽咽着安慰慕念春:“小姐不用怕,有奴婢陪着你呢!若是那伙凶徒敢对小姐动手,奴婢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挡在小姐身前......” 慕念春泪光闪动,声音也哽咽了:“傻丫头,他们若是真的要杀我,你挡着也不过是多送一条性命罢了。千万别做傻事。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不管遇到什么事,最要紧的是平安的活下去。如果.,.....能找到机会,你一定要先跑。” “小姐,你别说了。”石竹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慕念春哭了起来:“你在这儿,奴婢哪儿也不去。” 如果逃不过这一劫,她情愿陪小姐一起死。 慕念春泪流满面,颤抖着搂紧了石竹。 主仆两个不知哭了多久,才渐渐停了。 原本惊惧紧张害怕各种阴暗的情绪,经过这一番宣泄,倒是缓解了不少。慕念春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韩越既然特意将她掳来,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对她动手。齐王和爹娘都会竭尽全力寻找她的下落。未必就没有生机。 所以,她一定要冷静的和韩越周旋,尽量不要激怒他。耐心的等齐王来救她...... 正想着,门外的铁锁链忽然响了起来。 慕念春全身一僵。 第二百二十七章 对峙 石竹听到门外的动静,也紧张了起来。迅速的用袖子擦了眼泪,下床站在慕念春面前。 慕念春紧绷的身体忽的放松了,轻声对石竹说道:“他是来找我的,你不用挡在我面前。”免得激怒了韩越。她可没忘了韩越是多么的冷血嗜杀,万一石竹惹恼了他,他随时都可能拔刀杀人。 石竹平日最是温和好脾气,可执拗起来的时候却异常固执,依旧动也不动的站在慕念春身前。 门开了。 一个黑衣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明明还是早上的衣着穿戴,那张脸却已经截然不同。英俊至极,眉宇间闪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韩将军!怎么是你!”石竹又惊又怒,脱口而出。 原来,这个强行掳走小姐的凶徒,竟是韩越! 韩越冷冷的看了石竹一眼,声音里透着丝丝寒气:“我有话和你的小姐说,你先退下。” “韩将军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奴婢绝不会离开小姐半步。”明明心里很害怕,在韩越冷厉逼人的目光里几乎快腿软了,可石竹还是鼓起勇气指责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岂能同处一室。更何况,小姐已经定了亲,更要顾及名声......” 不知是哪一句话说的不妥了,韩越的目光愈发森冷逼人,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那一眼,杀气腾腾,看的石竹心惊胆寒。 她正要硬着头皮继续说什么,身后忽的响起慕念春的声音:“石竹,你先到门外守着。我和韩将军有些话要单独说。韩将军若是有心要伤我,大可以在慈云庵里就动手,何必等到现在。你就放心好了。” 这番安抚的话颇为见效。 石竹不怎么情愿的应了一声,去了屋子外面。屋外站着两个身材壮实的侍卫。那两个侍卫用目光示意石竹站的远一些。然后将门关紧。 屋里,只剩下一脸阴沉的韩越和垂头坐在床边的慕念春。 空气似在瞬间停止了流动。 两人静默了许久,谁也没张口说话。 韩越紧紧的盯着坐在床边的粉衣少女。 她一天米粒未进。又被灌了迷药,原本白皙如玉的俏脸愈发苍白。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掩盖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纤细的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 “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韩越打破沉默,唇角扯出讥讽的弧度:“是心虚,还是害怕,或者是无颜再面对我?” 慕念春睫毛微颤,然后抬起眼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深沉冷冽,宛如一头嗜血的猛兽择人而噬。任谁在这样的目光下,都会不自觉的紧张惧怕。更不用说,她其实一直都很怕他...... “都有一些。”慕念春的俏脸似乎更苍白了一些。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样的平静,看在韩越的眼中,自是异常的刺目。他冷笑一声,大步走到床边,和慕念春只隔了不到两尺的距离。他本就生的高大,此时她又是坐着,高大的身影投射出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淹没。 韩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神愈发阴鸷:“为什么?” 短短的三个字,却涵盖了太多的愤怒和恨意。 慕念春默然。 “宫里有这么多妃嫔,你是最受宠的一个。除了皇后之位没给你。其余的都凌驾所有妃嫔之上。别人不经召唤不得进福宁殿,你却不在此限,每天晚上都送宵夜到福宁殿来。我甚至没让任何人试吃。”韩越一字一顿。语速极缓,眼中骤然闪出逼人的寒芒:“结果,我的信任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是她的背叛,还有一碗掺了毒药的夜宵!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韩越逼问。 慕念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恨我入骨,为何还不动手杀了我报仇?” 韩越冷笑一声:“就这么杀了你,也太便宜你了!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夺回属于我的江山!我还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对付齐王。让他死在我的刀下!” 慕念春明知道不该激怒他,却还是忍不住张口道:“这大秦朝的江山从来都不属于你。前世你不过是谋逆篡位,又将皇室众人屠杀的一干二净。就算要报仇。也应该是齐王找你报仇才对。” 她口中说出齐王的时候,带着一丝不自觉的亲昵。 韩越骤然变了脸,猛的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慕念春被迫站起身来,喉咙处一阵剧痛。可她连挣扎都未挣扎,反而闭上了眼睛,平静又漠然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她的脖子柔嫩纤细,被他有力的右手紧紧扼着,仿佛随时都会被扼断。 他的手愈发用力。 空气越来越稀薄,喉咙处越来越痛。苍白的俏脸浮起异样的红晕。死亡的阴影将她笼罩。 她依然闭着眼睛,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 韩越深幽的眼底闪过无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憎恶,愤怒,恨意,不甘,还有一丝绝不愿承认的心痛和爱意。然而,恨也好,怒也罢,他终究没办法就这么动手杀了她。 韩越猛然松了手。 慕念春陡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高高提起的一颗心,却悄然放了下来。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他对她没下杀手总是事实。看来,还有和他周旋的余地...... 慕念春重新睁开眼,这才发现两人站的极近。她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这个小小的举动,显然又激怒了韩越。 韩越眼底燃起幽暗的火焰,大步上前,舒展手臂,强行将她搂进怀中。 之前一直平静漠然的慕念春却剧烈的挣扎起来:“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可惜,她的力气根本无法和韩越相提并论。韩越只要略一用力,就足以瓦解她所有的抗拒。 “韩越!”慕念春的眼眸亮的惊人,苍白的俏脸飞起两抹愤怒的酡红:“靠着天生的力气欺负我,算什么男人!现在就放开我!我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接受这样的羞辱!” “羞辱?”韩越怒极反笑,眼神阴狠:“你是我的女人,和我同床共枕十年,我抱一抱怎么就成羞辱了?” “你说的是都是前世的事!这一生我是齐王的未婚妻!”愤怒冲到了顶点,慕念春早已将心里的惊惶害怕都抛到了脑后:“你这般待我,是在羞辱我未来的丈夫,更是在羞辱我。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自尽在你面前。” 她竟用死来威胁他!韩越一脸暴戾,俊脸扭曲,目中寒光大盛。 近在咫尺的俏脸却无所畏惧的对着愤怒至极的他。 ...... 明明身体靠的这么近,心却隔着万水千山。 韩越心里汹涌的怒意几乎要将胸膛冲破,叫嚣着立刻杀了怀中的女子。然而,心底某一处却又浮起莫名的痛楚。 杀了她......他下不了手! 她看着温柔,实则性情果决。如果真的逼的她急了一心寻死...... 韩越暗暗咬牙,阴沉着脸松开了手。 慕念春心里一松,忙从他的身边退开,保持三米的距离才稍稍放了心。刚才短短片刻的对峙,她看似镇定,实则无比惊惶不安。 万一......他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来,她一介弱质女流之辈,根本无力抵抗。她故意说出那样的狠话,一来是真的下了狠心,二来也是为了试探他的底线。现在看来,他并没打算要杀了她。 他甚至不肯让她自尽寻死...... 慕念春不愿去细想其中的原因。不管怎么说,她总算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主权。 手心滑腻腻的,后背也满是冷汗。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闷闷的十分难受。 慕念春定定神问道:“善能师太呢?你把她关到哪儿去了?” 一提起善能,韩越的神色陡然变了。深幽不见底的眼眸闪过复杂难言的光芒,半晌才冷冷说道:“你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待着,每天会有人定时送饭进来。不该你问的别多嘴!” 说完,便转身拂袖而去。 韩越的身影在门口消失的刹那,慕念春双腿软了一软,退到床边坐下。唇边浮起自嘲的苦笑。 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韩越只是命人关着她,暂时没有杀她的打算。不过一番折磨是少不了的...... “小姐!”石竹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当看到慕念春脖子上淤痕的时候,石竹的眼泪刷的涌了出来:“太过分了。他怎么忍心对一个弱女子下这样的狠手......” 白皙的脖子上,那一圈淤痕令人触目惊心。 慕念春苦中作乐的安慰石竹:“你伺候我这么久了,总该知道我体质特别,稍微碰一碰就会留下淤痕。其实他没有真正用力。” 韩越一只手可以拧断一个壮汉的脖子。若是真的有心杀了她,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石竹心疼的不得了,抽抽噎噎的哭了半天才停:“小姐,韩将军和你只见过两面,之前素无瓜葛。为什么他忽然要把你掳走关在这里?” ps:双更一个星期,真的很累人。今天一更,休息调整一下~下周还是会尽量双更~ 第二百二十八章 母子(一) 慕念春早料到石竹会有这么一问,神色自若的应道:“赵王父子俱都野心勃勃,妄想谋逆篡位做皇帝。韩越是赵王一党,此次暗中潜入京城就是为了帮助赵王世子对付太子和齐王。费尽心思将我掳了过来,肯定是想以我要挟齐王。” 真的就是这样么? 石竹半信半疑的看了慕念春一眼。韩将军之前进来时看小姐的眼神非同一般,似乎有过很深的纠葛...... 慕念春又饿又累又倦,刚才应付盛怒的韩越,更是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精力。此时实在没精力再应付石竹的盘问,不用装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石竹,我好累好难受,过来陪我睡一会儿。” 石竹果然立刻就心软了,什么都不再追问,陪着慕念春一起躺下。 木床有些硬,被褥不知多久没晒过了,有些淡淡的霉味。窗户和门都关着,屋里有种闷闷的难闻的味道。 在这样的环境里,想睡着实在不容易。别说慕念春,就连石竹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慕念春逼着自己闭上眼睛入睡。 在齐王找到她之前,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应付。她一定要坚强冷静,哭泣崩溃尖叫哭喊通通都没用,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才是最要紧的。 石竹睡下之后,也是思潮起伏久久难以入眠。 小姐刚才那番话明显是敷衍。韩越就算是心存不轨,也该去对付太子或是齐王。费了这么多心思对付小姐根本没什么实质的作用。小姐分明是隐瞒了什么...... ...... 韩越阴沉着脸出了屋子之后,在院子里站了片刻。 这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只有五六间屋子。 这处小院子,也是他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就暗中买下的。狡兔三窟,总得为自己多准备些退路。没想到。这回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这里和另一处宅院离的比较远,来回大概要一个时辰左右。 他掳走了慕念春之后,先命人送信给侍卫。然后命人暗中打扮成自己的模样,随着一辆马车出了北城门。齐王知道慕念春被抓走。一定心急如焚,来不及细想,必然会上当追出去。等齐王追上了发现上当已经迟了,他已经暗中带着慕念春到了这处宅院里藏身。 齐王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自己依然藏在京城里! 韩越眸光闪动,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为了隐藏踪迹,他甚至连属下也瞒了过去。现在,只有他和几个贴身侍卫藏身在这里,慕念春被他掳走一事。齐王和慕家人顾忌着她的名节,肯定投鼠忌器不敢声张,只能暗中追查寻找。 偌大的京城,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只要谨慎小心些,齐王休想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当然了,这样躲藏也有弊端。暂时不便和周珣联络,也无法知道宫里的情形。也不知道周珣今日成功了没有。若是成功,皇上只有七日可活,大秦朝很快就会改天换日。若是失败了...... “将军。”一个脸孔黝黑的侍卫走了过来禀报:“那个女尼也醒了,隔着门一直央求着说要见你。” 黑暗中看不清韩越的面容和表情,声音却异常的僵硬:“知道了。”却没动弹。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见还是不见?侍卫心里暗暗琢磨着。却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韩越才深呼吸一口气,举步去了善能的屋子。 门外锁着长长的铁链,窗户也被用木条钉死了。守在门外的侍卫见韩越来了,忙取出钥匙开了铁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听的人心烦意乱。 韩越面无表情的进了屋子。 善能本就生着病,又被灌了迷药,昏迷了一整天。此时才醒了过来。神色格外憔悴苍白,眼神黯淡无光。 在看到韩越的那一刻。善能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痴痴的看着韩越,口中喃喃自语:“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早上的时候是乔装改扮过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象着你长大以后的样子,现在终于得偿心愿了......” 说着,泪水便从眼角滑落,声音哽咽不已。 韩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右手却悄然握紧成拳,心里似有无数的浪涛汹涌澎湃。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令人无法置信,知道齐王和慕念春也同样的重生了更是匪夷所思。然而,这都比不过昨日早上看到她时的震惊! 看到眼前这张陌生却熟悉的面孔,他几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慈云庵?”韩越一张口,便无比的尖锐。 善能全身一颤,几乎没用勇气和韩越对视。 韩越目光深幽,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让我猜猜看是怎么回事。我爹战死沙场,你趁机诈死,实则暗中逃出了韩府,躲进了慈云庵里。一躲就是十几年。不管是谁也料不到堂堂韩夫人,竟成了慈云庵的一个女尼。这个计谋果然极妙!将所有人都瞒了过去,尤其是当今皇上......” 薄薄的嘴唇说出当今皇上几个字,显得无比阴冷。 善能全身簌簌发抖,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横流:“你、你知道了......” “是,我什么都知道。”韩越的眼中射出无尽的怨毒和愤恨:“爹刚一下葬,你就‘自尽殉夫’,落了个贞洁的美名。你的亲姐姐惠妃‘心地善良’,不忍见我没了爹娘年幼孤苦,便将我接进宫里照顾。皇上也对我格外另眼相看,常来看我。我那个时候真是感激惠妃感激皇上,心里想着这世上总还是有人疼我的。直到那一天,皇上喝醉了酒,酒后口中竟喊着你的闺名......” 时隔这么多年,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皇上醉醺醺的,似将惠妃看成了另一个人,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说道:“眉娘,朕这次不会再放你出宫了。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宫里,做朕的妃子。韩云海已经死了,谁都休想将你从朕身边抢走......” 惠妃当时面色就变了。立刻命人将他先带了下去。 他当时进宫已经有一年,虽然只有九岁,可他天生就比别的孩童早熟懂事的多。当时装着懵懂不知的退了下去,然而,他的心里却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为什么皇上会这么说?皇上和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皇上对他总是格外的关爱,看向他的目光总是特别的柔和?还有,惠妃接他进宫,真的只是可怜他死了爹娘想照顾他吗? 一个个疑团压在尚且年幼的他心里,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一个可怕的猜想渐渐浮上心头。表面上还得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免得惠妃对他生出警惕。 然而,从那一天过后,惠妃就更加小心了。每当说起娘生前的时候,都只是寥寥几句,很快就会扯开话题。 两年之后,惠妃生了一场重病。他一直在床榻遍伺候惠妃喝药,坚持了大半年。宫中人人对他称道不已。惠妃对他渐渐没了戒备。远在藩地的赵王也因为此事对他心存感激,之后数年里一直对他信任器重有加。 无人知道,他暗中买通了一个太医,用重金从这个太医手中买来了一味无色无味的迷药。这味迷药喝下去之后,会让人头脑昏沉神智尽失。趁着这个时候问话最好不过。惠妃病情越来越重,本就昏昏沉沉的,喝下搀着迷药的茶水之后,几乎有问必答。 他终于从惠妃口中得知了令人震惊的真相。 他根本不是韩家的血脉! 他真正的父亲是皇上! 惠妃接他进宫,只是想利用他来吸引皇上的注意为自己争宠。 可怕的猜想竟成了事实!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这样的事实几乎是致命的打击。他的人生,在那一刻已经彻底被阴暗残酷的真相扭曲了。 惠妃很快就死了。他不想留在宫里,因为每次看到皇上,他几乎都忍不住杀了对方的冲动。 回了韩府之后,他发了疯一样的苦练武功。身世的秘密,却被他牢牢的藏在心底最深处。和最亲近的二叔也从未提起半个字。然而,心里的怨恨却一日一日的滋长了起来。 赵王妃为他和小杨氏做媒,他略一权衡,就同意了这门亲事。成亲后,便携着小杨氏一起去了赵州。一切如同他所料,赵王对他十分信任器重,从未生出过半点疑心。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对惠妃是何等的怨恨。惠妃卑鄙的利用貌美年轻的妹妹争夺皇上的宠爱,时常召她进宫。不然,皇上纵然色胆包天,也绝没有机会霸占臣妻。 这份怨恨,并未因为惠妃的病逝消散。而是延续到了赵王的身上。 同样是天家血脉,赵王是手握重兵的王爷,而他的身世却永远见不得光。一旦曝露,就会成为天家丑闻,也会成为死去的韩云海的最大耻辱。 他对自己暗暗立誓。总有一天,他要杀光所有的周家人,夺走属于周家的江山。 ...... ps:其实,有很多读者已经猜到了韩越和善能的关系,还有韩越的身世,你们真厉害~o(n_n)o~韩夫人当年的“死因”是自尽殉情,不是因病身亡。一点小bug,我已经把前文改过来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母子(二) 屋里光线暗淡。 韩越的俊脸如同刀削般冷厉阴沉:“......当年爹死的时候我才八岁,你就这么丢下我诈死,一躲就是十几年。如果不是这次偶然意外中遇上了你,我这辈子都不知道你还活着。” 前世他做了皇帝,善能就在京城,不可能不知道。可她却从未露过面。 她是打定主意要抛弃他这个儿子! “对不起,是娘太自私了。”善能听的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对不起,越儿,都是我的错......” 韩越眼里的讥削越来越浓:“是,你确实错了。反正当时爹都死了,你大可以进宫做妃子。皇帝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以你的美貌,一定能博得皇上的宠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只可惜我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无法被写进皇室宗谱,你不能母凭子贵......” 善能全身晃了一晃,面容惨白如纸:“越儿,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韩越冷笑:“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背着我爹和皇上苟且还生下了我?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一次次进宫和皇上偷情?又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抛下年幼的我诈死躲藏,这么多年都不曾来找过我?” 一连串的诘问,一句比一句犀利!似一把把利剑,戳进善能的胸口。 善能热血上涌,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韩越离的不远,只要伸手便能扶住善能。 可他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善能昏倒在地。他恨惠妃恨皇帝恨赵王,重生之后恨慕念春恨齐王。可此时此刻,最恨的却是眼前这个人。 她是他的亲娘,却狠心将他抛弃。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对她心软。 韩越最后看了善能一眼,然后出了屋子。然后吩咐侍卫重新锁上门。 那侍卫看到屋里的女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心里暗暗诧异,却不敢多问。很快将门重新上了锁。 ......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彻夜难眠。 周珣被关在宗人府的大牢里,呆呆的枯坐了一夜。 邓公公在天牢里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赵王府里,世子妃沈氏搂着年幼的稚子以泪洗面。 慕正善一夜未眠,张氏断断续续的哭了大半夜,到后来嗓子已经哑的说不出话来。张子乔四处搜寻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在半夜时失魂落魄的回了府。 小贵子也没找到人。不过,他天生有股执拗的劲头,竟整整找了一夜。直到天亮了,才颓然的回府。犹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漪澜院,找到小桃问道:“小桃,小姐有消息了吗?” 小桃的眼睛已经哭的又红又肿,声音也有些沙哑:“还没有。” 小贵子心里一沉。从昨天被掳走到现在,已经是一天一夜了。小姐和石竹一直都没下落。万一那伙凶徒生出什么歹心或者干脆杀人灭口...... 小贵子不敢再想下去,用袖子擦了眼角的泪水,又低声问道:“冬晴姐呢?伤好些了没有?” 小桃应道:“昨天太太请了大夫来。冬晴姐敷了伤药,现在暂时还不能动弹。冬晴姐一直自责愧疚......” 正说着话,白兰忽的匆匆走了过来:“小桃。你去告诉冬晴一声,就说齐王殿下已经来了。一会儿就会到漪澜院来。” 齐王来了?难道是有了小姐的消息? 小桃精神一振,忙应了下来。 一旁的小贵子犹豫片刻,厚着脸皮留在了漪澜院。他身份低微,没资格见齐王殿下。不过,留在这里总能早一些听到有关小姐的消息。 ......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念春。”齐王显然也是一夜没睡,俊脸有些憔悴,神色却还算平静:“伯父伯母请放心。掳走念春的那些凶徒并未逃出京城,还留在京城里。我已经命齐王府所有的人手暗中搜寻查找。就算京城再大。也一定能将念春找出来。请你们耐心等上几天。” 张氏红着眼眶哽咽道:“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也不知道念春现在怎么样了。她只是个弱女子。万一那伙凶徒起了歹意......” “伯母多虑了。”齐王明明心如刀割无比痛苦,面上却愈发冷静沉稳:“如果那些凶徒想杀人,根本不必把人掳走,只要在慈云庵里动手就行了。既是费尽心思掳走了念春,又故布疑阵引走追兵躲藏起来,说明他们在短期内绝不会对念春动手。” 他的镇定冷静感染了张氏。 张氏总算稍稍平静了一些。 慕正善忽的张口说道:“就算能在几日之内将念春找回来,念春被歹人掳走一事只怕也瞒不过去。只怕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容妃娘娘都会有些微词。” 未出阁的女子遇到这种事,清誉算是全毁了。退一步说,就算皇上他们不知道此事,齐王自己总是心知肚明的吧!难保他不会因此生出嫌隙和介怀之心...... 齐王听出了慕正善的言外之意,想也不想的应道:“此事全因我而起,念春是无辜受了连累。等找回念春,我自会亲自向父皇母后解释此事。”顿了顿又道:“等念春回来了,我想在今年就和念春完婚。” 慕正善和张氏俱是一怔。 “本来应该再等两年,至少也得等念春及笄了再成亲。只是我太心切,怕是等不了这么久了。”齐王一脸诚恳真挚:“我想先娶念春过门,等她及笄之后再圆房。希望伯父伯母能同意我的请求。”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请求更能安抚慕正善夫妇的心了。 慕正善甚至没有矜持的考虑片刻,立刻就点头应了。 张氏又有了想抹眼泪的冲动。不过,这一次却是在为女儿高兴。易求有价宝,难得有情郎!齐王殿下有情有义,有这样的夫婿,真是念春的福气。 安抚完准岳父母之后,齐王才去了漪澜院。 冬晴受伤不轻,不能下床行礼,见了齐王一行人,挣扎坐直了身子:“奴婢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有小姐的消息?”边问边满是期待的看了过来。 齐王眼眸暗了一暗:“还没有。”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还没有小姐的下落...... 冬晴眼中闪起水光,愧疚的哽咽道:“都是奴婢没用,没保护好小姐。奴婢辜负了殿下的嘱托,还请殿下责罚。奴婢绝无半个字怨言。” 事情已经发生了,此时再责怪冬晴毫无益处。 齐王打起精神说道:“先不说这些。昨天早上只有你在场,发生什么事你最清楚。现在仔仔细细的再说一遍,不得有任何疏漏。” 冬晴擦了眼泪,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事情的大概,齐王早已从郑喜那里得知,冬晴说的更详尽一些,连细节也没遗漏。可惜的是,慕念春被掳走之前,冬晴便受伤昏迷了。之后的事冬晴也并不清楚。 齐王忽的问道:“那个叫善能的女尼,为什么也会被一并掳走?”以韩越的性格,绝不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如果想灭口,当时杀了就是。 冬晴略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不清楚。” 齐王微微皱眉思忖起来。难道,这个善能和韩越还有什么渊源?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找回慕念春。其余的事,都等以后再说。 齐王无心多待,很快便离开了。刚一出冬晴的屋子,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殿下一定要找回小姐和石竹,奴才给您磕头了。”说着,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齐王心里一阵苦涩,双手无法抑制的轻颤。 没人比他更焦虑更心急更担心。他甚至不敢放任自己伤心难过。慕念春一日没找回来,就多一日的危险。藏在暗中的对手阴狠毒辣,他必须打起全部精神应对。 “你是小贵子吧!”齐王很快认出了跪在地上的少年:“你对主子一片忠心,本王记下了。起来吧,不用你跪地相求,我一定会找回你的小姐。” 小贵子红着眼睛又磕了头,这才站了起来。 郑喜虽然一直不喜欢小贵子,不过,此时也没了心情拈酸吃醋。小姐下落不明,石竹也生死不知......每每想到这些,就是一阵揪心的疼。 ...... 齐王一直硬撑着的镇定自若,在离开慕家上了马车之后悄然褪却,俊脸上流露出焦灼不安和一丝软弱。 郑喜看着这样的齐王,心里酸酸的难受极了,低声安慰道:“殿下也别太难过了。吉人自有天相,小姐一定会安然无事的。” ......谁知道韩越会不会狠心对慕念春动手? 齐王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个会让人崩溃的可能。打起精神吩咐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和车夫说一声,现在去皇宫。” 郑喜一愣:“不去找四小姐吗?”殿下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进宫? 齐王没有解释什么,闭上了眼睛。 韩越躲着不肯出来,他就想法子逼韩越露面! ...... 第二百三十章 秘密 两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两个又冷又硬的馒头,还有一碟黑乎乎的咸菜。 这就是慕念春主仆的早饭。 石竹瞪着桌子上的早饭,仿佛瞪着生死仇敌。慕念春早有心理准备,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主动拿起了馒头咬了一口。馒头又干又硬,还有些涩味,实在难以下咽。可如果不吃,就没体力支撑下去。 “石竹,你也吃。”慕念春轻声说道:“不吃东西可没力气。” 石竹一脸难过的应道:“奴婢吃什么都行,可小姐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么粗糙的东西。” 慕念春还有心情开玩笑:“偶尔吃一回,就当是尝尝鲜了。” 石竹哭笑不得,却没再说什么,迅速的吃了馒头喝了稀粥。虽然东西都很难吃,不过,总能果腹。吃完了之后,全身的力气果然恢复了一些。 过了片刻,门外~~小说 .的黑脸侍卫又开了门,面无表情的端走了碗筷。 “等等,”慕念春忽的叫住了黑脸侍卫:“善能师太在哪儿?我要见她。” 黑脸侍卫板着脸孔说道:“将军吩咐过,你只能在屋子里待着,不准踏出屋门半步。” 慕念春从善如流的改口:“好,我不出去,那就请善能师太到我的屋子里来。这总行了吧!” 黑脸侍卫:“” 忽然被人掳了来,不是应该哭天抢地痛不欲生吗?这位娇娇弱弱的慕四小姐还真是奇怪,竟然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的死活。 慕念春见黑脸侍卫没有一口回绝。不由得精神一振,又放软了语气说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善能师太也是女流之辈。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而已。你们就在门外守着,我们哪里也去不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么说也有道理。 将军一大早就易容悄悄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黑脸侍卫是这几个侍卫中的首领。他略一犹豫,才没什么表情的答应了:“好,我这就让那个女尼到你屋子里来。不过,你千万别想着逃走之类的。踏出屋门半步,就休怪我手里的刀不客气。” 慕念春暗暗松口气。 过了片刻,那个黑脸侍卫带着善能过来了。 慕念春在看清善能之后。面色陡然一变。快步走上前握住善能的手:“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黯淡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晕,伸手在额间一探,烫的吓人。就连手也比平日烫的多。 善能挤出一丝笑容,笑容里有些令人不安的恍惚:“没什么。大概是有些发烧了。” 她本来就重病未愈。昨日见了韩越心神俱震心力交瘁。又在地上昏睡了半夜。早上醒来的时候便浑身发烫,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慕念春心里一沉,忙和石竹扶着善能坐下。然后对黑脸侍卫央求道:“她的头烧的厉害,这么下去,身子肯定吃不消。还请帮着抓些退烧的药来” 黑脸侍卫这次却半点都不肯通融,一脸不耐的应道:“发点热又死不了人,用不着喝药。” 将军再三叮嘱过,谁都不能出院子半步,免得泄露了行踪。就连一日三餐都不能出去买,只能由几个不谙厨艺的汉子折腾。他们早上也吃的是稀粥馒头。 慕念春无奈的退而求其次:“没有药,那就麻烦帮着烧点热水吧!”用水擦洗身子也有退烧的效果。 那黑脸侍卫不情愿的答应了。 很快,热水就送来了。 石竹将善能扶到床上,慕念春用拧过的湿热毛巾为善能细细擦拭。善能昏沉中对慕念春笑了笑,感激的低语:“麻烦四小姐了。” 慕念春轻声道:“我们虽无师徒之名,可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师傅看待。如今我们又一起落了难,彼此守望照顾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你和韩越是什么关系?” 听到韩越的名字,善能眼中闪过难以形容的复杂。她不答反问:“你和韩越之前就相识?他似乎对你恨之入骨。” 这一次,轮到慕念春哑然了。 韩越闯进屋子里来的时候,善能也在场,亲眼目睹了韩越对她的异常之处。“被齐王牵累”这样的借口,用来忽悠石竹还行,却骗不过善能。 幸好,善能也没追问。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房顶。想起昨夜韩越饱含恨意的冰冷话语,心里涌起无尽的苦涩。 当年的事她实在是有苦衷的。可不管是什么苦衷,韩越恨她都是应该的。一个八岁的孩子,没了爹没了娘,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里生活了四年。又得知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也怪不得他这么恨她这个亲娘 不知不觉中,泪水滑落眼角。 慕念春坐在床边,凝视着无声啜泣的善能,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善能和韩越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年龄,善能比韩越至少也大了十几岁。而且,善能在慈云庵出嫁也有十几年了。看韩越当时的反应,显然也极为震惊。前世的时候,她可从未听韩越提前过善能这么一个人 善能依旧在无声的落泪,将头扭到了内侧。从慕念春的角度,正好看到善能的侧脸。线条竟有些莫名的眼熟,细细一想,和韩越竟惊人的肖似等等! 慕念春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倏忽睁圆了眼睛,脱口而出道:“难道你是韩越的亲娘?” 善能全身一震,竟忘了哭泣:“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是越儿告诉你的?” 慕念春不敢置信的看着善能。 她竟然真的是韩越的亲娘!那个传闻中绝色无双的韩夫人!可她当年不是为韩大将军殉情死了吗?为什么会在慈云庵里躲了这么多年? 她曾经无数次猜测过善能的神秘身份,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却远比她想象中的更荒诞离奇。 善能误会了慕念春的沉默。在她看来,一定是韩越亲口告诉了慕念春事实。既然慕念春已经知道了,也就无需再遮遮掩掩了。 “我姓叶,闺名一个眉字。”善能缓缓说道,十六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张口提起往事:“我在家中是庶出,上面还有一个嫡出的亲姐姐,闺名惠字,也就是赵王的生母惠妃。” 一旁的石竹早已听的目瞪口呆。 慕念春表现的还算镇定。连重生这么离奇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再听善能的故事也就没那么惊悚了。 善能陷入回忆中,声音低了下来:“我自幼喜欢厨艺,尤其是素斋做的极好。惠妃见我伶俐,常召我入宫陪伴。我时常做素斋给皇上和惠妃品尝” 怪不得皇上会对她的素斋有似曾相识之感。原来是真的尝过善能的厨艺。 慕念春没有发问打断善能,只安静的凝听着。 这段沉重的往事藏在心底已经多年,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很自然的倾诉出来:“后来,我定了亲事,嫁给了韩云海为妻。成亲当日,我不巧来了葵水。那三天里,根本未曾和他圆房” 什么?! 慕念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当年韩云海根本没和妻子圆房,那韩越又是怎么来的? “越儿一定都告诉你了吧!”善能自嘲的苦笑,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一时竟未留意到慕念春的神色异样:“其实,他是皇上的骨血!” 慕念春再也无法维持平静,霍然站了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韩越竟是当今皇上的亲子?” 善能没料到慕念春反应这么大,也是一惊:“你、你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慕念春脑海一片纷乱。 怪不得韩越前世要杀了赵王父子抢了皇位,怪不得他要杀尽皇室中人,怪不得他野心勃勃残忍嗜杀。原来,他身上流着的竟是周家的血! 这么说来,韩越和齐王岂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不知沉默了多久,善能才又重新张了口:“四小姐果然聪慧之极。其实越儿根本什么都没告诉你,刚才是你有意诈我。我一时不察,竟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语气中流露出自嘲。 慕念春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成心要刺探你的秘密。只是觉得你和韩越关系不同寻常,相貌又有几分相似,所以才出言试探。没想到,竟猜了个正着。” 善能苦笑着叹了口气:“也罢,既然已经告诉你了,也没什么可再隐瞒的。”顿了顿又低声道:“韩云海回京之后,我正好生下了越儿。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孩子不是他的,皇上召他进宫,又是封赏又是为孩子赐名,他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愤怒之极,却又无可奈何。我们两个一直都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他在京城只住了几个月,又被皇上派去镇守边关。这一去,就是八年。” 八年后,韩云海的尸体被送回了京城。 她在韩云海的尸体旁哭了一整夜。 如果不是因为她,韩云海也不会英年早亡。 第二百三十一章 真相(一) “皇上想让我进宫,所以暗中害死了韩云海。”善能脸上满是泪痕,声音也哽咽起来:“我恨极了这样的日子,想着一死百了。韩云海下葬之后的那天晚上,我便上吊自尽。却被贴身丫鬟察觉,被及时救了下来” “后来呢?”慕念春听的入了神,情不自禁的问出了口。 善能苦笑一声说道:“后来,越儿的二叔韩云石便来了。他什么也没多说,只问我愿不愿意诈死离开韩家。他会为我遮掩,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为夫殉情。代价是从此以后改名隐姓,再也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韩云海和她只是挂名夫妻的事,韩云石并不知情。不过,韩云海常年驻守边关并不回京。而她却常被惠妃传召入宫,一住就是一两个月。时间一久次数一多,韩云石便起了疑心。韩云海正值壮年,却忽然急病身亡。再加上她欲自尽寻死,其中处处疑云 韩云石心思敏锐过人,猜出了大半的事实。他心中暗恨皇上霸占臣妻竟对臣子下毒手,更不愿看到兄长一死嫂子便被接进宫,索性提出了这个折衷的办法。 ,,小说 .她一咬牙便答应了。 韩云石连夜命人将她送出府,在一处偏僻的宅院里暂时安顿下来。 第二天,“韩夫人为夫殉情自尽身亡”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知道内情的丫鬟都被韩云石暗中“处理”了。没人知道真正的韩夫人其实根本没死。 她在院子里战战兢兢的躲了几个月,等所有的风声都平息了。便悄然离开了。 “我不能再回叶家,也不能再回韩家。天大地大,已经没了我的容身之处。我思来想去,便去了慈云庵。”善能想起当年万念俱灰走投无路的自己,神色愈发黯然:“我和慈云庵的妙云大师曾有过一段香火情,她暗中收留了我,让我剃发为尼。我不能接触生人,便躲在慈云庵的厨房里,一躲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来,我从不任何人亲近。也从不敢和任何人提起身世来历。我甚至从不敢打听韩家的事。唯恐惹来别人疑心” 善能眼中泪光闪动,声音哽咽。 慕念春心中一阵恻然,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绝色的美貌并未给她带来好运,她的一生无疑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皇上贪念她的美色和厨艺。惠妃利用她为自己争宠。丈夫因她而死。唯一的儿子如今对她满是恨意 门外忽的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没有敲门没有迟疑,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慕念春反射性的抬眸看了过去。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蓝色的武服。薄底的软靴,相貌寻常,一副护院打扮。京城富商官宦如云,请些身手好的做护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么走出去,绝不会惹来任何人注意。 慕念春心里却陡然一沉。 韩越竟又换了一副易容装扮 果然早有预谋准备充足。齐王能识破他的伪装吗? 韩越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善能,冷冷说道:“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善能全身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低低的应道:“我和四小姐说说话” “说了什么?”韩越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善能下意识的避开了韩越的目光,含糊的应道:“就是说了些往事。” 往事?韩越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面色阴沉,毫不留情的嘲讽:“这么不光彩的事,亏得你有脸说出口。” 这样的话实在太伤人了。善能眼泪唰的涌了出来。 慕念春原本不想吭声,可此时实在听不下去了:“你怎么这么说话。她纵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她毕竟是你亲娘。今天还一直发着高烧,你既是出去,为什么不抓些药回来” 韩越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看不出你还有这么一副菩萨心肠。有这闲情关心别人如何,还不如好好操心自己的命运。” 说完,看也不看慕念春一眼,冷冷对善能说道:“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以后不准出屋子半步。” 善能低声应了,挣扎着下了床。刚一站到地上,便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身子摇晃了一下。 慕念春一惊,想也不想的伸手扶住善能:“你怎么样了?” 善能面色惨白中透着异样的潮红,声音虚弱无力:“我没事。” 这哪里是没事,分明是高烧过度,就连手都烫的吓人。慕念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急急的对韩越说道:“快些去请大夫来!她烧的太厉害了。再这么下去,身子肯定吃不消。” 韩越却动也不动,声音冰冷无情,没有一丝温度:“齐王府所有的侍卫正满京城的搜寻找人。请大夫来肯定会泄露行踪。就让她一个人回屋待着,能熬过去是她的命好,熬不过去也是她的命。” 一阵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怎么会忘了他是多么的残忍无情!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受病痛折磨依然心冷如铁 韩越似是看出慕念春在想什么,唇角扬起讥讽的冷笑:“你觉得我冷血无情,怎么不想一想当年她是怎么对我的。我还是个八岁的孩童,刚为爹披过麻戴过孝,然后就听到她自尽身亡的消息。我整整哭了几天几夜,后来生了一场重病,一直高烧不退,差一点就熬不过去。那个时候她在哪里?我进宫之后,因为皇上和惠妃都对我另眼相看,宫里的妃嫔心中不忿,指使太监在我的饭食里放了泻药,我拉肚子差点虚脱,整夜的疼。那个时候,她又在哪儿?” 善能无力的靠着慕念春,泪水簌簌落下。 “她不愿忍辱偷生,所以诈死逃出韩家,安稳的躲了十几年。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想过,这十几年来,我是怎么长大的?”韩越语气渐渐激动,隐忍压抑多年的愤怒喷薄而出:“我一直当她是真的为爹殉情死了,可事实是,她根本没死。她一直就躲在慈云庵里。这么多年了,从没来找过我。她没把我当儿子,我为什么还要认她这个娘?她生病与否死活与否,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盛怒中的韩越,宛如一头嗜血的猛兽,显得残忍而狰狞。 慕念春一颗心直往下沉,手脚冰凉。 她曾无数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就代表着他又要开始杀人了他此刻当然不会杀了善能,不过,显然不可能请什么大夫来。 “四小姐,”善能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谢谢你为我说情。放心,我没什么大碍,我能撑得住” 说着,强自站直了身子,往外走去。 慕念春一惊,下意识的想追过去。韩越却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面前。慕念春无奈之余,只得喊了声石竹。 石竹担忧的看了慕念春一眼,才搀扶着善能出了屋子。 韩越转身拴上门闩。 慕念春心里又是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想做什么?” 韩越转过身,讥削的看着面色仓惶戒备的慕念春:“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他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会对一个尚未及笄的黄毛丫头下手。 慕念春心神稍定。 屋子里又是一片压抑的沉默。 他不开口,她也不说话。 这场无言的较劲,延续了约有一盏茶左右的时间。终于,还是韩越先打破了沉默:“她刚才什么都告诉你了。” 慕念春简短的应道:“是我套她的话。她一时不察,就说出了真相。” 韩越定定的看着她,沉声道:“你以前觉得我野心勃勃冷血嗜杀,先杀了赵王父子,又杀了周琰,登上皇位之后,又将宫里的妃嫔杀的一干二净。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世秘密,你还这么想吗?” 慕念春抬眸回视:“就算你心中有怨有恨,要杀皇室中人,要抢皇位,可做了皇帝之后,你又是怎么对身边人的?朝中官员,只要是和太子来往密切的,几乎都没逃得过灭门之祸。你要杀他们也就罢了,为何不肯放过他们的家眷?那些伺候你的太监宫女,稍微有不合你心意的就杀。他们有什么错?前一刻还依偎在你身边的女人,下一刻就会被发入冷宫,甚至血溅当场。她们又何其无辜?” 压抑在心底的前尘旧事此时全部涌上心头。慕念春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俏脸上满是愤怒的红晕:“我们慕家几代都是文臣,手中无兵无权。对你的皇位毫无威胁。你为什么连他们都不肯放过?” “你屠杀慕氏满门,我恨你入骨,自然要杀你报仇。我一个弱女子,能用的手段无非是博你欢心让你失去戒备,在宵夜中下毒和你同归于尽。就算你现在问我,我也可以坦坦荡荡的告诉你,我从未后悔做过的事。就算重来一回,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若是想杀了我报仇,尽管动手!” 第二百三十二章 真相(二) 慕念春只觉得全身热血上涌,脸颊绯红,目光亮的惊人。 韩越面色阴沉的可怕,却意外的没有暴怒:“你心里只记得这些。我对你的好,你为何一句不提?” 对她好?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我不过是你养在鸟笼里的金丝雀,高兴了喂些食物和水,不高兴的时候就饿上几天。惹怒了你可以随时杀了。在你心情好的时候,才能偶尔出去透透气。你心情不好了,这只金丝雀就得战战兢兢又温驯的哄你高兴讨你欢心。这么多宠物中,你大概是喜欢这只金丝雀的,为这只金丝雀铸了一个最精致豪华的鸟笼。可是,这只没了自由没了亲人的金丝雀,其实恨那个鸟笼,更恨将她囚禁在笼子里的人。” “你是不是还要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没有!一天都没有!我恨你怕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喜欢你。我对你百依百顺,竭力讨你欢心,都是为了博你宠爱信任,令你失去戒心。伺机在你的宵夜里下毒,和你同归于尽!”  ≡≠小≡说 .;话说到这一步,已经没了任何遮掩的必要,更没了回旋的余地。 此时此刻,激怒韩越无疑是不明智的。以慕念春的聪慧冷静,本可以避免这样针锋相对的局面。只要装模作样的忏悔掉几滴眼泪,或许就能让韩越心软。以她的演技,不算什么难事。 可是。她却做了一回不冷静不理智的选择。 真是畅快淋漓! 前世委屈求全卑微讨好,今生若是依然这么窝囊憋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哪怕下一刻韩越就拔刀相向,她也会挺直了胸膛去面对。 韩越眼中射出怒火,右手紧紧的按在刀鞘上。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拔出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了你?” 面对着阴冷暴怒的韩越,慕念春竟没半点惧怕,有种豁出一切的畅快:“我怎么敢这么以为。从昨天被你掳走开始,我就做好了随时丢命的心理准备。你要打要杀要报仇,只管冲着我来就是了。” 两人又像昨夜一般僵持了片刻。 表面看来。慕念春是处于弱势的那一个。她被韩越掳来关在屋子里。手无缚鸡之力,韩越想杀了她动动手就可以做到。 可事实上,韩越才是愤怒又憋屈的那一个。明明恨之入骨,却又无法狠心杀了她。满腔的怒火在胸膛涌动不息。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出口。 “嘭”的一声巨响! 韩越猛然拔刀。凌厉的刀光落在一旁的桌子上,桌子顿时轰然倒下。木屑四处飞溅,其中一片飞溅掠过慕念春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也不算很痛!和前世在宫中吃过的苦头相比,这简直不值一提。以韩越暴戾无情的性子,到现在还没一刀杀了她,真是奇迹。 慕念春苦中作乐的自嘲。 这样一个冷厉残忍性情反复随时都会翻脸的男人,前世的她害怕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他生出爱意?她想要的,不是所谓的宠爱和风光,而是关切和尊重。 韩越永远也不会懂这些。 韩越的目光落在她脸颊细细的伤痕上,嗜血的快意和难言的懊恼后悔交织在一起,复杂的无法用言语描述 这一声巨响传到了屋外。 守在门外几米远的侍卫们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站好,只当什么也没听到。善能的屋子离的远了些,却也听到了这声巨响。 石竹想也不想的冲了出来。 可还没等她靠近屋子,侍卫们便抽出刀,面无表情的拦住了她。石竹无奈的退回了善能的屋子里,焦急气恼的红了眼圈,泪水大颗大颗的涌出来。 善能恹恹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石竹,那声动静是怎么回事,四小姐没事吧!” “侍卫们拦着不让我过去,我也不知道小姐现在怎么样了。”石竹哽咽着说道:“我真是没用。要是换了冬晴,至少还能和他们动手闯过去。” 善能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低声道:“他不会真的对四小姐动手的。你不用担心。” 这可说不准。连她这个亲娘生病,韩越都能狠心不闻不问,对小姐又怎么会心慈手软? 石竹生性厚道,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善能已经够可怜了。还是别再说这些刺激她了 屋内,两人遥遥相对。 韩越眼中怒火尚未完全褪去,右手持着长刀,气势凌厉逼人。 相较之下,慕念春却是那样的娇弱无助,那丝血痕映衬的脸颊愈发苍白。眼中却再无一丝惊惧害怕,就这么平静的和韩越对视。 韩越忽的张口道:“你这么恨我,是不是还因为当年掉了的那个孩子?” 慕念春全身一颤,一刹那间,表情似凝固了一般。 当年慕家被灭了门,她痛苦之余,暗暗下决心要杀了韩越为家人报仇。为了博得韩越的欢心和信任,她战战兢兢费尽心机。她也确实做到了,短短几年间,就成了最受宠的妃子。也因此成了小杨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被诊出有喜之后,小杨氏嫉恨交加,唯恐她生下儿子危及自己的皇后之位,暗中指使宫女在她的安胎药中做了手脚。 腹中的孩子落了胎,果然是一个男婴。她也差点血崩而死。后来虽然被及时救治了回来,却从此再也不能怀孕了 “我知道那件事是小杨氏暗中命人做的,可她毕竟是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就算为了太子,我也得给她留几分颜面。”韩越沉声道:“所以,我没有深究此事,放过了她一回。不过,之后的几年,我对她冷淡疏远,只专宠你一人。她虽是六宫之后,却远不及你风光” 说到这儿,韩越顿了一顿。暗暗恼怒自己的语气太过示弱,正想说些强硬的话挽回颜面。 慕念春却淡淡的说道:“孩子没了,我确实难过了一阵子。不过,后来我很快就释怀了。”她一个人在宫中苦熬已经够凄凉了,又何必再添上孩子一起遭罪。 而且,她已经决意要和他同归于尽。若是多了孩子,只怕她的决心会动摇,未必能下得了手。 韩越听出她的话外之意,眼中又射出了怒焰。 慕念春神色平静漠然,然而,说出口的话语却一句比一句犀利尖锐:“你千方百计费尽心思将我掳来,就是为了问清前世我对你动手的缘由。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下面,你要怎么办?将我一直软禁在这个院子里?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齐王一定会派出所有的人手暗中搜寻你的下落,你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总有一天会露出行迹。更何况,你还要‘图谋大业’,总得回赵州和赵王会合。你总不会打算将我一起带回赵州吧!此事难度有多大,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就算是替我也易容改装,也很难瞒得过齐王耳目。到赵州需要几日路程,只要你一现身,齐王就会领兵追来。你身边只有这几个侍卫,根本不是齐王对手。” 韩越竟没动怒,反而用奇异的目光看了慕念春许久。 前世的她,温柔似水,善解人意。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幡然醒悟,这些不过是她的伪装。 真正的她,冷静果决,十分聪慧,对人对己同样心狠手辣! 此时她明明居于劣势,却没有半分慌乱,侃侃而谈。让人恨的咬牙切齿,却又禁不住打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激赏 慕念春抬眸和他对视:“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一劳永逸永绝后患。要么就早些放了我。将我关在这里,对你来说已经毫无益处,只会激怒齐王” “激怒他又能如何?”韩越冷冷的打断慕念春:“我和他前世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今生也注定要斗个你死我活。他越愤怒越焦急,我心里越是快意。你说的没错,现在关着你确实没太大用途,不过,只这一条,已经足够了。” “你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待着,别想着逃出去,最好连这个念头都别有。如果有任何异动,我就先杀了石竹!” 慕念春一直平静无波,此时终于变了脸色,眼眸闪出怒火:“你要杀就杀我,对我身边的丫鬟动手算什么本事。” 两人的对峙里,韩越终于占了上风。 看着慕念春愤怒的俏脸,韩越心中掠过一阵快意,扯了扯唇角说道:“你果然在意石竹那个丫鬟。既然如此,那就安分老实些。别逼着我对石竹动手。” 他一时兴起将石竹一并掳了过来,果然是明智的决定。 “卑鄙!无耻!”慕念春全身的血液上涌,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刚一出口就后悔了。 韩越喜怒无常,动辄翻脸。她这么骂他,他一气之下对石竹动手怎么办? ps:推荐朋友的新书,作者红豆生南锅。一句话简介:皇帝了不起?等我穿成你的小情儿,虐死你! 第二百三十三章 暗斗(一) 出人意料的是,韩越竟没有动怒。只神色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等等!”韩越诡异的反应,令慕念春心惊肉跳,想也不想的叫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韩越没有转身,唇角却微微扬了起来:“放心,我现在没打算要了那个丫鬟的小命。” 前世见惯了她温柔似水善解人意的可人模样,此时这个伶牙俐齿反应敏锐令人恨的咬牙切齿的她,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新奇。 慕念春闻言暗暗松口气。 韩越虽然冷血嗜杀,却从来不屑于说谎。石竹暂时还是安全的。 想到石竹,自然又想到了高烧不退的善能。慕念春忍不住又多嘴一句:“你娘......善能她还发着高烧,你若是不想请大夫来,就让人去药铺里抓副退烧的药吧!不然,只怕她撑不过去。” 韩越转过身来,一脸的嘲讽:“真看不出你竟还是一副菩萨心肠。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别人的病情。就算她熬不过去了,又和你有什么相干。” 慕念春被噎了一下。 韩越又问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和她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慕念春应道:“去年我随祖母去慈云庵小住,正好结识了善能师太。之后我在慈云庵里住了一个月,一直随她学做素斋。虽无师徒之名,可在我心里,早已将她当成了我的师傅。我关心她的身体,也是理所应该的。” 韩越眸光一闪,神色莫测:“你和她倒是很有缘分。” 慕念春默然。 命运真是爱捉弄人。谁能想到,偶尔中结识的善能竟会是韩越的生母...... “她的事你不用多管。我心中自有主张。”韩越冷冷的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这一次,慕念春没有吭声。 很快,石竹便回来了。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在看到慕念春脸颊边的血痕时,石竹的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小姐。你的脸......” 慕念春打起精神笑了一笑:“没什么,刚才韩将军有些不高兴,拔刀劈了桌子,有木屑飞溅到我脸上,划了这么小小一道血痕。我刚才照过镜子了,没什么大碍,最多几日就会好了。不会留下印迹的。”顿了顿又开起了玩笑:“放心好了,就算有一点点印迹。齐王也不会嫌弃我的。” 石竹被逗的破涕为笑,擦了眼泪,又挽起衣袖,开始收拾起地上的木屑。 换做别的闺阁千金,遇到这样的事早就哭哭啼啼六神无主了。小姐却坚强又乐观,她也要学小姐的样子,勇敢坚强的面对眼前的一切。 在石竹低头的刹那,慕念春的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焦虑。 韩越曾说过的那番话,她不愿告诉石竹,免得这个傻丫头又自责懊恼。可她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齐王一定在想尽法子找她。她一定要撑下去。等齐王来救她。 ...... “儿臣给父皇请安。” 福宁殿里自然少不了伺候皇上的人。皇后和容妃都在,太子妃和周琰夫妇也在。太子却去了勤政殿理事。 齐王进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昨日齐王说都没说一声就冲出了福宁殿。众人心里都暗暗觉得诧异。而且,听闻齐王府里所有的侍卫都被派了出去。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坐在龙塌上,神色黯淡神色恹恹,见了齐王也没什么笑意:“免礼平身。” 皇后在一旁张口问道:“齐王,你昨日匆匆跑出福宁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多谢母后关心。”齐王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随口笑道:“不过是件小事,儿臣已经处理妥当了。” 皇后眸光微闪,并未追问。心中是否相信这番说辞。就不得而知了。 容妃微微蹙起了眉头。没人比她更清楚齐王的性子。能让他不顾一切跑出福宁殿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小事。不过。他既是轻描淡写不肯明说,显然那件事很要紧。不宜让众人知晓。 想及此,容妃很配合的转移开了话题:“赵王府已经被封了府,赵王世子也被关进了宗人府。不过,这件事不甚光彩,不宜宣扬。” 何止是“不甚光彩”,根本就是天大的丑闻!一旦传开,皇家颜面就会荡然无存。 可这样的大事,又哪里能瞒得过满朝文武?等赵王再一进京,大概街头巷尾都会传遍此事了...... 这一点,皇后也是心知肚明。口中却说道:“容妃说的是。本宫已经下了封口令,福宁殿里所有的人都不得提起昨日发生的事。若有违者,一律严惩!” “皇后娘娘英明。”容妃附和的十分顺溜。 齐王满腹心事,面上却半点不露,关切的看向皇上:“父皇,你今日感觉如何?” 皇上又气又伤心,一夜都没睡,面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闻言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朕这把老骨头还是早些归天的好,也免得一个个还要费尽心思毒害朕。” 这话说的实在太诛心了。 在龙塌边的众人不约而同的跪下。 “皇上可千万别这么说。”皇后哽咽着说道:“皇上是这大秦朝的天,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大秦江山,也要保重龙体。” 容妃的眼圈也红了:“皇后娘娘说的是。皇上万万不能因此伤心过度,免得伤了龙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 皇上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的脸孔,最后落到了齐王的脸上,半晌才说道:“你们都退下,朕有些话要单独和齐王说。” 皇后心中不快,面上却恭敬的应了,起身领着众人都退出了寝室外。 ...... 皇上看了齐王一眼:“小十四,坐到床边,朕有话问你。” 齐王应了一声,坐到了床榻边。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皇上当时太过震惊,没来得及追问。此时命众人都退下只留下了他,显然是开始发问了 果然,皇上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赵王父子怀有异心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齐王早有准备,张口答道:“儿臣早在一年前就有所察觉。只是苦无证据,不敢对父皇言明。这一年来,儿臣在赵王府安插了眼线,一直暗中留意赵王府的一举一动。此次能及时察觉到周珣的阴谋,也着实有几分运气。幸好父皇安然无事。” 皇上定定的看着齐王,似是在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齐王没有闪躲,坦然回视。 半晌,皇上才缓缓说道:“前些日子,杨太医意外摔伤一事,是不是你派人暗中动的手?” 齐王面不改色的应道:“是。杨太医是周珣的人,在父皇身边隐藏多年。儿臣唯恐他会在针灸的时候做手脚,所以暗中向太医院的院正举荐了江太医。之后又想法子让杨太医‘意外’摔了一跤,让他回杨家养伤。” 竟全数说了实话,半点都未隐瞒。 皇上看向齐王的目光变的微妙复杂:“这么说来,你已经暗中救了朕一回。” 齐王一脸诚恳的应道:“只要父皇龙体安康,儿臣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皇上心里涌起一阵暖意,面上却半点不露,故意板起脸孔说道:“你早就知晓赵王父子的野心,为什么不及早向朕禀报。让朕一次又一次的陷于险地。万一你救之不及,朕就会遭人暗算。这就是你的孝心?” 这么一大顶帽子压下来,齐王也坐不住了,立刻在床榻边跪了下来:“请父皇息怒,听儿臣一言。” 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有什么苦衷,说来让朕听听。” “赵王是儿臣的兄长,赵王世子是儿臣嫡亲的侄儿。他们父子两个野心勃勃意图篡位,儿臣早有察觉。可他们行事十分隐蔽,儿臣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又如何敢在父皇面前明言?就算说了,只怕父皇也不会相信,反而会斥责儿臣一顿,更会打草惊蛇。不得已只能兵行险棋。让父皇屡次置身险地,儿臣心中也是忐忑难安诚惶诚恐。幸好一切有惊无险,父皇安然无恙。不然,儿臣虽死不足惜。” 跪在床边的少年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和往日那个轻浮肆意跳脱的齐王判若两人。 皇上默然片刻,忽的长叹了一声:“你先起来吧!”他自恃英明神武目光如炬,却不料自己的儿子都未曾看透。 最器重的长子野心勃勃,竟妄图篡位。 最喜欢的长孙胆大包天,竟在他的药中下毒。 就连最偏爱的幼子,也从不是他想象中的轻狂任性惫懒,精明深沉果决之处,丝毫不弱于赵王太子等人...... 想及此,皇上心中一阵复杂。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欣慰。 齐王起身,忽的又说道:“父皇宣赵王进京,不知赵王会不会铤而走险举旗逆反。为了防备此事,还请父皇今日就下令,先将赵王的同党全部软禁。” ...... ps:齐王出招了~o(n_n)o~ 第二百三十四章 暗斗(二) 这个提议倒也不算突兀。 这一道圣旨到赵州,能否召回赵王真的不好说。总得先做些防备。 皇上想了片刻,便应下了此事:“你说的有理。朕这就命人彻查赵王党羽,先将这些人都暗中软禁起来审问。” 齐王再一次出了惊人之语:“父皇若是信得过儿臣,就将此事交给儿臣吧!” 皇上一愣,下意识的应道:“这可不是小事,你能应付得来吗?”这么多年来形成的思维惯例,真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齐王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一年来,儿臣一直命人暗中留意赵王府的动静,哪些人和赵王府来往密切,儿臣都心中有数。调查起此事来肯定也会比别人更快些。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当仔细。”顿了顿又说道:“五哥身为太子未来储君,反而不便过多的插手此事,免得落下不好的名声。儿臣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还请父皇相信儿臣!” 看着一脸沉小说.稳的齐王,皇上心情又是一阵微妙的复杂。忽然之间,幼子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亏得他一伪装就是这么多年,就连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没能窥破。 也罢!此事就交给他好了! 皇上终于点头应了。 齐王心里一松,忙谢了恩。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赵王所有的党羽都软禁起来。尤其是韩家,更是一个人都不能放过!韩越还躲在京城。肯定会很快知道此事,焦虑着急之余,必然会露出踪迹 他这么崭露锋芒,也一定会惹来太子和皇后的忌惮。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先救回慕念春要紧 齐王领命之后,便雷厉风行的动了手。 先领兵到了杨家。杨鸿故作镇定:“不知齐王殿下领兵到杨家来,是何用意?” 齐王俊脸上毫无笑意,冷然说道:“不用本王多说,杨大人心里肯定清楚的很。赵王世子意图在父皇的药中下毒,人证物证俱全。杨大人也是同党。免不了要进天牢一遭。” 说完一挥手。一堆御林军冲了过来将杨鸿围住了。 杨鸿面如土色,脑海中只有两个字。 完了! 一切都完了!赵王世子竟然被抓了个证据确凿。赵王又远在赵州,根本来不及反应。退一步说,就算赵王继续谋逆大业。也无法救他出天牢了 齐王又冷冷的吩咐:“杨太医也是同党。你们去杨家后院。将杨太医一并带到天牢里。” 出了杨家之后,第二个就去了韩府。 韩云石今日没当值,正好在府中。见到齐王领兵气势汹汹而来。既惊又怒,强自镇定的问道:“不知属下犯了什么错,齐王殿下为何要领兵来抓我进天牢?” 能“劳烦”到一个皇子亲自登门抓人,绝不会是小事。可韩云石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 严格来说,韩云石其实不算赵王党羽。平日和赵王几乎没什么来往。只是因为韩越的缘故,勉强算是沾上了一点关系。前世赵王谋逆举事,是韩越暗中说服韩云石开了宫门。不过,韩越登基之后,韩云石父子三人成了韩越最信任最器重的心腹。尤其是韩云石,更是手握重兵,亲自领兵追杀过他数次。 这样的人,当然不能放过。 也只有抓住韩云石父子入天牢,才是真正击中韩越的软肋。 齐王眸光一闪,冷然说道:“赵王父子意欲谋逆,韩越是赵王麾下第一猛将。韩统领是韩越嫡亲的二叔,私下肯定有勾结。来人,将韩统领拿下。还有两位公子,也一并带走。” 韩云石面色变了又变。然而他再愤怒也不敢挣扎反抗,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皇权至上,只要是事关谋逆,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赵王父子谋逆,韩越肯定是同党。他们父子被牵连也是难免的。 韩骐和韩励兄弟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横祸吓懵了。尤其是韩励,此时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单纯少年,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在被捆缚起双手押出去的时候,早已是满脸泪水。 韩云石看着惊惶哭泣的小儿子,心如刀割。 大哥韩云海就是死在皇上手里,现在又轮到他们父子了 这还只是开始。 其余的赵王党羽一个个也在战战兢兢的害怕。这些人平日和赵王世子来往密切。昨天宫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隐约有了耳闻。然而到了此时,再后悔也已经迟了。 短短两天内,锒铛进狱的官员已经不下数人,赵王党羽几乎被抓的一干二净。 赵王父子弑杀皇上的事风一般传遍了京城。京城顿时为之风云变色 太子府里。 太子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东宫属官和心腹幕僚都在,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 “太子殿下,此次是最好的机会,趁此机会一举铲除赵王一党。殿下万万不能心软,否则后患无穷。” “是啊,以前无凭无据也就罢了。如今证据确凿,绝不能放过他们。” “齐王殿下已经领兵抓了赵王党羽” 齐王! 太子默念着这两个字,心情愈发复杂。赵王心怀不轨,暗中结交朝臣,他也早有耳闻,也一直暗中命人调查赵王党羽。不过,现在看来,齐王手中掌握的名单比他更齐全。进了天牢里的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多 他一直都小觑了这个十四弟。 短短两天,齐王崭露出的实力和心机手腕,都令人不容小觑! 众人说了半天,见太子一直都没吭声,不由得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幕僚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子殿下不仅要对付赵王父子,也该防备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此时看来是伪装的太好了” 是啊!伪装的实在太成功了!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将这个幼弟放在眼里,对齐王几乎没什么防备之心。事实证明,皇家养育不出温和无害的鹌鹑 正想着,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太孙周琰走了进来。 看到周琰,太子的脑海中瞬间想到的就是“温和无害的鹌鹑”,还是一只胖乎乎的鹌鹑!他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单纯老实的儿子。 太子没好气的想着,语气自是好不到哪儿去:“我们正在商议要紧的事,你来做什么。” 周琰一直都怕太子,只要太子一板起脸孔,立刻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今晚也不例外,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重要事情,顿时又鼓起勇气抬头道:“父王,我有要紧的事要和你说。” 太子略有些意外。 众人立刻识趣的起身退了下去。 太子放缓了语气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说?” 周琰定定神说道:“父王,十四叔那天特地提醒我,以后出入要加倍小心。多带些信得过的侍卫,免得被人所趁。我想提醒父王一声,今后也多加小心。赵王他们竟然敢对皇祖父动手,说不定也会对父王和我动手。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语气中的关切之意清晰可见。 太子心里涌起暖意。周琰虽然不够聪明伶俐,却心地仁厚,孝心可嘉。只是,周琰一向和齐王来往密切,也最肯听齐王的话 “你提醒的对,孤日后自然留心。”太子的语气十分温和,然后不着痕迹的试探:“十四弟除了提醒你出入小心,还有没有说别的?” 周琰老实的答道:“堂兄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心里很是难受。十四叔对我说,要学着认清残酷的现实。还说,我不是不解世事的孩子了,我是大秦朝的太孙。将来总要面对这些。”顿了顿又道:“十四叔说的对。我以前总躲在父王身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父王为我遮风挡雨。我如今已经成了亲,也该学着长大了。不能事事都依靠父王。” 说到后来,那张白胖清秀的脸孔上竟浮上一抹陌生的坚定。 残酷的皇位斗争,让周琰在短短两天内成熟了许多。 太子既惊喜又欣慰:“好!你能想通这一些很好。说起来,你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整日读书。从明天起,每天晚上都到书房来,听听孤和东宫属官还有幕僚们是怎么议事的。” 也是时候让周琰学习如何处理繁琐的政务了。 周琰显然没料到太子会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楞了一愣,然后忐忑的应下了。 太子故作不经意的说道:“以后你要忙着学习处理政事,只怕没多少时间和齐王在一起。还有,太子府里的事,你在他面前也少提为好。” 平日略有些迟钝的周琰,此刻却出奇的敏锐:“父王,你是不是在疑心十四叔?” 太子:“” 太子咳嗽一声:“孤没有疑心他的意思,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先退下吧!” 周琰和齐王亲密要好,有什么话在齐王面前根本憋不住。他还是少说为好 第二百三十五章 巧遇 赵王党羽纷纷进了天牢,在京城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似乎有人有意在市井中散播此事,很快,赵王世子意图毒害皇上的消息就传遍了街头巷尾。一时间,酒楼茶馆里闲余饭后,几乎人人都议论此事。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寻常的青年男子进了一间茶楼,坐下要了一壶茶。 这样的男子在京城随处可见,因此几乎没惹来任何人的注意。 青年男子缓缓的啜饮着手中的热茶。邻桌是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先谈论诗词五经,很快,话题便转到了当下最惹人瞩目的事情上来。 “听说赵王世子意图对皇上下毒手,被齐王殿下及时制止,如今已经被关进宗人府了。就连赵王府也被封了......” “何止是赵王府。杨府韩府也都遭了殃,还有其余的赵王党羽,都被抓进了天牢......” 几人正低声说着,忽然听到咣当一声脆响。几人都是一惊,迅疾的看向邻桌。 青年男子手中的茶杯已经被捏碎了,滚烫的茶水撒了一桌。奇怪的是,那青年男子的神色却没多少异样。 几个书生心里暗暗嘀咕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这个青年男子一手就捏碎了茶杯,显然身怀武艺。他们几个文弱书生,还是别招惹这种人为好。 茶馆伙计听到动静不对,忙陪笑着过来收拾了桌子,又重新拿了干净的茶杯过来。 青年男子深呼吸一口气,平复紊乱的心绪,取出一些碎银放在桌上,对那个伙计说道:“我有些事要问你。只要你回答的详尽,这些碎银子就赏给你了。” 那伙计看着碎银子,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笑的愈发殷勤:“客官想问什么只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年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里却透出几分压抑和沉重:“听闻赵王府被封了府,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近日刚到京城,对京城里的事不熟悉。所以想听着解解闷。” 那伙计眼里只盯着碎银子,哪里还顾得上想青年男子为何会对此事感兴趣。说起来,这么令人震惊的大事,谁也免不了要闲聊议论几句。 “客官这可问对人了。小的整日在茶馆里听客人们议论此事,再没人比小的更清楚此事了。”伙计口沫横飞眉飞色舞:“四天前,赵王世子在皇上的药中下毒。结果被齐王捉了个正着。当天就被关进了宗人府,赵王府也被封了府。之后,齐王便奉皇命彻查赵王党羽,一一抓进了天牢审问。这其中就有赵王世子的舅家,还有韩家父子三人。听说光是被关进天牢的官员足有二十多个。这一回,齐王殿下可是大大露了脸......” 青年男子强自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淡淡的说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那伙计正说的兴起,又觉得拿了银子总该说一些,殷勤的笑道:“客官若是还嫌闷,小的可以多说一些有趣的京城秘闻......” “不用了!”短短的三个字。透着阴冷和杀气。 伙计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嘴,拿了碎银子。迅速的退下了。 青年男子沉默的坐在那儿,明明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浑身却散发出令人心惊的寒意。邻桌的几个书生有些坐不住了,悄悄起身结账走了。 这个青年男子,就是易容出来打探消息的韩越! 为了躲避齐王的追踪寻找,韩越这几天一直藏在院子里。根本不知宫中内外情形。直到今日,才重新易容改装一番悄悄出了院子。找了这一处茶馆。 没想到,刚一进茶馆,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周珣失了手!齐王领了皇命大肆抓捕赵王同党。就连二叔和两个堂弟也未能幸免......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齐王!也只有齐王最清楚他的软肋。他可以不顾周珣,可以不顾杨鸿。却不能不顾韩云石父子三人。虽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可他心中。只有他们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韩越的心里涌起浓浓的杀机! 齐王故意命人将消息散播开来,分明就是要逼他现出踪迹。 可恨的是,明知如此,他也不能扔下韩云石父子不管。 眼下他身边却只有几个侍卫。要想打听天牢里的动静,只能先暗中和那边宅院里的下属联络。还有一些藏在暗中暂时没被齐王查到的人手,也要及时的联络...... 韩越心念电转,很快拿定了主意。 他故作悠闲的出了茶馆,不疾不徐的走在街道上,连着拐了几个弯。确定无人跟在自己身后,才拐进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这个巷子里住的都是普通的民户,最里边的那一处民宅常年锁着门。 这处民宅传闻闹过鬼,一直无人居住。周围的人也都离的远远的。 这处民宅,正是韩越此时的藏身之处。慕念春也被藏在这里。几个身手高强的侍卫轮流守着门,门上有锁窗也被封死了,慕念春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逃走。 慕念春也很清楚这一点。这几天里,她一直老实的待在屋子里,并未试图逃走。也没有再用言语激怒过他。 她一直都是个聪慧机敏的女子。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形下该如何自保...... 咿呀一声门响,打断了韩越的思绪。 韩越警觉的看了过去。 低矮破旧的木门被打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送一个少年出门。那个中年男子面容消瘦,脸上满是皱纹。那个少年一脸忠厚老实,正低声叮嘱那个中年男子:“......爹,娘的病还得坚持喝药,我现在的月钱足够娘治病抓药了......” 那个中年男子边点头边露出欣慰的笑容。 很普通的一户人家,很普通的一对父子。 韩越目光掠过少年端正的脸孔,心里忽的一动。这个少年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韩越迅速的走到巷子最里面的那出宅院门口,用特定的暗号敲了门。 门开了,韩越闪身而入。然后,门又迅疾关了起来。 少年疑惑的看了远处的民宅一眼,低声问道:“爹,那户不是一直都没人住吗?怎么现在忽然有人了?” 中年男子想了想应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前几日还没半点动静,不知怎么今天就冒出人来了。” 而且,刚才那个青年男子显然身怀武艺。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富商官宦府邸的护院之流,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少年遥遥的看着那扇关的紧紧的门,心里泛起了疑云。 中年男子催促道:“狗儿,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少年回过神来,低声抱怨道:“爹,我已经改名叫姚长贵了,别再叫我狗儿了。”这个少年,正是小贵子。 中年男子哑然失笑,忙笑着改口:“是是是,是我喊错了,应该叫你小贵子才对。这可是四小姐亲自为你取的名字。” 一提到四小姐,小贵子的神色黯然下来。四小姐被歹徒掳走已经整整四天了。慕家上下严格封锁了这个消息,对外只说四小姐身子不适在院子里静养。私下却派了所有的护卫家丁暗中寻找四小姐的下落。只可惜至今依然毫无音讯...... 刚才那个男子的行踪有些可疑,应该去试探一番,说不定能发现小姐的下落。 小贵子打定主意,先假意离开。等他爹回院子关了门之后,才悄悄回转。走到巷底的那扇门前,将耳朵紧紧的贴在门上。 门内隐隐的传来说话声。 可是声音太模糊了,小贵子努力竖长了耳朵,依然什么都听不清。为了能听的清楚一点,他又靠的更近了一些。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木门,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谁?!” 门内立刻响起一个警惕的男子声音,随之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小贵子吓了一跳,急中生智,学了一声猫叫。 “是只野猫,别大惊小怪的。”门内响起另一个男子略有些不耐的声音。 之前那个男子的脚步声在门边停下了,不满的嘟哝道:“小心些总没错。”似乎停顿了片刻,又重新走了回去。 门外的小贵子,此时紧张的双腿直发抖。额上手心都是冷汗。他不敢随意动弹,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完全听不到门里的动静了,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待走出这条巷子之后,小贵子才敢呼出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的租了一辆牛车:“只要你能在一个时辰之内送我到齐王府,我就付给你双倍的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车夫想也不想的应下了,一路上扬起鞭子,将牛车赶的飞快。 小贵子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齐王府。 一处久未住人的民宅,忽然多了几个陌生的男子,每天都紧紧锁着门不敢出来半步,警戒心又如此之强......怎么想怎么可疑。 说不定,小姐就被关在这个院子里。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诘问 一个时辰之后,小贵子赶到了齐王府。 “我有急事要禀报齐王殿下,烦请通报一声。”小贵子一脸恳求的对齐王府的门房管事说道。 那个门房管事不冷不热的问道:“你是何人?找殿下有何事要禀报?”心里鄙夷的冷哼一声。以为齐王殿下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 也实在怪不得门房管事这副冷淡的样子。小贵子身上穿着最普通的衣服,看着又憨厚老实。怎么看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厮。 小贵子心中焦急,陪笑道:“小的是慕家的车夫,特地来求见齐王殿下,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禀报” 慕家的车夫? 那门房管事几乎立刻就换了个态度,笑着说道:“原来是慕家的人,等等,我这就让人去通传一声。你来的正巧,齐王殿下刚回府不久。” 齐王府上下谁人不知慕四小姐是小说 anshu)(ba).齐王殿下的心头宝。这几日更是特地吩咐过,只要是慕家来人,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通传。 门房管事很快就回转,领着小贵子进了齐王府。 齐王府里雕梁画栋,精致奢靡之处远胜过慕府。不过,小贵子此时根本无暇打量周围,随着门房管事匆匆的到了齐王的书房。 守在书房外的郑喜见了小贵子不由得一愣:“小贵子,怎么是你。”他不在慕家好好待着,跑到齐王府来做什么。 小贵子满腹心事,随意的挤了个笑容:“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齐王殿下。是和小姐有关的” 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霍然开了。 齐王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急切的追问道:“是不是有了念春的消息?” 动作真是神速! 小贵子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将刚才看到的事情一一道来:“那个宅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人住,此时忽然多了几个陌生的男子。而且出入极为小心,警惕心又极强,奴才觉得,四小姐说不定就被关在里面。” 没等齐王说话,郑喜便不以为然的插嘴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只听到几句话,又没看到里面的人。怎么就敢猜测四小姐被关在宅子里。” 一向不善言辞的小贵子此时却异常伶俐的应了回去:“只要有一点可能。都该派侍卫前去查探。说不定四小姐真的就在那个宅子里。” 郑喜轻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就听齐王沉声说道:“小贵子说的有理。那些人形迹可疑,先去查探一番再说。” 这几天来,他一直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天知道他心里有多焦灼不安。哪怕是一点点线索也绝不肯放过。 郑喜有些悻悻的住了嘴。 齐王吩咐董二:“你领些身手利落的随小贵子前去查探。人不用太多。免得动静太大惹来对方的疑心。”想了想又叮嘱道:“哪怕是发现什么不对劲。也不要轻易动手。先命人回来送信。” 董二迅速的应下了 齐王本想留在府中等消息,却不料宫中来人传召他入宫。齐王只得打起精神进了宫。 太子和周琰也在福宁殿。 齐王进了福宁殿之后,先给皇上请安。然后和太子见了礼。太子对齐王一如往日,态度亲昵而随意:“父皇要见一见周珣,已经命人去宗人府将他带进宫了。这其中的事情你最清楚,待会儿问话的时候,就由你来问好了。” 齐王想也不想的推辞:“还是由五哥来问吧!臣弟年轻识浅,性子又冲动浮躁。实在不宜问话。” 太子半开玩笑的说道:“你未免太过自谦了。这两日抓捕赵王党羽如此顺利,你可是居功至伟。年轻识浅冲动浮躁这几个字,可不能用在你身上。” 齐王似是没听出齐王的意味深长一语双关,拿出往日的赖皮劲:“有父皇和你在,哪里需要我出力审问。” 太子笑了一笑,没再吭声。 周琰再自然不过的走到齐王身侧,低声问道:“十四叔,你这几天着实辛苦了。面色难看,看着憔悴多了。” 连着几天都没怎么睡过,精神时刻紧绷着,脸色好看才是怪事。 齐王无心说话,随意的嗯了一声。周琰只以为他太过疲惫懒得说话,倒也没起疑心。 很快,周珣就被带来了。 短短几天,周珣瘦了一大圈,神色憔悴,眼中满是血丝。进了福宁殿之后,便扑通一声跪下了,嘴唇动了动,那一声皇祖父终究没喊出口。 皇上原本还算平静,在看到周珣之后,却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颤,目光复杂之极。愤怒痛心失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你见了朕,就没什么要说的吗?”皇上缓缓问道。 周珣直挺挺的跪着,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孙儿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皇上心血翻涌,怒极反笑:“朕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竟没看出你包藏祸心!竟胆大妄为的在朕的药里下毒。如果不是齐王及时察觉阻止,朕只能等着毒发身亡了。” 皇上的神色渐渐激动起来,音量也大了不少:“朕自问对你父子不薄。你父王母妃都在赵州,朕怜惜你独自留在京城,时常召你进宫陪伴。有什么稀罕的东西总少不了赏你一份。这么多皇孙里,朕最疼的就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朕!” 面对皇上的怒火和叱责,周珣只沉默着低下了头。 皇上气的全身发抖,脸色发白。 太子见状不妙,忙说道:“父皇请息怒。有什么话,还是由儿臣来问吧!”情绪大起大落最是伤身,更何况,皇上一直龙体未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怒火。 皇上竭力平复紊乱的心绪。 太子面容一整,沉声说道:“周珣,你做下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再不知悔改。就算你是皇家子嗣,也免不了一死。如果你态度良好,将暗中密谋的事情全数交代出来,或许父皇还会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饶你一命。” 周珣的俊脸愈发苍白,却依然一言不发。 太子又淡淡的说道:“和你暗中往来的官员,如今已经全部被抓进了天牢里。算一算日子,圣旨最多两天之内就会到赵州。到时候,赵王也只余下到京城来请罪这一条路。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你若是执意冥顽不灵,就怪不得父皇心狠了。你就算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总该为你的妻儿想一想。” 这一番话软中带硬,透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击中了周珣的软肋。 周珣面色变幻不定,额上冒出了涔涔的冷汗。内心痛苦的天人交战一番过后,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到底。 此事万万不能亲口承认。只要他不承认,父王就还有翻盘的机会。如果他承认了毒杀皇祖父的事,父王就彻底没了退路 周珣的心思,众人岂能看不出来。 太子面色微微一沉,心中冷哼一声。 皇上更是怒从心头起,铁青着脸说道:“好,你既然什么都不肯承认,朕也懒得再问你了。来人,将他关进宫里的天牢。” 众官员都被关在刑部天牢里。宫里也有天牢,专门用来关押宫中犯了死罪的妃嫔。进了宫里的天牢,基本再没有出来的可能。 周珣听到天牢两个字,面色陡然惨白。 到了此时,已经没了再求饶的机会。 周珣被押下去之后,皇上气血翻腾不休,竟又晕厥了过去。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太医们匆匆赶来,皇后等人也都来了。 容妃见齐王皱着眉头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暗暗奇怪,凑到齐王身边低声问道:“恪儿,你这几日总有些魂不守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齐王打起精神应道:“没什么。大概是这两日一直忙着抓人,有些疲累。等过了这阵子,休息几日就好了。” 慕念春被人掳走的事,绝不能让容妃知道。容妃本来就不喜欢慕念春,若是再添上这么一条,还不知道日后会闹成什么样子。 容妃半信半疑的看了齐王一眼:“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吗?” 齐王面不改色:“当然没有,儿臣什么时候骗过母妃了。”好说歹说,总算将容妃应付了过去 到傍晚时分,齐王总算才出宫回了齐王府。 刚一回府,便有侍卫来禀报:“启禀殿下,董首领刚打发人送信回来。说是那个宅子确实十分可疑。虽然一直紧锁着门,不过,有两个男子悄悄从后门翻墙出来,董首领带去的暗卫分成了三拨,一拨留在原地盯梢。还有两拨分别盯着那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去了韩家,另一个去了一处宅院” 除了韩越,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去韩家! 误打误撞之下,小贵子竟真的发现了韩越的藏身之处! 齐王全身一震,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无法抑制的激动起来:“让送信的立刻过来。” 念春,我这就去救你! ps:念春别怕,齐王来救你啦~ 第二百三十七章 疯了...... 天很快暗了下来。 晚饭又是稀粥冷馒头咸菜。 一连几天都吃这个,口中淡而无味,实在难以下咽。慕念春平日对吃食最是挑剔,这几日几乎是逼着自己吃下去。 石竹也默默的吃着冷馒头。好在粥还是热的。 整日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去一步,主仆两个没有别的事可做,又低声闲话起来。 “已经整整四天了。”石竹忧心忡忡的叹道:“也不知道齐王殿下有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 “只怕是不容易。”慕念春也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韩越太小心了。根本不准那几个侍卫出入,宁愿每顿都吃稀粥馒头。这个小院子常年锁着,半点都不惹眼。齐王再精明厉害,只怕也找不到这里来” 以齐王的性子,若是有了线索,只怕早就找过来了,怎么可能等上四天这么久。 ;;小说 . 说起这个,石竹也是一肚子的闷气:“善能师太还生着病,他们也不请大夫来,只在药铺里买了些退烧的药材回来。这两天善能师太一直没怎么退烧。就算当年有对不住韩将军的地方,他对自己的亲娘也未免太过冷血了。” 肯买些药来已经算不错了!韩越真正冷血无情的时候,可比现在要厉害多了! 以前她一直怕他恨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韩越的身世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幼年时又经历过那么多的惨事。也怪不得心理阴暗扭曲 慕念春沉默着没有说话。 石竹敏感的察觉到慕念春心情低沉。试探着问道:“小姐,你是不是觉得韩将军也有可怜的地方?” 除了重生的秘密之外,慕念春在石竹面前几乎毫无秘密,想了想嗯了一声:“他确实有可怜之处。”不过,这绝不应该成为他暴戾滥杀的理由。她也绝不可能因为知道了这些就对他心软。 前世的恩怨纠葛延续到了今生,早已成了一本理也理不清的烂账。谁对不起谁,谁又辜负了谁,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从没有和他再续前缘的念头。 “小姐,”石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韩将军他对你似乎很在意。” 虽然没经历过情事。可石竹整日待在慕念春身边,自然能察觉出韩越对慕念春的特别。她们被软禁在此,却并未受到什么虐待。饭食确实寒酸了一些,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换洗衣物也只是普通的棉布衣裙。韩越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阴沉着脸。不过。却从未真正做出过伤害小姐的事。 慕念春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她前世下毒杀了他。以他的性子,至今都没动手杀了她,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他对“鸟笼里的金丝雀”的喜爱。或许比她想象中的更多一些 门外忽的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慕念春和石竹都没觉得意外。韩越每天都会过来,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每次待的时间都不一定——主要得看慕念春什么时候会把他气走。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陌生的青年男子。 韩越几乎每天都易容成不同的样子。不过,不管怎么易容,慕念春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就能将他认出来。 韩越看了石竹一眼。石竹心中虽然不忿,却也只能不情愿的起身退出了门外。 慕念春习惯性的保持沉默,韩越也没说话。每次都是这样,总要无言的较劲对峙片刻。他沉得住气,她也有的是耐心。只看谁先忍不住打破沉默。 韩越忽的张口说道:“待会儿我们就启程离开京城。” 什么? 慕念春一惊,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韩越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你不需要知道理由。过会儿我会让人给你易容,然后再喝下迷药。免得你一路上动什么逃走的心思。” 慕念春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 齐王一直在命人找她,此时城门处盘查的一定比平时紧的多。按理来说,在这个院子里藏身才是最好的办法。韩越为什么忽然要在此刻离开京城?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不得不离开? “外面出事了!”慕念春的语气十分肯定:“所以,你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回赵州去。” 韩越没有否认,眼中却浮起一丝类似自嘲的情绪:“我前世大概是瞎了眼,竟然一直以为你没有心机温柔可人。”事实上,她聪慧敏锐的惊人,只凭着短短几句话,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他易容过后,悄悄潜去韩府打听消息。只可惜韩家也被封了府,为了不惊动看守韩府的侍卫,他又原路悄悄返回。同时也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不能在京城藏下去了,必须得尽快回赵州。 赵王一定会反,否则一旦被押回京城,就是死路一条。这么要紧关键的时候,他一定要回赵王身边,为赵王出谋划策甚至是领兵陷阵。纵然再恨死去的惠妃,纵然恨不得赵王父子都去死。可此时他还是赵王麾下的人,也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赵王早早被击溃,他想图谋的大计也就彻底完了。 而且,韩云石父子都进了刑部天牢,此时的他根本无力救他们出来。想救人,还要靠赵王齐王着实毒辣犀利,看准了他的弱点,下了这么一步旗。他明知道离开京城风险极大,也不能不冒这个险。 若想风险小一些,他可以扔下慕念春 这个念头刚一浮上脑海,就被他毫不犹豫的扔到了一旁。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慕念春都是他的女人。他绝不会将她让给齐王。哪怕是死,也得死在他身边死在他的手里! 在韩越阴冷的目光下,慕念春的心里也涌起阵阵寒意。 韩越是铁了心要带她一起离开京城。易容改装,再让她喝下迷药,或许再用别的法子遮掩如果韩越真的计划成功了,她岂不是要随他一起回赵州? 慕念春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要回赵州,带上我速度一定会慢很多,也会多几分危险。就算真的安然到了赵州,你又要怎么向赵王解释?” 韩越扯了扯唇角,眼神冷厉:“什么也不用解释。赵王已经不得不反,我掳了未来的齐王妃回去,也不算什么。或者,你是希望我现在就一刀杀了你,一了百了?” 慕念春哑然。 蝼蚁尚且偷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谁也不想轻言生死。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她都不能放弃。可让她就这么老老实实的配合着一起逃出京城,心里着实万般不情愿。 “到了赵州,你打算怎么安置我?”慕念春脑海中不停的想着对策,口中随意的问了一句。 韩越神色莫测的应道:“当然是随着我回韩府。你不用怕小杨氏会对你如何,我会暗中‘处理’了小杨氏。你尽管放心的在韩府住下。等将来我夺了大秦江山,再封你为后,让你入住仁明殿” 这番话透露的信息是在太惊人了! 慕念春不敢置信的看着韩越:“你、你说什么?” 她前世杀了他,他没有动手杀她报仇,竟还打算夺了江山之后让她做什么皇后他简直是疯了! 韩越看透了她的心思,不无自嘲的扯了扯唇角:“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我也觉得我快疯了!我应该一刀杀了你这个心如毒蝎的女人。可是,我下不了手。又不愿你和齐王在一起。所以,只能将你带回赵州。” 恨之入骨,却又无法放手。 每个人命中都有逃不过的劫数,她就是他的劫数! 慕念春脑海中一片纷乱,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这样的话对韩越来说,无疑于示爱她从来没有想过,韩越竟是真的爱她!可这份爱意,非但没让她觉得欢喜,反而不寒而栗。 小杨氏和他是结发夫妻,为他生了一子一女。在做了皇后之后确实心胸狭窄手段狠辣,对韩越却是全心全意。韩越不念半点夫妻之情,轻飘飘的就决定了小杨氏的命运 这样的爱,阴暗扭曲,令人心惊胆寒。 同样身为女子,她为小杨氏觉得浓浓的悲哀。 明知道会激怒韩越,慕念春还是勇敢的说了实话:“我不会随你回赵州,更不想做什么皇后。你还是一刀杀了我吧!” 拒绝的干脆利落! 韩越眼底燃起灼人的怒焰,似要将她焚烧,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慕念春!你是不是笃定了我下不了手,一次一次的激怒我!” 慕念春毫无畏惧的回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从来没为做过的事情后悔,也从来没想过要取代小杨氏。这只是你的想法你的决定!” 韩越眼中的怒气越来越浓烈,伸出手要掐她的脖子。 慕念春没有闪避躲让。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她的脖子之际,门外忽的响起了惊呼声和刀剑声 ps:韩越这样的爱,身为女人,敢要吗?欢迎书友们积极留言讨论~o(n_n)o~ 第二百三十八章 救人(一) 韩越面色陡然一变,迅疾的拔出长刀。还没来得及开门出去,门就被用力的踹开了。 站在门口的,赫然正是齐王。 韩越心里一沉,不假思索的伸手将慕念春拉进怀中,将刀横放在她的脖子上。 慕念春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正好撞上了锋利的刀刃。脖间一阵剧痛,涌出了鲜血。 齐王面色大变,怒喝道:“韩越!是男人就放开她。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韩越在看到慕念春脖间流血的刹那,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懊恼。可这一丝情绪消散的极快,在看向齐王的时候,已是目光森冷:“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齐王看着俏脸煞白脖子上一直不停流血的慕念春,一颗心似被揪着,疼的直发颤。他迅速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最好的伤药,快些给念春敷上。” 韩越动也没动,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要是胆敢靠近半步,我立刻就杀了她。”无意中伤了慕念春,他同样心痛。可此时此刻,绝不宜流露出来。不然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慕念春直到此刻才勉强回过神来,脖子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鲜血顺着脖子流下来,染红了衣裳,看着触目惊心。 她硬是忍着没呼痛。 一旁的石竹看着这一幕,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她鼓起勇气走上前来,央求道:“韩将军,小姐脖子伤的不轻,一直在流血。请容奴婢先为小姐上药止血。” 韩越眸光一闪,对齐王说道:“你先退出门外。” 齐王想也不想的应了,将手里的白瓷瓶给了石竹。迅速的退开了几米远。 石竹连眼泪也顾不上擦,急急的走到慕念春身边,为慕念春上药止血。大概是流血有些多。慕念春的脸颊十分苍白,还有些轻微的眩晕。 韩越没什么表情的将刀抵在慕念春的胸口。 伤药确实极为见效。刚敷在伤口不久,血便止住了。屋子里没有其他东西可包扎,石竹便用力的撕下裙摆折叠成长条,轻柔仔细的将伤口包扎起来。忙完这一切,石竹才稍稍松口气,低声问道:“小姐,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眼下这样的情形实在算不上好。 脖子受了伤,身上血迹斑驳。被人用利刃抵着胸膛......可慕念春的心情却从未这样好过。齐王终于来救她了! 慕念春忍住展颜微笑的冲动,轻声安抚石竹:“我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石竹忍着泪水,声音里却已有了鼻音:“没事就好。” 门并未关紧,院子里的动静清晰的传了进来。跟在韩越身边的侍卫只有几个,纵然身手再好,也不可能以一敌十。很快,几个侍卫就各自受了伤,被齐王府的暗卫重重围住了。 齐王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韩越,你逃不出去了。快些束手就擒。我可以给你留一条生路,如果再冥顽不灵,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韩越薄唇抿的紧紧的。溢出一声冷笑:“能和齐王妃一起共赴黄泉,倒也不枉此生!” 齐王眼中射出愤怒的火焰,却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万一韩越情急之下,真的来个同归于尽......不行!无论如何也要先救回慕念春。 齐王悄然冲身边的董二使了个眼色。董二身上带着烈性的迷烟,只要点燃扔进屋子里,韩越等人很快就会被迷晕...... 还没等董二拿出迷药,屋内就传出了韩越冷酷之极的声音:“你大可以让人放些迷烟之类的进来试试,看看是迷烟发作的快,还是我的刀更快。”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冲正欲动作的董二摆摆手。 他赌不起! ...... 门里没了声音,门外也没了声响。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齐王心念电转。扬起声音说道:“韩越,我要进去和你好好谈一谈。就我一个人进去。”边说边上前推开门。 引入眼帘的。是慕念春苍白的俏脸。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齐王心中又是怜惜又是酸涩。逼着自己移开目光,和韩越对视:“你已经逃不掉了,放开念春,我可以饶你一命!” “这样的话,拿去哄哄三岁的孩子还差不多。”韩越深幽的眼眸闪出浓浓的讥讽:“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这么傻的相信你的话吧!” 只要他一放下刀,齐王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命众人围攻他! 齐王被说穿了心思,却没有半点愧色。韩越精明狡诈,轻易不会上当。想救回念春,肯定没那么容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念春?尽管开出条件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韩越冷笑连连:“什么都可以答应?说的倒是深情!好,你现在就用剑自裁,等你咽气的那一刻,我就放了慕念春。” 齐王面色不改:“这个条件不行,重新换一个。” 韩越面无表情的说道:“放了二叔他们,还有外面的几个侍卫,为我们准备好马车,送我们出京城。” 齐王挑了挑眉,冷然说道:“念春只有一个人,你却要换这么多人,我也太吃亏了。只放你和几个侍卫走,韩云石父子不能走!” “必须放了他们!”韩越半步不让:“否则就等着为慕念春收尸吧!” 齐王眸光微闪:“他们被关在刑部的天牢里,没有父皇的命令,根本无人敢放了他们三个。更何况,现在又是晚上,我就算想进宫求情,也来不及......” 韩越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齐王:“这是你的事。我只给你一个时辰时间。一个时辰过后,我要看到二叔他们三人。还要有两辆马车,干粮和水。如果一个时辰过后没见到这些,你就可以准备丧事了。” 齐王面色十分难看,口中却没有犹豫:“好,我答应你这个条件。一个时辰过后,你要的东西和想看到的人,都会出现在你面前。你要信守承诺,放了念春。不然,我不介意先杀了韩云石父子!” 韩越冷冷说道:“你把我当傻子吗?要是放了慕念春,我还有命离开京城吗?我要带着她一起离开京城,等到了赵州,再放人。” “你开什么玩笑!”齐王面色沉了下来:“念春要是被你挟持回了赵州,你怎么可能再放她会来。纵虎归山的事我敢,不过,放念春和你一起离开是不可能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韩越同样半步不让:“慕念春必须随我一起离开。否则,我宁愿和她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这几个字说的阴测测的,带着逼人的寒意。 慕念春反射性的想起了前世她和韩越同归于尽时的情景,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前世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此时就像是噩梦的诡异延续。 主角依然是他们三人。只是,齐王不再是那个看客,却在费尽心思的救她。 她没有矫情的喊什么“不要管我先杀了韩越”之类的废话。这种话除了激怒韩越让齐王更被动之外,毫无用处。她所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静,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免得干扰了他们两人口舌争锋。 齐王看似目不斜视,实则一直在留意着慕念春的神色变化。眼角余光瞄到她镇定的样子,心里涌起骄傲的酸楚。 齐王忽的张口说道:“你要的是人质,能保着你安然到赵州。你放了念春,我来做人质!” 慕念春全身一颤,眼里闪出了水光:“不行!你若是做了人质,他更不会放过你。你绝不能冒这个险。” 齐王冲她安抚的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好一对情深意长感人至深的苦命鸳鸯!” 韩越只觉得这一幕刺目之极,怒火和嫉火交织在一起,熊熊燃烧。幸好他脑海中还有一点清明,没完全被冲昏头脑失去理智:“不用再说了。我只要慕念春做人质。你若是放心不下,可以带人一路随行送我回赵州。等靠近赵州的时候,我就放了慕念春和你一起离开。” 齐王讥讽的看了韩越一眼:“要是真的到了赵州,就算你想放我和念春走,只怕赵王也不肯。你觉得我会傻到自动送上门做人质吗?我最多容你走上一天的路程。一天过后,我就带着念春回京城。至于你能不能逃回赵州,就得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韩越迅速的说道:“三天!” “两天!”齐王回答的同样迅捷:“再多绝不可能!” 韩越冷哼一声:“好,两天就两天!” 经过激烈的口舌交锋,两人终于初步达成共识。 韩越冷冷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去刑部天牢要人了,我只给你一个时辰......” “不用一个时辰。”齐王淡淡说道:“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将韩云石父子三人都带来了,他们就在院子外。马车干粮水也早就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可以上马车出发离开京城!” 韩越:“......” ps:写这一段的时候,觉得紧张的透不过气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救人(二) 韩越目的达成,却没有丝毫快意,面色十分难看。 齐王在来之前就早有准备,显然是猜中了他会提什么样的条件。不惜纵虎归山,也要换回慕念春...... 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十分糟糕! 可他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条件! 他想要的不是同归于尽,而是登临天下佳人相伴。没了性命,就什么都没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是他落了下风,这口闷气不咽也得咽下...... 韩越深呼吸一口气,冷冷说道:“先放了我的几个侍卫,命人为他们疗伤。然后护送我们出京城。” 齐王将心里的喜意强行按捺下来,迅速的点头应了。然后喊来董二一声,迅速的吩咐了一番。 董二迅速应了。 ...... 等待的时间就像凝滞了一般。 齐王直直的站在门口。 韩越同样站的笔直,手中的长刀依旧稳稳地落在慕念春的胸口上,纹丝未动。 锋利的刀锋闪着雪亮的光芒,上面犹自带着未干的血迹。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慕念春之前受伤流了不少血,巴掌大的小脸异常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不过,她的眼神却很镇定平静。偶尔和齐王对视一眼,很快又垂下了眼。 韩越此时心情一定不算好。她还是收敛一些,免得激怒了他。 一盏茶时间过后,一切都准备妥当。几个受了伤的侍卫都被匆匆的止血包扎过了。除了一个伤的太重不能行走之外,其余五个受的只是轻伤。包扎过后走动无碍。 齐王淡淡的说道:“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韩越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先让所有人都退出院子,等我们上了马车才可以跟上来。” 齐王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此次来的侍卫约有百余个,俱都是齐王暗卫中身手最好的,动作十分利落。齐王一声令下。便迅速的退出了院子外。 这条巷子里的十几户人家,听到打杀的动静,都被吓的魂飞魄散。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躲在屋子里。根本无人敢露头偷看。 “起来,”韩越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和我一起上马车。” 慕念春没有吭声。柔顺的起身,随着韩越一起往外走。那把锋利的长刀,此时依然抵着她的胸膛。只要稍一用力,就会要了她的小命。 院子里此时空荡荡的,除了齐王之外,只有董二和另一个少年。那少年见到慕念春时,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小姐......” 慕念春一怔,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个少年:“小贵子。你怎么在这里?” 小贵子?! 韩越霍然看了过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今天早上在巷子里遇到的那对父子。 怪不得他会觉得这个少年眼熟......原来,这个少年竟是当年的那个小贵子!齐王能找到这里,一定是小贵子通风报信! 韩越心里涌起怒火,忽的停下脚步,冷冷说道:“我要带上小贵子一起走。” “不行!”没等齐王张口,慕念春便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绝。 以韩越的性子,绝不可能放小贵子活着回来。 韩越眼眸微眯,眼神冷酷无情:“他必须要跟我走。否则,之前说的一切全部作废。” 齐王一惊,心里涌起怒意。正要说什么,慕念春已经抢先一步冷冷应道:“你用我的性命来换你自己的命,还有韩云石父子三人和这几个侍卫。怎么说都是你占了便宜。你若是还不知足。那尽管对我动手好了。今天就一起死在这里!” 语气狠辣果决,竟是半步不让。 韩越心头火起,手中的刀微一用力,慕念春的胸口缓缓溢出鲜血。本就血迹斑驳的衣裳又多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慕念春俏脸愈发苍白,却没有退缩,动也没动。 齐王看的又急又怒又心痛,咬牙切齿的怒道:“韩越,你若是胆敢再伤害她一星半点,我一定饶不了你!” 就在此时。小贵子走上前来。眼睛红红的说道:“只要小姐能平安无事,奴才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奴才愿意跟着一起去。” 明知有去无回。小贵子依然义无反顾的挺身站了出来。 就像前世一样。在最危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用自己的命换主子的性命! ...... 被长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没哭。受伤流血的时候没哭,被逼着走出屋子的时候也没落泪。此时此刻,慕念春却是泪流满面。 石竹也哭了起来。 一直站在一旁的郑喜也红了眼眶。心里暗暗想着,虽然这个小贵子笨嘴笨舌的不甚伶俐,关键时候倒是有些血性...... 齐王默然片刻,忽的张口说道:“小贵子不能让你带走。如果你固执己见,那就休怪我不客气。我立刻就让人杀了韩云石。” ......竟摆出了不管不顾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狠辣! 韩越瞳孔陡然收缩,杀意大盛,手下再一用力。慕念春的胸前又溅出了一朵血花。 小贵子和石竹同时惊呼一声。 慕念春苍白如纸满是泪痕的俏脸却绽放出一朵笑靥,美的惊人。 齐王果然是懂她的。如果这个时候真的答应韩越这个要求,用小贵子来换她的命。就算她被安然救了回来,她也不会安心。 这也是齐王和韩越最大的不同。韩越或许也是爱她的,可他的爱阴暗偏执扭曲,随时翻脸无情,令人胆寒。齐王却是真正的把她放在心上,在意她的人,也尊重她的选择和决定。 世上有这样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她。即使下一刻就死去,今生也无憾了。 ...... 韩越阴沉的看着慕念春含泪绽放的笑颜,心中嫉恨欲狂! 什么也不管了。就这么和她同归于尽!他得不到的,凭什么齐王可以得到!只要他用力的挥刀,她就会香消玉殒一命归西...... 韩越握着长刀的手渐渐用力。青筋毕露。 齐王眼眸暗了下来,逼着自己保持冷静。不能退让。 短短片刻时间,却像过了天长地久。气氛紧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只听到石竹压抑的哭泣声。 韩越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也罢,区区一个奴才的贱命,还不值得我放在心上。走吧!” ......总算是让了步! 齐王终于暗暗松口气,后背早已是冷汗涔涔。 幸好韩越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万一韩越一个冲动之下真的伤了念春......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小贵子低声哭了起来。小姐为了他,差点命丧当场。现在胸口还在流血...... 慕念春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小贵子,你先回去送个信。告诉爹娘一声。让他们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小贵子哽咽着应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小姐随着持刀的凶徒走出了院子。没人押着石竹,石竹却抹着眼泪跟了上去。 小姐脖子上的伤刚止了血,胸口上又多了新伤。幸好伤药还有一些,她得快些为小姐敷药才行。 ...... 巷口果然停了两辆马车。十几个侍卫手持兵器站在马车外。 几个受伤的侍卫坐上第二辆马车。 第一辆马车里坐着韩云石父子三人。三人俱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眼上被黑布蒙着,口中被塞着布。韩越看在眼里,心里沉甸甸的难受之极。 韩云石对他视若亲生。韩骐韩励对他这个兄长尊敬有加,十分亲近。在他心中,他们才是真正的亲人。无人可以取代。 韩越用左手为韩云石拉下眼上的黑布,再取出手中的布团,低声道:“二叔。你还好吧!” 韩云石早已被眼前的一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被捆绑着蒙着眼领出天牢,他还以为死期到了。没想到之后就被关到马车里,绕来绕去的到了这里。等了半天,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可眼前这张面孔却十分陌生。还有那个面色苍白血迹斑斑的美丽少女......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越简短的解释:“二叔,是我,我现在易了容。” 是韩越的声音!韩云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越沉声道:“一路上我再和你慢慢解释,我们现在先离开京城。”他右手中握着刀,单凭一只左手根本无法解开韩云石手腕上的绳索。略一犹豫将刀放了下来。迅速的为韩云石父子三人一一解开绳索。 以齐王对慕念春的在意,此时绝不敢轻举妄动。 石竹趁着此时。立刻取出药瓶为慕念春上药止血。 胸口上的伤口不大,却比脖子上的伤深了不少。药粉撒了半瓶,才堪堪止住了血。只是伤的地方不便包扎,更不好细细查看。只能这么粗略的处理一番。 慕念春脖子痛,胸口更痛。衣裙上满是血迹,看着触目惊心。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 石竹哽咽着低声道:“小姐,你暂且忍上两天。”这两天一直在马车上赶路,根本没办法养伤。 慕念春忍着疼痛,挤出一丝笑容:“放心,我能撑得住。” 韩越闻声看了过来。 ...... ps:写到小贵子这一段的时候,我很不争气的哭了~ 第二百四十章 救人(三) 车厢四个角上都挂着小巧精致的风灯,将车厢里照的十分亮堂。 慕念春恹恹无力的坐在那儿,俏脸惨白,脖子被棉布条缠着,隐隐渗出血迹。淡粉色的衣裙似开了朵朵红梅,尤其是胸口,血迹几乎将衣衫全部染红了。 韩越心中隐隐揪痛了起来。这样伤她,不是他的本意可伤都伤了,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太过矫情了。 韩越目光复杂的看了许久,然后将目光移开。 两辆马车缓缓的出发了。 齐王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我会亲自送你们出京城,你不准再伤念春一星半点。”声音里满是对慕念春的心疼和对韩越的愤怒。 韩越收敛了所有情绪,冷哼一声:“你领着你的侍卫在前领路,不要靠马车太近。我听着马蹄声心里烦躁。” 齐王隐忍着怒气,淡淡的应了:“好,我都答应? .你。” 说着,便领着一众侍卫在前领路。又留了一部分遥遥的在后面跟着。 两辆马车的车夫都是齐王府的人,马车上的人要么受了伤,要么是被关在天牢几天没吃东西饿的浑身没力气,唯一能动手的只有韩越。他身手再好,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想逃是不可能的事。 韩励惊魂未定,一脸仓惶的低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会在京城?又怎么会掳了四小姐来?”此时的韩励,不过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几天的变故。足以令他心惊胆寒。 韩越性子阴沉冰冷,对着韩励倒是温和了不少:“你什么也不用多想,随着我一起离开京城就是了。等到了赵州就安全了。” 赵州? 韩励依然惶惶不安:“大哥,赵王父子真的犯了谋逆的大罪吗?到了赵州又该怎么办?” 韩云石自然比韩励冷静的多,很快就看清了事实:“留在京城,我们韩家上下十有八九逃不了一死。倒不如狠狠心去赵州,说不定还能博一条生路。” 这么多年来,韩云石一直表现的忠心耿耿。可事实上,他从未遗忘过兄长被害的事实。谋逆就谋逆!他早就想杀了狗皇帝为兄长报仇了! 韩云石一张口,韩励立刻垂下头不吭声了。 韩越看向韩云石。低声将自己到京城的来意解释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没想到赵王世子功亏一篑。在最后一刻竟被齐王识破了计谋。我特地掳了慕四小姐,就是为了要挟齐王,让他送我回赵州。” 这个理由说来似模似样,韩云石没有起疑心。只低声问了句:“万一齐王趁我们睡着了动手抢人怎么办?” 韩越想也不想的说道:“他不敢冒这个险。”顿了顿又道:“从现在起。我们几个轮流看着她。只要有她在手。齐王绝不敢轻举妄动。” 也只能如此了。韩云石默默的点了点头。 韩越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人影,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糟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出人意料,他竟忘了将善能也一起带出来。转念一想。韩云石也在,还是别让他们两个碰面的好。 十八年前,她狠心的抛弃了他这个儿子。今天晚上,他也抛下她一回。也算扯平了。 同一时间里,慕念春也想到了善能,正要张口说话,韩越已经冷冷的瞄了过来。眼中的含义显而易见。 慕念春无奈的住了嘴。因为失血过多,伤口又疼的厉害,头脑渐渐昏沉起来。不知不觉中,慕念春靠着石竹昏睡了过去。 石竹动也不敢动,唯恐惊醒了慕念春。心里默默想着,小姐就这样昏睡两天吧!等醒来之后,就能从这个可怕的男人身边离开了 大概是顾及着慕念春的伤势,马车行驶的缓慢平稳。两个时辰之后,才到了北城门。守着城门的将士在见到齐王本人的时候,乖乖的开了城门。 百余匹骏马不疾不徐的跑着,被夹在中间的马车也缓缓的行驶着。齐王强忍住掉头的冲动,在心中默默想着。再忍两天,将念春救回来 只要一想到慕念春脖子上胸口上汩汩流血的样子,就一阵窒息般的痛苦。活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沉默着骑了一夜的马,离开京城足有百余里。天渐渐亮了。 前面有一个驿站,可以停下休息片刻吃早饭,让马也吃些草料。 齐王停了下来,低声吩咐董二:“去马车边说一声,我们要下马休息吃早饭。马匹也需要休息。” 董二应了一声,匆匆跑到了马车边。很快就苦着脸回转:“殿下,韩将军不肯下马车,说在马车上休息就行了。也不要吃的,马车有干粮和水。他还说,殿下不要故意拖延时间。最多半个时辰就得重新启程。” 韩越的反应在齐王预料之中。齐王神色不变,淡淡说道:“知道了。侍卫们身上肯定都有伤药,你找一瓶最好的送过去。就说留着给四小姐治伤。记得提醒韩越一声,若是四小姐有半点不妥,他们韩家所有人都等着陪葬!” 明明声音很平静淡然,可透露出的狠戾还是让董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董二不敢怠慢,忙去找了伤药,送到了马车边。又将齐王的话学了一遍:“这瓶伤药是给四小姐治伤的。殿下说了,如果四小姐有半点损伤不妥,韩家所有人都要陪葬!” 马车里响起一声冷笑。 车帘忽然被掀开,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易容过后。韩越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愈发刻板,眼里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成冰块。 韩越接过药瓶,冷冷说道:“我改主意了,一炷香以后就要出发。不然,就让你主子先为慕念春收尸!” 董二:“” 一个比一个狠辣!娇弱又受了伤的四小姐,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熬过这两天 虽然速度不算快,可整天坐在马背上还是很累人的。而且,吃饭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就得匆匆再次赶路。一天下来,几乎人人腰酸背痛累的散架了。 到了晚上就更难熬了。 韩越依然不肯下马车。就在马车里睡着。齐王等人自然也不能全进驿站。免得韩越趁着半夜逃跑。百余人分作两班,轮流盯着马车。这么一来,每个人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右。 齐王没有睡,就站在马车外五六米左右的地方。目光似要穿透车厢。看清慕念春此时的模样。 慕念春现在很不好。 伤口虽然上了止血的药。却没有好好包扎。又一路奔波,体力精力都迅速的流逝。一直昏昏沉沉的,全身忽热忽冷。石竹白天喂了她一些馒头和水。她只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石竹心如刀绞,却连哭都不敢哭。唯恐小姐听到自己的哭声还得强打着精神安慰自己。 韩越没有再用刀抵着慕念春的胸膛。他坐在对面,目光定定的落在慕念春的脸上,神色复杂极了。 既连年龄最小的韩励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大哥不是说掳来慕四小姐是为了要挟齐王吗?可他怎么觉得大哥对慕四小姐特别的在意 韩励都能看的出来的事,韩云石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他含蓄的暗示道:“已经不早了,你先休息,这一夜由我来盯着。”一直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女子看,又是这么尴尬的敌对身份,显然不太合适。 韩越默然片刻,才嗯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 一夜到天亮,不知有没有睡着 董二和郑喜各自睡了半夜。郑喜起来的时候,见齐王依然站在马车外,心里一阵酸涩,低声道:“殿下,你一夜都没睡,今天能撑得住吗?” 齐王沉默许久,才低低的说道:“我不敢闭上眼睛。” 他害怕在陷入梦乡的时候,韩越会伺机逃走。更怕一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慕念春有事的消息。 只有这么远远的看着马车,他才能安心。 郑喜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在殿下身边伺候几年,见惯了殿下人前轻狂肆意人后精明深沉,却从未见过殿下这般痛苦脆弱无助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去厨房那边吩咐一声,做一碗热汤面送到马车上去。”马车上只有干馒头和冷水,慕念春身上还带着伤,总该吃些热的。 郑喜打起精神应了。 热汤面很快做好了,送到马车边,是石竹撩起车帘接过了碗。匆匆一瞥,只见到石竹红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庞。 慕念春额头发烫,只喝了几口热汤就喝不下去了。有气无力的说道:“石竹,剩下的你吃了吧!” 石竹哪里吃得下去,忍着眼泪将碗又给了候在马车外的郑喜。 郑喜端着没怎么动过的碗走到齐王身边,低声叹道:“殿下,四小姐没胃口,吃不下。” 齐王默然无语,抿紧了薄唇:“去吩咐一声,我们现在出发。” ps:这一章好像有点虐到念春了~咳咳,这是故事情节需要,希望大家别扔转头拍我~ 说一说更新的问题。熟悉我的老读者都知道我的更新习惯,一般都是双更。因为今年带了六年级,工作特别繁忙,所以更新确实少了一些。不过,只要能忙的过来,还是会尽量双更的。如果一更,肯定是因为那一天特别忙。希望读者们谅解~ 下周四有大封推,要三更。所以接下来几天得存稿,留着周四周五爆发,么么大家~o(n_n)o~ 第二百四十一章 救人(四) 马车又走了一天。 慕念春一开始昏昏沉沉的还有些意识,到后来渐渐陷入昏迷。 石竹小心翼翼的为慕念春调整好姿势,靠在自己的身上。挪动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慕念春口中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石竹眼圈陡然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怎么样了?”韩越的声音响了起来。 石竹满心的愤怒,再也顾不得会不会激怒韩越,忿然说道:“小姐脖子和胸口都受了伤,根本没好好的止血包扎。又一直颠簸赶路,伤口时不时的迸开流血。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你是不是还不放心?” 石竹已经做好了韩越暴怒伤人的心理准备。 韩越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发怒,只是用深幽难测的目光看着慕念春。 慕念春斜斜的躺在石竹的怀里,眼眸紧闭,脸颊苍白,昏迷中依然蹙着眉头。口中偶尔溢出模糊的低吟,身上血迹斑斑。就像枝头最娇嫩的花苞经历了狂风骤雨,虽未凋零,却已没了原来的勃勃生机和娇美。只剩苍白憔悴。 韩越心底最隐秘的地方,仿佛被针扎一般,尖锐而痛楚。 过了许久,韩越才抬眼看向石竹:“日后你好好照顾她。” 短短一句话,却不知蕴含着多少复杂的意味。 石竹硬邦邦的应道:“这个不用你说,我自会好好照顾小姐。”伤了小姐的人是他,此时这般假惺惺的关切,未免太可笑了。 韩越似要动怒,却又忍了下来。 马车忽然停了。 马车外响起了齐王的声音:“此时离开京城已有五百余里。离赵州也只有两三天路程。就到这里,你放下念春,自行离开。” 韩越眸光一闪。冷冷说道:“我这边加上侍卫不足十人,你却带了上百个侍卫。我就这么将慕念春交给你,万一你再派侍卫来追杀我怎么办?” 齐王似乎早料到韩越会这么说。想也不想的说道:“我让所有侍卫都留在此地,然后只带几个人。随你再行十余里。到时候你把马车留下,骑马离开。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说到最后,话语里满是讥讽。 韩越毫不在意他的讥讽,淡淡说道:“十余里太短了,再走三十里。” 齐王简短的应了句:“好,就三十里。” ...... 所有的侍卫都留了下来。齐王只领着董二郑喜等寥寥几人,骑着马尾随在马车后。董二等人不敢有丝毫懈怠,警戒又仔细的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齐王没有看周围。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的落在马车上。 一个时辰之后,约莫行了三十里左右。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官道上早已没了行人。 齐王下了马,董二等人也都随之下了马。呈分散之势,将马车包围在中间。韩越明明没下马车,却如亲眼目睹一般,冷然说道:“将所有马都牵到前面,你们退开二十米远。” 齐王隐忍压抑了两天的怒火像灼热的岩浆在胸膛里涌动不休:“韩越,你要是敢耍半点花样,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马车里传来韩越的冷笑:“彼此彼此!” 马被牵到了前面。齐王等人按着韩越的吩咐退开了约有二十米远。 此时,车门终于开了。 齐王握紧双手,目光紧紧的盯着马车。只要韩越有任何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虽然人数相若,可韩越那边只有韩越和韩云石父子有动手之力,另外几个侍卫都受了伤。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韩越也同样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谨慎的提出诸多要求,以防齐王救回慕念春之后立刻翻脸。 那几个受伤的侍卫先下了马车,然后是韩云石父子。韩越却迟迟没下马车。 齐王按捺住心里的焦躁不安,逼着自己耐心的继续等待。 马车里。 慕念春依然昏迷未醒。石竹紧紧的搂着慕念春,警戒又防备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韩越:“你不是要走吗?为什么还不下马车?”多和他待上片刻,就多一份危险。 韩越对石竹的诘问置若罔闻。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慕念春。 石竹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复杂的眼神。夹杂着不甘怨恨怜惜心痛还有无尽的不舍...... 韩越忽的凑了过来。 石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出手推挡:“你要干什么?” 可惜她那点力气在韩越面前根本毫无作用。韩越轻而易举的将她的胳膊推开。迅疾的俯下身,在慕念春的额上印下一吻。然后抬头。深深的看了慕念春最后一眼。 这次暂且放过你。 总有一天,我会攻进京城。夺了周家的江山,然后再迎你入宫。 ...... 当韩越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刹那,齐王紧紧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下。 韩越动作十分迅速,上了马之后,立刻扬鞭策马。只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踪影。 董二立刻问道:“殿下,属下这就回转,领人追杀他们......”话还没说完,齐王已经快步走向马车。 齐王迫不及待的上了马车。引入眼帘的,是石竹泛红的眼眶和慕念春昏迷苍白的脸颊。齐王早已料到慕念春情形不妙,在亲眼目睹的这一刻,依然一阵揪心的痛楚。 石竹哽咽道:“殿下,你终于来了。小姐已经昏迷了半天......”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 韩越终于走了!小姐总算逃出生天了! 齐王轻声道:“石竹,这两日辛苦你了。现在没事了,有我在,谁也休想再伤害念春。把念春给我抱着吧!” 石竹含泪应了。 齐王动作轻柔而仔细,像捧着世上最珍贵易碎的珠宝一般,谨慎小心的将因失血过度而昏迷的少女抱进怀中。期间不免又牵动到了伤口,慕念春皱着眉头低呼一声。干哑晦涩的低吟声,似一把钝钝的刀子割在齐王的心上。痛楚虽不剧烈,却持续不断。 经过此事,他才知道,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不幸中的万幸,终于将她救回来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来...... 郑喜也上了马车。闻到车上浓浓的血腥味,看着满身血迹昏迷不醒的慕念春,郑喜那句“要不要派人去追杀韩越”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殿下此时满心都是慕四小姐的安危,哪里还有心思追杀韩越。 再说了,韩越此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此地又已远离京城。就算派人追赶,也未必杀得了韩越。还是先回京城为四小姐治伤要紧。 郑喜看向石竹。这两天,石竹一心照顾受伤的慕念春,根本顾不上别的。衣裙上沾了不少血迹,头发散乱,眼眶红红的,看着十分狼狈。 郑喜看着一阵心疼,正要说什么,石竹忽的抬头看了过来,张口就问:“小贵子人呢,有没有随你们一起过来?” ......郑喜像是喝了一坛陈醋,心里酸味冲天,却硬是挤出笑容应道:“小贵子被留在院子里了,没有跟着来。你不用为他担心。” 石竹稍稍放了心,一阵倦意上涌。这两天,她根本没敢合过眼。此时全身都松懈了下来,顿觉疲惫至极,就这么蜷缩在角落里,很快睡着了。 ...... 眼前一片黑暗。 她不知在黑暗中飘荡了多久。模模糊糊中,似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 念春,念春! 你快点醒来...... 这是......齐王的声音。她终于撑到他来了...... 脖子上的伤口很疼,胸口的伤口更疼,头脑昏沉疼痛,全身似乎都在疼。她根本没有睁眼的力气,不自觉的靠近他一些,汲取属于他的温暖。 脸颊上有些湿湿的。 是他哭了吗?那个精明深沉又骄傲任性的少年,在为她软弱的哭泣吗? 别哭,我没事,一些皮外伤,很快就会好了。 她费力的动了动嘴唇,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无力睁眼安慰他,她心中掠过一丝遗憾。然后,她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再胡思乱想了。很快又彻底的陷入了昏迷中。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全身有了知觉。 有人在为她轻柔的清洗伤口。伤口一阵阵刺痛,不知敷了什么药,清清凉凉的十分舒适。然后被密密的包扎了起来。然后,有人用湿热的毛巾细细为她擦拭身子,又换上干净柔软的衣服。整个人都清爽舒适起来。再之后,一勺温热苦涩的药汁喂进了她的口中。 一定是石竹。石竹做事最温柔仔细了。 她模糊的想着,可惜还是没力气睁眼。 药汁滋味实在苦涩难以下咽。她下意识的闭上了嘴,不肯再喝。 一个略有些低沉沙哑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乖乖喝药,身子很快就会好了。” 不喝!药太难喝了...... 她稚气的想着,然后,灼热的嘴唇覆在了她的唇上,舌头抵开她的唇,一点一点的将药汁喂了过来。 哪有这么喂药的!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睁开了眼。 ps:念春终于被救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醒来 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俊美脸孔。 平日见到的总是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此刻却憔悴的令人惊讶。眼中满是血丝,不知熬了多久没睡了。 “你终于醒了!”齐王眼中满是狂喜,声音微微发颤。 守了她一天一夜,她总算是醒了。 慕念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依然虚弱的可怜:“我昏迷多久了?这是哪里?”目光所及处,分明是一个精致干净的闺房。她正躺在雕花的木床上,伤口处理过了,也换了干净的衣服。 和马车上颠簸的两日比起来,此时此刻如置身天堂。 齐王尚未从她醒来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应道:“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我特地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先给你治伤。” 这里是一处富商的宅院。他毫不客气的征用了过来,又请了当地的名医来为她诊治。清洗伤口敷药,又喂了退烧的汤药。她果然醒了。 慕念春乍然醒过来,头脑尚未恢复清明,没有再多问。很配合的喝下了一碗汤药。 齐王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心里既觉得快慰,又有些微遗憾。其实,之前的喂药方式也挺好的......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石竹捧着热腾腾的米粥走了进来,见慕念春已经睁眼醒来,顿时欢喜的红了眼眶。 慕念春虚弱无力的笑了笑:“石竹,我好饿。”连着几天都没进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石竹破涕为笑:“奴婢这就伺候小姐喝粥。” 刚端着碗到床边,就被齐王殿下接了过去:“给我吧!你之前辛苦了,也该好好歇一歇。” 石竹眼睁睁的看着齐王抢了自己的差事,心中有些不满。她已经休息一天一夜了。一点都不累!倒是齐王,一直守在小姐身边,本该由她贴身伺候的事。都被他抢了过去......真是太过分了! 齐王专注的喂慕念春喝粥,根本没留意石竹的不满。 一碗热粥下肚。慕念春恢复了一些力气。打起精神说道:“别因为我耽搁了行程,还是早些回京城吧!” 齐王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安抚道:“我已经命人去京城送信了。很快就会有人来迎我们回京。韩越此时大概还没到赵州,就算到了赵州,也来不及领兵追过来。你不用烦心,只管安心的躺着休息。” 父皇的旨意应该已经到赵州了。此时赵王一定焦头烂额犹豫着要怎么应对,绝不会容韩越此时有什么异动。 更重要的是,慕念春胸口伤的不轻。之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不宜赶路。就算再多休息半天也是好的。 慕念春见齐王胸有成竹,也不再坚持回京城:“好,那就依你。” 俏脸依然憔悴苍白没什么血色,可总算是醒了。 齐王坐在床边,握着慕念春的手,静静的凝视着她。慕念春苍白的脸上悄然泛起淡淡的红晕。却没有闪避他的目光。 两人对视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人。 石竹痛心的察觉到自己太多余了,默默的退出了门外。 ...... “对不起。”齐王凝视着她的眼睛,低低的说道:“是我太过疏忽了。没料到韩越竟会亲自到京城来,更没想到他竟然记得前世的事。如果我再谨慎一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慕念春自嘲的笑了笑:“这怎么怪你。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和你我一样。记得前生的事情。更没想到他的目标会是我。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以有心算无心,我被抓住掳走也是难免的。倒是你,这几天一定很不好受吧!又得瞒着我被掳走的消息,又得暗中寻找我的下落。看你满眼的血丝,是不是几天都没好好睡过一觉?” 何止是没好好睡觉,这几天来,他几乎就没合过眼。 齐王随意的笑了笑:“我没什么。只要能安然救你回来就好。以韩越的心狠手辣。这几日之内竟没苛待过你,已经出乎我意料了。” 如果不是为了用她来要挟自己。韩越那天晚上未必下得了狠手! 这一点,齐王心知肚明。 面对着齐王洞悉一切的了然目光。慕念春难得的有了一丝心虚。 韩越对她的心意昭然若揭,根本瞒不过齐王。可让她和齐王讨论韩越的心意......这话题实在太惊悚了,还是趁早换一个好了! 慕念春果断的扯开话题:“这一次多亏了小贵子机灵,发现了我的下落,又及时的给你送信。” 齐王配合着转移话题:“是,确实多亏了小贵子通风报信。”顿了顿又疑惑的问道:“我总觉得这个小贵子有些耳熟。” 慕念春叹道:“当年我入宫时只是个低等的美人,小贵子是宫里的小太监。从那时起就在我身边伺候。后来,成了我身边的总管太监......”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当说到小贵子挺身而出为自己顶下罪责被杖毙时,慕念春的眼中闪出了水光。 就连齐王也为之动容了:“没想到你和小贵子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怪不得你当时那么坚持,宁愿激怒韩越,也要保住小贵子这条性命。” 慕念春抬眸,唇角微微扬起:“也幸好你懂我的心思,没有同意韩越的条件。” “其实,我当时很害怕。”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形,齐王依然心有余悸,忍不住叹道:“韩越用刀伤了你的胸口,只要再深一些,就会伤及心肺。如果他再坚持一刻,只怕撑不下去的人就是我了。” 最后一句,饱含着浓浓的情意。 慕念春心里一颤,凝视着齐王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 齐王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温柔的一吻。然后稍稍抬起头,在她的唇上低语:“你没事就好。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火热又直接的示爱,让慕念春的心怦怦乱跳,脸颊上的红晕愈发深了。 齐王的眼中满是殷切的期待,显然是在等待慕念春的回应。 慕念春鼓了半天的勇气,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索性闭上眼眸,狠狠心主动亲上了他的唇。 这样的举动,比什么样的话语都更令人激动。 相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齐王心花怒放,却惦记着她受着伤,不敢“妄动”,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唯恐压到了她身上的伤口。 这个吻十分轻柔,如蝴蝶落在花蕊一般轻盈,却又甜蜜的令人窒息。 慕念春受伤无力,刚才微微抬头,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齐王不忍心缠的她太厉害,抬起头低声笑道:“这次先放过你。等你身子好了,我要加倍讨回来。” 慕念春羞恼的啐了他一口,眼眸里却是笑盈盈的。 齐王怜惜的在她额上亲了亲:“你失血过多,身子虚弱,需要多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慢慢说,先好好休息。” 慕念春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入睡。 齐王连着几天精神紧绷未睡,也疲倦之极。小心的睡在她的身侧,用手臂将她揽进怀中。然后沉沉睡去。 石竹在门外等了许久,不见齐王出来,忍不住轻轻推门看了一眼。引入眼帘的,就是两人相拥入眠的情景。画面很和谐很美好。 就算有了名分,这样也太出格了。 先是为小姐擦拭换药换衣服,现在又和小姐睡在同一张床上。石竹心中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又轻轻将门关上。 ...... 第二百四十三章 震惊(一) 这一睡就是大半天。 慕念春睁开眼,齐王沉沉的睡颜引入眼帘。她就睡在他的臂弯里。 他怎么可以和她同床共枕!!! 可看着那张疲倦之极睡的极沉的俊脸,慕念春却又陡然心软了。她被掳走的这些日子,他一定很焦虑很着急,一边应付宫里的事,一边还要竭尽全力的找她。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又和韩越交锋较劲了两天,精神一直紧绷。之后还强撑着照顾她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也怪不得他如此疲累。 慕念春心里涌起一丝怜惜,悄然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 慕念春的手刚碰到齐王的脸,齐王就醒了。不过,难得她主动碰触他,他乐得闭上眼睛装睡。软绵绵的小手摸在脸上,感觉真是好极了 & .;“明明醒了,还装什么睡。”绵软的小手缩了回去,耳边响起慕念春的娇嗔。 齐王睁开眼,厚颜一笑:“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慕念春微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真睡和装睡的人当然不一样。只看他不自觉流露出的陶醉神情,也能看出他是在装睡。 睡了大半天,齐王的精神恢复了不少。故作不经意的问道:“韩越掳走你那几天,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语气里飘出淡不可察的酸味 男人表现的再大度,本质上其实都是小心眼的。这句话。在心里盘旋了几日,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韩越说的那些话,还是别学给他听了。省得他又要喝一缸子醋。 慕念春避重就轻的答道:“他没对我说什么,只是质问我前世为什么要对他下毒。”唯恐齐王追问,立刻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对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和韩越的身世有关。” 韩越的身世? 齐王一惊,心里忽的涌起不妙的预感:“他的身世怎么了?”韩越不是韩大将军的儿子吗?为什么慕念春会用这么慎重的口吻提起他的身世? 齐王的不妙预感,很快就成了现实。 慕念春抬眸看着齐王,轻轻的说道:“他其实不是韩大将军的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是当今皇上。也就是你的父皇。韩越是你的兄长!” 齐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韩越怎么可能是父皇的儿子?前世根本没有半点这样的风声 可慕念春绝不会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她既然这么说。一定有证据!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冷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事情还得从我被掳走那天说起。当时我去探望生病的善能师太,韩越见到她的时候。显得十分震惊。还将她也一并掳走。我当时就起了疑心”慕念春轻声将事情的原委道来:“善能被我诈出了实情。韩越也一直以为她的亲娘殉情自尽了。没想到她是诈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躲在慈云庵里。” 冥冥中自有天意,让她和善能结识。随之韩越也这么巧的出现了。这个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终于真相大白。 齐王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道:“怪不得他如此仇恨皇室中人,杀了赵王父子,又杀了周琰,就连宫里的嫔妃也一个都没放过。” 原来,韩越竟有这么惊人的身世! 皇上和臣妻的私生子这样的消息若是为人所知,绝对会成为震惊天下的丑闻! 齐王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那天晚上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也一直都没见善能露面。”慕念春也皱起了眉头:“之后你有没有命人搜查院子?” 齐王定定神说道:“我留了几个侍卫守着院子。如果善能还在屋子里,肯定会被发现带回齐王府。你放心好了!” 慕念春嗯了一声,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按理来说,这么要紧的事,应该禀报皇上知晓。可是以皇上的身体状况,若是知道当年的韩夫人还在世,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受得起这个刺激 这些不用慕念春提醒,齐王自然心知肚明。 齐王皱眉许久,才叹道:“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办。等回了京城再说吧!”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两人俱都沉默了下来 休息了一天之后,齐王府的侍卫亲兵们终于前来相迎。几百个侍卫骑着骏马,护送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前往京城。 慕念春身上还带着伤,不宜匆忙赶路。两天之后,才到了京城。 齐王府这么多侍卫实在太惹眼了。刚一进城门,齐王便命侍卫们先回府,自己则送了慕念春回慕家。 早就得了消息的慕家人,俱都翘首期盼着慕念春的归来。 马车从侧门进了慕府。 齐王先下了马车,亲手扶着慕念春下了马车。众人几乎立刻就围了上来。 张氏又是笑又是哭,慕正善抑制不住的双手轻颤,枫哥儿高兴的一个劲喊姐姐,张子乔眼中泛起水光。 太好了!她终于平安回来了! 在看到慕念春脖子被包扎的严严实实时,张氏的眼泪哗哗的往下落:“那伙凶徒,竟对你一个弱女子下手,实在太可恨太可恶了” 其实,脖子上的伤不算重。胸口上的伤的更深。幸好没被张氏看到,不然还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 慕念春面容依然苍白,精神还算不错,笑着安慰张氏:“就是脖子受了些轻伤,又没伤到脸,养些日子就会好了。” 慕正善怜惜的看了女儿一眼,低声劝慰张氏:“念春能安然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受些轻伤不打紧。你别哭哭啼啼的了。” 说的也是。女儿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张氏很快擦了眼泪,紧紧攥着慕念春的手问长问短。慕念春乖乖的一一作答。不过,有很多细节都掠过不提就是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张氏咬牙切齿道:“真没想到韩越竟是这般的心狠手辣。为了要挟齐王,竟将你掳走。” 齐王及时的流露出歉然的神色叹道:“都是我连累了念春。如果不是因为我,韩越也不会对念春动手。” 这也是慕念春和齐王暗中商议好的。她和韩越之前的恩怨纠葛,绝不能让任何知晓。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众人俱都深信不疑,一个个忿忿出言指责,情绪都很激动。就连一向信佛又心慈的朱氏,也咬牙说道:“这等恶徒,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慕念春受伤未愈,站的久了,不免有些头晕目眩俏脸泛白。 齐王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变化,见状不由得心中一紧:“念春,你感觉怎么样?若是倦了,就快点回院子里,别硬撑。” 被齐王这么一提醒,众人才留意到慕念春面色苍白难看。 张氏自责不已:“我光顾着问东问西,竟忘了你还受着伤。快些回院子里歇着,有什么话等日后慢慢再说。” 回到熟悉的闺房里,躺在熟悉的床上,慕念春紧绷了多日的精神彻底放松了,很快就有了倦意。不知不觉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张氏坐在床边,爱怜的看着慕念春清瘦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齐王却没了坐在床边的资格,只能站在一旁。 慕正善低声问道:“小贵子回来报信,说他偶然间发现了韩越的藏身之处。殿下领着侍卫前去救人。现在念春被救回来了,不知韩越怎么样了?” 救人竟然救了四五天,这事怎么想都有些蹊跷。 齐王轻描淡写的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韩越和慕念春之间的事自是轻飘飘的带过。可慕正善还是听的倒抽一口凉气:“为了救回念春,你竟然私下放了韩云石父子?这可是欺君大罪,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此事我自会向父皇解释。”齐王倒是半点不见慌乱:“伯父不用为此担心。” 想想也是。人放都放了,皇上总不至于为了此事就治齐王的罪吧!不过,狠狠训斥一顿也是免不了的。 慕正善想了想,又低声道:“若是皇上问起缘由,殿下打算怎么说?” 要想解释这件事,慕念春被掳一事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去。 齐王很清楚慕正善的顾虑,神色坦然的说道:“这事要瞒着母后和母妃她们。不过,总得让父皇知道。免得日后有人听到什么风声了,在父皇耳边说三道四。”顿了顿又道:“父皇很喜欢念春,知道念春被恶人掳走,一定会更疼惜念春。” 这件事若是被皇后知道了,说不定会借此来大做文章。如果被容妃知道了,心里一定疙疙瘩瘩的不痛快。不过,皇上的接受度肯定会高很多。 连“私~通臣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想来也不好意思指责儿子行事荒唐。 如果皇上对慕念春曾被人掳走一事有微词,也不用紧张。只要诚恳的和皇上聊一聊“往事”,相信皇上一定会改变想法 第二百四十四章 震惊(二) 慕正善心中依然顾虑重重满是隐忧,可当着齐王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打起精神说道:“既然殿下这么有把握,那我也就放心了。念春已经安然归来,从今日起就在府中好好静养。殿下不用忧心。” 赵王世子入了天牢,赵王党羽尽数被抓,赵王不知会做何反应。不管如何,大秦朝都将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齐王身在其中,根本无法避开。这么要紧关键的时候,就不必惦记慕念春身上的伤了。 慕正善的话中还有一层更隐晦的深意。慕念春此次被掳受伤都是因齐王而起,在情势未明之前,齐王还是少来慕家为好。免得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齐王何曾精明敏锐,自然能听出慕正善的言外之意。虽然心中不舍,却还是点头应下了。 待齐王告辞走了之后,慕正善和张氏也从慕念春的屋子里退了出来。 夫妻两个多日来一直忧心焦虑精神紧绷,慕念春一回来,两人提了多日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殿下对念春确实情深意重,为了救回念春,连私放囚犯的事也做了。”提起未来女婿,张氏心中满意又快慰。 慕正善也叹着附和:“是啊,虽说念春是因为他才遭此劫难。不过,他能表现的这么果决担当,也着实出人意料。” 这个女婿,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现在最令人担心的,就是皇上的反应了。 慕念春被人掳走一事,慕家一直秘而不宣,并未在京城传开。可之后为了追捕凶徒,齐王府的动静着实不小。如今齐王又私下纵虎归山,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皇上了。皇上就算不怪罪齐王,对慕念春被掳了几天的事又岂能坦然? 女子清誉大于天啊...... 张氏倒是比慕正善乐观多了:“齐王之前就说过。在今年就迎娶念春过门。就算皇上心里有些不悦,十有八九也拗不过齐王。” 慕正善叹道:“但愿如此吧!” ...... 出了慕家之后,齐王立刻回了齐王府。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召来侍卫询问善能的下落:“......你们有没有将那个善能师太带回府?” 侍卫应道:“带回来了。就安置在王府里的客房里。不过,那位师太病的很重,一直高烧不退,神智不清。带回府几天从未清醒过。” 齐王想也不想的说道:“你在前带路,我现在就去见她。” ......殿下不急着进宫,反而要见一个病重垂危的尼姑?侍卫心中惊诧不已。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恭敬的应下了。 郑喜也同样疑惑不解,忍不住低声说道:“殿下,你私下放了韩越等人出京城。这几天又一直都没露面。皇上肯定心中不喜。殿下是不是该进宫去见一见皇上?” 齐王淡淡说道:“不急,等我见过善能再说。” ......这个善能到底是何许人也?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殿下坚持要先见她?郑喜心中如何暗自揣测暂且不提。 很快就到了客房。 齐王进了客房,目光一扫,两个伺候的丫鬟立刻退了下去。郑喜关好门,守在门外。 齐王看向床上的女尼。 这个女尼已经不年轻了,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又连日发着高烧,除了喝药之外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显得格外清瘦憔悴。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美的惊人。 由此也可想出年轻时会是何等的绝色。 这就是韩越的亲生母亲,已故韩大将军的妻子,当年以美貌名动京城的韩夫人!人人都知道她自尽殉夫,谁也想不到她诈死躲在慈云庵里,一躲就是十八年。 齐王看着善能。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是父皇的一团乱账。他这个做儿子的没资格评判指责。可眼下,因为善能的出现。韩越的身世秘密也即将曝露。本就诡异莫测的情势又多了不确定的变数...... 昏睡中的善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在看到齐王的一刹那,善能有些茫然,费力的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 齐王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淡淡说道:“这里是齐王府。我是齐王周恪。” 齐王府?齐王周恪?那......韩越人呢? 善能昏沉的头脑中迅速的闪过一个念头,顿时面色煞白:“韩越是不是被抓捕进天牢了?” “没有,他已经带着韩云石父子三人回了赵州。”齐王并未隐瞒,简短的说道:“念春也被救回来了。” 韩越没事就好。 善能心里一松,想到韩越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自己,心中又是一阵苦涩。当年是她太过懦弱糊涂,也怪不得韩越这么恨她这个亲娘...... 齐王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你病的很重,暂且在王府里养病。等病好了,我再带你进宫见父皇......” 善能全身一颤,眼中满是惊惧惶恐:“不,我不进宫!” 她宁愿立刻死去,也绝不要进宫! 齐王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并未步步紧逼,顺着她的话音说道:“你不想进宫,那就安心的在这里养病。等你病好了,想去想留都由你。” 留下当然不行。可去又要去哪里?隐姓埋名在慈云庵里躲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可如今已经接连被人识破身份,再回慈云庵还有什么意义? 天下之大,竟无她的容身之处。 善能惨然一笑,闭上眼睛,泪水溢出眼角。 看来今天是休想问出什么来了。齐王没有再逗留,很快就出了屋子,然后吩咐郑喜:“让人去备马车,我现在就进宫见父皇。” 郑喜麻溜的应了。 ...... 福宁殿里。 皇上恹恹的躺在龙塌上,容妃亲自伺候皇上喝药。喝完药之后,皇上便闭了眼睛。 皇后冲容妃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了寝室。皇后又叫来江太医询问:“皇上龙体现在如何?” 江太医斟酌着言辞:“皇上病情原本已经有了好转,因为赵王世子一事怒急攻心,如今心火郁结,不宜再动怒。否则对龙体无益。” 这话说的很委婉,可话中之意却再明白不过。 大喜大悲最伤身。更何况,皇上已经老迈,龙体又一直有恙。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熬不过去了...... 皇后心里沉甸甸的。 皇上现在绝不能有事!如今赵王态度**不明,随时都有可能举旗谋逆。太子擅长处理朝务,却从未领兵打过仗。一旦真的起了内乱,只怕晋王吴王也会跟着浑水摸鱼。若是没了皇上坐镇,这大秦的江山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容妃也是心中一沉。 齐王这些日子锋芒尽露,已经惹来了皇后和太子的深深忌惮。皇上若是一旦有事,太子就会登基为新皇。到时候,这皇宫内外就成了皇后太子的天下。她和齐王的日子只怕就更难熬了...... 两个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此时都是全心全意的祈祷着皇上的病快些好起来。 江太医退下之后,皇后打起精神说道:“本宫要忙着打理后宫琐事,无暇日日在皇上身边照顾。这些日子多亏你了。” 容妃忙应道:“照顾皇上是臣妾分内的事,臣妾实在当不得皇后娘娘称赞。”态度一如往日恭敬柔顺。 皇后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温和,心中却暗暗冷笑。容妃果然最是识趣乖巧,眼看着情势不妙,立刻又像往日般温驯小意。 可惜,不管容妃再怎么做小伏低,皇后也不会心软。一想到齐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功的伪装了这么多年的纨绔皇子,皇后心里就像什么堵住了一般,呼吸都觉得不顺畅。 现在情势紧张,暂时还用得着齐王母子的地方。等以后一切平定下来,第一个就要腾出手来对付齐王母子...... 皇后心里暗暗盘算着,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关切的问道:“对了,这几天齐王跑到哪儿去了?既没去上书房,也没到福宁殿来。听闻齐王府所有的侍卫也不在府里。” 容妃一脸歉然的应道:“臣妾心中也在暗暗着急呢!他一向任性淘气,也不知是领着侍卫到哪儿胡闹去了。” 皇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这么说可不妥。齐王以前是胡闹些,如今却是长大了。聪慧机敏,行事有度,怎么可能再肆意胡闹!” 容妃表情微微一僵。 就在此刻,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容妃娘娘,齐王殿下在殿外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容妃心里一松,神色也柔和多了:“快些请齐王进来。” 齐王很快就进了福宁殿,先给皇后和容妃请了安。不待皇后追问这几天的行踪,便主动说道:“儿臣这几日查探了一个极重要的秘密,要禀报父皇。母后和母妃若是心中有什么疑问,等儿臣有空了再询问也不迟。” 他这么说了,皇后也不便再追问,眼睁睁的看着齐王进了寝室。 ...... ps:今天只有一更,不过,好消息是明天会有三更~o(n_n)o~ 第二百四十五章 隐秘 龙塌上,皇上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皇上心里一动,睁开了眼。引入眼帘的,果然是齐王的脸孔。 不待皇上发话,齐王便在床榻边跪下了:“儿臣胆大妄为,私放囚犯,请父皇降罪!” 他当日去刑部领走了韩云石父子,之后又亲自送两辆马车出了城门。此事瞒得过皇后容妃,却瞒不过太子,更瞒不过皇上。 所以,齐王没有遮掩没有解释,干脆利落的跪下请罪。 皇上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于公公将他扶着坐直了身子。于公公十分乖觉,伺候皇上坐稳了之后,立刻退了下去。 偌大的寝室里只剩下皇上齐王父子两人。 皇上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齐王,神色莫测。许久之后,才沉声问道:“为什么要放了韩云石父子?还有,这几天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出动了这么多的亲兵?” 虽然这半年来大多躺着养病,不过,身为当今天子,耳目灵敏远非常人所能想象。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早已有密探暗中禀报了七七八八。皇上此时当面诘问,显然是想看看齐王如何作答。 齐王没有半点犹豫,迅速的将原委道来:“周珣在宫中对父皇动手,宫外的同党掳走了念春。儿臣私下命人找了几天,终于发现了那些凶徒的藏身之处。想救回念春,儿臣只能答应他们提出的要求,放了韩云石父子。儿臣顾念着儿女私情,罔顾大秦律法,罪责深重,请父皇严惩。儿臣绝无半个字怨言!” 皇上听闻是慕念春被掳走,不由得一惊:“什么?他们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了手?” 怪不得齐王这些日子如此反常,行踪又如此诡秘。原来是为了救回慕念春! 齐王抬头。不用假装,自然的流露出真挚和恳求:“此事不宜宣扬,一旦传开。念春的清誉就会荡然无存。父皇怎么责罚儿臣,儿臣都心甘情愿。儿臣只求父皇保守这个秘密,不让别人知晓。” 皇上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齐王摆出这样的态度,分明是在表示他非慕念春不娶的决心。就算是慕念春被歹人掳走清誉全无了,也绝不肯另娶别人...... 皇上思忖了片刻,才叹息着让了步:“好。朕答应你。此事除了朕知晓。不会让皇后和容妃她们知情。” 这等事情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皇上绝不可能这般让步。可齐王是他最疼爱的幼子,慕念春这个未来的儿媳也十分讨喜。虽然心里有些疙疙瘩瘩的不痛快。可皇上到底是点头了。 齐王犹自不满,得寸进尺的恳求道:“父皇,儿臣想早些迎娶念春过门。” “胡闹!”皇上不悦的板起了脸:“她尚未及笄成年,哪有这么早就成亲的。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怕此事被皇后知道了大做文章逼着你另娶别人吗?有朕在,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你大可以放心!” ......夜长梦多!只有把人先娶回府,他才能真正放心。 齐王被训斥了。半点羞愧的样子都没有:“念春此次被掳走,都是受了儿臣的牵累。慕家上下也因此战战兢兢担惊受怕。只有儿臣先娶了念春,才能让慕家安心,也能让儿臣安心。还请父皇成全!”顿了顿又道:“今日父皇若是不答应,儿臣就一直跪在这儿。” 皇上:“......” 中年得子,难免偏疼些。这是人之常情。就算皇上这个九五至尊也不例外。 齐王自幼生的俊俏。又聪慧淘气,一向最得皇上欢心。平日如何偏袒就不用一一细说了。也因此惯出了齐王肆意妄为荒唐胡闹的性子。 可近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足以证明齐王精明厉害之处不弱于任何一个兄长。现在竟然还有脸摆出往日胡搅蛮缠的无赖德行...... 皇上忽然觉得头隐隐作痛! “成亲是大事,岂能这般儿戏胡闹。”皇上这次没有轻易让步,沉着脸呵斥道:“此事以后再说,你先给我起来回话。” 齐王却执意跪着:“父皇不答应,儿臣就不起来。” 皇上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狠心说道:“好好好,你愿意跪着就这么一直跪着好了。真不知道朕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任性妄为行事荒唐的儿子来!” 当皇上说到“任性妄为行事荒唐”这几个字时,齐王的目光忽然变的微妙起来:“父皇,你一定不知道掳走念春的赵王世子同党是谁吧!” 皇上心里一个咯噔,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反射性的问道:“是谁?” 齐王直直的看着皇上,缓缓说道:“是韩越!” 韩越...... 听到这个名字,皇上的神色微微一变,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是他?” 齐王将皇上异样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反问:“除了他,还有谁会坚持要用韩云石父子来交换?” 皇上哑然,目光中闪过一连串复杂的情绪。一时竟没吭声。 齐王已经知悉了韩越的身世秘密,此时倒也能揣测出皇上的心思。如果说有什么比一个儿子谋逆更令人心痛难过的,大概就是两个儿子一起谋逆了。哪怕韩越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从未上过皇室宗谱,毕竟是皇上的血脉...... 皇上很快收敛了纷乱复杂的心绪,故作镇定的说道:“你用韩云石父子交换回了念春,又亲自送了他们出京城。这样的行径,和纵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齐王干脆利落的认错:“儿臣知错了!请父皇责罚!” ......分明是看准了自己舍不得真正责罚,所以才表现的这么坦然!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人已经被你放走了,朕就算罚你再重也没了用处。你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在朕面前这般放肆!” 语气虽然严厉,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了无奈和心软。 齐王立刻厚颜的打蛇随棍上:“这么说来,父皇已经不怪儿臣了?” 皇上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口中却依然严厉:“国有国法,身为皇子,却知法犯法。把大秦朝的律法视为何物?此事至此一回,下不为例!” “儿臣谢过父皇的宽宏大量。”齐王咚咚的磕了几个头,却依然没起身,仿佛在思忖着十分为难的事情,一脸的欲言又止。 皇上心中讶然,忍不住追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禀报?” 齐王踌躇片刻,才低声道:“是,儿臣尚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向父皇禀报。” “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这么吞吞吐吐做什么。”皇上有些不满的看了齐王一眼:“不过,如果你想说的还是今年成亲的事,那就不提也罢。” 齐王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韩越当日在慈云庵,不仅掳走了念春,还一同掳走了慈云庵里的一个女尼。一并关在院子里。韩越后来无暇顾及这个女尼,便留在了院子里。儿臣的侍卫将这个女尼带进了王府里......” 皇上听的一头雾水:“这个女尼怎么了?”齐王费了这么多口舌,说一个女尼做什么。 齐王看着皇上,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女尼,就是韩越的母亲!” ...... 皇上面色霍然大变,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眉娘......韩夫人当年为夫殉情自尽,韩家接连办了两场丧事,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儿臣一开始也不相信。在问过念春之后,才敢确认这个女尼的真实身份。当年韩夫人是诈死,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躲在慈云庵里。就连韩越也不知道她竟然还活着。这次在慈云庵里遇上,纯属偶然。”齐王声音平稳,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皇上楞了许久都没说话。脑海深处忽的涌起许多往日的回忆。 齐王也不再吭声,就这么直直的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才晦涩的张了口:“当年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齐王回答的十分巧妙:“这都是父皇的隐秘私事,儿臣不敢妄言。” ......也就是说,齐王什么都知道了。 霸占臣妻,还生了儿子,又暗中逼死了韩云海,想将她迎进宫中。却不料她宁愿以死殉夫也不肯进宫......这么多不光彩的隐秘往事,令身具天子和父亲双重身份的皇上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几乎无颜面对齐王。 他还有什么脸来斥责儿子行事荒唐不守规矩? 皇上面色变幻不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齐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父皇请放心,韩夫人此时以女尼的身份藏在齐王府里,儿臣绝不会对第二个人提起此事。也绝不会有人疑心她的真正身份。唯一知情的只有念春。只要儿臣早日将念春娶回王府,念春就是正经的齐王妃,也是父皇的儿媳。以念春的聪慧,一定会识大体的为父皇保守这个秘密。” 皇上:“......” ps:小剧场: 齐王:你要是不答应我娶念春过门,这个秘密能不能守得住可就不好说了。 皇上:......混账东西!连老子也敢威胁! 第二百四十六章 要挟...... 皇上的面色很难看,用力的瞪着齐王,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齐王关切又体贴的问道:“父皇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般难看。儿臣这就叫太医来给父皇看一看......” “不用了!”皇上重重呼出一口气,没好气的说道:“只要你别来气朕,朕自然就会好多了。” 齐王半点不觉得心虚,还一副颇觉得委屈的样子:“父皇可真是冤枉儿臣了。儿臣绝没有用此事要挟父皇的意思。而且,儿臣也没什么过分的要求。父皇已经为儿臣和念春赐了婚,早些迟些成亲其实没区别。” 没区别?齐王的年龄确实足够成亲了,可慕念春太年轻了,才十三岁......哪有这么早就把人娶进府的? 皇上黑着脸摆摆手:“罢了,朕也管不了你了。想早些成亲就早些成亲吧!先娶回来,等及笄成年了再圆房。” 总算“说服”父皇了! 齐王松了口气,精神抖擞的谢恩:“儿臣谢过父皇。”跪了半天,总算肯起身了。 皇上踌躇半晌,颇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架势:“她现在怎么样了?”这个她,指的当然是善能。 齐王老实答道:“她病的不轻,需要静心养病。” 皇上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和担忧。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以为她死了,也就渐渐的将她遗忘在脑后。今日乍然得知她还在世上的消息,惊喜远远大过了被欺瞒多年的恼怒不快。可惜她生着病,不便召进宫来相见...... 齐王似是猜到了皇上的心思,低声说道:“父皇先安心静养,等龙体康复了,可以到儿臣的府上散散心。” 这个提议甚合皇上心意。皇上嗯了一声,心中欣慰不已。 虽然齐王胡闹了一些。却也是最贴心的。 已经这个年龄了,对女色早已看淡了。就算见了她,他也不会再像当年那年逼着她进宫陪伴。只是想看看她罢了。 于公公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前来求见。” 皇上打起精神道:“宣!” 太子大步走了进来,先给皇上请了安,然后笑着看向齐王:“十四弟,怎么一连几日都不见你的人影?” 齐王正要说话,就听皇上淡淡说道:“朕命小十四暗中办了桩差事,耗费了几日功夫。” 有父皇出面解围。齐王乐得保持沉默。 太子笑容不减。眼中却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齐王暗中做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说别的,只韩云石父子被从刑部天牢领走一事。就足够问齐王的罪了。可皇上这么一开口,就将所有的事都揽了过去。也堵住了他接下来所有的质疑和诘问...... 皇上竟如此偏心袒护齐王! 太子心中发堵,面上却半点不露:“原来十四弟是暗中为父皇办差事。之前也不说一声,倒让儿臣白白担心了几天。” 齐王一脸感动的拱手:“多谢五哥关心。都是臣弟的疏忽,以后再出去办什么差事,臣弟一定提早和五哥说一声,也免得五哥忧心。” 太子笑道:“好了。不过是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两人一派兄友弟恭的和睦。一番你来我往之后,太子又正色说道:“父皇命人到赵州宣旨,召赵王回京。宣旨的人应该早就到了赵州。若是赵王听召,最多几天的时间里就会到京城。不过,也不得不防赵王有异动。赵王在藩地经营多年。兵强马壮。一旦真的举旗谋逆,一定会是心腹大患。儿臣今日来求见父皇。就是想和父皇商议对策。” 周珣已经被抓了起来,赵王这个幕后主谋可还没落网。 提起赵王,皇上的心里又是一沉。赵王是他的长子,骁勇善战,最得他的器重。可就是这个长子,野心勃勃,甚至等不及他驾崩归天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皇上定定神说道:“赵王在赵州经营多年,麾下精兵如云。赵州附近的驻军根本不是对手。不过能有些牵制也是好的。你先命兵部准备兵马,户部准备粮草。只要赵州那边有什么异动,就立刻命人领兵前往平定叛乱。” 这么说,无疑是将派兵领兵的权利都交到了太子手上。 太子精神一振,立刻拱手应下了。 监国处理朝务不算什么,将兵部户部都牢牢掌握在手里才是真正接过皇权的标志。若是能借此机会将赵王等人一网打尽,也算除了心腹大患。 齐王在一旁默默听着,并不插嘴。 太子正值盛年,擅于处理朝务,却从未领过兵。若是真的领兵和赵王交战,只怕未必能占上风......可这么明显的事实,却不能明说。免得惹来太子的忌惮不快。 不管怎么说,此时都比前世强多了。父皇安然无恙,太子也还活的好好的,赵王偷鸡不成蚀把米,阴谋已经曝露,在京城布下的暗棋也基本被拔除,再也不可能像前世那样出其不意的暗中动手。 赵王已经失了先机,想再翻盘,可不是易事。 正想着,皇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十四,你如今也不算小了,也该学着为父皇分忧了。从明日起,就和太孙一起上朝听政。协助太子打理朝政琐事。” 齐王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推辞:“父皇,儿臣年轻识浅,只怕难当重任。” 皇上和颜悦色的说道:“谁都是从年轻识浅的时候学起。再说了,若论年轻,太孙可比你还小几个月。他已经开始上朝听政,你怎么就听不得了。” 太子很快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笑着附和道:“父皇说的是。十四弟天资聪颖,一定能很快适应朝务。” 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齐王不答应,只得笑着谢了恩。 ...... 齐王一直留在福宁殿里陪伴皇上,直到陪皇上用了晚膳才告退。 刚一出福宁殿,就见一个穿着绿裙的宫女恭敬的在外等候:“齐王殿下,容妃娘娘在昭阳宫等候多时。还请殿下随奴婢前往昭阳宫见一见娘娘。” 失踪了几天不见人影,容妃不追根问底才是怪事。 齐王嗯了一声,随着绿萝去了昭阳宫。 容妃满心疑问,也没心情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些什么?” 齐王面不改色的应道:“父皇派我暗中办了些差事,所以耽搁了几天。” 容妃半信半疑:“真的是你父皇让你去办差了?” “当然是。”齐王正色说道:“不然,我哪有什么要紧事需要离开几日。具体什么事,我不便说给母妃知晓。母妃只要知道我是在办正经差事就足够了。” ......容妃再精明敏锐,毕竟也只是个长期生活在宫中的嫔妃。从不接触朝政事务,齐王表现的这般坦荡镇定,容妃顿时被唬住了。 “真的是皇上命你办差?”容妃不确定的追问,在看到齐王神色自若的点头后,便相信了这个理由,神色和缓了下来:“既是你父皇交代你做事,你自该尽心尽力。我们母子两个在宫中内外无依无靠,如今你锋芒毕露,已经惹来皇后和太子的忌惮。想要自保,就得尽力争取你父皇的宠爱。” 顿了片刻,容妃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两人,有些话我不妨明说给你听。你父皇如今龙体老迈虚弱,又因为赵王父子谋逆的事受了不少刺激,只怕有损寿元。不知还能再撑上几年。趁着你父皇安在,你一定要尽力争取实权。也免得你父皇驾崩归天,太子就对你动手。” 说到后来,容妃已是神色凝重。显然这番话不知在心里思忖了多少回。 齐王应下了。 容妃见他听进了自己的话,多日的惊惶不安终于稍稍平息。又轻声叹道:“赵王一反,这大秦天下就会陷入内乱。也不知会延续多久。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看着你成亲生子,平安就藩。” 齐王笑着接口:“就藩暂时不可能。不过,成亲却快了。” 容妃:“......” “我今日恳求父皇,想在年底成亲。父皇已经同意了。”齐王目光熠熠,愉快的宣布。 容妃不敢置信的看着齐王:“可是,慕念春今年才十三岁,过了年也只十四,还未及笄成年。怎么可以这么早就成亲......” 齐王理所当然的说道:“先成亲,可以等她及笄了再圆房。” ......既然皇上都点头了,她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反对的地方。容妃定定神问道:“此事皇后还不知道吧!” 齐王嗯了一声:“父皇已经同意了,料想她也没立场反对此事。”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成亲?”容妃微微皱眉:“皇上已经下旨赐婚,这门亲事断没有再更改的道理。再等上两年也没什么要紧吧!” 齐王神色自若的笑道:“反正迟早要成亲,早一些也没什么不好。早点把人娶回来,我也能安心。” 慕念春被韩越掳走的事,瞒得过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迟早会被耳目灵通的皇后太子知晓。早些成亲将人娶回府最好,也免得他们借此兴风作浪。 ...... ps:第二更~o(n_n)o~ 第二百四十七章 情窦 睁开眼的一刹那,慕念春有些恍惚。 熟悉的闺房宁静安谧,石竹笑盈盈的面孔引入眼帘。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令人觉得舒心安逸。 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只有脖子和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小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大夫叮嘱过了,此时只能卧床静养,万万不能下床走动。若是躺着嫌累,奴婢就扶你坐一会儿。不过,也不能坐的太久了,免得牵动了胸口上的伤......”石竹细心的伺候慕念春在床上梳洗,口中边絮叨着。 慕念春被念叨的头痛,无奈的笑道:“好石竹,这些话你每天都要说几遍,我听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石竹被嫌弃了也不恼,笑吟吟的说道:“是是是,是奴婢多嘴。小姐不乐意听,奴婢不说就是了。对了,小姐整日待在屋子里一定很闷。奴婢待会儿就去找些书来给小姐看着解闷。不过,也不能看的太久,免得伤了眼......” 下面省略千余字。 然后,小桃捧着盘子来了。盘子上除了药之外,还有一大碗参汤。慕念春一看到药和参汤就觉得头痛。 今天已是回府的第六天了。 这几天来,她一直躺在床上静养,连屋子都没出过半步。每天除了睡就是吃。一天三顿药是少不了的,还有各式各样的补品。原本消瘦了一圈的脸颊迅速的丰润了起来。 慕念春喝了药之后,不肯再喝参汤,笑着吩咐道:“小桃,你把这碗参汤给冬晴端过去。她身上的伤比我重的多了,应该多喝些参汤进补才是。” 小桃笑道:“冬晴姐那边就不用小姐操心了。夫人每天都会命人送些补品过去,今日的参汤冬晴姐那边也有呢!奴婢这就伺候小姐喝参汤。” 说来说去。总之这碗参汤是非喝不可的。 慕念春苦着脸喝了一大碗参汤。参汤的味道还不错,可任谁这么天天喝也受不了啊! 过了片刻,张氏领着张子乔和枫哥儿来了。张氏上下打量慕念春一眼。见她面色还算红润,心中颇觉得欣慰:“你今日的脸色总算好看一些了。” 刚回府的那一天,慕念春面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怏怏无力精神不济。连着几天卧床静养进补,看着总算顺眼多了。 慕念春趁机求情:“娘,其实我受的只是些皮外伤。只要定时敷药很快就会好了。参汤燕窝之类的就不用了吧!” 张氏想也不想的驳回:“这怎么行。姑娘家本就气血虚弱。你受的虽是皮外伤,却也流了不少血。得好好滋补才能养回来。至少也得连着吃上几个月的补品才行。” ......几个月?! 几天她都快受不了了,连着吃上几个月简直不敢想象! 慕念春软磨硬泡求了许久。换在平日。张氏早就随着她的心意了。可这回事关她的身体,张氏无论如何不肯让步,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事没得商量,等你身子完全养好了才可以出去走动。伤势没痊愈之前,就在屋子里养着。” 枫哥儿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慕念春的肩膀,安慰道:“四姐乖乖的听话,最多三四个月身子就养好了。” 慕念春被逗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看着慕念春灿烂的笑颜。张氏心中一阵欣慰:“此次多亏了小贵子机灵,见了那处院子里的人可疑,便立刻跑到齐王府送信。齐王这才能及时的救了你回来。那一天晚上小贵子跑回府报信,说已经找到你的下落了。我高兴的一夜都没睡好。这次可得重重的赏小贵子。” “不止是要重赏。”慕念春接过话茬道:“那些凶徒在京城或许还有同党。小贵子的爹娘还在那个巷子里住着,万一那些人找到他们就糟了。” 张氏被这么一提醒,立刻醒悟过来:“你说的对。我这就命人去把小贵子叫来问上一问。”说着。低声吩咐白兰几句。 过了一会儿。小贵子便来了。 小贵子刚进屋子,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苍天保佑。小姐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奴才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小姐却因为奴才以身犯险,奴才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听闻小姐回来了,才放了心......”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那天晚上,小姐为了保护他受了伤。他心中又感动又难过,回府报了信之后,之后连着几天都没合眼入睡过。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不停的晃动着小姐鲜血四溅面色惨白的情景。他真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回小姐的安然无恙。 慕念春鼻子微酸,展颜笑道:“你肯豁出命来救我,我受些轻伤也不算什么。你不用耿耿于怀。说起来,这次多亏了你才是。如果不是你及时到齐王府通风报信,齐王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我的下落,及时的救我出来了。好了,你也别哭了,快些把眼泪擦了,站起来回话。” 小贵子哽咽着应了,用袖子擦了眼泪,站了起来。 “那些凶徒虽然走了,可在京城未必没有同党。你爹娘住在那个巷子里,只怕会有危险。”慕念春轻声说道:“我想和你说一声,让你把你爹娘都接到慕家来,做些清闲的差事。我会让人准备两间连在一起的屋子,这样你们一家人也能聚在一起。你也不必整日为他们忧心了......” 话还没说完,小贵子的眼泪便哗哗的涌了出来,又跪了下来,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奴才谢过小姐的大恩大德。这样的恩典,奴才这辈子也难以回报。只愿下辈子能为小姐做牛做马。” 看着小贵子泪流满面,慕念春也觉得眼眶一热。 上辈子是她欠了他一条性命!今生总算有机会弥补偿还了...... 张氏听着小贵子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心中也甚是感动,温和的说道:“小贵子,此次你立了大功,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恩典。还有,从这个月起,你就是马房里的管事。以后月钱翻倍。你别哭了,免得念春也随着你一起掉眼泪,情绪激动最伤身子。” 听到最后一句话,小贵子果然不敢再哭了,胡乱抹了眼泪,给慕念春和张氏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退下了。 刚一出屋子,就遇上了石竹。 石竹见小贵子眼睛红红的,忙关切的问道:“小贵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太太训斥你了?” 小贵子激动的情绪尚未完全消退,脸上犹有未干的泪迹:“太太没有训斥我,还说让我做马房的管事。小姐让我把爹娘都带进府里,以后我就能和爹娘一起生活了,也不用再担心他们了。我心里真的很开心很高兴,也很感激小姐和太太。” 边说边抹眼泪。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哭鼻子抹眼泪,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石竹看着红着眼睛满脸泪痕的小贵子,心里却涌起浓浓的怜惜,很自然的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给,拿着擦擦眼泪。” 棉帕的角上绣着一朵石竹花,犹自带着淡淡的体香。 小贵子愣愣的接过帕子,却舍不得擦眼泪,小心翼翼的将帕子折叠整齐收进了怀里。 石竹:“......” 石竹的俏脸也腾的红了,心中又羞又臊。这个小贵子,平日里看着憨厚老实,此时竟做出这样唐突的举动来,正大光明的将她的帕子收进了怀里。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可这份羞恼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甜意和欢喜...... 小贵子对石竹复杂又微妙的心情浑然不察,用袖子擦了眼泪,然后腼腆的说道:“你的帕子又干净又好看,我可舍不得用来擦眼泪。” 石竹忍着羞臊,瞪了小贵子一眼:“你既是舍不得擦眼泪,还不快些将帕子还给我。你随身带着我的帕子,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到时候只怕你我都会被人取笑!” 小贵子被说的红了脸,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刚才绝不是成心要占你的便宜。我只是觉得这是你第一次送东西给我,舍不得用,所以才想收着。我......我这就把帕子还给你......” 小贵子边解释边慌乱的取出帕子,还给石竹。一个不小心,碰到了石竹的手,小贵子的手一颤,帕子竟掉到了地上。 ......真是笨手笨脚什么事都做不好! 小贵子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迅速的捡起地上的帕子,羞愧不已的低声道:“都怪我,把你的帕子都弄脏了。我带回去,洗干净了再还你。” 石竹的俏脸上染上两抹动人的红晕,声音里不知是气恼抑或是别的什么:“帕子已经被你弄脏了,就算洗干净我也不要了。” 说完,便扭身走了。 留下小贵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看着石竹窈窕的背影,小贵子心中一阵沮丧。他这么笨手笨脚的,石竹一定很生他的气...... ps:这一章甜甜哒~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初开(一) 这段小小的插曲,屋里众人自是不知。 张氏笑着赞道:“这个小贵子,来的时候又瘦弱又老实,着实不起眼。做事倒是利落勤快,又对你一片忠心。日后好好培养,说不定真的能派上用场。”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 张氏忍不住又念叨起了齐王:“听你爹说,齐王如今和太孙一起上朝听政了。一定很忙碌,也怪不得他没时间来看你。”话语中的欣慰之意清晰可见。 齐王样样都好,就是不思进取这一点令人扼腕。眼看着齐王开始“上进”“有出息”了,张氏这个未来岳母也颇觉得快慰。 慕念春看出张氏的心思,不由得抿唇轻笑。 齐王之前的纨绔皇子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了。别说张氏,就连当今皇上太子也没能看穿他的伪装。不过,近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齐王锋芒尽露,想再低调也不可能了。上朝听政就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 不过,慕念春并不为齐王担心。以齐王的城府心计,应付朝堂之事绰绰有余。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太子皇后对他的忌惮。 张氏陪了慕念春片刻,还有别的琐事,便领着枫哥儿先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张子乔和慕念春。 ...... 张子乔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没说话。 她被掳走的几天几夜里,他着急忧虑的几乎没合过眼。可他除了满京城的乱找之外,也帮不上更多的忙了......苍天保佑,她总算安然归来。这一次的意外,也让他彻底的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已越来越遥远。 齐王才是她今生的良人。 想到这些,他的心中依然有些酸楚。却又像放下了禁锢了他许久的包袱一般,释然轻松了许多。 慕念春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笑着看了过来:“表哥,听娘说,我被掳走的那几天。你一直满京城的找人。辛苦你了!” 张子乔回过神来,略有些歉然的笑道:“我没能帮上什么忙,心里惭愧还来不及。你就别说什么辛苦了。听的我脸都红了。” 语气倒是比平日活泼了一些。大概是想开了放下了,他对着慕念春比往日自如了不少。 慕念春敏锐的察觉出张子乔态度的微妙变化,心里暗暗欢喜。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这些日子我一直不在府里。茵茵姐有没有问起过我?” 提到宋茵茵。张子乔莫名的红了红脸:“她问起过两回。我只说你生了病,需要在院子里静养。外人不宜打扰,她也没再坚持来探望。” 宋茵茵性子活泼爽朗。比起普通的少女少了几分纤细敏感。虽然觉得慕念春躲在院子里养病不肯见人有些奇怪,却也没有追根问底。 慕念春试探着问道:“表哥,你觉得茵茵姐怎么样?” 张子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俏丽可爱的少女脸庞,脸上悄然发烫,然后故作坦然的应道:“宋小姐活泼爽朗热情,性情耿直,是个可爱又讨人喜欢的姑娘。” 讨人喜欢? 慕念春心中悄然一动。半开玩笑的问道:“她这么讨人喜欢,那你喜不喜欢她?” 张子乔冷不丁的听到这一句,脸孔陡然涨红了,期期艾艾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 反正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了,不妨再说的通透一些:“表哥,茵茵姐一直对你有意。你心里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若是你也喜欢她。就快些送信给舅舅舅母。然后找媒人去宋家提亲。免得被他人捷足先登,到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 张子乔的脸像熟透了的柿子。红的不忍目睹。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读书无成,家世更是平平,就算登门提亲,只怕宋家也不会应允。” ......张子乔终于开窍了! 慕念春精神一振,心中雀跃不已,面上却克制了几分。免得脸皮薄的张子乔尴尬难堪:“这可不一定。凡事都要试一试才知道。说不定宋家早就等着你登门提亲了呢!这种事情总得由男方主动,女方就算再情愿,也不好主动张口。” 宋家既然允许宋茵茵到慕家来借读,显然是默许了宋茵茵和张子乔来往。这样看来,这门亲事的可能性极大。现在最重要的是,张子乔得摆出求亲的态度和诚意来。 张子乔既尴尬又无措,连手都不知该放哪儿了,匆匆说了句:“我先写封家书给爹娘商议一下这件事。”说完,便落荒而逃。 慕念春看着张子乔的背影,心情陡然飞扬了起来。 太好了! 张子乔终于放下了对她的痴恋,对热情可爱的宋茵茵动了心。这一生,张子乔不会再孤苦一人,他将会拥有自己的幸福! ...... 慕念春心情好极了,几乎迫不及待的想和人分享。正好石竹走了进来,慕念春立刻对石竹笑道:“石竹,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终于看到某人情窦初开的样子了......” 什么情窦初开?! 石竹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倏忽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姐,奴婢和小贵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你可千万别多心。” 慕念春:“......” 咦?她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慕念春忍不住细细打量石竹几眼。直看的石竹脸颊通红心虚不已,不等慕念春追问就“招供”:“奴婢刚才只是看小贵子哭的可怜,所以才将身上的帕子给了他擦眼泪。他一个不小心,将帕子掉落在地上,还说要洗干净了还给奴婢。奴婢便说这帕子被弄脏了就不要了。其余的什么也没说。奴婢和小贵子真的什么都没有。” ......都变相的送定情物了,还说什么都没有! 女子随身带的帕子,是颇为私密的物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的。真看不出,憨厚老实的小贵子竟入了石竹的眼。 慕念春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用再多解释了。我什么都明白,你和小贵子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男女私情。我不会误会的,你放心好了。”顿了顿又故作不悦的说道:“这个小贵子,平日看着老实,没想到竟也有花花肠子。竟借着这样的机会故意和你搭讪套近乎。我一定为你出这口闷气。” 石竹听的心惊肉跳,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奴婢只是被弄脏了一块帕子,也不算什么。小姐不须为这等小事生气。小贵子......是无心之过。奴婢心中没有怪他......” 慕念春忍笑忍的辛苦极了,还得挤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我知道你心肠软,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明日我就命人去把小贵子叫来,先打他十个板子再说!” 十个板子? 石竹急了:“小姐,万万不可!” 慕念春挑眉,好整以暇的欣赏起石竹着急的表情:“为何不可?他胆敢调戏你,打他十板子已经算是轻的了。若是他日后再敢来骚扰你,我非让人打断他的腿不可......” 石竹急的快哭出来了,咬着嘴唇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求情。一抬头,却见慕念春眼中满是戏谑,顿时一愣。很快便会意过来。 小姐哪里是要处置小贵子,根本是故意在逗她! 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石竹羞臊懊恼的不得了,红着脸跺了跺脚:“小姐欺负人,奴婢不和你说了。” 说完,便垂着头飞速的跑了。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一个不小心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乐极生悲什么的,果然一点都没错。 守在门外的小桃,听见慕念春的呼痛声,立刻紧张的进了屋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的伤又疼了?奴婢这就去禀报太太一声。” “不用了!”慕念春定定神,忍着痛说道:“刚才是我自己不小心,大概是牵动了伤口,所以有些疼。现在已经好了。这点小事,不用惊动太太了。” 小桃乖乖的应下了,过了片刻又好奇的问道:“对了,奴婢刚才见到石竹姐低着头跑回了屋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慕念春眼里漾开笑意,犹如春风吹过湖面般动人:“没什么事,就是春天来了。” 小桃听的一头雾水:“小姐,你没弄错吧!春天已经过去,现在已经是初夏了......” 慕念春没有多解释,只微微笑了起来。 石竹和小贵子......真是意想不到的一对呢! 他们两个前世都是她身边的人,一个忠心耿耿,一个心地憨厚,相处的也颇为融洽。不过,前世小贵子是个太监,注定了不能成家。石竹一直在她身边伺候,也从未成过亲。 这一生,小贵子意外的提前到了她身边,对石竹暗生情意——这么明显的事实,她当然早就看出来了。以前她从来不提,是因为看不出石竹的心意如何。现在看来,他们两个竟是彼此有意...... 真是再好不过的一段姻缘了。 ps:推荐朋友千岛女妖的新书王妃去哪儿,欢乐活泼轻松,有兴趣的亲可以搜索看一看~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初开(二) 石竹躲了小半天,直到下午才露了面,目光转来转去,就是不敢和慕念春对视。 慕念春心中暗暗好笑。石竹脸皮太薄了,还是别拿她和小贵子打趣了。免得石竹羞恼过度,日后和小贵子保持距离什么的可就不美了。 想及此,慕念春若无其事的吩咐道:“石竹,我一个人闲着无事。你去替我请三小姐过来,就说我想和她说说话。” 石竹见慕念春只字不提之前的事,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忙笑着应了。 过了片刻,慕婉春便来了,一连串的问道:“四妹,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脖子还疼吗?还有胸口上的伤,以后该不会留下疤痕吧......” ......慕婉春一来,果然热闹多了。 “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脖子有些疼,胸口上的伤比脖子上的重一些,怎么也得养上几个月才能痊愈。”慕念春笑着一一作答:“齐王前几天让人送了宫里的祛疤药来,就算有疤痕也不会很明显。” 这几天,齐王确实很忙,一直无暇到慕家来探望。不过,私下却派人送了很多补品和伤药来。其中有一瓶是宫里秘制的药膏,祛疤效果极佳。每日慕念春涂抹了伤药之后,再涂抹一层祛疤的药膏。 慕婉春羡慕不已的叹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四妹你真是好福气,齐王殿下对你真是体贴。” 慕念春抿唇一笑,眼里闪出光芒,心里涌起一丝丝甜意。 从见到齐王的那一刻开始,她对他就充满了戒心,更不用说什么好感了。齐王对她的百般纠缠,更是令她头痛不已避之唯恐不及。就算后来为了家人的安危,不得不让步同意了和齐王的亲事。她的心中也是不情愿的。 路遥知马力,日久方见人心!经历过那样的磨难,才能真正明白真情的可贵。就算她是铁石心肠。也会被他的一片深情渐渐融化...... 另外一张英俊冷凝的脸孔忽的在脑海中浮现。 韩越也是爱她的吧!可他的爱阴暗偏执扭曲,令人不寒而栗。前一刻还在说着要让她做什么皇后,下一刻便翻脸无情,将刀架在了脖子上。动手伤人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这样的爱,她真的无福消受。 慕念春一阵心悸,很快将那张脸孔抛到了脑后。 慕婉春似乎也有些心事。竟没留意到慕念春的神色异样。闷闷的不知在想什么。 慕念春回过神来,随口问道:“三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慕婉春从来都藏不住心事。在慕念春面前更是没了遮掩的必要,叹口气说道:“韩家算是彻底完了。韩越暗中将你掳走,又用你换走了韩云石父子三人。他们跟着韩越一起回赵州,赵王一反,他们也就成了同党......” 那个幽默风趣的俊朗少年,以后再也没机会回到京城了吧! 慕念春实在太了解慕婉春了,只看到她怅然的神色。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你是在想韩励吧!他就是没逃去赵州,在京城也只能待在天牢里等待审决。” 韩越的身世绝不可能曝露在世人眼前。所以,韩越永远是韩家人。谋逆这样的重罪,是要株连九族的。韩励留在京城也是死路一条。 慕婉春想到这儿,心里一阵酸涩,低声说道:“幸好你当日劝阻过我。不要和他有什么来往。不然......只怕我们慕家都会受牵累。” 这段感情尚未来得及真正萌芽便被掐断。在得知韩家的事之后。慕婉春既怅然又暗暗为自己庆幸不已。幸好当日她听了慕念春的劝告。不然,她现在不知会是何等的痛苦煎熬。 慕念春柔声安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多想也无益,不想也罢。好在你和他没什么牵扯,此时也不必为他难过了。他既是韩家人,这场噩运也是免不了的。” 慕婉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说的对。这些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该多想。”顿了顿,又打起精神说道:“你被掳走的事,只有府中的下人知晓。大伯和大伯母早已下了禁口令,不准任何人私下议论此事。前几日你刚回来的时候,守着后门的婆子多嘴说了几句,被大伯母知道了。立刻打了三十个板子,又撵到了浆洗房里做粗活去了。现在,再也没人敢提此事了。” 慕念春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张氏纵然有再多缺点,对她的爱护却是无微不至。 姐妹两个东拉西扯说了不少闲话,很自然的提起了慕元春。 “......大姐整日被锁在屋子里,除了彩莲每天送一日三餐之外,根本接触不到任何人。所以你被掳走一事,她根本就不知情。”提起慕元春时,慕婉春的眼中流露出些许鄙夷和轻蔑。 自从上元节过后,慕元春便一直被关在院子里。屈指数来,也快有半年之久了。除了慕长栩和萧氏偶尔去探望,从没别人踏足过赏梅苑。如今萧氏有了身孕需要静养,也不便再去赏梅苑。 慕念春淡淡一笑:“这事确实不能让她知情。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此事,不想法子折腾出点动静才是怪事。” 慕婉春不以为然的说道:“她整天被关在院子里,连外人都接触不到。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慕念春眸光微闪:“关在院子里也只是暂时的。你可别忘了,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嫁到太子府了。虽然不是太孙妃,也是太孙侧妃身份,若是拿我被掳走的事大做文章,我的清誉肯定大受影响,说不定就连和齐王的亲事也会受影响。” 是啊!慕元春又不会被关一辈子,迟早是要嫁给太孙的。万一慕元春真的借此大做文章怎么办? 想到这些,慕婉春的脸上流露出了焦急:“那要怎么办?你有没有想好对策?” 慕念春笑了笑,随口道:“放心,齐王肯定已经想好对策了。” ......这样显摆未来夫婿真的好吗?! 慕婉春故作忿忿的瞪了慕念春一眼:“喂喂喂,你别太过分了!我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呢,你这么说,是成心要刺激我这颗脆弱的少女心吗?” 慕念春被逗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再次乐极生悲了。笑的太厉害,又牵动到胸口上的伤了。 “诶哟!” ...... 转眼间,齐王上朝也有半个月了。 太子表面随和亲切,暗中却一直提着戒心,留意齐王的一举一动。齐王的表现,也确实令人刮目相看。虽然上朝时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极少出言。可一旦张口,必然是一针见血,敏锐犀利的令人心惊。 下了朝之后,齐王就会被皇上召入福宁殿里陪伴。这份宠爱,就连太子也比不上。 齐王暂时还没领什么实际的差事,只是每天随着上朝听政,偶尔发表一下看法见解而已。即使如此,也已经渐渐惹来文武百官们的注意了。平日递着名帖去齐王府的人也多了不少。其中不乏自认“怀才不遇”“良禽择木而栖”的官员们。 皇上一直缠绵病榻,不知还能撑多久。赵王党羽纷纷落网,赵王世子也被关在天牢里,赵王却迟迟没启程回京...... 朝堂内外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众人的心中早就各自打起了小算盘。太子的大腿必须紧紧抱牢,可也不妨碍私下和齐王“眉来眼去”嘛! 这些事,当然瞒不过太子的耳目。 太子心里自然是恼怒的。原本一只混吃等死的漂亮燕雀忽然变成了一头振翅欲飞的雄鹰,虽然暂时还影响不到他的地位,却也让人觉得格外刺目。更怄的是,这头狡猾的鹰在他眼皮子底下伪装了这么多年的燕雀,他竟没有察觉...... 幸好,还有一件事令太子稍稍觉得欣慰。 这些日子,周琰一直随着上朝听政,整个人沉稳了不少,见解也有了显著的进步。看奏折评点朝务有模有样。总算稍稍有了太孙应该有的样子。 周琰每天和齐王同进同出,上朝时站在一起,下朝时也黏在一起。到了晚上,齐王府设宴款待宾客,周琰也必然是座上宾。两人好的就差没穿同一条裤子了。 感情之前的一番告诫都白费了!!! 真不知道他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儿子...... 正想着,周琰便过来了。 “儿臣给父王请安。”周琰恭敬的行礼:“不知父王特地召儿臣前来有什么事?” 太子定定神说道:“今日朝上有人弹劾赵王,意图谋逆,圣旨宣而不至,故意装病拖延。此事你怎么看?” 周琰略一思忖应道:“明眼人都能看出赵王是在装病,故意拖延不肯进京。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不过,现在还不宜和赵王撕破脸。既然他故意装病,那就多派些太医去赵州为他‘治病’。看看他到底能拖延到什么时候。一边暗中部署应对。” ps:书名: 简介: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穿越女法医周萋画,偏偏不信这个邪。 书号:3380890 第二百五十章 分歧 太子心中暗暗满意的点头,面上却半点不露,神色淡然的问道:“赵王世子在药里下毒一事证据确凿,此时应该趁热打铁将赵王一网打尽。你为何觉得要反其道而行之?” 周琰正色答道:“皇祖父如今缠绵病榻,父王监国打理朝政。此时不宜动兵操戈,也免得有些无事生非的小人在暗中散播不利父王的谣言。就算是无可避免的要起兵,也要等赵王先举旗谋逆。父王站在道义这一边,不虞民心不稳,也会立于不败之地。” 太子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难得的夸赞了周琰几句:“你果然是长大了,遇事不急不躁,思虑周全。好!很好!” 赵王是皇上长子,战功赫赫,将藩地赵州打理的井井有条,在民间声名颇佳。他绝不能急着对赵王动手,免得落下个弑兄的名声。更重要的是,父皇还健在。他这个太子若是急切的想对付兄长,只怕父皇心中也会疙疙瘩瘩的不痛快。 赵王用拖字诀,未必没存着逼他先动手的心思。到时候就能暗中撒播一些谣言蛊惑民心。千万不能小觑了民心,万一为赵王所趁,说不定就会生出更多的变数。 [. 所以,他最好的做法就是暂且隐忍不动。 赵王世子已经被捉进天牢,赵王在京城的党羽也已经一一被捉了起来。赵王的勃勃野心已经大白于天下,落在下风的人是赵王。该焦急忧虑的人也应该是赵王。他只管安稳的待在京城,摆出大秦储君的“仁厚风范”。等着赵王露出马脚自投罗网就行了。 真没想到。周琰竟然也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这一刻,太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身为父亲的骄傲。 周琰被夸的兴奋的涨红了脸:“多谢父王夸赞。我其实也没想的这么深远,这些是十四叔说给我听的。我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 太子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迅速的收回了之前的骄傲。 偏偏周琰还一口一个十四叔说个没完。 “父王,十四叔真的好厉害。不管什么事都一想就明白,还时常私下教导我该怎么思考应对。每天上朝有什么听不懂了,只要问十四叔一声,他就会仔细的说给我听。每次十四叔设宴待客,都会把我叫上。我现在已经能喝半壶酒不会醉了” 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周琰:“我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我让你离他远一些。少和他来往。你非但没听,反而和他走的更近了。还对他言听计从。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一怒之下,连孤也忘了自称。语气也十分严厉! 周琰一直是怕太子的,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却很快挺直了身子。抬起头说道:“父王。我知道你对十四叔有些忌惮防备,所以不愿意我和他来往。可我就是喜欢和十四叔待在一起。” “我不如堂兄聪明,比起几个堂弟也有所不及。唯一比他们强的。大概就是有幸出生在太子府,被封了太孙。他们既瞧不起我又嫉妒我,表面上和我来往,实则没一个是真心对我好的。十四叔就不一样了。我和他名为叔侄,其实年龄差不多,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我有时笨嘴笨舌的不会说话,他口中会取笑几句,可若是别人胆敢欺负我,他一定会挺身而出护着我。现在也是这样。他明知道父王暗中命人监视防备着他,在我面前却只字不提。甚至主动教导我如何分析问题处理朝务。” “我确实不够聪明。可我心里很清楚谁是虚情假意,谁是真心的对我好。父王不相信十四叔,可我相信他!” 上一次周琰说这么多话的时候,是为了恳求和慕元春的亲事。 这一次,却是为了齐王! 太子看着周琰难得倔强固执的神色,忽然觉得有些头痛。周琰确实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这是好事,他不应该阻挠打压。可是齐王 “你和齐王感情一向很好,这个我能理解。”太子放缓了语气:“可是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皇祖父身体不好,也不知还能撑多久。这大秦天下迟早是我们父子的。等我登基,你就是大秦朝的太子。你要学会谨慎提防每一个刻意靠近你对你好的人。他们对你的好,很可能只是为了左右影响你的决定。你这么信任齐王,万一齐王利用你的信任,做出不利于你的事情,你该怎么办?” 周琰想也不想的应道:“不可能!十四叔不会这么对我的。” 太子冷笑一声:“怎么不可能?别说叔侄了,为了皇位和权利,就连嫡亲的兄弟也不能完全信任。赵王就是最好的例子。你皇祖父待周珣如何,你也都看在眼底。可周珣是怎么对你皇祖父的?竟在药中下毒,要不是及时发现制止,你皇祖父已经死在周珣手里了。” 周琰抿紧唇角,眼神中满是倔强:“赵王父子确实狼子野心。可不能因为他们,就怀疑所有人都有野心。十四叔和他们可不一样。” 太子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狠狠的瞪了过来:“有什么不一样。只要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就不可能没想过皇位。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伪装成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 周琰不假思索的应道:“因为十四叔要自保。如果早早露出锋芒,父王还会任由十四叔这么逍遥自在吗?” 平时也没见他这么伶牙俐齿能言善道!现在为了齐王,竟然敢和他顶嘴了。 太子气血翻涌,气的面色发青:“大胆!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周琰见太子气的脸色都变了,心里也是一慌,忙跪下请罪:“刚才儿臣一时情急口不择言,绝没有顶撞忤逆父王的意思。还请父王息怒!” 太子冷哼一声,声音里多了一丝寒意:“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也是应该的。我岂敢左右你的想法!” 完了!这次是真的惹怒父王了! 可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在他心里,齐王甚至比父王和母妃更亲近可靠。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齐王生出疑心。估摸着他要是一张口,非把父王气晕不可。为了父王的身体安危着想,这话还是放在心底别说了 周琰继续老实的跪着请罪。 头顶响起太子略显冰冷的声音:“孤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退下吧!” 周琰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太子愠怒的脸,所有的话不自觉的咽了回去 周琰心不在焉的回了院子。 太孙妃蒋氏微笑着迎了上来:“今日殿下怎么回来的这么迟?妾身命人在灶上留了饭菜,热水也早就备下了。请殿下先用晚膳,再沐浴更衣。” 周琰刚被臭骂了一顿,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随口说道:“我不饿。” 蒋氏笑容微微一顿,试探着问道:“殿下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琰敷衍的应道:“没什么事,你不用多心。先退下休息吧,我自己去沐浴,你不用等着了。” 蒋氏咬了咬嘴唇,眼中泛起一丝水光,声音里也有了一丝哽咽:“妾身愚笨,不会说话。不知是哪里惹的殿下不快了” 周琰一见蒋氏泪眼婆娑的样子,便心软了,温和的安抚道:“我今日心情不太好,所以刚才说话语气不好。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虽然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不是蒋氏,可毕竟已经迎娶蒋氏做了太孙妃。两人成亲不足三月,蒋氏又贤惠温柔,将他的衣食起居一应琐事打理的有条不紊。他对着蒋氏,也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蒋氏顺势依偎进周琰的怀里,抽抽噎噎的说道:“妾身不懂朝事,只盼着殿下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一见殿下皱着眉头,妾身心里像被针扎一般难受。” 蒋氏虽不如慕元春美丽,却也姿容出众。此时温言软语楚楚可怜,就算周琰是铁石心肠,也不忍推开她了。只得笑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好了,你先让人摆饭,陪我一起吃晚饭,然后再伺候我沐浴。” 蒋氏泪痕未干,此时又露出羞涩欢喜的笑容,含羞带怯的应了。 周琰的笑容只维持到了转身的那一刻。确定蒋氏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时,才悄然叹了口气。想起父王刚才铁青着脸孔发怒的样子,周琰既害怕又暗暗着急。 父王对十四叔的戒心太重了!甚至就连他和十四叔亲近些,父王都会生气。照这样下去,将来等父王登基的那一天,十四叔的日子可就真的难熬了 有谁敢忤逆父王的心意,站在十四叔那一边? 这么说也不对。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和十四叔站在一条阵线的。 周琰暗暗握拳,为自己加油! ps:我真的很喜欢善良可爱的太孙~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叔侄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齐王惯例和周琰站在太子身侧。 齐王瞄了周琰一眼,忍不住挑眉询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周琰目不斜视,只稍稍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在朝堂上当然不能随便说话,两人习惯了这样“眉来眼去”的交流。 周琰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心情这般糟糕?和蒋氏相处不睦还是被太子妃训斥,或者是因为什么事被太子臭骂了一顿?可惜表情再丰富,也看不出真正的缘由来。 下了朝之后,齐王招呼周琰一起去福宁殿探望皇上。周琰心领神会,立刻应下了。叔侄两个并肩同行低声说话, 郑喜和方同知情识趣的放慢了脚步,免得惊扰了主子说话。 “你该不是昨天一夜都没睡吧!脸色怎么这般难看。”齐王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周琰叹口气,低声应道:“昨天晚上父王召我去说话,我和父王生出了争执。” 齐王讶然的挑了挑眉,笑着揶揄:“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敢顶撞五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周琰性情温软,平日见了太子太子妃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周琰被取笑了也没生气,反而一脸忧色的看了齐王一眼,欲言又止。 父王说过的那些话,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学给齐王听...... 齐王眸光一闪,漫不经心的笑问:“五哥是不是叮嘱你不要和我走的太近?” ......周琰没吭声,不过,脸上的神情足以说明一切了。 齐王半开玩笑的说道:“五哥这么想其实也没什么错。你将来会是大秦朝的太子,遇事要果决,不能被人影响太深,更不能被人左右决定。你太信任我了。也太听我的话了。换做我是五哥,心里也会不高兴。你还是听你父王的话吧,以后少和我来往一些。” 周琰无奈的看了齐王一眼:“十四叔。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因为赵王父子的事,父王已经草木皆兵,甚至对你也生出了疑心和戒备。所以才不乐见我和你来往。说不定还暗中命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可得多加几分小心才是。” 周琰的目光里满是担忧,话语中更是透出浓浓的关切之意。 这份全心全意的信任和关切,令人动容。 齐王心里一暖:“你就是为了此事才和五哥生出了分歧?” 周琰嗯了一声:“我顶撞父王几句。父王很生气。训斥我一顿,又撵我出了书房。我回了院子之后,一直想着这件事。一个晚上都没睡好。”顿了顿,又轻声叹道:“我真是不懂父王的心思。以前他一直待你很好,如今却处处提防。” 相比起周琰的义愤填膺,齐王这个当事人未免冷静的过分了,淡淡说道:“这也怪不得五哥。赵王父子野心毕露,父皇龙体欠安,要一直养病。他名义上是太子。实则和登基为帝也差不了多少。朝堂内外诸事繁琐,赵王也不是省油的灯。故意装病拖延不肯回京城。五哥对着那些文武官员时,一口一个‘仁厚风范’‘不能手足相残’,其实心里的压力很大。这样一来,也免不了精神紧绷疑心更重些。” 更重要的是,他往日任性荒唐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太子从没把他放在心上。乐得对他好一些。也能博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现在他终于崭露出了真实面目,太子心里还不知怄成什么样子。没立刻动手对付他。是因为有更厉害的敌人在虎视眈眈。 一旦除掉赵王父子,只怕太子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 周琰也不笨,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愁的一夜没睡好:“十四叔,你既然知道其中利害,日后可得小心些......” “放心吧!”齐王难得没有开玩笑,郑重的应道:“我心中有数,说话行事都会注意分寸的。你不用为我忧心。” 他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护着周琰平安无事。 前世他和周琰感情就很好,周琰被杀被夺了皇位,令人伤怀。这一世有他,绝不会再让周琰重蹈覆辙。 这一次,周琰却没听出齐王话中的深意,松口气道:“你自己小心就好。”十四叔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只要小心谨慎些,肯定会没事的。 齐王笑着看了周琰一眼,调侃道:“你就这么信任我吗?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和你交好是别有用心?” 周琰翻了个白眼:“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如果我连你都怀疑,这世上哪还有可信的人。再说了,如果一个人已经沦落到谁都不敢相信的地步,也实在太可悲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一向能言善道的齐王哑然了。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周琰确实不够聪明伶俐,也谈不上如何果决勇敢。他太过善良心软,太过真诚憨厚。这些特质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罕见的美德,可偏偏他是太孙,是大秦朝未来的储君。这样的性情可就让人放心不下了。 太子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不乐见周琰和齐王太过接近。说句不好听的,凭齐王的心计,把周琰骗的卖了,周琰也只会高高兴兴的帮着数银子。从这个角度来说,太子的顾虑不无道理。 可有一点,也是太子绝对料想不到的。 如果齐王真的想夺皇位,只要按兵不动,任由一切像前世那样进行。皇上中毒身亡,太子遇刺,懦弱温软的周琰如何能守得住江山? “十四叔,你放心,”周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父王真的要对付你,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傻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这么大言不惭。如果太子真的要对付自己,他能顶什么用? 齐王无奈又好笑的想道,一颗心却彻底热了起来,看似随意的说道:“好,我们两个一言为定。以后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不管谁要欺负你伤害你,都得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只有齐王清楚,这些轻飘飘的话里蕴含着什么样的承诺。 周琰自然没听懂,不过,这一点都没妨碍他感动的红了眼眶,一把攥紧了齐王的胳膊:“十四叔,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齐王戏谑一笑:“你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表现的稳重成熟一点行不行。别动不动像毛没长齐的孩子一样哭鼻子,我现在可没时间买糖哄你。” 周琰早习惯了齐王的说话风格,也不放在心上。就这么攥着齐王的胳膊向前走。 走在后面的方同,不忍目睹自家主子这副德行,默默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郑喜却暗暗自得骄傲不已,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 “儿臣见过父皇!” “孙儿给皇祖父请安!” 皇上看着齐王和周琰,目光慈爱温和:“都免礼。现在已经退朝了吧!” 周琰笑着应道:“是,刚一退朝,孙儿和十四叔就过来探望皇祖父了。皇祖父今日龙体还好吧!孙儿看着皇祖父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最后一句是十足的违心话了。皇上整日在床上躺着,恹恹无力,神色间尽是颓然的老态。哪来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皇上心知肚明周琰这么说是有意哄他高兴,心情依然好了不少,又看向齐王:“你这些日子上朝听政,觉得如何?” 齐王一本正经的答道:“父皇,儿臣觉得天天傻站在那儿实在无趣。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每天都要听一大堆繁琐的事情。还不能走神发呆,五哥时不时就会让我说一说看法。要是说不出来,可就丢人出丑了。每天送拜帖到府里的人也多了不少,晚上经常要设宴喝酒应酬。天天这么忙碌,连去慕家探望念春的时间都没有,还是以前的日子更快活一些。每天在上书房里睡觉,偷溜出宫买鸟斗鸡喝茶,这才是儿臣最喜欢的生活。” ......真亏他有脸说的出口! 皇上的脸色精彩极了。 周琰没忍住,闷声笑了起来。 “父皇,儿臣实在不是那块料,要不你和五哥说一声,以后还是别让我上朝了吧!”齐王一脸诚恳的央求。 皇上定定神,瞪了齐王一眼:“不行!你往日自由懒散惯了,现在也不小了,总该有点皇子的样子,做点正经事。每天必须老老实实的上朝,等再过些日子,让太子给你派些差事锻炼锻炼。将来到了藩地,也不至于什么事务都不懂。” 齐王厚颜说道:“儿臣还小,就藩至少还有几年。这些事以后慢慢再学也不迟。” 皇上这次却没心软,瞪了他一眼:“你都十六岁了,亏你有脸说自己小。赵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领兵出征了......”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赵王,周珣,韩越......这几个名字,就像几块坚硬的石头在胸口堵着,令人气闷窒息。 第二百五十二章 僵局(一) 皇上脸上的笑意瞬间隐没。 齐王没有矫情的安慰什么。赵王父子谋逆是事实,不管说什么好听的都掩盖不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周琰见皇上神色黯淡,忍不住安慰道:“皇祖父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养好龙体。赵王称病不肯回京,也只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还请皇祖父不要为了此事心中烦忧。” 皇上心中涌起暖意,看向一脸真挚诚恳的周琰,忽的问道:“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赵王?” 周琰不假思索的答道:“赵王称病不敢回京,正说明他心中有愧,无颜来见皇祖父。也可能是赵王的缓兵之计。孙儿觉得,可以在暗中调兵部署应对,再派些太医到赵州为赵王‘诊治’。这么一来,赵王就算想装也装不了多久了。要么老老实实的到京城来请罪,要么就直接举旗谋逆。不管他怎么选择,都能很快的打破僵局。” 皇上听着这番有条不紊的话,心中暗暗点头。 不讳言的说,他对这个孙子并不特别的喜欢。他喜欢的是聪慧机敏文武双全的周珣,就算是周玦周玹等人也比周琰要强一些。周琰温软的性子,实在不算讨喜。 可残忍的事实却给了皇上重重的一击。最疼爱的孙子包藏祸心手段阴狠,竟亲自对他这个皇祖父下毒手。这么一比较,憨厚善良的周琰顿时讨喜多了。这些日子周琰的努力和进步,更令人欣慰。 再好好磨练几年,周琰未必成不了合格的储君。 “你想的很好。”皇上的脸上又有了一丝笑意:“这一回,朕就听你的建议。” 周琰被夸的有些心虚,下意识的说道:“其实,这些都是十四叔......”话还没说完,就被齐王不动声色的踢了一脚。周琰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孙儿也是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没想到皇祖父也觉得好,孙儿不胜惶恐。” 皇上欣慰的笑了笑:“这些事,朕自会吩咐人去做。你就不用忧心了。” 周琰恭敬的应了声是。 ...... 京城到赵州千里之遥,一路快马不停奔波也要五天左右。宣旨要全副仪仗,速度要慢的多。从京城出发到赵州,约莫十日左右。 这一次亲自到赵州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于公公。 赵王“病重”不能下塌,跪着听旨的是赵王妃和庶出的两个儿子。一众侍妾也都来了。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于公公瞄了面色黯淡一脸病容的赵王妃一眼,然后宣读旨意。 圣旨里一堆繁缛的话且不提,重点其实只有两句。速速养病。只要能下床了,立刻滚回京城受审。 赵王妃诚惶诚恐的接过了圣旨,在起身的那一刻,身子微微晃了一晃。一旁的丫鬟大惊失色,忙扶住赵王妃。一众侍妾忙围拢了过来问长问短。赵王妃在众人的簇拥下,愈发显得面色难看。 于公公冷眼旁观,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咱家此次奉皇命前来宣旨。还特地带了两位宫里的太医来为赵王治病。若是赵王妃身子不适,正好可以让两位太医诊治一番。” 赵王妃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刚才有些头晕,现在已经好多了。多谢于公公美意。” 赵王是装病,赵王妃却是真病了。毫无心理准备,忽然听闻周珣对皇上下毒被关进天牢,她当场就昏厥了过去。一开始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整整几天米粒未进。之后一直卧床养病。今日要接圣旨才勉强下了床。 于公公半点都没有同情赵王妃的意思,淡淡说道:“赵王妃没事就好。来之前皇上特地叮嘱咱家。一定要代皇上探望赵王殿下,请两位太医为赵王殿下好好诊治,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赵王殿下治好。不知赵王殿下在哪里养病,还请赵王妃找个人为咱家带路。” 赵王妃面色微变,却不敢抗命,很快便应了下来。 ...... 赵王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连一堆纷乱的脚步声也没能将他惊醒。 赵王妃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床边,含泪低声喊道:“殿下,父皇派了太医来给你治病了。” 赵王就这么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有没有听进赵王妃的话。 装的还挺像这么回事!如果不知道底细,指不定会真的以为赵王已经病入膏肓了。 于公公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长叹一声道:“原来赵王殿下竟病的这么重,怪不得不能启程回京。” 赵王妃红着眼圈哽咽道:“周珣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殿下一直被蒙在鼓里。接到圣旨当时就昏了过去,这一个多月来时常昏睡。今日幸好有两位太医来了,烦请两位太医为殿下好好诊治。等殿下的病好了,一定立刻启程去京城向父皇请罪。” ......这位赵王妃原来也是演技高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半点不差。 于公公不动声色的应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这个咱家不敢置评。还是等殿下见了皇上再行辩解。”说着又转向那两个太医:“杜太医,王太医,有劳你们两位仔细替殿下诊治。” 杜太医王太医齐齐拱手应了。 赵州之行风险自不必说。万一赵王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他们一行人可就性命堪忧了。如果可以,谁也不想蹚这个浑水。可是皇命不可违。想来也得来,不想来还得来。两位太医来之前,已经各自悄悄安排了身后事,抱着“壮士一去不回兮”的悲壮心情来了赵州。 杜太医坐在床边,为赵王诊脉。片刻后,不由得轻咦了一声。迅速的和王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过了会儿,又换王太医为赵王诊脉。王太医搭脉片刻后,也是惊诧不已。 赵王脉相忽快忽慢,紊乱之极。他行医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般奇怪的脉相...... 赵王妃在一旁抹着眼泪,不知是因为焦虑还是不安,手里的帕子早已被悄然拧成了麻花。 杜太医和王太医低声商议许久,才由王太医拱手说道:“赵王殿下脉相紊乱,又一直昏迷不醒人事,这样的病症,臣等以前从未见过。得先观察几日,才能开药方。” 赵王妃提在嗓子眼处的一颗心悄然落了回来,忙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两位太医了。”立刻命人为两位太医和于公公等人准备住处。 于公公只在赵州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便启程回京城复命。两位太医却被留在了赵州。 ...... 杜太医王太医确实十分尽心,每天轮流守在赵王身边。理由也十分正当充足:“赵王殿下患的病前所未闻,一时也找不到诊治的法子。只能多观察病状,或许能早日找到药方治好殿下的病。” 只要赵王一日没下决心撕破脸皮造反,就不能拒绝这份“美意”。于是,赵王殿下只能整日躺在病榻上“生病”。 赵王妃心中惶惶不安,还得强撑着身子打理府中事务。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了一大圈。 小杨氏看着心疼之极,忍不住说道:“大姐,你这样下去,身子可吃不消。可得多多保重身子。” 赵王妃苦笑一声:“眼下这样子,我急的恨不得立刻冲到京城将珣儿救出来。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她只有周珣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周珣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小杨氏听着,心中一阵酸楚,眼圈也红了:“谁能想到殿下竟一直存着谋逆的心思。别说大姐,就是我当日听到世子的事,也被吓的回不过神来......” 男人们野心勃勃,暗中谋划着锦绣江山。女人们阻止不了,也只有战战兢兢跟着担惊受怕的份了。 “不知殿下是怎么打算的。就这么一直‘病’下去也不是办法。”赵王妃想起两位“尽责”的太医,不由得一声长叹:“杜太医和王太医轮流守在王爷身边,就连晚上都守着,我想私下和王爷商议几句都找不到机会。” 赵王暗中服下了一种奇药,会造成脉相紊乱昏迷不醒。只要服下解药,就能很快清醒过来。可赵王暗中有图谋,眼下不是病愈的最佳时机...... 赵王妃愁眉苦脸一筹莫展,小杨氏也是满心的凄惶不安。赵王若是侥幸谋逆成功也就罢了,一旦失败了,他们一家几口也绝逃不过去。不知赵王在暗中谋划什么,一直装病拖延时日。这就像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宁静,让人喘不过气来。 姐妹两个对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良久过后,赵王妃才打起精神道:“幸好韩越安然无恙的从京城逃了回来,还带了韩云石父子三人回赵州。这些日子多亏了韩越代殿下打理赵州的事务,才没出什么乱子。” 小杨氏挤出笑容应道:“这些都是他分内的事。”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僵局(二) 好说歹说安慰了赵王妃一通之后,小杨氏才回了韩府。 韩云石父子随韩越逃回赵州之后,便安顿在韩府里。韩云石擅长领兵,韩骐年纪虽轻,却也自小长在军营里,勇猛过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猛将。有了他们两个帮着领兵练兵,韩越才能腾出时间来帮着赵王打理赵州。在赵王“重病不起”赵州人心惶惶的情况下,韩越凭借着凌厉狠辣果决的手段,很快将赵州控制在手中。 韩越前世做了十年的皇帝,对一应政务都很熟悉。区区一个州的政务,自然不在话下。小杨氏自然不清楚这一点,心中暗暗以丈夫为傲。 韩越太忙了,白天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到了晚上,不是在韩府设宴应酬就是到别的府上应酬,深更半夜回府是常有的事。 小杨氏每天硬撑着等到半夜,可是等来的,却从来不是韩越的感动和温柔 “我不是让你别等了吗?”子时三刻才回府的韩越一身的酒气,眼神锐利而冷漠。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仇敌一般。 ↓↓+ 小杨氏在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努力挤出笑容说道:“妾身习惯了。若是夫君没回府,妾身总觉得心中不安,想睡也睡不着。所以就等了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京城出事的缘故,韩越逃回赵州之后,脾气愈发暴戾无常。在府中几乎再也没了笑脸。小杨氏每次和他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一句说的不对惹的他不高兴。 韩越面无表情的说道:“行了,我已经回府了,你可以放心去睡了。” 小杨氏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没动弹。 韩越不耐的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小杨氏鼓起勇气说道:“今天妾身去了王府,大姐心里很着急。那两个太医一直守在王爷身边,难不成王爷要一直这么装病下去么?” 韩越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语气却意外的和缓了不少:“王爷装病只是缓兵之计,先拖延上一段日子再说。此时举旗绝不是好时机,王爷在道义上落了下风,举旗只怕也无人响应。单凭赵州之力。根本无法和整个大秦的兵力抗争。成事的可能性连一成都没有。所以只能忍只能等。你明天去王府的时候。好好开导安慰王妃,让她不要着急。” 韩越难得的态度和善,令小杨氏心中暗暗欢喜,忙应道:“好。妾身明日就去王府安慰王妃。”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夫君和王爷是不是已经暗中商量好了对策?” 韩越嗯了一声。却没有解释什么。 小杨氏不敢再多问了,小心翼翼的说道:“夫君日日歇在书房,没个人在身边伺候。妾身去吩咐姣娘伺候夫君” “不用了!”韩越冷冷的打断小杨氏:“我现在没这份心思。不用任何人伺候。” 说完,便拂袖而去。 小杨氏尴尬又难堪的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韩越心里一定是有了别的女子!所以才天天一个人独自睡在书房,从不歇在她的屋里,就连侍妾侍寝都不要。 女人在这方面都是很敏感的。韩越又表现的这般明显,小杨氏很自然的有了这方面的联想猜测。 那个女子会是谁?韩越只字不提,显然这个女子的身份非同小可。不然,大可以纳回府中做妾室。或许是京城哪一个府上的千金小姐 小杨氏心中又酸又气又哭。陡然生出追上前追问根底的冲动。然而只迈开一步,第二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 丫鬟如意等了半天,见小杨氏僵硬的站在那儿,忍不住上前来劝道:“夜深露重,太太还是歇了吧!” 小杨氏嗯了一声,声音里依稀已经有了鼻音。如意心中为主子难过,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搀扶着小杨氏回转 韩越回了书房之后,并未入睡。 他站在窗前,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敲了几下。这个时候,会到书房来找他的除了韩云石再无别人——府中再没第二个人有这个胆子在此时靠近他的书房。 韩越定定神,迅速的开了门。 来人果然是韩云石。 韩云石正值盛年,身手过人,目光冷冽锐利。论相貌,韩越和韩云石其实没什么相似之处,浑身的气质却像足了八分。 韩越出生不久,韩云海就领兵去了边关。韩云石对这个侄儿十分疼爱,亲自教他练武。在韩越心里,最敬重最亲近的人就是韩云石。也只有在韩云石面前,韩越才会稍稍褪去全身的冰冷:“二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韩云石轻叹一声:“满腹心事,实在难以入眠。索性来找你说说话。”顿了顿又低声道:“皇上派了太医来给王爷诊治,王爷想不露马脚实在很难。” 韩越眸光一闪,淡淡说道:“也不算难。只要不给王爷服下解药,拖到年底就行了。” 年底? 韩云石一惊,脱口而出道:“可是那种药对身体的伤害极大,要是超过三个月不服解药,只怕日后服了解药也会留下后遗症” 所谓的后遗症,就是服下解药也没用了。到时候赵王依然能呼吸能听见有意识,全身却动也不能动。 这味药,是韩越从暗中搜罗来的江湖高手中弄来的。个中弊处韩越比谁都清楚。 韩越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唇角:“只要王爷还活着,有没有后遗症却没什么妨碍。” 短短两句话里,却透露出了太过的东西。 韩云石面色一变,霍然看了过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是”该不是想趁机夺了赵王手中的精兵,自己谋逆造反吧! 韩越没有否认:“是,我想的,真是你现在想到的事!” 韩云石倒抽一口凉气,久久都没说话。 书房里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韩越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二叔,我爹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很清楚。我娘也受了多年的羞辱,最后被逼殉夫。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的惠妃心思不正,利用我娘的美貌为她争宠。我口中不说,心中从未忘过这段血海深仇。惠妃已经死了,这段仇怨只能在赵王身上了结。我娶了赵王的妻妹,又特地来赵州投奔赵王。这么多年来已经取得赵王的信任。此次我献上装病拖延这个计策,等的就是那一天。” “赵王已经将印信交给了我。凭着这个印信和虎符,可以调动赵王麾下所有的精兵,和朝廷已经有了一战之力。暗中计划的事若是能成,胜算就有三成。”韩越的眼中闪出近乎疯狂的光芒:“富贵险中求!有三成的可能性,已经值得我全力一博。万一侥幸成功,我就能夺得周家的江山,坐上皇位。到时候,这天下就成了我们韩家的天下。” 韩云石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着韩越这番野心勃勃的话,心中也渐渐燃起了火焰。 只要是男人,都有野心都渴望权力。如果真的如韩越所说或许,真的值得一试。 反正,韩家已经上了赵王这条贼船,再难脱身。回京城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搏的更大一些 韩云石面色变幻不定。 韩越直直的看着韩云石,神色冷静。 他的身世秘密,韩云石并不知晓。在韩云石眼中,他是已故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韩云石疼爱他甚至胜过韩骐韩励兄弟两人。韩云石想为韩云海报仇的心思,比他更急切。所以,他有把握,韩云石一定会同意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 那一天晚上,他逃出京城之后,一路快马飞驰。正好赶在圣旨到赵州的前一晚先一步赶回了赵州。 赵王已经从报信的人口中得知了周珣失手的事,已经打算抗旨不从趁机举旗造反。是他竭力说服赵王改变了主意,改为装病拖延时日。一边暗中谋划另一桩极要紧的事。只要那件事成功了,再趁机举旗,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赵王对他信任有加,果然同意了他的计策。在太监宣读圣旨的时候,悄悄将藏在口中的药丸咬破,然后当场就昏迷不醒。他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赵王的印信和虎符。 韩云石深呼吸一口气,张口道:“赵王麾下有不少忠心的猛将,万一他们发现不对劲了怎么办?” 这么说,也就表示韩云石已经同意了这个大胆疯狂的计划。 韩越扯了扯唇角:“赵王装病的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只会以为赵王是真的一病不起。而且,我一向得赵王信任。赵王如今将印信和虎符都交了给我,他们会慢慢习惯我代替赵王发令。等他们真正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天下已经在我手中。又有谁敢和我作对?” 韩云石默然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们就赌这一回。” ps:可怜的赵王,已经被算计了还不自知~ 第二百五十四章 阴谋(一) 三个月后。 赵王的病症没有缓解,依然卧床不起。偶尔睁开眼,目光也显得涣散。只能喝些流质的食物维持生命。 笃定赵王在装病的杜太医王太医也开始不那么肯定了。他们两个轮流在赵王身边守着,一天十二个时辰监视赵王的一举一动。只要是赵王在装病,肯定会露出马脚。可任谁也装不了三个月吧!而且,他们也尝试开过些药方,却都丝毫不见效。 难道赵王是真的身患恶疾? “......我昨天已经命人送信回京城禀报此事了。”杜太医附耳低声说道:“赵王是真病是装病,由皇上来判定好了。” 王太医低声道:“也只能如此了。我们两个到赵州来也有三个月了,天天都盯着赵王。可赵王愣是没有半点破绽。如果一个人装病能装到这样的境界,也实在太可怕了!” 杜太医颇有同感,叹了口气:“你说的是。如果赵王一直在装病,那我倒是真的佩服他了。”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杜太医和王太医来说,却无疑是度日如年。每天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要紧紧盯着赵王,唯恐错过他的异动。又担心真的抓到赵王的把柄,赵王恼羞成怒之下,他们两人肯定性命不保...... 两人正低声唏嘘,赵王妃一行人来了。 “臣见过赵王妃。”杜太医王太医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 赵王妃客气的说道:“两位太医快些免礼。”彼此都有顾忌,表现出来的反而愈发客气有礼。 赵王妃走到床边,见赵王形容消瘦的样子,眼圈不由得一红。 赵王原本身材健壮相貌堂堂,这几个月里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来。以前每天能清醒三四个时辰,现在却断断续续。清醒不到片刻很快又陷入昏睡,一天加起来不过两个时辰,也渐渐不能说话。 如果不是她知道真相。只怕也会以为赵王已经病入膏肓。 赵王妃轻声问道:“王爷今日醒来喝过药了吗?” 杜太医答道:“之前醒了片刻,已经喝了药,又喝了小半碗粥。”每天只能趁着赵王偶尔清醒的时候喂药喂饭,赵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也意味着喂药喂饭变的越来越困难。在一旁伺候的众人几乎不敢眨眼,唯恐错过了赵王清醒的时机。 赵王妃惯例细细的问了一番。然后叹道:“王爷身患重病。幸得有两位太医精心照料。只可惜王爷病情迟迟不见好转,无法启程去京城。” 杜太医王太医唯唯诺诺,也不便说什么。 赵王妃待了许久。终于等到赵王清醒睁开了眼。赵王妃心中一喜,忙俯身说道:“王爷,妾身来看你了。” 赵王目光有些涣散茫然,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赵王妃心中一阵酸楚,低声道:“王爷,你有什么话要对妾身说只管说。妾身在听着呢!” 赵王又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赵王妃听不清楚,忙仔细的看赵王的口型,终于知道赵王在说什么了。 韩越!赵王想见韩越。 赵王妃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 赵王妃出了屋子之后,立刻吩咐身边的管事:“你去请韩将军过来。” 这几个月来。韩越代赵王打理政务。基本没时间再去军营。白天就在离赵王府不远的府衙里。不到半个时辰,韩越就来了。 “臣见过赵王妃。”韩越拱手行礼。 赵王妃和颜悦色的说道:“韩将军免礼。这几个月来一直有劳你代王爷处理政务。辛苦你了。” 韩越应道:“能为王爷效力,是臣分内的事,也是臣的荣幸。” 韩越性子冷凝,不喜多言。即使在赵王妃的面前,脸上也没多少表情。 赵王妃丝毫不以为意。 赵王共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赵王妃唯一所出的就是世子周珣。另外两个儿子都是庶出。眼下周珣被关在天牢里,赵王又装病在床,总得有人代赵王打理政务。赵王妃不情愿这么重要的差事落在庶子身上,反而更信任韩越。 韩越和赵王是嫡亲的表兄弟,又娶了她的亲妹妹小杨氏。在她心中,韩越比任何人都沉稳可靠。所以,当日赵王决定装病拖延,将所有事情都交付给韩越的时候,她也是极赞成的。 “王爷想见你。”在韩越面前,赵王妃也不绕弯子:“有杨太医王太医在,你和王爷说话只怕多有不便。我今晚会想个法子支开他们片刻,你要抓紧时间。” 韩越正色应了。 赵王妃略一犹豫,又低声道:“王爷已经‘病’了几个月,不知还要‘病’上多久?”赵王和韩越暗中密谋的事,赵王妃也隐约知道一些,具体细节却一概不知。 韩越眸光微闪,淡淡说道:“具体日期不好说,大概还要等到年底。” 现在是十月,也就是说,还得“病”上两三个月。 赵王妃微微蹙眉:“也不知道这药在身体里时间久了,会不会伤身子。王爷近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且醒着的时候连话都快说不出口了。若是再等上两三个月,只怕就是服下解药也会有些不妥......” “王妃不必多虑。”韩越神色自若的说道:“既然是臣亲自献的药,臣自然心中有数。绝不会危及王爷的身体。还请王妃再耐心等上一阵子。” 赵王妃打起精神应道:“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事关王爷的身体,不得不慎重。接下来的两三个月,一切都有劳你了。” 韩越扯了扯唇角:“臣一定竭尽全力,不会辜负王妃所托。” ...... 到了晚上,赵王妃特意命厨房准备了一桌精致的饭菜:“杜太医王太医日日操劳辛苦了,我命人准备了饭菜,请两位太医一起用晚膳。” 杜太医和王太医迅速的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年龄大一些的杜太医咳嗽一声说道:“多谢王妃美意。只是臣等有皇命在身,不能离开王爷身边半步......” 赵王妃立刻从善如流的改口:“倒是我思虑不周了。这样吧,我让人把饭菜端过来,就在王爷寝室外的小厅里。不用关门,随时都能看到王爷的一举一动。” 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会面临着赵王妃翻脸不认人的危险。杜太医和王太医踌躇片刻,终于狠狠心应下了。总之是在目光所及处,应该不会出什么鬼吧...... 杜太医和王太医食不知味的吃着精美的菜肴,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门内。赵王依然躺在床上。 站在床边的黑衣男子,英俊冷凝,正是韩越。 赵王的声音十分微弱,韩越背对着门口站着,声音也压的极低。 杜太医王太医竖长了耳朵,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心中不由得大为后悔懊恼。早知道韩越会来,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离开赵王身边。也不知道两人低语商议什么...... “饭菜不合两位太医的胃口吗?”赵王妃含笑问道。 杜太医忙道:“哪里哪里,饭菜十分美味。” 王太医也立刻出声附和。心中却暗暗想着快些吃完饭,免得耽搁的太久了。 “计划进行的如何?”赵王全身僵硬,费劲了力气才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只有靠的极近,才能勉强听的见。 韩越微微俯身,在赵王耳边迅速的低语了一串话。 赵王没有说话,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如果计划能成功,躺在床上装了这么久的病也算值得了。事实上,这几个月来已经不算是装病,他和身患重病的人根本没什么两样。整日躺着昏睡,连喝药吃饭都要人伺候。身体越来越虚弱,近来甚至连说话都很吃力。 果然是一味奇药。杜太医王太医俱都束手无策。就连他自己都快觉得自己是真的患了重病。 大概是躺的太久头脑一直昏沉的缘故,不仅是说话大受影响,就连思绪也远不如往日敏捷。赵王努力集中精神,低低的说道:“大概还要多久?” 他自以为说话很清楚。实则断断续续声音含混不清,韩越是看着他的口型才猜出了他要问什么。 那一味药已经真正渗入了赵王的四肢百骸。所以赵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思绪也开始渐渐混乱,连话都说不清楚。再过两三个月,赵王就会失去大半神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整个人形同木偶。不过,性命却是无碍的。 到时候,赵王就只能绝望的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他夺走一切。 这样的滋味,对赵王来说,只怕比死还要难受! 韩越心中快意的想着,口中却低声道:“不会很久,再忍上两三个月就行了。” 两三个月......确实也不算很久。之前的几个月已经熬过来了,再多等上一阵子也无妨。赵王想着,费力的扯了扯唇角。 因为面部肌肉僵硬的缘故,这抹笑容看着甚至有些诡异可怕。 ...... 第二百五十五章 阴谋(二) “......赵王近来病情愈发重了,清醒的时间极少。臣等开出的药方毫无效果。赵王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臣等实在不敢妄言......” 齐王不疾不徐的念着杜太医从赵州送回来的密报。 这样的密报,每隔两天就会有一封。这三个月来,往返于赵州京城间的侍卫共有五拨人。随时将最新的密保送到京城来,以便皇上和太子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知道有关赵王的消息。 皇上听着密报上的内容,眉头皱了起来。似发问又似自言自语:“难道,赵王是真的病了?”哪有装病能装这么久又这么神似的! 太子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周琰却忍不住说道:“皇祖父,或许赵王是真的病了。不然,谁能在床上一躺就是几个月。” 这可未必!欲成大事者,既要对别人心狠手辣,对自己同样狠得下心。 赵王这一病就是几个月,硬生生的拖延着不回京城。这么一来,赵王同党也不好审问判决,就这么一直关在刑部天牢里。周珣更是一直闭口不言。这个僵局,不知何时才能打破...... 齐王心念电闪,口中说道:“不管赵王是真病还是装病,看这样子,年前是不会好了。”离年底还有短短两个月,赵王大概是不会“病愈”了。 “那就索性一直等下去,看看他到底能‘病’多久。”皇上冷哼一声:“让人盯着赵州那边的动静,只要一有异动,立刻派兵镇压围剿。” 太子忙应道:“儿臣谨遵父皇吩咐。”顿了顿又道:“不知父皇何时恢复上朝?” 经过这几个月的静心调养,皇上的病情有了极大的起色。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 皇上面色和缓下来:“江太医叮嘱过,让朕静心休养。朝中事务有你打理,朕也放心,朕索性就偷偷懒。年前就不上朝了。” 算起来。今年一整年皇上几乎没怎么上过朝,除了过问一些很重要的大事,一应繁琐的朝务都由太子处理。太子也确实没辜负皇上的期望。将朝堂内外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没出过什么岔子。 皇上心中有丝失落,更多的却是后继有人的欣慰。 太子见皇上这么说,心中也暗暗高兴。但凡是男人,都有对权利的野心和渴望。尝过了站在巅峰的滋味,就很难再放手。皇上这样表态。显然是有了将大权真正交给他的打算...... 太子城府颇深。并未将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反而诚恳之极的说道:“朝中事情繁多,儿臣每日殚精竭虑诚惶诚恐。唯恐一个方面没考虑到就出了差错。也终于领会到了父皇多年来是如何的辛苦。父皇龙体尚未痊愈,不宜多烦心,儿臣就斗胆代父皇多执政一段日子。希望父皇早日养好龙体,也能早日上朝理事。” 这番真情流露的话,听的皇上心中感动不已,神色愈发温和:“你的一片孝心,朕都知道了。你是太子。等朕百年之后,这天下就是你的。你现在就做的很好......” 太子想也不想的跪了下来:“父皇福寿延年,要活上万岁,儿臣愿意永远只做太子。” 他这么一跪,周琰和齐王也不能站着了,只得陪着一起跪了下来。 皇上笑了笑。语气十分平静:“什么千岁万岁。都不过是吉利话。朕是真龙天子,寿元却未必比得上普通村叟。这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好了。你们都起来说话,别跪着了。” 待太子等人起身,皇上又笑道:“不说这些了,说些高兴的事。还有半个月,就是琰儿纳侧妃过门的大喜日子了。小十四的婚期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连着两桩喜事,可得好好操办。” 说起成亲的喜事,周琰顿时精神一振,眼中流露出期待和欣喜。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迎娶元春过门了...... 齐王可比周琰要厚颜无耻多了,咧嘴笑道:“父皇,你可别忘了给念春准备好见面礼。若是礼轻了,可别怪儿臣失礼。到时候见福宁殿里有什么看的上眼的,就通通都搬回齐王府去。” 皇上被逗的哈哈大笑:“好好好,朕记下了。一定给你媳妇备一份厚礼,这总行了吧!” 周琰鼓起勇气说道:“皇祖父,孙儿比十四叔还要早半个月成亲......” “你们两个是合计好了要来算计朕吧!”皇上故意板着脸孔,眼里却满是笑意:“也罢,朕就吃亏一回。给你的两个侧妃也都备好见面礼。” 按规矩,侧妃过门是没资格进宫觐见皇上的。周琰难得厚颜相求,显然是为了给慕元春一份体面。皇上对他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很慷慨的应允了。 周琰大喜:“多谢皇祖父。” 瞧他那点出息!为了一个慕元春,简直要豁出去一张脸了。 齐王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对周琰的行为表示唾弃。浑然忘了自己才是第一个厚颜张口的,周琰只是有学有样而已。 ...... 从福宁殿出来之后,周琰随太子先回了太子府。齐王则去了昭阳宫。 容妃正低头做着女红,见齐王来了,含笑说道:“你来的正好。我为你做了双鞋,你来试试大小。” 说着,吩咐绿萝将自己前些日子做好的鞋拿过来。 齐王笑道:“做鞋最费时费力,又伤眼睛,母妃何必亲自动手。” 容妃笑了笑说道:“我整日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做些针线活只当是打发时间了。” 以前要争皇上的宠要和众嫔妃们斗来斗去,如今皇上病了近一年,根本不再踏足后宫。妃嫔们倒也消停了。最多就是争着去福宁殿探望皇上而已。 若是皇上一旦归天......宫里的日子只怕就更冷清难熬了。 齐王看着容妃眼角眉梢处的淡淡落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声说道:“母妃,父皇身子也撑不了几年了。等再过几年,你随我一起到藩地去。每日含饴弄孙,过些清闲安乐的日子。” 按着宫里的规矩,皇上归天,位分低又没有子女的妃嫔会殉葬。有子女傍身的没有殉葬之忧,不过,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出宫的。大多是在宫中度过余生。 容妃一脸神往,轻叹道:“我何尝没盼着这一天早些到来。就只怕皇上归天之后,皇后太子不肯放过我们母子。更不用说让我随你一起去藩地了。” 齐王眸光一闪,神色淡然的说道:“此事我心中自有打算。母妃不必忧心。” 容妃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危险?比起前世的逃亡生涯来,现在和将来要做的事情,倒也谈不上什么危险了。赵王装病拖延时日,分明是别有所图。他暗中安插在赵州的耳目根本查不到有用的消息。不过,也正是如此,才让他更加确定赵王暗中必有谋划。更不用说还有虎视眈眈的韩越...... 当日放韩云石父子随韩越回赵州,是因为慕念春在韩越手中。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原因。有了韩越韩云石相助的赵王,将会是太子的心腹大患。一日没除掉赵王,太子就会寝食难安,也没有余暇和闲心来对付他们母子。 最好是双方斗的两败俱伤,对他才是最有利的...... 齐王没将心中隐秘的计划说出口,很快将话题扯了开去:“母妃,我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到时候我领着念春进宫敬茶,你可别忘了准备好见面礼。” 容妃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转移了过来,撇撇嘴说道:“我就算再不喜欢她,在人前也得装装样子。你就别操心这点小事了。” 当着众人的面,给慕念春难堪,就是给齐王难堪,这个道理容妃很清楚。慕念春在宫中小住的半个多月,容妃人后刁难人前却一口一个念春,绝对的表里不一。 齐王想起容妃和慕念春相处的情形,不由得一阵头痛。 他几乎可以想见以后婆媳两个你争我斗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绿萝忽的进来禀报:“启禀齐王殿下,福宁殿来了人,说是皇上请殿下过去一起用午膳。” 齐王有些意外。之前告退的时候,也不见皇上挽留,怎么现在又特地派人过来叫他?难道是为了要避开太子和周琰? 容妃对此事自是满心的欢喜,忙催促道:“别磨磨蹭蹭的,快些去福宁殿,别让你父皇等急了。” 齐王回过神来,点点头应下了。 ...... 到了福宁殿,午膳已经都备好了。 自从出了周珣在药里下毒一事之后,只要是进皇上口中的东西检查的就更谨慎了。一桌的菜肴都经过了仔细检查,入口只有微温而已。再美味的菜肴,也少了几分滋味。 不过,皇上和齐王的心思显然都不在午膳上。 安静的用完午膳之后,皇上瞄了于公公一眼,于公公立刻知机的吩咐所有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相见(一) 齐王已经隐隐猜到了皇上的用意,却故作不知,陪着皇上聊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皇上有些忍不住了,咳嗽一声说道:“朕整日在福宁殿里静养,实在闷了,想散一散心。”暗示的十分委婉。 齐王装傻充愣,只当没听懂皇上的话中之意:“父皇若是觉得闷了,可以到御花园里转一转散散心,儿臣下午无事,正好陪父皇。” 皇上再咳嗽一声,暗示的更明显了一些:“此时天气寒冷,御花园里花木大多枯败,委实没什么可看的。朕想出宫散一散心。” 齐王继续装傻:“赵王同党虽然被抓了不少,说不定暗中还藏着死士一类的。出宫太危险了,还是待在宫里更安全。若是母后知道了,也一定不赞成。还请父皇三思。” ......这个混账小子!竟然敢在他面前装鹌鹑! 皇上装不下去了,瞪了齐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别在朕面前打什么马虎眼了。你明知道朕想做什么。皇后那边朕自会命人去吩咐一声,不用你操心。你回府安排一下,朕明天就出宫去齐王府。” 皇上一发威,齐王也只能无奈的应下了:“儿臣谨遵父皇的旨意。不过,为了下个月大婚,王府近来一直在兴土木。闲杂人等较多,只怕会冲撞了父皇......” 皇上再瞪齐王一眼:“回去吩咐一声,明日一整天不准动工。” 齐王一脸不情愿的应下了。 “怎么,是不是嫌朕麻烦多事?”皇上不悦的瞄了齐王一眼。若是换了别人,此时早就战战兢兢的跪下请罪了。 不过,齐王自小在皇上面前肆意惯了。半点都不慌张,反而理直气壮的应道:“儿臣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王府里还没收拾妥当,时间很紧张。就这么白白耽搁一天时间,儿臣当然着急。” 皇上又好笑又好气,却又拿齐王没辙:“行了,朕会想法子弥补这一天没动工的损失!你不就是想将新房收拾的精致些吗?朕的库房里有不少贵重的摆设。你看好了只管挑回去。这总行了吧!” 这样的殊荣可是头一份。皇子大婚都是有定例的。皇上最多也就是象征性的赏赐些东西。像这样直接从库房里搬东西布置新房的绝对是绝无仅有。 齐王眼睛一亮,口中假意客气了一句:“父皇这样破费,让儿臣怎么好意思。” 亏齐王有脸说不好意思。都敲诈到老子头上来了! 皇上轻哼一声:“好了,别在朕面前耍嘴皮子了。你不就是为了给你媳妇长脸撑腰吗?真当朕看不出你那点心思吗?” 齐王被说穿了心思,半点都没觉得羞愧,厚颜笑道:“父皇英明!儿臣早就知道这点心思瞒不过父皇了。好在父皇疼惜儿臣。儿臣先谢过父皇的慷慨了。” 听这语气,该不是打算将他的库房搬空吧! 皇上嘴角微微抽搐。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 齐王下午出宫回府,立刻召来府中的管事和侍卫们吩咐了一番。 皇上此次打着“出宫散心”的名义到齐王府来,是为了私下见一见当年的韩夫人如今的女尼善能。当然不希望有任何人知晓。 齐王同样不希望有任何人知晓此事。可齐王府里人多口杂,伺候的下人中更不乏皇后太子等人的眼线耳目。所以。要保密也不是易事。好在王府里空院子多的是,收拾出一个,派些心腹侍卫守着。其余闲杂人等不准靠近半步。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处院子就紧紧挨着善能住的小院子。 齐王故作不经意的问管事:“对了。善能师太近来身体如何?” 管事恭敬的应道:“师太的病已经快好了,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平日都待在屋子里,极少出来见人。若是殿下要见她,小的这就命人去将她叫来......” “不用了。”齐王想也不想的说道:“让她精心休养,不要打扰了她。” 善能根本不想见皇上。若是她知道了皇上明天会到齐王府里,不知会是什么反应。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瞒着此事好了。 齐王一闲下来,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慕念春的身影。 这几个月里,他实在太忙碌,去慕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算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慕念春了。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脖子和胸口上留没留下疤痕......要是能亲眼察看一番就好了。 郑喜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耳边响起,打断了齐王的浮想联翩:“殿下,你在想什么,怎么笑的这么奇怪?”说奇怪实在是恭维了,应该是猥琐才对...... 齐王绝不可能将心中所想的说出口,随口应道:“没什么。” 郑喜眼珠转了转,试探着说道:“殿下已经有些日子没去慕家探望四小姐了,今日难得有些闲空,不如去慕家一趟?” 这话正合齐王心意:“好,你去让人备马车。” 郑喜精神抖擞的应了,欢快的一路小跑。主子探望四小姐,他也能见一见石竹了。 ...... “小姐,舅太太来看你了。”石竹笑盈盈的进来禀报。 慕念春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阵线活儿,亲自迎了出去。 舅母陶氏在几日前就到了京城,在慕家住了下来。一来是为了张子乔说亲一事,二来也恰逢慕元春慕念春姐妹陆续出嫁。至少也得住上一段日子才会回清池。 “舅母,”慕念春微笑着给陶氏行礼问安。 陶氏亲热的拉着慕念春的手,嗔怪道:“天天见面,还这么多礼做什么。外面天气这么冷,你身子刚好不久,快些回屋子里待着。” 一边念叨,一边拉着慕念春的手进了屋子里。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炭盆,暖融融的,散发木炭特有的淡淡香气。 慕念春抿唇笑道:“我哪有这么娇贵。那点皮外伤早就好了。” 陶氏怜惜的看了慕念春的脖子一眼:“伤倒是都好了,只是这脖子上的疤痕还未完全消褪。再有一个月就是你和齐王成亲的大喜日子了,若是脖子上还有疤痕,总是不美......” 女子都爱美,慕念春也不例外。每天照镜子时看到脖子上浅浅的疤痕,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其实,她胸口上的伤势更重一些,疤痕也更明显一些。不过,那处伤疤毕竟是藏在衣服下,别人看不见。脖子上的伤就不一样了。平日出去的时候,都穿高领的衣裳才能遮掩过去。今日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只穿了家常的旧衣,脖子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便落在陶氏眼底。 陶氏只知慕念春是被歹人掳走受了伤,真正的内情却是一概不知。心疼的念叨几句之后,又将话题转到了张子乔的身上:“......子乔这孩子就是脸皮薄。有了意中人,也不早些写信告诉我。如今都快到年底了,也不知年前会不会有回音。” 陶氏接到张子乔来信的时候,几乎喜的合不拢嘴。立刻启程就来了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细细的问过了那位宋家小姐的情况之下,陶氏心中更是满意之极。已经请了官媒登门说亲。不过,亲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得耐心的等宋家的回音。 “舅母不用着急。”慕念春含笑安慰道:“表哥和茵茵姐情意相投,宋家又默许茵茵姐到我们慕家来借读,想来对这门亲事也是赞成的。舅母耐心等些日子就是了。” 陶氏听着这些话,又高兴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太过心急了。可惜我来了之后,那位宋小姐就没再到闺学来借读,我至今都没能见一见这位宋小姐。” 慕念春哑然失笑:“舅母到京城来,就是为了表哥提亲。茵茵姐再大方也是女儿家,哪里好意思再到慕家来。舅母不必担心,茵茵姐生的十分俏丽可爱,和表哥十分相配。日后你总有机会见到她的。” 很快,冬晴进来了:“小姐,太太打发人来送信,说是齐王殿下来探望小姐。” 慕念春神色平静,唇角却微微翘起:“嗯,我知道了。”又关切的打量冬晴几眼:“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我不是叮嘱你多休息几日吗?怎么又到我身边来伺候了?” 冬晴当日受伤不轻,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勉强下床走动。等举手投足都无碍之后,冬晴便坚持到慕念春身边伺候。 “奴婢皮粗肉厚,那点伤早就好了。”冬晴面不改色的笑道:“小姐不用为奴婢操心。还是叫石竹进来梳洗换衣吧,齐王殿下很快就会来了。” 陶氏也笑道:“冬晴说的是,齐王殿下特意过来探望,你总该换身漂亮的新衣。” 慕念春脸颊微微发烫,却没有拒绝冬晴陶氏的提议。很快换了浅粉色的罗裙,柔软的长发松松挽起,剩余大半垂至胸前,正好将脖上浅浅的疤痕遮掩了大半。 ...... 第二百五十七章 相见(二) 很快,齐王便在张氏的陪伴下到了漪澜院。 按着俗礼,未婚夫妻在成亲前不宜见面,齐王更不应轻易踏足慕念春的闺房。不过,齐王素来我行我素惯了,压根没将这些俗礼放在心上。就这么大喇喇的到慕家来了。 张氏心中其实也在暗暗嘀咕,不过,齐王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撵走吧!只好陪着齐王一起来了。 冬晴石竹等人对齐王都十分熟稔,陶氏却是第一次见齐王,不由得细细打量一眼。少年一身绯色锦袍,唇角噙着笑意,眼眸熠熠闪亮,长身玉立,俊美不凡。 好一个风采翩然的齐王! 慕念春得此佳婿,实在是有福气。 陶氏心中暗暗想着,忙上前见礼:“妾身陶氏,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虚虚的扶了一扶,语气十分温和:“舅母快些免礼。我前些日子就听说舅母来了京城。只因为事情繁忙,没来得及给舅母请安。还请舅母不要介怀。” 堂堂皇子,竟如此平和近人,还一口一个舅母。陶氏顿时受宠若惊了,对齐王的好印象瞬间飙升至顶点:“殿下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妾身了。” 齐王对陶氏这么客气有礼,一来是冲着慕念春的颜面,二来则是因为去了一大情敌。 齐王很清楚慕念春对张子乔只是表兄妹的情分,可有这么一个痴情恋着慕念春的少年在,他心里痛快才是怪事。幸好陶氏到京城来为张子乔提亲了。 一想到此事,他就觉得全身舒畅愉快。 见礼寒暄过后,齐王总算有机会和慕念春说话了:“你身上的伤好了吗?有没有留下疤痕?” 慕念春轻描淡写的应道:“伤已经都好了。不过,疤痕尚未完全消褪。” 齐王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只可惜那里垂着乌黑的秀发。衣裳领子又高,根本看不清什么疤痕。 只可惜张氏和陶氏都在,不然,他大可以厚着脸皮凑过去撩起她的长发看一看......想到那副香艳的场景,齐王全身都燥热了起来,目光也灼热了几分。 ......娘和舅母都在呢!收敛一些!慕念春不着痕迹的瞪了齐王一眼。 齐王无辜的回了个眼神。我已经很收敛了!这么久没见面,我能忍得住没扑上去抱你已经是很有自制力了。 张氏和陶氏都是过来人。如何能看不出他们两个的眉来眼去。 张氏轻咳一声笑道:“大嫂。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她们两个也别在这儿碍眼了。 陶氏心领神会,立刻笑着说道:“真是巧了,我也有事想和你商议呢!我们到外面去说。”说完。两人便相携走了出去。 慕念春:“......” 冬晴和石竹对视一眼,也退了出去。门没有关,站在外面随时能看清屋里的人在做什么。不过,说些私密的话却是无碍。 总算有机会和她独处片刻了。 这几个月来。他实在忙碌,来慕家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见面都有一堆人在场。别说什么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了,连说句私密话都没机会。 齐王近乎贪婪的灼热目光紧紧的落在慕念春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拆解入腹一般。 慕念春白玉一般的脸颊漾开浅浅的红晕,然后狠狠的瞪了齐王一眼。 眼波似水。令被瞪的人愈发心神荡漾。 齐王情不自禁的上前几步。 慕念春被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退开两步拉开距离,边急促的低语:“别胡闹。娘和舅母她们都在外面呢!”说说话无妨。要是动手动脚什么的被看见了,可就太令人羞臊了。 齐王按捺住心里的饥渴。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心好了,我就是想靠你近一点,仔细看看你。”这么久都忍过来了,再多忍一个月也无妨。 慕念春定定神问道:“最近赵州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说到正事,齐王心中的旖旎心思很快飞走了,低声说道:“杜太医王太医送了密报回来,说赵王在床上一连躺了几个月,每天只清醒一两个时辰。甚至连说话都很困难,不像是在装病。” “这怎么可能!”慕念春脱口而出道:“当年可从没听说过赵王生过病。” 齐王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这显然是赵王和韩越暗中设下的计谋。韩越暗中搜罗了不少江湖高手,肯定有些诡异的伎俩,能让人像真病一样卧床不起,让人看不出破绽。赵王太过信任韩越了,却不知道韩越对他心怀愤恨,他迟早会被韩越算计吃大亏不可。” 说起赵王,齐王神色冷然,毫无兄弟情义。 一众皇子中,赵王最年长,当年就藩的时候,齐王刚出生。之后的十几年里,两人见面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实在谈不上感情如何。更何况,前世就是因为赵王野心勃勃,又太过信任韩越,这才使得大秦江山易主,周家人被屠戮的一干二净,只有他侥幸逃出了生天。虽说韩越才是始作俑者,可其中也有赵王不少“功劳”。 吴王和晋王也都是有野心之辈,所以才会趁机一起作乱,妄图浑水摸鱼争夺皇位。 不过,这一世和前世已经完全不同了。只要父皇多活一日,吴王晋王就不敢有异动。更何况,太子也安然健在,又窥破了赵王的野心盯的极紧。赵王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韩越再精明厉害,也休想像前世那样夺得江山。 至于韩越可能会暗中算计赵王一事......只能怪赵王眼瞎看错了人! 慕念春想了想低声说道:“以韩越的性子,绝不会这么轻易死心。现在暂时隐忍,只怕日后会有更大的举动。你要小心些,也要提醒太子殿下多加防备。” 齐王嗯了一声:“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从来没小觑过赵王,更不会小觑了韩越。至于太子,他比谁都更在意皇位,自会想法设法的对付赵王。” 慕念春先是点点头,旋即品味出些不对劲来了,迟疑的看了齐王一眼:“如果这么下去......你也没机会再做皇帝了吧!” 前世周家只剩下齐王,所有心向着大秦朝的忠臣良将士兵都明里暗里的投靠了齐王。韩越不停的派人追杀齐王,齐王的势力却越来越大,最终领兵杀回了京城。就算她没有下毒,韩越也活不过那一晚。 之后,齐王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恢复了大秦江山。 可这一世变数实在太多了。韩越也携着前世的记忆重生,是齐王最大的劲敌。更重要的是,太子太孙不死,齐王就只是一个普通皇子的身份。这皇位根本就轮不到他的身上...... 或许,齐王暗中还有别的打算?比如说等除了赵王韩越之后,再暗中对太子太孙等人下手? 慕念春心里的疑惑,明明白白的从眼中流露出来。 齐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将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这摆明了是敷衍之词。以齐王的城府心计,岂能没想过退路? 慕念春丢了个白眼过去,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我乐意想这种事情吗?要不是怕你连累了我,我才懒得管你。” 再过一个月两人就成亲了。一旦她成了齐王妃,齐王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和她息息相关。说句不好听的,齐王要是倒霉,她也逃不了。甚至会累及慕家上下...... 齐王见慕念春绷起了俏脸,态度顿时软了下来:“你先别恼。我心中确实有了计划打算。不过,现在情势还不明朗,赵王按兵不动,太子暗中提防着赵王的同时,也对我起了戒心。不过,赵王一日不除,他就一日腾不出手来对付我。我不被牵扯进这趟浑水是不可能的。我现在要想的不是争夺皇位,而是怎么自保。所以,我只能见招拆招,暗中谋划。” 齐王难得的说出了心里话。 慕念春仔细的聆听着,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是啊,她之前只想着齐王,却忘了太子对齐王的忌惮。一旦皇上驾崩归天,就无人再护着齐王了。太子做了皇帝,想对付齐王绝不是难事...... “万一真的到了那一天,你要怎么应付?”慕念春的心事又添了一桩,心中沉甸甸的。 齐王见不得她蹙眉,下意识的上前两步,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低语道:“不用怕,我心中有数......” 门外响起了重重的咳嗽声。 石竹一直远远的盯着屋里的动静,见齐王做出不轨的举动,立刻愤愤的咳嗽警告。 慕念春俏脸微红,迅速的推开齐王。 还没体会到软玉温香在怀就被打断了......齐王遗憾的叹了口气,继续在心中安慰自己。再忍一个月。等娶回府了,就算不能圆房,每天抱着总没人管吧!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齐王忽的说道:“明天父皇会去齐王府见善能。” ...... ps:快到寒假了,期末事情繁多,不过还是会尽量双更。希望追更的读者们耐心包容一点。等寒假了,我就有大把时间码字更新了~o(n_n)o 第二百五十八章 相见(三) 慕念春面色一变,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善能当年诈死出家躲在慈云庵里,就是不想进宫。以她的性子,绝不肯见皇上。” 齐王眼眸中闪着冷意:“见或不见可由不得她。” 善能或许有其可怜无奈之处,可齐王对她实在生不出半点同情。 不说别的,只冲她是韩越亲娘这一条就足够了。他能忍着没杀了她,还将她悄悄安顿在齐王府里养病,简直算是菩萨心肠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不但讨好了皇上,还将韩越身世的把柄捏在了手里。或许将来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慕念春的眼中流露出不忍,轻叹着说道:“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当年一念之差,如今落到了这般境地。有家不能回,亲生儿子恨她入骨,还要被迫见皇上。” 绝色的美貌,并未给她带来幸福。反而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噩梦。 齐王没有动容,更没有心软,神色淡然的说道:“她当年若是能狠下心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她既然没死活了下来,这份因果就得由她自己去承受。” 慕念春沉默了下来。 此时的齐王,神色漠然,显得格外无情,让她心中觉得不是滋味。可偏偏每句都说的极有道理,她根本无从反驳起...... 齐王见她默然不语的样子,心中稍稍一软:“念春,我知道你和善能结识在先,所以你对她总有几分怜惜同情。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和韩越是生死仇敌,我留下善能。绝不是一时的滥好心。父皇会见她,是我意料之中的事。这也会成为韩越的一大软肋,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利用此事对付韩越。”顿了顿又道:“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说,免得你心里不痛快。可我更不愿日后你知道这些难过。” 齐王难得坦白的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慕念春打起精神应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说的对,善能的身份太过尴尬,她和皇上之间的因果只有她自己去面对。” “你能想通这些就好。”齐王凝视着慕念春,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尽力护着善能周全。” 慕念春轻轻的点了点头。 门外又想起了一声咳嗽。然后响起张氏的声音:“天色已晚。殿下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吧!”张氏一发话,意味着齐王和慕念春独处的时间也该告一段落了。 齐王应了一声,然后念念不舍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独处的时光如此宝贵又如此短暂。 慕念春心中也有些依依难舍。微红着脸低声道:“快些出去吧,再待下去,娘和舅母都该取笑我们了。”然后,声音又压的更低了一些:“再等上一个月......” 再等上一个月。我们就可以朝夕相守了。 齐王心神荡漾,迅速的握了握慕念春柔软的小手。在慕念春瞪眼之前。迅速的转身离开了。 ...... 第二天早上,皇上以“出宫散心”为理由,悄然出了宫。除了皇后知晓此事,宫中妃嫔一概不知。 皇上微服出宫。带的人并不多。贴身伺候的于公公和另两个小太监,两个宫女,还有几十个身手过人的侍卫。随行的还有江太医。 出了宫门。马车行驶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齐王府。 齐王府开了正门。马车长驱直入。由齐王亲自领着,到了一处院子停了下来。侍卫们训练有素,先进院子仔细查探,待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由侍卫首领到马车边低声禀报:“一切无恙,皇上请下马车。” 皇上淡淡的嗯了一声。平静中却隐隐的透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于公公先一步下了马车,另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躬身跪了下来。皇上在于公公的搀扶下,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 “父皇,”齐王搀扶皇上的另一个胳膊,有意无意的压低了声音:“先进院子小憩片刻。” 皇上点点头,任由齐王搀扶他进了院子。 侍卫们训练有素的各自散开,警惕的守着院子。 于公公十分乖觉,待皇上进了正厅之后,便冲太监宫女们使了个眼色,齐齐退到门外。正厅里只剩皇上和齐王两人。 “小十四,她人在哪儿?”皇上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 齐王答道:“父皇先别着急。她平日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一直养病,几乎从不出屋子半步。儿臣这就亲自去将她带过来见父皇。” 说完,便拱手行礼退下了。 皇上独自坐在椅子上,心潮起伏澎湃,无法平息。 身为天子,美人对他来说唾手可得。能长久在心中惦记不忘的,少之又少。当年的韩夫人叶氏,无疑是他生命中最特殊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她绝色的美貌,或许是因为她超卓的厨艺,也或许是因为有悖人伦偷情的滋味太过刺激美妙,他对她生出了真情。甚至狠心命人暗中除掉了韩云海,只为了正大光明的迎她进宫。 可没想到,韩云海下葬之后,便传来韩夫人自尽殉夫的消息。消息很快传到宫中,他既惊又怒又伤心,却又无可奈何。天子权势再大,也夺不回已死之人的性命。 韩夫人死后,他消沉了一段日子。直到惠妃将韩越接进宫来。八岁的孩童生的异常俊俏,眉目五官和其母十分肖似。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对韩越的格外偏爱。韩越沉默少言,却极为聪慧伶俐。丝毫不弱于几个成年的皇子。只可惜,韩越的身世见不得光。 几年之后,惠妃病逝,韩越又回了韩家。之后的数年里,韩越勤奋习武,娶了小杨氏之后,又去了赵州投奔赵王。很快就成了赵王麾下的第一猛将,甚至有“大秦第一武将”的美誉。这一切,看似和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他无关,实则有他暗中推波助澜。要不然,韩越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崭露头角声名赫赫? 时间久了,韩夫人的身影在他心中也渐渐淡了。他身边又有了美丽温柔善解人意的容妃,幼子周恪俊美聪颖,淘气可爱。他的心思很快转移到了容妃和幼子身上。 谁能想到,在十八年之后,她竟然“死而复生”了。这么多年来,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日复一日的躲在慈云庵里,而他却浑然不知......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她,却又莫名的有些畏怯和紧张,心情复杂而微妙。 ...... 善能静静的坐在屋子里,低头抄着佛经。 一转眼,她在齐王府已经待了几个月了。 齐王并未苛待过她。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她治病,每天饭菜精美,补品不断。她的病情很快有了好转,这几个月的静心休养,身体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 她从不出屋子,一开始躺在床上,等身子有了好转,便整日抄写佛经。只有沉浸在佛经里,她的心才能有片刻的宁静...... 门忽然被敲响了。 善能动作一顿,抬眸问道:“谁?”她从不要人在身边伺候,每天除了送饭的丫鬟来,从没人来敲门。 一个清亮悦耳的少年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是齐王?!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善能楞了一愣,起身去开了门,双掌合什:“贫尼见过齐王殿下。不知殿下特意前来,有何指教。” 齐王淡淡说道:“师太如今病已经痊愈了吧!” 善能恭敬的答道:“多谢殿下关心,贫尼这几个月来一直静心休养,身子已经好多了。”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 齐王特地前来是要做什么? 齐王略略打量善能一眼。 善能依旧穿着那件半旧的灰色长袍,领口袖口已经磨的泛白了,整个人也比之前瘦了一圈,气色还算不错。以眼下这副样子去见父皇,确实有些寒酸了。不过,此时也来不及再梳洗换衣了——而且,善能眼下还是尼姑留着光头,也不宜穿戴打扮。 “你现在随我到隔壁的院子。”齐王说话十分简洁。 善能又是一怔,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齐王神色淡然:“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一个人?是谁? 善能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的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白:“不,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边说边仓惶着后退了几步。 齐王挑了挑眉,神色漠然:“父皇已经来了,由不得你不去见他。你若是执意不去,我只好失礼一回,命人将你捆绑了带过去。” 总之,非去不可! 善能面色惨白,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不停的涌出来。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怜。 齐王放缓了声音:“你放心,父皇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来见一见你罢了。你只管安心的去见父皇,说几句话就会放你回来。” 善能的肩膀不停的耸动着,口中溢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这段孽缘,躲来躲去终究躲不过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当年 齐王按捺着性子等了片刻,见善能依然哭泣个不停,淡淡提醒道:“别让父皇等的太久了。” 善能全身一颤,抖抖索索的用袖子擦了眼泪:“殿下请先出去,贫尼片刻就走。” 齐王眸光一闪,冷冷说道:“你不要妄图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现在就随我走。” 善能凄然一笑:“殿下误会贫尼了。这屋子里连把剪刀都没有,就算有,贫尼也绝不敢有伤害皇上的想法。贫尼刚才哭了这么久,太过狼狈,不宜面圣。想稍稍整理一下仪容再去觐见罢了。” 齐王毫不动容:“我让丫鬟进来伺候。” 善能没有反对。 齐王扬声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丫鬟端了净脸的热水进来。善能用不着换衣,只用温热的水洗了脸。脸上的泪痕被洗干净了,微红的眼眶却无法遮掩。 善能深呼吸一口气,走出屋子。 明亮耀目的阳光陡然刺入眼帘,善能下意识的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平静了许多。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那就挺直了腰杆面对过往的一切。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痛苦,也该做个了断了。 ...... 齐王领着善能进院子的时候,于公公暗暗一惊。皇上坚持到齐王府来,原来是为了见一个女尼! 这个女尼年龄已经不小了,半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如何。穿着宽大的灰色袍子,看不出什么曲线,却依然轻盈优美。 于公公自然不敢多嘴问什么,甚至不敢抬头细细打量女尼,恭敬的垂手束立。 齐王领着善能进了正厅:“父皇。善能师太来了。” 当善能的身影引入眼帘的一刹那,皇上激动的霍然站了起来,目光急切的落在善能的身上,喊了声:“眉娘!” 遥远又熟悉的闺名,遥远又熟悉的声音。 善能全身一颤,却并未抬头,只双手合掌道:“贫尼善能。见过皇上。” 人到中年。声音已然不及往日温雅动听,甚至有些黯哑晦涩。皇上却全身一震,激动不已的喃喃道:“是你。真的是你......” 接下来的场景,做儿子的实在不宜在一旁“欣赏”。齐王很快退出了屋外,然后将门关紧。 屋里只剩下皇上和善能两个人。 皇上情不自禁的走近了几步:“眉娘,朕万万没想到你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没死。就躲在慈云庵里。如果不是齐王找到了你,朕再也无缘和你相见了......” “相见又有何益!”善能终于抬起头来。目光中流露出恨意:“当年我被惠妃陷害设计,被你占去了清白之身,还生下了儿子。之后的数年,你不时传召我进宫陪伴。你可有想过。我心里是何等滋味。这辈子,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往事历历在目。 惠妃是叶家嫡长女,嫁给太子做了侧妃。太子登基为帝之后,便封为惠妃。而她。只是妾室所出的庶女,平日里温驯乖巧,战战兢兢的伺候嫡母。因为容貌生的实在出色,嫡母待她倒也不算刻薄。那个时候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一个家底殷实的夫婿,然后将病弱体虚的生母也一并接走照顾。 她年纪渐长,到了十四岁时,出落得绝色动人,又擅长厨艺。惠妃召她进宫陪伴,她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乖乖的进宫,在宫中住了一年多。也曾和皇上有过数面之缘。皇上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惊艳。 惠妃为她挑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她心中既感激又欢喜,风风光光的嫁给了韩云海。不巧的很,成亲的当晚她竟来了葵水,夫妻两个并未圆房。 三天后,边关有战事,韩云海立刻离开了京城。惠妃则召了她进宫,还特地赏了她一碗燕窝。她吃下燕窝之后,便觉得全身燥热,头脑也昏沉起来。朦胧中,被人脱了所有的衣服抬到了床榻上。再然后......就是一场荒唐的鱼水之欢。 当她醒来之后,清白已毁。躺在她身边的男人,竟是当今天子。 那一刻,她只觉得天都塌了。可是,她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惠妃彻底撕去了温和的面具,冷笑着威胁:“只要你敢自尽,你的生母也活不过第二天。” 为了病弱的生母,她忍辱活了下去。出宫之后,便暗暗下定决心,从此再也不踏足皇宫半步。发生过的一切,只当是一场噩梦。 可这场噩梦并没有醒。很快,她就有了身孕。她绝望无助,不止一次的想到了死。惠妃却私下命人送了信给她,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皇上对你很上心,你若是死了,韩家所有人都得为你陪葬。 自古艰难唯一死。 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生下了儿子之后,韩云海正好回到了京城。她无颜面对震惊错愕的新婚丈夫,一个人躲在屋里以泪洗面。韩云海被召了进宫,出宫之后,他面色异常难看,却什么也没说。每天晚上进屋只睡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没碰过她。几个月之后,韩云海又离开了京城。 她的屈辱生活,远远没有结束。 惠妃命人将她接进宫里,暗中安排她伺候皇上。她的顾虑太多了,生母,韩家人,现在又有了儿子。惠妃紧紧拿捏住她的弱处,逼着她一次一次的进宫。她哭着问惠妃:“你希望我为你争宠,为什么当初又要让我嫁给韩云海?为什么不直接让我进宫?也好过这样见不得人的偷情私通。” 惠妃讥讽的一笑:“你不过是个庶出的,有什么资格进宫做妃嫔。再者说了,若是你真的进了宫又得了皇上宠爱,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嫁为人妇,再私下和皇上偷情,这才刺激。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你成亲的时候来了葵水,和韩云海还没来及圆房,倒让皇上得了你的清白,又种了龙种。只可惜你虽然生了儿子,却永远也见不得光,做不了皇子。” 惠妃心肠太狠毒了,既要利用她的美色为自己争宠,又绝不肯让她正大光明的进宫。 她此生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可她实在太软弱无用了,根本无力和惠妃抗争。只能屈辱无奈的一次一次被召进宫。 大概是偷情的滋味太过刺激,皇上对她十分迷恋。甚至生出了迎她进宫的心思。可怜韩云海,妻子被占,自己一条性命也不得保。离开京城八年之后,再回京城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她跪在韩云海的尸体旁,哭了几天几夜。她再也不愿进宫,不愿让死去的韩云海颜面蒙羞,所以,她选择了自尽。却被下人发现救了下来。后来,她听从了韩云石的安排诈死逃出了韩家。寻死过一回的人,很难再下决心死第二回。她思来想去,终于私下去了慈云庵,一躲就是十八年。这十八年里,她从未出过慈云庵半步。甚至狠下心肠没再见韩越一面。 本以为此生就会这样度过,这段尘封的往事也永远成了过去。却没想到残忍的命运从不肯放过她。先是和韩越重逢,被亲生儿子恨之入骨,然后,现在又被逼着来见皇上。 “我如今已经人老色衰了,又是女尼身份,你还来见我做什么?”善能的声音颤抖又尖锐,泪水肆意横流:“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进宫伺候你不成?”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和惠妃一起毁了她的一生。她有多恨惠妃,就有多恨他! ...... 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没了当年的明媚动人,却依然美丽。记忆中那双怯懦柔顺的眼眸里,闪着近乎疯狂的憎恨。 皇上一生中不知见过多少双眼睛,恭敬的柔顺的害怕的惊惧的......却没有一双眼睛能像此刻这般更令他难堪。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九五之尊,忘了自己可以摆出天子的威严怒斥她的冒犯。 “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恨我。”皇上的声音里满是晦涩:“当年你性子柔顺,在我面前极少说话。我一直以为你为我的宠幸骄傲欣喜......” 骄傲欣喜? 善能讥讽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如果不是惠妃一直用我生母的性命来威胁我,我早就一死了之了,也好过日日夜夜受良心的煎熬和痛苦。你贪念美色,强占臣妻,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甚至对韩云海动手。这么多年了,你可曾为当年的行径后悔过?韩云海若是能变成恶鬼,只怕早就来向你索命了!” 痛苦在心中压抑的太久了,此时就像火山一般尽数爆发了出来。一句句犀利的话语,就像一把把利剑,直直的戳中皇上的胸口。 皇上面色悄然泛白,呼吸急促,却无力反驳。 年轻时任性荒唐,为所欲为,根本没将这些放在眼底。只觉得自己想要的,必须要到手而已。他从没想过,这些对她来说,是何等的羞辱和痛苦。 ...... ps: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第二百六十章 赴死 皇上费力的挤出几个字:“眉娘,对不起。” 在皇上五十多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向一个人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善能没领情,眼里的讥讽之色更浓了:“我是不是该跪下谢恩?感谢你杀了我的丈夫,毁了我的人生,如今又宽宏大量的向我道歉?” 皇上哑口无言。 善能隐忍了多年来的委屈和痛苦,此时毫无顾忌的全部发泄了出来:“我真后悔,当年为什么不狠狠心死了,忍辱偷生活了下来。和越儿重逢,如今又被逼着来见你。早知有这一日,我真该早些死了的好......” 一口一个死字,听的皇上面色变了又变。他对善能虽有些愧疚,可毕竟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惯了,哪里听的了这些话。 “当年朕确实有对不住你们母子的地方,”皇上沉声说道:“可韩越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之前暗中潜入京城,私下掳走了慕四小姐,后来换了韩云石父子三人一起逃出了京城。赵王意图谋逆,韩越也是同党!他若是执迷不悟,不肯悔改,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最后一句,皇上的面色陡然冷凝。 谋逆两字是天子逆鳞,绝不容任何人碰触。不管是谁,只要犯了这一条,绝无幸免之理!如今赵王世子周珣已经被关进天牢,赵王在赵州“一病不起”,赵州真正主事的人就是韩越。想为韩越撇清也绝不可能! 这一次,轮到善能哑然了。 谋逆是多大的罪名,她自然清楚的很。这是要诛灭九族的重罪! 母子重逢之后,并未说过什么交心的话。不过,从韩越的字里行间里。足可以看出他对惠妃赵王皇上等人的憎恨。以他阴暗偏激的性子,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不奇怪...... 善能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忽的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一惊:“眉娘,你这是做什么?”片刻之前还咬牙切齿横眉冷对,如今突然跪下又是什么意思? 善能抬眸,眼中满是恳求:“越儿一时糊涂,才走上歧途。还请皇上念在......念在他是皇家血脉的份上。将来饶他一条性命。” 皇上皱了皱眉。说道:“如果他忠心耿耿一心向着朕,朕当然不会对他下手。可赵王病了之后,一直由他主事。很显然。他早已知晓赵王谋逆的心意,而且暗中还出了不少力。将来朕若是放过了他,那是不是也该放了赵王?” 论身份,赵王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也是他最器重的长子。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姑息赵王。不然。此例一开,将来皇子皇孙们都没了顾忌有学有样,这个谋逆那个要造~反,这大秦江山岂不乱了套? 赵王不能放!韩越同样不能放! “此事我不能答应你。”皇上语气决然。 善能跪在那儿。面色惨然,眼中浮起绝望,久久没有动弹。宛如一座失了生命的木雕。 皇上看着这样的善能。心下微微一软,低声说道:“你别跪着了。起来和朕说话。韩越的事朕委实不能答应,除了此事之外,朕什么都能答应你......” “皇上,我只有这一个心愿,别的一无所求。”善能声音颤抖哽咽,眼中泛起水光:“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最对不起的就是越儿。如今他误入歧途,我不求别的,只求皇上最后饶他一命。” 说着,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她磕的太过用力了,额上很快就被磕破,渗出了血迹,看着触目心惊。 皇上轻叹一声,俯身搀扶起善能的胳膊:“眉娘,你别这样,先起身再说。” 当他的手碰触到善能的一刹那,善能全身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避开,反而紧紧的抓紧了皇上的胳膊:“皇上,我求你了......”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绝望而悲伤。 皇上心弦一颤,那句“朕答应你”几乎要冲口而出。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无情的两个字:“不行!” 善能惨然一笑:“我愿意用我这条命换越儿的命,这样皇上也不肯答应吗?” 说着,猛的起身,用力的撞向了那个坚硬的大理石屏风。 皇上心中骇然,想也不想的抓住善能的胳膊。却只抓到了袖子,刺啦一声,袖子被扯了半截。 而善能,已经重重的撞到了屏风上。 咚地一声巨响!屏风上溅出一朵血花。善能身子软软的倒了下来。 “眉娘!”皇上颤抖着嘶喊了一声,冲上前蹲下身子,将善能搂进怀中,边喊道:“来人,快来人!” 话音刚落,齐王便推开门冲了进来:“父皇,你没事吧......”然后,戛然而止,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善能竟当着父皇的面自尽了...... 善能头上的鲜血很快流淌到了皇上的身上,皇上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生平不知杀过多少人,这样的情景却是第一回,一颗心痛如刀绞,嘶哑着喊道:“快,快些去叫大夫来。” 齐王在最短的时间里回过神来,迅疾出了屋子,命人去请大夫。 不过,齐王心里很清楚,就算大夫来也没用了。善能一心寻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了屏风,头部流了太多的血。等大夫赶到,只怕善能早就断气了。 善能为什么要自尽? 齐王难得的心浮气躁,步履还算稳健的回了屋子。 善能面白如纸,头上血流如注,微弱的快没了呼吸,拼尽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求你......饶越儿不死......” 皇上眼眶一热:“好,朕答应你。” 善能听到这句话之后,紧绷着的最后一口气松了开来,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模糊,只剩最后一丝清明。 她就快死了吧! 临死前的这一刻。她竟没有丝毫害怕和恐惧,有的只是释然。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每天都活在无尽的后悔和自责中。这样活着,生不如死。 她早就该死了。能在死前得到皇上的这句承诺,也算死得其所。只是心中微微有些遗憾,她终究没得到韩越的原谅...... 越儿,对不起!娘不该将你带到这个污浊的世上。后来又将你遗弃。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毒如蛇蝎的惠妃。在你痛苦挣扎的时候,我这个当娘的没能在你身边为你挡风遮雨,你恨我是我应该的。我半点都不怨。 死后的世界。就是这样黑暗而宁静吧!所有的恩怨,从此和我都无关了...... 善能咽下最后一口气,含笑而死。 皇上搂着善能冰冷的身体,泪水溢出了眼角。 齐王默默的看着皇上无声的落泪。心中难得的生出了悔意。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昨天他真不该答应皇上到齐王府来。他口中说的冷淡无情。却从没想过要善能死。 昨天他还信誓旦旦的答应慕念春要经历保善能周全,结果善能今天就死了。他还有什么脸去面对慕念春? ...... 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赵州的韩越心中莫名的涌起一阵寒意。全身冰凉,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 这种不安的预感。就像当年韩云海死后韩夫人上吊自尽的那一夜。他无缘无故的从梦中惊醒,然后整夜都睡不着。然后听到的就是亲娘自尽身亡的噩耗。 就算他再恨她,也无法抹杀血液里的母子天性。 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 当日他匆忙逃离京城。忘了带上她。想来以齐王的谨慎,一定会将她带回齐王府关押起来。她本就身体孱弱。又生了重病,再被刑罚什么的折腾。熬不过今年冬天,也在情理之中...... 韩越沉默的想着,身体僵硬,不自觉的握紧了右拳。 “怎么了?”韩云石疑惑的看了韩越一眼:“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计划有变?” 韩越深呼吸一口,很快冷静下来,淡淡说道:“没什么。计划没有变,我们要抓紧时间暗中筹划,静待最佳时机动手。算一算日子也快了,不会再等太久了。” 韩云石应了一声,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吗?我看着你的脸色着实不好看。是不是近来睡的不好?” 韩越顺着韩云石的话音说道:“嗯,这些日子事情繁多,确实睡的不太好。” 韩云石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别说你了,我这些日子又何尝睡的好过。此次我们孤注一掷,成者为王,败了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你的妻儿都在这里,我们父子逃的匆忙,你二婶娘和你二弟的妻子都还留在京城。也不知皇上会不会迁怒到她们身上......” 在京城的耳目几乎都被拔除,如今赵州这边的情势又特别紧张。根本无法像以前那样随时知道京城里的动静。 韩越默然不语。他没有矫情的安慰韩云石什么,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拿韩家的女眷泄愤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或许,善能也已死在皇上的手里。 那样的女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ps:善能死了~这个结局,是大纲里早就定好的。可写到这一段情节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沉重。这个人物,虽然只是个配角戏份不多,但是我用了很多心思。善能的软弱无奈让人愤恨,可她的心酸痛楚,又令人同情。有很多读者不喜欢她,可我真的是同情可怜这样的女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噩耗 石竹正伺候着慕念春喝鸡汤。 慕念春边喝边苦着脸。 石竹哑然失笑:“这鸡汤厨子特意熬了两个时辰,里面虽然放了人参,但是味道很淡,几乎尝不出来。闻着十分香浓,小姐怎么一直苦着脸?” 慕念春叹口气:“让你一连喝上几个月,你闻着也会觉得反胃。” 这倒也是。石竹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总比喝药强一些。为了身子好,小姐就忍一忍吧!” 慕念春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她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张氏还是不放心,天天命厨房做各式各样的补品送来。 正说着话,冬晴神色匆忙的进了屋子,低声道:“小姐,齐王殿下命人送了消息过来。”边说将一个纸卷送了过来。 慕念春一怔,下意识的接过了纸卷。 齐王昨天刚来过,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今天为什么还要特地命人送信来?等等......今天皇上会去齐王府见善能。该不是善能或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吧! 慕念春心里陡然生起不妙的预感,忙将纸卷展开。只看一眼,面色便霍然变了。泪水毫无预兆的涌了出来。 石竹和冬晴都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慕念春全身颤抖个不停,眼前一片模糊:“善能......死了!” 什么?善能竟然死了?! 石竹和冬晴的面色也都变了。冬晴和善能不太熟悉,石竹却很清楚小姐和善能之间的情意。善能突然就这么死了,小姐一定很伤心难过...... 慕念春哽咽着低语:“她是自己撞着屏风身亡的。当时只有皇上在场,救之不及。她当时就咽了气......” 纸条上的寥寥数语,将当时的惨烈情形描述的十分清楚。她的脑海中。几乎立刻勾勒出了当时的情景。 石竹红着眼睛,低声安慰慕念春:“小姐你也别太难过了。或许,善能师太活着太痛苦了,死了反而是解脱了。” 是啊!善能隐姓埋名,诈死躲在慈云庵十八年。心中无时无刻不受着煎熬。和韩越的意外重逢,更令她内疚自责悔不当初。后来韩越更是抛下她逃出京城。或许,从那时候起。善能就已经存了死志。 猝不及防之下和皇上相见。一定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所以才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自尽身亡...... 慕念春抽抽噎噎的哭了一会儿,忽的抬头说道:“我现在要去齐王府!” 石竹和冬晴都是一惊。石竹伺候慕念春几年。对她的性情脾气十分熟悉,很快便猜出了慕念春的用意:“小姐,你是不是想去送善能师太一程?” 善能今日刚死,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下葬。 慕念春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她如今是无亲无故孑然一人。就这么孤零零的死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实在太可怜了。我想去送一送她。” 冬晴皱了皱眉:“可是天色快晚了,若是这个时候去齐王府,只怕得半夜才能赶回来。小姐身子刚好,受不得半点寒气。太太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允许小姐这个时候出门。” 冬晴的顾虑半点没错。以张氏的性子,绝不会同意她在这个时候出府。 慕念春定定神说道:“那就先别告诉她,我们先出了府再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慕念春不由分说的下了决定:“石竹。你现在就去悄悄吩咐小贵子一声,让他备一辆马车。在后门处等着。我们悄悄从后门出去。冬晴,你随我一起去齐王府。留下小桃她们几个在院子里,若是我娘问起,先替我遮掩一二。等我回府之后,自会向她解释。” 石竹和冬晴对视一眼,无奈的应下了。 石竹迅速去了马房。 小贵子已经是马房管事,却还保持着往日的习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马厩里照顾几匹马。尤其是那匹枣红色的马照顾的最为精心。每次慕念春出府套马车,用的都是这匹母马。 此时,他正用刷子为枣红马刷毛。 “姚管事,石竹姑娘来找你了。”一个伶俐的马房小厮笑着进了马厩。如今小贵子可是府里的红人,深得太太和小姐信任,又做了马房的管事,人人见了上赶着巴结讨好。 小贵子没有得志轻狂,依然憨厚淳朴,和马房里的人都相处的不错。听到石竹的名字,小贵子莫名的红了红脸,很快出了马厩:“石竹,你、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自从那一次过后,小贵子每次见到石竹都有些不自觉的紧张。 石竹此时没有闲心和小贵子寒暄,低声叮嘱:“快些备好马车,到后门口等着,小姐现在要去齐王府一趟。” 小贵子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了。 ...... 齐王府。 那个染血的屏风已经被冲洗干净,抬进了库房里。地上的血迹也被清洗的一干二净,可屋子里依然散发着血腥气。 善能的尸体被摆放在地上,盖着白布。 皇上坐在椅子上,面色颓然。 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一个下午了,连一句话都未说过。 齐王陪坐了许久,此时终于张口道:“父皇,天快晚了,你也该回宫了。善能的后事,就交由儿臣来处理吧!”若是再不回去,只怕会惹人生疑了。 皇上嗯了一声,然后又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又张口说道:“她的身份不能曝露,厚葬了就是了。” 齐王应下了。 皇上起身,走到善能的尸体边,然后俯下身掀开白布的一角。善能的面孔引入眼帘,除了格外的苍白之外,宛如睡着一般安详宁静。 死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皇上心里一颤,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水光。 齐王上前,搀扶住皇上的胳膊。皇上喃喃低语:“朕今天是不是来错了。如果朕不来,她也不会寻死了......”话语中透出几分苍凉悲怆。 齐王低声安慰:“父皇也别耿耿于怀了。她早就没了求生的意志,当时韩越从京城逃走的时候,把她遗漏在院子里。这几个月她在齐王府里养病,从不和人说话,连屋子都不肯出半步。就算父皇今日没来见她,她也未必能撑的了多久。” 这些当然是宽慰皇上的话。 事实上,如果不是皇上坚持来看善能,善能的心情也不会这般波动,甚至自尽身亡。可如今善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只能先安慰皇上。 皇上默然许久,终于狠狠心放下白布,然后转身离开。背影萧索,步履踉跄。 于公公忙凑过来搀扶着皇上的另一个胳膊。以于公公的精明,早已猜出屋里自尽的女子身份不简单。不过,他绝没有胆子张口询问就是了。 皇上的马车刚走,紧接着另一辆马车便到了齐王府门口。 齐王目光一扫,看清车夫的面孔后,不由得一惊。驾车的人竟然是小贵子,马车里坐的是谁不问可知。 齐王大步走到马车边,隔着车帘低声道:“念春,你怎么来了?” 他没敢瞒下善能的死讯,用最快的速度命人送了消息到慕家。没想到慕念春一收到消息就赶来了...... 马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苍白的俏脸。眼睛略有些红肿,显然哭过了一场:“我想来送她一程。” 这么冷的天,又大老远的跑来,也不怕受了寒气折腾病了。 话到了齐王嘴边,又默默的咽了回去。慕念春和善能有师徒之情,善能忽然就这么死了,慕念春伤心难过是免不了的。想来看善能最后一眼也在情理中。 “我领你进去。”齐王也不避讳,亲自搀扶着慕念春下马车。 此时已是冬天,寒风凛冽。慕念春身体初愈,还透着几分虚弱,手心冰凉。齐王心疼之余,索性将她的手紧紧的握着,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慕念春心情沉重晦涩,根本无心计较两人此时的亲昵。 很快就到了院子里。 站在善能冰冷的尸体前,看着她安详如同入睡般的脸孔,慕念春泪如雨下,哭的不能自已。 和善能结识以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停的闪过。初遇时的惊艳,之后略显幼稚的挑衅,再后来,两人渐渐熟稔。善能性情别扭冷漠,却外冷内热,将厨艺倾囊相授。善能身世来历不凡,她心中早有猜测。却怎么也没料到善能真实的身份竟如此惊人。如今,善能终于用自己的性命了结了所有恩怨...... “善能以性命向父皇相求,日后就算韩越谋逆,也饶他不死。”齐王的声音在慕念春的耳边响起:“父皇原本一直坚持不允,直到善能临死前的那一刻,才松了口。” 原来,善能竟是为了此事自尽...... 慕念春哭声渐止,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齐王的心情也同样复杂。皇上金口一开,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将来对付韩越的时候,不免又多了层忌惮。 ...... ps:新的一个月,新的开始。从今天起,我要努力双更了~o(n_n)o~求点粉红鼓励一下~ 第二百六十二章 侧妃(一) “胡闹!”张氏得知慕念春独自悄悄出府之后,又气又急:“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她这么偷偷跑出去,冒了风怎么办?你们几个怎么也不拦着她?” 石竹和冬晴都随着慕念春走了,只留下小桃几个小丫鬟。 张氏大发雷霆,几个小丫鬟被吓的不敢辩解,齐齐跪下请罪。心中各自觉得委屈不已。主子执意要出去,连石竹都劝不动。她们这些小丫鬟能顶什么用?太太分明是在迁怒。 张氏发了一通火,却也无可奈何。人跑都跑出去了,除了等慕念春回来也没别的法子了。 慕正善很快回了府,见张氏脸色不佳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氏不敢瞒着慕正善,低声将慕念春偷偷跑去齐王府的事说了一遍:“......念春平日里思绪缜密,做事最是周全。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瞒着我偷偷跑去了齐王府。” 慕正善微微皱眉,有些不悦:“都是你平日惯着她,如今她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就这么跑到齐王府去,也不怕别人知道了笑话。”按着俗礼,未婚夫妻成亲前是不该见面的。齐王到慕家来已经够令人侧目了。现在倒好,慕念春竟跑到齐王府去了...... 张氏颇有些委屈的辩解:“妾身也没想到她会私下出府。等她回来,妾身一定好好训斥她一番。在成亲前,也绝不会准许她随处乱跑了。” 这个时候倒是说的挺好。就不知见到慕念春的时候能不能板起脸孔了。 慕正善想起张氏平日娇宠女儿的行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今晚我陪你一起等。” ...... 这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 一直到临近子时,慕念春才回了府。 张氏听到门房通传时。焦急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总算松懈了下来。安然无事回来就好!眼角余光瞄到慕正善板着的脸孔,张氏立刻也绷起了脸吩咐:“现在就让四小姐来兰香院,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很快,慕念春便来了。同来的,还有齐王。 张氏准备了一肚子的训斥,在看见慕念春眼睛红肿面色憔悴的刹那通通不翼而飞,急急上前握紧慕念春的手:“念春。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边说边下意识的瞄了齐王一眼。 该不是小两口闹什么口角了吧...... “娘。善能师太死了。”慕念春哭了一个晚上,嗓子干涩黯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张氏一惊:“你说什么?善能师太怎么会忽然死了?” 慕正善也是一脸惊讶。 善能的真实身份是个极大的秘密,张氏和慕正善都不知情。只以为善能是被慕念春连累才会被一同掳走。之后一直在齐王府里养病。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会忽然就死了? 慕念春和齐王早已商量好了说辞,红着眼睛低声道:“她的病迟迟不好,反而愈发严重。今天上午便去了。殿下特地命人送了信给我。我想着去送她最后一程,又担心你不同意我出府。所以就先斩后奏。偷溜出府。希望娘别生我的气。” 张氏听了善能的死讯,心中也是一阵恻然,哪里还想得起生气这回事,叹口气道:“真没想到善能师太这么突然就死了。你向她学过厨艺。也算是师徒之情,去看她最后一面也是应该的。” 慕正善心中的不悦也效益殆尽,温和的安抚道:“死者已矣。不要太伤心了。你身子养了几个月才好,可别因为此事再起反复。天已经晚了。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不迟。” 说着,又看向齐王:“有劳殿下特意送念春回来了。明日还要上朝,我就不留殿下多待了。” 齐王打起精神应了一声,临走前,担忧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挤出一丝笑容。放心吧,她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 接下来一连数日,慕念春都显得低落消沉,连话都比平日少了许多。好在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做什么事都懒懒的提不起兴致来。 很快就到了慕元春出嫁的日子。 侧妃过门,当然远远比不上正妃过门时的风光。成亲当日,只能穿粉红或是浅红,大红的嫁衣是没资格穿的。按着皇室的规矩,太孙不会登门迎娶。只有迎亲的喜轿,抬了人到太子府就行了。 这一天,刘家热热闹闹的办了喜宴。 相较之下,慕家就要冷清多了。只请了些来往密切的亲友。慕正善的同僚一个都没请。就算是太孙侧妃,也毕竟是妾室。堂堂慕家嫡长女嫁为妾室,简直令慕家上下都为之蒙羞。 慕正善心情不佳,脸上压根没什么笑容。 张氏假意说道:“老爷,元春被关在院子里也快有一年了,您一直都没去见过她。今天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老爷是不是该去赏梅苑一趟......” “不用了!”慕正善神色冷淡,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若是想去就去好了,我不想见她。” 张氏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慕元春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这根刺总算要拔走了。在慕元春临走之前,去见一见也好。 说起来,张氏也有大半年没见过慕元春了。 被软禁了这么久,慕元春肯定已经变了个模样。张氏想象着慕元春消瘦憔悴目光呆滞的样子,忍不住翘起了唇角。顺便招呼慕念春一声:“念春,今日是元春出嫁的大喜日子,我们两个去看看她。” 慕念春对张氏的那点小心思了然于心,倒也没拆穿,点点头应下了。 冷僻了近一年的赏梅苑,今天总算是开了院门。不过,前来看望慕元春的女眷并不多。除了怀孕已有六个月的萧氏外,只有罗家人。再加上一旁伺候的喜娘丫鬟,也没将屋子塞满。显出了几分冷清和尴尬。 慕元春穿着桃红色的嫁衣,端正的坐在床边。 近一年没出过屋子没见过阳光,慕元春苍白瘦弱了不少。喜娘不得不为她化了浓妆,才勉强遮掩了过去。 大舅母李氏自打进了屋子之后,便没吭声。二舅母王氏三舅母陶氏各自不痛不痒的叮嘱了几句,也就没了下文。 年底罗钰就会娶刘三小姐过门。李氏的态度再明朗不过。王氏陶氏当然偏向着罗钰这一边,对慕元春早已没了以前的关切。今天登门,也是碍不过颜面罢了。 慕元春将舅母们的疏离和冷淡看在眼底,心里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苦涩。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已经熬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这一天。等过了今日,她就会永远的离开慕家。在太子府里争夺属于自己的天地...... “奴婢见过太太,见过四小姐。”站在门口的丫鬟彩莲老远的见到来人,忙上前行礼。 声音传进闺房里,慕元春一直平静无波的目光终于有了波澜。右手紧握,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一阵阵刺痛。 张氏!慕念春!都是她们害的她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总有一天,她要连本带利的讨回这笔账! 张氏领着慕念春走了进来。 张氏的目光迅速的扫了慕元春一眼,见慕元春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憔悴可怜,心里轻哼一声。先和罗家女眷们打了招呼,才扬起笑容走了过来,笑着赞道:“元春本就是一副花容月貌,今日穿上嫁衣,又精心化了妆容,更美了几分。” 慕元春扯了扯唇角:“多谢母亲夸赞。说到花容月貌,我哪里及得上四妹。”话应对的没什么问题,可眼里那丝似有若无的讥讽实在刺目。 张氏的口舌也有长进,闻言立刻说道:“论容貌,你们姐妹两个各有特色不分高低。不过,你穿着桃红色的嫁衣实在精致好看,念春今日怎么也比不上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哪个少女不想穿着大红嫁衣出嫁?桃红是妾室才会穿的颜色! 慕元春身子一僵,眼中闪过愤怒和难堪,口中却淡淡应道:“四妹天生好福气,有人疼爱,又有一门好亲事,我这个做姐姐的倒是自愧不如了。”顿了顿又故作惋惜的说道:“只可惜齐王殿下将来总要远离京城去藩地,日后母亲想见四妹一面都不易。” 这次,轮到张氏面色微变哑然无语了。 一直默然不语的慕念春,微微一笑道:“今天是大姐出嫁的大喜日子,我先祝大姐和太孙殿下情意相投终成眷属。今日刘二小姐也会一同嫁入太子府,不过,大姐不用担心孰高孰低的问题。在太孙殿下的心里,一定是大姐的分量更重些。” ......这番话,比张氏之前的奚落更犀利更狠辣。慕元春被生生的戳中了痛处。 嫁为太孙侧妃已经够委屈了,更委屈的是,还有那个刘二小姐也一并嫁到太子府。两人同时进门,位分总要分个高低。 不用想也知道,太孙必然是维护她的。太子妃和太孙妃却未必这么想...... ps:元春出嫁了~这段情节过后,就是念春和齐王成亲了~提前撒花?(^?^*) 第二百六十三章 侧妃(二) 慕念春短短几句话,就令慕元春面色大变。 张氏心情瞬间又舒畅了不少,假模假样的安慰道:“念春说的是,太孙殿下对你一片情深,万万不会委屈了你。你只管放宽心。” 慕元春暗暗咬牙切齿,面上却挤出笑容来:“母亲和四妹的关心,我都记在心上了。今后必有‘回报’。” 慕念春淡淡一笑。她从未小觑过慕元春,不过,慕元春嫁到太子府之后只怕是自顾不暇。想“回报”,也得看看慕元春有没有那个本事! 慕元春由兄长慕长栩背着上了喜轿。 所有出嫁的少女,在经历这一时刻时,心中都是极难受的。离开熟悉的家,嫁到陌生的夫家,从此以后要面对适应全新的生活...... 此时的慕元春,却没有半点留念不舍。只有对慕家人的恨意和不甘。 总有一天,她会让所有人知道,她慕元春才是慕家最出色的女儿! 坐进喜轿中的一刹那,慕长栩迅速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妹妹,多保重。” 慕元春双手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两人,不知何时起就开始有了隔阂。一日一日的冷淡疏远。就连出嫁这一天,慕长栩也没说什么。只有这一句保重...... 在鞭炮声中,喜轿被晃晃悠悠的抬出了慕家。然后一路抬往太子府。 因为是侧妃过门的缘故,连拜天地的程序也免了。慕家的喜轿和刘家的喜轿一前一后被抬进了太子府里,然后被喜娘各自搀扶着进了两个院子。 慕元春顶着红盖头,静静的坐在床边。 外面的热闹喧嚣和她都没什么关系,她只要安静的等着周琰就行了。 ...... 周琰今天心情一直极好。比起半年前迎娶太孙妃的时候更兴奋雀跃。脸上眼底的笑意一直都没断过。 太孙妃蒋氏看着周琰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心里又酸又苦。 这半年来,她处处温柔小意,原以为已经博得周琰的欢心。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周琰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依然是慕元春...... 宴客一一散去之后,便该入洞房了。 周琰已经醉意醺醺,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迫不及待的就要去见慕元春。 “琰儿。”太子妃忽的发话了:“今日两位侧妃一起过门。既是洞房花烛夜,就要顾全两位侧妃的颜面。不可苛待了任何一个。” ......什么叫顾全两位侧妃的颜面?他就一个人,总不能分成两半吧! 周琰皱起了眉头:“母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侧妃有两个。我却只有一个......” “此事倒也简单。”太子妃淡淡说道:“你上半夜去慕氏的屋子,下半夜再去刘氏的屋子。” 周琰:“......” 太子妃见他面色难看,又说道:“这样安排你不满意,也可以上半夜去刘氏的屋子。下半夜再去慕氏那边。” 这有什么区别吗?! 说到底,就是不想让他和慕元春好好过一个洞房花烛夜。非要用刘氏给他们添堵不可。 周琰热血上涌,趁着几分酒劲说道:“我今晚要和元春在一起,不去刘氏的屋子。”他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大,其实十分响亮。如同一声炸雷忽然响起。 太孙妃俏脸一白。低头不语。 太子妃没料到周琰竟敢和她顶嘴,面色一沉:“你同时娶两个侧妃过门,洞房夜只去慕氏的屋子让刘氏独守空房。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刘氏的脸要往哪儿放?刘家人又会怎么想?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妄为。” “母妃严重了。如果我真的任性妄为,根本不会娶任何人,只会娶元春一个。”周琰想也不想的顶撞了回去。 太孙妃蒋氏全身一颤,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再没有什么话会比这一句更伤人了!她一直都知道太孙其实并不情愿娶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 太子妃被气的脸都白了:“混账!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换在平时,太子妃这么一发怒,周琰就会乖乖认错。可这一回,周琰却不愿再退让。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让他挺直了胸膛昂起了头:“就算母妃再生气,我也不会去刘氏的屋子。” 说完,转头便走了! 太子妃瞪着周琰笔直的背影,气的全身簌簌发抖:“好啊,果然是儿大不由娘,翅膀硬了,竟敢这么和我说话了......”身子晃了一晃。 蒋氏被吓了一跳,忙搀扶住太子妃的胳膊:“还请母妃息怒。太孙殿下不是成心顶撞您,一定是他今日喝多了,说话才如此冒失莽撞。” 太子妃努力平复心里的怒火,咬牙说道:“也不知道那个慕元春到底有什么好,将琰儿迷的神魂颠倒,甚至为了她顶撞我。看明日敬茶的时候,我怎么收拾她!”放完狠话之后,又安抚蒋氏道:“你且放宽了心。你是琰儿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妃,我绝不会容慕元春越过你一头。日后多的是慢慢‘调教’她的时间,总得让她老实听话了才行!” 蒋氏心中一松,乖巧的应道:“一切单凭母妃做主。” 是啊!她根本不用怕慕元春!她是正经的太孙妃,又有婆婆在后面撑腰。慕元春就算有太孙的宠爱,也绝不可能越过自己。 ...... 周琰推开门。一眼看到了穿着桃红色嫁衣的慕元春,顿时心中一热。 喜娘笑着迎了上来:“请殿下为侧妃挑了盖头。” 周琰接过喜杆,轻轻挑掉了盖头。盖头轻飘飘的落下,露出那张魂牵梦绕的少女脸庞。大半年没见,她清减了许多。精致的妆容,似乎也遮不住眉梢的轻愁和憔悴。 周琰心中一阵酸楚,深情的唤了声:“元春!” 慕元春抬眸,眼圈隐隐泛红,轻轻的应道:“殿下!” “元春,”周琰猛的将她搂入怀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都是我对不住你,让你这么委屈的过了门,连大红嫁衣都不能穿......” 慕元春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滑落眼角。 她所受的委屈何止是这些? 这大半年来,她一直被关在屋子里,整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萧氏偶尔来看看她,根本无人到赏梅苑来。她就像是被所有人都遗忘了一般。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几乎能将一个心高气傲的人逼疯。 幸好她熬了过来。 如今她终于嫁给了太孙,虽然只是侧妃,不过,只要将太孙的心拢过来,蒋氏也不是她的对手。将来总有一天,太孙会变成太子,再变成皇上。她也会傲然的站在他身边,成为大秦朝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到了那一天,曾经轻蔑羞辱过她的人,都会可怜的匍匐在她的脚下,卑微的祈求着她的原谅...... “母妃想让我下半夜去刘氏的屋子,”周琰低声道:“不过,我已经严词拒绝了。今天晚上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绝不会离开你。” 慕元春收敛心神,娇弱柔顺的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副忍辱负重的口吻:“殿下一向孝顺,万万不可为了我和母妃起争执。殿下还是听母妃的话吧,下半夜去刘氏的屋子里休息。也免得刘氏难堪。” 周琰听的愧疚又感动,反而愈发坚定了原本的念头:“不,我哪儿也不去。元春,我知道你心善又一心为我着想。可我已经亏欠你太多了。今晚我只陪着你。” 慕元春抬起迷蒙的泪眼,哽咽道:“能得殿下深情厚意,是元春这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殿下不离不弃,元春愿今生今世都陪伴在殿下身边。” 周琰情动,抱紧了慕元春,口中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 一旁的喜娘丫鬟们早已识趣的退了下去。 ...... 另一边的院子里,刘氏孤单的坐在新房里。头上的盖头还未掀开。 等的越久,刘氏心中越凉。看来,太孙今晚是不会到她的屋子里来了。 果然,一个丫鬟进了屋里,低声和喜娘说了句什么。喜娘点点头,凑到刘氏身边低声道:“请刘侧妃先休息,太孙殿下已经在慕侧妃的屋子里歇下了,今晚大概是不会过来了。” 刘氏心中如何委屈就不必说了。不过,她也有几分城府,并未当着喜娘的面说什么。只轻轻的应了一声。待喜娘丫鬟们都退下之后,她才委屈的红了眼眶。 可再委屈又能如何?她只是个庶出的少女,能嫁给太孙做侧妃已经是她的幸运。她既比不了太孙妃的出身高贵,也比不过慕元春美貌多才。想博得太孙的欢心,只能暂且忍着委屈,日后慢慢寻找机会了。 且先让慕元春得意去吧!太子妃不喜慕元春,太孙妃也绝不会放过慕元春。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表明立场和忠心,自然有人会出手对付慕元春。 刘氏胡思乱想一通,才躺到了床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百六十四章 刁难 第二天早上,周琰领着慕元春来敬茶。 太子太子妃坐在上首,蒋氏坐在太子妃身侧。 慕元春本就生的极美,如今初为人妇,更多了一份艳色。周琰和她并肩而立,时不时的看她一眼,眼神温柔而亲昵。 这一幕看在蒋氏眼中,格外刺目。蒋氏暗暗咬牙切齿,面上却半点不露,端庄的坐着,等着慕元春来敬茶。 按着规矩,理应先给长辈敬茶。慕元春恭敬的跪下,双手捧着热茶:“恭请父王喝茶。” 太子嗯了一声,正要接过茶杯,太子妃的声音忽的响起:“殿下稍等一等。慕氏来了,刘氏还没来。既是两位侧妃一起过门,敬茶也理当一起敬才对。臣妾已经命人去叫刘氏了。” 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太子没有反驳。 于是,慕元春只能维持着下跪敬茶的姿势。过了片刻,胳膊就又酸又痛,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刘氏迟迟没来。 周琰看着十分心疼,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母妃,刘氏还没来,总不能让元春一直这么跪着。要不然,让她先起身等着吧!” 太子妃眼眸冷了一冷,似笑非笑的看向慕元春:“慕氏,你就别跪着了。免得太孙见了心疼,还以为本宫是故意苛待你。” 慕元春哪里敢起身:“回母妃的话,臣媳不累。” 太子妃摆明了是故意刁难,给她个下马威。这一关她必须得熬过去,不然可就落了话柄于人。再说了,她受的委屈闲气越多,太孙就越心疼...... 这个慕元春。果然能屈能忍。太子妃心中暗暗冷笑,脸上却笑的温和:“你一片孝心可嘉,本宫甚是欣慰。” 这么一来,周琰也无话可说了。只能在心中暗暗心疼着急。这个刘氏,怎么磨磨蹭蹭的还不来? ...... 慕元春跪的膝盖酸痛,胳膊几乎快抬不起来了。刘氏才终于来了。 周琰一肚子火气,不悦的瞄了刘氏一眼:“你怎么来的这么迟?”连累的慕元春在这儿跪了这么久。 刘氏诚惶诚恐的请罪:“臣妾昨夜睡的迟。所以起的稍晚了一些。差点耽搁了敬茶。还请殿下赎罪。”说着,已经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对着这样的刘氏。周琰纵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洞房花烛夜,他连刘氏的屋子都没去。也怪不得刘氏辗转难眠...... 太子妃瞄了楚楚可怜的刘氏一眼,心中暗暗满意。这个刘氏果然伶俐。只稍稍暗示了一句就领会了她的心意。 “好了,不必再说了。和慕氏一起敬茶吧!待会儿还要进宫,别耽搁了时辰。”太子略一皱眉,打破了沉默。 刘氏不敢怠慢,忙上前跪下。和慕元春一起敬茶。 太子先接了慕元春手中的茶,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然后才接了刘氏手中的茶。又赏了见面礼。 慕元春早已跪的双膝发麻,起身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差点当场出了丑。 周琰眼疾手快,想也不想的搀扶住慕元春的胳膊:“元春。小心些。” 这一次,别说是太子妃,就连太子也微微皱了皱眉。少年人新婚情热是难免的,不过,当着众人的面总该收敛些...... 周琰被太子凉凉的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心虚,下意识的松了手。 接下来,为太子妃敬茶。 太子妃笑吟吟的伸出手,不知怎么的没接稳茶碗。只听咣当一声脆响,茶碗竟直直的掉落在地上。茶碗被摔的粉碎,滚热的茶水有大半都溅落到慕元春的裙摆上。 周琰面色一变,想也不想的冲上前搀扶起慕元春:“元春,你怎么样?有没有被茶水烫到?” 慕元春似乎也受了惊吓,俏脸微微泛白,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裙摆湿了一些,并未被茶水烫到,殿下请放心。” 太子妃自嘲的叹了口气:“本宫果然是老了,竟连一碗茶都接不住。罢了,这碗媳妇茶不用再敬了。慕氏,你下去先换了衣服再来。” ......不敬茶怎么行!少了这道仪式,将来传出去不免要被人耻笑。 慕元春早知道敬茶这一关不容易过,早有心理准备,忙说道:“臣媳还是敬了茶再去换衣好了。” 太子妃正色说道:“让你穿着被茶水弄脏的衣服敬茶,这怎么妥当。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本宫心胸狭窄有意刁难。你还是快些退下换了干净的衣裙来。” 慕元春忍气吞声的说道:“母妃怎么会刁难臣媳。臣媳今日若是不敬这杯茶,心中实在不安。还请母妃成全了臣媳这番心意。” “也罢!”太子妃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既然你有这份心意,本宫倒是不忍再推却了。等敬了茶再换衣进宫。” 早有伶俐的丫鬟迅速上前收拾了茶水残渣。 慕元春憋屈的又重新跪下敬茶。此时正是冬日,虽然正厅里燃着火盆,裙摆湿漉漉的总是不舒服。更何况,太子妃喝茶的动作不紧不慢,又“温和亲切”的叮嘱了许久。慕元春只能乖乖跪着听着。等起身的时候,膝盖处已经冰凉。 最后,是给蒋氏敬茶。 蒋氏今日不偏不巧的穿了一身大红,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唇角挂着一丝笑意,充分表现出了正室的气度。 慕元春忍着屈辱,跪在蒋氏面前:“请太孙妃喝茶。” 蒋氏扯了扯唇角,接过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命人赏了见面礼,浅浅笑道:“慕氏,你如今既已嫁给了太孙殿下,日后就要好好侍奉殿下。争取早日怀上身孕,为太孙殿下开枝散叶。” 慕元春低头应了一声,心中暗暗气恼不已。 今天蒋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总有一天风水轮流转,她会将蒋氏踩在脚底...... ...... 敬完茶之后,慕元春迅速的回屋换了干净的衣裙。 用早饭时,太子太子妃周琰都坐着,蒋氏站在太子妃身侧伺候碗筷。 慕元春刚一进饭厅,太子妃便笑道:“蒋氏,平日都是你伺候本宫碗筷。今日新人进了门,本宫也用不着你伺候了。慕氏,你过来伺候本宫可愿意?” 慕元春忙挤出笑容道:“能伺候母妃碗筷,是臣媳的福气。臣媳求之不得呢!” 这一顿饭,太子妃吃的慢悠悠的。慕元春伺候了太子妃用饭之后,只匆匆的吃了几口,便又随众人进了宫。 这一天,几乎都在磕头行礼中度过。 到了晚上,周琰本该去刘氏的屋子里。可一想到刘氏早上有意拖延,使得慕元春多跪了许久,周琰就满心的不痛快。执意又去了慕元春的屋子里。 太子妃听丫鬟禀报之后,又气又恼:“简直是被那个慕元春迷昏了头!” 这才刚进门,周琰就处处护着慕元春。照这么下去还得了?多了这么一个有心机有手腕的慕元春,往日还算平静的内院,日后休想再风平浪静了。 蒋氏心中气苦不必说,真正委屈的那个,非刘氏莫属。同一天进门,太孙偏心的如此明显。至今连她的屋子还没踏过半步。到了明天,她可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了...... 再到隔日,周琰又有了惊人之语:“母妃,今天我要陪元春回门。” 太子妃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你陪蒋氏回门是理所应当,慕氏只是侧妃,你若是陪她回门,让蒋氏的面子往哪儿放?” 周琰往日最温驯听话,此时却一脸坚持:“我没能给元春正室的名分,已经委屈了她。回门总不能让她孤身一人。” 虽然没有正妃的名分,不过,他会尽其所能的补偿她。 太子妃见周琰出言顶撞,心中愈发恼怒,板着脸说道:“照你的意思,你要陪慕氏回门,那刘氏又怎么办?两人一同进门,你只偏心慕氏,慕家上下倒是高兴了。你让刘家人心里怎么想?” 周琰抿紧了嘴唇:“刘家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今日一定要陪元春回门。” 太子妃被气的脸都白了:“好好好!儿大不由娘,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是管不了你了。” 周琰语气稍微软了一些:“母妃,你先消消气,我不是成心要惹你生气。只是不忍元春一个人回门难堪。还请母妃体谅,我在这儿给母妃赔礼了!”说着,深深的躬身赔礼。 太子妃所有的怒火都被噎了回去。儿子果然大了,不再像往日那般对她言听计从了。都是慕元春的错!如果不是她暗中挑唆,周琰又岂敢正面和她顶撞? 看来今日是阻拦不了了,想整治慕元春,等日后周琰上朝不在府里,多的是机会...... 太子妃右手紧握,又缓缓松开,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既是坚持己见,我也不拦着你了。不过,去过慕家之后,你得再去刘家一趟。” 太子妃总算是让了步。 周琰精神一振,立刻应下了。高高兴兴的陪着慕元春回门。 ...... ps:两更的作者理直气壮的求票票?(^?^*) 第二百六十五章 闹腾(一) 今天是慕元春三朝回门的日子。 慕家上下对慕元春都没太多好感。不过,面子上该做的事总是要有的。所有人都聚在修德堂里,等着慕元春回来。 可等来等去一直没见慕元春的身影。朱氏口中不说,眉头早已皱了起来。 张氏故作忧心的说道:“元春虽只是个侧妃身份,总是圣旨赐的婚。总不至于连回门都不允吧!” 慕正善听到侧妃两个字,面色微微一沉,冷淡的说道:“再等上片刻。若是她再不回来,大家就各自散了。不等也罢!” 话音刚落,门房管事便匆匆的跑了进来禀报:“太孙殿下亲自陪着大小姐回来了!” 太孙竟陪着慕元春一起回门了?这怎么可能!慕元春只是妾室,哪有丈夫陪妾室回门的道理...... 别说张氏措手不及,就连慕正善等人也都惊住了。 慕念春却是例外,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慕元春的野心从来都没真正消褪过。只嫁过去短短两天时间,就哄的太孙陪她回门为她撑腰...... “我们出去迎一迎。”慕太傅发了话。如果只是慕元春回来,只要等着她来拜见长辈就行了。现在多了太孙,却不能怠慢了。 众人随着慕太傅一起相迎。 慕元春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的身份不能穿大红,今日穿了水红色的罗裙。长发梳成了妇人发髻,戴着华丽精致的金步摇,长长的流苏垂在脸侧,脸上薄施脂粉。显得容光焕发,格外美丽动人。哪里还有半分当日憔悴落魄的影子。 周琰站在慕元春的身边,白胖清秀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看向慕元春的时候,眼神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哪里是回门,根本就是借着周琰的声势扬眉吐气来了! 张氏暗恨不已,面上却得挤出笑容来,随着众人一起向太孙行礼。 周琰脾气本就温和随意。今天又是诚心陪慕元春回门。根本不肯受众人的礼。忙侧身避开,又拱手行了个晚辈礼:“见过祖父祖母,见过岳父岳母......”一个不漏的叫了个全。尽足了礼数。 慕太傅等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两人迎进了修德堂。要请周琰坐在上首,周琰自是不肯,坚持坐在慕元春的身侧。 慕元春一直微笑着没有说话。眼里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侧妃又如何?只要周琰一心向着她待她好,她慕元春照样可以风风光光的回门。慕家上下谁敢怠慢?慕正善要笑脸相迎。张氏也不得不强颜欢笑......看着心里真是快意之极! 慕元春示威一般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亲热的张口喊道:“大姐。你今日气色看着真好。太孙殿下一定待你很好,我心中也替大姐高兴。” 慕元春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劳烦四妹为我操劳忧心了。殿下对我温柔体贴,能嫁给殿下,是我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慕念春浅浅笑道:“大姐和太孙殿下情意深重。委实令人艳羡。对了,今日太孙殿下特意陪着大姐回来,那刘侧妃呢。岂不是要独自一人回门了?” 说话要揭短,打人要打脸! 慕元春暗暗咬牙切齿。面上却笑的镇定自若:“殿下陪我回来,等午饭后,再去刘家一趟。也免得刘侧妃独自回门颜面难堪。” 看着慕元春隐忍的样子,慕念春的心情舒畅多了,笑盈盈的说道:“太孙殿下真是怜香惜玉,不仅对大姐好,对刘侧妃也格外体贴呢!” 慕元春嘴角微微抽搐,硬是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这些都是太子妃娘娘特意吩咐的,太孙殿下最是孝顺听话,自然要挤出时间去刘家一趟。” 姐妹两个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慕元春略居下风。 毕竟有周琰在,慕念春没有太过分。 不看僧面看佛面!齐王和周琰素来交好,甚至隐隐有全力扶持周琰的意思。将来免不了要常常打交道,当着周琰的面总得留些颜面给慕元春。 ...... 周琰在慕家吃了午饭,又待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告辞走人。慕太傅领着儿孙相送。 周琰一走,气氛顿时冷淡了不少。张氏懒得张口询问慕元春过的如何,吴氏更没心情多这个嘴。竟一时冷了场。 朱氏轻轻咳嗽一声问道:“元春,太孙殿下对你还好吧!” 慕元春扬起唇角,甜甜一笑:“殿下待我极好,连着两晚都歇在我的屋子里,刘氏的屋子连去都没去过。今天回门,也是他坚持要陪我一起回来。如果不是太子妃特意叮嘱,殿下原本打算一直陪着我的。” 炫耀之意清晰可见。 朱氏虽然不喜欢这个孙女,不过,见到太孙对她如此宠爱心中也觉安慰,笑着叮嘱道:“殿下待你好,是你的福气。你可要珍惜这个福分,尽好自己的本分,好好伺候殿下。” 顿了顿又道:“你刚嫁过去,事事都要谨慎小心些。凡事尽量让着太孙妃,更不能怂恿太孙殿下为了你和太子妃置气。若是惹恼了太孙妃太子妃,今后你在太子府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慕元春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竟不客气地打断了朱氏:“祖母此言差矣。我如今只是个侧妃,在身份地位上已经差了太孙妃一筹。若是再处处相让,岂不是要被人踩到了脚底?我初到太子府,无依无靠,所能依仗的无非是太孙殿下的宠爱。我想过的好,一切都凭自己的本事!凭什么要处处让人?” 那个蒋氏,除了出身比她高一些之外,根本处处都不如她。太子妃对她更是心存偏见,敬茶时百般刁难。可以想见今后在太子府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她要做的不是退让,而是挺直了胸膛和她们争斗。以她的心计手段,无需惧任何人。 朱氏面色一变,眼里闪过隐忍的怒气,沉声呵斥:“德言容功,女子首重就是德行!你不过是个新妇,一张口就咄咄逼人。这样太子妃和太孙妃如何能容得下你?你若是闯了祸,还会连累到我们慕家上下......” 慕元春冷笑一声打断了朱氏:“说到底,祖母根本不是担心我在太子府过的如何。只是怕我连累慕家罢了!我知道,自打我娘去世那一天起,这慕家上下就没人拿我这个大小姐当回事了。我在罗家住了十几年,也无人提起接我回来。还是我自己回的府。祖母是巴不得没我这个孙女!就连我出嫁也不想过问。只盼着我不要为家里惹祸,根本不为我考虑。” 语气尖锐,话语刻薄。 朱氏被气的身子发抖,指着慕元春:“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吴氏见势不妙,忙出言打圆场:“婆婆先息怒,元春也是一时激动才出言不逊。元春,还不快些给你祖母陪个不是。” 慕元春半点都不领情,冷冷说道:“我没说错,为何要道歉?” 吴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张氏按捺不住了,怒气冲冲的训斥道:“元春,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和你祖母二婶娘说话。” 慕元春被软禁近一年,一肚子憋屈怒火和不甘,本就打算今日全部宣泄出来。张氏这一张口,正合她的心意。只见慕元春冷笑一声说道:“你只是父亲的继室,对我既没生恩也没养恩,有什么资格来训我!” 张氏气的涨红了脸,音量陡然抬高:“慕元春!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这么和你说话,都算抬举了你。”慕元春的目光里满是鄙夷和轻蔑:“真不知道父亲怎么能容忍得了你这个蠢钝又粗鄙的妇人!” 张氏霍然起身,一张脸几乎扭曲:“看我不撕烂了你这张嘴。”正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慕念春紧紧的拉住了胳膊:“娘,你先坐下。” 嫁出门的女儿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更不用说还是嫁进了大秦最显赫的门第。若是闹的太难看了,不仅太孙心中不快,就是太子太子妃的颜面也不好看。 慕元春故意今天回来闹腾,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萧氏万万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紧张的将帕子揉成了一团。 张氏一脸怒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慕元春,几乎快喷出火星来。 慕元春见张氏怒不可遏,心中十分痛快,挑衅的笑了一笑,正要再说什么,慕念春忽的淡淡说道:“大姐今日回门这般闹腾,看来日后是不打算再和娘家有什么来往了。” 慕元春占着上风,快意的说道:“四妹这么说可不妥。我什么时候说不回娘家了?我姓慕,身体里流着的是慕家的血。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我若是真的惹了祸端,太子太子妃第一个迁怒的就是慕家。四妹一向聪慧,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也该懂才是。” ps:元春又在作死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闹腾(二) 慕念春唇角微微扬起,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大姐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一边顶撞长辈口出恶言,一边还想拖慕家当你的挡箭牌。” 没等慕元春有回应,便又说了下去:“你尚未出阁就勾引太孙殿下,太子妃对你憎恶之极,虽然拗不过殿下让你过了门。可你只是妾室的身份。就算太孙殿下对你再好,也不可能整日在府里守着你。等过了这几日,太孙殿下开始上朝了,太子妃太孙妃肯定不会放过任何刁难的机会。换成我是你,现在担心的是要如何应付她们。而不是自断退路,仗着太孙殿下的宠爱就回娘家闹腾!若是把祖母她们都惹急了,真的狠心和你一刀两断。你没娘家可回,日后想找个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番剜心的话,就像狠狠扇了慕元春两个巴掌一般,火辣辣的,脸疼心更疼! 慕元春的笑容瞬间凝结,美丽的脸庞隐隐有些扭曲,狠狠的瞪着慕念春。想回击,偏偏慕念春每句话都说中了她的痛处...... 口舌交锋,谁先动怒就意味着谁先输了一筹。 慕念春看也不看慕元春一眼,笑盈盈的安慰张氏:“娘,你别和大姐斤斤计较了。她做了侧妃,心里委屈的很。这两日肯定又受了不少刁难,趁着回娘家发发火气也是难免的。” ......慕元春的脸都快成黑锅底了。 张氏怒意尽去,换上了笑脸:“你说的对。我当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慕念春又笑着安慰朱氏和吴氏几句:“祖母,二婶娘,你们也都别生大姐的气了。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要头痛也该是太子妃和太孙妃头痛。你们何必生这个闲气。” 朱氏心气平了不少。嗯了一声。吴氏的脸色也好看多了。 慕元春气的七窍生烟,怒喝一声:“慕念春!” 慕念春好整以暇的回视:“不知大姐有何指教?” “你别欺人太甚!”慕元春面色铁青,声音里透着阵阵寒意:“是,我现在是不如你。我只做了太孙的妾室,你就要嫁给齐王做正妃了。那又能如何?太孙殿下才是大秦朝未来的太子,将来也会是九五之尊。将来我会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女人,而你。只能陪着齐王远离京城去藩地。想回京城而不得!到那一天。再看看到底是谁更甚一筹?” 慕念春定定的看着慕元春,忽的笑了:“真该让人拿镜子过来,让你看一看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虚荣。贪婪,野心,阴暗,真是丑陋之极!慕元春。你引以为傲的矜持优雅都哪儿去了?现在,你就像一条疯狗。叫嚣着要咬人。你说我娘蠢钝粗鄙,其实,这四个字用在你的身上最合适不过!” 柔嫩的红唇吐出的话语却犀利又刻薄,一字一字像针尖。毫不留情的戳进慕元春的胸口。 慕元春俏脸扭曲的可怕,猛的起身,快步冲到了慕念春的身前。高高扬起手掌。用尽所有力气挥了下去。 众人几乎都被这个变故吓懵了!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迅疾的闪到慕念春身前。迅捷的挡住了慕元春的手。然后毫不客气的拧住了慕元春的胳膊。 是冬晴! 大概是用力过猛了,竟听到了类似骨折的一声异响。 慕元春胳膊一阵剧痛,一声凄厉的惨叫。听的人心中发毛。 朱氏被吓了一跳,忙先看向慕念春:“念春,你没事吧!” 慕念春还算镇定:“我没什么事。”有事的那个人,是慕元春才对。冬晴是习武之人,等闲两三个壮汉也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是慕元春。 啧啧!还在惨叫,该不是真的骨折了吧! 朱氏听着也觉得渗的慌,皱眉问冬晴:“元春是不是被你的弄的骨折了?怎么一直在惨叫?” 冬晴面不改色的答道:“请老夫人放心。奴婢手下自有分寸。大小姐只是胳膊脱了臼,绝没有骨折。只要将胳膊接好就行了。” ......胳膊脱臼的滋味,比骨折还要“铭心刻骨”。更何况,还要再把胳膊接上,那滋味肯定非同一般。 干的好!张氏心情舒畅极了,决定要重重的赏赐冬晴。 慕元春只觉得胳膊像被生生折断了一般,疼的钻心。额上直冒冷汗,泪水早已涌出了眼眶,强忍着剧痛怒道:“贱婢,还不快些把我的胳膊接上!” 冬晴理都不理她,一本正经的看向慕念春:“小姐,奴婢刚才无意冒犯大小姐。只是大小姐要对小姐不利,奴婢才仗着胆子出了手。还望小姐原谅奴婢这一回。” 慕念春故作不快的瞪了冬晴一眼:“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我大姐,你怎么能对她动手!若是大姐的胳膊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为你是问。” 冬晴立刻自责又愧疚的低头请罪:“奴婢知错了......” “快些把我的胳膊接上!”简直快疼死她了!她们两个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聊天。慕元春又痛又怒,脸都快狰狞了。 慕念春慢条斯理的看了疼的直冒冷汗的慕元春一眼,然后才吩咐冬晴:“没听见大小姐的吩咐吗?还不快些把大小姐的胳膊接上!”说到“快些”两个字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咬的重了一些。 冬晴立刻心领神会,点头应下了。走到慕元春身边,在慕元春的痛呼和吃人一般的目光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许久,才把脱臼的胳膊重新接好了。重新接好的那一刹那,又是一阵剧痛。 慕元春何曾受过这样的罪,疼的钻心,眼泪和汗水早把妆容都弄花了,看着狼狈之极。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趾高气昂! 真是太解气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着,不过,面子上还得装装样子。 朱氏故意板着脸孔训斥了冬晴一通:“冬晴,你怎敢如此放肆无礼!幸好元春的胳膊没什么大碍,不然,今天绝对饶不了你。” 冬晴乖觉的跪下请罪:“都是奴婢冒失,见大小姐要动手,想也没想就出手格挡。不小心用力猛了,使得大小姐的胳膊脱了臼。还请老夫人责罚,奴婢绝无半个字怨言!” 朱氏沉声道:“纵然你是忠心为主,伤了主子总是事实。我就罚你半年的月钱,你心中可服气?” 语气看似严厉,可这惩罚实在不算什么。冬晴是齐王派来的暗卫,每个月慕家只象征性的发了些月钱。别说罚半年,就算罚上一年也是不痛不痒!更不用说,慕念春出嫁在即,很快就会将冬晴带回齐王府了...... “祖母!你太偏心了!”慕元春之前被折腾的痛彻心扉冷汗淋漓,可一听到朱氏看似公正实则偏心之极的决定,顿时忍不住又出了声:“这个贱婢竟敢以下犯上,按着慕家的规矩,应该狠狠打上一顿板子,再让牙婆把她领走发卖出去才是。” 朱氏淡淡的瞄了慕元春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家规你倒是记得很清楚。不过,有一点你只怕是不知道。这个冬晴,根本不是我们慕家的人。她是齐王府的人,齐王殿下派她到念春身边贴身保护。我也无权处置发落她。” “大姐若是心中不忿,大可以将此事告诉太孙殿下,让太孙殿下给你撑腰。”慕念春神色淡然的接过话茬。 慕元春怎么可能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周琰?在周琰面前,她温柔似水通情达理心地善良,就算受了委屈,也会宽宏大度的忍了。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齐王身边的人。周琰每次提到齐王的时候,都是全心全意信赖的口吻...... 思来想去,这口又酸又哭的闷气,似乎只能忍了。 慕元春狠狠的盯着慕念春,眼神中满是怨毒和忿恨。仿佛是一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令人毛骨悚然。 之前连连受挫,毒计害人不成终害己,被软禁了近十个月之久。慕元春的外表没什么改变,心性却变的更歹毒,甚至不再隐藏伪装,将憎恨和疯狂赤裸裸的崭露于众人眼底:“慕念春,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踩在脚下。让你永远都翻不了身!” 慕念春扯了一抹讥讽的冷笑:“好,我等着!只怕你到时候自顾尚且不遐,没那个本事对付我。” 前世的宿敌,今生依然彼此憎恶,不死不休。 慕元春含恨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的脸孔,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还有你们,今日这般待我,日后我必然加倍偿还,让你们悔不当初!” 说完,便挺直了胸膛,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朱氏全身簌簌发抖,一张脸气的煞白:“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我们慕家到底是作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了这样忤逆不孝的东西!” 说着,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晕厥。 慕念春离的最近,忙扶着朱氏坐下。吴氏为朱氏拍背,张氏倒了热茶过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起朱氏。 ps:为冬晴点赞~o(n_n)o~ 有读者不爱看慕元春的戏份,可她也是本书的重要人物之一,戏份很多。下面还会有不少。不过,大多是虐慕元春的戏份,看着也会很爽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忍气 朱氏气血翻涌,久久无法平息。 “往日元春犯了不少错,我总顾念着她年少无知,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才知道,她竟然扭曲至此。”朱氏一想到慕元春今日的所作所为,只觉得遍体生寒。 张氏立刻出言附和:“婆婆说的是。她既没把我们当成娘家人,我们也不用再给她什么面子。今后不准她再踏足慕家半步。” 再有十几天,就是念春出嫁的大喜日子。正好借着此事,杜绝了慕元春登门添堵的可能。 朱氏想也不想的应下了。 很快,慕正善等人也知道了此事。 慕太傅拧着眉头不说话,慕长栩面色难堪,慕正善气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说道:“从此以后不准她再踏进慕家半步。” 张氏心中一喜,忙应了一声。 慕长栩无颜为慕元春说情,保持沉默。 慕念春静静的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慕元春苦心伪装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毫无顾忌露出了真面目,闹的众叛亲离,就连慕长栩也被她伤透了心。眼下慕元春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太孙周琰了。 若是慕元春还不知收敛,周琰又会被蒙蔽到几时? ...... 慕元春形容狼狈,在马车上仔细的整理了许久,才勉强能见人。 回到太子府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去给太子妃请安。 慕元春垂着头敛衽行礼,太子妃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却没让她起身。直到慕元春全身酸软额上冒冷汗了,才淡淡说道:“平身吧!” 慕元春低头应是。站直了身子。 太子妃打量慕元春一眼,忽的问道:“你今日回门,怎么不多待会儿,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慕元春早就想好了说辞,恭敬的应道:“臣媳既已出嫁,就是夫家的人,在娘家自是不便多逗留。至于眼睛。是因为见了祖母她们哭了一回的缘故。” 这些理由也算说的过去。不过。太子妃何等精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不想多逗留,还是不能多逗留?” 新妇回门。理应是娘家的贵客娇客。虽然有天黑前就得回府的规矩,可慕元春回来的未免太早了。让人想不多心都不行。 慕元春表情微微有些僵硬,正要说什么,又听太子妃不疾不徐缓缓说道:“也罢。你既不想说,本宫也不会逼你。毕竟是你娘家的事。相处的如何都是你的事,和本宫没什么相干。不过,有一点你要牢牢记好了。不管你往日是什么样子,既然嫁到了太子府来。就得守着太子府里的规矩。” 慕元春忍气吞声的应道:“是。” 太子妃定定的看了过来,目光冷然:“太孙心地纯良孝顺,你若是再敢暗中挑唆他顶撞本宫。本宫绝不会饶了你。你是侧妃,就该谨守着侧妃的本分。平日安分守己,好好伺候太孙和太孙妃。不得无事生非兴风作浪。” 慕元春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愤怒和阴沉,柔顺的应道:“能嫁给太孙殿下,是臣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臣媳一定尽心尽力伺候殿下和太孙妃。还请母妃放心。” 太子妃掌管太子府内宅多年,不知见过多少口是心非的侍妾。慕元春的演技再好,也不会轻易被蒙骗过去。闻言扯了扯唇角说道:“放心不放心,现在说了不算。路遥知马力,日久方能见人心。好了,你先退下吧!别忘了去给太孙妃请个安。” 慕元春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出了太子妃的院子之后,又忍着屈辱去给蒋氏请安:“见过太孙妃。” 身为妾室,她本该自称一声婢妾。可心高气傲的慕元春实在说不出口这两个字,索性省掉了。 蒋氏暗暗冷笑一声,故意挑刺:“慕氏,你出身书香门第,总该懂什么是尊别有别,什么是礼数。见了我连自称都没有,莫非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慕元春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太孙妃教训的是,都是婢妾失礼了。” 蒋氏心中一阵快意。 慕元春过门只有短短三天。可这三天蒋氏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周琰眼里只看到慕元春,对刘氏不屑一顾,对她这个正妃也十分冷淡。今天还坚持陪慕元春回门......区区一个侧妃,有何资格让太孙陪着一起回门!可太孙偏偏就这么做了。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她这个正妃的脸上扇了一耳光。 此时太孙还没回府,也没人再为慕元春撑腰了吧! 蒋氏摆出高高在上的正室气度,淡淡问道:“你今日回门如何?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慕元春将刚才的说辞又搬了出来。 蒋氏也不是蠢人。太子妃能想到的,她也想到了:“此时刚过申时,太子府离慕家这么远,也就是说你差不多是未时就离开了慕家。哪有回门这么早就离开娘家的?你该不是和娘家人闹了不愉快吧!” ......闹的愉快不愉快,和你有什么相干! 慕元春心中不屑的想着,口中敷衍的应道:“太孙妃多虑了。” 蒋氏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尽收眼底,沉声说道:“你如今既已嫁到了太子府,言行举止都代表了太子府的颜面,要谨言慎行。” 慕元春继续忍:“太孙妃说的是,婢妾知道了。” 蒋氏又明里暗里敲打了一通,才准了慕元春退下。 慕元春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脸上的笑容消褪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扭曲的愤怒。 慕念春!张氏!还有太孙妃太子妃......今天她忍气吞声受尽羞辱,他日必要百倍千倍的奉还! ...... 慕元春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 门外忽的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周琰回来了! 慕元春神色一动,迅速的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当周琰推门而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张盈盈含笑的脸孔。 “元春,”周琰大步走进来,很自然的握住慕元春的手,细细打量她一眼:“我刚一回府,就听蒋氏说你很早就回来了。你怎么不在慕家多待会儿?是不是闹了什么不愉快?” 慕元春笑容似顿了一顿,然后神色自若的应道:“没什么。殿下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待着也觉无趣,所以便早早回来了。” 周琰闻言一阵歉然,将她搂进怀中低声道:“对不起,我原本只打算陪你回门。可母妃坚持要我去刘家,免得刘氏颜面难看。我实在拗不过母妃,只好委屈了你。” 慕元春柔顺的依偎在周琰的怀里,轻轻说道:“能嫁给殿下,是我的福气。殿下又待我这么好,我心中很开心,没什么委屈的。” 周琰心中感动:“元春,能有你相伴,才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 慕元春俏脸微红,盈盈似水的眼眸漾着脉脉的情意:“殿下......” 周琰顿时动了情,忍不住俯下头吻住她的红唇。慕元春仰起头,看似娇羞实则热情的回应。她如今所能依仗的只有周琰,所以,她必须要牢牢的抓住周琰的心...... 缠绵了片刻,两人情意绵绵的说了会儿情话。 趁着气氛正好,慕元春低声说道:“殿下,再过十几天,就是四妹和齐王大喜的日子了。我这个做长姐的,总该为四妹添妆。” 周琰笑道:“你想为你四妹添妆,只管添就是了。” 慕元春故作为难,欲言又止。 “怎么了?”周琰察觉到慕元春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慕元春咬了咬嘴唇,半晌才略有些委屈的说道:“其实,我今日回门,和四妹闹了几句口角。我虽是嫡出长女,在家中却远不如四妹受宠。父亲母亲都偏心四妹。每次闹了口角,父亲母亲总向着她。我若是回门添妆,只怕他们......” 说到这儿,声音有些哽咽,眼圈也微微红了。 周琰一阵心疼,低声安慰道:“不必担心,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去添妆。岳父岳母总要给我几分颜面,不会为难你的。” 慕元春惊喜的抬眸:“殿下,你真的愿意陪我回府给四妹添妆么?可是你明天就得开始上朝,未必能有闲空。” 周琰笑着说道:“放心,这点闲空我能抽得出来。你打算哪一天回去,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慕元春先是一喜,旋即又迟疑道:“我担心母妃和太孙妃知道此事了会不高兴......” “母妃那边我自会去说一声。”周琰迅速的接过话茬:“至于蒋氏,你更不用担心。她一向贤惠大度,不会为难你的。” 慕元春露出感动的神情:“多谢殿下。殿下待我真是太好了。”说着,主动依偎进周琰的怀中,眼中闪过得意的冷笑。 有周琰陪她一起回去,看谁敢把她拒之门外! 添妆是假,给慕念春添添堵才是真的。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添妆 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嫁妆早已经备好,光是嫁妆单子就有厚厚的一摞。除了田庄铺子衣料首饰现银之类的,还有许多日常生活所需的零碎东西,就连各种名贵的药材也准备了不少。 不过,张氏心中还是有些遗憾:“......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嫁妆比起罗氏差的远了。慕元春出嫁的时候,除了公中的一份还有罗氏留给她的嫁妆,所以十分丰厚。如今你出嫁,我这个当娘的却没多少体己私房给你。你的嫁妆可就输慕元春一筹了。” 慕念春哑然失笑:“娘,这个有什么可比的。嫁妆多些少些都无妨,过日子是人过的,又不是看嫁妆。” “话是这么说,齐王殿下也确实待你极好,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自在。”张氏还是耿耿于怀。 慕念春正要安慰张氏,石竹笑吟吟的来禀报:“启禀太太小姐,有几位慕家的同族太太前来为小姐添妆。” 按着俗礼,女子出嫁的时候,亲朋好友都要来添妆。大多是送些首饰衣料之类的。这几日,陆陆续续的有不少女眷前来为慕念春添妆。来的人越多,添的嫁妆也就越多。出嫁的时候也能更风光些。 张氏立刻笑着起身迎了出去。 慕念春不便出迎,微笑着站了起来,一一和女眷们打了招呼。 这些都是慕氏同族的女眷,这个要喊婶娘那个要喊姑姑,煞是热闹。,一个个将带来添妆的锦盒打开,要么是极名贵的绫罗锦缎。要么是成套的赤金头面,有一个送的更名贵,竟是一支百年人参。 张氏见了那支全须全尾的人参,心里十分欢喜,口中笑道:“二嫂真是太客气了。送了这么好的人参给念春添妆。” 那个二嫂是慕氏旁支的妇人,闻言笑道:“这支人参是我家老爷偶尔所得,虽然名贵。平日却也用不着。正好带来给念春添妆。” 慕家三个女儿。年龄最长的慕元春虽然嫁到了太子府,却只是侧妃。慕婉春刚定了亲事不久,婚期定在了明年六月。对方也是书香世家。相较之下。慕念春无疑是姐妹中嫁的最好的一个,一嫁过去,就是正经的齐王妃。齐王是皇上最宠爱的幼子,皇上爱屋及乌。对慕念春也格外的看重。之前还曾召慕念春进宫小住。这份殊荣,绝对是皇家儿媳中的头一份。 踩低望高是人之常情。慕元春出嫁。来添妆的寥寥无几。轮到慕念春即将出嫁了,添妆的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其中不乏携着厚礼来的,就像这位妇人一般。借着添妆的由头送份厚礼,向慕念春示好。 “多谢二婶娘!”慕念春对妇人的心思了然于心。不过人家既来主动示好,她也只能含笑接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个夸赞慕念春长的好。那个就夸赞慕念春有福气找到了好夫家,犹如众星捧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气氛热闹和谐。 就在此刻,白兰走了进来,凑到张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氏面色陡然变了,恨恨的说道:“亏她还有脸回来!” 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那个送了人参的二嫂试探着问道:“弟妹,是不是又有人来为念春添妆了?”听张氏的语气,这个她该不会是慕大小姐吧! 张氏略有些悻悻的应道:“是啊,太孙侧妃特地回来为念春添妆了。”前些日子回门闹成了那样,亏得慕元春还有脸回来。也不知道慕元春用了什么法子,竟哄的太孙也陪她一起回来了。有太孙在,自然不能将慕元春拒之门外。如今人已经被领到兰香院了。 太孙侧妃几个字,透着浓浓的嘲讽。 众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个眼神。早就听闻慕元春和张氏不睦,果然半点不假。 慕念春笑容一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慕元春,今天是成心给她添堵来了......不过,慕元春有这份心,也得看她乐意不乐意! 张氏略一犹豫说道:“念春,太孙殿下特意陪元春回来给你添妆......” “娘,我身子有些不适,此时不宜见人。”慕念春神色淡然,不疾不徐的说道:“让人收下大姐的添妆礼就是了。” ......这一招太损了!把人家的礼收下,却连见都不见人家一面。众人不约而同的想道。 张氏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么好的主意,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张氏正要吩咐白兰出去收下添妆礼,慕念春却又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娘,让冬晴去就行了。” 然后,召来冬晴低声叮嘱了一番。 ...... 慕元春和周琰正坐在正厅里。 想到慕念春和张氏得知自己登门时的愤怒和不甘,慕元春便觉得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快意。仗势欺人的滋味太美妙了! 也不枉她一番苦心,特地带了两套昂贵的宝石头面首饰做添妆礼了。 周琰自是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待会儿见了四小姐,你称呼一声四妹无妨。等再过两日,可就得随我叫她一声十四婶了。”齐王是他嫡亲的十四叔,慕念春嫁给齐王,他得老老实实的叫一声十四婶。慕元春纵然是慕念春嫡亲的姐姐,也得随着他改称呼。 ......慕元春笑容一僵,旋即笑道:“殿下这么称呼,我就不用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她嫡亲的长姐。真要叫她什么十四婶,只怕她自己都觉得不自在呢!” 周琰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有什么不自在的。你若是还叫她四妹,才是失了礼数。万一被母妃听见了,肯定要啰啰嗦嗦的训斥一通。倒不如一开始就改了口。” 慕元春违心的应了一声。心中却冷笑连连,让她叫慕念春十四婶?开什么玩笑! 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丫鬟走了进来。 慕元春看清那个丫鬟的面孔后,笑容顿时僵住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数日前令她倍感羞辱的一幕...... 就是她!就是这个叫冬晴的丫鬟! 慕元春暗暗咬牙切齿,表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 “奴婢给太孙殿下请安,给太孙侧妃请安。”冬晴利落的上前请安,神色十分坦然。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慕念春整日里装模作样,连身边的丫鬟也不是善茬。 慕元春心中冷哼一声,神色冷淡:“怎么只有你来了?母亲和四妹呢?” 冬晴早得了慕念春的叮嘱,不慌不忙的应道:“启禀太孙侧妃,四小姐今日身子不适,不宜出来见人。” 身子不适?只怕是不敢来见她吧! 慕元春唇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我上次回门的时候,四妹还是好好的。这才过了八九天,四妹怎么就身子不适不能见人了?” 冬晴平日极少说话,其实口舌十分伶俐,闻言若有所指的应道:“自从那一天过后,小姐就觉得气短胸闷,一直在屋子里静养。这些日子有不少太太小姐们来添妆,都是命奴婢接了添妆礼。小姐听说侧妃特意回府为她添妆,心中十分高兴。特地叮嘱奴婢收下添妆礼。” ......人没露面,添妆礼倒是毫不客气要收下。厚颜无耻! 慕元春当然不肯就此罢休:“四妹身子不适,我这个做大姐的总得前去探望。你在前领路。” 冬晴动也不动,淡淡说道:“小姐静心休养,不愿见人,还请太孙侧妃见谅。”竟是半点颜面都没留。 慕元春的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俏脸微微一沉:“放肆!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不带路,我自己去就是了。”说着,便起身欲走。 冬晴脚下微微一动,很自然的拦住了慕元春。 慕元春气的俏脸通红,狠狠的瞪了冬晴一眼:“让开!” 冬晴看似恭敬的应了句:“奴婢也是听小姐的命令行事,还请太孙侧妃不要让奴婢为难。” ...... 慕元春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忽的转身看向周琰,眼圈隐隐泛红,眼中更是泫然欲泣:“殿下,我一番好意回来为四妹添妆。没想到四妹竟这般对我。竟吩咐身边的丫鬟拦着我......真是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也罢,算我白来了这一回。” 说到最后,已经有了哽咽之意。 周琰眼中流露出疼惜,握住慕元春的手说道:“既然她不愿见你,我们也别讨这个没趣了,还是回府吧!” 慕元春:“......” 这反应和她想象中的全然不同!以周琰怜香惜玉的性子,见她受了委屈,不是应该摆出太孙的架势怒斥冬晴一顿,为她撑腰出气才对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只见周琰笑着和冬晴打了个招呼:“怪不得这么些日子都没见你,原来十四叔把你打发到四小姐身边来了。”语气竟十分熟稔。 冬晴抿唇一笑:“奴婢到慕家来快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孙殿下呢!” 慕元春:“......” ps:慕元春自找难堪来了~o(n_n)o~ 第二百六十九章 颠倒 慕元春懊恼的吐血的心都有了. 冬晴是齐王身边的人。以周琰和齐王熟悉的程度,认识冬晴不足为奇。她原本还想着周琰会怒斥冬晴一通......根本就是妄想。 周琰一时没留意到慕元春的异样神色,和冬晴闲聊了几句,才又看向慕元春:“我们的来意已经达到了,就将添妆礼留下好了。” 慕元春别提心里有多怄了。可当着冬晴的面,却不便多说。否则冬晴一个嘴快,把回门那日的事情都说出来怎么办? 慕元春忍着闷气,挤了个笑容:“殿下宽宏大度,倒显得我心胸狭窄太过计较了。我就听殿下的,把东西留下。我们还是回府吧!” 周琰点了点头。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赔上了两套宝石头面,连慕念春的人影都没见着,只落的一肚子窝火。回府之后必然还要面对太子妃的诘问和太孙妃的刁难。 ......真是太亏了! 回程的马车上,慕元春一直心浮气躁,连撒娇哄人的心情都没了。 周琰虽然善良心软,却不蠢钝。略一犹豫低声说道:“元春,回门那一天,你和你四妹不止是闹了点口角这么简单吧!”不然,慕念春也不会无故就让慕元春难堪。 慕元春故意苦笑一声,垂下眼睑,语气里满是哀伤:“总之都是我命苦,不说也罢。” 她越是这么说,周琰越是好奇,忍不住追问道:“你在罗家住了多年,直到长大成人了才回慕家。按理来说,你们姐妹两个应该感情不错才对。怎么会闹的这么僵?” 慕元春默然片刻,才轻轻说道:“我自幼丧母,继母过门之后,很快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四妹。舅家怜悯我没了亲娘,便将我接过去住了多年。我长大之后才回慕家,父亲待我冷淡。继母更视我为眼中钉。四妹年纪虽小。却性子刁蛮霸道,时常言语欺辱于我。我大半都忍下了,偶尔气不过的时候。也和她争辩过几回。只是父亲他们都向着四妹。我这个没了亲娘庇护的大小姐,在府中根本没什么地位。那些下人都是踩低望高之辈,捧着受宠的四妹,对我不冷不热。我心里委屈。却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滑落眼角,在脸上留下两条清晰的泪痕。 慕元春生的美丽温婉楚楚动人。落泪的时候别有一番美感。周琰动容之余,却又心生疑惑:“照你这么说来,你四妹性子骄纵刁蛮霸道,时常欺负你。可我也见过她几回。怎么从来没这样的感觉?” 慕元春哽咽道:“她最擅长装模作样,慕家上下都被她骗的团团转。想骗过殿下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殿下和四妹根本没什么接触的机会。哪里会知道她真实的性情脾气。” 真的是慕元春说的这样吗? 可是,十四叔喜欢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那种表里不一的恶毒女子? 周琰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元春,我总觉得你和四小姐之间一定有些误会。我虽然不了解四小姐的脾气,可我很了解十四叔。十四叔聪明绝顶眼光极高,四小姐能得他倾心相待,一定是个聪慧善良又可爱的女子。” 慕元春:“......” 这算什么逻辑?!因为齐王喜欢慕念春,所以慕念春就一定聪慧善良可爱?简直太荒谬太可笑了! 慕元春对这个论调嗤之以鼻。可周琰的表情很认真,显然说的是肺腑之言。 慕元春硬生生的将心里的火气按捺下去,勉强笑道:“殿下果然心地仁厚,看所有人都觉得善良可爱。可这世上,总有些人长的貌美如花实则心肠恶毒。不了解不熟悉的人,会被美丽柔弱的外表所迷,哪里想得到真实的一面是何等丑恶。” ......真亏慕元春说的出口。这样的人不正是她自己吗?! 周琰见慕元春情绪有些激动,并不和她争辩,笑着安抚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形形色色诸多面孔。谁能看得清所有人的真实面目。你既是和四小姐不睦,以后少来往一些也就是了。” 顿了顿,又提醒道:“刚才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倒是无妨,不过,千万别让十四叔知道。十四叔又护短又记仇,把四小姐当成眼珠子一般。要是他知道你说过的话,肯定很不高兴。” 慕元春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故作轻快的笑道:“就算齐王知道了,也不好对我怎么样吧!就算不顾念着我是慕念春的亲姐姐,也该顾念着我和殿下的情分。做叔叔的,怎么好和侄媳计较。” 周琰失笑:“这可不一定。十四叔是出了名的小气爱记仇,只要惹到了他,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留情面。就算是我,他也会照骂不误!” “殿下说笑了。”慕元春快笑不出来了,不动声色的试探:“齐王虽然是长辈,可殿下却是身份尊贵的太孙。他怎么动辄就骂你。” 周琰随意的耸耸肩:“十四叔只比我大了几个月,我们两个自幼一起长大,十分亲密,无话不说。别说骂我几句,更过分的事他都做过。”语气中满是亲昵和信任。 慕元春的心陡然一沉。 早知道周琰和齐王叔侄感情极好,可她万万没想到,齐王对周琰的影响这么大......看来,日后得想一向法子,让齐王周琰两个离心才是。否则,周琰将来就算做了太子,也对齐王言听计从。这样的太子做了也没意思。 当然了,离间抹黑也是要技巧的。直截了当的说出口当然不行。得耐下性子徐徐图之,时常吹一吹枕边风什么的,时间长了才能见效。 慕元春心中打定主意,脸上重新露出温婉可人的笑容:“多谢殿下提醒,我心中都记下了。日后在齐王面前说话一定多加小心。” ...... 冬晴笑眯眯的捧着两个锦盒子回来了:“小姐,奴婢幸不辱命!大小姐已经走了,这是大小姐带来的添妆礼。” 众人俱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心中各自揣测着锦盒里的东西。 慕念春随口说道:“先放一边吧!”却并未打开锦盒。 众人只得按捺下心里的好奇心,重新说笑了起来。 到了正午,张氏热情的留了众女眷午饭。用过午饭众人一一告辞之后,慕念春才有了闲空,将慕元春送来的两个锦盒打开。 是两套宝石头面首饰,用料上乘,做工精美,流光溢彩,十分精致,就算是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得出这两套头面不是凡品。 “大姐出手果然大方。”慕念春讥讽的扯了扯唇角:“特意挑了这么好的两套头面首饰来,是为了让太孙看一看她对我这个四妹是何等慷慨大方吧!” 可惜,慕元春一片苦心是白费了。白白送两套头面首饰来,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石竹好奇的问冬晴:“大小姐肯定坚持来探望小姐,你是怎么拦下她的?” 冬晴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石竹看向冬晴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冬晴,你真的好厉害。换了是我,就是想拦也未必拦得住。” 冬晴却没居功,笑着说道:“你是府里的丫鬟,不能和主子较劲。我毕竟是齐王殿下派来的人,少了许多顾忌。就连太孙殿下也会给我留些颜面。” 更重要的是,慕元春前些日子在她的手中吃了闷亏,见了她就不免要忌惮三分。 石竹嗯了一声,又问慕念春:“小姐,之前的添妆礼都已经写到嫁妆单子上了,这两套首饰是不是也要记上?” 慕念春淡淡一笑:“不用记了。这两套首饰,就赏给你和冬晴。” 什么?! 石竹脱口而出道:“这怎么行!这么贵重的首饰,奴婢可不能要。” 冬晴也张口附和道:“是啊,这可是慕侧妃送来的添妆礼。小姐若是这么赏给了奴婢们,一来于理不合。二来这首饰太过贵重,奴婢们根本没机会戴这样的首饰,要了也没什么用处。” “我既是说过赏给你们,你们就只管安心收下好了。”慕念春随口说道:“没机会戴不要紧,留着日后出嫁的时候压箱底就是了。说起来,石竹跟了我这么久,我还从没赏过什么像样的好东西。冬晴曾为我受了重伤,我也没来得及赏赐。正巧慕元春就送了两套宝石头面首饰来,简直就是特意为你们两个送来的一样。” 石竹很清楚慕念春的性子,见她说的这么坚决,便不再推辞。和冬晴一起谢了恩。不过,免不了要提醒一句:“小姐,大小姐若是知道你将她送的添妆礼赏赐给了奴婢和冬晴,只怕心中记恨......” 这样的举动,和打慕元春的脸也没什么区别。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笑道:“就是要让她知道。她记恨愤怒,和我有什么相干。” 气死慕元春才好! ...... 第二百七十章 出嫁(一) 十一月初十,宜婚假。 这一天,也是齐王成亲的大喜日子。 赵州和京城远隔千里之遥,赵王之前安插在京城的眼线基本都被清除,很难再查探到什么秘密的军情消息。不过,这么一桩轰动京城的喜事,根本不用打听就传到了赵州。 赵王依然卧榻不起,赵王府里的内宅琐事都由赵王妃打理。赵王妃纵然整日心情忐忑,却也没失了礼数。早在半个月前,便命人送了贺礼到京城。 小杨氏原本也打算随上一份贺礼,可刚一提这个话茬,就被韩越冰冷的目光打消了这个念头。 韩越大权在握之后,脾气愈发阴沉冷厉。小杨氏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根本不敢随意说半个字。 这一天早上,难得韩越在府里用了早饭。坤哥儿和秀姐儿平日里吃饭难免说话闹腾,今天都老老实实的坐着,十分乖巧。 小杨氏看着一双儿女,心中顿时涌起骄傲之情。细心的照顾儿女吃早饭,又关切的看向韩越:“夫君今日胃口似乎不太好,只吃了几口就没再动筷子,是不是嫌厨房做的早饭不合口味?” 韩越眉宇间尽是冷凝,简短的说了句:“不用了。” 看这样子,不像是饭菜不合口味,倒像是心情不佳。这也难怪。王爷一直重病不起,韩越代为执掌政务,每天还要忙着练兵暗中准备粮草。就算是铁打的人,熬的久了也吃不消。 小杨氏越想越觉得心疼,忍不住叹道:“王爷病了这么久,迟迟不见好转。请了许多名医,还有宫里来的那两个太医。也没能将王爷的病治好。总这么下去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你这么操劳......” 韩越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淡淡的打断小杨氏:“我得王爷青睐庇护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回报王爷的机会,怎么会嫌累。以后这些话不用再说了,万一传到王妃的耳中,只怕会以为我心生怨怼。” 语气中虽然有些责怪之意。还算温和。 小杨氏心下稍安。抿唇笑道:“夫君大可不必忧心。妾身昨日去见王妃,王妃还将你夸赞了一通。说幸亏有你,不然这赵州上下早就人心惶惶了。还说等王爷将来病愈了。第一个要重赏的人就是你呢!” 赵王“装病”一事,只有韩越和赵王妃知晓,其余人都被瞒在鼓里。就连小杨氏也是浑然不知。 韩越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这都是我分内的事,何需什么赏赐。” ......因为。注定不会再有那一天了。赵王所中的奇毒已经渗进四肢百骸,如今视觉听觉和味觉都已经越来越差。口不能言。现在就算服下解药也没什么用了。每天全靠着参汤之类的吊命。 大杨氏也是蠢妇,这么久了竟然都没起疑心。他原本准备好的后手,倒是暂时用不上了。 小杨氏哪里听得出这其中蕴含的深意,心中为韩越难得的温和暗暗欢喜。又絮叨的说了些府里的琐事。 韩越没吭声。不过,也没起身拂袖而去就是了。这对小杨氏来说,已经是极大的鼓舞了。随口便提起了齐王大婚的喜事:“对了。听王妃说,齐王大婚就在今日。京城那边一定十分热闹......” 话还没说完。便觉得全身都冷飕飕的。 韩越霍然看了过来,目光阴冷。 即使屋里燃着炭盆,小杨氏依然觉得全身冰冷,惊惶不安的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明明没什么出格过分的,怎么就惹怒韩越了? 韩越冷冷的瞪了小杨氏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起身走了。 坤哥儿大一些还好,秀姐儿却被父亲吓到了,小声的哭了起来。小杨氏忙将秀姐儿搂到怀中哄了起来。哄着哄着,不知怎么的,眼泪也簌簌掉了下来。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韩越待她一日比一日冷淡?快一年没进过她的屋子不说,每次见面也极少说话。她再谨慎再小心也没用,不知哪句话就会惹的他变了脸。 ...... 韩越进了练功房,抽出长刀挥舞,霍霍生风,一根木桩被猛力劈断。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今天是齐王和慕念春成亲的日子,他当然清楚。 早在两三个月之前,他就收到了京城那边送来的线报。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齐王的用心。齐王担心他掳走慕念春一事传开,有损慕念春清誉,更会影响亲事。索性就先将尚未成年的她娶过门。 好一个齐王!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抢了他的女人!风光的娶了她过门...... 韩越心中似有一团旺盛的火焰熊熊燃烧,面色却愈发阴冷,刀下毫不迟疑,猛的将木桩劈开。发出一声闷响。 哼!先娶了又能如何?等他夺了这大秦天下,杀光所有周家人,再将慕念春迎进宫就是了。 小杨氏心胸狭窄,为人蠢钝,前世害了念春腹中的孩子。这一世,暂且留着小杨氏是为了稳住赵王和赵王妃。等将来和赵王翻脸,小杨氏的死期也就到了...... 练功房里除了韩越之外再无别人。侍卫们再忠心,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早就知机的退了出去。 不过,有紧急军情要禀报,总得硬着头皮进练功房。 一个侍卫提心吊胆的进了练功房,扬声道:“启禀将军,属下有紧急的消息禀报。”宽敞的练功房里,遍地都是破碎的木屑。让人看着心惊。 韩越挥舞着长刀的身影一顿,缓缓收刀转身,目光比刀更锋利:“什么事?” 那侍卫取出一个小小的密封好的竹筒,送了过来。 韩越按捺下心里叫嚣着的怒火,接过竹筒。打开之后,抽出一个纸卷,打开看了几眼,眼底的怒意缓缓褪去。 “请二叔到书房,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 出嫁是女子一生中最幸福的事......这根本都是说来忽悠人的! 天刚亮就被叫醒,在热腾腾的澡桶里泡了很久,直到皮肤都快发皱了才被准许起身穿衣。然后,由宫里派来经验老道的喜娘为她梳妆。那个喜娘下手又准又狠,用细细的线将她脸上的绒毛绞的干干净净。脸确实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感觉,可也疼得快掉眼泪了。 然后,就是正式的上妆梳发。 她一动不动的坐在梳妆镜前,闭上眼睛任由人折腾。整整一个半时辰,坐的腰酸背痛双腿发麻。 闺房里当然很热闹。慕婉春和萧氏都在,枫哥儿也一大早就来了。慕氏同族的女眷陆陆续续的来看她,屋里拥挤的几乎插不下脚。众人七嘴八舌,说笑个不停。热闹是热闹了,可也太热闹了,吵的人头痛。 慕念春原本有些即将离家的伤感,也被这份热闹给冲淡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响起喜娘的声音:“妆好了,请四小姐睁开眼瞧一瞧。” 慕念春睁开眼,看着镜中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孔,不由得一阵恍惚。 她尚未成年,脸孔虽美,却总有几分青涩稚嫩。上了妆之后,却将所有的青涩都掩住了。精雕细琢出了惊人的美丽。 “四妹,你今天真美。”慕婉春惊叹不已,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艳羡。 论年龄,她比慕念春还要大一岁。可先出嫁的,却是慕念春。她已经定了亲事,婚期在明年。 慕念春今日却是不能随意说话的,只能抿唇轻笑。 紧接着,便有一堆女眷围拢过来,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倾国倾城无人可匹敌。慕念春什么也不用做,一律保持微笑就行了。 慕正善和张氏忙着招呼客人,反而没时间过来陪她。 很快,迎亲的队伍便到了慕家。 慕念春坐在闺房里,自有丫鬟忙碌着跑腿,将外面的动静悄悄告诉她。 齐王殿下来了,正和慕家众人一一见礼...... 齐王殿下已经进了内宅,到了漪澜院外面却被拦下了...... 由慕长栩领头,慕长柏等一众慕家子孙都在出题刁难齐王。张子乔不知从哪儿找了几副极难的对子,竟把齐王难住了...... 外面的喧闹隐约的传进闺房里。慕念春听着小桃绘声绘色的描述,想象着一向趾高气昂的齐王被刁难的哑口无言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好笑。 原本拥在闺房里的女眷们,也都兴致勃勃的出去凑热闹去了。闺房里反而安静了不少。 那个梳妆的喜娘仔细的听了片刻,然后笑道:“齐王殿下很快就会进来了。快些为四小姐换上凤冠霞帔。” 穿上精致的嫁衣,戴上华丽繁复的凤冠,再盖上大红的盖头。 眼前的世界陡然变成了一片红色。 很难形容这一刻是什么感觉。明明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稳丝未动,却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如置云端。心里是欢喜的,却又有种莫名的惶惑不安。 外面的喧闹声忽的近在咫尺。 石竹急促又兴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姐,齐王殿下进来了。” ...... ps:终于成亲了,撒花?(^?^*) 第二百七十一章 出嫁(二) 他来了...... 短短几个字,令慕念春心里一阵怦怦乱跳。耳朵忽然格外的灵敏。在众多的喧闹声中,依然准确无误的听到了齐王的脚步声。 他来娶她了! 慕念春的脑海中忽然只剩下这几个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身边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引来了一阵哄笑声。耳边嘈杂的令人心慌意乱。然而,当齐王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再也没有第二个声音。 “念春,我来了。” 新郎这般迫不及待的宣告自己的到来,又令众人哄堂大笑不已。 慕念春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心似被热热的糖浆裹着,又甜又热。 身边的人搀扶着她站了起来。接下来就要拜别父母亲人了。 顶着红盖头,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竖长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在石竹和冬晴的搀扶下,她走的小心而平稳。 “请四小姐跪别慕太傅慕老夫人。”喜娘含笑的声音响起。 蒲团已经准备好了。慕念春缓缓跪下,郑重跪别。紧接着跪别父母。慕正善的声音响了起来:“念春,你今日出嫁,为父盼你嫁过去之后,能尽好自己的本分,孝敬皇上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好好照顾齐王殿下。早日生下子嗣,为齐王府开枝散叶。” 慕念春轻轻应了声是。 然后,是张氏的声音:“念春,娘没什么要特意叮嘱的,娘只希望你这辈子平平安安过的幸福......”话还没说完,便哽咽了。 慕念春鼻子一酸,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蠢蠢欲动。 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了女子即将出嫁的感伤。 从今天起,她就是齐王妃,是皇家儿媳。再也不能像往日那般住在漪澜院,依偎在娘的身边恣意撒娇...... 前世离开慕家进宫的那一天,她的心里冰冷而麻木。今日出嫁,感伤中却又夹杂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在张氏的哭泣声中,在震天响的鞭炮声中。慕念春上了花轿。 当花轿被抬起的那一刻。慕念春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然而哭也不能哭的太久,免得哭花了妆容。一路上不可能补妆,万一哭成了花脸。盖头掀开的一刻可就在夫家出丑了。这些都是之前张氏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因此,慕念春哭了一会儿便不敢再哭了。小心的用帕子擦拭了眼泪。 花轿外传来石竹关切的低语:“小姐,你还好吧!可别一直哭,不然。妆容哭花了可没法子补。” 听到熟悉的声音,慕念春心情平稳了不少。轻轻的嗯了一声。 ...... 从慕家到齐王府,就算坐马车也得一个时辰左右。迎亲的队伍慢慢悠悠,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到。 八抬的花轿还算平稳,微微有些上下颠簸。短时间内没什么感觉。可这么颠簸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反胃不适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她这一天米粒未进。连口水都没喝过,肚子饿了...... 这也是新娘出嫁的规矩。一整天不能吃喝。免得内急出丑。总之,这一天里,慕念春要坐的就是打扮的美美的,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尊木头雕塑一样最好。 慕念春心里默默吐槽,在经历过跨火盆等俗礼之后,然后就是成亲最重要的仪式——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最后礼成送入洞房。 因为齐王的高堂都在皇宫里,所以第二拜是向着皇宫的方向。夫妻对拜的时候,两人靠的太近了,齐王的额头被慕念春的凤冠磕了一下。 齐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没呼痛,可俊脸瞬间的扭曲,让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周琰促狭的声音响起:“十四叔,你也太心急了吧!想和十四婶亲热,也等到了新房里再说。” 喜堂里哄笑声一片。 齐王大婚,前来贺喜的人不知有多少。有资格进喜堂观礼的,大多是皇室子弟。还有不少和齐王交好的官员。众人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个接着一个的起哄调侃。一时间,喜堂里热闹的近乎沸腾。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新郎应该任人调侃,不该吭声。不过,齐王殿下从不在乎这些俗礼,竟然大喇喇的张了口:“喂,今天是我成亲的大喜日子,你们差不多说几句就行了啊!谁再闹腾,我可记下了。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笑声不止。 慕念春也有了想笑的冲动。好好的拜堂,怎么闹腾成这样? 由此也能看出,齐王的“人缘”实在太好了。就连最厚道的周琰都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嘘声阵阵。这么一闹,倒是把慕念春仅剩的最后一点紧张都闹没了。 拜完堂,就该入洞房了。 红红的喜带,一头在齐王手里,另一头在慕念春的手中。 慕念春小心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进了洞房。也走进了人生最重要的旅程。 ...... 进了洞房要做什么? 答案是什么也不用,继续坐在床边...... 慕念春整整坐了一天,腰都快僵硬了,屁股更是酸疼。可怜的是根本没机会站起来动一动手脚。宫里来的嬷嬷们都在一旁,火眼金睛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稍微有个异动,那个领头的嬷嬷就会咳嗽一声。 慕念春稍微挪一挪位置,就听一声咳嗽。脚稍微动了一动,又是一声咳嗽。手从身侧挪到腿上,又是一声咳嗽。 咳咳咳,怎么不咳死你算了! 慕念春心里暗暗嘀咕,只能咬牙硬撑。 这哪里是成亲,根本就是折腾人。 她前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风光出嫁,可真正经历这一遭。才知道是何等的疲累。这种滋味,这辈子领受一回真是够了...... (齐王画外音:当然就这一回。难道你还想再嫁第二次不成?!) 石竹在一旁看着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听说女子出嫁这一天,都是这样熬过来的。谁也不好例外。 新房外又有了嘈杂的脚步声和笑闹声。众人喝了酒之后,又簇拥着齐王来闹洞房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慕念春巧妙的挪动一下,迅捷的换了个姿势。让酸痛不已的腿脚悄悄活动一下。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虽然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耳边的喧闹声却越来越近。很快,齐王便被无奈(其实是得意欣喜)的推到了她的面前。 “快些掀开盖头。让我们看看十四婶。”周琰带头起哄。 周玦周玹等人也附和着哄闹。 齐王显然喝了不少酒,声音中透着熏染的醉意:“去去去,闹什么闹,要看也是我一个人看。你们都给我闪一边去。” “十四叔。你就别装醉了。”周玦毫不客气的揭穿了齐王的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酒量好,刚才在酒宴上喝的那点酒。还不够你漱口的。快些掀盖头,我们要看新娘子。” 周玹也笑道:“就是,今日见不到新娘子,我们可都不走了。” 众人一起闹腾。饶是任性肆意的齐王也扛不住,只得无奈的应了。 ......十四叔,你就别装了!瞧你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好吗?! 齐王从喜娘的手中接过了喜杆。当喜杆碰触到盖头的那一刹那。他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前世她临死前平静漠然的微笑。令他刻骨铭心,无法忘怀。在之后的数年里,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反而愈发鲜明。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遗憾。 今生的重逢,是他刻意为之。一步一步的接近她,明知她对自己无意,依然固执的缠上了她。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无法动摇他要娶她的决心。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盖头被轻轻挑落,露出一张美丽无暇的娇颜。 众人短暂的静默过后,开始鼓噪了起来。 齐王充耳不闻,只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专注而灼热,仿佛要将她整个都吞入腹中。 慕念春和他目光微微一触,便像所有娇羞的新嫁娘一样垂下了眼睑。脸颊和耳后悄然发烫。这个齐王,也不知道稍稍收敛些。新房里这么多人在看着...... 不知是谁嚷了一句:“十四叔,十四婶好不好看?” 齐王挑了挑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大喇喇的应道:“当然好看。我费尽了心思才娶回来的媳妇,比世上所有女子都好看。”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哄笑声。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新郎官! 慕念春当然很美,不过,比世上所有女子都好看未免有些夸张了。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 慕念春垂着头,唇角微微扬了起来,莫名的想笑,心里的甜意迅速的蔓延开来。 众人又闹着要看喝交杯酒。 齐王却不客气的撵人了:“这么晚了,你们也该走了吧!” 交杯酒是要留着两人慢慢喝的,当然不能让这一帮人围观。 众人当然不肯走,又闹腾了片刻,才意犹未尽的散了。 ps:感谢书友晋若繁花打赏的和氏璧,感谢书友热恋^^打赏的平安符,感谢书友们热情的流言。今天本来打算一更的,看大家这么热情,实在不好意思。把珍藏的存稿用一章~o(n_n)o~ ps:下面就是小两口独处了,猜一猜念春对齐王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提示,三个字......打赌你们猜不中,哈哈~o(n_n)o 第二百七十二章 饿了(一) 闹洞房的人散去之后,新房里便只剩下喜娘和丫鬟们。 喜娘笑吟吟的端来两杯酒:“请殿下和王妃喝交杯酒。” 齐王在慕念春的身边坐了下来,接过酒杯。他靠的太近了,近到慕念春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灼人的温度和心跳。 慕念春脸颊上浅浅的红晕渐渐变深,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微微轻颤。不知是因为紧张抑或是别的什么...... 齐王看着她绯红的俏脸,一时心醉神迷,几乎忘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喜娘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唇角,小声提醒道:“殿下,该喝交杯酒了。” 齐王总算稍稍清醒,嗯了一声。将手臂绕过她的手臂,然后将酒杯送到嘴边。两人头靠着头,四目相对,心中俱都涌起甜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心醉神迷的何止是齐王。此时的慕念春,也沉浸中穿着大红喜袍神采飞扬俊美无双的齐王璀璨的笑容里。 两人四目交缠,流淌出的浓情蜜语,让整个新房都洋溢着浓浓的甜蜜。 石竹和冬晴对视一笑。怪不得齐王坚持要将所有人撵走再喝交杯酒,众人吵吵嚷嚷的,哪有眼下这般静谧美好的气氛。 喝了交杯酒之后,喜娘和丫鬟们都退下了。石竹心中惦记着慕念春一天米粒未进,忍不住想提醒一声。冬晴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冲她笑了笑,使了个眼色。 别留在这儿煞风景了。 石竹没费什么力气就领会了冬晴的意思,略一点头,和冬晴一起退下了。小姐还未成年。虽然成亲了,也不能圆房。齐王殿下再急,也不会对小姐“下手”吧...... 所有人退的一干二净。新房里,只剩下齐王和慕念春。 汹涌的情潮在胸口激荡不休,佳人就羞涩柔顺的依偎在身侧,齐王哪里还忍得住。舒展手臂将她搂紧怀中,俯下头。急切的搜寻她柔软的红唇。 慕念春嘤咛一声。便被热切缠绵的吻吞没。 热切的唇舌交缠,几乎让人窒息。心里涌动起无法抑制的情潮。慕念春下意识的伸出胳膊搂住齐王,齐王呼吸愈发急促。欺身压了上去。 然后,“诶哟”一声,旖旎风光顿时消褪的一干二净。 齐王一不小心又磕到了凤冠,而且很巧的。又磕中了同一个地方...... 慕念春脸孔红红的躺在被褥上,看着齐王那张扭曲的俊脸。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轻笑声中,还夹杂着一声古怪的声音。 齐王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问道:“刚才是什么声音?” 慕念春咬了咬嘴唇,难得的有些忸怩:“我......饿了。” ......她躺在大红的被褥上。大红色的精致嫁衣令人目眩神迷,映衬着白生生的脸颊似无暇的白玉,眼眸中漾着璀璨的光芒。柔嫩的红唇羞答答的吐出三个字。 她饿了?! 齐王心里一阵火热,身体迅速有了反应。眼眸暗了下来,声音沙哑:“我也饿了!” 慕念春:“......” 某个东西正硬邦邦的抵在她的腿上。虽然隔着几层衣物,依然能清晰无误的感受到那份灼热硬挺。很显然,齐王口中的“饿了”和她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慕念春的俏脸热烘烘的,随时都会燃烧起来一般,低声道:“我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了!” 一整天米粒未进,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会错意表错情的齐王半点都没觉得害臊,咧嘴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亲昵的说道:“我这就让人送些饭菜来,先喂饱你的肚子,再来解决我的‘饥饿’。” 话语中充满了暧~昧。 慕念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现在还没成年!”对一个未成年的少女下手,禽兽不如好么?! 她杏目圆睁娇嗔的样子,实在太妩媚动人了。齐王压抑着心里的躁动,用尽所有的自制力离开她柔软的身子:“放心,我会等你及笄再圆房的。” 再渴望也不能伤了她。这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吧! ...... 齐王开了门,吩咐郑喜一声:“让厨房立刻做些热的饭菜来,记得要快一些。” 郑喜麻溜的应了一声,立刻去了厨房。 齐王重新关上门,一转身,却见慕念春已经坐直了身子。刚才的缠绵,使得嫁衣都起了皱。慕念春正仔细的整理着嫁衣。 齐王立刻热情的凑了过去:“你别动,让我来。”手已经不规矩的摸上了她的纤纤细腰。 慕念春最怕痒,齐王的手刚碰触到她身上,她就忍俊不禁的娇笑了起来:“好痒!别碰我!” 齐王揩油揩的正起劲,哪里肯放手。腰怕痒,那就往上挪一挪好了...... 慕念春下意识的闪躲,却怎么也躲不过齐王如影随形的手和厚颜的纠缠。被他压在床上狠狠的亲吻抚摸......结果就是,嫁衣更弄的更皱了。 闹腾了一会儿,齐王的饥渴非但没有得到纾解,反而“箭在弦上”愈发难受了。 洞房花烛夜,对着美丽娇媚的新娘,却不能真正吃到嘴,真是人生一大酷刑。 齐王长叹一声,颇有些颓然的坐直了身子,然后为慕念春整理衣裳。慕念春看着那张饥渴难耐却不得不忍耐的俊脸,心里一软,小声说了句:“你先别急,等我吃些东西再......” 再什么? 齐王眼睛一亮,嘴角扬的高高的,乐颠颠美滋滋的说道:“好好好,我不急。”虽然不能真的鱼水之欢,不过,用点“别的法子”总可以吧! 慕念春强忍住脸红的冲动:“替我把凤冠取下来,戴了大半天,脖子又酸又痛。” 齐王立刻应了,小心翼翼的为她取下凤冠,放在一旁。然后又为她按揉脖子,他的手结实有力,因为练武,掌心还有薄薄的茧。碰到她柔嫩的皮肤时,有种奇异的愉悦...... 慕念春暗暗红着脸啐了自己一口。胡思乱想什么呢! 齐王殷勤的为她按揉了脖子,又体贴的问道:“这一天都坐着,腰背是不是又酸又痛?我一并替你揉一揉。” 已经成亲是夫妻了,以后肌肤之亲是免不了的。也不必太矫情了。 慕念春狠狠心应了,躺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伺候。腰背确实酸痛,揉一揉舒服多了。齐王难得的没趁着这机会吃豆腐,认真仔细的按揉了许久。 门被轻轻敲响了:“殿下,饭菜来了。” 齐王想也不想的吩咐道:“就在门外等着。”慕念春此时衣襟有些散乱,发丝也有些凌乱,眼波似水,这副娇媚可人的模样,他可不愿意被别人看到。即使那个人是伺候了慕念春多年的石竹也不行!!! ...... 趁着齐王开门端饭菜的空当,慕念春迅速的起身。至于揉皱的嫁衣......不整理也罢。现在填饱肚子要紧。 齐王嗜好美食,府里养着十几个名厨,其中还有两个是宫里的御厨。厨艺之佳就不用细细描述了。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厨房里的厨子们就做出了八道精致的菜肴送了过来。还有热腾腾的的粳米粥。面点来不及先做,应该是之前做好又用蒸锅重新蒸热的。 慕念春肚中空空如也,见到热腾腾的饭菜只觉得更饿了。顾不上细细品尝,先喝了一碗粳米粥,吃了一个馒头,每道菜肴都吃了几口。总算将令人心慌的饥饿压了下去。 齐王见她吃的香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虽说新娘不宜吃太多东西,不过,吃些糕点应该没问题。怎么把你饿成这样?” “别提了。”慕念春苦笑一声:“都是我娘坚持的。说是无论如何忍下这一天,免得出丑。从早上开始,就不让我喝水。吃东西也不准。说是吃了东西,难免想喝水。倒不如什么都不吃的好。” 张氏一向最疼她。不过,在这个原则问题上却异常坚持。慕念春拗不过她,只好老老实实的挨了一天的饿。 齐王哑然失笑:“没想到岳母能对你这般狠心。我也没想到你竟会一天都没吃东西,不然,我肯定早就命厨房准备好饭菜了。” 边说边为慕念春盛粥:“一碗怎么够,再吃一碗。” 慕念春不客气的接过碗,肚子没那么饿了,吃相也秀气斯文了不少。这一碗粥下肚之后,肚子总算是饱了。 “我想沐浴!”慕念春精神了不少,说话也有了中气:“我不习惯带着妆入睡,而且,今天梳发不知用了多少发油,油腻腻的不舒服。我要洗了再睡。” 听到沐浴两个字,齐王顿时蠢蠢欲动,厚颜无耻的说道:“正好我也要沐浴,我们一起洗。”鸳鸯戏水,简直不能更美好! 慕念春红着脸啐了他一口:“想得美!我才不和你一起沐浴。” 齐王立刻退而求其次:“好,不一起沐浴也行。我牺牲一回,伺候你沐浴。” “我习惯让石竹伺候。”慕念春才不上这个当,瞪了齐王一眼。 ...... ps:新婚夜,新娘子羞答答的说“我饿了”......哈哈,猜中的举手~ 第二百七十三章 饿了(二) 净房就在寝室隔壁。屏风后就有一扇门,推开便是净房了。 冬晴力气大,拎了两大桶热水面不改色。宽大的足够容纳两个人的木桶里,很快盛满了热腾腾的水。上面撒了些干花瓣。花瓣在热水中尽情的舒展开来,散发出阵阵香气。 慕念春脱了衣服,踏入木桶里。热水正好没过胸口。净房里燃着几个炭盆,暖融融的。 慕念春愉快的轻叹一声。折腾了一天,泡个热水澡真是再享受不过了。 石竹细心的为她洗了脸上的妆,又洗了长发,小心的用干净柔软的毛巾将湿漉漉的长发包起。再擦拭水珠,伺候她换上雪白的柔软中衣。 “小姐,”石竹犹豫了片刻,红着脸低声提醒道:“今儿个是你和殿下的洞房花烛夜,奴婢本不该多嘴。不过,小姐还小,尚未成年,可千万别伤了身子......” 石竹毕竟还是个黄花闺女,说起这样的话题着实羞涩,一张脸红扑扑的。 慕念春脸上微微一热,故作镇定的应道:“放心,我知道分寸。殿下也不会舍得伤了我的。” 石竹这才放了心。 出了净房,绕过屏风,又进了新房。 齐王显然也沐浴过了,见石竹为慕念春擦拭长发,很自然的走上前来:“石竹,你和冬晴忙了一天,退下休息吧!擦头发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石竹一怔,下意识的说道:“殿下,这种事奴婢做惯了顺手......”齐王生来尊贵,哪里做得来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齐王爱屋及乌,对石竹颇有耐心。笑着说道:“这点小事,看看就会了。放心好了,我保证伺候好你的主子。” 石竹羞赧的红了红脸,乖乖退下了。 齐王将门拴好之后,细细的为慕念春擦拭长发。他上辈子加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伺候人的活儿,不免有些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便扯到了慕念春的长发。 慕念春却没呼痛。些微的刺痛和心里的温暖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他没有说一个爱字,可浓浓的爱意和温柔,却在不经意的细节中体现了出来。认真耐心的为她擦拭长发。仿佛在做着世上最重要的事。 易求有价宝,难得有情郎! 老天大概是怜悯她前世受的苦痛太多了,今生让她得到了最可贵的真情。 韩越也是爱她的。可在他面前,她永远提心吊胆心惊胆寒。防备着他随时的翻脸无情。他从未真正放下身段来接近了解她,哪怕曾同床共枕十年。他和她之间依然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 齐王却是真正的把她放在了心上。爱一个人,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正的包容和尊重,还有无微不至的体贴呵护...... 齐王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开玩笑的威胁道:“你要是再这么看我。我可保证不了接下来能不能忍得住。” 精致的铜镜中,两人目光交汇。谁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慕念春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才不担心。我知道,你一定能忍得住。因为你肯定舍不得伤了我的身子。”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多么迷人。才敢这么信任他! 齐王长长叹了一声,苦笑道:“你最好别太信任我的自制力。坐怀不乱的人是柳下惠。我可没这个定力。” 慕念春弯起了唇角,体贴的说道:“要不然,我们分床睡好了。” “不行!”齐王想也不想的出言反对:“好不容易把你娶回来,不能圆房也就算了,抱着你睡觉也能稍稍慰藉一番。” 他一定要捍卫自己的福利! 慕念春听到又好气又好笑,不知哪来的冲动,忽的起身转身踮脚,大胆的亲了亲他薄薄的嘴唇。 齐王一愣,旋即欣喜若狂的搂紧了怀中柔软的身子,用力的吻了回去。饭也吃过了,澡也洗过了,从这一刻开始,就是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这个吻,比之前所有的吻更热烈更缠绵。 慕念春被吻的全身发软,甚至无力推拒他攀至胸前使坏的手。他的手灵活的钻入她的衣襟里,覆在她的柔软上,温柔的抚摸揉搓。 慕念春全身微颤,脸颊潮红,似呻吟一般喃喃低语:“抱我到床上去......” 齐王低笑一声,打横抱起她,迅速走到床边,将她放下。他忍着扑上去的冲动,先将红色的纱帐放下。 红烛摇曳,散发着柔和的红色光芒。 红色的纱帐里,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 慕念春脸颊绯红,眼眸微闭,呼吸紊乱急促。齐王比她更没自制力,全身的热血分做两半,一半涌上脑海,一半却往下涌去...... 慕念春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齐王进一步的举动,不由得暗暗奇怪。忍不住睁开眼,齐王隐忍难耐的俊脸顿时引入眼帘。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对男人来说,美食尽在眼前却不能吃,这无疑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没有之一。 慕念春前世经历过男女之事,自然知道齐王此时憋的有多辛苦。她此时的身子太青涩了,根本不能承受鱼水之欢。他不敢再碰她,就是怕一个冲动之下,会真的要了她吧...... 慕念春的心里涌起甜意,又情不自禁的生出些许怜惜和同情。她还有一年多才及笄,他还有得熬呢! 她略一犹豫,红着脸说道:“你躺到我的身边来。我......我用手......”接下来的话太羞人了,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齐王眼睛亮的不可思议:“念春,你真的愿意吗?”他之前是想过这样那样,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慕念春不情愿,他是万万不会勉强的。 没想到,她竟然主动张口了...... 慕念春的脸更红了,瞪了齐王一眼:“哪来这么多的话,你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齐王立刻听话的躺下了,姿势特别标准,表情特别正经:“来吧!我保证不乱动。” ......这样看着她,她哪里“下得了手”!慕念春脸上滚烫,都可以煮鸡蛋了,狠狠心说道:“你闭上眼,不准睁开。” 齐王听话的闭上眼睛。 慕念春脸上的热度稍退,伸出手,轻轻的为他解开中衣。 齐王一直暗中练武,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胸膛平坦结实。在红色烛光的照耀下,闪出诱人的光泽。 她从未想过,男色也如此惑人。脸颊似火烧,心中渐渐浮起羞人的情潮。鼓起勇气,又为他褪去剩余的衣物。 某个东西就这么大喇喇直挺挺的显露在眼前。 这一刻,慕念春很庆幸让齐王闭上了眼睛。不然,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真是太让人羞臊了...... 齐王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也正因为如此,身体格外的敏感。他清晰的感觉到她柔嫩的小手在他的胸膛上游移。这哪里是在灭火,根本是在点火......齐王似痛苦又似欢愉的溢出一声呻吟,情不自禁的祈求:“手往下一些......” 慕念春故作凶恶实则羞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准出声!” 齐王咧了咧嘴,难得的听话,乖乖闭上了嘴。 那只柔软的手,滑过他的小腹,渐渐摸索了下去,然后颤颤巍巍的握住了他。齐王脑中轰的一声,全身所有的热血都涌了过去。 他上辈子身边从未缺过美人相伴。男女情事对他来说,自然不算新鲜稀奇。可他从未想过,她轻微的一个碰触,就能令他如此激动不能自已...... 那只手慢慢的动了起来。 强烈的快感从那一点,迅速的蔓延至全身。 齐王俊脸慢慢潮红,情不自禁的低低呻吟。 慕念春就像一只煮熟的大虾,只觉得全身都红透了。想闭上眼,却被什么蛊惑了一般,一直看着他的脸孔。看着他难以抑制的呻吟,看着他被快感撩拨的失控,看着他在她的手中紧绷着颤抖着...... 最后一刻,她俯下身,吻上他的唇。 他近乎凶猛的回吻,贪婪的似要将她的唇舌都吞下肚。快感堆积到了顶点,身体紧绷,然后,在她的手中喷薄而出。 ...... 纱帐里只有急促紊乱的呼吸声。有他的,也有她的。 过了片刻,齐王才勉强平息,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慕念春嫣红的俏脸和水汪汪的眼眸。 她不肯正眼看他,却取来放在床边的干净绸布,温柔的为他擦拭。 齐王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媳妇,你真好。” 女人总是口不对心的矫情,明明心中欢喜,偏要瞪他一眼:“快些把衣服穿好。”殊不知自己瞪眼的样子更妩媚更动人。 齐王忍不住嘴贱撩拨她:“我泄了元气,现在没半点力气,你替我穿。” 慕念春又好气又好笑,啐了他一口,侧过身子不理他。 齐王迅速的穿好衣服,然后搂住她,在她耳边温柔低语:“明日还要早起进宫敬茶请安,歇了吧!” 慕念春嗯了一声,躺在他的怀中,长发交缠,一起入眠。 ...... ps:和谐时期,不能炖肉,大家将就着喝点肉汤~o(n_n)o~ 第二百七十四章 晨起 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 慕念春习惯了独自入眠,身边乍然多了一个人,实在别扭。睡梦中不自觉的想离的远一些,齐王长臂一捞,就将她重新搂进怀里。慕念春迷迷糊糊的醒了,然后重新入睡。再一点一点的移开,再被齐王重新搂回来...... 如此反复多次,慕念春能睡的好才是怪事。 今天是新婚第二天,要进宫敬茶。所以,天刚蒙蒙亮,齐王便醒了。 齐王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安然躺在怀中的娇颜,心里满足极了。早点成亲是最正确的决定,搂着香软的媳妇睡觉实在太幸福了! 他刚一动,浅眠的慕念春也随之醒了。 引入眼帘的,是齐王放大的俊脸。他扬着大大的笑脸,在她唇上亲了亲:“昨晚睡的还好吧!”他睡的可好了。 慕念春揉揉眼,打个秀气的呵欠:“没睡好,我一个人睡惯了,身边忽然多个人,总是睡的不踏实。每次刚睡了不久,就被你闹醒了。” 齐王分外无辜的辩解:“我什么时候闹你了。你总往床里侧,我怕你冷,所以把你抱进怀里睡。” 一脸正气凛然的表情! 慕念春娇嗔的白了他一眼:“亏你有脸说。屋子里有好几个炭盆,怎么可能冷。”明明是他一直想搂着她好吧! 大清早的,实在不宜讨论这样的话题。齐王忍不住靠近她身侧,暗示意味非常浓厚的蹭了蹭她:“天还早,不如我们消磨消磨时间再起床......” 只隔了两层薄薄的中衣,硬硬的热热的蹭着她的腿,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慕念春俏脸绯红。凶巴巴的瞪了齐王一眼:“不准胡闹!快些起床进宫,要是耽搁了敬茶请安,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齐王不情愿的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看,长叹一声:“委屈你忍忍吧!” 慕念春想绷着脸,唇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齐王秉持厚颜无耻的行事风格,一边穿衣一边言语调~戏新婚娇妻:“你不用叫石竹进来伺候了。待会儿本王亲自伺候王妃更衣。” 慕念春笑着啐了他一口。见齐王穿衣动作十分利落。颇为好奇的问道:“你每日更衣不用人伺候吗?” 堂堂皇子,坐立行卧穿衣洗漱当然都少不了人伺候。齐王瞄了慕念春一眼,戏谑的笑道:“你确定想看看平日都是谁伺候我更衣洗漱吗?” 这语气。怎么咂摸都觉得不是滋味。 慕念春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看看也无妨。” 齐王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然后拉了拉床边的铃。 几声清脆的铃声响后,门被推开了。一列女子鱼贯而入。有的捧着水盆,有的捧着漱口的水和杯子。还有的捧着毛巾,人也不太多,只有区区八个而已。年龄从二八年华到双十不等,一个个生的水葱一样标致。齐声请安:“奴婢给齐王殿下请安,给王妃请安。” 声音娇柔,听的人骨头都酥麻了。 ......这哪里是来伺候人更衣洗漱的!伺候枕席还差不多! 慕念春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拈酸吃醋的样子,微笑着说道:“免礼平身。”细细打量片刻。笑盈盈的说道:“一个个都生的这么水灵,日日做这些更衣梳洗的事未免太委屈你们几个了。” 八个丫鬟也在悄然打量这个刚嫁过门的王妃。只见她眉目如画浅笑盈盈,令人如沐春风。美是挺美的,就是年龄稍小了一些,少了些风情。声音倒是娇软悦耳,看着脾气也是极好的。 一个穿着鹅黄色罗裙的丫鬟鼓起勇气答道:“能伺候齐王殿下是奴婢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们半点都不觉得委屈。” 这个丫鬟约莫十六七岁,正是花朵一般的年龄,容貌也生的格外明艳,在八个丫鬟中也特别的出挑一些。 慕念春眸光微闪,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候入的府?” 那丫鬟恭敬的应道:“奴婢叫胭脂,今年十七,两年前进的王府。” 齐王懒懒的添了一句:“胭脂原本是母后身边的人,母后担心我身边的人照顾的不够精心,特地将胭脂赏了给我。” 原来这个胭脂是皇后特地赏赐给齐王的...... 慕念春心下顿时了然,又兴致勃勃的打量起其他的丫鬟来。一个穿着天蓝色罗裙的丫鬟顿时引入眼帘。胭脂生的明艳,这个穿着天蓝色罗裙的也不遑多让,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齐王顺着慕念春的目光看过去,随口笑道:“她叫玲珑,是母妃身边的人,去年进的府。” 嗯,懂了,这是容妃送来的人。 其余六个,也都各有来头。要么是宫里娘娘赏的,要么就是太子妃或是吴王妃晋王妃送来的人。怪不得一个比一个生的娇媚动人,根本就不是来伺候人的,而是随时准备着齐王收用进房的...... 齐王饶有兴味的看着慕念春。以她的聪慧,肯定已经猜出了这些丫鬟被送来是何用途。看着这一堆各有特色等着伺候自己丈夫的美人,她会有什么反应? ...... 慕念春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有,十分和气的一一问过丫鬟们的名字,然后点名胭脂和玲珑伺候自己梳洗。 胭脂玲珑不敢怠慢,忙上前为慕念春更衣梳妆。石竹和冬晴两个进了屋子,反而没了用武之地。 更衣梳洗过后,齐王领着慕念春到了饭厅。 慕念春踏进饭厅的那一刻,忍不住惊叹一声:“这饭厅也太大了。”比慕家的饭厅足足大了两倍。 陈设精美,里面放了一张极大的上好梨花木圆桌。早饭已经备好了。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面点粥点和各式精致的菜肴。光是面点就有十几种,更不用说各色菜肴了。 “这也太浪费了。”慕念春略略蹙眉:“我们两人哪里吃的了这么多。”别说两个人,就算再来十个,早饭也吃不完。 齐王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厨子们不知道你什么口味,今日的早饭肯定要下足了功夫,多做些也是难免的。你若是看着不习惯,以后重新定规矩就是了。” 慕念春舒展了眉头,笑着嗯了一声。 她本人就擅长厨艺,对吃食格外的挑剔一些。齐王府的厨子们厨艺都属上佳,早饭丰盛美味。不过,因为惦记着要进宫,两人无暇细细品尝,匆匆吃了一些便坐马车进宫。 上了马车之后,慕念春唇畔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齐王握住她的手,略有些歉然的说道:“胭脂玲珑她们几个都有些来历,我不便将她们撵出府。索性都放在身边,这样才能安众人的心。我知道你不喜看见她们,等过些日子,你随意发落处置就是了。” 这些美人,都是各人放在他身边的眼线。他心知肚明,却只当不知,大大方方的全都收下。不过,一个都没碰过就是了。 慕念春刚嫁过来就见到这么一堆美人,一定觉得很糟心。 慕念春定定神笑道:“放心吧,我没生气。这点阵仗我能应付得来。” 这些美人身份特殊,就算是齐王,也无法不管不顾的把人都打发出府。她刚嫁到齐王府,也不便做的太过分,总得徐徐图之。这些碍眼的美人,也只能暂时放在面前继续碍眼了。 齐王见她表现的这般平静,既觉得欣慰,又忍不住有些不满:“你就没半点紧张吗?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天天在我面前晃悠,你就不怕我动心收用几个?”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笑道:“你若是真有这份心,早就收用进房了,何必等到我过门。”顿了顿,又闲闲说道:“对了,我记得你前世可是以风流纨绔著称的。当时这些美人你一个都没放过吧!” 齐王:“......” 谁还没有点黑历史?偏偏他当年“英名远扬”,想否认都没那个脸。 齐王咳嗽一声,没什么底气的解释:“当年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我是个不学无术只懂吃喝玩乐的皇子,这种事也是免不了的。” 慕念春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贤惠大度又体贴的说道:“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不用紧张。谁还没有点当年过去。我以前还入宫做了十年宫妃,你都没斤斤计较了,我怎么会揪着这一点不放。” ......娶了这么一个伶牙俐齿句句戳人心的媳妇,真是让人欢喜又头痛啊! 齐王立刻左顾言他的扯开话题:“待会儿进宫,你可得多加小心。父皇不会为难你,皇后和那些妃嫔们就不好说了。母妃那边你倒是不用担心。她心中就算对你不喜,面子上也绝不会为难你。” 慕念春淡淡一笑:“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应付。” 前世十年宫妃可不是白做的。别的不说,装模作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她可不输给任何人。 ...... ps:新婚小夫妻的生活正式开始了~o(n_n)o~ 第二百七十五章 偏心 仁明殿里,皇上皇后坐在上首。 容妃坐在皇后下首,接着是兰妃。另一侧坐的则是淑妃梅妃。其余位分高一些的妃嫔,依次坐着。有些位分低的,便站在一旁。总之,宫里的主子们全都到齐了。 齐王是皇上幼子,最得皇上宠爱。如今开始上朝听政,风头极劲。今日齐王领着齐王妃进宫请安敬茶,但凡是有点眼色的,谁也不敢托词不来。一个个都暗中准备了贵重的见面礼,免得出手太轻惹得皇上不悦。 “齐王殿下携齐王妃觐见。”太监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 皇后含笑道:“宣他们进来。” 很快,齐王便领着慕念春进了仁明殿。 慕念春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这里的妃嫔几乎无人不认识她。如今隔了一段时日看她,众人心中不由得暗暗惊叹,这个慕念春,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的精致罗裙,映衬的肤白似玉明眸皓齿,和长身玉立俊美无双的齐王并肩而立,宛如一双璧人。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母妃和各位娘娘。”按着宫里的规矩,齐王先一一见了礼。然后,才轮到慕念春磕头敬茶。 “臣媳给父皇请安,请父皇喝茶。”第一个要跪的当然是皇上。 皇上近日心情消沉低落,病情又有了反复。已经连着几天都没下床了。今日为了儿媳敬茶,特地下了龙榻。 皇上面色黯淡,精神还算不错,笑着接过茶,浅浅喝了一口:“看赏!” 见面礼是早就准备好的。于公公亲自捧了锦盒过来。精致的锦盒里。放着一对镯子。这对镯子通体纯白,晶莹剔透,绝非凡品。 众嫔妃当然都是识货的,看到那对玉镯,不由得暗暗一惊。皇上对这个新过门的儿媳真是偏爱,竟把这么好的玉镯当做见面礼赏给了她...... 慕念春忙谢了恩。接过锦盒,然后给了身边的石竹。 皇后自然也留意到了那对玉镯。半开玩笑的说道:“皇上出手这般大方。倒让臣妾为难了。臣妾可拿不出这么好的羊脂玉镯来。有皇上珠玉在前,待会儿齐王妃向本宫敬茶,本宫可要落个小气的名声了。” 羊脂玉是玉中极品。这样一对羊脂玉镯,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皇上就这么轻飘飘的给了慕念春!当日太孙领着蒋氏进宫敬茶的时候,皇上赏的见面礼可没这么名贵! 偏心,真是太偏心了! 皇上仿佛没听出皇后语气中的一丝酸意。笑着说道:“皇后这是在朕面前哭穷,还是在抱怨朕以前亏待了你?如今竟连给儿媳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来了?” 众妃嫔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皇后莞尔一笑。故意叹口气:“罢了,臣妾本想从皇上的手里骗些好东西来,看来皇上是不会上当了。给儿媳的见面礼,臣妾当然早就准备好了。原本还沾沾自喜觉得不错。和这对羊脂玉镯一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皇上皇后说笑,自然没别人插嘴的份。 慕念春微微垂着头。唇角扬起,并未因为皇上的偏爱洋洋自得失态。 接下来。便要给皇后跪下敬茶了。慕念春稳稳的跪下,将手中的茶杯举起:“请母后用茶。” 敬茶这一关,是新媳妇过门最难熬的一关。别说是勋贵世家,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乏刁钻刻薄的婆婆刁难儿媳。故意让多跪上片刻,或是手中不稳茶杯摔落,都是常见的把戏。一般来说,做公公的都不便出声。当日慕元春过门敬茶,便受了一遭罪。 不过,今天慕念春敬茶却顺顺当当。 皇后纵然有心刁难,也不可能当着皇上的面表露出来。爽快的接过茶,喝了一口,赏了见面礼。是一个做工极精美的项圈,上面镶嵌着各色珍贵的宝石,散发出熠熠光芒,几乎闪瞎了众人的眼。 皇后出手虽不及皇上,却也算慷慨大方了。 “慕氏,你嫁到了皇家做儿媳,日后要恪尽媳妇本分。孝顺公婆,相夫教子,和普通百姓之家也没什么区别。”皇后温和的说道:“你尚未及笄,和齐王不能圆房。便让人先代你伺候齐王好了。胭脂自十二岁起就在本宫身边,调教了几年,还算聪慧伶俐,你若是觉得她还合用。就先将她收进齐王的房里。” ......才新婚第二天,就正大光明的让齐王收用通房! 这样的事,在宫里的贵人眼中实在太普通常见了,根本就不算什么。就连皇上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容妃唯恐慕念春应对不妥当,不动声色的看了过来。 慕念春微微一笑,十分得体的应道:“臣媳刚嫁到齐王府,对府里的人还不熟悉。臣媳回府之后一定先看看胭脂。” 一招四两拨千斤,不痛不痒的轻飘飘的应了过去。既没正面恼了皇后,却又狡猾的什么都没答应。 容妃稍稍放了心,含笑说道:“胭脂那个丫头确实伶俐,不过,本宫去年赏给齐王的玲珑也是极好的,知书达理,还擅长书画。你初到齐王府,若是没有可用的人手,不妨考虑一下玲珑。” 用皇后身边的人,哪里比得上她派去的人贴心。 ......慕念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笑着答道:“多谢母妃提点,臣媳知道了。” 谁让她还没及笄不能圆房?一个个理直气壮的要求她贤惠大度,将女人塞到丈夫的床上去。最好是生下个一男半女美其名曰开枝散叶,其实是要给她添堵。 哼!想的倒美! 有了皇后和容妃张口,别的妃嫔倒是不好再开这个口了。 慕念春一个一个的敬茶,收了一堆昂贵的见面礼。初步估计,将这些见面礼折合成现银的,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嫁给皇子也是有好处的嘛! ...... 皇上一连多日心情不佳,今日因为齐王和慕念春进宫,倒是精神了不少。中午留在了仁明殿一起用午膳。 有资格和皇上同席的,只有皇后和齐王。 皇上笑着吩咐道:“今天是家宴,不必太过拘泥。容妃,你和慕氏也过来。” 容妃微微一怔,旋即笑着应了,和慕念春一起入了席。 皇后笑容不减,心里却微微一沉。皇上对齐王实在太过偏爱了。容妃是母凭子贵,慕念春则是夫贵妻荣。这一桌上,自己倒成了外人...... 众妃嫔们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中各有计较。 慕念春直到此刻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皇上。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暗暗心惊。 皇上虽然强打精神,面色却十分黯淡,一眼看去,竟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那是即将油尽干枯生命将熬到尽头的颓败,正如寒冬季节树木枯败。 人的寿元也有定数,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之前曾听齐王说过,皇上老迈又旧疾缠身,底子已经被掏空了。就算静心调养,寿元也最多还有三年。现在看来,善能的自尽身亡对皇上刺激着实不小。或许根本撑不过三年...... 慕念春悄然打量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皇上胃口不佳,勉强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皇上一停筷子,皇后容妃立刻也跟着停下了。慕念春自是不便再吃,也放下了筷子。 皇上温和的笑道:“朕近日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几口。你们不必顾忌朕。” “皇上吃不下,臣妾哪有胃口。”皇后轻叹一声,关切的看向皇上:“臣妾昨日召了江太医前来询问,听江太医说,皇上这些日子似乎心事重重,心脉有郁结之兆。赵王父子一事尚未解决,皇上难免心烦意乱。还请皇上多保重龙体。” “皇后娘娘说的是,”容妃也张口附和:“皇上就算不顾念臣妾等人,也要顾念这大秦的黎民百姓和大好江山。臣妾也恳请皇上保重龙体。” 听着皇后和容妃情真意切的劝慰,皇上面色愈发和缓:“你们一番心意,朕心领了。放心吧,朕的身体如何,朕心里清楚的很。” 皇后和容妃都以为他是因为赵王装病拖延不肯回京一事烦心,以致病情反复。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和齐王清楚。 自从善能死了之后,他几乎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善能自尽身亡的凄惨模样......这些日子,全靠安神的汤药才能勉强入睡。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已经渐好的病又重了起来。 周珣被关在天牢里,由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赵王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整整拖延了半年未曾回京。还有月余就过年了,料想年前赵王的“病”是不会再好了。朝中有太子撑着,有什么事,等熬过了这个年头再说也不迟。 午宴一结束,皇上便被于公公等人搀扶着回了寝宫。 看着皇上蹒跚无力虚弱的步伐,慕念春心中掠过一丝阴影,和齐王交换了一个眼神。 ...... 第二百七十六章 美婢 看皇上这架势,不知还能撑多久。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大秦的天就要乱了! 不止是他们两个忧心,皇后容妃等人心中又何尝不是惴惴难安?只是人人都戴着一张若无其事的面具,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来。 皇上走了之后,皇后特意留下齐王夫妇说了会儿话。期间有意无意的又提到了胭脂。慕念春装傻充愣的应付了过去。 紧接着,又去了容妃的昭阳宫。 没了其余的嫔妃在场,容妃也懒得装模作样,神色冷淡的对慕念春说道:“如今齐王看着风光,实则隐忧重重。皇后和太子都盯着齐王府的一举一动。皇后今日既是特意提起了胭脂,你不妨给胭脂几分体面。先给她开脸做通房。不过,事事都要提防着胭脂一些。玲珑是本宫身边的人,忠心绝无问题。你可以一并给玲珑开脸伺候齐王。今后也能多个帮手。” ......说的理所当然! 齐王皱眉,正要说什么,慕念春已经闲闲笑道:“母妃处处为臣媳着想,臣媳实在感激不尽。不过,臣媳初嫁到齐王府,谁是胭脂谁是玲珑还分不清。总得过些日子再说。” 齐王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以她不肯吃半点亏的性子,今天竟然一直没和容妃呛声斗嘴......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吧! 慕念春微笑着回了个眼神。她毕竟刚过门,今日又是进宫敬茶,还是低调一点好了。容妃是自说自话,反正她什么都没答应。 容妃见慕念春难得的温驯乖巧没有顶嘴,心情舒畅了不少。笑着对齐王说道:“今日在宫里用了晚膳再回府吧!” 齐王笑着应了。 容妃想到皇上的病情,忍不住又蹙起了眉头,低声说道:“说来也是奇怪。皇上的病情明明已经有了好转,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可那一日出宫一趟回来之后,竟然病的又重了。每天靠着安神汤药才能入睡,胃口也极差。这么下去,真不知道还能撑上多久......” 这样的话。也只有母子私下在一起才会提起。平日当着皇后和宫中妃嫔们的面。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齐王叹了口气:“这个可不好说。我私下问过江太医了,江太医只说父皇需要静心养病,绝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再? 容妃敏锐之极。立刻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父皇那一天出宫是去的齐王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齐王面不改色的应道:“这倒没有。父皇在齐王府待了一天都是好好的。没想到一回宫病情就重了。” 善能的事迄今为止还是个秘密。容妃皇后等人都被蒙在鼓里。齐王原本曾经想过利用善能对付韩越,如今人死灯灭。善能落了个自尽身亡的下场已经够凄惨了。还是为她保留最后的一点清名吧! 父皇绝口不提此事,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容妃狐疑的看了齐王一眼:“你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齐王肯定知道些内情,只是瞒着她而已。 齐王神色自若的答道:“儿臣一无所知。” 容妃柳眉微蹙。却没有再追根问底。纸包不住火,事情的原委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 在昭阳宫用了晚膳之后,新婚小夫妻才出了宫。 回程的马车上,慕念春眉宇间流露出些许倦意。昨夜没睡好。今天在宫里待了一天,时刻不敢懈怠,直到此刻才稍稍放松下来。 齐王怜惜的将她搂紧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今日辛苦你了。皇后和母妃说的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娶了你。今生再无所求。什么胭脂玲珑,我根本没看在眼底。” 慕念春还不太习惯这样的亲昵,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齐王依然紧紧的搂着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慕念春只得依偎在他的怀里,淡淡说道:“这算不得什么辛苦。宫里的娘娘们高高在上惯了,说话行事都是这样的做派。我早就习惯了。她们有什么打算都是她们的事,反正我没打算照做。” 前世活的窝囊又憋屈,处处受气。这一生她绝不会再委屈自己。 齐王曾经承诺过今生只娶她一人。她既已嫁给了他,所有觊觎她丈夫的女子都得闪的远远的。胭脂也好,玲珑也罢,不管她们身后的人是谁,只要人在齐王府里,她这个齐王妃便有权利发落处置。日后想法子打发了就是了。 “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做就行了。”齐王的语气里满是宠溺:“就算惹的皇后和母妃不高兴也不要紧,一切都有我!” 慕念春唇角微微翘起,俏皮的笑了笑:“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若是哪一天我真的惹了祸,你可得为我撑腰!” 齐王挑了挑眉,笑道:“那是当然!谁敢欺负我媳妇,我都不会饶了她。” 慕念春嘘了他一声,语气里满是笑意:“牛快吹上天了。别人暂且不说,就说皇后和容妃两人。她们身份尊贵,又是长辈,她们想故意刁难给我添堵只是举手之劳。你打算怎么给我出气?” 一个是正宫皇后,一个是他的亲娘,他再任性妄为,也不能和她们正面较劲好吧! 齐王眸光一闪,悠悠笑道:“明面上当然得恭恭敬敬的,私底下想做些什么却也难不倒我。” 一副悠然自得智珠在握的表情,惹的慕念春轻笑不已。 齐王一阵心痒,俯下头,吻上她唇边的笑意。 ...... 隔日,新婚小夫妻又早早的起了床。 今天是回门的重要日子,当然不能怠慢。 慕念春和昨日一样,点名胭脂和玲珑伺候。两人在其余六个丫鬟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走上前来,伺候慕念春更衣梳妆。 胭脂十分伶俐,手也生的巧,梳发梳的极好。 慕念春含笑赞道:“到底是在仁明殿里待过的,果然伶俐过人。这梳头的手艺,可比石竹要强多了。” 胭脂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笑着应道:“多谢王妃夸赞,奴婢愧不敢当。若是王妃不嫌弃奴婢的梳发手艺,奴婢愿日日为王妃梳发。” 天天为王妃梳发,也就意味着每天都能贴身伺候,见到齐王。 这个胭脂,心思倒是活泛的很。 慕念春心中晒然,面上却笑的和气:“也好,你日后就为我梳发好了。”又看向一旁安静乖巧的玲珑:“玲珑,你以后每天负责为我更衣。” 玲珑比胭脂要内敛多了,并未流露出喜意,恭敬的应了声是。心中却是精神一振。 她进齐王府也有一年多了,每天虽然做着伺候齐王的活儿,可齐王从没拿正眼看过她。当然了,不止是她受冷落,胭脂她们几个也没好到哪儿去。容妃娘娘曾催促过齐王将她收进房里,都被齐王以“尚未成亲不宜有通房”为理由敷衍了过去。如今王妃过了门,偏偏尚未成年不能圆房,齐王身边总该有人伺候吧...... 而且,这位刚过门的王妃,看着娇娇弱弱的没什么脾气。还主动挑了胭脂和她两个到身边伺候。这是不是意味着,王妃很快就会让她们开脸收房了?虽说胭脂是皇后身边的人,身份隐隐高了一筹。可容妃才是齐王生母,就算看在容妃的面子上,王妃也该对她另眼相看才对......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玲珑一个。 胭脂也在暗自盘算。 论身后的主子,玲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要她成了通房,尽心的伺候好齐王殿下,说不定还能早日怀上个一男半女的。有皇后娘娘撑腰,就算是王妃也得对她客气三分。以后这内宅里,除了王妃就该数到她了...... 慕念春盈盈含笑,不动声色的将胭脂和玲珑的面色变化看在眼底。 两个丫鬟都是“预备通房”,各有后台撑腰。从这两天短短的接触来看,胭脂更伶俐也更张扬一些。毕竟是皇后身边出来的人,说话都比别的丫鬟多了几分底气。玲珑话要少的多,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满肚子的心思——和她的主子容妃倒是有几分相似。 该怎么对付她们两个,慕念春心中已经有了初步打算。不过,面上却是半点不露,笑吟吟的各自夸了两人一通,又各赏了些东西。 赏给胭脂的是一支赤金发簪,赏给玲珑的却是一对翡翠耳环。 两人领了赏赐,忙谢了恩,心中却各有计较。 赤金发簪做工精致,分量十足,这样的赏赐绝对是厚赏了。可比起那对翡翠耳环,却又逊色了不少。那对翡翠耳环成色上佳,做工精美,很明显比赤金发簪好了一些。 王妃竟然对容妃派来的玲珑更看重!胭脂咬牙暗恨,忿忿不已。 容妃到底是齐王生母,王妃高看自己一眼,也是应该的。玲珑心中暗暗自得,之前一直比胭脂压了一头的闷气,顿时一扫而空。 慕念春瞄了胭脂玲珑一眼,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笑意。 ps:向大家汇报一个好消息,今天三更~o(n_n)o~这是第二更,晚上六点准时会有第三更~勤快的作者求票票求爱抚~ 第二百七十七章 回门 离家只有短短两日,可再次踏入慕家大门的时候,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前世她十五岁进宫,之后十年从未离开过皇宫半步。一开始是因为位分太低,没资格回门省亲。等她熬出了一席之地有这个资格的时候,慕家早已家破人亡,她已无家可回了...... 慕念春想起前世,心中一阵黯然唏嘘。 齐王似有所感,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修长有力而温暖,将她略显冰凉的手包在掌心。她的手迅速的暖了起来。 慕念春唇角弯起,没有抽回手。 新婚小夫妻毫不避讳的亲昵手挽手出现在慕家众人眼前。 慕正善生性刻板,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微微皱眉。张氏可没那么多计较,心中快慰又欣喜。女儿嫁得如意夫婿,再没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外面天冷,快些进去说话。”张氏笑吟吟的说道。 齐王慕念春一起应了。 进了修德堂,齐王和慕念春以晚辈礼一一见过长辈以及慕氏同族。踩低望高是人之常情,慕念春嫁到了齐王府,一跃成了齐王妃,身份显赫。慕氏同族的人都想趁着她回门示好,因此来的人着实不少,各自准备的见面礼也十分丰厚。慕念春收礼几乎快收到手软。 中午的家宴原本只准备了三桌,后来又添了两桌才够。 男子们坐在一起高谈阔论,酒席迟迟未散。 女眷们这一边早早散了席,围着慕念春说笑了起来。虽然说不上什么阿谀奉承,言语中却都不着痕迹的亲热示好。 慕念春前世曾是宠冠六宫的宠妃,不知经历过多少这样的阵仗。应付起来游刃有余。浅笑盈盈,温柔中透着亲切,半点王妃的架子都没有,令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吴氏笑着对张氏说道:“念春嫁的这么好,齐王又待她极好,大嫂真是好福气。”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艳羡。 妯娌两个平日看着和睦,私底下免不了暗暗较劲。张氏虽是长媳。却不是原配。只是续弦,出身也不及吴氏。在公婆面前,反而不及吴氏有体面。如今可不一样了。慕念春嫁到了齐王府,张氏母凭女贵,说话做事腰杆都挺的直直的。吴氏再也没了和张氏较劲的心思,甚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讨好。 张氏见吴氏服小做低。心里十分快意,笑吟吟的说道:“婉春也定了门好亲事。弟妹也是有福之人。” 平心而论,慕婉春定的亲事确实不错。和慕念春一比,却又差了不止一筹。 吴氏没让心里的遗憾流露出来,含笑应了声是。 闲话了片刻之后。张氏冲慕念春使了个眼色。慕念春心领神会,站起身来,歉然的对众女眷说道:“我有事先离开片刻。过会儿就来。” 张氏立刻笑道:“我随你一起去。” ...... 母女两个总算有机会说些悄悄话了。 张氏细细打量慕念春几眼,关切的问道:“念春。昨天进宫敬茶还好吧!皇后和容妃有没有刁难你?” 慕念春俏皮的眨眨眼:“你女儿人见人爱,谁能舍得刁难我。皇上赏了我一对极罕见的羊脂玉镯子,皇后和容妃也都赏了好东西。还有宫里各位妃嫔娘娘们的见面礼,我可是满载而归呢!” 张氏哑然失笑,旋即又嗔道:“别贫嘴了。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担心,所以只捡好听的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不忧心了吗?齐王如今风头正劲,容妃在宫中母凭子贵,皇后看容妃齐王母子大概就和眼中钉差不多。又岂能看你顺眼?还有容妃,之前就不喜欢你,如今你嫁到齐王府,她不想法子给你添堵才是怪事。” 张氏见识不高,以内宅妇人的心揣摩皇后容妃的心思,倒是猜了个*不离十。 慕念春见瞒不过去,只得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着皇上的面,她们倒也没说什么。只说我尚未成年不能圆房,应该早日挑些合用的人给齐王做通房。” “真是欺人太甚!”张氏顿时就怒了:“你才刚过门就迫不及待的提起此事,分明是故意给你添堵,真是太过分了!” 更可气的,这种事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一个是六宫之主,一个是宫中宠妃兼齐王生母,想告状都没地方。简直就是仗势欺人。 慕念春见张氏气的脸都白了,忙笑着安慰道:“娘,你先别生气。她们说她们的,我可什么都没答应。我既做了齐王妃,齐王府里的事情就是我说了算。她们想膈应我,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张氏怒火稍退,想想对方可是皇后容妃,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胳膊总拧不过大腿。你最多敷衍一时,时日久了,只怕就敷衍不过去了。” 慕念春尚未成年不能圆房,这确实是一大遗憾。堂堂皇子身边连个伺候枕席的女人都没有,确实说不过去。 张氏想了想说道:“你只带了四个陪嫁丫鬟过去。冬晴相貌平平,年龄又大了一些。小桃聪慧伶俐,杏儿老实本分,可惜年龄小了些,都不合适。想来想去,倒是石竹最合适。容貌生的清秀,年龄合适,对你又忠心。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抬举了她,将来也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娘,你说什么呢!”慕念春越听越不对劲,出言打断张氏:“我可从没打算过要让石竹做什么通房。” 前世她亏欠石竹太多了,这辈子她要让石竹风风光光的出嫁。怎么可能让石竹做通房! 张氏显然误会了慕念春的意思,略一思忖又说道:“石竹的相貌确实不算特别出众,未必入得了齐王的眼。这样吧,我在府中挑两个相貌出众的送到你身边去,卖身契捏在你的手里,不用担心她们会翻出什么风浪来......” 慕念春既好笑又无奈的说道:“娘,这点小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张氏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你打算怎么应付?难不成是打算从齐王府里挑人做通房?” 慕念春淡淡一笑,却不肯明言:“总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忧心。”幸好她没将胭脂和玲珑的事都告诉张氏,不然,只怕张氏要整日忧心忡忡了。 张氏心知女儿一向有主见,见她态度如此淡定从容,倒也没再说什么。只叮嘱道:“凡事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只管回来告诉我和你爹。我们总是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 女子出嫁后,最大的依靠就是娘家了。 慕念春心里一暖,笑着嗯了一声。 张氏不知想到了什么,颇有些难以启齿的低声说道:“你们成亲也有两日了,齐王他......对你还好吧!”问的含蓄而隐晦。 慕念春还未成年就嫁了过去。少年情热,耳鬓厮磨一个冲动把持不住,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女子身体尚未长开,根本禁不起...... 慕念春自然听懂了张氏话中的意思,俏脸微微一热:“他不会伤了我的。” 即使亲如母女,说起闺房里的话题也实在令人尴尬。张氏没好意思再多问,含含糊糊的说道:“总之,你要记着等及笄了再圆房。” 慕念春乖乖应了。 张氏又笑道:“对了,有件喜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前些日子你舅母请了官媒去宋家提亲,宋家终于给了回音,已经初步应下这门亲事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慕念春心中十分欢喜:“太好了,舅母和表哥一定很高兴。” “是啊,你舅母高兴的合不拢嘴,等合过更贴,就打算正式登门提亲了。”张氏提起这门亲事,也是满心欢喜:“说起来,子乔也是沾了你的光。有齐王这个妹婿,宋家结这门亲事,也没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什么了。” 张家门第确实低了一些,如今多了齐王这门姻亲,倒也说得过去。宋家本就相中了张子乔的人,自是高高兴兴的应了这门亲事。 张氏欣慰的说道:“子乔也不算小了,等定下这门亲事,明年就成亲。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思。” 慕念春抿唇微笑。 前世张子乔孤独一人最后绝食身亡,凄惨的走完了一生。这一世,张子乔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她也终于可以卸下心里的愧疚了。 ...... 临近傍晚,齐王和慕念春从慕家告辞回了齐王府。 齐王中午喝了不少酒,直到此刻身上还有酒气。刚腆着脸靠近慕念春身边,慕念春便嫌弃的瞪了他一眼:“身上都是酒味,离我远一点。” 齐王装模作样的低头闻了闻:“我身上哪有酒味,你再仔细闻一闻。”说着,便迅捷的伸出手臂,轻轻松松的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 不知是因为热切的吻,还是因为他口中淡淡的酒气,慕念春有些醺然,下意识的热情回应。 过了许久,齐王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她,在她耳边低喃:“念春,我觉得好幸福。” ps:第三更~o(n_n)o~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心声(一) “在别人眼里,出生在皇家,生来就是皇子,一定很风光。其实,我上辈子一直过的很辛苦很累。” 齐王难得的吐露心声,声音低沉:“母妃出身寒微,虽然受宠,在宫中一直活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我身为幼子,最得父皇欢心,也最易引来兄长们的猜忌。我若是表现的聪慧过人,大概早就像八哥他们那样‘意外早夭’而亡了。” “我从四五岁起就学会了藏拙,学会了伪装。赵王太子他们在我的身边安插了眼线,我为了瞒过他们,一直十分谨慎,不敢有片刻懈怠。只能在半夜起来偷偷练武,然后白天在上书房大睡特睡。平日斗鸡遛鸟,不学无术的名声传的人尽皆知。他们大概也想不到我一装就是这么多年,就连精明的皇后也被我瞒了过去......” 慕念春听的心酸不已。 谁能想到,看似风光的齐王活的这般辛苦?为了生存,从幼年起就不得不学会伪装自己,明明聪慧过人,却要装成不学无术的纨绔。 “母妃当年执意要我迎娶陆无双,也是为了我着想。我没有得力的外家,娶一个身世显赫的妻子,也能让人高看几分。” 齐王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自嘲:“我听了母妃的话,迎娶陆无双过门。可惜相敬如宾,感情淡薄。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她早早病逝。我察觉父皇和五哥的死有蹊跷,心中早有防备。在府中装病半年多,暗中布置了退路。后来,几个藩王一起兴兵作乱,赵王更是领兵杀进了京城。我趁乱逃出京城之后。听到的便是韩越亲手杀了周琰又诛杀了赵王等人的消息。母妃在宫中,也没逃得过一死。一夕之间,江山易主,周家人被杀戮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一刻,我真恨我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仇人登基为帝。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先活下去,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 说到这儿。齐王声音有些颤抖,眼中隐隐泛起水光。 这是他铭心刻骨的痛楚,也是他永难忘怀的耻辱。 从逃出京城的那一天起,他就暗暗立下誓言。总有一天。他要手仞仇人,报此血海深仇。夺回属于周家的江山。之后的十年,他历经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期间还受过两次重伤。他凭借着坚韧的意志撑了过来,暗中积蓄力量。终于夺回了皇位。遗憾的是,韩越不是死在他的手中...... 这些往事一直藏在他的心底深处,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不知怎么的。竟在慕念春的面前倾诉出来。 或许是因为,韩越是他们两个共同的仇人。这世上只有慕念春能理解他曾经的痛苦。 慕念春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极了,搂紧了齐王,声音哽咽:“这样的痛苦,我也有过。虽然我恨过家人对我冷漠无情,可当我知道他们都被莫须有的罪名押上刑场的时候,心就像被掏空了似的。可恨我人微言轻,想为家人求情,却连韩越的面都见不着。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计划着要怎么杀了他。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有的不过是这具皮囊罢了。我一步一步的接近韩越,竭力讨他的欢心,博得他的信任。最后终于找到了机会,和他同归于尽。临死前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平静。因为死对我来说是解脱......” “你倒是解脱了,却害的我对你一直念念不忘。” 齐王凝视着慕念春,温柔的用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我常年逃亡征战,又受过重伤,身体留下了病根。登基五六年之后就病重身亡。那五六年里,我身边有不少美人相伴。可我的心里总有一处是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重生以后,我在慕家的园子里见到年少的你,才知道一直怅然若失耿耿于怀的是什么。念春,前世我对你一见钟情。这辈子,我依然对你一见钟情。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娶了你,我真的很幸福。” 这大概是世上最温柔最动人的表白。 慕念春想笑,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周恪,能嫁给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如果没有他的坚持和纠缠,这辈子她都会紧闭心扉,或许日子会过的很平静安逸,却永远不知道相知相爱相守的甜蜜滋味。 嫁给他,是她此生最明智的决定。 齐王俯下头,轻轻的吻去她的泪痕,然后落在她柔软的红唇上。小心翼翼的轻柔的吻着,宛如膜拜着世上最珍贵易碎的珍宝。 唇齿间混合着泪水咸涩的滋味,两颗心前所未有的靠的极近。 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能了解彼此曾经的痛苦,也只有他们能真正的靠近彼此的心。 他们能携手终生,是何等幸运! ...... 温柔缠绵的吻延续了许久。两人的情绪也渐渐的平复下来。 慕念春脸颊泛起红晕,呼吸有些紊乱,发丝也有些凌乱。可在齐王眼中,她依然美的惊心动魄,原本平复下去的渴望,迅速的升温。 慕念春忽的红着脸在他怀中挪了挪,水汪汪的眼眸中满是指控。 齐王厚颜咧嘴一笑,声音有些低哑:“我这辈子一直为你守身如玉。每天那么多美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都不为所动,硬是忍了下来。现在娶了你过门,还得继续忍,我都觉得我快成传说中的柳下惠了......” 说到后来,语气中满是委屈和可怜。 明知道他是故意在装可怜博同情,慕念春也忍不住心软了。 他上辈子可是坐过龙椅的天子,身边什么时候缺过美人相伴?重生以后也还是尊贵的皇子身份,就算收用几个美人进房也不算什么。可他硬是忍了一年多。如今娶了她过门,还得再忍一年多等到她及笄...... “好了,你别装可怜了。”慕念春嗔道,声音却又轻又柔:“就算要......也得等回了府晚上再......” 再什么却是说不出口了,俏脸红若云霞。 齐王眼睛一亮,瞬间心花怒放,美滋滋的亲了亲慕念春的额头:“好好好,一切都听媳妇的。” 娶了媳妇,真是又难熬又甜蜜啊! 慕念春脸上滚烫。她原本也是矜持内敛羞涩的,自从嫁给齐王之后,却屡屡被刷新底线,真是......越想越让人羞臊,耳后像火烧一般。 慕念春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随意扯开话题:“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想等赵王韩越一党和太子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人之利吗?” 男人都是有野心的。更何况,齐王前世曾经做过皇帝,这一世态度又一直**不明。让她很难不这么想。 齐王的答案却出人意料:“如果说,我没抢皇位的打算,你会失望吗?” 慕念春一惊,怔怔的看着齐王:“你真的不想做皇帝了?” 齐王淡淡一笑:“金銮殿的龙椅,我前世已经坐过了。傲视天下大权在握的滋味,我也尝过了。可这些并没让我活的更开心。登基的那几年,我日日操劳忙碌,身上的担子太沉重了,半刻都不敢松懈。而且,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实在没什么意思。老天既然让我重回了这一回,我想换一种活法。” ......这番话,太让人意外了! 慕念春楞了许久,才低声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虽然她恨不得永远不再踏进皇宫半步,虽然她厌恶宫里的生活,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齐王竟真的放弃了争夺皇位。 齐王倒是表现的格外轻松,仿佛放弃争夺皇位就像少吃一顿饭那么简单:“嗯,我早就想好了。赵王父子野心勃勃,韩越更不是省油的灯。这个毒瘤,必须要先拔出来,大秦江山才能真正的太平。以赵王的势力,一旦兵乱造反,至少也要两三年才能将他们完全剿灭。父皇还健在,朝中又有太子掌政,根本无需我出力。我们就在京城等上两三年,等天下太平了,我就会请旨就藩,领着你和母妃一起去齐州。到时候,我们就在齐州舒舒服服的过些安逸的日子。春天的时候,我可以带着你骑马踏青。夏日炎热,我陪你去湖上泛舟。到秋天,我们去打猎游玩。到了冬天,天冷了哪儿也不想去,我们就躲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多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说着,又低头凝视慕念春:“念春,这样好不好?” 慕念春眼眶顿时湿润了。 好,当然好! 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奢望。远离京城,远离皇宫,远离勾心斗角的生活。和心爱的人相携度日...... 决定嫁给齐王之后,她已经收起了这份奢望,万分不情愿的做好了要宫斗一辈子的准备。却没想到,齐王会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 ps:齐王,我也爱上了你了怎么办~~(^_^)~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心声(二) “说的好好的,怎么又哭了。”齐王怜惜的为她拭去眼泪,半开玩笑的哄道:“莫非你是因为没机会做皇后,所以伤心的直掉眼泪?” 慕念春又哭又笑,用力的捶着齐王的胸膛:“讨厌!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我最恨的地方就是皇宫。上辈子我在宫里苦熬了十年,恨不得永远不再靠近半步......” 什么六宫之后,什么母仪天下,在她眼中看来,不过是住在更华丽更精致的牢笼里,被枷锁牢牢束缚着不得自由。 她这是太过惊喜太过开心了,根本无法抑制流泪的冲动! 齐王无奈的将她搂在怀里,任由她在他的胸膛上肆无忌惮的落泪。很快,他的胸前便潮湿了一片。 宣泄了一番之后,慕念春的情绪终于渐渐平息,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痕,低声说道:“人心险恶,你虽无意争夺皇位,却难保太子不对你起戒心。如今你锋芒毕露,父皇又对你格外的宠爱看重,万一太子对你生出杀心,只怕你想平安就藩也不是易事。” 齐王收敛了嬉笑的神色,眼中闪过冷芒:“放心,我早有防备。赵王韩越就足够他头痛的了,他就算对我有戒心,这两三年内也腾不出手来对付我。我会暗中准备好退路。” 顿了顿,又淡淡的说道:“你想的没错。我确实有坐山观虎斗的想法。韩越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太子这么多年都在京城,从未领过兵,就算兵力上稳占了上风,胜负也最多七三之数。赵州一直隐忍不动。肯定在酝酿什么阴谋。一旦动手,必然是风云变色。吴王晋王也都各有野心,万一被赵王暗中说动一起起事,足够太子手忙脚乱的。我暂且隐忍不动,等到要紧的关头再出手相助,让太子承我的情。只要他没丧心病狂到要杀了所有兄弟的地步,就该知道放我就藩才是最佳的选择。” 慕念春思忖片刻。才低声道:“你有防备就好。” 齐王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这些不用你忧心。你暂且在京城忍耐几年。不会太久的!” 慕念春轻轻嗯了一声,和齐王静静的拥在一起。过了许久,才打破了沉默:“以后父皇驾崩归天。太子就会即位。到时候,太孙岂不是要做太子了?以他的性子,真的适合做太子么?” 实事求是的说,周琰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少年。却心软耳根软,这样的性子。真的不适合做太子做皇帝吧! 齐王笑了笑:“人都是会成长的。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太子做皇帝。太子正值盛年,将来登基,在龙椅上至少能坐十几年。有这么长的时间让周琰慢慢学着打理朝政,还有什么学不会的。再说了。他心肠软一些也是好事。我和他亲密要好,有他在,太子就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出手对付我。” 慕念春哑然失笑。 齐王果然精明。连这一点都算计到了。 “说到周琰,我忽然想到慕元春。”慕念春提起长姐。语气中有了淡淡的嘲讽:“她素来不是个安分的人。嫁为侧妃,心中更是愤愤不平。这些日子,她在太子府过的还‘好’吧!” 齐王府和太子府只隔了一道墙。齐王进出太子府就像回齐王府一样自然,周琰又大事小事都习惯向他倾诉,因此,齐王对慕元春的现状倒是很了解。 “周琰虽然处处护着她,可毕竟不能天天待在府里。有太子妃和蒋氏在,慕元春的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齐王讥讽的勾起了唇角:“不过,她倒是颇有几分心计手段,将周琰的心拢的紧紧的。她一过门,周琰就再也没进过蒋氏的屋子。还有那个刘氏,至今还没圆房。” 刘氏实在是够可怜的。蒋氏这个太孙妃,也着实窝囊憋屈。 慕念春听了倒没觉得意外,淡淡说道:“慕元春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上辈子也不会被她害的这么惨了。” 齐王挑了挑眉,神色间忽然有几分危险:“你和慕元春之间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你被她设计陷害,都是因为罗钰吧!” 慕念春没有否认:“是,当年我像被猪油蒙了心,死心塌地的恋慕罗钰。偏偏罗钰一心喜欢慕元春,对我从来不假辞色。慕元春察觉到我的心思之后,利用罗钰设下计谋。我傻乎乎的上了钩。害的枫哥儿被人拐走,连累的娘大病一场又失了爹的欢心,我被关在院子里两年之久。后来,又代替慕元春进了宫......” 曾经痛彻心扉的往事,如今再提起,依然唏嘘不已。却没有了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 齐王默默的听着,忽的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惦记着罗钰吗?” 语气中飘出浓浓的酸意。 张子乔对她一心痴恋,她对张子乔却没有男女之情。和韩越之间则是恨意居多。唯有这个罗钰,她上辈子一直铭记于心......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抿唇轻笑,故意思考了许久,才说道:“这可得看你表现了。你若是待我好,我当然不会惦记他。你若是对我不好,我就......” 接下来的话,被齐王霸道的唇舌堵了回去。 热切的索取,令她呼吸急促,头脑也昏沉起来。 过了许久,齐王才抬起头来,蛮横不讲理的宣布:“你这辈子人和心都是我的,谁也休想抢走!” 慕念春习惯性的要反驳,在看到齐王不怀好意的笑意时,立刻果断的住了嘴。下马车的时候,嘴唇红肿被下人看见,那多尴尬。 一番吐露心声,让两人的心贴近了许多。 ...... 回到齐王府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也幸好如此,慕念春略略红肿的嘴唇,才没引来众人瞩目。只有眼尖的石竹察觉到了异样,忍不住悄悄瞪了齐王的后背一眼。 小姐还没成年,他竟然也下得了手......不对,是下得了口,真是禽兽不如! 走在前面的齐王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耳后发痒。 是谁在背后偷偷骂他? 齐王忍不住回头张望一眼,正好看到石竹眼中尚未完全收起的不满......然后,齐王只当没看见,默默的转回了头。 只有他最清楚,石竹对慕念春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在慕念春的心里,石竹的地位大概比张氏和枫哥儿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更亲密几分。就冲着石竹对慕念春的忠心,他对石竹也多几分敬重和包容。 想到石竹,齐王很自然的就想起了郑喜。 他这个做主子的已经抱得美人归,也该为身边的人考虑考虑了...... 晚饭照例又是一大桌的饭菜。八个冷盘八个热炒八个烧菜,外加两道甜汤两道羹汤。然后,八个俏生生的美人站在一旁等着伺候碗筷...... 用铺张浪费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慕念春微微皱眉,还没等她发话,齐王便立刻吩咐郑喜:“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厨房管事明天一大早就来给王妃请安。以后一日三餐做什么饭菜都听王妃吩咐。” 郑喜利落的应了一声就去了厨房。 慕念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和齐王一起入了座。 还没等动筷子,饭厅外便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十四叔,十四婶!”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竟是周琰来了。 慕念春略略有些意外,正要起身相迎,齐王却制止了她,随意的笑道:“不用和他计较这些虚礼,他几乎天天都来,还经常在我府里蹭饭。要是和他客套,那也太见外了。” 周琰笑着走了进来:“十四叔说的是。十四婶,你就别和我客气了。”说着,果然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一旁伺候的丫鬟们显然早已习惯了,立刻多摆上一副碗筷。 慕念春莞尔一笑。 说实话,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心地善良的可爱少年。只可惜,他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被慕元春迷的昏头转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周琰才能清醒的睁开眼,认清慕元春的真面目。 齐王府从来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齐王挑了挑眉,笑着揶揄道:“你不在太子府里吃晚饭,怎么又跑到我这儿来蹭饭了?该不是五嫂又骂你了吧!” 周琰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十四叔,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别笑我了。” 自从慕元春和刘氏一起过门之后,太子府里就从来没消停过。 新婚三天过后,他就恢复了上朝。每天早出晚归,自然无暇守在慕元春身边。太子妃变着法子的为难慕元春,每天一回府,看到的都是慕元春隐忍柔顺的样子。他再三追问之下,慕元春才会吞吞吐吐的说上一些。他又心疼又生气,见了太子妃不免要向着慕元春说话。太子妃就会勃然大怒,狠狠的训斥他一通。这么一来,他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晚饭。索性就跑到齐王府来蹭饭,顺便吐吐苦水什么的...... 诶,说起来都是泪啊! 第二百八十章 分歧 不待齐王追问,周琰便将今天的原委道来:“母妃今日责怪我一直没和刘氏圆房,又骂元春狐媚,说都是她使手段迷住了我。元春委屈的一直哭,我气的和母妃顶撞了几句,母妃铁青着脸罚元春跪着。我让元春起来,元春不敢。我不忍在一旁看着,索性跑到你这儿来了......” 说着,周琰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一脸的闷闷不乐。 每日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次都是以慕元春被惩罚作为结尾。他既心疼却又没什么好办法。 孝之一字重如山,他总不能日日和母妃争吵。 慕念春听着慕元春的际遇,心中格外的愉快。恶人自有恶人磨!慕元春这一世处处失了先机,最重要的是彻底惹怒了太子妃。在太子府里想翻起风浪来,可不是易事。 齐王意思意思的安慰周琰几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五嫂不就是怪你没和刘氏圆房吗?你今晚去刘氏的屋子就是了。这样刘氏的颜面也不会太难看,五嫂也不会再因为此事惩罚慕侧妃了。” 周琰有些踌躇:“可是,我对刘氏实在没什么好感......” “有什么可是的。”齐王漫不经心的给他洗脑:“刘氏也是奉旨嫁给了你,你厚此薄彼这么明显,一旦传到父皇的耳中,父皇不生气才是怪事。反正你已经娶都娶了,早点圆房,让她怀上周家的子嗣,这才是最要紧的。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只要有了子嗣,五嫂才不会管你宠着哪一个。你就算把慕侧妃宠上天了。五嫂也不会生气。” 嗯,有道理!周琰想通了之后,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你说的对,我今晚回去,就去刘氏的屋子。” 齐王笑了笑,然后冲慕念春眨眨眼。 慕念春:“......” 她早就知道周琰和齐王亲密要好,却没想到齐王对周琰的影响力这么大!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周琰改变了心意。 晚饭过后。齐王和周琰去了书房说话。 慕念春没有等人的习惯,很自然的吩咐一声:“冬晴,你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冬晴略一犹豫,小心翼翼的建议道:“齐王殿下还没回来,王妃是不是该等上一等?” ......嫁人了就是麻烦!不管做什么都要先考虑丈夫。慕念春不怎么情愿的应道:“那就等上一等好了。” 没有传召,八个水灵的丫鬟都在外面候着。慕念春想了想吩咐道:“冬晴。你让她们几个先退下休息吧!今晚不用她们伺候了。” 冬晴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石竹了。慕念春总算能松口气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这两天真是太累了。” 离开熟悉的慕家,到了全然陌生的齐王府。身边总有陌生面孔,整个人不自觉的处于紧绷的状态。这么紧绷着过了两天,着实心累。 石竹眼中满是心疼。走上前来:“小姐,奴婢替你捶捶背。”话一出口。顿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歉然笑道:“奴婢又忘了改口叫王妃。” 慕念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私底下你还叫我小姐就行了,叫什么王妃,我也挺不习惯的。” 石竹笑着应了,不轻不重的为慕念春捶背,一边愤愤不平的低语:“那个叫胭脂的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总爱往齐王殿下眼皮子底下钻。还有那个玲珑,看着文雅,其实也是满肚子心眼。小姐,你可得防着她们一些,千万别给她们可趁之机!” 慕念春漫不经心的一笑:“放心吧,她们心里打的小算盘,我看的一清二楚。现在是碍着皇后和容妃的面子,暂时没动手收拾她们。先由着她们蹦跶好了,等过些日子再说。” 慕念春这么说了,石竹才稍稍放了心。 小姐这么聪明,肯定已经想好了对付她们的办法! 慕念春想到白天张氏说过的话,忽的生出了捉弄石竹的心思:“其实,今日回门的时候,我娘已经给我想了个好法子。殿下身边少不了人伺候,与其便宜了那几个丫鬟,倒不如把这样的好机会给我身边的人。石竹,你意下如何?” 石竹:“......” 石竹站在慕念春身侧,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下意识的张口:“小姐,奴婢才貌粗陋,实在没这个福分......” “你生的清秀端正,哪里粗陋了。”慕念春忍住爆笑的冲动,继续逗弄石竹:“再说了,别人我根本信不过,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你若是做了通房,就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将来还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替我应付府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美人。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了。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等你将来有了身孕,我就让你做侧妃。” 石竹的俏脸憋的通红,急的额上直冒冷汗。慕念春说的头头是道,她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能一直陪着小姐当然很好,齐王殿下生的容貌俊美身份又尊贵,怎么看都是她占了便宜。可是......可是她就是不愿意! 石竹狠狠心,正要跪下请罪,忽然听到慕念春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刚才是故意逗逗你,瞧瞧你紧张害怕的。额上的冷汗都快能洗澡了!” 石竹:“......” 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开玩笑!她刚才惊吓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石竹委屈的用指控的眼神看着慕念春。 慕念春忍住笑哄道:“好石竹,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我刚才都是吓唬你的。放心好了,我将来一定为你挑一个如意夫婿,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石竹陡然红了脸,羞答答的不吭声。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憨厚可爱的少年面孔...... 慕念春兴味盎然的看着石竹,笑嘻嘻的问道:“石竹,你是不是在想小贵子?” 石竹冷不丁的被说中心事,又羞又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姐,你又取笑奴婢了!奴婢才没有想小贵子。”想也绝对不承认! 慕念春努力忍住笑:“这儿又没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你就算承认了,我也不会笑你的。” ......明明一直都在笑!石竹哀怨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清了清嗓子:“好好好,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不笑了。”顿了顿又说道:“我出嫁的时候,只带了你们几个过来。小贵子还留在慕家。今日回门的时候我已经和娘商议过了,明天起就让小贵子到齐王府来做车夫。” 石竹心中一喜,也顾不得慕念春会取笑她了:“小姐,你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向太太要小贵子过来吗?” 慕念春含笑点头:“嗯,小贵子又没签过卖身契。只要收拾了东西直接到齐王府来就行了。” 太好了!小贵子也要到齐王府来了!原本还担心着日后没了见面的机会,等小贵子也到了齐王府,就能像往日那般时常见面了...... 石竹眼中满是喜悦,俏脸嫣红。 慕念春正要说什么,就在此刻,齐王推门而入。 石竹一看到齐王,瞬间想起慕念春刚才说的那番话,然后低下头,看也不看齐王就退下了。 一头雾水的齐王:“......” 他什么时候得罪石竹了? 慕念春乐不可支的笑弯了腰。 齐王继续一头雾水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石竹见到我像见到仇人似的?” 慕念春将张氏的“好主意”说了一遍,齐王哭笑不得:“岳母简直是乱点鸳鸯谱。我可没心思要什么通房。再说了,我已经答应过郑喜将石竹许配给他了......” 慕念春笑容一顿,眼眸微微眯起:“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齐王理所当然的说道:“郑喜一直对石竹有意,曾经求过我成全他和石竹,我已经答应他了。” ...... 慕念春脸上没了笑意:“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石竹是我身边的丫鬟没错吧!你怎么可以问都没问过我一声,就随便给郑喜许诺亲事?” 齐王尚未料到事情的严重性,随意的说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郑喜求了我,我就应下了。石竹是你身边的大丫鬟,郑喜是我身边的长随,两人也算般配。成亲了之后还可以继续留在你我身边,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什么一举两得?”慕念春不悦的白了他一眼:“这件事我不同意。” 齐王没料到她的态度如此坚决,心中也有些微不快,按捺着脾气说道:“之前没和你商议就答应了郑喜,确实是我疏忽了。你不高兴也是难免的,我向你陪个不是。现在我正式的和你商议此事,这总行了吧!” 慕念春淡淡说道:“你没问过我的意见就应了郑喜,这确实是你的不对。你道歉,我接受。不过,我不同意石竹和郑喜的亲事。” 拒绝的干脆利落,毫不客气! 齐王也笑不出来了,皱眉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 第二百八十一章 坑人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齐王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直对慕念春百般包容忍让,是因为他喜欢她。可这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新婚后的第一次争执,竟是因为石竹而起。 慕念春淡淡说道:“原因很简单。石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打算明年就让她出嫁。” 这个意想不到的理由,让齐王楞了一愣:“你是说,石竹已经心有所属?对方是谁?”难道比郑喜还要好吗?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慕念春应道:“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替我赶车的小贵子。” 原来竟是那个小贵子!原本还打算挑挑刺的齐王哑然无语。 他当然知道小贵子的来历。前世小贵子是景阳宫的总管太监,对慕念春忠心耿耿,最后更是为了慕念春而死。这一世慕念春提前遇到了小贵子,小贵子免了进宫做太监的噩运,做起了慕念春的车夫。不变的是,依然对慕念春忠心耿耿。上一次慕念春被掳走,还是小贵子报信立了功。 石竹喜欢的人是小贵子,慕念春怎么可能不成全? 可怜郑喜,一番痴心要付诸流水了...... 齐王想到郑喜听到这个噩耗时的可怜模样,开始头痛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郑喜当日求我的时候,我随口就应下了。哪里想到石竹竟和小贵子是一对。现在要怎么办?” 慕念春半点都不同情他:“这个我可管不了,你自己惹下的祸,你自己收拾去。让郑喜早点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免得拖的久了,日后更难收场。” 齐王无奈的苦笑:“你说的倒是轻巧。郑喜前世一直忠心的陪伴在我身边。最后还因为救我送了性命。我对他总有几分愧疚。想着要弥补他,所以他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我二话没说就应下了。现在你让我告诉他,我许诺的事不算数了。我怎么张得了这个口?” 出于前世的补偿心理也罢,出于主仆间的情意也好,他根本就张不了口啊! 慕念春听到郑喜前世是因为救齐王而死,也有些动容了。不过。一码归一码。她绝不可能用石竹的终身大事做人情。 齐王轻叹一声,开始思忖起要如何委婉的将此事告诉郑喜...... 慕念春难得看到齐王皱眉为难的样子,心软了一软:“你若是过意不去。就为郑喜另挑一个更好的。到时候多赏赐一些,让他风风光光的成亲。也算尽了你这个做主子的心意。” 也只能如此了。 齐王嗯了一声。 慕念春扯开话题:“周琰和你在书房里待了这么久,都说了些什么?” 齐王随口笑道:“我连着几日没上朝,周琰有听的不明白的地方。便私下来问我。”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在一点一点的教周琰该怎么应对繁琐的朝政。 齐王前世做过几年的皇帝。应付起朝廷里的事务来自是十分轻松自如。有他私下传授指点,周琰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考虑问题细致全面,提出的应对法子也切实有效。太子心中欣慰,已经夸赞过周琰几回了。周琰得到了太子的肯定。心中振奋不已,愈发肯往齐王府跑了。 慕念春默然片刻,才笑着叹道:“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对皇位没兴趣了。” 这种经验是何等宝贵。齐王竟没有半点保留的私下指点周琰。这种行为,用慷慨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也怪不得周琰对齐王这般信任了。 齐王漫不经心的笑道:“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周琰却是极有好处的。我何乐而不为!将来这天下迟早会是他的,他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学习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周琰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耳根软,这也算不得什么。吃亏伤心之后,就会慢慢成熟了。” 吃亏伤心? 慕念春心中一动,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等等,周琰和慕元春的事,你是不是从中推波助澜了?” 不然,以周琰软弱的性子,怎么有勇气向太子求娶慕元春? 齐王笑着嗯了一声:“周琰孝顺听话,性子纯良,这是他的优点,却也是他最大的弱点。他满心都想着慕元春,若是没达成心愿,只怕以后会耿耿于怀性子愈发软弱,连反抗太子妃的勇气都没有。倒不如随了他的心意,把慕元春娶回府。慕元春靠着美貌和心机能蒙蔽他一时,却蒙蔽不了他一世。总有一天,他会发现慕元春的真面目。伤心痛苦是免不了的,可男人只有经历了欺骗背叛和痛苦,才能真正的成长成熟。” 这么想是冷酷无情了一些,却无疑是真心为了周琰着想。 慕念春忍不住拆他的台:“你想的倒是挺好,怎么就没想过慕元春也不是省油的灯。任由她在太子府的后宅里兴风作浪,整个太子府都别想消停。慕元春嫁过门还不满一个月,周琰就日日愁眉苦脸的了。” 齐王扯了扯唇角,闲闲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隔着一道墙看热闹就行了。” 慕念春揶揄道:“隔岸观火,你就不担心这把火迟早烧到你身上?以慕元春的性子,势必要做周琰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能左右他的想法和决定。偏偏周琰对你这般信任几乎言听计从,慕元春岂能容得下你?十有*会吹枕边风,离间你们叔侄的情意。” 这世上最了解慕元春的人,非慕念春莫属,很快就猜到了慕元春的阴暗心思。 “她大可以试一试,看看周琰到底是信她还是信我。”齐王悠然一笑:“我半点都不介意让周琰提早看清她的嘴脸。” ......可怜的周琰,一心以为齐王是站在他那一边,却不知道齐王才是打算坑他一回的那个人。还有慕元春,若是以为自己可以随意左右周琰的话,更是大错特错。惹到精明又阴险的齐王,下场一定很惨。 慕念春遥想着那一幕,心里只觉得快意,唇角微微扬起。 就像一只狡猾的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齐王看着心痒痒的,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唇上偷了个香,半点都不害臊的催促:“天这么晚了,我们快些沐浴更衣休息吧!” 休息两个字说的极为**,目光灼热中饱含期待。到底期待什么,大家都懂的...... 慕念春俏脸泛起醉人的红晕,用力的瞪了齐王一眼。只可惜某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腆着脸凑过来:“不如我们一起沐浴......” 脸嫩的齐王妃恼羞成怒:“收起你满脑子的龌龊心思!我才不和你一起沐浴!” 齐王特别委屈特别正经的反驳:“我就是想和你一起沐浴而已,又没打算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哪里就龌龊了?还是你想到了什么龌龊的画面,故意赖在我头上......诶哟!” 一声装模作样的痛呼!却十分利落的接住了凌空飞来的枕头。然后闻了闻枕头上的幽香,表情特别的陶醉特别的不要脸。 慕念春竭力忍住脸红的冲动,狠狠的瞪着厚颜无耻的某人:“我现在要叫石竹进来伺候,你快些出去。不然,今天晚上你就一个人睡书房去。” 睡书房怎么行! 齐王果断的做了正确的选择:“我现在就去沐浴。”说着就要转身。 “等一等,把枕头留下。”抱着枕头出去像什么话。被下人们看到了,不乱嚼舌头才是怪事。 齐王依依不舍的将枕头放回了床上,然后冷不丁的将俏脸红扑扑的慕念春搂进怀里,狠狠的吻了一通。 慕念春嘤咛一声,微微挣扎了一下,便被灼热急切的吻吞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齐王才放开了她。 慕念春俏脸嫣红,眼波娇媚似水,柔嫩的红唇微微红肿。齐王欲念大炽,浑身燥热难耐,情不自禁的狠狠的搂紧了她,口中无奈的长叹一声。 这才刚新婚三天,他就憋的不成样子。还有漫长的一年多,想想都觉得悲剧...... 慕念春乖乖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没有乱动。等他紊乱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才轻声笑道:“你若是实在憋的难受,待会儿沐浴的时候,召两个美婢去伺候就是了。胭脂玲珑她们,肯定都很乐意。” 语气里飘出一丝淡淡的酸意。 再聪慧再大度的女人,提起觊觎自己丈夫的狐狸精,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齐王咧嘴一笑,不正经的调笑道:“王妃多虑了。本王早已被王妃迷的神魂颠倒,心中只有王妃一人。其余女子在本王眼中,和草木无异。本王岂会对草木动念!” 慕念春笑着嗔道:“整日油嘴滑舌!”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上辈子对罗钰是一厢情愿的单恋,张子乔的一腔深情她没有领受,对韩越,更是只有恨没有爱。她从未体会过这般甜蜜的滋味。 世上最美好的事,是两情相许。 ...... ps:今天又有三更,这是第二更~o(n_n)o~大家看更新一定很愉快,我已经连着几天没出门,天天在家码字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日常(一) 按着惯例,新婚三日过后就该老老实实上朝了。周琰成亲的时候就是三天婚假。齐王用完早饭之后,却没半点要走的意思。 慕念春忍不住看了齐王一眼:“你不用上朝吗?” 齐王悠然自得的笑道:“成亲之前我就向父皇和太子求过婚假了,有的是时间在府里陪你。” 慕念春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你求了多久的婚假?” 齐王笑眯眯的应道:“也不算太久,只有一个月而已。” 慕念春:“......” 一个月而已?这要是传出去,齐王纨绔的名声里又要多一项沉溺美色了!更关键的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尚未及笄不能圆房。齐王怎么有脸求婚假?! 齐王显然看懂了慕念春眼底的指控,随意的耸了耸肩:“放心好了,太子听闻我请婚假,很干脆的就点头同意了。父皇心中也有数,并未指责我什么。” 他请这么久的婚假,一来是真的想在府中陪陪慕念春,二来是要借这样的举动表明自己没有觊觎皇位的心思。太子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为难他。至于皇上,再疼小儿子,也得顾及太子的感受,因此便默许了他的荒唐举动。 皇上和太子都没吭声了,其余一干人等自然更没资格说什么了。 慕念春先是觉得好笑,细细一思忖,又为齐王唏嘘心酸。皇子看似显赫风光,身在其中才能领会到齐王的不易。 齐王看到慕念春眼中的怜惜,心里暖洋洋的。果然还是娶了媳妇好,有媳妇心疼自己...... “今日我陪你把齐王府里里外外的逛上一圈。”齐王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养了很多好看的鸟,还有斗鸡蛐蛐什么的。园子里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被他这么一说,慕念春也生出了兴致,笑着应了。 在齐王就藩之前,得一直住在齐王府里。两三年之内走不了,或许要五年八年。既然要长期住下,确实应该先好好的看一看齐王府是什么样子。 丫鬟们听闻两个主子要在府里闲逛。眼中俱都流露出期待和向往。 慕念春瞄了众人一眼。随随便便的点了几个名字:“石竹,冬晴,还有玲珑。你们三个随我一起去。” 众美婢:“......” 石竹和冬晴被点名伺候,众人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她们两个是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妃看重信任是难免的。可凭什么只带上玲珑? 众美婢中最不服气的人,非胭脂莫属。脸上强自笑着。等玲珑随着齐王王妃一行人出了屋子之后,胭脂的俏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其他几个美婢也不是省油的灯。故意忿忿不平的说道:“那个玲珑,仗着有容妃娘娘撑腰,根本就没把胭脂姐放在眼底。” “就是,别看她闷不吭声的。其实一肚子心眼。这两天整日对着王妃献殷勤!王妃刚到王府,还不知道这个玲珑的真面目,难免被她蒙蔽了过去。”背地里说主子的坏话是不行的。不过,糟践玲珑几句半点问题都没有。 更有平日瞧胭脂和玲珑都不顺眼的。有意挑唆:“胭脂,玲珑那贱婢半点都没把你放在眼里,生生的压了你一头。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当然不能! 胭脂心中冷笑不已,心中迅速的闪过数种陷害玲珑的法子。面上却迅速平静下来,笑盈盈的说道:“玲珑做事仔细,也怪不得王妃更喜欢她。我们日后都要向玲珑多学习呢!” 切!言不由衷!傻子才会信胭脂这番话。 众美婢心中暗暗冷哼,口中却异口同声的附和起胭脂来。 ...... 跟在慕念春身后的玲珑,很清楚王妃的另眼相看,已经使她成了众矢之的。 能被容妃挑中,自然有几分本事。玲珑心里暗暗琢磨起来,王妃到底是有意把她抬的高高的做箭靶子,还是真的挑中了她做通房? 正暗暗猜测着,慕念春含笑的声音响起:“玲珑,你进府已经有一年多了吧!对王府里一定十分熟悉,到我身边来,我有什么看不懂的,正好问问你。” 玲珑回过神来,忙笑着应了,快步走到慕念春的身侧。 从这个角度,不仅能清晰地看到慕念春,齐王的脸孔也引入眼帘。 齐王本就生的俊美,此时眉眼温柔唇角含笑,更是令人芳心荡漾......玲珑俏脸发烫,垂下了眼睑。能这般靠近殿下,就算王妃想算计她一回,也值得了! 在玲珑垂眼的刹那,齐王冲慕念春挑了挑眉。闲逛的时候,带上这么一个碍眼的真的合适吗? 慕念春抿唇一笑。鱼饵已经撒下去了,不愁鱼儿不上钩。不用她亲自动手,胭脂和玲珑很快就会对掐起来了。她闲闲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齐王看她笑的狡黠迷人的娇俏模样,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可惜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小厮,想偷个香都没机会。 齐王只能遗憾的放弃了这个念头,打起精神开始向慕念春介绍起来:“齐王府以前只有我一个主子,空出的院落太多了,我拨出了一个院子专门养蛐蛐,还有一个专门养斗鸡。养鸟的院子就多了,那边几个都是。走,我带你看看去!” 说着,很自然的拉起慕念春的手。 慕念春想缩回手,可惜没成功,只好任由他握着手。 两人的亲昵落在身后丫鬟小厮们的眼中,俱都暗暗羡慕不已。尤其是玲珑,恨不得取而代之,幻想着被齐王殿下亲昵挽着手的那个女子就是自己...... ...... 想象一下整个院子里都养着蛐蛐会是什么样子? 再想象一下整个院子里都是斗鸡会是什么情景? 还有满院子挂着各式鸟笼,里面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叫声好听的鸟,那会是何等的有趣?尤其是那些漂亮的鹦鹉,竟还会学说人话。 其中一只红毛的鹦鹉,特别的漂亮神气,仰着头喊道:“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声音犹如几岁的孩童,颇为悦耳。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齐王凑到鸟笼边,逗着鹦鹉:“叫王妃。” 那只红毛鹦鹉十分伶俐,很快就叫了起来:“王妃!王妃!”声音有些尖锐,听着怪里怪气的,却可爱极了。 慕念春被逗的直乐,众丫鬟小厮也都笑了起来。 红毛鹦鹉不停的叫着王妃,其他众多鹦鹉也跟着叫喊了起来。每只鹦鹉学的话都不尽相同,这么乱七八糟的叫嚷起来,别提多热闹了。 慕念春两辈子加起来也没今日开的眼界多,眼睛和耳朵都快不够用了。心情也飞扬愉悦起来:“怪不得枫哥儿来了一回王府就念念不忘呢!”别说几岁的孩子了,就连她也觉得颇有趣味呢! 齐王宠溺的笑道:“你若是想枫哥儿,明天就去接他来住上两日好了。王府里好玩的东西多的是,保准枫哥儿乐不思蜀。” 慕念春闻言怦然心动,眼眸亮晶晶的:“真的可以吗?” 齐王情难自禁的亲了亲她的脸蛋:“当然可以。你如今是齐王妃,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想邀请谁来做客都行。王府里这么多客房,别说是枫哥儿,就是接慕家所有人来住上几天也没问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肆无忌惮的亲昵,真的好吗? 慕念春俏脸嫣红,瞪了齐王一眼。 石竹等人比慕念春更尴尬,一个个把头都快垂到胸口了。 齐王却若无其事的笑道:“你喜欢这只会说话的红毛鹦鹉,就拎回院子里挂在廊檐下,闲来无事的逗逗鹦鹉也能解解闷。” 慕念春故作平静的嗯了一声,趁着众人没留意,丢了个白眼过去。再敢当中动手动脚动口什么的,今晚睡书房去! 齐王迅速领会精神,摸摸鼻子,接下来总算老实多了。最多就是摸摸媳妇白嫩柔软的小手,顺便遐想一下小手摸着自己时的快意——喂喂喂,大白天的想这种事也太过分了! 慢悠悠的闲转一个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厨房准备了热腾腾的精致饭菜。因为慕念春不喜铺张浪费,这次厨房总算没再上几十道菜肴了,只有十几道而已。 饶是如此,两人也只吃了不到四分之一就饱了。 按着惯例,剩下的饭菜便由贴身伺候的丫鬟们分着吃了。慕念春目光一扫,含笑吩咐道:“这一盘葱烧海参味道不错,还剩下大半,就赏给玲珑了。” 此言一出,玲珑顿时又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玲珑既欢喜又暗暗提心吊胆。王妃处处抬举她,这当然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可这么一来,她也成了众人的眼中钉。尤其是胭脂,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怨毒,一副恨她入骨的表情...... 慕念春当然懒得管这些,扔下一句,就笑眯眯的去午睡了。 齐王殿下精神抖擞的追了上去。 媳妇,等一等,午睡怎么可以少了我! ...... ps:新婚小夫妻日常,当然是甜甜蜜蜜的~o(n_n)o~今天第三更奉上,求点票票鼓励一下~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日常(二) 午睡过后,慕念春便将府里的大小管事都召了过来。 这是管事们第一次正式拜见王妃,谁也不敢怠慢,接到消息之后立刻赶了过来。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站在廊檐下,等着传召。 慕念春坐在内厅的椅子上,闲闲无事不务正业的齐王,就这么懒洋洋的坐在一旁。一副坐没坐样的懒散德行,让人怎么看着都不顺眼。 慕念春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你就没别的正经事吗?我见府里的管事,你来凑什么热闹?” 男主外女主内,内宅里的事男人跟着掺和,是要被人耻笑的。 齐王挑了挑眉,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今天就一直跟着你,你休想把我甩开。” 慕念春哭笑不得,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意。 她刚嫁到齐王府里,对府里的人事半点都不熟悉。齐王死皮赖脸的坐在这儿,分明是要为她压阵撑腰。就算再刁钻再油滑的管事,见了齐王也不敢阳奉阴违出什么幺蛾子。 不出所料,管事们一个个进来的时候,见了齐王也在俱都打起了精神回话。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就差没下跪拍胸脯表忠心了。 外人眼中看到的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齐王,齐王府里的管事们却绝对没人敢这么想。胆敢糊弄主子的人,基本都没好下场。如今王妃过了门,齐王特意来给王妃撑腰,足可见齐王对王妃是何等上心。在场的管事谁不是八面玲珑精明过人,当然知道该怎么表现。 慕念春原本准备好的试探敲打,通通用不上了。好言安抚了各人一番,让管事们都散了。 齐王忽的吩咐郑喜:“你把府里几个侍卫首领叫来。见一见王妃。” 郑喜一愣,旋即应了一声。 按规矩,皇子可以拥有一千左右的亲兵侍卫。这些亲兵被分成了五队,每队都有一个首领。能做上亲兵首领的,都是齐王真正的心腹。 眼下齐王没领什么实在的差事,也没具体的官职。这一千亲兵,可以说是他明面上的所有力量了。 慕念春也有些讶然:“这些侍卫首领都是你的心腹亲信。只听命于你。你让他们来见我。他们会不会觉得受辱?” 齐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淡淡说道:“我是他们的主子,你也是。他们谁若是觉得受辱,以后也不必来见我了。” 慕念春心头一热。眼眶微微湿润了,半晌才低低的说道:“你对我这么好,迟早会惯坏我的。” 齐王凝视着慕念春,目光专注温柔。口中却不正经的调笑道:“本王任性荒唐的名声早已传遍京城了,王妃跋扈嚣张一些也无妨。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人对视着,目光胶着在一起,缠绵之极。美好静谧,宛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画。 几个侍卫首领应召前来。站在厅外踌躇起来。 到底是进去请安,还是在这儿等着?进去吧,肯定会打断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齐王殿下肯定会发火。不进去吧,万一王妃等的不耐烦了。殿下还是会发火...... 真是伤脑筋! ...... 慕念春的眼角余光瞄到了几个身影,有些羞赧的收回了目光。都怪齐王,害的她也跟着失态了...... “董二,你们几个都进来!” 从声音中可以听出齐王的心情很不错。 几个侍卫首领对视一眼,一起进了内厅,拱手请安:“属下见过齐王殿下,见过王妃。” 齐王笑着说道:“都免礼吧!今天把你们几个都叫过来,是让你们正式的见一见王妃。你们几个自报姓名。”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健壮,言简意赅:“属下马青,见过王妃!” 第二个男子比马青瘦一些,个头高高的,叫孟智。第三个侍卫首领叫武永辉,第四个生的颇为斯文,叫章庭。 最后一个侍卫首领是一个二十二三左右的青年男子,相貌端正,面孔略黑,一双眼睛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让人望之就生出好感来:“属下董二,见过王妃。” 慕念春好奇的问道:“你在家排行第二吗?全名叫什么?” 董二显然常被问起这个问题,苦笑着答道:“属下全名就叫董二,家中也没有兄长。因为我出生的那一天是新年初二,所以我爹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笑就笑吧!因名字被取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能博王妃一笑,也是好事。 董二不无自嘲的笑道:“属下以前总嫌弃这个名字不好,后来想想也不错。只要说一回,谁都不会忘了属下的名字。” 慕念春勉强忍住笑,和颜悦色的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叫什么名字不要紧,重要的是行得正坐得直。” 温柔美丽的笑颜顿时收服了董二的心,董二心悦诚服的应了声是。 齐王的目光一一掠过几人的脸孔,一字一顿缓慢清晰的说道:“你们几个听好了。从今日起,你们的主子多了王妃。王妃的命令,和我的命令一样,你们必须无条件的遵守。” 董二等人俱是一惊,却无人敢反驳,恭敬的应下了。 身为皇子亲兵,从被挑选到齐王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生是齐王的人,死了也是齐王的鬼。齐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要遵从。既然齐王这么吩咐了,他们也只能听令。 慕念春虽然隐隐猜到了齐王特意叫侍卫们来的用意,可亲耳听到齐王的命令,依然震撼不已,下意识的说了句:“这于理不合,若是传了出去,只怕......” “我身边的侍卫,只听我的吩咐,别人说什么,不必理会。”齐王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任性,旋即压低了声音:“念春,上一次你被掳走的事是我的疏忽,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慕念春鼻子微微一酸,眼角温热的液体蠢蠢欲动,声音有些哽咽:“你又要惹我掉眼泪了......” 齐王起身过来,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念春,我希望你每天都展颜开怀。” 短短一句话,便让慕念春的泪水夺眶而出。 董二等人早已识趣的退了下去。石竹和冬晴也悄然退下了,顺手关上门,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依偎在一起的少年男女。 ...... 马青等四人都走了,董二略一犹豫,走到了冬晴面前:“冬晴,那一次在慈云庵,你受了不少伤,如今伤都养好了吧!” 冬晴抿唇一笑:“那点伤早就好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董二关切的打量冬晴一眼,见她面色红润精神极佳才放下心来,低声笑道:“这一年你一直在慕家,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如今你总算回府了。” 冬晴莫名的红了红脸,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在慕家的时候,小姐一直待我很好。如今小姐嫁到了王府,我倒是习惯在她身边伺候了,以后也不会回书房了。” 董二嗯了一声:“虽说你的伤好了,不过,还是多留心的好,不要做什么重活粗活。免得伤了身子。” 冬晴笑道:“如今王妃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我整日闲闲无事,哪来的重活粗活。倒是你,平日经常要做些盯梢查探消息的事,稍不留神就有危险。你要多保重才是。” “放心,我会小心的。”董二咧嘴笑了起来。 接下来似乎没什么话可说了,两人就这么对面站着,却谁也舍不得离开。 石竹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冬晴莫名的有些心虚,轻轻咳嗽一声:“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董二笑着应了一声,又看了冬晴一眼,才走了。 冬晴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转过身,然后猛的对上石竹促狭的笑脸:“好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看来,这位董首领和你关系匪浅啊......” 一向利落大方的冬晴陡然红了脸:“你别胡说。我和董首领曾拜同一个师父习武,算是同门师兄妹,以前有些来往。我近一年都在慕家,又曾受过伤,所以他才来关心的问几句。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看看冬晴急着撇清的样子就知道了。 石竹扑哧一声乐了:“我什么时候胡思乱想了,是你着急心乱了才是真的。”师兄师妹什么的,最容易日久生情了。 冬晴忍不住反击:“你就只会说我,等小贵子来了,看你还怎么嘴硬......” 一提到小贵子,就换成石竹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了,跺跺脚说道:“说的好好的,怎么又扯上小贵子了。我和他清清白白的,可不像你们师兄妹两个亲亲密密的......” 两人正红着脸互相取笑,一张熟悉的脸孔忽的凑了过来,笑嘻嘻的喊了声“石竹”。 石竹一看到来人的脸孔,笑容顿时淡了下来,不冷不热的应道:“叫我有什么事?” 第二百八十四章 落花 来人当然就是郑喜了。 郑喜早就习惯了石竹对他的冷淡,也不放在心上,兀自殷勤的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随便和你闲聊几句。” 如今石竹随慕念春到了王府来,那个讨人厌的小贵子再也没机会像以前那般赖在石竹身边了...... 一想到这个,郑喜的心情就好极了。就连石竹隐忍不耐的清秀脸庞,在他眼中看来也格外的明媚动人:“王府这么大,想转上一圈,半日时间可不够。以后有机会,我领着你好好转上一转如何?” 石竹神色淡然的应道:“不必劳烦你了。我每日跟在王妃身边,多的是机会在府里转悠。” 想献殷勤的郑喜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气馁,又笑道:“说的也是。对了,今天那只会说话的红毛鹦鹉你喜不喜欢?我已经让人把鹦鹉笼子拎到廊檐下安置好了,以后你可以教鹦鹉说话,除了喊王妃之外,还可以教它喊你的名字......” 石竹敷衍的嗯了一声。 郑喜的心思表露的这么明显,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她岂能不知?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对郑喜实在没什么好感。与其让他误会,倒不如一开始就摆明态度,让他知难而退。 只可惜,她刻意的冷淡疏离效果不佳。郑喜一厢情愿的一腔热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屡屡受挫也没气馁,反而颇有几分愈挫愈勇的架势。 “......石竹,前些日子我偷溜出去闲逛,在一家胭脂铺子里买了盒上好的胭脂。”郑喜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献宝一般的送到了石竹面前:“你收着留日后用。” 石竹没有伸手接胭脂,微微蹙眉:“无功不受禄,多谢你的好意,这盒胭脂我不能要。你还是留着送给别的女子吧!” 郑喜笑容微微一僵,旋即笑的更灿烂热情:“不过是一盒胭脂,不值什么银子。我也是顺手买了一盒,正好送了给你。没别的意思。你不必多心。只管收下就是了。” 石竹据不肯要。 一个坚持要给,一个坚持不肯收,一时竟僵住了。 冬晴很清楚石竹的心思。不由得对可怜的郑喜生出了几分同情,咳嗽一声打起了圆场:“郑喜,昨日王妃还赏了石竹一盒胭脂,这盒胭脂她确实用不着。要不然。你将这盒胭脂转卖给我好了,多少银子我给你。” 郑喜想也不想的说道:“你想要胭脂自己去买。这盒是我要送给石竹的!” 冬晴:“......” 不识好人心!被石竹拒绝了活该! 冬晴嘴角微微抽搐,果断的决定转身走人。免得被气出什么毛病来。 就在此刻,丫鬟小桃匆匆的跑了过来。小桃浑然不察气氛之诡异,兴奋的笑道:“石竹姐。冬晴姐,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小贵子来了!” 石竹眼眸一亮。唇角弯了起来。 郑喜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他来做什么?!”为什么他有一种浓浓的不妙预感? 这个预感。很快就被证实了。 小桃欢快的笑道:“小姐习惯了小贵子做车夫,所以回门那一日特地向太太张了口。以后小贵子就到王府来做事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 郑喜的脸色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低低的说了句:“真是阴魂不散!”亏他之前还暗暗窃喜没了碍眼的小贵子他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还没高兴几天,这个碍眼的竟到齐王府来了!!! 石竹满心欢喜,根本没留意郑喜难看的脸色,笑着对小桃说道:“你快些领小贵子进来给王妃请安......等等,还是我亲自去好了。小贵子初来乍到的,进了王府肯定不自在......” 什么?石竹还打算亲自去迎小贵子进来?! 郑喜心里酸的直冒泡,忽的张口说道:“还是我去领他进来吧!” 石竹一怔,下意识的看了郑喜一眼。 郑喜在最短的时间里压下了心头的嫉火,神色自若的笑道:“门房那边我最熟悉,府里的路我也最熟。你随王妃到府里才几天,只怕连路怎么走都不知道。” 石竹略一犹豫,便笑着应了:“也好,那就劳烦你跑一趟了。” ......之前他殷勤了半天,也没见她对自己笑一笑。现在一听说那个小贵子来了,笑的像朵鲜花似的。 郑喜脸上在笑,心里却像喝了一大缸子的醋,又酸又气又苦。 ...... 郑喜抢着去领小贵子进府,当然没存着什么好意。 以前在慕家,小贵子占着地利人和。如今到了齐王府,可就得看他郑喜耀武扬威的风光了。先给小贵子来个下马威再说! 郑喜故意慢悠悠的走到了门房处。远远的就见到了一个略显局促不安的少年,那个少年肤色略黑,相貌还算端正,看着十分憨厚。衣着普通,手中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裹。 这个少年,当然就是小贵子了。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郑喜老远的见到小贵子,心里就开始不痛快了,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小贵子几眼,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 哼,不管是比衣着比相貌比气质,小贵子都是完败!自己唯一输给他的地方,只是个头不及他高而已。 说起这个,郑喜心里颇觉得不是滋味。一开始遇到小贵子的时候,自己还比他高一些。后来小贵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个头嗖嗖的蹿高。如今竟比他高了小半个头......这让处处都争强好胜的郑喜憋了一肚子闷气。再一想到石竹对小贵子的另眼相看,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门房管事见了郑喜,忙殷勤的笑着迎了上来:“今日怎么劳驾你特地过来迎人了。” 郑喜故意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石竹她们几个对府里的路不熟,所以请我跑一趟。”然后用略显傲慢的语气说道:“小贵子,你随我过来吧!” 小贵子略有些腼腆的应了一声,跟在郑喜的身后往府里走。 郑喜瞄了小贵子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听闻你在慕家已经做到了马房管事,这管事做的好好的,怎么又跑到王府来了?我们王府里的管事位置可都满了,只怕腾不出位置给你。” 声音阴阳怪气的,显然不怎么友善。 小贵子似是没听出郑喜话语中的不善,笑着答道:“当日小姐心善,收留我在慕家做事,也没让我签卖身契。所以我是自由之身,如今小姐让我到王府来,我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做不做管事,我可半点都不在意。” 说的倒是好听。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郑喜微不可察的轻哼一声,语气中不自觉的飘出了酸意:“是啊,你当然不在乎什么管事的位置。能在齐王府里做事,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更不用说,以后你就能经常见到石竹......和王妃了。” 小贵子听到石竹的名字,脸孔微微一红,腼腆的笑了笑。 郑喜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格外刺目,语气不免又刻薄了几分:“石竹如今是王妃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日后会经常随着王妃出入皇宫太子府,眼光也会比以前高的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来,徒惹人笑话。” 小贵子笑容一顿。 他是憨厚老实一些,却不蠢钝。郑喜的话又说的这般明显,傻子也能听得出言外之意。 郑喜瞄了沉默的小贵子一眼,心里十分快意,正要再示威几句,小贵子忽然出人意料的张口反驳:“石竹可不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人!” 郑喜:“......” 郑喜俊俏的脸孔瞬间黑了,暗暗咬牙切齿。 这个小贵子,看着老实,没想到竟也会指桑骂槐。什么狗眼看人低,分明说的就是他!以后时日长的很,看他怎么收拾对付小贵子! 郑喜的心中瞬间掠过了数十种给人使绊子穿小鞋的伎俩,脸上掠过自得的冷笑。 ......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一路僵持。 幸好很快就到了内厅,刚一进内厅,郑喜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热情的招呼小贵子:“你一路拎着包裹,一定累了,我来替你拿着包裹。你去给王妃请安。” 虽然心里不待见小贵子,可当着慕念春主仆的面,郑喜丝毫没露出心里的不忿。 小贵子做戏的功夫远不及郑喜,笑容略显僵硬和不自然:“不必劳烦了,我能拎得动。” 说着,拎着包裹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奴才小贵子,给王妃请安。” 结结实实的三个响头,能听见响声。抬起头的时候,额头都红了。 站在一旁的石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这个小贵子,心眼太实在了。磕头行礼也不知道悠着一点。 郑喜一直留意着石竹的神色变化,此时心中直冒酸水。 ...... 第二百八十五章 流水 慕念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暗暗失笑。不动声色的瞪了齐王一眼。 怎么还没和郑喜说清楚石竹和小贵子的事?瞧瞧郑喜那嫉妒的样子,啧啧,真是难看又可怜。 齐王回了个无奈的苦笑。 他这个主子亲口答应过的事,现在又要反悔,让他怎么张得了这个口?嗯,还是让郑喜自己睁大眼睛看着,慢慢体会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好了...... 慕念春收回目光,温和的说道:“小贵子,不用多礼,快些起来吧!” 小贵子谢了恩,利落的站了起来。 慕念春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包袱上,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你在慕家一年多,家当只这么一点吗?” 小贵子憨厚的笑了笑:“奴才的爹娘都还留在慕家,奴才把这一年多来积攒的月钱还有小姐以前赏赐的东西都留给他们了。只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来。” 一片赤诚的孝心,在这两句普普通通的话中流露了出来。 慕念春眼中闪过赞许之色,含笑道:“其实,你连换洗的衣物也不用带。往日在慕家穿的衣服,在齐王府里可不便再穿了。待会儿我就让人给你安顿好住处,衣物之类的也不用你操心。” 慕家的小厮大多是穿着青色棉布做的衣服,齐王府里的下人穿着可要好的多了。小贵子若是再穿着以前的旧衣,未免显得寒酸。 小贵子也想通了这个道理,略有些羞赧的应下了。 慕念春笑着说道:“你在慕家的时候已经做到了马房的管事,如今到了齐王府,暂时没管事的位置给你。你只能重新从车夫做起了。你可愿意么?” 小贵子想也不想的答道:“只要能为小姐......能为王妃做事,奴才做什么都情愿。” 慕念春心里一暖,就连一旁的齐王也忍不住暗暗点头。 这些话若是换了别人比如郑喜来说,保准声情并茂感人肺腑。小贵子显然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话语中的真诚却足以令人动容。 或许,就是这份真诚坦荡打动了石竹。 相较之下。能言善道又伶俐的郑喜却显得有几分油滑和轻浮了...... 刚一想到郑喜。郑喜便站出来刷一刷存在感了:“王妃,安排住处这种小事就交给奴才好了。奴才保证办的妥妥当当,绝不会让小贵子受半点委屈。” 哼!让他有苦说不出! 郑喜心里狠狠的想着。脸上却笑的愈发殷勤了。 不过,王妃看着他的眼神怎么有些怪怪的?难道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绝不可能!王妃应该还不知道他对石竹的心思,更不应该知道他对小贵子的嫉恨才对。 慕念春意味深长的看了郑喜一眼。若有所指的笑了一笑:“这点小事交给我,我当然放心。”顿了顿又道:“石竹。你也随郑喜一起去看看,等小贵子安顿好了再来复命。” 石竹笑着应下了。 自告奋勇领了差事的郑喜:“......” 石竹也跟着一起去,他还怎么暗中使坏?! ...... 待小贵子石竹随郑喜走了之后,慕念春才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你刚才看见没有。我吩咐石竹一起去的时候,郑喜的表情都快扭曲了。” 没什么良心的齐王也乐了,一起加入看热闹的行列:“郑喜那小子。大概还因为你什么都不知情,所以正大光明的想在你眼皮子底下给小贵子穿小鞋。” 只可惜。慕念春是出了名的护短,岂能任由他欺负小贵子!故意派了石竹一起跟着去,一来可以防止郑喜使坏,二来则是故意给郑喜添堵了。石竹处处向着小贵子的时候,郑喜岂能不嫉恨交加? 齐王笑了一会儿,总算找回了仅有的一点良心:“要不然,还是早点挑明石竹和小贵子的事情吧!也免得郑喜越陷越深。” 慕念春随意的耸耸肩:“说不说都随你好了。不过,就算要说也得私下和郑喜说。两人日后都要在我身边伺候,若是府中传的沸沸扬扬的,石竹和小贵子两人见面可就尴尬了。” 齐王点点头。 ...... 耳边不时传来石竹和小贵子的声音。郑喜一肚子窝火闷气,可人家说的热热闹闹的,他连个插嘴的机会都找不到。 “小贵子,你到王府来做事,你爹娘知道了是不是舍不得你?”石竹笑吟吟的问道。 小贵子笑道:“这倒没有,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今日我走的时候,还特地叮嘱我,以后在王府里一定要好好做事,不能给王妃丢人。” 石竹抿唇一笑:“你做事老实又勤快,怎么可能给王妃丢人。” 小贵子大着胆子看了石竹一眼:“这可未必。我初来乍到,对府里的人事都不熟悉,只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若是有人暗中给我使绊子,只怕我想不丢人都不行。” 石竹笑容微微一敛,看了郑喜一眼。 一直没找到机会插嘴的郑喜:“......” “你看着我做什么。”郑喜心虚的来个恶人先告状:“我可从没想过要刁难小贵子。还主动向王妃请命替他安排住处,不感激我也就算了,怎么还以小人之心来揣度我?” 石竹扯了扯唇角:“我还没什么都没说,你这么急急的跳出来倒打一耙,该不是心虚了吧!” 郑喜这张嘴什么时候让过人,偏偏对方是石竹......这口闷气不咽也得咽了。 郑喜气闷不已,恨恨的瞪小贵子一眼。看着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实则蔫坏。刚才分明是故意在石竹面前告状...... 小贵子似没察觉到郑喜的愤怒,冲郑喜憨憨的一笑。 郑喜心里别提多怄了。 齐王府里正经的主子只有两个,下人却近两百。丫鬟们的住处和小厮们的住处隔的很远。白天小厮们各司其职,下人房这边还算安静。 郑喜叫来这里的管事,板着脸孔说道:“石管事,这个叫姚长贵,是王妃特意从慕家带过来的车夫,日后会在马房做事。你去找一个空房间,让他先安顿下来。” 那个石管事为人圆滑,最擅长看脸色行事。可今天郑喜的表情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听话音吧,这个姚长贵是王妃带来的人,万万不能怠慢。可郑喜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回事......到底要安排好些的住处,还是最差的那一间? 石管事忍不住冲郑喜使了个眼色询问。 没等郑喜回应,石竹便微笑着说道:“麻烦石管事,挑一间宽敞一些又向阳的房间。” 石管事之前去拜见王妃的时候见过石竹,虽然还不清楚石竹的脾气,却深知她是王妃身边最器重的大丫鬟,哪里敢怠慢,忙陪笑应了下来。 郑喜眼睁睁的看着石竹陪着小贵子去安顿,一颗少男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 当天晚上,慕念春亲自下厨做了晚饭。 一盘小巧的馒头,四盘清爽的小菜,外加一大碗百合莲子粥。比起厨房动辄几十道山珍海味,简单的近乎寒酸。 齐王却吃的津津有味,边吃边笑着夸赞:“好久没吃你亲手做的饭菜了,味道还是这么好。” 食材普通寻常,可经过慕念春的一双妙手烹饪,却成了人间难寻的美味。 见他吃的这般香甜,慕念春心中也觉得甜甜的。 前世她用绝妙的厨艺为自己博得了韩越的宠爱。可这份风光,并未给她带来太大的喜悦。每次下厨的时候,心中甚至深切的痛恨着自己。痛恨自己要违心的去讨好憎恨之极的仇人...... 为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才是世上最幸福美好的事。 两人合力将晚饭吃的干干净净。 齐王满足的叹了口气:“真好吃!每顿都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菜,让我去做神仙我都不换。” “你也太夸张了!”慕念春扑哧一声笑了:“难得我的厨艺合了你的口味,从明天起,我每天都做给你吃就是了。” 齐王精神一振,笑嘻嘻的说道:“那就有劳王妃了。” 小两口肉麻的耍起了花腔,还没等亲热几句,便有丫鬟来禀报:“太孙殿下来了。” 齐王略有些不满的抱怨:“不知道我新婚燕尔吗?天天都来打扰,真是没眼色。”意思意思的抱怨一句,还是迅速的起身出去了。 慕念春忍不住莞尔。 齐王和周琰性情截然不同,一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一个心地善良性子软弱,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会这般亲密要好。 周琰习惯了每天和齐王一起上朝,如今齐王告了婚假在府里悠闲自在不肯上朝,周琰总觉得像少了什么似的,索性晚上到齐王府来。将白日没听懂想不通的政事向齐王请教。 齐王也不吝赐教,毫无保留的指点周琰。 周琰边听边连连点头,自觉收获颇多。当然了,叔侄两个从来没有道谢那一套。 说完了正事之后,周琰笑道:“对了,我来之前母妃特意叮嘱了一声,让我请你和十四婶明日过府做客。” ps: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郑喜是逃不了这份伤心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痛哭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口中却痛快的应下了。 齐王府和太子府紧紧挨着,关系本就十分亲密。慕念春过门之后,还没正式的登门做过客。太子妃邀请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以太子妃的为人,若说没想着算计什么才是怪事...... 周琰走了之后,齐王也打算回屋休息。 在看到郑喜的那一刻,齐王忽然又改了主意,张口说道:“郑喜,你过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郑喜一整个下午心情都不好,强打起精神过来了:“殿下有何吩咐?” 齐王略一踌躇,只觉得难以启齿。 郑喜心里一个咯噔,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一定不是他乐意听到的...... 齐王终于张了口:“郑喜,我今后会为你挑一个相貌出众性情温柔的媳妇。至于石竹,你就别惦记她了......” 郑喜如遭雷劈:“殿下!你明明答应过奴才的!”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齐王咳嗽一声,有些尴尬的解释:“我之前答应你的时候,并未问过念春的意思。今天才听她提起,石竹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小贵子。现在虽未挑明,不过,两人彼此有意。念春打算过两年就让他们成亲。你迟了一步,也是没法子的事。既然没这个缘分,你也想开些,以后我一定为你做主,挑一个更好的......” 郑喜身子晃了一晃,扑通一声跪下了,眼泪哗的就涌了出来:“殿下,奴才谁都不要。奴才只喜欢石竹。求殿下成全!奴才伺候殿下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求过殿下什么事,只这一回......” 看着郑喜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齐王心里也闷闷的不是滋味。眼前又浮现出前世郑喜临死前的惨白脸孔。一个冲动之余,就想答应了他。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 “强扭的瓜不甜!”齐王叹道:“如果石竹心中有你,我肯定会为你做主。可如今是你一厢情愿。石竹和小贵子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你让我怎么向王妃张这个口?而且。她一向最护短,对小贵子也格外的看重......总之,这件事是不可能了。你想开些吧!” “奴才想不开!”郑喜也是豁出去了。跪在地上愣是不肯起来,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奴才就是想不开。明明是奴才先遇到石竹的,明明是奴才先喜欢上她的。凭什么被小贵子半途抢了去。小贵子笨头笨脑笨嘴笨舌的,有哪一点比得上奴才。凭什么石竹就是喜欢他不喜欢奴才......” 齐王默然片刻。才张口道:“先遇见,不代表就是你的。男女情爱。和先后无关。”顿了顿又说道:“你今日心情不好,先回去歇着吧!好好想上一晚,或许就能想通了。” ...... 齐王回屋的时候,面色沉凝。不太好看。 慕念春心里悄然一动,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周琰和你说了什么?” 齐王轻叹一声:“和周琰无关。是为了郑喜。” 慕念春顿时了然:“你已经把石竹和小贵子的事告诉郑喜了?” 齐王嗯了一声:“郑喜哭了半天,向我苦苦哀求。我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劝了他几句。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进了。” 石竹和小贵子在慕念春的心中都是特别的,郑喜于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前世亲人皆亡,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郑喜。在他心中,郑喜和家人无异。更不用说,郑喜是为了救他而死。他欠郑喜一条命。不管郑喜求什么,他都会尽力达成郑喜的心愿。 偏偏这么巧,这件事强求不来...... 慕念春见齐王拧着眉头,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过,事关石竹的终身幸福,她绝不会退让半步:“郑喜一时想不开,时间久了就会好了。府里这么多美貌的丫鬟,以后替他挑一个又漂亮又伶俐的,总不会亏待了他。” “也只能这样了。”齐王打起精神,又提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对了,刚才周琰说了,太子妃请我们明日过府做客。” 慕念春微微挑眉,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既是太子妃盛情相邀,我们自是不便推辞。” 夫妻两个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显然都猜到了太子妃的真正用意。 ...... 太子府就在齐王府隔壁,去做客只要步行几步就到了,根本不必着急。 隔日清晨,慕念春正打算起床,被赖床的齐王扯着不准起身:“这么早起做什么,陪我再睡会儿。” 大冬天的,温暖的被窝确实令人流连。更何况,公婆都在皇宫里,这齐王府里就他们两个主子。根本不必早起给谁请安...... 慕念春没怎么挣扎就陷入了温柔乡.....不对,是躺在齐王温暖的怀抱里,懒懒的多睡了半个时辰。 睡饱了精神也格外的好,梳洗一番过后,慕念春兴致勃勃的亲自下厨做早饭。齐王厚着脸也跟进了厨房。 “君子远庖厨!你跟着进来做什么?”慕念春笑着撵人:“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跟着添乱,出去等着。” 齐王当然不肯走,笑嘻嘻的说道:“你忙你的,我保证不捣乱总行了吧!”他早就幻想着有朝一日亲眼看着慕念春为他下厨了,如今美梦成真,他心里美滋滋的,哪里肯离开。 慕念春撵不走他,索性由着他去了。洗净了手,开始忙碌起了早饭。石竹和冬晴在一旁打下手。 晨曦透过窗棂,撒在她认真专心的侧脸上,宛如一层淡淡的光晕。 齐王斜倚在门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专注的看着她,目光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 石竹和冬晴悄悄对视一笑。新婚小夫妻甜甜蜜蜜的,整日黏糊在一起。就连空气中都飘着甜甜软软的味道。虽然肉麻了一点点,虽然她们夹在中间总觉得多余和尴尬。不过,看到他们感情这么好,心情真的很好呢! 早饭很简单,是两碗手擀面。 熬了一夜的鸡汤香浓扑鼻,面条细而筋道,配着碧绿的青菜叶子黑色的木耳暗红色的香菇,令人食指大动。 面条吃的一干二净,连碗里的汤都喝了个精光,齐王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 他对吃食的挑剔是出了名的。厨房里的十几个大厨为了做出合他口味的饭菜,每天都绞尽脑汁。每顿饭至少也有二十几道菜肴。饶是如此,他也挑三拣四的吃不下多少。 可现在,慕念春做的一碗普普通通的手擀面,就收服了他刁钻的嘴和胃。 到底是慕念春的厨艺太好,还是因为心爱的女子为自己下厨满足感太强,所以觉得格外好吃?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喜欢慕念春亲手做的饭菜,这就足够了! 用过早饭之后,府里的管事们一一来请安,汇报今日要做的事,然后领对牌。 有资格亲自来见慕念春的,都是王府里有头有脸的大管事,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人。那些二等三等管事,自有大管事们去吩咐做事。 慕念春对这些管事们的性情脾气都不熟悉,暂时也没动谁的打算。只微笑着听各人禀报,偶尔问上一两句。 不过,就是这一两句,也足够大管事们心惊了。新过门的王妃年龄不大,看着一副纤柔娇弱的样子,话也不多,可只要张口,问的都是最要紧关键的地方。看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轮到石管事的时候,石管事殷勤的笑着一步说道:“奴才有事回禀王妃。昨日石竹姑娘和郑喜亲自领了姚长贵来,奴才特地挑了一个最宽敞干净的房间让他安顿下了。又让他领了两套府里的衣服鞋袜。不知王妃打算让他到哪儿做事?” 慕念春先含笑夸赞石管事做事仔细,然后说道:“小贵子原本就是我的车夫,就让他进马房,挑一匹温驯一些的好马给他。日后我出府,就让小贵子驾车。” 石管事忙笑着应下了,心里暗暗庆幸不已。 王妃指名让小贵子驾车,显然对他十分看重。幸好自己昨天待小贵子很客气,又挑了个好房间给他。 提起小贵子,慕念春不由得想起了郑喜。目光一扫,却没发现郑喜的身影。忍不住询问的看了齐王一眼。 齐王无奈的挑了挑眉。 今天到现在,郑喜一直都没露面。看来,石竹的事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连身为贴身小厮的本分都忘了...... 还没等齐王想完,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硬生生的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才今日起的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往日精神抖擞活泼爱笑的郑喜,今日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没半点精神。一双眼睛有些红肿,一看就知道至少是哭了半夜。 齐王有些心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淡淡说道:“你脸色不好,今日不用来伺候了,好好休息一日。”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做客(一) 齐王一张口,原本没留意郑喜的众人也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其中,当然也有石竹。 郑喜出人意料的一挺胸膛:“奴才没事,不用休息。” 都这样了还逞强!齐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淡淡说道:“也好,你若是能坚持就随你好了。” 郑喜像往日一样站在了齐王的身后。齐王和慕念春离的极近,这也就意味着他和石竹离的很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将石竹清秀的脸庞尽收眼底。 郑喜时不时的看石竹一眼,心中既酸楚又难过。 昨天哭了前半夜,后半夜更是辗转难眠。早上眼睛红肿的不能见人,用冰敷了半天才狠狠心出来了。他才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只要石竹和小贵子一日没成亲,他们的事就不能作数。他还是有机会的...... 郑喜暗暗给自己鼓劲打气。 一无所知的石竹并未留意郑喜的神色,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心里暗暗盘算着,小贵子初来乍到,只怕马房的管事小厮会故意欺压他,这两日找个机会去马房一趟,打着王妃的招牌去探望小贵子一回。这么一来,只要眼睛亮堂一些的,都不敢刁难小贵子了...... 时候不早了,也该出发了。 慕念春笑着看了齐王一眼:“我们现在就去太子府吧,别让太子妃她们等的急了。” 齐王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迟些也没关系,五嫂心胸宽广,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他正面惹太子妃的次数还少吗?真不在乎多一回。 慕念春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莞尔:“别贫嘴贫舌了。石竹,冬晴。你们两个都随我一起到太子府去。还有玲珑......” 提到玲珑,不由得顿了一顿。奇怪,今日早上到现在,怎么一直都没见玲珑? “启禀王妃,”穿着一身桃红罗裙明媚娇俏的胭脂上前一步,恭敬的禀报:“玲珑昨日晚上受了凉气,闹了半夜肚子。今天早上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特地请奴婢向王妃告罪。” ......这么快就“受凉闹肚子”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 慕念春眸光微闪,缓缓说道:“既是如此,就让玲珑好好休息一日。由你顶替玲珑。随我去太子府。” 胭脂按捺下心中的喜悦,恭敬的应下了。 ...... 齐王到太子府,从来都是随意的出入,无需递帖子。不过。今天是慕念春第一次以齐王妃的身份登门做客,和平日不同。规规矩矩的递上了拜帖。 等了片刻。周琰和蒋氏亲自来相迎。 “见过十四叔十四婶。”周琰一本正经的拱手。蒋氏随着周琰一起敛衽行礼。 说实话,每次听到十四婶这个称呼,慕念春都有些别扭。周琰和蒋氏比她都年长,可谁让齐王辈分高了一截呢! 齐王和周琰随意惯了。边走边笑着调侃道:“今日你怎么没上朝?” 周琰笑道:“这可不是我要偷懒,是父王特地吩咐我留在府里。”不然,齐王登门做客。府里无人招呼也太不礼貌了。 叔侄两个有说有笑,这一边。蒋氏和慕念春就稍稍有些尴尬了。两人之前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却不算熟稔。更何况,还有慕元春这一层尴尬的关系,蒋氏没心情和慕念春套近乎。 慕念春和慕元春姐妹不和的事,蒋氏也略有耳闻。可在蒋氏眼中看来,再不和睦也是嫡亲的姐妹。遇到什么事,慕念春肯定是站在慕元春那边的...... 很快,蒋氏就知道自己想的大错特错了。 ...... 进了内堂之后,齐王领着慕念春一起给太子妃请安:“见过五嫂。” 太子妃含笑道:“十四弟和十四弟妹免礼,坐下说话吧!” 两人谢过太子妃之后,在太子妃的下首坐下了。慕念春刚一坐定,便察觉到有两道嫉恨的目光看了过来——事实上,从踏入内堂的那一刻开始,那两道目光就再也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这个人,当然就是慕元春。 慕元春身为侧妃身份,当然没资格坐着,甚至连和周琰一起迎客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和刘氏站在一旁。待太孙妃蒋氏进了内堂之后,便得老老实实的站到蒋氏的身后。 这大半个月来,慕元春逼着自己适应侧妃的身份,也反复的在心中安慰自己。忍气吞声都只是暂时的,只要太孙心里有她疼惜她,将来总有她扬眉吐气的那一日......可当亲眼看着慕念春含笑进了内堂的那一刹那,慕元春才知道自己心中有多怨恨。 她才是慕家的嫡长女!慕念春不过是继室生的女儿,论身份比她差了一截,才貌更是不及她。可如今,她憋屈的站在蒋氏身后,慕念春却和太子妃平起平坐有说有笑...... 慕元春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恶毒和嫉恨。宽大的袖袍遮盖住了她紧握成拳的双手,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一阵阵刺痛。可这些微的刺痛和心里如刀割一般的痛楚起来,却又微不足道。 太子妃瞄了慕元春一眼,不疾不徐的吩咐:“慕氏,刘氏,你们两个还没见过齐王和齐王妃吧!还不过来行礼问安?” ......这一招太狠辣了! 太子妃这是成心要羞辱慕元春! 慕念春来之前便猜到了太子妃的用意,对于气一气慕元春这种事情她也是很乐意的,因此格外的配合,立刻笑道:“刘侧妃请安便行了,至于慕侧妃还是算了吧!不管怎么说,慕侧妃毕竟是我的长姐,哪有让姐姐向妹妹行礼的道理。” 太子妃笑道:“既是各自出嫁了,就得按着夫家的排辈和规矩来。今日若是不行这个礼,岂不是显得慕侧妃失礼了?” 慕念春略一犹豫,才歉然笑了笑:“五嫂说的有理,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此时,就连脂粉也遮掩不住慕元春异样苍白的脸色。 刘氏最是伶俐乖巧,当然很清楚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只见她笑盈盈的走上前来,敛衽行礼:“妾身刘氏,见过十四叔,见过十四婶。” 慕念春微笑着应了,让刘氏免礼平身。 太子妃对刘氏的伶俐十分满意,慢悠悠的看了慕元春一眼:“慕侧妃是怎么了?莫非连怎么行礼也忘了么?” 慕元春暗暗咬牙,慢慢走上前来。身形纤弱,莲步轻移,颇有几分娇怯不胜风雨的风姿。 周琰在一旁看着暗暗心疼不已,不过,却没像平日一样挺身而出。慕元春既是嫁给了自己,给齐王夫妇行礼也是应该的...... 慕元春有意放慢步伐磨磨蹭蹭的,却没等到周琰出声解围,心中暗暗恼恨。她的演技虽然好,却实在不情愿对慕念春低头弯腰。脸上便流露出了几分:“妾身慕氏,给十四叔......十四婶请安了。” 这一声十四婶,几乎让她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才勉强挤出了口。 慕念春熟悉的笑声响起:“慕侧妃快些免礼。”顿了顿又笑道:“我们姐妹两个本不必讲究这些俗礼,奈何名分如此,只得委屈慕侧妃这一回了。” ......这哪里是安慰,根本就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慕元春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妾身半点没觉得委屈,十四婶多虑了。” “没觉得委屈就好。我今日来的匆忙,没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还往刘侧妃和慕侧妃不要嫌弃礼轻。”慕念春笑吟吟的说着,冲石竹和冬晴使了个眼色。 石竹和冬晴各捧了一个锦盒上前。锦盒里各放了一块质地上乘的丝缎。用来做见面礼,也不算失礼了。 慕元春看着锦盒里的粉红色丝缎,气的暗暗咬牙切齿。 慕念春肯定是故意的!身为妾室,不能穿大红,是她心中最深切的痛楚和伤疤。慕念春偏偏送一块粉红色的丝缎给她,无疑是在众人面前再一次提醒了她的身份...... 刘氏的那块丝缎是天青色的,既素雅又好看。刘氏欢喜的谢了恩。 慕元春表情僵硬的也谢了恩。 接下来,倒是没她什么事了。因为这样的场合,她还没资格陪慕念春说话...... 太子妃含笑说道:“十四弟妹刚嫁到齐王府,若是有什么事不懂的,只管来问我。我痴长你几岁,执掌太子府内宅也有些年头了,总多些经验。” 慕念春忙笑道:“多谢五嫂盛情关心。日后我一定常向五嫂请教。” 表现的温驯又乖巧。 太子妃心中暗暗点头。虽说慕念春年纪小了一些,倒是伶俐过人。相较之下,年长慕念春两岁的慕元春,可就实在令人厌恶了。举止轻浮,野心勃勃,暗中使出狐媚手段迷的周琰神魂颠倒。有这么一个不安分的人在周琰身边,令人如鲠在喉,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今日特地邀慕念春登门做客,一来是处于礼数,二来则是故意让慕元春没脸。 刚才不过是牛刀小试,真正的招数还在后面呢! 太子妃心中暗暗冷笑。 ...... ps:小虐怡情~ 第二百八十八章 做客(二) 闲话片刻之后,便该用午膳了。 男女不同席,周琰陪着齐王在外厅用饭,一众女眷则在饭厅用午饭。 太子有不少侍妾,平日太子妃用膳的时候,常有侍妾们在一旁伺候。不过,自从慕元春过门之后,这份“殊荣”就落到了慕元春的身上。 太子妃平日诸多刁难不必一一细说。 慕元春在周琰面前的委屈倒不是装出来的。她自幼饱读诗书才学出众,认定了自己将来会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做正房少奶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成为妾室。更没想过自己要这般小心翼翼的伺候另一个女子用饭。哪怕那个女子是大秦朝的太子妃,她的心里依然十分憋屈。 比这更憋屈的,莫过于慕念春也在场,将她的尴尬和难堪尽收眼底。 慕元春挤着僵硬的笑容,为太子妃伺候碗筷。 太子妃笑着夸{ }赞道:“慕侧妃做事仔细小心,有她伺候碗筷,本宫每顿饭都吃的格外香甜。如今,本宫可少不了她伺候呢!” 慕元春不敢露出半点勉强,挤出欢喜的笑容:“能伺候太子妃碗筷,是臣媳的福气才是。” 太子妃笑的十分温和:“来者是客,今日难得十四弟妹登门做客,本宫就不用你伺候了,你去伺候十四弟妹一回。” 慕元春:“” 太子妃略有些不快的看了表情僵硬呆愣不动的慕元春一眼:“怎么了,莫非你对本宫的吩咐有什么不满?” “臣媳不敢。”慕元春将喉头的一口鲜血咽了回去。双腿在微微颤抖,幸好有长裙遮着,无人看见。 慕念春适时的笑道:“五嫂这番盛情,我心领了。不过,慕侧妃似乎不太情愿来伺候,还是算了吧!” “她怎么会不情愿。”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依旧不疾不徐:“能伺候十四弟妹用膳,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慕侧妃,本宫说的是也不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慕元春颤颤巍巍的应了声“是”。然后。在众人了然嘲笑的目光中。走到了慕念春的身侧。摆好碗筷,然后将桌上的菜肴每样都夹了一些放进碗里。 慕元春机械的做着这一切,手一直不停的微微发抖 她到底还能忍多久? 慕念春冷眼看着面色惨然的慕元春。不得不说,太子妃一招比一招狠辣。明知道她们姐妹不和。明知道慕元春心高气傲。偏用这样的法子折辱慕元春。慕元春心里怄的就快吐血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顿午饭。 慕元春夹过的饭菜。她也没什么心情吃,随意的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太子妃关切的看了过来:“你怎么不吃了?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没等慕念春回应。便冷冷的瞪了慕元春一眼:“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夹的饭菜都不合十四弟妹的口味?还不快些重新布菜?” 慕元春咬牙应了声是,颤抖着举起筷子,不知怎么的,身子忽的晃了一晃,竟软软的倒了下去。倒的方向,不偏不倚冲着慕念春来了。 若是这一下真的结结实实倒下了,慕念春肯定跟着遭殃不可 众人面色都是一变,却救之不及。 眼看着慕元春就快碰到慕念春的那一刻,一只纤长结实的手忽的牢牢抓住了慕元春的胳膊,一个熟悉的冷淡声音在慕元春耳边响起:“请慕侧妃站稳了。” 又是冬晴! 慕元春咬牙暗恨不已。可戏演到一半,总不能就这么停了 冬晴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忽的伸出另一只手,在慕元春的身上迅疾点了几下。 又酸又麻又痛! 慕元春一个不提防,差点尖叫出声。总算还余一分理智,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痛呼又忍了回去。 她刚才怒上心头,故意装晕往慕念春的身上倒,打着昏倒也要拖上慕念春做垫背的念头。若是现在就睁开眼,岂不是明摆摆的告诉众人她是装的? 哪怕众人心知肚明,也绝不能被人当场抓住把柄。 慕元春强行忍住酸痛难耐的痛苦,继续闭着眼睛“晕厥”。 太子妃惊魂未定,忍不住怒瞪慕元春一眼。幸好慕念春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不然,刚才那一下若是真的倒在慕念春身上,慕念春至少也会受个轻伤。她这个做主人的,颜面可就难堪了。更不用说齐王会作何反应 “来人,扶慕侧妃回房歇着。”太子妃的面色好看不到哪儿去。 立刻便有两个身材健壮的婆子应下了,半扶半拖着“昏迷不醒”的慕元春回屋去了。 “十四弟妹受惊了。”太子妃深呼吸一口气,冲慕念春歉然一笑:“慕侧妃大概是一时气血攻心,所以才忽然昏倒。过两日,本宫会让她登门请罪。” 慕念春定定神应道:“没什么,幸好冬晴反应快,慕侧妃并未碰到我半根手指。” 蒋氏轻轻咳嗽一声:“慕侧妃这么忽然昏倒,或许是身子有恙,是不是让府里的大夫去看看?” 蒋氏在众人面前一向贤惠温柔大度。哪怕心中恨不得慕元春昏迷了再也不要醒来,面子上也得装装样子。 太子妃想起慕元春,便觉得心头火起,淡淡说道:“她平日身子好好的,料想也没什么大毛病,歇上半天也就好了。不用让大夫去看了。” 太子妃一发话,蒋氏顿时心安理得的应下了。 冬晴趁着众人没留意,冲慕念春悄悄使了个眼色。 慕念春心中了然,唇角微微扬起。 冬晴刚才背对着众人,动作又十分迅速,在慕元春身上点中的那几下,太子妃蒋氏等人都没留意。就那几下,足够慕元春“享用”一个下午了 两个婆子动作略显粗鲁的将慕元春抬到了床上,然后面无表情的吩咐:“慕侧妃身子不适,刚才昏迷了过去,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们几个不准打扰,都退下。” 屋里的几个丫鬟齐声应了,和两个婆子一起退到了屋外。 门刚一关上,慕元春就睁开了眼,眼中闪过痛苦,脸庞隐隐有些扭曲。 也不知道那个冬晴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在她身上点中的那几处俱都无比酸痛。偏偏她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既不敢呼痛,更不敢让人叫大夫来,只能这么硬生生的忍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里的酸痛愈发重了。 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了眼角,全身痉挛了起来。额上和后背全是冷汗。 慕元春用力的咬着嘴唇,很快,嘴唇上便渗出了一丝血迹。为了转移这份难耐的酸痛,慕元春逼着自己转移思绪。 这回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太孙今晚一定会来看她陪她。她一定要在太孙面前哭诉一番。哼,太子妃越折腾她,太孙就会越心疼。只要太孙的心在她身上,总有一天,她会将蒋氏和刘氏都压下去。还有慕念春,嫁给齐王又能如何?齐王已经快自身难保了,区区一个齐王妃也没什么可骄傲的。现在风光一时,将来总有她后悔莫及的那一天 不知熬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就在慕元春以为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酸痛终于缓缓减轻了。 慕元春早已是满身冷汗,嘴唇咬了一个深深的印迹,头发也散乱不堪,看着狼狈之极。 不过,她并未收拾自己。 越狼狈可怜,就越容易引起太孙的怜惜。 不过,天都快晚了,齐王和慕念春早该回府了,为什么太孙还不来看她? 慕元春苦等许久,左等右等不见太孙的身影,心里终于着急了。走到门边开了门,问守在门外的丫鬟:“太孙殿下来了吗?” 那个丫鬟忙应道:“奴婢一直守在门外,没见到太孙殿下过来。” 慕元春心里有些失望,旋即又安慰自己。太孙一向孝顺,大概是陪着太子妃用完了晚膳才会来。 然而,直到晚饭后,太孙依然没有来。 慕元春犹自抱着一点希望,命丫鬟悄悄去打听太孙的动静。很快,丫鬟便回来复命:“太孙领着太孙妃和刘侧妃去了齐王府,从齐王府用了晚膳回来之后,歇在了太孙妃的屋子里。” 慕元春脸色悄然泛白,一点一点的将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 前半个月,太孙一直都歇在她的屋子里,不肯和刘氏圆房。为此还和太子妃争吵了几回。 她心里当然窃喜又自得。可没想到,好景不长,太孙竟听了齐王的劝,和刘氏圆房了不说,还开始去蒋氏的屋子。还说什么“等她们怀上身孕母妃就不会为难你了”! 她想要的是自己早一步怀上身孕,然后母凭子贵在太子府站稳脚跟。若是蒋氏先怀孕生下嫡子,或是被刘氏抢了先,她在府里岂能有好日子过? 慕元春眼中满是怒火。 可恶的齐王!都是他在暗中怂恿太孙这么做。偏偏太孙最肯听他的话 ps:大家情人节快乐~o(n_n)o~大家一定忙着约会去了,今天双更,不知道有没有人看~ 第二百八十九章 坐山 柔和的烛光透过纱帐,静静的撒在亲昵相拥的身影上。 齐王早已得知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当着周琰的面没说什么,此时只有他和慕念春独处,俊脸阴沉了下来:“这个慕元春,实在是心思恶毒。故意装昏往你的身上倒,若是如了她的意,你非受伤不可!” 慕念春倒是表现的很淡然:“放心,有冬晴在,她根本没得逞。而且,冬晴还暗中点了她的几个穴位,她至少也要酸痛一个下午。” 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齐王怒气稍稍平息:“冬晴做的好,明日我就重重赏她。”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默然片刻,忽的低声说道:“太子妃看着和气,实则心机深沉。今日她借着我来折辱慕元春,何尝不是在用慕元春来折辱于我?” 她和慕元春关系再差,在血缘上毕竟是姐妹。太子妃有意在慕念春面前羞辱慕元春,也是变相的在落慕念春的颜面。 也正因为如此,这趟太子府之行,并未让慕念春觉得如何愉快。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说的没错,她根本就没存什么好心。今天的举动,既让慕元春难堪,也是落你的颜面。更是不动声色的警告我,让我老实消停些。以后这太子府还是少去的好。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她们几个爱怎么斗是她们的事,我们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慕念春赞同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慕元春不是省油的灯,太子妃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们斗的你死我活最好。她只要闲闲的看戏,时不时的帮着添把柴火就行了。 大把的美好时间用来谈论慕元春实在没什么意义,齐王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郑喜今天一天都有些不对劲。不像是要放弃石竹的样子。” 慕念春不以为意的笑道:“他不肯死心,是他的事。总之,石竹对他无意。他若是一味死缠烂打,只会让石竹更厌烦。” 石竹在她身边陪伴多年,没人比她更了解石竹的性情脾气。石竹忠厚耿直,喜欢的也是憨厚老实的小贵子。郑喜太过油嘴滑舌,性子又轻浮。根本入不了石竹的眼。 齐王忍不住为郑喜辩驳:“郑喜是我的贴身小厮。出入的是上书房太子府此类地方。要是笨嘴笨舌的不知道变通,这份差事他早就做不下去了。他本性还是好的......” “我什么时候说他不好了?”慕念春慢条斯理的应了回去:“只能说,石竹和他没这个缘分罢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若是死缠着石竹不放。将来石竹和小贵子成亲的时候,痛苦的还是他自己。” 齐王语塞片刻,然后无奈的苦笑:“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就是一门心思的认准了石竹,我这个做主子的也管不了他喜欢谁吧!” 诶!真是让人头痛! 齐王越想越觉得糟心。索性扯开了话题:“玲珑‘受凉’一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慕念春慢悠悠的一笑:“这点小事。何需我出手过问。既然玲珑病了,这些日子我多让胭脂伺候就是了。” 等玲珑的“病”好了,自然会去寻胭脂的晦气。整件事和她可半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消息传到宫里的皇后和容妃耳中,也怪不到她的身上。 齐王失笑。亲昵的点了点慕念春的鼻子:“狡猾的小狐狸!”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戏谑的笑道:“我这可是专心的给你挑通房丫鬟呢......”接下来的话,被全数吞进了贪婪的唇舌中。 良辰美景。当然不能虚度。 ...... 连着几天,都没见玲珑的身影。 胭脂一跃成了慕念春身边最得用的丫鬟。仅次于石竹冬晴,一时间颇为风光。 玲珑病愈了之后,整个人清瘦了一圈,愈发显得楚楚动人,恭敬的来给慕念春请安:“奴婢病了几日,没能伺候王妃左右,还请王妃恕罪。” 慕念春和颜悦色的笑道:“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是难免的事。有什么可怪罪的。再说了,我身边又不缺人伺候,你怎么也不多休息几日?” 当然不缺人伺候了。胭脂那个贱婢这几天趁着她不在,肯定没少巴结讨好王妃。 玲珑恨恨的想道,脸上却露出感恩戴德的笑容:“奴婢皮粗肉厚的,哪有这么娇贵。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已经是王妃心慈开恩了。奴婢一日没在王妃左右伺候,心里总惦记着王妃呢!” 惦记她?是惦记通房丫鬟的位置吧! 慕念春心中了然,口中当然不会说破,先冲石竹等人使了个眼色。等所有人都退下了,慕念春才轻叹一声说道:“玲珑,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短短一句话,便让玲珑红了眼圈,哽咽着说道:“启禀王妃,那一日奴婢白天还好好的,吃了晚饭之后就一直肚痛不已,闹了一夜肚子。后来这几日身子虚软无力下床走动,只能一直躺在床上。奴婢思来想去,那天的晚饭肯定被人做了手脚,可惜后来被人端走全倒了,奴婢半点证据也没有。还请王妃替奴婢做主......” 边说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煞是惹人心怜。 慕念春好整以暇的欣赏着玲珑的演技,口中却很配合的追问道:“哦?你知道是谁暗中对你下手?” 玲珑神色激动起来,眼中闪过恨意:“肯定是胭脂。她进府早,仗着曾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便自恃高人一等。事事都要压着奴婢一头。自从王妃过门之后,王妃对奴婢另眼相看,胭脂心中早就嫉恨不已。所以暗中在奴婢的饭菜中动了手脚。为的就是将奴婢挤走,趁机向王妃献媚......” 说着,又哽咽起来:“王妃,奴婢是容妃娘娘身边的人,对殿下和王妃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胭脂心里惦记着哪个主子,可就不好说了。还请王妃慧眼明鉴,看清谁是真的忠心。” 不愧是容妃调教出来的人,一番话既抹黑了胭脂,又巧妙的表明了“忠心”。没有半个字提到通房丫鬟,却又句句若有所指。 胭脂依仗的,是皇后这个金字招牌。而玲珑的这份口舌和心机,却远远将胭脂比了下去。 她的眼光果然没错。挑了玲珑做胭脂的对手,实在是太合适了。 慕念春眸光微闪,“推心置腹”的说道:“玲珑,你是母妃身边的人,我当然信得过你。不瞒你说,我原本是打算让你开了脸伺候殿下的。可是胭脂身后是皇后娘娘,我想绕过她,只怕她会向皇后娘娘告状。皇后娘娘怪罪起来,我这个做儿媳的也不便多做辩解......”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是胭脂‘不小心’犯了错,或是被捉住了什么把柄就好了。我就能正大光明的发落了胭脂,就算皇后娘娘问起来,也有搪塞之词了。” 玲珑默默的回味这些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鱼儿要上钩了。慕念春心中悠然一笑。 玲珑是个聪明人,又有野心,当然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哪怕明知道这个鱼饵有毒,也会忍不住吞下去。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玲珑很快就做了决定,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请王妃给奴婢一个月的时间。” 慕念春赞许的看了玲珑一眼:“你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好,我就等上一个月。” 至于事成之后怎么样,她可半个字都没承诺过。玲珑怎么脑补理解可不关她的事。 玲珑暗暗激动兴奋不已,忙跪下谢了恩,又表了一番忠心。 ...... 自这一日开始,玲珑又开始重新到慕念春身边伺候。她一来,立刻就将胭脂的风头压下了不少。慕念春也格外的多给玲珑几分颜面,常指派玲珑跑腿做事。一时之间,就连石竹的风头也被盖了过去。 这样的信号实在是太明显了。王府里的下人们多是心思灵活的,一个个见了玲珑都是笑脸相迎,一口一个玲珑姑娘。 胭脂心里又嫉又恨,原本和玲珑还保持着面子上的客气,如今火药味越来越浓。当着主子的面还算老实,到了私底下,却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其余的六个丫鬟,也渐渐分成了两个阵营。 胭脂身后是皇后,玲珑身后是容妃。原本是胭脂占了上风,可谁让玲珑更得王妃的欢心呢!因此,投靠向玲珑那边的反而更多一些。 今日你在我的饭菜里下巴豆,明天我就在你的粉盒里放些不干净的东西。到后天,为了谁多领些热水的事吵上几句。零零总总此类小事,时有发生,几乎没消停过。当然了,两方都没敢闹的太厉害,至少没敢闹到慕念春的面前。 只是,有石竹冬晴小桃几个做眼线,这些事又岂能瞒得过慕念春? 慕念春看戏看的不亦乐乎。 半个月之后,太子府那边传来了喜讯。太孙妃蒋氏有了身孕。 ...... ps:最近起章节名已经快疯魔了,大家请忽略无视各种稀奇古怪的章节名~o(╯□╰)o 第二百九十章 贺喜(一) 这样的喜事,慕念春自然要准备贺礼,亲自登门道贺。 在王府里已经逍遥了半个多月的齐王,也厚皮赖脸的非要跟着一起去贺喜。 慕念春心知他对担心自己在太子府会吃亏,所以才要跟着一起去,心中涌起暖意。口中却嗔道:“这种喜事,我登门贺喜就是了。你一个男人跟着算怎么回事,被人看见又要背地里说三道四了。” 齐王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别人爱说什么只管说好了。本王不在乎这一点虚名!” ......当然不在乎了!早就没什么名声可言了好么? 慕念春也就是和他耍花腔而已。他肯陪着自己一起去太子府,她心里也是乐意的。礼物当然得备的厚重些。 小夫妻携了厚礼,也不必什么拜帖,直接进了太子府。 蒋氏是正经的太孙妃,她有了身孕自是大大的喜事。皇上久病早已不上朝,太子顶着监国的名声,实际和登基也没太大区别了。有些眼色的,谁不趁着太孙妃有孕登门示好? 也因此,今日太子府女眷如云,都是带着厚礼登门贺喜的。 蒋氏初有身孕,要静心安神养胎,不便出来待客。太子妃满面春风的亲自招呼一众女眷,脸上的笑容足以说明她此刻的心情。 齐王一亮相,众女眷齐齐的嘴角抽搐。侄媳妇怀孕,你一个做叔叔的登门贺喜像什么话?这行事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好在齐王脸皮又老又厚,压根没把女眷们讶异的目光当回事。随意的拱拱手对太子妃道了声喜,然后重重的捶了周琰一拳,半开玩笑半嫉恨的说道:“好小子,娶媳妇比我早,连生儿子都比我快。” 周琰在齐王面前难得扬眉吐气一回,咧嘴笑了起来:“十四叔急着要儿子,其实简单的很。齐王府里那么多美人,让她们开了脸伺候。保准几个月就有好消息。十四婶最是贤良大度,肯定不会介意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慕念春从来不是什么贤良大度的人,正用软刀子收拾那几个不安分的美人呢! 齐王不着痕迹的瞪了周琰一眼。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特别不要脸的给自己贴金:“我可没打算纳什么美人。娶了念春,今生足矣。” 众女眷们听了这番高调的宣言兼表白,嫉妒的羡慕的不以为然的吃不到葡萄觉得葡萄酸等等各种眼神都飘了过来。 慕念春瞬间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齐王高调示爱,慕念春不好拆丈夫的台。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微微垂下头。正好避开了众人形形色色的目光。心里既觉得甜蜜又暗暗羞恼不已。 这个齐王。又在胡闹了!今日在场的女眷俱都身份贵重,他这么一嚷嚷,这句话只怕立刻就会在京城传开。说不定很快就会传进宫里。传到皇后和容妃的耳朵里......等等!他该不会就是这个目的吧! 慕念春揣摩着齐王的心思,羞恼之意顿时去了大半。 太子妃眸光微闪,心中晒然。这个齐王,心机城府都不缺,不过,对慕念春这般宠爱,已经到了昏头的地步。说话行事肆无忌惮不合章法徒惹人笑话。这样的人,就算有些野心,也成不了大事...... 周琰可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只用钦佩的目光看了过去。 十四叔敢想敢做敢说,这份勇气他这辈子也学不来。明明喜欢的是慕元春,却娶了蒋氏做正室,又一并娶了刘氏。再家上自家亲娘,内宅里几乎一天都没平静过。也让慕元春受了不少委屈...... 不过,蒋氏怀上身孕,总是好事一桩。有了子嗣的好消息,足够让太子妃高兴一阵子的。总不会再处处找慕元春的茬了吧! 周琰美滋滋的想着。 齐王瞄了周琰一眼,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心中不由得晒然。周琰还是太天真了!太子妃看某个人不顺眼的时候,可从来不会手软。蒋氏怀了身孕,底气也就更足了,想找慕元春的不痛快轻而易举。 ...... 热热闹闹的说了会儿话,便到了午时。 男客不多,只有齐王一个,照例由周琰陪着到外间小酌去了。 “来,先敬你一杯!祝你早日得个大胖儿子。”齐王戏谑的端起酒杯祝贺,话语虽不正经,祝福之意却是满满的。 周琰时常锻炼,如今酒量比以前大了不少,爽快的一饮而尽。 蒋氏怀孕,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其中一半是因为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另一半却是太子妃以后没了由头寻慕元春的麻烦。就这么一杯一杯的,很快就有了几分酒意。酒劲一上来,原本藏在心底没打算说的,也不自觉的说出了口。 “......半个月前,你和十四婶登门做客,母妃故意让元春伺候十四婶碗筷。元春心高气傲,心气不平,气的当场就昏了过去,还差点累及十四婶。我当日不知道,第二天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便说了元春几句,结果她委屈的哭了许久。”周琰说起当时的情形,不由得长叹一声。 慕元春依偎在他的怀里,抽抽噎噎的说着:“我们虽说感情不算亲厚,却也是嫡亲的姐妹,如今她是正经的齐王妃,我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侧妃。她坐着吃饭,我这个做姐姐的偏要站在一旁伺候碗筷。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一时气血攻心,才昏了过去。绝没有故意往她身上倒的意思。那个叫冬晴的,一把拉着我也就罢了,还在我身上点中了几个穴位。我酸疼了一个下午。殿下就不心疼我半分么?” 周琰听着确实心疼懊恼,着意的哄了她一番。 慕元春哭声渐停,抬起迷蒙的泪眼可怜兮兮的说道:“殿下,大概是我曾经得罪过四妹,所以四妹处处针对我。就连齐王也看我诸多不顺眼。冬晴敢那样对我,一定是齐王暗中吩咐的......” 边说边又哭了起来。 慕元春很清楚怎么哭才能惹的周琰心怜,这一番哭诉,格外的凄婉,真是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更何况是心软的周琰。 可惜,这一回慕元春料错了。 周琰沉默片刻,为她拭去眼泪,认认真真的说道:“元春,你嫁给我做了侧妃,又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对不住你。母妃为难你,蒋氏不待见你,刘氏暗中给你使绊子,这些我心里都清楚,也都一直向着你。可你不该怀疑到十四叔的身上。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就是十四叔,他再疼十四婶,也不会因此来刁难你。以后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免得传到十四叔的耳中,闹的我们叔侄生分。” 周琰的语气难得一见的认真和正经,甚至可以说是警告了。 慕元春稍微一试探,竟是这样的结果,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凉意。勉强挤出一个懊恼自责的表情:“殿下说的是,刚才是我一时口快说了错话,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之后忍气吞声,只字不提齐王。 可周琰的心里到底埋下了一根刺,连着几天都没去慕元春的屋子。再后来,就有了蒋氏怀孕的喜事。 齐王默默的听着周琰说话,心里涌起丝丝暖意。 周琰有多喜欢慕元春,他心里很清楚。也正因为清楚慕元春在周琰心中的分量,他从不会当着周琰的面说慕元春的不是。 没想到,慕元春自己作死,非要离间他和周琰之间的感情。自小一起长大,名为叔侄实则比兄弟更亲密的十几年感情,岂是她想挑唆就能挑唆的动的? 慕念春也曾讶然过他和周琰之间的情分。他放弃争夺皇位,一半是因为想换一种生活,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和太子斗的你死我活。一旦走到那一步,他和周琰也只能生死相见了。 前世他是皇室仅余的皇子,要报仇雪恨,誓要夺回周家的江山。后来登基为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可这辈子,太子和周琰都活的好好的。他就算能对太子下手,对周琰又怎么下得了手? “十四叔,我真的不了解女人都在想什么。” 周琰又喝了几杯酒下肚,酒意全部涌了上来,压抑在心里的苦恼也随之倾斜而出:“我对她还不够好吗?自从她过门之后,我把一颗心都放到了她的身上。甚至为了她常和母妃顶撞。为什么她总时时觉得委屈,动不动就抹眼泪。怪母妃不好,怪蒋氏小心眼,怪刘氏故意找茬,如今又怪到了十四婶和你的身上。” 齐王收敛了平日漫不经心的样子,难得认真的说道:“周琰,你没错。是她要求太多了。她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想过你的难处。” 是这样吗? 周琰怔忪了起来。想到平日相处的时候,她很少问及他白天的忙碌劳累,一张口大多是在哭诉自己的委屈,委婉的央求着他为她撑腰...... 第二百九十一章 贺喜(二) 周琰从没认真想过这些。—被齐王这么一点醒,才意识到了他和慕元春之间的问题所在。不由得沉默下来。 “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子,应该事事以你为先,处处为你考虑。为了你尽心的伺候公婆,为了你甘愿受些委屈,尽量不和正妃生出矛盾。明知道你我感情亲密,绝不该在你面前挑唆。” 齐王意味难明的看着周琰,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句都别有用意:“你喜欢她,执意要娶她回府,我是赞成的。可日子要怎么过,别人说了没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也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对她才是最好的。是不问青红皂白,把她宠的没了规矩分寸,惹的内宅天天闹腾不安?还是好好晾一晾她,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周琰沉默着,许久都没说话。 可齐王知道,他说的话周琰都听进去了。 挑拨离间这种事,慕元春可比他差的太远了。时机很重要,说话的艺术和技巧更重要。在适当的时间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很快就会生根发芽开花。 周琰不傻也不笨,只是生性善良心地柔软了一些,所以才会被身边的毒蝎美人蒙住了眼。等到他睁开眼试图看清一切的时候,慕元春也就蹦跶不了多久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齐王又开始半真半假的开起了玩笑:“其实,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如果谁开罪过念春。我肯定不会放过任何刁难的机会。” 周琰回过神来,失笑不已:“十四叔,你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齐王挑了挑眉,傲然霸气的说道:“谁敢笑话我,我上门揍的他们不敢出门见人。” 周琰乐了,故意糗他:“你今天的那句宣言人人都听见了,不出两天,皇祖母和容妃娘娘就都该知道了。她们两个若是不高兴的数落你几句,你也敢揍人不成?” “她们两个,留着给我媳妇应付就行了。”齐王悠悠一笑。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周琰的好奇心被吊的老高:“十四婶娇娇弱弱的。又是晚辈,哪里会是皇祖母她们的对手。” 不说别的,只要一顶嘴,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就足以让人吃不消了。 娇娇弱弱? 齐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拼演技拼宫斗。他对自家媳妇可是很有信心的。 叔侄两个边喝边聊。除了一开始沉重些,后来却是轻松惬意无拘无束。这也是周琰最喜欢和齐王待在一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生在皇家,身份尊贵。既是无上的荣耀,也是一副沉重的枷锁。堂兄弟们各怀心思,并不亲近。伴读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想讨好接近他的人不少,可有谁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和他说笑?又有谁肯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指点他朝政上的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是真心的对自己好,谁是虚情假意,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对齐王来说,也是一样。身在皇家,兄弟情父子情母子情什么的都比常人淡薄。除了周琰,又有谁肯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 相比起这一边,饭厅里的酒席气氛就要复杂微妙多了。 女眷共分了三席。有资格和太子妃同坐一席的,当然都是身份尊贵的女眷。镇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蒋氏的母亲平远侯夫人,还有永宁侯夫人。都是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慕念春是齐王妃,当仁不让的也坐了这一席。 在几位年龄都在四旬左右的华贵妇人中,尚未年满十四的慕念春显得格外惹眼。 邻桌的妇人们忍不住频频看了过来。这些目光里,大多是好奇的,隐隐带着探寻的意味,或者是等着看慕念春失仪出丑的。总之,没几个存着好心就是了。 可惜,她们都失望了。 一顿午膳,慕念春都表现的可圈可点。虽然容貌稚嫩了些,可言谈举止毫无差错。就连最挑剔的太子妃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点头。 至于慕元春,今日根本就没露面。 上次故意装晕的事历历在目,今日又是大喜的好日子,太子妃自然不肯让慕元春出来出丑丢人。 各人都吃的差不多搁了筷子。太子妃含笑和永宁侯夫人闲话了起来:“贵府的大小姐也快出阁了吧!” 永宁侯夫人笑道:“是啊,婚期就定在了明年三月。” 亲家母安国公夫人就在对面坐着呢,闻言笑着接过了话茬:“我原本倒是想早些,可请人合生辰八字的时候,人家就说了,他们两个今年不宜成亲,最好是到明年。这才挑了三月的日子。” 太子妃含笑说了些“天作之合”之类的喜庆话。 永宁侯夫人忍不住瞄了慕念春一眼。 当日如果不是陆无双坚持要嫁给齐王,这太孙妃的位置十有**是陆无双的,根本不会落到蒋氏的身上。更可气的是,齐王根本不喜陆无双,费尽心思娶了慕念春回府。陆无双最终被赐婚给了安国公府的六公子乔勉。陆无双一番情思付诸流水,大病了一场,不得已将婚期拖延到了明年三月...... 安国公夫人口中不说,心里必然是不高兴的。 想到失意待嫁的女儿,再看看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的齐王妃慕念春,永宁侯夫人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永宁侯夫人一直在看自己,慕念春当然心中有数,却只当不知,维持着微笑安静的坐在一旁聆听众人说话。 太子妃又和娘家嫂子镇国公夫人闲话了几句。俞秋娘在三个月前就出嫁了,刚嫁进门就有了身孕,也是个有福气的。 众人的话题一直在出嫁和怀孕上打转。慕念春基本插不上话,心思不自觉的飘远了。 上辈子她和孩子没缘分,这辈子不会有这样的遗憾了。她要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像齐王也像她...... “若说有福气,谁也比不上齐王妃!”平远侯夫人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没及笄,齐王就宝贝一样的娶了回来,连个通房丫鬟都不肯要。这份体贴和专情,委实令人羡慕。” 话一出口,太子妃的脸色就有些微妙了。 平远侯夫人这番话看似在夸赞齐王,也是在委婉的表示不满。自从慕元春过门之后,蒋氏一度受到冷落。周琰处处护着一个侧妃,蒋氏的颜面自然不好看。蒋氏倒是贤惠,并未回娘家告过状。不过,这种事哪能瞒得住? 平远侯夫人一直憋着一股气,等到女儿怀了身孕,才闲闲的吐出了这口闷气。 在座的谁不是玲珑心肝,听话听音都是高手,各自不动声色的瞄了太子妃一眼。 慕念春故作羞涩的笑了笑:“齐王殿下待我确实极好,平远侯夫人这番夸赞,我可要厚颜领下了。”顿了顿又用羡慕的口吻说道:“只可惜我尚未及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太孙妃这样的福气呢!” 是啊!丈夫的宠爱固然重要,可更要紧的是子嗣。蒋氏肚皮争气,将来只要生下嫡子,慕元春那个贱人还能翻的出什么风浪来? 平远侯夫人眉头舒展开来,笑吟吟的应道:“齐王妃年龄还小,这事可急也急不来。等过上两年,自然就有这个福气了。” 慕念春很应景的红了脸。 气氛重新恢复了和谐热闹。就连太子妃看向慕念春的目光也温和了不少。 ...... 外面的热闹,却和慕元春无关。 蒋氏有喜,众人纷纷登门道贺。刘氏靠着温驯小意讨了蒋氏欢心,一直陪在蒋氏身边。虽然不能在贵客们面前露脸,却也颇为体面。 而慕元春,却被太子妃勒令在屋子里待着,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慕元春将所有伺候的丫鬟都撵了出去,独自一人待在屋子里,俏脸阴沉而扭曲。 这些日子太不顺心了。 她不过是试探着指责齐王几句,周琰就发了脾气,冷落了她好几天。紧接着,就是蒋氏有孕的噩耗!知道此事之后,她心中又嫉又恨,几乎一夜未睡。若是蒋氏生下嫡子,她今后在府里的地位就更岌岌可危了!她本想着今日趁着宾客盈门给蒋氏添添堵,没曾想太子妃提前一步堵了这条路。 屋子里冷冷清清,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偶尔看一眼镜子,却见明亮的梳妆镜里,倒映出一张扭曲的脸庞...... 不,这个丑陋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她! 慕元春咬牙切齿,随手抓起精致小巧的首饰匣子,用力的砸了过去。 铜镜很结实,木匣子重重的砸在镜面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镜面却毫无损伤。木匣子胡啦一声散开了,发簪金钗之类的叮叮当当的掉在了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门外。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敲响了。 慕元春心情恶劣糟糕之极,压根没心情理会任何人:“滚!不准来烦我!” 门外的人楞了一愣,才张口说道:“元春,是我!”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失望 是周琰! 慕元春神情一僵。 所有人都可以不见,周琰却不能不见。不仅要见,而且要趁着此次委屈,将前些日子受的冷落都哭诉出来,让他心生愧疚怜惜...... 慕元春深呼吸一口气,上前开门。 门开的一刹那慕元春的眼眶便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哽咽着喊了声“殿下”,两行泪水便从眼角滑落。 她生的美丽柔婉,落泪的时候也很美。两行清泪流过脸颊,宛如带雨的梨花,楚楚动人,令人生怜。每次她一落泪,周琰便会心疼心软。这样的时候,不管提什么要求,周琰基本都不会拒绝。 可惜,眼泪流的多了,哭诉的多了,也会让人心中渐生厌烦。 “殿下,太孙妃有了身孕,是府中的大喜事,我心中也为殿下和太孙妃高兴。原本还想着今日好好伺候太孙妃......可没想到,太子妃给我下了禁足令,不让我出屋子半步......今日府中来了这么多的客人,我这个侧妃连面都没露。也不知别人在背后怎么编排取笑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太子妃总处处针对我......” 慕元春用帕子擦拭着眼泪,断断续续的说着,一脸的委屈。 周琰却没像往日那般哄着她,默然片刻,忽的说道:“你心里委屈,所以用首饰匣子砸了梳妆镜?” 慕元春哭声一顿,心中错愕不已。 周琰怎么会是这副反应?她受了这样的委屈。他不是应该心疼又愤怒为她撑腰出气吗?怎么反倒怪罪起她来了?砸了梳妆镜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慕元春没有出言辩解,眼神却将心里的委屈表露的明明白白。 周琰看着眼含泪珠的慕元春,心里莫名的凉了一凉。 十四叔说的没错,慕元春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对他要求多多,从未体谅过他的难处。 蒋氏有了身孕,需要安心养胎。母妃一直盼着他早些有子嗣,今日心情也是极好的。这样的日子,他怎么能为了她的不甘怨怼和母妃争吵?这不是成心气母妃吗?万一蒋氏被气的动了胎气怎么办? 她若是真的像自己宣称的那样全心全意的爱他,为什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想到? “蒋氏有孕。今日前来贺喜的宾客众多。她们都是为蒋氏来的。你露不露面都不要紧。”周琰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冷淡:“母妃让你待在屋子里,自有她的考虑,并不是特意针对你。你不用多心。” 虽然是劝慰之词,可语气生硬冷淡。 慕元春心里一沉。紧接着莫名的心慌意乱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周琰忽然对她这般不满冷淡?是因为蒋氏有孕。周琰的心偏向了蒋氏。还是又有人在周琰耳边挑唆了? 慕元春强自将心里的慌乱按捺下来,用帕子擦了眼泪,勉强笑道:“殿下说的是。是我一时犯了糊涂。更不该一时意气,砸了梳妆镜。我这就将梳妆镜和首饰匣子收拾好。” 说完,走到梳妆镜前,弯腰捡拾地上的金钗和发簪。 她有意放慢了动作,等着周琰一起上前来帮忙。等周琰靠过来,再假装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倒入他的怀中。软玉温香在怀,他纵然心里有气也会很快消了,还会对她更加怜惜...... 可她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周琰上前来。等到的只是周琰简单的两句话:“这些事让丫鬟去做就行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先去蒋氏那边看看。”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慕元春又惊又急,忙起身急急喊道:“殿下......” 然而,她喊的已经迟了。周琰脚步未停,已经走远了。 .慕元春不敢置信的呆愣在原地,心直直的沉了下去,手脚冰凉。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周琰这般生气?这样拂袖而去,可是前所未有的第一回......是齐王!一定是齐王从中挑唆! 慕元春眼中闪出恨意和怒焰。 ..... 周琰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出了慕元春的屋子之后,深呼吸几口气,平复紊乱的心情,才去了蒋氏那里。 蒋氏正和刘氏闲话,听闻周琰来了,心里十分欢喜,忙起身相迎:“殿下,你怎么来了?” 周琰打起精神笑道:“我特地过来看看。你怀着身孕,以后坐立行卧都小心仔细些,不用站着了,快些坐下歇着。” 语气十分温柔。 蒋氏羞涩又欣喜的嗯了一声。怀了身孕,果然待遇立刻就不一样了。婆婆原本待她就不错,如今更是和颜悦色。就连周琰待她也比往日温柔多了...... 刘氏很是乖巧识趣,上前行了礼之后,便随意找个托词告退了。 蒋氏对刘氏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如今她怀着身孕,不能再伺候枕席,可不能便宜了慕元春。这么想着,蒋氏便委婉的说道:“殿下,妾身如今有孕,不便伺候殿下衣食起居。刘氏性子柔顺,做事仔细,日后便由她代妾身伺候殿下吧!” 说完,蒋氏惴惴不安的等着周琰的回应。 周琰如何宠爱慕元春,没人比她感受更深刻。哪怕她占着正妃的名分,哪怕有太子妃给她撑腰,也敌不过周琰对慕元春的心意。 如果不趁着自己怀着身孕压下慕元春的风头,日后这内宅可就更不消停了...... 周琰出乎意料的应了一声:“这些内宅琐事,由你安排就是了。” 蒋氏心中暗喜,面上却半点不露,含笑应了。顿了顿又歉然的说道:“说起来,真是委屈慕侧妃了。今日宾客众多,母妃要忙着招呼客人。妾身有刘氏陪着,便没有召慕侧妃过来。她心气高,一直待在屋子里,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殿下还是去看看慕侧妃吧!” 蒋氏的温柔贤良宽容大度,和慕元春的含泪委屈,顿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周琰默然片刻,忽的轻叹一声:“我已经去看过她了。” 蒋氏心中晒然冷笑,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殿下去看过就好,妾身也能放心了。内宅和睦才是好事,殿下也能腾出更多的心力在朝堂上,不必总是惦记内宅里的小事了。” 一番话,听的周琰既欣慰又有些愧疚,握着蒋氏的手说道:“你这般贤惠大度,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如果慕元春也像蒋氏这般全心为他着想,内宅也该风平浪静和和睦睦吧...... 蒋氏娇羞的红了脸,轻声说道:“能嫁给殿下,才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妾身只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能早日为太子府开枝散叶。” 温言软语中,饱含真挚。 周琰感动不已,轻柔的将蒋氏搂进怀中:“往日我太疏忽你了,都是我的不是。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短短的两句话,却让蒋氏眼中泛起了水光。 嫁到太子府这半年多来,她忍着失落和委屈,尽力的做好太孙妃的本分。可周琰眼里看着她,心中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等慕元春过门之后,她这个太孙妃就更憋屈了。她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和怨怼,依旧温柔贤惠大度......她的辛苦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蒋氏依偎在周琰的怀里,唇角微微扬起。 ...... 太子府里发生的这一幕,齐王和慕念春第二天就知道了。 不用猜测,也不用动用什么眼线,因为太孙殿下周琰亲自来齐王府吐苦水了。 “......十四叔,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对她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她从不肯替我着想,心中只有怨怼?昨日还摔了首饰匣子砸了梳妆镜。幸好当时是我在场,如果换成是母妃,不大发雷霆才是怪事......蒋氏怀了身孕,半点都没恃宠生骄,还劝我去陪伴她。她若是能有蒋氏这般多好......” 蒋氏真的很聪明,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周琰愧疚心软。 齐王在心中暗暗赞叹一声,难得的没有取笑奚落周琰,而是温和的宽慰了他一番。当然了,其中免不了要技巧的抹黑慕元春几句。 和慕元春一比,高下立见。 周琰本就对慕元春生出了隔阂,听着心中更是闷闷的。虽然不至于厌弃了慕元春,却也不会再像原先那般全心的信任她说的话了。 等周琰走了之后,齐王立刻洋洋自得的向慕念春邀功:“......这回慕元春可踢到铁板了。没了周琰全心护着她,看她还日后怎么兴风作浪。” 慕念春听的满心舒畅,口中却笑着嗔道:“亏你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的闲事,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皇后和你母妃。” 昨天在太子府,齐王说的那些话,只怕已经传到皇后和容妃耳中了,不趁机找她的茬才是怪事。 齐王半点都不心虚,悠悠一笑:“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是已经有了应付她们的办法吗?” 他倒是挺信任她! 慕念春哑然失笑,不再说什么了。 又隔了两日,宫里果然来了消息。皇后娘娘命齐王夫妇进宫觐见。 第二百九十三章 设局 皇后召见,当然不能怠慢。 原本应该立刻就进宫,却没曾想府里忽然发生了一桩意外,拖延了进宫的时辰。 胭脂神色仓惶的跪在地上,明媚娇艳的脸孔上满是慌乱:“王妃明鉴,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杯茶水是怎么回事。奴婢一心伺候王妃,从没想过要加害王妃......” 慕念春满脸怒容,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胭脂:“今日的茶水是你亲自煮的,又是你亲自端来的。如果不是你动的手脚,那会是谁?” 胭脂想也不想的为自己辩解:“这茶水确实是奴婢煮的,也是奴婢亲自端来的。可如果真的是奴婢做了手脚,玲珑又怎么会知道?还准确无误的说出了茶水里放了巴豆粉。分明是她故意设局陷害奴婢!请王妃明察,奴婢真的是清白的。” 站在一旁的玲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启禀王妃,胭脂明知皇后娘娘召王妃进宫不能耽搁了时辰,有意在茶水里做手脚。若是王妃没及时进宫,一定会被皇后娘娘怪罪。胭脂居心叵测心思歹毒,王妃万万不能放过她!” “你这是血口喷人!”胭脂眼中射出熊熊怒焰,如果眼神能化成飞刀,玲珑早已千疮百孔了。 相比起胭脂近乎失态的咬牙切齿,玲珑就要镇定多了,话语十分清晰有条理:“我说的都是实情,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用这点鬼祟的伎俩妄图陷害王妃,真是痴心妄想!”把胭脂噎的半死气的半死。然后又看向慕念春:“知道胭脂心存不轨的,不止是奴婢一个。奴婢还有别的人证。”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丫鬟跟着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胭脂煮茶的时候悄悄从怀中取出了巴豆粉放进了茶水里,之后将纸包扔进炉火中烧的一干二净。奴婢当时就在一旁,亲眼目睹......” 胭脂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个跪下作证的丫鬟叫紫玉,平日和她颇为要好。今天煮茶也是紫玉和她一起去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紫玉竟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反咬她一口,让她百口莫辩......等等!茶水里的巴豆粉一定也是这个贱人放的,故意陷害到她的头上! “紫玉根本是存心诬陷奴婢!”胭脂急急的为自己辩白:“奴婢在煮茶的时候走开过片刻。一定是紫玉趁着这个时候在茶水里放了巴豆粉。然后暗中告诉了玲珑。她们两个勾结起来陷害奴婢,还请王妃明查!” 慕念春怒容不减,神色冰冷的看向紫玉:“胭脂说的可是实情?” 紫玉一脸委屈的说道:“奴婢冤枉!胭脂这是想把罪责都推到奴婢的头上!奴婢平日和胭脂交好,胭脂有什么话常在私底下和奴婢说。奴婢早就知道胭脂对王妃心存不满。却没想到她竟胆敢在王妃的茶水中做手脚。奴婢虽和她交好。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毒害王妃。所以。奴婢斗胆将此事告诉了玲珑......”边说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玲珑一脸恳求的说道:“紫玉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奴婢斗胆为紫玉求情,请王妃饶过紫玉平日知情未报。胭脂性子跋扈,时常欺压紫玉。紫玉也是敢怒不敢言!” 胭脂怄的吐血的心都有了。正要辩解,玲珑又迅速的张了口:“想查证此事,其实不难。可以查一查胭脂的屋子,说不定还藏着剩余的巴豆粉末。” 慕念春淡淡的嗯了一声:“石竹,你和冬晴两个现在就去胭脂的屋子里搜一搜。紫玉玲珑,你们两个也随着一起去。” 胭脂顿时面如土色。 她之前曾在玲珑的茶水里放过巴豆粉,剩余的一些藏在了首饰匣子里。别人不知道,紫玉却是一清二楚。有紫玉随着一起去搜屋子,岂有搜不出来的道理?有了那些巴豆粉,她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玲珑这个贱婢,暗中勾结了紫玉,设局害她!如果被坐实了暗中陷害王妃的罪名,别说是做什么通房丫鬟,就连她条小命也难保! 胭脂心乱如麻,却想不出任何法子来应对,俏脸苍白一片,眼神闪烁不定。看在众人眼中,正是心中有鬼的表现。 过了片刻,石竹等人回来了。果然从胭脂的屋子里搜出了半包巴豆粉。 “胭脂,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慕念春俏脸沉了下来,神色冷凝。 胭脂咬咬牙,忽的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这半包巴豆粉确实是奴婢的。可奴婢敢对天发誓,绝没有在王妃的茶水中放过巴豆粉。如违此誓,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请王妃彻底查清此事,还奴婢一个清白。” 此时人人都信鬼佛之说,轻易不会发这样的重誓。胭脂说的斩钉截铁,倒是多了几分可信。 玲珑已经牢牢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能将情敌和对手彻底踩死,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想也不想的跪了下来,朗声道:“奴婢也敢对天立誓,若是奴婢有半个字虚假,就让老天罚奴婢这辈子都孤身一人!” 紫玉咬咬牙,也跪了下来:“王妃明鉴,奴婢全都是亲眼所见,绝无虚言。若是奴婢撒了谎,甘愿领受任何惩罚。” ...... 三个丫鬟一个比一个慷慨激昂的立了誓。 内堂里陡然安静了下来,气氛诡异。 慕念春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神色间看不出喜怒,缓缓说道:“你们三个都言之凿凿,我倒是不知该听信谁的话了。”顿了顿,面上又流露出歉然的苦笑:“邱女官,没想到忽然出了这等事情,看来,我今日是没法进宫给母后请安了。还请邱女官回宫禀明母后,就说我明日一定进宫请罪。” 邱女官眼睁睁的“欣赏”了这一幕精彩的好戏,心中复杂之极。 若是还没看出这其中的蹊跷,她也白在宫中待这么多年了。胭脂分明是跳进了人家设的局里了......偏偏人证物证俱全,根本无法辩白。表面看来,这是丫鬟们窝里斗,可谁知道有没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齐王知道此事,一定勃然大怒。齐王妃更可以顺水推舟正大光明的发落了胭脂。 皇后娘娘特意放在齐王身边的这一颗棋子,就这么被废了。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在齐王府里待了两年,竟还没站稳脚跟。被人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算计了。不仅丢了自己的人,还连累的皇后娘娘也跟着没脸。 邱女官心中暗恨不已,面上却没有流露半分:“出了这等事,谁也料想不到。齐王妃放心的处置家事,奴婢回宫之后,一定将此事向皇后娘娘禀明。皇后娘娘绝不会为此区区小事生王妃的气。” 说完,恭敬的行礼离开。直至离开,也没多看跪在地上的胭脂一眼。 原本还抱着一线希冀的胭脂,此时彻底的心凉了。 她可是皇后娘娘的人,只要邱女官为她辩白几句,慕念春看在皇后娘娘的颜面上,也得手下留些情面。可邱女官就这么一言不发的走了...... 正想着,齐王走了进来,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胭脂等人:“出什么事了?她们三个都跪在这里做什么?” 慕念春冷着俏脸不吭声。 石竹上前一步,迅速的将此事的原委说了一遍。还没等她说完,齐王就倏忽变了脸色,怒喝道:“好大的狗胆!竟敢在王妃的茶水中做手脚!” 胭脂全身一颤,泪水涌了出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殿下,请听奴婢解释,奴婢什么都没做,这一切都是玲珑和紫玉暗中勾结,故意陷害奴婢......”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敢狡辩,妄图把这盆脏水泼到我和紫玉身上,亏你说的出口。”玲珑冷笑着打断了胭脂的哭诉,然后抬头看向齐王,一脸坚定的说道:“殿下,胭脂居心不良,故意趁着今日在王妃的茶水中做手脚,分明是想惹得皇后娘娘对王妃不满。这等奸险小人,应该重重处罚,以儆效尤。就算到皇后娘娘面前对质,奴婢也敢实话实说。” ......为了除掉胭脂,玲珑也是拼了! 齐王和慕念春迅速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淡淡说道:“你一片忠心,本王知道了。” 齐王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玲珑心中暗暗激动不已。 这一次,她果然赌对了! 只要如王妃所愿除掉胭脂,日后王妃身边再无人是她的对手。齐王也会因此对她另眼相看,再有容妃娘娘在背后撑腰。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紫玉也是个有野心的,自然不甘全部为人做嫁衣,立刻说道:“奴婢也敢进宫和胭脂对质。” 胭脂面色惨然,还待辩解,就听慕念春冷淡的声音响起:“事情的真相如何,你们几个心里比谁都清楚。胭脂,你是母后身边的人,我不会私下处置你。明日进宫的时候,我会将你一并带进宫里,把你交给母后审问发落。”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过招(一) “你说什么?” 仁明殿里,皇后一脸震惊:“胭脂竟胆敢在茶水里下巴豆粉?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等忤逆犯上的事?” 皇后派胭脂到齐王身边,是正大光明的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这个眼线,做通房丫鬟暗中传递些消息没有大碍,若是胆敢对主子动手,可就是自找死路了! 胭脂是她身边的人,犯了这样的错,就连她也跟着没脸。 邱女官委婉的应道:“人证物证俱全,胭脂确实百口莫辩。奴婢当时虽然在场,却也不便出言维护胭脂。” 皇后在最初的震怒过后,很快就品味出了邱女官话语中的深意。 先不说胭脂有没有这个胆子,就算胭脂真的要动手,又岂会留下这么多破绽?还被人逮了个证据确凿?更巧的是,这一幕偏偏就发生在今日,就像是特意让邱女官亲眼目睹一般...... 皇后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过了片刻,才冷冷一笑:“看来,本宫一直都小觑了齐王妃。” 年龄不大,心计手段倒是出人意料。胭脂这件事,表面看来是玲珑和紫玉所为。仔细一想,若是没有慕念春在暗中怂恿唆使,那两个丫鬟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对胭脂动手? 齐王隐忍伪装多年,娶的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灯!过门刚满一个月,就敢对她的人下手了! 邱女官没敢接这个话茬。 齐王妃为人心性如何,不是她这个做奴婢的可以随意评论的。 皇后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你说。她明天到宫里来,会对本宫说些什么?” 邱女官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言辞:“这个奴婢也不敢妄自揣测。不过,今日听齐王妃的话音,明日会到宫里来向娘娘请罪......” 请罪? 皇后冷笑一声,眼眸冷了下来:“好,那本宫就等着,看她怎么‘请罪’!” ...... 一个时辰后,昭阳宫。 绿萝低声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奴婢听说,皇后娘娘似乎很不高兴。几个伺候的小宫女都挨了骂......” 容妃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皇后能想到的事,她岂能想不到? 这个慕念春。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主。才刚嫁到齐王府月余。就胆敢对胭脂动手。这不是明晃晃的的打皇后的脸吗?更可气的是,慕念春竟把玲珑当成了枪来用。谁都知道玲珑是她的人,这是成心要将她也拉下这趟浑水了...... 绿萝见容妃面色难看,忍不住低声安慰道:“事情已然至此。娘娘也别太生气了。齐王妃年轻气盛受不得闲气。所以才会先对皇后娘娘的人动手。皇后娘娘心胸宽广。料想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为难齐王妃。” 容妃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不为难才是怪事!而且一定会迁怒到本宫的头上来!这个玲珑看着聪明,也是个不中用的蠢货!被慕念春那个臭丫头忽悠了几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竟连这种蠢事也敢做。连累的本宫也要去给皇后赔礼道歉。” 真是越想越懊恼! ...... 皇后和容妃是什么反应暂且不必细说。 慕念春心情却格外的明媚,这一夜也睡的十分香甜。 清晨睁开眼,无奈的发现又被齐王当成了抱枕搂在怀里。她一开始十分不习惯,时常被惊醒。一个月下来,总算慢慢适应了。 她一醒,齐王也随之醒了,习惯性的用力蹭了蹭她柔软的身子,然后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也不多睡会儿。” 无需早起请安,每天大可以睡足了才起。 慕念春挑了挑眉,悠然笑道:“今天要进宫给母后‘请罪’,当然要早些起了。” 齐王也同样的挑了挑眉,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母后年龄大了,受不得闷气。你这个做儿媳的今日可得好好赔罪,别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要是落个忤逆不孝的名声,本王就......” “就如何?”慕念春闲闲反问。 齐王立刻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说道:“本王就拼着也做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和王妃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举世难寻的一双!” 慕念春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娇美的笑颜如花绽放。 齐王心荡神驰,忍不住俯下头,吻住她弯弯的唇角。慕念春闭上眼眸,温驯又柔顺的迎合他的亲吻。齐王呼吸声渐渐急促,情不自禁的用力搂紧了身下的娇软的身躯。 慕念春脸颊绯红,用力推了推“激动过度”的齐王:“别闹了,该起床了。” 齐王无奈的叹口气,将头埋进她的肩膀处,闷闷的嗯了一声。 就像一个闹腾了半天却没吃着糖的孩子! 慕念春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软,红着脸在他耳边低语一句。齐王立刻精神抖擞的抬起头来,眼睛熠熠闪亮,脸上的笑容快闪瞎人眼了:“你真的愿意?” 话一出口,其实慕念春就有些后悔了。想反悔吧,看着齐王激动兴奋急不可耐的神情,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狠狠心点了点头。 齐王瞬间心花怒放,迫不及待的说道:“我们现在就起床,早些进宫早些回来。” 慕念春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愈发红了。 ...... 慕念春和齐王共乘一辆马车,驾车的车夫正是小贵子。郑喜和石竹各自坐在小贵子的左右车辕上。 郑喜时不时的瞄石竹一眼,然后不时的瞪小贵子的后脑勺一眼。 小贵子驾车的时候十分专心,压根不会分神,也就没留意到郑喜挑衅的目光。石竹却将郑喜不善的眼神看的一清二楚,心里有些不快,不动声色的瞟了郑喜一眼。 郑喜立刻萎靡不振,老实多了。 胭脂玲珑紫玉三个丫鬟,则坐了另一辆马车。玲珑和紫玉坐在一边,神色还算镇定。坐在她们对面的胭脂,却是一脸怨毒憎恨,目光狠狠的瞪着她们两个。如果目光能杀人,玲珑此时至少也死了上百回,紫玉大概死了七八十回。 不过,胭脂心中再怨再恨,也没有出声——因为刚上马车,她们三个就都被冬晴点中了哑穴。想说话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冬晴悠闲自得的坐在一旁,手中把玩着三把小巧的飞镖。那三把飞镖只有寸许长,闪着凌冽的寒芒。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划破手指。可冬晴的手灵巧异常,那三把飞镖在她的手指间来回的穿梭,宛如绣娘手中拈着小巧的绣花针一般...... 太可怕了! 这种无言的威慑,比任何警告都让人胆寒。 所以,胭脂纵然再愤怒,也不敢做出任何举动来。万一冬晴一个“不小心”,用手中的飞镖对付她怎么办?别的地方受伤也就罢了,万一伤到了脸,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半点翻盘的机会都没了...... 马车外忽的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冬晴,你一个人盯着她们几个没问题吧!” 是侍卫首领董二的声音。 几个侍卫首领里,董二最年轻身手也最好,也最得齐王器重信任。每次进宫出行,大多由董二领着侍卫贴身保护。今日也不例外。 听到董二声音中的关切,冬晴心中一暖,淡淡笑道:“放心,她们三个都很老实,没添乱。” ......当然不敢添乱!谁敢和那几把锋利的飞镖较劲! 被点了哑穴的三个美婢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吐槽。 董二听着冬晴平静含笑的声音,总算稍稍放了心。之后一直有意无意的尾随这辆马车。 ...... 仁明殿。 嫔妃们在殿内已经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皇后出来。邱女官倒是出来过一回,歉然的说道:“皇后娘娘正在梳妆,还请诸位娘娘稍候片刻。” 无人敢表露出半点不满,俱都耐心的等着。时间一久,各人免不了窃窃私语。今日的中心话题当然和皇后一直没露面有关。 是皇后身子不适?前两日还好好的,一点生病的预兆都没有啊! 消息灵通的,立刻压低了声音说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听说啊,皇后娘娘不是病了,是被气的。被谁气的?且听慢慢道来...... 嫔妃们三五个凑在一起低语,时不时用诡异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容妃。 生了一个得宠的好儿子,就是这么任性!连皇后的脸也敢打。那个玲珑,若是身后没人撑腰,岂敢给胭脂设局下套? 听说齐王和齐王妃一会儿就会进宫给皇后请罪......啧啧!看来今日肯定有好戏看了! 面对一个个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等着看热闹的眼神,容妃心中又气又恼又恨,怄的吐血的心都有了。 可谁让那个不消停不省心的慕念春是她的儿媳呢!这笔烂账,皇后十有**要算到她头上来了。今日故意让众人在这儿等着,分明就是成心让她难堪。 容妃脑海中不停的盘算着对策,面上却十分镇定自若。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若是这点城府都没有,早就被众人踩的没影子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过招(二) 不知等了多久,皇后终于姗姗出来了。 再怎么仔细保养,皇后也是年过五旬的老妇人了,额上满是细纹。头发倒是全被染黑了,盘成了端庄大气的发髻,气度雍容华贵。皇后刚一露面,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嫔妃们立刻安静下来,按着品级一一上前请安。 淑妃兰妃梅妃过后,便轮到容妃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问安。”容妃端正的行了礼。 原本浅笑着的皇后,微微收敛了笑意,不冷不热的说道:“平身吧!”待容妃起身之后,便含笑看向安嫔:“安嫔今儿个穿的倒是鲜艳好看,年轻些就该穿些鲜艳的颜色,那些个素净的颜色,看着太过寡淡。就是有八分颜色,也生生的少了两分。” 安嫔今日穿的是玫红色的宫装,闻言喜滋滋的谢过了皇后的夸赞。 众人不约而同的瞄了穿着月白色宫装的容妃一眼。皇后刚才那番话,明着是在夸安嫔,实则是故意贬损容妃。 容妃仿佛没听出皇后的言外之意,兀自盈盈含笑。 待众嫔妃都请了安之后,又各自入座,陪着皇后闲话。每日的请安都是如此。宫中长日漫漫,皇上如今又一直静心养病,嫔妃们闲闲无事,倒是宁愿在仁明殿里多待片刻。 人多是非多,嫔妃们表面一团和气,实则个个一肚子心思。说话一语双关明着夸赞暗着讥讽的,实在不稀奇。众人明知皇后即将对容妃发难。当然乐得踩容妃一脚。一个个话里话外都冲着容妃去了。 “皇后娘娘,臣妾前两日听说了一件趣事,说来给大家伙儿解解闷。”安嫔不怀好意的笑道:“太孙妃有喜,诸多女眷都登门道喜。听说齐王妃也登门了,齐王疼妻如命,也随着一起去了太子府呢!” 话音刚落,众嫔妃们便凑趣的笑了起来。至于这笑声里到底有几分是奚落嘲笑,就不得而知了。 这事连安嫔都知道了,容妃岂能不知?此时听安嫔故意提起这一桩事,容妃心中十分恼火。这恼火。有一半是冲着安嫔。另一半却是因为齐王的任性妄为。 内宅里的事,一个男人家跟着掺和,算怎么回事?更不用说,之后齐王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那样的话...... “还不止这些呢!”丽贵人笑吟吟的接过话茬:“臣妾也听说这桩趣事了。听说齐王当日还在众人的面说了。不打算纳别的美人。娶了念春。今生足矣!齐王对齐王妃的这一番情意,可真是令人艳羡啊!” 容妃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快笑不出来了。 皇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齐王领着慕念春进宫敬茶的那一天。她当着嫔妃们的面提起过胭脂。若是慕念春知趣,早该让胭脂开脸做通房了。齐王有意当众说这些话,简直就是还以颜色。她忍了几日,才命人去接慕念春进宫“说话”。不料又发生了胭脂这桩事...... 这是正面在向她这个皇后挑衅! 堂堂皇后的威严和体面,岂能容一个晚辈冒犯! 今天,她一定要给齐王和慕念春一个教训不可! 正想着,就见一个太监麻溜的跑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齐王齐王妃在殿外求见。” 来的正好!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意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让不让齐王夫妇进来觐见?传信跑腿的太监为难了,却也不敢多嘴多问,麻溜的又跑到殿外,陪笑道:“皇后娘娘正和各位娘娘们说话,还请殿下和王妃稍候片刻。” 这是故意要晾着他们两个。 齐王早有心理准备,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既是如此,那本王就等上片刻好了。”既没发火也没拂袖走人。 那个太监暗暗松了口气,悄然退回了殿门口站着。不管主子们要闹什么,他们可不敢掺和。免得城门起火殃及池鱼。 ...... “站了这么久,累不累?”小两口丝毫没有被冷落被晾着的自觉,亲昵的站在殿外最显眼的地方窃窃私语。 慕念春抿了抿唇角,低声道:“今日睡的足足的,精神也格外的足实,才站了这么一会儿,一点都不累。”顿了顿,又低声笑道:“我估摸着最多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该宣我们两个进去了。” 皇后身份尊贵没错,行事也不是毫无顾忌的。晾一会儿不算什么,成心罚他们两个站在这儿可就不妥了。一旦传到皇上耳中,可就成了话柄。 又等了一盏茶功夫,果然有太监宣召他们两个进殿了。 齐王冲慕念春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待会儿真的不用他出声吗? 慕念春微微一笑。当然不用!男人厮杀的地方是朝堂和战场,这里是女人的战场。有她出手足矣!再说了,不是还有容妃嘛...... 容妃心里再恨再气,在这件事上也得硬着头皮站出来顶缸。谁让出手陷害胭脂的人是玲珑呢! 慕念春半点都不愧疚的想着,在踏进仁明殿的那一刻,立刻换上了带着忐忑和不安却又强自镇定的表情,莲步轻移上前,随着齐王一起给皇后请安。 皇后淡淡的瞄了慕念春一眼,才说道:“免礼平身。” 接着,又一一的向嫔妃们请安。对着各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目光,慕念春似乎有些心虚惊惶,虽然竭力隐藏,依然被一众精明的嫔妃们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有好戏看了!嫔妃们俱都精神一振。 容妃不动声色的瞪了慕念春一眼,那眼神里分明说着“等过了今天再找你算账”几个字。慕念春被容妃瞪了一眼,似心虚又似不安的垂下了眼睑。 现在倒是乖巧的很!知道自己收拾不了这个局面,就巴望着她出面求情了。容妃愤愤的想着。强忍住再瞪她一眼的冲动。 今日宫里的嫔妃基本都来了,光是请安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皇后不急着发难,依然将慕念春晾在一边,只和淑妃兰妃几人闲闲说笑。 慕念春时不时的抬眸看一眼,脸上焦急之色渐浓。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安嫔不无轻蔑的想着,故意咳嗽一声娇笑道:“皇后娘娘,臣妾看齐王妃似乎有话想说呢!”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哦?既是有话要说,但说无妨。本宫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难不成还会吃了你不成?”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只有几个嫔妃刻意的发出讨好的笑声,听着略显刺耳。 慕念春战战兢兢上前一步说道:“启禀母后,臣媳确实有事禀报。昨日府里发生了一桩事,都是臣媳治下不严,身边的人才敢这般胆大妄为,竟在臣媳的茶水中做手脚。这点小事,本不该惊动母后,可动手的人偏偏是胭脂,是母后身边的人。臣媳不敢擅自处置,今日特意进宫,一来是向母后请罪,二来是将胭脂她们都带进宫来,由母后亲自审问发落......” 话还没说完,皇后的脸色就变了。 何止是皇后,就连容妃也是一脸错愕。 谁都以为慕念春是进宫来请罪的,谁能想到,慕念春竟把胭脂等人带进了宫!“人证物证俱全”的事,让皇后还怎么审问?!这不是故意让皇后在嫔妃们面前丢脸出丑吗? 好一个慕念春! 皇后心火直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点小事何须本宫过问,齐王妃这般聪慧伶俐,一定能将此事处置好。” 聪慧伶俐四个字,饱含了讥讽。 慕念春愣是没听出来一般,依然坚持道:“臣媳愚钝,实在不知该怎么发落胭脂。按理来说,这等胆大妄为的奴婢打死都不为过。可胭脂是母后身边的人,臣媳这般处置她,岂不是让母后难堪?这等忤逆不孝的事,臣媳是万万不敢的。” ......万万不敢?还有什么事是这位齐王妃不敢的? 听着这番话,就连安嫔都开始为皇后娘娘觉得难堪了。堂堂皇后派出的丫鬟,胆敢在主子的茶水里做手脚。这等事情传出去,皇后的脸要往哪儿放? 容妃既觉得解气又更着急。 这个慕念春,太能招祸惹祸了。这么闹腾下去,要怎么收场才好?原本想好的法子,眼下是不能用了...... 皇后胸口剧烈的起伏,脸孔隐隐泛白——纯粹是被气出来的! 偏偏慕念春占着理,让人想指责都找不出由头来。 慕念春一副孝顺的儿媳模样,体贴的说道:“胭脂玲珑她们都在外面候着呢!臣媳这就让她们进来,还请母后审问定夺!” 说着,便待转身叫人。 皇后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用了!” 慕念春一怔,似乎到此时才发现皇后脸色难看,立刻安慰道:“母后不用太生气,为区区一个胭脂气坏了身子可不值。这些事肯定都是胭脂私下所为,和母后当然没有半点关系。臣媳不会因此和母后生出芥蒂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过招(三)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嫔妃们看着殷勤温柔小意的慕念春,不知怎么的齐齐觉得背脊发凉。那可是六宫之后,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这个慕念春,竟敢把皇后气成这样...... 果然和齐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同样的胆大妄为目无尊长伶牙俐齿气的人吐血却又让人无可奈何!以后还是少招惹她为妙。回去就得吩咐一声,让暗中藏在齐王府里的眼线(美人)老实些...... 齐王难得的做了回背景,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没吭声。心里满满的都是骄傲和自得。不愧是我周恪喜欢的女子!就是这么胆大妄为目无尊长伶牙俐齿气的人吐血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 容妃心里也觉得畅快。 这么多年来,她在皇后面前一直伏小做低忍气吞声,从来没挺直了腰杆说话。偶尔耍些心机,也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这一回,慕念春倒是给她狠狠出了回恶气! 瞧瞧皇后被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哈哈,太解气了! 就冲着这个,为慕念春收拾一回烂摊子,顺便折进一个玲珑也不算什么了。 容妃瞬间转换了心态,咳嗽一声走上前:“齐王妃年龄还小,说话做事都欠妥当。请皇后娘娘息怒,”说着,不悦的瞪了慕念春一眼:“还不快些给皇后娘娘请罪。” 慕念春何等乖觉,立刻低头认错:“臣媳惶恐。不知哪里惹得母后不快。还请母后大人大量,不和臣媳这个小辈斤斤计较。” ......感情只要计较了,就是小鸡肚肠是吧! 皇后气的心肝胆俱疼,咬牙冷笑:“罢了,本宫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能和你一个晚辈置气不成。胭脂的事,任由你发落就是了,不必再向本宫回禀了。” 慕念春有些茫然无措,小声嗫嚅道:“臣媳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母后这般生气?” ......眼看皇后又有了被气的七窍冒烟的迹象,容妃忙打起了圆场:“皇后娘娘每日打理繁琐的宫务已经够劳累了。哪里还有闲心过问齐王府里的这点小事。你既是把人都带进了宫。就由本宫仔细问上一问,然后再来向皇后娘娘回禀。” 又神色恭敬的对皇后说道:“臣妾自告奋勇领下这个差事,一定会秉公处理,给娘娘一个交代。” 皇后的脸色总算没那么难看了。容妃总算知道些分寸。给她搭好了台阶。她也没心情再装腔作势了。顺着台阶下了台得了:“也好,此事就交给你吧!” 然后,皇后起身:“本宫也乏了。你们都各自散了吧!” 嫔妃们齐声应了,站起身来恭送皇后。 皇后走了之后,嫔妃们的热闹也看的差不多了。 个别意犹未尽的比如安嫔丽贵人之流,不免要凑到容妃和慕念春身边,皮笑肉不笑的阴损几句:“今日齐王妃可真是大大的威风啊,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底,委实令人佩服。还有胭脂的事,容妃娘娘若是秉公处理,岂不是要好好的审一审玲珑了吗?那个玲珑可是容妃娘娘调教过的人,心计手段都非同寻常,容妃娘娘可得仔细些,免得被人用谎话蒙蔽了双眼。到时候可没法子向皇后娘娘交代。” 容妃当然不会将安嫔放在眼底,淡淡笑道:“安嫔如此关心此事,不如本宫去向皇后娘娘禀明,将此事交给来你审问如何?” 安嫔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事关皇后和容妃,谁乐意蹚这个浑水。皇后当然是不能得罪的,如今的容妃也不是好惹的。人家有齐王这么一个儿子,底气足的很。还有慕念春这么一个凶残的儿媳......算了,招惹不起,还是躲的远一点好了。 安嫔灰溜溜的走了,丽贵人孤掌难鸣,也不敢再多嘴了。 容妃出了心头这口闷气,下意识的和慕念春对视一笑......没等笑容展开,又想到慕念春惹的祸,顿时又化为狠狠的一瞥。 ...... 容妃沉着脸领着齐王和慕念春回了昭阳宫。 胭脂玲珑和紫玉三人,也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昭阳宫。然后,被勒令跪在外面反省。反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容妃心里憋着一团怒火,压根不想看到那几个蠢不可及的东西! 绿萝见容妃面色不愉,心里一个咯噔,不等容妃吩咐,立刻领着所有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容妃和齐王夫妇。 容妃冷冷的说道:“慕念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竟敢对胭脂下手,还把玲珑当成了枪使。看准了本宫不能不管这桩事,故意要拖本宫下水是吧!” 慕念春一脸无辜的应道:“母妃真的误会了,我绝没有要拖母后下水的意思。那个胭脂仗着有皇后撑腰,在府中拉拢人心耀武扬威,根本没把我这个齐王妃放在眼底。也没把玲珑和母妃放在眼底。我有心给玲珑一个体面,先让她开脸伺候殿下,那个胭脂处处作梗。玲珑一时气不过,所以暗中设局对付胭脂。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只好硬着头皮把这出戏唱下去了。” 撇的一干二净! 容妃轻哼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在我面前卖弄那些小聪明,你打着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 清楚是一回事,懊恼的却是不得不跳进这个布置好的坑里。 慕念春依旧是无辜之极的表情:“母妃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 装傻充愣倒是蛮像那么回事!和齐王简直有的一拼。容妃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罢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这一回我替你收拾残局就是了。不过,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慕念春倒也没得了便宜还卖乖,立刻讨好的笑道:“还是母妃心疼儿媳,儿媳先谢过母妃了。” 看着那张笑盈盈的俏脸,容妃糟心极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不省心的连自己婆婆都敢坑的儿媳! 眼角余光瞄到齐王扬起的唇角和自得的笑容,容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了没良心的儿子一眼:“我真是生的好儿子,和媳妇合起伙来算计我!” “母妃多心了。”齐王立刻一本正经的说道:“玲珑暗中勾结紫玉陷害胭脂的事,和念春真的毫无关系。只是人证物证俱全,念春也无法为胭脂洗清罪名。而且,玲珑是母妃的人。念春若是就这么发落处置了,母妃颜面何存?思来想去,只能把她们三人都带进宫里来。母妃亲自处置了玲珑,给皇后一个交代,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个屁! 借着她的手顺利除掉了胭脂和玲珑,又膈应了皇后。从头至尾,慕念春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下。慕念春当然舒畅愉快了!她一点都不愉快好吗?! 容妃憋了一肚子闷气,连带着看齐王也觉得碍眼,绷着脸说道:“今日本宫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两个一起用膳了。” 张口撵人,来个眼不见为净! 齐王半点都没恼,体贴的笑道:“母妃还要审问玲珑她们三个,着实辛苦了。我这就带着念春去福宁殿探望父皇。顺便陪父皇用膳。” 说完,和慕念春一起告退,施施然去福宁殿正大光明的蹭午饭去了。 容妃瞪了两人远去的身影一眼,恨恨道:“没良心的臭小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过招(四) “启禀皇上,齐王和齐王妃前来探望。” 福宁殿里响起于公公的声音。那声音被刻意压低了,仿佛声音大一些都会惊到了闭眼假寐中的皇上一般。 皇上睁开眼,唇角微微扬起:“快些让他们进来。” 于公公恭敬的应了声是,临走时忍不住看了皇上一眼,心中暗暗长叹一声。 皇上的龙体近来愈发虚弱了,每天喝再多的补药也不见效。整日在床榻上躺着,偶尔下床,也是恹恹无力的坐着假寐。面色颓然,眼神黯淡。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不知还能熬上多久...... 慕念春随着齐王一起进了福宁殿。 刚一踏进福宁殿,慕念春便闻到了一阵浓浓的苦涩的药味,混合着檀香和炭火的淡淡气味,迎面扑了过来。那味道当然不算好闻,让人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皇上的脸色愈发令人心惊,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不止。一看就是命不久矣。说实话,冲着皇上当年对善能做的那些事,就让人生不出什么好感来。可他毕竟是齐王的亲爹,对齐王好的没话说,对她也颇多偏爱。她如今也得喊上一声父皇,若是漠不关心,未免太冷漠了一些...... 慕念春暗暗叹口气,含笑上前行礼,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异样:“臣媳给父皇请安了。” 齐王也笑着拱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看着最疼爱的幼子和小儿媳,心情难得的好了起来。甚至笑着打趣:“你们小两口整日在府里亲亲我我,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朕了?” 齐王笑嘻嘻的说道:“母后召儿臣入宫,儿臣便顺便来看看父皇,外加蹭一顿午膳。” 皇上眼里满是笑意,却故意板起了脸孔:“朕原本还很感动,感情你根本不是特地来看朕的,还想着来蹭午膳。皇后和容妃都没留你们两个用午膳吗?” 齐王也不嫌丢人,理直气壮的说道:“母后和母妃今日都生气了,都不肯留儿臣和念春用午膳。儿臣无处可去,只好来找父皇。” 皇上哑然失笑:“你又闯什么祸了?怎么惹的皇后和容妃都不高兴了?” 齐王从小就不是省心的主儿。时常淘气惹祸。皇后心胸宽广。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容妃对齐王更是百般疼爱,哪里舍得生他的气。今日两人竟都被惹恼了,也算是奇事一桩了。 “父皇,今日的事情说起来都怪臣媳。”慕念春微红着脸上前一步:“昨日母后派了人去齐王府。召臣媳进宫说话。不料府里出了些事情耽搁了。臣媳今天特地进宫请罪。可母后还是很不高兴......” 皇上的胃口被吊的老高。兴致勃勃的追问:“哦?齐王府出了什么事?竟使得皇后也大发雷霆?” 就等着皇上问这一句。慕念春立刻伶牙俐齿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当然了,版本就是她的角度看到的那一个。她从头到尾都很无辜,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一开始还笑着。听着听着笑容便淡了下来。 胭脂是皇后的人,玲珑是容妃的人。两个婢女为了争夺通房丫鬟的位置竟然闹的这般不堪!万一那杯茶水真的进了慕念春的口,那还得了? 亏皇后还有脸发怒,亏容妃还有脸委屈!小两口日子过的好好的,用这么两个人来膈应小夫妻算怎么回事? “荒唐!”皇上虽然久病,一旦板着脸孔生气,积威犹存:“她们两个加起来一把年龄了,还想着为难你们两个小辈,亏她们做得出来!” 慕念春似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到了,忙跪下认错:“父皇请息怒,千错万错都是臣媳的错。都是臣媳治下不严,身边的人才闹出这等事情来。今日又拂了母后的颜面,母后生气也是应该的。还有母妃,要代臣媳受过,臣媳心里只有愧疚自责,绝无半点埋怨不满。” 话是这么说,可眼圈已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看着便让人怜惜。 皇上心顿时软了,温和的说道:“朕没生你的气,你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再这么跪着,别说小十四会心疼,朕也心疼。” 慕念春一脸感动感激的起身道谢:“多谢父皇体恤。还请父皇保重龙体,不要为了这一点小事就生气伤了身子。” 一向任性妄为肆无忌惮的齐王,今天竟也难得的忍气吞声:“念春说的是。我们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母后和母妃能出了心口的闷气,以后不再为难我们,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看着心疼极了,对皇后和容妃愈发不满,沉着脸说道:“好了,此事你们两个不用管了。只管好好在福宁殿里待着,用了午膳之后再陪朕说话。胭脂这桩事,随皇后和容妃折腾去。若是她们两个还有什么不满,自有朕为你们两个兜着。” 慕念春眼眸亮了一亮,略带哽咽的说道:“臣媳谢过父皇的庇护之恩。” 齐王也是满脸感动:“父皇,你对儿臣太好了,儿臣真不知该怎么回报才是。” 皇上被哄的浑身舒泰,浑不在意的笑道:“好了,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 齐王夫妇悄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狡黠笑意。 今天进宫闹腾,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了。对堂堂天子来说,过问这点小事完全是纡尊降贵。皇后和容妃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只要皇上一张口,这件“小事”就再也翻不起浪花来了。 ...... 这一边,容妃命人将胭脂玲珑紫玉带了进来。 三个丫鬟一起战战兢兢的跪下了。此时的心情和来时路上已经截然不同。 胭脂原本还存着一线希望,只要皇后娘娘肯见她,她一定要好好的哭诉一番自己的委屈......可在仁明殿外跪了半天,也没等来皇后娘娘的召见。反而被带到了昭阳宫来,总让人有种不妙的预感...... 玲珑也没比胭脂好多少。 她原本是自得又自傲的,设下这么一个局来对付胭脂,胭脂这次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再也没资格和她竞争通房丫鬟的位置了。跪了半天之后,洋洋自得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再将此事仔仔细细的回响一遍,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慌意乱起来。在看到容妃那张阴沉不善的脸孔时,那份心慌意乱里更多了一份后悔懊恼。 她被王妃利用了! 那个看似娇柔和气的王妃,心机实在太深沉厉害了。不动声色间就将她绕了进去,现在要想的是该怎么请罪和脱身...... 紫玉是真正动手的那一个,心里就更不踏实了。跪在容妃面前,心里犹如十五个提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容妃淡淡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三个一一道来,在本宫面前若是胆敢有半个字虚言,本宫绝不会手下留情,立刻杖毙。” 三个丫鬟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胭脂一咬牙,抢着张口说道:“启禀容妃娘娘,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对齐王殿下和王妃一片忠心,绝没做过半点对主子不利的事。昨日的事,都是玲珑和紫玉勾结起来陷害奴婢,还请容妃娘娘明察。” 容妃神色莫测,又看向玲珑:“玲珑,胭脂说的可属实?昨日的事,到底是胭脂做的,还是你勾结了紫玉陷害胭脂?” 不等玲珑张口,容妃又缓缓说道:“你是本宫身边的人,本宫见你聪慧伶俐,特意将你给了齐王,希望你好好伺候齐王。有本宫在,齐王和王妃都不会亏待了你。可你的心太大太急了。此事已经惊动了皇后娘娘,本宫又亲自审问,势必要问个水落石出。你到底做过什么,给本宫老老实实道来。” 这番话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玲珑俏脸惨白花容失色了。 容妃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容妃不会包庇她!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出来顶罪!这个顶罪的人只能是她!这些事确实是她做的没错,可她这么做,还不是因为齐王妃的许诺么?凭什么现在都怪到她一个人身上...... 玲珑犹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咬咬牙张口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是成心要害胭脂。是王妃对奴婢说,只要除了胭脂,就让奴婢开脸做通房......” “混账!”容妃陡然变了脸色,怒气冲冲的道:“这等腌臜事情,竟敢攀咬到主子身上。来人,给玲珑掌嘴二十!” 玲珑面如土色。 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容妃根本不容她说出真正的实情!是啊,折了一个丫鬟不算什么,若是牵连到齐王妃的身上,容妃岂不是更加颜面无光? 掌嘴的宫女毫不留情,结结实实的扇了玲珑二十记耳光。玲珑白皙秀丽的脸庞,很快便红肿了一片。 胭脂和紫玉没被掌嘴,脸色却都惨白一片,绝没比玲珑好看到哪儿去。 容妃对自己的人都这般不客气,她们两个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全胜 申时正,仁明殿。 皇后午睡了一个时辰,起床后由身边的宫女伺候着更衣梳妆。 今日皇后心情不佳,一直沉着脸。伺候梳妆的两个宫女加倍提了几分小心,唯恐一个不慎被皇后迁怒。 邱女官走了进来,低声禀报:“启禀娘娘,容妃娘娘来求见。” 皇后冷笑一声:“她倒是来的快。” 邱女官不敢接话茬。齐王妃今天可把皇后气的够呛。皇后自持身份,不便放下身段和晚辈置气,这气当然得冲着容妃去了。 皇后故意晾着容妃,让她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施施然出去见了容妃。 容妃等了这么久,也没半点不满的样子,恭敬的上前行了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随意的嗯了一声,明知故问:“你特地来求见,有什么事么?” 容妃心中暗暗冷哼,面上却愈发恭敬:“臣妾已经细细审问过胭脂和玲珑紫玉三人了,现在特地来向娘娘回禀一声。” “已经审问清楚了么?”皇后似笑非笑的瞄了容妃一眼:“不妨说来给本宫听一听。如果真是胭脂动的手,无需顾忌本宫的颜面,只管狠狠处置发落。” 容妃露出一抹羞愧的表情,叹道:“娘娘这么说,可真是让臣妾羞愧的无地自容了。此事虽和胭脂有关,起因却在玲珑身上。玲珑心思不正,妄图除掉胭脂。所以暗中勾结了紫玉设了这个局陷害胭脂。都是臣妾粗心大意,竟将这么一个包藏祸心的人送到了齐王身边。” “齐王妃虽然聪慧,到底年轻没什么城府,被玲珑这个贱婢蒙蔽了过去,以为这一切真的是胭脂所为。今日将她们三个都领进了宫,惹的皇后娘娘动了心火。臣妾代齐王妃向娘娘请罪!还望娘娘看在她年轻识浅原谅她这一回。” 说着,站起身来,垂着头深深的行了一礼。 皇后扯了扯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容妃倒是干脆果决,将玲珑推了出来做替死鬼。一心护着慕念春。可她若是这么轻易就放过慕念春。堂堂皇后颜面何存?将来岂不是谁都敢暗中算计她了? 皇后没让容妃起身,容妃只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时间一久,腰背酸软,腿和胳膊渐渐发麻。 容妃愣是一声不吭。忍了下来。她做过几年宫女。什么样的罪没受过。这点刁难真的不算什么。 又过了片刻。皇后才慢悠悠的张了口:“起身说话吧!” “谢皇后娘娘!”容妃硬是挤出一个笑容,缓缓站直了身子说道:“臣妾已经将胭脂玲珑紫玉都带了过来,还请娘娘发落。” 皇后漫不经心的应道:“本宫既将胭脂赏赐给了齐王。胭脂就是齐王府的人。这件事也是发生在齐王府里,理当由齐王妃审问发落。本宫岂能随意插手过问。还是让齐王妃把她们三个领回府吧!等发落过了,来禀报本宫一声就是了。” 容妃神色不变,心中却冷笑一声。皇后摆明了是想揪着慕念春不放,非让慕念春低头认错不可了...... “此时没有别人,只有娘娘和臣妾,臣妾有几句掏心窝的话,斗胆说出口。”容妃态度依然恭敬诚恳:“齐王虽然是臣妾亲生的,可他自幼淘气任性,臣妾也拿他没办法。臣妾当日属意永宁侯府的陆大小姐,可他硬是要娶慕四小姐过门,还求到了娘娘面前。娘娘一时心软,成全了他的心意。这宫中内外谁人不夸娘娘心地仁厚。这次发生的事本是丫鬟们之间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和齐王妃没什么关系。若是娘娘坚持让齐王妃审问发落,她一个处置不妥,丢的不仅是齐王府的脸面,娘娘和臣妾也面上无光。” 皇后面色微微一变。 好一个容妃!好一张利口! 这番话说的句句诚恳,可细细一品味,每一句都在戳皇后的心窝。把容妃的话翻译的直白点就是:谁让你当时为齐王指婚来着?如果不是你跟着捣乱,如今过门的可就是陆大小姐了。哪有今天这样的事?你就是自作自受!玲珑居心不良,胭脂也就是个蠢货,这么轻易就被算计了。能怪得了谁?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还揪着不放,到时候慕念春再惹出什么祸来,所有人都跟着没脸! ...... 皇后气血暗暗翻涌,面色也沉了下来,冷冷说道:“照你的意思,此事该怎么处置才好?” 容妃立刻恭敬的应道:“一切由娘娘决断,臣妾不敢妄言!” 皇后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暗暗咬牙切齿。容妃和慕念春这对婆媳,根本就是一路货色。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心思,偏还装的温驯恭敬,实则滑不留手,让人有一拳打出去却无处着力的恼怒...... 无人说话。气氛顿时冷凝沉闷了起来。 就在此刻,忽的有宫女在门外禀报:“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身边的于公公来了。” 于公公整日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品级不是最高,却无疑是皇上最信任的内侍。就算是皇后也不会轻易怠慢了于公公。 “快些请于公公进来。”皇后按捺下心里的火气,淡淡吩咐一声。心里迅速的思忖起来。于公公忽然到仁明殿来做什么? 容妃也在琢磨着同一个问题。不知想到了什么,容妃的神色忽然变的微妙起来。 齐王和慕念春中午在福宁殿里用的午膳,皇上此时特意派人到仁明殿来......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皇后这口闷气不咽也得咽了! 不出容妃所料,于公公行了礼之后,便笑着说道:“奴才奉皇上的口谕前来,皇上说了,齐王妃尚年少,遇事难免考虑不周处理不当。所以,胭脂那桩事就请皇后娘娘处置。人也不必再送回齐王府了。” 皇后:“......” 皇上偏心也偏的太明显了!摆明了是要给慕念春撑腰! 皇后心里那个憋闷就别提了。当着于公公的面,还不能表露出来。硬是挤出笑容应下了:“些许小事,何劳皇上挂念。你回去禀明皇上,此事本宫一定秉公处置,绝不会让齐王妃受半点委屈。”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孔不小心的扭曲了一下。 于公公只当没看见,神色自若的笑道:“皇上还命奴才带些话给皇后娘娘容妃娘娘,奴才斗胆学上一遍。”清了清嗓子说道:“齐王和齐王妃正新婚,小两口恩恩爱爱的过日子。做婆婆的别总惦记着给儿媳添堵,圆房之后几年无所出,再给齐王身边添人也不迟。” 说完,便恭敬的告了退。 留下面色难看的皇后和容妃大眼瞪小眼。 刚才这番话可不止是责怪皇后,容妃也被皇上指责了。 说到底,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在她们身上。新媳妇刚过门敬茶,她们就迫不及待的让胭脂玲珑开脸伺候齐王。慕念春可不是肯吃亏的主儿,处心积虑的回击。 这下好了,既折损了人又丢了面子,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这一回合,慕念春大获全胜! 沉默无言了片刻,容妃站起身来:“此事交由娘娘处置,臣妾先告退。” 皇后憋屈的连话都没心情说,随意的嗯了一声。待容妃退下之后,皇后才愤然的变了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人,把胭脂玲珑紫玉三人带上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满肚子的怒火,总要有发泄的地方。她们三个,一个都躲不了! ...... 福宁殿里,于公公扬着笑脸复命:“启禀皇上,奴才幸不辱命,将皇上的口谕都带到了。说来也巧,容妃娘娘正好在仁明殿里,倒是省得奴才再往昭阳宫跑了。” 皇上嗯了一声,并未追问皇后和容妃的反应——想也知道,她们两个都高兴不到哪儿去。不过,只要他一张口,此事就只能按着他的心意来处置。 慕念春自然要张口谢恩。 齐王可就随意多了,张口笑道:“早知道父皇这么护着儿臣,儿臣早该来请父皇做主了。” 皇上被逗的开怀一笑,调侃道:“这等小事,朕当然护着你。不过,你若是犯了大错,朕可不敢担保时时护着你。” 随口道来的玩笑话里,却又似蕴藏无限深意。 齐王眸光微闪,漫不经心的笑道:“父皇放心,儿臣天性惫懒任性,生平没什么大志,又怎么会犯大错。父皇不必担忧护不住儿臣。” 皇上凝视着齐王,淡淡一笑:“看来倒是朕多虑了。” 他是最疼这个幼子没错,却也没昏庸到想换太子的地步。 太子被立为储君已有二十余年,才干也算出众,守着大秦江山绰绰有余。就算赵王野心勃勃要谋逆,也不可能翻起太多风浪来。 想到赵王,不免就想到了关在地牢里的赵王世子周珣,想到被幽禁在赵王府里的妇孺,还有一心辅佐赵王的韩越...... 皇上暗暗叹息,笑意在眼底悄然隐没。 第二百九十九章 甜蜜 慕念春没有插嘴,只安静的待在一旁。 皇上的态度很明朗。平日再怎么惯着齐王都无所谓,不过,皇位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有赵王“珠玉在前”,也怪不得皇上有这样的隐忧了。 幸好,齐王这一世没有争夺皇位的打算。否则,不仅要和韩越为敌,还要和太子甚至皇上为敌......皇家的亲情纵然稀薄,也不是人人都会为了皇位和父兄反目的。前世所有亲人被屠戮杀光是齐王心里最深的隐痛。所以这一世,他甘愿退让。 “你借着新婚也逍遥了不少日子,明日开始也该上朝了。”皇上随口笑道:“太子昨日来看朕的时候,还特地提起了你。” 齐王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五哥就是见不得儿臣逍遥自在,非让儿臣天天早起晚归。” 说归说笑归笑,既然皇上提起了此事,也由不得齐王再躲懒耍赖了。从明天起,就得老老实实上朝了。 临近傍晚,小夫妻才出了宫。 两人一路上闲聊,谁也没提起胭脂三人。 皇后憋了满肚子闷气,她们三个是别想讨得了好了。不管皇后怎么处置,总之三个碍眼的都不会再回齐王府了。 想想都觉得愉快。 齐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暧~昧,一双桃花眼冲着慕念春闪啊闪的。 慕念春莫名的红了红脸,瞪了他一眼:“好好的你笑什么。” 齐王眨眨眼。凑到她耳边低语:“你今天早上答应过我的,今晚要......”接下来的话少儿不宜,请大家自行脑补。 慕念春脸上的红晕更深了,羞恼的掐了他一把:“整日尽想这些,没羞没臊!”讨厌,记性这么好做什么! 最敏感的腰际被狠狠掐了一把,又疼又痒。齐王装模作样的呼痛,将头埋进慕念春的肩膀上不肯起来。大手早已不安分的四处摸索起来。 ......总之,下马车的时候,齐王一脸志得意满。像只偷了腥的猫。 慕念春脸颊潮红头发可疑的有些凌乱。在众人的瞩目下,故作镇定的进了王府。心里恨恨的想道,以后若是出行,绝不和齐王坐同一辆马车!!! ...... 当天晚上。 屋里只有一盏烛台。放置在角落里。红色的纱帐早已放下。烛光朦朦胧胧的透了进来。愈发添了几分旖旎。 齐王早已脱了衣服,露出光裸的胸膛,腰际往下被红色的被褥盖着。眼中闪着雀跃的光芒,连声催促:“念春,快些过来。” 慕念春只穿着大红色的肚兜,露出白皙的脖子胸脯和白生生的手臂,长长的黑发如丝缎一般披泻在胸前,脸颊绯红,细细的贝齿咬着柔嫩的红唇。听到齐王的催促,慕念春脸上更热了。 看着这副诱人的美景,齐王只觉得全身燥热难耐,嗓子里干干的,声音也略略沙哑了:“念春......” 那沙哑的声音,似带着钩子一般,勾的慕念春一阵心神荡漾。 都到这时候了,再羞臊再矫情也迟了。慕念春定定神狠狠心:“你先闭上眼睛。”被他这么盯着,她哪里下得了手动得了口...... 齐王立刻听话的闭上了眼。 轻吻落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如蝴蝶落在花心般轻盈,稍稍缓解了他的燥热和饥渴。然而,下身某一处却更涨更硬挺了。柔软微凉的小手轻轻的握了上去。 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呻吟。 那只手软软的安抚着他,在他满心的悸动和期待下,终于换成了她柔嫩的红唇。强烈的无法形容的快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 齐王没坚持多久就彻底释放了出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睛久久没有睁开。 慕念春嫣红着脸颊,迅速的拿起床头柔软干净的毛巾,将彼此都擦拭干净。床上的被褥早已凌乱不堪,纱帐里隐隐飘着的异样味道更是令人面红耳赤。 眼前这副情景,实在没脸让石竹或冬晴进来伺候。慕念春轻轻踢了齐王一脚,嗔道:“快些起来整理被褥,这么乱糟糟的,让人怎么睡。” 齐王睁开眼,一脸餍足的精神抖擞:“好,我来整理被褥。” 说着,大喇喇的掀开被褥,就这么光溜溜的下了床。 俊美的脸,结实的胸膛,平坦的小腹,修长有力的双腿,翘挺的臀部,还有胯下不知羞臊的在她面前缓缓挺立的某物......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精气神足实的很。只休息了片刻,又“生龙活虎”了。 慕念春迅速将视线移开,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胸前。在烛光下,泛起诱人的色泽。 齐王心痒痒的,挑眉坏笑,慢悠悠的问道:“怎么样,夫君的身材你还满意吗?” 慕念春啐了他一口,却不肯正眼看他了。 齐王没羞没臊的光着身子,故意慢腾腾的整理着被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慕念春索性钻进背对着他钻进被褥里。黑亮的发丝遮住了大半背部,只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 齐王情不自禁的来了个饿虎扑羊,从身后搂紧了慕念春,贪婪的唇舌灼热的滑过她的肩膀,留下一个个吻痕。 这么耳鬓厮磨,很容易情热。慕念春一直隐忍着,此时忍不住溢出细细的低吟。听在身后的人耳中,无疑是世上最曼妙最令人动情的声音。 齐王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就这么紧紧的拥着她。 她是他要珍惜爱怜一辈子的人,他可不想一时冲动伤了她一星半点。 慕念春渐渐平静下来,像只温驯的猫儿乖乖的躺在他的怀里,唇角扬起甜蜜的笑意。很快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 天还没亮,齐王便轻声轻脚的起了床。 今日要上朝,他再恣意妄为,也不能在朝会上迟到。他不愿惊醒了慕念春,特意放轻了动作。可慕念春还是被轻微的声响惊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你起床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我要早起上朝,你不需要陪着我早起,再多睡会儿。”齐王一边利落的穿衣,一边笑道。 慕念春心里涌起暖意,却不肯再睡,迅速的起身穿了中衣。然后敲了床边的铃。 石竹和冬晴很快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另外几个美婢却不见了踪影。 慕念春眸光微闪,淡淡问道:“其余几个丫鬟呢,怎么不见她们来伺候?”平日一个个都爱打扮的花枝招展在齐王眼皮子底下晃悠,今天倒好,一个都不敢来了。 石竹一本正经的禀报:“启禀王妃,她们几个今日不约而同的告了病。看来至少也得养一阵子‘病’才能来伺候了。”表情很正经,声音里却满是嘲弄的笑意。 那几个美婢都是被人送到齐王府来的,一个个都存了“积极表现力争上游”的心思。慕念春连手指都没动,就收拾了来头最大的胭脂玲珑紫玉三人。其余几个人人自危,哪里还敢像往日那般肆无忌惮的在慕念春面前露面。一个接着一个告病养病去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悠然一笑:“她们几个倒是很识趣。” 看来,接下来一阵子她的眼前会清净不少了。罢了,也不用急着收拾她们了。等过了年再说。 慕念春亲自下厨做了早饭,齐王吃完早饭便去上朝了。 慕念春也没闲着,召了府里大小所有管事来。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要忙的事情多的很。收的年礼要一一登记入库,要往各府上送年礼。要查看府中一年来的账簿,要给府里所有的下人和侍卫们准备新衣和赏钱......零零总总的事情着实不少,足够慕念春忙活的。 慕念春上辈子是宫中宠妃,掌管着一宫琐事,应付这些事也算有经验。有石竹冬晴几个帮忙,再加上管事们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没人敢耍花样,事情虽然繁琐些,倒也有条不紊。 这一天下来,过的十分充实。只是没了齐王在身边,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似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慕念春便有些坐不住了,随口吩咐:“冬晴,你现在就去门房候着,若是齐王殿下回府了,立刻来回禀一声。” 冬晴笑着应了。 石竹忍俊不禁的扬起了唇角。 慕念春脸颊微微一热,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我没有急着想见他,就是想等他一回府就去准备晚饭,你们可别多心。” 石竹忍住笑:“是是是,小姐这一天可从没想过齐王殿下,奴婢一点都没多心。” 冬晴小桃杏儿齐齐扭过头偷笑。 慕念春红着脸瞪了石竹一眼:“就你多嘴,还敢取笑主子。我明天就打发你去马房做事,省得整日见着你烦心。” 一提到马房,便轮到石竹忸怩了,红着一张俏脸跺脚:“小姐又来取笑奴婢。” 冬晴笑着打趣道:“王妃这么处置,正合石竹心意呢!” 在众人的笑声中,齐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笑着问道:“你们几个在说什么,这么好笑?” 他终于回来了!慕念春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第三百章 赴宴 丫鬟们俱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齐王搂着慕念春腻歪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今晚太子府有酒宴,我特意先回府告诉你一声,待会儿就得去太子府。今晚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饭了。” 言语中颇有些遗憾。 其实,没成亲之前,他的应酬更多。要不是赴酒宴,要不然就是设宴款待别人。官场古往今来都差不多,拉拢关系商议事情从来都不是在朝堂上,而是在酒宴上。尤其是在酒过三巡俱都微醺之后,是你来我往套话交心的最佳时机。 成亲这一个月来,一个个没好意思登门打扰新婚小夫妻甜蜜恩爱。如今齐王开始恢复上朝,往日的交际应酬也就跟着来了。太子虽然在暗中忌惮提防着齐王,明面上对齐王却十分亲热随意。设酒宴当然少不了邀请齐王。 慕念春抿唇轻笑:“以后有这样的事,你只管去就是了。不用特地回府告诉我,打发个人告诉门房一声就行了。若是要设宴,也只管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自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生活里不止是风花雪月。新婚眼中只有彼此的甜蜜也该告一段落,脚踏实地的过日子了。 齐王见她如此善解人意识大体,心里美滋滋的,用力的亲了她的脸蛋一口:“好,我一定早些回来。你也不用特意等我,晚饭过后早些洗洗睡下。”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 齐王稍稍整理了仪容,去了太子府赴宴。 太子在十五岁时就被立为储君。迄今已经有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太子占着储君的有利身份,早已暗中拉拢了朝中大多数官员。这一年里,皇上久病不上朝,太子名义上是监国,实则和登基也没什么两样了。朝中官员原本还有些心思活泛的,如今也大多投到了太子的阵营里。 相较之下,齐王实在没什么优势可言。没有得力的外家,上朝的时间也不长,能拉拢的力量也很有限。唯一让太子忌惮的。便是皇上对齐王的宠爱。 幸好皇上还算清醒。这份宠爱只限在朝堂外,并未延续到政事上来。齐王如今还是和太孙周琰一样,只管听政议政,却没领任何实际的差事。通俗点说。齐王还是学徒身份。太子早已是得到众人承认的大掌柜了。两者相差太大,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也因此,太子对齐王最多是暗暗忌惮。对几个就了藩的兄弟才是真正的时刻戒备。 尤其是情势不明的赵州。每每想起装病长达半年之久至今仍无异动的赵王。太子便觉得如鲠在喉,时常夜半被噩梦惊醒满身的冷汗。 不得不说,人的直觉都是很灵验的。几个月之后,濒临险地九死一生的太子回想起曾经的噩梦时,不由得苦笑连连。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暂且不提。 太子出现在人前时是那样的从容不迫气度泱泱,脸上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温和亲切的话语令人折服。总之,一派储君风范。 就连齐王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很适合龙椅上的位置。 为人君者,最重要的不是本身才干如何,也不是心计如何,而是要有识人的慧眼和容人的气度。这两者,太子都不缺。这么一个合格的储君,也怪不得父皇从没换太子的打算。 前来赴酒宴的,都是太子一党的中心力量。四品以下的官员连踏进太子府的资格都没有,有资格在酒宴中占了一席之地的,至少也是三四品官员。位置越靠近太子,当然品级越高。坐席是两人一席。 齐王和周琰同坐一席,紧紧挨着太子。两人时不时的低声说笑,一个白胖清秀一脸诚恳,一个俊美无伦神态惫懒,明明性情喜好全然不同,坐在一起却又出奇的融洽和谐。 众人早已习惯了这一幕。事实上,这也是众人把齐王视为太子一党的最重要原因。齐王和太孙交好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同穿一条裤子都不稀奇。齐王和太孙一条心,不就是和太子一条心么? ......咳咳,其实,这可未必! 太子随意的瞄了正聊得兴起连歌舞都懒得看的两人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叹口气。他提醒了数次毫无用处,人家两个照样热乎的很。 罢了,眼下齐王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周琰又一心信任齐王。他这个做父王的,总在儿子面前说兄弟的不是,似乎也不太妥当。等彻底解决了赵王父子之后,再想法子收拾齐王也不迟。 ...... 酒宴过后,大部分官员散了席。太子只留下几个人在书房说话。不用问也知道,这几个才是太子真正的亲信。商议重要的事情,也是此刻才开始。 周琰原本也该跟着进书房的。可太子不愿让齐王跟着旁听,索性连周琰也不喊了。 周琰也乐得轻松,和齐王到一旁低声闲话,很自然的说起了赵王:“......听父王说,赵王如今病的愈发重了,整日躺在床上,神志一直昏迷不清。偶尔睁眼,却根本说不出半个字。照这么下去,赵王最多熬个一年半载就撑不住了。” 两位太医尽心尽责,每隔三天就会传一封信回京,将赵王的病情如实禀报。 齐王眸光微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这岂不是好事一桩?五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耐心的等上一年半载就是了,赵州的危机自然就解了。” 周琰经过几个月的锻炼,眼光见识都大有长进,闻言叹道:“哪有这样的好事。先不说赵王是真病还是装病,就算没了赵王,赵州也是一个隐患。听闻赵州兵强马壮,兵力远远超过了三万,这么多精兵,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煽动起来,可不是好对付的。” 这番话说的似模似样。齐王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 周琰又低声说道:“赵王病了之后,赵州所有的事务都由韩越把持。这个韩越是赵王的左膀右臂,出身将门,武艺出众又擅长领兵。对赵王一向忠心。若是赵王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何止是不会善罢甘休!那个可比赵王还要危险多了! 齐王看着周琰的目光里多了一份复杂,口中却戏谑:“你想的倒是透彻周全。这个想法和你父王说了吗?” 周琰不怎么好意思的应道:“这些都是我琢磨乱想的。我能想到的事,父王怎么可能想不到,只怕早就有所防备了。” 这倒也是。太子本人也是心思缜密之辈,身边又有众多幕僚出谋划策。岂能连这些都考虑不到?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齐王虽然很清楚韩越才是最大的威胁,却也不便直言相告。就算提醒了,太子也不见得真正领情。说不定还要反问一句: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可不想无端的惹来猜忌,不如暂且袖手旁观。 齐王心念电转,很快将话题扯了开去。 刚到了子时,齐王便坚持回府。 喝了一肚子酒,被冷风一吹,顿时全身都泛起寒意。如果不是出来赴宴,此时他早就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搂着慕念春入睡了。 想到慕念春,齐王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反正只隔着一道墙,走上几步就到了。 刚踏入院子,齐王便放慢了脚步。心想着慕念春应该已经睡了,别弄出动静吵醒她了......还没想完,就见一张熟悉的俏脸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齐王心里暖融融的,很自然的走上前搂住她的纤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我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慕念春抿唇一笑:“我今日午睡了一个时辰,一点都不困。又有一堆账本没看,正好一边看账本一边等你回来。你一身的酒气,今晚一定喝了不少的酒。我早就煮好了醒酒汤,一直用热水温着。你喝上一碗醒醒酒。” 有媳妇疼就是好! 齐王心里美滋滋的,喝了一大碗醒酒汤——真的是一大碗,喝的一干二净,一滴都不剩。 慕念春看的又好气又好笑,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也不嫌撑的难受。”这一大碗,大概都有普通的三四碗分量了。亏他喝的下去! 齐王绝不会承认真的很撑,笑嘻嘻的说道:“媳妇亲手做的醒酒汤,当然得都喝光,不能浪费了。” 慕念春莞尔一笑:“等你下次喝多了,我就做上一锅醒酒汤,看你是不是都喝光。” 说笑一番之后,便该沐浴了。 自成亲以来,齐王第三十一次厚颜无耻的要求一同沐浴,然后被第三十一次无情的拒绝了。 齐王独自坐在足可容两个人的大木桶里,回想起慕念春羞红着脸娇嗔的一幕,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虽然她还是拒绝了,不过,态度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坚定了。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只要他继续坚持不懈的努力,迟早有一天会让她点头...... 想到鸳鸯戏水的旖旎风光,齐王的笑容愈发荡漾。 ...... ps:还有几章过渡章节,很快就是风起云涌了~ 第三百零一章 栽赃(一) 进了腊月二十之后,慕念春愈发忙碌。 往各府都送了年礼,宫里各位娘娘也得有所表示。查看了厚厚的几大摞账本,齐王府里的几个库房也都一一重新整理登记过了,给辛苦了一年的管事侍卫们发了双倍的月钱过年...... 忙忙碌碌中,日子一晃就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 宫中设了宫宴,慕念春得随着齐王一起进宫赴宴。 宫宴就设在仁明殿里。皇上皇后并肩坐在上首,紧挨着的是宫中位分最高的四妃,淑妃梅妃一席,容妃和兰妃一席。然后就是太子和太子妃,对面的一席则是齐王和慕念春。 周琰是晚辈,坐席靠后。他身边坐着怀了身孕的蒋氏。蒋氏怀孕不足三月,孕相还不明显,素净着一张脸,少了几分艳色,却多了一份怀孕妇人的柔和。 周琰时不时的转头看蒋氏一眼,低声叮嘱她多吃一些。蒋氏近来总是孕吐,见了饭菜根本没什么胃口。可周琰这般温柔殷切,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蒋氏略显苍白的俏脸上染上喜悦的红晕,硬是逼着自己吃了不少。吃下肚不久,就隐隐的反胃作呕。 周琰见她面色不对劲,忙低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蒋氏歉然的苦笑:“妾身胃中不适,怕是要告退片刻。”就算要吐也得找个僻静些的地方,要是在宫宴上吐出来可就丢人出丑了。 周琰想也不想的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蒋氏有些受宠若惊:“妾身一个人去就行了。殿下还是别乱动了,不然被父王母妃看见又要数落殿下了。” 周琰不以为意的笑道:“数落几句能算什么,你等会儿,我悄悄去和十四叔说一声。万一有人问起来,就让十四叔替我挡几句。”说着,便躬身偷偷溜到了齐王身后,和齐王耳语了几句。 齐王很爽快的点头应下了。 周琰这才放了心,陪着蒋氏一起悄然退出了殿外。 殿内此时歌舞阵阵,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众人大多在欣赏歌舞。几乎无人留意到这一幕——只是几乎而已。大殿最角落的一席上。两个女子都看到了周琰陪着蒋氏出去。 这两个女子,正是两位太孙侧妃。 慕元春和刘氏原本是没资格跟着一起进宫赴宴的。慕元春不甘心被留在府里,在周琰面前恳求了一回。周琰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下来。只带慕元春一个太醒目。索性将刘氏也一并带进了宫。 以她们两个的身份。也只能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刘氏浑不介意。兀自兴致勃勃的看着歌舞。慕元春面上维持着微笑,心里却嫉恨欲狂。 凭什么慕念春可以坐在最醒目显眼的位置,而她只能缩在这个角落里? 慕念春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她的心里就越憋屈窝火。可她甚至连和慕念春口舌交锋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差的太远了...... 慕元春愤恨的收回目光,又看向周琰和蒋氏。这一看之下,慕元春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周琰竟对蒋氏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还特地陪着面色不佳的蒋氏一起去了殿外。蒋氏怀了身孕之后,周琰对蒋氏可比以前上心多了...... 刘氏心里也有些酸意。不过,她很快就将这一丝酸意抛到了脑后。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论身份比不过蒋氏,论宠爱不及慕元春。想在太子府立足,她不能争风吃醋,不能动什么小心思,只能站在蒋氏这一边,一起对付慕元春。 正想着,身边的慕元春忽的张口说道:“我忽然觉得头晕,要出去透透气。你要不要也一起出去?” 刘氏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和我说话么?”两人虽同坐一席,却一直都没说话——倒不是刘氏高傲,而是慕元春一直摆出拒人千里的冷淡。刘氏自然没兴致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慕元春打从心底里瞧不起刘氏,平日很少搭理她。今晚却一反常态,笑的十分温和亲热:“你刚才也看见了,太孙妃面色不好看,大概是又要孕吐。总不能让殿下伺候,我们两个现在出去,正好能伺候太孙妃,也免了殿下辛苦。”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分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献媚讨好太孙。 刘氏心中暗暗撇了撇嘴,却又有些心动。略一犹豫,便点头同意了。两人本就在不惹人瞩目的角落里,正巧靠着大殿的侧门。起身悄然退出去,几乎没惹来任何人的主意。 慕元春出去做什么? 慕念春看似欣赏歌舞,实则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慕元春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和刘氏悄然退下,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了?”齐王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慕念春迅速的低语:“太孙和太孙妃刚出去没多久,慕元春和刘侧妃也出去了。我担心她会不会耍什么花样。” “这可是在宫里,量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齐王淡淡说道:“再说了,到处都是宫女太监,她就算有心捣乱,也没机会动手。放心好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 慕念春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 蒋氏孕吐的十分厉害,在屏风后将吃下的东西吐的一干二净,又干呕了许久。 周琰隔着一道屏风看不清蒋氏此刻的模样,只听着一阵阵干呕声,也知道蒋氏此时绝不好受。忍不住想走到屏风后,却被贴身的长随方同拦了下来:“殿下,太孙妃怀着身孕,孕吐是正常的。料想太孙妃也不想此时狼狈的样子被殿下看见。”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慕元春的声音:“方同说的是,还是由妾身和刘侧妃一起照顾太孙妃吧!” 周琰一愣,反射性的看了过去:“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刘氏抿唇一笑,正要说话,却被慕元春抢过了话茬:“妾身一直在留意殿下太孙妃的一举一动,自然就跟着来了。” 眉目温柔,含情脉脉,仿佛眼中只看得到周琰。 周琰看着这样的慕元春,神色顿时温柔了起来。两人四目对视,柔情依依。 又来了! 刘氏心中暗暗泛酸,却也无可奈何。谁让慕元春是太孙的心头好呢?若是换成她这般作态,周琰不但不会动容,反而会觉得她轻浮。可慕元春这般,就是真情流露......差别待遇,就是这么让人心酸。 刘氏不想旁观他们眉来眼去,索性张口说道:“妾身去屏风后伺候太孙妃。”说着,便抬脚去了屏风后。 没想到,慕元春竟也跟着到了屏风后。 蒋氏胃里不停的翻腾,干呕了半天,简直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头晕乎乎的别提多难受了。一时也顾不得和两个侧妃较劲,任由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胳膊。 周琰唇角扬了起来。看来,这些日子有意晾着慕元春总算是有了效果。 蒋氏毕竟是正妃,如今又有了身孕。府中上下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虽然喜欢慕元春,却也得顾及蒋氏的颜面和身体。慕元春能和蒋氏和谐相处,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屏风后忽的响起一声惊呼,然后只听重重的一声闷响,又是一声痛呼。很显然是一个人摔倒的声响。 周琰一惊,想也不想的冲到了屏风后。蒋氏怀着身孕最是脆弱,这么重重摔上一跤可不得了...... 蒋氏惊慌失措的脸庞引入眼帘。不过,她并未摔倒。 周琰还没来得及庆幸蒋氏安然无恙,便被摔倒在地额上还渗着血珠的慕元春惊住了,急忙上前扶起慕元春:“元春,你这是怎么了?” 慕元春面色苍白,似随时会昏厥,却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殿下,我、我没事。” 周琰又是怜惜又是心痛:“你摔了这么重的一跤,怎么会没事,额头都被擦破了。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摔跤?” 慕元春苦涩之极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看了蒋氏和刘氏一眼。 周琰心里一沉。蒋氏和慕元春表面还能维持平和,实则彼此对立。刘氏唯蒋氏马首是瞻。两人联手对付慕元春,也是极有可能的...... 蒋氏孕吐了半天,又被慕元春突如其来的摔跤吓了一跳,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刘氏却暗感不妙,忙出言辩解:“殿下,妾身一直扶着太孙妃,根本没碰慕侧妃。不知怎么她就摔了一跤,真的和妾身无关......” 蒋氏此时也会意过来了,心中暗恨慕元春歹毒无耻。 刚才明明是慕元春自己惊呼摔跤,分明是想借机栽赃到她和刘氏的头上。可慕元春的动作太快了,别说一旁站着的丫鬟们,就连她自己也没留意慕元春是怎么摔倒的。现在再怎么撇清,只怕太孙都不会相信,反而会以为她是在狡辩...... 慕元春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你误会了。妾身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才摔倒,和太孙妃和刘侧妃都无关。” 第三百零二章 栽赃(二) 慕元春越是这么说,周琰的面色越是难看。 一个人怎么会无端端的摔跤?还摔的这么重?更何况,慕元春一向爱惜容貌,就算是不小心摔跤,也应该竭力护着头脸......看她额上的擦伤和渗出的血珠,显然是被人重重的推了一下所致。 周琰的目光掠过蒋氏和刘氏,冷然看向一旁伺候的几个丫鬟:“刚才你们几个都在,可曾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丫鬟都是蒋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此时齐齐跪了下来。这个说“奴婢惭愧竟没留意慕侧妃是怎么摔跤的”,那个说“太孙妃一直在干呕断然不会有力气推人还请殿下明鉴”,却无人敢说慕元春是自己摔跤的,更无人为刘氏辩驳。 机灵的都能看出周琰是动了真怒,这个时候果断先将自己主子摘出来再说。 丫鬟们一一说完了,周琰却一言未发,只冷冷的看了刘氏一眼。 刘氏心里一凉,面色悄然泛白。她身为庶女,自幼不知经历过多少内宅腌臜争斗,此时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慕元春施的苦肉计。怪不得慕元春有意拖着她一起出来,大概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要这么对付她了...... 蒋氏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就算撇的再清,周琰也会对她心生芥蒂不满。谁都清楚刘氏是她的人,若是没有她的授意,刘氏岂会对慕元春动手? 好一招苦肉计!既栽赃了刘氏,又令她蒙受不白之冤。还能借此博得周琰的怜惜,简直就是一石三鸟......这个慕元春,果然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眼下明显是慕元春占了上风,为了让周琰平息怒火,也只能让刘氏顶缸了。 蒋氏略一踌躇便张口说道:“殿下请息怒。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问一问刘侧妃便知。好在慕侧妃只摔了一跤,额上的伤也不重,并无大碍。” 刘氏心里更凉了。听这话音就知道,蒋氏根本没打算保着她...... 刘氏不甘平白被泼脏水,跪了下来。低声泣道:“妾身敢对天发誓。刚才真的没碰过慕侧妃半根手指。若是妾身有半个字谎话,就让老天罚妾身此生无儿无女!” 这个誓言对女子来说无疑是个毒誓! 周琰虽是满心怒火,也不由得一惊,皱眉说道:“无端的发这样的毒誓咒自己做什么。就算是你推了元春一把。到底也没造成太大恶果。最多就是小小惩戒一番。日后不准再犯就是了。” 刘氏有苦说不出。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慕元春心中暗暗冷笑,脸上依然是隐忍的温柔表情:“殿下,妾身没什么要紧。快些让刘侧妃起身吧!今日是年三十,宫宴还没结束,若是这边闹腾的动静太大了,只怕会扫了大家的兴致。也会让殿下颜面无光。” 一副温柔贤良大度的样子。 周琰神色为之一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委屈了你。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怎么回到宴席上?这样吧,刘氏你起身收拾一下,陪太孙妃回宴席。我陪元春在这里待到宴席结束再回府。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一席话,听的刘氏满心酸苦,蒋氏也是暗暗咬牙不已。 刘氏擦了眼泪,站起身来,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蒋氏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微微弯腰捂住了腹部。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周琰也顾不得怀中“虚弱”的慕元春了,忙上前搀扶住蒋氏:“你怎么了?” 蒋氏似在强忍着疼痛,嘴唇微微颤抖着挤出几个字:“大概是动了胎气......” 周琰面色一变,也顾不得会惊动旁人了,立刻命人宣召太医。他不敢随意扶着蒋氏走动,小心的将蒋氏抱起轻轻放在椅子上。心里不由得暗暗后悔。刚才真不该大动肝火,竟惊得蒋氏动了胎气。 天大地大,子嗣最大。万一蒋氏肚中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才是真的追悔莫及。 江太医很快就来了,为蒋氏诊脉。江太医诊脉最是精准,手指按在蒋氏的脉上没多久,便心中有数了。 蒋氏的脉相确实虚弱些,不过,怀了孕的妇人大多如此。说动什么胎气可就是笑话了。 不过,实话当然不能实说。当面拆穿了太孙妃有什么好处?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江太医收回手,一脸严肃的说道:“太孙妃确实动了胎气,此时需保持心平气和,情绪不宜激动。臣再开一副安胎的方子,喝上几日好好静养,应该没什么大碍。” 蒋氏暗暗松口气。她刚才一时气不过,故意装着动了胎气吸引周琰的注意力。幸好这个江太医很有眼色,不但没拆穿她,还配合着她演了这一出戏。 周琰不疑有他,松口气说道:“那就有劳江太医开药方了。” 江太医起身到一旁开药方,周琰也随着去了。刘氏站在蒋氏身侧,丫鬟们也都围了过来。众人都围着蒋氏转,根本无人想起被晾在一旁的慕元春。 慕元春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怄的不得了。 原本苦肉计已经奏效了,碍眼的蒋氏和刘氏应该回宴席,周琰则会留下陪她,趁着此时周琰心中怜惜邀宠.....可这一切,都被蒋氏用最简单的一招破坏了。 什么动胎气!根本就是蒋氏故意装出来的! 可谁让蒋氏肚子怀着子嗣呢?周琰虽然宠爱她,却更重视蒋氏肚中的孩子......慕元春遥遥的看了蒋氏的肚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阴狠。 蒋氏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也看了过来。正好和慕元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蒋氏微不可见的扯了扯唇角,眼里的讥讽和嘲弄故意让慕元春看的清清楚楚。 苦肉计谁不会用?慕元春忙活了半天,又是摔跤又是受伤又是装模作样,却敌不过她皱皱眉。 慕元春暗暗咬牙切齿,脸孔有一刹那的扭曲。 ...... 蒋氏动了胎气的事,很快就有人悄悄禀报给了太子妃。 太子妃一惊,立刻起身:“启禀父皇母后,蒋氏动了胎气,臣媳暂且告退片刻,去看一看。” 皇上皇后也是一惊,自是不会阻拦:“快些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是蒋氏不适,就让人先送她回府歇着。” 慕念春心里一动,出人意料的也随着起身:“五嫂,我也陪你一起去看看。”蒋氏忽然动了胎气,肯定和慕元春脱不了干系。 太子妃无暇和她客套,随意的点了点头。 慕念春随着太子妃一起匆匆赶去探望蒋氏。就在仁明殿的偏殿里,走上几步就到了。太子妃刚一踏进偏殿,蒋氏便欲起身。 “你好好坐着别动。”太子妃沉着脸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蒋氏做了个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了慕元春一眼。 ......慕元春心中顿感不妙。这一幕,何其眼熟! 果然,太子妃也看了过来,目光冷冽:“慕侧妃,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惹的蒋氏动了胎气?” 慕元春憋屈又无奈的为自己辩驳:“臣媳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碰伤了额头。殿下心中不快,正询问刘侧妃,没曾想太孙妃因此受了惊......” 太子妃冷笑一声,打断了慕元春:“果然又是你出的幺蛾子!什么摔跤受伤,整日就会用这些伎俩争宠。平日也就罢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场合,在宫中也敢这样,真是胆大妄为。还气的太孙妃动了胎气!这回本宫若是不好好罚你,日后你大概什么事都敢做了。” 竟是不由分说就给慕元春定了罪。 蒋氏听的畅快之极。之前受的闷气顿时一扫而空。 刘氏也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六月账还的快!刚才慕元春用苦肉计对付她和蒋氏,蒋氏立刻就还以颜色。又有太子妃“主持公道”。这次慕元春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慕元春全身气血上涌,气的全身微微颤抖。却不得不忍气吞声,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眼中更是闪出了水光:“母妃误会了,臣媳绝没有想过太孙妃会因此动胎气。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臣媳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不会吭声......” 周琰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母妃,这事真的不怪元春。她被刘氏推倒摔了一跤,我质问刘氏几句,蒋氏因此受了惊。要怪也该怪我......” “这些女人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掺和。”太子妃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周琰一眼:“宴席还没结束,你现在就给我回去。这里的事有我来处置。” 周琰略一犹豫:“可是......” 太子妃板起脸孔:“什么可是?你是信不过你亲娘吗?还是怕我会处事不公,故意苛待慕侧妃?” 这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周琰也无可奈何了,只得应了一声。临走前,歉然的看了慕元春一眼。 慕元春的心陡然凉了。 周琰一走,她也就没了依仗和靠山。太子妃可比蒋氏厉害难缠多了...... ps:慕元春是不作不会死~ 第三百零三章 辞旧 太子妃性子强硬果决,根本不容慕元春辩解,冷冷说道:“蒋氏动了胎气,都是因你而起。回府之后,罚你在佛堂里住三个月,每日抄写佛经为蒋氏肚中的孩子祈福。” 慕元春顿时色变。 这个惩罚看似轻飘飘的,实则绝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整整三个月都要住在佛堂里,每日吃的都是滋味寡淡的素斋,身边连个伺候说话的人都没有。抄佛经不算什么,可怕的是那种被人遗忘的孤独和凄凉。 在慕家被软禁了近一年,那种被幽禁的滋味令人痛苦欲狂,她这一生再也不想领受第二回了。 可站在眼前是太子妃,是她的婆婆,也是太子府里的女主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刁难她,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和力量...... 慕元春咬咬牙,正准备下跪求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五嫂,我斗胆为慕侧妃求个情。三个月太久了,还是改为两个月吧!” 竟是慕念春张口为她求情! 可慕念春的求情,对她来说是世上最大的羞辱。 慕元春双手紧握,霍然看向慕念春,眼中射出憎恨的怒火:“慕念春,少来假惺惺的这一套!我才不稀罕你为我求情。” 慕念春似有些委屈:“大姐,我是出于姐妹情谊,才厚颜向五嫂求情。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骂我假惺惺。我可是真的关心你。” 关心?成心想看她的笑话才是真的。 慕元春冷笑一声,俏脸不自觉的阴沉扭曲:“慕念春。你我早就没了什么姐妹情意,用不着在人前做戏了。我宁愿被关上三个月,也不想多听你说半个字。” 慕元春原本只是憋闷懊恼,在慕念春张口之后,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谁先动怒,谁就输了! 慕念春幽幽叹口气,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看向太子妃:“让五嫂见笑了。我和大姐昔日在闺阁里相处的不算和睦。大姐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口出恶言。还望五嫂看在我的颜面上,饶过大姐这一回。” 她如今可是正经的齐王妃,比慕元春长了一辈。慕元春刚才的一番话,绝对算得上以下犯下了。 太子妃绝不会放过让慕元春难堪的好机会。闻言淡淡说道:“也罢。看在你的颜面上。本宫也不和她计较了。三个月就改成两个月好了。” 说完,又瞄了面色难看之极的慕元春一眼:“你十四婶好意为你求情,你还不快些谢过你十四婶。” 慕元春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让人忍不住担心是不是会随时晕厥过去。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心里翻江倒海的恨意和愤怒,慕元春硬是逼着自己低头:“谢过......十四婶!” 慕念春显得十分大度,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慕侧妃不必介怀。” 真的不用谢我。在被我气死之前,还是老实消停点吧! ...... 出了这样的意外,太子妃也无心什么宫宴了,领着蒋氏等人先出宫回了府。 慕念春神清气爽的回到了宴席上。齐王见她唇角含笑,稍稍放了心,低声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事。”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用最简洁的话语将之前的事道来:“慕元春自己摔了一跤,妄图诬陷到太孙妃和刘侧妃的头上。被太子妃识破,罚她禁足三个月。我这个做妹妹的看着于心不忍,就为她求了情,禁足变成了两个月。” 齐王失笑,爱极了她使坏时的狡诈模样:“你可别把慕元春气出个好歹来。不然,周琰来找我这个十四叔告状怎么办?” 慕念春闲闲一笑,和齐王耍起了花腔:“要是真有那一天,就要看你到底向着亲侄儿,还是向着自己的媳妇了。” 齐王扬起唇角,不正经的调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媳妇最重要了。” 慕念春轻啐了他一口,眼角眉梢却俱是笑意。 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是她前世从未尝过的美妙滋味。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并肩坐在一起,偶尔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和微笑,甜意就会悄然浮上心头。 ...... 宫宴过后,宫中还有放焰火的惯例。 皇上好不容易撑到了宫宴结束,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自然也没精力再看什么焰火,宫宴一结束就回了福宁殿。各位妃嫔倒是都有兴致,基本都留了下来。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来凑热闹。 五颜六色的灿烂焰火,犹如火树银花,在夜色中绚烂绽放。 齐王特意挑了个好位置,亲昵的挽着慕念春的手,依偎在一起看焰火。一副旁若无人的甜蜜样子,也不怕别人看着碍眼。 至少,碍着容妃的眼了。 容妃和兰妃站在一起,身边还有几个位分低一些的妃嫔,再有一堆宫女太监,声势浩荡颇为热闹。可容妃心里却不怎么痛快。往年这个时候,齐王都会陪在她身边一起看焰火。今年娶了媳妇,就把亲娘扔到一旁不管不问了...... 容妃越想越气恼,越看两人越觉得不顺眼,索性吩咐绿萝:“去喊齐王和齐王妃过来,就说本宫要和他们两个一起赏焰火。” 绿萝笑着应了,快步走到了齐王身侧,恭敬的说道:“奴婢奉容妃娘娘之命,请齐王和齐王妃过去赏焰火。” 慕念春微笑着应了,心里暗暗吐槽。 站在哪儿赏焰火不行?非要把他们两个叫到身边?分明就是见不得他们两个亲亲我我,故意添堵来了。不过,谁让人家是齐王的亲娘她的婆婆呢,任性一点也得伺候着。 果然,两人刚走过去,容妃便笑吟吟的喊齐王到身边——只喊了齐王却没喊慕念春,摆明了是想晾一晾她。 慕念春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着恼。站在一旁悠然自得。 齐王略有些歉然的看了慕念春一眼。他自然也看出容妃的用意了。可当着众人的面,他这个做儿子的总得给亲娘留些颜面。也只能稍稍委屈慕念春了。 慕念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齐王已经够维护她了,总不能为了她当众让容妃难堪。 容妃见齐王乖乖的陪着自己,心气总算平了。 宫里的焰火是要放至半夜的,刚过了子时,容妃便催促齐王回府了:“明日还得早起进宫,别熬的太晚了,还是早些回府歇着吧!” 新年初一,皇上要领着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们祭天祭祖。所有有品级的诰命则要入宫觐见皇后。 齐王笑着辞别容妃,携慕念春回府。 刚一上马车,齐王便愧疚的低语:“念春,刚才委屈你了。我本想一直陪着你,母妃故意把我叫到她身边,又晾着你......” “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慕念春随意的耸耸肩:“做儿媳的免不了要天天伺候婆婆,我这个儿媳已经够舒坦够自在了。不过是偶尔被晾一回。真要算起来,母妃被我气的次数可不少。” 婆媳关系本就最难相处。远不得近了不免又要互相较劲,婆婆占着身份的优势,做儿媳的不免要吃亏些。不过,容妃和慕念春数次对阵,倒是慕念春占上风的时候居多。 不久之前,慕念春还设局坑了容妃一回。容妃心里还不知怄成什么样子,稍微还点颜色回来也是难免。 齐王见慕念春半点都不介怀,顿时松了口气,笑嘻嘻的舒展手臂,将慕念春抱着坐到怀里狠狠吻了一回。 ....... 第三百零四章 新年 新年初一,天刚蒙蒙亮,齐王就去了朝会。 慕念春领着石竹和冬晴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的打个呵欠。 都怪齐王,昨晚回府还不肯好好歇着。非说要弥补她,让人放了半夜的焰火,拉着她一直看焰火看到丑时才睡。然后不到卯时就起床,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两个时辰,不困才是怪事。 石竹看着心疼,低声说道:“小姐,你先靠着奴婢睡会儿,等到了宫门口奴婢再叫你。” 慕念春有些意动,转念一想,又无奈的拒绝了石竹的好意:“算了,我还是忍一忍吧!要是弄皱了衣服,待会儿可就难看了。” 今日是新年初一,所有诰命妇都要穿着正式的诰命朝服,穿戴也都是极为讲究的。在这等场合可不能丢人出丑。 石竹见慕念春这般坚持,也不好再劝了。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 宫门前就排满了各府的马车。各勋贵府邸的诰命夫人们一一下了马车,遇到相熟的不免要微笑示意或是寒暄几句。 慕念春一露面,便引来了众人瞩目。 论品级,除了太子妃和远在藩地的赵王妃吴王妃晋王妃,无人能越过慕念春。更何况齐王风头正劲,慕念春又格外得皇上看重。诰命夫人们谁也不敢轻易怠慢,纷纷冲慕念春点头示意。若不是碍于时机场合都不合适,只怕慕念春早就被众人围拢住了。 慕念春穿着朝服,又难得的上了妆。将脸庞的稚嫩掩去了几分,显得端庄沉稳。唇角微微扬起,冲众人一一微笑。举手投足间只见从容,半点不见慌乱。 原本对她还有几分轻视之心的,也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这个齐王妃,年纪不大,却实在不容小觑。 宫门口自然不宜待的太久,诰命夫人们很快便进了宫门,一路安静的到了仁明殿,被宫女引着先在偏殿里等候。在等候的期间。众诰命们便会各自寻相熟的寒暄几句。前来和慕念春寒暄不在少数。 慕念春含笑周旋应付。眼角余光瞄到太子妃进来的时候,立刻向周围众人告罪一声,主动迎了过去,笑盈盈的喊了声五嫂。 齐王被视为太子一党。平日和太子府来往颇为频繁。太子妃表面对慕念春也格外的亲热几分。笑着说道:“你今日来的倒是早。” 慕念春抿唇一笑:“不瞒五嫂。我担心来的迟,一夜都没睡好,天还没亮就醒了呢!”说笑几句。又关切的问起了蒋氏:“太孙妃昨天晚上动了胎气,回府之后还好吧!” 太子妃轻叹一声:“好好歇了一夜,今天早上倒是说肚子不疼了,也要跟着一起进宫。我实在不放心,索性让她在府里歇着没来。” 蒋氏动了胎气不能进宫,慕元春昨夜就被罚住进了清冷的佛堂里,太子妃的身边便只带上了刘氏。 刘氏本该春风得意,可细细一看,刘氏的眼里却没多少笑意。 昨晚回府之后,周琰因为慕元春被罚一事和太子妃争执了几句,到后来终究是拗不过太子妃,慕元春当夜就被关进佛堂去了。周琰一肚子火气,几乎都迁怒到了刘氏的身上。刘氏委屈的哭了许久,哪怕今日跟着进了宫,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慕念春何等敏锐,只稍稍打量刘氏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却故作不知,笑着说道:“刘侧妃今日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刘氏打起精神笑道:“妾身昨夜睡的迟,今日起床脸色不太好看。特地多敷了一层粉,没想到还是被十四婶看了出来。十四婶真是生的一双火眼金睛。” 刘氏圆滑伶俐,很巧妙的躲开了尴尬。 慕念春笑着应对了几句,并未追根问底。稍微一想就能猜到昨晚太子府会发生什么,周琰护不住慕元春,一肚子闷气又不好冲着太子妃和蒋氏,也只能冲着刘氏去了。 ...... 殿门口又被引进了一拨诰命夫人。 慕念春眼尖的瞄到熟悉的脸孔,心里一阵激动欢喜,快步迎了过去:“祖母,娘,二婶娘。”竟是朱氏领着张氏吴氏来了。 朱氏一脸欢喜的笑意,上下打量慕念春几眼:“念春如今可算是长大了。若不是主动叫我,我都不敢认了。” 容貌和闺阁中没什么变化,只长高了一些,身上的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的慕念春,娇憨慧黠可爱。如今的慕念春已经贵为王妃,穿着王妃朝服,神色从容镇定,举手投足间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纵然人再多也依然熠熠醒目,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她。 张氏心里的骄傲就更不用说了,想像往日一样攥住慕念春的手,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 这里可是仁明殿,若是她失了态,会连累的慕念春也被人耻笑...... 慕念春将张氏眼底的踌躇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微微一酸,主动握住了张氏的手,亲热的说道:“娘,我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从回门那一天过后就没回过娘家,屈指一算,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张氏了。 张氏心里原本还有些犹豫和莫名的胆怯,被女儿这么一撒娇,顿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笑着说道:“是啊,我心里也一直惦记你呢!所以今日厚着脸皮跟着你祖母一起进宫,就是想着远远的见你一面。” 远远的见你一面...... 慕念春默默的回味这句话,心里泛起柔软的酸涩。可怜天下慈母心,张氏这是在担心表现的太过亲昵随意了,会惹来别人的侧目和笑话...... “娘,”慕念春软软的唤了一声,像往日一般亲昵:“我今日一直陪着你说话。到了中午宫里会有宫宴,我要坐你身边。” 张氏又是欢喜又是皱眉:“这怎么行。你如今可是正经的王妃身份,宫宴应该和太子妃或是容妃娘娘她们坐在一起,和我坐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会被耻笑不知礼数的。” 慕家有资格进宫的诰命夫人只有朱氏,她今日是厚着脸皮跟进宫来。身份和慕念春这个齐王妃差的远,说说话倒是无妨,宫宴上却不便坐在一起。 “我才不怕人耻笑,反正我今日就要和你坐一起。”慕念春拿出了昔日的赖皮劲:“你想撵我也撵不走。” 别说是张氏了,就连朱氏和一旁的吴氏也被逗乐了。 张氏嗔怪道:“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任性。”口中嗔怪着,眼里却全是笑意。 再没有什么能比女儿的孝心体贴更令做母亲的欢喜了。 偏殿里站满了人,说话声音再低也会飘进附近人的耳中。私密的悄悄话是不便说了,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却是无妨。 张氏低声絮叨起来:“长栩的媳妇肚子可不小了,再有两个月就该生了。子乔定了亲事之后,人倒是活泼了不少,读书也更用功刻苦了。枫哥儿也渐渐定了性子,读书十分聪慧......” 确实都是琐碎的小事,可听着却让人觉得踏实安心愉快。 ...... 众命妇要按着品级一一觐见皇后。先是太子妃,第二个便轮到慕念春了。 慕念春收敛心神,垂首敛容进了正殿,恭敬的跪下磕头。 因为胭脂的事,皇后心里不知憋了多少火气,今日她可得多加几分小心。免得一个疏漏被皇后逮着错处,来个借题发挥就不妙了。 慕念春猜的一点都没错。 端坐在凤椅上的皇后,看着跪在面前的慕念春只觉得血气一阵阵上涌。 胭脂等人都被打发去掖庭做粗活重活了,皇后却丝毫没觉得心里畅快,一想到自己竟被小辈算计丢了这么大的颜面,气就不打一处来。更可气的是,有皇上偏袒护着慕念春,这口闷气只能默默的咽到肚子里...... 皇后没发话,慕念春便得一直跪着。 慕念春一边跪着一边暗暗自得。幸好她早就料到皇后会有这么一出,特地让石竹给她做了两块绵软的护膝绑在膝盖上。就算跪的久一些,膝盖也不会疼。更何况,后面还有一堆人等着来觐见,皇后不可能让她一直跪着。 果然,过了片刻,皇后便不怎么情愿的张了口:“平身。” 慕念春恭敬的谢恩:“臣媳谢过母后。”起身后,便站到了太子妃身侧,垂首束立,看着别提多恭敬多老实了。横看竖看,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皇后看慕念春一眼,便觉得心里的闷气又多了几分。今日又实在不是发作她的好机会,索性看都不再看她了。 接下来,是几位国公夫人。再然后,便轮到永宁侯平远侯夫人等人了。过程雷同,说的都是华丽的赞美和虚伪的客套话,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慕念春困倦之意渐渐上涌。为了不让自己站着睡着,时不时的用手指掐一掐掌心。总算没当众出丑。 就在此刻,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太监神色仓惶的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烽火台燃起了狼烟。” ...... ps:下面就要进入风云变幻内忧外患的**情节了~o(n_n)o~ 第三百零五章 惊变(一) 皇后倏然色变,霍然起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个太监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地重复:“烽火台燃了狼烟,边关已经起了战火。% .皇上和太子殿下原本领着文武百官在祭天,听说了此事之后,皇上气血攻心,晕厥了过去。太子殿下忙于召集群臣商议对策,无暇照顾皇上,所以特地命奴才跑来报信......” 皇后脸上没了血色,身子晃了一晃,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没当众失态。 一旁的太子妃眼疾手快的搀扶住皇后的胳膊,担忧急切的喊了声:“母后,你还好吧!” 皇后深呼吸几口气,强自镇定:“我没事,你放心。” 怎么可能没事?边关已经平静了十几年没有战事,如今忽然燃起狼烟。虽说还没有战报送到京城,也足可以想见情势之严峻。还有虎视眈眈的赵王等人......内忧外患之下,大秦江山还能安稳吗? 慕念春也是遍体生寒,所有困意都不翼而飞。 前世这个时候根本没什么边关战事,如今忽然冒了这么一出,她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韩越的身上。为了一己私欲,置大秦江山安危不顾,视百姓生命为草芥,这也确实是韩越的行事风格! 韩越人在赵州,到底是怎么和那些关外的野蛮鞑靼人联系上的?鞑靼人入侵边关,韩越也不可能毫无举动。或许已经有了举动,只是暂时还没传到京城......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心头闪过。 慕念春低着头,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轻颤不已。这一刻,说不惧怕是骗人的。她前世就曾经历过乱世,哪怕是被软禁在内宅里,也能真切的体会到那份深入骨髓不知何时大祸就会临头的恐惧。 当年只是内乱,并未祸及多少百姓。现在却是关外的鞑靼人入侵,战事一起,不知有多少家庭会支离破碎,不知有多少将士百姓会因此丧命,更不知大秦江山会变成何等模样......这一切。都是因韩越而起! 她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憎恨他! 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抬眸,却见殿内的诰命夫人们俱都花容失色满脸惊惶,甚至有人轻轻啜泣起来。她们大多是勋贵女眷,一打仗。她们的丈夫儿子就要领兵出征。 战场生死由天命。不知还能否平安归来。 慕念春鼻子也是一阵酸涩。强自打起精神。主动上前一步搀扶住皇后的另一只胳膊,脸上露出自信从容的微笑,刻意扬高了音量:“母后不用担心。诸位夫人也请镇定。我们大秦朝养精蓄锐多年,猛将精兵如云。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鞑靼人赶回去。大秦江山也会固若金汤安然无恙!”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原本慌乱无措的诰命夫人们,很快被这份平静感染了,对视一眼,不由得暗暗羞愧。她们竟比不上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镇定。 遇事慌乱有什么用? 鞑靼人虽以善战凶悍著称,这么多年来不也一直都被阻在雁门关外吗?就算鞑靼人攻进了边关,也会有骁勇的大秦将士们奋不顾身的将他们驱赶出关! 慕念春不疾不徐的说道:“今日是新年,诸位夫人本该在宫中用了午膳再出宫。不过,忽然知道了这样的消息,相信大家都没兴致也没胃口了。父皇昏厥,母后现在要去照顾父皇。请大家各自出宫,待日后有空了再给母后请安吧!” 这种时候本不该由她出这个头,可皇后面色苍白,太子妃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能由她张口了。 皇后也回过劲来,看向慕念春的目光颇为复杂微妙。 因为齐王的缘故,因为胭脂一事,她对慕念春十分厌恶。碍于皇上的颜面,不得不强自咽下这口闷气罢了。没想到,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慕念春竟有这般精彩卓越的表现!就连一旁的太子妃,也被比了下去...... 罢了,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皇后收敛心神,镇定的说道:“齐王妃说的,也正是本宫所想。今日要委屈诸位了。” 众人直到此刻才真正回过神来,忙垂首领命,各自告退。 ...... 皇后领着太子妃慕念春和所有的嫔妃,匆匆赶到了福宁殿。 皇上面白如纸,人事不省的躺在龙塌上。太医院里所有太医都围在龙塌边,正为皇上施针急救的是江太医。 素来冷静沉稳的江太医,此时面色异常凝重,动作谨慎仔细。 皇后等人刚一进寝室,众太医便待上前来行礼。皇后心急如焚,哪里还有闲心讲究这些虚礼,随意的挥挥手:“罢了,都免礼,先救醒皇上要紧。” 此时此刻,先将皇上救醒才是最重要的。 寝室里挤满了人,却无人敢发出声音,唯恐惊扰了江太医施针。空气中莫名的漂浮着令人紧张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慕念春站的不算近,看不清皇上此时的情形如何。不过,只看众太医的脸色也知道皇上此时的情形很不妙。 皇上年过五旬,本就旧疾缠身,一年来病情时好时坏,全靠着各种补药延命。此次气血攻心忽然晕厥,一旦救治不及,大概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慕念春对皇上没太深的感情,可她很清楚,此时皇上的安危太重要了。这么要紧的节骨眼上,若是皇上驾崩归天,只怕民心军心都会动荡不安。赵王再趁机揭竿而起,大秦朝可就要彻底乱了...... 哪怕皇上就剩一口气,只要他还安然的待在福宁殿里,就能撑起大秦的一片天,让所有人都安心。 这么浅显简单的道理,不止是慕念春能想到,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想到。 大概是气氛过于紧绷了,不知是哪一个妃嫔悄悄挪动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人,然后便是压低的一声惊呼。这样的声响在平时可以忽略不计,在此刻却异常刺耳。 专注于施针的江太医略略皱了皱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说道:“人太多了,影响微臣施针。微臣斗胆,请诸位娘娘先移步到外面等候,等皇上醒了,再进来探望也不迟。” 皇后想也不想的吩咐所有妃嫔都退下,只留下了太子妃和慕念春。 慕念春心里暗暗诧异。以皇后对她的厌恶,竟然没赶她出去,实在是大大出人意料。 寝室里的人少了一大半,顿时霍然开朗。龙塌上的皇上面容也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慕念春仔细打量一眼,不由得暗暗心惊。 皇上面无人色,鼻息间几乎没了呼吸。躺在那儿,就像一具尸体......这样的皇上,真的还能救醒吗? 漫长的等待,无疑是一种残酷的煎熬。 在寝室外等候的妃嫔们俱都心神不宁,连彼此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皇后的脸也越来越苍白,令人担忧她是否也会随时倒下。太子妃悄然挪近了几步,站在皇后的左侧,又冲慕念春使了个眼色。 慕念春顿时心领神会,悄然挪到了皇后的右侧。万一皇后撑不住了,她和太子妃站的近些,也能随时扶住皇后。 皇上还没救醒,皇后可千万不能再跟着倒下。 ...... 不知等了多久,皇上终于有了反应,眼皮微颤,手指也动了一动。 皇后几乎抑制不住激动的狂喜,快步走到龙塌边,俯下身颤抖着张了口:“皇上,皇上!” 皇上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茫然,隔了片刻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虚弱之极的喊了声皇后。 皇后紧绷了半天的精神顿时松懈下来,哽咽着说道:“皇上总算是醒了,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臣妾索性也闭上眼睛,随皇上一起去了。”说着,泪水已然涌出了眼角。 到底是多年夫妻,哪怕彼此算计彼此防备,到底是有夫妻感情的。皇后说这些的话的时候,情真意切,绝没有半点装模作样。 皇上心中暗暗感动。他刚醒来,没什么力气说话,断断续续的说道:“若是朕归天了,你更要撑下去,为太子稳住宫里......” 皇后眼泪不停的滑落:“万幸皇上没事,臣妾总算能放心了。” 太子妃也红了眼眶,轻声说道:“父皇是真龙天子,自有上苍保佑,一定能逢凶化吉。” 皇上终于醒来,慕念春一直提着的心也缓缓落为原位。不用假装,眼中也有了泪意:“父皇,你可得快些养好身子。只要父皇能安然无恙,臣媳甘愿折寿十年。” 正抹眼泪的太子妃:“......” 竟然比她还会煽情! 刚从生死边缘捡回性命的皇上,听了这样真挚的话语,焉能不动容:“你一片孝心,朕心领了。老天没把朕这条命拿走,朕就多活几年。至少也要亲眼看着鞑靼人被赶出关外才能安心合眼。” 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皇上体力显然不支了,面孔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第三百零六章 惊变(二) 江太医暗暗心惊,忙拱手道:“皇上刚醒,不宜耗费精力,还是让皇上静一静的好。” 皇后用丝帕擦了眼泪,挤出笑容:“江太医说的是,刚才都是本宫情绪太过激动了,引着皇上说了这么多话。本宫这就领着她们都出去,让皇上好生歇着。” 说完,便领着太子妃慕念春一起退了出去。 在外面等候的嫔妃们此时都知道了皇上醒来的好消息,一个个脸上俱都流露出了欢喜。 这份欢喜倒不是装出来的。边关战火离京城隔着数千里之遥,暂时还没什么切肤之痛。皇上的安危却是眼前的事。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倒没太大影响,有儿子的淑妃容妃也有依仗,她们的命运就很难说了...... 不少嫔妃喜极而泣。就连一向极有城府的容妃也激动的满脸泪水。泪水弄花了妆容,看着颇有些狼狈。好在此时人人如此,谁也不会取笑她就是了。 容妃这么高兴,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齐王素来最得皇上欢心,皇上一旦驾崩归天,齐王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虽然皇上已经是西落西山,不过,多活一天也是好的。从这点来说,容妃希望皇上醒来的心思比皇后还要迫切强烈的多。 一方丝帕忽的出现在容妃面前:“母妃,你擦一擦眼泪。” 容妃下意识的接过了帕子,待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暗暗觉得别扭。她和慕念春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合,若是没外人在场,就连面子情都省了。慕念春忽然表现出儿媳的体贴和孝顺,实在让人不适应...... 容妃略一迟疑,到底还是用帕子擦了眼泪。 慕念春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刚才看见容妃泪水涟涟,她没怎么多想就拿出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在容妃犹豫的时候,她也在暗暗懊恼自己的冲动。幸好容妃接了帕子擦眼泪,不然多尴尬。 因着皇上醒来,皇后的心情颇好,语气比平日温和多了:“皇上龙体虚弱。需要静养。你们先各自回宫。等皇上身子好些了再来探望也不迟。” 众人纷纷应了,各自散去。 皇后自是要留在福宁殿里,太子妃也随着皇后留了下来。容妃有心留下来,奈何皇后没发话。只得告了退。 慕念春出人意料的也随着告退:“臣媳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想先陪母妃一起回昭阳宫里候着。” 皇后没有为难。随口应下了。待容妃和慕念春退下之后,才低声对太子妃说道:“到底是正经的婆媳两个,平日再不对付。关键时候还是一条心。” 太子妃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不过,眼下有许多更要紧的事,谁还有闲心去顾虑这些。 ...... 回了昭阳宫之后,容妃强撑着的镇定顿时烟消云散,眉头紧锁。 慕念春不用多想也知道容妃在担忧什么,低声安慰道:“母妃不用太过忧心。皇后太子现在为边关战事和赵王那边发愁还来不及,哪有闲情逸致来对付我们。” 容妃心事重重,哪里是慕念春区区两句话就能打消的:“你说的倒是轻巧。这场仗一打还不知要多久,赵王那边肯定会趁机兴风作浪。只要皇上活着,吴王晋王都不敢有异动。一旦皇上命归西天,吴王晋王也不会消停。大秦一乱,我们母子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不得不说,容妃的顾虑还是很有道理的。 皇上现在是被救醒了没错,可谁都看得出皇上不过是苟延残喘,说不准什么时候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到了那个时候,大秦才是真的内忧外患群龙无首。太子再有能耐,也不见得能应付得了这样的局面。齐王身为皇子,没有袖手旁观的可能。 偏偏齐王太年轻了,哪怕城府深手段高明,手底下到底没多少可用的人。别说是和太子相比,和任意一个藩王相比都差的远。 容妃所忧虑的,不是什么争夺皇位,而是齐王本人的安危。 慕念春对齐王却极有信心,微微笑道:“殿下一定会安然无事的,母妃和我也会平平安安。母妃不必担心!” 慕念春的镇定平静很有感染力。容妃也慢慢平静下来。 看着慕念春从容平和的脸庞,容妃心里涌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儿子的眼光确实是极好的,平日里看不出来,到了要紧关头,才能看得出慕念春的过人之处。别的不说,单只这份从容镇定,就远远胜过了别人...... 当然了,这可不代表她会喜欢这个儿媳。她只是觉得慕念春也不是一无是处而已! 慕念春不是容妃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容妃此时的心情有多微妙复杂,又说道:“今日出了这等事,母妃也没来得及用午膳。臣媳这就打发绿萝去御膳房领些吃食回来。” 容妃却阻止了慕念春:“还是不用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被人知道我惦记着吃喝,不免又要落下话柄。饿上一两顿也不要紧。” 身为宫妃,确实要事事仔细留心。 慕念春想了想笑道:“母妃考虑的是,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再去御膳房确实太惹人注目了。这样吧,昭阳宫里有小厨房,臣媳这就去小厨房做些简单的吃食。人是铁饭是钢,越是这样的时候,越得稳住心沉住气,万万不能忧虑过度饿坏了身子。” 换在往日,容妃大概早就扔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过去了。今天情况特殊,容妃心中忐忑难安,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心里也觉得安慰。连带着对慕念春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也好,你既有这份心,我也不拦着你了。让绿萝领着你去小厨房。” 慕念春笑着应了。她表面看着镇定从容,其实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在容妃面前的镇定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绿萝领着慕念春去小厨房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暗暗惊讶。容妃有多不待见慕念春,她这个贴身宫女可是一清二楚。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容妃便软化了下来...... 这位齐王妃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小厨房里灶具一应俱全,也有不少食材。慕念春随意的看了几眼,便动手做起了午膳。简单的四菜一汤,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了。 热腾腾的饭菜端到容妃面前,容妃顿觉饥肠辘辘。 此时已经是申时正了,比平日迟了近两个时辰。之前一直精神紧绷也不觉得饿,此时松懈下来,胃口出人意料的好。凭良心说,慕念春的厨艺也实在好,不过是几道寻常的菜肴,却十分美味。饭菜有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容妃吃饱了之后,不怎么情愿的夸赞了一句:“你的厨艺倒是还过得去。” 慕念春此时哪有和容妃较劲的心情,随意笑了一笑,扯开了话题:“殿下一直没回来,不知他们会商议到什么时辰。” 一提到齐王,容妃稍微轻松了一些的心情又沉重起来,轻叹一声道:“今日还有得等呢!边关已经平静了十几年,此次忽然狼烟告急,情势必然危急。太子虽有才干,却从未应付过战事......”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慕念春也能心领神会。 太子领着群臣商议对策,齐王自然不能偷闲。不等商量出个结果,是别想回来了。 婆媳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只是各怀心事气氛沉重。 ...... 第三百零七章 惊变(三)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戌时正。 容妃一脸忧虑无心说话,慕念春也在惦记着齐王。婆媳两个就这么默默对坐着。 当宫女禀报齐王到了昭阳宫时,容妃和慕念春不约而同的起身迎了出去。 齐王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疲倦,面色还算平静,打起精神笑道:“让你们久等了。你们都用过晚膳了吧!” 容妃苦笑一声:“午膳用的迟,再者你没回来,我哪有心思用什么晚膳。” 齐王略显夸张的摸了摸肚子:“你们不饿,我可饿的狠了。今日一天几乎米粒未进,一直撑到现在,差点没力气走到昭阳宫来。” 显然是有心逗容妃和慕念春。可两人俱都一肚子心事,实在笑不出来。 慕念春张口说道:“晚膳一直用热水温着,有什么事等吃了晚膳再说。” 饭菜再美味,此时也尝不出什么滋味来。草草吃了几口之后,三人便都搁了筷子。 不待追问,齐王便主动说起了白日的情形:“父皇领着群臣祭天,忽然听闻烽火台燃起了狼烟,父皇情绪激动,当时就昏了过去。太子命人将父皇送回了福宁殿,然后领着群臣到金銮殿里商议对策......” 边关离京城有数千里之遥,就算日夜兼程不停换马,战报也要有半个月才能送达京城。一来一回就要一个月之久。为了不耽误军情传送,战事紧急时就会在烽火台燃起狼烟。很快就能传递到京城。 鞑靼人是游牧民族。放牧牛羊逐水草而生,以彪悍勇猛著称,就连老弱妇孺也都上马能骑下马能战。二十多年前边关一直战事不断,边城屡屡遭受战乱,不知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和将士。韩云海用计大败鞑靼骑兵,将鞑靼人驱逐出边关,之后又镇守边关八年。鞑靼骑兵屡次侵犯边关都铩羽而归,韩云海之名在鞑靼部落里威名赫赫。 韩云海意外“病亡”之后,由身边的副将李易接替了将军一职,继续驻守边关。这么多年来。虽偶有摩擦。却一直没出过什么纰漏。大秦的百姓们过惯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如今正值新年忽然生出战乱,消息一旦传开,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太子一直提防着赵王作乱。对另外两个藩王也是百般提防。没曾想防来防去。第一个燃起战火的地方竟是要紧的边关。边关战报还在路上没抵达京城,烽火台燃起的狼烟已经将军情告急的噩耗传了过来。 太子心中如何急切忧虑不必多说,立刻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商议了大半日。中心只有一条。立刻筹集粮草派兵遣将,向边关援军。 容妃也算有些见识,忍不住问道:“京城离边关路途遥远,若是从京城派兵,大军在路上耗费时日太多,只怕救之不及。也耗费粮草。” 齐王嗯了一声:“这些太子早就考虑到了。所以京城驻军暂时不动,由兵部发令,将西北诸省的驻军调派过去支援,粮草也就近筹措。再命晋王和吴王发兵支援。” 一旦兴兵打仗,就不是三天两日的事。兵强马壮固然重要,粮草辎重的补给也同样重要。大秦休养生息多年,国库充盈,粮草十分充足,倒也不惧打仗。真正值得忧虑的,是外有野狼内有猛虎。一旦两边开战,很容易顾此失彼。 京城驻军不动,就是为了防备赵王趁机发兵作乱。命晋王和吴王发兵支援边关,不仅是因为两个藩王手中各有三万精兵,更存了试探之意。 慕念春一直默默听着,听到这里却微微蹙了蹙眉。 吴王晋王没赵王那么大的胆子,不敢明目张胆的作乱,却都是有野心的。前世皇上“病亡”太子被暗杀,年轻的太孙登上了皇位。赵王第一个领兵作乱,吴王和晋王纷纷起兵响应。如今太子派吴王晋王援兵边关,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齐王似是看出了慕念春的忧虑,当着容妃的面却没解释什么,继续说道:“战火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京城,再说了,打仗保家卫国都是男人们的事,你们不用太过忧心。” 容妃叹口气:“话是这么说,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听到打仗,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安稳。”顿了顿又低声道:“你父皇今日是被救醒了,可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到什么时候。你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千万别事到临头慌了手脚。” 齐王淡淡说道:“母妃放心,父皇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就算父皇真的驾鹤归西,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和念春受半点委屈闲气。” 不需要掷地有声,平淡的语气中自然透露出了强大的自信。 容妃听了只觉安慰,提了半天的心慢悠悠的落回了原位,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在宫里不会有事的,你不用记挂我。倒是你,要时时多加几分小心,进出多带些亲兵。” 齐王笑着应了下来,好生安慰了容妃一通。 容妃心神一定,就开始心疼起满脸倦色的齐王了:“这一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也别太过劳累了,快些出宫回府歇着吧!这个新年,大概是谁都过不安稳了。” 齐王确实倦了,也不和亲娘客套,起身告退。 慕念春也随着一起告退。 容妃素来看慕念春不顺眼,今日总算稍稍改观,难得的关切了一句:“你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慕念春笑着应了。 ...... 出了宫上了马车之后,慕念春脸上的镇定从容顿时褪的一干二净,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无法抑制的愤怒,咬牙切齿的说道:“鞑靼人入侵边关肯定是韩越搞的鬼!世上怎么会有这等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只为了一己私欲,竟敢暗中和关外的鞑靼人勾结。战火一起,不知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齐王也收敛了漫不经心,神色沉凝:“这半年来,韩越一直按兵不动,我早猜到他在暗中有所筹谋。原本我只以为他会以赵王的名义勾结吴王和晋王一起作乱,或是重施故技,暗中命刺客刺杀太子。却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野心和胆量,竟暗中勾结鞑靼人。” 说到这儿,齐王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彻骨的寒意:“边关占据地势之利,易守难攻。边关大将军李易也是长于治军之人,这么多年来领着十几万边军将边关守的固若金汤。鞑靼人想侵犯边关绝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都被挡了回去。此次鞑靼人竟能入侵边关,其中必然有些蹊跷。” 慕念春听的暗暗心惊,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边军里有奸细?!” “肯定有。”齐王沉声说道:“而且,这个奸细的身份绝不会低,暗中泄露了军情给鞑靼人,或者干脆就做了内应。所以鞑靼人才能这么轻易的就进犯了边关。这个奸细,肯定是韩越的人。韩越这半年里先联系了这个奸细,然后又暗中和鞑靼人互通消息,趁着年底边军心思浮动之际动手。这一切,都是韩越一手计划安排好的。” 慕念春后背一阵阵发凉,下意识的问了句:“可是,韩越一直都在赵州,手怎么能伸到边军里?” 问完之后,才惊觉自己问了蠢话。 当年韩云海在边关驻守半年,麾下将领众多。就算韩云海去世多年,韩家还有韩云石在。韩云石对皇上一直心怀愤恨,暗中在边军里安插几个内应也不算稀奇。韩云石如今投奔了韩越,韩越只要通过韩云石,就能动用这些棋子。 果然,就听齐王说道:“边军有十几万,大小将领也有数百人。有一两个眼线不足为奇。就算是我,在边军里也安插了眼线。只是路途遥远,传递消息不便。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等些日子才能知晓。” 慕念春哑然,想了想,又将自己之前的顾虑说了出来:“太子命吴王晋王领兵支援边关,难道就不怕他们存了异心吗?若是边军腹背受敌,可就真的糟了。” 齐王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冷意:“这半年来,太子一直在暗中部署。吴王晋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太子的耳目。一旦他们有异动,只怕会被吞的连根骨头都不剩下。” 赵王暗中招兵买马,兵力已经有了十万之多。吴王和晋王可就差的远了,两人暗中的兵马加起来,也只堪堪**万之数。更何况,吴王晋王的胆量也要小的多。如今皇上还撑着一口气,太子也安然无事,他们哪有这个胆子造反。 太子有意派他们领兵支援,未尝没打着消耗他们兵力的意思。 至于赵王,摆明了会趁着这个时候作乱,太子当然不会作茧自缚命赵王领兵支援。 慕念春听了这番话,不由得自嘲的一笑:“我到底长于内宅,目光短浅,竟没想通这一层。” 齐王目光柔和下来:“这些事无需你忧心。你放宽心,在府里好好待着,尽量少出来走动。” 第三百零八章 情势 一有战事,物价飞涨,人心浮动。更会有居心叵测之人趁机暗中滋事。这样的时候,确实不宜多走动。 慕念春轻叹一声:“说起来容易,哪里就能待在府里不走动。别的不说,父皇如今病成这样,我这个做儿媳的岂有不进宫伺疾的道理?” 齐王一心只想着慕念春待在府里最安全,倒是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事实。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从明天起让董二领上几十个护卫贴身随行。边关起战事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人人自危惊惶,多带些侍卫也能防止意外。” 慕念春不假思索的说道:“董二是几个侍卫首领中武艺最好的一个,人也最机灵,还是让他贴身跟着你吧!”齐王的危险系数要比她高多了。 齐王却很坚持:“正因为董二身手最好最灵活,才让他贴身保护你。我有马青和孟智跟着就行了。我一直暗中练武,虽然比不得那些高手,等闲三两个人也别想近我的身。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慕念春拗不过他,只得应了下来。 ...... 一夜无话。 隔日清晨,小夫妻两个又各自进了宫。齐王要去上朝,慕念春则去了福宁殿伺疾。 慕念春去的已经够早了,没曾想太子妃到的更早。太子妃显然也是心事重重一夜难眠,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面色晦暗。 相比起齐王夫妇,太子和太子妃承受的压力大了数倍不止。皇上重病不起。边关战事告急,赵州虎视眈眈,吴王晋王也不省心。要安内更要攘外,这副沉甸甸的担子已经压到了太子身上。夫妻本是一体,这样的时候,太子妃当然轻松不到哪儿去。 内宅琐事暂时是顾不上了,先尽好媳妇的孝道才是最要紧的。 “五嫂,我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你来的比我还早。”慕念春故意笑的欢快轻松。 太子妃挤出一个笑容:“父皇病重,太子殿下忙于国事无暇来伺疾。我自是要代殿下尽孝。” 妯娌两个素来面和心不和。不过,眼下情势危急,也顾不上喜恶。慕念春低声提醒:“我们来伺疾当然是一等一的要紧事。不过,父皇若是见我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只怕也会跟着烦心。病也会好的慢些。倒不如表现的若无其事。别提什么边关打仗,只说些闲话哄父皇高兴些,这样病也能快点好起来。” 太子妃显然听进了她的劝告。笑着说道:“瞧瞧我,这把年纪不知活到哪儿去了。竟不如你看的明白想的通透。多谢弟妹提醒了。” 慕念春抿唇一笑:“五嫂是关心则乱。如今这样的情势,五哥一定心急如焚,五嫂自然也跟着忧心忡忡。放在往日,这样的小事哪里需要我来提醒。” 这番话说的实在妥帖。 饶是太子妃对慕念春存着忌惮戒备,也不得不承认慕念春生了一副玲珑心肝。话不多,却总能句句说到人心坎里。 妯娌两个只说了几句话,很快又有各宫的妃嫔们来了。慕念春打起精神,随着太子妃一起上前一一见礼。 所谓伺疾,其实无需做什么。煎药喂药端茶送水这类事自有太监宫女们忙活,她们就在福宁殿里待着就行了。若是皇上有精力心情不错,便会召她们进去说话。如果皇上精力不济,她们就在外面候着。 众人心不在焉言不及义的说着闲话,目光却时不时的飘向寝室那一边。暗自揣测着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很快,容妃和皇后也都来了。 慕念春很自然的站到了容妃身侧。矛盾再多也是私下的事,当着众人的面,两人必须同一阵线。 太子妃当然是站到了皇后的身侧。 皇后不愧是六宫之主,经历过诸多风雨。昨日还曾激动的落泪失态,今天出现的时候已是一脸沉稳镇定。原本人心惶惶忐忑不安的妃嫔们,见皇后这般冷静自若,自然也随着平静了不少。 不经传召不得随意进皇上寝室,这样的规矩只针对别人,皇后却不在此列。 皇后独自进了寝室,过了一盏茶功夫,便笑着出来了,扬声说道:“皇上龙体比昨日好了不少,刚才还坐着和本宫说了会儿话。大家只管放宽心,最多几日,皇上就能大好了。” 此言一出,众妃嫔们俱都松了口气,脸上也都有了笑意。 慕念春也随着笑了起来,心里却微微一沉。 如果皇上的病情真有皇后说的这般乐观,皇上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见?皇后这么说,显然是在安抚人心。 能想到这一点的,不止是慕念春。宫中的妃嫔谁不是挑眉通眼的人物,各自心中暗暗思虑不已,面上却无人说破这一层。 之后一连几天,皇上都未曾传召过人,每日只有皇后能进皇上的寝室。每次出来之后皇后都会扬着笑脸宣布好消息。诸如“皇上胃口渐好中午吃了两晚饭”“皇上龙体已经渐渐恢复”“皇上今日在龙塌上坐了半个时辰”此类。 别管众人背地里如何猜疑,皇后的从容镇定在此时无疑让所有人都觉得安心。宫中一切事务都有条不紊,未曾出现什么差错。 ...... 宫中是安定了,京城百姓们却陷入了惶惶不安中。 边关多年平定无战事,大秦朝称得上国泰民安,百姓们的日子也很好过。如今边关起了战火,这把战火,很快就会影响到大秦的千家万户所有百姓。尤其是家中有子侄在军中的,更是忐忑难安。 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健壮的好儿郎若是被抽调去边关打仗,谁知道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打仗打个两三年都没打完是很常见的事,一旦军中士兵不够了,就要征兵入伍。家中儿子多的不免也在发愁。 还有,战中要不停的筹集粮草。那些黑心的粮商会趁机哄抬粮价,家境殷实的还能撑上三五载。那些家境贫寒的很快就会面临窘境,为了活命卖地卖房卖儿卖女。 一场战争不管胜败如何,受苦的总是最寻常的百姓。 几乎家家都开始抢购粮食。短短几天,京城的粮价已经翻了一倍。 这还是因为京城是天子脚下,粮商们不敢过分的哄抬粮价。离京城越远,粮价涨的越高。而且,高价还不一定买的到粮食。粮商们暗中屯粮,等着粮价涨的更高时再出手。 “......粮食是生存之本,粮价更关乎着民心安稳。这些粮商真是黑了心肠,竟敢哄抬粮价,囤货而居。”一向温和近人的太子,在听闻户部刘侍郎禀报此事时,当时就气的变了脸,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人是要发国难财,是逼迫可怜的百姓!孤绝容不下这些人!刘侍郎,立刻以户部的名义往各郡县发布公告。一旦发现有此类现象,严惩不贷!警告那些粮商,必须立刻开仓卖粮,平定粮价。” 太子大发雷霆,刘侍郎不敢怠慢,忙领了命。心里却暗暗叹口气。 平定粮价,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那些大粮商们,谁背后没有点人脉关系,等闲动不得。再说了,这场仗不知要打多久,户部要负责筹措粮草。免不了要和这些大粮商们打交道。一锅都端了,日后要买粮食找谁去?说不得,只能挑几个不大不小的,来个杀鸡儆猴敲山震虎了...... 其实,一打起仗来,何止是粮价被哄抬,市面上蔬菜肉类等等但凡是能填饱肚子的都在不停的涨价。现在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现在尚且能控制,若是仗打的久了,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的焦头烂额。 刘侍郎禀报完粮价的事,紧接着便是兵部罗侍郎上前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兵部已经发文,调派西北诸省的驻军前往边关支援。预计最多十日就能赶到。并州晋州也已接到了命令,此时也该派兵前往边关了。” 太子余怒未消,面色犹自不太好看,闻言沉声说道:“京城驻军暂时不动,不过,要全数召集待命,不准任何人擅自离开军营。” 京城驻军共有三营,永宁侯陆詹统领的三万骁骑营,平远侯蒋骏统领的三万神机营,还有罗侍郎长子罗致远统领的四万罗家军。这十万驻军,牢牢的守卫着京城。除了这十万士兵,京城里还有负责守卫皇宫的四万禁军。 就算战事再危急,禁军也从不离京城半步。骁骑营神机营和罗家军平时驻守京城,若有战事则随时都会派出京城。此次一直按兵不动,自是为了防备赵州兵乱直逼京城。 这几天的朝会一直围绕着战事打转,其余诸事几乎都搁置一旁。 朝会时,按例不准任何人随意打扰。不过,紧急的战报却是例外。 当有关赵州的战报呈送上来时,竟无人觉得意外。心中不约而同的想着,果然来了...... 第三百零九章 开战(一) 太子看完战报,面色阴沉难看之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谋逆造反的人,大多要给自己的造反行为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比如“诛乱臣清君侧”之类的。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要厚颜无耻的给自己脸上贴金。可赵王颠倒黑白的功力委实令人惊叹。 从赵州流传出来的檄文上写了满满一页纸,大意是这样的: 我赵王年轻时战功赫赫,就藩之后也是老实本分。这么多年来从未生过异心。却因为朝野名声太好遭来太子嫉恨。我的长子周珣自幼饱读圣贤书最是孝顺忠悌,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祖父下手?这一切,分明都是太子暗中设谋,陷害周珣。父皇日渐老迈,处处倚重太子,被太子蒙蔽而不自知,平白让儿子孙子都受了莫大的冤屈。派到赵州的两个太医也都是太子的人,明为照顾我的身体,实则暗中做了手脚,致使我一病不起,身体一日不一日。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不知还能活上几天。父要子死,儿子不得不死。可儿子不甘心父皇被太子蒙住了双眼双耳,看不清听不见真相。所以,儿子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向太子讨回这个公道。这大秦江山,父皇愿意交给谁都行,总之,绝不能由心思歹毒的太子继位。否则,国无明君,将是大秦之祸,也是百姓之祸。等事情了了,儿子自会向父皇请罪。任由父皇发落。 行文流畅,委屈愤慨之情在字里行间毕露无疑。如果不知晓内情的,看到这样一篇檄文,大概会义愤填膺的跳出来,和赵王一起痛骂太子不仁不义心狠手辣! 如此颠倒事实强按罪名,怎能不让太子恼火! 这份檄文上有赵王的印信,新年初一那一天张贴在赵州的大街小巷。然后迅速的流传开来,五天后终于流传到了京城。 太子一脸怒容,面色铁青的吩咐:“周琰,你来将这份檄文念给大家听一听。” 周琰应了声是。从太子手中接过那份檄文。一句一句念了出来。越念越觉得心惊愤怒,待到后来,语气再也无法维持平稳。 群臣们更是一阵哗然,一个个义愤填膺。 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都看在眼底。亏得赵王有脸发这样的檄文。真是恬不知耻! 平远侯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还请殿下息怒。赵王肆意污蔑殿下,真正的意图昭然若揭。殿下于十四岁便被立为太子,迄今已有二十余年。品行端方。忠孝仁厚,极得民心,百姓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绝不会被这等奸佞小人所蒙蔽。” 平远侯位高权重,最重要的是太子的亲家,在朝堂上身份超然。此时由他开口安抚太子,最合适不过。 太子心中的怒焰熊熊燃烧,不过,他很清楚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平远侯言之有理,孤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赵王野心毕露,既已发了檄文,必然很快就会有大的举动。诸位爱卿不妨群策群力,想想如何应对。” 早在半年前,众人就开始防备赵王造反,早已暗中有了部署。只是谁也没想到,边关又起战火。举国之力,应付两边的战事却也有些吃力,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和先后之别。 在这一点上,大臣们的意见很明显的分为两派。 一派以平远侯在内的武将为首,认为应该先安内再攘外。内乱不息,民心不稳,何以拒外敌?说句不好听的,朝廷和鞑靼人征战不休,消耗了国力兵力。岂不是让赵王坐收渔翁之利? 另一派则是文官们,他们坚持要先攘外再安内。理由同样充分,若是不拒外敌只顾着内战,到时候只怕大秦江山会被鞑靼人的马蹄踏遍了。纵然平定了赵王乱党又有何益? 满殿的文武百官几乎都加入了辩论的阵营。一个个都有理有据,两派各执己见,争论不下。 太子原本一脸怒色,待到后来反而平静了不少。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目光深不可测。 除了太子之外,金銮殿里还有两个人一直都没出声。一个是周琰,另一个是齐王。周琰皱着眉头,似想说什么,看了看太子的脸色,默默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齐王眸光微闪,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如今的赵王,只比死人多口气,天天只能躺在床上。这份“文采俱佳”“慷慨激昂”的檄文,显然是出自韩越的手笔。韩越此人,果然心狠手辣算无遗策。暗中勾结鞑靼入侵边关,再趁着此时兴兵作乱。就是看准了太子的弱点。 太子当然想先对付赵王。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赵王一日不除,太子就一日不得心安。之前隐忍不发,是因为太子要仁厚的名声,不肯先出手对付赵王。如今终于等到赵王举旗作乱了,恨不得立刻派兵平定了赵州才好。平远侯等人俱是太子的心腹亲信,当然清楚太子的心事,所以才会坚持先对付赵王。 可边关起了战事,更不能置之不理。赵王作乱毕竟是内乱,边关鞑靼骑兵入侵,若是不尽快平定边关,鞑靼进犯中原怎么办?大秦江山若是被外族夺了去,他这个太子将来还有何脸面见周家的列祖列宗!又要如何堵住天下百姓悠悠之口? 说到底,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一言一行都顾虑重重。赵王可就不一样了,人家现在摆明了就是要造反,哪里还管你什么江山安不安稳! 此时的太子,还没收到边关战报,不清楚边关的具体战况。更不会知道赵王竟暗中和鞑靼人勾结。不过,太子就算知道这是个坑,也不能不跳下去。 太子能做的选择,只有一个! “诸位爱卿不必再争论了。”太子终于张了口,神态较之前已经平和多了:“你们刚才说的都有道理。赵王一心谋逆,不能不除。可边关战事更紧急,关乎着大秦江山社稷。所以,孤决定,先全力应付边关战事。至于赵州那边,暂不发兵,先命赵州附近的所有州郡调集驻军以备不测。” 文官们听了大喜,齐声道:“太子殿下英明!” 是嘛,本来就该先对付鞑靼骑兵。等把那些野蛮的鞑靼人赶出关外了,再慢慢收拾赵王也不迟! 平远侯一脸焦急:“殿下,难道就任由赵王大放厥词在赵州逍遥不成?” 太子眼中闪过冷冽的寒意:“当然不是。赵王肆意捏造谎言,意图混淆视听迷惑百姓。孤只是暂不发兵,但是讨伐的檄文必须要写,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发往各郡县。让大秦的所有百姓都知道赵王的真实面目。” 也就是说,先打口水仗。 别小看了口水仗。这一环节绝不能落在下风,否则民心易生变,军心也会不稳。赵州有这样的人才,京城也不会缺擅长笔伐的精英。翰林院里养着一帮清贵有傲骨的文官,将这件差事交给韩林院就行了。 太子略一思忖,便要下令。 一直闷不吭声的齐王忽的站了出来,拱手道:“五哥,这份讨伐的檄文就交给我来写吧!我也想出一份力尽一份心,做不了别的,檄文还难不倒我。” 齐王的主动请缨,大出太子意料。太子不好一口回绝,委婉的说道:“十四弟,你向来不喜读书做文章,这檄文不用写的太长,却句句讲究。只怕你没这个耐心。还是交由翰林院的学士们来写最好。” 齐王挑了挑眉,直截了当的问道:“五哥,你是不是担心我写的语句不通贻笑天下?” 太子:“......” 群臣:“......” 难得齐王殿下有自知之明! “我确实写不来文绉绉的那一套。”齐王半点都不羞愧的承认:“不过,檄文是要写给天下百姓看的,之乎者也的谁能看得懂。就拿赵王这篇檄文来说,也只有酸秀才们能看懂是什么意思了。换了我来写,保证识字的一看就懂,不识字的听了也能明白。若是五哥还不放心,不妨让翰林院也同写一篇。到时候看看孰优孰劣,挑出一篇好的刻印发往所有郡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答应可就说不过去了。 太子只得一口应了:“也好,那就依你的意思。此事十分紧急,孤只给你们半天时间,今晚之前孤要亲眼看到两篇檄文。” 齐王挑了挑眉,信心满满的应了:“不用半天,给我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当天晚上,齐王写的檄文和翰林院呈上来的檄文一起送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先看了翰林院的那一篇,不由得暗暗点头。翰林院里不乏饱学之士,一片讨伐的檄文写的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十分精彩。 再看齐王写的檄文...... 太子看了一遍,唇角微微扬起,憋了一天的闷气忽然散了不少。 ...... ps:从今天起就开学了,开学比较忙碌,这几天只能一更~o(n_n)o~ 第三百一十章 开战(二) 论文采,齐王确实不如翰林学士们出众。可论骂人,翰林学士们就比齐王差的远了。文绉绉的指责不痛不痒,哪如齐王骂的犀利毒辣深刻! 全文太长,就不一一赘述了,大意是这样的。 太子是皇后嫡出,身份尊贵品行上佳才干出众,做了这么多年储君从未出过差错。大秦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夸赞。你赵王除了年长几岁之外,无一处及得上太子。偏偏生出痴心妄想,妄图取而代之。暗中指使长子对嫡亲的祖父下毒,被逮了个现行。事发之后,你一直装病不肯到京城来,谋逆之心路人皆知。父皇原本健康硬朗,硬是被你气成了这样。 做儿子,你忤逆不孝。为臣子,你谋逆不忠。身为父亲,子不教更是你的过错。身为赵州藩王,你为了一己私欲就将赵州百姓置于谋反之地,还暗中和鞑靼人勾结。论歹毒狠辣,太子不及你万一。你这么一个不忠孝不仁不义的东西,有何脸面指责太子,有何脸面面对自己的父亲,就算死了,也没脸面见周家先人。但凡是还有一丝良知的百姓,都不会被你蒙蔽。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了你。若是你还有些许良心,就该主动戴上枷锁到京城来请罪。到时候还能留你一条全尸保存你最后的体面。若是不知悔改,就等着千刀万剐不得善终! 一篇檄文,将赵王骂的猪狗不如。 比起之前那篇花团锦绣的檄文,这一篇檄文太接地气太解恨了! 太子自持身份。不便在朝堂上怒骂赵王。齐王可没半点顾忌,充分发挥出了毒舌的功力。还有暗中和鞑靼勾结这一条,翰林学士们没生出联想,齐王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功劳”都归功到了赵王身上。 太子看的浑身舒畅,大笔一挥,定下了用齐王这一篇檄文。 ...... 这篇檄文,慕念春当然也看到了。 齐王一挥而就,写了两份,一份给了太子。另一份带回府中给了慕念春。慕念春看了之后不由得莞尔:“口舌如箭。骂的这么过瘾,太子看了一定会觉得畅快。十有**会用你这篇檄文了。” 齐王无声的扯了扯唇角:“太子一直对我百般提防,看了这篇檄文,戒心总该去了几分。” 此次他将意图谋反的赵王骂的狗血淋漓。不止是出于义愤。也是在侧面的向太子表明自己并没有觊觎皇位的心思。否则。他还有何颜面面对群臣和全天下的百姓? 慕念春微微有些心酸,低声叹了口气:“太子素来精明,肯定能看得出你的用意。只是。这样也太委屈你了。” 前世齐王可是坐过那张龙椅执掌过朝政的。这一世不想争夺皇位,只能忍让示弱一些。 齐王倒是不以为意,淡淡笑道:“凡事有利有弊,有得有失。我既然选择了不同的路,就要承受这条路该有的辛苦。若是争夺那张龙椅上的位置,要失去要付出的可不止这一些。” 父子之情,兄弟之情,还有他和周琰之间的情意,通通都要舍弃。一旦做了皇帝,很多事情都不能由着心意。别的不说,后宫不能只有皇后吧!他很清楚,若是他和慕念春之间多了别的女人,此生再也休想得到她的全心全意...... 一件事如何选择,只看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慕念春心里暖暖的,主动依偎进齐王的怀里,低低说道:“父皇身体是不成了,现在只是在拖延时日。运气好,能拖延个一年半载,运气不好,或许就是几日的功夫。皇后为了稳住宫廷,每天只说些好消息。却从不让我们见一见父皇。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却得配合着皇后强颜欢笑。” 提起皇上,齐王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半晌才叹道:“当日如果我不领着父皇去见善能,或许父皇还能多撑些日子。” 亲眼目睹善能的死,对皇上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刺激。自那之后,身体愈发不如往日了。 “这怎么能怪你。”慕念春打起精神安抚齐王:“善能的事,是父皇种下的因。善能这一辈子算是都毁在父皇手里了,两人时隔多年重逢,也算了却了当年的恩怨。”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当年一段孽缘,有了韩越,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复仇篡位。韩越会死在她的手里,又何尝不是因为韩越的残忍弑杀造成的恶果? 齐王也是生性洒脱之人,无能为力的事情索性抛却一旁不再多想:“算了,不说这些了。这么晚了,我们早些休息。明日还得早起进宫。” ...... 当天夜里,檄文就被刻印出来张贴至京城各处。各郡县的檄文也一一送了出去,很快这篇檄文就会传的天下尽知。 住在京城的百姓们有眼福了,第二天一大早出门,就看到了四处张贴的讨伐赵王檄文。 赵王那篇檄文还没在京城传开,京城百姓先看到的便是这一篇。 不识字的央求着识字的读一遍,好在没什么咬文嚼字的地方,听上一遍也就懂了。一个个情绪也随着激荡起来,张口大骂赵王。 檄文上骂的太对了。勾结外敌兴兵作乱,可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吗?若是任由这种人夺了天下,老天爷未免瞎了眼。 朝中群臣们早在入宫之前就都看过了檄文,上朝之后,纷纷出言夸赞齐王这篇檄文写的好。 到底是身份不同,骂起人来都显得特别理直气壮。换成翰林院的学士们,骂人前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哪里敢骂的这般畅快淋漓。 太子也笑道:“十四弟这篇檄文确实写的好,孤昨日还质疑你,倒要向你陪个礼了。” 齐王笑道:“能为五哥分忧,是臣弟的荣幸。” 齐王一番苦心没有白费,这篇檄文比什么辩驳都更有力。太子对齐王的忌惮之意去了大半。 若是对皇位存着野心,齐王怎么肯写出这样的檄文?这是要张贴到大秦所有郡县让所有人都看到的东西,如果齐王将来也起了谋逆之心,这篇檄文可就成了明晃晃的讽刺了。但凡是想做皇帝的人,行事都要留些退路。齐王既没给自己留退路,足以说明他对皇位没什么企图。 太子态度的微妙改变,都在齐王意料之中。 齐王又主动请缨:“臣弟没什么长处,打打口水仗出些歪点子倒是没问题。日后若还有此类事情,请五哥都交给臣弟来办。臣弟保证办的妥妥当当。” 太子欣然应下了。之后又开始商量调兵遣将筹措粮草兵器战马之类的事宜不提。 下了朝之后,周琰凑到齐王身边,笑着赞叹:“十四叔,你这篇檄文写的太好了,我看着真觉得过瘾。昨日看到赵州传出来的那篇檄文,我气的鼻子都快冒烟了。随意捏造事实,还往父王身上泼脏水!实在太可气了。幸好你半点都不客气的骂了回去。” 顿了顿,又低声说道:“今日朝堂之上,父王对你似乎和善了不少。” 往日的亲昵大多浮于表面,今天太子对齐王可要器重多了。凡事都肯问一问齐王。周琰看在眼底,心里自是高兴。 齐王笑了一笑,没有多解释,随口扯开了话题:“今日难得有些空闲,我们去福宁殿看看父皇。” 周琰笑着应了。 ...... 这篇讨伐赵王的檄文很快便传开,五天后传到了赵州。 韩越看了一遍,并未动怒。 反正这篇檄文从头至尾都是骂赵王的,和他没什么相干。而且,他私心里也觉得赵王应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十万鞑靼人已经攻进了边关,虽然在数量上不及边军,可鞑靼人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战斗力绝非普通步兵能比。边军虽有十几万,骑兵却只有三分之一,论打仗肯定不是鞑靼人的对手。数十个边城,如今倒有一半都失守,落到了鞑靼人手中。 朝廷调派了西北驻军和吴王晋王前去支援,如今大军都还在路上。远火暂时解不了近渴。等援军都到了,边城大概也被攻打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必然恶战连连。 一打仗,就要耗费粮草武器战马,人命在战场上更如草芥。大秦虽然国库充盈,应付两边的战事也会有些吃力,必然要有个先后区别。太子身为储君,顾虑极多,总得先顾着周家江山再说。所以一定会以对付鞑靼人为主...... 韩越眸光深沉,唇角扯出讥讽的冷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暂且也不必有什么大的动静,不痛不痒的打些口水战也罢!等大秦的兵力国力被鞑靼人消耗了大半的时候,他再领兵攻进京城也不算迟...... 门被轻轻的敲了几下。 韩越的声音威严中透着冷冽:“什么事?” 门外亲兵应道:“启禀将军,赵王妃命人召将军到王府一行。” 第三百一十一章 悔恨(一) 听到赵王妃的名讳,韩越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淡淡说道:“你去回禀一声,就说我正忙于军务,现在无暇到王府。([x].等忙完了再去!” 亲兵应了一声,很快去和赵王府的管事说了。 这个管事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么一句,心里一肚子窝火,阴阳怪气的说道:“韩将军果然是军务繁忙,如今连我们王妃的吩咐也不管用了。” 还要等军务忙完再去王府,哼!摆什么架子! 那个亲兵不愧是韩越身边的人,闻言硬邦邦的顶了回去:“如今王爷在病中,将军要忙着打理里里外外这么多事,没什么闲空,当然不便随叫随到。” 管事被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忿忿不已的回了赵王府,照实将此行的经过说了一遍:“启禀王妃,奴才去请韩将军,等了半天才有人进去通禀。韩将军只一句忙于军务,就把奴才打发了回来。就连一个亲兵都没把奴才放在眼底,奴才心中实在不愤。” “奴才自己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可奴才奉了王妃娘娘的命前去,代表着的是王妃娘娘的颜面。平白的受了这等闲气,奴才实在忍不下去,所以才多嘴向王妃娘娘禀报。” 这个管事在王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受过这样的闲气,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赵王妃脸色果然不甚好看,皱眉问道:“韩将军真的说有军务要忙吗?” 管事忙道:“奴才岂敢有半个字虚言。韩将军确实命人这么吩咐奴才的。不过,依奴才看。韩将军也未必忙到连来王府的闲空都没了。分明是有意找借口拖延......” “放肆!”赵王妃忽然变了脸:“竟敢在背后挑唆,恶言重伤韩将军!” 管事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不停的告饶:“奴才出言无状,奴才不该在背后猜疑韩将军,都是奴才一时口快,还请王妃娘娘赎罪......” 赵王妃冷冷说道:“自己去领二十个板子,日后再敢多舌,我就让人拔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不能再张口。” 管事哆哆嗦嗦的谢了恩。下去领板子去了。 赵王妃发作了多舌的管事。烦闷郁结的心情却没有缓解多少,反而更添了几分阴霾。 她对韩越一直十分信任器重,近来却隐隐的觉得不对劲。 韩越消息十分灵通,比朝廷提前知晓鞑靼人入侵边关。因此在年前便定好了举旗谋反一事。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容不得再回头。赵王妃在问过赵王的心意之后,便点头同意了。那份檄文也是韩越亲自撰写的,当真是字字似箭句句如刀。对那两个碍事的太医当然也不必客气。干脆利落的了结了他们的性命。然后为赵王服下解药。 可是,服下解药快半个月了,赵王依然不见多少好转。每天还是只能躺在床上,除了睁眼能看耳朵能听之外,连动手指都费力气。 赵王妃心中惶惶不安,忍不住追问了韩越几回。韩越只说道:“王爷服药这么久,难免伤了身子,或许过几日才能见效。” 几日几日又几日,转眼就是半个月了。赵王还是不见起色,赵王妃就算再蠢也隐隐察觉到不妙了。又打发了管事去叫韩越来。没曾想,韩越竟有意拖延不肯来...... 赵王妃呆呆的坐着,越想越觉得心惊。 不能胡乱猜疑先乱了阵脚!赵王妃深呼吸几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努力说服自己。或许赵王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或许韩越是真的忙于军务,不然怎么可能不到王府来...... “启禀王妃,韩夫人来了。” 赵王妃收敛心神,起身相迎。 小杨氏似乎也有些心事,挤出笑容喊了声:“大姐,王爷今日身子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算是问中赵王妃的痛处了。在自己亲妹妹面前,赵王妃也没心思遮掩什么,皱眉说道:“还是老样子,不见什么起色。” 小杨氏笑的有些勉强:“大概是药效慢,过两日就该好了。” 赵王服药装病一事,小杨氏直到年前才知道。药是韩越奉上的,解药也是韩越拿出来的。如今韩越大权独揽,赵王却躺在床上迟迟不见好。小杨氏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却不敢朝最坏的地方想,只能天天到王府来嘘寒问暖表示关心。 赵王妃对韩越生出了不满和怀疑,再看自己的亲妹妹也隐隐起了疑心,口中却没说什么,只淡淡应了句:“承你吉言,希望王爷能早日好起来。” 小杨氏听出赵王妃语气中的冷淡不满,不由得有些讪讪。姐妹两个无言对坐了片刻,小杨氏又主动张口说道:“大姐,我想随你去探望王爷。” 姐妹两个相伴多年,感情十分亲密。赵王妃到底没让小杨氏太过难堪,点点头应了下来。领着小杨氏一起去了赵王的寝室。 ...... 赵王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睁着眼,却神色僵硬,看着有几分诡异和可怕。 屋子里除了丫鬟小厮,还有赵王的几个侍妾和两个庶子三个庶出的女儿。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 赵王妃一露面,众人立刻上前请安问好。 赵王妃随意的嗯了一声,径直走到床榻边,低头看赵王一眼,心里一阵恻然,还有些莫名的心慌意乱。然而这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她,她根本不敢表现出慌乱,定定神笑道:“王爷,今日可好些了吗?” 赵王脸上的肌肉动了一动,口中含糊不清的吐出两个字。赵王妃看着他的口型猜了出来,若无其事的笑道:“王爷是想见韩将军吧!臣妾刚才打发人请他过来,不过,韩将军正忙着军务,实在抽不出身。说是得了空闲就来,王爷耐心等一等。”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异样。赵王妃相召,韩越竟敢托词不来。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小杨氏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反射性的垂下了头。 赵王的脸抽动了几下,表情依旧僵硬,眼中却满是怒意。仔细一看,这份愤怒中似乎又夹杂了难以名状的悔恨和不甘。 赵王妃和赵王夫妻多年,哪怕赵王口不能言,也看出了赵王眼神中的丰富内容,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心底冒出一阵阵寒意。 她一个人疑心还可以说是胡思乱想,可如今赵王分明也察觉出自己的身体异常了...... 当初装病的主意是韩越出的,药是韩越献上来的,就连解药也一直在韩越手里。王爷的印信和虎符也早就落入韩越手中。这半年来,赵王的事务军务都由韩越一手把持。如果韩越真的包藏祸心,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她身份尊贵,擅长打理内宅事务,却也仅止于此了。遇到这样的事,头脑里一片混乱,压根不知道要做什么。 赵王妃站在床边,和赵王四目相对,希冀着从赵王的眼中能看出些什么。 然而,一个人的眼神再丰富,也代替不了说话。赵王眼中越来越激动,脸部的抽搐也越来越厉害,口中翻来覆去的重复韩越的名字...... 赵王妃双手微颤个不停,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赵王妃忽的转身,面无表情的说道:“来人,将韩夫人带到客房里好生歇着,没本宫的吩咐,不准韩夫人踏出房门半步。” 说是休息,其实就是变相的软禁。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身体壮实的婆子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拧住了小杨氏的胳膊。 小杨氏既惊又怒,脱口而出道:“大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王妃沉着脸,并不多解释:“你在客房里老实待着就是了。等韩越来了,我自会放你出来。”说着,又吩咐身边的管事:“去韩府一趟,把坤哥儿和秀姐儿都带过来。就说本宫几日没见他们心中十分挂念。” 小杨氏脸色一白,声音颤抖着为儿女求情:“大姐,你若要人质,我留下就是了。坤哥儿和秀姐儿还小,没经过什么事。别吓着两个孩子......” 赵王妃狠狠心没理睬小杨氏的哀求。又命人叫来府中的侍卫首领,低声嘱咐一番。那个侍卫首领低声应了,立刻退下部署安排。 小杨氏很快被带下去软禁在了客房里。 留在寝室离的赵王侍妾和庶子庶女们,若是再没察觉到不对劲就是傻子了。一个个噤若寒蝉无人敢吭声。 赵王妃表面看似镇定,实则心中十分忐忑不安,锁在袖中的双手一直在发抖,双腿也是如此。幸好有衣物遮掩,一时也没人看出异样。 去韩府的人很快回来禀报:“启禀王妃,韩府的大少爷大小姐不在府中,听说刚被韩将军命人接走了。” 赵王妃心中一沉。 韩越果然居心叵测,竟早有防备...... 赵王妃心乱如麻。就在此刻,又有小厮进来禀报:“启禀王妃,韩将军来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悔恨(二) 韩越来了! 赵王妃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请韩将军进来。<<.om” 不能自乱了阵脚!韩越心机这般深沉,可不是容易对付的。她现在不能慌乱,要稳下来,先想办法拿下韩越再慢慢审问也不迟...... 赵王妃到底也是有几分城府的妇人,在韩越进来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韩将军,你可总算是来了。王爷一直等着见你。” 韩越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赵州已经正式举旗准备讨伐朝廷,我有很多事情要忙,一时无暇来给王爷请安。王爷素来心胸宽广,想来不会计较这些许小事。” 语气全然没了往日的恭敬,透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赵王妃面色微变,声音冷厉尖锐起来:“韩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王爷不敬!来人,把韩越拿下!” 一声令下,藏在暗中的王府侍卫们涌了进来,一个个手持利刃,寒光闪闪令人心悸。因为寝室里地方有限,只进来十几个侍卫。其余的侍卫守在寝室外。 赵王妃有了依仗,说话也有底气多了,冷笑一声说道:“韩越,你是王爷的表弟,又娶了我的亲妹妹,王爷和我对你一向器重有加。甚至将赵州也交给你打理。做人当知感恩才对,你竟然起了二心,暗中加害王爷,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现在你若是乖乖俯首,我会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你一命。否则休怪我心狠无情!” 韩越薄唇微扬。眼中的嘲弄之色不减反增:“赵王信我,是他太过愚蠢。你区区一个妇人,妄想动手对付我,更是蠢不可及。” 赵王妃气的脸都白了,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扬声怒喝:“动手,把韩越拿下。” 奇怪的是,那些侍卫竟岿然不动。 赵王妃心里一个咯噔,声音愈发尖锐:“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还不快些动手?” 侍卫们依然面无表情,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韩越慢悠悠的笑了一笑:“你们先把刀都收起来。别吓坏了王妃。” 屋里所有的侍卫齐声应了。收刀入鞘,整齐的发出叮的一声。 赵王妃面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屋里的侍卫们:“你......你们都是王爷的亲兵,竟然暗中投靠了韩越!” 侍卫首领也在其中。此时毫不迟疑的张口应道:“良禽择木而栖!王爷身患重病。来日无多。我们跟着韩将军。才能搏得出路。” 赵王妃双腿一软,踉跄一步,坐到了赵王的床榻边。脸上没了一丝血色。 大势已去! 赵州已尽落于韩越之手,就连王府里的侍卫也被韩越暗中收买。赵王躺在床上,只比死人多口气。那些侍妾和庶子庶女们,被吓的只会哭泣。还有谁能阻止韩越? 赵王妃面色惨然,心中的悔恨几乎要将她淹没。 为什么当初轻信了韩越?一步错了,步步都是错...... “为什么?”赵王妃执意要一个答案:“王爷待你如亲生兄弟,我自问也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 韩越却没有向赵王妃解释的兴致,淡淡说道:“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待在王府里,我不会取你的性命。”赵王夫妇暂时还不能死。赵州刚举棋,还需要赵王这杆旗帜和朝廷对峙。 赵王妃似没听见韩越的话语一般,定定的看着韩越,眼中闪着怒意和恨意:“韩越,你作恶多端背信弃义,老天爷也绝对容不下你这样的人。你以后一定不得好死。” 韩越眼眸冷了一冷,声音更冷:“我会不会不得好死是以后的事。你要是再敢多说半个字,先不得好死的人会是你。” 语气中透着森森寒意。 赵王妃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竟不敢和韩越对视,也不敢再胡乱张口了。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是惹恼了韩越,以韩越的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好死不如赖活着,能苟且留着性命,谁又甘愿自寻死路。 至于被关在屋里的小杨氏,赵王妃此时连提一提的兴致都没有。 如果韩越会顾及小杨氏,也不会这么大喇喇的进王府了,更不会到现在都不问半个字。再者,王府里的侍卫都被韩越收买了,谁知道看管着小杨氏的那两个婆子是不是韩越的人? 韩越对赵王妃的识趣还算满意,神色冷淡的说道:“只要你安分老实的待在赵王府里,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保证所有人性命无虞。” 到了这个地步,赵王妃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颓然的应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赵王,将这一幕从头至尾都看在眼底听在耳中,僵硬的脸上不停的抽搐,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几个字:“韩越,你这个畜生!” 可惜声音含混模糊,没什么力道。 韩越目光落在赵王的脸上,眼底满是讥讽,口中却说道:“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独自和王爷说。” 赵王妃一惊,霍然抬头:“你想做什么?” 韩越神色不变:“我若是想对王爷动手,现在就可以动手,无需避讳任何人。” 赵王妃哑然无语。韩越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整个赵王府尽在韩越手中,韩越若是真想杀赵王,根本不用特意撵她们下去。 ...... 赵王妃领着一众侍妾和几个庶子庶女退了出去。侍卫们也都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赵王和韩越两个人。 韩越无视赵王僵硬扭曲的脸,坐到了床榻边,从怀中取出朝廷发的讨伐赵王的檄文,缓缓念了起来。 通篇都在痛骂赵王,尤其是那一长串的排比句,直白易懂,畅快淋漓。可惜,听在当事人的耳中就不是滋味了。赵王的眼里几乎快喷出火星来了。 可恨的是他中了韩越的奸计,服下那味毒药已经彻底侵蚀了他的身体,只能直挺挺的躺着,想张口说几句话都是痴心妄想。 “不知王爷听了这份檄文有何感想?”韩越好整以暇的询问,然后故作遗憾的摇摇头:“我怎么忘了王爷如今病情太重根本不能说话了。真是太可惜了!” 背信弃义的小人! 赵王放弃张口,改为用愤怒的眼神怒骂。 韩越扯了扯薄唇,英俊的脸孔浮着讥削的冷笑:“要怪只能怪你轻信他人。这么明显的圈套也往里钻,直到半年了才察觉。真是蠢钝如猪!” 为什么? 赵王心中悔恨交加,固执的要索取一个答案。 韩越自十六岁就投奔他到了赵州,到如今也近十年了。只冲着两人姻亲的身份,他就要对韩越另眼相看。更何况,韩越性子狠辣果决,做事又稳妥,总能漂亮的完成他交代的差事。他对韩越日渐器重,依仗为左右手。却没想到会被韩越从背后捅一刀...... 输也要输个明明白白。 韩越冷笑,声音阴冷:“你是不是想知道原因?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从十二岁那年知道我的真正身世的那一刻起,我就立誓要杀了所有周家人。我根本不是你表弟,我是你父皇和臣妻私通而生。如果从血缘上来说,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大哥才对。” 赵王眼中露出惊骇。怎么可能?韩越竟是父皇和韩夫人的私生子?这一切,和病逝的母妃又有什么关系? “惠妃为了争宠,暗中对新婚入宫觐见的韩夫人下了药,然后亲自送到了皇上身边。春风一度之后,就有了我。” 韩越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提起亲娘时只有曾恒和嫌恶:“皇上被美色迷昏了头,竟暗中命人害了韩大将军。却没想到,韩夫人会自尽殉夫,竹篮打水一场空。惠妃犹自不肯放过我,表面是好意的接我进宫,其实不过是利用我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罢了。就因为她的私心,我成了见不得的私生子,父王皆亡。我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可惜惠妃死的太早太轻松了,这个仇当然要报在你这个儿子身上。” “从我娶小杨氏开始,就开始定下了今日的计划。我知道你野心勃勃,所以我不停的怂恿你谋逆造反。你心里一直暗暗窃喜有我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吧!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我奉上的毒药都敢喝,真是死了也不冤!” 赵王面色灰败。 可笑他自以为雄才大略无人可及,却没料到最倚重最信任的人早就包藏祸心...... 韩越冷眼看着赵王此时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无比快意,俯下头冷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杀了你。你活着比死了有用的多。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取了周家的江山,如何杀光周家所有人。鞑靼人已经打进边关了,赵州也正式反了。朝廷要先对付鞑靼人,一时无暇顾及赵州。我就来个坐山观虎斗,等京城驻军也被派往边关支援的时候,我会领兵攻打京城。等我坐上龙椅的那一天,再取你狗命也不迟!” ...... ps:赵王和赵王妃都是悔不当初~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绝情 小杨氏在屋子里呆呆的坐着。**. 她已经被关了半天了。那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站在一旁,紧紧的盯着她。稍微动一动手指,也会惹来两个婆子不善的目光。 她不是蠢人。之前不肯多想,是不愿怀疑自己的丈夫。可赵王妃的举动,却如同一盆冷水生生的浇了下来,让她彻头彻尾的心凉了。在屋子里呆坐了半天,她不自觉的将韩越半年多来的行径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惊惧不安。 如果......韩越真的存了异心,赵王的病必然也是他的手笔。如今赵王只剩一口气,已经成了废人。赵王妃一介妇孺,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如果赵王妃用她来威胁韩越,韩越会顾及她的安危吗?还有坤哥儿和秀姐儿,不知又被关到了哪里...... 小杨氏越想越是惶恐不安,忍不住对那两个婆子说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你们两个可以留下一个人,另外一个出去问一问。” 那两个婆子却动也不动,其中一个皮肤略黑的婆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奴婢们奉了王妃的命令,可不敢有半点懈怠。” 小杨氏心中无奈,也不敢多言。又等了许久,终于听到门外有了脚步声。 一定是韩越没什么问题,赵王妃亲自来放她出去了。 小杨氏激动不已的站直了身子。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赵王妃,而是韩越身边的亲兵。张口便道:“夫人,将军命小的来接你回府。” 小杨氏来不及展开的笑意凝结在唇角。 为什么来的不是赵王府的人,而是韩越的亲兵?韩越的人竟可以在赵王府的内宅长驱直入,这代表了什么?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也察觉出不对劲来。那个肤黑的婆子厉声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王府内宅!” 那几个亲兵个个身材高壮,闻言俱都冷笑不已,领先的一个按兵不动,其余几人却利落的抽出了腰际的长刀。冷冽的刀锋闪着雪亮的寒光,两个婆子被吓的面无人色。 小杨氏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张俏生生的脸孔几乎没了血色。一颗心如置冰窖。 韩越......竟然真的心怀不轨! ...... 小杨氏失魂落魄的回了韩府。 此时天已经黑了。每天这个时候,韩越大多在外忙碌应酬,今晚难得的在府里。 小杨氏见了韩越,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低低的说道:“今日我去赵王府探望王爷。大姐命人将我关进了屋子里。又让人来府中接坤哥儿和秀姐儿......” 韩越神色淡然的打断了小杨氏:“坤哥儿秀姐儿被我命人先接走了。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放心。赵王妃找不到他们。” 果然早有防备!小杨氏心中一阵苦涩,旋即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暗暗心惊:“现在既已没事了。为什么不把坤哥儿和秀姐儿带回来?” 韩越轻描淡写的说道:“如今我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岂能把孩子都放在身边。等将来一切都太平安定了,我自会让人把他们接出来。” 小杨氏脸色雪白,声音颤抖:“莫非你连我也信不过吗?我是他们的亲娘,难道我舍得用他们要挟你不成?”说着,泪水已经纷纷滑落:“夫妻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片心意,你全都视而不见,所有事都瞒着我。如今连我亲生的孩子你也要抢走吗?” 成亲这么多年,她对他关怀备至。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早该捂热了。可他的心依然如一块寒冰。 小杨氏哭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韩越不为所动,神色冷然:“孩子藏在暗处更安全,如果我能夺取天下,坤哥儿就会是太子,将来接掌天下。秀姐儿会是公主,一生荣华富贵。你一向最疼他们两个,就该知道我这么做才是对他们最好的。韩府和赵王府就在隔壁,一旦赵王府有任何异动,最先遭殃的就是两个孩子。你是孩子的亲娘,也是赵王妃的亲妹妹,你和赵王妃感情一向深厚。如果赵王妃对你苦苦哀求,你敢确定自己不心软?” 小杨氏擦了眼泪,红着眼眶应道:“你说的对,我没办法保证不心软。赵王妃是我的亲姐姐,王爷是你嫡亲的表兄。这么多年来,他们对我们夫妻两个何等宽厚信任。这样的知遇之恩,你不但没报答,反而起了祸心。害的王爷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你顺利成章的接手了赵州的兵马,如今还要对王府里的妇孺动手。你......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小杨氏对韩越从来都是又爱又怕,平日里别说是争执,连重话都没敢说过。这样的指责,绝对是破天荒第一回! 韩越连眉毛都没动一动,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满脸泪痕狼狈之极的小杨氏,眼中没有半点温度。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小杨氏被那样的目光看的全身冰凉,一个荒谬的念头忽然浮上脑海。 夫妻多年,她从未真正靠近过他。他暗中谋划这样的大事,瞒的滴水不漏。他是在顾忌她和赵王妃的姐妹关系,还是......从一开始就将她也算计在内? 想及此,小杨氏的心直直往下沉,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张口问道:“韩越,你当年为什么会娶我?” 韩越扯了扯薄唇,无情的打破小杨氏最后的希望:“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和赵王虽是嫡亲的表兄弟,毕竟多年不见面,谈不上什么情意。娶了你,就能和赵王的关系更近一层。也能顺理成章的到赵州来投奔赵王。你和赵王妃来往密切,赵王妃对我也会少几分戒心。娶你有这么多好处,我为什么不娶?” 小杨氏眼前一黑,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整个世界在瞬间崩塌。 原来,在他的心里,至始至终想的都是利用她。他根本从未真正喜欢过她,多年的夫妻之情,在他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小杨氏身子晃了几下,面色惨白,似乎随时都会昏厥。 韩越毫不动容,更没有上前搀扶小杨氏一把的意思。 他确实冷情冷性,就连身体中流淌中的血液都是冷的。自从十二岁那年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世界就已经扭曲。他心中所想的只有两个字,报仇!他要杀了赵王杀了皇上杀了所有周家人,他要夺过周家的江山,坐上那张万人之上的龙椅。 前世他隐忍谋划多年,终于如愿以偿。 他立小杨氏为后,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颜面上。更何况,对他来说,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哪里有时间有闲心过问后宫里的事。小杨氏虽然气量狭窄为人蠢钝些,到底也没出什么大的差错。皇后的位置,小杨氏一坐就是十年。 他一直坚定的以为,世上所有的女子都差不多,在他眼中没什么特别的。却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渐渐虏获了一颗心。骄傲如他,当然不屑承认愚蠢的情爱一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没想到,最终竟丧命在最宠爱的女人手中...... 慕念春这般恨他,是因为他杀了慕家人,还有那个死在小杨氏手中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平安出生,慕念春就算心中再怨恨,也不会对孩子的生父动手。他们两个,也不会走到同归于尽的那一步...... 这一世,他不会再立小杨氏为后。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子,会是慕念春。 这一场仗不知要打多久,现在不是处理小杨氏的时候。等到他攻进京城坐上龙椅之后,再对付她也不迟。 ...... 小杨氏到底没昏过去,浑浑噩噩中坐到了椅子上,神色颓然,目光呆滞。 韩越没耐心再多待,抬脚往外走。 小杨氏软弱无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等,以后我还能去赵王府吗?” 韩越淡淡的应道:“随你。”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和赵王妃待在一起也无妨。 不知小杨氏有没有听出韩越的言外之意,总之脸色更白了,已经干涸的泪水又在眼角蠢蠢欲动。 事到如今,她曾以为的夫妻情分原来一直是镜花水月。她应该咬牙切齿的恨他才对。可她真是没用,即使是恨,也恨的那样无力和软弱。她最恨的,竟不是他做过的事,而是他从未真正喜欢过她! “韩越,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韩越没有回头,声音冷冽如寒霜:“问这样的问题,实在可笑。” 小杨氏惨然一笑,双手无法抑制的颤抖不已:“是啊,我确实可笑。都到这个地步了,我竟然还痴心妄想着你对我一丝丝情意。你心冷如铁,心中哪里还有情爱两个字。” 怎么会没有?只是他两辈子的柔情都只给了同一个女子,心里眼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女人了。 韩越既未转身也没反驳,就这么绝情的扔下小杨氏走了。 小杨氏全身簌簌颤抖,泪如雨下。 ...... ps:韩越真绝情,小杨氏也挺可怜的~今天有两更,接下来几天也会尽力双更~o(n_n)o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决定(一) 齐王早在边军里安插了眼线,甚至比朝廷更早一步接到了边关战报。 看完战报后,素来冷静的齐王也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不自觉的攥紧了那张薄薄的纸。 正如他所料,鞑靼人能攻进边关,确实有人做了内应。这个内应叫沈山。官职不高,只是普通的将领。鞑靼人进攻雁门关的那一晚,正好轮到沈山值守,他私自放了鞑靼人进关。当时正是半夜,边军正在睡梦中,听到喊杀声匆忙穿衣迎战,自然是兵败如山倒。很快,雁门关失守。当夜便燃起狼烟向京城报讯。而沈山,放鞑靼人入关之后便自尽身亡了。 去年韩云石逃到赵州之后,太子便暗中下令彻查边军,但凡是韩氏远亲旁族都被暗中清除出边军。韩云海当年的亲信下属也被调离出边军。可不管怎么彻查,总有疏漏。沈山就是意外的漏网之鱼。他的生母是韩氏旁支,在沈山年幼的时候就病逝。沈山在边军里并不起眼,和韩家人也从无来往。这一层姻亲关系便被忽略了过去。没曾想,这个沈山竟是韩云石的人!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齐王回过神来,抬眼看了过去。却见慕念春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手中端着热腾腾的夜宵,笑容温暖而明媚:“我做了红豆元宵,你趁热吃一些。” 齐王心里一暖,唇角扬起:“天这么冷,你不早点休息,怎么又忙着做夜宵。”每天都要在宫中待到很晚才回府。虽说在宫中没做什么事,一天待下来也格外的疲倦。 慕念春含笑走了进来,将红豆元宵放到齐王面前:“今日是上元节。没花灯可看,总该吃碗元宵。” 皇上身体不好。边关有战事,又有赵州举旗谋逆,今年的上元节自然没人有心思操办。宫中静悄悄的。京城的灯市也被取消了。 元宵又软又糯,里面的红豆馅儿甜香可口。齐王原本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个只觉得满口香甜,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慕念春笑眯眯的问:“元宵好不好吃?” 齐王挑了挑眉,冷不丁起身揽住慕念春的纤腰,覆住她的唇,以舌抵了半个元宵到慕念春口中。然后抬头坏笑:“你自己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慕念春瞪了他一眼,满脸醉人的红晕。在明亮的烛光下,宛如娇美的花朵般动人。 过了一个年头,慕念春身量高了一些。胸前也隆起了不少,有了少女的窈窕曲线。齐王搂着她娇软的身躯,心里一阵骚动不安。眼角余光瞄到那封战报,满心旖旎情思顿时又散的一干二净。 慕念春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出齐王的异样来,再联想到之前进书房时齐王沉重的脸色,已经猜到了桌上那张薄薄的纸是什么:“是不是你在边关的眼线送了战报来?” 齐王嗯了一声,也没避讳什么,将那封密报上的内容仔细说了一遍:“......这封密报是半个月前就送往京城了,当时已有两座边城失守。这半个月过来。不知又失守了几座边城。更不知死伤了多少将士和百姓。” 鞑靼人破了城,少不了奸淫掳掠大肆屠杀,将士当保家卫国。死伤难免。可边城的无百姓何其无辜,要经历家破人亡的痛苦...... 齐王喟然轻叹,面色沉重。 慕念春听了,心里也异常的沉重晦涩。原本,这样的灾难是可以避免的。都因为韩越,为了一己私欲,将大秦江山百姓置于险地...... 齐王用头轻轻抵着慕念春的额头,唇角满是苦涩:“念春,能够重生与你相知相遇。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做过的任何事。可这几日,我也免不了会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重生改变了这么多的事情,原本是不应该有这一场灾祸的......” “这都是韩越野心勃勃犯下的错。与你有什么相干。”慕念春凝视着齐王的眼眸,轻轻说道:“照你这么说来,真正应该自责的人是我才对。如果我上辈子没有下毒和韩越同归于尽,或许韩越根本不会重生。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了。” 齐王哑然,打起精神说道:“也罢,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不管怎么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平息边关战火,然后再平定赵州。我今晚收到战报,朝廷那边最多迟上一晚,明天也就该收到战报了。明日朝会上肯定要商榷对策。” 太子看到战报,肯定比他更着急。必然会想尽办法调兵支援。 朝堂之事多是算计和阴谋,战事却更讲究兵力和国力的较量。赵州纵然有十万精兵,也不敢轻言造反。韩越暗中和鞑靼人勾结,正因为他很清楚以赵州之兵力,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 慕念春将头靠在齐王的胸膛上,低声说道:“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懂,朝堂上的事我也不太了解。不过,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记着第一个保全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慕念春也不能免俗。 齐王嗯了一声,默默的搂的紧了一些,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和决绝。 男儿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一场战事因韩越而起,何尝又不是因他而起?他岂能坐视不理? 慕念春没有抬头,也因此错过了齐王此时的表情。 ...... 不出齐王所料,正式的边关战报在第二天便抵达京城。 太子虽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有两座边城失守的消息后,也不由得心中一沉。齐王能想到的,太子当然也能想得到。 这是半个月前就送来的战报。这半个月里,不知又失守了几座边城。对边城的百姓来说,是滔天灭族之祸。对大秦来说,又何尝不是切肤之痛! 必须要竭尽全力打败鞑靼人,将这些财狼或杀光或赶回去。否则,战火一旦延绵到中原繁华之地,就会有灭国之忧。 之后的两个月里,朝廷接连收到战报。 李易虽然擅长守城,却失了先手,被鞑靼人攻进了关内。又有内奸,早已将边军兵力部署泄露给了鞑靼人。因此战事连连失利,边城接连失守。李易亲自领兵上阵,受了不轻的伤。如今边军士气低落,战局十分不妙。 鞑靼人占据了十几个边城,进可攻退可守,更有援军源源不断的进了边关。 幸好有西北驻军和吴王晋王前往边关支援,勉强稳住了战局。却也只是稳住战局,并未占多少上风。 不过才两个多月,边军已经死伤近半。就连前去支援的西北驻军和两个藩王的精兵,损伤也都近四分之一。若是再算上无辜枉死的百姓,边关的伤亡数字十分骇人。 打仗也是件极为耗钱的事。近二十万大军,每日粮草的消耗十分惊人,还有武器战马药品和军饷等等,就算大秦国库充盈,也渐渐有了捉襟见肘之感。更不用说,还有赵州乱党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起兵攻打京城。内忧外患之下,人人心中焦虑不安。 太子站在金銮殿里,神色悲恸决然:“鞑靼人入侵边关,边城已经有半数落入敌手。这些鞑靼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攻占后的边城几乎都成了空城。孤心中十分沉痛,更不忍坐视百姓受苦。所以,孤决定亲自领兵去边关支援。” 群臣闻言齐齐变了脸色。 平远侯蒋俊第一个站了出来,一脸焦急:“太子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如今皇上病重,只能在福宁殿里养病。幸好有殿下在朝中主持大局。若是殿下去了边关,朝中无人主事,岂不是更令人忧心。” “平远侯言之有理。”永宁侯也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殿下心忧边关战事,臣等都能理解。不满殿下,微臣也恨不得立刻冲到边关,将那些鞑靼人都杀光。可朝中不可一日无主。有殿下在朝中坐镇指挥,将士们在边关奋勇拼杀也有底气。” 罗侍郎也加入了劝诫的阵营:“臣也觉得两位侯爷说的有道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若是固执的要去边关,和将大秦置于险地又有何异。更何况,还有赵州乱党未平。殿下一旦离京,赵州乱党只怕就会兴兵作乱,攻打京城。京城乃是国之根本,一旦京城乱了,这大秦天下可就都乱了。为了大秦江山的安稳,为了千万黎明百姓,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请殿下收回成命!”群臣不约而同的齐声请命。 声音在金銮殿里回荡不息。 太子许久都没说话。 当太子的声音重新响起的那一刻,竟哽咽不成声:“你们说的,孤何尝不知道。可孤怎么忍心看着生灵涂炭百姓受苦......” 素来冷静自持的太子当众挥泪。 群臣也都各自红了眼眶。平日里一个个都会自己的盘算和心计,可在战争面前,这些早已不值一提。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句话。 一定要打败鞑靼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决定(二) 周琰双目早已通红,满脸泪痕。 他本就心地仁厚善良心软,这两个多月来边关接连失利,他心里没有一日轻松过。此时太子一番煽情,他也情不自禁的跟着落了泪。 人人都是如此,自然无人会特地留意取笑他。 周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毅然和坚决,用袖子擦了眼泪,走到金銮殿中间,朗声说道:“父王忧心边关,儿臣不才,愿为父王分忧,代替父王领兵支援边关。还请父王恩准!”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周琰这个太孙,在朝臣们的心里地位很是微妙。论身份地位,当然人人都要礼让几分。可周琰本人,实在没太多过人之处。勉强要找些优点的话,就是“敦厚”“正直”“善良”这类形容词了。这样也不是不好,就是身为太孙大秦未来的储君,令人稍稍有些忧心。 却没想到,周琰竟有这份勇气,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太子也是一脸意外。他之前一番作态,有一半是处于愤慨,另一半却是在做戏,为了让臣子们看清他的德行高尚,日后更忠心罢了。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身为一国储君,是绝不可能真的领兵去边关打仗的。 周琰这一主动请缨,倒让太子有些踌躇了。 去边关打仗太危险了,他哪里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冒这样的风险。可周琰已经当着所有臣子们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倒是不好直接拒绝。不然,之前的伤心落泪可就成笑话了...... 朝臣们也不是傻子。太子稍微一犹豫,众人就看出太子心意了。 平远侯身为太孙岳父,当然不让的第一个张口劝慰:“太孙殿下一片赤诚为民之心可嘉,不过。殿下尚未及冠,年轻尚轻,又从未经历过战事。只怕去了边关也没多少裨益。倒不如待在京城。帮着太子殿下出谋划策,同样的尽了心。” 明明是想说“太孙你太年轻什么也不懂去了也只会添乱”。说出口的时候却十分委婉,也充分顾及了周琰的颜面。让人不得不赞一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太子心中暗暗满意。给周琰定这么一门亲事,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平远侯是周琰的岳父,当然一心为周琰着想。这番话说的十分妥帖。 太子正准备顺势下台,却见周琰挺直了胸膛,毅然说道:“我确实年轻,也没经历过战事。可谁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我还年轻,不懂的可以问可以学。我若是一直缩在京城,也不过是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鸟,成不了天上的雄鹰。再说了,此去边关,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气安抚百姓。让将士们知道朝廷信任他们,让百姓们知道朝廷时刻牵挂着他们。人心所向,鞑靼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一番话,令平远侯无力反驳,心中既无奈又觉得欣慰。 无奈的是。太孙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连太子殿下也不便轻易驳回。这边关之行,十有*是真的要去了。欣慰的却是。太孙平日看着软弱些,血液里到底流淌着周氏血脉的坚定悍勇。 太子的心情比平远侯更复杂微妙,半是生气半是快慰。 快慰的理由不必细说,儿子有血性有担当,身为父亲当然高兴。生气也很正常。要爆发也该挑个合适的时机吧!边关战事接连失利,是个人都知道那儿有多危险。堂堂太孙,跑到战火最前端,万一有个差池怎么办? 偏偏周琰半点都不知道体谅为人父的心情,又慷慨激昂的说道:“朝中有父王坐镇。儿臣代父皇前往边关。鞑靼人一日不退,儿臣一日不回京城!若是儿臣有什么不测。父王也不用为儿臣伤心难过。儿臣心甘情愿,纵死无悔!” 这番慷慨决然。听的人人动容......只除了太子之外! 这个混账东西!怎么一根筋的非要跑到边关去!当着群臣的面这么说,让他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太子恼恨不已的想道。 平日虽然常常训斥周琰,可周琰是他的嫡出长子,寄予了厚望,岂有不疼爱不重视的道理。群臣们大多夸赞周琰仁义担当,竟无人再劝周琰不要去边关。 太子心中暗暗着急,忍不住看了齐王一眼。这个时候,也只能齐王能劝得动热血上头的周琰了...... 齐王果然走了出来。 太子心里微微一松,温和的问道:“十四弟,此事你怎么看?” 齐王正色说道:“太孙此举,实在令臣弟这个做叔叔的汗颜。国若不存,何以家为!臣弟愿主动请缨,陪伴太孙一起去边关!” 太子:“......” 周琰听到齐王这般表态,既激动又振奋:“十四叔,没想到你肯陪我一起去边关。就让我们叔侄两个,一起去打退鞑靼人!”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冲动之举会被齐王取笑,没料到齐王竟如此赞许他的举动,甚至愿意陪着他一起去边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齐王冲周琰笑了笑。是周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才对。他原本计划着自己去边关,现在周琰张了口,他跟着附和,倒不那么惹眼了。 叔侄年龄相当,并肩而立,俱是一脸坚决。颇有几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风采。 太子暗暗咬牙切齿,脸上却不得不挤出感动的表情:“没想到你们两人有这等为国为民之心,孤心中甚是欣慰。不过,这事关系重大,岂能如此轻率。等孤好好考虑几日再做决定。” 说完,便退了朝。 齐王早料到太子不会轻易答应,并不沮丧。周琰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声嘟哝道:“父王肯定不会同意我们两个去边关。”如果同意,刚才就该点头,不会拖延到几日后。 齐王眸光微闪,正色问道:“周琰,我问你,你刚才是一时冲动才说出那样的话,还是真的想去边关?” 周琰想也不想的应道:“当然是真的想去。不瞒你说,我前些日子就开始动这个念头了。只是担心父王不同意。今天父王提到去边关,我才顺势主动请缨。本以为水到渠成,没想到父王还是没点头。” 说着,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齐王挑了挑眉,笑着拍了拍周琰的肩膀:“你是真心想去就好。至于你父王那边,交给我就行了。我保证他很快就会松口的。” 周琰精神一振,大喜过望:“十四叔,你真的有把握吗?父王看着温和好说话,其实最是固执了。你能说服他吗?” 齐王悠然一笑:“谁说我要去找他了。从父皇那边下工夫不是更快?” ...... 周琰一路跟着齐王到了福宁殿。一路上嘀嘀咕咕的:“皇祖父一向最疼你,他能舍得让你去边关吗?还有,皇祖父一直在静心养病,皇祖母特地吩咐过,不准用任何事去打扰皇祖父。我们两个就这么去了,要是被皇祖母知道怎么办。父王母妃知道了,肯定也会不高兴......” 齐王忽然停住了脚步,俊脸上满是揶揄:“既然你有这么多顾虑,这边关不去也罢。” 周琰立刻陪笑:“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十四叔你大人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 齐王斜睨他一眼,从鼻孔里轻哼一声:“罢了,看在你心诚的份上,我就饶过你这一遭。” 叔侄两个平日笑闹惯了,说笑几句便进了福宁殿。 皇上一直在福宁殿里静养。儿媳孙媳和宫里的妃嫔们每日都来伺疾,寝室外的偏厅里每天都有不少人。不过,此时正是用午膳的时辰,大部分人都回宫了。 齐王瞄了一眼,没见慕念春的身影,不由得暗暗松口气。慕念春肯定是随着容妃一起回了昭阳宫。 他有心去边关的事一直瞒着慕念春,一来是不想让她担心,二来是怕她会阻拦反对。还是等尘埃落定了再和她说好了...... 皇上此次昏厥之后,极少见人。齐王和太孙一起来探望,于公公自然不会阻难,忙笑着进去通传,片刻之后又扬着笑脸出来了:“两位殿下来的巧了,皇上今儿个精神不错,请两位殿下进去。” 皇上面色灰白,目光黯淡,斜斜的靠在厚软的被褥上。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寝室里还燃着炭盆,混合着浓浓的药味,令人气闷不适。 “你们两个怎么有空来了。”皇上虽然强打精神,声音却透着虚弱无力:“战事连连,前朝事务繁忙,你们要多帮着太子分忧,不必惦记朕。” 齐王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正色说道:“儿臣今日和周琰前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情求父皇。” 皇上显少见到齐王这般一本正经,忍不住笑着打趣:“哦?你能有什么要紧事?” 齐王一语石破天惊:“边关战事紧急,死伤众多,士气低落。儿臣愿和太孙一起前往边关,鼓舞士气,将鞑靼人赶回关外。请父皇成全儿臣和太孙的心意。”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决定(三) 话一出口,皇上的面色就变了,想也不想的呵斥:“胡闹!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两个给朕老实的待在京城。” 一个是最疼爱的儿子,一个是大秦的太孙,两人身份之尊贵仅次于太子。怎么能到兵荒马乱的边关去,万一出个什么差错怎么办? “皇祖父先息怒,请听孙儿一言。”周琰确实比以前沉稳多了,见皇上板着脸孔,并不慌乱,反而上前一步,诚恳的说道:“正因为边关战事危急,孙儿和十四叔才更要前往边关。领兵打仗这种危险的事轮不到我们身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们前去,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气安抚受苦受难的百姓。今日在朝堂上,孙儿已经主动向父王请缨,十四叔也决定一起去。父王还在犹豫,没有下定决心。所以我们特地来求皇祖父应允。孙儿知道,皇祖父一定会点头同意。” 齐王暗暗赞一声好。 今天在朝堂上,周琰的表现已经出人意料。现在这番话,更是质朴真诚。令人不忍拒绝。痛苦和磨难会让一个人迅速的成长。周琰是真的长大成熟了,开始崭露出大秦太孙应有的坚定和勇敢。 皇上原本对周琰有些不满,正是因为周琰的软弱和平庸。如今见了这样的周琰,心中焉能不欢喜? 果然,皇上的面色缓和了下来,看向周琰的目光也温和多了:“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你年龄还小,从未经历过战事,更没见过战场。它们都比你想象中的更复杂更危险。你是大秦的太孙,等朕归天之后,你就是大秦的储君。怎能冒这样的风险?” 周琰挺直了胸膛。将之前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又说了出来:“......皇祖父,孙儿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真的想好了。若天下的君子都不立危墙之下。大秦的城墙就真的危险了。男儿在世,当有所不为也当有所为。还请皇祖父成全!”慷慨激昂。态度坚决。 皇上也听的一阵激荡,情不自禁的赞了一声:“好!这才像我大秦的太孙!” 周琰眼睛一亮,振奋不已:“这么说,皇祖父是同意了?” 皇上瞪了他一眼:“谁说朕同意了?朕只是夸你比以前有血性有担当罢了!” 感情半天的口舌都白费了。周琰有些泄气了,忍不住给齐王使了个眼色。十四叔,我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相比起周琰的慷慨陈词,齐王的神色平静从容多了。话语也异常简洁:“边关儿臣非去不可。若是父皇坚持不允,儿臣就暗中带上亲兵去边关。父皇最了解儿臣的脾气,说得出就做得到。” 皇上一听这话,顿觉头痛。 齐王府亲兵不过一千左右,这些亲兵在太平时期也不算少了,可到了战场上就不算什么了。全部覆灭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 平日里惯着齐王,现在惯的这般任性执拗,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皇上深知齐王吃软不吃硬的脾气,立刻放软了语气叹道:“朕这身体也活不了几日了,你就忍心离开朕的身边吗?万一朕闭眼的时候看不到你。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齐王闻言红了眼眶,声音略略低哑:“父皇一直疼惜儿臣,儿臣心中不胜感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万一父皇真的走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像父皇一般庇护儿臣?儿臣坚持要去边关,也是盼着能打退鞑靼人立下战功,日后五哥和朝中的群臣也能念着儿臣的功劳,让儿臣平安就藩。父皇一直宠着儿臣,就请父皇再容儿臣任性一回。” 说着,缓缓跪了下来,深深的磕头。 周琰心中一阵酸涩,随着齐王长跪不起。 身在帝王家。既是他们的幸运,也是他们的不幸。父子兄弟互相猜忌。皇上在世。太子对齐王当然不薄。一旦皇上归天太子登基了,谁能保证太子不对齐王动手? 他不是蠢人。早就察觉出父王对十四叔的忌惮了。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和十四叔多亲近些,希冀着父王能看在他的颜面上对十四叔心慈手软些。 皇上看着跪在龙塌边的叔侄两人,眼眶也湿润了。许久之后,才叹道:“罢了,朕就允了你们这一回。你们两个听着,一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周琰一阵激荡,扬声应道:“谢谢皇祖父!” 齐王声音中有几分哽咽:“谢过父皇!” 皇上到底是让了步。这个结果,早在他算计和预料中。 只要他示弱恳求,父皇肯定会心软。他到底是利用了父皇的偏爱和怜惜...... ...... “什么?”太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齐王和周琰,面色难看之极,语气中满是震怒:“你们两个竟然去求了父皇?” 他在勤政殿里一边看奏折,一边在暗中思忖着要如何打消周琰的痴心妄想。没曾想,不到一个时辰,周琰竟然就去了福宁殿,还说服了皇上点头同意...... 周琰最怕太子,太子一发怒,他的膝盖就开始隐隐发软。不过,此事已成定局,他也绝不可能退缩,挺直了胸膛说道:“是,皇祖父已经点头同意了!明日就会下圣旨,父王,你就随儿臣这一回吧......” “你给我住嘴!”太子面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周琰心里一凛,顿时噤声不语。 齐王却没有半点惧色,从容说道:“五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生气也无济于事了。我和周琰已经下定决心,此去必然竭尽所能打败鞑靼人。” “你上下嘴皮一碰,说的倒是轻松简单。”太子冷哼一声,讥讽不已的张了口:“周琰只会读书,你擅长吃喝玩乐,没一个领过兵上过阵的。你们两个就算去了边关,又能做什么?鞑靼人若是知道你们两个千里迢迢的送上门,来个生擒活捉怎么办?我在京城可救不了你们!” 一句比一句尖酸刻薄。 齐王面不改色:“我们先斩后奏,也怪不得五哥生气。请五哥放心,我们此去边关,一定会加倍小心,绝不会身陷险境。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我也一定会挡在周琰身前,不会让他有半点闪失。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对天立誓。” 说着,面色一整,郑重起誓:“皇天在上,我周恪对天起誓。此去边关,一定尽我所能保护周琰。只要有我在,绝不容任何人伤害他。有违此誓,就让老天罚我无故横死,不得善终!” 竟发了毒誓! 周琰霍然动容,眼中闪出水光:“十四叔......” 太子也是一惊,脸上的怒气不由得渐渐收敛。 时下人人都信神佛之说,绝不可能随意发誓。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毒誓。哪怕他对齐王心存芥蒂,此时也不得不信齐王的诚意。 周琰一直和齐王亲密要好,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过了片刻,太子忽的说道:“周琰,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问一问十四弟。” 周琰略一迟疑,看了齐王一眼。父王该不是要对十四叔不利吧! 齐王冲他安抚的笑了一笑。放心好了,我能应付。 周琰这才稍稍放了心,不怎么情愿的退下了。 太子将周琰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既好气又好笑:“我算是白生这个儿子了。胳膊肘整日往外拐,瞧他那副放心不下的样子,好像我会随时吃了你一般。” 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虽然感情淡薄心中忌惮猜疑,等闲他也不会轻易出手对付齐王。免得落下话柄为人诟病。 齐王淡淡一笑:“周琰多虑了。五哥一向对我照顾有加,怎么可能对我不利。”话语中透着彼此心知肚明的意味深长。 饶是太子脸皮雄厚,也不禁微微发热,咳嗽一声说道:“十四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两个,不妨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赵王父子心存谋逆一事,确实令我心中耿耿于怀。对吴王晋王都有提防之意,就连对你也有些疑神疑鬼的。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心胸狭窄,今日我听了你这番话,才惊觉你的心意。你对皇位根本没有野心,否则,你不会写出那篇檄文,也不会去战事危急的边关,更不会当着我的面发那个毒誓了。我该给你正式的赔个礼才是。” 话说的十分漂亮,不过,有几分可信度就不好说了。 齐王心中暗暗冷笑。太子分明是在借着此事逼着他表明态度,不过,这样的举动倒是正中他的下怀。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表明心迹”。 论演技,齐王可从来没输过任何人。 齐王一脸真挚诚恳的看向太子:“五哥这么说,可真是让我汗颜了。我自幼不喜读书,也不喜练武,只爱吃喝玩乐。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携妻眷就藩,做一个闲散的藩王。此次周琰坚持去边关,我实在放心不下才想着陪他一起去。不然,以我的性子,哪里想出这种风头。”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告别(一) 齐王接二连三的举动足以表露出无意皇位,太子心中的忌惮之意终于去了大半,神色也缓和了不少:“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宽心,日后我绝不会疑心你,更不会在你就藩的事情上有半点刁难。你和琰儿年龄相若,也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我岂能信不过你。” 齐王一脸感动和感激:“那我就先谢过五哥了。五哥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平安的将周琰带回来。” 太子叹了口气:“也罢,你们都大了,不甘被拘在京城里,又想为边关战事尽份心出份力。连父皇都点了头,我也没有拦着的道理。琰儿性子温软,遇事不够果决,你机智灵活,比他强的多。有你在身边多提点他一些,我也能稍稍放心了。刚才发的毒誓,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和琰儿情意厚重,我知道你肯定会时时护着他的。” 齐王笑着应下了,又诚恳的张口说道:“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五哥。我这一走,府里就只剩下念春一个人。她年轻识浅,还请五哥五嫂替我多照应王府里的事。” 太子答应的很爽快:“好,我会交代你五嫂一声。” 一派兄友弟恭的和睦融洽。至少从表面看来,兄弟两个毫无芥蒂彼此信任。 齐王心里很清楚,太子并未完全打消心中的疑虑和顾忌。不过,总比之前的处处提防要强多了。 说服了皇上,又说服了太子。他和周琰去边关一事已经成了定局。 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最为难最痛苦的。 他也该向慕念春坦诚相告了。 ...... 慕念春早已习惯了齐王早出晚归,做好了宵夜放在蒸锅上热着。等了片刻不见齐王回来,索性又做起了针线活儿。 晚上做针线最伤眼,石竹劝不动主子,只得在屋子里多燃了几支烛台。屋子里亮如白昼一般。慕念春偶尔一抬头。不由得哑然失笑。屋子里本就燃了四盏烛台,石竹又多点了四盏,整整八盏烛台。连角落里都被照的亮堂堂的。 慕念春笑着打趣:“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不过是做点针线,你就点这么多烛台。也不怕浪费。” 石竹故意叹口气:“小姐嫁到了王府之后做了当家主母,果然和以前不同了。如今竟会为了几盏烛台数落奴婢了。” 冬晴在一旁凑趣:“等齐王殿下回来,奴婢一定要将此事原原本本的禀报给殿下。殿下一定很庆幸娶了这么一位勤俭持家的王妃。” 主仆三个有说有笑,倒也不寂寞。 慕念春手中正在做着一双男鞋,不用想也知道,这鞋子是特地为齐王做的。做鞋最费时费力,慕念春又大多待在宫里,闲暇时间实在不多。从过了年之后就开始动手。到现在也没做完一双鞋。 “诶哟!” 慕念春蹙眉轻呼,指尖一痛,冒出了血珠。 今天晚上,已经是第三次戳中手指了。她的女红不算顶尖,却也说得过去。像这样接二连三戳中手指的却是前所未有。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和慌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小姐,要不然还是别做了吧!”石竹看着十分心疼,忍不住张口劝道:“今儿个晚上这可是第三回了。” 慕念春定定神笑道:“放心好了,我没事的。刚才只是一时不小心。”这双鞋都做了两个多月了,要是再拖延下去。只怕到了夏天也做不好。 慕念春吮了会儿手指,又继续做针线。很快,小桃便笑嘻嘻的来禀报:“齐王殿下回来了。” 慕念春心中一喜。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然后,手指又遭了殃。 ...... “我为你做鞋,今晚被针戳中了四回。”慕念春见了齐王,忍不住举起伤痕累累的左手。纤长细白的手指上果然有几个红点。 齐王笑着握住她的手:“这些事让绣娘们做就是了。” 慕念春笑容微微一顿。这画风明显不对劲......以齐王的性子,此时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将她搂在怀里又亲又抱又哄然后厚颜无耻的要求她再为他做双袜子什么的才对,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平静的几乎可以称得上反常了...... 慕念春狐疑的看了齐王一眼,直接了当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瞒着我?” 她一直都是这么敏锐! 齐王笑的有些沉重:“嗯,我确实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丫鬟们早就识趣的退下了,屋里只有他和慕念春两个人。慕念春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事?” 齐王嘴唇动了动。可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慕念春心里微微一沉。齐王从来没这样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过。到底会是什么事,会让他这样难以启齿?难道会是...... 一个念头忽的跃然于脑海。慕念春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打算去边关?” 齐王默然片刻,然后苦笑一声:“我们两个果然心有灵犀。你一猜就中!” 慕念春毫无猜中的喜悦,一张俏脸悄然泛白,细细的贝齿紧紧的咬着红唇,眼中隐隐闪过水光。 齐王心里一阵酸涩,低低的说道:“念春,对不起,我没和你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这件事,我在心中已经考虑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在朝会上,周琰主动请缨去边关,我正好随着周琰一起张口。既不惹眼,也不会惹来太子的猜忌。太子在朝会上没点头,我和周琰又趁着中午去了福宁殿,费了许多口舌才说服了父皇。太子知道之后,大发雷霆。我在他面前立了誓,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会先护着周琰。太子对我的猜忌去了大半,也答应我会和太子妃多照顾你......” “不要说了。”慕念春忽的抬头,眼眸里噙着泪花,声音哽咽:“你已经决定要走了,皇上和太子也都点头同意了。我是否愿意根本不重要。你只管走就是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齐王心中一恸,舒展双臂,将她搂入怀中。慕念春却没像往日一般柔顺,用力的挣扎几下,猛地推开了齐王。转过身不肯看齐王一眼。 齐王心中愧疚,悄然叹息,从身后搂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念春,对不起。” 这一次,慕念春没有挣扎,只是身子微微轻颤,肩膀也在轻轻的耸动。 微凉的泪水滴落在齐王的手背上。 齐王只觉得手背一阵火烧般的灼痛,那份痛楚,迅速的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看着温柔,其实性子最是倔强固执,从不轻易落泪。成亲以后,两人好的蜜里调油一般,别说争执了,两人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他曾经暗暗立誓,要一辈子都爱着她宠着她,绝不让她掉一滴泪。 然而此刻,他却让她伤心地落了泪...... 他不自觉的用力,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口中不停的低声呢喃:“对不起,念春。我不该瞒着你,对不起......” “我和周琰身份尊贵,前去边关能大大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也能更好的安抚民心。鞑靼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必然会不顾一切的来攻打我们的军队,不管是俘虏还是杀了我们两个,都会对大秦的军心民心造成巨大的打击。这其中的危险,我都知道。” “可现在,边关危急,将士死伤惨重,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是大秦的危难,也和我息息相关。如果不是因为韩越和我之间的恩怨,如果不是因为我提前识破了韩越,韩越也不会行此险招。一日不将鞑靼人赶出去,我一日心中不宁。你也不用为我忧心。前世我领兵数年征战,最擅长游击周旋和以弱胜强。鞑靼人纵然凶悍勇猛,我也有八成的把握战胜他们。” “念春,你现在生气,可你一定会理解我。没人逼着我,是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无法袖手旁观,我必须要去边关!我要亲自领兵打败鞑靼人,将鞑靼人打出边关,让边关重新恢复安宁。”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重自己,平平安安的离开京城,然后平平安安的回来。” 齐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不息。 慕念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当然理解齐王的心情。人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齐王从来不是什么道德感很强的人。可他曾是大秦江山的天子,对江山安稳百姓平安自有执念。他无法冷眼旁观,所以他才会坚持去边关。 理智的来说,齐王这个决定没有错。他也确实是领兵支援的最佳人选。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只要一想到他此去隐忧困难重重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她的心就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抽痛和恐慌。 原来,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为他欢喜为他忧愁,为他牵肠挂肚,为他可能会遇到的任何危险心惊胆战耿耿于怀...... 第三百一十八章 告别(二) 慕念春不知自己哭了多久。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很狼狈。眼睛红肿,脸上全是泪痕,一张口鼻音很重,嗓子干哑:“你放开我。” 齐王非但不肯放开,反而搂的更紧了:“我不放,除非你不生我的气了,不然我就这么一直抱着你不放。” 慕念春对他的无赖作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哭了半天,脸上和眼睛都难受,打算吩咐石竹端些热水来洗脸。你抱着我不放做什么。” 齐王闻言顿时一喜,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说,你不生我的气了?” “嗯,不生气了。”一通情绪发泄过了,她的心情已经平和多了。 慕念春回答的太干脆了,倒让齐王有些不敢置信了:“你不是哄我的吧!刚才哭了半天,眼睛都哭肿了,现在真的不生气了?” 慕念春没好气的应道:“好好好,你希望我生气,我就继续生气好了。” 齐王立刻陪笑:“王妃请息怒。刚才都是小的出言不慎,惹的王妃不快。小的这就闭嘴。” 慕念春被逗的扬起了唇角,很快又绷住了,轻哼一声说道:“齐王殿下深明大义为国为民,不惜远离京城奔赴边关,不辞劳苦不怕流血。这份大义凛然的高尚品格,当人人敬重才是。何错之有?要说错,也是我这个王妃小鸡肚肠斤斤计较。” ......娶了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媳妇,夫纲不振简直是必然的事! 齐王像牛皮糖一样黏在慕念春的身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其实,我哪里舍得离开你。可边关战事连连不利,我心中实在担忧,所以才想亲自去边关。我之前没和你商议,就是怕你不情愿或阻拦着不让我去。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我多虑了。你聪慧坚强,又深明大义,一定会理解尊重我的决定。刚才生气落泪。也只是舍不得我罢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舍不得你了。”慕念春白了他一眼。语气却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我刚才是气你一直将此事瞒着我,直到今日才肯告诉我。” 慕念春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自然想到了边关之行的好处。 齐王曾逃亡数年,然后不断收拢兵将,最终攻进皇城收复了大秦江山。论战场灵活应变和领军能力,齐王绝对堪当重任。有齐王亲自领兵去边关支援,或许会很快扭转战事局面。一旦打败鞑靼人,家国平安百姓免受苦难。齐王也会立下赫赫战功。这些战功也会成为齐王在朝堂上立足的资本,就算是太子,也不便轻易出手对付齐王。 只是,此去边关,也伴随着重重风险。 想及此,慕念春忍不住轻叹一声,低低的叮嘱道:“你可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齐王故作轻松的笑道:“你放心,不出一年,我一定回来。我还没等到你及笄。还没能和你圆房生儿子,哪里舍得出半点意外。” 慕念春满心的离别愁绪,哪有心情说笑。只默默的用力搂紧了齐王。半晌,才在他怀中低声道:“好,我等你回来。” 齐王也沉默了,俯头在她的秀发上印下轻吻。 再强颜欢笑,也掩饰不住彼此心底的黯然和不舍。 ...... 太子回府之后,立刻命人将太子妃和太孙妃和两个太孙侧妃都叫了过来。 蒋氏怀孕已有五六个月,肚子早已显怀,行走多有不便。如今每日在屋子里静心养胎,很少出来走动。大晚上的被急匆匆的召过来。显然是有什么要紧事。 蒋氏一路心里暗暗琢磨,待看到太子严肃凝重的神色时。不由得心中一紧,隐隐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周琰老老实实的站在太子身侧。眉宇间却有些抑制不住的雀跃欣喜。 这样的场合,慕元春和刘氏是没有说话资格的,就连蒋氏也没吭声。 太子妃打破了沉默:“这么晚了,殿下急着召臣妾过来,不知有何要事?”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太子绝不会这么晚了还郑重其事的将众人都召来。 太子淡淡说道:“我叫你们前来,确实有件极为要紧的事。琰儿今日在朝会上主动请缨领兵去边关支援,父皇已经点头同意,我也应允了。几日之后就会出发......” 众人霍然色变。 “殿下,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太子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琰儿年轻尚轻,连京城都没出过,哪里能去边关上战场。” 太子瞄了太子妃一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你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会拿来开玩笑吗?” 太子妃嘴唇微颤,声音也颤抖不已:“边关正在打仗,殿下怎么忍心让琰儿以身犯险?臣妾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你当我想他去边关吗?”一提起此事,太子也是满肚子窝火,狠狠瞪了周琰一眼:“他在朝会上提起此事被我拦了下来,没想到他还不死心,又去福宁殿找父皇求情。父皇一个心软就点头了。” 皇上都同意了,他这个太子难道还能驳回皇上的意思不成? 太子妃听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琰儿,真的是你主动要去边关的?” 周琰一挺胸膛,坦然答道:“是,儿臣早就想为边关战事尽一份心了。母妃不用担心,十四叔会陪着我一起去。等战事一了,我们就回京城。” 如果不是太子妃还有几分理智,只怕此刻早就对着周琰破口大骂了。这种事逞什么能!就算不用亲自上战场,边关也是危险的地方。万一出什么差错怎么办? 太子妃憋着一肚子火气和闷气,瞪了周琰一眼,恨恨说道:“真是无知者无畏!边关正在打仗,你去能顶什么用。” 周琰不以为意的应道:“母妃这话说的可不对。边关百姓饱受战火之苦,边军死伤惨重,西北军和吴王晋王的军队也死伤连连。我和十四叔去了边关,就算不领兵上阵,也能极大的鼓舞士气。说不定就能扭转战局。我知道母妃是心疼我怕我出什么意外,天底下所有做母亲疼惜儿子的心都是一样的。那些将士也都有母亲,他们能去边关,我这个太孙为什么不能去?” 太子妃被噎了一下,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心里还是憋闷不已,却又涌起丝丝欣慰。 周琰果然长大成熟了。温软忠厚善良的少年仿佛在一夕之间,就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周琰说服了太子妃,心里暗暗松口气,很自然的看向蒋氏等人。 蒋氏眼中泛起水光,情不自禁的哽咽出声:“殿下,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事前也不商量一声就做了决定。妾身还有三个多月就要临盆了,殿下去边关,岂不是不能亲眼看着孩子出生了......” 这一场仗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从目前看来,几个月之内肯定是打不完的。周琰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周琰的目光落到蒋氏隆起的肚子上,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我大概是赶不回来了。不过,我向你保证,在孩子周岁之前,我一定回来。” 蒋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眼睛依旧红红的,却已经镇定了不少:“妾身一定会带好孩子,静候殿下归来。” 周琰的目光更柔和了几分。 这一幕落在慕元春的眼中,却格外刺目。 蒋氏占着正妃的名分,很快就会有子嗣,又有太子妃撑腰。就算周琰离开再久,蒋氏也不会受什么闲气。可她就不同了。周琰一走,她在府中就没了靠山。太子妃和蒋氏岂能放过他?万一周琰在边关出了什么意外,她这辈子也就跟着完了...... 慕元春越想越觉得心凉。有心劝周琰不要走,可太子太子妃都不吭声了,她一个侧妃哪里还有出声的资格? 好在周琰还是顾惜她的。这一天晚上到了她的屋子里留宿。 慕元春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在周琰面前柔情万千依依不舍的哭了许久:“......你好狠的心。就这么一声不吭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府里。母妃素来不喜欢我,你不在府中,必然会对我百般刁难。我真怕你平安归来的那一天,我没福气再见你一面......” 周琰原本一脸怜惜,听到后来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元春,你别胡思乱想。母妃确实对你有些成见,不过,她也不会无故的为难你,更不会狠心要你的性命。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若是传到母妃耳中,她一定会生你的气。我此次离开京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日后说话行事都要谨慎仔细些,尽量不要和母妃和蒋氏起冲突。否则,我远在千里之外顾之不及,吃亏的总还是你。” 慕元春勉强的笑了一笑,心里却一阵阵凉意。 不知从何时起,周琰对她越来越冷淡了,也不再对她言听计从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离京(一) 隔日,皇上正式下了圣旨。命周琰和齐王领四万罗家军前往边关,代替天子巡视边关安抚军心。 圣旨上,周琰的名字在前,齐王的名字在后。这也就意味着此行周琰为首,齐王次之。意见分歧的时候,应该听周琰的。若是立下功劳,当然也是周琰占首功。 齐王跪下接了圣旨。 皇上再疼他,在关键的时候,头脑总是很清醒。 皇上这么做的用意其实不难理解。大秦江山很快就要传给太子,周琰这个太孙很快也会荣升为储君。此次边关之行,让周琰多立些功劳,将来才能得到群臣和百姓的拥护爱戴。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太子安心,不必总忌惮他...... 齐王起身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瞄了太子一眼。 太子的神色果然和缓多了。父皇虽然偏袒齐王,不过,并未偏袒到长幼不分的地步。显然也没有易储的打算。所以才会以周琰为首。去边关已经成了定局,此时要想的是如何利用此事为周琰博些名望。 太子的演技是一等一的,在朝会上煽情鼓励了一番。听的周琰热血沸腾,听的群臣们感恩戴德纷纷赞颂太子和太孙的心怀仁厚,各种肉麻赞美之词不提也罢。 一退朝,周琰便面色不安的扯了齐王到一边,低声说道:“十四叔,我没想到皇祖父竟会在圣旨上以我为首。我现在就去找皇祖父,让皇祖父重新下旨......” “说什么傻话。”齐王哑然失笑:“谁的名字在前都无所谓。再说了,我本来也是陪着你去边关,当然要以你为首。”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齐王轻松自若的笑道:“我们叔侄两个还用得着计较这些吗?你占首功,我心里不会有半点芥蒂,只会为你高兴。” 周琰不怎么确定的看了齐王一眼:“十四叔。你真的不介意吗?” 齐王耸了耸肩:“当然不介意。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就去福宁殿给父皇谢恩。” 周琰这才放了心,随着齐王去了福宁殿。 ...... 这么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中。 皇后当时就变了脸色,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边关这么危险。怎么能让琰儿以身犯险!皇上真是病糊涂了!竟下了这样的圣旨......”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皇后再恼怒也无济于事了。 容妃只比皇后迟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脸孔当时就白了,身子晃了一晃。绿萝骇然,慌忙扶住容妃:“娘娘,你怎么样?奴婢这就去宣太医来......” “不用去宣太医!”容妃定定神站稳了身子:“你现在就去金銮殿外候着,把齐王给我叫来!” 绿萝从未见过容妃这般失态。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刚走到昭阳宫外,就见迎面走来了一双少年男女。 少年俊美不凡,少女娉婷秀美,并肩徐徐而行,宛如一双金童玉女。 绿萝对这两人再熟悉不过,忙上前见礼:“奴婢给齐王殿下齐王妃请安。” 齐王嗯了一声:“母妃现在如何?” “娘娘听说了殿下要去边关一事,脸色很不好看。”绿萝如实禀报:“刚才娘娘还特地吩咐奴婢去金銮殿外等殿下......” 齐王应道:“本王知道了,这就进去看母妃。”说着,便携着慕念春进了昭阳宫。 容妃怔怔的坐在椅子上。眼中浮着惊惶不安。当齐王脸孔映入眼帘的一刹那,容妃的眼泪唰的就涌了出来:“你不在京城好好待着,为什么偏要去边关?那里正在打仗。战局不稳,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也没指望了,干脆早些闭眼,也乐得省心清净......” 边说边不停的抹着眼泪。 皇上现在就是在熬日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闭眼归天。她能依仗的只有儿子了。可儿子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她这个做娘的竟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 容妃越哭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原本还有几分做戏,到后来竟是哭的不能自已。 齐王也没料到容妃反应这么激烈。立刻放低了身段哄道:“母妃你先别哭,听我解释。其实去边关没你想象的那么危险。我和周琰是代替天子巡视边军安抚军心,根本不会领兵上战场。刀剑再无眼。也伤不到我半根汗毛。而且,最多几个月的时间我就会回来了。到时候立下功劳,也是给母妃长脸......” 哄了半天,容妃才哭声渐止,用帕子擦了眼泪问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我商议?” 要是和她商议了,她会同意才是怪事。 齐王含糊的应道:“这是昨天才决定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和母妃商议,父皇就下了圣旨。” 这话糊弄三岁孩子还差不多。容妃瞪了齐王一眼,不满的说道:“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吗?你是怕我反对,所以故意来个先斩后奏。现在圣旨都下了,我就算反对也没用了。” “母妃说的一点都没错。”慕念春忽的张了口,一脸的委屈:“殿下之前也一直将我瞒在鼓里,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 容妃半信半疑的看了慕念春一眼:“你真的是昨晚才知晓的吗?” 慕念春眼睛红红的点了点头,一副委屈不已的样子:“殿下这一走,以后齐王府就只剩儿媳一个人了......”边说,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看着慕念春这副样子,容妃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也不数落齐王了,反而教训起慕念春来:“去边关是件为国为民的好事,若是能鼓舞军心打退鞑靼人,更是一桩天大的功劳。这样的好事,平日里想求还求不来。再说了,不过几个月时间就回来了。你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没的让人看了笑话。” 慕念春被训斥的不敢再哭了,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 容妃难得的发挥了一回做婆婆的威风,狠狠的数落教训了慕念春一通。心里的那点憋闷不知不觉中消散的一干二净。 ...... 陪容妃用完午膳之后,齐王随着慕念春一起去客房小憩,歉然的叹道:“今天真是委屈你了。” 慕念春刚才一番作态,当然是装出来的。故意吸引容妃的注意力,也让容妃出了一口闷气,不再念叨齐王去边关的事。这么一来,慕念春可就受委屈了。 慕念春抿唇一笑,轻松的说道:“这点小事,哪里算得上什么委屈。能让母妃消消气,也算是我这个做儿媳的尽了份孝心。” 慕念春表现的轻松自若,齐王却很熟悉她从不吃亏的性子。如果不是为了他为了安抚容妃,她岂肯受这样的闲气? 齐王搂住她娇软的身躯,感动的低语:“念春,你对我真好。”说到底,慕念春是为了他才肯这般忍让。 慕念春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母妃一直不喜欢我,我对她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我既然嫁给了你,总不能时时和她争执闹腾,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就算为了齐王,她也会试着和容妃和平相处。 齐王听了这席话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俯下头,缠绵的吻了许久,然后低声道:“念春,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若是有闲空,就多进宫和母妃作伴。母妃那个人向来嘴硬心软,嘴上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她在关键时候肯定会护着你的。” 慕念春点头应下了。 她和容妃再彼此不喜,如今也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在努力经营两人的关系,容妃又何尝不是? 齐王又私下去见了容妃:“几日后我就会离京。日后我不在京城,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凡事多忍让皇后几分,尽量不要正面起冲突。” 容妃似笑非笑的瞄了齐王一眼:“你特地私下来找我,不止是为了说这些吧!是不是想让我多照顾你媳妇?” 齐王被说中了心思,半点都不脸红,厚颜一笑:“果然还是母妃最了解我。念春虽然聪慧,到底年轻一些,说话行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母妃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顾她一些。” 容妃轻哼一声,没什么好气的说道:“她精明伶俐能言善道,又得皇上看重。不去招惹别人就算不错了,谁会主动去招惹她。哪里需要我多事看顾。” 齐王立刻哄道:“她不过是有点小聪明,哪里及得上母妃在宫中生存多年的智慧。有母妃照应,我才能放心离开京城。” 哄了半天,总算哄的容妃松了口。 “罢了,我大概前生欠了你的债,今生做了你亲娘,就是来还债的。”容妃语气依然有些不耐,眼底却有了笑意。 其实,就算齐王不说,容妃也不可能不看顾慕念春几分。再不顺眼,也是自己的儿媳,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欺负。 ...... ps:,书号:3380890,简介:推理、宅斗加言情,一个女法医穿越在古代的故事。 第三百二十章 离京(二) 大军要出发,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大军要休整几日才能开拔,粮草辎重也要筹措准备充分。户部众人这几日几乎没合过眼,总算勉强在五日内凑齐了粮草军饷。 这五天里,慕念春也是忙忙碌碌的,忙着准备齐王的衣物行李,一应生活用品等等。 此行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除了春季衣物,夏季秋季冬季的衣物都要各自准备数套。齐王平日衣食住行又格外的讲究,外面的东西根本用不惯。慕念春仔细的将齐王用惯的东西都整理好,零零总总的放了两辆马车。 府中的亲兵齐王带走了一半,留下五百亲兵守着齐王府,董二也被特意留了下来。贴身伺候的郑喜当然要随着一起离开。 临行前,郑喜依依难舍,不停的回头张望。 慕念春静静的站在王府门口,目送着齐王远去。石竹和冬晴各自站在慕念春身侧。 郑喜看了石竹一遍又一遍,走出很远了才转过了头。见齐王一直没回头,忍不住低声说道:“殿下,你怎么也不回头看看王妃?”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城! 齐王脚步微微一顿,却还是狠狠心没回头。 他不敢回头。怕回头看上一眼,便再也没有迈步的勇气。 世上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离别。不过,今日的离别是为了他日的永不分离朝夕相守。慕念春一定会理解他的心意。 念春,等着我回来! 齐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慕念春看着齐王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两人成亲几个月来,每日朝夕相伴。她已经习惯了睁眼就能看到他,习惯了他的嬉笑不正经,习惯了他随时随地的亲昵。习惯了和他分享生活点滴。他这一走,似乎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也带走了。一颗心似在空中浮浮沉沉,没个着落的地方。难受极了。 石竹和冬晴陪伴她半晌,终于忍不住低声提醒:“小姐。殿下已经走远了。我们还是回府吧!” 慕念春眨了眨眼,只觉得眼角异常干涩,声音也有些低哑:“好,我们回府。” 周恪,一路平安!我会在京城等着你平安归来! ...... 另一边的离别,可要比这边热闹多了。 周琰早已准备妥当要出发了,太子妃满心不舍,拉着周琰啰啰嗦嗦的叮嘱了许多。然后。蒋氏挺着肚子走上前来,又含泪殷切的叮嘱了一番,再接着是慕元春和刘氏。一个个话没说几句就开始掉眼泪。 周琰就是有再好的耐性,也有些头痛了。他是领军去边关打仗,她们表现的好像他是去送命一样......更何况,时间已经不早了。再怎么磨磨蹭蹭的,肯定会耽搁了大军出发。 周琰咳嗽一声,狠狠心说道:“时候不早了,我现在就出发了。你们都在府里待着,不用送我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听到身后哀哀切切的哭泣声,周琰心里一阵酸涩,眼角温热的液体蠢蠢欲动。旋即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将泪水咽了回去。挺直了胸膛,大步走远。 敦厚善良的少年,一点一点褪去了青涩,渐渐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努力用并不宽厚的胸膛,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太子妃看着周琰远去的身影,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然而这一次,却是欣慰欢喜的泪水。 身为一个母亲,还有什么能比看到儿子成熟有担当更高兴的事? ...... 大军汇合之后,从西山出发。 四万罗家军穿着盔甲。骑着骏马,军容整齐。行军时。只听到嘚嘚的沉闷马蹄声,无人喧哗。 周琰和齐王身份尊贵。处在中军位置,前后有两万精兵。两人各带了五百亲兵,这些亲兵俱都身材健壮身手矫健,骑在骏马上十分警惕,不时的留意官道两边的密林。 两人被团团护着,自然不虞有什么危险。此次随他们一起前往边关的,还有蒋昀和罗钰。他们两个往日是太孙伴读,当周琰入朝之后,两人也各自有了差事。蒋昀在户部任职,罗钰则在兵部任职。此次边关之行,虽然有些风险,立功而回的机会却更大。知道周琰要去边关之后,两人立刻请缨一同前往。 慕长栩原本也有心随着一起去。可惜他只是文弱书生,不擅骑射,根本跟不上行军的速度,只能望而兴叹了。 周琰骑在马上,胸膛挺的笔直,努力的绷紧了脸孔表现出威严来。 相较之下,齐王可就随意多了。就这么懒散的骑着马,神态轻松悠闲。不像领军出征,倒像是春日踏青。 周琰目不斜视,嘴唇微动,声音压的极低:“十四叔,你这么懒散,要是被监军的李御史看到了,非参你一本不可。” 齐王挑了挑眉,懒懒说道:“怕什么,想怎么参都由他。五哥就是想怪罪,也得等我们回了京城再说。指不定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周琰又想笑,又想绷着脸,神色颇有几分怪异。 齐王斜睨他一眼:“你想笑就笑,摆出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嫌累。” 周琰却硬是将笑意忍了回去,依旧维持着太孙的尊严和体面。 齐王饶有兴致的观察了周琰半天,见周琰腰杆挺直了动也不动,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行军和平日骑马是不一样的,在马上一待就是一整天。只有吃饭时才能稍事休息。军营里的士兵们天天骑马练习骑射,对行军早就习惯了。至于他自己,前世逃亡数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眼下这点阵仗视若等闲。 周琰就不同了,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没吃过半点苦头。眼下这样的表现,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行军大半日,到了天黑之际,大军才停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几万将士虽然吵闹些却不慌乱,算的上有条不紊。 周琰生平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颇觉得新鲜有趣,到处张望。连去驿馆休息都不肯了,兴致勃勃的说道:“我今晚就随大军一起在营帐里休息。” “你身娇肉贵的,在营帐里哪能睡的惯。”齐王毫不客气的给他泼冷水:“要是休息不好,明天行军肯定会拖后腿。你还是老老实实去驿馆里休息吧!” 周琰一挺胸膛:“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我就睡不惯。” 齐王瞄了周琰一眼,笑着揶揄:“你骑了一天的马,大腿内侧肯定被磨破了吧!要是不用热水敷一敷上点药,明天你就得坐马车里了。” 周琰一愣,脱口而出道:“十四叔,你怎么知道我大腿被磨破了?”他往日从没骑过这么久的马,大腿被磨破了一阵阵刺痛。他硬是忍了下来,根本没和任何人说。齐王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问吗?”齐王从不放过任何取笑周琰的机会:“你在马背上坐的笔直,连个姿势都不肯换一换。又细皮嫩肉的,半天下来不被马鞍磨破了皮才是怪事。别啰啰嗦嗦的,赶紧去驿馆里洗洗上药,明天换一条厚实耐磨的裤子。还有,别傻不愣登的坐的直挺挺的。将士们都忙着行军,谁有那个兴致看你。” 周琰讪讪的笑了笑,这才老老实实的随齐王一起去了驿馆。驿馆里条件有限,也就是比普通的客栈好上一些。不过,总算有热腾腾的饭菜和热水。 用完了晚饭之后,周琰泡了个热水澡,贴身长随方同伺候着敷了药。 方同一边上药一边絮叨:“殿下明日还是别骑马了,坐在马车里就是了。殿下身子娇贵,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要是被太子妃娘娘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心疼......” “行了,我能撑得住。”周琰打断了方同:“我此行是领兵去边关支援打仗,要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倒不如现在回京城算了。” 语气还算温和,却隐隐的透露出不容分说的坚定。 方同被噎了一下,立刻乖乖的闭了嘴。殿下真的和以前不同了。脾气依然温和,却越来越有主张,板着脸孔时,更多了一份难以名状的威严。 待方同退下后,周琰才龇牙咧嘴的吸了口凉气。 这才第一天,腿就被磨成了这样。要连续不断的行军一个月才能到边关,想想都觉得一阵阵发憷。 不过,不管如何,他也要坚持下去! 周琰想了想,又去敲了隔壁的门。 郑喜很快就来开了门,齐王也刚沐浴过,正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香囊。香囊做的还算用心,不过也不算特别精致,显然做这个香囊的女子并不特别擅长女红。 周琰一猜就中:“这个香囊是十四婶做的吧!” 齐王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香囊上,眼神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 这个香囊,是慕念春这几日赶着做出来的。里面放了驱蚊虫的药草,混合着晒干的花瓣,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睹物思人,看着香囊,心里那份焦灼的牵肠挂肚似乎也少了几分。 ps:这一趟边关之行,对周琰来说会是一趟磨砺之旅,他会渐渐的成长成熟。对齐王来说,当然是大展身手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行军 周琰不客气的坐到了齐王身边,兴致勃勃的要仔细看一看香囊。 齐王小气的将香囊收进怀里,无情的拒绝了他无理的要求:“这么喜欢香囊,怎么不让蒋氏她们几个给你做上一个?” 别提了! 周琰一脸无奈的从怀中取出三个精致的香囊:“怎么没有,她们三个每人做了一个香囊,非让我都带上。香气混在一起,熏的我头都痛。”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如今他算是领受到这种滋味了。 齐王不厚道的咧嘴乐了:“啧啧,媳妇多就是有福气。我就一个香囊,瞧瞧你,一带就是三个。别说蚊虫了,就连鞑靼兵也不敢靠近你半步。” 周琰苦笑着长叹一声:“十四叔,你就别取笑我了。娶的多了,内宅天天闹腾,几乎没个消停的时候。”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娶都娶回来了,只能尽量从中周旋了。 齐王扯了扯唇角,露出了然的笑意:“是不是渐渐觉得喜欢的那个女子,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 周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了。 慕元春过门大半年了,时日不算长,却也足够他从原本的痴迷中渐渐清醒过来。慕元春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温柔完美。她很美丽很聪明,也很有心机,总知道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他心软。她也是个很有野心的女子,不甘低人一等...... 周琰不愿再多想,很快扯开了话题:“我的腿磨破了皮,上了药还是火辣辣的。你也骑了大半天的马,大腿肯定也被磨破了,我特地拿了药给你。”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来。里面放着御用的上好药膏。 齐王随意的笑了笑:“留给你慢慢用,我用不着这些。” 周琰一脸狐疑:“这怎么可能?你和我一样骑了这么久的马,我的腿被磨的厉害。你怎么会幸免?不行,我不相信。你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 齐王翻了个白眼。索性真的脱了裤子给他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修长结实的大腿只有浅浅的红印,果然没被磨破。 周琰不得不服气了。看看齐王,再想想自己,顿时一阵沮丧:“十四叔,我们两个明明差不多大,为什么我处处都比不上你?” 周琰也不是往日那个单纯少年了。自从齐王崭露头角之后,周琰便渐渐会意过来。齐王的不思进取不学无术有大半都是装出来的。以齐王的聪慧机智。书本根本难不倒他。就连骑马的本事,他也是远不及齐王的。 “傻小子,这有什么可比的。”齐王难得的没取笑周琰,语气颇为温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往日专注于课业,骑射练的不多。哪像我没事就骑马出去踏青打猎,骑术比你好一些也不算稀奇。其实,你骑术也不算差,所缺的不过是锻炼。眼下正是一个磨练的好机会,等再过几天。自然就能适应了。说实话,你的表现已经远远超乎我的想象了。” 上辈子周琰一直待在京城里,在登基之前根本没经过什么事。既没有过人的手段,心肠又软,因此落了个凄凉的下场。这一世,已经有很多事都不同了。周琰正在快速的成长,渐渐崭露出了未来储君的风范。令齐王也深感欣慰。 他没有看错人!或许,周琰今后还会给他更多的惊喜。 周琰被鼓励了一番,信心顿时足实了不少:“十四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做的更好。” 齐王笑着点了点头,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觉得我们一个月能到边关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周琰楞了一愣,想了片刻才答道:“行军不仅要考虑大军行进的速度。还有粮草辎重的运送。还会受到天气的影响。若是一切顺利,一个月应该能赶到边关。” 齐王笑了笑:“你能考虑到这些。也算细心了。”顿了顿,话风为之一转:“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们一个月绝对赶不到边关。其中的原因,你不妨想一想。” 齐王的语气异常肯定。 周琰对齐王的话几乎无条件的信任,闻言凝神想了起来,很快就有了猜测:“此次我们领军去边关一事早就传遍京城人尽皆知,赵王肯定也收到了消息。他或许会暗中派兵伏击我们!” 孺子可教! 齐王淡淡一笑:“没错,赵王肯定会派兵伏击。大军行军的路线虽然没公开,不过,只要擅长军事仔细推算,就能猜测出我们的行军路线,找出我们必经的地方,事先设下埋伏。到时候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趁乱活捉或是刺杀我们两个,就能给朝廷以重击。” 周琰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加快行军速度,尽量避开赵王的军队,早日赶往边关才是。” “不,”齐王出人意料的反对:“我们不但不要加快行军,还要减慢速度。” 周琰也不是笨人,略一思忖便猜出了齐王的用意:“你的意思是,我们来个将计就计。让赵王自以为成功的伏击我们,其实是落入我们的圈套算计里?” 齐王赞许的点点头:“没错,我正是这个打算。在去边关的路上,让我们先打个漂亮的胜仗,好好鼓一鼓士气。让赵王的人有来无回!” 周琰听的热血沸腾,几乎想也不想就应了声好。待头脑稍稍冷静下来,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事说的轻巧,真正实施起来可不容易。赵王会派多少兵将会在什么地方设伏这些我们通通都不知道。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到时候鼓舞士气不成,反而先吃个败仗,可就损兵折将丢人现眼了。” 周琰这般谨慎,甚至有反驳齐王的意思。齐王半点都没恼,反而愈发欣慰。 周琰是真的成熟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近乎盲从。开始认真的思索可能会遇到的难题。 “你的顾虑没错,此事绝不能大意,需要仔细商议再定计。好在大军才出发半日,赵王应该刚收到消息不久,就算立刻部署安排,也要耗费三四天的时间。我们可以趁着这三四天的时间商议对策。” 齐王收敛了玩笑之心,正色说道:“赵州是赵王的老巢,赵王大部分兵力都在赵州,不会也不敢倾囊而出对付我们。能触动的兵力最多和我们相若,重要的是挑一个有利便于伏击突袭的地形,这样才能杀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这场仗,想躲也躲不过去。更何况我们也没打算躲。” “这次我们带领的罗家军是大秦最精锐的骑兵,人人擅长骑射,这样的骑兵对上普通的步兵,足可以以一敌三。就算战事失利了,我们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撤离。你不用太过担心,只管挺直了胸膛。我们叔侄两个联手,不必怕任何人。” 齐王的一番话,打消了周琰所有的顾虑。 周琰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十四叔,我听你的。干脆现在就让人把罗钰蒋昀还有军中的将领们都叫过来商议一番。”一脸的跃跃欲试。 齐王哑然失笑:“也不用这么急。今天第一天行军,又这么晚了,大家肯定都累了。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晚上商议也不迟。” 周琰笑着应了。 ...... 这一个晚上,周琰理所当然的没睡好。乍然离开京城的兴奋,领军担当重任的激动,还有前途未知的忐忑,混合成了生平从未领略过的刺激滋味。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睡,还没睡上两个时辰,就被叫醒了。 “殿下,该起床了。”门外响起了方同熟悉的声音:“还有一刻大军就要出发了。” 周琰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匆匆的起床穿衣梳洗吃饭,再简单的收拾一下。等出去一看,士兵们已经吃了早饭,数百个营帐也已收拾妥当,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此时,天才刚蒙蒙亮。可想而知,这些士兵都是天没亮就起来了。 周琰初次体会到行军的辛苦,对晨曦中军容整齐的士兵们油然生出了几分敬意。 齐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傻站着了,快些上马吧!只有你安然上马了,大军才能出发。” 周琰这才回过神来,红了红脸,利落的上了马。大腿碰到马鞍的时候,不由得轻轻嘶了一声。 齐王也上了马,戏谑的看了过来:“是不是昨天磨破的地方刺痛难受?” 周琰苦笑着点点头。昨天磨破的地方上了药,一夜过来已经结了浅浅的疤。此时碰到马鞍一摩擦,便一阵阵刺痛。可以想见,这一天在马上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齐王一本正经的建议:“你还是坐马车吧!别硬撑着,不然,吃苦受累的可是你自己。” 周琰当然不肯认怂:“不用了,我能撑得住。” 既然十四叔可以,他也一定能行! 齐王笑了笑,吩咐身边的传令官打出旗语。大军出发! ...... 第三百二十二章 较量(一) 行军的新鲜感渐渐过去,大腿内侧一阵阵刺痛。在马上骑的久了,腰背也越来越僵直酸疼。这才第二天,接下来还要这样行军一个月,想想那种滋味都觉得头皮发麻。 周琰悄悄瞄了身边的齐王一眼。 齐王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劳累困倦。 周琰羡慕之极,忍不住低声问道:“十四叔,你和我一样没出过京城也没领过兵,为什么你这么快就适应了行军?” “这是天赋,你羡慕也学不来。”齐王不要脸的吹嘘,惹来周琰羡慕的目光。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骑马行军打仗。上辈子齐王也曾和周琰一样,锦衣玉食身娇肉贵,可国破家亡的时候,只能拼命逃亡。国仇家恨就像一团火焰,在心中无时无刻的灼烧,逼着齐王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长,逼着他学会了逃命保命的本事,逼着他学会了怎么领兵打仗。 这一次边关之行,将会是周琰生命中永难忘怀的经历。会让周琰真正的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好不容易撑过了这一天,到晚上结帐休息的时候,周琰累的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方同凑过来,小声问道:“殿下,奴才背着你进驿馆休息吧!” 周琰想也不想的断然拒绝:“不用了!我就是累了点,又不是没手没脚,几步路还难不倒我。”要是真由方同背进驿馆里,不知会被多少人看见然后暗中耻笑他这个太孙无能。 再累再辛苦也得撑着,颜面是绝不能丢的! 方同讪讪的住了嘴,悄悄凑到周琰身边,不着痕迹的搀扶住周琰的一只胳膊。这一次,周琰总算没吭声了。 齐王看在眼里。并未取笑周琰什么,只叮嘱道:“先用些晚饭休息会儿。待会儿我会命人去请军中的几位将领到你的屋子里开会。” 这也是军中的规矩。商议军事的时候应该到主将的营帐里。如今众人在驿馆里休息,议事也该到周琰的屋子里。哪怕真正做决定的人是齐王。这一层虚礼也是少不了的。 周琰显然也想通了这一层,有些不安的说道:“十四叔。还是到你的屋子里议事吧!” 往日齐王韬光养晦,从未崭露过领军的才能。这短短两日,已经令周琰看到了齐王在军事上的过人之处,早已暗暗决定以齐王马首是瞻。 齐王焉能看不出周琰的那点心思,心里不由得一暖。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信任都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周琰时时为他着想,也让他庆幸自己没看错人。 “好了,我们两个还用计较这些吗?”齐王半点都不介意的笑了笑:“别啰啰嗦嗦的了。就这么定了。” 周琰只得应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齐王待他这么好,他心中焉能不感动? ...... 半个时辰之后,军中的几位将领都到了周琰的屋子里。齐王和罗钰蒋昀早已先一步到了。 众将领行了礼之后,便围着桌子坐下了。 齐王看了周琰一眼。周琰清了清嗓子,张口说道:“今晚特地请诸位过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情和大家商议。大军行军的路线已经定好了,按着这两日的行军速度,还有三天左右就会到定州一带。定州紧临赵州,若是赵王想暗中设伏。十有*会在我们大军经过定州的时候动手。我们要早些做好准备,以免猝不及防之下被伏击......” 听到这样的话,几位将领俱都微微动容。 他们几个领军征战的经验都很丰富。大军必须经过定州赵王有可能在定州设伏一事。他们都已想到了。本来还打算暗中提醒没有领过军的太孙一声,没曾想太孙竟也想到了这一层。还主动召集众人前来商议对策,实在令人欣慰。 其中一位年约四十的将军拱手说道:“太孙殿下所言极是。臣以为,我们大军此行是要代天子巡视边关安抚军心,不宜和赵王纠缠。不如改道绕行,避过定州......” “赵将军,此举不妥!”齐王出言打断了这个将领:“改道绕行,一来浪费时间,二来也会助涨了赵王气焰。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筹谋一番。让赵王狠狠吃个败仗。边关战事连连失利,朝廷内外人心惶惶。一场漂亮的胜仗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都很清楚。” 他们当然都很清楚。 大秦内忧外患,虽还没彻底陷入战乱。可战争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渐渐体现出来。市面上粮价疯涨,各种物价也跟着一涨再涨。百姓们惶惶不安,军心也随之浮动不安。这个时候,若是能打个漂亮的胜仗,不仅能压一压赵州的气焰,更能极大的安抚民心。 赵将军生性耿直大胆,闻言应道:“齐王殿下说的臣当然赞成。可赵王麾下多精兵猛将,赵王在赵州经营多年,定州又紧靠着赵州,赵王对定州的地形也一定十分熟悉。如此一来,对方就占据了地利。反观我们,一路行军,将士不免疲惫。我方在明,敌方在暗,既失了地利,又失了人和。谁敢轻言胜败?赢了自然是桩喜事,若是输了,还有何颜面去边关?” 齐王被反驳了也不恼,反而冲着赵将军笑了一笑:“赵将军不愧是军中老将,思虑问题十分周密,令人佩服。地利当然是对方占优,不过,若是精心设局,这份优势未必不能为我军所用,大败赵王军队。” 一席话,顿时鼓舞起了众人的士气。 既然躲不过,索性就挺起胸膛大干一场。若连赵王的军队都打不过,边关不去也罢! 众将领俱都打起了精神,低声商议起了对策。 齐王和周琰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 赵王府的书房里,此时也是灯火通明。 赵王麾下的十几个将领和重要幕僚,此时都在。坐在上首的,当然不是赵王,而是韩越。 韩越依然一身黑衣,眼角眉梢俱是冷凝,散发出无形的威势,丝毫不弱于病前的赵王。 赵王重病不起,赵州的政务和军务早已落入韩越之手。韩越将重要的位置都换上了自己的人,光明正大的软禁了赵王和一众家眷。就连议事也延用了赵王的书房。 也不知道赵王知道此事之后会不会气的吐血。不过,眼下赵州已经是韩越的天下,赵王不过是个会眨眼会喘气的傀儡罢了!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朝廷大军已经出发两日,还有三天左右就能到定州。”韩越的声音冷冽而低沉,宛如一阵刺骨的凉风吹过众人耳边,令人情不自禁的打个寒颤:“这块送上门来的肥肉,我们也不必客气。” 定州驻军只有区区一万,将领软弱无用,不足为惧。韩越一直按捺着没对定州动手,是不想这么早就惹来朝廷的大军。这三个月来,朝廷不停的运送钱粮等物资到边关,偏偏战事连连失利。边城有大半都被鞑靼人侵占。照这样的趋势,不出半年,边城或许就会全部失守。到时候,鞑靼人的铁蹄就会踏入中原。 韩越打算坐山观虎斗,却不想鞑靼这头猛虎真的侵占中原。所以,也开始酝酿着有所举动了。眼下,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四万罗家军他并未放在眼底,领军的太孙周琰懦弱无用,真正令他忌惮的是齐王...... 想到齐王,那一张秀美的俏脸也跃然于脑海。 韩越的眼眸愈发冰冷。齐王竟然敢抢他的女人!这一回,齐王主动送上门来,他绝不会手下留情。能活捉了齐王当然最好,若是不能活捉,杀了也好...... 众将领既然有胆子跟着韩越谋逆,自然个个都是胆大包天之辈。听闻要对付朝廷大军,不但没觉得害怕,反而个个跃跃欲试主动请缨。 “只要将军给属下三万人,属下定能先取定州,再败朝廷大军!” “属下不用三万,只要两万人就行!” “还是让属下去吧!属下对定州的地形最熟悉,也最擅长伏击......” 韩越冰冷的脸孔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你们不惧朝廷军队,本将军心中甚慰。不过,你们也别小瞧了罗家军。他们整整四万骑兵,可进可退,又以骁勇著称,并不好对付。要想一举成功,还需从长计议。来人,把定州的地图拿过来。” 当下,便有亲兵捧着叠放的整齐的地图过来,平铺在书桌上。众将领起身仔细看起了定州地图。 定州地势平坦,一脉平原,是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境内有数条河流自西向东。大军开拔,自然要走官道。定州境内有数条官道,其中必经的官道共有三段。 第一段约有十几里,官道两边俱是密林。第二段短一些,依傍在河边。第三段最长,也是定州境内唯一的一处山谷,地势险要,最多能容两匹马并肩同行。 在座的俱是能征善战之辈,一眼就看出了最有利伏击的地段。 ...... ps:齐王和韩越开始交锋~ 第三百二十三章 较量(二) 驿馆里。 赵将军沉声说道:“密林处容易设伏,不过,这里位于刚进定州的位置,离赵州约莫一日半的路程。赵王在时间上并不充裕,应该不会在这里设伏。河边的官道视野开阔,不利伏击。所以,赵王肯定会命人在山谷处设下埋伏。”说着,手指轻轻点了点山谷处的官道。 另一位将军也出言附和:“赵将军说的有理。属下也认为赵王必会在这里设伏。只要赵军在山谷处潜伏,准备巨石和巨木之类的,在我们大军经过山谷的时候推下来,就能造成极大的损伤。我们想反击,却不是易事。” 周琰听的皱起了眉头:“照两位将军所说,这里的地势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几位将领思忖了片刻,提出了一些应对的法子。不外乎是让将士们加强警戒,先派出小队斥候扫清路障之类的。 就连罗钰和蒋昀也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讨论的阵营。 齐王一直没出声,就在众人讨论的热烈纷纷之极,冷不丁的说了句:“赵王不会在山谷设伏。”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不约而同的看向齐王:“殿下何出此言?” 齐王眸光微闪,淡淡说道:“赵王早已重病不起,如今掌握着赵州军事的人是韩越。韩越此人,最擅用奇兵。我们能想到的事,他肯定也能想到。所以,他不会在山谷设伏,而会在我们刚进定州境内密林的官道上,打我们一个猝不及防!我们索性来个将计就计!” 边说边将地图展开,指着定州的地形低声说出了计策。 众将领几乎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凉气。 半晌,赵将军才说出众人的心声:“殿下。这样的风险也太大了!” 齐王神色不变,泰然自若的说道:“我们既不占地利也不占人和,想打胜仗,当然要冒些风险。只要依着我的计策,有七成的机会能打赢这一仗。” 战场上战机转瞬即逝,谁也不敢稳胜。有七成把握,赢面极大。已经足以放手一搏。 一直没吭声的周琰。此时张了口:“十四叔这一计可以一试。” 蒋昀附和道:“这一计确实险了一些,不过,既然连诸位都想不到。想来赵王等人更意料不到。” “虽然要冒险风险。不过,确实是一招妙计。”罗钰也张口表态。 得了!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都已经发了话,蒋昀和罗钰也都赞成,他们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众将领不再出言反对。低声商议起了细节。 ...... “将军,属下以为应该在山谷处设伏。” 赵王府的书房里。一个姓王的将领正侃侃而谈:“这里的地形最有利埋伏,只要在山谷上多准备一些巨石和巨木之类的,趁着朝廷军队经过的时候推下滚落,就能造成不小的死伤。对方军心一乱。我们埋伏的将士再冲下山谷,必然能打一个漂亮的胜仗。” 另外几位将领也纷纷出言附和。 韩云石父子三人,却都未出声。在这之前。韩越已经向他们透露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韩越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献策,神色莫测。半晌才淡淡说道:“山谷处最有利伏击。这一点我们能想到,罗家军中也不乏经验老道的将领,岂能看不出这一点。所以,他们肯定会有所防备。我们就来个出其不意,在他们刚进定州就进行伏击,就在密林里设伏!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众人俱是一惊。 王将军忍不住提出异议:“可是我们离这一段路有一日多的路程,还要先拿下定州才行。在时间上只怕有些仓促......” “时间上确实仓促一些,不过,只要我们动作快一些,能赶得上。”一直沉默的韩云石终于张了口:“既是要伏击,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毫无防备,这样才能起到最佳的效果。若是在对方意料之中的伏击,就失去了埋伏的意义。他们一心以为我们会在山谷处设伏,刚进定州境的时候必然会松懈一些,此时我们埋伏在密林里的士兵来个万箭齐发,再引对方入密林。朝廷大军肯定死伤惨重。” 韩越赞许的点了点头:“韩将军这一计极妙,就依你之计而行。今夜就点兵三万,由韩将军领军,连夜突袭,迅速取下定州。动作要快,之后要封锁定州城,不能将城破的消息泄露出去。然后再到密林处设好埋伏,等着太孙齐王等人自投罗网!” 说到最后,已经是斩钉截铁不容再有争议。 众将领都清楚韩越的脾气,当下也无人再敢反对,齐声应了下来。 ...... 商量定计之后,已经近子时了。 众将领一一散去,韩越特地留下了韩云石叮嘱一番:“......二叔,想取定州不难,不过,要封锁消息不打草惊蛇却不是易事。关键是一个快字。今夜就点兵,天亮之前赶到定州,明日就攻下定州。然后快速赶往密林出设下埋伏。万万不可小觑了对手,凡事都要小心。” 韩云石敛容应道:“放心,我绝不会轻敌。”他任御林军统领多年,对京城各驻军都很熟悉。自然很清楚罗家军的厉害之处,哪里敢大意轻敌。 韩越嗯了一声,又说道:“我还有件要紧的事要拜托二叔。请二叔捉了齐王回来,如果无法活捉,就当场射杀。” 韩云石眉头动了一动,深深的看了韩越一眼:“你还是忘不了慕家四小姐?”当日逃离京城的时候,韩云石亲眼所见韩越对慕念春的执念。韩越执意要对付齐王,显然是嫉恨齐王娶了慕念春之故。 当着韩云石的面,韩越没有否认:“是。” “慕四小姐已经嫁到了齐王府,如今是名正言顺的齐王妃。”韩云石显然不太赞成韩越对一个女子这般执着:“日后就算你夺了天下做了皇帝,也最多让她进宫做个妃子。正宫之位,还是应该留给你的正妻才是。” 韩越将坤哥儿秀姐儿都藏了起来,又将小杨氏软禁在府里。这些举动当然瞒不过韩云石。韩云石对小杨氏谈不上什么好感,不过,小杨氏嫁给韩越多年,并无什么过错。又育有一子一女。韩云石深以为这样的举动不妥,已经劝过韩越几回了。 韩越从不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的答道:“日后我若得了天下,正宫皇后的位置必然是慕念春的。” 韩云石一愣,脱口而出问道:“那小杨氏呢?” 韩越抿了抿薄唇,没有吭声。 韩云石一惊,很快便会意过来,心里不由得一沉。韩越未免太过凉薄了,竟然连小杨氏的性命也没打算留...... “虽说小杨氏和赵王妃是嫡亲的姐妹,不过,她毕竟已经嫁给你多年。一颗心总是向着你的。断然不会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来。”韩云石委婉的为小杨氏求情:“就算你打算有朝一日迎慕念春进宫做皇后,也不必对小杨氏太过狠辣无情。坤哥儿总有长大的一日,就算看在孩子的颜面上,也应该给小杨氏留几分体面。” 韩越神色冷冽,不见动容:“二叔,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了。” 韩云石暗暗叹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待韩云石走了之后,韩越径自去了赵王的寝室。 如今的赵王府,已经尽数落入韩越手中。赵王府里的亲兵护卫,都已被韩越买通。个别“顽固不灵”的,也已被韩越暗中除去。韩越在赵王府的内宅里畅行无阻,根本无人阻拦。 伺候赵王的两个小厮见韩越来了,忙不迭的上前来行礼。 韩越随意的挥挥手,示意两个小厮都退下。 华丽奢靡的寝室里飘着浓烈的药味,赵王死气沉沉的躺在床榻上。听到韩越的脚步声,赵王的脸部一阵阵抽搐,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憎恶痛恨不甘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赵王的脸孔看来有几分怪异和扭曲。 韩越站在床榻边,好整以暇的欣赏着赵王犹如困兽般的表情。心情颇为愉悦的张口说道:“鞑靼骑兵果然厉害,十几万边军和前去支援的诸军都无可奈何。那个平庸无能的太子已经没什么好办法了,竟派了太孙和齐王一起领军去边关支援。三日后,他们就会领军路过定州。我已经命人领三万精兵,先取定州,再设下埋伏,先给朝廷援军来个当头一击。打落他们的士气和信心......” 竟将之前众人商定的计策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赵王的神色愈发激动和愤怒。 韩越似笑非笑的斜睨赵王一眼,缓缓说道:“听到这些,你是不是很激动?可惜再激动,这些事也和你没什么相干了。你只管安分的躺在这儿,等着听好消息吧!” 说完,拂袖而去。 赵王费尽力气,也无法张口骂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密林 三天后。 天色渐晚,天际只余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定州境内的官道上,两侧的密林延绵十几里。微风吹拂,树枝轻轻摇摆,树叶簌簌作响,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美丽静谧。 一队约有百人的骑兵快速骑了过来,口中整齐的喊着“大军到处行人回避”。这百人队畅通无阻,马蹄扬起阵阵灰尘。 两侧的密林悄然无声,甚至连鸟叫声都听不到。 朝廷大军终于缓缓出现。六骑并行,军容整齐,无人喧哗,几万匹马的马蹄落在官道上,发出令人心颤的闷响声,大地也在不停的颤抖。 行军几日,周琰已经渐渐适应了这样的声响。此刻,他却紧张的透不过气来,藏在盔甲下的脸孔早已泛白,两只手勒紧了缰绳,动作机械而僵硬。 他听从齐王的建议,今日穿着普通的士兵盔甲,混迹在先锋军里。他的右侧是齐王,也同样乔装成了普通的士兵。两人前后左右都是穿着一样盔甲的士兵。就算再熟悉他们的人,也无法在疾驰而过的骑兵里认出他们两个来。 罗钰和蒋昀也同样施为,乔装改扮混在最普通的士兵里。紧紧的尾随在齐王周琰身后。 中军帅旗位置的两个人是身形酷似他们的亲兵。光线不明又穿着盔甲,就连尾随的亲兵们也分辨不出那两个端坐在马背上的不是本人,而是替身。 这一李代桃僵之计,当然是齐王想出来的。他很清楚韩越心狠手辣的性格,必然下命令活捉或是射杀他和周琰。保护重重的中军位置反而是最危险的。 韩越生性多疑,真正能得他信任的只有韩云石父子。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今日领命前来伏击的人就是韩云石。前生齐王和韩云石也算是老对手了。韩云石此人善于用兵,生性沉稳,极有耐性。既然在密林里设伏。必然会等大军全部进了密林路段才会动手。绝不会贸然对百人的先锋队放箭,以免打草惊蛇。因此。混迹在先锋军里反而最安全。 齐王没费多少口舌就说服了周琰。从一大早开始,两人和罗钰蒋昀就悄然换装改扮,混在先锋军里。一路疾行开路。 自从进了密林这一段路,周琰就浑身紧绷,一颗心提的老高。手脚几乎不听使唤。 先锋军在前开路,一共只有百人左右。万一伏击的赵王大军一个没忍住提前动了手,以这点兵力,全部覆灭大概就是眨眨眼的功夫...... 齐王一边骑马飞驰。一边还有余暇留意周琰的动静,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用紧张,记着我之前说过的话。” 一直骑马向前,不要回头。 周琰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嘴唇抿的紧紧的,牙关也咬的紧紧的。暗暗警告自己,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都要冷静镇定。十四叔叮嘱过,在战场上最要紧的不是杀敌,而是要学会保住自己的性命...... 马蹄声嘚嘚作响。心跳如擂鼓。 似过了一瞬,又似过了天长地久。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种怪异的声音。周琰头脑空白了片刻,才分辨出那是箭矢的声音。不像平日一支一支射箭的嗖嗖声。而是成千上万的利箭飞射而出,一片嗡嗡的响声。 然后,便是中箭的惨叫声和马的嘶吼声,交织成了令人心惊胆寒的声响。这些声音太近了,仿佛紧紧的贴着他的后背。 那些箭随时都会射到他的身上。 周琰只觉得全身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还没等看清身后的情形,耳边就响起齐王的呵斥声:“不要回头张望,骑马快跑!”边迅疾的扬起马鞭,用力的甩在周琰的马上。 马长嘶一声。飞一般的奔驰出去。 周琰惊魂未定的握紧了缰绳,不敢再有半点分神。微微俯下身子。夹紧了马腹。也不知跑出了多远,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弱。直至完全听不见。 齐王所料不错。 韩云石极有耐心,一直等到大军全部踏上了密林路段,才发出了放箭的信号。在前开路的先锋军有惊无险,跑出二十里路左右便脱离了战场。 这百余人之前就得了密令,不得在战场逗留,要护着齐王太孙尽快逃离战场。 周琰生平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头脑早已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的反应紧紧跟随在齐王的身后。当齐王勒紧缰绳停下来,周琰反射性的也勒紧了缰绳。 “你还好吧!”齐王打量周琰一眼。 隔着一层厚厚的盔甲,只露出一双眼睛,实在看不出神情如何。不过,以他对周琰的了解,周琰此时能撑得住没掉下马来,已经值得表扬了。 周琰颤抖着张了口,声音黯哑晦涩:“我、我没事。” 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可直到了真正开战的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生死一线。如果刚才跑的稍慢一些,那些箭矢就会射中他们。一条性命在战场上,实在是太脆弱了。 齐王没有安慰他,只淡淡的说道:“这里还不够安全,我们要继续向前,至少跑出百里以外。” 周琰一愣:“我们就这么跑了,大军无人指挥怎么办?” 齐王扯了扯唇角:“这场仗要怎么打,早已商量定计。军队中有赵将军他们在就足够了。我们两个留下除了当靶子外,毫无用处。我们要做的是护住自己的两条性命。等这场仗打完了,再回战场也不迟。记着,只要我们两个安然活着,这场仗我们就赢了一半。” 周琰默默的点了点头。 ...... 此时的密林里,已经是一团混乱。 当第一波箭放出去之时,韩云石就知道不妙了。自己这方是伏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打乱对方的队形,扰乱对方的军心,然后趁着天色昏暗引对方入密林。没想到,放箭后对方竟半点不乱,主动弃马杀进了密林里。 这哪里是毫无防备,根本就是早有准备。 韩云石早已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占着地利,就算是混战也该占上风。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一股浓烈的味道借着微风很快蔓延开来,嗅到这种味道的士兵很快就手脚发软,从树上掉落下来,发出凄厉的惨叫。很快,这声惨叫就会戛然而止,变成了刀枪入体的闷响。短短交锋,就已经死伤惨重。 韩云石离的较远,一时还没被这种味道影响。可他的耳力极为灵敏,听到种种异样的声音时,已经知道大势不妙。 谋划了几日的伏击,原来早就在对方意料中! 韩云石当机立断,立刻命身边的亲兵吹响哨音。三长一短,命令己方立刻撤退。 韩云石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密林里枝叶繁多,那种令人手脚发软的味道传播的范围还不算大。约莫有一半左右的士兵迅速撤走,另外一半却撤之不及,被冲进密林的人拦下缠斗不休。 “赵将军,敌人已经开始跑了,我们要不要派人追上去?”杀红了眼的将士拎着长刀问道。 赵将军沉声道:“当然要追!不过,以冲散对方的队形为主,不要过分缠斗。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万一对方的撤退是个陷阱,故意要引我们上当就不妙了。” 这里是定州,也算是赵王的地盘。赵王军队兵力充足又熟悉地形,绝不好对付。他们此次能识破对方的伏击并反败为胜,都是因为齐王慧眼如炬设下奇谋。否则,这次吃亏的必定是他们。 ...... 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都格外的漫长。 当天边露出一线曙光的时候,齐王睁开了眼。这里是一片小山坳,离官道约有十几里。百余人和马藏身在这里,还算安全。 所有人分作两班,轮流休息。所谓休息,就是三五个人围在一起,背靠背坐着假寐片刻。没人敢真的合上眼睛睡觉。一旦听到有任何异样的动静,就要立刻上马。 这样的生活,对前世的齐王来说司空见惯。他没有半分紧张,整个人如冰雪般冷静,甚至合眼睡了一会儿。在睁开眼之后,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大半。 只有随时随地都保持充足的体力,才能应付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厮杀,才能更敏捷的逃亡保住性命。 这是前世历经数次逃亡才得来的宝贵经验。这些经验和认知,早已融入了他的血液里。 齐王目光一扫,便看到了周琰。 周琰原本和齐王坐在一起,不知何时挪开了几米远。头盔已经被取下,露出一张明明仓惶却故作镇定的脸。手中握着锋利的长刀,警戒的环顾四周。 短短几天,那张白胖的脸孔就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显出了几分憔悴。 “十四叔,”周琰见齐王醒来,不由得松了口气:“你总算醒了。” 齐王随口问道:“你怎么没睡上一会儿?” 周琰想也不想的应道:“你睡着了,我放心不下不敢睡,给你放哨。” ps:战争戏不会很多,这是齐王和韩越的交锋,所以才会写一写。可能有些读者不爱看,后面不会详写战争,放心~o(n_n)o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战场 这个傻小子,要是真的来敌人了,他那副软手软脚的样子能顶什么用! 齐王先是哑然失笑,旋即心中涌起暖意。不管如何,周琰这份心意总是很可贵的:“天已经亮了,那边的仗也早该打完了,现在应该在打扫战场。我们也能回去看看了。” 周琰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众人稍做休整后,调转马头,上了官道。 一百多余里路,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 越靠近密林,周琰越觉得心惊。沿途有受伤濒临战死的战马,有掉落在地上的兵刃,还有断胳膊断腿的扭曲尸体。处处血迹斑驳,散发出浓厚的血腥气,令人隐隐作呕。 亲兵们很快围了过来。 周琰匆匆的环视一圈,忽然发现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心里不由得一沉,颤抖着张口问道:“昨夜死伤了多少人?” 其中一个亲兵哽咽道:“回禀太孙殿下,五百亲兵里死了一百多个,受了伤的也有八十余人。齐王殿下的亲兵伤亡也差不多。四万大军,伤亡者约莫八千人。中军伤亡最重。” 昨天傍晚第一波箭雨几乎全部是冲着中军来的。也因此,中军的伤亡最大。一共伤亡八千人,倒有大半都是中军里的士兵。 周琰一阵黯然难过。 为了不引起对方猜疑,他和齐王的亲兵都留在了中军的位置。还特地挑了两个身形酷似他们的亲兵穿着他们的盔甲......那两个人做了明晃晃的靶子,俱都身中数箭身亡。还有那么多中箭身亡的亲兵,都是因为他们而死。 很快,更令人惊悚难忘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密林被砍了一大片,中间挖了一个极大的坑。里面堆满了尸体。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没有受伤的将士用手捧着泥土,一捧一捧的泥土撒入坑里。受了伤不能动弹的士兵则坐在不远处,默默的凝视着。 昨日还并肩作战的同伴,今日已命丧黄泉魂归他乡。 没有人哭喊,也无人流泪。空气中却流淌着令人窒息的哀伤。 周琰怔怔的下了马,走到密林里。 在他十几年的生命中。见到的是繁华太平的京城。每天最大的烦恼是如何应付课业父王偶尔的查问还有母妃的责备。他从未亲眼见过死亡,哪怕有下人犯错挨板子,也不会在他眼前。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战争。更是第一次直面死亡...... 不知不觉中,周琰已泪流满面。 “十四叔,我真没用。”周琰低声哽咽着:“是我亲自将他们带出了京城,还没到边关。已经伤亡了这么多人。如果再去边关,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会死......” “周琰。”齐王深深的看着周琰,声音异常平静:“他们是大秦士兵,为了保家卫国而战是他们的责任和使命。只要是打仗,就会有死伤。这一点根本无法避免。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百姓枉死。他们只能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次我们幸好打了胜仗,他们的死可以换来军功和朝廷的嘉奖。若是打了败仗,死的就更冤枉了。” 周琰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又想起齐王低沉的声音:“如果你为死去的将士心痛,那就给我挺起胸膛来。迅速的赶往边关,打退鞑靼人。只有将鞑靼人彻底赶出关外,再平定赵州,大秦才能恢复安宁。也才能让更多的人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我们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以免赵州那边得了兵败的消息之后狗急跳墙,若是集结了所有兵力追杀我们,我们就会非常被动。别说是去边关了,能否保住性命都很难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哭泣是弱者所为,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你第一回为死去的将士而哭,也是最后一回。现在擦干你的眼泪,走过去,为他们捧一把土,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安息。” 周琰抖抖索索的用袖子擦了眼泪,红着眼睛走到土坑边,单膝跪着,捧起一把土撒进土坑里。 十四叔说的对。有太多事等着他去做,他根本无暇哭泣也没资格软弱。如今的大秦战火连连,百姓深受战争之苦。他身为太孙身为大秦未来的储君,应该挺起胸膛,担当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从今天起,那个懦弱无能的太孙周琰该彻底消失了。 ...... 韩越从噩梦中醒来。 慕念春浅笑盈盈的端着宵夜进来,先尝了几口,然后温柔的伺候他用了宵夜。她做的宵夜总是那么美味,他很快吃完了宵夜。正要夸赞几句,胃里忽然灼痛起来,然后就是翻天覆地的剧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苍白的俏脸:“慕念春,你竟然在宵夜里下了毒,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他很快就说不出话了,口中溢出近乎黑色的血,颓然倒下。临死前,他犹自不甘的看着她的方向,没有合眼...... 他已经很久没做这个噩梦了。 韩越唇角抿的极紧,眼底一片幽暗的冰冷。 前来伺候更衣梳洗的是他的亲兵。那个亲兵早已见惯了他的冷凝,却也不由得暗暗心惊。硬着头皮凑上前来为他更衣。 韩越冷冷道:“不用你伺候了,先退下。” 那亲兵深知韩越的脾气,压根不敢吭声,迅速的退了下去。 韩越独坐了许久,却久久无法平息,反而有种莫名的焦躁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一般......该不会定州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吧! 不,这不可能!齐王绝不可能料到刚进定州就遇埋伏,更何况,韩云石性情沉稳行事最是稳妥,绝不会出半点差错。一定是他昨夜没睡好,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韩越定定神,深呼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都压了下去。 这一天里,韩越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到了第二天,韩越终于知道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 “将军,大事不好了。”亲兵低着头禀报,压根不敢看韩越的脸色:“定州伏击大败而回,韩将军领着剩余的人逃了回来,折损了一半人马,还有不少受了伤......” 什么? 韩越一惊,霍然站了起来:“韩将军人呢?他有没有受伤?” 那亲兵答道:“韩将军受了些轻伤,不过没有大碍,正在外面等候将军召见......” 话还没说完,韩越已经阴沉着脸走了出去。一脸山雨欲来的冷厉,眼中满是怒火,令人不敢直视。 韩云石左肩受了箭伤,一路领着士兵奔逃,根本来不及打理伤势,匆忙间只用纱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长达一天的奔波,伤口早已崩裂,纱布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十分狼狈。 韩云石一脸羞愧的跪下请罪:“属下太过轻敌,打了败仗,此去死伤惨重。请将军降罪!” 韩越声音紧绷,透出压抑不住的怒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是己方伏击在先,为什么会大败而回? 韩云石声音里满是苦涩:“之前一切都照着制定好的计划施行,并无差错。我领着三万士兵,一天之内取了定州,然后赶往密林处设好了埋伏。朝廷大军于前日傍晚抵达定州。我提前派了斥候打探对方的动静,确定对方行军的速度和经过密林的时间。先锋军出现的时候忍着没动手,一直到所有大军都到了密林路段我才命令放箭。可没想到,只放了第一波箭,对方就立刻下了马冲进密林里,然后一股非常古怪的味道飘散开来,只要是闻到这种味道的士兵就会手脚发软,全身都没了力气。纷纷从树上跌落,然后被对方的士兵挥刀取走性命。我见势不妙,立刻命令撤军。对方立刻追了上来,缠斗了许久。对方士气如虹,我们却是仓惶逃走无心念战,伤亡惨重......” 很显然,此次伏击早已在对方意料之中。而且对方将计就计,狠狠的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 韩越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自以为是的妙计,原来早已被齐王窥破! 损兵折将还在其次,这种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感觉才是最难堪的。 “齐王呢?”韩越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韩云石苦笑道:“我一开始就命人往中军的位置放箭,中军的伤亡不少。不过,当时天快黑了,情形又十分混乱。我也不清楚齐王是否中了箭......”以齐王的狡诈,既然识破了伏击,又怎么会大喇喇的待在中军里当靶子。十有八九在之前就已经乔装改扮混在了普通士兵里。 韩越的脸色实在阴沉难看,韩云石话已经到了嘴边,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虽然是叔侄,可自己这个做叔叔的如今已经投靠了侄儿,韩越又是天生的冷厉无情,他说话也得谨慎些为好。 然而,就算韩云石不说,韩越又岂能想不到? 想到齐王挑眉自得的俊脸,韩越的胸膛似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烧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快冒烟了...... 周恪!先让你暂时得意几日,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取你的项上人头! 第三百二十六章 捷报 韩越没出声,韩云石便一直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韩越终于回过神来:“二叔,你还受着伤,别跪着了,起来吧!”一改了称呼,原本冷凝僵硬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不少。 韩云石站了起来,一脸愧疚的叹道:“都怪我无能,让大军吃了败仗。也令你颜面无光了......”韩越对他的信任器重众人有目共睹,此次派他领兵去定州伏击朝廷大军,也是想让他立下大功。没曾想丢盔弃甲大败而回!这个消息一传开,他哪还有脸见一干同僚。 韩越定定神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二叔不必将此事一直放在心上。此次是怪我思虑不周,才中了齐王的圈套。” 提到齐王,韩云石忍不住长叹一声:“人不可貌相,此话果然不假。齐王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装一年两年不可怕,可怕的是伪装了十几年,竟无人识破。 韩越眼中寒芒连连闪动,冷冷说道:“他现在不过是一时得意,日后总有他后悔莫及的那一天。” 声音中透出的冷意,令韩云石心中一凛。心中又升起阵阵疑云。 韩越成亲后带着小杨氏离开京城到了赵州,那一年齐王还是个几岁的孩童,和韩越只见过寥寥几面,谈不上有什么恩怨。这些年韩越一直在赵州,和齐王素无来往。 韩越对齐王的敌意和恨意到底从何而来?难道都是因为慕念春? 韩越去年上元节才结识慕念春,后来只见过一回。慕念春不过是个稚嫩的少女。纵然生的美丽,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韩越也不像是那种会因为美色昏头的男人...... 韩越的声音打断了韩云石的思绪:“二叔,你身上有伤,先找大夫来给你上药包扎。别的事有我,你不用担心。” 韩云石带着伤骑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已心力交瘁,也没逞强,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 韩云石兵败而回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赵州众将领耳中。 众人俱是心中一沉。 韩云石到赵州不满一年。根基不稳却深受韩越信任器重。众人心里不免有些酸意。不过。韩云石曾做过近十年的御林军统领,长于治军领军,由他领军去定州伏击朝廷大军,众人心里不得不服气。 谁都以为这份军功是板上钉钉的事。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让期待着“旗开得胜”的众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韩越会作何反应? 众人怀着复杂微妙的心情一起到了韩府——平日韩越会传召众人去赵王府的书房议事。今日却在韩府里。这个细微的改变。不免又令人浮想联翩。 不管韩越心中如何愤怒,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却是神色冷静。韩云石上药包扎稍事休息之后,也来了书房。 短短几日之隔。众人的心情却已截然不同。一个个面色凝重,无人说话,竟冷了场。 韩云石率先张口打破了沉默:“此次都怪我治军不严,竟泄露出了风声,令对方提前有了防备,致使伏击失败,死伤惨重。我难辞其咎,还请将军重罚!” 韩越身为统帅,当然不能犯错。这个过错,只能由韩云石来背了。 韩越淡淡说道:“此次伏击失利,韩将军罪责难免。只是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暂且将惩罚延后。容韩将军戴罪立功!” 韩云石一脸感恩戴德的谢恩。 这出戏当然是做给众将领看的。 谁也不是傻子。众人心中有数,却无人戳破这一层。顺着韩越的话音安抚了韩云石一通,便将此事揭过,商议起了下一步的举动。 “齐王太孙此时肯定早已领兵过了定州,我们再派人追击实在无益。如今边关战事不休,朝廷为了供应边军粮草战马武器,已经捉襟见肘。所以才无力主动发兵赵州,这也是我们兴兵的最佳时机。” 韩越一改往日的冷酷少言,话语极有煽动力:“之前派兵伏击朝廷军队,不管战果如何,我们都已和朝廷撕破了脸皮。与其等着朝廷发兵,倒不如我们主动出兵。先取下河北各州府,广招士兵。就算朝廷派兵,我们也有一战之力。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再一举杀进京城!” “在座诸位都是我的心腹亲信,他日若是侥幸攻进京城取了天下,我有登临天下的那一日,必不会亏待了你们。男儿在世,当金戈铁马,封王封侯,世袭爵位,定保你们一世荣华富贵,福及子孙!” 一番话,说的众人士气大振。既然走上了造反这条路,就再也没了回头的机会。与其畏畏缩缩,倒不如放开手脚搏一回! “将军怎么说,属下就怎么做!” “属下愿为将军肝脑涂地!” “韩将军一日之内取下定州,请将军允许属下领两万人出征,保证在三天之内取下镇州!” “属下愿领兵取下邢州!” 众将领群情激昂的自动请战,韩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朗声说道:“好,既然你们都有这份心。接下来就好好商议如何行动!” ...... “捷报!太孙殿下领军在定州大败赵王大军!” 当这份战报抵达京城时,几乎轰动了整个京城。 边关战事连连失利,所有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此时这份捷报,简直就是干旱之后的及时雨。令所有人都为之狂喜。 太子看到这份捷报后,激动高兴的不能自己。这场胜仗来的太及时了! 太子半刻都没迟疑,立刻抬脚去了福宁殿:“父皇,儿臣带了个大好消息来!你听了一定很高兴。”说着,将战报念了一遍。 面色蜡黄虚弱无力的皇上,听到捷报之后也是精神一振,立刻命人将自己扶着坐直了身子。接过那份战报仔细的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连连夸赞:“好!好!好!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琰儿还有这份机智,竟能识破赵王的诡计,大败赵军!” 太子听了这席话,笑容里却多了一些尴尬。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没人比他这个老子更清楚。若说周琰正直老实善良是事实,可机智什么的......这个特质,显然和周琰没太大关系。 识破赵王诡计的人必然是齐王。只是齐王不肯居功,将功劳都推到了周琰的头上。这一点,太子能看得出来,皇上又岂能想不到!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其用意就颇值得揣度了。 短短瞬间,太子心中已经闪过了诸多念头,最终坦然笑道:“这里没有外人,父皇就别给琰儿脸上贴金了。琰儿是父皇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性子,父皇应该很清楚。他初次领军,既无经验又无急智。这场胜仗,肯定是十四弟筹划定计。只是十四弟心地仁厚,故意将这份功劳让给了琰儿。” 皇上听了这番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能看出这一点,足可见你对小十四没什么忌惮之心。” 那双虚弱无力黯淡无光的眼眸,此时意外的流露出精光。 太子心底最阴暗的心思顿时无所遁形。 太子心里一颤,难得的有些心虚,顺着皇上的话音说道:“父皇明鉴,十四弟和儿臣的长子同龄,儿臣看顾着他长大,对谁起疑心,也绝不会对他生出疑心。” “你能这么想最好。小十四是朕的幼子,自幼淘气机灵,朕难免对他偏疼一些。”皇上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份疼爱,和对你的期许是不一样的。你是朕和皇后的嫡子,朕在你年少时就立你为储君。这么多年来,你做事勤勉,性情温和,朕对你很满意。也从未有过易储的打算,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心中最隐晦的担忧被皇上挑明,以太子的城府,也颇有些吃不消。立刻在床榻边跪下了:“父皇这么说,儿臣实在惶恐。” 皇上凝视着跪在面前的儿子,淡淡说道:“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朕只想看着你们兄弟和睦。小十四很聪明,这么多年来一直韬光养晦,就连朕也被他瞒了过去。你对他生出些忌惮之心也是难免的,朕也不怪你。不过,小十四此次的举动已经足以表明他的心意了。去边关之前,他就来求过朕。他情愿陪着琰儿一起去边关,甘愿将所有的功劳都让给琰儿。所求的不过是将来能平安就藩。这么简单的愿望,朕已经答应了他。你这个做兄长的,这点心胸总该有的吧!若是小十四将来有什么不测,只怕朕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合眼。” 太子听的额上直冒汗珠,想也不想的应道:“请父皇放心,儿臣日后必会善待十四弟。若是儿臣有违此誓,将来儿臣也无颜去地下见父皇了。” 天子之诺,重于泰山。 皇上神情一松,神色缓和了一些:“我们父子两个随便说说话,你不用这么慎重。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 ps:皇上真的很疼爱齐王~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家书 哪里是随便说说话,分明是成心用话挤兑他立下誓言。 太子心里暗暗嘀咕,脸上却不敢流露半分,站直了身子。 不过,皇上这么表态,太子心里最后的疑虑也终于消弭殆尽。只要齐王没有问鼎皇位的野心安安分分的做个藩王,他也不是容不下...... 皇上说了这么多话,脸上已经有了倦意,无力的说道:“朕这身体快不中用了,不知撑到哪一天就撒手归西。以后这大秦江山都交给你了......” 太子真挚又恳切的打断皇上:“父皇千万别这么说,大秦江山离不开父皇,天下千万百姓也离不开父皇。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皇上倒是豁达,淡淡笑道:“什么百岁万岁,这些都是说来哄朕高兴的。历朝历代的天子,寿元过花甲之龄的都极少见。朕已过天命之年,也该知足了。眼下最令朕忧心的是边关战事,还有赵州兵乱。朕只盼着合眼前能看到战事平定国泰民安。” 太子面容一整,郑重说道:“儿臣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负父皇期望。” 皇上欣慰的点了点头。 太子兢兢业业十分勤勉,是一个合格的储君。虽然没有开拓疆土之能,守成却是绰绰有余。他从没有更换储君的打算。至于最疼爱的幼子,天性聪慧过人,又是个恣意妄为不爱受拘束的性子,做一个富贵藩王一世荣华逍遥倒也自在。 太子对齐王的忌惮。他焉能看不出来。之前应允齐王去边关,刻意在圣旨上将周琰的名字列在前,就是为了打消太子的顾虑。今日又特地点拨太子,太子的心结总算解开了。 ...... 太子出了福宁殿之后,又去了仁明殿。 皇后早已得了好消息,满心欢喜的亲自相迎:“琰儿果真是大了有出息了,到了定州就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语气中满是骄傲之情。 太子和皇上一番长谈之后,激动雀跃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闻言笑道:“一场胜仗也代表不了什么,往后还有不少硬仗要打。我只希望他能在战场上磨练的成熟稳重一些。跟在十四弟身边也能学的机灵一点。” 皇后笑容微微一敛,略有些不快:“你这话说的倒是奇怪了。这场胜仗明明是琰儿的功劳。你偏偏扯上齐王做什么。” 太子无奈的笑着叹道:“母后是看着琰儿长大的。琰儿有几斤几两难道母后还不清楚吗?心地仁厚心慈手软。看到打仗的场面不吓的腿软就不错了。更别说上阵杀敌了!至于识破赵军诡计,十有**是十四弟的功劳。不过是十四弟有意将这份功劳让给琰儿,让他颜面有光罢了!” 一番话,说的皇后哑口无言。 皇后沉默了片刻。才悻悻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倒要好好感谢齐王了。” 太子心结一去。也想开了,笑着安慰皇后:“母妃又何必和十四弟一般计较。他虽然得父皇宠爱,毕竟年少。对我没什么威胁。何况他对皇位也没什么企图,所求的只是平安就藩。父皇今日亲口对我说了,绝没有易储的打算。既是如此,我也不用时时提防他。等边关和赵州的仗都打完了,就放他去就藩。也省得整日在京城晃悠碍眼。” 皇后半信半疑的打量太子一眼:“你父皇真的这么说了?” 太子正色道:“儿臣怎么可能骗母后。刚才说的,句句都是实情。而且,我已经向父皇发过誓了,日后绝不会对十四弟起疑心,更不会动手对付他。我特意到仁明殿来,就是想和母后说一说此事。还请母后放宽心,不必为此殚精竭虑。还有,今后对容妃娘娘也不妨温和一些。免得有什么风声传到父皇耳中,惹来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已经在皇上面前立了誓,总该表现出诚意来。 皇后又是一阵静默,半晌才叹道:“罢了,既然你不介怀,我又何苦总想着对付齐王。皇上病体一日不如一日,大行之日不会太远了。我这个老婆子,又能活几年。这天下是你的,要怎么做也都由你做主就是了。” 话语中到底透出了一丝怨气。 她处心积虑的压制容妃和齐王,说到底还不是都为了太子?现在太子轻飘飘的一张口,就将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抹杀了。她心中舒坦了才是怪事。 太子暗暗松口气,好言宽慰了皇后一番。 皇后心情不佳,无心多说,草草的应对了几句,便托词累了要休息。变相的撵了太子出仁明殿。 太子无奈的告退,心里苦笑连连。 ...... 定州大胜的捷报传到京城的同时,慕念春也收到了齐王的第一封家书。 送信回府的是齐王身边的亲兵。他日夜兼程风尘仆仆,一路奔波到京城,疲累之极,强打起精神说道:“启禀王妃,小的奉了殿下的命令,特地送信回府。这里共有两份信,一封是给王妃的,还有另一封是给容妃娘娘的。烦请王妃明日进宫的时候,将信带给容妃娘娘。” 慕念春没急着看信,先温和的吩咐:“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 这个亲兵一脸感动的应声退下。不待慕念春吩咐,石竹便冲冬晴小桃使了个眼色,一起退下了。 两封信,一封厚厚的是写给她的,另一封薄一些的是给容妃的。 慕念春站到窗前,拆开了第一封信。厚厚的几张纸,密密麻麻写的满满的。 满纸尽是相思意。 一个个黑色的字在眼前模糊,渐渐飘远又飘近,化成了一张熟悉的俊脸,冲她挑眉轻笑...... 慕念春心中微微一酸,眼角温热的液体蠢蠢欲动。 齐王离开京城还不到十天。可对她来说,却已经像过了天长地久。她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即使他离开了,她也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事实证明,她太高估自己了。 他走了之后,她一天一天的数着过。白天还好些,忙忙碌碌的很快就过去了,一到了晚上滋味却很难受,孤孤单单的难以入眠,只能由石竹陪伴才能勉强入睡。 这样难熬的日子才开始,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平安归来...... 慕念春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低头细细的看起信来。 “吾妻念春,见信安好。离开京城已经有几天了,每日行军十分枯燥乏味,晚上孤身一人辗转难眠,看看香囊想想你,日子总算勉强熬过来了......” 甜言蜜语油嘴滑舌!慕念春轻轻啐了一口,心里却甜丝丝的。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 “我现在已经过了定州,定州大捷的喜讯应该已经送到京城了,你也该知道了吧!这一仗赢的干净漂亮,韩越大概要被气的吐血了。这个计策是我想出来的,你一定以自己的相公为傲吧!” 当然以你为傲!慕念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不过,这份功劳我没要,让给周琰了。就算我不说,父皇和太子也能看得出来。父皇一向疼我,或许会利用此事换取太子的承诺。此次离京,周琰的变化极大。说实话,就连我也觉得意外和惊喜。再回京城的时候,你一定认不出他了......” 慕念春哑然失笑。 周琰性情温软善良,乍然经历战场,肯定会有种种不适。齐王在信里写了不少周琰的趣事,诸如骑马一日腿就被磨破之类的。看了着实有趣。 “以韩越此人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很快就起兵,先取河北各州,再广招兵马。朝廷必然会派兵平定赵州。战事一起,天下将乱,京城也会纷乱不休。你出入一定要小心些,多带些侍卫。” “我不在府里,你天天一个人难免孤单。若是觉得冷清,不妨回慕家住些日子。或者接岳母和枫哥儿到王府来。无事的时候,代我进宫看看母妃。母妃有时说话尖酸刻薄,不易相处。你看在我的份上稍稍忍让几分。” “大军行军速度不定,如今离京城也越发远了,写信送信多有不便。我尽量争取多写信给你......” 信再长,也有看完的时候。 慕念春将信反复的看了数次,才心满意足的将信收到了枕下。晚上枕着这封情意绵绵的家书入睡,格外的安心踏实,难得睡的香甜。 隔日进宫,慕念春特地先去了景阳宫,将齐王送回来的家书给了容妃。 容妃一脸欢喜的接过了信,正要拆开信,不知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恪儿有没有写信给你?” 慕念春面不改色的应道:“没有。”然后,用哀怨又渴盼的眼神看着容妃手里的信:“母妃若是看过了信,给臣媳也看上一看吧!” 容妃立刻摆出趾高气昂不屑一顾的样子来:“这是恪儿写给本宫的信,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好了,本宫要看信了,你先退下吧!” 慕念春故作一脸委屈的退下。 容妃心情舒畅极了,高高兴兴地看起信来。 ...... ps:最近更新少,对不起一直追文的读者了~等到二十号的时候,我会开始双更~o(n_n)o~ 第三百二十八章 等待 几天后,河北各州纷纷传来兵败的战报。 一时间,朝野俱惊,一片哗然。 之前几个月朝廷一直隐忍不发兵,是因为边关正在打仗,国库不足以应付两边的战争。而且,赵州发了檄文之后并无过激的举动,所以众文官们才坚持先攘外再安内。 如今情势比之前更紧急。赵州偏偏趁着这个时候兴兵,其险恶用心不言而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太子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无法容忍了,立刻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出兵一事。 没有任何人反对。就连刘侍郎也慷慨激昂的说道:“赵王此时兴兵,显然是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其心可诛!朝廷绝不能坐视不理,否则,赵王很快就能攻打下燕赵之地。等站稳了脚跟,必然会领军攻打京城。臣请太子殿下发兵平定赵州,粮草一事就交给臣来筹措。臣愿意立下军令状,五日之内凑齐粮草。” 这几个月来,刘侍郎为了边关大军筹措粮草,几乎愁白了头发。如今再添战事,就意味着户部更捉襟见肘。不过,事关大秦江山安稳,刘侍郎绝不可能在此时叫苦叫累,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领下了重任。 “好!”太子听了刘侍郎这一席话,顿时振奋不已:“孤就把筹集粮草的重任交给你了。” 刘侍郎拱手领命:“臣领殿下旨意,一定会竭尽全力。” 二女儿嫁给太孙做了侧妃,三女儿则嫁入罗府做了七少奶奶。刘侍郎算是铁打的太子党。 刘侍郎的话音刚落,平远侯蒋昀便上前一步,沉声请战:“殿下,臣愿领军前往赵州平乱。” 永宁侯陆詹不甘示弱,也上前一步朗声说道:“臣也请旨前往赵州。” 论兵力。神机营和骁骑营不相上下,都只有三万之数。赵州兵力却有十万左右。若想迅速的平定赵州,这点兵力当然不够。还要迅速的调集各地驻军支援。平远侯蒋昀和永宁侯陆詹都是善于领军之辈。蒋昀善攻,陆詹擅长守城。更何况。有联姻这一层关系,蒋昀显然是统帅的最佳人选...... 太子略一沉吟,便决定派蒋昀统领神机营去赵州平乱。然后调派河北附近的驻军听从蒋昀调遣,一起前往赵州。 平远侯蒋昀精神一振,扬声领命。 永宁侯陆詹神色不变,心里却暗暗叹气。原本勋贵武将中以自己为首,可自从蒋三小姐嫁入太子府成了太孙妃之后,蒋昀在朝中的地位就微妙的提升了不少。隐隐成了勋贵武将中的领军人物。 这也是难免的。太子当然更信任自己的亲家,武将们看在太子的颜面上,自然也对平远侯更亲热些。 陆詹只惆怅了片刻,很快便将这点心思抛开。 蒋昀领军去平定赵州固然任务繁重,他留在京城也并不清闲。眼下大秦两边起兵,京城是大秦帝都,安危当然十分要紧。罗家军和神机营都已经出兵,京城除了御林军之外,只剩骁骑营驻守。京城的安危自然落到了他的肩上。 ...... 五日后,平远侯蒋昀率领三万大军出发往赵州。大军日夜兼程。只用了六七日就赶到了郓州。大军在郓州驻扎,汇合各地调派去的驻军,共有十二万大军。和赵王的兵力相若。 赵王大军大半驻扎在赵州。定州镇州邢州也都落入赵军之手。和郓州十二万大军呈对峙之势。 蒋昀并不冒进,只派出小股士兵佯攻定州镇州,谨慎的试探赵军兵力。 韩越也不急躁,并未主动派兵。一时间,呈现出了相持不下的架势。 一个月之后,两军才正式的开了战。几乎一开战,就陷入了苦战中。 赵王暗中蓄养私兵多年,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又占据地利,兵力甚至更胜朝廷军队。打了几仗。倒是赵王大军赢的多。 朝廷原本对蒋昀寄予厚望,却没想到交战不久。朝廷大军便损伤颇重。可已经开战了,断无再退缩的道理。兵部又再次调兵前去支援。 大秦各地驻军总兵力约有三十多万,如今有一大半左右都投入了战场。这在大秦建朝以来是前所未有的事。一旦兵败,大秦就真的危矣。 京城开始宵禁,每日一过酉时,路上就几乎没了行人。巡夜的人手也足足比往日多了两倍。酒楼茶馆之类消遣的地方生意都变的萧条起来。百姓们有些闲钱都愿高价屯粮,有银子到酒楼茶馆这些地方的人自然少了许多。街头巷尾的闲汉们也都老实安分了不少,一张口就是边关战事如何或是赵州如何。 朝廷战报并未张贴公布,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众多的小道消息。一会儿说鞑靼人快打到京城来了,一会儿又说赵军快打到京城来了。总之,人人心中浮动不安。 ...... 时间一晃,已经进了冬天。 齐王离开京城,也有大半年了。 慕念春时时惦记着齐王,心里也不甚踏实。边关战事激烈,齐王一开始半个月一封信,后来渐渐变成了一个月一封。最近的一封信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前的事情了。 齐王在信中渐渐不提战事,只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边关送来的战报倒是有几场胜仗。可距离彻底打败鞑靼人,似乎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也不知道齐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动身回慕府了。”石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慕念春回过神来,轻轻的嗯了一声。 今日是父亲慕正善的生辰,身为女儿总该回门为父亲贺寿。 生辰贺礼是早就备好的,是一些市面上极难寻的古本。慕正善骨子里总有几分清高,不喜金银俗物。这份生辰贺礼正是投其所好。 每次出府,除了带上贴身的丫鬟之外,董二也会领着王府侍卫随行。以前一般带二三十个侍卫,如今至少要带上百侍卫。前呼后拥浩浩荡荡。不过,如今各勋贵府邸女眷出行大多如此,也不算惹人瞩目就是了。 为慕念春驾车的依然是小贵子。 小贵子如今长的更高了,原本还有几分憨厚青涩,在齐王府这一年来尽数褪去,显出了几分青年人的沉稳。远远的见了慕念春,便上前来行礼。 慕念春随口笑道:“好了,不必如此多礼。快些起身准备驾车。” 小贵子利落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目光很自然的掠过石竹。 石竹清秀的脸庞微微泛红,略有些羞赧的避开了小贵子的目光,搀扶着慕念春上了马车。他们两个彼此有意,却未挑明。私下虽然常有来往,当着人前总要避嫌。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慕府。 门房小厮飞奔着跑去通传,很快,张氏便亲自出来相迎。 张氏握住慕念春的手,上下打量几眼,略有些嗔怪的说道:“月余不见,你怎么又瘦了。” 慕念春本就不算丰腴,这半年多来更是清减了不少。个头也长高了一些,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可看在张氏的眼里,却只剩心疼了。 齐王这一走就是大半年,边关离的远,战报要半个月之久才能送抵京城。往往还没来得及为一份捷报高兴,下一封就是边军大败的消息。张氏听着这些消息都觉得提心吊胆,更何况是慕念春? 慕念春左顾言他的笑道:“娘,怎么只见你出来迎我,爹和五弟呢?” 张氏笑着答道:“子乔今日也来了。你爹和枫哥儿正陪着他说话。” 表哥竟也回来了。慕念春唇角的弧度扬的更高了一些,亲热的握住张氏的手进了慕府。 张子乔和宋茵茵今年五月的时候就成了亲。成亲后,张子乔自然不便在慕府借宿。又不愿住在宋家,就置买了一个三进的院子。院子不大,小夫妻两个住也足够了。今日是慕正善生辰,张子乔特地领着宋茵茵登了门。 慕念春含笑一一和众人打了招呼,又将生辰贺礼奉上:“爹,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特意准备了这几些古本,希望合爹的心意。” 这份礼物果然甚合慕正善的心意。慕正善当场就翻看了起来,慕长栩张子乔也都是爱书之人,纷纷围过去凑趣。就连枫哥儿也小大人一般的凑了过去,看的摇头晃脑津津有味。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一直阴郁萧索的心情也明朗了不少。 萧氏在年初生了个女儿,乳名华姐儿。华姐儿还不到一周岁,承袭了慕长栩的好相貌,生的眉目精致可爱,安安静静地躺在乳娘的怀抱里,令人一看便心生喜欢。 慕念春抱过华姐儿,笑眯眯的逗弄起来。宋茵茵也凑了过来,摸着平坦的小腹笑道:“我若是也能生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宋茵茵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尚未显怀。 慕念春抿唇一笑:“说不定你肚子里怀着两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呢!” 正说着话,就听丫鬟来禀报:“慕侧妃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小住 这个名字一入耳,众人都静了一静。 慕正善皱了皱眉,声音十分冷淡:“她怎么回来了?” 自从回门闹的不愉快之后,慕元春几乎没回过府。慕正善也只当没这个女儿。这大半年来,太孙领军去了边关,慕元春在太子府里也十分低调,很少出太子府。谁也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回来了。 张氏也觉得膈应。可慕元春人已经回来了,总不能不让人进府吧!就算看在慕长栩的颜面上,也不便让慕元春这般难堪。 “老爷,还是请慕侧妃进来吧!”张氏不怎么情愿的张了口。 慕正善没出声,算是默许了。 不等张氏吭声,萧氏便主动笑道:“儿媳这就去迎一迎慕侧妃。” 萧氏性情柔顺,嫁到慕家之后一直对公婆温驯恭敬。张氏嘴上虽然刻薄些,其实心肠并不坏。时间久了,和这个儿媳相处的还算不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宋茵茵对慕元春和慕念春之间的恩怨也有所耳闻,忍不住低声问道:“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回来?” 慕念春淡淡的扯了扯唇角:“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了。”以慕元春的性子,若是无事断然不会回来。 ...... 很快,穿着一身水红罗裙的慕元春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很显然,周琰不在府里,慕元春的日子并不好过。美丽的脸庞清瘦了一些,眉宇间似有似无的浮着一丝清愁,愈发显得风姿楚楚。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慕元春无视慕正善张氏的冷淡,恭敬的上前请安。 慕正善淡淡说道:“慕侧妃不必多礼。” 慕元春眼里浮起点点水光。声音里透出几许委屈:“今日是父亲的生辰,女儿特地求了太子妃太孙妃回府为父亲庆贺生辰。父亲就这么不想见女儿么?”不等慕正善说话,又诚恳的轻声说道:“往日我年少无知,做了不少错事。伤了我和四妹的姐妹之情,也伤了父亲的心。如今我已经知错了。还请父亲再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慕正善心肠再硬,对着这样楚楚可怜的慕元春也说不出绝情的话来,默然片刻说道:“既是回来了,就留下一起吃午饭。” 慕元春柔顺的应了声是。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女儿整日在太子府里闲闲无事,此次难得回来。想在家中住上几日再回去。不知父亲母亲能否应允?” 还要住几天才走?! 张氏自然百般不情愿,一时间却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推脱,忍不住看向慕正善。慕正善倒也没被几句话哄的昏了头,淡淡说道:“太孙殿下不在府里,你就该代殿下尽孝。好好伺候公婆。哪有回娘家住的道理。” 慕元春抬起眼,眼眸中满是恳求:“父亲教训的是。女儿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可女儿自出嫁之后,还从未回过府住上几日,心中实在思念家人。还请父亲应允女儿这一回。” 慕念春出嫁之后倒是回府小住过几回,慕元春提出这样的请求还是第一次。他就这么拒绝,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以前有周琰护着,慕元春在太子府里的日子还过得去。周琰离开京城之后,慕元春在内宅里的生活可想而知。在蒋氏生下了儿子之后。慕元春就更难熬了。想回来住几日,大概也是为了松口气。 慕正善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慕元春一脸压抑不住的激动欢喜。眼中闪起了水光,哽咽道:“女儿多谢父亲。” ......嫁到太子府之后,慕元春的演技明显有了长进。这一番作态,简直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慕念春眸光微闪,似笑非笑的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有意让慕元春看的清清楚楚。 慕元春却视若未见,莲步轻移走到了慕长栩身边:“大哥。许久不见你了,你近来还好吧!” 慕长栩淡淡一笑:“每日好吃好睡的。身子早就养好了,你不用总惦记着我。”却并未问及慕元春在太子府里的情形。 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妹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如今竟已这般冷淡疏远。 慕元春心中一痛,脸上却没表露半分,展颜笑道:“我们兄妹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在府里住几日,正好有时间和大哥亲近说话。” 慕长栩嗯了一声。 寒暄了一圈,总算轮到慕念春了。 慕元春的眼眸刚掠过来,慕念春便抢先一步笑盈盈的张了口:“大姐,今天我们两个一起回娘家,你就别和我讲究计较那些俗礼了,叫我一声四妹就行了。” ......短短一句话,便让慕元春的脸色微微一变。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慕元春就恢复如常,抿唇笑道:“四妹说的是。既是回了娘家,我就像往日一般叫你一声四妹。”又一脸关切的问道:“太孙殿下已经有些日子没让人送信回来了,不知四妹有没有收到齐王的家书?” 这话正问中了慕念春心里的隐忧。慕念春神色淡然的笑了一笑:“边关战事紧急,距离京城又有千里之遥,来回送信不便。我也有些日子没收到信了。” 眼下大秦两处交战打仗,几乎牵动了所有人的心。不管是文官武将,还是贩夫走卒,见面必会谈论战事。就连内宅女眷们到了一起,也会窃窃私语议论一番。 慕念春起了个头,话题就很自然的转到了战事上来。 慕长栩一直为自己未能随行去边关耿耿于怀,叹道:“枉我饱读圣贤书,一心以为能建功立业报效朝廷。没想到一开始行军打仗,我就成了百无一用的书生。” 少年时一心扑在书本上,极少练习骑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子乔安慰道:“表哥不必这般气馁。打仗非你所长,不能随行去边关也是没办法的事。想为国出力,不止上战场这一条路。日后总能找到更好的机会报效朝廷。” 张子乔这么一开解,慕长栩的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一提起战事,慕正善也是一脸面色凝重:“眼下朝廷两处都在兴兵,国库早已捉襟见肘难以支撑。全靠着往年的存余在苦苦支撑。看现在的架势,这仗一时半会儿根本打不完。户部尚书年纪老迈,右侍郎病倒了,如今主事的是户部刘侍郎。听闻刘侍郎私下向太子禀报,户部所筹措的粮草最多只能撑到明年春天。若是战事一直这么胶着,只怕大秦就快被拖垮了。” 打仗不仅要靠兵力,更要看国力。大秦休养生息多年,可一旦兴兵打仗,再丰盈的国库也经不住几十万大军的日常消耗。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开始告急了。 刘侍郎在朝会上一力承揽重任,从不叫难诉苦。私底下却暗暗焦虑不已,向太子坦诚户部最多再撑上三四个月。到了明年战事还不结束,就得加收税赋。 因为战事的缘故,市面上的粮价已经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朝廷一纸平定粮价的公文收效甚微。普通百姓们想填饱肚子已经不易,若是再加收税赋,极易造成民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走到这一步。 这个道理很简单,谁都想得到。可想的再透彻,几十万大军的粮草问题依然像座大山一般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三四个月之内打退鞑靼人,再平定赵州。 慕长栩接过话茬侃侃而谈:“边关战局有了明显的扭转。自从太孙和齐王领军到了边关之后,边军士气大振,打仗赢多输少,边城已经也夺回了几座。不出意外的话,打退鞑靼骑兵是迟早的事。关键就在于时间长短。” “赵州那边倒是更令人忧心。”张子乔叹道:“听闻韩越治下极为严苛,令出必行,赵军十分骁勇。平远侯领十二万大军,却迟迟没攻下定州,更不用说赵州了。” 赵王久病不起,赵州真正的主事人早已是韩越。韩越素有大秦第一猛将之称,治军严厉,麾下颇多猛将精兵。依傍着地利,牢牢的占了上风。 朝廷大军屡屡攻城攻不下,赵军也不主动出击。分明是打着消耗朝廷兵力国力的主意。这么拖延下去,自是对朝廷大大不利。 提起韩越,张氏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曾被韩越掳走一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真相。慕府的下人们虽然被派出府搜寻慕念春,却不知道实情。就连慕元春对此事也毫不知情。张氏口中不说,心里却暗暗疑心过慕念春当日被掳走的真正缘由...... 慕念春神色不变,心里却远不如外表来的镇定。 韩越前世凭着武力和阴谋夺了天下,虽然有失光明正大,可韩越的精明厉害也是毋庸置疑的。平远侯十有八九不是韩越的对手。唯一能敌得过韩越的齐王,如今却远在边关...... 所有事早已脱离了原有的轨道。谁也不知道战事结果会如何。 ...... 第三百三十章 温暖 用完午饭之后,慕元春回了赏梅苑安置。慕长栩和慕元春虽然疏远了不少,毕竟是嫡亲的兄妹。领着萧氏一起去了赏梅苑。 张子乔陪着慕正善说话,张氏则拉着慕念春到屋子里说起了悄悄话。 “慕元春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这回忽然死皮赖脸的回府小住,肯定没存好心。”张氏不满的嘟哝:“你爹以前说过再也不准她踏进府里半步。这才过了一年多,就开始心软了。被她几句好话一哄就昏了头。” 慕元春要在府中小住几日,最不乐意的人就是张氏。 慕念春不以为意的笑道:“爹一直嘴硬心软,能撑一年多已经算不错了。慕元春想住就让她住下,我倒要看看,她又想捣什么鬼。” 张氏颇有些意外之喜:“这么说,你也打算在府中住几日了?” 慕念春笑着嗯了一声。 齐王不在,偌大的齐王府只有她一个主子。每天对着一堆丫鬟婆子,依然觉得寂寥冷清。如今也不必天天进宫伺疾了,回娘家住上几日也无妨。 张氏顿时高兴起来,笑着说道:“你的院子每天都有人收拾打扫,只要稍稍收拾一下就能住下。我这就命人收拾院子去。对了,你此次回来没带什么换洗的衣物,趁着现在让人回王府收拾一些。” 慕念春含笑应道:“娘,这点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刚才已经命石竹回王府了,天黑前肯定能赶得及回来。” 张氏握着慕念春纤细的手掌,爱怜的说道:“在府里多住上几日也好。王府虽好,毕竟齐王不在府里。每天只有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瞧瞧你,比以前可瘦了不少。这几日我让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把小脸养的白胖红润些。不然,等齐王回京城看见你瘦瘦弱弱的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心疼呢!” 一提起齐王。慕念春鼻子微酸不已,强打起精神笑道:“哪有娘说的这么夸张。天气一冷,我的胃口便不如往日好,所以才瘦了一点。整个人倒是更精神了。” 张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些话哄哄别人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还要撑着这个面子么?齐王走了大半年,你又要进宫伺疾。又要打理王府里的琐事,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齐王的安危,能胖的起来才是怪事。” 顿了顿又叹道:“别说你了,就是我想起齐王在边关领兵打仗,也总为他提心吊胆。听说鞑靼骑兵十分勇猛。擅长骑射。这战场上可是最危险的地方,万一被不长眼的箭射中了......呸呸呸!瞧我这张乌鸦嘴!齐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张氏句句说中慕念春心里的隐忧之处。别人都以为齐王和太孙会安分的待在大军后方,只有她很清楚,齐王此去边关一定会亲自领兵上阵。战场处处危机,就算是主将,也难保没个闪失受伤的时候...... “娘,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慕念春竭力不去想齐王已经一个多月没写家书的事。轻松自若的笑道:“君子不立围墙,齐王又不是傻瓜,肯定老老实实在大军后方待着。绝不会亲自上战场的。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张氏想了想,也展颜笑了起来:“你说的对,齐王这么精明厉害,怎么可能傻乎乎的主动领兵上战场。” 世上偏偏就有这么傻的聪明人。 慕念春心中一阵晦涩,面上却半点不露,和张氏闲话起了家常。母女两个有默契的没再提齐王。更没有提起要如何对付慕元春。 有我(女儿)在,还用担心慕元春做什么。 ...... 慕念春留在府中小住。宋茵茵一时舍不得走,索性和张子乔也在府中住下了。往日住过的院子每日都有人打扫。随时住下倒也方便。 宋茵茵怀孕不足三个月,难得的没什么害喜的症状,胃口比普通人还要好。早饭时吃了两大碗米粥三个小巧的馒头外加精致的小菜若干。 张子乔十分细心体贴,宋茵茵的目光看到哪一盘菜肴,便立刻夹一筷子放入宋茵茵的碗里。小夫妻恩爱甜蜜的样子,令人看了既觉得温暖又心生欢喜。 张子乔前生孤苦,今生总算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慕念春笑着打趣:“表嫂和表哥这样幸福甜蜜,真是让人看了眼热。” 宋茵茵俏脸微微一红,不甘示弱的回击:“你现在取笑我。等齐王回来之后,就该轮到我眼热羡慕了。” “不用等到姐夫回来。”枫哥儿一本正经的插嘴:“表嫂有表哥帮着夹菜,姐姐还有我呢!” 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慕念春看着枫哥儿胖乎乎的清秀脸孔,心里暖洋洋的。 老天待她实在宽厚。这一世,让她的家人和睦平安,还给了她情投意合的良人。现在只盼着战事快些结束,等齐王平安归来的时候,她也该成年了。两人早日圆房,一起到齐州去,生个可爱的孩子...... 一不小心,慕念春的思绪就飘远了。等她回过神来,眼前的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 枫哥儿大人一般的叮嘱:“四姐你比以前瘦多了,要多吃些长胖些。不然姐夫回来看到可会心疼的。” 慕念春忍俊不禁的扬起了唇角,沉重的心情陡然间消散了大半:“好,我都听你的。” ...... 一转眼,在府中已经住了四五天。 这几天,慕元春没有任何异常。除了早上请安之外,就安静老实的待在赏梅苑里。安静老实的令众人都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张氏,在慕念春耳边念叨了几回:“真是奇怪了,她这次回来怎么这般老实?看来是在太子府里的日子太难熬了,特意央求着回府住几日,就是想透口气。” 慕念春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慕元春从来不是什么安分消停的人。不过,赏梅苑里伺候的丫鬟都是张氏的人,慕元春有任何异动都瞒不过张氏的耳目。慕元春就算想出什么幺蛾子也没机会动手。 张氏走了之后,宋茵茵又来了。 冬日严寒,园子里花草枯败,也没什么可看的,倒不如待在屋子里。 炭盆燃的正旺,埋几个红薯放进去,很快就熟了。掰开之后,一阵甜软的香气扑鼻而来。吃一口,又热又甜又香。 宋茵茵吃的津津有味。吃了一个,又掰开了第二个。 慕念春吃了半个就吃不下了,见宋茵茵吃的这般香甜,不由得哑然失笑:“表嫂,你胃口可真好。” 宋茵茵骄傲得意的一挺胸膛:“人家怀孕都是吃什么吐什么,我却正好相反,胃口比以前更好。已经比以前胖了一圈了。子乔一见我吃的香甜,心里就格外高兴。巴不得我吃成一头小肥猪。” 看似抱怨诉苦,脸上的笑意却甜的腻人。 慕念春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好表嫂,我知道你和表哥夫妻恩爱,你就不用时时挂在嘴边了。成心想让我看着羡慕嫉妒。” 宋茵茵收敛了笑意,关切的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敢问你。边关这一仗足足打了一年,眼下齐王和太孙都在边关。也打了几场漂亮的大胜仗。这一仗到底什么时候能打完?” 慕念春的笑意里透出几分苦涩:“这谁能说的准。说不定一两个月就能打完,说不定还要再打一两年。” 女人再聪慧再能干,在两军交战上也帮不了半点忙。她能做的,就是打理好齐王府,代替齐王尽孝,然后等着他回来。 宋茵茵怜惜的轻叹一声:“打仗的事确实说不准。你总得好好保重自己,前些日子我乍然见你,都被你的清瘦吓了一跳。要是齐王回来看到你瘦了这么多,不知会怎么心疼。” 在宋茵茵面前,慕念春也没怎么遮掩:“我已经每天都在逼着自己多吃一些了,到了晚上,逼着自己别胡思乱想早些入睡。可是有些事,不是逼着自己想做就能做到的。” 她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那种时刻牵挂一个人为他的安危揪心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饭菜吃到口中如同嚼蜡,毫无滋味。晚上时常被噩梦惊醒,醒来时满头冷汗心惊不已。白天还得装得镇定自若谈笑风生。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日渐消瘦是必然的事...... 宋茵茵听的一阵酸楚,握住慕念春的手轻声说道:“我真的很佩服你。如果换了是我,肯定不及你一半。” 心事吐露出来,倒是轻松了不少。 慕念春扯起唇角,正要说话,石竹忽的匆匆走了进来,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的禀报:“小姐,太太特地命人叫你去兰香院一趟。” 慕念春心里一动,神色也随之沉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石竹低声答道:“听白兰说,太子府忽然来人,要将慕侧妃接回府去。具体怎么回事,奴婢还不清楚。只听说太子妃和太孙妃很愤怒,命人立刻将慕侧妃带回太子府。” ...... ps:明天起两更~ 第三百三十一章 作死(一) 慕元春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太子妃和太孙妃都勃然大怒? 慕念春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个念头,越想越是心惊。也顾不得再和宋茵茵闲话了:“表嫂,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到兰香院去看看怎么回事。”宋茵茵怀着身孕,情绪不宜太过激动,还是别跟着去的好。 宋茵茵点点头应下了。 慕念春匆匆赶到兰香院。 慕正善在翰林院当值,并未回府。慕长栩也不在府中。遇上这样的事,张氏不免慌了手脚,第一个便想起慕念春来了。 慕念春的身影引入眼帘,张氏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原本一脸不善的中年妇人也一改原来的趾高气昂,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齐王妃。”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沈妈妈免礼。” 这个沈妈妈是太子妃身边最得用的人,在太子府里颇有几分体面。今日竟然是沈妈妈亲自登门来接人,足可见太子妃的愤怒和急切。 慕念春心念电闪,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道:“听闻沈妈妈今日登门,是奉了五嫂的命令接慕侧妃回府。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五嫂这么急着要见慕侧妃?” 沈妈妈之前对着张氏不肯明说,慕念春张口询问,却不敢不答:“回齐王妃的话,皓哥儿从前天夜里就开始泻肚,然后一直高烧不退。太子妃特地请了太医院的江太医为皓哥儿看病。江太医说了,大概是奶娘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皓哥儿又吃了奶娘的奶水,引起了肚泻不止。体热高烧。太子妃和太孙妃闻言大怒,彻查了皓哥儿身边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还有奶娘。竟真的查出了一些线索,而且和慕侧妃有些关联。所以,太子妃特地命奴婢来接慕侧妃回府......” 慕念春心直直的往下沉。 蒋氏在七月临盆,一举得男。太子府上下俱都欢喜不已。因为打仗的缘故,皓哥儿的满月宴并未大操大办。可谁都清楚,皓哥儿是太子妃和蒋氏的眼珠子命根子。 这个慕元春,实在太过狠辣歹毒,竟然敢暗中对皓哥儿下手...... 张氏也听的脸色大变。若是皓哥儿真有个三长两短,慕元春讨不了好。慕家也会受牵连。谋害皇家血脉可是死罪...... 怪不得刚才沈妈妈含糊其辞不肯明言。这么要紧的事,总得查清了再下定论。 “奴婢今日奉命前来,务必要将慕侧妃带回太子府。刚才言语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齐王妃切勿放在心上。”沈妈妈对着慕念春不敢有丝毫不敬和怠慢。 短短片刻里,慕念春已经冷静下来:“既然这桩事和慕侧妃有牵连。就让慕侧妃随着沈妈妈先回太子府。娘,你现在就命人去赏梅苑一趟吩咐一声。还有,再命人给爹和大哥送个信。让他们早些赶回来。” 慕念春的冷静很快感染了张氏。张氏也镇定了一些,立刻打发人去了赏梅苑。 ...... 慕元春很快来了。 见了沈妈妈,慕元春似乎有些意外:“母妃让我回府,只要派人过来吩咐一声就行了,何必劳烦沈妈妈跑这一趟?” 沈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慕侧妃说这话,真是折煞奴婢了。太子妃娘娘急着有事要问慕侧妃。还请慕侧妃立刻收拾行装回府。” 难为慕元春还是一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模样:“我此次回娘家住了几日,正想着该回府了,已经命身边的丫鬟收拾行装了。请沈妈妈稍候片刻。” 沈妈妈看着慕元春那张美丽娴雅的脸孔。心里既不屑又愤怒。这个女人实在太能装模作样了!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却心如毒蝎。对几个月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张氏心中也是憋屈又恼怒,拧着柳眉问道:“慕元春,你好毒的心肠,竟敢暗中谋害皓哥儿。” 你自己想作死,也别拖上慕家人好吗?! 慕元春收敛了唇边的笑意。淡淡应道:“母亲说这话未免太可笑了。这几日我一直安分地待在赏梅苑里,从未迈出过慕家大门半步。我身边的丫鬟也是如此。慕家所有人都能为我作证。皓哥儿在太子府里肚泻发热。和我没有半点相干。母亲可别随意污蔑冤枉了好人。” 张氏气的涨红了脸:“你......”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你心知肚明。”慕念春冷然接过了话茬:“别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有痕迹可寻!” 慕元春眸光一闪,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别人不信我也就罢了,你可是我嫡亲的妹妹,又亲眼看着我在慕家住了几天。我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没人比你更清楚。还有父亲母亲,都应该清楚才是。” 话说到这份上,慕元春的卑鄙用心已经清楚的流露出来。 口口声声总提到慕家人,不外乎是逼着慕家人为她撑腰。否则,她倒霉了也要拖上慕家人一起。 怪不得那一天她坚持要回府住几天,想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打好这个主意了! 张氏怒不可遏,气的全身簌簌发抖,张口就骂:“慕元春,你太卑鄙太无耻了!你不顾及我们也就罢了,难道连你父亲兄长也不顾了吗?” 慕元春隐忍大半年,一直在暗中谋划此事,等的就是这一天。看着张氏愤怒扭曲的脸孔,慕元春只觉心中一阵阵难以形容的快意。 “母亲说这话,让我好生不解。”张氏越恼火失态,慕元春越是镇定:“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过,怎么会连累父亲和兄长。” 在口舌上,张氏从来都不是慕元春的对手。 张氏已经气的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慕念春安抚的看了张氏一眼,然后抬眼看向一脸隐忍自得的慕元春,毫不留情的讥讽道:“趁着现在还笑的出来只管笑吧!过了今天以后,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然后,又一脸正色的对沈妈妈说道:“沈妈妈,你先带着慕侧妃回太子府。其余的衣物行李,我会打发人送到太子府去。” 沈妈妈立刻应下了,面无表情的说道:“还请慕侧妃随奴婢回府,别让太子妃太孙妃等急了。” 慕元春不无挑衅的看了慕念春一眼,才随着沈妈妈走了。 ...... 慕正善赶回府中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张氏抹着眼泪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慕正善听了之后,气的几乎当场晕厥。咬牙切齿满脸铁青的说道:“我到底是前辈子做过什么孽,竟生出这么一个心如毒蝎的东西!” 亏他还以为慕元春是孤苦无依才恳求回府小住,一时恻隐之心留了她在府里。却没想到留出了祸端。 如果真的是慕元春暗中对皓哥儿动手,不仅慕元春会倒霉,就连慕家也要受牵累。不管如何,慕元春总是他的女儿,这几日又偏偏是住在慕家。想撇清也不可能...... 可若是想出力保下慕元春,眼下,只有一个人或许能做到。 慕正善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念春,你......” “爹,我绝不可能替她求情。”慕念春似是看出了慕正善的心思,干脆利落的说道:“她有胆子对皓哥儿动手,就要自己承担这个后果。我没这个脸替她去求情,也从没有这个打算。” 慕正善苦笑:“念春,我知道你们姐妹关系不睦。我对她也十分失望。可这件事和以前不同。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慕家的女儿。若是她担下了谋害皇家血脉的罪名,我们慕家肯定也会被他牵累。慕家的清名会毁于一旦,也会为太子厌弃。你可以不顾及长栩,可总得为枫哥儿的将来着想。担着这样的名声,他还怎么参加科举走上仕途?” 慕元春这一招实在是毒辣,几乎是逼着慕家人不得不出手相救。 慕念春定定的看了过来,缓缓说道:“爹,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这些都是将来的事,日后总有解决的法子。眼下却不能被慕元春牵着鼻子走。否则,有了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到那个时候,慕家才是清名尽毁陷入泥沼中不得脱身。” “慕元春对皓哥儿动手,一来是借此泄愤,二来却是居心叵测。几个月的婴儿最易夭折,如果她手脚干净做的巧妙,趁机害了皓哥儿。将来她若是有孕生下男婴,也是正经的皇家血脉。或许就有机会更进一步。与其等到那一天泥足深陷,倒不如壮士断腕永绝后患!” 慕正善一惊:“你的意思是......” 慕念春冷然说道:“趁着此事去太子府,当着太子妃的面和慕元春断绝关系,从此以后,不管她做什么,都和慕家无关。只要爹能痛下决心,我自会和太子妃言明。日后绝不会祸及慕家。” 慕正善沉默了下来。 慕元春屡屡犯错,确实令人痛心失望愤怒。他也不愿再看见慕元春。可是断绝父女关系,似乎又太绝情了...... ps:今天两更~o(n_n)o~ 第三百三十二章 作死(二) 慕念春很了解慕正善。知道他一时难以下定决心,又说道:“爹一定是觉得我太心狠了。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是不早下决断,慕家就再也脱不开干系。慕家不止有她慕元春一个女儿,还有我和三姐,还有大哥五弟他们。爹真的要为大姐牺牲他们的前程未来吗?” 慕正善面色变了又变,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好,我现在就去太子府。” 慕元春作孽在前,也怪不得他这个父亲心狠了。 慕念春眸光微闪,淡淡说道:“太子府今日是一定要去的。不过,爹一个人去势单力孤。至少也该喊上大哥。我也会陪着你们一起到太子府去。” 慕正善做了决定之后,也不再犹豫,干脆的点了点头。 ...... 慕长栩得了消息之后急匆匆的赶回府,听到的便是这个令人措手不及又震惊的消息。 慕长栩当时就愣住了,脱口而出道:“父亲,就算妹妹做了错事,也总得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怎么可以这么决然的断了父女之情? “我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了。”慕正善沉声说道:“可她却一次一次令人失望。这一次竟敢对皓哥儿动手。这样野心勃勃胆大包天的女儿,我慕正善消受不起,也无力为她脱罪。现在只求太子妃能看在我们慕家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放过慕家。不然,我们慕家上下就等着被她牵累吧!” 慕长栩哑口无言,想到慕元春,心中既气又恨。 谋害皇玄孙。这样的罪名足够慕元春死上十次了。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想将整个慕家都拖下水。也怪不得慕正善这般愤怒做出这样的决定! 就连他这个亲生兄长,也无颜再为她说情...... 慕长栩一脸痛苦,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将头侧到了一边。 慕念春轻声提醒:“爹。大哥,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得在天黑前赶到太子府。” 慕正善深呼吸一口气:“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张氏忽的说道:“老爷,妾身也和你们一起去。”可以亲眼看到慕元春自作自受的这一天,她可不想错过。 慕正善瞄了张氏一眼,皱眉说道:“你若是想去就一起去。不过。到了太子府不得随意张口说话。”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善茬。慕家又理亏在先,此去必然要忍气吞声。就张氏这个脾气,无法不令人忧心。 张氏见慕正善应允了,心里一阵欢喜,忙说道:“妾身一定谨记老爷的吩咐。到时候绝不会吭声。” ...... 太子府。 太子妃面色冷凝如冰。眼中闪着凛冽的怒意,直直的看向跪在面前的慕元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皓哥儿下此毒手!若是皓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条贱命死上十次都不够。” 说到后面一句,话语中透出阴冷和狠辣。 慕元春心里升起一阵寒意。太子妃手段凌厉,说出口的话绝不是轻飘飘的威胁。若是皓哥儿真的小命呜呼...... 不,不可能。那一点点药量只会让孩子泻肚不止,至于持续高烧,大概是因为孩子太小了。经不起一次次泻肚的折腾引起的。不会就此要了皓哥儿的小命。 慕元春竭力不露半点心虚,镇定的应道:“母妃在说什么,臣媳实在听不懂。这些日子臣媳一直住在娘家。府里发生的事臣媳一无所知。母妃口口声声说臣媳对皓哥儿下毒手,臣媳实在冤枉。” “冤枉?”眼睛哭的又红又肿的蒋氏,怒瞪了过来。仿佛要化身为野兽将慕元春当场撕碎:“慕元春,你当真以为你做的一切密不透风,我就查不出来吗?你暗中收买了小厨房里的厨子,暗中吩咐那个厨子在给奶娘的饭菜里下药。剂量很小。奶娘本人没什么妨碍。可皓哥儿吃了奶娘的奶水之后,却闹起了肚子。一直泻肚不止。哭闹不休,又引起了高烧。如果不是江太医及时救治。只怕皓哥儿根本撑不过去......” 说到激动处,蒋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这两日简直不堪回首。 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又是泻肚又是高烧,扯着嗓子不停的哭。哭的人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幸好及时请了江太医来。江太医用针如神,只几针就让孩子止住了啼哭,又诊断出了病因。当蒋氏知道皓哥儿是因为奶水的缘故泻肚发热时,当场杖毙奶娘的心都有了。还是太子妃经验老道,立刻命人将皓哥儿身边伺候的所有人都一一盘查细问。终于查出了真正的缘由。 那个厨子熬不过棍刑,很快就招了供。 原来,这一切竟然是慕元春暗中搞的鬼!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动手?”蒋氏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一边落泪一边怒骂:“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慕元春脸色一点点的泛白,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 这件事,她确实做的不够严密,这么快就被找出了破绽。 她身边根本没有真正的亲信和可用的人手。内宅里,太子妃一人只手遮天。她早就想动手,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她当然可以继续等,等到太孙回来的那一天,等到她也怀上身孕生了儿子...... 可她已经等了大半年了,太孙依然没回来。没有太孙护着,在太子府里的日子太难熬了。难熬的她一天都不想多等了。 说不定,太孙会在边关一待就是几年。到那个时候,皓哥儿已经长大了,再动手就更着痕迹了。倒不如趁着现在皓哥儿年幼动手。不必要了他的小命,只要让他大病一场就行了。几个月的孩子生病夭折是常有的事。就算侥幸活下来,身子也会变得孱弱。将来等她剩下健康的儿子,自然会更得周琰的欢心。 她也提前想好了退路。万一被察觉出蛛丝马迹,她的人不在府里,至少能撇清几分。再有慕家人登门求情,太子妃太孙妃总不能私下发落处置她。 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子妃的动作如此迅速,这么快就查出了真相。有了厨子的口供,她想撇清就不是易事了。 慕元春强自镇定:“岂可听信厨子的一面之词。主谋一定另有其人,故意命他攀咬到我身上。这样就能来个一石二鸟,既除了皓哥儿,又栽赃到我身上。”一边说一边看着刘氏,言下之意很清楚。 刘氏听到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的肺都快炸了:“慕元春,你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心思歹毒,竟敢污蔑于我。” 慕元春毫不示弱的回击:“是不是污蔑,你心中自然清楚。” 刘氏火冒三丈,正要继续,却听太子妃冷冷说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很清楚了。慕元春,任你舌灿莲花,本宫也不会听信你半个字。刘氏,你不必动怒,暂且退到一边去。” 刘氏满腹的怒火和委屈顿时偃旗息鼓,乖乖的退了下去。 慕元春心中却是一沉,鼓起勇气直视太子妃那双凌厉的眼眸:“母妃请听臣媳解释。臣媳这几日一直在娘家住着,有娘家人可以为臣媳作证......” 太子妃冷笑一声,打断了慕元春:“你未免太天真了。抬出慕家人,莫非就以为本宫会放过你这一回?” 慕元春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如果太子妃真的半点不顾忌慕家,哪里还会和她说这么多废话,早就命人将她押下去发落了。 慕正善这个父亲平庸无能,不过,她总算还有个有用的祖父。慕老爷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傅,太子太孙对慕太傅都格外尊敬。就冲着这一层关系,太子妃也不能随意的发落她。还有慕念春,如今是齐王妃,是太子妃正经的妯娌。只要慕念春张口为她求情,太子妃总得给几分颜面...... 至于他们会不会到太子府来的事,慕元春却是半点都不担心。 谋害皇玄孙的罪名可不是小事,她慕元春承担不起,慕家也同样承担不起。慕正善再咬牙切齿,也得忍气吞声的登门。慕念春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来为她求情。 不管厨子的口供如何,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行了。 慕元春打定了主意,也不辩解,只口口声声喊着冤枉。 太子妃何等精明,自然看出了慕元春的用意,心中既恼又恨。 慕家虽不是权臣,却素来有清名。碍着慕太傅也好,看在慕念春的颜面也罢,总之,要想发落慕元春,光靠厨子的口供是不行的。至少也得逼着慕元春亲口承认了才行。日后对周琰也算有了交代。 可恨不便用刑,不然,一顿板子下去,保准她老老实实什么都招认...... 就在此刻,一个丫鬟恭敬的来禀报:“启禀太子妃,齐王妃和慕翰林在外求见。” ...... ps:第二更来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作死(三) 果然来了! 慕元春眼睛一亮,垂下了头。 太子妃却面色一沉。慕家人倒是来的快,很显然是为慕元春撑腰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太子妃淡淡说道:“本宫今日倒要看看,慕翰林和齐王妃今日有什么话要说。” 丫鬟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下了。 很快,慕家一行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太子妃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红肿的蒋氏站在太子妃身侧,另一侧站着的是刘氏。慕元春跪在太子妃面前,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慕正善恭敬的上前行礼:“臣携家眷见过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没有起身,不冷不热的说道:“慕翰林这么急着赶到太子府来,不知有何要事?是为了慕侧妃而来的吧!” 慕正善目不斜视,沉声应道:“是,臣正是为慕侧妃而来。” 慕元春依旧垂着头,唇角却微微扬了起来。她所料的半点不错,慕正善不是急急的来替她撑腰了吗?慕念春不也乖乖的来了吗?就算看在他们的颜面上,太子妃也不能将谋害皓哥儿这项罪名按在她的身上...... 太子妃显然和慕元春想到了一处,脸也沉了下来。 然而,慕正善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众人都惊住了。 慕正善缓缓跪了下来,声音沉痛之极:“臣教女无方,实在无颜见太子妃娘娘。可今日却不得不来。慕侧妃心思歹毒,胆敢暗中谋害皓哥儿。这等大逆不道之举,必须重罚。太子妃娘娘无需顾忌我们慕家的颜面,只管将此事昭告众人再秉公发落。臣绝无半字怨言!” 太子妃愕然。 慕元春霍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父亲......” 慕正善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放弃她这个女儿吗? 怎么可能! 她的亲娘是慕正善明媒正娶的原配,她才是慕家正经的嫡长女。如今她嫁到了太子府,虽然只是太孙侧妃,可将来太子登基,太孙就会成为大秦储君。只要她生下健康聪明的儿子。就有可能取代蒋氏的位置...... 难道这一切慕正善都看不到想不到吗?他怎么能放弃她! 慕元春眼眸含泪,一脸的伤心欲绝。 慕正善看着这样的慕元春,却再也不会心软了,冷然说道:“从今日起,我慕正善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做的任何事,都和我们慕家无关!”说完。又看向太子妃:“今日臣来的匆忙,来不及召集族人。等过了今日,臣会亲自将慕元春的名字逐出族谱。从今以后,慕元春和慕家再无任何瓜葛。” 太子妃也被这出人意料的一幕震住了。 逐出族谱......这可不是嘴上随便说说,一旦真的这么做了。就意味着恩断义绝,再也不认慕元春这个女儿。 没想到慕正善竟有这等壮士断腕的魄力! 太子妃对慕正善倒是有了几分另眼相看,语气淡然的问道:“慕翰林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知慕太傅是否知晓?” 慕正善沉声道:“家父近来微恙不适,一直在静养。臣不想用这些事惊扰了他,等过些时日,自然会家父禀明......” “父亲!”慕元春凄厉的嘶喊一声:“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我娘?我娘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我才是你嫡出的长女。就算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可以将我逐出慕家。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你还有何颜面见我娘......” 边说边泪如雨下。 慕元春早已习惯了用泪水做武器。她可以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令人心生怜惜。可这一回,她又惊又怕再也顾不得这些,哭的狼狈极了。 “我确实对不起你娘。” 慕正善长叹一声,眼眶也隐隐泛红:“你娘死的早,你舅家怜惜你们两个没有亲娘照顾。将你们接到了罗府,一住就是十年。我身为父亲。却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眼睁睁的看着你一步一步的变成了现在这等模样。我日后到了地下,确实无颜见你娘。” “可是。我不能因为愧疚,就将整个慕家的未来交付在你的手里。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贪慕虚荣,想尽办法要嫁入太子府。嫁给太孙了犹自不知足,竟然还敢对皓哥儿下手。谁知道你将来还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为了慕家所有人着想,我不得不将你逐出慕家!” “你要怨要恨,只管记恨我这个当父亲的。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以父亲的身份和你说话。今日过后,你不再是我慕正善的女儿。你所做的一切,都和慕家毫无关系!” 慕正善的声音一开始有些颤抖,待到后来,却越来越坚决。 慕元春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全身无法抑制的不停颤抖。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慕长栩:“大哥,你也要和我恩断义绝一刀两断吗?” 慕长栩清俊的脸孔闪过一丝不忍,然而,想到慕元春的所作所为,想到慕正善说过的那些话,眼下绝无可能再有转弯的余地...... 对不起,妹妹!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法子再护着你了。我是慕家长孙,如今有妻有女,我要为慕家的将来做出选择。 慕长栩狠下心肠,低声道:“慕侧妃,盼你今后好自为之。” 慕元春如遭雷击,喃喃低语:“大哥,你竟也这般对我......”话还没说完,便气血上涌,身子晃了一晃。 慕长栩面色一变,下意识的想上前一步扶住慕元春。 一直冷眼旁观闷不吭声的慕念春忽的张了口:“大哥,你先陪爹娘告退吧!有我在这里就行了。” 慕长栩正欲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深深的看了慕元春最后一眼,黯然叹口气。然后狠狠心,随着慕正善夫妇告退。 ...... 慕元春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眼里一片麻木茫然。 蒋氏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太子妃瞄了慕元春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没有了慕家做后盾,慕元春也就没了最后的依仗。趁着这一次的机会,正好将慕元春压的彻底不能翻身...... “五嫂,”慕念春上前几步,正色说道:“事关皇家血脉,此事万万不能姑息。五嫂尽管从严发落。只是请五嫂体谅慕家的一片苦心,不要牵连到慕家。” 太子妃答应的十分干脆:“好。慕家有这样的诚意,本宫焉能不领情!” 慕念春裣衽行礼:“那就谢过五嫂了。”要怎么处置发落慕元春,却是只字不问。 这是太子府的家事,和她没半点关系了。 太子妃淡淡说道:“今日府中还有事,不便留你晚饭。过几日等皓哥儿身子好了,再邀你到府里来做客。” 慕念春欣然应了,然后告退。转身的那一刻,正巧和慕元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慕元春茫然散乱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 “慕念春!一定是你在捣鬼!”慕元春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眼中射出无尽的怒火和憎恨:“父亲一向心软,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怂恿,他绝不可能狠心将我逐出慕家。” 是又能怎么样? 她现在所做的,和上辈子慕元春所做的比起来,可要温和多了。至少,她没有主动去算计慕元春。每次都是慕元春自己不甘心的折腾。她最多就是推波助澜罢了。 慕念春脚步一顿,居高临下俯视着慕元春,唇角扬起讥讽的弧度:“慕元春,你已经输了!至少也该输的有些风度。这么胡乱叫嚷,实在有失矜持和风度。” 去他的矜持! 去他的风度! 慕元春咬咬牙,迅速的站了起来。还没等她做出过激的举动,眼疾手快的冬晴已经抢先一步挡在了慕念春身前。 慕元春曾经吃过闷亏,对身手厉害的冬晴心有余悸,色厉内茬的怒斥:“闪开!”却不敢冒动。 冬晴纹丝不动,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慕侧妃请自重。” 慕元春神经质的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我和自己的‘亲妹妹’说话,哪里不自重了?” 亲妹妹三个字,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令人听着格外刺耳。 冬晴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慕念春的声音:“冬晴,你先让一让。我倒要听听,慕侧妃要和我说什么。” 冬晴很不情愿的移开了几步,丝毫不敢懈怠,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慕元春。 慕元春紧紧的盯着慕念春,眼中的恨意令人心惊。 慕念春却表现的格外坦然镇定,先转身对太子妃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五嫂应允。慕侧妃和我有些旧怨,今日是不吐不快。还请诸位暂时回避片刻。” 太子妃对她们姐妹之间的“旧怨”颇感兴趣。不过,既然慕念春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大喇喇的在一边旁观。应了一声,便领着蒋氏等人都退下了。 偌大的正堂里,只剩下慕元春和慕念春姐妹两人。 忠心耿耿的石竹和冬晴守在一旁,唯恐主子会吃亏,目不转睛的盯着慕元春。 ...... ps:自作自受的慕元春~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旧怨 慕元春直勾勾的盯着慕念春,眼睛能充满恨意,似乎随时能喷出火来。 慕念春坦然回视,唇边浮起讥讽的笑意:“你刚才不是还有话要和我说吗?现在没有外人了,你怎么又不说了?” 心中想说的实在太多了,一时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慕元春狠狠地瞪着慕念春,自己都没想到第一句迸出的话竟然是:“慕念春,这世上既然已经有了我,为什么还要有你!老天未免太不公平了!” ......真是惊人的巧合! 上辈子的她,心里常埋怨老天。世上既然有了她慕念春,为什么还要有慕元春?在慕元春耀目的光芒下,她是那样的苍白。什么都比不过慕元春,倾心喜欢的少年也对她不屑一顾,眼中只有慕元春。 那个时候的她,实在嫉恨极了慕元春。 后来她代慕元春进宫,慕家人全部死在韩越的手里,慕元春也没能例外。她恨了十几年的人就那样轻飘飘的死了。那一刻,她没觉得怎么欢喜。心里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苍凉和疲倦。 临死前的那一刻,她真的很平静。一生中,说到底谁也没有赢了谁。 重活这一世,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保护家人的平安,过些平静安谧的日子。如果不是慕元春一次一次的主动设计害她,她也不会强势回击。慕元春一步步的落到今天这副光景,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我娘是罗家的嫡出贵女,是慕正善的原配正室。我慕元春才是慕家嫡出的大小姐。”慕元春再也没了往日的优雅矜持,不顾一切的将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怨怼发泄出来:“你不过是填房生的女儿。凭什么你从小生活在父母身边受尽宠爱,而我却要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生活?如果不是我年龄大了应该回府说亲,只怕慕家人已经把我这个正经的嫡出大小姐忘的一干二净了。就连回慕家,也是我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如果我不说,慕正善大概巴不得我永远在罗家住下去。” 提起慕正善时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栗。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底满是讥讽:“慕元春,你别忘了,当年可不是爹娘赶你出府。是罗家人心疼你,才特意接你到罗家住了十年。爹想登门看你,还得经过罗家人的允许。罗家人太过强势霸道。爹心里自然不痛快,去的自然就少了。你若是真惦记慕家,就应该主动回来才是。怎么口口声声都怪到了爹的身上?你说我受尽爹娘宠爱,那是理所当然的。你不在府里,爹膝下只有我这么一个伶俐又孝顺的女儿。他不疼惜我,难道要疼惜远在罗家的你?” 提起旧怨,慕念春心里的怨怼比起慕元春来只多不少。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恩怨了,这一生她处处占尽上风扬眉吐气,说话时大可以挺直了腰杆。 慕元春果然被气的脸都黑了,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安然无事的活着,还能活的比我风光?我心里真的不服。老天待我实在不公。明明我处处都胜过你,明明我更美丽更聪慧更优秀。为什么我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你却成了耀武扬威的胜利者!” “你太自以为是了。”慕念春面容平静。柔嫩的红唇吐出的话语却冰冷逼人:“你自以为聪明绝顶,自以为算无遗策,自以为能看透人心,设下一个又一个局,从来没能击垮我。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当年罗钰的事情如此,今日又是如此。如果你不是那么心肠歹毒。如果你在设计害我的时候给我留些退路,我也不至于这样对你。你落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你真该擦亮镜子,好好照一照自己现在的模样。鬓发凌乱。妆容早就被泪水弄花了,一脸怨怼不甘,看起来就像个疯婆子。你再看一看你的身边,可还有人不离不弃的陪着你?忠心耿耿的连翘,一心护主的方妈妈,都被你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还有真心恋慕你的罗家表哥,一心一意疼惜你的大哥,怜惜你的舅舅舅母们,他们一个个都对你寒了心,离你而去。这一次若不是你成心要拖慕家人下水,爹再心狠也不至于这般绝情。” “是你让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是你将自己逼到了这步田地。换了我是你,早就没脸再活下去了。更没脸来质问怪罪别人!”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尖锐冷凝,一句比一句狠辣诛心! 慕元春气血上涌,喉头一甜,唇角边竟溢出了鲜血。 那一丝血迹顺着唇边滴落在衣襟上,触目惊心! 慕念春冷眼看着,没有动容,更没有心软。上辈子她落到那样的结局,她已经不恨慕元春了。可她永远也无法原谅慕元春曾对年幼的枫哥儿下手,永远也无法忘记娘亲张氏是被慕元春逼的重病而亡。 血债必须血偿! “你放心,我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慕念春淡淡说道:“慕家已经和你情断意绝,接下来要怎么处置发落你,是太子妃的事。我不会插手,因为我不想弄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慕念春转身离开。 慕元春脸孔煞白,身子晃了几下,却没有昏倒。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喊道:“慕念春,我还没输!我还有太孙殿下的宠爱。将来我总有卷土重来风光荣耀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别说你,就算是齐王,也休想安然无恙!” 慕念春脚步一顿。 慕元春自以为说中了慕念春的软肋,得意的尖锐的笑了起来,刺耳极了。 慕念春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一丝奇异的怜悯:“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你还能见到太孙吗?” 这世上多的是让人无声无息中死去丝毫不惹人怀疑的法子。 太子妃一直没痛下毒手,是碍着慕家的情面。现在慕正善已经登门表明了态度,太子妃怎么可能手软? 慕元春从慕念春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什么,陡然一惊,气息不稳的追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念春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唇角:“这么明显的事,以慕侧妃的聪慧,肯定能想通。” 这一次,慕念春没有再迟疑,很快便走了出去。 慕元春俏脸惨白,口中喃喃低语:“不可能,太孙心里只有我。她们最多就是罚我关些日子,绝不敢对我动手。不然,等太孙回来,她们怎么向太孙交代......” 几个身体壮实的婆子走了进来。其中两个毫不客气的拧住了慕元春的胳膊,另外一个面无表情的说道:“请慕侧妃先回屋休息。” 慕元春心里充满了恐惧,使劲的挣扎:“你们快些放开我。我要去见太子妃,我要见太孙妃。你们都给我放开!放开!连主子说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了吗?” 几个婆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依然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婆子冷笑着应道:“奴婢们的主子是太子妃娘娘,娘娘的命令,奴婢当然要遵从。还请慕侧妃老老实实随奴婢们回屋子去,也免得奴婢们粗手粗脚的伤着了你。” 话说的好听,可那两个婆子的动作却毫不留情。慕元春只觉得胳膊一阵阵火辣辣的痛,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那个婆子不耐的拧起眉头,随手扯了一块帕子塞进她的口中。然后将她半扶半拖进了屋子里。 ...... ps:姐妹最后一场对手戏,我写的热血澎湃,大家喜欢吗~o(n_n)o~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处置 战报频繁,战事紧急,随之而来的各种事也极为繁琐。太子忙的焦头烂额,近来时常留宿宫中。当太子接到太子妃的口信时,不由得暗暗诧异。太子妃这般慎重其事的叮嘱他一定要回府,肯定有什么要事。 偏巧今日奏折太多,当太子批完奏折赶回府中,已经是亥时一刻了。 当太子看到面色沉重的太子妃时,太阳穴陡然突突一跳:“是不是皓哥儿......” 太子妃一听话音就知道太子误会了,忙解释道:“江太医为皓哥儿开了药方,皓哥儿喝了药之后热度已经渐渐退了。蒋氏正一直陪着皓哥儿,殿下不用担心。” 几个月的孩子最易夭折。皓哥儿又是肚泻又是发热,整日哭闹不休,太子府里人人揪心。太子人在宫中极少回府,却也时时提着一颗心。江太医也是太子特意派到府中来的。 “皓哥儿没事就好。”太子松了口气:“你急急的让人叫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太子妃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是为了商议如何处理慕氏。此次皓哥儿泻肚发热,就是慕氏暗中捣的鬼。她私下收买了厨房里的厨子,在奶娘的吃食中做了手脚。皓哥儿吃了奶娘的奶水才泻肚,然后引起了高烧。慕元春为了撇清,前几日就回了慕家......” 太子面色铁青,眼中闪出怒焰:“这个慕元春,好大的胆子!”竟敢暗中谋害皇家血脉! “臣妾知道此事之后,也十分恼火。立刻命人去慕家接了她回来盘问。她一直嘴硬不肯承认,依仗着慕家以为臣妾不敢真正发落处置她。”太子妃冷笑道:“说实话。臣妾确实对慕太傅和十四弟妹有些顾忌。可没想到,慕翰林倒是个明白人。今日特地登门对臣妾言明,会将慕元春逐出慕家,不管臣妾怎么发落慕元春,慕家都毫无怨言。” 太子情不自禁的稽首:“难得慕正善这般明理。既是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置。”顿了顿又道:“慕家人有这般态度,我们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了。暗中处置了慕元春,此事的内情就别外传了。” 慕家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清正的门风家风。若是将慕元春的所作所为宣之于众,丢脸的可不止是慕元春。即使慕家当机立断的和慕元春断绝关系,也会累及慕家的名声。只能悄悄暗中处理。 太子妃立刻应道:“殿下请放心,臣妾知道轻重。不会将此事公之于众。” 太子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记得送封信给琰儿,免得今后他回府了和你闹腾不休。” 提起周琰,太子妃也觉得头痛,忍不住长叹一声:“如果不是碍着琰儿。臣妾早就将慕氏管教的服服帖帖了。一时心软,却险些酿成大祸。若是皓哥儿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杀了这个贱人也不足惜。” 太子也皱眉叹道:“当日琰儿到勤政殿来求过我这门亲事,我当时觉得一个女子无关紧要。既然他喜欢,不如就成全了他的心意。所以便点头应允了。没想到自从她过门之后,内宅就没个安宁的时候。现在更是胆大包天,将主意动到了皓哥儿的身上。这样心肠毒辣的女子,绝不能再留了。否则将来必成后患!” 周琰是大秦未来的储君。将来总有登临天下的那一日。有这么一个野心勃勃又贪恋虚荣权势的女子在身边,也会为后宫埋下隐患。 慕元春,实在留不得。 太子妃点了点头:“这件事交给臣妾。臣妾自会做的妥妥当当,不留什么痕迹。” ...... 慕元春在屋子里一夜未眠。 那三个粗壮的婆子轮班休息,总有人紧紧的盯着她。慕元春本就心思浮动不安,再被人这么恶狠狠的盯着,更觉得不战而栗。慕元春合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入眠。等到天亮之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刚睡着,就听门猛的被推开了。咣当一声响。 慕元春陡然被惊醒,霍然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太子妃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蒋氏和刘氏各站在太子妃身侧,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蒋氏淡淡的瞄了她一眼,刘氏也在看她,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 慕元春心里一个咯噔。昨日慕念春说过的那句话陡然浮上了心头。 你以为你还能见到太孙吗? “慕侧妃昨日偶感风寒,需要静心服汤药静心休养。”太子妃的声音冷冷的:“来人,把汤药端过来,伺候慕侧妃喝下。”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婆子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过来了。 慕元春面色一白,整个人仓惶又惊恐:“我根本没病,不需要喝药。快把这些药端走。” “有没有病,你说了可不算。本宫说你有病,你就是有病。”太子妃终于看了她一眼,目光凛冽,居高临下如同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那个身材粗壮结实的婆子狞笑着走上前来,将药碗递到了她眼前:“奴婢来伺候慕侧妃喝药。” 慕元春花容惨白,全身簌簌发抖。 药碗已经送到了她的唇边。黑乎乎的汤药还冒着热气,散发着令人作恶的诡异味道。 这根本是一碗要命的汤药! 慕元春忽的尖叫一声,用力打翻了药碗。一声脆响,药碗直直的摔落在床沿,跌的粉碎。褐色的药汁四处溅落。有大半都溅落到了慕元春的身上。显得格外狼狈。 慕元春此时无暇顾及这些,她慌乱的下床,推开那个婆子,然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连连磕头:“臣媳知错了!求母妃饶过臣媳一命!臣媳日后一定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待在屋子里,绝不敢再动半点歪心思!母妃饶命!” 一次次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令人心颤的闷响。 慕元春的额头很快就渗出了血迹。可她浑然不觉半点痛楚,依然用力的磕头。 太子妃冷眼看着这一幕,却并未动容,淡淡的张口说道:“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本宫不过是命人煎了一碗驱寒的汤药来,喝了只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乖乖喝下,也省了被灌药的难堪。来人,再端药来。” 一声令下,有一列丫鬟徐徐而入。共有六个人,每个人的手中都端着一模一样的汤药。 “这儿有六碗药,就算全被打翻了也无妨。本宫再命人重新煎上一锅汤药就是了。”太子妃悠然说道。 慕元春的头再也磕不下去了,额上的血迹缓缓的流了下来,美丽的脸庞上多了几丝血迹,显得诡异可怖。 她的脸上布满了绝望和不甘。 “为什么?”死到临头,慕元春反而豁出去了,直勾勾的盯着太子妃:“为什么你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我?我慕元春也是正经的名门闺秀,德言容功不逊任何人。又和太孙殿下情投意合,为什么你要阻挠我进门,害得我做不了太孙妃,只能以侧妃的身份嫁过来?我过府之后一直谨慎仔细的伺候你,你为什么还要时时刻刻刁难我?现在又要致我于死地!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开始还勉强维持镇定,到最后却已成了歇斯底里的嘶喊。 太子妃冷冷一笑:“亏你还有脸问什么。也好,本宫今日就说的明白些,他日你到了九泉之下,也不必做个糊涂鬼。” “你确实生的貌美动人,又有才气。若是你安分守己,也勉强配得上琰儿。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私下勾引琰儿,差点坏了太子府和慕家的名声,也差点让琰儿成为全京城的笑谈。琰儿将来是要做太子做皇上的,他的正妻应该端庄守礼贤惠温柔,就像蒋氏这样。你贪念虚荣野心勃勃,为了太孙妃的位置甘愿背弃青梅竹马的表哥。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又有什么地方能比得过蒋氏?” 慕元春听到最后两句,心底一凉,颤颤巍巍的问道:“我和表哥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妃轻蔑的哼了一声:“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就没人知道吗?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你嫉恨慕念春,故意利用罗钰设局陷害于她。可惜慕念春没上当,反而将了你一军。让你的野心和诡计无所遁形。也就只有琰儿傻乎乎的相信你是真心待他了!我没把这一切都告诉琰儿,是不想他难过伤心。你该不会以为你高明的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吧!” 慕元春面色颓败,呆呆的跪坐在那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太子妃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你有心机有手段,为了在府里站稳脚跟,一直哄着琰儿。这些我都心知肚明,只是碍着慕家的颜面不便处置你。可你万万不应该对皓哥儿动心思动手。你这种心如毒蝎连几个月的孩子也不肯放过的女人,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若想保存最后一点体面,就自己干脆的喝了药!” ...... ps:为霸气威武的太子妃点赞~今天有事,暂时一更~明天起两更 第三百三十六章 病逝(一) 若想保存最后一点体面,就自己干脆的喝了药! 这一句话不停的在耳边回响。 慕元春头脑一片空白,茫然呆滞的抬起眼。 太子妃的眼神一片冰冷。蒋氏的目光中闪动着恨意和畅快,终于第一次张口说话:“慕元春,在你动了心思谋害我儿子的那一天,就该知道会有今天这个下场!今天的结局,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这一切真的都是她咎由自取! 如果她没有遇到周琰,她会嫁给一心呵护她的表哥罗钰,会嫁到熟悉的舅家,会是罗家的七少奶奶。衣食无忧安享荣华琴瑟和睦......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被满满的嫉妒和不甘盈满,生出了要凌驾众人之上母仪天下的心思?为此不惜和家人决裂,背弃了自己的感情和最后一丝良心,嫁入太子府这个泥沼中? 真正的幸福唾手可得只差一步。可她偏偏就走错了这一步! 不知不觉中,慕元春已是满脸悔恨的泪水。 自己酿造的苦酒,就用这条性命去偿还吧! 慕元春颤抖着伸出手,从一个丫鬟的手中接过药碗,然后送到唇边。正要闭眼一言而尽,太子妃忽的说道:“等一等!” 慕元春心里生出最后一丝希冀,期盼的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定定的看着慕元春,说道:“如果你肯写一封绝笔信给琰儿,让琰儿对你断了所有的念想,我可以允诺你一个要求。” 绝笔信? 慕元春头脑麻木。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不可思议的尖锐的笑了起来:“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为什么还要写绝笔信?你倒是打的好主意,要了我的性命,还要周琰不记恨你这个母亲!你休想!你就等着周琰回京城。等着他发现是你逼死了我,然后和你这个母亲翻脸成仇吧!哈哈哈......” 疯狂又绝望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不息。衬着慕元春此时的模样,令人心中不寒而栗。 刘氏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垂下了头,不忍再多看慕元春一眼。 慕元春确实可恨可厌。同为侧妃,自己被牢牢的压了一头。还曾数次被慕元春陷害。也因此为太孙不喜。她恨慕元春,却又暗暗的羡慕嫉妒。可亲眼看着慕元春落到被逼死的下场,她的心中又不禁生出了几分恻然...... “因为你,你的兄长错过了会试。如今依然在读书,没能入仕。你心中就没半点后悔和愧疚吗?”太子妃不疾不徐的说道。 慕元春的笑声戛然而止:“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扯了扯唇角。宛如一个洞悉了人心的魔鬼,撒下令人无法拒绝的毒饵:“我的意思很简单。只要你肯写这封绝笔信,断了琰儿对你所有的痴念。我会许你兄长一个光明坦途。将来他在仕途上的成就,绝不在你祖父之下。” 慕元春身子一震,眼中闪过动摇和软弱,口中犹自强撑:“你一定是在骗我,我才不会上当!” “皇上已经撑不了几日了,等太子殿下登基。我就是六宫之主。想提拔你兄长,易如反掌。这点小事,我又何须骗你。这里的人都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我岂肯因为区区小事就食言,坏了自己的名声。你大可以放心!” 太子妃声音淡淡,并未刻意扬高音量:“你就快死了,人死如灯灭,琰儿是否记住你,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若是能用这条命换来你兄长的一世荣华。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你又何必拒绝?”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不妨好好想一想。若是答应了。就起身去写信。写完了再喝药!” 说完这些,太子妃便住了嘴。 ......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炷香里。慕元春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和表情。宛如一尊石雕。 她心中充满了恨意,恨不得周琰就此和太子妃反目成仇。即使她在地下无所知,临死前想到这些也有一丝快意。可是,太子妃偏偏提出了这么一个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兄长的脸。 从小到大,兄长一直都很疼她。在罗家的时候兄妹相依为命,感情十分亲密。回了慕家之后,也依然亲厚。如果不是因为周琰,他们兄妹也不至于渐渐疏远至今天这个地步。 慕长栩因病错过会试,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和痛楚。现在有机会可以弥补当日犯下的错......她反正逃不过这一劫了,能换来兄长的一世仕途顺利,也算死得其所! “我......我答应!”慕元春颤抖着挤出几个字。 太子妃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慕元春是一定要处死的,以免留下后患。可周琰确实是真心喜欢慕元春的,若是知道她逼死了慕元春,心中必然会对她生出怨怼。她不愿母子因此生出嫌隙,因此才许下这个诱人的承诺。只要慕元春肯写这封绝笔信,周琰或许会伤心难过,至少不会和她离心。 “我要沐浴更衣,吃饱了饭,再写信。”或许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慕元春渐渐平静下来,声音里多了几分决然。 死亡已经无法避免,至少也该填饱肚子,干干净净的再上路。 太子妃很快便答应了,转头吩咐一声:“准备热水给慕侧妃沐浴。再吩咐厨房准备些精致的饭食来。” ...... 沐浴时,几个婆子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目光紧紧的盯着慕元春的一举一动。 慕元春视而不见,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洗干净。然后换上干净的衣物。 厨房的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送来了饭菜。六个精致的炒菜,装在细腻的白底瓷盘上,犹自冒着腾腾的热气。外加一碗上好的粳米饭。 然而,再美味的饭菜,吃到慕元春的口中也没了滋味。 慕元春逼着自己一口一口的吃下饭菜。 填饱了肚子之后,慕元春坐到书桌前。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纸笔。慕元春深呼吸口气,提起笔,蘸饱了墨。当下笔时,头脑里却一片空白。 周琰白胖清秀的脸孔在眼前不停的晃动。干净澄澈的眼眸里总是浮着温柔的笑意,倒映着她的虚伪和阴暗...... 不能否认,她心里真正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表哥罗钰。她对周琰。一开始就存了虚荣和利用,哪怕是温柔讨好,也不过是虚情假意。她只要直抒心意,就能彻底打消周琰所有的痴恋。甚至由爱变恨...... 慕元春手颤了一颤,墨滴落到干净的信纸上。 罢了!已经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可留念可矫情的! 慕元春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终于恢复了平静。将被墨汁染脏的信纸扔到一旁。重新取了一张干净的信纸。这一次,她手中的笔稳稳的落了下去。一开始还有些生涩,写到后来。越来越流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绝笔信便写好了。 “把信给太子妃看一看,如果满意的话,就把药端进来吧!”慕元春头也不回的吩咐。 沈妈妈走上前来,拿起信,迅速的走到了外间的偏厅里。恭敬的递给一直等待的太子妃:“慕侧妃的信已经写好了,请太子妃娘娘过目。” 太子妃接过信。仔细的看了一遍,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慕元春果然是个聪明人。这封绝笔信。写的甚合她心意。 “把药端进去,”太子妃淡淡说道:“由着她自己喝药,给她留些体面。” 沈妈妈应了声是,端了药进去。 蒋氏看着太子妃手中的信,忍不住轻声道:“母妃,这封信能否让臣媳看一看?” 太子妃没说话,只似笑非笑的看了蒋氏一眼。这一眼,却令蒋氏心生羞愧不安,立刻起身请罪:“是臣媳冒昧了,还请母妃息怒。” 太子妃缓缓说道:“但凡是女人,天生都存着妒忌之心。谁也不愿自己丈夫的心里放着别的女人。你对慕元春的忌惮和嫉恨,本宫心里都明白,也能体谅几分。不过,你也得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必斤斤计较耿耿于怀。慕元春今日‘病逝’之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你又何须在意她写的是什么。” “臣媳受教了,多谢母妃。”蒋氏恭敬的垂下了头。 太子妃对蒋氏的柔顺很满意,不再说什么。 ...... 沈妈妈将药碗放到了慕元春的面前。大概是因为慕元春最后一刻表现的还算平静,沈妈妈对她倒是多了一分敬意:“太子妃吩咐了,请慕侧妃自己喝了药。” 没让人硬灌下这碗药,也算是给她最后的颜面了。慕元春扯了扯唇角,却扯不出上扬的弧度,脸上的表情麻木而僵硬。 她颤抖着伸出手,端起药碗,送到唇边。闭上眼,一言而尽。药汁滑过喉咙,留下难以形容的苦涩。 她闭着眼睛,眼角缓缓渗出两滴泪。 胃里很快灼痛难当,痛楚很快蔓延至全身。眼前渐渐黑暗。 短暂的十六年生命,在这一刻终于走到了尽头。 ...... ps:幕元春终于死了~我一直觉得,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和反派。慕元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太过偏执和阴暗,也太过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可她和罗钰之间是有过真情的,和慕长栩之间的兄妹之情也是深厚的~ ps:感谢书友mermaidyumin打赏的和氏璧~感谢书友r的平安符~ 第三百三十七章 病逝(二) 太孙侧妃慕氏身患恶疾,于腊月初四这一天病逝。 大秦举一国之力应付边关和赵州战事,京城人人自危人心惶惶。众人关心的是战事是否顺利,粮价到底还要涨到什么样的地步?听说有些荒凉偏远的州郡已经饿死了人,有大批的灾民四处流窜,到底会不会逃到京城来诸如此类。区区一个侧妃病死,实在不惹眼。几乎无人关注。 太子府也并未大张旗鼓宣扬此事,打发人到慕家罗家和齐王府报了丧,然后匆匆的将慕氏以侧妃之礼下了葬。战争时期,一切丧事从简。就连慕家和罗家也未派人登门吊唁。 慕元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下葬的那一日,慕念春出乎意料的来了。 太子妃蒋氏都没来,只有刘氏在。几个管事婆子有条不紊的操持着一切,刘氏神色晦暗不明的站在一旁。 她当然不喜欢慕元春,慕元春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心中是快意的。可这份快意中,又掺杂了许多复杂难言的唏嘘和凛然。出身名门美丽出众最得太孙宠爱的慕元春就这么轻飘飘的死了,一条人命原来是这等轻贱。今后她在太子府里可得更小心才是...... 听到下人禀报齐王妃来了,刘氏立刻回过神来,匆匆的迎上来:“见过十四婶娘。”心里却暗暗奇怪。 慕元春姐妹出阁前不睦,出嫁后从不来往。偶尔见面便是唇枪舌剑争锋相对。那一天在太子府里,她更是亲眼见证了姐妹反目。慕元春死了,慕念春心里一定很高兴。今日怎么会特地跑了过来?看死人下葬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慕念春神色沉静。简单的说了句:“我就是来随便看看,你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刘氏将心里的疑云按捺下去,应了声是。之后果然没再叨扰慕念春。 果然是个挑眉通眼的伶俐女子,怪不得能迅速在太子府里站稳脚跟。慕念春随意的想着。很快将目光收了回来,静静的落到了那口厚重的棺材上。 棺材已经封好了,几个壮实的小厮小心的抬着棺材放入挖好的土坑里,然后用铁锹挖土填埋。棺材一点点被泥土掩盖。不管生前如何美貌绝色风姿动人,闭眼之后却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躺在棺木埋在土里。 憎恨了两辈子的仇人终于死了!慕念春的心里竟没多少欢喜。只有淡淡的苍凉和疲倦。就像前世得知慕元春死讯的那一刻一样。 生前纵有再多的恩怨,死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得知慕元春今日下葬,她几乎没有犹豫便来了。来送慕元春最后一程,也算了结两辈子所有的恩仇。 慕念春就这么安静的站着。不知多了多久,石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天凉起风了,也该回去了。” 慕念春轻轻嗯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 五天后,慕念春回了慕家。 慕正善神色有些阴郁,也没什么兴致说话。只说道:“长栩病了,你待会儿去松涛院看看他。” 慕念春应下了。 张氏陪着慕念春一起去松涛院,一路上低声说道:“那一日从太子府回来之后。长栩就病了。后来慕元春‘病逝’,太子府打发人来报丧。你爹想瞒也瞒不住,长栩知道此事之后。连着几日没进食,病的愈发厉害。你爹特意吩咐你来看他,肯定是希望你劝一劝他。待会儿你说话可得小心些。” 张氏从来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主儿。她一直不喜欢慕长栩兄妹,却也从未主动对付过他们两个。最碍眼的慕元春已经死了,她的心病就去了一大半。如今慕长栩重病不起,她反而有几分不忍。 慕念春默然片刻。才低低地应道:“将慕元春逐出家门的主意就是我出的。慕元春的死,我脱不了干系。大哥看到我只怕心中更难受。” 这倒也是。 张氏立刻停住了脚步:“你说的对。都是你爹犯糊涂,害的我也跟着迷糊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这松涛院还是别去了。免得见了面尴尬。” 万一慕长栩情绪激动怒骂几句。慕念春可就要白白受气了。 慕念春看出张氏的心思,心里涌起一阵暖意,扯了扯唇角说道:“无妨,自家兄妹总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见。大哥和我的感情本就淡薄,大不了再疏远一些。” 说着,便进了松涛院。 萧氏得知慕念春张氏来了,忙迎了出来:“母亲,四妹。”眼睛红红的,显然之前刚哭过。 “大嫂,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慕念春轻声问道。 萧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刚喝了药,正在闭目养神。”边说边领着慕念春母女进了内室。 屋子里光线暗淡,气味沉闷。慕长栩闭目躺在床上,一脸病色,形容憔悴。听到脚步声,慕长栩睁开了眼。待看清来人之后,又将眼睛闭上了。 萧氏颇有些尴尬,快步走到床边低声提醒:“夫君,四妹特意来看你了。” 慕长栩依旧闭着眼,一言不发。 萧氏手足无措的看了慕念春一眼,一脸的为难和歉然。 慕念春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觉得难堪,微笑着说道:“娘,大嫂,我想和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张氏略一犹豫,才和萧氏一起退下了。 ...... 慕念春走到床边,喊了声大哥。 慕长栩没有睁眼,声音低哑:“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更不想恶言相向。” “你为了大姐的死迁怒于我是应该的。”慕念春对慕长栩的冷淡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道:“不过,我自问无愧于心。这几年来,她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一次又一次的设局害我。我出于自保,只能还击。她执意要嫁给太孙嫁入太子府,因为心机太重不为太子妃所喜,矛盾日渐堆积。这一次的事情,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就算她今年能忍下,明年后年呢?她的性子你比谁都清楚。落到今天的结局,是她咎由自取!” 慕长栩俊脸泛白,不知是愤怒还是隐忍,身体颤抖不已。 慕念春又说了下去:“这一次,如果爹没有及时的将她逐出家门。太子妃顾及慕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等太孙回来,以太孙对她的宠爱,她或许还会有风光的那一天。可慕家也会为她所累,将来必然会被卷入太子府的内宅争斗中。一旦行步差池,慕家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一点你当然也想到了,所以当日才狠心做了选择。既是如此,你就应该料到这样的结果......” “你不要再说了。”慕长栩倏的睁开眼,满脸痛苦和自厌,声音沙哑颤抖:“是,我也同样自私。纵然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不能为了她将慕家拖进泥沼。所以,她活该被逼死,活该悄无声息的下葬。我这个做兄长的,甚至没有亲自去送她最后一程......” 话没说完,两行热泪已经涌出了眼角。 泪水模糊中,似乎看到了慕元春浅笑盈盈的脸庞。 他们兄妹一直相依为命感情亲厚。这两年来却日渐冷淡疏远,如今落得个天人永隔。 她还这么年轻,正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她甚至还没怀孕生过子嗣,没留下半点血脉..... 慕长栩侧过头,断断续续的传来隐忍压抑的哭泣声。 慕元春的死将会是他心底永难抹灭的痛苦。 慕念春沉默不语。她和慕元春积怨太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结。可慕长栩前后两辈子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从这一点来说,她对慕长栩是有亏欠的。所以,她特意来看慕长栩,用冷硬无情的话语解开他的心结。哪怕是他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她的身上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慕长栩的哭声才渐渐停了。 慕念春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前几日她下葬,我去送了她最后一程。之后又去了太子府,太子妃和我说起了一件事。她临死前,写了一封绝笔信给太孙,让太孙断了对她的痴念。用以来交换你一世的仕途顺利......” 慕长栩全身一震,霍然坐直了身子,颤抖着问道:“你、你说什么?她真的写了绝笔信?” “你没听错,”慕念春深深的看着慕长栩:“这是她和太子妃最后的交换条件。也是她对你的愧疚和补偿。这封绝笔信在几日前就送出了京城,最多半个月就能送到太孙的手中。太子妃许过的承诺,绝不会食言。你若是真的心痛她的死,就更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否则,她在地下也无法安息。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一想吧!” 说完,慕念春便转身离开了。 她心里很清楚,她和慕长栩淡薄的兄妹之情也到此结束了。慕长栩心胸再宽广,也不会再像往日那般喊一声四妹。 什么事都需要付出代价。这样的代价最多令她微微生憾,很快又回归平静。 ...... 第三百三十八章 边关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三日,路上的积雪几乎齐至膝盖。天寒地冻,不知有多少百姓饿死冻死。打仗也是不可能的事了,两边大军只能老实的各自修生养息。 对征战了一年死伤众多疲倦不堪的边军来说,这些时日大概是这一年来过的最安心悠闲的日子了。到处都是冰冻,除了小队的斥候和巡逻的士兵,其他人都可以躲在厚实的营帐里休息。只可惜冰寒的天气也阻挡了送粮大军的脚步,近来的伙食已经缩减了三分之一。 城墙上同样积了厚厚的冰,穿着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枪警戒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开始是不想乱动,到后来却是想动也动不了了——因为站的久了,鞋子也被冻住了。若是没人帮着扶一把,抬脚的时候摔跤是免不了的。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正吸溜着鼻子。他入伍不久,对付严寒冰雪的经验尚浅,一时没察觉这样的危机。站了半天的岗快到换班的时候了,抬脚便往前走。因为用力过猛,猝不及防之余重重的向地上摔去。 这一下若是摔结实了,免不了头破血流。 那个年轻士兵眼看躲不过了,索性咬牙闭眼,准备狠狠摔一跤。 想象中的痛楚并未到来,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手及时的扶住了他,使得他免了这一难。年轻士兵忙站稳身子,感激的看向那两只手的主人:“谢谢你......”在看清来人的脸孔时,不由得一惊。 扶住他的也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穿着盔甲。只露出被冻的通红的略圆脸孔。这张脸生的颇为清秀,眼睛不算大,却黑亮有神,又格外的温和。 “太、太孙殿下?”年轻士兵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忙跪下行礼。 太孙殿下几乎每日都会到城墙上来巡视一圈。负责守着城墙的士兵们人人都认识这张脸。最难得的是,太孙殿下平易近人,对着士兵从不摆架子,和蔼可亲。 “不用多礼,”周琰笑着说道:“站了半天的岗,一定又冷又饿。快些下去歇着吧!” 年轻士兵满心欢喜的起身告退,一抬头,又见另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这个少年也穿着盔甲,却半点都不臃肿,相貌俊美气度出众。慢悠悠的走过来。颇有些闲庭信步的潇洒。 太孙殿下和齐王殿下是出了名的焦不离孟。这个少年,当然就是齐王殿下了。 年轻士兵自觉今日运气极好,竟一连遇到了太孙和齐王,欢喜的上前行了礼,才退下了。 “十四叔,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怎么又跑到城墙上来了?”周琰皱着眉头絮叨:“天寒地冻的,城墙又滑的很。万一摔了跤,背上的伤再裂开怎么办?” 齐王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意的耸耸肩笑道:“已经养了两个多月。背上那点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你就别整天唠叨个没完了。” 周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是是,你伤已经好了。待会儿我就写封信给十四婶,让她别为你这点小伤担心。” 这话可戳中齐王的要害了。 明知道周琰是开玩笑,齐王还是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敢多嘴,我扒了你的皮!” 周琰和他笑闹惯了,立刻揶揄道:“你养了这么久的伤。一直都没来得及写信回去。十四婶不忧心才是怪事。再说了,你受伤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等回京了,她还不是照样什么都会知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能瞒一时是一时。”齐王想也不想的应道。 这大半年来,他数次亲自领兵上阵,打了不少胜仗,边城也收回了几座,战事渐渐占了上风。战场刀剑无眼,受些轻伤是难免的。 两个多月前,他领兵追击一个鞑靼将领,将对方斩于刀下。那个鞑靼将领在临死前也砍了他的背一刀。这一刀着实伤的不轻,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如今提起刀来后背还会隐隐作痛。 养伤期间,他无法写信,又不愿让别人代笔,只得停了家信。能下床走动了,立刻就写信回京。只可惜又遇上这样的冰雪天气,交通实在不便,那封信大概会延迟十天半个月才能送到慕念春的手中。 想到慕念春,齐王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香囊,眼中闪过思念和渴盼。 周琰很应景的叹道:“诶!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一别就是大半年,每日晚上辗转难眠。不知远在京城的佳人是不是也在同样的想着自己......” “好小子,胆子越混越肥了,竟敢来取笑我了。”齐王笑着踹了周琰一脚。 周琰身手比以前灵活了不少,竟闪开了,笑嘻嘻的裂开嘴,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拜了赵将军为师,又学兵法又学武功。就连赵将军也夸我进步极大。你休想像以前那样踢中我了。” 齐王毫不客气的泼了一大盆冷水过来:“赵将军夸你是出于礼貌,你也好意思当真。来来来,现在来和我过几招。看看你能在我这个‘重伤未愈’的人手中走几招。” 周琰咳嗽一声:“这里到处结着厚厚的冰,不宜动手过招。再说了,我岂能欺负你受伤未愈。过招的事以后再说。” 哟!这脸皮真是厚了不少,还学会撇清和狡辩了。 齐王似笑非笑的瞄了周琰一眼,总算给他留了几分颜面,没再揪着不放。 ...... 说笑一番过后,叔侄两个一起巡视了一圈。 这大半年来,周琰的改变和进步着实不小。养尊处优的白胖渐渐没了,黑了不少,瘦了不少,也更精神了。如今说起城防和兵力部署来也头头是道,思维敏捷沉稳。虚心好学,颇能听得进将领们的意见和建议。这样的平易近人,很快就赢得了众将领的好感。 更难得是,周琰每天都抽出一个多时辰向赵将军学兵法学武功。每日还坚持亲自巡视城墙边防。他的进步有目共睹。就连齐王之前也没想到,周琰竟有这样脱胎换骨的改变。 在周琰的眼中,齐王的变化更大。 往日在京城,齐王也就是个擅长吃喝玩乐的纨绔皇子。确实比别人都聪明些,却也看不出特别之处。领军之后,齐王却迅速的崭露出了精于谋算的狠辣和果决。从定州大捷之后,领军到边关又数次定计对付鞑靼骑兵,甚至亲自领兵上阵,一点一点的扭转了战局。 周琰是边军名义上的统帅,齐王才是真正做决断的人。一个运筹帷幄定计,一个坐镇大军安抚军心,堪称一对绝妙的搭档。 一众原本心中存着怀疑的将领们也渐渐放了心。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内部争权夺利意见不合。太孙和齐王两人相互信任,从不猜疑。实在难得! “十四叔,今天是年三十,我已经吩咐伙房多宰些牛羊,做些好吃的给将士们过年。”周琰笑道:“对了,索性把最后几缸高粱酒也分了,让每个士兵都喝上两口。” 齐王点点头:“这些事你拿主意就是了。”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如今军中的存粮已经不多了,最多只够再吃上半个月。朝廷送粮的军队若是半个月之内没赶到,将士们可就要饿肚子了。” 十几万的军队每日需要消耗的粮食是个很可怕的数字。朝廷的送粮军队每隔两个月左右就要送一次粮来。上一次随粮而来的,还有一个令人心情沉重的坏消息。 户部的库银只够撑到开春三月。也就是说,若是在三个月之内无法结束战争,将士们就要面临着缺乏军粮的窘境了。饿着肚子打仗是不可能的事。一旦军粮供应不上,大军不攻自溃。 一提起此事,周琰也笑不出来了,叹道:“是啊,我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暗暗发愁。” 这样的消息当然是严密封锁的,绝不能让普通的将士知道,免得动摇军心。于是,沉甸甸的担子就都压在了知情的几个人心头。周琰已经一连数日都没安稳的睡过好觉了。 可这种事不是发愁就能解决的。 粮食!粮食!粮食!他要到哪儿去找这么多的粮食喂饱十几万大军! 周琰忍不住抓了抓头,懊恼的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会有为粮食发愁的一天。” 生来就是太孙,自幼锦衣玉食,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齐王眸光微闪,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床上躺着,脑子却没闲着。倒是想出了一招狠棋来,只是要冒上一点风险......” 一听风险两个字,周琰就觉得后背发凉,不假思索的说道:“若是有风险,就让我去。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绝不能再领军出击了。” 齐王心里一暖,笑着拍了拍周琰的肩膀,正要说什么,方同忽的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信封:“太孙殿下,京城那边来信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噩耗(一) 周琰眼睛一亮,一脸欢喜的接过了信。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离开家人。在人前要装着若无其事,私底下却是极想念家人的。接到家人的来信,无疑是令人高兴的事。 信封厚实也是难免的,因为里面至少会放四封信。分别是太子妃蒋氏刘氏还有慕元春的。 “家中女眷多就是好,每次收信都这么厚实。”齐王惯例要取笑周琰几句:“足够你看足一整晚了。” 周琰心情极好,咧嘴笑道:“我也有一个多月没收到家书了。今天倒是巧的很,正好年三十的收到了信。”这比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更令人欢喜。 周琰甚至等不及回房便急急的拆了信,厚实的信封里果然放了四封信。 周琰惯例先看太子妃那一封。目光迅即的掠过数行,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笑容忽然凝结住了,清秀的脸孔唰的惨白,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齐王一惊,皱眉问道:“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什么事了?是定州那边打了败仗,还是父皇的病情又加重了?” 周琰的嘴唇不停的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信,就像走火入魔一般。 齐王从未见过周琰这般失控,心里愈发觉得疑惑不安,猛地抓住周琰的胳膊,大声喝道:“周琰!到底出什么事了!” 周琰抬起头来,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喃喃的说了句:“元春......死了!” 元春死了! 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那个他全心喜欢发誓一辈子都要真心相待的女子。永远离开他了...... 周琰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回荡着这句话。喉头一甜,忽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直直的倒了下去。手中的信纸轻盈的飘落。 齐王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周琰。不小心用力过猛,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可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伤口了。先扶周琰回去要紧。 方同也是面色大变,慌忙扶住周琰的另一只胳膊:“殿下,殿下!” 齐王沉声道:“他情绪太过激动,口吐鲜血,现在立刻扶他回房,再召太医来。” 当日离开京城的时候。特地带了一个太医随行。各种珍贵的药材也带的齐备。太医的医术自然要比军中的大夫要强多了。齐王受伤的时候,幸好有太医一直精心照料,才能在短短的两个月中养好了伤。 方同忙应下了,又叫了一个亲兵来一起扶着周琰。 齐王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信纸。展开看了几眼。几行字赫然引入眼帘。 慕氏心思歹毒,暗中对皓哥儿下手,又躲回慕家企图逃过罪责。慕翰林大怒之下,将慕氏逐出家门。慕氏认罪之后,自尽身亡。为了保存慕家颜面和慕氏最后的体面,对外只称慕氏病故。你看到这封信时,慕氏已经安然下葬。 ...... 寥寥几行字,却让人看的心惊动魄。 齐王眉头微皱。眼中流露出深思。 以慕元春的性子,断然不肯“自尽身亡”。此事背后,必然有隐情。 周琰心软多情。又对慕元春一见倾心。娶回府之后,对慕元春宠爱有加。即使后来渐渐察觉到慕元春并不如想象中的完美无缺,也依然是喜欢她的。骤闻慕元春的死讯,也怪不得周琰会有这般剧烈的反应。 周琰气血攻心,吐了一口心头血,一直昏迷。 太医开了药方。一碗药灌入周琰的口中,依然迟迟不见周琰醒来。 方同在一旁不停的抹着眼泪。他十岁起就被选中伺候周琰。主仆相处七八年,感情自然深厚。周琰身子结实。平日连头疼发热都极少。像此刻这般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的从未有过...... “别哭了。”齐王坐在床边,头也不回的吩咐:“我在这儿看着,你先退下吧!等他醒了,我再叫你进来伺候。” 方同哽咽着应了一声。 郑喜随着方同一起退出了门外。主子感情亲厚形影不离,他们两个也十分要好。郑喜见方同哭泣,心里也不是滋味,轻声安慰道:“太孙殿下陡然知道这个噩耗,心里肯定受不了。所以才会昏迷这么久,说不定很快就会醒了。” 方同抽抽搭搭的还击:“不是你主子,你当然说的轻巧。当日齐王殿下从战场上受伤回来,你可是整整哭了半天。” 郑喜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悻悻然说道:“我好心安慰你,你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了,你爱哭多久哭多久,我半个字都不说你行了吧!” 这么一打岔,方同也哭不下去了,用袖子擦了眼泪:“慕侧妃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太孙殿下这般宠爱她,她怎么也不知足,竟敢暗中对皓哥儿动手。” 谋害皇家血脉,只有死路一条。能有个体面些的死法,已经是太子妃格外开恩了。 郑喜也忍不住叹道:“是啊,这也实在怪不得别人。” 自作孽,不可活啊! ....... 天渐渐暗了下来。 今天是年三十,伙房里宰了许多牛羊,蒸了一筐又一筐的白馒头。热腾腾的肉就着香软的馒头,敞开肚皮吃个饱,再喝上一两口高粱酒。对士兵们来说,这是一顿极为丰盛的年夜饭。 周琰亲自定了规矩,军中的将领们和士兵们吃一样的伙食。他和齐王也不例外。因此,送到房中的晚饭同样是牛肉烧白菜,白煮羊肉,外加一盆馒头。 周琰没醒,齐王也没心情吃晚饭,挥挥手示意郑喜将饭菜放在桌子上。 又过了许久,周琰终于渐渐恢复知觉。先是手指动了一动,然后缓缓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齐王关切又释然的脸孔:“你可总算是醒了。”一昏迷就是大半天,实在够吓人的。 周琰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僵硬的躺着。清秀的脸孔毫无血色,眼中溢满了悲伤难过。 齐王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低声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要是想哭就哭吧!”狠狠哭一场,总比痛苦郁结在心中的好。 周琰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似哭非哭,声音里满是麻木茫然:“十四叔,那封信我还没看完......你把信拿给我,我想看完。” 齐王避重就轻的说道:“你刚醒,情绪不宜激动,明天再看也不迟。” 周琰却很坚持:“我现在就看。” 别看周琰平日脾气温和,可一旦执拗起来,也颇让人头痛。齐王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将太子妃的那封信给了周琰。 周琰在齐王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展开信看了起来。 烛火摇曳,光影斑驳不定,在周琰的脸上投下大片阴影。周琰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麻木僵硬的令人心惊。 齐王没有矫情的出言安慰。在这样的时候,不管说什么,周琰肯定都听不进去。痛失爱人的打击,就算再坚强勇敢的男人也无法承受。 可更令周琰痛苦的,还在后面。 看完了太子妃的信,周琰又从枕边拿起另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隽秀工整,十分眼熟。 是慕元春的字迹! 周琰双手一颤,眼里泛起水光。心里的痛苦和酸涩几乎难以形容。 这封信,一定是慕元春在临死前写给他的...... 周琰颤抖着拆开信封,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熟悉的字迹顿时引入眼前。这确实是慕元春的字迹,而且写的十分流畅工整。 这封信绝对是出于慕元春之手,绝不是伪造出来的。 周琰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痛哭出声。他逼着自己,仔细的看起了这封绝笔信。 然后,周琰的脸更白了,全身难以自制的剧烈颤抖起来。一阵尖锐的痛楚自心底蔓延开来,迅速的延伸至四肢百骸。那种巨大的无与伦比的痛苦,牵扯着他的五脏六腑,痛不可当。 如果说之前太子妃的信给了他沉痛至极的打击,那么,这封绝笔信就是彻底的将他打入冰冷的深渊...... 齐王一直留意着周琰的一举一动,见状心里一个咯噔,想也不想的用手稳住周琰的肩膀:“周琰,你怎么了?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如果只是普通的绝笔信,周琰或许会痛哭流涕,可绝不会像现在这般面无死灰。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周琰像一截木头,枯坐在床上,对齐王焦急的追问没有任何反应。 齐王心里一沉,正要转头叫太医。 一个修长的身影忽的出现在门口。英俊的脸孔一片苍白,素来黑亮的眼睛更是黯然无光。 竟是罗钰来了! 罗钰的步履异常沉重,走到床前站定,定定地看着周琰,声音嘶哑:“殿下,方同说的是不是真的?表妹......真的病逝了吗?” 周琰抬起头看向罗钰,看到他眼底巨大的悲痛伤心,机械得点了点头:“是。” 罗钰眼中泪光一闪,猛的将头转到了一侧。 屋子里的空气沉重而窒闷,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第三百四十章 噩耗(二) 周琰坐在床上。 罗钰站在床边。 两人都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了身形,维持同一个姿势,良久没有动弹。 终于,齐王开口打破了沉默:“人死不能复生,你们都节哀。” 没有人吭声。这样的反应,也在齐王意料之中,他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心里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现在就说出来。免得憋在心里难受,也免得伤了彼此的情意。” 罗钰率先回过神来,心里一阵浓浓的苦涩。 自从发现慕元春和周琰有私情的那一日起,他的心里从未真正释怀过。表面却要装的毫不介怀,依然追随着周琰。慕元春嫁给了周琰,他也另外娶了妻。一切看来都没什么异样。 可他和周琰都很清楚,彼此之间有一道深深的隔阂。其中的原因,他甚至绝不能诉之于口。免得给身在太子府中的慕元春带来麻烦。这也是他最后能为慕元春所做的,永远的忘掉他们的过去...... 可现在,慕元春嫁入太子府还不到两年,就香消玉殒...... “殿下,表妹身子一向不错。之前毫无征兆,为什么会忽然病逝?”罗钰到底忍不住问出了口,语气中不自觉的充满了质疑。 罗钰的声音一入耳,周琰的脸更苍白了。他没有出声,只是伸出手。他的手里,是慕元春的绝笔信。 罗钰默默的接过信。 信里的字迹,大概没人比罗钰更熟悉。他和慕元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少时一起习字。透过漂亮工整的字迹,慕元春美丽平静的脸庞跃然于眼前。 ...... 周琰,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长眠于地下,永生再难相见。 你不必为我的死伤心难过,落到今天这样的结局,都是我咎由自取。 当初我本心系于表哥,我们两个青梅竹马情意深厚,虽未私定终身,却早已心心相映。慕家和罗家也早有默契,只等我及笄,就会为我和表哥定下亲事。可我偏偏遇上了身份尊贵的你。你眼中的爱慕,令我虚荣欢喜,更生出难以抑制的野心。我想做太孙妃,想日后母仪天下尊荣一生。我背弃了表哥的情意,主动勾引你。你是个单纯可爱的少年,眼中只看到我的好,肯定想不到我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你。 只能做你的侧妃,我心中实在意难平。我记恨太子妃,嫉妒太孙妃,一次又一次的怂恿你为我撑腰,和她们较劲。太孙妃怀了身孕,更令我心中嫉恨不已。若是生了女儿也就罢了,偏偏生下了儿子。我原本想等着你从边关回来,早日怀上你的子嗣,再和她一较高低。可等了大半年,你还是没回来,皓哥儿却一日一日的长大了。我实在无法再等了。终于冒险出了手。 可惜,我的计谋失败了。太子妃很快查出了皓哥儿真正的病因。慕家也不肯庇护我,主动将我这个女儿逐出家门。我无颜再苟活,只有一死。 我死了,你不必耿耿于怀,也不必悲伤。我从未以真心待过你。早日忘了我吧! 如果有来生,你不要再遇见我。善良温柔的你,值得世上最好的女子。 慕元春绝笔! ...... 字迹流畅自然,显然是慕元春在平静的时候写下的。 轻飘飘的一张信纸,却沉重如千斤。罗钰握着信纸的右手微微颤抖着,俊脸如同一张白纸,眼中溢满了痛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既已做了决定,又为何要轻易寻死? 这样一封冷漠无情的绝笔信,就连他看了也觉得心痛如绞。也不知周琰看了之后会是何等的痛苦...... 这一刻,罗钰不知是该恨周琰,抑或是同情他更多一些。终于,他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将信还给了周琰。 周琰接过信,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红了。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想一个人待着,你们不用陪我了。” 罗钰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表妹的死,我心里很难过。太孙殿下的伤心自然更甚过我十倍百倍。刚才是我无礼失态,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海涵。也请殿下想开些,逝者已矣,要多重身体。” 说完,便行礼告退。 齐王略一犹豫,也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周琰,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很难过。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大概也听不进去。可我还是不得不说,你如今是边军统帅。你再痛苦再伤心也绝不能倒下。否则军心浮动,后果不堪设想。你今晚好好静一静,我明天再来看你。” 齐王也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周琰孤零零的一个人。 周琰愣愣的坐了许久,近乎自虐的将慕元春的绝笔信翻来覆去的看了数次。直到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中。心痛到极处,反而近乎麻木了。浑然不觉时间悄然流逝。 往昔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初遇慕元春时的惊艳,得知她也心系自己时的狂喜,登门看望她时的激动雀跃,决意娶她时的坚定执着,洞房花烛夜的温柔怜惜,还有相处日久后隐隐的失望和落寞...... 最后,眼前不断浮现出慕元春冷漠绝情的话语。 我从未以真心待过你。 原来,他们之间的柔情蜜意,一直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她真心喜欢的人是罗钰,她从未真正的爱过他。 ...... 晨曦第一缕阳光透进窗子,洒落在床前。 不知不觉中,周琰竟枯坐了一夜。满眼血丝,形容憔悴。 不眠不休在屋子外守了一夜的方同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见了周琰这般模样,方同心中一酸,眼泪哗地就涌了出来:“殿下,你可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若是被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知道了,不知会何等心疼。就是奴才见了,心里也难受的很。” 周琰反应远比平日迟钝,愣愣的看了方同一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声音沙哑极了。脸孔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方同心里一慌,不敢再哭,胡乱用袖子擦了眼泪,凑到床边,大着胆子用手试了试周琰的额头。这一试之下,方同心里更慌了。 周琰的额头滚烫! 方同立刻去禀报齐王。 齐王就住在隔壁,闻讯立刻赶来。见周琰这般模样,心里也是一沉。不过,脸上却没流露一星半点,有条不紊的吩咐:“快去请太医来,命厨房熬些好消化的热粥,再准备些热水。” 有齐王在,方同也有了主心骨,不再慌乱无措,忙依令而行。 太医的诊断也在齐王的意料中。 周琰情绪过激心中抑郁,又硬生生的枯坐了一夜,外冷内热一起发作,发起了高烧。孩子高烧易夭折,成年人发了高烧也不能等闲视之。太医迅速的开了药方,命人煎药喂了周琰喝下。又叮嘱方同用温水为周琰擦拭身体祛热。 周琰被折腾了半天之后,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耳边隐隐约约的响起了齐王和太医的声音。具体说什么,他昏沉的大脑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齐王一脸忧色,低声问道:“太孙的高烧什么时候能退?” 太医斟酌片刻,才低低的应道:“这个可不好说。可能一两日,也可能三五日。若是太孙殿下心中一直郁结不开,只怕会拖延的更久些。请齐王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尽力为太孙殿下诊治。这几日会一直守在屋子里,寸步不离。” 齐王也没心情说客套话,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 周琰这一病,所有边军和城防的任务就都落到了他身上。他根本无暇一直陪在周琰身边。 只希望周琰能早日挺过这一关! ...... 周琰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 元宵节过后,天气渐暖。积雪全部融化,道路又恢复了畅通。朝廷运送粮食的大军也终于在断粮前赶到了边关。 齐王暗暗松口气,命人将粮食送入粮仓,又亲自见了送粮官:“武将军千里迢迢送粮到军中,辛苦了。” 武将军年约四十,生的粗壮结实,说话行事颇为干脆,拱手笑道:“这是卑职的职责,谈不上辛苦。原本军粮应该在年底就送来,没曾想风雪连连,路上结了厚厚的冰冻。送粮的马车被困在了半路,只能等化了冻再出发。好在赶来的及时,没让将士们饿肚子。” 齐王夸赞了武将军一番,又问起了户部的情形。 一提起户部,武将军就笑不出来了,长叹一声说道:“不瞒殿下,这批军粮是户部好不容易筹措出来的。这一场大雪,不知冻死饿死了多少百姓。不少州县都上了折子,朝廷正在为拨粮赈灾发愁呢!” 仗不能不打,筹措军粮是第一要紧的事。可朝廷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挨冻受饿不管。这一堆烂摊子,足够太子和朝臣们焦头烂额了。 齐王也皱起了眉头。 武将军虽然没明说,可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批军粮过后,朝廷是无力再调拨军粮了......r1152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夜袭 武将军走后,齐王一个人独坐了许久,面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就算将士们节衣缩食,这批军粮也最多撑上两个月。之后要怎么办?难道要杀战马果腹?定州那边的情势也十分不妙。平远侯久攻定州不下,韩越分明一直没出全力,显然还有后招。边关战事不能再拖了。再这么拖延下去,大秦就真的要亡国了...... 良久,齐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行险招了! 若是这一计能成功,就能尽快结束和鞑靼人的战争。然后率兵支援定州,或许可解大秦之危! 当日,齐王便召集了所有军中将领商议定计。周琰还在病中,没有列席。 众人听了齐王的计策,几乎齐齐变色。 “不行!”蒋昀不假思索的出言反对:“这样太危险了!齐王殿下千金之体,岂能轻易涉险。” 赵将军也沉声反对:“这确实一招险棋,也是一招妙棋。臣赞成这一计,但是领军的人不应该是殿下。若是殿下信的过臣,就让臣领军前往!” 其他将领也纷纷慷慨表态,强烈要求领兵。 近日来一直沉默少言情绪低沉的罗钰也张口了:“请殿下派一万士兵给我,我一定会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齐王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容,一脸正色的说道:“这一计是我想出来的,理当由我领兵前去。你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若是你们能正面击溃鞑靼人占领的边城,我们也就胜了这一仗。” 不待众人反驳,齐王立刻做了兵力部署。这一计他已经在心中筹划许久。早已将细节都想好了。此时一道命令接着一道命令说出口,众将领只能无奈的领命。 时间紧急,会议散了之后,众人便各自回军中做准备。 齐王此次离京的时候带了五百亲兵,到边关后折损了近三百。只剩下两百人。这两百亲兵身手出众,对齐王忠心耿耿。齐王此次点兵,却漏过了自己的亲兵。 马青孟智武永辉三个侍卫首领一起来找齐王。 马青年龄最大性子最沉稳,平日也最得齐王看重。很自然的第一个张口:“殿下点兵,为何将我们漏下?” “殿下到哪儿,我们也要跟着到哪儿。”孟智话语不多。却简洁有力。 武永辉没有出声,只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齐王心中一暖,低声叹道:“不是我不想带上你们。离开京城的时候是五百人,可现在却连一半都不剩了。此次领兵突袭十分危险,不知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你们都留下吧!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 一番话。惹得三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几乎当场挥泪。 马青红着眼睛说道:“正因为此次领兵突袭太过危险,所以我们更要贴身保护殿下。若是殿下出了意外,我们还有什么颜面苟活。” 孟智也哽咽道:“马青说的对。我们是殿下的人,能为殿下战死是我们的责任和骄傲。绝没有人会退缩半步。” “殿下,你就让我们一起去吧!”武永辉哭着恳求:“否则,属下现在就自绝在殿下面前。” 齐王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了,深呼吸口气说道:“好,你们都随我一起去。我一定将你们安然的带回来。” 郑喜的眼眶也湿漉漉的。大声说道:“殿下,别忘了带奴才一起去。” ...... 夜幕低垂,边城一片安静。士兵和城里的百姓都陷入了梦乡。 黑暗中。城门被悄然打开。 穿着夜行衣的一万士兵骑马悄然出了城。所有的马蹄上都包上了棉布,马蹄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闷响。一万匹马的马蹄声汇聚在一起,声音依然是响亮的。地面也不停的在发颤。几里路之外便会被敌人察觉。有经验的斥候,根据马蹄声响和扬起的灰尘,便能判断出马匹的数量。 幸好是深夜行军。月亮被蒙在厚厚的云层后,天上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光线极为暗淡。只能听到沉闷的马蹄声,根本看不清大军的真容。 边关有数十个边城。鞑靼人连着攻下了一半。在齐王太孙领军到边关之后,情势才有了逆转。如今在鞑靼人手中的边城只有六个。每座边城里都有粮草。不过,边军缺粮,鞑靼人的粮草也绝宽裕不到哪儿去。如今大半粮草都集中在其中一座叫平沙的边城里。 鞑靼人选中平沙城放粮草,自然也是有理由的。平沙城位于后方,离朝廷的军队最远,也最安全。 平沙城本身驻兵倒是不多,只有一万左右。储粮的粮仓就在城中。 行军一夜,只到了鞑靼兵所占的第一座边城外。离边城约有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大片丘陵。齐王悄悄领军在此停歇。为了不引起城中鞑靼兵的注意,不能搭营帐,更不能生火做饭。所有士兵都带了干粮和水。 仅仅是这样,当然还不够。天一亮,鞑靼人便会派兵巡逻,一万大军藏身在此,很难瞒得过鞑靼兵的耳目。 不过,天刚亮,赵将军便率三万边军攻城了。鞑靼兵忙着守城,根本无暇也不敢打开城门巡逻。 整整攻了一天的城,双方喊杀整天,死伤不计其数。然而,城依然没攻下来。到了傍晚,赵将军才鸣金收兵,在城外安营扎寨。 鞑靼兵警戒的关紧了城门。 同样的情形,还发生在另外几座边城外。 朝廷大军几乎倾囊而出,全力攻打几座边城。这样的情形,在往日极为少见。鞑靼人一时也慌了手脚,几座边城都加强了戒备。防止朝廷边军夜袭攻城。 就在此时,齐王率领整整休息了一个白天的士兵们又悄然出发了。他在事前早已选好了路线,离每座边城都足有几十里。发出的声响绝不会惊动城中的鞑靼人。 夜出昼伏,行军因隐蔽为先,绝不贪功冒进。以这样的速度,至少要花四个夜晚才能赶到平沙城。期间若是被任何一股鞑靼骑兵发现踪迹,都会使这一万骑兵陷入险境。因为这里是鞑靼人的势力范围,足足十二万鞑靼骑兵,来去迅猛,战斗力极强。就算齐王身经百战善用奇谋,若是被十二万鞑靼骑兵包围住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也是这一计实施起来最困难的一点。朝廷大军声势浩大的攻城,就是为了吸引另外几座边城鞑靼兵的注意力。半点不能懈怠!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将军等人会不停的领兵攻城。齐王则要领着一万士兵暗中赶到平沙城外,发起突袭,烧掉鞑靼人的粮草。没了粮草,鞑靼兵将会不攻自破,迅速的退到关外。这一场耗时一年多之久的战争,也会以大秦的胜利而告终。 不过,烧粮草绝不是易事。若是以这一万人攻城,根本攻不下平沙城,更不用说烧什么粮草了。所以,必须要出其不意! 齐王微微俯下身子,双脚夹紧马腹,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思绪,俊脸却如冰雪般冷静。 ...... 周琰一连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高烧已经退了,却依然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殿下,该吃午饭了。”方同殷勤的捧来午饭。近来周琰缠绵病榻,饭食是由厨子单独做的。虽然谈不上精雕细琢,却也比普通的军中伙食强多了。 周琰却看都懒得看一眼:“放一边吧!” 又是这句话! 之前高烧不退,每日只勉强喝些稀粥。这几天身子倒是好一点了,可周琰依然没胃口,每顿饭都只草草的吃上几口了事。原本还算圆润的脸孔,如今消瘦了一大圈。太子和太子妃见了,只怕也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了。 方同苦着脸央求:“一放就凉了,殿下还是先吃一点吧!” 周琰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等饭菜端到床边,每样吃了两口,便搁了筷子。 方同心里暗暗叹气,却也没再劝说什么。这些日子几乎快磨破了嘴皮子,周琰也不反驳,就这么默默的听着。然后依然故我。别说他了,就连齐王也没什么好法子...... 刚想到齐王,就听周琰问道:“十四叔人呢,怎么连着两三天都没见他了?”他病倒之后,军中所有的事都落到了齐王的身上。不过,齐王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看他。如今连着三天都不见人影,着实罕见。 方同若无其事的应道:“天气一暖,鞑靼人又开始不安分了。齐王殿下忙着部署应对,大概太忙了,所以没空闲过来。” 周琰皱眉,不快的瞪了方同一眼:“同样的理由你已经连着用了三天了,当我病了就成傻子吗?骗人也不知道换个说法。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方同谨记着齐王的吩咐,坚决不肯透露半个字:“没有的事,殿下多心了。” 他越是这般遮遮掩掩,周琰越是起了疑心,立刻板起脸孔:“好大的胆子,竟连主子我也敢糊弄了!我现在就自己去找十四叔。” 第三百四十二章 蜕变 周琰边说边作势要下床。 方同被吓了一跳,心知今日无论如何瞒不过去了,只好一狠心说了实话:“殿下连着病了这么多日,齐王吩咐过不准透露半点军中的事,免得殿下烦神伤身。奴才不敢违抗齐王的命令,只得撒谎骗殿下了。其实,齐王早在三天前的晚上就领着一万士兵悄悄出了城......” 周琰一惊,霍然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十四叔已经领兵走了三日了?他去哪儿了?为什么只带了一万士兵?” 方同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众将军各自领军攻城吸引鞑靼人的注意力,齐王则暗中领兵潜至平沙城,寻机烧了鞑靼人的粮草。没了粮草,鞑靼人溃败是迟早的事。具体行军路线和行动细节,只有齐王和几位将军清楚。方同却是不甚了了。 周琰的脸色变了又变,再也坐不住了,立刻下床穿鞋。 到边关大半年,他也经历了不少战事,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天真少年了。战场瞬息万变随时都有危险,齐王只领一万士兵深入敌后,还要负起烧掉粮草的重任。其中的危险不用细想也能明白。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齐王一个人涉险!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儿?”方同急急的拦下周琰:“你的身子还没痊愈,太医叮嘱过了,至少再卧床休养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免得落下病根......” 周琰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身子已经好了,别说下床走动。就是领兵上阵也没问题。你快点让开!” 方同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下了:“齐王已经走了三天三夜,现在大概快赶到平沙城了。殿下这个时候出去也赶不到齐王身边。还请殿下以身体为重,否则,等齐王得胜归来。见殿下身体还没好,一定更加担心。” 周琰动作一顿,愣愣地站在原地。 是啊,十四叔三天前就领兵走了。他这个时候出去,怎么也追不上十四叔了...... 这些明明都是他这个太孙应该做的事,却被十四叔担在了肩上。 在将士们奋勇杀敌流血牺牲的时候。在十四叔绞尽脑汁冒着风险赶往平沙城的时候。他却一无所知的躺在病床上,为了个人私情终日抑郁...... “我真没用!我就是个废物!”不知不觉中,周琰的眼眶里涌出了泪水,语气中满是自责自厌自弃:“为了一个从没真心喜欢过我的女子整日痛苦不能自拔。在将士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躺在病床上。我根本不配做什么太孙!” 压抑了多日的泪水争先恐后的滑落。很快周琰就泣不成声。 方同心里一酸,哽咽着安慰道:“殿下别这么说自己。慕侧妃突然病逝,奴才心里都为殿下难受。殿下病倒也是难免的。齐王瞒着殿下,也是为了殿下的身体着想......” 周琰颤抖着用袖子擦眼泪,可没等擦完,眼中的泪水便又涌了出来:“方同,你不用安慰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什么温软善良。其实就是软弱无用。皇祖父不喜我的平庸,皇祖母虽然疼我,心里定然也是有些失望的。就是父王和母妃。也时常对我失望。我长了这么大,一直活在繁华太平的京城里。因为太孙的身份,身边的人都要争相巴结我对我好。可他们大多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投了个好胎,有谁会喜欢敬重我这样的人。” “我以为慕元春是真心喜欢我,一心娶她回府,真心待她。可没想到。她看重的不过是我的身份,根本不是我这个人。我这些日子伤心难过。不止是为了她的死,更是因为自尊受了挫败。这点打击。差点就让我一蹶不振。” “十四叔心疼我,不想用军中的事扰了我养病。我毫不知情的在床上躺了三天,却不知十四叔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更不知十几万将士浴血奋战的辛苦。我怎么配做三军统帅,我怎么配做太孙......” 周琰泪如雨下,心中涌起无尽的后悔自责。 方同也听的红了眼眶,哭着说道:“殿下别再自责别再这么说自己了。奴才伺候殿下这么多年,很清楚殿下的为人。殿下不是软弱无用,只是心肠软一些,对身边的人也特别好。自从到了边关之后,殿下这么努力的在学着领军打仗,这些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假以时日,殿下一定会成为让所有人真心敬重钦佩的人......” 主仆两个情绪太过激动,抱头痛哭。 许久之后,周琰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郁结在心中的苦楚,随着泪水全部倾泻出来。慕元春之死带来的伤痛还在,可再也不会令他为之沉沦。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唯有经历过伤心和痛苦,少年才会褪去所有的青涩,成长为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此刻的周琰,就像变了个人,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和坚决:“十四叔领兵袭击平沙城,我无论如何也赶之不及了。不过,我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赵将军他们都领兵攻城了,我不能整日再躺在床上了,先出去看看再说。” 方同擦了眼泪:“好,奴才陪殿下一起去。”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建议道:“不过,在出去之前,殿下是不是该梳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 周琰一连躺了多日,衣服皱巴巴的,浑身都有异味,头发凌乱不堪,眼睛也有些红肿。就这么走出去,保准会吓倒一堆人。 周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也有些受不了了。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几乎将自己糟践的不能见人了:“你去拎些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听着周琰中气十足的声音,方同心里十分欢喜,精神抖擞的应了。 ...... 半个时辰后,周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此时正是午后,明媚的阳光驱走了一整个冬天的严寒冰冷。 寒冬即将过去,初春的脚步也不会远了。 周琰微微眯眼,只觉得桎梏着自己的某些沉重的东西悄然散去,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方同笑着问道:“殿下想去哪儿?” 周琰略一思忖便做了决定:“先去城墙上看看,你去问一问,军中是谁留守,让他到城墙上来见我。” 方同利索的应下了。 周琰身边随时都有几十个亲兵跟着,不用忧心。 周琰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脚下还有些绵软。不过,他竭力走的平稳,免得在巡逻经过的士兵们面前出丑。 守着城墙的士兵们早就知道太孙有恙一事,此时见周琰精神奕奕的走过来,心中俱是一振。却无人上前来行礼,只在周琰经过身边的时候垂首问安。 周琰见到一张有些眼熟的少年脸孔,略一回想,便记起了对方是谁:“我记得你。上一次你也是在这里守着城墙,还差一点摔跤。是我扶了你一把。” 那个年轻士兵没料到太孙竟能记得自己,年轻的脸孔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雀跃:“是是是,正是我,没想到殿下还记得我。”激动之下,连谦卑的自称也忘了。 周琰丝毫不介意,甚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天天都要站在城墙上,辛苦了!” 年轻士兵想也不想的挺直了腰杆,大声应道:“保家卫国打退敌人,是我们身为士兵的职责,一点都不辛苦。” 周琰被这句话激起了心中的豪情,朗声道:“你说的对!我们迟早会打退那些鞑靼人,还大秦所有百姓一个安稳的江山。” 年轻士兵兴奋的脸孔通红,忍不住又小声说道:“军中大部分人都去攻城了,如今我们这座城里只留了七八千人。万一鞑靼人绕过前方的军队来攻城,这儿可就很危险了。殿下大病刚愈,别在这儿逗留了......” 周琰心中一暖,微笑着应道:“你都不怕,我当然更不能害怕了。” 短短几句话间,就见城墙处又过来几个人。 领先的一个修长身影十分熟悉,正是罗钰。 罗钰在见到周琰的一刹那,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旋即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太着痕迹,故作若无其事的走上前来:“殿下,你身体还没痊愈,不在屋子里静养,怎么跑到城墙这儿来了。” 周琰自嘲的一笑:“我已经养了这么多天的病,再不出来转转就快发霉了。”顿了顿又若有所指的叹道:“这些日子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今日方有大梦初醒的感觉。” 罗钰敏锐的察觉到周琰身上的变化。不止是大病未愈的形容憔悴,也不止是脸孔和身材的异常消瘦。而是眉宇间的释然和轻松,还有眼中透露出的坚定。 慕元春的死和这一场大病,仿佛令周琰脱胎换骨焕然重生,变的连他也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克敌 罗钰有些失神的看着周琰。 周琰温和的回视:“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妥之处?” 罗钰迅疾回过神来,歉然笑道:“刚才是我一时失神了。殿下精神极好,没有半点不妥,我看了也觉得心中高兴。”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不能沉溺于伤痛,总要勇敢的向前看往前走。周琰能从痛苦中挣脱出来,他也为之庆幸。 至于他自己......慕元春永远活在他的少年记忆中,或许有一天会悄然褪色,却永不会忘怀。 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略过了慕元春这个话题。改而说起了军中的情形。 罗钰虽然留守军中,对大军攻城的情形却十分了解:“......几位将军分别领军攻城,虽然暂时尚未攻破任何一座边城,不过,却气势如虹。鞑靼人被困在城中,士气日渐低落。从眼下看来,情势对我们十分有利。” 齐王亲自领兵突袭平沙城,以身犯险,悍然无畏。这一举动大大的鼓舞激烈了众将领,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领军攻城,凶猛奋不顾身的攻击令鞑靼人应付的十分吃力。 若是齐王能成功烧掉平沙城里的粮草,鞑靼人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击溃。 周琰听着这席话,心里却一阵阵抽痛,忍不住问道:“就算十四叔顺利领着一万士兵暗中潜到平沙城外,之后又要怎么办?平沙城也有一万左右的士兵守城,想攻城,至少也得两倍以上的兵力才行。区区一万士兵。只怕不易攻下平沙城。” 破不了城,又要如何烧粮草? 罗钰眼中闪过一丝钦佩:“这一点齐王殿下也早就想到了,也已经想好了对策。想暗中潜到平沙城外,士兵不宜太多,最多只能带上一万。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他会命其中的八千士兵趁着夜色攻城,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扰乱对方的军心。另外两千士兵趁着攻城和夜色的掩护,绕过城墙,利用攀墙的绳索翻进城里。伺机寻到粮仓,烧掉粮草。” “这两千士兵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精兵。个个身手利落,擅长攀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足了火油。若是寻不到粮草,就直接放火烧城。” 短短一番话,听的周琰心惊肉跳:“若是直接放火烧城,这两千士兵要怎么逃出来?” 罗钰没有吭声。 周琰瞬间明白过来。心里陡然一沉。 也就是说,为了烧掉鞑靼人的粮草,这两千士兵十有*是逃不出来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两千条人命...... 周琰心中一片晦涩酸楚,半晌才沙哑着声音说道:“这些士兵是怎么挑出来的?” 罗钰的心情同样沉重,低声道:“是由诸将领暗中下令挑选身手利索的士兵,然后在这些士兵中挑出自愿前往的。他们在走之前,就已经各自写好了遗书......” 周琰全身一颤,眼中闪出水光。 “殿下。我知道你听到这些心里很难受。说实话,我当时知道此事之后,也难受了好几天。”罗钰苦笑一声。眼中也浮出了水光:“这两千士兵此次大概是九死一生,有去无回。如果有选择,谁也不想看着大秦的好儿郎这般去送死。可眼下粮草紧急,大军必须早日打完这一仗。然后去救援定州。否则,大秦就会有亡国之难。到那个时候,生灵涂炭千万百姓要受苦受难。为了打一个大胜仗。为了将鞑靼人彻底打败,这已经是眼下所能想出最好的计策。” 这么说似乎有些残忍。可战争就是这么无情。如果能以少部分人的牺牲换来胜利。身为主帅只能狠下心肠。 周琰默然片刻,才问道:“十四叔没什么危险吧!” 罗钰心里也没什么底。面上却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殿下放心吧!若论机智计谋,无人能及齐王殿下。齐王殿下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地。我们就守在城中,等着大军得胜归来的好消息!” 周琰却出人意料的反对:“不,我们不能就这么眼巴巴的在城里等着。十四叔奔袭平沙城险之又险,我们虽然不能前去支援,至少可以多派些兵力攻城,牵制住鞑靼人的兵力。让他们无力救援平沙城!城中留下三千人就够了,我再领五千士兵去支援赵将军。” 罗钰一惊,脱口而出道:“这万万不行!殿下,你大病初愈,不宜领兵上阵。若是你坚持要派兵支援赵将军,就由我领兵前去......” “你留在城中,我领兵前去。”周琰不由分说的做了决定:“我是军中统帅,由我亲自督战,士兵们必然士气更足。你不用再劝我了,我意已决!” ...... 猛攻了城墙四日,鞑靼兵多有伤亡,边军损伤也不小。换在往日,赵将军大概已经生出了退兵的心思。可这一次,他却下了无论伤亡多少都不准退兵的军令。 一夜休养生息过后,天刚亮,赵将军便准备命人击鼓攻城。 还没等他下达军令,后方尘土阵阵,整齐有力的马蹄声嘚嘚作响。 赵将军一愣,待看清在风中飞扬簌簌作响的军旗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军中的帅旗......周琰竟亲自领兵来了! 不止是赵将军,所有的士兵都看到了高高骑坐在骏马上的太孙殿下。 太孙殿下穿着统帅盔甲,只露出半张脸孔,看不清面容和表情。端坐在马背上的挺拔身姿和眼中的坚定决然却让众人看的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齐王领兵上阵是常有的事,太孙殿下大多在后方坐镇,亲自领兵上阵还是第一次! “赵将军连续攻城三日,辛苦了!”周琰下了马,大步走到赵将军身边,声音沉稳:“我领了五千士兵前来支援,只望能助赵将军一举攻破此城。” 赵将军一阵激动,拱手应道:“是!臣一定不负殿下期望!” 然后,转身发令:“击鼓,攻城!” 众人轰然应诺。 军鼓震天响,士兵们熟稔的推出攻城的各种战车和器械,拉开了这一日攻城的序幕。 守城的鞑靼人很快就领教到了大秦士兵攻城的疯狂,箭矢滚木巨石不知造成了多少伤亡,可大秦士兵却无人肯退,奋不顾身前赴后继的冲了过来。 终于,有人攻上了城墙。这个士兵还没在城墙上站稳,就被鞑靼兵持刀砍落了城墙。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太好了!”赵将军激动的不能自已:“终于攻上城墙了。来人,继续击鼓,杀鞑靼兵一个片甲不留。” 攻上城墙,意味着攻城已经胜了大半。接下来只要涌进城里,开了城门,离城破也就不远了。 喊杀震天,眼前尽是血光和尸体。有鞑靼人的,也有大秦士兵的。 周琰沉默的坐在军帐中,年轻清秀的脸孔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这辈子大概也做不到像十四叔那样,面对残酷的战争面不改色。他天生的软心肠,见不得杀戮流血,一看到各种死状的尸体便心中一阵阵发颤。 可他至少能尽全力做到自己的最好。譬如亲自坐镇军中,为将士们鼓舞士气。譬如等城破之后,安抚军心民心,安顿俘虏等等。 他确实不够优秀不够出色,不过他还很年轻,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成长。总有一天,他会成长为合格的储君。 ...... 天黑前,朝廷大军攻下了这座边城。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死去的士兵有八千多,重伤的有四千多,受轻伤的更是比比皆是。 当然了,鞑靼人死伤的士兵更多,还活捉了鞑靼兵中的将军。对边军来说,这是一场漂亮的胜仗。 入城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安顿俘虏等等,若是想彻底整顿,至少也得耗费几天的时间。 周琰却没耐心等上这几天的时间,对赵将军说道:“赵将军,我给你留下五千人,其余的士兵由我领着去去支援攻城。” 赵将军一惊,眉头皱了起来:“此次能顺利的攻下这座边城,确实有殿下亲至的功劳。可也有偶然和幸运的成分。殿下万万不可大意轻忽。战场瞬息万变,处处危机,殿下千金之体,不能再轻率涉险。万一有个闪失......” 周琰反驳:“十四叔只比我大了几个月。他能领兵去突袭平沙城,我为什么不能领兵去支援攻城?” ......哪能这么比! 齐王简直就是天生的统帅,善于领兵精于谋算,就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也自叹弗如。至于太孙殿下嘛,就是温室里娇养的鲜花,几乎没经历过风雨。现在骤然挣扎着要冲进狂风骤雨里,怎能不让人忧心? 赵将军纵然有一肚子的话,对着周琰坚毅执着的脸孔也说不出口。退而求其次的说道:“既然殿下执意领兵支援,臣就陪殿下一起去。” 这座城已经被攻下了,留下一个经验老道的将领坐镇就行了。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制胜(一) 几座边城同时陷入苦战。 平沙城位于最后方,朝廷的边军暂时还没到这里。因此,平沙城暂时还未起战事。可驻守平沙城的鞑靼将军早已收到了各城的战报,立刻加强了警戒,防止朝廷大军夜袭。 怕什么来什么,想什么就有什么。 这一天晚上,平沙城外果然出现了朝廷大军的踪迹。 “将军,敌军夜袭!” 一脸络腮胡的鞑靼将军霍然站了起来,粗大结实的手猛的拔出腰际的弯刀:“立刻击鼓,命所有士兵到城门迎敌。” 城墙上挂着不计其数的火把,勉强将城门前的空地照亮。可朝廷大军却没急着攻城,大半都隐藏在夜幕中。一时也看不出到底来了多少士兵。 鞑靼将军亲自登上城墙,一眼便看到了飘扬的军旗,当看清旗帜上的标志时,鞑靼将军不由得心里一沉。 竟是齐王亲自领兵突袭攻城! 这大半年来,齐王的大名在鞑靼人中早已传的人尽皆知。为人诡计多端,善用奇兵。自齐王到了边关之后,朝廷大军便赢多输少,逐渐占了上风。 能被派守平沙城,这个鞑靼将军当然不是普通之辈。遇到这样的情形,并不焦躁冒进,也不贪功开城门杀敌,只严令众人严阵以待。 奇怪的是,齐王在鸣了一通战鼓之后,竟然没了动静。 亲兵低声道:“将军,是不是要派人出城试探一番?” “不能轻举妄动!”鞑靼将军沉声说道:“齐王忽然领兵出现在城外,必然有所图谋。说不定设下了什么陷阱,我们若是派兵出击。就会正中他们的奸计!先别急,耐心的等上一等。总之,我们在城内,他们在城外。就算相持一夜,吃亏的也不是我们。” 那亲兵立刻奉承道:“将军言之有理。” ......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夜色渐深,火把在风中猎猎作响,很快就熄了小半。 期间,齐王那边又擂了两次战鼓,每次都只有小股士兵试探的攻击,一波箭雨之后。就立刻退了回去。 鞑靼将军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不由得拧紧了眉头。齐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带了这么多兵在城外,摆出攻城的架势,却又没真的攻城...... 就在此刻,城内忽然传来异样的声响和动静。阵阵浓烟和火光自城中冒出。 一个鞑靼侍卫慌张的跑了过来:“将军。不好了!城里有许多民房都失火了。火势扑之不及,离粮仓已经很近了......” 什么? 鞑靼将军既惊又怒:“这是怎么回事?” 城中怎么会忽然多处起火?肯定是有人潜入城中,蓄意放火......这一切分明都是齐王的诡计! 怪不得齐王领兵在城外,却不主动攻城。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牵制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暗中命人攀入城中。因为粮草位置隐蔽,这些人一时找不到粮仓,索性就四处放火。没曾想误打误撞烧到了粮仓附近! 粮仓里放着鞑靼人百分之八十的粮草。一旦粮草有失,鞑靼人就会不战自败。 一瞬间。鞑靼将军的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口中嚷道:“快些领人去救火,保护好粮仓。还有。一旦发现形迹可疑的人,立刻斩杀......” 还没等他说完,城外战鼓如雷,喊杀声震天。 齐王之前一直佯攻,现在正式命人攻城了。 鞑靼将军咬牙切齿,怒吼道:“关紧城门!一定要守住!” ...... 鞑靼兵力共有一万左右。留了一半守城,另外一半鞑靼兵则迅速的在城里散开。有的去灭火。有的专门寻找形迹可疑纵火的人。这一找之下,穿着夜行衣的边关精兵很快就无所遁形。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混乱中。不知死了多少鞑靼兵,也不知死了多少边军。处处火光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哀嚎。 平沙城的粮仓就设在民房附近,为了避人耳目,并没有多少重兵把守。如今城中一起火,一列近千人的鞑靼兵骑马飞奔向粮仓。这么一来,倒是给一直没找到粮仓只能四处纵火的边军们指明了方向。 身手矫健的马青也领着一百左右的亲兵混进了城中,正巧在粮仓附近。见状心中一喜,立刻低声吩咐众人:“鞑靼兵急急的赶过来,粮仓必然就在附近。大家现在立刻散开,只要找到粮仓的具体位置,立刻就燃信号。”顿了顿,又肃声道:“记着我们的任务,必须要烧掉粮仓。就算因此送命也值得!要想尽一切法子完成任务!绝不准任何人退缩!” 众人齐声应了,迅疾的分成十人一组,分头散开,各自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今夜的平沙城,注定了会是一个血雨腥风的夜晚。 攻城的兵力约有八千,守城的士兵大概五千左右。从兵力来看,攻城的一方稍占上风。可守城只要关紧城门坚守城墙,攻城的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对方。 鞑靼将军手持弯刀屹立在城墙上,目光中满是凶悍和愤怒。 齐王藏身在火把光芒远远照不到的地方,目光同样冷冽。 他们两个心中都很清楚,能决定战局胜败的不是这里,而是在平沙城里。那里有两千大秦精兵和五千鞑靼士兵。一方要找到粮仓,烧掉所有粮草,另一方则要护住粮仓,杀光所有的大秦士兵。 这一场战争的胜负,更关系到边军和鞑靼兵之间的战局。就算冷静如齐王,此时也远不如外表来的镇定。目光遥遥的看向城内。 只可惜隔的太远了。只能看到城中的火光和浓烟,却不清楚城中情形到底如何,令人一阵阵揪心。 齐王沉声吩咐:“命令所有人全力攻城!” 马青带走了一百亲兵,还有一百多亲兵留在了齐王身边,除此之外,齐王的身边也就只剩下忠心耿耿的郑喜了。 士兵们在战鼓的催促下,加快了攻城的速度。这往往也意味着伤亡更厉害。 不时从城墙上掉落的尸体,还有阵阵凄厉的惨叫,足以令人心惊胆寒连做半个月的噩梦! 齐王的俊脸隐藏在浓浓的夜色中。即使是靠的最近的郑喜,也无法窥破齐王此时的心情如何。 郑喜也不是第一次随着齐王上战场了,可看着眼前的血腥厮杀还是有些不适,下意识的将头扭到了一边。正好迎上了齐王的目光。 齐王的目光看似平静,却又蕴藏着令人心惊的冷凝。 郑喜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张口安慰:“殿下不用担心,有马青在,一定能找到粮仓烧掉所有粮草。殿下不用太过担心马青的安危,他身手这么好,以一敌十也没问题。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齐王沉默不语,双手却悄然握紧。 他担心的何止是马青,还有那一百亲兵,和那些从边军里挑出来的士兵们......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今夜过后,不知还有多少能活下来。 这一计是他想出来的,是他发布的军令,是他亲自将这两千人送进了死地......战场就是这样的冷酷无情。逼得人不得不残忍! ...... 不知过了多久。 平沙城中忽然冒出大股的浓烟。这些浓烟和之前的显然不同,聚而不散,如同一片乌云飘上天空,黑压压的压在鞑靼人的心头。 站在城墙上的鞑靼将军面如土色。 “太好了!”郑喜又惊又喜的嚷了起来:“殿下,你快看那边!这么多的浓烟,肯定是粮仓被烧了!” 齐王一直紧紧提着的一颗心也缓缓落回原位,心中掠过一阵狂喜,面上却依然镇定:“等等再说。如果真的完成了任务,马青肯定会燃放信号......” 话音没落,就见一颗耀目的信号弹从城中某一处冲向半空,嘭的一声炸开。闪出的光芒映着大半个天空,让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齐王的眉头舒展开来,眼中闪出璀璨的光芒,唇角扬起。 成功了!粮草已经被烧了! 事前周密的计划安排,连续四天行军,近乎孤注一掷的抢攻,两千士兵的英勇无畏......终于换来了这一刻的胜利! 鞑靼将军身体晃了几下,一旁的亲兵大惊失色,慌忙扶住他:“将军,肯定是粮仓烧起来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回粮仓那边救援......” “来不及了!”鞑靼将军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我们现在放弃守城,可就真的一败涂地了。粮仓那边暂且不去管了,现在打开城门,让儿郎们随我杀出去。只要能生擒齐王,便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能将功抵罪。” 说完,便大声嚷了几句。 鞑靼兵们被主将的慷慨激昂激发出了天性中的骁勇凶悍,齐声怒吼一声,很快开了城门,随着主将一起冲了出来。 郑喜看着这一幕,双腿不自觉的打颤:“殿、殿下,他们冲出来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齐王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闪亮,拔出腰际的长刀:“怕什么,随我一起冲上去,杀了他们就是!”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制胜(二) 平沙城外喊杀声震天。 鞑靼主将身先士卒异常悍勇,手持锋利的弯刀,一刀落下,必有人头落地。宛如一尊杀神,令人胆寒。 相较之下,握着长刀的齐王“温和”多了。他不停的挥出手中的长刀,动作流畅利落,隐隐有几分残酷的美感。 短兵相接之下,战争异常残酷激烈。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了,鲜血几乎染红了城外的空地。 那个鞑靼主将杀红了眼,杀气腾腾的冲着齐王的方向而来。身后的鞑靼兵疯了一般的涌了过来,在打着什么主意昭然若揭。 齐王冷笑一声,毫无畏惧,持刀迎了过去。亲兵们不敢懈怠,手持武器围在齐王身边。孟智武永辉身手最好,紧紧的护着齐王的两侧。 两拨人很快相遇,开始了厮杀。 就连身手最弱的郑喜,此时也握着刀杀敌。一开始双手发颤双腿发抖,刀上见了血之后,一颗惶惶不安的心反而渐渐稳了下来。 鞑靼主将忽的仰天嘶吼一声,声音凄厉宛如野兽,令众人心神一震。趁着这短短一刹那,鞑靼主将猛的持刀冲到了齐王身前,高高扬起弯刀,雪亮的刀锋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而此时的齐王,刀正砍中了身边的一个鞑靼兵,一时抽之不及。 孟智和武永辉俱都一惊,不约而同的抢上前,想为齐王挡下这一刀。可他们动作都慢了一步。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闪到了齐王身前,扬起刀架住了鞑靼主将这凌厉的一刀。 是郑喜! 郑喜的力气远不及对方,又招架的仓促。一个照面便受了伤,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不过,有这短短片刻已经足够了。 齐王迅疾的抽回刀,和鞑靼主将战到了一处。 两边的士兵不约而同的放缓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频频看向那两个身影。 鞑靼主将身材粗壮。力气极大。齐王也算身材修长,可和鞑靼主将一比矮了近一个头,从身形上来看不免大大吃亏。论力气也及不上对方。不过,齐王的身手却更敏捷灵活,一时之间,两人竟斗了个不相上下。 不过。这样的情势没有僵持太久。 边军这边占了上风,鞑靼兵死伤越来越多。听着士兵们凄厉的惨叫哀嚎,鞑靼主将心里一阵阵发凉,手中的刀愈发凌厉凶猛,却也失了严密。被齐王寻了个空隙。一刀伤了胳膊。 那个鞑靼主将虽然悍勇,伤了胳膊却也不是齐王的对手。很快就被齐王重伤。 齐王也受了轻伤,不过,此时他根本顾不得包扎,扬声喊道:“将士们,随我一起杀进城去!” ...... 鞑靼主将被擒,鞑靼兵很快就失了斗志。城门被破也是迟早的事。 当天际微微熹亮,平沙城已经彻底被齐王领兵攻占。 齐王身上受了不少轻伤。血迹斑斑,眼中布满了血丝。俊脸也没了往日的俊美贵气。看着有些狼狈。不过,他的精神却极好。沉声吩咐道:“城内还有残余的鞑靼兵。大家万万不能松懈。百人一队,在城中搜索援救,遇到鞑靼兵杀无赦,若是遇到边军兄弟,一定要救回来。” 众士兵轰然领命。 郑喜受了伤,不能随意挪动。齐王领着仅剩的七八十个亲兵。骑马飞驰往粮仓。 城内几乎整整烧了半夜,死伤者不计其数。到处可见焦黑的尸体和房屋。 粮仓附近死尸极多,有很多死状惨厉。显然发生过激烈的缠斗。粮仓已经被彻底烧毁了。除了一些重伤频死的士兵,根本看不到能站着的人。 很显然,那些潜入城中的士兵根本没几个存活的...... 齐王心里沉甸甸的,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们......去找一找马青他们。”亲兵们的心情也很沉重,各自低声应了,散了开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众人一一回来复命:“殿下,属下找到了十几具尸体......” “殿下,那边也有二十多具尸体,已经被烧的看不出原貌了。不过,身上都有我们齐王府的腰牌......” 最后,孟智红着眼眶上前来禀报,声音哽咽:“殿下,马青的尸体找到了......就在粮仓里,大概是和几个人缠斗中死的,之后被烧的不成样子。只能靠着腰牌认出了是他......” 齐王心里一阵晦涩,沉默半晌,才声音低哑的说道:“将他的腰牌收好带回京城,尸体就地葬了吧!” 这是一场意义深远的胜仗,也是极为惨烈的一仗。 来时带领的一万士兵,死伤过半,剩余的也多受了轻伤。齐王也受了伤,身边的亲兵只剩不到百人。就连最亲信的亲兵首领马青也死在了这一场战役里。 这又是一场干净利落的大胜仗!一万鞑靼兵死伤了三分之二,剩余的全部被俘虏,就连鞑靼主将也被生擒。平沙城的粮仓被全部烧毁。其余几座边城的粮草只够支撑数日。大秦边军胜局已定! 齐王领兵在平沙城中休整,一边命人迅速送战报回军中。 此时,周琰也已率兵连克两座边城。听到齐王大胜的消息,周琰不由得大喜,立刻命人快马将捷报送往京城,又将这一好消息散布全军。 边军士气大振,攻城势如破竹。反之,鞑靼兵被烧了粮草,没了退路,节节败退。 齐王率军休整一两日,便重新领军投入战场。不过几日功夫,鞑靼就兵败如山倒,残兵败将无奈地退出关外。 这一场耗时一年多之久的边关之战,终于以边军的胜利告终。 ...... 胜利的果实太甜美了! 军中所有将士一片欢腾。伙房里喜气洋洋地宰牛宰羊,蒸起了白面馒头。只可惜军中已经没有酒了。 不过,对将士们来说,即使没有酒,依然能品尝到那份属于胜利才有的甘美。 将军们也放下了架子,与士兵们一起庆贺。 “十四叔,我们终于打赢了这一仗!”周琰心情激荡,眼中满是泪光:“从到了边关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盼着这一刻了。” 齐王没有取笑周琰,因为他的心情同样汹涌澎湃。不过,他的自制力比周琰强的多了,没有失态。只笑着说道:“是啊,我们总算赢了。”这一场胜仗实在来之不易! 死伤了这么多的将士,终于换来了边关的安定。 周琰也想到了死去的将士,神色有些黯然:“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只希望日后边关安定,再也不要有战事。” 齐王笑道:“只要大秦国力强盛安定繁荣,就没有外敌敢轻易进犯。”顿了顿,又说道:“定州战事还未平,还没到我们轻松高兴的时候。战报已经送往朝廷了,我们也该休整大军去定州了。” 周琰用力的点了点头,脸孔上满是坚定。 心爱女子逝世的痛苦和残酷的战争,迅速的磨去了周琰身上所有的青涩和软弱。宛如脱胎换骨! 齐王定定的看了周琰一眼,忽的笑了起来:“你这次可着实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战场上,即使是微弱的细节也能决定胜败。 边军接连攻城胜利,至少有一半都要归功于周琰。主帅亲至战场,军心大振,战斗力肯定远胜平日。 周琰被夸赞了并未沾沾自喜,反而不在意的说道:“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实在不值得十四叔夸赞。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的很。” 齐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拍了拍周琰的肩膀:“好小子,真是好样的!” 周琰是真的长大成熟了。 ...... ps:边关大捷!太孙也变得成熟了!下面,就是齐王和韩越之战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驾崩(一) 边关大捷! 大军得胜的喜讯迅速的传遍街头巷尾,百姓们个个欢天喜地,朝野内外一片欢腾。 素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太子,在看完战报之后,畅快的大笑出声。朝臣们一个个扬起笑脸,长舒心中一口闷气。 户部刘侍郎更是喜上眉梢:“太孙殿下智勇双全,亲自领兵上阵,大败鞑靼大军,收复边城。太孙如此有为,是殿下之福,也是我大秦之福。臣为殿下贺!” 众臣齐声道:“臣为殿下贺!” 太子朗声大笑,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周琰之前执意要去边关,他心中并不情愿,时时担心周琰的安危。现在看来,这一步棋是走对了。周琰领兵大胜边军,声名大起,将来必然能坐稳储君之位。而且,边军大胜后,就能迅速的支援定州。只要解了定州之危,大秦安定之日指日可待! 永宁侯陆詹上前一步说道:“殿下,边关战事已经平定,接下来就该全力攻打定州了。臣愿领骁骑营前往定州,助平远侯一臂之力。” 太子略一思忖,便应允了。 之前一直没派出骁骑营,是为了守卫京城,也是为了防备边关战事不利可以随时支援。如今边关安定没了后顾之忧,派骁骑营去定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陆詹数次请命都被拒绝,此次太子终于点了头,陆詹心里自是高兴,扬声道:“臣一定竭尽所能,早日拿下定州。” 太子温和的提醒道:“平远侯久攻定州不下,一来是因为韩越此人善于用兵。二来则是定州兵强马壮,不好对付。你不可大意轻敌。” 陆詹敛容,沉声应了。 ...... 退朝后,太子立刻去了福宁殿,将边关大捷的大好消息告诉躺在龙榻上的皇上:“......十四弟智谋无双。琰儿也表现的十分沉稳。他们两个联手打退了鞑靼兵,父皇,你听到这些,心里一定也很高兴。” 自过了年之后,皇上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几乎连一粒米也吃不下。只靠着参汤续命。 就算是江太医的无双妙手,也治不好油尽灯枯的皇上了。 江太医私下已经直言禀报过太子,皇上随时都可能闭眼归天,宫中早已悄悄做好丧事的准备了。 此时太子坐在床榻边,低声说着边关大捷的好消息。皇上在昏迷中似也有所知觉。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浑浊不堪,似被蒙上了一层浓雾,费尽力气也看不清眼前的脸孔。 皇上吃力的张口,断断续续的说着:“好......他们都是好样的!朕也能放心合眼了。” 短短两句话,几乎耗尽了皇上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瞳孔收缩,急促的喘息起来。 太子一惊,不假思索的喊道:“来人。快宣太医!” 太医就在外间候着,听到声音立刻小跑了进来。几个太医围拢到床榻边,为皇上紧急诊治。忙活了半天。靠着江太医的针灸和一碗五百年人参熬出的参汤,总算让皇上醒了过来。 皇上重新睁开眼之后,精神竟异样的好,说话也难得的流畅:“皇后容妃她们呢,把她们都叫来,朕想见一见她们。还有你和小十四的媳妇。朕还要见一见皓哥儿。” 一副安排后事的口吻。显然是回光返照...... 太子心里一阵阵揪痛,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忙应下了。立刻打发人到各宫送信。 ...... 皇后第一个赶到福宁殿,然后是容妃等人。 慕念春早上就进了宫。此时也随容妃一起来了。前一刻还沉浸在边关大捷的喜讯里,后一刻就要面临皇上快驾崩的噩耗。皇后和各嫔妃俱都神情哀戚红了眼眶。 慕念春站在床榻前,看着面色枯败漾着不正常红晕的皇上,心里沉甸甸的。拖了一年多,终于再也拖不下去了...... 远在边关的齐王和周琰肯定赶不及回京为皇上送丧下葬了。 人到了临死前的一刻,头脑出奇的清醒。皇上缓缓的看过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皇后的脸上,温和的喊了声皇后。 皇后颤抖着应了一声,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皇上扯了扯唇角,轻声说道:“朕活了这么多年,自问勤勉,也算对得起周家列祖列宗和大秦万千百姓了。就算到了地下,朕也无愧于心。皇后不必为朕难过。朕也是人,免不了生老病死......” 话还没说完,皇后便痛哭出声。一众嫔妃也都哭了起来。 慕念春心里一阵恻然,眼眶也微微红了。 皇上看向太子:“太子,你过来,朕有最后几句话吩咐你。” 太子在床榻边跪下了,红着眼眶说道:“父皇有什么最后的心愿,只管嘱咐。儿臣一定会竭力完成父皇的心愿。” 皇上强打起精神说道:“朕死后,就葬在皇陵里。丧事从简,不必奢侈浪费。多留些银子打仗......” 太子的泪水涌出眼眶,却不敢拂逆皇上的心意,很快应下了。 皇上欣慰的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归天下葬之后,你立刻继位。立琰儿为太子。你继位之后,要勤政宽厚,体恤百官,爱民如子......” 说着,话语渐渐微弱了一些:“还有,谨记善待宫中诸嫔妃和你的兄弟子侄。赵王心存不轨谋逆造反,要如何处置都由你。不过,不能因此就对所有皇室子孙都百般提防,寒了所有人的心。” 太子流着泪应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吃力的说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些话要单独叮嘱你。” 皇上已经不能动弹,太子只得起身附耳过去。 皇上嘴唇微动,快速的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朕当年一时糊涂,和臣妻私通,生下了韩越。他娘临死前央求过朕,让朕留他一命。朕已经答应过她了。日后收复了定州,记着留韩越一条性命......” 太子万万没料到皇上临终前会曝露出这样一个惊天之密,心中震惊不已! 韩越竟是父皇的私生子! 赵王这个蠢货这么多年来养虎为患,定州大军早已落入韩越的手中。 若是依了皇上的意思,攻打定州时不免又多了几分顾忌......可皇上此时在交代临终遗言,他根本无从拒绝,只能咬牙应了再说。 太子定定神,低声应道:“儿臣答应父皇,日后会留他性命。” 皇上最后一桩心事终于了了,扯了扯唇角,然后安然的闭上了眼睛,阖然长逝。 太子泪如雨下。 皇后当场便晕厥了过去。众嫔妃跪了一地,放声痛哭。 慕念春跪在容妃身侧。听着周围一片哀伤悲戚的哭声,慕念春也情不由己的红了眼眶,低声啜泣了起来。 平心而论,她对皇上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可他毕竟是齐王的父亲。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思,她此时心中也是极不好受的。 身侧的容妃抽抽泣泣的哭了许久,大概是伤心悲痛过度,身子一软,倒了下来。慕念春一惊,不假思索的扶住了容妃。 容妃满脸泪痕双眼紧闭,花容惨白。 此时众人都哭成了一片,实在不宜嚷嚷或宣召什么太医。慕念春低声喊了绿萝进来,让绿萝和另外一个宫女搀扶着容妃到隔壁的客房里休息片刻。 ...... 皇上驾崩归天了! 宫里的丧钟响了起来。宫中不管男女老少,一律换上了丧服。文武百官也纷纷进宫,换上丧服为皇上守灵。 皇上重病已久,众人对这一天早有心理准备。虽然伤心,却没有因此慌了手脚。又有太子主持大局,一切都有条不紊。 按着大秦的规矩,皇帝驾崩之后要放入特质的棺木中,尸身可保两个月不坏。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会下葬。这四十九天里,所有皇室中人都要守灵。文武百官中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此殊荣。 战时特殊,远在边关的齐王和太孙肯定赶不及守灵了。平远侯还在定州打仗,永宁侯陆詹也已率兵离开京城。 慕念春穿着丧服,和宫中的嫔妃们跪在一处。 一跪就是一天,中间只有吃饭如厕的时候稍稍松口气休息一下。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膝盖跪的肿了,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自然更没力气回齐王府。 容妃跪着哭了一整天,也是又倦又累,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些日子别来回折腾了,晚上就留在昭阳宫休息吧!” 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跪着守灵,出宫多有不便。 慕念春心想我正有此意,口中不免客气一句:“那儿媳就厚颜打扰母妃了。” 容妃此时哪有挑刺找茬的心思,随意嗯了一声。 皇上缠绵病榻两年,容妃对皇上的病逝早有心理准备。可事前纵然有再多准备,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依然是无力承受的巨痛。 不过短短两天,容妃整个人都苍老了一圈。宛如从枝头上摘下的花朵,迅速失去了水分,呈现出了几分颓败。 第三百四十七章 驾崩(二) 慕念春看着容妃这般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低声道:“父皇已经去了,请母妃一定要保重身子。” 容妃眼中凄然,神色却有些麻木:“皇上走了,我保重不保重身子,也没什么要紧。” 皇上活着的时候,她没觉得他有多重要,甚至早已为自己谋划好了退路。等皇上真的驾崩了,她才知道这是何等的痛苦和煎熬。仿佛头顶上的天都塌了一般...... “母妃,你别这么悲观。”慕念春生平第一次主动握住了容妃的手:“父皇走了,母妃一定很伤心很难过。我也同样伤心难过。可母妃总比宫中那些无子无女的嫔妃强多了。你还有齐王这个儿子,还有我这个儿媳。将来大秦安定了,你就随我们一起去齐州生活。齐王和我都会好好孝顺侍奉你的。” 容妃听了心中一暖,口中却轻哼一声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儿没外人,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做戏了。当日我一直不同意齐王和你的亲事,还曾从中阻挠。你嫁到齐王府之后,我也没给过你什么好脸色看。你的心里哪里有我这个婆婆!别说什么孝顺侍奉,不气我就不错了。” ......不愧是容妃!到了这一刻,都没忘了冷嘲热讽! 慕念春也不恼,淡淡说道:“母妃不喜欢我,我心里自然清楚。说句实话,我也未必喜欢母妃。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婆媳。就算为了齐王,也该试着好好相处。否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人只会是齐王。以前的事不提也罢。重要的是以后要怎么过。只要你肯真心接受我这个儿媳,我也一定会真心待你好。” “巧言令色!花言巧语!”容妃明明心中感动,脸上却故意摆出了不屑的表情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慕念春的手。 慕念春的手温暖而柔软,声音低沉平静。那双黑亮灵动的眼眸。宛如一潭幽静的水。 虽然容妃很不想承认,可这一刻,有了慕念春的陪伴,自皇上驾崩之后一直惶惶不安漂浮不定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慕念春何等聪慧敏锐,轻易地看穿了容妃的外强中干。不过,她也不说破这一层。反而扯开了话题:“今天守了一天灵,我心里有些害怕,只怕晚上一个人睡不着。母妃,今晚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其实,慕念春是担心容妃伤心忧思过度难以入睡。所以想陪容妃一起睡。只是,以容妃的骄傲和倔强,绝对是不肯承认的。 果然,就听容妃略有些不耐的应道:“你若是觉得害怕,让石竹和冬晴陪着你睡就是了。我可没那份闲心陪你。” 慕念春厚着脸皮说道:“我还是想和母妃一起睡。” 容妃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罢了罢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话说的不耐,唇角却微微扬起。 慕念春眼尖的瞄到了那一抹浅浅的弧度。心中暗暗好笑,口中恭敬的说道:“多谢母妃。” ...... 当晚,婆媳两个难得的同床而眠。 跪了一天。两人俱都十分疲惫。各自匆匆梳洗一番便睡下了。宽敞精致的雕花木床,各自占据一边,互不说话互不干涉。 身边有人陪着,令人心慌意乱的黑暗也变的宁静多了。容妃很快就闭上眼睡着了。不过,她睡的并不安稳。不知做了什么噩梦,额上满是冷汗。一脸的痛苦。口中胡乱呓语着:“皇上,皇上......” “母妃。你醒一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容妃茫然的睁开眼。眼角犹有未干的泪痕。 慕念春关切的脸庞引入眼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块柔软的丝帕,正轻柔的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母妃,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一直在喊着皇上,额上满是冷汗。” 容妃扯了扯唇角,唇边满是苦涩:“是,我刚才确实做了噩梦。梦见皇上来找我,要带我一起走,我心中不情愿,苦苦哀求皇上让我留下......” 在梦境中,足以能看清一个人的真正心意。她虽然为皇上的驾崩难过,却半点都没有随皇上离世的念头。这世上有太多令她眷念不舍的东西。她还想随着儿子一起去藩地,还想见孙子孙女...... 慕念春没有说什么,只轻轻的为她擦净了脸上所有的冷汗。然后轻声道:“母妃,快到三更了,趁着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明日守灵。” 容妃没有拒绝她的好言安慰,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容妃睡的很安稳,安然睡到天亮,没有再做噩梦。 ...... 一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 天刚蒙蒙亮,妃嫔们便穿着丧服到了灵堂里。 为皇上跪灵守灵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低等的嫔妃们只能跪在灵堂外的空地上,真正有资格进灵堂的只有皇后和容妃淑妃等人。太子领着群臣们跪在外间。 哭灵也是有讲究的。不能一味真哭,不然嗓子根本吃不消。再者,就算再伤心也不可能连着哭上四十九天。一般来说,一开始几日真哭,到后面不必较真,象征性的哭几声就行了。 满堂哭泣的人中,真心为皇上驾崩伤心的其实也没几个。心思活络些的,已经在暗中盘算着新皇登基以后的事了。 真正伤心的人,莫过于皇后。 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屈指算来共同生活了近四十年。即使夫妻曾有过矛盾和离心的时候,感情也是深厚的。皇上这一离世,对皇后的打击着实不小。连着多日都哭的昏厥过去,被江太医用针灸救醒。 今天也是如此。 江太医脸色慎重的为皇后施完针,又特地命人带话给太子。这样悲伤哭泣昏厥太伤身了,皇后年龄也不算小了,身体底子也不算好,根本禁不起这样折腾! 太子听了这番话之后,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打着如厕的借口,悄悄来看望歇在客房里的皇后。 短短几天,皇后的脸颊已经瘦了一大圈。嘴唇苍白干涩,没有半点血色。她闭目躺在榻上,就像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令人心惊。 太子又是心惊又是心痛,坐在床榻边,握住皇后的手,哽咽着喊道:“母后......” 皇后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不在灵堂里守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江太医让人给我传话,说母后不能再这般折腾身子了。儿臣实在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看母后。”太子眼中闪着泪光:“儿臣已经没了父皇,难道母后也要抛下儿臣吗?” 短短几句话,让皇后泪如泉涌。 生离死别,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痛苦。就算是这对天下身份最尊贵的母子也不例外。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许久,情绪才各自平静了一些。皇后郁结在心里的痛苦散开了不少,打起精神说道:“你且安心,我日后自会保重身子。” 声音沙哑,不过总算多了些精神和活力。 太子心中安慰,正要低声说什么,门外忽的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太监神色惊惶的跑进来:“太子殿下,外间有军情急报,诸位大臣们都在等着殿下商议定夺。” 太子心中咯噔一沉,猛的站了起来:“母后,你先好好休息,儿臣去看看怎么回事。” 皇后听到军情急报几个字,心里也是一沉,立刻应下了:“我一个人待着就是了,你快些去吧!” ......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攻城(一) 太子匆匆走出客房。 要商议军情,当然不能在灵堂里。诸大臣在福宁殿的一处客房里等候太子。他们一个个俱都面色沉重。太子走进客房,见众人面色难看,心中又是一沉。直截了当的问道:“到底有什么军情急报?” 兵部罗侍郎强忍着悲痛说道:“启禀殿下,臣刚接到了定州急报。平远侯一时不慎,中了韩越的奸计,已然为国捐躯......” 什么? 太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平远侯怎么了?” 罗侍郎含泪道:“平远侯已经战死,永宁侯率领的三万骁骑营将士,也已战败。永宁侯本人被生擒。战报上还说,韩越已经亲自率领赵王剩余的兵马前来攻打京城......” 太子脑中嗡的一响,身子晃了一晃,双手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定州败了! 平远侯死了! 永宁侯被活捉了! 韩越将亲自领兵攻打京城! 一个噩耗接着一个噩耗,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之前定州战局虽然不利,吃过不少败仗,却也没到这等地步。为什么忽然间会兵败如山倒?忠心耿耿的平远侯战死了,英勇的永宁侯成了俘虏。罗家军早已随周琰和齐王去了边关。如今京城可用的兵力只有四万御林军。这点兵力,能抵挡住赵王大军吗? 太子心乱如麻,脑海中一片混乱。 可大臣们都在焦急的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他没有软弱和惊惶的权利。他必须挺起胸膛来,做所有人的主心骨。 太子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现在是紧急时期,孤只能暂时放下守灵的事。父皇地下有知,想来也不会怪罪于孤。诸位不必慌张,京城还有四万御林军,有最坚固的城墙。只要能抵挡数日。各地就会有勤王之师前来解围。太孙和齐王也会领边军赶到京城来。区区赵军不足为惧!” 太子的冷静和镇定很快感染了群臣。 群臣们也渐渐冷静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提出各种守城的建议。 “殿下,战报今日刚抵达京城,赵军就算日夜兼程赶路,至少也还有几日才能到京城。我们得趁着这几天及时部署应对。” “以兵部的名义立刻发布紧急军令,命各地驻军赶往京城。” “立刻让人去边关送信。命太孙齐王领军支援京城......” 商议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初步商议出了对策。具体的兵力部署还需召集御林军将领商议。 ...... 定州战败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太孙妃蒋氏惊闻平远侯战死的噩耗之后,当场便昏厥了过去。 平远侯夫人和永宁侯夫人身为有品级的诰命,俱都有资格进宫为皇上守灵。两人听到丈夫战死或被俘的消息之后,几乎同时昏了过去。一旁的宫女们忙将三人各自抬进客房里。太医们忙着诊治救人。 众人还穿着孝服在守灵中。惊闻这样的噩耗,一个个的脸比孝服还要白的多。灵堂内外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真没想到平远侯竟然战死了!”想当日平远侯领十万大军去定州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志在必得,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就大败,平远侯甚至送了命。 “还有永宁侯,领军才走了半个月,竟然就被生擒了......”永宁侯身经百战,是大秦最著名的武将,对上赵王大军竟然输的这么快! “那个韩越已经领兵要来攻打京城了。也不知道京城能不能守得住......”守得住也就罢了,万一京城被攻破怎么办?她们这些后宫嫔妃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无法言喻的恐慌在众人的心头蔓延。 容妃的心剧烈的跳个不停,手心也不断的冒着冷汗。一阵阵头晕目眩,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身边人的胳膊。借着这一点支撑,才算没当场失态。 慕念春的俏脸也有些苍白,不过,她的神情却还算镇定。对比起周围陷入害怕惊恐中的嫔妃们来,她简直冷静的过分。 前世曾经历过战乱。经历过改朝换代。眼下这样的阵仗还吓不到慕念春。现在的情势比起前世来已经好多了,至少。韩越还没攻进城来。京城有四万御林军,京城外还有援军可以依仗。 “母妃不用太过担心。”慕念春低声安慰容妃:“京城有坚固的城墙。还有几万御林军,至少也等抵挡些日子。齐王和太孙殿下收到战报,很快就会领兵解围。赵王的军队绝不会攻进京城来。” 赵王一直躺在床上,和活死人差不多。赵王大军早就落入韩越手中。不过,只要赵王一日没死,就依然还是赵军统帅。众人习惯性的还是称呼赵王大军。 慕念春的安慰令容妃稍稍镇定了一些。 容妃深呼吸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说的对。恪儿一定会领军来解京城之围。我不必惊慌。”虽然声音还有些轻颤,却不再慌乱无主。 慕念春抿紧了唇角,没再说什么。 慌乱害怕都于事无补。不管遇到了什么,都只能挺起胸膛去面对。 韩越虽然厉害,可她对齐王更有信心!齐王绝不会让京城置于险地,一定会及时领兵来救援京城。 ...... 御林军是天子亲兵,负责守卫皇宫安全。现在却被派去守着京城各处城墙。这在大秦历史上,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事。不过情势紧急,先守住京城要紧,也顾不得别的了。 京城开始实行严格的宵禁,一过酉时便不准任何人在街道上走动。巡夜的人是往日的三倍。 事实上,就算没有实行宵禁,也没有百姓敢外出了。 赵王在定州苦心经营十几年,总兵力约有十几万。后来战争中死伤了不少,又从邢州等地新近招募了许多士兵。大败了朝廷军队之后,如今总兵力依然有八万左右。正好是京城兵力的两倍。 一般来说,攻城一方至少是守城一方的两倍兵力,才有可能破城。韩越率领赵军倾巢而出,显然是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全力攻下京城。 不过,太子对守住京城还是有信心的。 京城乃大秦帝都,也是政治经济中心,当年建城的时候耗费数年之久,城墙比其他州郡的高三尺厚一尺,其坚固更是远胜过普通城墙。御林军更是大秦最精锐的士兵。想破敌不易,想守城总不是难事。 现下最令人头痛的反而是京中粮草不足。户部不久前刚调拨了粮草去边关,又运粮赈灾。从南方来的粮船还在路上,无论如何是赶不及送到京城了。如今京中所有的粮草加起来,也只够支撑一个多月。 军粮不够,百姓家中的存粮倒是有不少。因为之前一直在打仗,百姓们都在拼命屯粮。家中有些薄财的,至少也屯了半年以上的粮食。至于那些官宦勋贵府邸的存粮就更多了。 不过,不到危急的时刻,万万不能将主意动到百姓身上。让百官们“捐赠”些余粮出来倒是可行。 太子并未细想这些。眼下要烦忧操心的事太多了,暂时还顾不上这些。 三天后,韩越带领八万大军赶至京城。 京城一面环水,另外三面俱有城门。每一处城门都有一万御林军把守,还有一万牢牢守着皇宫。 韩越并未围城,这样一来耗时,二来兵力分散,反而不利。倒不如领军全力攻打西城门,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日里破城。 ...... ps:从今天起,每天都有双更。不过,每一更字数少一点,是两千五百字的章节~尽量双更到完本~o(n_n)o~ 第三百四十九章 攻城(二) 负责守卫西城门的是御林军统领罗敬。 罗敬是罗钰的三叔,一直在御林军中任副统领。韩云石被捕下狱,之后又随韩越逃出京城。罗敬便被提升做了御林军统领。 罗敬今年约有三十四五岁,身手矫健,头脑灵活。此次京城危急,罗敬亲自领一万御林军守着西城门。南城门和北城门则分别由另外两个副统领领兵把守。 赵王大军来势汹汹,集中所有兵力猛攻西城门。这一点并未出罗敬所料。面对赵军凶猛的攻击,罗敬并不慌乱,一边命士兵准备箭矢火油巨石之类的还击,一边命人紧急的送信到南城门和北城门处,只留下两千人守城门,其余所有士兵立刻赶到西城门救援。 一万六千御林军穿着厚重的铠甲骑着骏马,从城中飞驰而过,迅速赶往西城门。宽阔的街道上几乎没有马车也没有行人,疾驰的骏马发出沉闷的巨响。令躲在家中的百姓们心里一阵阵战栗。 往日听到边关打仗定州打仗,虽然心中慌乱,却也没特别害怕,毕竟隔的太远了。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百姓们,天生就比其他大秦百姓多了一份骄傲。不管别的地方怎么打仗怎么饥荒,总归乱不到京城里来。可没想到,这一次战火竟延绵到京城来了...... 京城能安然度过这一次劫难吗?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沉重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罗敬看似指挥若定神色冷静,心却不停的往下沉。 领兵攻城的人是韩云石。韩云石此人实在是少见的猛将,擅长领兵攻城。对御林军的兵力优势和缺点更是了如指掌。兼之对方不顾一切的猛攻,一天下来,御林军便折损了两三千士兵。 如果不是依仗着易守难攻的城墙,只怕很快就会溃败...... 赵军的死伤也不少。虽然有诸多攻城的器械,可攻城的一方总是居于劣势。光是死在箭下的赵军就足有三四千。 一天下来,各自损伤惨重。 ...... 天一黑,赵军便鸣金收兵。退出城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 主帐里,赵军所有的重要将领都在。坐在上首的,是一身黑衣的韩越。 韩越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赵军统帅,他生性冷酷。治军极严。比起“重病”前的赵王更甚一筹。这一年来威仪渐渐显露,只随意坐着,便流露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冷冽和威严。 “启禀将军,这一天攻城,我们军中折损了近四千人。受重伤的约有一千。”韩云石打破了沉默:“至于御林军,初步估计折损了近三千人。” 韩越眸光一闪,唇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我们有八万人,死伤的人占了不到一成。这点损伤,我们还承受得起。可京城里只有四万御林军,一天折损三千人,连着攻几天城,御林军还能剩下多少?从明天起。再增强攻势,争取十日内破城!”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大秦能动用的兵力有一半都在边关,靠近京城的驻军都已经随平远侯折损在了定州。其余各地驻军想赶到京城来救援。至少也是十天以后的事情。至于边军,没有一个月不可能赶到京城。到那个时候,他早已领兵进占了京城!只要牢牢守着京城,和齐王率领的边军也就有了一拼之力! 从一开始的毫无胜算,到眼下这样的局面,期间韩越不知耗费多少心血。他明明可以早日打败平远侯率领的朝廷军队。却一直不曾真正痛下杀手。有意拖延时间,一来消耗朝廷兵力和粮草。二来也是故意迷惑对手。暗中却一直在招兵买马,暗暗为进攻京城做准备。 是的。他的目标一直很清晰,就是攻打京城! 以定州的兵力,打败大秦所有兵力只是妄想。只有像前世那样攻进京城,杀了即将继位的太子,杀了皇室所有人,才能抢来天下抢来那张龙椅。 他的身上同样流着周氏皇族的血液!凭什么这天下不能是他的? 不止是这如画江山,还有慕念春,都是属于他的! 齐王上辈子抢了他的江山,这辈子抢了他的女人。两辈子的恩怨,总要有个彻底的了结。 十天,必须在十天里攻破京城! “若是集中所有兵力猛攻西城门,破城是迟早的事。眼下京城兵力不足,守城的御林军虽是精兵,却大多生于京城长于京城,有不少都是勋贵子孙,并未上过战场见过血,因此战斗力反而不如普通军队。所以今天一交战,御林军就吃了亏。” 韩云石做了数年的御林军统领,对御林军实在太熟悉了,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御林军最大的弱点。又沉声说道:“不过,想在短短十天里破城实在不易。论城墙坚固,大秦没有任何一座城能及得上京城。只要城中粮草充足,坚守数月不成问题。至于兵力不足,也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京城里的人口足有十几万,若是真的到了城破国亡的关头,只要太子振臂一呼,手无寸铁的百姓就会变成手持利刃的士兵。就算战斗力再弱,可人一旦拼命起来,就会变的十分可怕。所以,正面强攻绝不是破城良策。” 营帐里的众将领原本听了韩越的话热血沸腾,被韩云石这么一盆冷水浇下来,顿时又都哑然无语了。 韩越扯了扯唇角,淡淡说道:“京城若是这么轻易就能拿下,这么多年来,大秦早就亡国了。刚才韩将军仔细分析了利弊,是希望大家别被今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众将领不无羞愧的点头应了。 韩越话风一转,又说道:“我已经有了一计,只要依计而行,最多十天,京城可破!”然后,压低声音,将自己早就盘算好的计策说了出来。 众人听的精神大振。 危险当然是有的。可他们这一行本就是火中取栗,只有抱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绝,才有望成功。韩越甘愿亲自领兵涉险,也极大的鼓舞了众将领。纷纷慷慨表态,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完成韩越交代的任务! “好,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就定下这一计。”韩越一锤定音,素来冷凝的黑眸闪出异样的炽热光芒:“从明日起,全力攻城!” ...... 商量定计后,众将领一一告退。 韩云石却留了下来。 营帐中只有叔侄两人,说话自然无需任何顾忌。韩云石低声说道:“韩越,你此行风险极大,一定要格外小心。” 韩越神色却很平静,淡淡笑道:“二叔,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可不止是运气。这一计是我早就想好的,也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绝不会失手。”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韩云石见他这般自信,倒也不便再泼冷水了,转而又说起了赵王:“赵王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此次随着行军,连着几日米粒未进,全靠着参汤续命。看来,也撑不了多久了。” 赵王中毒已深,如今就像个活死人一样。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躺着。韩越领兵出定州,特意一起带上了赵王。如今赵王被安置在另一处营帐里,有两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整日照顾伺候着。 韩越眼中闪过一抹冷酷的笑意:“他现在还不能死。至少也得再撑上十天,等我攻进京城,杀了所有周家人,再送他上路。” ...... 第三百五十章 十日(一) 十天! 就算日夜兼程不停行军,边军至少也得有十日才能赶回京城救援! 夜色沉沉,寒风凛冽。齐王紧紧皱着眉头,默默盘算着要如何加快行军速度,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赶至京城。 周琰坐在齐王对面,同样皱紧了眉头。 边军大胜之后,休整了半个月。在没接到朝廷军令的情况下,便暗中集结大军出发。准备悄悄赶至定州,来个两面夹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定州。 在之后的数年里,每当周琰回想起此事的时候,总要忍不住庆幸。幸好他听了齐王的建议。否则,若是一直等着朝廷的军令大军再出发,至少也得一个月才能赶到京城。到那个时候,就什么都迟了! 边军开拔行军才两天,齐王和周琰收到了太子亲自写来的报丧信。 看到报丧信的时候,周琰当场就痛哭出声。齐王稍微有些自制力,没在众人面前痛哭,却也红了眼眶。 早知道皇上的身体撑不了太久随时都可能归天,他也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真正到了这一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却依然铺天盖地的扑来,让人几乎窒息。 之后的半个月行军,就在沉寂和哀伤中悄然滑过。 然后,朝廷大军大败的消息比朝廷军令先一步传至两人耳中。 齐王霍然色变,周琰更是面色惨白。平远侯战死,永宁侯被擒,韩越领八万大军攻打京城...... 这些消息意味着什么,他们两个都很清楚。一旦韩越领军攻进了京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皇室中人,尤其是太子,更是首当其冲! 周琰为太子忧心忡忡,齐王真正焦虑忧心的,却是慕念春。 韩越对慕念春的执念太深了。只要韩越领兵攻进京城。只怕第一件事不是杀太子,而是先掳走慕念春...... 一想到那副情景,他就不寒而栗。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京城,飞到慕念春的身边。 “十四叔,按着时间来推算,韩越此时应该已经领兵到京城外了。”周琰思索许久。才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判断的没错。韩越早就在暗中谋划这一天了。之前韩越是有意拖延战局,并未出全力。他等的就是朝廷继续派出援军,京城就没了足够的兵力守城。一举大败朝廷大军,再挥兵直攻京城。” 周琰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个韩越。实在是诡计多端心狠手辣!” 这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主儿,从血缘上来说还是你的亲叔叔。齐王眼眸一暗,并未将这个秘密说出口。 周琰性子温和,从不擅长骂人。翻来覆去也只是卑鄙无耻狠辣之类的词语。发泄了一通怒意之后,才颓然叹了口气:“十四叔,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齐王眸光一闪,沉声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全力行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救援。幸好我们早就从边关出发,否则无论如何也救之不及了。” 周琰先点点头,旋即又疑惑的说道:“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京城的城墙最是牢固。还有四万御林军守城,守上两三个月总不成问题。” “你太过高估御林军了。”齐王毫不客气的说道:“一帮没上过战场的少爷兵,平日看着威风凛凛,一旦动真格的拿刀杀人就不行了。战力远远比不上赵军。更何况,韩越此行摆明了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发动最迅猛的攻击。又有熟知御林军的韩云石在。你认为御林军能撑多久?” 周琰听的心惊肉跳:“照你这么说来,御林军难道连一个月也撑不了?” “最多十天!”齐王面无表情的说道:“说不定韩越暗中还有什么破城的诡计。我们必须在这十天里赶到京城。否则。京城就真的危险了!” 周琰从不会怀疑齐王过人的眼光和判断力,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好。从明天起我就下令紧急行军,将每天行军的时间延长一个时辰。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京城救援。” 两人心情沉重,草草商议了一番,便各自入睡。 然而,一夜翻来覆去,又有谁能真的入眠? ...... 同样的夜晚,接到战报的太子大惊失色。 御林军有大半都守在西城门,南北两处城门如今只留了两千人左右,另外还有一万御林军守卫皇宫。 两兵交战第一天,御林军就折损了三千人。这个伤亡数字委实令人心惊。照这样下去,最多十几天,京城里就没了守城的士兵...... “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亡?”太子强自按捺住心里的焦虑和急切,沉声问道:“御林军是皇家亲兵,也是我大秦最精锐的士兵。择兵的标准是最严格的,也经历过最严苛的训练。如今只是守城罢了,为什么一交战便死了这么多人?” 罗敬苦笑着长叹一声:“殿下有所不知。御林军虽然都是精兵,可他们长期待在京城里,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论战力,反而不如骁骑营神机营罗家军,比起赵军来也有所不及。今天赵军攻势又极为迅猛,刚一交手,臣就知道不妙了......” 说的直白点,御林军就是看着光鲜,离真正的精兵还差的远。真正的士兵,是悍勇不畏死,是杀人见血不眨眼。御林军不仅少了战场的历练,也少了身为士兵最不能缺的血性和杀气。就好比养尊处优的白胖少爷,手中纵然拿着最锋利的长枪,也不可能是整日摸爬滚打瘦弱士兵的对手。 太子听了这番话,心里一沉,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不安:“照你这么说,御林军根本不是赵军的对手。若是这样下去,御林军连半个月也撑不了,就会被赵军攻破城门了。” “这倒也未必。”罗敬安慰太子道:“御林军人手确实不足以守城,不过,城里也不是没有可用的人手了。别的不说,各个官员勋贵府上都养着亲兵护卫,少的一两百,多的有近千人。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先将这些人都‘借用’过来,京城立刻就会多出许多可用之人来。” 京城勋贵多如狗,皇亲国戚遍地走。大小官员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这些人家中谁没养几百亲兵?一旦征用过来,就能补充御林军折损的人手。 好主意! 太子眼睛一亮,连声道:“好,这个主意甚好。孤明日就下令征用各府亲兵,说不定能凑出一两万人来。” 借兵这种事说起来实在不好听。可眼下情势危急,也顾不得颜面了。太子倒也不愁“借”不到人。 国若不存,何以家为?若是京城被攻破,等待众人的绝没什么好结果。此时只要一声令下,众人肯定会老老实实的借出手中的亲兵护卫。 罗敬又说道:“不止是向官员勋贵们借兵,还可以张贴告示,从百姓中征调壮年男子,组成民军。京城有十几万人口,壮年男子少说也有三分之一,就算征到一两万新兵也是好的。总能稍稍缓解兵力紧张的困境。” 太子略略皱眉:“征用各府亲兵倒是可行,毕竟他们都是受过训练会用兵器。可普通百姓从未经过任何军事训练,只怕短期之内派不上用场。反而会加剧粮草消耗,也会使得百姓陷入恐慌。” 这样的做法,弊端实在是太多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十日(二) “殿下所虑甚是。”罗敬叹道:“臣也知道这么做有诸多不妥之处。可眼下京城实在兵力不足。赵军有八万人,今天折损了四五千,也还有七万多人,远胜过我们。赵军士兵十分悍勇,御林军却是一群没见过杀戮的士兵,很难抵挡赵军迅猛的攻势。要想安然撑上一个月熬到援军到来,就必须补充兵力。” 新征的兵打仗肯定是不顶用的,上了城门,充当的也不过是人肉盾牌的作用。可多些人手,总比没有的强。 个中利弊,端看如何权衡选择了。 太子目露痛苦之色,半晌才狠狠心应道:“罢了,为了守住京城,孤也只能狠下心肠了。孤明天一并下令征兵!不过,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让新兵上城墙。” 罗敬郑重的应下了。 罗敬走后,太子才卸下了勉强维持的冷静和坚强,一脸的颓然。 他曾亲口答应过皇上,要爱民如子。可还不到一个月,他就自食其言了。身为一国君主,不能守护百姓,反而要强行征兵让百姓去送死...... 做出这样的决定,令太子心如刀割难受之极。 可眼下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狠心做这样的决定。 ...... 隔日,太子亲自下了两道命令。一是借兵令,二是征兵令。 不出所料,各官员勋贵听闻太子要借兵,没有任何人反对。各自回府之后,除了留下一些看家护院的必要人手,其余的亲兵全数派往西城门。 慕念春在宫中守灵。听闻此事之后,立刻命冬晴回齐王府送信,吩咐董二领着府中所有亲兵去西城门。齐王府里只留了一些家丁和小厮。 只一天时间,西城门就多了近万人。 而这一天,赵军的攻势也是极其疯狂近乎惨烈的。到了傍晚时。城门外的空地几乎被鲜血染红了,来不及打扫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各种死状的尸体,犹如修罗地狱。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血腥气,令人闻之作呕。 那股血腥气飘进京城内,飘散在空气中。令百姓心惊胆寒夜不能寐。胆子小的几乎连门也不敢出半步,胆子大的男子却被激起了血性。决定响应太子的战时紧急征兵令。这一个晚上,不知有多少女子得知父亲兄长丈夫决意入伍痛哭失声。 之后的几天里,赵军的攻势愈发凌厉。每日都有赵军的士兵在箭雨中攀爬上城墙,和守城的御林军近身搏斗厮杀。战况激烈死伤惨重,城门处也几次遇险差点失守。 太子既心惊又焦虑。这几天里夜里没有一夜能睡的好。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一片血光,然后便是城破国亡的噩梦。白天在众臣面前还得强自撑着冷静镇定。 御林军死伤惨重,必须加派人手。 新征的士兵约有八九千人,还在紧急的训练中,暂时不能派上战场。如今可用的兵力,只剩下守卫皇城的一万士兵了。 太子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将这一万士兵全部派到城门处。 众臣闻之大惊。立刻劝阻:“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皇宫岂能没有重兵把守,万一有宵小趁机兴风作浪或是逼宫可就危险了。” “是啊。皇宫是重中之重,绝不能有半点闪失。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殿下,还是先把新征的民军派上城墙吧!这一万御林军绝不能擅动啊!” 奈何太子十分坚决,根本不肯听众人的劝说,执意道:“城门若是被破,京城里的无辜百姓就要白白受苦。再者。到了那个时候,赵军就会直逼皇宫。这一万御林军又岂能抵挡得住赵军的攻击?孤意已决,你们谁都不用再劝了。” 众臣到底拗不过太子。只得退而求其次:“殿下若是实在要派兵增援,就派五千人,留下五千御林军守着皇宫。”总不能真的一点兵都不留。 太子略一沉吟,断然道:“那就留下两千御林军,其余的八千御林军去城门处增援。” 众人还待再劝,太子却不由分说的站起身来:“好了,诸位爱卿不必再说了。只要守住城门,皇宫有两千守卫足矣!” ...... 八千御林军援军到了城门处之后,果然抵挡住了赵军如火如荼的攻势。 这是近十天来,赵军伤亡最大的一天。 韩云石非但没焦虑着急,反而喜上眉梢。 早在三天前,韩越就暗中领着五千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兵悄然离开了。按着计划,韩越会领兵一路暗中潜行,绕到京城东边的护城河处。河水一直通往京城内河。 这五千士兵俱都擅长水性,穿着特制的潜水衣,口中含着细细的铜管,在水中可以支撑三四个时辰。等天黑之后下水,趁着夜色遮掩悄然潜水至京城内河,约莫两三个时辰就能入城。等所有人都入城后,在天亮前赶至皇宫发起攻击。 这个计划当然不是仓促而就,韩越从半年前就想好了这一计,并暗中着手准备了。别的不说,光是这五千擅长水性的士兵就挑选了许久。这半年来又一直秘密训练,直到每个士兵都能潜入水下三四米游水不溅起水花才算合格。又暗中准备了五千套潜水衣和可供换气的细铜管。 五千士兵看似不少,正面攻打皇宫却远远不够。所以,赵军先做出正面强攻城门的悍然姿态,御林军固然伤亡惨重,赵军又何尝不是?可韩云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依然不停的命人擂鼓攻城。目的就是要吸引牵制京城里所有的兵力。 太子的反应不出韩云石的意料。在兵力缺乏的情况下,肯定是将守着皇宫的御林军也派来增援了。这么一来,守卫皇宫的兵力就会大大减少,也大大增加了韩越突袭皇宫的胜算。 赵军中知道韩越这一计策的将领不超过十人。此时一个个都在忙着指挥士兵攻城,无暇交流。等这一日鸣金收兵之后,才不约而同的齐聚到主帐里。 韩越走后,由韩云石暂任军中主将。 先由一个将领禀报了今日阵前伤亡情况:“今日我们这边阵亡了三千士兵,重伤的有一千多。御林军那边比我们的伤亡要稍微小一些。” “这些日子,不仅御林军伤亡极多,我们也伤亡惨重。折损的士兵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另一个将领忍不住接过了话茬:“再这么打下去,不等城破那一天,我们就先支持不住了。” 不顾一切的强攻城门,赵军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 八万士兵,如今折损了两万多,韩越暗中领了五千精兵走了,还有一部分重伤兵不能上阵,如今赵军能作战的总兵力也只有四万多人。如果有勤王之师赶到京城,来个前后夹击,赵军就有覆灭的危险。 韩云石面色不变:“为了牵制京城所有兵力,这样的牺牲也是难免的。韩将军走了已经有三日,按着他之前计算过的路程,今天已经到了护城河外。天一黑就会行动。今夜子时左右潜入京城内河处,然后天亮前赶至皇宫前发起攻击。为了配合韩将军的夜袭,今夜夜间我们要发动突袭,一定要牵制住城门处的所有兵力。” 顿了顿,语气又和缓了下来:“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是胜是败全看今晚。请大家不要掉以轻心,打起精神来。先休息两个时辰。等过了子时,我们就夜袭攻城。” 众人被韩云石的一番话激起了血性,轰然应诺。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入城 夜凉如水。 天上只有一弯细细的月牙,被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黯淡无光。稀疏的几点星星闪着熹微的寒光。相隔四五米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韩越抬眼望天,唇角微微勾起。月黑风高,实在是一个适合逼宫杀人的夜晚。 连老天也站在他这一边。 他在暗中谋划准备半年,等的就是这一晚。 这一刻,他竟然没有特别激动,反而如冰雪般冷静。 仇恨在心里堆积的太久,早已成了他血液中流淌的一部分,唯有杀尽周家人才能出了心中压抑了多年的怨气和恨意。 前世他隐忍数年,随着赵王一起杀入京城,最后时刻杀了齐王夺了皇位。之后屠戮尽所有的皇室血脉,登基为帝。如果不是逃走了一个齐王,如果不是深爱的女子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毒手,他也不会落得一个毒发身亡的凄惨结局。 幸好这一世还有重来的机会。上辈子犯过的错,这辈子绝不能再犯。潜进京城杀入皇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太子,然后杀了皇宫里的所有人。不过,臣子们就不杀了。免得像前世那般激起众怒,登基后的数年里也正是因为杀人过多失了人心。 如果当初他没杀了慕家所有人,慕念春也不会那般恨他,甚至花尽所有心思和他同归于尽...... 想到慕念春,韩越略略有些失神。 “将军,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青年男子声音。这个男子,和韩云石生的十分相似。正是韩云石的长子韩骐。 韩越迅疾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拿出一个特制的竹哨放入口中,稍一用力,便发出三短一长的尖锐声响。 众士兵立刻下马,换上适合潜水的特制衣服。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根细长的铜管。 竹哨声在沉沉的夜色中再次响起。三短两长,下水! 五千个身着黑色潜水衣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悄然入了水,潜至水下三四米处,口中含着细长的铜管。 这里离京城内河足有四十里,四周旷野无人,入水的动静虽然大。却也无碍,只惊飞了河边树上的鸟儿。 若是有人此时在水底凝神看,一定会十分震惊。一个个身着黑色潜水衣的士兵就像一条条鱼,在水中灵活的游动。水面上除了淡淡的水纹之外,根本看不出水下的端倪。那一支支被涂黑的铜管。只露出水面不到两寸。在黑夜中根本无从察觉。 潜水十分耗费体力。为了训练众人潜水三个时辰以上,这半年来,这些士兵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都是泡在河里度过的。严酷的训练效果也是极为明显的。众人在水中游动极快,丝毫不乱。 韩越本不擅水,这半年来却硬是逼着自己也学会了潜水,比起身边的士兵来毫不逊色。 韩骐就在韩越的身侧。他的水性比韩越更甚一筹。 两个多时辰以后,五千士兵。在夜色中从水底潜入京城内河。 京城内河边自然有士兵巡逻。即使是夜晚,也并不松懈,几乎每隔一刻钟。便有一队骑兵沿着河边的道路而来。一队人不算多,只有几十个。可他们手中都有特制的信号弹,一旦发现有异样,就会迅疾放出手中的信号弹警示。 对韩越等人来说,最危险紧急的就是要避过这些巡逻的士兵再上岸。 众人藏匿在水中静静的等待。 当一队巡逻的士兵过去之后,韩越迅速的从水中上岸。然后。一个个藏在水中的士兵随着韩越一起上岸。他们利落的脱了身上湿透了的潜水衣,从身上隔水的包袱中取出另一身衣服来换上。再将潜水衣和铜管和包袱都扔进水中。 若是有人见了。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此时换上的,竟是御林军的军服。 整个过程悄然无声。而且动作异常快捷。不到一刻钟,五千士兵就全部换了装束。 穿着这样的军服,当然是为了混淆视线。深更半夜,忽然看到这么多穿着御林军军服的士兵,巡逻的士兵绝不会生出疑心来。 韩越口中的竹哨又发出三短三长的声响。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正是夜袭皇宫的大好时机!出发! 同一时刻,西城门外也开始有了动静。 城墙上放哨的士兵察觉出不对劲,立刻鸣鼓示警。敌军夜袭!刚陷入沉睡的士兵们被鼓声霍然惊醒,纷纷飞速起身穿衣,拿起武器直奔城墙。 一场注定了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 慕念春俏脸苍白,秀眉紧蹙,额上不停的冒出涔涔冷汗。口中溢出模糊的呓语。 睡在她身边的容妃被惊醒了。 容妃耳尖的听到慕念春口中的呓语,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用力推了推慕念春。 慕念春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素来黑亮冷静的眼眸,此时却浮着惊魂未定和少见的慌乱惊惧。 容妃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 数日来,一到了晚上,慕念春便会主动陪她睡。容妃做噩梦的次数渐渐少了,没想到今夜做噩梦的人却换成慕念春了。 慕念春定定神,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避重就轻的应道:“大概是这些日子京城一直在打仗的缘故,我心里有些害怕,所以刚才做了噩梦。母妃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容妃心里疑云渐浓。相处了这么久,她对慕念春的性子也渐渐熟悉了解。别看慕念春外表纤弱,实则外柔内刚,遇事冷静,极有主见。这样的慕念春,会因为外面在打仗就做噩梦吗?还有,慕念春在梦中的呓语...... “你刚才一直在喊一个名字。”容妃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你和韩越之前就相熟吗?为什么会在梦里叫他的名字?” 一个出了阁嫁了人的女子,竟然梦到另一个男子,还在梦中呼喊这个男子的名字。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慕念春神色一僵。不由得暗暗后悔为什么要好心的陪容妃一起睡。现在要怎么解释,才能不让精明的容妃生疑? 自从嫁给齐王之后,她就再也没梦到过韩越。今夜却不知怎么的,一直心神不宁,竟又梦到了前世韩越临死前的一幕...... 容妃见慕念春一直没吭声,心里不悦,声音也冷了下来:“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这般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该不是和韩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还真被说中了!她和韩越之间的过去真的不可告人。 慕念春当然绝不会承认,淡淡说道:“母妃多心了。韩越正领兵攻打京城,一旦京城被破,我们就会性命堪忧。我刚才正是做了这样的噩梦,梦到韩越领兵闯进皇宫,四处杀人,心中惊骇,所以才会叫出他的名字。” 这番说辞显然不足以打消容妃的疑虑。不过,深更半夜的,不宜为此事较劲。等日后慢慢查问也不迟。 容妃收敛了表情:“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再睡会儿。免得明日没精神守灵。” 慕念春乖乖应了,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做过了噩梦之后,头脑异常清醒,想重新入睡是不太可能了。为了不被身边的容妃察觉,慕念春一直保持着入睡的良好姿势,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容妃绵密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慕念春暗暗松口气。还没等这口气松完,异样的动静声响忽的遥遥传来。 ...... 第三百五十三章 逼宫(一) 慕念春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那些异样的声响似乎和昭阳宫隔的很远,因此听的十分模糊,并不真切。可沉下心来仔细分辨,依然能听出那是刀剑交击和阵阵喊杀的声音。 前世临死前的一刻,她也曾听过这样的声音。那是齐王领军攻进皇宫......现在这些声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刚才随口说的竟然成了事实?韩越真的领兵杀进皇宫了? 短短刹那间,慕念春的脑海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心剧烈的跳动个不停。 她伸手推了推熟睡的容妃,低低的喊道:“母妃,母妃!” 容妃被推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天还没亮,怎么这么早就叫我?” 慕念春快速的低语:“母妃,你仔细听一听外面的声音。是不是喊杀声和刀剑声?” 喊杀声刀剑声?容妃一惊,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凝神听了片刻,然后脸色渐渐苍白,声音颤抖:“是,声音虽然隔的远,可分明就是刀剑交击和喊杀声。是......是韩越领兵攻进皇宫了,一定是韩越!” 说到最后两句,容妃几乎是尖叫出声,全身簌簌发抖。 生于太平盛世,又在富贵奢华的宫廷里过了这么多年安逸的生活,从未曾经历过战乱。一想到敌军已经打到了皇宫里,心中便无法抑制的惊惧。 就在此刻,寝室的门被咚咚敲响了。冬晴急急的推门走了进来,一脸仓惶的说道:“容妃娘娘,王妃。大事不好了。赵军已经杀进皇宫了,宫门即将失守!” 虽然已经猜到了,可亲耳听到这些,容妃依然遍体生寒花容失色。 慕念春的心也直直的往下沉,不过。她总算比容妃要冷静的多:“这声音隔的远,应该还在宫门处。守着皇宫的御林军如今只剩下两千,只怕挡不住敌人的进攻。敌人杀进宫里来是迟早的事。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皇宫城墙极高,供人进出的宫门只有一处。如今宫门处既是在打仗,也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什么逃出宫门想都别想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是最要紧的。 容妃哆嗦了片刻。到底也明白此刻害怕全无用处,勉强逼着自己平静下来:“好,从现在起我都听你的。” 她已经六神无主慌了手脚,相较之下,慕念春依然思绪缜密。尚能想出应对之策,比自己要强多了。 慕念春收敛心神,应了一声。然后看向冬晴:“你现在立刻去叫醒昭阳宫里的所有人,让她们自己找地方藏身。” 冬晴定定神说道:“石竹已经去叫人了,奴婢先伺候娘娘和王妃更衣。”她和石竹是一起被惊醒的,她身怀武艺,自然要贴身守着慕念春。 慕念春迅速的说道:“你去找两身平日穿的旧衣来。”穿着宫女的衣裳总不会显得太惹眼。 冬晴立刻会意过来。应了一声,迅速的去屋子里取了两身半旧的衣裙来。伺候着容妃换上了。慕念春动作利索的换上衣裙,将长发随意的挽起。 手脚发软的容妃也在冬晴的伺候下换上了衣服。 石竹和绿萝很快也来了。 “小姐,现在要怎么办?”石竹的俏脸一片苍白。眼中溢满了惊惶:“我们躲到哪儿才安全?” 是啊!眼看着韩越就要领兵杀进皇宫里来,以韩越的残忍嗜杀,绝不会放过宫里的任何人。偌大的皇宫,哪里才是安全的? 慕念春头脑空白了片刻,才低声道:“眼下宫里兵荒马乱,谁也顾不上谁。四处乱跑更易被人发现。倒不如就躲在昭阳宫里。母妃,昭阳宫里可有适合藏身的地方?” 容妃一脸呆滞茫然的看着慕念春。半晌才会意过来她在问什么:“宫中不允许随意造密室,昭阳宫里也没什么特别隐蔽的地方。只有后院里有两间柴房。里面堆了不少的炭火和木柴之类的。勉强可以藏下几个人。” 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好,我们现在就过去藏起来。” 躲过这一夜,或许就会御林军前来皇宫平乱。她们也才能有一线生机。 ...... 此时天还没亮,黑沉沉的夜令人心慌。 大秦皇宫的宫门处挂着几盏宫灯,散发出晦暗不明的光芒。喊杀声,刀剑声,惨叫声,哀嚎声,种种声音汇聚在一起,令人心惊胆寒。 死尸遍地,血染宫门。 五千赵军身上穿着的也是御林军的衣服。乍看之下,和真正的御林军几乎没什么差别。也正是靠着这一点,赵军才蒙骗过了守着宫门的士兵,待士兵开了宫门之后,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之前值夜的御林军只有几百人,当另外一千多御林军匆匆赶到时,那几百个士兵几乎已被屠戮一空。 赵军杀红了眼,一千多御林军也豁出了性命,一场混战中,不知死伤了多少人。御林军吃亏在人少,渐渐不敌,落了下风。 韩越口中竹哨又尖锐的响了起来,两长一短,意思是留下部分人手缠斗,另外一部分则随着他杀进皇宫。 只要先杀了太子,这一场逼宫就胜了大半。 韩骐一直紧紧跟在韩越身侧,两人领着近两千赵军闯入宫里。一路上遇到惊慌失措急急逃走的宫人,一律杀的干干净净。 韩越前世做了十年皇帝,对宫中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很快就领兵冲到了勤政殿。勤政殿外有不少亲兵把守,神色凝重的将勤政殿守的水泄不通。 韩越远远见了这阵仗,唇角掠过一丝冷酷的笑意。 太子果然在勤政殿里!这一次,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随我一起杀进去,谁能先找到太子,重赏一千两黄金!”韩越一声令下,两千赵军俱都热血沸腾激动起来,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冲了上去。 太子有两千亲兵,其中大半都派到了城门处,如今只剩五百亲兵守着勤政殿。 这五百太子亲兵俱都身手出众,又对太子十分忠心。即使对上四倍于己方的赵军也毫无惧色。 双方刚一交手,便各自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 勤政殿内。 太子听着殿外传来的厮杀惨叫声,脸色惨然。 他将八千守卫皇宫的御林军派到了城门处增援,只留了两千人守着皇宫。原本以为只要城门无碍,皇宫就会安然无恙。却没想到不知从哪儿冒出这么多的赵军士兵来,竟杀进了皇宫里来...... 老天这是要亡大秦啊! 身边的内侍白着脸劝道:“这些赵军随时都会冲进来。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殿下还是换了衣服,先到书房的密室离躲一躲吧!” 皇宫里不准随意造密室,不过,福宁殿勤政殿却是例外。勤政殿的书房里便有一个密室。虽然躲在密室里有损体面,可眼下这般危急,也顾不得这些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命要紧! 太子略一踌躇,便咬牙应了。 书房里的密室就在书柜下方。只要将书柜里的那个玉貔貅向右边转动一圈,书柜就会挪开,现出密道。顺着密道走下去,是一间四米见方的密室。里面摆放着一张床一个椅子,还有些简单的吃食和水。足够撑三日! 太子领着随身内侍进了密室之后,又转动墙上的一处凸起。书柜很快又回归原位。 待在密室里,太子惶惶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下来。转念又想起外面不知死伤了多少人,不由得心如刀绞。 第三百五十四章 逼宫(二) 天边渐渐露出一线曙光。 赵军拼死强攻了一夜,扔下无数尸体,终于成功的攀上了城墙。 罗敬领着所有士兵和赵军混战,一夜过来,不知杀了多少赵军士兵,身上染满了鲜血。握着长刀的手臂渐渐酸软无力,身上受了几处轻伤。可他却浑然不察,依然不停地挥刀。 皇宫那边派人来报了信,说是有几千赵军杀进了皇宫。命御林军迅速前去救援。 可罗敬根本不敢退,更不敢撤兵。否则,城门就会迅速失守。京城里的所有百姓都会遭殃! 只有先杀退赵军,才能回援皇宫。 罗敬长刀一挥,杀了眼前的士兵。此时,横里忽然杀出一把长枪。罗敬心中一凛,迅速的闪过。如果反应稍慢,这柄长枪就会将他戳个对穿。 手持长枪的中年男子面容英俊冷肃,异常熟悉。 正是韩云石! 罗敬眼中射出怒焰,咬牙切齿的怒道:“韩云石!先皇待你一向不薄,你却为虎作伥。将来到了地下,你有何颜面去见先皇?” 韩云石冷笑一声:“是他先对不住我兄长在先,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寻机会杀了他。这龙椅,周家人能坐得,为何我韩家子孙就坐不得?” 话不投机半句多,罗敬咬咬牙,持刀抢攻。韩云石面无表情的手持长枪相迎。 一旁的士兵们很自然的退开了一些,让出一小片空地。 罗敬和韩云石共事多年,私下里也是一对好友。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各为其主一较生死!他们对彼此的招数都很熟悉。往往对方一出手就知道下一招会出什么,不等对方变招就先格挡。少了几分厮杀搏斗的血腥,颇有些过招的意味。一时半会儿倒也分不出胜负来。 韩云石气定神闲,罗敬心中却越来越焦虑。 韩云石的主要任务是牵制城门所有兵力。现在已经攻上了城墙,极有可能攻下城门。韩云石心里自然满意。罗敬却一直挂虑着皇宫那边的情形。只想来个速战速决。 韩云石显然看出了罗敬的焦急,故意用言语扰乱他的心思:“韩将军昨夜就入了城,现在已经杀进了皇宫。你也一定接到皇宫危急的消息了吧!可惜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更别想着去救人了。大秦就快亡国了,看在我们两个往日的情面上,只要你现在投降。我就做主饶你不死......” 罗敬一脸愤怒的回击:“闭嘴!有老天庇护,大秦绝不会亡国!”心神激动之余,手下便有了破绽。被韩云石一枪伤了腿,溅起一片血花。 罗敬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一步。 韩云石没有趁机取他的性命。反而收起了长枪,沉声道:“罗敬,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肯投降,我就饶你一命!” 罗敬想也不想的怒道:“我这条命就在这儿,你只管杀了就是。要我投降却是休想!” 韩云石挑眉冷笑:“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说完,长枪一抖。正要杀了罗敬,身后忽的响起如雷鸣的马蹄声。甚至连城墙也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大军疾驰才会有的声响。 韩云石一惊,迅疾转身看过去。只见黑压压的士兵逼近。一面硕大的旗帜迎风飞舞,上面赫然是一个周字。 ...... 韩云石面色倏忽一变。 竟然是边军! 怎么可能?!边军远在边关,就算接到了朝廷的紧急军令,此时也最多从边关出发几日,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京城外?! 不止是韩云石,城墙上所有的士兵都看到了那面军旗。 双方俱都是一夜苦战。现在全凭着一口气苦苦支撑。如今御林军来了援军,自然是军心大振。反之。赵军却是心神俱震心惊胆寒。 短短片刻,边军便到了城墙下。 总算赶上了! 周琰见城墙上还在激战不休。不由得暗暗松口气。这些天日夜兼紧急行军,总算赶到了京城。只要城门没破就好。 “击鼓!”周琰沉声吩咐:“进攻!” 战鼓如雷,长途跋涉的边军士兵们迅速的投入战斗。赵军被前后夹击,很快就呈现出溃败之势。 韩云石竭力想挽回战局。奈何双方兵力相差太多,赵军苦战一夜正是最疲惫的时候,对方却是生力军。兵力的差距实在太明显了。此时就是天神下凡也无力回天了。 齐王亲自领兵冲上了城墙,和韩云石交起手来。 韩云石身上也受了不少轻伤,反应远逊平日,很快就败在了齐王刀下。 齐王没有当场杀了韩云石,命人将韩云石绑了起来。 罗敬忍着腿伤的痛楚,一瘸一拐的走到齐王身边,急急的说道:“殿下,快些领兵去皇宫。韩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半夜就入了城,已经杀进皇宫了。我们被赵军死死拖住,一直没来得及赶去皇宫救援......” 话没说完,齐王和周琰的脸色都变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奔下城墙,迅疾的点兵,骑上战马疾驰往皇宫而去。 ...... “将军,勤政殿里的人已经都被杀了!”韩骐拎着长刀,鲜血顺着刀尖流淌:“可一直没找到太子。” 韩越眼中闪过寒意,冷冷一笑:“勤政殿里有密室,太子肯定躲进密室里了。”说着,大步向书房走去。 他前世做了皇帝之后,曾经命人彻查宫中的密室。除了福宁殿之外,勤政殿的书房里也有一处密室。太子不见了踪影,必然是躲进书房的密室里了。 韩骐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心里暗暗有些诧异。堂兄当年在宫中住过四年,对宫里的情形自然熟悉。不过,连勤政殿的书房里有密室都知道也太厉害了...... 韩越用力踹开书房的门。目光略略一扫,便落在了书柜上。 书房的密室入口就在书柜下方,打开密室入口的玄机当然也在书柜里。书柜里放了许多书,还有一些精致的摆设。其中一个玉质的貔貅引起了韩越的注意。 韩越走上前,用力的按貔貅,书柜没有任何反应。向左转动,也没反应。再向右转动......书柜忽然动了,露出仅能容一人进出的密道。 韩越扯了扯唇角,并未进密道,只扬声道:“太子殿下,你识趣些自己出来吧!” 密道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韩越好整以暇的继续说道:“你若是不肯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水淹火烧烟熏毒气,不知道太子殿下更青睐哪一种死法?” 一个略有些尖锐的内侍声音颤抖着响起:“大胆!区区乱臣贼子,竟敢这般和太子殿下说话!若是你放下手里的刀,束手就擒,殿下或许还能饶你一命。否则,你就等着被天下所有的人痛骂唾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韩越冷冷一笑,冲韩骐使了个眼色。 韩骐立刻持刀冲下了密道,片刻之后,密道里传来一声惨叫。 太子面无人色的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内侍,一颗心如置冰窖。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宫门失守,韩越领兵杀了勤政殿里所有的侍卫,又找到了密室来。最忠心的贴身内侍也死了,如今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一个身影缓缓的走下密道,出现在太子面前。 太子紧紧地盯着那张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孔,心中既惊惧又愤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韩越!” 韩越淡淡的看向太子,口中却对韩骐说道:“你先上去,我有话要单独和太子说。” 第三百五十五章 逼宫(三) 韩骐对韩越言听计从,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声,迅速退了出去。又特地关上了密道入口。 堂兄身手过人,那个软手软脚手无寸铁的太子根本不是堂兄的对手!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大的密室里,只剩下太子和韩越两个人。 韩越厮杀了半夜,身上溅了许多血迹,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手中的长刀血迹未干,闪着寒光,衬着那张冰冷的俊脸,宛如一尊杀神。眼眸中的冷意,更如寒冬里的冰雪。令人遍体生寒。 在气势上,韩越完全占了上风。 太子强自定下心神,沉声问道:“韩越,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 韩越扯了扯唇角,没有否认:“是又如何?” 他果然知道!太子心中一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韩越张口道:“你生母是尊贵的皇后,你是皇帝唯一的嫡子,早早就被立为储君,又有温和宽厚的贤名。朝野内外对你一片赞誉,只等皇帝死了,龙椅上的位置就是你的。你一生顺遂,从不曾尝过半点苦头。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童年时的辛酸和痛苦。自从我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暗中筹划这一天了。” “投靠赵王是第一步,我花费了数年的心思,成了赵王的心腹。暗中怂恿赵王谋逆造反,只等赵王领兵杀入京城,我就杀了赵王取而代之。可惜赵王世子太蠢了,竟露了痕迹。我索性对赵王暗中动了手,轻松的夺了赵王所有的兵马。平远侯根本不是我对手,我之前一直拖延。一是故意示弱麻痹对手,二来是在暗中准备进攻京城事宜。当我收到边关大捷的消息之后,我知道不能再等了。不然,边军一到,我就再也无力进攻京城了。” “我命大军全力攻打城门。目的是为了牵制京城里的所有兵力。与此同时,我暗中领五千擅长水性的士兵绕到城东的护城河,潜水进了京城,一路闯到了皇宫。幸好你配合的将大半御林军都派去城门处,不然我不会轻易杀进宫里来。” 韩越看着太子越来越难看的面色,心中一阵难以形容的快意。 前世太子是死于刺客之手。这一世自己能亲自取太子性命,倒也是令人愉悦的事。 太子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妄图弑兄夺取皇位,难道就不怕将来会遭报应吗?” 报应? 韩越冷冷的一笑:“就算有那一天,你也看不到了!”说着,迅速的挥起长刀。 寒光一闪。太子的胸前便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 太子倒下的时候,眼睛犹自圆睁。 死不瞑目含恨而终! 韩越面无表情的看了太子的尸首一眼,转身离开。 ...... 韩骐一直守在书房里。当韩越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韩骐立刻凑上前低声问道:“将军,太子解决了吗?” 韩越随意的嗯了一声。 韩骐松口气,又问道:“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仁明殿?”既然要杀。当然要挑身份最尊贵的先动手。 这皇宫里身份最尊贵的除了太子就是皇后了。 韩越出人意料的应道:“不去仁明殿,先去昭阳宫。” 韩骐先是一愣,旋即自以为是的点头道:“先杀了容妃也好。总之,这满宫的娘娘们一个都不能放过。”斩草要除根,一个也是杀,一群也是杀,倒不如杀的干干净净。也免得留下后患。 韩越淡淡的看了韩骐一眼,什么也没说。韩骐却莫名的有些讪讪。总觉得自己刚才似乎说错了什么。 此时天已微亮。 勤政殿内外到处都是死尸。太子的所有亲兵被屠戮的干干净净,赵军当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原本的五千士兵。在宫门处就死伤过半,和太子亲兵厮杀又死伤了不少。现在所剩的不过一千多人。 不过,就这一千多人,在满是宫女太监的皇宫里,也足够人横扫皇宫了。 韩越吩咐这一千多人分作五队,每队约三百人,在宫中搜寻嫔妃宫女太监们的下落,只要发现行踪,格杀勿论。 众人齐声应诺。 韩越眸光一闪,又加了一句:“若是发现了齐王妃,记着一定要留活口。”顿了顿,又加重语气添了一句:“不准伤她半根头发。” 这个命令,实在有些诡异。 众士兵早已习惯了听令行事,虽然心中疑惑,却无人敢多问。 韩骐跟在韩越的身后往昭阳宫走去,忍不住低声问道:“堂兄,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齐王妃?” 韩越脚步一顿,瞄了韩骐一眼。 韩骐被看的心里一毛:“是我多嘴,只当我没问过。” 韩越转过头,轻飘飘的扔下一句:“你猜的没错。我会找到她,让她做我的皇后。” ......韩骐如遭雷击,反射性的停住了脚步。他没听错吧!堂兄竟然打算娶那个齐王妃,还让她做什么皇后。那小杨氏要怎么办? 韩越没有回头,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向昭阳宫走去。 以慕念春的聪慧伶俐,绝不会在半夜混乱的时候乱跑,一定会在昭阳宫里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他已经杀进宫门,杀了太子。 现在,再也没人能阻挠他找到她的脚步。 慕念春,你上辈子是我的女人,这辈子依然还是。 ...... 昭阳宫的后院柴房里堆满了木柴和炭火。 此时,堆的高高的木柴后响起一个细微颤抖的女子声音:“天已经亮了......我们在这儿躲了半夜,也不知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另一个年轻悦耳的女子声音响起:“母妃别急,既然外面没太大动静,说不定已经有援军来了。” 说话的两个人,正是躲在柴房里的容妃和慕念春。 石竹冬晴和绿萝三人也随着她们两个躲在柴房里。空间狭小,她们只能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不过,到了眼下这般光景,也顾不得什么主仆有别。有几个人紧紧靠在身边,让容妃多了一些安全感。 躲在狭小的柴房里,外面的动静传不进来。几个人也没心情说话,一直沉默着。直到容妃刚才打破了沉默。 慕念春口中安慰容妃,心里却惴惴难安。如果真有援军来,此时外面应该正在激战,或者赵军已经被打败了。昭阳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该四处搜寻她们的下落。怎么可能半点动静都没有? 容妃一直面色惨白全身不停地在发抖,她一时也不忍心将这些猜想告诉容妃了...... 就在此刻,昭阳宫里忽然有了异样的动静。 先是许多士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是太监宫女们的哭喊求饶惨叫声。隐约的传到各人耳中。 容妃面无人色,哆嗦着喃喃自语:“完了!一定是赵军闯进昭阳宫来了!” 慕念春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韩越亲自领兵杀进皇宫,现在又特意到了昭阳宫来,用意不言自明。 他一定猜到了她就躲在昭阳宫内!现在来抓她了...... “小姐,万一他们找到这里来怎么办?”石竹紧张又害怕的低语,手心直冒冷汗,声音微微发颤。 绿萝惊惶过度,低声啜泣了起来。绿萝一哭,容妃也忍不住哭了。 慕念春心乱如麻,却不得不强自镇定,低声安抚众人:“他们进昭阳宫大概是想乱杀一通再抢些金银珠宝,未必会到处搜人。我们就安静地藏在这儿,千万别出声,或许能躲得过去......” 嘈杂的脚步声忽然越来越近,清晰的令人心惊。 慕念春眼角狠狠一跳,迅速住了嘴。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决然 容妃和绿萝也停止了哭泣,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这样就能避开柴房外士兵的搜寻。 那些脚步声在柴房外的空地停下了,奇怪的是,并未急着搜寻柴房。 “容妃和齐王妃,真的躲在这里?”一个冷凝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他的音量并不高,却足以让柴房里的几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慕念春的面色终于变了。 这个声音她实在太熟悉了。 是韩越! 他像前世一样领兵杀进了皇宫,现在又找到了昭阳宫来...... 一个宫女哭哭啼啼的告饶:“奴婢当时急着找地方躲藏,没有留意容妃娘娘和齐王妃的下落。只匆匆的瞄到一眼她们是朝着这个方向来了。这里只有柴房可以藏身。奴婢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还请将军饶命......”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陡然音量拔高,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 然后,便是颓然倒地的声音。 那个宫女显然已经被杀了。 柴房里的几个人俱都心中一沉,脑海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两个字:完了!今日必然性命不保了! 冬晴悄然握紧了手中的飞镖,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际的匕首。如果无力抵抗,倒不如自己来个痛快,也免得落到敌人手中无端受辱...... 一只手忽的伸过来,摸索到了她腰际的匕首。 冬晴一惊,霍然看向慕念春。 狭窄的窗子被木条钉死,阳光无法透进来。柴房里又堆满了木柴,显得十分阴暗。慕念春那张巴掌大的精致脸孔有些异样的苍白。唇角抿的极紧,黑幽幽的眼眸却平静而坚决。 冬晴心中一颤,然后松了手。慕念春将匕首拿在手中,眼睛看向柴房外的方向。隔着一堆木柴和木门,似乎看到了那个阴冷无情的男人。 “你们还打算在柴房里待多久?”韩越没有刻意扬高音量。话语里满是讥讽和嘲弄:“该不是以为一直不出声,就能躲得过去吧!” 柴房里没有半点反应。 韩越却没有更多的耐性等下去了,冷冷说道:“慕念春,出来!否则,我就命人放一把火烧了柴房,让你和容妃一起死在这里。” 容妃既惊惧害怕又惊疑不定。忍不住看了慕念春一眼。慕念春不是说和韩越没什么瓜葛吗?韩越的语气可不像是和她不熟的样子...... ......女人的思维就是这么奇怪。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竟然还在琢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慕念春终于张口说道:“你尽管命人放火就是了。我和母妃在黄泉路上一起作伴,也不寂寞。” ...... 隔着门板,她的声音淡然而平静。 韩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她这么说,分明是看准了自己根本狠不下心来动手! 罢了!他已经牢牢占了上风。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堂堂七尺男儿,和一个女子做口舌之争也没什么意思。 韩越眸光一闪,淡淡说道:“你自己出来,我就饶容妃不死!” 他明明可以踹开那扇薄薄的木门,可以亲自将她找出来。可不知怎么的,他却不想那么做。他想亲眼看着她自己打开木门,然后走到他的面前...... 回应韩越的,却是容妃略有些轻颤的怒喊:“好一个轻浮下流卑鄙无耻之辈!竟敢出言羞辱本宫和齐王妃。今日本宫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忍辱偷生!” 没人不怕死。在这一刻到来之前,容妃惊惶又害怕。可在听到韩越对慕念春近乎调戏的无礼后,容妃心中的愤怒几乎将胸膛冲破了。反而豁出去了。 慕念春也有些讶然的看向容妃。 容妃狠狠地瞪了慕念春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慕念春,今日左右躲不过一死。你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清清白白。绝不准给齐王的名声抹黑。否则,就是到了地下,我也绝不放过你!” 看着容妃有些扭曲狰狞的脸庞。慕念春不但没生气,心里反而浮起一丝奇异的温暖亲近之意。淡淡一笑道:“母妃,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自己的丈夫蒙羞。” 话音刚落,柴房的门便被猛的踹开了。 韩越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将这些木柴都搬开,我今日倒要看看这位慷慨赴死的容妃娘娘生的何等模样!既然这么不怕死,那就早些送她上路!” 声音中的阴狠冷厉令人心悸。 容妃脸上没了半点血色,眼睁睁的看着几个满身血迹的士兵狞笑着搬开了木柴。其中一个动作粗鲁轻率,搬动的时候有几根木柴滚落下来,不小心砸中了慕念春的胳膊。 慕念春眉头都没动一下。 站在门口的韩越面色却愈发阴沉,冷冷地瞪了那个士兵一眼。那个士兵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连直视韩越的勇气都没有,低着头退了出去。 ...... 很快,木柴就被全部搬开了。 韩越简洁的吩咐一句:“你们都退下。”士兵们立刻退出门外。 韩越看也没看脸色苍白满眼恨意的容妃一眼,深沉的目光紧紧的落在慕念春的脸上。 自从那次分别之后,已经快有两年了。 两年前的慕念春,容貌尚有几分稚气。如今的她,却正值一个女子最美丽最美好的年华,容颜如花般娇美。 当年她就是在这样的青春妙龄时入的宫。然而,那个时候的他,却没有真正的珍惜珍爱过她。只将她当成宫里最普通的一个嫔妃。当下令灭了慕家满门时,他漠然而冷酷,根本没想过她的感受。更没想到,这个举动会使得她对他充满怨怼憎恨,在之后的数年里她费劲心思的讨好他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为的不过是报仇...... 他生性阴狠无情,从不会放过辜负他的人。可她却是唯一的例外! 她辜负了他的信任,在他的宵夜中下毒,谋害他的性命!他重生后,却从未有一刻忘怀过她。 这一生,爱也好,恨也罢,她终究还要回到他的身边。 “慕念春,”韩越极缓慢的喊出她的名字:“到我的身边来!” 慕念春清晰的拒绝:“不!” 韩越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道:“赵军此时大概已经攻破城门,很快就会到皇宫来和我汇合。太子已经被我杀了,很快,这宫里所有的人都会死。等我登基,就立你为皇后。你不用担心有谁敢暗中取笑你是再嫁,我会杀了所有敢乱嚼舌头的人......” “韩越,纵然你能杀了所有人,也勉强不了我!”慕念春声音淡然语气冷漠:“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宁愿一死!” 说完,迅速的拔出手中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边。 那把匕首十分锋利,刀尖稍稍用力,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韩越面色一变,右手握紧手中的刀鞘。眼底涌起愤怒的火焰,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慕念春,你就这么在乎周恪?我有哪里比不上他!” 前世他对她那么好,她都没放在心上。为什么这一世才短短两三年,她就死心塌地的爱上了齐王? 慕念春抬眸看着一脸怒意难掩狠戾的韩越,平静的应道:“感情的事怎么能做比较。” 容妃等人都在,门外还有许多赵军士兵。韩越心中燃烧的怒焰无处可泄,憋了一肚子的诘问也说不出口。一张冷厉的俊脸阴沉之极: “好,匕首在你手里,你只管用力刺下去。等你死后,我就活捉了容妃,还有你身边的石竹冬晴。赏赐给此次随我出征的士兵......” 第三百五十七章 逆转 慕念春又惊又怒:“卑鄙!无耻!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韩越冷冷一笑:“你既然一心想为你的齐王保全名节,何必还管你死后我做些什么。对了,不止是她们几个,还有慕家人,我会让他们全部为你陪葬!” 慕念春气血翻涌怒不可遏,然而,脖子上的匕首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顾容妃和石竹她们的清誉。还有慕家上下这么多人......韩越从不会随意出口威胁,既然说的出,就必然做得出! 容妃也是又气又急又怒。世上竟有这般冷酷无情残忍的男人! 此时容妃最后悔的莫过于半夜太过匆忙,竟没来得及带上匕首之类的利器。这样就能干净利落的了结自己,也免得此时要受韩越的威胁和羞辱。可恨的是现在想死也死不了。她甚至不敢再吭声,唯恐激怒了韩越...... 韩越看着慕念春难掩怒意的苍白俏脸,心中掠过近乎自虐一般的快意。 她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自尽! 屋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僵持了片刻,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韩越,你放了她们,放过慕家人!我就放下匕首!” 韩越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淡淡说道:“这么简单的缓兵之计,你该不会以为我会上当吧!想我饶过他们的性命,你必须拿出诚意来。” 慕念春讥讽的扯了扯唇角:“不知什么样的‘诚意’才能让韩将军满意?是不是要我现在就以他们的性命立下毒誓,然后今晚就自荐枕席?” ......韩越被噎了一下。却没怎么恼怒。眼中甚至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既然你有这份心,我只能笑纳了。” 慕念春怒目而视,眼眸亮的几乎喷出火星来。 容妃鼓起所有的勇气张口说道:“慕念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混话!你是齐王妃,绝不能生出委身别人的念头。不管是为了什么缘由都不行......” 韩越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惊惶的呼喊,然后迅疾的响起了刀剑声。 ...... 援军来了! 慕念春眼睛一亮,容妃也是一脸喜色。 韩越却心中一沉。韩云石昨夜肯定依计攻城,此时怎么会冒出援军来?难道会是靠皇宫近一些的官员得到了皇宫被破的消息。领着亲兵来支援?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韩骐一脸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将军,大事不好了!太孙和齐王领兵将昭阳宫团团包围。对方的人太多,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太孙和齐王?!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领兵出现在皇宫里?! 韩越终于变了脸色,握紧手中的长刀。心情激荡不休。脑海中一片纷乱。 竟然是齐王领兵回来了! 慕念春和容妃对视一眼,俱都看在对方眼底的狂喜。 “将军,趁着士兵们还能抵挡一阵子,我们快些冲出去。”韩骐急急地催促。 见韩越仍然没动弹,韩骐心中更急了,咬牙道:“堂兄,你若是舍不下这个女子,就一并带走。不能再迟疑犹豫了。否则,我们今日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说着,便唰地拔出长刀指向慕念春:“你随我们一起走。否则我现在就一刀杀了你。” 慕念春在听到齐王的名字之后,心中便被狂喜溢满,此时怎么肯随韩越一起退走,想也不想的应道:“你要杀只管动手,我绝不会跟你们一起走。” 韩骐冷哼一声,面色冷厉:“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手腕略一用力。长刀遥指慕念春的胸膛。 韩越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韩骐,放下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你插手。” 韩骐素来对韩越言听计从,此次却不肯听韩越的命令。沉声道:“堂兄,你是要成就大事的男人,焉能被儿女情长束缚住了手脚。她一心念着齐王,根本不肯和你一起走。既是如此,也不必为她耗费时间。不如现在就动手杀了她。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动手!” 说完,便持刀用力刺了下去。 韩越没想到韩骐有此异动,又急又怒,却已救之不及。眼看着刀尖就要戳中慕念春的胸膛。 一个身影飞速地抢到慕念春身前。 锋利的刀尖刺中了石竹的胸膛,溅起一朵血花。 一支飞镖斜斜飞出来打中了他的手,韩骐惨叫一声,松了手中的刀,踉跄着退后两步。 韩越忙扶住韩骐。 “石竹!”慕念春手中的匕首当地落了地,一把抱住石竹,眼泪哗地涌了出来,右手颤抖着捂住石竹的胸口。鲜血迅速从指缝中涌了出来。 石竹胸口剧痛难当,俏脸惨白,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姐,只是些轻伤,奴婢没事......” 慕念春泪如雨下。 冬晴心中像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之极。可眼下情势危急,她根本无暇难过。迅疾的捡起匕首,左手里又多了一把飞镖,挡在慕念春石竹面前。 门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援兵也越来越近了。 容妃原本视死如归,如今听闻齐王领兵来了,求生的渴望顿时压倒了一切。容妃心里砰砰乱跳,悄悄挪步到了慕念春的身侧,低低道:“尽量拖延时间,齐王很快就会来了。” 慕念春眼中只看到受伤的石竹,哪有心思听这些,胡乱嗯了一声。 韩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容妃一眼。 那一眼中的寒意,让容妃心中一紧。 “齐王就要来了,”韩越放开韩骐,面无表情的拔出刀:“可惜,你没这个福气看到你儿子了。” 容妃面色一白。 慕念春想也不想地挡在容妃面前,甚至顾不及擦掉脸上的泪水:“韩越,你要杀就先杀了我!” 韩越面色阴沉:“慕念春,你是不是以为我一定下不了手杀你,所以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我!” “我从没这么想过。”被泪水洗过眼眸异常明亮,直直地看着韩越:“在你心里,所有人都对不起你。你要杀太子,要杀赵王,还要杀光所有周家人。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当然更不会被你放在眼里。你杀人无数,怎么会在意再多杀我一个!” 韩越面色铁青,只两步就走到了慕念春面前。 冬晴怒叱一声,握着匕首攻了上去。然而,她的身手却远不及韩越。只两个照面,手中的匕首就被磕飞。右手的飞镖刚一出手,也被长刀格挡住。 然后,那把锋利的长刀架到了慕念春的脖子上。 雪亮的刀锋倒映出慕念春苍白的脸庞。慕念春的眼中却毫无畏惧,冷然说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韩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慕念春,你别以为我下不了手!”虽然这么说,手里的刀却并未用力。 “念春!” 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在门口响起。 慕念春全身一震,泪水陡然浮出眼眶。 齐王回来了! ...... 齐王站在门口。他一路风尘仆仆,身上染满了血迹,目光焦急的落在慕念春的脸上。 看到慕念春安然无恙时,不由得暗暗松口气。可看到面色阴沉的韩越和那把架在慕念春脖子上的长刀时,齐王的心顿时又被揪紧了,右手紧握成拳。 这一幕,几乎和两年前一样。 她落在了韩越的手中,他要救她回来。 这一次,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ps:这一段情节真的很紧张,我每天写的时候,精神都是紧绷的~这一幕,也是铺垫了许久的高潮情节,希望大家看了能满意~o(n_n)o~ 第三百五十八章 放手 门外厮杀声愈发惨烈。 屋子里没人动弹,也没人说话。 容妃也只默默的看着齐王,却什么也没说,唯恐刺激到韩越。 韩越面无表情的看着齐王,握着长刀的手悄然用力,青筋毕露。 齐王深呼吸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韩越:“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念春?” 韩越眼神愈发冷冽,唇角满是讥讽:“如果我要你放了我回定州,你也敢答应吗?” “我答应你。我不止可以答应放了你,还可以放韩云石父子一并离开。”齐王毫不迟疑的应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像两年前一样,由我亲自送你出城三日,然后你再放人。” 齐王答应的如此爽快,韩越的心情却愈发恶劣,冷笑道:“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齐王。为了一个慕念春,竟肯纵虎归山。不过,你可别忘了,就算太子被我杀了,这龙椅也轮不到你周恪来坐。就算你想放我走,也得看太孙肯不肯点头。” 齐王的脸色难看起来。 赶到皇宫之后,他和周琰就兵分两路。周琰领兵围剿宫门处和在宫中肆意杀人的赵军,他则急匆匆的赶到昭阳宫来。不出所料,韩越果然领兵在此。他急着救慕念春和容妃,一时竟没想到太子...... 韩越生性冷厉狂妄,不屑说谎。既然说杀了太子,就一定是真的。 周琰再肯听他的话,可一旦发现太子被韩越所杀,绝不可能同意放杀父仇人离开...... 看着齐王难看的脸色,韩越竟扯起了唇角。露出残酷的笑意:“怎么样,你现在还敢答应我的要求吗?” 齐王沉默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 为了慕念春,他可以付出一切,也可以做任何事。可现在牵扯到了太子的性命。让他还怎么向周琰张口? 韩越明明已经被逼进了绝路。此时却如胜利者一样占了上风:“周恪,我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如果一盏茶之后你还下不了决心,就等着为慕念春收尸吧!” 齐王全身微微颤抖起来,一脸的矛盾挣扎痛苦。 容妃见不得儿子这般痛苦,愤怒不已的张口道:“韩越,你若是胆敢伤了慕念春。你也休想苟活!” 韩越冷笑一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输了,死又有何妨?黄泉路上有美人相伴,也是件令人快意的事!”说着,又挑衅的看了齐王一眼。 齐王心里的怒火嗖嗖的往上涌。混合着焦虑不安懊恼害怕,交织成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滋味。 ...... 时间一点一滴的滑过。 一直沉默的慕念春忽的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慕念春将齐王眼中的痛楚和无奈看的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涩。今日这个死局,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周恪,”慕念春轻声呼唤,盈盈双眸中浮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能遇到你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只可惜。我们还没能圆房,我还没来得及为你生个孩子。若是还有下辈子,你一定要记着来找我。” 齐王听的心如刀割。声音颤抖而哽咽:“念春......” 对不起,我明明已经领兵赶回了京城,却还是来不及救你。 这一次,我纵然想用一切换回你也不可能。这世上,总有些事让人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如果你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黄泉路上。我们一起作伴。 慕念春似是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他的心声,温柔的低语道:“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答应我!否则,我死了也不会安心。” 齐王的眼眶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慕念春看着齐王眼中闪着水光,心里既觉柔情又无比酸楚。她原本以为他们两人能携手走完这一生,却没想到夫妻缘分如此短暂...... 韩越冷眼看着两人脉脉对视,嫉恨欲狂,冷冷的说道:“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就快点说,一盏茶的时间就快到了。到时候可就阴阳相隔天人永别,永无再见的一日了。” 一字一字就像锋利的刀刃刺中齐王的胸口,痛的鲜血淋漓。 慕念春微微蹙眉,忽的微微转头看向韩越。 刀刃太过锋利,白皙柔嫩的脖子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一阵刺痛。 慕念春却恍若不察,只定定的看着韩越,缓缓说道:“韩越,其实你很可怜。” 这句话冷不丁的听入耳中,韩越的脸色陡然阴沉,冷笑道:“这话听着倒是新鲜。有人怕我有人恨我有人忠心的追随我,说我可怜的,你倒是第一个。” 身世是他心中最大的隐秘,也是他最难释怀的痛苦。慕念春死到临头,说话也没了半点顾忌,竟当众就揭他的疮疤。 “你以为我是在说你的身世可怜吗?” 慕念春眼眸明亮而清澈,清晰的倒映出他狰狞而扭曲的脸孔:“不,你想错了。你的身世确实有令人同情之处,可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更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不管怎么说,都是父皇和你母亲赐予你生命,你心中只有恨意却无半点感恩,只能怪你自己太过偏执。你真正可怜之处,是你的心已经被仇恨蒙蔽,再也感受不到身边人对你的爱惜。” “父皇心里一直是惦记你的,你能在定州站稳脚跟,年纪轻轻就有大秦第一猛将的美誉,背后就有父皇在推波助澜。你娘心中对你愧疚极深,一心想补偿你。不惜在父皇面前自尽身亡,临死前恳求父皇日后留你一条性命。这些。你都知道吗?” 韩越神情僵硬,什么也没说。 慕念春不管他面色如何,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惠妃心机深沉,处处利用你。可赵王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他视你为兄弟,将所有的机密要事都告诉你。对你没有半点防备。你却居心叵测,怂恿他谋逆,再趁机夺过他手中的兵权。还有你的妻子小杨氏,她少女时就对你倾心,嫁给你之后,为你生儿育女打理内宅。是一个尽职的妻子。你半点都不念及她待你的好,甚至打算登基后将她赐死,让我做你的皇后。你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对你不好?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对你好?” “你真的很可怜。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爱一个人,绝不是无理的霸占。更不是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要她的性命。真正的爱,应该是无微不至的珍惜呵护,是无时无刻的怜爱关切,是感同身受的心意相通。强硬冷血的逼迫,永远换不来真心相待。” “所以,我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你。却在短短的一年多里,爱上了周恪。” “今日我死了也不会有任何遗憾。我心中在乎的人都安然的活着就好。这样的感情,你以前不懂。现在不懂,以后大概也不会懂。” 慕念春说完这一大篇话,便闭上了眼睛:“一盏茶时间已经到了。你想杀我,只管动手。” 韩越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轻易的割破慕念春的喉咙。可不知怎么地,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回响着慕念春说过的话。 你真的很可怜! 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他怎么可能不懂? 如果不懂,早在重生醒来的时候,他就会暗中潜入京城杀了她报仇。或是直接将她掳走百般折磨了。怎么可能忍了又忍。甚至抛开前世的恨意,想娶她做他的皇后? 说到底。她只是不爱他,所以才会如此轻贱他的真情! 她美丽聪慧。外表纤弱,却有一颗比铁石还要硬的心肠。 杀了她!杀了她,一切就都结束了!他输了天下,至少也能让齐王遗憾终生。只要杀了她...... 韩越深呼吸一口气,忽然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放下了手中的刀,面无表情的说道:“慕念春,我不杀你,你走吧!” 众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 已经准备好赴死的慕念春也惊住了,一时竟呆愣愣的没任何反应,怔怔的看着韩越。 韩越扯了扯唇角:“在我改变心意之前,你快点回齐王身边。不然,我可保证不了会不会反悔。” 这一次,慕念春反应的很快,几乎飞一般的逃离韩越身侧,扑向齐王怀中。 齐王用力将她搂进怀中,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慕念春躺在暌别已久的温暖怀抱里,泪水迅速的涌出了眼角。不管韩越是出于什么原因放了她,这一刻,她都要感激上苍。老天终究待她不薄。 绿萝搀扶着容妃,冬晴扶着石竹,一起走到了齐王身后。 韩越的身边,只剩下右手受了伤的韩骐。 韩骐复杂难言的看了韩越一眼。造反这种事,不成功就只有一个死字。临死前为什么不杀了喜欢的女人,反而放了她? 感情一事,大概是世上最令人难懂的两个字。 韩越遥遥的看着亲昵相拥的一双身影,看着齐王狂喜的脸,看着她伏在他怀中轻轻啜泣,目光复杂的难以用笔墨形容。 齐王抬头看了过来。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你为什么要放了念春? 到了舌尖的话,又被齐王默默咽了回去。同为男人,他岂能猜不出韩越此时的心思?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杀自己心爱的女人?宁愿放了她,让她心中记着自己一辈子...... 即使如此,他还是要感激韩越最后的心机。 只要慕念春好好活着,纵然心底永远忘不了韩越,也无所谓了。 “你娘临死前,曾经求过父皇,留你一条性命。”齐王缓缓说道:“此事周琰并不知情。你先放下长刀,束手就擒。我会对周琰言明你的身世,让他留你一条性命。” 虽然可以留韩越一条性命,不过,终生监禁是免不了的。或者直接挑断韩越的手筋脚筋,从此只能躺在床上,再也没有半分威胁。 这些话无需说出口,韩越当然会懂。 韩越挑了挑眉,露出不屑又傲然的冷笑:“不用了!我韩越,赢得起也输得起!如果有可能,就放我二叔他们一条生路。” 说完,扬起手中的长刀。 韩骐惊骇失声:“堂兄......” 刀光一闪,韩越的脖子里多了一道清晰的血痕。鲜血喷涌而出。 慕念春霍然回头。 韩越脸孔惨白,用尽最后的力气低语:“我用刀伤过你,现在都还给你。”说完这句话,终于倒下了。 有些人,宁肯慨然赴死,也不愿忍辱偷生。 以韩越的骄傲,怎么肯承齐王的人情,又怎么肯被人拘禁一生? 慕念春全身一颤,本已停住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角。泪水模糊了视线,韩越的脸孔也渐渐模糊。却在心中镌刻下永难抹灭的印痕。 上辈子他死在她的手里。这一世,他自尽在她面前。 无关爱恨,终其一生,她永远不会忘了他。 齐王将无声落泪的慕念春搂的紧紧的,沉默的看着死前犹带着冷笑和骄傲的韩越,心中第一次生出类似尊敬的情绪。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可怕又可敬的对手。 ...... ps:想了许久,还是给韩越这样一个结局。原本想让他活下来,可以他的骄傲,怎么肯忍辱偷生?傲然挥刀自尽,才是韩越的性格!不过,写到他死了,心里还是酸酸的难受。这是我写过的最阴暗偏执的男配,也是人气最旺的男配。只是设定原因,他永远得不到心爱的女人。下一章是大结局,之后会有一点番外,本书就正式完本了~下一本新书正在准备中,男主会是韩越这种类型的男人,希望大家会喜欢,继续支持小情的新书~ 第三百五十九章 结局 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 守卫城门的御林军死伤大半,只余万人。守卫皇宫的两千御林军几乎全部覆灭,宫中的太监宫女无辜被杀的约有三分之一,还有不少妃嫔无辜丧命。 更令人悲痛的,是在书房下的密室里发现了太子的尸体。 当周琰看到太子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时,全身巨震,口吐鲜血,当场便昏迷了过去。 耳畔不时的响起说话声和哭泣声。有皇后的声音,有太子妃的声音,还有蒋氏的哭声......周琰头脑一片混沌不明,根本无力分辨她们在说什么。任由自己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思绪才渐渐有了一丝清明。 耳边隐隐的传来说话声。 “......太孙殿下之前一直紧急行军,身体本就受了些寒气,之后情绪过于悲恸,气血攻心昏迷不醒。又发了高烧,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暂时还没醒......”这是江太医的声音。 齐王的叹息声随之响起:“五哥的死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了。你好好照顾太孙的身体,只要太孙一醒,立刻命人来向我禀报。” 江太医恭敬的应下了。 太子妃低声说道:“十四弟,这次多亏你及时领兵来救援。否则,这一次宫中内外不知要死多少人。”顿了顿又道:“京城遭此劫难,将士死伤众多,还有太子殿下的丧事需要操办,要做的事有很多。琰儿昏睡不醒。这些事只好劳烦你多担待辛苦了......” “五嫂放心,一切都有我在。我会将这些事都处理妥当。”齐王声音沉稳,让人觉得安心可靠:“你不用太过忧心周琰,他一定能很快熬过这一关,撑起大秦天下。” 太子妃看了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周琰一眼。红着眼圈说道:“琰儿还年轻不懂事,就算他日登上了皇位,只怕性子温软才干平平,应付不来朝政大事。太子殿下死于乱臣之手,死前也没留下让琰儿继位之类的话。倒不如召集群臣商议,另择德才出众的皇子继位......” 母妃怎么可以在十四叔面前说这样的话? 这哪里是要另择皇子继位。根本就是用言语挤兑十四叔,逼着十四叔许下承诺...... 周琰心中十分愤怒。只可惜全身昏沉无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齐王看着太子妃,郑重的说道:“周琰是父皇立下的太孙,也是大秦未来的天子。继承皇位天经地义!任何人都不会对此事有异议。如果吴王晋王生出了不轨的心思。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们。处理朝政确实十分繁琐。周琰可以多启用经验丰富的老臣,一边再慢慢学就是了。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勤勉仁厚的天子。有这样的天子,是大秦之福。” 太子妃听了这席话,才悄然松口气。 也实在怪不得她心中忐忑难安。 太子死了,周琰这么年轻,万一吴王晋王再像赵王那样生出异心就糟了。还有齐王,年龄和周琰虽然差不多,城府却远胜周琰。如果齐王对皇位生出野心。周琰哪里是齐王的对手?她刚才故意那么说,不过是想逼着齐王表态。 齐王对太子妃的心思了然于心,却也没放在心上。 万人之上的龙椅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吸引力。他若是真的想抢。哪还轮得到周琰。太子妃是标准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两天后,周琰的高烧终于退了,安然醒来。 太子妃和蒋氏又惊又喜,抢到床边嘘寒问暖,激动的热泪盈眶。 周琰沉默了片刻,忽的低声说道:“母妃。我想见十四叔。” 太子妃笑容微微一顿:“你在床上躺了四天,这几日多亏了十四弟稳住朝政。现在天这么晚了。他大概已经在昭阳宫里歇下了。你明日再见他也不迟......” “我现在就要见他。”周琰也不多话,只说了这一句便住了嘴。态度却十分坚决。 太子妃无奈,只得命人去请齐王过来。 齐王很快来了。 见周琰清醒过来,齐王心中十分欣慰:“你总算醒了。这几天我一个人忙的团团转,都快累趴下了。你赶快养好身体,我就能把所有担子都还给你,也能轻松自在一些。” 周琰心情沉重满腹心事,实在没心思说笑,先看了太子妃和蒋氏一眼:“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十四叔说,你们先回避片刻。” 太子妃不怎么情愿的领着蒋氏退下。 寝室里只剩下周琰和齐王两个人。 周琰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凝重。 齐王收敛了笑容,坐到床边,轻声安慰道:“五哥的死,不止你心中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里,得早些振作起来。不说别的,至少也该去给父皇和五哥守灵。等他们下葬之后,你就会登基为帝......” “十四叔,”周琰忽然张口打断了齐王:“这皇位应该由你来坐。” 这么出人意料的话,却并未让齐王震惊,他甚至漫不经心的挑眉笑了一笑:“说什么傻话。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只怕会以为我有谋逆篡位的心思。到时候我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周琰的脸顿时涨红了:“十四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心这么想。你比我聪慧,比我冷静,比我能干......什么都比我强。如果父王没死,我可以慢慢学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可现在父王走了,只剩我一个人。我根本做不好皇帝......” “谁说只剩你一个人。”齐王只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周琰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有满朝文武百官帮你,我也会全心辅佐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齐王迅速的打断周琰:“你不用胡思乱想。你是太孙,是血脉最尊贵的周家嫡出子孙。这大秦天下本来就该是你的。现在不过是提前数年罢了。我从来没有做皇帝的野心,也没有篡位的打算。这样的话,以后你不准再提半个字。否则就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周琰默然许久,眼眶渐渐湿润。低声道:“十四叔,你待我这么好,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齐王笑了笑,温和的说道:“我们是亲叔侄,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说这些就见外了。再说了。这皇位本来就是你的,又不是我拱手相让,你无需有半点愧疚。你快些把身体养好,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和五哥的丧事,也该由你亲自出面。” 顿了顿。又开起了玩笑:“你做皇帝,我心里也觉得踏实。在京城为父皇守孝一年就能平平安安的就藩了。” “这可不行!”周琰想也不想的反对:“你刚才还说会全心辅佐我,怎么能早早就跑到齐州去逍遥。至少也得在京城留五年......不,留十年。十年以后,我肯定能独当一面了。你那个时候再去齐州也不迟。” 齐王随口敷衍:“好,十年就十年。” 十年太久了,他最多在京城留五年。五年后,他就携母亲和妻儿一起去齐州。 ...... 回到昭阳宫的客房时。已经是子时了。 齐王轻轻的推开门。 屋里燃着一支烛台,光线柔和。 慕念春早已沐浴过了,穿着雪白的柔软中衣。长长的青丝如黑缎一般披泻在胸前,略显清瘦的俏脸被笼罩在柔和的烛光中,更多了几分朦胧的美丽。 齐王心中顿生柔情,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不是让你早些睡别等我吗?” 慕念春抿唇一笑,依偎进他的怀里:“一个人睡不着。索性等你回来一起再睡。” 两人分别了大半年,又经历了惊心动魄的那一幕。之后几日齐王一直忙着处理朝政和打理丧事,忙的脚不沾地。两人这几天甚至没好好说过话。 “周琰已经醒了。他刚醒,就坚持要见我。”齐王没有半点隐瞒,将刚才和周琰的对话娓娓道来。 慕念春听的哑然失笑:“别人为了争夺皇位翻脸无情心狠手辣,你们两个倒好,争相谦让。” 由此也足可见周琰心地纯善。 齐王耸耸肩笑道:“我上辈子逃亡十年,千辛万苦的抢了皇位。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从没有一天真正轻松高兴过。没完没了的批奏折,每天迟睡早起上朝理事,不是为了这个地方旱灾发愁,就是为了那个地方闹洪水烦心。过了几年劳心劳力的日子,很快就生病死了。这辈子我才不想再自找苦吃。” “我们在京城待上五年。有五年时间,足够周琰成长到独当一面,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就带上母妃去齐州。齐州山清水秀,气候宜人。天高皇帝远,再没有什么烦心的事能打扰我们。到时候,我就陪你四处游玩,春日赏花秋天赏月。” 齐王描述的画面太美了。 慕念春轻轻嗯了一声,微微仰头,正好摩擦过他的薄唇。齐王心中一热,想也不想的吻上她的红唇。久违的热烈痴缠,迅速的点燃了彼此心底的热情。 齐王情难自已,打横抱起慕念春,大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 慕念春俏脸一片迷人的嫣红,眼眸如星辰般璀璨。 齐王呼吸急促,眼中似燃着火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身下涌去,叫嚣着要一口吞掉床上的可人儿。 从娶她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齐王迅速的脱掉衣服,再伸手解她的衣服。 慕念春脸颊酡红,任由他为自己解开中衣,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齐王贪婪的目光掠过她柔软的胸前,低哑的调笑:“半年多没见,你长大不少了。”边说边伸手握住,掌心里满是滑腻柔软,那滋味销魂蚀骨美妙之极。 慕念春口中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眼眸盈盈,娇媚的似滴出水来。 齐王再也忍耐不住,迫不及待的压到她的身上。俯下头......然后,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捂住了嘴唇。 齐王一怔,挑眉询问。现在他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她想拦着他,他也“忍无可忍”了。 慕念春“善意”的提醒:“父皇才归天不久,我们得为父皇守孝一年才能圆房。你该不是连这一点都忘了吧!” 守孝......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还得再等一年!整整一年! 齐王一脸痛苦颓然。 慕念春抿唇一笑,眼中满是慧黠。她可半点都不会同情他,之前他受伤一直瞒着她,这笔账还没算呢! ......可怜的齐王,你就再熬一年吧! ps:终于写完结局了,深深松口气。下面还有几篇番外,如果书友们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书评区留言,我会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o(n_n)o~ 本图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