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书香门第【凝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清宫妾妃 作者:尤妮丝 文案: 不想当正室的小妾不是好小妾, 不想当皇后的嫔妃不是好嫔妃。——嘤鸣为妾妃准则一 在保证自己不动心的前提下,尽量占据帝王之心。——嘤鸣为妾妃准则二 这是尤妮丝的第四本清穿小说,嫔妃撕逼大戏开演,坑品有保证! 小说类别:宫闱宅斗 ==================   第1章:嘤鸣   兰嘤鸣得到药园空间的那一年,还是个大二的学生。那一年夏天,做了一辈子中医的祖父去世了,临终前托人将遗物交于她手,其中便有一块祖传下来的琉璃药玉。   谁都不知道,那药玉中有一方小世界:一亩三分的面积,一座木屋、一口井。嘤鸣是在祖父去世后半年才意外发现的。那是某次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头,血液滴在了挂在胸前的琉璃药玉上,药玉沁血,当即便融进了她的身体里,为她开启了药玉中的空间。   当时的她心中雀跃不已,忙采购了各种蔬菜种子种进去,可没想到,竟然无一出苗!嘤鸣不死心,又换了果树苗和花苗进去,可转瞬便枯死,被那肥沃的黑土地给分分钟吸收了!!   原以为得了个世外桃源,哪儿想到是种什么死什么的死亡之地!!   嘤鸣真真见识了空间黑土地的吞噬吸收能力,不管扔什么进去,不管活物死物,都能被他吞掉!!嘤鸣都怀疑,要是自己扔个人进去,估计也会被吞噬得连渣子都不剩!——幸好没吞噬她这个滴血认了主的主人。   后来嘤鸣便把药玉里头的空间当成了垃圾场来处理,什么擦过鼻涕的纸团、吃剩的残羹冷炙、穿破了的衣服,那“死亡之地”还真真是来者不拒,就仿佛扔进了沼泽里一般,很快便塌陷了吞噬进去。   幸好还空间里还有个小木屋,小木屋与“死亡之地”则恰恰想反,无论放进去什么东西,都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不会腐坏、也不会变质!   要说有什么东西放在黑土地上不会被吞噬,便是小木屋里原本有的东西了,里面有整套崭新的锄头、铲子、耙子等物,还有炮制中药的整套工具:切药刀、碾槽、冲筒等物,临墙还有一个长六米高两米的巨大红木药柜子,一个个小抽屉鳞次栉比,药柜子前有案桌,案桌上放着古式的称、和一些用来包裹中药的牛皮纸——这简直就像个中医堂子嘛!不过可惜的是药柜子(专业称呼叫“药斗子”)上二百多个药抽屉全都空空如也。   嘤鸣也是从那药柜子上得到了启发——莫非外头整整一亩的黑土地上莫非只能种植中药?   不得不说,嘤鸣真的猜对了。她把养在花盆里的一株半死不活的金银花移栽到黑土地上,果然黑土地没有吞噬金银花,反而过了一小会儿,金银花竟然生机勃勃,第二天兰嘤鸣再进来看的时候,金银花已经吐出了无数花苞,枝叶也繁密了许多。   金银花必须在未开花前采摘,然后晾干了才能入药。嘤鸣虽然读的不是中医,但是小时候跟着祖父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中医常识,尤其是药材种植常识。   于是,小木屋的药柜子里多了一抽屉晾干的金银花……   然后从普通中药当归、三七、黄芪、白术、甘草、白芍、川穹、地黄、杜仲、肉苁蓉、桔梗、连翘、益母草、鸡血藤、牛膝、红花、柴胡、丹参、茯苓、半夏、白芷、薄荷、天麻、麦冬、胖大海、肉桂、细辛、白蔹、白芨……到珍贵的东北野山参、高丽参、灵芝、雪莲、首乌、铁皮石斛等。   最后,所有药柜子抽屉上标注了漆金字的药材,那时候这片世界终于是药香满园了。嘤鸣也感受到刷图鉴刷百分之百的那种成就感。   嘤鸣给这片小世界取名为药园空间,小木屋叫做药舍,黑土地叫药田,黑土中央的那口带苦味的井水就叫做药井。   药舍、药田、药井,各有其用,药田能种植各种中药,药舍用来炮制和存放中药,而不必担心变质或者药效流失,而药井,药井水浇灌在黑土地上,药材会生长地更快,品质也更高。   尤其,这药井水有极佳的强化体质作用,嘤鸣原本是个体力废柴的宅女,某次曾一次性播种了十几种中药,又亲自打水、浇水,忙活了大半个钟头就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当时渴得不行,也顾不得药井井水苦涩不堪了,拿着水瓢就灌了大半瓢,没想到灌下去没多久,就全身疲乏全消,就跟满血复活了似的!接下来嘤鸣又坚持喝了几日,竟发现自己体力增加了不少,而且视力也恢复了许多!   半年后,兰嘤鸣摘除了眼镜,思忖着将来大学毕业了,是不是可以卖药井水为生呀?近视眼据说可是除了手术手段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解决的!!   一边思忖发财大计,嘤鸣嘴里吃着网上淘来的据说是和田的大红枣,味道比学校附近水果店里好吃多了,大如鸡卵,而且果肉厚实、枣核也非常小。就是太贵了点,当真是囊中羞涩啊!   吃剩下的小枣核也被兰嘤鸣扔垃圾似的仍在药舍门旁的黑土地上,反正这种垃圾,黑土地会解决得干干净净。   可是兰嘤鸣没想到,过了几日,她惊奇地发现药舍外头多了两株绿意盈盈的枣树小苗!!!   “你妹的!枣树也能种?!”   ——是了!她竟然忘了,红枣的确是水果没错,可也是中药啊!!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写:“枣味甘、性温,能补中益气、养血生津。”能用来治疗“虚弱、食少便溏、气血亏虚”!   只是人们习惯性地都会把中药认为是那些苦的、难吃的东西,轻易不会吧枣子这么好吃的水果也列入中药范畴。——之前她光顾着刷图鉴了!!o(╯□╰)o   不过枣子的果核因里头发育不完全、且核太硬,所以极难发育出来,因此在现实中也不会被作为栽培枣树的方法。若非这里是药园空间,黑土地肥沃,又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只怕还不见得能长出这么两株来吧?   兰嘤鸣欢喜地把这两株弥足珍贵的枣树小苗分开——免得长得太近,会争夺营养。如此一来,药舍门口一左一右两株枣树,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一年就开花!看样子她不需要等太久,就能吃上鸡蛋般硕大的新鲜的和田大红枣了!!   哈哈!!   有了枣树的启发,兰嘤鸣举一反三,有种植了可入药、可做药膳、更可以熬粥的龙牙百合,如此一来药园世界里总算有了好看的花花朵朵了。   药舍东侧则中上了一丛贡菊和平阴玫瑰,都是既可入药又可泡花茶喝。还有牡丹,可惜不能种植那些花大鲜艳的牡丹,只能种植专门药用的单瓣白色牡丹,牡丹皮可入药,牡丹花苞也可以泡花茶。药舍西侧则种植了郁金香(化湿辟秽)、月季(活血消肿)、凌霄花(行血去瘀)等药用花卉。   添了这类东西之后,药园空间里总算不再单调了。   硕果累累的枣子压弯了枣树枝干,一颗颗婴儿拳头般大的红枣诱得兰嘤鸣口水直流。鲜艳的平阴玫瑰、黄灿灿的贡菊和洁白的牡丹,一切看着都是那么完美。   如果她没那么倒霉地被泥石流给淹没,那就更完美了!!   第2章、英宁   时光流逝,岁月匆匆。   这是一句很俗的台词,但对于侍郎府的二格格纳兰英宁来说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十年前,她穿越到二百多年前的大清朝,附身在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姑娘身上,于是便开始了漫长的成长岁月。   这是一个很悲催的小姑娘,虽然贵为世家大族的格格,可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阿玛,她额娘瓜尔佳氏也在一年后撒手人寰,扔下了纳兰府中三女一子。幸好上面还有个身份不凡祖母---她的这位玛嬷,是第一代老康亲王杰书的第八女,和硕淑慎格格,人都尊称一声淑慎老郡主。   有这么位出身极硬的老太太在,自然纳兰家就倒不了。   纳兰英宁就是这个府里的二格格,上头有一个比她大十岁的长姐叫英容,下头有个比她小三岁的妹妹,叫英宛。还有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哥哥,叫修齐。   这就是全部的家庭成员。   她穿越来的时候才是雍正年间,虽然祖母是为老郡主,可惜英宁没见到过那位传说中的四爷,真真是白当了一回穿越女了。时间一晃而过,英宁长大了,四爷也驾崩了,现在换了四爷的儿子小四当政——也就是传说中那位长寿得猫狗都嫌弃的败家子乾隆皇帝!   不过现在的历史和她记忆中的历史不同,其实她在穿越来没多久,还是雍正年间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个堪称爆炸性的消息,就是那个败家子乾隆,不是钮祜禄氏生的,而是雍正的原配皇后乌拉那拉氏生的!!!   她是也是穿越女?或者是重生的?!   嘤鸣不得而知,也没正式见过这位神奇人物。   雍正皇后乌拉那拉氏,如今已经是母后皇太后之尊了。嘤鸣更加只能夹起尾巴来做人,如果这位是是穿越女,千万不能叫她知道也有自己这么一号穿越人士!嘤鸣可不相信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鬼话!只怕是老乡见老乡,老乡消灭老乡,才来得比较正常吧?   所以十年里,嘤鸣都很乖顺,出了表现得比寻常小孩子略微聪明一点之外,就没有别的特殊之处了,连药园空间里的东西她都很谨慎地使用。   譬如小妹英宛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嘤鸣也只敢在她不记事的时候偷偷灌她喝药井水,给她调理身体,等她再长大一点,嘤鸣就琢磨出了更隐秘的法子,她摘了药舍外头的鸡蛋大的和田大红枣,晾干磨成粉,才敢拿出来做成红枣糕,嗯,这东西英宛小萝莉很爱吃,到现在都粘着她讨红枣糕吃呢。   她的长姐英容,在雍正七年的时候就嫁给了平郡王世子福彭为嫡福晋。   可说实在的,这门婚事,够尊贵也够荣耀,但却不是一门幸福的婚姻。她这个姐夫看似性情温和,实则也是个多情的主儿,今儿纳一个侍妾、明儿添一个通房,如此一来庶子先添了两个,有这么一个丈夫,英容的心自然一日日冷了下去,倒是做起了贤惠嫡福晋来,主动给福彭纳了好几个妾,如此既博了美名,又平衡了后院。直到长姐英容总算有了自己的儿子,日子也总算有了着落。   “二姐、二姐!!”被嘤鸣喂养得白白嫩嫩的英宛小萝莉突然咋咋呼呼跑了进来,她用自己白嫩细腻的小手指着自己的额头,“你看你看!!长痘痘了!!”   嘤鸣仔细一端量,果然在眉毛上头一寸出,长了一个红红的小点子,这就是后世俗称的青春痘了。不过这可小痘痘,长在英宛白嫩圆润的小脸蛋上,倒是颇有几分小巧可爱呢。   嘤鸣不慌不忙转身从梳妆台旁边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只白瓷小盒,亲自嘱咐说:“这莹肌如玉散,治痘痘是最管用的了,记得每次洗脸的时候……”   嘤鸣的话还没来记得说完,就没英宛一把夺了过去,“我知道怎么用!去年二姐长痘痘的时候。每次挖一小勺,倒进温水里,搅匀了洗脸就成了!”   没错,这玩意就跟洗面奶差不多,里面有充足的皂角粉,化在水里洗脸,倒是洗得格外干净。   莹肌如玉散的效用,嘤鸣上辈子就亲自试验过了,的确很管用。配方是从祖父的遗留的《兰石医经》上看到的,当初嘤鸣被痘痘折磨得欲仙欲死,完全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调配了一盒来用,没想到竟是出奇地好用。   当然了,嘤鸣也是不吝啬药园世界里的好东西,出了皂角是外头的,其余的白芨、白芷、白蔹、白附子、天花粉、甘松、山柰、香茅、零陵香、防风、藁本这九味中药全都是药园世界出品,药效自然格外好。   看着英宛欢天喜地捧着莹肌如玉散跑出了她房中,嘤鸣忍不住笑了。虽然父母双亡,不过最小的英宛却是被她和长姐宠溺着长大的,以至于如今都十一岁了,却还是小孩子脾性。——不过她也才只有十四岁而已,看着倒影在铜镜中可爱的鸭蛋脸,真真是娇嫩韶华年纪啊!   这时候,侍女半夏提醒嘤鸣:“格格,您快些午睡吧,过了午时还得去前院读书呢。”   嘤鸣应了一声,这世家大族的格格,日子也不清闲啊,当初还以为穿越成满人勋贵家族里的女儿,是享福呢,却也不尽然。   纳兰家也算是满人家族里难得的书香门第了,不但家族男子要读书,格格们也别想偷懒,只不过课程没那么紧罢了。上午是八点到十二点,下午是一点到六点,而且没有周末。每天上午学的主要是四书五经,晨读一个小时,然后先生讲课、考校,下午则主要写大字,也就是书法课。   而比她大三岁哥哥修齐如今不在家中,因为他今年春考取了秀才功名,现今在京中最闻名的青桐书院读书。书院的院长是一个致仕了的老翰林,博学多才,也极为严苛,平日里无故是不能离开书院半步的。   纳兰氏嫡支子弟凋零,全家希望自然就压在了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哥哥身上,祖母素日里要求也格外严格,小小年纪天不亮便要起床晨读,常常读得嗓子都哑了,当时嘤鸣看在眼里,格外心疼这个血缘上的哥哥。   可祖母的意志不容违背,嘤鸣也只能趁着他不备把药井水滴进他的茶盏里,用这些法子改善他的身体,别叫他读书读得累坏了身子。如今他去了青桐书院,嘤鸣只能隔三差五送些点心吃食去,不是红枣糕,就是茯苓糕,要么就是一些简单的药膳。   纳兰氏在圣祖康熙爷一朝的时候,堪称煊赫无比,祖母老郡主当初下嫁给明珠次子、纳兰容若的弟弟纳兰揆叙,对当年的荣耀记忆深刻,所以也希望纳兰家再出一个像纳兰容若那样的进士,如此一来,就能振兴家族了。   第3章、舅母   午后,嘤鸣与小妹英宛坐在书房里,一笔一划勾勒着董体字。清朝历代帝王最推崇董其昌字,所以先生教的也是董体字。   嘤鸣上辈子最喜欢的是瘦金体,当初兴趣催发,又是祖父一手教导出来的,所以学得颇有几分味道。如今练习董体字虽然已经八九年了,可也只是有几分端正秀雅罢了。   先生却很满意,捋着半黑半白的胡须赞道:“二格格的字真是越来越精进了。”——有一个颇有慧根,又勤勉读书的女弟子,先生还是很高兴的。   先生转头又看了一眼三格格英宛的字,面露无奈之色。英宛的字其实也不难看,起码横平竖直,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来说,也算不错了。只可惜,凡是就怕比较,拿嘤鸣这活了两辈子的人做参照物,自然是有些不堪入目了。   英宛吐了吐丁香小舌,一脸的不在意之色。   而先生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加以训责。毕竟只是教导格格读书,选的先生自然也是脾性温和的,不像早年教导修齐哥哥先生,不但严苛,更是动不动就要打手心。   没有压力,自然就没有动力。何况英宛本来就不爱读书,每日来书房不过是混日子罢了,隔三差五还得请个假,自然给她请假的人就是嘤鸣了。   正写着字,老郡主身边的杜鹃推门进来,杜鹃给先生见了万福,才笑着说:“今儿康亲王嫡福晋带着世子福晋前来吃茶,老郡主请两位格格过去,今儿不必读书了。”   毕竟是格格,常常有这样的福利,本家亲眷来了,老郡主便会唤了孙女过去。   英宛听了,满脸的欢喜雀跃之色:“原来舅母带着表嫂来了!”   瞧见英宛那一脸的喜色,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说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随即摆手道:“去吧去吧!”——这种事儿,先生也是习以为常了。这位先生是举人出身,屡试不第,怎么考不中进士,后来便被老郡主聘来教导两个孙女的功课,先生也只当这是闲差,不过教导嘤鸣还算尽心尽力。   如今的康亲王爱新觉罗·崇安,是淑慎老郡主的侄儿,自然康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便是嘤鸣和英宛的表舅母。而世子,便是这位舅母嫡福晋的儿子,叫做惠恪,已经二十二岁了,十六岁的时候便娶了著姓大族的格格马佳氏为妻,如今成婚已经六年多了。   老郡主的上房布置得十分雅致,墙上挂着沈周的山水、案上隔着汝窑的瓷器、地上铺着的是多福多寿纹的猩红地毯,临窗是一个宽敞的罗汉榻上,榻上坐着一个富态的老太太和一个衣着华贵的四十来岁贵妇,便是老郡主与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了。   博尔济吉特氏手边的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银红鸳鸯纹旗服的秀丽女子,便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儿媳妇,世子福晋马佳氏了。马佳氏姿色上佳,只是眼梢略略上挑,薄添了三分厉色。   嘤鸣带着英宛徐徐进了内室,规规整整朝着三位贵妇见了万福礼。   马佳氏笑靥如花,和气地道:“两位表妹来了!”她的目光仔细在嘤鸣的脸颊上逡巡了几下,眼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色。嘤鸣也不敢小觑这位素来温和的表嫂,惠恪房中多有姬妾,却无一所出,纵然有侥幸怀孕的,也必然诸多意外,没一个能撑到临盆的。   博尔济吉特氏矜持地微笑着:“老郡主的孙女真真是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老郡主呵呵笑着,嘴上客气地说:“呆拙愚笨得很,经不得夸奖。”   博尔济吉特氏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我记得,嘤鸣可是有十四了?”   老郡主点头:“正是呢。”说罢,老郡主叹了一口气,“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选秀,若是再拖延两年,可就晚了。”——老郡主说的是自打先帝十二年的时候选过一次秀,可先帝驾崩,选秀之事也便拖延了下来。   博尔济吉特氏笑着道:“老郡主不必忧心,月前我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的意思,想必明年就该选了。”   老郡主脸色露出了笑容,“如此,自然再好不过了!”   嘤鸣听在耳朵里,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她最头疼的果然还是这选秀的事儿了!虽然不一定会留在宫里给皇帝当小老婆,可是以纳兰家的家世、以及祖母老郡主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退而求其次,只怕也会被指婚给哪个宗室子弟做夫人或福晋。想着自己或许也会嫁一个她姐夫福彭那样花心的丈夫,和一大堆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嘤鸣心里就膈应得很。   博尔济吉特氏轻声问:“不知老郡主有何打算呢?”   老郡主笑得满脸褶皱,“我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听凭太后和皇上做主了。”——这话说得隐晦,可话里的意思嘤鸣听得懂。祖母一心想要振兴家族,可修齐什么时候能考上进士还是未知之数,而振兴家族,还有一个捷径,便是靠女人的枕头风。   当初要不是先帝爷的年纪实在太大了,又无心留家世较高的满人秀女充实内宫,祖母才退而求其次给长姐英容谋了个铁帽子郡王府世子嫡福晋的指婚。   老郡主对博尔济吉特氏这个侄儿媳妇说话很是八面玲珑,瞧着一点也不像对是自家亲戚那般随意。   也无关乎这般生疏,因为当年祖母原是想把英容姐姐许给博尔济吉特氏的儿子、铁帽子康亲王的世子惠恪为嫡福晋,铁帽子亲王世子福晋自然比铁帽子郡王世子福晋高处一筹来。   原本舅舅康亲王也有几分意动,觉得英容这个侄女极好。可博尔济吉特氏是科尔沁郡王之女,出身高贵,偏生她也有自己的主意,嫌弃英容年纪比惠恪大好几岁,所以选了年纪小的马佳氏做儿媳妇。可过去六年了,马佳氏一无所出,而英容的丈夫福彭却已经有一嫡二庶三个儿子了。对此,康亲王崇安很是不满。   此番这个舅母登门,倒是叫嘤鸣摸不准她是想干啥了。   第4章、进宫?   嘤鸣和英宛两个晚辈已经被赐了绣墩坐下,上头的老郡主和康亲王嫡福晋倒是聊得你一句我一句,从穿着打扮、到吃食茶点,倒是跟唠家常似的了。   说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康亲王嫡福晋这才借故告辞了去。   祖母亲自从康亲王嫡福晋出了仪门外,回到自己房中,却露出了恼怒的脸色,狠狠哼了一声,“她倒是好打算!!”   嘤鸣惶惑不解,忙问道:“玛嬷,到底怎么了?”   英宛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老郡主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七分冷色来,“当初可是她瞧中了马佳氏,觉得千好万好的!如今生不出嫡子来,倒是把主意打到纳兰家头上来了!”   嘤鸣心中一惊,舅舅的嫡长子惠恪,如今已经二十有二了,在古代这个年纪,若是还没有儿子,的确长辈们都该着急了。   老郡主满脸不悦地道:“宁儿只管放心,我们纳兰家嫡出的格格,断断没有给人做侧福晋的道理!!哪怕是铁帽子王之家也不成!!”   嘤鸣听了老郡主的话,总算恢复了几分红意,幸好她这个祖母是个极其骄傲的人,如何会叫自己的孙女做妾呢?   侧福晋,说得好听,其实也不过是高级点的侍妾罢了。纳兰家虽然不及圣祖朝煊赫,但世家大族的底蕴还在,她已故的阿玛更是官居二品的侍郎,这样人家嫡出的格格,断断没有给人做妾的可能性!除非,那个人是皇帝!   英宛瞪圆了眼珠子,“舅母想替惠恪表哥纳二姐姐做侧福晋?!”   老郡主脸色一横,道:“她那是痴心妄想!!哪怕是做嫡福晋,我还要好好考虑考虑呢,惠恪那身子骨,瞧着也不是个长寿像!”   嘤鸣暗自撇嘴,祖母的嘴巴可真够毒辣的。当初老郡主可一心想着把英容姐姐嫁给惠恪呢!如今倒是嫌弃人家体弱了。不过,前些年的时候,惠恪虽然体弱些,却没有像现在似的那么多病。看样子,果然色是刮骨刀啊!   英宛也嘟着嘴巴道:“就是,我每次瞧见惠恪表哥,他都是一脸病怏怏的!幸好当年大姐姐没有嫁给她!”   嘤鸣暗叹,嫁给福彭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英宛又笑着问道:“玛嬷,那你打算把二姐姐嫁去哪儿呀?”   老郡主微微一笑,“富贵自然莫过天家,你二姐的时运是怕你比大姐要好许多呢。”   嘤鸣脸色一白,果然,她这个祖母是存了这般打算的。   英宛听了眼睛却是亮晶晶,她用满是羡慕的口吻道:“二姐姐能进宫当娘娘吗?!”   老郡主笑着说:“当年先帝还在藩邸的时候,我与当时的雍亲王嫡福晋,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也是有那么一二分交情的。自然了,一切还得看你二姐是否有这般福泽。”   老郡主话说得平淡,但苍老的脸色却颇含了几分自信。   嘤鸣渐渐垂下头来,在这个府上生活了十年,过着原本还算平淡安逸的生活,难道她就得一步步按照祖母的意愿,走进宫闱吗?诚然她对清宫的确有着好奇心,但也只是围观的好奇心,就像是喜欢看戏的人,又如何喜欢风墨登场呢?   老郡主没有察觉自己这个素来性情温和的孙女表情上异样,她捋了捋自己满是银丝的鬓发,道:“当今天子才刚刚登基,如今宫里嫔妃都是藩邸的旧人,得高位的不多。四妃六嫔之位也是多有空缺。若是明年选秀,便是皇上登基一来第一次大选,是个难得的机会。”   英宛满是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都说宫里富贵无极,玛嬷,我想去做娘娘。”   嘤鸣看着就像是盼着糖果一般的英宛,无奈地笑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哪里晓得宫里是什么艰险的地方!   老郡主笑着摇了摇头,“宛儿,你性子太过直爽,不适合进宫。”   被下了这般定论,英宛脸颊气鼓鼓的。   老郡主又温和地看着嘤鸣,“宁儿,你平日里温和从容,聪明又心思缜密,长相也是拔尖的,皇上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的。”   嘤鸣突然有些想笑,这算什么?进宫给皇帝做嫔妃?她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年,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或者说是她一直太鸵鸟了,从未考虑自己将来要嫁给谁。嫁给她姐夫福彭那样的男子,面对一大堆小妾?还是竟给皇帝当小妾?这都不是她所期望的生活。   可是,在古代,哪里去找一心一意的人啊!只要是个稍微有点身份的男人,哪个没有一堆小妾?!连他去世的阿玛,虽然和她早些年也去世了的额娘关佳氏夫妻十分恩爱,也有两个姨娘呢。   老郡主仔细打量了嘤鸣的脸色,突然问道:“你不乐意进宫?”   嘤鸣看不出老郡主的神色,也揣摩不透她是否生气了,便低声道了一声“是”,又轻声解释道:“宫中固然是富贵繁华,可若走错了一步路,便是万劫不复。”   老郡主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能透过富贵,看到里头的艰险,可见你有一双明慧的眼睛。”   嘤鸣叹了一口气,祖母这话的意思,反倒是更想让她进宫了。   老郡主叹气道:“进宫固然不易,可是像你大姐姐似的,嫁给宗室亲贵做嫡福晋莫非就容易了?既然都不容易,那就干脆进宫去好了!”   “玛嬷——”嘤鸣张了张嘴巴,想要说服这位固执的老人,可是老郡主却摆了摆手,她正色沉沉道:“我一定要看着纳兰氏一族重新立足朝堂!!宁儿,你有这般聪慧的性子,有平郡王府和康亲王府两个外姻,进宫的位份不会太低,日后万一走错了路,失了宠,也不会像那些出身低微嫔妃那样,再无翻身机会!”   嘤鸣凝着眉头,果然,她是不可能劝服老郡主的。或许她应该给自己另寻出路了,离开纳兰府,离开京城?这个想法虽然不容易实施,却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但老郡主接下来的话,却叫嘤鸣不得不打消了自己心思,老郡主板着脸道:“纳兰家的格格就只剩下你和英宛了,你们两个至少得有一个进宫!宁儿,你就当是为了家族吧!纳兰家生你养你,如今也到了你该报恩的时候了!”   嘤鸣的心沉了下去,她隐约记得,历史上乾隆朝的确有一个姓叶赫纳拉氏的嫔妃,叶赫纳拉氏,简称纳喇氏,又叫做纳兰氏。只是这个姓纳兰氏的嫔妃,似乎是乾隆六年才进宫,进宫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瞧着时间,倒是有些像英宛了。   的确,她可以心一横,拂袖而去,左右有药园空间可以辗转腾挪,她逃掉的几率还是很高的。但是她固然可以一走了之,可英宛呢?   老郡主的话说得很对,英宛的性子不适合进宫,若是强行送进宫,等待她的只有香消玉殒的命数!!   记得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英宛尚在乳母怀中吃奶,那个瘦瘦小小、先天不足的孩子,让她忍不住心头一揪。这么多年了,她才帮英宛的身子调理得健健康康,难道如今却要她代替自己进宫吗?!   英宛不知人心险恶,更不知宫闱艰险,叫她进宫,便是叫她去死啊!!   嘤鸣实在做不到!!   罢了,进宫就进宫!何况,就算她不进宫,将来也得嫁给总是子弟做个福晋什么的,倒时候不也是要和一大堆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如此看来倒是没什么区别了,只不过那个男人换成了皇帝罢了!   只要不动心,不动情,丈夫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一切都看淡些,也就无所谓了!!   第5章、英容   嘤鸣露出了若春花秋月般迷人的微笑,她朝着老郡主见了一个万福礼,“玛嬷说得有道理,与其碌碌一生,倒是不如进宫博个荣华富贵,若是运气好,做到贵妃、皇贵妃也未可知呢。”   这些话,应该是老郡主最爱听的吧?活在这个世界,没有几分演技怎么能成?   老郡主微笑着点了点头,“宁儿有这般雄心壮志,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嘤鸣浅浅笑了,反正她又没有喜欢的人,就算进宫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只是想着,自己的一生将永远禁锢在四四方方的紫禁城,莫名的悲凉灌涌全身。   隔天,老郡主拿了亲笔的信笺,交给她,让她去平郡王府看望长姐英容与小侄儿庆明。   而小妹英宛这几日闷得无聊,也跃跃欲试,正想出去溜溜呢。却被老郡主瞪了一眼,警告英宛:“你不许去,留在府里,好好读书写字!!”   英宛圆嘟嘟的包子脸瞬间瘪了。   带着老郡主亲自准备好的礼物与信笺,嘤鸣乘着一辆青色马车,往平郡王府邸而去。现任的平郡王是讷尔苏,嫡福晋曹佳氏是曹寅之女。平郡王这一脉,是大清开国的八大铁帽子王之一,也算是颇有历史了。   而这样一个铁帽子郡王的府邸,自然富贵华丽,嘤鸣入王府,自然要第一个去拜见王府嫡福晋曹佳氏。这位嫡福晋可是个了不得人物,原只是汉军旗,只因其父曹寅深得圣祖康熙爷的重用,所以曹寅之女被抬了满军上三旗,还被许配给讷尔苏为嫡福晋,而讷尔苏总共有七个儿子,其中有四个是曹佳氏所出:长子福彭(世子)、四子福秀、六子福靖、七子福端。   嘤鸣被引进曹佳氏房中的时候,曹佳氏身旁正立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锦绣罗衣,模样很是俊秀,此人嘤鸣认得,正是曹佳氏与平郡王生的幼子福端,也是平郡王诸子中唯一一个尚未娶妻的。   嘤鸣规规整整见了个万福,口道:“嫡福晋万福、七阿哥金安。”   福端略侧了脑袋,打量了嘤鸣几眼,突然他笑着说:“我认得你,只是前几年你还是个小丫头呢!”   这样的语气让嘤鸣听了相当不爽,你丫的几年前不也是小屁孩吗?!!不过面上不显,嘴角淡淡笑了,施施然道:“是啊,有几年未见七阿哥了,七阿哥也长高了。”   她可是记得长姐刚刚嫁进来的时候,七阿哥福端还没她高呢!不过是这二年才刚刚抽条,长得比她高了几寸罢了!也是她今日穿的花盆底鞋太低了,赶明儿换上三寸的,就一准比福端高了。   福端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平郡王嫡福晋曹佳氏掩唇笑了,她和气地道:“端儿,你带着英宁格格去你大嫂院子吧。”   福端虽然不大乐意,却不敢反驳母亲的话,忙道了一声“是”。   嘤鸣忙做万福告辞,一路跟在七阿哥福端身后,朝着姐姐的院落而去,因路途不远,也不过盏茶工夫就到了。   嘤鸣笑着对他道:“多谢七阿哥引路了。”   福端闷声道了句“不客气”,然后扭头就走了。   嘤鸣耸了耸肩膀,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跟以前一个脾性,一不高兴就不理人了。可这回他走出去没几步,就转过了头,他扬声问:“你怎么还不进去?!”   嘤鸣忙“哦”了一声,“这就进去,七阿哥慢走,小心脚下,别摔着。”   可她这般大姐姐似的关心的语气,叫福端很不高兴,他清俊的小脸蛋上浮现三分怒容,冲着嘤鸣便哼了一声,狠狠一甩袖子,大踏步便走得没影儿了。   嘤鸣再度耸了耸肩膀,果然小孩子的心意是最难揣摩的了!   英容作为平郡王府的世子福晋,她所住的院落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宽敞华美,嘤鸣进去的时候,英容正抱着白胖可爱的庆明,拿拨浪鼓逗弄他。   见嘤鸣进来,英容忙把儿子交给身旁的乳母抱着,便拉着嘤鸣的手进里头暖阁里说话,只留了心腹丫头留春在旁侍奉着。嘤鸣身边也只有半夏这个伺候了多年的丫头。记得当年,祖母亲自调教了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分别赐给了四个孙辈房中侍奉。英容得了留春、她得了半夏,哥哥得了吟秋,英宛身边则是锦冬。   英容仔细读了祖母老郡主的亲笔信笺,她忽然脸色不是很好,折了那信笺便丢尽了旁边的鎏金宝塔熏炉中,付之一炬了。   嘤鸣忙问:“上头写了什么?”——虽是她送来的信,可嘤鸣并未偷看。   英容叹着气道:“我不是不能理解玛嬷的心思。世子爷虽然早年是皇上的伴读,可这种事情……我只是平郡王府的儿媳妇,如何能做的了这个主?!”   嘤鸣眉头一皱:“玛嬷到底写了什么?”   英容低声道:“玛嬷希望,让世子爷出面,给你和皇上制造偶遇的机会。”   嘤鸣瞪大了眼睛。   英容叹息着摇头:“皇上登基以前,的确偶尔回来平郡王府找世子爷。但登基以后,便没有再纡尊降贵了。就回去就这么跟祖母说就是了。”   嘤鸣点了点头,“玛嬷太急功近利了些。”——这种事情,且不说长姐根本做不了主,她姐夫福彭行事谨慎,也断断没这个胆子,就算真如祖母所愿成功了,算计皇帝这种事儿,与踩在钢丝上行走有什么区别?一旦让皇帝知道了,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英容揉着太阳穴,低低道:“看样子,玛嬷是打算让你进宫了。”   嘤鸣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忽的,英容问:“这回,又是福端引你来我院子的?”   嘤鸣点了点头。   英容笑了,她略凑近了几分,轻声问道:“你觉得福端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嘤鸣有些懵了,但她看到英容那带着点暧昧的目光,突然黑线万分,跟一个十六岁的小男孩?这也太……太……也嘤鸣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也才十四岁吗?!她也还是个萝莉啊!   英容掩唇怡怡然笑了,“近来我婆婆就常常夸你端庄稳重,细心周到呢!”   怪不得,这几次来平郡王府,总能在嫡福晋曹佳氏房中瞧见七阿哥福端,嘤鸣摇了摇头:“长姐,我没那个意思。”   英容温和一笑,柔声道:“现在没意思不打紧,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我思量着,嫁给福端,总比进宫好。虽然说福端的爵位不可能太高,但他也是嫡子,将来混个奉恩镇国公或者辅国公总是不难的。爵位低,也低的好处,起码没有侧室的名额可立。”——说到此,英容有些神色黯然,她的丈夫就有一个宠爱的文侧福晋。   第6章、宗室?   嘤鸣是逃窜一般从姐姐的院子里跑出来的,她也知道,姐姐英容是一番好意,可他对福端那种还没长大的男孩子实在产生不了半分兴趣啊!!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活了三十多年了,泡个十六岁的小男孩,她会有很大的罪恶感滴!!   一路来到了平郡王府的后花园里,这里嘤鸣也来过好几次了,花园虽大,嘤鸣倒是路熟,顺着湖边石子路便往西面而去。前头有一个亭子,背靠竹林,面朝湖水,是个极好的歇脚地方。   可这回嘤鸣走到了目标尽头,却有些傻了眼。亭子还是那个亭子,竹林还是从前的竹林,湖水自然不能变,唯一改变的就是那漂亮的八角攒尖苏式彩绘亭子上多了一个匾额。   她仰头瞅着那个匾额看,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渐渐嘴巴也张大了。   半夏也笑着道:“格格,上头的两个字我都认得呢!!这是‘竹意’!竹意亭!名字取得倒是挺好啊!只是咱们去年来的时候亭子上还没有这个名儿呢!”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她也想知道,这到底特么的是怎么回事啊!!   这时候,嘤鸣突然听见后头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玄色福纹锦衣的年轻人,衣裳料子似乎是上等的云锦,绣工也似乎是苏绣派系,领上绣着缕金卷云纹,很是细腻,针功了得。他头上扣着一个同色的团寿字暗纹瓜皮帽,帽中嵌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帽准。他手里拎着一把烫金骨折扇,正像逛自己后花园般悠闲地朝这边走来。   这个人,嘤鸣不认得,瞧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约莫可能比他姐夫福彭略小几岁的样子。长相倒还不错,细细的一双柳眉弯弯,一双悠悠然的丹凤眼,高挑的鼻子长得形状极好,嘴唇是菱形的,整个脸型是容长的,上头五官配合在一起倒是有一股子儒雅,不过嘤鸣瞧着,应该是附庸风雅才更恰当些。   他走到了嘤鸣跟前,手里的烫金骨折扇刷地一声打开了,嘤鸣一眼便瞅见了扇子上头提的是印有“香光居士”落款的诗词——香光居士,就是董其昌的号,也就说这折扇的扇面是明朝书法大家董其昌亲笔?是个十分珍贵的古董?瞧着此人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个会用假字画的。——不过他冷肃的秋日里还特意打着一把扇子,看样子果然是个附庸风雅的家伙。   嘤鸣不禁暗自揣度此人的身份,是宗室子弟吗?   这时候,他用自己的扇子指了指亭子上的匾额,“我……老远就看见,你仰头瞅了上头的字老半天,可是觉得上头的字不俗?”   还特么“不俗”?!嘤鸣真想反驳一句,你特么眼睛是瞎的吗?或者是半夏这种认不得几个字的?!否则怎么会有这种奇葩的审美观?!   但是想到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爵位不低的黄带子,嘤鸣也就收敛了满腹不客气的话,淡淡笑着睨了他一眼,“我不晓得我姐夫是哪跟筋犯抽了!”   那人愣了愣,他似乎有些没听懂嘤鸣话里的意思。   嘤鸣摇着头道:“平郡王世子,是我姐夫!没想到如今的品味居然这么差了!”   这下子,那人听懂了嘤鸣的话的,但是他的脸色有点发绿。   嘤鸣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又指着匾额上的“竹意”二字,瞪大了眼睛问道:“这‘傻大黑粗’的字该不会是你给提的吧?!!”   那人的脸顿时更加油绿油绿的了。   嘤鸣干笑了两声,“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你写的。呵呵。”——其实从他走过来问第一句话开始,嘤鸣就猜测到亭子上的字只怕十有八九是他提的。嘤鸣虽不知此人是谁,但她可没有义务拍这人的马屁。何况这个人浑身那股子天老大、我老二的劲头儿,的的确确叫嘤鸣不爽了。   那人油绿的脸上憋出了一丝红意,他刷的一声合上了扇子,突然在自己手心里狠狠一拍,他扬声吩咐身后弓着身子跟随的二十出头的俊俏白脸小厮道:“王钦,去取笔墨纸砚来!!”   说罢,这人眯了眯眼睛,眼底露出几分不善的寒芒来,他冷冷扫了一眼嘤鸣:“你这小丫头既然口气如此之大,就写几个字给我瞧瞧!!若是写不好——”他再眯了眯眼睛,神色似乎愈发不善了。   嘤鸣忍不住撇了撇嘴,这特么什么玩意啊!写字写得丑就罢了,居然还堂而皇之地挂出来,挂出来就罢了,莫非还不许人实话实说地评价二句呀?!   嘤鸣心中不爽,便跳动了一双娥眉,语气淡淡道:“我的字自然是差强人意的,不过却也比上头那俩字好多了!”——嘤鸣自是不觑的,她说上头俩字“傻大黑粗”,可不是诋毁人的话!不是她嘴毒,而是那俩字着实太难看、太煞风景了!粗大丑陋,毫无风骨,真不晓得福彭为什么还精心装裱了挂上去!难道眼前这位爵位不低,或者是福彭的好朋友之类的?   嘤鸣这般难掩鄙视的神色,叫眼前这个年轻华服男子气了个够呛,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再发作什么,那个被叫做王钦的青衫小厮已经捧着文房四宝搁在了亭子里头。   嘤鸣也不客气,径直进了亭子里头,也懒得管那人是什么脸色了,她笑着对那个叫王钦的俊俏小厮颔首客气地道:“有劳了。”——的确是有劳了,眼前不但笔墨纸砚俱是最上乘的,连磨墨的清水也备上了。   王钦许是知道自家主子动了怒,也不敢多与嘤鸣说半句,忙又躬身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嘤鸣也不迟疑,拿起那方还没用过的泥金彩绘的墨,指尖轻轻一抚,便觉有一股细腻之感,放在鼻子下头轻轻一嗅,方知是上好的徽墨!于是略往砚台里倒了少许清水,便撩起袖子,熟稔而敏捷地磨墨,这磨墨也是一门功夫,她上辈子跟祖父学书法的时候,便是从磨墨开始学起的,加水务必要少放多次,宁可少了再加,也决不能一下子放太多,然后是磨墨的手法,要保持一个方向旋转,而且力道要均匀,不能用力太大,就像润物细无声那样。   嘤鸣磨好了墨的时候,那人也走进了亭子中,眼皮一垂,瞥了一眼那均匀细腻的墨汁,他语气冷淡而傲然地点评道:“磨墨倒是有几分根底,比我的……小厮墨得略好一些!”   这人不但说话欠抽,语气更是欠揍!!嘤鸣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把这一砚台的墨汁都泼她脸上!难道宗室子弟都是这幅贱模样?   第7章、瘦金   嘤鸣也不搭理他,直接从小厮王钦带来的几根毛笔中选了一根最细的,用手摸了摸毛笔的毛,是羊毫、狼毫各半,前者软、后者硬,这样的搭配正好软硬适中,很合嘤鸣心意。她仔细詹饱了墨汁,又刮了两下,仔细再瞅了瞅笔尖,没有多出来的毛,就不必拔掉了。点了点头,嘤鸣素白如玉的手轻轻从宣纸上抚摸过,这宣纸比她平日里用的质量好看不止数筹,很是细腻。总得来说,对于这一整套文房四宝,嘤鸣很满意,甚至颇有几分惊喜。   嘤鸣心想着,既然有心给眼前这个有些欠抽的家伙一点教训,自然是要出十成十的本事来,而她写得最好的便是瘦金体!给竹林前的亭子提名,用瘦金体也十分合适。想到此,嘤鸣便不再迟疑,回想着当年祖父写瘦金体字时候的意蕴,便熟稔地落下了笔。   嘤鸣下笔很快,几个流畅的横竖转折,便轻轻搁下了笔。   她写的也是“竹意”二字,此刻宣纸上的这两个字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也颇有藏锋,总的来说还不错。只是比当年还是差了几分,嘤鸣看在眼里,不禁摇了摇头,“我现在也就只有这样的水准了,比以前落后许多。”说着,她轻轻吹了吹已经半干的墨迹。   嘤鸣抬起头来才见那人的脸色有点黑,额……这人是不是怀疑自己刚才那句是特意甩出来打他脸的,嘤鸣忖度此人爵位可能不低,便认真地道:“我现在学的董体字,所以瘦金体字落后了几分。”   那人哼了一声,显然由内而外一脸的不悦之色,他道:“亡国昏君之字,岂是值得提倡的?!”   这话让嘤鸣一噎,这厮果然很叫人不爽啊!!嘤鸣不客气地道:“宋徽宗不是好皇帝,难道董其昌就是好臣子了?!”——宋徽宗亡了北宋,可董其昌当官更是鱼肉乡里、臭名昭著!嘤鸣瞧着那人也噎住了的样子,又补了一句:“这俩都不是什么好鸟!!”   嘤鸣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不小心染了墨汁的手,瞧见那人黑得跟墨汁似得脸色,有想到这人的身份大约不低,便又话锋一转,正色道:“不过,字品不等于人品!”   “字品不等于人品?”那人喃喃念叨了一声,脸上黑沉尽退,突然笑了,“倒是个有趣的说法!”   嘤鸣立刻严肃地道:“我这是客观、公道的说法!”说罢,嘤鸣见宣纸上的字已经干涸了,便熟稔地卷起了这幅字。既然这人不是寻常人物,嘤鸣也不像得罪得狠了,见好就收也就是了!保不齐这家伙还是个贝勒、或者王爷之类的人物呢!否则如何一句话发下去,就能从平郡王府里拿到最上乘的文房四宝?可见是连平郡王都要给几分脸面的人物,爵位如何会低了?   嘤鸣卷好了宣纸,刚要递给半夏收着,那人却突然凝住了神情,他道:“等等!那副字,再给我瞧瞧!”   “嗯?”嘤鸣有些不解。   那人目视着那一沓宣纸,上头的第二张也染了不少的墨迹,可见是透过第一张印了下来,他又急忙翻了下面一张,竟然也印上了少许星星点点。他忍不住面露惊色:“你的字,竟力透两层层宣纸?!   宣纸是一种比较厚的纸张,且质地紧实,一般笔力很难渗透,何况是透过两层宣纸了!嘤鸣却觉得理所应当,瘦金体本来就是一种遒劲的字体,方才她写得又格外卖力,透过两层也不稀奇。   那人一把拿过嘤鸣手中卷起来的宣纸,飞快又铺了上去,用镇纸压好边角,他仔细瞅着,端量了半晌,目光将“竹意”二字的每一个转折都逡巡地瞅了好几遍,暗自轻轻颔首,忽然抬头问:“你练字几年了?”   嘤鸣思忖了一会儿,便道:“有八年了吧。”——她默默在后头加了“这辈子”三个字。   “八年?只有八年而已吗?”这个华服男子的脸色突然有些惆怅与复杂之色。   其实最少有十八年了,只是嘤鸣自己还不满十八岁呢,那种话说出来只怕也没人会相信。嘤鸣便忙补充道:“我每天写字最少三个时辰!”——每日下午,都是书法课,倒是叫她练出了一手端正秀美的董体字。   华服男子默默又卷起了那副字,他叹道:“这个我收着了。”   嘤鸣一脸黑线,我啥时候说要送给你了?!你脸皮倒是够厚的呀!   华服男子似乎看懂了嘤鸣的表情,他忙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回头我交给福彭,让他把亭子上的字换下来。”   嘤鸣“哦”了一声,这倒是还可以。   忽然,嘤鸣急忙道:“那等一下,我落个钤印吧!”——前不久才请了京中一个有名的钤印师傅刻了个印,如今正是排上用场的时候。   半夏立刻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鸡血石印章,奉了上来。这个时代印章材料可没有后世炒得那么昂贵,这枚鸡血石印章足足带三分之一带血,而且血色殷红,而且价格也不贵,只花了嘤鸣三个月月例银子而已,也就是十五两银子。   华服男子瞅着嘤鸣青葱般手指上捏着的鸡血石印章,突然皱了皱眉头。   嘤鸣接过来,在印泥盒中轻轻压了一下,便在那宣纸“意”字的左下角落下了一个嫣红的小小钤印,正是“嘤鸣”二字。   华服男子低头看了一眼:“嘤鸣?”   嘤鸣笑着道:“是我的小字。”——这辈子她虽然叫纳兰英宁,也着实舍不得上辈子祖父给起的好名字,所以借府中教导功课的张先生的嘴巴,又让他把这两个字取了给自己当表字了。这个时代,女人有表字,也算是个很稀罕、很时尚的事儿了!   自古以来,有表字的,可通常都是才女呢!嘤鸣自然颇有几分得意。   华服男子温声道:“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是诗经伐木篇里的名句。”他刚刚赞了一句,便道:“刻工倒是尚可,不过印章才是也太次了些!”   嘤鸣黑线不已,果然这家伙爵位不低,否则不会说出这么土豪的话!即使在京中的勋贵人家,那鸡血石做印章固然不是最上上之选,却也不至于算“次”的!   她倒是想弄块田黄石,可惜囊中羞涩得紧啊!即使在清朝,最普通品质的田黄石也还是比黄金都要贵!!她一个未出阁的格格,平日里的收入也就只有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而已,怕是攒好几年都不够买一块田黄石!而嘤鸣到底不是这方面的发烧友,所以也便熄了这个心思。虽然她也有不少值钱的首饰,可女儿家的私房物件,总不能拿出去当了吧?所以也只能选了鸡血石了。   这时候,华服男子淡淡道:“改天我捎块田黄石给你。”   嘤鸣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还是算了,无功不受禄!”——虽然她肯定这厮是土豪,一块田黄石只怕也是九牛一毛,可看他的年纪就知道,二十来岁的肯定家中早有妻妾,还是不要来往甚密得好。   那华服男子,却好像没听见嘤鸣拒绝的话一般,嘴上道:“就这么说定了。”   嘤鸣又是一脸黑线。   第8章、罗宝   华服男子再度将嘤鸣的字卷了起来,交给随从侍奉的王钦拿着,他询问道:“你是福彭的……小姨子?”   嘤鸣点了点头,“我是特意来看望长姐的。”——结果差点被牵线拉媒,她就跑出来了,待会儿还得回去跟英容告罪呢。   嘤鸣的话刚落音,便瞧见长姐英容身边的侍女留春快步走了来,留春满脸焦急之色,嘴里满是怨怪:“二格格,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叫奴才好找!趁着世子福晋给小阿哥换尿布的那点子工夫,一转眼您就不见了!”   嘤鸣尴尬地笑了笑。   留春有些气恼,不过并不失礼数,她做了个万福,劝道:“您快回去吧,就算您对七阿哥真没那个意思,回去慢慢跟世子福晋商量也就是了。”   留春的话才说完,坐在亭中汉白玉石墩上正品茶的华服男子突然抬了抬眼皮:“七阿哥?讷尔苏的幼子福端?!”   留春既然是世子福晋身边得力的人,自然聪慧得紧,他见亭中男子竟直呼平郡王名讳,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且穿着不俗,便忙见了万福礼,又低声询问嘤鸣:“二格格,这位贵客是谁呀?”   嘤鸣摇着头,耸了耸肩膀,她还没来得及问呢,留春就来了。   嘤鸣便笑呵呵问:“不知尊驾怎么称呼?”   这华服男子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儿,“我……?”才忽然笑着说:“罗宝。”   嘤鸣滴流圆了眼睛,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罗宝?嘤鸣想了一会儿,便笑着说:“罗是爱新觉罗的罗吧?”——至于宝……估计是……信手拈来的?   华服男子淡淡点了点头。   果然是宗室子弟,嘤鸣暗道了一句。   嘤鸣又满是好奇地问:“你既然直呼平郡王的名讳,难道爵位比他都高?!”——她姐夫的老子,可是铁帽子郡王呀!这厮该不会是个亲王吧?!   华服男子笑而不答,一副貌似高深莫测的模样。   嘤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是个欠抽的性子。   忽然,又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嘤鸣急忙去瞧,竟是她姐夫福彭来了,福彭已经年近三十了,长得倒是英俊人物,平日里也素来是儒雅稳重,不过今天却是急促促朝这边赶来,失了往日温敦样子。   嘤鸣便走出亭子相迎,露出一脸的温婉笑靥,施礼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夫!”   福彭停住了脚步,她看了看自己的小姨子,又看了看亭子里的那位,顿时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来,他看着那个“罗宝”,眼珠子里满是惊愕慌张之色,嘴唇都有些发颤了:“您、您怎么……”   福彭的话尚未说话,而那位自称是“罗宝”的伸出一个食指,轻轻摇晃了两下,脸上又露出了貌似高深的微笑。   福彭立刻闭上了嘴,低下头,嘴边硬是扯出了个僵硬而讨好的笑容。让嘤鸣看着都觉得别扭极了。   罗宝放下手里茶盏,语气平淡地道:“你先回书房吧,呆会儿我自会过去。”   福彭有些不大明白状况,忙用询问的眼光看了嘤鸣一眼,不过他没有迟疑太久,忙道了一声“是”,“那……我先回了。”他略弓了弓身子,后退开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去。   嘤鸣有些呆了眼,他还以为这个叫罗宝的可能是他姐夫的朋友之类的呢,瞧着竟然身份上还颇有些差距呢,嘤鸣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你到底是谁呀?!”   罗宝笑着道:“我就是罗宝。不过我辈分高!”   嘤鸣侧脸问:“有多高?”   罗宝略一思忖,用扇子轻轻敲打了手心几下,便微笑款款地道:“你姐夫得叫我堂叔!”   嘤鸣眼睛瞪得都滴流圆了,堂叔?!这罗宝分还比她姐夫小几岁的样子,这特么的确辈分够高的啊!!   看到嘤鸣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罗宝笑了,笑得很是得意,他说:“倒也不是我辈分高,是你姐夫辈分太低了。”   嘤鸣额头挑起一根青筋,你毛的什么意思呀?我姐夫辈分低!意思就是我辈分也低!就你特么的辈分高?!   想着眼前这位很有可能是亲王、甚至铁帽子亲王之类的人物,嘤鸣也不敢得罪,便笑眯眯问:“平郡王这一脉世袭了多少代啊,怎么就辈分这么小了?”   罗宝淡淡一笑,随即如数家珍、不疾不徐地道:“平郡王这个封号,倒是世袭了没几代的。讷尔苏祖上是代善长子克勤郡王岳托,后来传给岳托的儿子罗洛浑。罗洛浑之子罗科铎那一代才被顺治爷改封为平郡王。第二代平郡王是罗洛浑长子讷尔图,讷尔图因犯错被革爵,平郡王爵位便落到他讷尔福头上。这个讷尔福就是现任平郡王讷尔苏之父。”   嘤鸣听得头大如斗,什么讷尔图、讷而福、讷尔苏的,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这是哥三呢!   趁着此刻记得还清晰,嘤鸣急忙把这一溜串传承,那笔写了下来。   代善—岳托—罗洛浑—讷尔图、讷而福-讷尔苏,写完了这一串,嘤鸣突然想到,这个罗宝怎么对平郡王一脉的祖宗门都直呼姓名?看样子真是个亲王?   然后在平郡王一脉下头,嘤鸣又特意写了一串来历代皇帝对应。她记得代善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当然就是皇太极的兄弟,不过嘤鸣也不敢写皇太极的名字,于是便是如此落笔。   太宗-顺治-康熙-雍正-乾隆—   刚在乾隆后头划了一笔,嘤鸣才想到,下头已经木有了,便停了笔。   清太宗皇太极对应代善,顺治对应岳托,康熙对应罗洛浑,先帝雍正对应讷尔苏、讷而福俩兄弟,乾隆自然就对应讷尔苏了。   嘤鸣突然抬起了头来,问道:“你跟皇上是一辈儿的?”——都跟她姐夫的老子讷尔苏是堂兄弟?所以就是她姐夫的堂叔?   罗宝扬唇笑着,点了点头。   罗宝用折扇指了指嘤鸣写的那两串皇族排辈,问道:“太宗是庙号,其余只写年号?”   嘤鸣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晓得太宗爷年号是什么。”她只晓得皇太极是清太宗而已。   听嘤鸣说不晓得,罗宝似乎很高兴,他露出了方才指点嘤鸣平郡王一脉祖辈传承的那副“博学”样子,飞快地道:“大清还是大金的时候,太宗的年号是天聪,后来太宗改国号为清,年号也就更改为‘崇德’。”   嘤鸣哦了一声,怪不得后世不用“年号+爷”的方式称呼皇太极,原来这厮有俩年号啊!在明清两朝也算是少见的了!   罗宝又问:“太宗以后的几位先帝你只写年号,莫不是不晓得几位先帝的庙号?”   第9章、庙号   罗宝又问:“太宗以后的几位先帝你只写年号,莫不是不晓得几位先帝的庙号?”   嘤鸣不想听他卖弄下去,便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了!顺治爷是世祖章皇帝、康熙爷是圣祖仁皇帝、雍正爷是世宗宪皇帝,乾隆爷是……”嘤鸣皱起了眉头,乾隆的她倒是想不起来了,乾隆的确在后世名声很响亮(败家子名声),可后世提到他,无不是乾隆皇帝,倒是很少提及他的庙号。   随即,嘤鸣恨不得拍自己脑袋一巴掌,乾隆还没死呢!现在当然没有庙号了!!   罗宝也沉着脸说:“今上还没有庙号。”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我忘了这茬了,呵呵。”   罗宝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这才稍稍平复了几分,他道:“罢了,不知者不罪。”   嘤鸣耸了耸肩膀,道:“你不是要去我姐夫书房吗?怎么还不走啊?”   听到这番类似“逐客”的话,罗宝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嘤鸣却不曾察觉,她将手里帕子塞进袖子里,便道:“我可得去我姐姐哪儿了!我先走了。”说罢,嘤鸣草草向罗宝见了个万福礼,想着这厮爵位不低,还是礼数上别省了。   望着嘤鸣飞快远去的纤细背影,“罗宝”轻轻搁下了手中的茶盏,忽的露出了和煦的微笑:“福彭的小姨子,我记得福彭的嫡福晋似乎是姓纳兰氏的……”   王钦也察觉自己主子心情似乎不错,便忙笑呵呵应了一声,躬身道:“是姓纳兰氏,淑慎老郡主的嫡长孙女。”   “罗宝”轻轻颔首,唇角的笑意不禁又多了几分,“倒是个有趣的小丫头……”   回了长姐英容房中,少不得又被这个姐姐被数落了一通,“你不喜欢福端就罢了,莫非我还会强了你不成吗?!”噼里啪啦一通,英容大肆发泄怨气。   嘤鸣不敢还嘴,只低着头,跟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被训了个劈头盖脸。额娘瓜尔佳氏早逝,这个长姐其实就跟老娘差不多,管她和英宛就跟管自己孩子似的。   训了好一会儿,英容见自己妹妹大有悔意(乃确定?),便摆摆手,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快些会侍郎府吧,免得玛嬷惦记。”   嘤鸣如蒙大赦,可惜她还没来及走人,她姐夫福彭就来了。   英容面带疑惑之色,“今儿可不是十五呀。”   听着话便晓得福彭对她姐姐如何了,竟是除了每月十五,便轻易不来英容房中。嘤鸣暗自叹了一口气,姐姐如今身份尊贵,可日子倒是不及未出阁时候好过了。   不消片刻,便见福彭大踏步走了进来,嘤鸣忙跟在姐姐身边朝着福彭见了个万福。   福彭急忙问道:“英宁,你方才——没说什么逾越或者吃罪的话吧?!”   嘤鸣一愣,这才晓得他说的是“罗宝”,嘴上忙道:“没有啊,聊得还不错啦。”   福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连连点头:“那就好!你这丫头素来温顺平和,想来也不至于没规矩的。”   英容却听得糊涂,她急忙问道:“爷和二妹这是在说什么呢?妾身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福彭挥了挥手,似是有些不耐烦解释,只说:“这事儿你就不必知道了。”福彭扭头又打量了嘤鸣一通,忽然若有深意地赞叹道:“你这丫头,只怕是个有福气的。”   这下子嘤鸣也是一头雾水了,与英容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福彭又露出了微笑来,他轻声询问:“英宁,你今年是十四了吧?”   嘤鸣点头。   福彭又问:“那你的生日是哪天?”   嘤鸣更糊涂了,“九月初四。怎么了?”——九月初四,是她这辈子的生日。   福彭暗暗记了下来,嘴上却说:“没什么。”   嘤鸣回到侍郎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草草回复了老郡主话,嘤鸣便回房歇息了。接下来无非又是过着跟从前一样每日读书写字的日子,不过按照祖母老郡主的要求,每日都要拿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温习一下礼仪规矩,花盆底鞋也严令嘤鸣必须穿三寸的,因为参选的秀女都要穿三存高的花盆底鞋,而嘤鸣现在也必须早早适应一下。   日子就这样进了九月里,嘤鸣的生日也一天天近了,只不过她只是个未出阁的格格,又不是整寿,自然不可能大办,祖母老郡主也只是吩咐小厨房准备了精致的晚膳,叫全家人一起来吃一顿罢了,说是全家人,可在青桐书院读书的哥哥修齐自然是不可能回来的。不过本家亲眷的礼物倒是收了好几件上佳的礼物啊。   生日后第二天,平郡王府的长姐英容叫人传话说,她要去城外的潭柘寺上香祈福,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可惜那天嘤鸣倒霉地来了初潮,这辈子的大姨妈这个不受人待见的亲戚又来骚扰她了。嘤鸣难受得很,所以就拒绝了。只是这种事到底不大好说出口,所以就说是着了凉,身体不适。   嘤鸣这辈子初次造访的大姨妈走了之后,有过了两日,便是她表舅康亲王的四十三岁寿辰,虽然不是大寿,但是自家亲眷还是少不了要去的。寿礼上,自有祖母备着,那日清晨,嘤鸣便带上祖母老郡主准备的东西,和小妹英宛一起坐着马车去了康王府。   康亲王一系也是世代相承的铁帽子王,初代的康亲王是爱新觉罗·杰书,也是她祖母老郡主的亲爹,而如今的康亲王崇安,是杰书之孙,第三代的康亲王了。自杰书去世后,康亲王一脉就远离了权利的中心,做起了富贵闲人。   康亲王崇安虽然只有两子,但庶出兄弟们却出奇地子嗣兴旺,因此今儿倒也格外热闹,一大群的黄带子,数量上要论沓,大半嘤鸣都不认得。不过也用不着畏惧什么,这里头有爵位的不多,皇族繁衍至今,黄带子也渐渐不值钱了。   嘤鸣四下打量着,正暗忖自己那哥哥修齐怎么还没来?之前她过生日,修齐请不得假,只托人送了一只赤金喜鹊登梅簪子作为生日礼物,今儿嘤鸣还特意簪在旗头上。这簪子十分精细,喜鹊打造得顾盼灵动,那梅花更是用颜色极佳的红玉嵌成的,金簪配红玉,自然格外鲜艳好看。   第10章、惠周   康亲王侧福晋乌苏氏眼瞅着嘤鸣旗髻上的喜鹊登梅金簪,忍不住称赞新颖灵巧。   嘤鸣抿着嘴,含着三分笑靥道:“不过是小物件罢了。”一边笑着,嘤鸣暗自打量这位风韵犹存的侧福晋乌苏氏,她眉目柔婉,五官精美,虽不在韶华,却是个气度隽永的美人,别有一股说不出的风韵。这般容貌气度,也无怪乎得到康亲王多年宠爱了。乌苏氏虽然温婉和气,可嘤鸣也不敢小觑了,能在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那样厉害的人物手底下,荣宠不衰,还将惠周平安诞育并抚养长大,自然心机手段不俗。   这时候,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响起:“表姐生辰那日,我也遣人送了首饰,表姐今儿怎么没戴着呀!”   嘤鸣扭头去瞧,那是个才十三岁的少年,穿着崭新的八吉寿字织金缎马褂,因今日喜庆,所以他还特意穿了一个大红色天马纹锦坎肩,衬得俊俏的小脸红光满面的。这是康亲王府的二阿哥惠周,侧福晋乌苏氏所出。算来,这是她的表弟,长得也是多似其母几分,面如秋月,唇红齿白,是个甚是俊俏可爱的少年。   嘤鸣身旁的英宛忍不住俏声与他斗嘴:“还好意思说,足足三两半重的金步摇!你倒是舍得金子,可也不怕把我二姐姐的脑袋给压歪了吗?!”   嘤鸣忍俊不禁,倒是惠周已经臊红了脸,他支吾这道:“我、我……”   嘤鸣瞧着惠周那孩子被自己妹妹挤兑得可怜,便忙笑着道:“那只金步摇我也喜欢,只是太华贵了些,我现在这个年纪,戴那样的首饰还撑不起那气势来。”   这话总算叫惠周找到了几分脸面,惠周急忙点头道:“等过两年,表姐一定要戴上啊!”   嘤鸣笑靥如花,冲着这可爱的小表弟点了点头。说来,她自打穿越过来,没多久就认识了这个表弟,记得当时的他白白胖胖、粉雕玉琢,还差点被嘤鸣误以为是个萌萌的小表妹呢,没想到是个男孩子。如今长大了,人也长得高高瘦瘦的,身量与穿着花盆底鞋的嘤鸣竟是差不离了。   英宛“嗤”了一声,“留两年便旧了,还不如融成金子来得实在些呢!”   “你——”惠周被英宛的着一袭话气得鼻子都歪了,他这个小表妹分明是不找他麻烦便难受的主儿!幸好额娘说要为他求娶之人是二表姐,不是三表妹,否则日日被她挤兑可怎么是好?   嘤鸣忍不住瞪了英宛一眼,这个死丫头,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何况当着乌苏侧福晋的面儿,就这般挤兑人家儿子,可着实不该,便轻斥道:“宛儿,乌苏福晋面前,不许无礼。”——乌苏氏虽是侧福晋,但毕竟是正式上了宗室玉牒的,平日里也得客气地尊称一声“乌苏福晋”,称呼博尔济吉特氏则是“嫡福晋”。只有那些身份比乌苏氏更高的人,才可以直呼其“侧福晋”,而小辈们若是那么叫,便是失礼。   英宛吐了吐舌头,一副浑然不做收敛的模样,叫嘤鸣都觉得无奈得紧。   侧福晋乌苏氏倒是没有责怪什么,她脸颊含笑,目光分别打量了嘤鸣和英宛姊妹,看到英宛吐舌头刁蛮的样子,暗自摇头,目光又停滞在嘤鸣温婉含笑的脸蛋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嘤鸣感觉到侧福晋乌苏氏异样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乌苏氏只笑着吩咐自己儿子说:“惠周,快带你表姐、表妹去你阿玛书房拜见吧。”   惠周欣喜地应了一声“好”,便笑眯眯带着嘤鸣姊妹二人饶小路而去。   走了不过一射之地,英宛便俏声问道:“二表哥,你方才盯着我二姐姐的脸看了老半天呢!”   惠周听了这话,嗖地听了脚步,他紫涨了小脸,怒瞪了英宛一般,“谁、谁盯着看了?你、你别胡说!!”——大约是一时紧张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嘤鸣倒是愣住了,愣过之后,她有些黑线了,惠周才十三岁啊!!!   你妹的,古人原来也早恋啊!   嘤鸣嘴角抽搐了几下,或许这也合乎几分情理,惠周从小到大认识得女孩子也不多,王府里虽然有不少丫头,可那都是下人,这般年纪大的男孩子的确是情窦初开年纪,最容易喜欢上温柔又漂亮的女孩子,而嘤鸣又恰恰符合了小男孩的审美观。   只看着惠周那张还没有褪去孩子稚气的嫩生生脸蛋,的确很可爱,也很俊,可她两辈子活的时间加起来,都跟惠周的额娘乌苏氏差不离了,她又怎么可能对这种年纪的小男孩来电呢?!   都怪英宛这个死丫头,就算看出来,私底下告诉你老姐我就得了吗?何必嘴贱地挑破了出来,这下子惠周窘迫,她也觉得有点尴尬。   嘤鸣只得清了清嗓子,说:“别耽误了,先去舅舅那里吧。”   如此,算是暂且含混过去了。   康亲王崇安书房中,颇有些热闹,出了世子惠恪,还有嘤鸣的哥哥修齐、长姐英容、姐夫福彭都在,嘤鸣与英宛来得倒正是时候。   嘤鸣微微含笑,便携这小妹一同上前给今日的寿星公见了个郑重的万福之礼,口里笑吟吟道:“天增岁月人增寿,恭贺舅舅松柏同春、福寿满堂!”   英宛也急忙稚声学话:“恭贺舅舅福寿满堂!”   康亲王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了一通,“素来是二丫头最会说话了!”   嘤鸣甜声道:“不过是几句口彩,舅舅过奖了。”   说罢,嘤鸣与英宛又给惠恪、长姐与姐夫见了礼,与哥哥修齐也问了好。礼罢,这才被赐了绣墩坐下说话。   修齐是个长相英俊儒雅的十七岁少年,大约是来得仓促,只穿着一身寻常的秋色素罗衣裳,颜色有些黯淡,不过幸好人长得俊,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坐在哥哥上手位置的是康亲王的嫡长子惠恪,年纪轻轻的,长得却有些羸弱,今儿穿得衣着也很鲜亮,可反倒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了。   第11章、捏脸   康亲王府的书房是面阔三间的大堂屋,众人所在的正中最宽敞的明间,康亲王崇安人到中年,略显富态几分,留着八字胡须,位尊辈高,自然有一股威严之态,不过今儿是他的寿辰,自是比平日里多带了了几分和蔼的笑容。   坐在康亲王右手边第一张花梨木南官帽椅上的世子惠恪,目光精赤盯着嘤鸣,掩唇咳嗽了两声,那双游离的眼珠突然带了几分异样贪婪的目光,道:“方才阿玛正念叨着两位表妹呢,没想到才一小会儿,两位表妹就都来了。”——惠恪嘴里说着“两位表妹”,可眼睛却只瞅着嘤鸣这“一位表妹”。   嘤鸣也感受到了他那异样的目光,只得略低了低头,避开惠恪那叫她觉得很不舒服的眼神。——且不说她不喜欢惠恪,就算喜欢,她也不会给人做什么侧福晋之流!想到舅母博尔济吉特氏的意图,嘤鸣不禁心中生出几分厌恶。博尔济吉特氏无非就是看着纳兰氏嫡支凋零,而她又父母双亡,才敢生出那种欺侮心思来!若她阿玛、侍郎纳兰永绶在世,又岂会有这些膈应事儿?   英容也微微蹙了蹙眉头,只是今日康亲王寿辰,她也不好说什么么,便侧身携了她的手问:“你身子好利索了吗?”   嘤鸣一愣,脱口道:“什么‘好利索了’?”   英容也觉得疑惑,“你不是前儿着凉了吗?”   嘤鸣脸色露出尴尬之色,急忙道:“已经不打紧了。”   修齐露出了揶揄的笑容,侧脸朝着她挑了一眼,那表情分明是以为嘤鸣装病了。   嘤鸣愤愤瞪了这个十七岁的小哥哥一眼,却又正对上了惠恪那异样的目光,惠恪用貌似关切的口吻道:“二表妹瞧着脸色是不大好,如今天凉,也该记得多加衣裳才是。”   嘤鸣暗自撇嘴,我脸色再不好也比你脸色好多了,嘴上却得客客气气谢过。   这一切惠周都瞧在眼里,心中不免气恨,嫡母与嫡兄那些个见不得人打算,他自是晓得,哪怕是嫡兄要娶二表姐做嫡福晋惠周尚且觉得委屈了二表姐,何况如今嫡母竟是盘算着让二表姐给惠恪做侧福晋!!这般荒唐,是当姑祖母郡主之尊是摆设不成?!   纳兰氏三姊妹与康王府素来亲近,大表姐比他大出许多,惠周对英容自然只有敬意,小表妹英宛又是刁钻嘴尖的,惠周躲她都来不及,唯独这个二表姐英宁打小对他温柔体贴,事事都让着他。好色而慕少艾,惠周如今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又多读了些诗经,满脑子便都是“关关雎鸠”,要么就是“生死契阔”,如此一来,便稀里糊涂对自幼一起长大的二表姐生出了别样的好感来,更把这些好感当成了书中所写的“倾慕”。今日瞧着惠恪那满是贪占之欲的目光,和浑然一副把二表姐当成属于他一般的语气,叫年少冲动的惠周不禁满胸怒意。   惠周目瞪惠恪,满是不客气地道:“我瞧着二表姐脸色挺好的,起码比大哥脸色好多了!”   惠恪露出了怒容,“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惠周浑然不惧地抬起下巴道:“就是表面意思呗!大哥身子这么虚弱,平日里还是少和那几个姬妾腻歪在一起的好!”——都有那么多姬妾了,居然还忝不知足,竟是肖想到二表姐头上了!!   “你——”惠恪脸色紫涨,他刚想训斥几句,却一阵猛烈咳嗽,生生咳得说不出话来了。   康亲王见兄弟二人当着亲戚的面如此如此争执,简直是给他丢脸,当时脸色就不大好,他佯作笑了笑,客客气气道:“寿宴怕是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先过去吧,我稍后就去。”   纳兰氏四姐弟与福彭忙起身告了辞,而惠恪、惠周兄弟俩自然被留了下来。背后教子的道理,大家都懂,自然知道该适时退避。   走出康亲王书房,嘤鸣眼瞅着自己哥哥那身衣裳,不禁摇头,便一把抓住了修齐的袖子,道:“哥,你跟我来一下!”   说罢,嘤鸣便又对长姐英容说:“大姐姐,英宛就交给你照看了。”说话这话,她才发现她姐夫福彭正张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倒是叫她觉得好生古怪。   英容扬眉瞥了福彭一样,斜眸幽幽问:“爷有什么话要说吗?”   福彭看了看左右都是自家亲眷,便闭上了嘴巴,什么都没说。英容不禁蹙了眉头,最近她的丈夫,似乎对二妹太过关注了些……想到此处,英容暗自摇头,大约是她太多心了,纳兰家如今虽然不及圣祖朝煊赫,但也是著姓大族嫡系之家,她们家嫡出的格格,断断没有与人为侧福晋的可能性。福彭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嘤鸣狐疑地看了福彭一眼,又瞧着时辰着实不早了,便急忙引着哥哥修齐朝康亲王府后花园的后湖走去,如今寿宴设在前院的一处宽敞院落里,后花园此刻自是清净得紧。   修齐瞅着嘤鸣旗头上带着的喜鹊登梅金簪,边走边笑着道:“我就知道,这个样式的簪子,戴在你头上肯定好看!”   嘤鸣摸了摸那金簪上的喜鹊,两靥不禁漾起了淡淡的梨涡,“我也觉得好看极了!你是从哪儿买的?”   修齐笑呵呵道:“那是我亲手画的图纸,请京中手艺最好的工匠打造出来的。”   嘤鸣点头,心中是满满的都是喜悦,“怪不得样式这般新颖。”   修齐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笑得眉眼弯弯,愈发像个阳光美男,他表情满是宠溺之色,“你喜欢就好。”   嘤鸣又忙问:“你此番来,不会耽误读书吗?”   修齐伸了个懒腰,“每天读书六个时辰,我现在浑身都要生锈了!若非今日康亲王寿辰,只怕我还请不下这三个时辰的假呢!”   “才三个时辰?!”嘤鸣瞪大了眼睛,好歹看康亲王可是哥哥的舅舅呢!青桐书院的院长也太抠门了点。   修齐笑着说:“先生常说,梅花香自苦寒来,他不要偷懒的学生!”   嘤鸣吐了吐舌头,秋闱将至,但愿哥哥能一举考上举人。   修齐瞧见自己妹妹顽皮吐舌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拧了拧嘤鸣的脸颊,别人眼里,她这个妹妹温柔端庄,浑身是大家闺秀的淑女范儿,可在她眼里,不过是装着淑女模样的小调皮罢了。   嘤鸣却恼怒了,忍不住跺脚吼道:“不许捏我的脸!!”   同时嘤鸣的耳后也想起了一声男子的怒斥:“不许捏的她的脸!!”   第12章、田黄   修齐看着朝他大步走来的那个衣着华贵的“黄带子”,有些愣了。她自己妹妹不喜欢被捏脸,她自是知道的,嘤鸣的恼羞成怒也在他意料之中,可眼前这位怎么反倒比她妹妹还恼怒啊?而且此人的阴沉着的脸模样,让素来稳重的修齐都不禁生出了三分惧怕。   嘤鸣急忙回头一瞧,竟是之前在平郡王府后花园遇到的那个“罗宝”。   今日他穿着一身织金蟒缎服,腰上系着黄带子,身后跟着的还是那个叫王钦的俊俏小厮。   “你怎么来我舅舅府上了?”嘤鸣脱口而出问了一句,可看到他腰上的黄带子,不禁恍然大悟,“哦,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宗室子弟,也是来给我舅舅贺寿的?”——今日来的黄带子,可不在少数。   罗宝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一声,“崇安也配让我来贺寿?!”   修齐听了这种狂傲的话,眉头狠狠一皱,刚要开口。嘤鸣却先瞪大了眼睛问:“你的辈分……该不会比我舅舅都大吧?!”   嘤鸣心里忙暗自梳理着康亲王一脉的派系,她祖母的阿玛初代康亲王杰书是礼烈亲王代善之孙,代善是皇太极兄弟,那杰书就是跟康熙一辈的,杰书之孙、她舅舅崇安自然就是乾隆一辈的。   嘤鸣立刻摇头道:“不对啊,你跟我舅舅是同辈分的!”   罗宝不客气地嘲讽道:“这么简单的事儿,你居然还要想半天?!”   凸!嘤鸣额头一跳,你妹的,这个罗宝的个性果然太叫人恨得牙根痒痒了!!你们皇族的排辈,老娘怎么可能熟稔!要不是因为祖母老郡主时常提及娘家康亲王一脉,嘤鸣还梳理不出这传承呢!!   嘤鸣看了自己侍女半夏一眼,半夏忙递上一个随身的包裹来。嘤鸣转脸,甜甜笑着对修齐说:“这是给你做的新衣裳,你快去那边水阁里换了吧!你身上这身可不成!待会去寿宴上,也不怕被人笑话。”   修齐看看那位黄带子那副凶狠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忧自己的妹妹,“宁儿,他是……”   嘤鸣立刻推了他一把,低声说:“无关紧要的人,去换衣服吧!”   修齐只得抱着那包裹,忙快步去了水阁。   而罗宝此刻却已经气得肺都要炸了,无关紧要的人?!!他竟然成了无关紧要之人?!!   嘤鸣拍拍手,转过身来,看到罗宝那副黑云滚滚的表情,暗道一声,不至于吧?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   嘤鸣便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呀?”——既然不是来给她舅舅贺寿的,那是来做什么的?蹭吃蹭喝?   罗宝重重哼了一声,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孩拳头大的田黄石,啪一声搁在了湖边的雪白的汉白玉巨石上,“之前说了给你的东西!!”   嘤鸣瞪大了眼睛瞧着那块田黄石,有些傻眼,眼前这块田黄石不但个头大,成色更是一流,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凝固的蜂蜜,润泽无比、全体通透,嘤鸣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田黄冻石!!”   ——这种级别的田黄石,她只在别人口中听过,没想到如今看到真货了!!她依稀记得,后世的田黄冻石都是要论克来卖的,这种级别的田黄石似乎一克就至少要十万软妹币!!而眼前这块,嘤鸣用手拿了起来,垫了垫,沉甸甸的,只怕是足斤了!也就是五百克,兑换一下,就是五千万软妹币!   嘤鸣抬头看了罗宝一眼,那厮的表情,就像自己扔出来的是一块石头似的,尼玛,这是顶级土豪啊!!   嘤鸣那副惊愕的表情,大大取悦了罗宝,冷风嗖嗖的季节里他轻轻摇着自己手里的折扇,一副文人风流的模样,倒是叫嘤鸣好一通黑线。   嘤鸣捧着那块田黄冻石,认真地道:“这个东西我不能要。”说罢,便塞回他手里。   罗宝却似乎更加固执,他又立刻掰开嘤鸣柔软细腻的小手,搁在了嘤鸣的手心里,说道:“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若是不喜欢——”罗宝那扇子指了指旁边的湖泊,“扔湖里就是了。”   嘤鸣默默骂了句:败家子!!   嘤鸣叹了口气说:“我不喜欢白占人便宜。”   罗宝淡淡道:“这是补给你生辰礼总成了吧?”   嘤鸣眼珠子一圆,“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刚问出口,嘤鸣便了然,“是我姐夫告诉你?”——这个多嘴的福彭!!   罗宝轻轻点了点头。其实是他让福彭去问的,罗宝又问:“我吩咐了福彭约你来此,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嘤鸣一愣,脱口而出便道:“我姐夫没跟我说呀!”——忽的,方才福彭欲言又止的样子浮现在嘤鸣脑海,嘤鸣笑了笑道:“大概是还没来记得开口吧。”   罗宝眉宇间流露出三分不喜之色,嘴里暗骂道:“这个福彭,连我的话都敢这般不上心!”   嘤鸣忍不住默默吐槽,这个罗宝,真把他姐夫当成侄儿一般使唤了!长辈的派头倒是十足啊!   嘤鸣又掂了掂了手里田黄冻石,暗想着,生日礼物,的确不大好不收,嘤鸣便道:“你要真想送我田黄石,给我块硬田石就行了,这块就拿回去吧。”说着,便递了几分过去。所谓硬田石,质地粗劣、温润不足、不通灵、多杂质的田石的统称,也就是田黄石中的下品。而这块田黄冻石甚至不能说是上品,而是最顶尖的极品。   罗宝傲气地道:“我那儿没有你说的那种低级货!出了这块田黄冻石,就只有几块银裹金。”   嘤鸣黑线了一通,你这是炫富还是怎么滴?!就只有田黄冻石和银裹金?!这话和语气都叫人很不爽啊!!   要知道这两种可是田黄石中最名贵的品类啊!田黄冻石不必多说,银裹金则是仅次于田黄冻石的一种珍贵田黄石料,银裹金似去了壳的新鲜鸡蛋,外表生着一层浅色白皮,内里金黄,所以叫“银裹金”。   嘤鸣张了张嘴巴,可没来得及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罗宝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收下,不许拒绝!!”   嘤鸣嘴角忍不住再度抽搐了两下,这主儿的个性还真特别啊!   嘤鸣也是觉得这主固执,想让他收回去估计也不大可能,便对他道:“那你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她总得付出点什么作为交换才是。   罗宝愣了愣,似乎没大听明白嘤鸣话的里的意思。   嘤鸣举了举手上的田黄石,“这东西我不能白要!你随便说点什么要求吧,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就成。”   罗宝这下子听明白了,他合上扇子,轻轻敲打了几下手心,忽然笑着说:“那你替我抄写一部法华经吧。”   嘤鸣当即差点忍不住开口骂娘,法华经可是佛经里数一数二的长篇巨著啊!她见祖母曾经念过,足足能塞满一个小箱子,就算毛笔字大,那一整部没有十万字只怕也有八万字了!这特么也不是打字打十万,而是一笔一划用毛笔字抄写啊!鬼才晓得要抄到猴年马月呢!   但是看着手上的田黄冻石,嘤鸣便骂不出口了,抄一部法华经,换一块田黄冻石,这笔买卖简直是划算得不能再划算了。她要是有所怨言,就太矫情了点了。   嘤鸣轻轻点头道:“可以。不过法华经太长了,即使我尽快抄写,也得半年左右的时间。”   “不急,你慢慢抄就行了。”罗宝微笑着说,“不过,你会写董体字吗?”   嘤鸣忍不住撇嘴道:“起码比你写得好!”   听了这样的话,罗宝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只需记着,好好用董体字来抄写就是了。每写好一卷,交给福彭就是了。”   (本书已经进入签约流程,请大家安心阅读!么么哒,新书还很瘦,请大家安心养肥宰!)   第13章、无子   湖畔的风冷飕飕带着潮湿的气息,吹拂起嘤鸣的身上的大红瑞雀纹锦斗篷。修齐笑呵呵推开了水阁的门,他换上了那身绛红色双经回纹缎衣裳,领、袖上上俱绣了蝙蝠纹。他手里拿着个靛青色万字百福坎肩对嘤鸣道:“宁儿,这个坎肩咯吱窝处有些紧了,你拿回去再帮我改改。”   修齐看到那位“黄带子”冷飕飕的眼神,只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了。   半夏忙上前接了过来,她道:“奴才回头会吩咐绣娘略松二指出来。”   修齐一愣,忙问自己妹妹:“这套衣裳不是你亲手做的?!”   嘤鸣耸了耸肩膀,“你什么时候见我会做衣裳了?不过料子是我亲自挑的,花样绣纹也都是我设计出来的。”说着,嘤鸣又指了指自己小两把头上的喜鹊登梅金簪,“你送我簪子不也是找金匠打的?你只画个张图纸而已,别挑剔了成不?哥!!”   嘤鸣的最后一声“哥”叫罗宝微微一怔,他急忙问:“他是亲兄?!”   嘤鸣“嗯”了一声,淡淡睨了他一眼:“要不然你以为呢?”   罗宝露出了笑容,嘴里呵呵了两声,似乎十分愉快的样子。迎着秋日飒飒冷风,他又故作风雅地摇晃起了那折扇。   嘤鸣见罗宝又是这幅贱模样,不禁撇了撇嘴,急忙对修齐道:“哥,你赶紧去寿宴那里吧,晚了可不好!”   修齐忍不住看了一眼罗宝,又问嘤鸣:“你不随我一起去?”   嘤鸣忙推了推他,“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去!”   修齐踟蹰了片刻,但想着自己二妹总不是胡乱来的性子,便急忙大步朝着前院而去。   罗宝舒展了心头郁结,脸上也不禁多了几分轻松喜意,他关切地问:“我听说你前两日着凉了,现在好利索了吗?”   怎么他也知道这事儿?!不用多说,肯定是又是她那个没事儿爱多嘴的姐夫告诉的!嘤鸣笑容略带了几分生硬之色,嘴里含糊地道:“嗯,早好利索了。”   罗宝仔细打量了几眼,道:“可我瞧着你今日的气色不如上回了。”   嘤鸣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容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大姨妈带走了她那么多血,自然脸上的气色不如之前那么好了,嘤鸣摆摆手说:“这个……你就别多问了。”   罗宝听了这话,脸杵了起来,语气顿时变得十分不高兴,他斥声质问道:“纳兰英宁!!什么叫我别多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瞧着罗宝那副暴躁模样,忍不住翻着白眼说:“我之前来葵水了!!”——你妹的,这么解释总懂了吧?!幸好她是现代人,这种事也不至于太羞涩、太难以启齿,特么滴不就是个正常的生理现象吗?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好吧,其实上辈子她是半枚女汉纸……   罗宝呆愕住了,随机他脸上露出了几丝可疑的红晕,他忙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如此把这种事儿宣之于口呢?”   嘤鸣恨不得再翻一个白眼,刚才是谁追问不休的?!   罗宝又咳嗽了两声,“这种事儿,以后不许对旁人说!”   嘤鸣无语凝噎,这种事谁特么喜欢满世界张扬啊?!   这时候,嘤鸣身后的枝叶葱郁的琼花林里传来了惠周那少年清嫩的嗓音:“二表姐!你在哪儿呀?”   嘤鸣看了罗宝一眼,对他说:“这是我舅舅的次子。你认得吗?”——虽然同是黄带子,但彼此之间倒也不见得都认识。   罗宝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随从小厮王钦,王钦略一思索,忙低声道:“主子,惠周小公爷身上奉恩辅国公爵位是今年春才封的,那时候他见过您。”   罗宝似乎想起来的样子,他敲了敲手心,急忙飞快躲到了湖边巨石后头。倒是叫嘤鸣有些不明所以,宗室子弟之间认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躲着?   嘤鸣来不及深思更多,惠周已经头顶热汗跑到了她跟前,他洋溢着笑脸道:“方才底下人说,二表姐朝后湖这边去了,我便一路顺着找过来了。”   嘤鸣微笑着看着这个青涩可爱的少年,柔声问她:“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呀?”   惠周脸色微微泛红,语气也有些局促:“刚才……阿玛把我个大哥留下了。嗯……那个,二表姐你放心吧,想让大哥纳你做侧福晋,不过是大哥和嫡额娘的一厢情愿罢了!阿玛根本不同意!”   嘤鸣不禁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祖母肯定不同意这回事,可要是舅舅有此心,也是个麻烦的事儿,听到惠周这些话,嘤鸣也算安心了,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了,惠周表弟。”   惠周有些不好意思,他腼腆地笑了,“我知道二表姐不喜欢我大哥,我不会看着你嫁给他的。”——他这样羞赧的表情,叫嘤鸣不禁一叹。情窦初开的少年呐……可这份情愫,她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   而祖母老郡主已经替她安排好了进宫之路,她和惠周自然是没有可能走到一起的。   惠周看着嘤鸣那姣好的如玉容颜,心里愈发美滋滋的,忽然他的目光停滞在嘤鸣葱白似皎洁的双手上:“你手里拿着什么?”   嘤鸣笑着展开双手,露出那块成色绝佳的田黄石。   惠周盯着那如蜂蜜般色泽的田黄冻石,眼睛顿时闪亮如星辰,他忍不住蹦了起来,“这、这可是田黄冻石啊!!阿玛书房里就有一块!只比拇指稍微粗一点而已!阿玛整天还宝贝得不行呢!二表姐是从何处弄来这么大一块的?!”   嘤鸣笑着说:“机缘巧合吧……”嘤鸣瞄了一眼那巨大的汉白玉石,送她这块田黄冻石的那位还在后头躲着呢。   惠周满是热切的表情,他央求道:“二表姐,你能匀一小块给我吗?”   嘤鸣看着手里的田黄冻石,又看了看惠周那小狗般垂涎的表情,不禁觉得好像,的确这块田黄冻石太大了点,若做成一块大印章,的确携带不方便,若是切割成四块就合适了。嘤鸣自然不至于吝啬四分之一,便笑着点头说:“好啊,没问题。”——惠周也素来喜欢印章石鉴,瞧见这么好的料子,自然眼馋得紧。   惠周见嘤鸣如此干脆利落便答允了下来,一时间高兴地都要蹦起来了。   嘤鸣笑着将田黄石交给半夏收着,便对惠周道:“走吧,咱们去寿宴上吧,估计这会儿已经开始了。”   今日虽然来的都只是本家或者姻亲,可也足足挤了十几桌筵席,席间舞姬翩翩起舞,丝竹管弦之声袅娜悦耳,席上也是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嘤鸣快速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刚坐下来,长姐英容便低声问道:“你方才和修齐去哪儿了?怎么比修齐回来都要晚?”   嘤鸣笑着说:“湖边吹了会儿风,倒是耽误了。”   英容倒是没有疑心自己亲妹妹的话,只有些怨怪地道:“今日可是舅舅的寿辰,你也敢姗姗来迟!”她一边用手里的云锦帕子擦了擦嘴唇,压低了几分声音问:“我瞧见,你是和惠周一起进来的?”   嘤鸣尴尬地点了点头,她这个长姐眼睛毒得很呢!   旁边英宛嘴里咀嚼着樱桃肉,却抻着脖子怪声怪气插嘴道:“惠周表哥动不动看着二姐姐的脸就发呆呢!”   嘤鸣立刻狠狠给了她一记刀子眼,真是哪里你有你的份儿!那么多山珍海味都堵不住你这个小妮子的嘴巴吗?!   英宛冲她吐了吐舌头,脸上却有一丝酸溜溜之色滑过,连英宛自己都觉得莫名。   英容却掩唇笑了,笑得颇为洋溢,“福端之事,大约是我误会了婆婆的意思,我婆婆已经在私底下相看其他家格格了,世子爷也叫我不许胡乱插手。可惜之余,我倒很是遗憾了一阵子,倒是忘了惠周也只比你小一岁而已!”   嘤鸣心中千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老姐啊,你也知道惠周你我小啊!!连福端我都嫌弃是个小男孩呢,更何况才十三岁的惠周啊!!   嘤鸣只得认真地望着英容道:“长姐,玛嬷她不会答允的。”   英容脸色冷了几分,脸色似乎浮现出几分怨怼之色,忽的她却生出了几分淡淡的信心:“大表弟惠恪至今无子,你和惠周之事未必没有可能。”   嘤鸣怔然,她倒是忘了这茬了。康亲王只有这么两个儿子,惠恪身子不好,有没有儿子,若他有朝一日无嗣而终,那么康亲王府的世子之位自然是要落在惠周身上了。铁帽子王世子嫡福晋,这样荣耀的称号,保不齐祖母真的会动心呢。比起进宫为嫔为妃的种种不可预知的风险,铁帽子王世子福晋之位,未必就差了哪儿去。   或许,她真的有可能嫁给……惠周?嘤鸣的脸色不禁浮现起古怪的笑容。   第14章、恶计   宴至酒酣时,嘤鸣也薄有几分醉意。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带着儿媳妇马佳氏已经走了过来,显然这是要代替寿星向诸位女客们敬酒。而给男客席上敬酒的竟然不是世子惠恪,而是二阿哥惠周。惠恪坐在距离康亲王最近的一个席位上,闷沉着阴郁的脸,他狠狠一甩袖子,浑然不顾宾客们各异的眼光,大踏步离开了寿宴正堂。   而还带着几分稚嫩的惠周,已经礼仪范然,客客气气给宗亲中长辈斟酒敬贺,倒是缓解了不少尴尬。   博尔济吉特氏看着嘤鸣温婉灵秀的面孔,脸上笑意愈发浓了几分,她吩咐儿媳妇斟酒。   嘤鸣急忙站了起来,双手捧着酒盅,嘴里说着客套的话。   博尔济吉特氏道:“自家人,无需这般拘礼。”她也端起一盏香浓馥郁的美酒,眼中神色愈发深邃了几分,她伸手轻轻与嘤鸣的酒盅一碰,却突然轻轻叫了一声“哎呀”,她手中的酒盅便脱落了下来,生生洒了嘤鸣衣衫满身。   博尔济吉特氏慌张而愧疚地道:“这酒盅怎么这么滑溜?!”   马佳氏忙低下头道:“都怪儿媳方才添得太满,酒水溢了出来,所以才叫额娘滑了手,都是儿媳不好!”   嘤鸣忙笑着说:“不打紧的。”   博尔济吉特氏微微一笑吩咐身边的侍女道:“玉珠,快带二格格去我房中换一身衣裳!这样湿乎乎的穿在身上肯定不舒服。”   嘤鸣听了这番话,暗自眯了眯眼睛。之前可是她这位舅母,想要那她给惠恪当侧福晋呢,若说方才洒了她一身酒水只是不慎,那此刻请自己去她房中,只怕便是别有用心了。只是嘤鸣手握药园世界,自然不惧这点小把戏,便微微一笑,还特意嘱咐了半夏不必跟了过来,便随着博尔济吉特氏身边侍女从后头出了宴席大堂。   玉珠领着嘤鸣走出去没多远,便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做个万福道:“二格格,其实世子爷就在嫡福晋房中呢!您不能去呀!世子对二格格垂涎已久,奈何王爷不允、老郡主更是回绝了!世子恼恨之下,便起了霸王硬上弓的心思!格格若真去了嫡福晋房中,便是羊入虎口啊!”   嘤鸣为之一愣,她没想到玉珠竟然实话实说告诉她这些了。可这个玉珠不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人吗?怎么会突然帮她了?   玉珠年纪已经有十八九岁的模样了,嘤鸣隐约记得似乎好几年前她就是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身边大丫头了,要说大丫头不都是最忠心耿耿的吗?如今这般帮一个毫无交情之人,玉珠就不怕惹恼了康亲王嫡福晋,自己落不得好?   嘤鸣审视地打量了翠竹几眼,倒是愈发生了几分狐疑,“你可是舅母的贴身大丫鬟,怎的要帮我?”   玉珠不慌不忙地道:“奴才着实不忍心二格格受侮而不得不屈居侧福晋之位,奴才不愿助纣为虐。”   “哦?”嘤鸣扬了扬眉梢,“你倒是颇有善心呐!”——如此有正义感的侍女,倒是稀奇得紧。   玉珠露出一个诚恳的微笑,她道:“格格千万不能去嫡福晋房中,若一定要换衣服,不如去后花园湖畔的水阁中吧!”   这会子,罗宝应该已经走了吧?嘤鸣暗想,便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手握药园空间,她自是不惧的,且看看这个玉珠和她背后之人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玉珠露出了欢喜的神色,她见了福道:“格格情随奴才这边来——”   走一路到湖畔,嘤鸣还四下张望了几眼,见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花木扶苏,并不见半个人影。走到水阁前,翠竹停下脚步,面带亲善的笑容与嘤鸣道道:“格格请先进去稍作歇息,奴才这就给您取一身干净衣裳来。”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见翠竹转身去了,便轻轻推开了水阁的门扉。方才他哥哥修齐就是再这里换了衣裳了,此处的确是个安静的地儿,也很是清凉宜人。原本消暑之地,不过如今秋风飒飒,自然就闲置了下来。   推门入内,嘤鸣却闻见了浓郁的熏香气息,浓得都有些冲鼻子了。嘤鸣循着气味,进了东边暖阁里,看到正中一座青桐大熏炉正冒着浓烈的淡淡青烟,而更要嘤鸣吃惊的是暖阁临窗的罗汉榻上正睡着一个衣衫敞开、脸色泛着酒晕潮红的陌生男子!!   嘤鸣不禁心头一震,果然玉珠另有忠心之人!!   忽然,嘤鸣只觉得脑袋一震眩晕,浓浓的困意席卷而来!!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那熏香有问题!!否则这么冷的天气,缘何躺在床上那个醉汉怎的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被冻醒了?!那玉珠此刻必然去喊人了,只要她昏睡倒在这里,再被人捉了个正着,便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真真是够恨毒的一计!!   嘤鸣狠狠咬了咬舌尖,急忙转身快步飞奔,正要推门,却是怎么用力都推不开!嘤鸣这才明白,这门必然是被从外头锁上了!为的就是将她困入其中,插翅难逃!!   眼下,也唯有进入药园空间了。嘤鸣如此想着,真要闪身进入。却听得吱呀一声,大门竟然开了!外头的冷风铺面而来,倒是吹散了不少那让人困觉的香气。   嘤鸣一惊,凝眸一看,竟是罗宝那张眉头紧皱的脸。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个锁,他沉声道:“幸好只是挂上了锁,没有真的锁上。”   说罢,便拉着嘤鸣,飞快跑出了水阁中,他拉着迷迷糊糊的嘤鸣一路跑到了湖边,罗宝从袖中拿出个汗巾子,用湖水浸湿,便将冷湿的帕子盖在了嘤鸣脸色。   冬日的湖水自然冷冰冰的,如此覆盖在脸上,嘤鸣登时清醒了泰半。她扯下那汗巾子,深深呼吸了几下,方才虽然没有罗宝出现,她也能闪身到空间里。只是这般也算是承了他一份恩情。   嘤鸣用那汗巾子使劲擦了擦脸,笑着对他说:“方才多谢你了,否则那样的一盆污水泼上来,必然是怎么洗都洗不清的。”   罗宝冷哼了一声:“谁叫那么蠢!竟是一点都不防备着!!让你进你就进!还被关在里头了!”   嘤鸣是自恃有药园空间,才艺高人胆大的,只是这般话也没法跟罗宝说,便问他:“你怎么知道水阁里有问题?”   罗宝淡淡道:“你走后没多久。我就瞧见又两个鬼鬼祟祟下人抬着个醉鬼进了水阁里。我原也只是好奇,才叫王钦进去查看了一眼。没想到里头竟然焚了迷魂香,我这会子还没走,便是想看看,这个局到底是挖给谁跳的,却没想到竟然是你跳了进去!”   嘤鸣忙又问:“若跳进去的不是我呢?”   罗宝冷淡地道:“那我才懒得管呢!”   嘤鸣不禁莞尔,侧着脸笑吟吟道:“那多谢你了!”   罗宝也露出了笑容,却轻轻哼了一声:“光嘴巴上说谢,半点也诚意也无!”   嘤鸣耸了耸肩膀:“那你想要什么诚意才够?”   罗宝眯了眯眼睛,那双丹凤眸子更细长几分,透着说不出的意味来,他手里闲闲敲着一只象牙骨的折扇,“抄一篇伐木给我当报酬吧!”   伐木?诗经小雅伐木篇?也是她名字的来源,嘤鸣忍不住撇嘴道:“抄写一部法华经还不够吗?”   罗宝道:“这个用瘦金体抄,是给我的。”   嘤鸣一愣,忙问:“难道法华经不是给你的吗?”   罗宝神色突然露出了一闪而逝的黯然,他并不回答嘤鸣的提问,只说:“你不必多问,只管抄就是了。”说吧,罗宝又沉下脸,以全然命令般的口吻道:“我送你的东西,不许送给旁人!!”   嘤鸣一愣,“你说的是那块田黄冻石?”   罗宝非常不悦地哼了一声。   嘤鸣暗自吐槽一下这人的古怪脾性,嘴上却不肯让步:“既然东西已经送给我了,我为什么不能转送?!何况我已经答允惠周表弟要匀给他一小块了,自然断断不能食言!”   “你——”罗宝气得涨红了脸。   嘤鸣挑了挑纤细的娥眉,从袖中取出那块田黄冻石,“何况这田黄冻石也不能完全算是你送我的,我可是拿一整部手抄法华经来换的!勉强也算公平交易,我自己交易来的东西,你凭什么不让我转送旁人?”   嘤鸣这番话更是把罗宝堵得没话说,见他那副憋屈又恼羞的样子,嘤鸣突然心情极好,嘴角不禁都上扬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得意太久,罗宝便突然出手了,他突然一把从嘤鸣手中夺走了田黄冻石。嘤鸣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   罗宝哼了一声,道:“回头我会让工匠给你刻好!过几日再交给你!”   “你怎么能……”嘤鸣叫骂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罗宝便攥着那块田黄冻石,拂袖而去了,脚下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嘤鸣却是气得银牙都咬碎了,特么滴,这什么玩意儿啊!!(感谢云墨澈、『灭凤』、阳咩咩^o^、几位童鞋的打赏与支持!尤妮正在像松鼠一样努力囤稿,为上架做准备~~现在文还很瘦,不过请大家安心养肥宰~~么么哒!)   第15章、捉奸   嘤鸣看着罗宝远去的背影,气得狠狠跺了跺脚,臭小子,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腹诽了一通,嘤鸣这才略消了几分气,可不禁头疼了起来,她可是答允了要匀给惠周一小块的,若是被罗宝雕刻好了,那还怎么匀出去呀!!可恶的家伙,害得她不得不食言了!倒时候,她可怎么跟惠周解释啊!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失信于惠周呢!!   这时候,嘤鸣瞧见东面花间的石子路上,远远便瞧见了,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和世子福晋马佳氏匆匆朝着湖畔水阁而去。   嘤鸣瞧见博尔济吉特氏眉头紧拧着,神色相当沉重,而马佳氏眼梢凛厉,眼底透出三分得意之色。这般模样,嘤鸣瞧在眼底,也了然了心中疑惑。   果然就是她这个表嫂的好计谋!!   博尔济吉特氏固然一心想把她许给惠恪做侧福晋,可马佳氏心里必然不愿!平白多了一个出身显赫的侧福晋,对她这个没有生养的嫡福晋而言,可是个极大的打击!她自然不能容忍这种状况出现,所以在知道了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与世子惠恪的盘算之后,马佳氏装作顺从协助,实则已经有了将计就计的对策!!只需毁了嘤鸣的名誉,自然惠恪就不可能纳她为侧福晋了!   嘤鸣心中也是恼火万丈,她素日里与这个表嫂可从未有过半点仇怨,而对于嫁给惠恪做侧福晋之事,祖母也是一力反对的!这次博尔济吉特氏与惠恪设下的局,马佳氏只需告诉她一声,她自然不会掉进去,也就不会成为惠恪的侧福晋了!可马佳氏没有这么做,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想要永绝后患!!   固然告知她博尔济吉特氏母子计策,也是一法,却不是永绝后患的法子!这个马佳氏,倒还真是个杀伐果断之人!若非她又药园空间,若非有罗宝突然出现,换了寻常人家格格,此刻只怕已经被“捉奸成双”了!   嘤鸣不晓得里头那个醉汉是何许人也!但不管是谁,只要传扬出去,她和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同处一室……可想而知,她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这种事情若是落在寻常人家闺阁女子身上,只怕一气之下,自我了断也大有可能!   想到此处,嘤鸣眼底生出了三分狠厉之色,既然你不顾姻亲情分,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果然没过多久,博尔济吉特氏忧心忡忡进了水阁,不消片刻便怒火冲天地走出了水阁,当着好几个底下侍女的面,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你竟敢糊弄我?!水阁里根本半个人影都没有!!”   马佳氏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双手一颤,手里的锦帕便飘落在地,“这、这不可能啊!!”   嘤鸣躲在巨石后头,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水阁里那个醉汉也不见了踪影?转念忽的一想,是了,方才就没瞧见罗宝的小厮王钦,想必是进水阁里头处理里头的那个醉汉了。   马佳氏急忙解释道:“玉珠跟儿媳说,英宁执意要来水阁,和乌苏侧福晋的侄儿约会在此啊!”   玉珠也慌张地点头:“是啊,是奴才亲自陪着二格格来水阁这里的!奴才不敢欺瞒嫡福晋啊!”   这个时候,嘤鸣理了理衣衫,施施然走了出来,迎着马佳氏那惊讶的目光,嘤鸣微笑款款朝着博尔济吉特氏见了个礼,嘴上淡淡笑着说:“舅母和表嫂怎么来了?”   马佳氏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不在水阁里?”   嘤鸣挑眉道:“原是到了水阁跟前的,只是我自己薄有几分醉意,便绕着湖边走了一圈,吹了吹风。如今一圈走下来,身上的衣裳也干了,想来是不必换衣裳了。”说吧,嘤鸣若有深意地道:“如此一来,倒是既不必去舅母房中,也不必进水阁里了。这样既不会冲撞到世子,更不会冲撞到什么乌苏侧福晋的侄儿了!”   博尔济吉特氏和马佳氏这对婆媳双双脸色难看极了。   嘤鸣说这番话,便是告诉她们,自己心中已经清楚一切了。嘤鸣自是不惧的,康亲王府是尊贵,可无凭无据之下,就算是康亲王嫡福晋又把她怎么样了?!   嘤鸣弯身捡起地上的一方胭脂红锦帕,笑着递给了马佳氏:“表嫂,您的手帕掉了。”   马佳氏勉力露出一个微笑,和气地道了谢。   嘤鸣又做一个万福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寿宴上了。”   嘤鸣施施然而去,却不是直接回寿宴上,而是飞快寻了个隐蔽的地方,闪身进了药园空间。她方才拿着锦帕的手已经开始麻痒难耐了,看样子她根据《兰石医经》的毒经篇调制出来的“麻痒粉”的确是药效厉害得紧!不过嘤鸣却抄袭了一下,给它起了个别致的称呼,叫做“抓破美人脸”。   方才她弯腰捡起马佳氏那方锦屏的时候,便顺手取了放在药园空间小屋里的“抓破美人脸”药粉洒在了那锦帕上头,自然自己手上也不小心沾染了少许粉末。   嘤鸣一进入药园空间,便飞快跑到药井旁边,直接把手伸进了井边盛满了水的大木桶中,足足浸泡了一刻钟,手上麻痒之感才渐渐消失了。   嘤鸣长长吐了口气,心中倒是很好奇现在马佳氏会是什么样子呢。她可不是个打不还手的,遭了算计,她可不会忍气吞声!!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她还是很明白的!!   水阁旁边。   博尔济吉特氏狠狠瞪了儿媳妇马佳氏一眼,声音尖锐地训斥道:“你倒是愈发本事了,竟连我身边的大丫头都能收买了!!”——事到如今,博尔济吉特氏如何能想不透呢?!她明明叫玉珠带英宁去她房中,没想到玉珠却嘤鸣来水阁,而玉珠回到寿宴,也是先去禀报马佳氏,而后是马佳氏对她说英宁跟乌苏氏的侄儿幽会与此。如此被算计了一遭,博尔济吉特氏焉能痛快了!   玉珠吓得浑身一哆嗦,已经伏跪在地上,她连连磕头道:“嫡福晋,奴才、奴才只是……”   博尔济吉特氏狠狠瞪了一眼玉珠,“闭嘴!!我回头再收拾你这个贱奴!!”   马佳氏简直,眼里便立刻含了泪珠,她一边用那锦屏拭泪,一边道:“额娘,儿媳妇冤枉啊!您也知道玉珠是您预备给世子爷的人,她自己起了别样的心思,哪里是儿媳能管得住的?!”   玉珠听了马佳氏这般颠倒黑白的话,她慌张失措地道:“嫡福晋,不是的!是世子福晋吩咐奴才引二格格来水阁的!!世子福晋还说事成之后,会给奴才一个侍妾的名分!!”   马佳氏暗暗咬碎了银牙,她铮铮道:“儿媳实不知情,全都是玉珠这个贱奴污蔑!”说话这话,马佳氏只觉得脸颊上突然火辣辣麻痒得厉害,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她的皮肤下蠕动一般!   博尔济吉特氏冷笑了两声,“我真后悔,当初选了你做儿媳妇,没有选英容!!”   马佳氏身躯一颤,比起博尔济吉特氏这句话,马佳氏更觉得脸上那愈发强烈的麻痒才叫她愈发无可忍受。她忍不住用长长指甲挠着自己脂粉堆砌的脸,狠狠抓了几下之后,疼痛的感觉抵消了麻痒,但是稍稍一停下,便麻痒得更厉害了,马佳氏只得愈发狠狠抓着自己脸。   博尔济吉特氏看着马佳氏把自己的脸挠一片通红都见了血,顿时有些吃惊:“你、你这是做什么?!”   “啊!!!”马佳氏被那奇痒无比的感触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她大叫着,双手的直接也狠狠挠着自己美丽的脸蛋,转瞬间,她的脸上被挠得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博尔济吉特氏眼见马佳氏如此怖人的模样,不禁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难道她这个儿媳妇疯魔了?!!   博尔济吉特氏回过神来,便见马佳氏疯狂地大吼大叫着,已然是被那麻痒的感觉折磨得痛不欲生、理智全失了,马佳氏仰头大吼大叫,满手鲜血的她转头便跳进了那冰冷的湖水中。   第16章、胎相   寿宴过后,康亲王府却笼罩了一层阴影。   博尔济吉特氏站在康亲王面前,暗暗咬碎了牙齿,王府的医正已经查出正是马佳氏所用的那方锦帕上被洒一层特殊的粉末,里面包含一品红、夹竹桃等几种能叫人麻痒难耐的药粉,还有其他几种有毒药材!   博尔济吉特氏自然立刻就联想到了嘤鸣头上,她暗恨,没想到一个小小丫头竟然如此狠毒!此刻,她倒是只记得旁人的狠毒,倒是忘了她想要败坏人家清白的狠毒之处了。   崇安的脸色也十分阴沉:“马佳氏怎么样了?!”   博尔济吉特氏含泪道:“脸上的痒已经褪去了,只是她那张脸——以后也是没法见人了。”   崇安皱了皱浓眉,又问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吗?”   博尔济吉特氏心中稍稍安慰了几分,“府里医官说,虽然动了些胎气,但幸好马佳氏身子一直康健,所以并无大碍。”——这个儿媳妇是毁了,不过幸好她的孙子还安稳。   马佳氏有了身孕,也是落水后被救起来,医官诊脉的时候才发现的,只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还很不稳当。   崇安点了点头:“叫医官好生照料着。”   博尔济吉特氏忙垂首道:“妾身省得。”   崇安又疑惑地问:“马佳氏的手帕上怎么会沾染那种恶毒的东西?!”   博尔济吉特氏咬了咬牙,她很想说是嘤鸣所为,可这种话说出来,王爷根本不会相信,若是一旦说出来,反倒会叫她之前的算计也抖落出来。此刻,也只能叫马佳氏认了这个亏了,博尔济吉特氏便道:“这事儿,妾身已经查清了,是恪儿之前小产了的侍妾柳氏所为。妾身已经下令,将柳氏发卖出去了。”   崇安再度点头道:“这种腌臜事,断断不能传扬出去,否则康亲王府的名誉便要扫地了。”   博尔济吉特氏忙垂首道:“这事儿妾身省得,已经一早封了口了。对外也只说马佳氏是得了麻疹,暂且不能见人。”   听到马佳氏有孕的消息,嘤鸣也是愣了一愣。低头看着自己刚写好的诗经伐木篇,心中不禁有些怔忪。马佳氏竟然有孕了??婚后六年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巧的,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只是康亲王府既然说马佳氏得了麻疹不能见人,可见是中了嘤鸣“抓破美人脸”的那张脸已经毁了,自然没法见人了。嘤鸣并不后悔这么做,只是马佳氏既然有孕了,那么她和惠周便没有可能了。不——   嘤鸣眼睑一垂,眼底渐渐暗沉下来,她舅舅崇安姬妾甚多,但唯独有所出的便只有侧福晋乌苏氏,能在博尔济吉特氏这等狠人手底下生下儿子,还把儿子平平安安养大,她可不会觉得乌苏侧福晋是个简单货色!何况这次的算计,可是把乌苏氏的侄儿也给算计了进去!嘤鸣可以笃定,乌苏氏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因为这不只事关她娘家子侄,更关乎自己的儿子惠周的荣耀地位!!   可马佳氏有博尔济吉特氏亲自照顾,乌苏氏会有机会下手吗?   嘤鸣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康亲王府只怕要更不太平了。   微微叹了口气,越是煊赫之家,腌臜之事也越多,而她将要进入的,是最煊赫的紫禁城,日后要面对的算计,只怕也更多了。   默默将《伐木篇》收好,嘤鸣又铺开了一张宣纸,开始抄写法华经。马佳氏的孩子能否生下来,与她无关,现在她要做的只是远观看戏既可。   半夏最是少言寡语,但却格外细致周到,她焚了凝神静气的檀香,让整个室内都弥漫着淡淡悠远的气息。一个个娟秀端方的董体字从笔下流淌而出,嘤鸣是越写越顺手,越写越流畅,只是法华经才写了三页,二等丫头柳梢悄声进来,禀报道:“格格,康亲王嫡福晋来访,可是老郡主今儿去了瓜尔佳尚书府上,还没回来呢。”   嘤鸣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暗自思忖了一会儿,瓜尔佳氏府上也就是她额娘的娘家,她额娘虽然已经故去,然而外祖母尚在,祖母此去,自然是去探望瓜尔佳氏老太太了。只是寻常时候若是去瓜尔佳氏府上,应该会带上她和英宛才对,这回祖母却独独一人前去……嘤鸣思忖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宫里有位圣祖温惠贵太妃……可不正是姓瓜尔佳氏的吗?论辈分,可正好是她额娘的姑母呢!!嘤鸣轻轻叹了一声,她这位祖母还真是忙碌不息啊!   嘤鸣搁下了毛笔,吩咐半夏收拾妥当,便吩咐柳梢:“请康亲王嫡福晋去正堂奉茶,我立刻便去。”——祖母不在,哥哥身在青桐书院读书,自然只能她来接待了。   她这位舅母,只怕正是晓得祖母出了门,才瞅准时机前来的吧?!只怕是来者不善呀!   嘤鸣唇角一翘,只是她会怕这位表舅母吗?若怕,之前就不会狠狠还击了!!博尔济吉特氏固然身份尊贵,可是纳兰氏家嫡出的格格,也不是可以叫人随意揉捏的!!   嘤鸣换上了一身鲜亮的衣裳,头上也带上了那只之前生辰的时候惠周派人送的生日礼物——一只金灿灿的双鸾衔珠金步摇,步摇上垂下的赤金的流苏便垂直耳畔,衬得她白皙如玉的鸭蛋脸上平添了三分气势。   正堂中,博尔济吉特氏衣着华贵,冷然坐在最上位的花梨木莲纹宝座上,瞅见嘤鸣打扮得比平日更加华贵仪然,不由冷哼了一声。   嘤鸣面带得体的微笑,盈盈见了一个万福:“舅母金安,不知舅母突然莅临,可是有什么指教吗?”嘤鸣笑语嫣然看着这位气势不减的康亲王嫡福晋,语气是淡然而平静的。   博尔济吉特氏冷哼一声,一方胭脂红的锦帕便被甩在了地上,正是马佳氏那方帕子,“从前倒是我小看了你这个小丫头了!!”   嘤鸣掩唇一笑,“舅母过奖了。”——那方锦帕既然是从博尔济吉特氏袖中甩出来的,可见是早已洗干净了。嘤鸣低头捡起了那方帕子,轻轻挑了挑眉梢。   博尔济吉特氏脸色阴沉,声音尖锐而狠厉:“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儿告诉王爷?!”   嘤鸣笑得更加灿烂了几分,“在舅舅心目中,我可是温柔和善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舅母若是说了,舅舅只会以为舅母是在诬陷我。”   “你——”博尔济吉特氏脸上一寒,嘤鸣这番话无疑是一针见血,所以她才没有说!!博尔济吉特氏的目光冷冷扫过嘤鸣旗髻上的那只金灿灿的双鸾金步摇,她冷哼道:“你想嫁给惠周,夺我儿的世子之位?!——哼!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们就休想得逞!!”   嘤鸣眼皮一垂,淡淡道:“那也得看看表嫂的肚子是否争气。”——若马佳氏能一举得子,自然稳固了惠恪的世子之位,若生了个小格格……   博尔济吉特氏冷哼一声:“咱们走着瞧!!”撂下这句话,博尔济吉特氏拂袖而去。   第17章、情窦   博尔济吉特氏前脚一走,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旋即心思暗沉,博尔济吉特氏显然已经对乌苏氏和惠周表弟有所防备,若乌苏氏这个时候贸贸然出手,只怕……   嘤鸣急忙唤了柳梢进来,“你立刻去一趟康亲王府邸,告诉……”话说到一半,嘤鸣突然停住了,她眉心一蹙,旋即摇头道:“算了,不必了。”   柳梢不禁狐疑地看了嘤鸣一眼,只是她不敢多嘴,忙应了一声“是”。   嘤鸣心头暗暗一紧,若她真差遣人去通知乌苏侧福晋,让她暂时不要对马佳氏的肚子动手,若是一个不慎被抓了个正着,可就大大坏事了!!   博尔济吉特氏虽然性情强硬狠厉,却也不是蠢笨之人!她此番来,看似警告,实则也是有所图谋的!可见是这段日子,乌苏侧福晋谨慎蛰伏,没有对马佳氏动过手。而博尔济吉特氏有些心急了,所以才有此一行。   嘤鸣忽然笑了,惠恪身子不好,若他先康亲王一步而去,就算他有了儿子,那康亲王府的爵位也未必会隔辈落在他儿子头上,反倒是得到康亲王喜爱的次子惠周更有机会一些。所以对于马佳氏的身孕,乌苏侧福晋根本没有必要动手。与其冒险,倒是不如多讨康亲王欢心来得更要紧一些。   马佳氏的悍妒,只怕早已叫康亲王不满了,此番毁了容颜,只怕厌弃就更多了几分。如此一来,此消彼长,自然是乌苏侧福晋和惠周更得康亲王喜爱了。所以,博尔济吉特氏才会忍不住了吧?   既然如此,嘤鸣倒是没必要掺和了。且看看这位平日里温柔良善的乌苏侧福晋会如何应对吧!   沉思间,外头想起了英宛咋咋呼呼的声音:“二姐姐!!方才舅母来,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看着顶着一头热汗跑来的英宛,瞧着她那气鼓鼓的腮帮子,嘤鸣心头一暖,笑着道:“无妨,我能应对。”   英宛听了,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我才听说,惠恪表哥突然病倒了,舅舅正要纳一房侧福晋给惠恪表哥冲喜呢。”   “哦?”嘤鸣扬唇笑了,惠恪的身子一直都没好过,马佳氏有突然出了事儿,惠恪病倒也不稀奇,关键是这纳侧冲喜之事……若是马佳氏没有身孕,倒是有可能是出自博尔济吉特氏之手,也眼下马佳氏有孕,只怕胎相还不稳固,这个时候纳侧,岂不是给她添堵吗?!如此一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出自乌苏氏之手!!   给惠恪纳侧,这可是“一番好意”啊!哪怕是博尔济吉特氏都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所以乌苏侧福晋建议出口,康亲王必然欣然允诺。所以,博尔济吉特氏才会如此生气!一则是恼恨乌苏氏对自己儿子的婚事指手划脚,二则是怕她儿媳妇马佳氏得知后,会动了抬气,伤了她的孙子。   嘤鸣笑着道:“乌苏福晋,倒是个聪明人。”用这样的阳谋,的确比阴谋诡计好多了!就算马佳氏因此气得小产,那也不是乌苏氏的错,怪也只能怪马佳氏妒忌心重。   英宛呆愣住了,“二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惠恪表哥纳侧,关乌苏福晋什么事儿呀?”   看着这个单纯的小丫头,嘤鸣没有对她解释这里头的诸多算计,只淡淡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英宛目光一抬,突然便看到了嘤鸣旗髻上的那只双鸾衔珠金步摇,她忽然咬了咬嘴唇:“二姐姐不是不喜欢这只金步摇吗?怎么突然又戴上了?”   嘤鸣顺手便摘下了那沉甸甸的金步摇,这正是惠周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嘤鸣轻轻一笑,却忽的察觉英宛这个小丫头的脸色有些发酸,瞬间,嘤鸣怔忪住了。英宛这孩子,才十一岁啊!!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便道:“不过是想添几分气势罢了。”   英宛低头瞅着嘤鸣手上的那只华美的金灿灿的金步摇,再度咬了咬嘴唇。   嘤鸣心头低低一叹,便道:“你喜欢这只金步摇?”   英宛一愣,眼里露出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惶惑的神情,“我……我也不知道。”   嘤鸣轻轻一笑,从前她也竟然丝毫不曾察觉,英宛每每见到惠周倒是满是挤兑的语气,她原以为是英宛调皮,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情窦初开小女孩的心思啊,只怕她自己都是一知半解吧?   嘤鸣微微一笑,便顺手将那只金步摇簪在了英宛稀稀疏疏的小两把头上,只是她头发还太少了些,竟有些簪得不太稳当。   英宛面露惊喜之色:“送给我了??”   嘤鸣轻轻颔首,“给你了,省得你这丫头日思夜想的。”   英宛忍不住啐了一口,“谁日思夜想了?!”喊出这句话,忽的英宛脸颊有些灼烫,她自己也愣了一会儿,旋即扭头便跑得没影了。   嘤鸣暗自叹了口气,古人早恋得更厉害啊!!   嘤鸣做出这番举动,也是有自己考量的,祖母显然也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自己进宫了,所以她和惠周在一起的可能性是极低的。而惠周对她的那些许朦胧的好感,不过是少年情窦初开罢了,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喜欢,随着渐渐疏离,自然会渐渐淡去的。而过几年,说不准,乌苏氏就能获得胜利,倒时候英宛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如那时候惠周当了世子,想必祖母是很乐意成就英宛和惠周的姻缘的。   这对英宛而言,想必是最好的安排了。不过这一切,还得看他们之间是否有这份缘分。只是不管怎么说,惠周好歹是英宛的表哥,又是大小一起长大的,不管是否有情,将来也必然不会亏待英宛的。   过了几日,便听说康亲王府定下了婚事,世子惠恪即将入门的侧福晋是出身汉军旗的一位姑娘,家世门第不高,只是个六品主事的女儿,不过貌美柔婉,连惠恪自己据说都十分满意,连病情都见好了几分。倒是马佳氏,听说气得见了一次红,幸而救治及时,才没有小产。   不过这一切都和嘤鸣关系不大了,因为秋闱开始了……   第18章、秋闱   乾隆二年九月底,是三年一度的乡试,因乡试素来定在秋日,所以又称作“秋闱”。   而直隶省的秋闱素来格外受到皇帝重视,乾隆皇帝钦点了一满一汉两大主管官,汉人主考是先帝年间的二甲传胪胡中藻,而满人主考则是尚书鄂泰,姓伊尔根觉罗氏,出身著姓大族,也难得的是正经科举出身。   因为乡试日子定下,青桐书院提前三日放假,让即将应考的几个弟子都各回各家,为乡试做准备。其实这些准备工作,倒也无需哥哥自己费心,祖母早已亲自动手操持。因为乡试严苛,十倍于考秀才,所以不允许穿带里子的衣裳,以免世子夹带,所以祖母早已命人裁制了三套彰绒单衣,毕竟已经是秋日寒肃季节,只穿一套单衣断断不足以御寒,所以只能所穿几身。   乡试总共要考三日,总共三场考试,在这三天里进入贡院,是断断不许走出半步的,吃喝拉撒都要在里头,而且贡院可不会给士子提供食物,这些也是要自己准备的。嘤鸣也忙活着做了平日里修齐最爱吃的茯苓糕,也特意把茯苓糕做成小巧的一块块,免得到时候因为太大会被切开。   乡试开始的那天,天不亮整个侍郎府便都忙活了起来,祖母叫人熬了浓浓的参汤给才填饱了肚子的修齐灌下,又再一次检查了携带的物品是否齐全、是否违规等等。仔细确定了没有问题,才将修齐送上了前往贡院的马车。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千万叫齐哥儿要考中举人啊!!”老郡主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叨着。   嘤鸣忙柔声道:“玛嬷尽管放心。向来直隶省的乡试,都要留一定名额给满人的,哥哥的才华或许比不得世代书香的汉人之家子弟,但是在满人子弟里也是拔尖的。主考官伊尔根觉罗尚书大人素来偏向满人,所以哥哥中举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老郡主这才神色稍微舒缓了几分。   可英宛却撅着嘴巴道:“可听说另一个汉人主考官胡中藻,对咱们满人也是瞧不起得紧!只怕是觉得只有汉人子弟才有真才实学呢!”   老郡主忍不住深深锁住了眉头,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嘤鸣忍不住瞪了英宛一眼,这个时候,你丫的就不会说几句好话吗?胡中藻此人的执拗,祖母怎么可能不清楚?只是这个时候,凡是当然只能多往好处想了。若是直隶省的乡试,没几个满人,只怕皇帝也会不满,所以这才钦点了伊尔根觉罗鄂泰同为主管考,二人不分高低。   英宛被自己二姐瞪得有些心虚,忙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鞋尖上缀着的嫣红的流苏。   老郡主脸色一板,便吩咐贴身大丫鬟杜鹃:“立刻准备车马!我要前往京外的潭柘寺上香祈福!!”   而此刻,天才刚大亮,贡院外头,挤挤攘攘的是整个直隶省的秀才们,这人数着实可观。修齐身旁只跟着一个小厮,帮他背着行囊,行囊自是鼓鼓的一大包,里头有一件雪貂皮斗篷,用来御寒是最好不过的了,还有这三日的饮食,祖母担心修齐会坏肚子,所以准备的都是素斋,都是糕点、饼子之类的东西,虽然素淡了些,可胜在稳妥。   只见旭日东升,贡院的大门也缓缓打开了。   这是个一个青衫仆役飞快挤了过来,他手里提着食盒,朝着修齐打了个千儿:“大公子金安!奴才是康亲王府的下人,奉王爷之命,特送来这份状元饼给大公子,愿大公子能一举夺魁!”   修齐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自称是康亲王府仆役的下人,“你是……康亲王府的人?我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那仆役笑着道:“奴才是外院秦管事的儿子,前些年一直在奉天打理王府庄园产业,最近才刚刚被召回京城侍奉的。”   修齐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禁暗自点头,秦管事的确是舅舅的心腹之人,便吩咐身旁小厮叫收下那盒状元饼。只是修齐仍然暗存了几分小心,自己亲自将里头精致的状元饼一个个全都掰碎了检查,发现的确夹藏什么东西,才安心地收了下来。   修齐在贡院内开考的时候,嘤鸣、英宛已经跟着祖母出京来到了京外香火鼎盛的潭柘寺。秋日萧索,潭柘寺的风光自然不及往日,不过难得能出来一次,嘤鸣心情还是上佳的。   且与祖母说了一声,嘤鸣便只带着侍女半夏一路兜兜转转去了后山。而英宛并不与她一起,而是钻去品尝潭柘寺的素斋了——这个小吃货!嘤鸣暗自啐了一声。   果然对于修齐的应考,她和英宛的反应都很平淡,大约是都觉得修齐会中举吧?其实不中也不打紧,毕竟修齐才十七岁,能中了秀才就已经很厉害了,中不了居然,大不了三年后再考也就是了。   倒是因为这些年读书,哥哥的婚事都给耽搁了。而祖母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叫修齐功名更高些,再议亲,倒时候也能定个门第家世高些的满人世家格格为妻,对修齐未来的仕途、对纳兰氏一族的将来都是大有裨益的。   这点嘤鸣也是赞成的,但不是从哥哥的将来荣华考虑,而是早婚对后代健康可没什么好处!!晚婚晚育,这在后世可是人人都懂得的大道理!   潭柘寺的后山,鲜少有人烟,何况是萧索的秋季,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倒是偶尔有野兔飞窜。这里是一片针叶与阔叶混交的山林,地势崎岖,山间倒是有蜿蜒的小路,那是潭柘寺的僧人出来打水和砍柴走出来的路,曲曲折折倒是不怎么好走。   日头渐渐高升,贡院里修齐下笔如有神。   而今日天气也甚是暖和,嘤鸣走了半路,已然惹出一头汗水来,瞧见前头小溪边有一座小亭子,便忙欢喜地进去歇气。大约是就不来人,亭子里的石头桌椅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半夏拿手帕仔仔细细擦了两遍,才叫嘤鸣坐了下来。   半夏轻声道:“格格必然渴了吧?奴才去寺中取些茶点来可好?”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   第19章、松鼠   半夏走了之后,秋风徐徐吹来,倒是不过片刻功夫,嘤鸣汗水便消了个干净,一时间,忽然颇有些无聊。这里四下无人,只有鸟鸣之声偶尔响起,风吹阔叶飒飒作响,溪水潺潺流淌,倒是个景致不错的地方。   嘤鸣私下观望,却见透过前方几株高大遒劲的松树,依稀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仿佛是被利刃削出来的一面陡峭的山壁,那溪水就沿着山壁底下,蜿蜒饶了过去,不知流淌向何处。   这时候,嘤鸣突然听得扑通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从那山壁上坠落下来,听那声音干噗噗的,到不像是石头落地的清脆之声。旋即便响起尖锐的鸣叫,嘤鸣一时想不出那是什么小动物的声响,但却听得出那是凄楚的痛叫。   嘤鸣好奇之下,忙走出小亭子,穿过那一小片松林,疾步而去。因为来出来进香,所以一早便唤了平底鞋,所以倒是不费事,不过盏茶功夫,嘤鸣便穿过了那密密匝匝的松林,手里拿着从药园空间小屋里取出来的黝黑的军用十字弩——虽然那声音不像是什么大型野兽的,也嘤鸣也存了小心谨慎,一早取出了武器防御。这架黑色的十字弩,可不是这个时代能有的好东西,嘤鸣上辈子的父亲是个军械爱好者,尤其喜欢冷兵器,这只十字弩是军用的样式,是嘤鸣上辈子父亲亲手制作出来的。因父母早逝,这件父亲的遗物也被嘤鸣收藏在了空间里,偶尔会拿出来射几下,因为弩比弓好学得多,所以嘤鸣的准头还是不错的,而这只十字弩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小觑,百米之内,速度和威力都堪比手枪!!!   弩,作为冷兵器时代最厉害的武器,也不是徒具虚名的!何况这只是军用样式的是十字弩,用的材料也堪称后世世界的顶尖材料,设计、做工都堪称一流!不过呢,这种东西,当然是不大符合法律的,可还是有无数的军械爱好者私造这种东西,一般只要别拿出来惹祸,基本上就没什么大问题。   眼下身旁无人,嘤鸣自然也只能靠这个十字弩给自己一点安全感和保护了。   穿过松林,走到峭壁下,看到的却是一直毛茸茸、火红色、无比可爱的……松鼠。   是的,一只松鼠。   虽然嘤鸣忍不住这是什么品种的松鼠,不过这只松鼠的体积似乎比普通的松鼠大了一圈,浑身的毛色也十分罕见,是鲜艳夺目的火红色,十分扎眼,也十分好看。   见只是一直松鼠,嘤鸣松了一口气,而且那松鼠的一只后腿似乎隐隐带着鲜血,瞧着应该是摔断了。嘤鸣便放下了十字弩,自语道:“原来是这么个小玩意儿。”——心中不禁暗叹自己小题大做,这里可是京畿地带,人口稠密,怎么会有大型猛兽呢?   那小松鼠又轻轻鸣叫了两声,那声音里透着凄楚可怜,嘤鸣低头看着它一双大眼睛,竟然从里头看出了哀求之色。   见鬼!一直松鼠,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嘤鸣蹲下身子,将这只蓬松毛茸茸的可怜小家伙给捧了起来,喃喃道:“算你好运,我的药舍里正好有跌打损伤的药。”   话音刚落,捧着红松鼠的嘤鸣便已经闪身进入了药园世界小屋中。嘤鸣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只松鼠的左后腿似乎是断了,应该是从什么高处摔下来所致,肚子底下也擦伤了一小片皮肉,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检查过后,嘤鸣轻轻把红松鼠放在药斗子前的长案上,为它清理了一下伤口,转头才从案桌抽屉里取出了止血散和生肌膏涂在它肚子上,再以纱布包裹也就可以了。不过松鼠后腿的伤势要严重些,嘤鸣到底不是外科医生,正骨的手法也很是拙劣,疼得这小家伙发出了尖锐的惊叫声,不过倒也奇怪,它虽然痛叫不止,却并没有做出挣扎扭动的举动,而是一动不动趴在案桌上,任由嘤鸣这个二把刀大夫施为。   好不容易正好了断腿,嘤鸣暗自松了一口气,忙用纱布缠了几圈,再用小木片固定好。如此,才算完工。   嘤鸣擦了擦自己头上的热汗,低头瞅见那红彤彤的松鼠小家伙也已然是泪眼汪汪,端的是可怜无比。   嘤鸣干笑了两声,“好了,你先在这儿休息两天。”嘤鸣倒是不担心这小家伙会乱跑,毕竟断腿可不是三两天就嫩愈合的。外头的药田虽然有着强大的吞噬能力,不过呆在这小木屋里,还是很安全的。曾经有一次,她顺手把自己养的宠物兔子给丢了进来,结果那只可怜的兔子,就被那无所不吞药田给吞没了。   嘤鸣顺道又去药舍门口,从枣树上撸了一枚鸡子大的红彤彤发紫的枣子,递到了松鼠嘴边。现在那两株枣树都已经比这药舍小屋都要高了,满树硕果累累,是怎么吃都不完的。嘤鸣吃了十年枣子,自然是有些腻了。   可红松鼠似乎是个识货的,它小小的鼻子耸动了两下,瞬间那还挂着晶莹泪滴的眼珠子瞬间滴流圆了,立刻“咔呲”一口便咬了上去。   紫红的枣子被咬下一小块,露出了洁白紧实的枣肉,那香甜清脆的枣子仿佛有着格外诱人的味道。红松鼠咔呲咔呲的咬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功夫,便之神下一枚小小的枣核了。   吃得干干净净之后,红松鼠抬着脑袋,用一双满是奢求的眼睛望着嘤鸣。   这松鼠真成精了!嘤鸣暗自吐槽了这么一句,而且这小家伙胃口倒是不小啊!!虽然它看上去比普通松鼠的体型要略大一些,却也不过是半大猫崽子个头,那么大一枚枣子居然还没塞满它的肚子?   嘤鸣无奈地摇头,只得又去摘了两枚。   红松鼠欢喜地呜呜的叫声,就像小猫咪被主人爱抚之后发出的满足的叫声。不过这回松鼠只吃光了一枚,似乎就已经饱了。不过它倒是个贪心的,把令一枚枣子用前面一双前腿给揽在了自己毛茸茸的怀里,蹭了两下,俨然是爱不释手的样子。   瞧着它那副“贪婪”的模样,嘤鸣倒是忍俊不禁。   嘤鸣思忖着半夏约莫就快带着茶点回来了,便不敢再多在药舍里耽搁,关好了药舍的房门和窗户,一个闪身便又出现在了山壁跟前。   第20章、借弩   嘤鸣捡起了方才顺手搁在山壁前、溪水便的那架军用样式的十字弩,便飞快地往前头歇脚的小亭子而去。   穿过那茂密的小松林,见亭子空空如也,显然是半夏还没有回来呢。嘤鸣便不换不忙走进了亭子中,一时无聊,抚摸着那十字弩漆黑的弦,又见四下无人,便心下一动,飞快拉弓搭上了一根精钢打造的箭矢,对准了将近百步开外、曲折山路旁边的一株粗壮的歪脖子老槐树,只听得嗖的一身。嘤鸣的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到精钢箭矢飞出的轨迹,只听得噗的一身,放目望去,那箭矢已经嗡嗡作响,深深叮入了那老槐树的歪脖处。   嘤鸣还没来记得为自己没有退步的水准而高兴,便见前方嗖嗖窜出了十几身穿皮甲约莫是护卫的人,一个个都拔出来寒光沾沾的佩刀,将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护卫在了中央,浑然是严密防备警惕的架势。   嘤鸣愣了愣神,嘴里脱口而出:“罗宝??”   罗宝的目光看着那只还插在歪脖子树上嗡嗡晃动的精钢箭矢,目色异常凝重。他抬手轻轻一挥,那些护卫们便转瞬退藏入了山林中,他只带着那个叫王钦的小厮朝着嘤鸣这边走来。   嘤鸣有些不好意思,几步迎出亭子外头,满是抱歉地道:“我刚才没瞧见有人,否则就不会……”   罗宝神情不同于之前在平郡王府或者康亲王府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沉,格外凝重的暗沉,他的目光沉沉落在嘤鸣手中的那架十字弩上,半晌都没有出声。   嘤鸣暗自头疼,这个十字弩对于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水准来说,的确是威力太大了些,也难怪罗宝如此一副表情,嘤鸣也忍不住绞尽脑汁去想到底该如何解释这个十字弩的来源了。纳兰氏一族如今可自诩为书香门第,早已不是入关前的那个武勋部族了,自然不大可能制造出这样的弩。   罗宝神情肃穆,脸上带着不同以往的认真,他道:“这个弩,给我瞧瞧。”   嘤鸣“哦”一声,忙抬手一递,可上来接的却是俊俏小厮王钦,他先飞快检查了一下,才双手托着恭恭敬敬呈了上去道:“爷,您请看。”   罗宝一接手,便露出惊色:“竟然这么轻?!”   嘤鸣忍不住脱口而出:“不轻啦!有七八斤重呢!!”   罗宝抬眼睨了嘤鸣一眼,眼里分明带了几分轻视之色,“你懂什么?健锐营中弓手所用的唐弩至少有这三倍重,可威力和准头……”罗宝眼底有些黯然的沉色,同时眼底滑过一丝急切,他忍不住飞快问道:“这弩是谁给你的?!”   嘤鸣:“额……那个……是我师父给我防身用的。”——她自然不能说这是父亲的遗物,她这辈子的父亲纳兰永绶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书生,怎么可能收藏这种东西?!所以嘤鸣想了半天只好推脱出一个无中生有的“师父”出来。   罗宝眉心一皱,他立刻又追问道:“你师父是谁?!”   师父是谁?嘤鸣有些犯了难,若说她的师父……传道授业解惑,当于她而言当得起这几个字的,也就只有上辈子的祖父兰石了。兰石并不是嘤鸣祖父的名字,而是他老人家的道号,是的,她的祖父还是个兼职的道士呢。   想到这些,嘤鸣便道:“我师父是兰石真人。”   “真人?”罗宝一滞,目含三分惊异之色,“是个道士?”   嘤鸣点了点头。   “他在何处?是哪个道观的?”罗宝又问。   嘤鸣摇头道:“我师父很多年前便去世了。”说着,不禁露出几分黯然之色,是啊,祖父去世了,她甚至没能看到祖父最后一眼。   然而祖父却留给了她巨大的遗产,哪个药园世界,一整套用他毕生心血写就的《兰石医经》,还有一只不知何用的血玉手镯。   罗宝没有再问下去,他仔细端详了那漆黑的弩,良久之后,忍不住问道:“此物,是如何打造出来的?”   嘤鸣还是摇头,她又不是军械爱好者,怎么可能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罗宝道:“这个东西——可以借给我一段日子吗?”   嘤鸣下意识是想拒绝的,可瞧见罗宝那双凤眸、那张凝然的脸庞,显然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嘤鸣叹了口气,便道:“借,倒是可以的。只不过——这个东西,是不可能仿造出来的。”——起码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的。   罗宝听了这番话,脸色有点不爽,似乎是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他哼了一声:“真……是胡说八道!!天下能工巧匠何其多!这世上岂会有仿造不出来的东西?!”   嘤鸣耸了耸肩膀,她也晓得这罗宝是个极其傲娇的人物,便也不与他多争辩什么。十字弩的材质,那可是后世重工业发达的时代才研究出来的特殊钢材,又岂是这个冶炼业落后的大清朝所能够仿造的,就算能仿造出肖似的外形来,也断断仿造不出这十字弩的威力来!!这只十字弩的威力而是比这个时代已经出现的燧发枪还要厉害许多呢!!   不过嘤鸣又忍不住担心,万一罗宝仿造不出来,又眼馋这十字弩的威力,万一到时候不还了怎么办呀?!不管怎么说罗宝是个爵位不低的宗室子弟,要是他死皮赖脸,不讲信用,嘤鸣还真的没辙呢。   便笑着对他道:“随你的便,只不过既然是‘借’,便就得有归还之期。”——说着,嘤鸣眨眼看着罗宝那变得乌漆黑阴沉沉下来的脸色。   嘤鸣这句话显然是又撩拨了罗宝那傲娇的自尊心了,“哼!!还怕我不还不成?!归还之期?!你且等着,不出一月,我便叫人仿造了出来,倒时候自会还你!!”说吧,他一把将那十字弩丢给了王钦,从自己袖中掏出了那块之前在康亲王府里从嘤鸣手中夺走的田黄冻石,咚一声,便撩在了亭中石桌上。   嘤鸣忙拿起来瞧,果然那田黄冻石底下已经铭刻好了,古朴流畅的小篆,圆起圆收,圆劲均匀,浑厚巍然,可见雕刻师父工艺不俗!那铭刻在田黄冻石底的正是小篆体的“嘤鸣之印”,而田黄冻石也被重新雕琢,雕琢成了一座小山,山上有梧桐树,树上一高一低落这两只小巧灵动的鸟儿,嘤鸣,那鸟鸣之声,意味求友,而这两只小鸟,无疑是十分合意。   嘤鸣面露惊喜之色,无论是铭刻的印纹还是雕琢的山景都让她无比的满意。   罗宝此刻脸色才好了几分,他徐徐道:“收着吧,以后提了字,落矜印就用这个。”   第21章、抠门   嘤鸣从自己袖中取了一个略大写的素锦荷包,将这块田黄冻石印章给小心地装了进去,又轻声对罗宝道了一声“谢”。如今显然这块田黄冻石是不可能匀给表弟惠周一小块了,当初的诺言到底是无法兑现了。只不过想着惠周对她的情愫,或许这样也好。反正她没有想过要嫁给惠周,和他疏离一些,也是好事。何况……英宛那小妮子的情愫,也是嘤鸣必须要顾虑的。   嘤鸣抬头看着罗宝,轻声细语道:“诗经伐木篇我已经抄写好了,法华经也抄了小半卷,只是并没有带来。”   罗宝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介意的样子,“你这回跟着淑慎老郡主来潭柘寺祈福,可是要在这里呆上三日。你遣个人回京,叫人送去平郡王府上既可。”   嘤鸣一愣,心里有些不悦,若说平郡王府初见只是偶遇,可随后在康亲王府的相见便叫嘤鸣觉得是罗宝刻意来相见,只不过他是补送生日礼物的,嘤鸣总不能不识好歹地怪罪人家。可这次,他知道祖母老郡主要在这里呆三日……可见是打探了她的行踪,甚至是整个纳兰府的行踪,嘤鸣是来自后世的自由主义影响下长大的现代人,自然对于这种“监视”是有些不快的。   不过罗宝似乎并未察觉嘤鸣神情的变化,自顾自地说:“我这次特意前来,除了送那田黄冻石印章,还有一件烦心事,可偏偏身边却没个能说的人,才想到了你。”   嘤鸣撇嘴道:“你自己难道没有福晋吗?”——他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有老婆!有烦心事不对自己老婆说,跑来跟她说什么?   罗宝一愣,他摇头说:“我有福晋,可并不能对福晋说。”   嘤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罗宝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复杂和无奈之色,“我……我阿玛已经故去两年了。我袭了阿玛爵位之后,自问也一直都十分孝顺额娘,可是我额娘她……”   罗宝丹凤细长的眸子里滑过一丝不快之色,“我并不是我额娘第一个儿子,在我出生前,我额娘曾经有一个嫡长子,不过我这个嫡长兄尚未长大便夭折了。几年后,额娘才又生下了我。那个时候我的玛法也尚在人士,我稚龄之时,便被阿玛送去玛法膝下养育。一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玛法去世,阿玛袭爵,我才回到了额娘身边尽孝。”   嘤鸣听得倒是生了几分八卦的兴趣,“所以你和额娘的关系并不亲厚?”   罗宝叹息着点了点头。   嘤鸣耸了耸肩膀:“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俗话说,生恩不及养恩大。父母长辈最疼的都是没长大的孩子,而儿女晚辈也是在没长大的时候才最依赖长辈。可你回到你额娘身边的时候,已经到了渐渐独立的年纪了。”   罗宝深深望着嘤鸣,“你年纪这么小,没想到对于这些,倒是颇为通晓。”   嘤鸣嘿嘿笑了,忽然又露出迟疑之色,“你额娘现在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没有旁的亲生儿女?”   罗宝点了点头。   嘤鸣有些觉得不大通,“既然如此,你额娘怎么会待你不亲厚?夫死从子,你可是你额娘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了。”   罗宝合了合眸子,他淡淡道:“额娘倒是对我很是嘘寒问暖,只是……我总觉得,她对我并不及那位早夭的长兄。”   嘤鸣“额”了一声,“你那个长兄不是在你出生之前就夭折了吗?既然如此,你怎么知道你额娘对你不如对他?”   罗宝声线低沉却格外笃定地道:“我知道。”   嘤鸣额上滑下三条黑线,“额……”——算了,还是不跟这一根筋的家伙争辩这种问题的好。做儿女的,一心认为老妈偏心,那自然是怎么解说,都是偏心的。   嘤鸣便淡淡道:“不如就不如呗,你一个大活人,犯得着跟一个死人计较吗?”   罗宝轻轻摇了摇头,“原本我也不想计较这些的,毕竟我这位长兄是自幼由额娘亲自抚养长大的,而我自幼不在额娘膝下承欢。可是——”罗宝的额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抬头凝视着嘤鸣,语气里突然带了三分怒色:“可是我额娘日前突然提出,想要把我的长子过继给那个兄长给嗣!!”   嘤鸣一怔:“你那个兄长不是早夭的吗?过继儿子给早夭兄弟为嗣,可是不大合乎礼法的。”的确,过继儿子给绝嗣的兄弟,在这个时代是常有的事儿,可那都是成年的甚至成婚的兄弟。   罗宝哼了一声,眼里含着深深怨怼:“额娘指一心思念长兄,哪里还在乎什么礼法?!”   嘤鸣低头叹息了一声,怪不得罗宝跟他额娘的关系不好了,出了这种事儿,关系能好了才怪了!做儿子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最关注自己?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俗话还说十根手指头还不一样长呢!做父母的,大多是疼爱子女的,可这世上同样还有“偏爱”这个词儿呢!   嘤鸣很是无奈,可既然罗宝来倾诉烦恼,她自己也只能说些开解的话了,她问道:“你……有几个儿子?”   罗宝不大理解嘤鸣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便随口道:“三个。”   嘤鸣又问:“你这个长子是嫡子?”   罗宝摇头:“庶长子而已。”——那语气,显然是一副并不怎么看重这个长子的样子。   嘤鸣再度耸了耸肩膀,“那就过继呗!你都有三个儿子了!况且这个又不是嫡长子,何必那可抠门呢?”   罗宝生生把自己的丹凤眼瞪了个滴流圆:“我抠门?!!”   嘤鸣点头,认真地道:“素来没有过继嫡长子的道理,而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足足有三个哩!过继一个有什么关系?!做母亲的,不愿自己的儿子绝了嗣,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罗宝咂摸着这番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什么叫足足有三个,过继一个有什么关系?哼,这是他儿子,不是衣服,多了送人件也没什么!!罗宝重重哼了一声,浑然一副不快的模样,“我也是为人父亲了,不愿意把自己儿子送出去,那也是人之常情!”   “额……”被这般狠狠堵了回来,叫嘤鸣很是一噎。从刚才的口吻,她可没听说罗宝这个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庶长子有多深厚的父子情分!如今不肯过继,纯粹只是出于对自己母亲偏心的不满罢了!!   第22章、情调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嘤鸣撇了撇嘴,这罗宝的性子,端的不是好相与的!自大、傲娇、偏执、附庸风雅、以自我为中心,从头到脚满满的都是缺点啊!!   在古代,素来是讲究子女应该对父母尽孝顺义务,可罗宝显然并不愿意对自己的母亲千依百顺。而他那位母亲,似乎也是有些偏执的。   一对偏执的母子对峙,闹出了矛盾,嘤鸣也没辙。   “这种事儿,若是没有人肯让步,自然是解不开的矛盾。”嘤鸣淡淡道。   罗宝皱眉:“你就不能替我想个法子,让我额娘让步?”   嘤鸣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个做儿子的,也的确大有问题啊!在古代,素来都是儿女要让着长辈,哪有长辈对子女让步的?   嘤鸣自然是没辙的,便问:“这事儿,你福晋是什么意思?”   罗宝重重地哼了一声,“她自然是巴不得把我的长子过继出去呢!!”   “额……”嘤鸣这才晓得自己问错了,“你福晋……给你生了嫡子?”   罗宝仍旧是一脸的不快,“我的次子是嫡子。”   嘤鸣暗自嘀咕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罗宝的福晋巴不得把罗宝的庶长子过继出去。   罗宝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你福晋这也是人之常情。哪个做正室的喜欢自己儿子头顶上还有了庶兄呢?且不说这膈应人,万一将来长大了,跟她儿子抢夺世子之位,那可怎么是好呀?”   罗宝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我并此心。”   嘤鸣忙追问:“那你请封了嫡子为世子了?”   罗宝面露古怪之色,他唇角一翘,“请封?”念叨着这二个字,罗宝嗤嗤一笑,仿佛听到了有趣的笑话一般,他随即摇头,面露几分认真之色:“我的嫡子年纪尚幼,将来是否贤德还是未知之数,现在立世子还太早了些。”   嘤鸣忍不住内心吐槽,贤德个毛啊,不就是袭个爵吗,只要品性过得去也就是了,这又不是立太子,那么龟毛个啥啊!不过这些话嘤鸣没敢说出来,因为罗宝可不是个有胸襟的人物,嘤鸣也不想太撩拨他的脾气。   “你是——亲王吗?”嘤鸣又问道。   罗宝轻轻一笑,眉宇飞扬了起来,他点头道:“对,我正是亲王!”——然后他心里默默补充了“曾经是”三个字。   罗宝叹了口气,“别扯远了,快帮我想想法子,让我额娘打消过继念头。”   嘤鸣无语凝噎,你难道不知道,人越老就是越固执吗,对老人是只能哄着,要想对待毛驴一样,只能顺着毛摸!!   “那你就……好好哄哄你额娘吧。”嘤鸣无奈地说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哄?”罗宝的丹凤眼再度瞪了个滴流圆,面上露出古怪又惊奇的神色。   嘤鸣面露谆谆之色,语重心长地道:“对待女人呢,不管是老婆还是老妈,都得哄!”   罗宝神情有些石化。   迎着后山林的秋风,嘤鸣理了理自己的吹得有些缭乱的鬓角,语气平淡地问道:“哄女人你总会吧?”   罗宝摇头,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不会。”   嘤鸣一噎,她很想问,你特么是男人嘛?男人中居然还有不会哄女人的?!不过想到这厮是个宗室亲王,想来也是只有女人哄他的份儿了,所以呢,他自然也就不具备哄女人的技能了。   唉,嘤鸣叹了口气,罢了,帮人帮到底,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就索性多教教这小子吧——两辈子岁数加起来,她起码比罗宝大了好几岁,这方面的阅历自然比他深厚得多了,而且同样身为女人,她自然更懂得女人想要的是什么。   嘤鸣略一思忖,便道:“哄女人其实也简单,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两条,一呢是甜言蜜语,不管是老妈还是老婆,你只管使劲夸她就是了。”   罗宝瞬间有一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夸?怎么夸?”   嘤鸣笑眯眯道:“简单呐!女人最想听什么,你就夸什么。譬如说,瞧着又年轻了呀,衣裳真雅致呀,发髻梳得真好啊之类的。”   罗宝的俊脸瞬间黑了几度,他摆手道:“你不是说有两条吗?直接说第二条吧!”   嘤鸣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特么是多有傲娇啊!!夸女人对你而言就那么叫你不愉快吗?!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嘤鸣不悦地撇撇嘴,道:“第二条也简单,就是惊喜。”   “惊喜?”罗宝挑了挑眉梢,一脸的质疑之色。   嘤鸣暗哼了一声,便问他:“譬如说,你有一只簪子。”说着,嘤鸣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那只哥哥送给她的喜鹊登梅簪,“你会用什么样的方式送给你福晋呢?”   罗宝脱口道:“差个奴才送去就是了!”   嘤鸣嘴角再度抽搐了二下,她咬词狠狠道:“惊喜!!这样哪儿有什么惊喜可言?”   罗宝蹙了蹙眉毛,“难道要我亲自送去?”   嘤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慧根滴,“差不多了,不过细节上还要补充一些。”   “细节?补充?”罗宝一脸的不解之色。   嘤鸣笑着点了点头,“如果只是简单地亲手送一只簪子,那也没多大惊喜可言。想要制造惊喜,关键就要把‘惊’和‘喜’拆开,而且要同时满足!所谓‘惊’,便是要让她预想不到,提前瞒得死死的,这才能‘惊’,所谓的‘喜’,就是要让她高兴。这两样叠加在一起,才能交合出意想不到的效果来!”   嘤鸣再度举起了手里的簪子,“具体操作呢,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呢,拿着这只簪子,藏在自己袖子里,然后去你福晋房中,你要让她闭上眼睛,然后亲自簪在她头上,再叫她自己睁开眼睛瞧。”   罗宝嗤了一声,“故弄玄虚!”   嘤鸣黑线,朽木不可雕也!!   嘤鸣所教的“惊喜”,其实也就是情调,也就是浪漫,后世稍微有点头脑的男的个个玩得顺溜!果然古人就是古人!!一点情调也没有!!   第23章、灵兽   罗宝没有再说什么,他沉思了良久,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半夏也已带着茶水回来了,她看到罗宝,不禁秀眉轻轻一皱,看向嘤鸣,似乎有些踌躇的样子。   嘤鸣明白半夏的担忧之处,她的确不宜和外男来往甚密,而短短这些日子,已经是三次见到罗宝了,而且每次都是谈了许久。也难怪半夏忧心,这终究是男女大防的时代啊。不过半夏自是忠心的,她从未跟老郡主提及这件事,否则嘤鸣就没有今日这般逍遥了。   半夏终究没有开口,只默默将茶水和小点心放在了亭中石桌上。   罗宝倒是不客气,顺手捏了一块罗汉饼便吃着,他看着嘤鸣精致细腻的小脸蛋,忽的顿了顿,“康亲王府世子福晋马佳氏得了麻疹不能见人,这件事——”   嘤鸣嘴里叼着桂花糕,淡淡道:“哦,是我做的。我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罗宝沉声问:“那日的事……是马佳氏要算计你名节?”   嘤鸣轻轻“嗯”了一声。   罗宝对此没有什么评价,只轻声道:“你有时候,倒不像是十四岁的小丫头。”   老娘本来就不是十四岁的小丫头!!嘤鸣心里头狠狠腹诽了一句,她跳动娥眉,不咸不淡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下手狠辣,不像闺阁小丫头?”   罗宝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既然都做出这般撕破脸的举动了,为何还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须知,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嘤鸣愕然了半晌,斩草除根?这种话居然那么平淡地从罗宝的嘴巴里说了出来,不禁叫嘤鸣打了个冷战!天可怜见,莫说是杀人了,她连只鸡都没杀过呢!要不是那日气得狠了,她也决然狠不下心用那种手段对付马佳氏。   罗宝见到嘤鸣这幅神情,忽然笑了,“罢了,你终究还是个小丫头啊。”   额……刚才还说老娘不像小丫头,现在又说还是个小丫头,毛的!!真是绕得嘤鸣脑袋都大了。   罗宝笑着说:“你的确是个不肯吃亏的,瞧着素日里张牙舞爪,像个厉害小妮子,可也终究妇人之仁。”   这话,是夸人还是骂人?嘤鸣脑袋里转了一圈,心里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觉得不爽。   嘤鸣便道:“她那张脸下半辈子是不能见人了,康王府想必也不会再放她出来,如此一来,又能有什么后患呢?”   罗宝摇了摇头,却不回答。   半夏见状,忍不住道:“格格,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寺里吧。”   嘤鸣望了一眼半夏,看着她眼里的苦恼之色,便又看了罗宝一眼。   王钦也忙小心翼翼的弓着腰身,道:“主子,时候的确不早了。”   罗宝抬头看了看天色,“罢了,我改日再寻你。”   沿着后山小路,迤逦返回潭柘寺的途中,半夏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格格,你是即将应选的秀女啊,着实不该……”   嘤鸣抬了抬手,没有叫半夏继续说下去,“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明白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以后……她也不打算再和罗宝见面了。只不过她每一次出门,似乎都能遇见罗宝,看样子选秀前,她还是不要出门为宜。   回头,嘤鸣便私底下吩咐人回了一趟内城侍郎府,取了那篇用瘦金体抄录的诗经伐木篇以及法华经的第一卷,叫送去了平郡王府她姐夫福彭手上。剩下的,也就无需嘤鸣操心了。   日暮时分,嘤鸣回到潭柘寺厢房,前去给祈福了一整日的祖母请安问好,正好修齐身边的小厮行舟正在一旁禀报。   行舟年岁不大,却十分稳重,他略弓着身子道:“老郡主只管放心,公子爷已经顺遂地进了贡院了。这会子第一场八股想必也考完了,只差明日的经义和后日的策论了。”   老郡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面容慈祥,“但愿一切顺遂。”   行舟想了一会儿,又道:“贡院开门的时候,康亲王府也派了人送了一盒状元饼。”   嘤鸣听在耳中,忽的便想起了罗宝之前说过的“必有后患”四字,登时心中咯噔一下,急忙便追问行舟:“谁派人送的?”   行舟忙回话道:“是康亲王派了外院秦管事的儿子。”   嘤鸣迟疑了一会儿,“秦东的儿子?”——这个外院管事的确是受到康亲王崇安重用之人,嘤鸣自然也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只是……“秦东有儿子吗?”   行舟笑着说:“据说是原本在奉天打理产业的,最近才调回京中的。”   老郡主看了嘤鸣一眼,“宁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嘤鸣垂首道:“玛嬷,咱们侍郎府和康亲王到底是有些不合之处的,孙女不得不小心一些。”——修齐是纳兰氏一族的希望,若他不能中举中进士,对侍郎府的打击自然不小。   老郡主沉吟了一会儿,“既然如此,行舟,你去打听打听,秦东的儿子是不是最近回京了。”   行舟忙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这一夜住在潭柘寺后院专门安置女香客的厢房中,嘤鸣躺在床榻上,想着那盒状元饼、想着自己和马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的龃龉,竟是翻来覆去,足足折腾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倒是英宛没心没肺睡了个饱饱,第二日起来,活蹦乱跳的。   今日嘤鸣浑身疲乏得紧,也着实无心出去溜达了,上午陪着祖母念了一会儿经文,又给佛前敬了香,便回了厢房内。忽的想着自己搁在药舍里头的松鼠,约莫着它也该饿了,便推说要午睡一会儿,且叫半夏几个丫头都出去了,自己却闪身进了药园世界药舍之中。   药舍依旧是那个多少年都纹丝不变的样子,可是那长案上竟然也空空如也了!只余下几个小小枣核,一个、两个、三个!的确是被那只火红色的松鼠给吃光了,可是——松鼠呢?!!   嘤鸣侧头一看,药舍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那缝隙的打小恰好足以容纳一只那么大的松鼠钻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明明关好了门窗了呀!只是——窗户并没有上锁!她原以为,一只断了腿的松鼠,不可能推开窗户跑出去,可眼前的一切,分明证明了嘤鸣的料想恰恰是错误的!   嘤鸣只暗叫一声不好!窗户外就是累累的枣树,只怕是松鼠饿了,才闻着味跑出去的!可是外头的药田,可是能吞噬一切的!!它才不会管你是活物死物!出了嘤鸣这个滴血认主的主人,药田不会认外人的!!   嘤鸣顾不得许多,急忙推门飞奔了出去,她私下张望,也是盼着那只松鼠爬上了枣树,吃饱喝足,也在哪枣树上呆着,千万别落了地啊!   枣树已经枝桠繁密,遮天蔽日,累累如珊瑚般的红果,压得枝条摇曳,可那嘤鸣抬着头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丝松鼠的影子。也怪那松鼠火红的,跟那枣子的颜色竟是差距不大,若是掩藏其中,也的确不好找。嘤鸣也不敢朝着枣树上踹两脚试试是否会掉下只松鼠来。   话说,她也的确挺喜欢这种毛茸茸可爱的小动物的。   “咕啾!咕啾啾!!”   嘤鸣抻得脖子都发酸的时候,身后却传来的轻快的叫声。   嘤鸣回头一看赫然是一只火红色毛色蓬松无比的绒球,它正左在一支硕大的灵芝上,双眸囧囧有神地望着嘤鸣,似乎很是欢喜的样子。   嘤鸣却突然“嗷——”地叫了一声,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这药园里有不少珍稀的药材,尤其是那药舍外头那一截朽木上生长的七八支灵芝!!当初为了弄到灵芝孢子,为了把灵芝养育成活,可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要知道,灵芝可不会直接长在泥土上,就算是药田肥沃的黑土也不例外!嘤鸣只得弄了块朽烂的木头,拿进药园空间,可当然是被药田吞噬了,所以嘤鸣只能在外头培育了十多次,才总算发出了灵芝,这才挪进药园,才没有被吞噬。后来从一支灵芝,渐渐繁衍出了七八支,密密麻麻都长在了那块朽木上。   可现在,那只最大的,足足有人脸那么大的那支母本的灵芝,现在被足足啃去了大半边!!   而罪魁祸首,无疑就是眼前这只毛茸茸的可爱得不像话的红色松鼠!   而这只火红松鼠,居然还用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欢喜地望着嘤鸣。   仙人个板板!果然是好人做不得啊!!   唉——   长叹了一声之后,嘤鸣的食指指尖上突然传来了剧痛。   “啊!!”   那只火红的松鼠不知道什么时候跳窜了起来,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嘤鸣的手指头上,就像昨天咬枣子那般,那叫一个狠啊!   十指连心,这种痛,自然是不需要多说的。   登时血珠子便沁了出来,被那只松鼠生生吮吸吞了下去。   你妹的,这小东西进居然还喝人血啊!!   “主人,我不是在喝血,是签订血契。”一个清脆稚嫩的童声在嘤鸣的脑海中响起。   嘤鸣一个趔趄,差点被摔在地上,她眼珠子瞪得浑圆,盯着眼前这个圆滚蓬松的小家伙,“血契?!”   火红的松鼠摇曳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点了点头,然而再度有声音在嘤鸣耳畔响起:“签订了血契,我就能和主人精神交流了。虽然我是灵兽,但毕竟没有修炼成人形,所以不能口吐人言。”   “灵兽?!”嘤鸣再度惊问。(三千字章节奉上!顺便求个推荐票可否?)   第23章、火团   “灵兽就是修炼出灵智的野兽。”说着,那只松鼠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抱歉啊,主人,没有经过您的允许,我就吃了那么一大块千年灵芝。”   “千年灵芝?”嘤鸣愕然瞪大了眼睛,“那只灵智我种植了只有十年啊!!”   松鼠歪着脑袋:“可能是因为主人的这片仙境小世界和外界不同的缘故吧。”   仙境小世界,说的是药园空间?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的确种植在这里的药材的确比外面生长的速度要快得多,不过她没想到居然差出这么多倍数来。可能也是因为她经常用药井水浇洒朽木的缘故……   嘤鸣看着那只剩下一半的硕大灵芝,捂着心口,如西子捧心,“罢了罢了,反正都吃了,我总不能叫你吐出来吧!”指着灵芝,嘤鸣叹了口气,“算了,你干脆都啃光了得了,反正咬得只剩一半,也难看得紧。”   松鼠摇着尾巴,轻快稚嫩的童声再度在嘤鸣脑海响起:“千年灵芝的药力太强了,我一下子还消化不了。不过,谢谢主人,等我消化了,就把那半边吃掉!”说着,松鼠呲牙,摇尾巴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好吧,这松鼠跟狗差不多,摇尾巴就是讨好的意思。   嘤鸣双手这毛茸茸一团的松鼠给捧了起来,它那一身柔滑浓密蓬松的毛,入手触感如丝缎一般,嘤鸣摸着它的小耳朵问:“那你叫什么名字?”——话说,红松鼠她从前也见过,但是毛色红得如火焰一般的红松鼠却是第一次见,想必因为它是灵兽的缘故吧。   松鼠“咕啾”了一声,然后精神传音给嘤鸣:“我没有名字,主儿给我取个名儿吧!”说着,它讨好地蹭了蹭嘤鸣的手腕,又摇晃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   嘤鸣想了想,突然露出了揶揄的笑容:“那你就叫小红吧!!”   “啾!!!!——”松鼠浑身炸毛,尖锐地惊叫了一声,它在嘤鸣双手上跳窜着,无疑是强烈抗议。   嘤鸣咯咯笑了,安抚了一下这个小家伙,便道:“你毛色红如火焰,就像是一团会跑的火,那就叫火团吧。”   这下子,松鼠松了口气,它点了点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认可了“火团”这个名字。   嘤鸣指了指伸手满树累累的枣子,“这大红枣你可以随便吃,但这满园的药材,没有我允许,不许偷吃!”   火团听了,忙不迭地点头,它顺着嘤鸣的手臂几个嗖嗖飞奔,便落在了嘤鸣的肩膀上,用自己的毛茸茸的身体蹭了嘤鸣的脸颊,十分乖顺的样子,“多亏了那千年灵芝,我的伤才会这么快愈合。”   嘤鸣一愣,忙伸手摸了摸它的后腿,果然已经恢复如初了,没想到灵芝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效用。   嘤鸣脚下踩着黑黝黝的药田,不禁将心中的最后一个疑惑道出,为什么火团没有被黑土吞噬掉,反而活奔乱跳的呢?   火团想了想,精神传音说:“所有药材其实都含有灵气,不过绝大多数药材灵气稀薄,没有灵芝、人参、首乌那样的功效。而这片仙境明显是灵物才能进入,药材是灵物,我也是灵兽啊!”   嘤鸣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顺了,那些个寻常的花花草草果果木木的,不也照样没法在药园世界生长吗?   火团扭动着自己的小身子,用撒娇般的语气道:“主人,我能吃几颗首乌吗?”   首乌,就是那爬满了半个药舍墙壁,生命力像爬山虎一样顽强的药材,又叫何首乌,并不算太珍惜的药材,但是生长了十年的何首乌,相当于外头千年,自然不俗。何首乌随着圣战,枝干上会长出一颗颗的灰蓬蓬的瘤子一样的果子,味道嘛……跟土豆差不多,嘤鸣对这个味道不感冒,所以摘取很少,自然那株首乌上自然也累累都是首乌小果了。   嘤鸣大方地笑着道:“吃吧,这个随你吃,只不过泥土下的根茎不许破坏了。”——最值钱的自然是首乌的根茎了。   火团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旋即,飞快地一窜,便跳到了枣树的一个枝干上,那枝干不是很强壮,原本就压了密密麻麻的枣子,如今又加了火团这么一只活物,登时就低垂了下来,火团借力,又是一瞪便窜到了何首乌上,一口便咬下了一枚鸽卵大的首乌果,三两下便吃了下去。   “你吃着首乌果有什么用吗?”   火团传音道:“首乌果能让我的毛更柔顺、色泽更鲜艳。”   额……嘤鸣流了一滴冷汗,是啊,没错,何首乌的确能促进人的毛发生长,没想到对松鼠的毛发也管用。这个臭屁的松鼠啊,居然也知道爱美了!   嘤鸣摸了摸自己的鬓发,自己的头发似乎有些稀疏,也不够乌黑,是不是她也该吃点首乌?嘤鸣瞅了一眼吃首乌果吃得不亦乐乎的火团,不禁嘴角抽搐。   忽的,嘤鸣想起了祖父留下的兰石医经中似乎有一个“首乌丸”方子,方中以首乌为主,加地黄、牛膝、女贞子、墨旱莲、菟丝子、黑芝麻、金银花等研磨加蜂蜜调和成丸药,服之可乌须发、强筋骨。如今倒是可以调一剂出来吃一吃。   嘤鸣走神的片刻功夫,火团已经一口气吃了七八枚首乌果,吃得小肚子饱鼓鼓的,它懒洋洋地回到嘤鸣脚边,抬着脑袋传音道:“主人,昨天我是爬上峭壁想要摘灵果吃,才一个不小心摔下来摔断了腿的。”   “灵果?那山壁上生长了灵果?”嘤鸣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没发现?”   火团鄙视地朝她白了一眼,“主人你那天根本就没往上头看呀!!“   额,好吧,似乎的确是那么回事。灵果?嘤鸣看着火团那副流口水的样子,便晓得不是寻常东西,心中也不禁有些热切。只是一想到那陡峭的山壁,几乎是直直拔地而起……怕是要费些力气才能得到呢。   嘤鸣思忖了一会儿,又问了一下火团那株灵果树的生长高度,不禁眉头皱得跟深了几分。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再去一趟。   第24章、灵果   潭柘寺午后的阳光甚好,暖暖地照在人身上,很是暖煦,嘤鸣走出房中,看到坐在前头美人靠上的半夏,便道:“我四下转转,你就不用跟着了。”   半夏忙起身,应了一声“是”,又拿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嘤鸣身上,道:“那格格可要早点回来呀。”   嘤鸣正要走,忽的脚下一顿,便问:“行舟可有消息了?”   半夏摇头:“他……还不曾回来呢。”说着,她不由低低一叹,眸子深处已然不知转向何处,只那一双淡淡的秀眉已然染了三分自顾自怜之意。   嘤鸣蹙了蹙眉,只觉得心中愈发有些不安了。只是此刻修齐身在考场之中,若真有什么问题,就算查出来,也是只能看天意了。唉,若真出了什么问题,那毋庸置疑,必然是因她而起。   嘤鸣没有再说什么,在潭柘寺中饶了个圈子,便从一处偏门出去了,仍旧沿着昨日的小径往后山深处那个山壁而去,而火团已经从她的袖子里钻了出来,很是雀跃的样子。   那山壁光滑陡峭,嘤鸣立在下头,仰头望着,就在山壁的半中位置,一株遒劲却不是很大的果树伸展出干枯的枝干,枝干上依稀有两个红点,想必便是火团所说的灵果了。嘤鸣长长一嗅,果然闻到了那不同寻常的诱人清香,淡淡的,却不同于任何一种水果的味道。   嘤鸣凭空一抓,便抓出了药园空间药舍中的一把粗绳,她捏着绳子一头问火团;“你有把握吗?可千万别再掉下来了。”   火团呲了呲牙吃,昂着脖子道:“主人,你就放心吧!我吃了半支千年灵芝,现在身法灵敏早已倍于以往。”   好吧,反正她在下头呢,大不了好好盯着,若是火团掉下来,接住了也就是了。   火团飞快地咬着绳子的一头,然后一个飞窜,便调到山壁上的一处小凸起上,它毛茸茸的四蹄上显露出尖锐的爪子,这样的爪子能够轻易地抓进岩壁中,而不至于掉下来。火团很聪明,它机灵的眼珠子转了几圈飞快地寻找着适合的落脚点,沿着那倾斜度极大的山壁,时而敏捷飞窜,时而匍匐爬行,不过几十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窜到了那株生长了灵果的树木上。   火团咕啾啾叫了两声,然后用自己灵敏的四肢把绳子系在了那灵树的主干上,然后“啾”的一声长叫,是告诉嘤鸣它已经准备好了。   毕竟嘤鸣的目标可是那整个灵树,要想把生长在峭壁上的灵树整株挖下来,必然要先爬上去才行。   嘤鸣用力拽了拽绳子,见十分稳固,倒也安心了许多。那灵树虽然不大,那主干还是十分粗壮的。   嘤鸣也不迟疑,抓着绳子,脚蹬着山壁,便往上爬,不过她的速度比起火团可差得远了,简直像蜗牛爬一样,足足花了半个小时的功夫,才气喘吁吁爬了上来。   上来一瞧,那果树瞧着有些像柿子树,果实的大小也跟柿子差不多,不过确实紫红色的,硕圆的两颗果子,在阳光下隐隐有光晕流转,那透出来的异样的清香,让嘤鸣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其中的一颗果子上,分明有着小小的齿痕,嘤鸣看了火团一眼。   火团摇着尾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好不容易咬了一口,没想到脚底下打滑,给摔了下去。”   嘤鸣不禁笑了,忽然她只听到嘶嘶之声,抬头一瞧,不禁瞳仁一缩,她双手还紧紧抓着绳子,只能大叫一声:“火团小心!!”   嘤鸣的话刚落音,电光火石之间,一只青黑色的足足有成人手臂粗的巨蛇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一口便要将火团那小小的身躯给吞掉。   可是吃了半支千年灵芝的火团,也已经今非昔比,嘤鸣才一出口,它就跳窜了起来,一个闪身便跳到了那巨蛇脑袋上,“啾啾”尖锐地叫了两声,火团全身火红色的毛全都炸开了,露出了平日里所没有的凶猛之态,就像是一只被惹火了的猎犬,狠狠一口咬在了那巨蛇的身上。巨蛇吃痛,不禁扭转身子,只是它一扭动那巨大的身躯,整株灵树都颤抖了起来,自然连带着绳子也摇晃了起来,嘤鸣一惊之下,只得死死抓紧了,分毫不敢松懈。   巨蛇虽大,可火团极其灵敏,几个翻滚跳窜,没有被巨蛇伤到分毫,反倒是那巨蛇已然被火团咬了好几口,足足有两三米长的身躯上留下了好几个血淋淋的伤痕。   火团似乎也有意速战速决,趁着那巨蛇不备,狠狠一口咬在了巨蛇肚腹七寸处,竟是咬出了一枚鸽卵大的蛇胆来。巨蛇痛得翻滚,竟从树上摔了下来,嗵的一声从十几米的峭壁上摔了下去,嘤鸣只瞧着它躺在地下地上,已然是一动不动了。   火团叼着那蛇胆,传音给嘤鸣:“主人,原来上头有个石洞!那大蛇方才就是躲在石洞里的!”   嘤鸣急忙稳健地爬了上去,果然那灵树上头不过三尺之处,便有个平台的高台,再往里便是一个洞穴!这洞穴的洞口已经被落下的滚石封住的大半洞口,只余下一个碗口大的空隙,的确足以让那大蛇藏在里头了。   嘤鸣踩在洞口的石台上,有了落脚之处,也不禁找到了些安全感。   嘤鸣有些好奇,这洞穴分明不是天然洞穴,显然是人力打造出来的,不过时隔多年,才被山上落下的石头封住了。到底是多少年前,又是什么人在这么高的峭壁上打了个洞穴呢??   火团“咕啾”叫了一声,“主人,我进去看看!”说吧,它将那蛇胆放在嘤鸣脚下,竟是不等嘤鸣制止,它滚圆的小身子便从那碗口大的缝隙里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   嘤鸣捡起那还带着蛇血的蛇胆,虽然她晓得这是难得的好东西,不过对于蛇胆她倒是谢敬不敏了,便随手丢进药园世界的药舍里,反正放在药舍的东西是不会腐坏变质的。日后说不准这东西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扭头看着那将根系扎进了山壁中的那株灵树,嘤鸣伸手凭空一抓,便取出了铁锨来,正要动手,忽然一怔,要是把这灵树挖走了,她要怎么下去呢?   这会子,嘤鸣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她只想好了怎么爬上来挖树,竟然忘了,若是挖走了书,那绳子要系在哪儿才能固定住,让她爬下去呢?!她可不是火团,掉下去顶多摔断腿,十几米的高度,可真真要了亲命了!!   嘤鸣顿时苦笑不得。   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得了灵树,便下不去,想下去,便不得到灵树!!   老天爷,老娘问候你妹!!   第25章、玉简玄经   嘤鸣不禁一屁股坐在了石洞外头,看着那近在眼前的灵树,就只能干瞪眼,罢了,只摘你两颗灵果得了,若是里头有种子,就种在药园黑土上,这样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如今,嘤鸣也只能如此打算了。   这时候,只听得“咕啾”之声从耳后传来,原来是伸手敏捷的火团已经出来了,它不是空手而回……而不,应该说不是空“嘴”而回的。   它嘴里叼着一块成色通透的玉简。   那玉简,透着盈盈绿色,仿佛一汪湖水,甚是澄澈。   火团轻轻将玉简吐在了嘤鸣手心上,然后摇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一副邀功请赏的样子。   嘤鸣仔细端量这,“质地上佳的碧玉……只是这上头的字……”嘤鸣凝视着那上头镌刻的小篆,“白首……玄经?”嘤鸣所认识的小篆不多,不过幸好这碧玉玉简上的几个篆体字都不是很复杂,半蒙半猜也就能认得了。   白首玄经?这似乎是出自李白的《侠客行》,最后一句正是“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想必是出自于此的。   嘤鸣有些想不通,玉简上纂刻这几个字又是什么意思呢?嘤鸣把玉简从左手搁在了右手上,而她右手手心在刚才爬上来的时候,擦破了一点点皮,而那碧玉玉简一搁上去,瞬间手心的血渍便渗入了玉简中。   瞬间,嘤鸣只觉得脑袋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嗡鸣不止。   无数的信息,如潮水便便灌入她的脑袋里,竟是由不得她拒绝。   火团只看到自己的主人突然浑身僵直,目光也没有看焦距,顿时大惊,连忙精神传音:“主人!主人!!你怎么了?!主人……”   嘤鸣此刻哪里还听得到火团的声音?完全已经当机了,就像是卡住了的电脑,信息太多,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复制黏贴完?   火团见精神传音没用,只得咕啾咕啾大叫着,又跳又窜的,活似一团飞舞的火焰。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功夫,嘤鸣才悠悠吐了一口气,她伸手摸了摸火团,安抚道:“好了,别叫了,我没事儿。”看着手上的玉简,嘤鸣不禁暗叹,真真是捡到大宝藏了!!   这白首玄经玉简,乃是北宋初年一个修仙有成的道长留下的,只是那时候天地灵气就已经开始枯竭,所以纵然这位道长活了几百年,也终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位道长不愿自己穷尽一生所创造的白首玄经仙法失传,可他自己有没有弟子,便将此物留在此处,等待有缘人发现。只有具备灵根之人的血才能够唤醒这枚玉简,读取里头所记载的白首玄经仙法。   而嘤鸣,恰恰是具备灵根之人。所以玉简吸了她的灵血,才会将玉简的内容反馈灌输到她脑子里。此刻嘤鸣仍然觉得脑袋有些发胀,虽然囫囵吞枣都黏贴到她脑子里了,可想要吃透,却不是容易的事儿。   白首玄经,不只是一部修真仙法,里头还有一整套的炼丹术,也是这位真人所创。在天地灵气渐渐枯竭的时代,一味吸纳天地灵气,根本不足以大成,所以必须借助炼丹术之法辅助修炼。这位真人便是以此修炼到了金丹境界,活了四百多年。   这时候,微风吹来,那成色上好的碧玉玉简已经化作了一小堆淡绿色的粉末,随风吹去了。   嘤鸣长长吐了一口气,这白首玄经可以说实在是太适合她了,尤其是里头炼丹术的部分,动辄要百年甚至千年以上的灵芝、人参或者首乌,这样的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白首真人也只能修炼到金丹境界,苦于没有材料,只能含恨而终。   而嘤鸣却没有这样的担忧!!因为她有药园世界!即使是再珍贵的药材,也是一抓一大把!!   嘤鸣问火团:“那山洞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火团歪着脑袋说:“里头还有一具枯骨。”   嘤鸣点了点头,那想必便是那位真人了。   嘤鸣敛衣起身,朝着那洞穴便深深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既然有缘得到那玉简里的仙法,那这位真人便是她的师父了。   嘤鸣又对火团道:“那里头应该还有一尊炼丹的仙鼎。”   火团一听,立刻二话不说又钻了进去,只是这回费得时间要久得多了,足足花了一刻钟功夫,火团才气喘吁吁扯着一个和自己身体大小差不多的三足小鼎从那缝隙里钻出来。火团已然累得趴在了地上,“这么小鼎,怎么居然这么沉啊!!”   嘤鸣笑了,“那是自然,这可是用玄铁打造的。”嘤鸣双手捧起那小鼎,也不禁暗暗咂舌这分量,若非火团是灵兽,只怕还取不出来呢!   那玉简上除了仙法,也纪录了真人留下的遗言,他留了一尊仙鼎、一部仙法、一株朱果给自己的传人。朱果,便是长在峭壁见的那株灵树了。乃是天地间难得的灵物,要足足生长一千年才能开花结果,满一千年树龄之后,每百年长出一枚朱果,满两千年树龄,则每百年长两枚朱果,如此类推。也就是说那株瞧着不大的朱果灵树都已经生长了两千多年了。   粗粗一算时间晓得,白首真人只不过是偶然发现了这灵树罢了。   火团流着口水看着那灵树道:“主人,咱们现在要动手挖树吗?”   嘤鸣握起放在地上的铁锨,重重点头,“当然!不过——”嘤鸣指着那朱果灵树上的两枚朱果,道:“先把那两枚朱果摘下来,免得待会挖的时候弄掉了。”   火团点头,飞快窜上了书,三两下便把那两枚朱果给带着枝条一起咬断了,衔到了嘤鸣跟前。   嘤鸣看着那被咬过一口的那枚朱果,便道:“这个归你,另一个归我。”——想必就是因为被火团咬了一口,所以灵气四溢,才招惹来了那条大蛇吧?   火团却是没想那么许多,一听可以吃,立刻便扑了上去,一通狂啃。   嘤鸣那则捡起另一颗朱果,却不急着吃,给收纳进了药舍之中存放。按照白首玄经炼丹部分所书,朱果可是炼制许多仙丹不可或缺的材料呢!且她又不是灵兽,可没有火团那么强的肠胃消化能力,若是就这么吃了,少说会有半数灵力会被浪费了。   嘤鸣看着那朱果灵树的根部,狠狠一铁锨便铲了下去,整个朱果灵树都为之一颤。   这棵树虽然不大,可根系着实发达,纵使嘤鸣已经舍弃了大半扎根太深的根系,也是足足挖到了太阳西斜才把这株朱果树给挖了出来,给栽进了药园世界中。   火团已经吃得肚子都饱鼓鼓的了,忽然火团一呆,“主人,你怎么下去呢?”(编辑大大说给了客户端的推荐。所以特意加更。么么,求推荐票!)   第26章、空间升级   火团已经吃得肚子都饱鼓鼓的了,忽然火团一呆,“主人,你怎么下去呢?”   火团低头瞅着下头十几米的深渊,它自然能小心翼翼扒着岩壁下去,可是主人怎么下去呢?!这样陡峭的山壁上,可再也没有能够绑绳子的地方了。   可是火团一回头,那双滴流圆的眼珠子瞬间都几乎要瞪出来了,“吓!!!”火团浑身火红色的毛瞬间炸开了,“咕啾啾!!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鼎?!”   嘤鸣已经爬进了那鼎中,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嘤鸣既然敢把朱果灵树给挖走,自然是有了下去的办法。其实准确的说,原本是没辙的,可有了这仙鼎,自然就有辙了。   没错,这巨大的能装进人进去的鼎便是刚才那可双手一捧大小的小鼎。这仙鼎的用法,玉简中自然也记述分明了,只需注入法力,便能随心所欲变大变小。照道理来说,是可以变成无限大的,不过那消耗的法力自然也会几何倍数增大。嘤鸣虽然在此之前没有修炼过什么仙法,可喝了那么多药井水、吃着那么多药园世界灵气浸润的东西,自然在她不知不觉中,丹田内就积蓄了很少量的法力。   若没有玉简,或许嘤鸣永远不会知道这点。自然了这点子法力也没什么大用处,除了能让人身体健康、延年益寿之外,别无它用。不过现在,嗯,勉强可以驱使仙鼎飞下去了。   见火团呆愣着半晌没动静,嘤鸣不禁气恼,每维持一秒钟,可都是要耗费法力的!她的那点子法力,也禁不起消耗啊!嘤鸣二话不说,伸出手去,一把将火团给捉了进来。   在火团的啾啾惊叫中,仙鼎飞了起来,只不过仙鼎主人的驾驭功底和法力有限,愣是摇摇晃晃、歪七扭八,才总算“砰”的一声落了地。   嘤鸣累得跟咸鱼干似的,从仙鼎里翻了出来,而那仙鼎没了法力支持,又变回了小小的跟火团差不多大的模样。   大口喘息着,嘤鸣直接闪身进了药园世界,灌下了一大瓢药井水,这才恢复了几分。   原来,药井水也有恢复法力的功能,从前嘤鸣竟不晓得。   长长吐了一口气,嘤鸣一屁股坐在朱果灵树树底下,背靠着树干歇息。没错,朱果灵树就被她种植在了药井水旁,便是生怕它缺了水。才栽植进来一会儿,嘤鸣已经能看出这朱果树生机勃勃,原本已经都掉光了叶子,如今竟然抽出了嫩芽来。这株花了两千年才长了不到两米高的树,现在进了药园世界,想必生长速度便会大大不同了。   火团似乎也很满意,它爬到了朱果树上,蹲在枝桠交叉之处,仿佛想要在这里安家的样子,可突然火团传音道:“主人,您快看!仙境好像变大了!!”   嘤鸣一愣,急忙扭头朝药园世界边缘看去,果然那密密丛丛的药材尽头出现了成片空旷的黑土地!!!   嘤鸣眼珠子瞪得滚圆,她几乎想咬自己一口了!!   药园世界,升级了?!!   这真是不可思议!   两辈子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五年了,这个药园世界自始至终都是只有一米三分地大小,刨除药舍小屋所占的面积,也就仅仅只有一亩地的黑土地而已!!   嘤鸣回过神儿来之后,二话不说,便飞奔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药田四面八方都拓展出去许多!嘤鸣粗粗一算,药田竟是足足增加了一倍!!   没想到一株朱果树,竟然让药田面积增加了一倍!!   现在,这里终于不是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了,而是……两亩三分地。   额……o(╯□╰)o   瞧着没多大,可一亩就足足有六百六十六平方米啊,着实不算小了,何况药园世界只能种植药材。原本为了把药斗子上所有的药材集齐,嘤鸣碍于药田面积限制,可是前后栽植了两遍不同的药材,才刷满了图鉴。害得她如今药田里生长的药材根本不齐全!如今的面积,想来是足以把所有常用药材全都同时种植上了!   想到此,嘤鸣跃跃欲试。   只不过收集药材这种事儿,上辈子她自然方便,花钱买也就是了。可如今,她是侍郎府的格格,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采买大批量新鲜药材,那可着实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   嘤鸣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火团身上,唇角勾起了一抹狡猾的微笑。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小家伙呢!让它出去采药不就成了!到最后若着实有什么不足,再另想法子就是了!   只不过现在,嘤鸣也顾不得旁的了,这会子天色都要黑沉下来了,她可得赶紧回潭柘寺中才是。   一回到寺中厢房,嘤鸣面对的便是祖母老郡主的雷霆怒火,“你跑哪儿去了?!!我叫人在这个寺中都找不到你的人影儿!!”   嘤鸣只得连忙屈膝告罪:“玛嬷赎罪,我……我去了后山,没想到迷了路,还不容易才兜兜转转回来。让玛嬷担忧,是英宁的不是。”   老郡主怒哼了一声:“既然要去后山,怎么不带个伺候的人?!”   这话一出,半夏已然伏跪了下来,她连忙磕头道:“都是奴才的错!请老郡主责罚。”   老郡主脸色一板,“半夏,你素来周全,怎么这次竟然让二格格独自一人出门?!”老郡主的语气甚是威严,声若洪钟,俨然是要问罪了。   嘤鸣见状,忙再度屈膝:“是英宁想自己出去走走的,所以才叫半夏别跟着。”   老郡主脸色甚是不悦:“你一个格格出门,身边怎么能不带人?!”   嘤鸣也不敢抗老郡主的怒火,只得再三认错。   见嘤鸣举止温顺,老郡主这才略消了几分火气,便道:“明日回京,老老实实待在侍郎府,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外出!!”   嘤鸣忙道了一声“是”,这样的“禁足惩罚”,却是正对嘤鸣心思了。   老郡主又冷睨了半夏一眼,“至于你,这般不当心,以后便去浆洗房做苦役!”   嘤鸣听了,心中大惊,急忙正要开口求情,却被老郡主狠狠一个冷光瞪了过来,“谁敢求情,便直接将她发卖了出去!!”   一语出,嘤鸣竟是半句求情的话也说不出了,她看着跪在地上身躯颤抖的半夏,只觉得心头愧疚难掩。   半夏却抬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不但全然没有怪她,反倒是来安慰她了,半夏深深磕头,道:“多谢老郡主开恩。”   言罢,半夏便被老郡主身边的两个仆妇给带了下去,嘤鸣看在眼中,只能狠狠按捺下心头的焦急。现在老郡主气在心头,显然是她怎么求情也没用了。只是嘤鸣还有一点不解,其实她不过是回来得稍微晚了一些,老郡主纵然生气,怎得竟然如此震怒?连她用了多年的半夏撵去浆洗房?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可是嘤鸣不敢多问,老郡主似乎也气得不想说什么,她摆手道:“你回房歇息吧!明日清晨便回京去!!”   第27章、落榜   嘤鸣回到自己房中的时候,才发现英宛带着贴身大丫头锦冬正等在她房里。   英宛露出了往日没有的愁容,她素来是藏不住话的,无需嘤鸣问什么,她自己便如数说了出来。   果然是被罗宝的“必有后患”给言中了!   康亲王府外院管事秦东,的确有一个儿子,不过两年前便得病去了。   所以说,那个自称是秦管事儿子,给哥哥修齐送状元饼的人……   “怪不得……玛嬷那样生气。”嘤鸣低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英宛满脸的忧心,“既然不是秦东的儿子,那那个人又是谁呢?他既然冒充康亲王府外院管事的儿子,只怕不是存了好意的。”   英宛虽然年幼天真,却也不是傻子,这件事连她都知道不对劲了,更何况是老郡主呢?   嘤鸣叹息了一声:“若是外人,哪里晓得康亲王府有个姓秦的管事呢?”——何况俱行舟所言,那日那人穿的的确是康亲王府仆役的衣着。   英宛不禁一惊,“不是外人?二姐的意思是——难道是表舅母要害哥哥?!”   嘤鸣苦笑了笑,“只怕差不离了。”只怕更可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儿媳妇马佳氏,的确,没有比马佳氏更恨嘤鸣的了。修齐是纳兰氏一族的希望,又何曾不是嘤鸣几个姊妹后半生的仪仗的,比起未来的丈夫,这个哥哥的确来得更可靠些。坏了修齐的前程,便是变相地报复了嘤鸣。   秋闱要三年才有一次,而人这辈子又有几个三年可以耽误呢?   这一次的祈福,终究是满是希望而来,满是晦暗而去。   翌日,是秋闱的第三日。   第三场的策论考试,要等到日暮十分才能结束,在此期间,无论里头发生了什么,都不允许士子出来,哪怕是死在里头,也得等到考试结束,尸体才能抬出来。   嘤鸣此刻已经不敢奢望修齐能够中举了,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出来。   这一次落榜不打紧,只要人活着,便还有机会。   老郡主一回到侍郎府,便派遣了行舟等几个小厮赶着马车去贡院外头候着,侍郎府里已经叫小厨房熬上了参汤,大夫也已经提前请了过来,只等修齐回来,或者是被抬回来了。   看样子老郡主也已经做了坏的打算和预备了。她也自然不相信那冒着康王府外院管事儿子之名送去的状元饼,会真的只是普通的状元饼。   自然了,老郡主还是存着一丝奢望的,奢望自己孙子没吃那状元饼,毕竟她给准备的食物是很充足的。   然而,老郡主的这个奢望落空了。   日落时分,马车载着修齐回来了。   是行舟背负着修齐跑进侍郎府中的,顿时整个侍郎府都焦躁了起来。   幸好大夫预备上了,上去稍一把脉,又检查了舌苔、眼底,大夫道:“贵府公子应该是中了强烈的迷药。”   听了这话,嘤鸣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迷药!而不是毒药!!   大夫几针扎下去,修齐才幽幽醒来。   修齐只抬眼望着满屋子的人,顿时整个人都木住了,他的手轻轻颤抖,嘴唇也在颤抖,他忽然一个翻身,便从床上滚落,便跪在了老郡主脚下,“玛嬷,我——”话语瞬时哽咽,竟是说不出话来。   老郡主顿时心疼无比,急忙将孙子搀扶起来,“齐哥儿还年轻,还有下次呢。”   修齐狠狠一咬牙,这才生生把眼里的泪珠给逼退了回去,“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在考场上昏睡了过去,孙儿有负玛嬷,有负列祖列宗!”说到此,修齐终究还是落泪了。   嘤鸣只觉得眼眶湿润,脸颊也是湿湿的,她咬牙切齿道:“玛嬷,这次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罗宝说得对,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如今她算是品尝到后患的苦果了!!她此刻,心中只恨当时为什么不干脆杀了马佳氏?!没错,她的确是太妇人之仁了!!   修齐一愣,急忙看向自己二妹:“宁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嘤鸣凝眸望着这个少年哥哥,“哥哥大白天突然昏睡过去,难道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修齐愕然,忽的只觉得心头发寒,嘤鸣话说到这份儿上,自然以他的聪明不会不明白关窍所在,旋即他道:“那盒状元饼——”   嘤鸣急忙问:“那饼还有剩余吗?食盒还在吗?”   行舟忙提了一个刻着康王府标记的剔红莲纹大食盒上来,打开盒盖子,里头的掰碎了的状元饼还有零零散散好几块。   嘤鸣上前,朝着老郡主见了一个万福,正色道:“玛嬷,那个人不是康王府的人,可是这食盒,却是康王府的食盒!!”   老郡主脸色一板,“这事儿,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了!!”说吧,那张老脸上露出几许狠厉之色。   老郡主扭头问修齐:“齐哥儿,你最后一场的策论……”   修齐垂下头去,神情恹恹道:“孙儿是吃了两块状元饼,原想着讨个好意头,然后才开始写策论,结果写了只有小半,就昏睡过去……”   老郡主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十日后,是秋闱放榜的日子,每年的直隶省秋闱,参加考试的秀才少说也有千人之数,可考中的却只有十分之一而已,所以必得是秀才中的佼佼者,才能中举。   修齐虽然算得上是其中佼佼者,又是满人,但是有一篇没有完成的不合格的策论,自然是不可能中举的,这不是主考偏心满人就能扭转的现实。因为三场考试的文章都有比较严格的格式和字数规定,不符合的,哪怕之前的两场文章写得再花团锦簇也是不成的。   去看榜的行舟回来的时候果然是恹恹低垂的样子,如此模样,自是不需老郡主多问什么,便了然了。   修齐,这一次考举,落榜了。   老郡主高坐在紫檀莲纹宝座上,冷冷吩咐道:“带上那个食盒,去康亲王府!!这次的事儿,我一定要让崇安给侍郎府一个交代!!”——老郡主怒气之下,竟是直呼康亲王名讳了。   而同时,伊尔根觉罗尚书府上,满人主考官伊尔根觉罗鄂泰看着摆放在案桌上的三篇文章,第一篇八股,辞藻华美,第二篇经义,鞭辟入里,第三篇策论……开头也甚是有理有据。   鄂泰叹了口气,心道,大约最后一日是身子不适?鄂泰的目光落在了三篇文章那已经被掀开了的糊名上,俱都是“纳兰修齐”。   鄂泰忽然一笑,吩咐道:“去后院请夫人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第28章、祸福   老郡主那日是怒然而去,满意而回的。那个食盒,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大的马脚,而这个马脚足够让老郡主发难,并为家族争取好处了。马佳氏的阿玛,升任湖北布政使的事儿,黄了,换成纳兰氏旁支的一个子弟递补上去。另外连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因病静养,康王府内的家事都交给了侧福晋乌苏氏打理,而眼下乌苏氏接手家务,第一件事就是提前了惠恪侧福晋入门的时间,说是给惠恪冲喜。   嘤鸣亲手做了茯苓糕送去了修齐房中,修齐这几日精神不是很好,遭受了这番算计和打击,原本志气满满的人,现在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嘤鸣看在眼里,心中更生出许多愧疚来,嘴上只得劝慰说:“哥哥还年轻,三年后还可以再考啊。倒时候哥哥也才二十岁啊,二十岁中举,也是很了不起了。”   修齐苦笑了笑,“你不必安慰我,此番落榜,可以归咎到暗算上。可若我……三年后再落榜呢?”   嘤鸣一惊,“哥哥怎么这般对自己没有信心了?连青桐书院的院长都说,以哥哥的才学,如无意外,是会中举的!”   修齐脸上有些落寞,“天底下有才学的人多了去了,别人也不见得比我少用功,我又比旁人强到哪里去呢?”   “哥哥!!”嘤鸣皱着眉头,比起落榜,最可怕的便是失去信心。   嘤鸣一咬牙,便怒瞪着修齐,使了激将之法斥道:“才落了一次榜,哥哥就这般意志消沉!既然如此,还考那科举作甚?!以后不必去考就是了!”   修齐一怔,愣愣望着自己的二妹,“宁儿,你……”   行舟这个时候突然毛毛躁躁闯了进来,他脸上却是眉飞色舞,“公子爷,大喜啊!!礼部尚书伊尔根觉罗家的夫人前来拜会咱们老郡主呢!哦,尚书夫人还带了自己亲生的女儿、尚书大人嫡出的格格呢!”   修齐一时间有些没听明白。   嘤鸣却是不禁露出了笑容,她急忙问:“尚书家的格格今年多大了?”   行舟笑呵呵道:“十七岁了,比公子爷小两个月!”   嘤鸣勾唇一笑,“这么说,明年便逾岁,不需要再参选了。”——三年一度的选秀,也是有年龄限制的,素来是十三岁到十七岁,逾岁便上报一声,便不需要再参选,便可自行婚配了。这样的规矩,一直延续到乾隆朝的中期,后来才改成了,无论年岁,必须落选才可自行婚配。   行舟笑着说:“可不是么!奴才偷偷在外头偷听了几句,尚书夫人也再问咱们公子爷的八字呢!”   嘤鸣揶揄地笑着,打量着脸色微微泛红的哥哥,“若非议亲,哪里需要问什么八字呢?”   修齐虎着脸道:“别胡说。”   嘤鸣掩唇一笑,“伊尔根觉罗尚书,可是这回秋闱的主考官呢!他必然是看过了哥哥的文章,如今哥哥才一落榜,尚书大人便有了招哥哥为婿之心,可见他看中的正是哥哥的的才学呢!”   修齐不禁心中怦然,的确初此之外,再没有合理的解释了。纳兰氏虽然和伊尔根觉罗氏一样,都是著姓大族,可纳兰氏已经凋零,伊尔根觉罗氏却是朝堂煊赫,照理说,嫁女嫁高,伊尔根觉罗家嫡出的格格,的确没有嫁给她的必要。除非是看重了他未来的前途。   行舟又笑眯眯说:“老郡主正传唤二格格去呢。”   嘤鸣莞尔一笑,“玛嬷这是要我替哥哥去瞧瞧未来嫂嫂是如何花容月貌呢。”   修齐不禁脸色更红了几分,“你这个妮子,连我都敢打趣了!”   嘤鸣咯咯一笑,便花枝乱颤而去了。   老郡主的房中,茶香袅袅,伊尔根觉罗太太是个四五十岁长相富态温敦的妇人,穿着打扮并不十分华丽,衣裳绣纹却十分考究。伊尔根觉罗太太身旁立着一个身穿品红如意团花旗服,五官十分秀气的女子,论容貌并非倾城之色,却别有一股清雅,倒是十分入眼,也十分耐看。她梳着简单的两把头,头上点缀珠翠,耳上明珠摇曳,倒是衬得肤色甚是细嫩,两颊也泛着害羞的红润,平添了几分娇媚。   嘤鸣朝着祖母见了礼,又客客气气朝着伊尔根觉罗太太问好,最后才看向了伊尔根觉罗家的格格,面带笑靥问:“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伊尔根觉罗格格问声细语道:“我叫芝兰。”   嘤鸣笑得眼波盈盈:“芝兰玉树,姐姐的名字即好听又雅致,果然不愧是书香门第。”——伊尔根觉罗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吧?其实也就是从伊尔根觉罗尚书这一代才开始从文的,说是书香门第其实有些勉强。   不过这样的话,伊尔根觉罗太太自然爱听,她笑眯眯对老郡主道:“若说咱们满人里的书香门第,谁家比不得过纳兰家呢?圣祖朝的时候,可是父子两进士,当真是美名啊!可不像我们老爷,就只中了一个同进士。”——伊尔根觉罗太太赞的“父子两进士”自然就是纳兰明珠和纳兰容若父子。   老郡主听了这番话,顿时眉开眼笑,嘴里却连连客气地推辞这。   嘤鸣又笑着对伊尔根觉罗格格道:“我叫英宁,今年十四了。”   伊尔根觉罗芝兰轻声道:“我比妹妹大三岁。”   嘤鸣再度朝着祖母和伊尔根觉罗太太见了一个礼,道:“我与芝兰姐姐一见如故,想邀芝兰姐姐去院子里走走,不知可否?”   伊尔根觉罗太太自然不会不应允,笑着嘱咐了伊尔根觉罗芝兰几句,便叫嘤鸣与芝兰一同退下了。   其实秋日里倒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唯一略可观的便是菊花了,红的黄的紫的,倒是姹紫嫣红,颇有几分春暖花开时节的艳丽,养在富贵人家的菊花,自然是没有什么傲骨风姿可言的,满满的都是富贵之气。   可在这富贵之地中,生气薄薄雾气的湖畔,身穿玉色回纹衣衫的少年公子颀长的面向湖水,负手而立,朗朗的背书之声清澈响起。   走在这条蜿蜒的石子路上,只能看到修齐的侧影,初升的曙光如细碎的金沙洒在了他的脸颊上,愈发衬得他少年英姿朗朗。修齐本就长得俊美,如今山水美景环绕之下,又是如此气度风华,如何不触动少女芳心呢。   朗朗的嗓音突然戛然而止,修齐蓦然回身,便朝着此处一望。   就是这一望,让伊尔根觉罗芝兰脸颊嫣红,她急忙扯了扯嘤鸣的袖子,声音细微得几乎不可闻:“妹妹,咱们走吧。”   “好啊。”嘤鸣轻轻应了一声,今日本来就只打算让他们远远看上彼此一眼而已。这样距离,看得并不甚清晰,何况秋日雾气薄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更容易让两个人生出许多遐想来。(弱弱的求个推荐票成不?o(n_n)o~)   第29章、艳妆   修齐的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已经入冬了。婚期便定在明年二月春暖花开的好日子,略有些急促了,可也不得不急促些,男子成婚尚可以晚些,可女子都十七了,着实不能再耽误了。   趁着老郡主心情好,嘤鸣求了个情,总算让半夏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伺候。嘤鸣编造的理由很充分,日后进宫,身边自然需要忠心耿耿之人,而她身边的侍女,最忠心的自然莫过半夏了。柳梢和柳絮几个丫头虽然也伶俐,但终究比不上半夏处处细致妥帖。   腊月初四,是下定的日子,也就是俗称的送聘礼,修齐起了个大早,整个侍郎府也忙碌了起来。长姐英容也特特回娘家来帮忙,毕竟是整个纳兰氏难得的大喜吉日,修齐自是拾掇妥当就得带着聘礼去伊尔根觉罗家,余下纳兰府上还得筹备几桌宴席,招待近亲,虽说比不得正式大婚时候的热闹,却也不能等闲视之,毕竟要娶的是尚书家的格格。老郡主年迈,英宁、英宛又都年幼,英容大约也是怕出了纰漏,所以天不亮便过来了。   英容的到来,嘤鸣并不觉得奇怪,她也早早安排了自己院子以半夏为首的几个伶俐的丫头都去听从长姐差遣了。英容自是雷厉风行,虽然急促,却都一一安排妥当,等到宾客来的时候,已然是在正堂全都布置妥当了。   纳兰氏的本族人占了半数,另外还有平郡王府邸和康亲王府两家亲眷,只不过毕竟只是下文定,不是大婚,所以两家王府都只派遣了晚辈来,也都送上了厚厚的贺礼。   嘤鸣身边伺候的丫头已经几乎都被抽调走了,倒是叫她梳洗打扮都得自己亲自动手。下聘的好日子,自然是要穿着打扮鲜艳靓丽一些才成,她特特亲自挑选了一身重莲团花云锦衣裳,因冬日寒冷,又在外头披了一件貂皮做里子的大红葡萄纹印花罗斗篷御寒。仔仔细细摸了少许桂花油,梳了略正式些的架子头,又从首饰盒里寻出了好几件积年的华丽首饰,把自己弄了个珠翠满头,华丽耀眼。   说实在的,她真真不习惯这样的打扮。叹了口气,幸好她只有一个哥哥,哥哥这辈子自然也只娶一个嫂子。   仔细对镜打量,镜中那个脂粉扑面、口含朱丹的娇媚女子,还真和平日里那张干干净净的可爱小脸蛋相差甚远呢!如此铅华染就,刻意往成熟着装,倒是的确褪去了稚气呢,如此瞧着,倒是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了,瞧着都跟十八九岁的娇艳女子一般了。   嘟了嘟嘴巴,嘤鸣又顺手往脸颊上扑了少许胭脂,让两腮透着酒醉的袅袅红晕,如此又平添了三分好气色,和七分的娇艳妩媚。最后,戴上一双红翡翠滴珠耳环,正衬两颊上的红意,倒是相得益彰。   微微颔首,嘤鸣捧上身边唯独只剩下的一个叫芫儿小丫头递上来的暖烘烘的小手炉,便要出门往前头正堂赴宴去了。   可没想到才刚走出院门,便碰上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人长相倒是俊俏,只是那穿着,竟与他之前几次所见的迥然不同,他穿着的竟然是一身藏蓝色的……太监服!!   嘤鸣那张装饰得燕惭莺妒的娇媚脸蛋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丹朱染就的樱桃小嘴忍不住张成了能吞下一枚鸡蛋的大嘴巴,“你、你、你——王钦?!!是太监?!”——王钦是罗宝近身伺候的人,嘤鸣如何想得到这个长得貌类女子的俊俏小厮竟然是个太监?!   王钦朝着她打了个千儿,他面带笑容道:“二格格万福,奴才给您请安了。”   嘤鸣机械地点了点头,是了,王府也是可以用太监的,福彭身边也有两三个太监伺候呢!;罗宝既然是个“亲王”,自然也是可以使用一定名额的太监。嘤鸣想到这些,才恍然大悟了几分。只是见到王钦,嘤鸣不禁想到了自己之前被罗宝借走的那架十字弩,如今可都是过了快两个月了呢!!   王钦笑着抬手道:“二格格先别去前院,请先去后花园梅林那里一趟。”   “嗯?”嘤鸣看着王钦,问道,“是你主子吩咐的?”   王钦笑着点了点头。   嘤鸣惦记这自己的十字弩,又瞧着时辰还很充裕,便点了点头,却先转身回屋,把自己这两个月里抄好的整整四大本子的《法华经》给随手带上了,既然罗宝来了,那就无需叫福彭转交了,直接给他就是。虽然还没抄完……顺道,也能问他要回那个十字弩。那东西,也是嘤鸣上辈子父亲的遗物呢。吩咐了芫儿去前院,嘤鸣便独自一人去了。   同样,嘤鸣也有一肚子的疑问,今儿纳兰氏府里固然热闹,可罗宝和纳兰家又不是近亲,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这家伙,怎么去谁家都跟去自家后花园似的?!平郡王府和康亲王府也就罢了,好歹都是他们皇族本家,纳兰家侍郎府,可不能叫他随意来去!!想到此,嘤鸣不免稍稍有些气恼。   虽是冬日,不过今日天气甚好,因日前的积雪,侍郎府的整个后花园都白雪皑皑,临近晌午的阳光暖暖照射在积雪上,倒是一片亮白刺目,只是这亮白处处皆是,便叫人看得有些厌烦了。而在这白茫茫之中,一段幽香凛然袭来,一朵朵嫣红凌雪而开,顿觉心旷神怡。   侍郎府的梅花,是历经三代的老梅树了,虽然只有十几株,但高大遒劲,已然蔚然成了一小片“梅林”。   花香袭人,这里便是侍郎府里冬日里第一无二的好地方了。   穿过一排假山,便正是梅林所在,一条长长曲折的游廊正从梅林正中横穿而过,那罗宝依旧穿着华丽,身皮玄狐大氅,手里依旧拿着一把折扇,正站在游廊中,看着那一支横入游廊中的梅花。   侍郎府前院热闹,后院却显得十分静谧了。有脚步传来,罗宝自然不会察觉不到,他唇角油然扬起了些许微笑,转过身来,只见那穿着大红斗篷的女子盈盈走来,罗宝看着那个风华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女子,不觉中竟渐渐失神,从前只瞧着这小丫头娇俏可爱,可今日——   幸而罗宝是见过的美人也堪称车载斗量了,所以只稍微失神了一小会儿,便已恢复如初了,他笑着说:“这你这小丫头竟也知道打扮自己了?”(偷偷地告诉大家一件事,臣妾的存稿已经小十万了,所以上架之后……大家懂的。o(n_n)o~)   第30章、乌鸦嘴罗宝   嘤鸣撅了撅小嘴,道:“今日可是我哥哥的好日子,我当然要打扮得漂亮些了!”   罗宝目光再嘤鸣娇媚生动的小脸上飞快扫过,他佯作并不在意的样子,嘴巴掩饰性地道:“你……之前告诉我的法子,挺管用的。”   “法子?”嘤鸣不禁一愣,这才想到自己之前告诉他哄女人的法子……额,还记得当时罗宝根本就是对她出主意不屑一顾呀,没想到竟然真的拿来用了!   罗宝咳嗽了一声,道:“我只是想着,拿来试试看罢了,没想到的确有些微的用处。”   嘤鸣便问:“那你额娘现在不催着你把长子过继了?”   罗宝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冷淡的“哦”了一声,“倒是暂时不提了,只不过……想来还不曾打消那个心思呢。”   嘤鸣今日穿了三寸高的花盆底,稍稍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脚酸,于是转身坐在了游廊的美人靠上,顺手折了那只横进来的梅花,把玩在手里,嘴上闲闲道:“照理说,你那个兄长都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既然是罗宝出生前就已经夭亡,那只怕都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你额娘倒是至今念念不忘。”   “是啊——”罗宝幽幽长叹,他望着游廊外开得暗香浮动的梅花,神色渐渐低沉下来。   嘤鸣也愈发觉得不解,“照理说你才是你额娘后半生的依靠了,她这么做,难道就不担心伤了母子情分?”   罗宝只淡淡冷哼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嘤鸣见状,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该评论人家母子,便笑着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外头的门子没检查请柬?怎么就放你进来了?”   罗宝扬着眉毛笑了,“我是和你姐夫一起来,自然如入无人之地。”   嘤鸣不由黑线了,他这个姐夫,怎么好似是故意让她和罗宝这种外男见面呢?的确以福彭和纳兰家的关系,的确是不需要请柬的,而和他同来的罗宝,按照年纪,便是和福彭一母同胞的弟弟福秀的年岁差不离,只怕是被门子误以为是平郡王府的四阿哥了。   今日是修齐的好日子,嘤鸣也总不至于做出逐客之事,好歹罗宝也是个宗室亲王呢!嘤鸣便从袖中掏出了那几本抄写好的法华经,“这是头二卷,我都已经抄写好了。”   罗宝看着那厚厚好几本,微微惊讶道:“已经抄了这么多了?”   嘤鸣“嗯”了一声,这段日子,她还真是忙得不得了。修齐的婚事是其一,白首玄经也要修炼,还有每日的课程自然也是容不得偷懒,还有祖母给她安排督促礼仪规矩的嬷嬷……唉,整日安排得满满的,幸好每天都有书法课,先生也不拘女学生抄什么,这才给嘤鸣足够的时间来抄法华经了。倒是白首玄经的仙法,只学了个入门,只才刚刚是练气期一重而已,她自己法力低微,自然是还不足以用那仙鼎来炼丹,加之挤不出多少时间来,自然进境缓慢。   “这佛经到底是给谁的?”嘤鸣忍不住问了一句,看罗宝的年纪,应该不是个喜欢礼佛的。   罗宝只低头默默翻开来看,却并不回答嘤鸣的话,他只低眉看着,轻轻点头道:“不错,字很秀气,看样子你的确是用心抄了的。”   嘤鸣好奇心反倒是更重了,便试探性地问道:“是给你额娘的吗?”   “不是。”罗宝给干脆地吐出这两个字。   不是拿去讨好他额娘的??嘤鸣有些狐疑,想要再问,却看到罗宝的整张脸都冷肃了下来,全然是一副不容再问的模样。   嘤鸣也算是了解了罗宝的脾性了,这主儿平日看起来似乎很随和,可却是个极为有脾气的,更是个不好惹的。   嘤鸣便识趣不再多问,转而道:“那我的那个十字弩,是什么时候还我呀?”——看着罗宝全身上下,也不像是能藏得下那个大一个是十字弩的样子。“   罗宝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干巴巴的笑容,“那个呀……呵呵。”   看罗宝这幅模样,嘤鸣便晓得,肯定是没仿制出来!!忍不住撇了撇嘴,“多借你些时日倒也可以,只要你别昧了就成!”——反正那东西,嘤鸣也很少有机会能拿出来用,放在药园小屋里,也是白放着。可若要叫她送给罗宝,嘤鸣自然是千万个不肯的。   罗宝摸着鼻子干笑着说:“自然,那是自然的!”   说完这句,罗宝飞快地转移话题,他道:“鄂泰此人素来眼睛毒辣,他选了你哥哥做乘龙快婿,可见是看上了他的才学。只是——你哥哥之前才刚刚落第呢。”说着,罗宝挑了挑眉,“可还记得之前在潭柘寺后山,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嘤鸣俏丽的脸上神情有些落寞,“你说过,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嘤鸣不禁唏嘘,“好的不灵坏的灵,全被你的乌鸦嘴说中了。”   罗宝不悦瞪了嘤鸣一眼,“什么‘乌鸦嘴’!那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嘤鸣忍不住撅起嫣红的丹唇,“你才多大年纪,还‘老人’?!”   罗宝笑着抱了双臂在胸前,抬着下巴道:“我已经二十有七了,比起你这个小丫头,自然是‘老人”了!”   嘤鸣心底里却再吐槽,二十七而已!老娘两辈子加起来可比你大好几岁呢!!臭小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只是这些话却没法说出口,二十七,在这个时代的确年纪不小了,比她的哥哥修齐都足足大了十岁呢!更是比才十四岁的她大了足足十三岁!   见嘤鸣低头不言,罗宝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嘤鸣忽的自叹道:“若是那日,我没有一时冲动出手对付马佳氏,只怕哥哥也不会……”这种想法这段日子在嘤鸣的心头萦绕了许久了。当日,她只图一时痛快,没想到最终害的却是她自己的亲哥哥。如今细细想来,她当初那么做,出了能出出气,根本没有丝毫好处!反倒是跟马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撕破了脸了。   罗宝望着那张落寞的小脸蛋,不禁声音放柔和了几分,“你兄长还年轻,何况如今能娶尚书之女,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嘤鸣抬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如今也只能往好处想了。修齐年轻,或许经历些磨难也不见得是坏事,年少成名,也未必是好事。   这时候,隔着游廊后头的一排假山便传来了那熟悉而稚嫩的少年的声音,少年说:“额娘,我方才去英宁表姐院子里,却扑了空,想必是已经去前头了。”   回应少年的,是一个温柔涓涓的妇人的声音:“倒是不急,等今日聘宴结束了,我自会跟你姑祖母老郡主细细说谈。”   这样熟悉的声音,嘤鸣立刻就认了出来,便是康亲王侧福晋乌苏氏与惠周母子。   第31章、心意   今日来相贺的康亲王府人,自然就是乌苏福晋和二阿哥惠周了,因此听到他们母子的声音,嘤鸣并不觉得奇怪。   只听惠周那微微有些羞涩的声音再度响起:“额娘,您说……姑祖母她,会同意吧英宁表姐许配给我吗?”   嘤鸣:“额……”她的额头上滑下了三条黑线。自从知道了惠周那小孩子的情愫之后,嘤鸣便没有再见过他,也是她刻意回避的缘故,原以为只需些时日,自然就会淡去,可没想到……   也对,且不说惠周对她有朦胧的好感,就算没有,乌苏福晋应该也是很乐意促成的吧?以纳兰氏的门第,以老郡主的辈分,乌苏福晋自然很乐意自己有嘤鸣这样一个儿媳妇,这对自己儿子未来争夺世子之位,无疑有大大的裨益。   只是嘤鸣忽然感觉到了身边的罗宝身上渐渐冷气四溢,嘤鸣忍不住斜眼打量了他一眼,果然罗宝那张脸上已经布满霜色了,眼底更是冷得刺人。   乌苏氏轻轻笑了,“你大哥的身子,连太医都断定是活不过三十岁的。而你阿玛身子强健,再活二十年都不成问题,就算你大嫂能生了儿子又如何?难道康亲王府的爵位将来还会隔辈传给孙子吗?!老郡主想必也是乐意自己的孙女做铁帽子王府的世子福晋的。”   听了乌苏氏这一番自信满满的话,嘤鸣已然呆愣住了。惠恪已经纳了侧福晋,听说马佳氏因此动了胎气,不过已经将养好了,胎相也稳固了,如今的月份,已然是不容易动手了。嘤鸣正狐疑乌苏氏为什么不赶紧动手,没想到乌苏氏根本不介意马佳氏生出儿子来。   是啊,隔辈穿孙这种事儿,素来很少见,何况康亲王已经十分厌恶马佳氏这个儿媳,平日里也十分宠爱乌苏侧福晋和惠周。可以想象,只要康亲王健康长寿,而惠恪死在他前头,康亲王必然会选惠周为世子,而不会隔辈立孙。   原来,乌苏氏是这样的打算。如此一来,她的确是没必要动手害马佳氏肚子里尚且不知男女的孩子。不过之前她建议惠恪纳侧,分明是表露出一种不容马佳氏腹中孩子降生的态度……这——果然也是一种很高明的计策啊,如此一来博尔济吉特氏必然满腹心思都放在保护马佳氏的肚子上的,整日千万个防备,自然就不会想到乌苏氏暗度陈仓了。何况,如此叫马佳氏活在日夜警惕之中,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决然没有好处。   唉,这些个皇家内院的争斗啊,果然是不可小觑的!   只是——   嘤鸣低眉沉吟,如此一来,老郡主会如何选择呢?是让她进宫?还是嫁给惠周?嘤鸣倒是想不出祖母会如何选择了。进宫,是高风险高收益,相对的嫁给惠周收益低一些,同样风险也低出许多来。   渐渐的嘤鸣也听不清乌苏福晋与惠周再说些什么,只听得他们母子的声音和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罗宝声音随着幽幽想起:“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   嘤鸣恍然苏醒,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这种事情,何时由得我自己有什么打算?!”她的声音颇含了几分尖锐的讽刺。   连罗宝都愣了愣,忽然,他又笑了:“你——不愿意嫁给你那个小表弟?”   嘤鸣只淡淡哼了一声,“若是有选择,我当然是不愿嫁给惠周!”——你妹的,十三岁的小男孩啊,不要那个邪恶成不成啊啊啊啊啊!!!现在的嘤鸣,突然很仰天长啸。   “哦?”罗宝勾起嘴唇,扬眉笑了,“只是你那个可爱的小表弟,似乎很喜欢你呀!”罗宝的语气里满是诙谐。   嘤鸣抽动着嘴角道:“他才十三岁,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嘤鸣忍不住摇头,才十三岁的男孩,心智根本还不成熟!   罗宝笑着说:“你不也才十四岁而已吗?”   嘤鸣只一味摇着头,复长长叹息着,人也恹恹无力地歪在了一根朱红色的大柱子上。   忽的,王钦沿着游廊外头,飞快跑了来,他打了个千,见嘤鸣也在,不禁顿了顿才说:“主子!府里传来消息,皇……嗯,福晋有喜了。”   罗宝微微一怔,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喜色来,“哦?可是真的?”   王钦忙点头道:“都已经快两个月的身孕了,断无差错。”   “两个月?”罗宝脸上露出了尴尬而古怪的神色,他忍不住看了嘤鸣一眼,笑容愈发带了几分讪讪然。   嘤鸣抬头看着他,挑眉道:“看我做什么?你福晋有喜了,你还不快赶紧回去?”   罗宝看着嘤鸣那张丝毫没有异样的脸蛋,突然心里有些怪怪的不是滋味,“我……你……”   嘤鸣一脸的疑惑,“你想说什么?”   罗宝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想说什么吗?”   “啊?”嘤鸣瞪大了眼睛,我想说什么?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呀?!嘤鸣微微一想,便忙“哦”了一声,忙说:“是了,那个恭喜你了。”——老婆怀孕了,的确是该恭喜人家。   罗宝脸上的笑也渐渐淡去了,“恭喜?”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忍不住凝眸望着嘤鸣“然后呢?!”   “额……”嘤鸣想了半天,这才从自己腰间取下一枚碧玉双鱼佩,递给他说:“贺礼给你。”   罗宝看着盈在手心的那枚成色上佳玉佩,一汪碧翠之色润泽生光,精细雕琢出的鱼鳞在阳光照射下隐隐波光粼粼。罗宝却看得脸色都渐渐生硬了,渐渐的,他将手心里那枚玉佩狠狠攥住了,道:“回府!!”   看着罗宝大踏步远去的背影,嘤鸣长长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的态度,应该很足以表明心意了吧?罗宝那般一次次跟她相遇,明显不是偶然,可既然不是偶然,便是刻意制造的,一个男子刻意地一次次和一个闺阁格格相遇,那是什么意思,自然是不需要多说的。   可是,她虽然觉得这个罗宝能说上几句话来,可那不代表嘤鸣便对他有意。就算有意,嘤鸣也着实不愿给一个妻妾无数、儿女俱全的男子为侧室。   此番这般,但愿罗宝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第32章、罗宝身份   嘤鸣不晓得在游廊里坐了多久,直到长姐英容出现在她面前:“你这丫头,竟跑到这里玩了!都浑忘了时辰了吗?!聘宴已经开始了!快随我去前院!”   嘤鸣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见红日高升,的确是时辰不早了,便讪讪笑道:“我还以为时辰还早,所以在这里赏梅,没想到——”   “好了,快随我去吧!”英容一把抓起嘤鸣的手,忽的眉头一皱,“你的手怎么冷透了?”   嘤鸣忙笑着说:“不知不觉在这里坐了许久,手炉自然已经不热了。”   英容忙吩咐身边的侍女留春去给嘤鸣的手炉填炭火,又用自己温热的双手搓着嘤鸣冷冰冰的小手,嘴里叹息着道:“天气再好,也已经冬日里了!女人啊,得好好注意保暖才是,否则总是这般冻着自己,对身子可没好处。”   一边捂着她的手,英容嘴里低低说着:“我从前也是不注意,结果弄得体寒,生生婚后多年都没怀上孩子,足足是吃了好几年苦药,才养好了呢!”   “记得那时候,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呢!文氏一胎接着一胎的生养,连生了二子一女,偏我连怀都怀不上。”只见英容端庄秀丽的脸上满是惆怅之色,“后来,雍正八年的夏天,当时还只是宝亲王嫡福晋的皇后娘娘生了嫡子,我偶然有几个仆妇议论着说,体寒的女子不易有孕,这才知道自己症结所在,后来仔细调养,才总算生了庆明。”   忽然间,嘤鸣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长姐,你刚才说什么?!”   英容有些惶惑,便道:“我说……我仔细调养,才总算生了庆明。”   “不是这句!!前头!前头那句是什么?!”   看到嘤鸣那副急切的样子,英容略一思忖,便道:“体寒的女子不宜有孕……”   “再前头呢?!!!”嘤鸣的神情更急切了。   “宝亲王嫡福晋……”   英容这句话才刚开了个头,嘤鸣便觉得脑袋一片轰鸣,已然是听不见她后头说了什么了。   宝亲王嫡福晋……   宝亲王……   宝……   罗宝!!!!   嘤鸣突然很想撞墙,她怎么就忘了这茬了!!乾隆登基以前,正是“宝”亲王啊!!!!   她怎么就那么傻叉啊!!还是她那么先入为主的,竟然忽略了这最最重要的一点!!   其实,前头已经有很多迹象表明罗宝不是寻常人了!   否则,就算他辈分再高,如何能叫铁帽子郡王世子福彭那般恭敬?!   否则,他如何竟连铁帽子康亲王崇安都敢鄙夷一句“崇安也配让我来贺寿?”!   福彭怎会不知男女大防?却三番五次为她和“罗宝”提供便利?!   如此一来,便是一且都明了了!嘤鸣身子不禁一晃,几乎要趔趄倒地。   幸好英容在旁,这才没有叫嘤鸣摔倒,“怎么了?是坐得久了,腿脚发麻吗?”   英容那关切的声音在嘤鸣耳畔响起,嘤鸣勉力露出一个微笑,道:“我……没事。”   英容忽的道:“对了,我方才听你姐夫说,宫里的皇后娘娘有喜了。”   嘤鸣暗叹了一声“果然”。   这一日的宴席上,嘤鸣只觉得浑浑噩噩,知道一切结束的时候,脑袋都有些发胀了,大约是多饮了几杯酒的缘故吧,这会子已经有些上头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多考虑了,只想回去好好睡个觉。   身子踉踉跄跄便往后院自己住所而去,只觉得脚下发软,身子也是软绵绵,她这个小身子骨啊,酒量可真是不济!迎面冷风吹来,吹得她只觉得脑门子生疼,疼得眼里都忍不住泪汪汪的了。   风吹落枯枝上积雪,纷纷扬扬,让本就醉眼朦胧的嘤鸣眼前更是一片模糊,忽的脚下踩了石子,她又穿着花盆底鞋,登时一个趔趄,便要扑地而去。   “啊!”她大叫一声,心中已经是认命地要吃一个狗啃泥了,可没想到迎接她的不是硬邦邦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嘤鸣随手一抓,便抓到了柔软蓬松的皮毛。   玄狐皮……大氅?   嘤鸣睁开泪盈盈的眸子,看到的却是方才宴席开始前就已经拂袖而去的“罗宝”。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柔而缓缓地擦着她脸颊上流淌出来的泪水,呢喃的声音近在咫尺,“傻丫头,方才装得倒是挺像个没事儿,我才一走,你便把自己灌醉了,还哭成这般狼狈的样子!”   嘤鸣瞬间醉意醒了大半,这才发觉自己是被“罗宝”给抱在怀里的。她飞快地想要挣扎挣脱,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自幼鞍马熟稔的健壮男子,被他牢牢箍在怀里,竟是分开都挣不开!!而且,他说的那番话,完完全全是脑补过头,自己误会了好不好啊!!好像她是因为知晓了“罗宝福晋”有孕,才伤心得借酒浇愁!天可怜见!她只是知道了真像,受到的打击太大,才迷迷糊糊多喝了几杯的!   嘤鸣气得脸颊涨红,“你——您……请你松手!”嘤鸣原是想说“你”的,可是想到他的身份,便急忙便了恭敬的称谓和语气。   他见嘤鸣如此反应,不禁一愣,微微一叹,低低在嘤鸣的耳畔吐出灼烫的吐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了……朕的身份?”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枚明黄色绣着五爪龙纹的锦帕,轻轻擦拭着嘤鸣湿漉漉的脸颊。   嘤鸣陡然浑身一僵,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僵住了。朕……这世上除了那个人,还有谁可以如此自称呢?   绣着缕金龙纹的锦帕,明亮得刺眼,这样的颜色,这样的绣纹,除了他,还有谁能使用呢?他拿出这个帕子,便显而易见的,是不再打算隐瞒身份了。   “你……刚才的在梅林的反应有些古怪,后来朕琢磨不透,便折返回来,却听福彭说,你把自己给灌醉了。”他伸出手来,轻轻捏了捏嘤鸣的脸颊,“你这个小迷糊,朕刚才一路尾随,你竟然没察觉,只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嘤鸣的确没发现自己被尾随了,只不过……她只是酒后头疼,又被冷风吹得难受,所以才泪眼汪汪的!!根本跟“罗宝”没关系好不好啊!!这家伙,怎么这么爱自作多情啊!!   忽然,嘤鸣感觉到箍住自己的那一双手臂突然松了,他那双手握着了嘤鸣的,他细长的眉毛突然卷皱了起来,“手怎么这么冷?方才的斗篷呢?怎么也不穿着了?”   “啊?我……”——刚才宴席上,炭火暖和,自然是脱去了斗篷了,而宴席散了,她醉得迷迷糊糊,自然是忘了斗篷了。   旋即,“罗宝”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玄狐皮大氅,“呼”地便披在了嘤鸣的身上。玄狐是一种北方雪原上的狐狸,毛色深黑,但毛尖泛白,因数量罕有,又极难捕获,所以异常珍贵。也就是他这样身份的人,才能那玄狐来做成大氅。这么大的一个大氅,兜头兜脚,只怕少说也要十几张玄狐皮才成,而且这大氅衔接得没有一丝缝隙,而且毛色均匀,可见选材、做工无不是上乘。   那还带着暖煦体温的玄狐大氅刚一落在嘤鸣身上,便觉得从头到脚暖烘烘的,冰冷的手脚仿佛一瞬间都暖和了过来。   第33章、鸣儿   “傻丫头,还不是你之前出的好主意,说如何送簪子如何惊喜的,朕好奇之下,才试了试,没想到皇后竟那样异常激动,所以……朕那日才留宿了的。”他脸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嘤鸣听得也甚是尴尬,你跟自己老婆的事儿,跟我说了做什么?!只是她此刻已经知道“罗宝”的身份,自然是不敢造次了,只更深地底下脑袋,瞅着地上枯草,似乎要看出花儿来的架势一般。   好吧,她承认自己当初是很有几分恶搞的心理,没成想却是给皇后当了一回牵线的红娘!还真是因果之下,难以预料呀。   “罗宝”咳嗽了两声,似乎再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忽的道:“你只管安心待选,等到选秀的时候,朕自会吩咐底下安排妥当。朕……不会亏待你的。”   这算什么?嘤鸣突然有些哑然。   柔软紧密的玄狐大氅毛茸茸扑在嘤鸣的下巴上,愈发衬得萧索冬日里那张铅华染就的鸭蛋小脸白皙如玉,脂粉的腻人幽香便顺着冷风拂在“罗宝”的脸上……不,或许叫他乾隆皇帝弘历来得更妥当些。   寒风呼啸,一片空旷的侍郎府后花园中,静默着。   嘤鸣只低垂着脑袋,脑子里仍旧是一团浆糊,这会子皇帝也沉默着,倒是叫场面显得有些尴尬了。   皇帝轻轻笑了,语气里带着揶揄的味道:“往日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哪里去了?如今怎的这般温顺乖巧?”   “哈?”嘤鸣听得这熟悉调侃的语气,不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愕然。   一抹浅浅丁香色的络子在她眼前忽的晃过,晃得她眼睛一阵恍惚,稍稍一定,这才看清,那如丁香般颜色的粉紫色的络子,正是方才她送出去的“贺礼”——那枚碧玉双鱼玉佩上垂下的络子。   皇帝难得柔声细语,目光也是温柔如水,他一双丹凤眸子已经细细眯起,那细细的缝隙里依稀透着欢喜的神采,“这个同心结,朕很喜欢。”——之前也是走出了纳兰府门,王钦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说,那玉佩上的络子,是寓意男女永结同心的同心结。   嗖的,嘤鸣的小脸蛋涨红了,你妹的!那纯属巧合好不好啊!她只是觉得双鱼配同心很搭,所以才配了那么一个络子!当时也是乍然听闻皇后有孕之事,身上初此之外没有旁的可送,所以才摘了这枚玉佩当贺礼的!   若是平常还不晓得他身份,嘤鸣自是要辩白一番的。可是如今,嘤鸣再度自顾自地低垂下了脑袋,什么话也没说,霞飞双颊,反倒叫皇帝愈发欢喜了。   “这个络子,是你亲手打出来的?”皇帝低声问。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她实在学不来女红,也着实被针扎得欲仙欲死,所以才退而求其次,跟府里的绣娘学了打络子,这玩意,比女红简单,而且不扎手。嘤鸣倒是学了十几种精美的络子打发,同心结只是其中之一,也算是比较简单的一种。去年生辰,舅舅康亲王送了那方玉佩做礼物,后来上头的络子老旧了,所以前不久嘤鸣才换了崭新的同心结。   大约是瞧出了嘤鸣的拘谨,皇帝脸上有些怅然,“对了,朕方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他顿了顿,再度问道:“你是何时知道朕的身份的?”   “我……你走后,长姐跟我说,宫里的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嘤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低低道。   他“哦”了一声,忽的语气里有些不喜,“才刚诊出来,便天下皆知了吗?”   嘤鸣也听出他这句话的语气跟方才大有不同了,忙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皮,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的确,他此刻的表情已经透出淡淡的不悦来,叫嘤鸣有些疑惑,历史上的乾隆和孝贤皇后富察氏不是非常恩爱吗?特么滴就是这么恩爱的?看样子史书不可尽信啊!或者是因为历史被那位皇太后乌拉那拉氏给改变了的缘故?   发觉嘤鸣在偷偷打量的时候,皇帝的脸上再度浮现了几分尴尬之色:“嗯……那个,朕也没想到,才一次就……皇后明明不年轻了,没想到又怀上了……”这话说得顿顿挫挫,似乎是在对嘤鸣解释,但是愈解释,他脸上就愈发尴尬了。   “哦。”嘤鸣只回应一这么一个语气低沉的字,然后继续低头看鞋尖。皇后不年轻了?她记得富察皇后应该是比乾隆皇帝还年轻那么一二岁把,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怎么能算是“不年轻”了?倒也是,皇帝嘛,身边永远有最年轻的美人儿,理所当然便会嫌弃已经二十五六岁的糟糠之妻了。   想到这些,嘤鸣心底里掀起了一抹厌恶之色。   皇帝见状,只因为是嘤鸣吃味了,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他轻声呢喃地问:“以后朕唤你小字可好?“   嘤鸣想了想,便点头,比起纳兰英宁这个名字,她自然还是更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   “嘤鸣。”他低低唤了一声。   “嗯。”嘤鸣也低低应了。   皇帝却突然轻皱眉宇,摇了摇头,“也不好,总觉得疏远了些。朕……不如唤你‘鸣儿’吧。”   嘤鸣忽然抬头,眼睛瞪得老大,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否决的,可是想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只能憋屈地应了。鸣儿,可是只有上辈子的父母和祖父才这么叫她的!!没想到如今也便宜了他了!   大约是看到嘤鸣的恼羞之色,皇帝得意地笑了,似乎很高兴看到嘤鸣这幅吃瘪的模样,连连拊掌道:“好,这个好!就这么定了!”   嘤鸣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皇上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   皇帝言笑晏晏道:“鸣儿,朕今日来,原是有一件东西要赠与你的。”说着,他从缕金云纹的马蹄袖中取出了一本有些古旧发黄的薄薄的书。   嘤鸣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原来这是一本字帖,似乎已经是被临摹了很多次的样子,边角都发黄褶皱了。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寻常的字帖,大都是拓印的名家石刻,可这本字帖,却是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墨迹似乎已经有些年份了,然而那董体字却个个端方大气、古朴优雅,的的确确是一本上佳的字帖。   “这是谁的字体?”嘤鸣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样的好字,只怕比起董其昌本人的墨宝,也是差距不远了。   皇帝没有回答,只对她宠溺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带了淡淡的叹惋之色,他说:“天冷,你回去吧,朕……也该回宫了。”   嘤鸣也知道,这主要是不想说,谁也没法子,便收起了那字帖,朝她见了一个深深的万福,便转身去了。   第34章、雍正字帖   嘤鸣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的时候,才晓得长姐英容与姐夫福彭在她房中已经等候许久了。   尚未来得及见礼,英容便蹙起了眉头,“你身上这件大氅是谁的?!”   这身罕有的玄狐大氅自然是那主儿的,可是嘤鸣总不能跟长姐说,那是皇帝披在她身上的吧,一时间有些支吾,“这个、这个……是……”   福彭似乎也盯着她身上的大氅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有些错愕,但很快那错愕便化作了惊喜的笑容,他急忙说:“方才是我见英宁没穿斗篷就离开前院,所以叫底下小太监送了这身大氅给她穿着。”   英容狐疑地瞥了一眼福彭,忍不住问:“爷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件大氅了,妾身怎么不晓得?”   福彭似乎有些不悦,“你不晓得的事儿多了去了。”旋即,他又淡淡说:“是前些日子宫里赏赐下来的皮草,我叫文氏制了一身大氅出来。”——这番话,倒是说得貌似有鼻子有眼的样子。   提到文氏,英容脸上有一抹黯然之色滑过,旋即她端庄地道:“原来如此,文妹妹的针线素来是极好的。”   嘤鸣也晓得,那文氏便是福彭宠爱多年的侧福晋。虽然她有些感激福彭替她圆活了过去,但是想到那个文氏的存在,心中难免为英容觉得不值。那文氏不过是汉军旗小门小户之女,当初赐进平郡王府的时候,不过是个侍妾,却极会笼络男人,没几年便连生两个庶子,还被福彭请封了侧福晋,可这一切无疑是给英容心口上撒盐。原本她以为英容已经完全死心了、看开了,可今日看她的表情,也不全然啊。   再怎么说,福彭都是长姐的丈夫,是她儿子庆明的父亲,这是永远也割不断的。   暗自叹息着,嘤鸣忙脱下大氅,搁在了一旁的花梨木扶手椅上,自己也选了首座端坐了下来,轻声问:“长姐和姐夫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吗?”   英容忙露出笑容,道:“看时辰还早,便想着来你这里坐回,没想到……”英容瞥了一眼福彭,“没想到你姐夫也说要同来,倒是叫我觉得有些诧异呢。”   福彭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你是我福晋,我陪你过来,有什么不应该的吗?”   英容垂下眼睑,面容愈发淡薄,“那倒是多谢爷陪伴了。”   见他们夫妻竟是如此疏离,倒是叫嘤鸣不禁心声叹惋,她右手一抬,正要把手搁在雕琢了缠枝莲的扶手上,可是这么一个动作,倒是忽略了方才塞进袖子里的那本古旧字帖了。   那字帖便顺手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福彭闻声,不由瞅了一眼,瞬间有些变色,他抢先嘤鸣一步捡起了那本字帖,急忙翻开一看,脸色几个变换之下,神情忽的有些急切:“这字帖可是先——”话至此,他看了一眼自己福晋还在身旁,便戛然而止,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福彭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嘤鸣那张娇美的面庞,忍不住道:“你这丫头,福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这字帖怎么了吗?”嘤鸣忍不住问。   福彭没有说话,只用手指了指第一页正中的那个鲜红的印章,正是“圆明居士”。   英容也不禁疑惑:“圆明居士?是谁?”   嘤鸣此刻心中却剧烈震颤,尼玛,圆明居士是谁?!还能是谁?自然是圆明园的主人!!也就是雍正皇帝!!传说中的四爷大人是也!!   如此一来,也无怪乎福彭方才那样的表情了!!圆明居士,是雍正的号,因为雍正喜欢礼佛,所以才给自己取了这个一个修士般号。而雍正帝的董体字也是十分有名,比起他儿子乾隆那傻大黑粗的字,的确算得上是书法家级别的,在清朝历代皇帝中,似乎也是雍正帝的字最好。   没想到,皇帝居然把他老子的字帖给了她。怪不得福彭刚才说,这字帖是先……“先”什么?先帝爷是也!!   福彭认真地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收着,千万不要损毁了。”   嘤鸣自然知道,先帝的遗物,若是损毁了,那可是大大的不敬,给嘤鸣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何况,那是传说中的四爷大人的字啊,她自然要好好收藏!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四爷情节呢?话说,现在这位乾隆皇帝,也是位“四爷”啊,额……   英容看在眼里,只愈发狐疑,可是想到自己刚才所问被堵了回来,她便识趣地没有问这字帖。英容微笑地看着自己容色愈发出众的二妹,笑容款款道:“原想着多陪玛嬷一会儿,可乌苏福晋带着惠周表弟去了,所以我便来你这里了。”   嘤鸣一怔,这才恍然想起方才在梅林,她听到了乌苏福晋和惠周的交谈,似乎乌苏福晋此来的目的,便是要向玛嬷为惠周提亲……   想到此,嘤鸣的脸色有些尴尬,可是想到了皇帝陛下的存在,她不禁有些急切,她急忙问:“那玛嬷她……”   英容面上略有些失望,“玛嬷说,你还得选秀,给推脱过去了。”   听了这话,嘤鸣倒是放心了,看样子老郡主还是打定了主意要送她进宫去呀!   福彭却深深皱起了眉头,他严肃地道:“惠周只是个辅国公而已!”   英容淡淡道:“今日是辅国公,日后保不齐便是铁帽子王府的世子爷,说不准,日后比爷还要高上一筹呢。”   福彭不禁露出怒色:“英宁将来是有大福气的人,你别总在里头胡乱掺和!!”福彭语气严厉,可心里却是有些胆战心惊,若是英宁和惠周有个什么牵扯不清,皇上一怒之下,还指不定有什么灾祸降临呢!眼看着皇上对英宁如此上心,福彭自然不容许有人从中破坏。开国时立下的八大铁帽子王,还剩下几支了?那些削爵的,无不是惹怒了天子,为了平郡王府的长远之计,福彭自然是希望能有个自家亲眷吹动皇帝的枕头风,也希望能因此得到皇帝的重用。身为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福彭自然不情愿做一个富贵闲散人。   “什么大福气?”英容皱着眉头,“爷似乎一直在瞒着妾身什么!”   福彭也不耐解释,“康亲王那里我会去说明,你不必多问!总之,我是不会害了英宁的!”   英容愈发眉心蹙得厉害。   嘤鸣也只叹了一口气,她握着英容纤长的手,低声道:“我知道,长姐一直在为我的婚事操心。但是——我的命数早已由不得自己了。”——自从她遇见“罗宝”的那次开始,一起都由不得她自己的心意了。   第35章、学规矩(上)   翌日一大早,嘤鸣与英宛一同前往老郡主院中请安,一起用过了饭之后,老郡主将她单独留了下来。   老郡主眉宇甚是温和的样子,她端量这嘤鸣如玉的容颜,微笑道:“昨儿散宴之后,你舅舅的侧福晋乌苏氏私底下来寻我,她那话里的意思,是像要替惠周求娶你。”   嘤鸣事先已经知道此事,自然能应对自如,她温声道:“玛嬷,英宁还要参选呢。”   老郡主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回应乌苏氏的。惠周那孩子的确不错,只是我倒是觉得,他与英宛跟更般配些。”   听到这番话,嘤鸣只轻轻道了一声“是”,便不多言了。   老郡主道:“如今你舅舅虽然宠爱乌苏氏、也更喜欢幼子,可将来如何,也着实说不准。乌苏氏的确颇有能耐,可是你那位舅母也不是简单人物!乌苏氏和惠周成与败,还是未知之数,如今就应下,也太冒险了些。幸而宛儿还小,起码还得再等个四五年,倒时候,想必成败已有定数。倒时候还求个赐婚,才是最合适的。”   果然,以她这位祖母的聪明,自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她如何肯在这个康王府激烈交锋的时候,便去为乌苏氏增加筹码?她完全可以等着,等到乌苏氏胜出,惠周做了世子,再提婚事。   所以,如今只推脱,却不拒绝。便是老郡主的聪明之处。   嘤鸣叹息了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乌苏氏再有城府,终究是落了老郡主一筹。   老郡主面容慈和,“我想着你进了宫,兄弟却还没升上去,可若是有两家铁帽子王府的姻亲做后台,你底气也硬些,日后也算是个依仗了。”   听了这番话,嘤鸣微微一笑,道:“玛嬷深谋远虑。”——为了家族荣耀,老郡主的确是深谋远虑得紧。在老郡主心目中,家族利益永远摆在第一位,在不违背家族利益的前提下,她还是愿意为孙女筹谋一二的。   老郡主抚了抚自己满是银丝的鬓发,徐徐道:“从今儿起,你就不必去书房读书了,专心跟着孙嬷嬷学习规矩礼仪既可。”   孙嬷嬷可是老郡主身边的老人了,年初便差遣去教导她规矩,如今选秀之期愈发进了,老郡主自然是要对她展开突击训练了。这位孙嬷嬷,也是个极为严厉的主儿,比起她,嘤鸣倒是更喜欢张先生些。不过老郡主素来说一不二,她既然说了,自然是容不得嘤鸣质疑。   嘤鸣便做万福道了一声“是”,又道:“听闻圣上喜欢有才学的女子,英宁不想耽误了,还想每日抽出些时间来练字。”   老郡主面带微笑道:“不错,素来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如今皇上最宠爱的慧妃高氏是个通读四书五经之人。你有此细心,日后自然不愁不得宠。”   嘤鸣尴尬地笑了,宫里的情况,孙嬷嬷也早早与她说了,中宫自然是著姓大族出身的富察皇后,颇有贤名。富察皇后是皇帝藩邸的时候,先帝钦赐的嫡福晋,雍正八年便诞育了二阿哥永琏,如今又有了身孕,自然地位格外稳固。还有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女、娴妃乌拉那拉氏,也是藩邸时候的侧福晋,出身显贵,也在藩邸时候便诞育了大公主,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却是出身包衣旗的慧妃高氏。   大约是被那位乌拉那拉皇太后改变了的缘故,那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慧贤皇贵妃,并没有在乾隆一登基就封贵妃,也没有被抬旗到满军旗上三旗,而且这个高氏在皇帝藩邸的时候也一直只是个侍妾,不曾被抬举为侧福晋,皇帝登基之后也只封了她慧妃,抬旗自然是抬了,却只是抬旗到汉军旗,而且只是汉军下五旗。   而其余的几个藩邸侍妾,甚至包括三阿哥永璋的生母苏氏也只封了纯贵人,另外还有几个贵人、常在、答应等,总之位份都比较低。也就是说,宫中如今只有一后二妃,嫔位空缺。   嘤鸣想着,原本的乾隆皇帝是妃妾庶出,如今可是中宫嫡出,自然心气高了,也便不是很瞧得起那些出身低微的嫔妃,自然那些嫔妃的位份也就低了,当然了只怕还有皇太后压制的缘故。   老郡主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微一斜,睨出几许鄙夷的冷笑,“只是慧妃是什么出身,人人都心知肚明!虽得圣上宠爱,可皇太后头一个便厌恶她!你若真事事模仿与她,便是轻贱了自己了!”   嘤鸣微微一笑:“是,玛嬷说得是。何况英宁自诩才学并不逊色旁人。”   这样的回答让老郡主很满意,老郡主是身份尊贵的和硕格格,位高辈尊,自然格外骄矜,所以也喜欢自己的孙女有与她相似的骄傲。   这项嘤鸣便在孙嬷嬷的日日督促之下,严谨学习宫规礼仪,好在她是自幼浸淫礼数之人,如今也只能算是温习罢了,只是每天对着孙嬷嬷那张刻板的老脸,每一步路、每一个表情都必须合乎端庄之范,也着实累人得紧。   孙嬷嬷已经年过四十了,但身板挺地笔直如松,旗髻梳理得一丝不苟,举止恭谨,却极其严苛。在此期间,嘤鸣身边服侍的侍女,除了半夏之外,其余的全都不许再侍奉了,而且半夏也只允许服侍饮食,而一应的梳洗打扮都得嘤鸣自己来。   因为秀女参选,过了第二轮的殿选之后,便会“留宫住宿”一段时日,留宫的日子里,自然是断断不允许自带本家侍女前去服侍的,虽然宫里也会安排宫女伺候,但也是许多位秀女用一个宫女,自然大多数的事儿都得自己亲手操持,尤其是梳头打扮,尤为关键。   好在嘤鸣是会梳几个简单样式的满人旗髻,譬如小两把头和架子头,也都不是很复杂,毕竟秀女也用不着太华贵的旗髻,倒也不费事。   只是,到底比不得半夏那灵巧的手艺,而且是在孙嬷嬷的催促之下,小两把头倒是还精巧,可后头挽的燕尾髻就着实有些松散歪斜了。孙嬷嬷看到了,立刻便让她重新散开了头发,重新梳。   嘤鸣也不反驳,只老老实实按照孙嬷嬷说的去做,如此足足耐心地梳了三遍,孙嬷嬷才总算点了头,而此时已经过了辰时了,嘤鸣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   (新书求收求推荐!)   第36章、学规矩(中)   孙嬷嬷看着嘤鸣平滑规整的小两把头,微微颔首,又顺手取了首饰匣中的一支点翠蜻蜓芍药金钗,点缀在嘤鸣右侧旗髻上,然后温吞吞道:“参选秀女固然不能太招摇,但以二格格的家世门第,若是打扮得太素净了,未免有失身份。”   嘤鸣对着铜镜一瞧,那赤金的钗子斜斜插在墨色如云发间,蜻蜓灵动精巧落在一朵红翡翠雕琢的芍药上,那蜻蜓薄薄的翅膀还轻轻晃动,芍药的花蕊更是用米黄色的小珍珠串成的,隐隐有光润之色,如此一只钗子点缀,果然增色许多,且又不会让人觉得招摇。   嘤鸣不禁轻轻点了点头,这位孙嬷嬷自然不是个只深谙规矩礼仪之人,老郡主选了她教导自己规矩,自然是别有深意的。以她和硕格格孙女、侍郎之女、著姓大族嫡出格格的身份,若是打扮得太单调,便是小家子气了。   旗髻捯饬好了,却并不代表打扮妥当了,孙嬷嬷仔细端详了嘤鸣的脸蛋,道:“二格格天生丽质、容色出众,的确不需要浓妆艳抹,如此干干净净也好,只是嘴唇还是需要涂的。”说吧,她从妆盒中取出一钵嘤鸣素日使用的玫瑰胭脂。那胭脂是嘤鸣自己亲手调制的,用的乃是药园世界里的平阴玫瑰,选取颜色最鲜艳的花瓣制成,每年嘤鸣都要做一些出来,放置在小巧玲珑的珐琅彩牡丹纹小圆钵中,不过嘤鸣自己却不怎么使用,都赠与了姐妹亲眷。   可如今孙嬷嬷这样说,嘤鸣也不能否决,只得拿了一只青白玉的玉搔头,轻轻沾了少许玫瑰胭脂,然后轻轻在唇心一旋,画成一个小巧的“樱桃唇”。   孙嬷嬷颔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这胭脂的颜色很好,鲜艳浓丽,很是能添气色。”   嘤鸣心里头却已经忍不住暗暗吐槽了,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着实受不了古代的那种只画唇中心部分的“樱唇”!其实后世的她也不喜欢涂口红之类的东西,她嘴唇原本就是粉淡淡、娇嫩嫩的颜色,明明很q很好看,干嘛非要涂那玩意儿呢?!可惜这个时代,就是有这样的审美观!这就是所谓的樱桃小嘴一点点……   不过这一番打扮,孙嬷嬷总算满意了,这才吩咐半夏摆饭。   吃饭,自然也是有规矩的,老郡主经常让孙女陪伴用膳,用膳的规矩上嘤鸣自然不差,细嚼慢咽、喝汤不能嘬、碗筷不能碰撞出声之类的等等,加之在孙嬷嬷的炯炯的目光监视之下,嘤鸣自然表现得格外慢吞吞,前前后后孙嬷嬷只小声地指出了两三天改进意见而已。   用膳之后,是学习行走、起坐,以及行各种各样的请安礼数,从最普通的万福礼、拉手礼,还有跪、叩大礼等等,总之这就是嘤鸣每日要“温习”的功课。   原本英宛那丫头很羡慕自己二姐可以不必去读书了,可自打她瞧见自己二姐顶着隆冬北风寒雪还得再门外廊下踩着足足三寸高的花盆底鞋不断地练习走路、蹲身行礼、屈膝跪拜等等,便对嘤鸣只剩下同情了。   幸好下午孙嬷嬷还给她留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练习写字,在写字上孙嬷嬷没有什么发言权,所以只一旁站着看着她。偶尔嘤鸣停下笔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孙嬷嬷便会让半夏上茶,让她喝了来品,若是品错了,便立刻倒掉,这一整个下午都不许喝一口热水了。   或者是在嘤鸣写字的时候,孙嬷嬷会亲自点上一炉熏香,让嘤鸣去闻那是什么香,再到香料里的配方,她会一一细细解说,然后第二天就要求嘤鸣能口述出来,若是嘤鸣说不全配方,孙嬷嬷便会叫人撤掉嘤鸣的椅子,让她站着写字。   总之,嘤鸣的日子就是这么悲催。幸好英宛和修齐都变着法的来看望她,唯独哥哥妹妹来的时候,孙嬷嬷才会给她一点点时间休息一下。   如此个把月下来,嘤鸣觉得自己的规矩礼仪都堪称范本级别的了!!而且她也明显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衣裳有些肥了,话句话说,她瘦了。好吧,其实她的小身板原本只能算是中等略偏瘦一些,如今对着镜子,看见自己丰润的鸭蛋脸竟然有变成瓜子脸的趋势,嘤鸣真不晓得该不该高兴。   不过孙嬷嬷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二格格还需继续用功才是。”   英宛忍不住吐着舌头,咋舌道:“要是进宫得这样,我情愿不进宫当娘娘了。否则日日都要如此,就算再富贵荣华,又有什么意思呢?”   听了英宛一席娇嗔的话,嘤鸣忍不住暗自点上十八个赞!英宛说得太特么有道理了,真是叫嘤鸣感动得内牛满面啊!可孙嬷嬷却皱了眉头,板着脸说:“时辰不早了,四格格难道不去书房读书吗?”——其实纳兰氏家原本有四位格格,可惜嘤鸣的那个没见过面的“三妹”周岁便夭折了,所以英宛才是“四格格”。   英宛对上这位刻板的孙嬷嬷,也只得乖乖走人了。   孙嬷嬷仔细端量了嘤鸣的脸蛋和腰身,露出个分外满意地微笑,“二格格如今清减了几分,是好事。凡是宫里得宠的嫔妃,无不是婀娜纤细的美人儿。慧妃娘娘、纯贵人还有金贵人都是如此。”   皇帝喜欢瘦美人?这点嘤鸣倒是之前不晓得呢!   嘤鸣一顿,忽地问:“我记得纯贵人苏氏是三阿哥的生母,有了生养的人不都是会发福的吗?”   孙嬷嬷淡淡一笑,“有过生养又如何,想瘦下来,自然是有办法的。”   听孙嬷嬷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嘤鸣却是忍不住叹息,这些做嫔妃的,也都真不容易啊!   学规矩的日子了,孙嬷嬷倒是没有限制嘤鸣吃多少,只是饮食上的确比从前清淡了许多,嘤鸣虽然晚上能钻进药园世界里吃点枣子之类的东西,可那些也都是素的,加之每日不停歇地学规矩,人自然就瘦了下来。更要紧的是,每到她用膳的时候,孙嬷嬷都眼睛不眨地盯着她来挑错,这种环境之下,嘤鸣吃个七八分饱也就搁下筷子了。特么滴谁吃饭喜欢被人盯着啊?!!   第37章、学规矩(下)   眼见着一日日冷了下来,年关也近了,嘤鸣却一直学习到了小年那日,才总算暂时停下了学习规矩的功课,孙嬷嬷也是有家人的,老郡主给她放假回家过年了。这对嘤鸣而言,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消息,只不过老郡主已经告诉她了,年后过了初五,孙嬷嬷就会回来继续教导她规矩,知道选秀之日的到来。   听了这话,嘤鸣忍不住吐槽,尼玛的过个年居然就放这几天的假啊!!!   只是这段日子严苛规矩训练之下,嘤鸣自然是端庄如仪,淡淡对老郡主一笑,轻轻道了一“是”,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无不是大家闺秀中典范了。   老郡主万分满意地颔首,还吩咐了几个绣娘给她多裁制几身新衣。   过了年关,嘤鸣再度开始了魔鬼训练般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冬日渐渐远去,春日渐渐来临。   在此期间,最大的喜事便是哥哥修齐大婚之日的来临。   整个侍郎府都热闹了起来,不过在修齐成婚前,府内倒是有一件小小的喜事,就是老郡主亲自发话,把哥哥房里的大丫头吟秋许配给了哥哥的小厮行舟为妻,婚事办得也颇为热闹。嘤鸣也叫半夏去赏赐了新娘妆奁。   春夏秋冬四个丫头,以吟秋容色最为出挑,当初嘤鸣还以为这个吟秋是预备给修齐的通房丫头呢。没想到如今倒是便宜了行舟那小子。   其实,老郡主应该的确是有那个意思的,只是如今哥哥要娶的是尚书千金,不能等闲视之,哥哥未来的前途也是要多仰仗岳丈才成,平郡王王府虽然显赫,却已经远离全力中心,并不能给修齐的仕途带来太多实质性的好处。老郡主此举,也是表达对未来孙媳妇的格外看重。   此事一出,嘤鸣也果然听说,伊尔根觉罗家给芝兰的嫁妆里又添了个肥沃的田庄。而伊尔根觉罗尚书鄂泰大人,也亲自给修齐取了表字,为“明德”。   礼记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修齐,正是修身齐家之意,而修身齐家的最终目的,便是“明德”。伊尔根觉罗尚书给取这个表字,无疑十分妥帖合宜。而“明德”也正是赞了修齐之德行。   可不是么!婚前便把自己身边最貌美的大丫头配个小厮,更是没有房里人和侍妾之流,如此好德行,堪称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婿了。伊尔根觉罗尚书自然万分满意。   傍晚时分,嘤鸣结束了一天的规矩训练,孙嬷嬷也总算告辞了去。见半夏回来,嘤鸣不禁疑惑:“今日是吟秋嫁人,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留着闹洞房。   话刚问出口,嘤鸣这才察觉半夏的神情很是落寞,眼眶也红红的,叫嘤鸣不禁纳罕。春夏秋冬四婢,当初都是在老郡主身边呆过二年的,曾经住一个屋檐下,都交情不错,怎么瞧着半夏的样子却并不开心?反而很伤心?   半夏忙挤出一个笑容:“格格身边现在只有奴才伺候,奴才自然不能离开太久。”   嘤鸣一怔,忽的想起了行舟,那小子的模样倒是十分俊秀的,何况侍郎府里只有哥哥一个男子,除了哥哥之外,就只有他身边的几个小厮随从了,而这几个男仆里头,尤以行舟最俊也最伶俐。府内的丫头们,平日里接触最多的,自然也就是行舟了。   吟秋与行舟似乎早已相悦,这点嘤鸣是晓得的。也是因为之前哥哥专心读书,对吟秋无意的缘故,倒是成全了行舟和吟秋二人了。原以为是天作之合,没想到半夏她……   半夏五官端正,但并非容貌出众之人,只能算是中肯。而吟秋,却长得却如春花秋月一般,否则也不会被祖母赏赐给哥哥了。而行舟接触最多的,自然是同侍奉修齐的吟秋了。如此一来,理所当然,行舟和吟秋就生出了情愫了。又因修齐要娶尚书千金,倒是让他们之前的婚事水到渠成了。   嘤鸣不禁轻轻一叹,“我正有一事要对你说。”嘤鸣正色了几分望着半夏,“选秀的日子已经定下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倒时候,我若是能被留牌子……按照规矩,哪怕是嫔位以下的是可以选一个娘家的侍女安排入宫侍奉的。”   半夏淡淡一笑,“奴才愿意跟着伺候格格。”   嘤鸣轻轻摇头:“我记得,你已经十七岁了吧?”嘤鸣说得是虚岁,过了年,嘤鸣自己也十五了,而半夏比她还大两岁。   半夏点头。   嘤鸣认真地望着她,谆谆道:“女子青春耽误不得,你若是一旦被安排进宫做了宫女,那就得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你若是肯,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安排一门婚事,或是嫁个府里的小管事,或者外头的殷实人家……”嘤鸣的话还未说话,半夏便郑重地摇了头。   她的表情极为坚决,有着与平日里温和恭顺之态不同的决然之色:“奴才不嫁人!”   嘤鸣一愣,恍然失神。   半夏忽的神情黯然,“他……都娶了旁人,我……还有什么人可嫁呢?”说着,半夏的眼里渐渐凝结出一滴泪珠,可随即,半夏飞快地擦掉泪水,扬起笑脸看着嘤鸣:“进宫是多大的福气啊!何况奴才若是做了宫女,照例全家都可以入包衣旗的,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福分!”   “包衣旗……”包衣,其实就是奴才的意思,只不过是专门侍奉皇家的奴才。虽说是“奴才”,可却不是“奴籍”,而是良民了,比起如今半夏全家都是侍郎府家奴,的确是强上许多。日后,家中男子也可以读书考取功名了。只不过世代所出的女儿,到了合适的年岁都要参加内务府一年一度的小选秀,有可能被选入宫为宫女——只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若舍不得女儿吃苦,花些银子,自然能落选。   虽然嘤鸣不觉得包衣旗有什么好,只不过比起半夏全家现在的境况,的确也是个极好的路子。   长长叹息一声,嘤鸣忽然想着,在这个时候祖母把吟秋许给行舟,或许是别有深意的……她这位祖母,论老谋深算,自是一等一的。   如此,嘤鸣便不再提及此事了。   第38章、选秀(上)   修齐的婚事,让整个侍郎府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中,老郡主对这个新入门的孙媳妇十分善待,一进门就把管家的大权交给了芝兰。   而芝兰也的确是个能当得起家的人,把府内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但能让修齐安心读书,也赢得了府中上下的交口称赞。连嘤鸣即将参选的衣裳都是她亲自安排准备的,件件都合规规矩,而且花样都十分新鲜上乘。   在选秀前半个月,老郡主为嘤鸣安排了一个及笄礼,也就是女子的成年礼,按照礼制,女子是十五岁成年,只不过嘤鸣还没过十五岁生日。老郡主自然不会不晓得这点,可还安排这礼数,即是表明纳兰氏是书香门第,更表示嘤鸣“成年”,可以嫁人了。   及笄礼办得虽然简单,却是由新进门的嫂子芝兰为她戴簪的,芝兰拿出了自己嫁妆里的一只质料上乘的红玛瑙如意簪,亲手簪在了嘤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旗髻上。嘤鸣做万福,依依含笑谢过。如此这般,也就礼成了。   及笄礼原只是自家办一办,并不曾邀请外客,然而康亲王府与平郡王府以及本家纳兰氏的族人却送来了不少贵重的贺礼。所有人大约都明白,嘤鸣即将应选,日后若是飞黄腾达,自然对家族、对姻亲都大有裨益,自然不会吝啬好东西。   其中平郡王府以世子福彭的名义送来的是一支质地绝佳的羊脂白玉的玉簪,所为的羊脂玉,便是质地如新鲜的羊脂一般,白皙、细腻、温润,光泽如凝练的油脂。羊脂玉只产自昆仑山下,分“籽玉”与“山料”两种,而纯如羊脂之色的,便是“籽玉”,而籽玉优于山料,异常罕有,珍贵无比。哪怕是显贵人家,能有几块羊脂玉,那也是极难得的。因此物供奉内廷,所以民间很少流通。因此一寸羊脂,价比百金。   这枚羊脂玉簪子,触手便有一股格外的温润质感,是旁的玉所没有的。玉簪经过细细雕琢,在簪头上雕出一朵盈盈半开的莲花,那莲花的花瓣上还带着籽玉的少许淡淡盈黄的皮,更显得莲花含苞之美,连里头的花蕊都被精细雕琢了出来,而簪杆上更镂空雕琢了荷叶、蜻蜓等物,俱是细致入毫微,可见工匠雕工之绝顶。   侍立在侧的是半夏,她眼里流露出惊讶之色:“世子爷出手真是大方,质料如此好的羊脂玉奴才还没见过呢。”   嘤鸣微微一笑,看着那盛放簪子的如意锦盒,看着那锦盒底部贴着的“赠与嘤鸣”四字,嘤鸣便知道,这份及笄之礼,只不过是假借了福彭之手罢了。   只看四个字,就让嘤鸣想起了那日在平郡王府花园里看到的“竹意亭”那三个傻大黑粗的字。   如此,送礼之人是谁,便是不言而喻了。   “只是……”半夏瞅着那留字,露出疑惑之色,“奴才瞅着这几个字,怎么有些眼熟呢?”   嘤鸣呵呵一笑,却不多说,只叫半夏把簪子收起来。   半夏忍不住道:“格格不打算戴上吗?”   嘤鸣笑着摇头,“这雕工如此细腻,若是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只怕便会损坏了莲花花瓣。还是收着吧。”说着,嘤鸣又道:“等选秀的时候,再戴上吧。”   如此,选秀之日终于来临了。   乾隆三年阳春三月,初九的黄道吉日。提前一日的傍晚,嘤鸣乘坐着合乎规制的马车,来到了紫禁城神武门外。   至于为什么是傍晚……   因为参加选秀的满蒙汉秀女甚多,若是选秀当日秀女一窝蜂齐聚,那可要把神武门外的整条长街都给交通堵塞了不可,而且还耽误当日的选秀。所以自先帝朝便规定,秀女要在提前一日的傍晚来到神武门,按照旗籍,由每旗的管领负责按照提前拟定好的序列让秀女们“排车”,也就是排列好马车。   每家秀女所乘坐的马车(家境不好的也有乘坐骡车的)上都挂着写明了旗籍、家世、身份的灯笼,倒时候自然有人指挥这马车去各自的位置上排列好,这样的工作要整整持续一个晚上,才能把满蒙汉八旗的秀女全都排车妥当。   而在这一整夜里,秀女要老老实实待在车里,一直等到第二日天明,才会被安排进入神武门,进入紫禁城,等待初选和殿选两大环节,若都过了,便会被留宫观察,而没过关的便可以直接回家,也就是被撂牌子了。   半夏陪着嘤鸣等在马车里,只听得外头嚷嚷之声不绝于耳,暮色便在这嚷嚷之声中渐渐来临,马车外头的灯笼也被点上了,如此一来即使在夜晚,也能看清灯笼上写的字。   嘤鸣的马车上写着“镶白旗侍郎纳兰永绶次女”字样,嘤鸣所属的镶白旗,并不是上三旗,而是下五旗之首。其实只要是满军旗,上三旗和下五旗区别倒不是很大,毕竟家世比旗籍更要紧几分。   也因此,镶白旗自然要排列在上三旗秀女的后头,所以嘤鸣跳开车帘子,远远望着紧闭着的神武门,倒是有很远的距离呢。   只是没等马车排列妥当,便有人在马车外头高声道:“纳兰格格的马车请往前头去!”   嘤鸣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只不过车夫却已经听从吩咐,慢慢赶车往前头去了,嘤鸣在马车里头倒是不好相问什么。   神武门,是紫禁城的正北门,红漆大门仿佛是巨兽紧闭的嘴巴,上头是黄澄澄九行九列的门钉,代表着帝王之尊,而那每一个门钉都有拳斗般大,在一盏盏灯火照耀之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到了神武门跟前,嘤鸣的马车被安排在了约莫第十几个整齐排列的马车之后,这才停了下来,而身后还是挤挤攘攘一大片混乱的马车,正在被安排次序。   这时候,旁边随之而来的一辆马车也跳开了车帘子,露出来的是一张俏丽温婉的小脸蛋,那少年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肤质白皙,映着初升起的明月,格外盈盈。而她马车前悬挂的灯笼上,正写着“汉军镶黄旗佐领耿顺长女”。   她笑着,声音细腻,“我是宫里裕贵太妃的侄女,姐姐呢?”   嘤鸣一愣,此刻才明白,原来被调到前头的只怕十有八九都是宫里的嫔妃或者太妃之类人物的亲眷了。裕贵太妃?便是雍正帝裕妃耿氏,她是如今的和亲王弘昼的生母,是先帝所有太妃中位份最高的。   嘤鸣略一思忖,便回答道:“宫里的圣祖温惠贵太妃是我额娘的姑母。”——圣祖温惠贵太妃瓜尔佳氏,是圣祖康熙爷晚年嫔妃,彼时为和妃,年纪差不多比圣祖爷小了三十岁,所以至今健在。圣祖嫔妃中,除了寿祺皇贵太妃佟佳氏(孝懿仁皇后之妹),便是以她最尊了。   如今宫里也就只有这么一位太妃,与嘤鸣是亲眷了——只不过嘤鸣从未见过罢了。这次嘤鸣被调到前头,不只是她打的招呼,还是他……毕竟之前皇帝说过,会为她安排妥当,此刻嘤鸣倒是不晓得到底是谁帮了她一把了。   第39章、选秀(中)   那耿氏秀女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我听说,温惠贵太妃在圣祖时候曾经抚养过皇上几年,所以很得皇上敬重呢。”——康熙爷在位的晚年,曾将还是皇孙的弘历接进宫抚养,便是安排了这位温惠贵太妃宫中养育。   嘤鸣只干巴巴笑了笑,她这位姑奶奶,估计年纪比皇太后还要年轻些呢,如今似乎也只有五十来岁。而皇太后乌拉那拉氏已经年过六十了。   嘤鸣猜得不错,被安排到神武门跟前的车辆里坐着的都是宫中嫔妃或者、太妃们的亲戚。   耿氏秀女道:“我叫耿盈月,今年十五岁了。”   嘤鸣笑着回到:“我叫纳兰英宁,今年也是十五岁。”   耿盈月笑得双眼弯弯如月,恰似她的名字,双眸似盈月般皎丽,“那真巧了,我们不但同岁,而且连名字里都有一个字同音呢,虽然不同调。”   嘤鸣这才恍然,盈与英,的确同音不同调,却也真真是难得的有缘了。   耿盈月又道:“我是腊月生辰。”   嘤鸣笑眯眯说:“我是九月。”   耿盈月听了,不禁叹了口气,“那我得叫你姐姐了。”——瞧着似乎是有些抱怨自己月份太小了。   嘤鸣不禁掩唇笑了。   说话间,只听得后头马车碌碌,又有一辆青色的马车被调到了前头来,正好安排在了耿盈月马车的后头。这里总共左右靠着路边安排了两排,中央留着半丈宽的过道,供来往行人与马车通过。   之间那辆马车的车帘子也被掀开,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着石榴红云锦旗服的秀女,穿着打扮俱是华贵,头上珠翠环绕,模样也是十分出挑,生就一双娇艳的桃花眼,鼻尖凝脂,口含朱丹,甚是娇艳动人,瞧着年岁十六七,身材已显窈窕。她看了一眼四周,面露骄矜的微笑,她打量了嘤鸣素雅白皙的脸蛋一眼,忽的眸子一眯,又看了一眼嘤鸣马车灯笼上的字,神情又谨慎了几分,却再度露出微笑,朝她点头示意。   嘤鸣也忙点头还礼,再看她马车灯笼上的字,正是:江浙巡抚索绰罗德保之女。封疆大吏的女儿,也无怪乎这般华丽装束了。   嘤鸣走神的时候,那索绰罗氏秀女尖锐的声音突然想起,她冲着安排马车的太监怒斥道:“为什么把我排在一个汉军旗秀女的后头?!”   此话一出,嘤鸣便瞅见耿盈月的脸色很是不佳。她好歹也是个正四品佐领的女儿,也不是等闲汉军旗秀女,何尝被如此折辱过?脸蛋已经见了几分绛红色。   那太监瞧着也只有二十来岁,被如此斥责,只得急忙躬身解释道:“那位耿格格是宫里裕贵太妃娘娘嫡亲的侄女。”   索绰罗氏秀女“嗤”地一声笑了,那笑容里甚是有嘲讽的味道,“那又如何?!我额娘还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呢!”   嘤鸣听得一呆,她额娘是太后的侄女,也就是说她是太后的侄孙女,也就是皇帝的晚辈侄女,这辈分……真销魂。额,不过嘤鸣也不好意思说人家,自己还不是比皇帝小一辈儿?!她祖母论起来,还是皇帝的姑姑呢!不过呢,满人的辈分从来都没正常过。   那太监急忙作揖:“这里是神武门外,还请格格莫要吵嚷,不过是个排次罢了。”   索绰罗氏秀女却不依不饶:“不成!选秀素来是先满蒙后汉,哪有满人格格排在汉军旗秀女后头的道理?!”   那太监面露为难之色,她看看前头的耿盈月,耿盈月虽是汉军旗,却也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她哼了一声,扭头便钻进了马车里,显然是不肯相让了。   嘤鸣不禁皱了眉头,便笑着道:“索绰罗格格若不嫌弃,便过来我这一列吧。”——反正她后头还有不少的一片空位呢,排在她后头,总不算是在汉军旗秀女之后了吧?   索绰罗氏秀女一愣,只得满不情愿地道:“那便如此吧。”   如此,索绰罗氏登上马车,便叫车夫挪车到了她马车后头。   太监见状,不禁松了一口气,忙朝她道谢。   嘤鸣心想,还没开始选呢,就如此不太平,等进了宫,还指不定如何幺蛾子呢。   夜色渐渐深了,神武门外也渐渐排列满了马车,而后头迤逦两排马车一直排列到夜色浓郁看不起的深处,只怕是神武门外的整条大街都被占满了。八旗子弟繁衍无数,参选的秀女自然是一届比一届更多,今年怕是少说也有千余辆马车。   没过多久,耿盈月趁着夜色宁静,便敲了她的马车的们,过来与她唠嗑,其实主要是抱怨一下方才给她难堪的那位索绰罗氏秀女。   耿盈月满是怨气地道:“我瞧着那索绰罗氏心气高得很呢!方才我偷偷瞧着,姐姐说让她列在这一排后头,怕是又几分不甘愿呢!”   嘤鸣微微一笑,端庄地道:“她阿玛是江浙巡抚,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心气高是理所当然的。”——她那已故的阿玛,也只是从二品的侍郎而已。只不过京官比外地官员显贵一些,所以索绰罗氏虽然有所不甘,却也没再吵嚷下去。只是,若她晓得嘤鸣的阿玛早已故去多年,只怕便不是如此态度了。   耿盈月嘟了嘟嘴巴,“这样的人,若是被留在了宫里,只怕是姐姐日后要头疼了。”   嘤鸣一愣,便笑问:“耿妹妹难道日后就不头疼吗?”   耿盈月笑了笑,她压低了声音道:“我不会被‘上记名’的。”   嘤鸣被她这般的直言有些惊讶住了,所谓的“上记名”,便是被皇帝看中,要留下做嫔妃的,其次还有“记名”,便是指婚给宗室近支皇族子弟做福晋、侧福晋或者庶福晋的。   嘤鸣一想,似乎乾隆朝的确没有什么姓耿氏的嫔妃,嘤鸣便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妹妹是要做王妃了。”——算起来,她还是和亲王的表妹呢,说不准裕贵太妃有这般打算呢。   耿盈月笑着摇了摇头,“以我的家世,哪怕有裕贵太妃的抬举,也顶多能给和亲王多侧福晋,哪里算什么王妃呢?裕贵太妃倒是提前差人问过我额娘,说和亲王府还缺个侧福晋,不过我额娘心疼我,所以婉拒了。裕贵太妃也没有生气,还说要给我安排个……宗室子弟做正室呢。”说着,耿盈月两腮娇红,真真是羞赧可人。   嘤鸣点头道:“恭喜妹妹。能做正室嫡福晋,自然比侧福晋好多了。”哪怕自己的丈夫爵位低一些,也总是好的。   耿盈月急忙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说罢,她忍不住端详嘤鸣无暇的脸蛋,“姐姐是要入宫的吗?”   嘤鸣保持着端庄的微笑,“那得看天意了。”——皇帝意思,其实不就是天意吗?想到此,嘤鸣心中轻轻一叹。   第40章、选秀(下)   与耿盈月足足聊到半夜,耿盈月才打着哈欠离去了。嘤鸣也是乏累,幸而马车里还算宽敞,铺下一条被子,身子侧曲,便可入睡。只是马车里到底有些漏风,整整一夜远处都要熙熙攘攘之声,倒也睡得极浅,幸而嘤鸣身子底子好,第二日醒来,倒也精神尚佳。   半夏服侍这她重新散了头发,重新梳妆打扮,又匆忙吃了些点心充饥,便听得外头太监的嗓音长长响起:“请诸位格格佩戴好绿牌,下马车,准备入神武门!!”–   绿牌,便是秀女的身份牌子,上头写的跟马车灯笼上些的一样,因是绿色的小绿牌,上头书红字,所以叫绿牌。明晃晃挂在衣襟上,倒是十分显眼。   神武门,原本叫玄武门,以玄武代指北方,所以紫禁城北门是玄武门,可是后来为避讳康熙帝玄烨的名讳,所以改名叫“神武门”,便一直沿用至今。   一进入神武门,便开始了第一轮的选秀,是由内务府的官员和宫里资历深厚的太监、嬷嬷一起甄选,不过这一轮只是粗选而已,把身体有伤疤、容貌太次以及家世低微的直接淘汰掉,不过先进去的都是跟宫里嫔妃有姻亲的,自然是不会被淘汰掉的,哪怕身上有个不起眼的小疤痕,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淘汰掉的,便可以直接打道回家去了。   嘤鸣也是稍微一站,却发现其中一个太监竟然十分眼熟,正是见过好几次的那个王钦!!!嘤鸣黑线了一通,果然立刻便被告知她已经通过了,一个嬷嬷便引着她去前头一处小巧的宫苑。这里是验身的地方,说白了,就是验处环节!!   只见前头最先进去的几个秀女已经出来的,无不是面色涨红,透着难堪之色。嘤鸣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禁生出抗拒。   当嬷嬷提醒她该进去了的时候,嘤鸣只得一咬牙,人家古人都能忍了,她一个现代人有什么不能忍的?!只当是免费的妇科检查好了!   里头是一个很是精致的暖阁,里头有一张床榻,还烧着一盆炭火,让整个屋里都暖煦煦的。   负责验身的那位嬷嬷脸色严肃地板着,可是一看嘤鸣衣襟上挂着的绿牌,顿时脸上便多了几分和蔼之色,她温和地说:“格格不必紧张,宽衣去里头榻上躺着既可。”   见如此,嘤鸣也只能心一横,眼睛一闭,开始宽衣解带。   整个过程嘤鸣都是闭着眼睛的,赤果果躺在还带着前一个秀女体温的床榻上,只稍稍一趟,耳畔便响起了那位嬷嬷温柔亲切的嗓音:“可以了,格格如玉之身,毋庸置疑。请起身穿衣吧。”   这样……就可以了?   嘤鸣倒是微微惊讶,如果只是如此而已,倒也不算太难堪。嘤鸣想到了方才在外头见到的王钦,不禁心中了然了几分。   急忙穿好衣裳,嘤鸣飞快地把一个荷包塞进了那位验身嬷嬷手里,那东西自然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老郡主吩咐过,给验身嬷嬷的要格外厚重一些,那里头是一张五十两银票。   验身嬷嬷不动声色收下,神色更加亲和了几分,“奴才这厢预祝格格前程似锦。”   “承嬷嬷吉言了。”嘤鸣笑着道。   走出这座小宫苑,嘤鸣远远看着王钦,不禁冲他一笑点头,算是表达谢意。王钦也忙点头,带着几分谄媚地笑了。   紧随着嘤鸣后头出来的是耿盈月,她脸蛋紫涨,又是羞又是恼,生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瞧见嘤鸣,瞬间眼里便盈了水意。   嘤鸣急忙低声提醒道:“紧接着就是殿选,你可不能哭。”   耿盈月努力点了点头,这才把泪水给逼退了回去。   说吧,便与耿盈月一起快步跟上前头的秀女们,一路曲曲折折,穿过了御花园,然后又饶了几个弯子,才到了据说是殿选的体元殿。   殿宇巍峨,金灿灿的琉璃瓦在春日明媚的眼光下光辉熠熠,殿廊下是足足九根的腰粗的顶梁大柱,擎起了这座檐牙高啄的大殿。   嘤鸣与一众秀女们被引到了东配殿等待召唤参选。   配殿中的秀女不一会儿便堆积了好几十个,秀女们各自都沉默着,很少说话,纵然有说话的,也很小声,大多面有紧张之色,有的已经急忙拿出袖子里的小镜子为自己补妆或者整理旗髻。   相比之下,耿盈月虽然也略带几分紧张之色,但语气还算如常,她低声道:“姐姐,我们……马上就能见到皇上了吗?”   嘤鸣一笑,正要对她解说殿选环节,可旁边一声嗤笑响起:“这就想见皇上了?!还真是按捺不住啊!”   这声音格外耳熟,尖锐的细长的声音,那主人正是昨晚在神武门外想要争抢耿盈月位置的那个江浙巡抚之女索绰罗氏。   耿盈月见是索绰罗氏,脸色不禁更加难看了几分,“这里是体元殿的配殿,可不是你逞威风的地方!”   索绰罗氏愈发嗤嗤笑了,眼里带着轻蔑之色,她唇角一扬,便道:“殿选之日是见不到皇上的!是太后娘娘主持殿选!”   索绰罗氏说得不错,选秀并不由皇帝主持,而是长辈的太后和太妃斟酌决定,自然了若是皇帝想留谁,自然只需留了名字给太后既可。如此一来,也怪不得索绰罗氏如此骄狂了,她额娘是太后的侄女,自然是会被留牌子的。   这时候,一个穿着藏蓝色蟒服的四十来岁太监拿着一本绿皮折子,一口气念了六个名字,便道:“这几位小主,情随奴才去正殿!”   殿选的环节倒也不慢,不过一刻钟功夫,便轮到了嘤鸣和耿盈月等六人。   体元殿正殿几位宽阔,踩在光洁的方砖满地上,仿佛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低头缄默地步入着威严铺面而言的殿中,嘤鸣等六个秀女已经齐刷刷敛身伏跪下来。谁都不敢抬头看上头,只谦卑地低着头。   太监扬着嗓音见嘤鸣等六人这一排的秀女一一个扬声报了名字给上头的太后和太妃听。   旋即,只听得太监传太后的话:“都抬起头来——”   听得这话,嘤鸣等六个秀女这才齐刷刷抬起了脸蛋,嘤鸣便这才看见了坐在上头的太后娘娘。太后今日着的是仅次于朝服的吉服,明黄色的龙服,掺了金线绣出一条条龙纹,而吉服的主人已经很是苍老,但仪容十分端贵威仪,这位便是皇帝母亲,母后皇太后乌拉那拉氏了。   而坐在太后身边一条紫檀木扶手椅上的是一个年岁略年轻一些的妇人,穿着便要低调许多,绛紫色缎服,上头绣着万福如意纹饰,眉宇也十分温和,瞧着五官依稀倒是和耿盈月有几分肖似。想必这位便是裕贵太妃耿氏了。   太后只淡淡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六个秀女,便略侧脸对裕贵太妃说:“你这个侄女长得倒是标致。”   裕贵太妃脸上露出谦恭之色,她垂头躬身道:“太后娘娘过奖了。”   太后便微微一笑,吩咐旁边太监:“记下名字留用。”说完这句,太后又扫了一眼自己跟前的似乎是纪录着什么东西的笺纸,脸上便收敛了微笑,又吩咐说:“侍郎纳兰永绶之女,留用。”   “嗻。”太监恭敬地应下,随机便有小太监送了两个香囊和四朵绢花上来。得香囊便是“留用”,得绢花,便是撂牌子了。   这殿选的过程,便是比嘤鸣预料中更快更敏捷。不过想着通过初选的只怕也有几百个秀女,若不快这些,自然是选不完的。理所当然便由不得有那么多时间来耽搁。   接了那绣着如意云纹的软缎香囊,与耿盈月一起深深伏跪,额头触底,齐声道:“谢太后恩典!”如此便退下了。   第41章、留宫(上)   在第二轮的殿选环节,得了香囊的秀女便会被太监引着去了咸若馆居住,而得绢花的,便可直接出神武门回家去了。   耿盈月手里拿着香囊,格外松了一口气,不禁露出了几分欢喜之色,“太后威严如仪,当真叫人敬畏不已。”   嘤鸣明白,方才谁不是提着一颗心呢?若是有半点失仪之处,可不是撂牌子那么简单。太后可是先帝的皇后,如今的母后皇太后,威严自然非同一般。嘤鸣方才察觉太后似乎看了面前案上的什么东西,怕是皇帝一早就把要留用的秀女名单给了太后了,所以太后方才并不是十分开心。   如此也可见,皇帝太后之间的母子之情果然是有些问题的。   咸若馆是位于慈宁宫北面的一处宫苑,在先帝朝曾经是安置太妃太嫔们的居所,如今空闲,且又屋舍众多,所以被用作安置秀女们的留宫选看的住处。通过殿选的秀女,无论满门汉,都居住于此,照着历来,一般会居住上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时间,来谙熟宫中礼仪。   在此期间,仍旧会有一部分规矩不过关、或者犯了错的秀女被撂牌子,而能留到最后的,便是“记名”和“上记名”了。到了傍晚,最后一批通过殿选的汉军旗几位秀女也被引来了咸若馆,可惜住处都略次一些。嘤鸣因进来得早,被安排了一个朝阳的屋子住下,此刻她行礼已经被送进宫来了。便是之前搁在马车里的几套衣裳,还有一些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衣裳都是早早预备下的,合乎规制的宫装三套,都是崭新尚未上身过的,用的大都素净雅致的颜色和花样,可料子是最上乘的绸缎、绣工也是最上等的苏绣,甚是合乎嘤鸣心意。   倒是运气好,嘤鸣被安排与耿盈月同住一屋,这一个不大的屋子里,临窗一个罗汉榻,里头则是一张围子床,正好可供两个秀女安歇。   因时辰已经不早,所以稍稍歇息了一会儿,便有专门的宫女送来了晚膳。以秀女的身份,自然是用不得什么山珍海味,不过倒也干净热乎,一荤一素两盘菜,鲜嫩的清炒竹笋和清拌鸭丝,主食是满满一碟的莲花卷子,正好小巧玲珑四枚,还有没人一碗的蜜红豆双皮奶,虽然分量不是很多,却也足够吃得饱饱。   半个时辰后,有专门的小宫女前来收拾碗筷,并告之:“请两位小主早些安歇,明日卯时三刻晨起,辰时御前的总管太监吴公公会前来。”   卯时三刻,就是六点四十五,这个时辰起床倒不是很早,大概是出于照顾留宫秀女们从昨晚一直忙活到今日傍晚吧。   耿盈月忙问道:“御前的总管太监?可是今年的选秀不是太后娘娘主持的吗?”   宫女笑着点头,和声和气地道:“是,照例本该用皇后娘娘陪伴太后甄选秀女,只是皇后娘娘身怀龙裔,不宜操劳。皇上素来孝顺,只怕是担心太后娘娘费心费力,所以才派了吴公公前来为留宫秀女讲述宫中规矩,也算是为太后娘娘分担一下辛劳了。”   耿盈月点头,含着笑便拿了装了银票的荷包打赏了那个宫女。   嘤鸣见状,也塞了一个荷包给那个宫女。   宫女不禁面露三分喜色,她屈膝道:“奴才是咸若馆的二等宫女绣衾,负责为东边这一排的秀女小主们派送一日三餐与洗漱用具。”又道:“明日虽然规定是卯时三刻晨起,但是还需梳妆、用膳,所以……还请两位小主尽可能略早一些晨起。”   最好这句话,显然是那银子使唤得管用了。可见若没那银子,这个叫绣衾的二等宫女便不会有这番忠告了。   嘤鸣与耿盈月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宫女绣衾将收拾好的餐具收入食盒中,便退了出去。   耿盈月便好奇地问:“纳兰姐姐,你方才给了她多少银子?”   嘤鸣笑着说:“十两银票。”——这是老郡主嘱咐的,对于寻常宫女太监,都是十两银子,那些管事级别的才会加倍或者更多。   耿盈月眯眼道:“我也是十两。可见这宫里,处处得使银子,若准备得少了,只怕不够用呢。”   嘤鸣知道,耿盈月这不过是说笑的话,以耿氏的家世,自然会给自家格格准备足足的使唤银票。嘤鸣也是如此,虽然老郡主素日里给她的月例银子很少,但这次却下子准备了上千两的零散小额银票。留宫期间自然是用不完的,日后册了位份,还得接着用呢。   第二日清晨,嘤鸣与耿盈月都是刚过卯时便起了,早早起来穿衣。而那个叫绣衾的二等宫女,果然也对得起昨晚她们付出的银子,早早送来的温度适宜的温水,还很贴心地在水里泡了香喷喷的花瓣。   绣衾见了个万福,道:“若是两位小主没有旁的吩咐,奴才还要去给旁边几个屋子的小主们送洗漱的温水。”   嘤鸣点头,语气很是温和:“劳烦你了,快去吧,别耽误了。”——秀女虽然也是小主,可这种“主”的确是要温和一些才成,毕竟都是没定下身份或者名分的,一个不小心被撂了牌子甚至获罪都未可知呢。   嘤鸣才刚净了面,忽然就听得隔壁屋子穿来了一个熟悉的尖锐咆哮之声:“混账蹄子!这温水怎么只有这么一点点?!”   耿盈月对这个声音是最熟悉不过的了,她脸上露出厌恶之色,“怎么竟是她在隔壁?真是晦气!”   嘤鸣微微一笑,便竖起耳朵仔细听,二等宫女绣衾倒是不卑不亢的语气:“回索绰罗小主的话,每日送给秀女们的晨起梳洗的温水都是只有半盆,不论哪个房里,都是不偏不倚的。”   索绰罗氏却冷哼了一声,她满是颐指气使地道:“再去端一盆温水来!本格格洗手和净面从来都是分开的!洗过手的水,怎么能拿来洗脸呢?!”   绣衾不咸不淡地道:“那就请您先洗脸再洗手好了。”   “你——”索绰罗氏秀女气结。   耿盈月听得忍不住掩唇笑了,她低声道:“进了宫里,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亏她还是一省封疆大吏之女,竟是这般没有脑子。”   嘤鸣不禁抿唇,在宫里耍威风的确是个拎不清的。   稍后,便听得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便摔在了地上,索绰罗氏的声音再度响起:“这锭金子赏你,再去给本格格打一盆温水来!”   嘤鸣不禁咋舌,秀女打赏从来都是赏银子,这个索绰罗氏倒是好大的手笔,直接上金子了。   第42章、留宫(中)   稍后,便听得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便摔在了地上,索绰罗氏的声音再度响起:“这锭金子赏你,再去给本格格打一盆温水来!”   嘤鸣不禁咋舌,秀女打赏从来都是赏银子,这个索绰罗氏倒是好大的手笔,直接上金子了。   就在嘤鸣以为那个叫绣衾的宫女会拂袖而去的时候,她却捡起了拿锭金子,恭恭敬敬道:“多谢格格赏,奴才这就去再打一盆温水来。”   索绰罗氏嗤地笑了,“这就对了!”——那声音里似乎格外得意。   耿盈月听得不禁一愕然,“还以为是个有脾性的,没想到竟然如此贪财。”   嘤鸣倒是不觉得奇怪,她低声道:“咸若馆三年才能住进一次秀女,能捞赏赐的机会难得,她自然不会轻易错过。”——固然秀女算不得正经主子,可宫女却是实打实的奴才。何况宫女的俸禄微薄,一锭黄金,顶她们好几年的俸禄了,这样一笔“巨款”自然足矣让宫女忍一时之气了。   只听得索绰罗氏那满是居高临下的语气再度响起:“待会回来给我梳头,梳得好了,再赏你一锭金子也未尝不可!”   “是!奴才稍后就回来,请小主稍等片刻。”绣衾恭恭敬敬道。   辰时。   所有秀女都齐聚在咸若馆前院宽阔之地,嘤鸣暗自一扫,竟是足足有四五十个秀女之多。不过想到在神武门外,可是有千余辆马车,两轮选秀下来,留宫的却也不够四五十人,而这四五十人中只怕还有一部分没法走到最后呢。所谓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想必便是如此了。   能留的最后的,要么姿色出挑,要么家世出众,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旋即,便见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穿着蟒服的太监走到了咸若馆正殿前的月台之上,嘤鸣瞧了一眼不禁惊讶,这太监不正是昨日殿选那日,太后娘娘身边负责念名、记名的太监吗?原还以为是太后宫里的首领太监,没想到却是御前的总管太监。   这位便是昨晚宫女绣衾告诉她们的“吴公公”了,关于这位吴公公,学习规矩的时候,孙嬷嬷也曾经与她所过,御前的头号总管太监、正四品宫殿监督领事,是最得从藩邸时候便服侍皇帝的旧人了,故而深得皇帝重用。   只听这位吴公公清了清嗓子,用略中性的嗓音扬声道:“奴才吴书来,是御前的四品太监,给诸位小主请安了!”说是请安,吴太监却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腰身都不曾弓半分。   而一众秀女们则齐刷刷客客气气见万福,莺莺燕燕的声音参差响起:“吴公公安好。”   那吴公公满脸和气地笑了,“诸位小主都是过了殿选的,自然个个都是拔尖大家闺秀,规矩礼仪想必早已熟悉一二了,日后也自有太后娘娘派来的江吉嬷嬷负责教导。”   那位江吉嬷嬷瞧着已经有些年岁了,很是有资历的样子。而江吉……嘤鸣依稀记得,这是个满人的姓氏。看样子这位嬷嬷虽然是包衣旗,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满人。   吴公公又咳嗽了一声,“只唯独有一点,诸位秀女小主未经皇上、皇后或者太后传召,不得走出咸若馆一步,免得冲撞了宫中娘娘小主们。”   这话刚一落音,秀女们齐刷刷应了“是”。   嘤鸣不禁想着,这么多秀女同住一个屋檐下,起码要个把月,只怕是是非少不了了。   吴公公说的这些,其实不过是历来选秀老生常谈的话罢了,并没有什么营养。只不过他的到来,表示了皇帝对这次选秀的看中,倒是不少正在韶华的年轻秀女们跃跃欲试了。   皇帝正值盛年,子嗣不多,后宫高位空悬,自然足矣叫整个咸若馆的四五十个秀女都心里发热了。   吴公公一转身,到了私下里,便悄声对江吉嬷嬷道:“其中有位镶白旗的纳兰格格,请嬷嬷千万谨慎照顾周全了。”   江吉氏一听,眼睛一亮,“这位可是满人里难得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呢,其祖母还是位郡主。难怪皇上会上心了。”   吴公公呵呵一笑,便道:“皇上喜欢有才学女子,这点嬷嬷也是知道的。”   江吉嬷嬷忙道了一声“是”,便不再多言。   咸若馆的日子,比嘤鸣想象中要轻松一些,虽然也要每日学习规矩,但比起孙嬷嬷的魔鬼训练却是轻松了不少。不过对于有几位汉军旗出身的秀女来说,穿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还要行走如仪,着实累坏了。只是一日三餐,却比刚刚进咸若馆那日精致了几分,日日来服侍的几个宫女,也有愈发恭敬仔细了,甚至会主动帮她梳洗打扮。   大多数的秀女都很安静,很少惹是生非,自然了,那位索绰罗秀女是个例外。江浙巡抚之女,还是太后娘娘侄孙女的身份,在这么多秀女中也都是拔尖的了。   不过几日下来,彼此暗地里也都打听得差不离了,都晓得那位索绰罗秀女的出身,所以纵然她嚣张,屡屡欺人,旁的秀女也只能忍了下去。倒是委屈了和她同住一屋的那位秀女,那位秀女着实忍受不了,便哭哭啼啼求着管事的江吉嬷嬷给调出了那屋子,如今是索绰罗氏秀女独自住一屋。   这一日红日西斜,一整日学习规矩结束,嘤鸣与同住一室的耿盈月正要回屋歇息,却在廊下便正对面碰上了索绰罗氏。   索绰罗氏娇媚一笑,“原来两位妹妹就住在我隔壁呀,我竟然今儿才晓得!”   耿盈月这几日一墙之隔,却是听到了这个索绰罗氏的不少骄狂之处,加之旧怨存心,自然不怎么客气:“索绰罗姐姐贵人事忙,自然是不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索绰罗氏今日似乎目标并不在耿盈月身上,她端详着嘤鸣光洁如玉的脸蛋,笑吟吟赞道:“纳兰妹妹当真好颜色,真真是叫姐姐我自愧不如呢。”   嘤鸣一时间不晓得这个索绰罗氏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客气地道:“索绰罗姐姐才是天仁之姿。”   索绰罗氏掩唇盈盈笑了,神情娇媚中透着几分自得之色,“妹妹当真是好教养,一点都看不出是父母双亡之人呢!”   第43章、留宫(下)   索绰罗氏掩唇盈盈笑了,神情娇媚中透着几分自得之色,“妹妹当真是好教养,一点都看不出是父母双亡之人呢!”   说着,索绰罗氏细长的眸子一挑,眼底睨出几分挑衅的味道。   听到这话,嘤鸣岿然不动,只淡淡一笑,道:“家父早逝,家母贞烈,追随而去。所以我自幼是由玛嬷和硕淑慎格格亲自教养长大的。”——嘤鸣何尝听不出这个索绰罗氏是在质疑她的“教养”,她便立刻甩出自己是和硕格格亲自教养出来的这点,一下子便把索绰罗氏给堵了回去。   看到索绰罗氏吃瘪的表情,嘤鸣再度一笑,用满是炫耀的口吻对她道:“索绰罗姐姐大约还不甚了解吧,我玛嬷是初代老康亲王的第八女,是圣祖康熙爷钦封的淑慎郡主。”   索绰罗氏僵硬的脸上终于挤出的一丝笑容,“是吗?没想到纳兰妹妹身上还有皇家的血统呢,真真是不一般呢!”   嘤鸣端庄地微笑着:“姐姐过奖了。比起妹妹,姐姐的额娘可是太后娘娘的同族族侄女呢!”嘤鸣嘴里刻意咬中的“同族族侄女”这几个字,当日在神武门嘤鸣便有疑惑了,若真是太后嫡亲的侄孙女,怎么会被排列在裕贵太妃侄孙女的后头呢?后来进入了咸若馆稍微一打听便知道,索绰罗氏的额娘虽然是姓乌拉那拉氏的,可不过是太后一个堂兄弟的女儿,而太后亲兄弟尚且有好几个呢,堂兄弟自然少说也有十几个之多,如此一来索绰罗氏这个侄孙女,自然就血缘远了不少了呢。   如此被嘤鸣一语挑破,索绰罗氏的脸色不禁有些青白交加。   索绰罗氏脖子一梗,下巴一扬,冷冷道:“母族再高又如何?我阿玛可是堂堂正二品的江浙巡抚,总比一个死了的侍郎要强十倍!!”撂下这句不客气的话,索绰罗氏便甩袖子回了自己房中。   耿盈月见状,急忙安慰道:“姐姐别往心里去!这整个咸若馆的秀女,谁不晓得她是个什么主儿?!”   嘤鸣脸上带着微笑,“我不会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儿的。”——她穿越过来的时候,纳兰永绶便已经死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可言,自然也不会为此伤心。   耿盈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笑呵呵道:“姐姐的祖母竟然是和硕格格,姐姐怎么之前没有跟我说呢?”   嘤鸣只随口道:“你没问,所以我就没说。”——若是可以表露出来,倒是有炫耀的嫌疑了,这几日下来,嘤鸣觉得耿盈月的性子直爽,倒是个可交好的朋友,所以她自然不愿意在朋友面前炫耀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这一日的晌午,嘤鸣学过了规矩,才刚回房中,竟发现搁在外堂桌上才刚刚浆洗了送回来的衣裳竟然整只袖子都被绞了下来!   耿盈月气恼地道:“定是那索绰罗氏干的!”她一把抓起嘤鸣的手腕,“姐姐,咱们这就去跟她质问!且看她有什么话可说!”   嘤鸣轻轻笑了,“以她的脾性,自然做得出这种事儿来。可咱们无凭无据,又能把她怎样?”   耿盈月气得跺脚:“难道就这么算了?”   嘤鸣笑脸看着她那怒涨的脸颊:“否则还能怎样?”说着,便仔细又端详了这身撤下了整只袖子的品红色宝相花织锦缎旗服,领口和袖口用平金绣了密密簇簇的四合如意纹,颜色鲜亮,花样也十分精美,可以说是她几套衣裳里头最好的一件了。   耿盈月脸色仍旧不爽,“清晨江吉嬷嬷才通告了说,下午太后召所有宫妃与留宫秀女去听戏,这身衣裳原是最富贵华丽!”   嘤鸣淡淡道:“我又不是只有这一身衣裳。”   耿盈月道:“可其他几身都要素淡许多,等去了,只怕就是那个索绰罗氏艳冠群芳了!”   嘤鸣默默看着那生生似乎是被剪子绞下来的袖子,忽然觉得好笑,下午听戏,她可没打算穿这身去。秀女本就名分未定,如何能这般招摇?这身衣裳她也只是之前在咸若馆学规矩的日子里了穿了几日,因日前不慎洒了汤汁在上头,才叫绣衾拿去给浆洗房浣洗的。如今洗得倒是干干净净,熨烫得也是整整齐齐,倒是不枉费她付出的赏银。只可惜,是不能再穿了。   忽的,嘤鸣又仔细看了几眼,便笑道:“还好只是绞下了一只袖子,其余地方倒是完好无损,日后等叫人改成个坎肩倒是不错。”   “姐姐!!”耿盈月气得再度跺了跺脚,“日前姐姐不是毫不客气地还击索绰罗氏吗?怎么如今要忍气吞声了?”   嘤鸣含笑道:“日前不过几句口角,算不得什么。我们身在咸若馆,尚且无名无分,若是真闹大了,哪怕是占着理,只怕便会被上头撂了牌子。这些日子索绰罗氏虽然骄狂,可与她起冲突的秀女,哪个不是只能忍一时之气?待到名分定下,再争再斗也不迟。”   耿盈月听了这一席话,倒是略略平和了几分,“姐姐既然有长远的打算,我就不多说了。”   嘤鸣很感激她的这份同仇敌忾,便笑着与她盈盈道:“你放心吧,我又何尝是好捏的软柿子?日后,且走着瞧吧!”嘤鸣可以预见,日后的日子,只怕是少不了争斗了。   说吧,便将那绞坏了的衣裳给收纳了起来,不再多言语。   用过了午膳,嘤鸣换上了一身还未上过身的崭新的衣裳:颇为素雅的丁香色旗服,裁得十分合体,颜色虽然不不怎么夺目,然而淡淡粉紫色,如初开的丁香一般温婉优雅,甚是合乎嘤鸣的心意。且这身旗服用的是今春最新采买的云锦,成片织就的暗云纹,连绵不断,云锦那光润的色泽在阳光下颇为莹莹,这样的颜色极衬人肤色,领口上用掺了银线的碧绿丝线绣了缠枝莲,绣工很是精美。   耿盈月也换上了一身娇嫩的桃红色浣花缎旗服,外头搭配了一个松花绿的富贵如意小坎肩,颜色甚是相配,衬得她脸蛋娇艳可人。   耿盈月腮上扑了少许胭脂,扑得面色盈盈,她甜声道:“走吧姐姐,咱们去漱芳斋吧。”   第44章、漱芳斋   初闻漱芳斋这个地方,还是今晨早江吉嬷嬷告知的呢。嘤鸣当时心里就吐槽不已,没想到宫里真的有漱芳斋这个地方,只不过不是住人的地儿,而是宫里嫔妃们看戏的地方。这里原本是乾西五所的头所,乾隆帝登基以后,把自己曾经居住过的乾西二所重新修缮改为重华宫,而头所就被改建成了听戏的地方。   漱芳斋是一处略显得窄小的宫苑,太后也嫔妃们都还没到,而秀女们已经在咸若馆掌事嬷嬷江吉氏的带领下,来到了这处宫苑。   漱芳斋为工字形殿,有前后两座厅堂,中间有穿堂相连。前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正殿前院落正中是一座宽大的戏台子,戏台上有楼,黄琉璃瓦重檐四角攒尖顶,风格高雅,甚是崭新,依稀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漆味,戏台子上下已经有太监在忙活着布置场景了。   这里是除了畅音阁之外,最大的一处戏台子了,而畅音阁除了重大节庆并不使用,所以平日里用得最多的便是漱芳斋戏台子了。唱戏的,自然是宫里太监,打小学戏,加之太监嗓子本就细柔,音类女子,唱戏倒是很合宜。毕竟内宫是不许外男进入的。   正殿外苏式彩绘的廊下整整齐齐、一个挨着一个地放着一般样式的红木攒靠背玫瑰椅,一色铺了秋香色的蟒缎垫子,瞧着数量,想必是给留宫的秀女们坐着看戏用的。而太后、太妃和嫔妃们,自然是坐在正堂明间里头了,嘤鸣放目一瞧,里头果然已经收拾妥当了,正中上位是一张紫檀木泥金云龙纹宝座,宝座左右两旁也分别设了八条扶手椅,椅子与椅子之间设小几,几上已经摆放了时令瓜果与精致的小点心。这样的待遇,便是她们这些留宫秀女所没有的了。   索绰罗氏的声音娇俏地在嘤鸣耳畔响起:“纳兰妹妹往哪儿瞧呢!咱们这些未受到圣旨加封的秀女,只能坐在外头廊下,再多瞧,也是不许进去的!”   嘤鸣娥眉一跳,“索绰罗姐姐若是没往里头看,怎么晓得我往里头看了?!”   索绰罗氏顿时噎住。   看着如斯艳丽美人如此模样,嘤鸣脸上不禁浮起了几缕笑意,而这样的笑,被索绰罗氏当成了嘲笑,她娇媚的脸蛋渐趋紫涨,旋即嗤地一声笑了,她扫了一眼嘤鸣一身的衣着,语带不屑之色:“妹妹这身衣裳料子倒是不错,可颜色花样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我记得妹妹有一身甚是鲜亮的衣裳,怎的今日没穿了来?”   听了这话,嘤鸣还没来记得说什么,耿盈月哼了一声,“纳兰姐姐为何没穿那身,索绰罗姐姐难道不清楚吗?”   索绰罗氏勾唇一笑,“和纳兰妹妹同住一屋的是耿妹妹,又不是我,我怎会晓得?”   嘤鸣见状,忙安抚地朝着耿盈月一笑,便对索绰罗氏淡淡道:“那身衣裳洗了还没晾干,自然不能上身了。”说着,嘤鸣打量了索绰罗氏今日的衣着:一身火红如榴花色的琵琶襟旗服,毫无一丝褶皱地垂下,微微露出一抹缀了硕大圆润南珠的鞋尖,衣裳上则用深紫色的绣线成片绣了缕金富贵牡丹,立在午后的阳光下,只叫人觉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嘤鸣笑容更多了几分,嘴上赞道:“索绰罗姐姐这身衣裳,怕是比起宫中娘娘们,都不遑多让呢。”   索绰罗氏自傲地一笑,道:“纳兰妹妹的嘴巴可真甜,只是妹妹又没有见到宫里的娘娘们,如何这般言之凿凿呢?”   嘤鸣掩唇一笑,这个索绰罗氏虽然张狂,却也不傻!嘤鸣含笑道:“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姐姐怎么如此多心呢?”   索绰罗氏淡淡一哼,“妹妹七窍玲珑,我若不多点心窍,怕是更加要望尘莫及了。”   嘤鸣暗自眯了眯眼睛,原以为只是个自大张狂的角色,没想到却有几分难缠呢!看样子,以后她还真不能小觑宫里女人了。   索绰罗氏见嘤鸣不做言语,便笑着问:“妹妹怎么不说话了。”   嘤鸣含笑道:“姐姐铁齿铜牙,妹妹自然是只能认输缄默了。”   “是吗?”索绰罗氏若有深意地笑了,“但愿吧……”   片刻后,只听得外头太监尖细的嗓音穿破云霄般响起:“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娴妃娘娘、慧妃娘娘到——”   声音未落,站在漱芳斋正殿廊下的所有秀女们已经敛衣蹲身跪了下来。皇太后其人,秀女们已经在殿选之日见过了,而略错后半步跟在太后身后的是一个身穿正红色绣五彩丹凤朝阳对襟旗服的端庄妇人,而穿如此颜色、如此花纹衣裳的,无疑只有中宫皇后了。皇后如今已经有约莫六个月的身孕了,身子沉重,被左右两个宫女搀扶着,紧紧跟在皇太后身后。嘤鸣扫见了皇后脚底下穿着的高高的花盆底鞋,只腹内叹了一声。这么大的肚子,居然还穿花盆底鞋!就算不怕摔着,这么高的鞋底走路,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好处。不过转念一想,皇后出门必要要乘坐撵轿,走路也不过是没几步,自然是要穿着花盆底,才能衬托高挑端庄来。   跟在皇后身后的,是两个衣着华丽、珠翠玲珑的宫妃,瞧着年纪都有二十几岁了,左边的容貌端庄,脸带着淡淡的自矜之色,眉宇间依稀有几分似太后,可见这位是太后的侄女娴妃乌拉那拉氏了。右边那位,身穿娇艳的妃红色桃花缠枝旗服,一张瓜子脸甚是娇俏楚楚,脸色白得透着几许病弱之色,身材也极为纤细袅娜,走起路,格外盈盈楚楚,这位想必就是如今最得皇帝喜爱的慧妃高氏了。   而这一后二妃后头,还跟了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嫔妃,年岁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轻的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个个精心打扮,春兰秋菊,各有其美。论容色,的确各有特色,可论最能惹男人怜爱,的确没哪个能比不过那位楚楚动人的慧妃娘娘了。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金安!”一众伏跪在地的秀女齐刷刷请了安。皇太后脚下半分不迟钝,甚至也不看跪了一地的秀女们,径直便被江吉嬷嬷搀扶着进了殿。倒是皇后略顿了顿脚步,面含端庄得体的微笑,微微颔首。   待到太后、皇后、嫔妃们都入殿内入座了,只见太后身边的一个太监便走了出来,一甩手里拂尘,扬声道:“太后娘娘懿旨,众位秀女小主平身入座。”   “谢太后娘娘恩典。”   足足跪了有一刻钟,此番起身,难免脚下有些发软。可正在嘤鸣腿脚发软的片刻功夫,索绰罗氏已经飞快地坐在了距离殿门口最近的一张红木攒靠背玫瑰椅上,得意地冲着嘤鸣挑了眉梢。   嘤鸣只觉得无语凝噎,这玩意儿有什么好争的?便也懒得理会她,与耿盈月一起,选了个偏中央的位置,与索绰罗氏间隔了不少秀女的空位坐下。   第45章、重华宫(上)   漱芳斋戏台上已经咿咿呀呀唱起了太后钦点的昆曲《鸣凤记》,那婉转的嗓音,只怕比许多女子都要细腻。而戏台上的花旦艳妆登场,腰肢灵活,俨然是一个音容生动的佳人。可这佳人,却是个太监。   作为现代人的嘤鸣,自然对戏曲不感兴趣,她甚至分不出什么是昆曲、什么是京剧。不过历史常识还是有的,京剧这个时候还没成型,如今流行是昆曲。自然宫里唱的也就是昆曲了。那唱出来的一句句曲子,咿咿呀呀的,嘤鸣是半句也听不懂,只是再怎么不爱听,都得端坐着,露出认真之色来。   比起嘤鸣的佯装,耿盈月似乎是真的听得津津有味,一双盈盈美眸眨都不眨一下,耳朵都要竖起来了。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唯一算得上雅的,也就是昆曲了。廊下的一众秀女,倒是大半都认真听。   一晃便换了两三个昆曲,除了偶尔有秀女去更衣……嗯,也就是去恭房小解,除此之外,秀女们都乖乖坐在椅子上听戏。   忽的,里头走出一位年纪不大的嬷嬷出来,就停步在索绰罗氏身边,那位嬷嬷客客气气道:“太后娘娘请索绰罗小主进去问话。”   索绰罗氏一听,娇媚的脸上满是欢喜之色,二话不说,便起身随那嬷嬷去了。只听得坐在索绰罗氏身边的一个秀女啐了一口,淡淡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不客气的话。   可惜耿盈月没注意到索绰罗氏被请进去,否则必然要是要讽刺两句的。直到这一曲唱完,耿盈月才问:“咦?索绰罗氏哪儿去了?”   嘤鸣一笑,正要回答,耿盈月却突然低声道:“姐姐快瞧,那个小太监,不就是咱们进神武门初选时候的那位公公么!”   嘤鸣扭头一瞧,可不正是那个王钦吗?他穿着藏蓝色蟒缎太监服,头上戴着六品的顶戴,双手捧着一个圆形的龙纹锡罐,也不晓得里头盛放了什么东西,便那么一路端着进了里头正殿。瞧着,似乎是进献给太后的东西?想必应该是皇帝吩咐的。   之前皇帝曾经跟她说,他很孝顺皇太后,看样子……表面上倒的确是做足了孝子样子的。   嘤鸣低头提醒耿盈月道:“那位是御前的副总管太监,叫王钦。”   耿盈月露出诧异之色:“姐姐怎么知道的?”   “额……”嘤鸣一呆,嘴上急忙含糊地道:“好像是前几天听人说的……”   好在耿盈月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她笑嘻嘻道:“也不知道那大罐子里放了什么好东西。”   这时候耿盈月身侧一个汉军旗的秀女微笑着道:“奉给太后的,不管什么,自然是定好的东西。”   耿盈月点头道:“陆姐姐说的是。”   那秀女叫陆簪缨,是知州陆士隆之女,家中世代书香,虽然父亲官职不是很高,却是世代为官,礼仪教养都很是不俗。此番在咸若馆学规矩,很多汉军旗秀女因为不熟稔花盆底鞋,好几个被撂了牌子,而她却是汉军旗中少有的熟穿花盆底鞋还能行走如云的。   如今还剩下约莫只有三十个左右的秀女了,被撂牌子的,主要是汉军旗的,还有几个染了病疾……或者吃坏了肚子,或是得了风寒,还有几个是因为彼此吵闹了起来,闹到了掌事嬷嬷江吉氏耳中,上禀奏了太后,给撂牌子出去了。而索绰罗氏虽然嚣张跋扈,可别的秀女怵她的家世出身,没人敢跟她闹大了,就算偶尔她挤兑人挤兑得过分了些,江吉嬷嬷也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只眼。如此一来,她倒成了咸若馆里的第一得意人。   嘤鸣思忖的时候,那王钦已经从正殿中走了出来,他沿着廊下,从秀女们跟前快步走过,然而再走过嘤鸣跟前的时候,他原本垂下的手突然伸出一个食指,指了指太阳西斜的方向。   嘤鸣一愣,突然有点黑线,咸若馆里已经呆了大半个月了,距离规矩学成也没多少日子了。有必要如此吗?只是,王钦指了方向,她还能不去吗?她得罪得起那位吗?   嘤鸣擦了擦嘴唇,对身旁的耿盈月道:“我去更衣一下,稍后就回来。”说罢,便往西侧,直出漱芳斋的西角门。   而非常巧合的是,西角门不但开着,而且没有看守的太监。   嘤鸣一走出来,等候在门外的王钦急忙上前来,打了个一个千儿,笑着道:“奴才给小主请安了!”   且看王钦的顶戴就知道,这是六品的宫殿监副侍,而她还是个无品无级的秀女呢。照理说,有品级的太监,而且还是御前得脸的太监,是根本无需对一个秀女行此大礼的,点头问个好,也就算不是礼数了。   嘤鸣忙微笑点头:“王公公客气了。”   王钦笑着抬手道:“小主请随奴才去西边重华宫吧!万岁爷在哪儿等着您呢!”   嘤鸣再度点头,忽的好奇地问:“方才公公送进去的那个锡罐……”   王钦道:“是杭州八百里快急进贡的雨前龙井,皇上吩咐奴才送去给太后尝鲜。太后娘娘也十分高兴,赏赐了奴才一把金瓜子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用锡罐。这锡,虽然也是金属,却没有金属的气味,且锡罐喜凉,不易生热,密封性也好,因此也极好的保鲜效果,用来装新鲜茶叶,是最好的器皿了。一路八百里快急送到紫禁城,只怕那茶叶里还带着江南山水的气息呢。   嘤鸣又问:“茶叶是今日才送到的吗?”   王钦笑呵呵道:“三日前就送到了。”   嘤鸣“哦”了一声,心中已然了然。果然皇帝的孝顺,只是表面样子而已。若他真心孝顺,想让太后品尝今春最新鲜的雨前龙井,那该是茶叶一到,就立刻差人送去慈宁宫才是,如何会晚了三日呢?那皇帝的目的,也便显而易见了,因为只有今日太后召了所有秀女来漱芳斋听戏。   而这样的巧妙的心思……看样子皇帝对她的确是有几分喜爱的。只是这样的喜爱,嘤鸣并不觉得是真正的情爱。不过是皇帝的一时心仪罢了。而嘤鸣要做的,便是尽量持久地保持皇帝的这份喜爱,才能在宫中立足长远。   (下月初一上架,上架前这几天三更!么么,求推荐票!o(n_n)o)   第46章、重华宫(中)   重华宫,这里是皇帝做亲王时候居住的地方,也就是皇帝藩邸。从他十二岁为皇子,到二十五岁登基前,都是居住于此的。因是被先帝视为储君教导,所以乾隆帝弘历并不曾出宫分府建牙。   如今的重华宫,处处透着崭新,和旁边漱芳斋一样,据说都是刚刚修缮完成的,还透着淡淡漆味。   此刻的重华宫内一片宁静,高大的玉兰树婆娑着落下紫砂色的花瓣,垂丝海棠已经纤细的吐出嫣红点点的花苞,牡丹枝叶碧翠,也已经长出花骨朵,玉兰、海棠、牡丹,正好组成了“玉堂富贵”。   嘤鸣步履徐徐便走到了正殿跟前,正殿殿名为“崇政殿”,嘤鸣仰头看着那匾额上的仨字,忍不住黑线了。果然,还是那样叫人熟悉不已的字啊。   就在此事,一只手轻轻落在了嘤鸣那绣着精美缠枝莲纹的肩膀上,淡淡的男声在她脑后徐徐响起:“怎么,还想说‘傻大黑粗’?”   嘤鸣一怔,回头便见那张熟悉的容长面孔,他脸上带着细腻的微笑,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西斜的阳光映在他的脸颊上,那一阵的光晕,让嘤鸣一阵迷离。   但很快嘤鸣就回过了神来,身子也已经飞快的屈膝,口里急忙请安道:“皇上万福金……”   嘤鸣膝盖屈下一半,尚且还没来得及触地,请安的吉祥话也只说了大半,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硬生生拦下扶了起来,皇帝凝目望着她,声音低低而有力:“这里没有旁人,不必拘礼。”   初夏时节暖暖的阳光烘在脸上,叫嘤鸣的脸上不禁漾起一层红晕,仿佛酒醉一般袅袅娇羞。皇帝瞧着着嘤鸣的脸颊,眼中只一味带着宠溺的笑意,再仔细一端详,忽的脸上的笑容便散了大半,他眼瞅着嘤鸣年前还是带着婴儿肥的鸭蛋脸,如今已经两腮瘦削了下去,身段也纤细了许多,微风一吹,吹拂着那身素雅的旗服,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仿佛是似锦岁月里细细擎起花苞的一支摇曳的丁香,带着几分可怜不胜。   皇帝看在眼里,语中不自觉地含了几分关切与怜幽,“怎么瘦了这么多?”旋即,他细长的双眉一皱,透出了几分淡淡的薄怒,“是在咸若馆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嘤鸣急忙摇头,她扯着自己的身上的旗服道:“不是的,我……”话至此,嘤鸣戛然一顿,这才想起如今她是不能“我”来“我”去的,心下忍着不愿,低声道:“奴才进宫前就是这样了。”   皇帝端量嘤鸣的衣裳,的确是合体的宫装。而秀女们的衣裳都是从自家带进宫的,而嘤鸣并不曾“衣带渐宽”,所以自然就不是进宫后才瘦下来的。   皇帝脸色这才见好了几分,他思忖了一会儿,忽的低叹道:“淑慎老郡主很是严苛么……”   这话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却并非疑问的语气。嘤鸣暗想着,果然是她被祖母督促学习宫规之事,皇帝是晓得的。大约还是福彭告诉的吧。她这个姐夫啊,怎么跟个拉皮条的似的?如此想着,心里生出了几分淡淡的不满来。福彭所图为何,嘤鸣又如何会不清楚呢?   嘤鸣低声细语道:“玛嬷说,规矩学得熟稔些,总是没有坏处的,何况宫中巍峨尊贵之地,自然是不能半点有失礼仪的。”   皇帝目光如初夏暖暖的阳光,只徐徐望着她,那眼光里突然含了一丝有些低落的复杂之色,“自从年前腊月……你在朕面前便不似从前那般了。”   嘤鸣心中忍不住吐槽,老娘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得罪皇帝啊?以前不知道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她着实不是个胆子肥的人。   嘤鸣便轻声道:“以前,您是罗宝。现在的,您是皇上。”   皇帝轻轻吐了一口气,“所以,朕才一直瞒着你。没成想,还是那么快就叫你知晓了。”皇帝轻轻抬起目光,看着重华宫正殿“崇政殿”的匾额,“方才朕瞧见你,又如去年在平郡王府后花园看竹意亭时候的样子。当时你,可是牙尖嘴利得紧,真真是把朕气得够呛啊。”   看到皇帝脸上的笑容,嘤鸣忽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娇俏歪着脑袋地道:“皇上如今要秋后算账吗?”   此话一出,皇帝一双丹凤眼睛眯得狭长,那狭长的眸子里却满满的都是欢喜的笑意,他轻轻一哼,意味深长地道:“朕以后有的是功夫跟你慢慢算账。”   嘤鸣立刻露出了一脸洋溢的笑意,看样子,她也渐渐懂得如何跟皇帝相处了,再一定的范围之内,跟皇帝斗几句嘴,反倒是更合乎他的心意了。当然了,这一切都得在皇帝心情好的时候才成。   嘤鸣狡猾的心里盘算这日后怎么攻略帝王之心的片刻功夫,便见皇帝那张脸已经放大了无数倍在她的眼底。   嘤鸣一呆,便感觉到自己的脸蛋被他双手捧了起来,她的眸子被一双丹凤眸近在咫尺般从高处对视着。   皇帝的灼热的吐息喷在她的脸上,他低声命令道:“闭上眼睛。”   嘤鸣脑袋一片混沌,却在此刻清醒了泰半,急忙拨浪鼓似的摇头。她仰望着皇帝眸子深处的那一抹赤果果的侵占欲望,只觉得浑身都僵得厉害,只剩下脖子动得灵敏了。   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闭上眼睛,他是想干啥,嘤鸣如何会猜不到。只是此刻,发自内心的,她当然不愿意这么快就被吃豆腐了。   皇帝眼皮一耷拉,显然有些不高兴了。他哼了一声,直接把一只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嘤鸣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心里正感叹自己这辈子的初吻,却忽然感觉到小两把头紧密的发间似乎被插了什么东西。   嘤鸣心下一滞,难道……   旋即,眼前再度重现光明。   看着皇帝那略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嘤鸣飞快把自己鬓上东西给拔了出来,之间阳光之下,此物鲜红如鸽子血的色泽盈盈生光,这还是一只簪子,一只色泽纯正浓厚的翡翠簪子。可出奇的是,只有簪子头是一片纯红,簪杆却是碧翠鲜绿,而簪杆中还有约莫寸许带着淡淡的紫罗兰色。而如此罕有的三色翡翠,簪头被雕琢成一朵初开的玫瑰,娇艳欲滴,簪杆自然雕琢出翠叶,而那一抹紫罗兰色的部分则以精工雕琢出了一只翾染欲飞的蝴蝶,那薄薄的翅膀几乎透明,当真是巧夺天工。   可是……嘤鸣突然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这样的举动模式,怎么那么觉得眼熟啊?!   分明是她去年在潭柘寺后山告诉她的哄女人的法子啊!!!   “喜欢吗?”皇帝笑着问。   “喜欢。”这样的时候,嘤鸣自然不会不识趣,何况这只簪子,她的确很喜欢。只是送簪子的法子,太叫人吐糟了!第一个把女人比作花的是天才,第二个把女人比作花的是庸才,第三个把女人比作花的就是蠢材了。   第46章、重华宫(下)   今日甚是晴好,天上成片雪白的云朵如积雪一般无暇,清风屡屡,吹进空旷的重华宫。   皇帝抬手触及嘤鸣簪在耳畔的那只温润的羊脂玉簪子,“朕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些别致的首饰。这只羊脂玉莲花簪,当初托福彭之名送给你做及笄礼,看样子你也是喜欢的。”   嘤鸣忍不住也抚摸了一下那在青丝间只露出一朵袅袅婷婷、小小白莲的簪子,她的确是刻意带着这只簪子。既然已经进了宫,帝王的宠爱,便是她不可或缺的。宫里嫔妃,没有帝王的宠爱,是活不下去的。既然知道这个事实,那她的确要为自己的长远谋划了。   嘤鸣轻轻“嗯”了一声,含笑道:“果然是皇上送的,姐夫他不会有这样的细致心意。”   皇帝露出了带着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宠溺的意味,他抬起自己的手,用微微带着淡淡墨香的手背轻轻蹭了蹭嘤鸣的脸颊,“鸣儿,你如今进宫来了,便可以日日都在朕身边了。想到这些,朕忽然有些急不可耐了。”   所以才叫王钦引了她过来吗?嘤鸣暗想着,却嘴里拈酸地道:“皇上有三宫六院,哪里轮得到我日日在畔呢?”——这话她刻意用了“我”,而不是那个叫她觉得难受难以出口的“奴才”的自称。   见皇帝的脸色并无异样,嘤鸣才安心了下来。   皇帝看着她,忽然嗤地笑了,“如今就开始泛酸了?只怕日后朕少不得要天天闻陈年老醋的味道了!”   嘤鸣脸颊憋得通红,你才陈年老醋,你全家都陈年老醋!!   皇帝看着嘤鸣的脸颊,只笑得愈发洋溢了,他一拊掌,便指着“崇政殿”的匾额道:“鸣儿,你方才既然瞧了许多,那便评评吧!朕的字,可比之前好了几分?”   嘤鸣一噎,心里犯了踌躇,当初她是有什么说什么,可现在……   嘤鸣便笑着道:“皇上的字,一如往前。”   皇帝挑了挑眉梢,“还是‘傻大黑粗’?”   嘤鸣低头摸自己的鼻尖,低低唔唔道:“这话可是您自己说的……”   “牙尖嘴利的妮子!”说着,皇帝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敢说朕的字不好的,你可是第一个。”   嘤鸣听了立刻摇头,“不,我肯定不是第一个。”   “哦?”皇帝好奇地端详着嘤鸣那煞有介事的样子,“那鸣儿倒是说说,除了你,谁还如此胆大?”   嘤鸣正色问道:“难道先帝爷没品评过皇上的字?”——雍正的那本字帖嘤鸣也翻看临摹过许多次了,既然雍正的字那么好,怎么可能不嫌弃自己儿子那种水准的字?!   皇帝一愕,忽的脸色有些复杂,他摇了摇头,“朕自幼养与皇祖膝下,皇考只给了那本字帖让朕临字,后来……皇考登基之后,就更是没空暇教导朕写字了。虽偶尔考校,却并未在意过朕的字。”   嘤鸣顿时哑然,她倒是忘了这茬了,乾隆是圣祖康熙爷教养到十二岁的,十二岁后,雍正就登基了,而那位四爷可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工作狂啊,自然是没时间关心儿子写字写得如何了。   嘤鸣急忙道:“先帝爷其实是在意的,那一整本字帖,都是一笔一划精心写成。只是先帝爷后来忙于朝政,实在分身无暇罢了。”   皇帝点了点头,面带感喟之色,“这些,朕自然懂得。其实皇考即位前,也是时常进宫来看望朕的。”   嘤鸣不禁心中掀起了浓浓的好奇之心,“我听说,那个时候皇上是养育在圣祖温惠贵太妃宫中的?”   皇帝挑了挑眉毛,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耿盈月!”嘤鸣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室友耿妹纸,然后还贴心地跟皇帝解说:“她是裕贵太妃的侄女。”   皇帝“哦”了一声,似乎恍然大悟了几分,忽的他若有深意地笑了:“是她呀。之前朕还听裕贵太妃说想把他留给弘昼呢,可后来不知怎么又改口说想配个寻常宗室子弟了。”   嘤鸣笑着道:“和亲王已经有嫡福晋了,而且夫妻琴瑟和弦。若是去了和亲王府,也顶多做个侧福晋,若是指婚给寻常宗室子弟,便能混个正经嫡福晋做做了。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   皇帝只淡淡笑了,并未对嘤鸣的一番言辞发表任何看法,他轻声道:“朕点了福端。”   “嗯?”嘤鸣下意识一愣,旋即瞪大了眼睛,“耿盈月许给福端?!”   “不错。”皇帝淡淡道,眸子却已经分毫不移地盯着嘤鸣的表情举止了。   嘤鸣暗自想着,缓缓点了点头,对皇帝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大大的笑脸,“福端,的确很合适呢!他额娘也是汉军旗出身,必然不会嫌弃耿盈月。”曹佳氏虽然抬了满军上三旗,可她的母族还是汉军旗呢,而且如今已经落魄。   皇帝眼底浮现一丝淡淡的安心的笑意,“既然鸣儿也觉得他们般配,朕回头就告诉裕贵太妃一声。”   嘤鸣忙道:“那也告诉我姐夫一声吧,叫平郡王府提前有个准备。”   “好。”皇帝很是宠溺地应了下来,然后抬手抚了抚嘤鸣小两把头上沾染的一片飘落粘上的紫砂玉兰的花瓣,道:“宫中只有重华宫才栽植了紫砂玉兰,你若是带着这片东西回去,可是解释不清楚了。重华宫自月前落成之日起,朕就不许任何人靠近了。”   嘤鸣甜甜笑着点头,然后飞快把捏在手中的那枚福禄寿三色翡翠玫瑰蝴蝶簪给踹进了袖子里,“这个也要藏好了,万一给别人瞧见,我也解释不清楚了。”   同一块翡翠上有三种颜色的,称作福禄寿翡翠。当然了,还有传说中四色的福禄寿喜翡翠,却只是传说而已,嘤鸣未曾一见,甚至连这只福禄寿三色的翡翠也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皇帝看着落了一地的紫砂玉兰,如小舟一般的花瓣零零散散落在洁白如玉的汉白玉地板上,随风婆娑着。   “回去吧,若是离开漱芳斋久了,叫旁人察觉便不好了。”又突然嘱咐道:“咸若馆的日子不会太久了,若是有什么叫你不舒服的人和事情,便去找江吉氏既可。”   嘤鸣一滞,“江吉嬷嬷不是太后身边的人吗?”   抬头便看到了皇帝那带着冷意的面庞,嘤鸣恍然便明白了。原来,皇帝竟然在太后身边搁了眼线,便是那位据说颇得太后信任和看重的江吉嬷嬷。   嘤鸣默默为太后暗叹了一声,忙应了一声“是”,朝他见万福便转身走出了这座重华宫。   忽的她驻足宫门门槛外,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凝望着她背影的男子。   他笑了,手里扇子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心,然后哗的一声,将扇子打开,徐徐摇晃着。   嘤鸣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只无语地抽搐了一下嘴角,果然还是那个附庸风雅的家伙啊……   第47章、皇家婆媳   好在漱芳斋殿外廊下的秀女甚多,时常便有去“更衣”的,所以倒也没有人太在意嘤鸣的离去。   只是她才刚坐下一会儿,便瞧见方才被太后召见进去的索绰罗氏已经出来了,索绰罗氏面带得意的笑容,她挑衅地看了嘤鸣一眼,然后坐回自己位子上与身边的秀女道:“皇上进献给太后娘娘的雨前龙井茶当真是不一般,入口甚是醇香怡人呢!”   原来在里头那么久,倒是混了口茶喝。嘤鸣暗想着,忽然想起皇帝方才的话,他说,要是有什么叫你不舒服的人和事……当时皇帝咬中了“人”这个字,看样子索绰罗氏在咸若馆的嚣张,以及对她的挑衅,只怕也是落在了江吉嬷嬷眼里了,那就等于落在了皇帝眼里。   这个索绰罗氏,看样子日后已经不足以成为她的心头之患了。   这时候,之间江吉嬷嬷也从殿内走了出来,她走到了嘤鸣跟前,微笑着见了个整整齐齐的礼数:“纳兰小主、耿小主,还有陆小主,太后请三位小主进殿回话。”   太后想见她和耿盈月倒是不奇怪,只是陆氏……既是汉军旗,也跟宫中嫔妃没有什么姻亲,怎的太后也要召见她?虽然心中满腹疑问,但也不敢多问什么,只道了一声“是”,便随着江吉嬷嬷进殿去了。   殿中檀香的气息浓郁地铺面而来,直叫熏得人肺腑抗拒。嘤鸣不敢抬头去看,只匆忙与耿盈月、陆簪缨二人敛衣伏跪下来,口里齐齐问吉祥话:“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金安。”   皇太后端坐在宝座上,似乎神情已经有些惫倦,似乎是强撑着才能保持端坐威严的仪态。太后身旁侍立着的是体态微丰、容貌端方的娴妃乌拉那拉氏,娴妃手里拿着鼻烟壶奉上,柔声关切地道:“太后闻闻龙脑薄荷吧,也提提神。”说着,便打开那精巧的鼻烟壶的盖子,送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脑袋一低,将鼻子凑到了鼻烟壶口,徐徐地长长地一吸,这才精神见好了几分。   嘤鸣也依稀可以闻得到龙脑与薄荷交融的一种清凉沁人的气味,的确要比那熏人的檀香味道好闻多了。   这时候,扶着自己大肚子坐在太后左手边椅子上的皇后富察氏,柔柔殷切地道:“若皇额娘觉得不适,不如叫人把熏炉搬出吧。气味太浓郁,只怕会让您闻着不适。”   太后脸色并未见半分笑容,语气也是冷冷淡淡的:“哀家礼佛多年,最喜欢檀香,一日不闻,才会觉得不适呢。”   皇后脸色滑过一丝尴尬之色,只得忙垂下头去,低低应了一声“是”,又含笑道:“果然还是娴妃妹妹侍奉太后最贴心了。”   太后人家还是冷淡的语气:“娴妃是哀家的亲侄女,自然是最贴心的。”   皇后点头再度称一声“是”,满脸带着温和谦恭的微笑,她侧脸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三个秀女,便温声道:“皇额娘既然要问几个秀女话,不如叫她们先起来回话吧。”   太后瞥了一眼嘤鸣等三人,“皇后好记性,哀家终究是老了,一不留神就给忘了。都起来吧!”   “谢太后恩典!”嘤鸣三人齐声谢恩,这才站起身来。   皇后急忙笑容敦厚地道:“皇额娘身子骨精神着呢,您不是说还要给永璜亲自选福晋吗?”   皇后口中“永璜”,嘤鸣自是明白是谁。大阿哥永璜,皇帝的庶长子,哲妃富察氏之子,生于雍正六年,如今已经九岁了,比皇后嫡出的二阿哥永琏还要大两岁。只是哲妃运数不济,在皇帝登基前两个月突然殁了,皇帝怜惜,所以登基后便追封她为哲妃。因大阿哥早已入读,所以也没有再安排养母,直接便住进了阿哥所里。只是据说,太后很是疼爱这个丧母的可怜长孙,对他十分关爱。大阿哥也对太后十分孝顺,日日晨昏定省,从不落下。   太后声音突然高了几度:“那是自然!永璜失了生母,孤苦伶仃,哀家自然不容许旁人欺侮他!”话中满是威严,太后看向皇后的目光再度冷了几分下去。   皇后笑容莞尔:“皇额娘说笑了,皇上如今统共就三个皇子,虽然嫡庶尊卑有别,可个个顶顶要紧的,如今会有人敢欺侮呢?”   太后淡淡哼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嘤鸣不禁暗叹,这对婆媳……看着是太后威风凛凛,可是皇后又何曾落了下风呢?好一个“嫡庶尊卑有别”啊!   皇后端了身子,仔细打量了下头站着的三个秀女,笑容十分和蔼:“这三个秀女,模样都是顶顶好的,皇额娘的眼光当真是不俗。”   太后不置一词,只扫了一眼三人,便道:“耿氏,裕贵太妃惦记着你,你便去一趟寿康宫给你姑母请个安吧。”   耿盈月一听,急忙谢恩不提。   如此一来,这殿内便只剩下嘤鸣与陆簪缨二人。   太后接过娴妃亲自奉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问道:“这些日子在咸若馆,规矩学得如何了?”   嘤鸣忙顿了一个深深的万福,脆声道:“回太后的话,如今已经谙熟了几分。”   陆氏也忙谦顺地道:“多谢太后娘娘派江吉嬷嬷耐心教导,奴才方才不至于出了大错。”   嘤鸣的回答自是中规中矩,相较之下,倒是陆氏嘴巴很甜。   太后也忍不住抬眼睨了她一眼,“你倒是很会说话。”   这话一出,陆氏额头上不禁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来,声音也不由带了几分慌乱:“太后娘娘泽恩之下,奴才心怀感激。”   太后淡淡“嗯”了一身,脸上的威严之色略消减了几分,神色间露出几分疲色来。   皇后微微含笑,语气甚是祥和:“既知道感恩,可见是个性情上佳的。日后也自然会好好孝顺侍奉皇额娘。”   太后睨了皇后一眼,道:“皇后倒是十分贤惠。”   皇后略垂首,徐徐道:“臣妾是皇后的皇后,既为中宫,自然就应该有容人之量。何况今年是皇上登基一来第一次选秀,自然该多留几个品性上佳的秀女充实内廷,也好为皇上延绵子嗣才是。”   这番话,的确算得上贤惠无比了,配合上皇后那诚恳的语气、和气的面孔,还真真会叫人觉得这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贤后呢。   第48章、皇帝驾到   檀香的屡屡烟气缭绕了这座小小的漱芳斋殿宇,愈发叫着殿内朦胧不清,只有皇后那端庄温和的微笑永远保持地那样完美无瑕。   这时候,娴妃面上也含了微笑:“皇后娘娘贤德,可惜哲妃姐姐命苦,没能活到今日。否则如今便和我同列四妃之一了。”   皇后依旧笑容端和:“是啊,哲妃是本宫的同族堂妹,从前本宫一直都是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其实,她为皇上生下大阿哥,又多年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其实追封个贵妃也不为过的。”   嘤鸣忽的瞥见了娴妃脸上那已经几乎难以保持下去的笑容,便立刻了然。娴妃说哲妃与她平列四妃之一,皇后却说追封哲妃个贵妃也不为过,可真真是给娴妃难堪了。哲妃虽然也是姓富察氏的,可到底只是富察氏的旁系庶出,若非她给皇帝生过一个儿子,只怕也不见得能追封为妃子呢。   太后也蹙起了眉头,她刚想替自己的侄女说点什么,这时候一个穿着蟒服的五十来岁太监快步躬身进来,禀报道:“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皇帝不是说,今儿不来听戏了吗?”太后满脸疑惑之色。   太后的话才刚落音,便听得外头太监尖细的嗓音扬声高高响起:“皇上驾到——”   板着这一声嗓音,嘤鸣与陆氏已经齐齐伏跪了下去,而殿外廊下听戏的秀女自然也都齐刷刷整整齐齐跪了一大排。殿内的嫔妃们,甚至还有身子沉重的皇后,也都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嫔妃均已蹲身跪下,皇后侍立在旁,身子微微欠着。   嘤鸣只听得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近了,一双明黄色绣着盘龙云纹的靴子飞快从她身旁走过,而她分明看到,那靴子的主人走到她身旁的时候,略略顿了顿,才重新走上太后跟前。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了。”皇帝已经朝着太后见了请安礼。   太后语气里带了慈祥的意味:“皇帝不是忙于朝政吗,怎么突然过来漱芳斋了?快起来吧。”   皇帝起了身,几步上前便坐在了太后身旁刚刚被太监搬过来的一个紫檀椅子上,皇帝的目光再殿内成群的女人身上略略一扫,他淡淡道:“都免礼吧。”   “谢皇上。”这一声谢,莺莺燕燕、袅袅婷婷,端的是柔情蜜意。   皇帝如今的衣着已然与方才在重华宫时候不同了,显然是先回去换了衣裳才过来的。皇帝扫了一眼殿内成群的女人,目光自然也飞快扫过了两个秀女,还特意在嘤鸣与陆簪缨身上仔细瞧了两眼,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旋即他看了看皇后富察氏的肚子,便道:“皇后身子重,不宜久立,快坐下吧。”   皇后一听,立刻脸颊飞速洋溢起浓浓的喜悦,她柔声应道:“是,多谢皇上关怀。”说吧,便端庄地坐回了位子上。而除了皇后之外,所有嫔妃、秀女自然只有站着的份儿。毕竟这宫里,只有太后、皇帝、皇后才算正经主子,嫔妃只能算“小主”。   这时候一直沉默无言的慧妃高氏突然盈盈开口,她语气柔软腻人,娇声道:“皇上果然还是对皇后娘娘最好了。”   皇后笑吟吟道:“皇上对慧妃妹妹也是顶顶好的。”   慧妃娇柔一笑,面含了三分羞涩,低低道:“皇后娘娘打趣臣妾了。”一边如此说着,她抬眼柔柔看了皇帝一眼,复又垂下头去,娇羞不胜。   此刻,嘤鸣微微一撇,果然既看到了娴妃那隐隐含怒的面庞,只不过碍于皇帝在此,不便发作罢了。   太后脸色也甚是有几分不愉,只是慧妃并无失仪之处,她也总不能鸡蛋里挑骨头,便面容慈祥地指着嘤鸣与陆簪缨二人道:“这二个秀女,是皇帝自己点的。哀家瞧着也不错,纳兰氏出身体面、规矩也好,而陆氏虽然家世低些,只不过皇帝既然瞧中了,留下来也无妨。”   嘤鸣听得一呆,看样子为了掩饰,皇帝钦点了她和陆氏“上记名”啊,而让太后不满的应该是汉军旗的陆簪缨吧?所以方才言语中太后才多有挑剔了。也幸亏陆簪缨聪慧,勉力应对之下才没有出了错漏。   皇帝面带微笑,“既然皇额娘也满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说着,皇帝又问皇后,“毓敏觉得如何?”   毓敏,便是富察皇后的闺名。此刻皇后心中是何等滋味,嘤鸣不得而知,只不过皇后脸色却异常温婉端庄,她颔首道:“这两位妹妹都是极好的,臣妾瞧着也十分喜欢。”   皇帝点头,便又对太后道:“如此便定下了。其余的秀女,还请皇额娘做主留几个便是了。”   此话让太后颇有几分满意,她微笑着说:“皇后方才说今年是皇帝即位后头一次选秀,应该多留几个秀女,好为皇帝延绵子嗣。这话也甚是合乎哀家心意,皇帝以为如何?”   皇帝笑了笑,“倒也不必留太多,日后三年一选秀,还长远着呢。另外,还有不少近支的宗室子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   太后徐徐颔首:“的确如此,虽说宗室近支也是要紧的事儿,不过那也得皇帝挑剩下了,才能给他们指婚福晋。”   皇后笑容端庄温婉:“皇额娘所言甚是。方才召唤进来的那位索绰罗氏秀女,长相就是顶顶出挑的,还是皇额娘的姻亲呢。虽然不及娴妃妹妹与太后之亲,可她的额娘也是皇额娘的堂侄女呢。”   皇帝听了,只挑了挑长眉,却对此不置可否。   太后见状,忙和蔼地道:“皇帝既然过来了,哀家叫人把索绰罗云脉传唤进来请个安,皇帝也瞧瞧可否入眼。”   皇帝却摆手微笑道:“日后再说吧。”说着,他站起身来,道:“儿子养心殿还有不少折子没批阅呢,这就先回去了。”   皇帝这一起身,皇后自然不能站着,急忙撑着沉重的身子站了起来,与一众嫔妃、秀女们一起恭送皇帝离开。   皇帝一走,太后的脸色已然有几分难看了。她才刚说了让皇帝见见索绰罗云脉,皇帝便推说要回去批阅奏折,分明是给太后没脸啊!   一时间,漱芳斋殿内一片静谧,人人都大气不敢喘,生怕惹怒了皇太后。   良久之后,皇太后冷冷道:“今儿到此为止吧!哀家也乏了!娴妃送哀家回慈宁宫,你们也各自退了吧!”   “是!”殿内齐刷刷伏跪了下来。   第49章、克父母   咸若馆。   众秀女们回到咸若馆众的时候,天色还没有黯淡下来。陆簪缨脸上喜色难掩,走到嘤鸣房门口,她忍不住执了嘤鸣的手见了个拉手礼,“我今年十六岁了,三月里生辰。”   嘤鸣忙道:“我比姐姐小一岁半呢。”   陆簪缨语气甚是柔和:“日后要和妹妹一起相互扶持了呢。”   嘤鸣笑着点头,“自当如此。”——以这个陆簪缨的脾性,的确是个可以结盟的伙伴。在咸若馆的日子里,陆簪缨作为汉军旗秀女中拔尖的,处处温和待人,从不惹是生非,处理人际关系,也甚是玲珑。   这时候身侧传来了一声嗤笑,索绰罗云脉带着一脸尖刻的笑容走了过来,“真是要恭喜两位妹妹了,才进去漱芳斋正殿那么一小会儿,便运气那么好,就遇见了皇上!”   陆簪缨听得这话的语气难听,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嘤鸣勾唇一笑,淡淡道:“是啊,运气好了,自然是挡也挡不住的!”   索绰罗云脉冷哼了一声,“才见了皇上一次,便这般小人得志,这可与纳兰妹妹平日里温和端庄的样子不相符啊!”   嘤鸣无惧地笑了,“其实方才太后娘娘也说要传了索绰罗姐姐进去,让皇上瞧瞧呢!可惜了,皇上似乎对姐姐不感兴趣呢!真真是可惜了太后娘娘对姐姐栽培呢!”   “你——”索绰罗云脉已然气得紫涨了脸庞。   这时候,陆簪缨急忙拉了拉嘤鸣的袖子,低声道:“这里是咸若馆,咱们到底还没册了位份,还是退步一步海阔天空的好。”   可索绰罗氏的耳朵极尖,当即便嘲讽地笑道:“册了位份又如何?凭你一个五品同知的女儿,顶天了也不过是个常在罢了!”   索绰罗氏这话说得甚是难听,语气更是尖刻,当即便叫陆簪缨脸色微涨,却生生忍了下来。可嘤鸣的性子,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当即便高声音反驳道:“秀女位份如何,素来都是要听皇上、太后的,怎么如今倒是要由索绰罗姐姐你来做主了?!!”   “你——你休得胡言乱语!!”索绰罗氏忍不住大吼道,“以她的家世,不是常在,莫非还会一下子封了贵人不成?!素来秀女一入宫便初封贵人的,无不是家世出众之辈!哪里由得一个小小汉军旗同知之女一下子便做了贵人?!”   嘤鸣冷笑道:“做贵人还是常在,也是皇上太后说了算的,可轮不到索绰罗姐姐来下定论!姐姐这般逾越规矩,也不怕被撂了牌子了吗?!”   索绰罗氏怒道:“我额娘是太后的侄女,谁敢撂了我牌子?!你少在哪儿胡说八道!”   索绰罗氏这一声吼声极大,连吐沫星子都喷到了嘤鸣的脸上,此刻她的早已不复那美艳动人的模样,俨然那面孔已经有些扭曲了。   嘤鸣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远亲罢了!以此来炫耀,未免也太不知所谓了些!”   索绰罗氏听了这话,顿时眼中充血,已然失去了理智,她怒吼道:“你——你不过是个克父克母的贱蹄子,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这话一出,嘤鸣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说他她父母俱亡也就罢了,虽然不好听些,却也是实话实说,可一定“克父克母”的帽子扣下来,对于古代的女子而言,可是谁都擎不起的骂名!!   嘤鸣只瞥见咸若馆廊子尽头江吉嬷嬷正急匆匆朝着这边走来,可见是她们的争吵之声,已经被宫女迅速禀报了上去,嘤鸣心底浮起一抹冷笑,旋即冷冷一眼便瞪了过去:“你说什么?!!”   索绰罗氏得意地笑了,再度尖声道:“我说你是个克父克母的贱蹄子!!”   伴着她这句话落音,令一声清脆的“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咸若馆。是嘤鸣的手在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便扬了起来,狠狠一巴掌便掴再了索绰罗氏那满是脂粉香气的脸蛋上。   索绰罗氏的半边脸已然红了起来,陆簪缨更是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愕与不可置信,她哪里想到纳兰英宁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便掴掌秀女?!比陆簪缨更不可置信的是索绰罗氏自己,她感受着自己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心底里更是恼怒异常,她用自己气得已然颤抖的手指着嘤鸣的鼻子:“你、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嘤鸣狠狠道。   索绰罗氏怒气膨胀,此刻只有满心怒火,如何察觉江吉嬷嬷已经靠近了,当即她便扬起了巴掌,作势要打嘤鸣。   陆簪缨见状,急忙大叫了一声“小心”,手上也飞快要来拉嘤鸣退避开来。   然而,并不需要。   因为索绰罗氏那扬起的右臂已经被江吉嬷嬷一把按住了,浑厚低沉的老妇人的声音响起:“索绰罗小主,这里是咸若馆,是秀女小主们学规矩的地方,不是放纵违背规矩的地方!”   索绰罗氏见是太后派遣来教导秀女规矩礼仪的江吉嬷嬷,也不敢放肆,她急忙委屈地道:“嬷嬷!您看看我的脸,全都是被纳兰氏给打的!她竟敢打我,您一定要回禀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做主啊!!”   江吉氏神情淡淡道:“太后才刚刚嘱咐了奴才,要好好教导索绰罗氏小主规矩!还请小主日后举止规矩一下!不要惹是生非,否则被撂了牌子,可别怨在奴才头上!”   索绰罗氏面露惊愕之色:“怎么会?我怎么会被撂了牌子?!”   江吉氏语气里不带丝毫感情,她道:“小主若是还如此一味张狂之下,那可就说不准了!太后固然有心照顾小主,可若小主的举止让皇上都不满了,太后也未必会和皇上唱反调!”   这话叫索绰罗氏联想到了嘤鸣方才所说的一席话,此刻她心中哪里还有什么恼怒,只剩下惧怕担忧了,她急忙抓住江吉氏的手臂:“嬷嬷!您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能落选的,我真的不能落选啊!!”说着,竟嘤嘤哭泣了起来,端的是好不可怜。   江吉氏微微一笑:“只要小主收敛性子,好好学习规矩,自然太后会让小主留下的。”   索绰罗氏听了这话,飞快点了点头,“是!是!我以后什么都听嬷嬷的!”   江吉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看了嘤鸣与陆簪缨一眼,便道:“时辰不早了,两位小主也请回房歇息吧。今日之事,奴才不会上奏。请几位小主尽管安心。”   陆簪缨这才松了一口气,便对嘤鸣道:“既然如此,我先回了。纳兰妹妹也早些歇息。”   嘤鸣冲她微笑点头。就此别过。   第50章、册封   只是,江吉嬷嬷说的“不会上奏”,却并没有兑现诺言。她只是没有上奏太后,却在当日夜里,去了皇帝的养心殿,将傍晚之事一五一十禀报了上去,自然也包括索绰罗氏大吼而出的“克父克母的贱蹄子”这种话。   皇帝脸色浮起浓浓的霜色,他眼底阴沉沉的:“她真的说了那种话?!”   江吉嬷嬷躬身道:“一字不差,奴才不敢胡编乱造。纳兰小主似乎也真真动了怒了,当场就打了索绰罗小主一个耳光。”   “哼!!”皇帝的回应却只是这么一个字。   江吉氏忙又道:“不过奴才已经将此事按了下去,索绰罗小主不会再闹了。”   皇帝不发一言,他凝沉着眉头良久,便从桌子上抽出一本册子,直接扔给了旁边侍立的副总管太监王钦,吩咐道:“叫底下照着朕所写,拟定好给秀女们的册封诏书,明日直接发去咸若馆宣读!”   王钦听了,急忙道:“皇上,照例册封秀女,得问过太后娘娘……”   “这点小事,就不必惊扰太后了!”皇帝只冷冷道。   王钦一咬牙,急忙打千道了一声“嗻”,于是飞快便退了下去。   翌日清晨,便听得外头吵吵嚷嚷的,嘤鸣晨起梳妆打扮的时候,二等宫女绣衾端了洗脸的温水来,“两位小主快些梳洗打扮吧!御前的公公来了,是特意来宣读册封旨意的!!”   “这么快?”嘤鸣不禁面露惊讶之色,她还以为还得再等些日子呢。毕竟秀女们才学了一个月的规矩啊!   耿盈月飞快将一只赤金簪子簪在旗髻上,笑盈盈对嘤鸣道:“那我得恭喜姐姐了!”   绣衾已然飞快拿起了嘤鸣的象牙梳子,道:“奴才伺候小主梳头吧!可千万别耽误了宣读圣旨的吉时啊!”   如今时辰以不过天才刚刚亮的卯时而已,可是咸若馆殿前已经齐聚了二三十个秀女,个个都已经打扮妥当,且比往里妆容更加精美、衣裳也更加靓丽,端的是脂粉如云,个个娇柔。   负责来宣读圣旨的是御前的总管大太监吴书来,他私底下与江吉嬷嬷确定了人数是否齐全之后,便拿出了一封明黄色云龙纹手谕折子来:“请诸位秀女小主接旨——”   一语出,殿外所有的秀女都齐刷刷在月台下跪了下来,俱是谦恭之态。   只听吴太监扯起嗓音,扬声宣读道:“汉军镶黄旗从七品光禄寺典簿石清之女石氏、汉军旗正白旗从六品赞善肖南楼之女肖氏、汉军正红旗从六品州同徐伯年之女徐氏、汉军旗镶蓝旗正六品通判宋可显之女宋氏,俱封为正七品答应,钦此!”   第一道手谕念完,秀女中四个汉军旗的秀女齐齐磕头,道了谢恩。   吴太监再度拿出第二本手谕折子:“满军旗镶黄旗从五品鸿胪寺少卿郭佳哈梵之女郭佳氏、汉军旗从五品委署护军参领张原之女张氏、汉军旗从五品都转运盐司副使许义山之女许氏……俱封为正六品常在,钦此!”   跪在嘤鸣左侧的陆簪缨听到几个常在里没有她的名字,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她的位份必然便是贵人了。   果然吴太监又拿出了第三本手谕折子,扬声宣读道:“满军正白旗正二品江浙巡抚索绰罗氏、汉军正黄旗正五品同知陆士隆之女陆氏,俱封为正五品贵人!钦此!”   所册两位贵人齐齐弯身磕头,道:“谢皇上恩典!”   嘤鸣听了,忙冲陆氏一笑,低声道:“恭喜陆姐姐封了贵人。”   可右边跪着的索绰罗氏却嗤笑道:“是该恭喜她,只是可惜了纳兰妹妹你,竟然被撂了牌子呢!”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咯咯笑了两声,言语间甚是得意。   嘤鸣这才一愣,对了,这几道手谕里,并没有给她的册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簪缨也满是担忧之色:“撂牌子?怎么会……”   索绰罗氏哼了一声,“可见皇上也不会要克父克母之人为嫔妃的!”   嘤鸣冷冷睨了她一眼,这个索绰罗氏,是脸上的肿消了,才又犯抽了?!   索绰罗氏看到嘤鸣如此可怖的目光,不禁脖子一缩,可又立刻色厉内荏,佯装强势地抬起了下巴了,与嘤鸣对视。   这时候,吴太监清嗓子咳嗽了一声,语气却比刚才带了几分和气甚至是讨好的语气:“还有最后一道圣旨,是给正白旗纳兰小主的!请侍郎纳兰永绶之女、纳兰小主上前接旨!”   嘤鸣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她没有和陆氏还有索绰罗氏一起册封呢?心下虽然疑惑,却忙起身,快步走上前,走到秀女们的最前列,这才敛衣重新跪了下来。   这次吴太监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的不是手谕折子,而是一卷黄帛,素来手谕都是些再明黄折子上,只有正式的圣旨才是写在明黄色双龙戏珠黄帛之上的,以示隆重。只是册封个贵人,有必要如此吗?贵人,可着实不是什么高位嫔妃,而且没有人数限制,皇帝是想封多少就可以封多少的。素来,只有册封嫔或者妃才会……想到此,嘤鸣心下怦然一动。   难道皇帝给她的位份不是贵人,而是更高的……   慈宁宫。   娴妃乌拉那拉氏已然失去了平日里的端庄自矜之态,她急匆匆愣是小步子跑进了太后的寝殿,“姑母,不好了!”   皇太后此刻才刚刚起身,宫女们正在服侍她梳妆,太后见到自己侄女如此仪态,不禁皱了眉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哀家在,有什么‘不好’的?!”   娴妃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急忙补了一个万福礼,这才急切地道:“皇上一早派了王钦来臣妾的景仁宫,吩咐臣妾给新晋嫔妃安排宫苑!”   太后微微一笑:“你如今帮皇后协理六宫,这种事儿让你去安排,是皇帝看中你。”   娴妃却急得不成样子:“可是、可是——臣妾一打听才知道,皇上已经叫吴公公带着手谕去咸若馆册封秀女们位份了!”   “什么?!!”太后不禁惊愕住了,“虽说秀女名额定了下来,可是位份册封这么要紧的事儿,皇帝怎么能不问问哀家,就自作主张?!!”太后脸色已然怒急。   娴妃叹了一口气,“原来以为,得再等几天呢。没想到皇上突然就……还让臣妾即刻安排好宫苑,说下午新晋嫔妃就要住进去呢!”   太后老脸甚是阴沉,她急忙吩咐身旁太监道:“小常子,你即刻去打听,皇帝给秀女们分别册封了什位份!尤其是索绰罗氏的位份!”   “嗻!”(明天正式上架,今天还是三更~~)   第51章、舒嫔   咸若馆众一片寂静,唯有吴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分外清晰,响彻馆内。   “朕惟选令德以赞壸仪,以昭茂典。佐宣内治,必资柔顺之贤。尔侍郎永绶之女叶赫那拉氏,毓质名门,赋性柔嘉,持躬淑慎。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舒嫔。尔其益修妇德、矢勤慎以翼宫闱。钦哉!”   此旨意一出,不但是嘤鸣傻掉了,刚刚被册为正五品贵人的索绰罗氏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嘴里还不断喃喃念叨说“不可能”。   念完了圣旨,吴书来笑眯眯道:“舒嫔娘娘,请接旨吧!”   嘤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双手承接那卷明黄色的黄帛旨意,口里清声道:“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恩典!”——是啊,里头不是有一句“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吗?至于是不是真的“仰承”了,那可就难说喽!   只是接了这道圣旨,嘤鸣却觉得异常沉甸甸的。这秀女中独一无二的嫔位,又哪里是那么好接的?!的确,祖制没有规定,秀女初封位份之高低,但是自圣祖朝中后期开始,秀女入宫,初始位份最高也只是贵人而已。譬如嘤鸣的姑祖母圣祖温惠贵太妃瓜尔佳氏,刚进宫的时候也只是封了贵人而已,后来才封嫔立妃的,当初她的家世门第可丝毫不必嘤鸣差了半分去!   此刻嘤鸣已经感受到身后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无数嫉恨的目光了,尤其是……索绰罗氏。   慈宁宫首领太监常顺已经飞快赶回去复命了,“启禀太后娘娘,索绰罗小主封了正五品的贵人!”   听了这的回话,皇太后面露少许满意之色,“皇帝自作主张,可还算顾及了哀家的心意。”   娴妃侍立在旁,微笑道:“皇上自然是孝顺太后娘娘的。何况索绰罗氏可是江浙巡抚之女,位份也不至于太低了去。如今封贵人,也算是打圣祖朝就有的惯例,照例,顶多一二年,便会晋嫔位,也算合乎家世身份了。”——想到索绰罗氏很快就会封嫔,娴妃心中掀起淡淡的烦忧,若她福气大,有了生养,岂非跟她平起平坐了?想到此,心里终究有些不甘心。   太后又问常保:“除了她,应该还有一个贵人吧?”   常保点头,“还有汉军旗同知陆士隆之女,也封了贵人。”   太后听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个五品同知的女儿居然也封了贵人?!为什么皇帝总是偏爱那些出身卑贱的?!”   娴妃急忙道:“满汉一家,是圣祖朝就有的惯例,好容易才选秀一次,总得留个贵人的位置给汉军旗的秀女才是啊。”   太后哼了一声,“也罢!她出身低微,也好歹是个汉军旗世代官宦之女,总比个包衣贱婢强些!”   娴妃不禁掩唇一笑,“太后娘娘忘了,现在高氏可不是包衣贱婢了,而是满军旗下五旗的旗籍呢!”   太后冷笑了笑,“皇帝的性子,真真不是随了谁了!越是卑贱的,他越是当个宝!反倒是那些出身高贵体面,竟只一味冷落着!”   这话叫娴妃听得心中黯然,“是俪兰不争气,让姑母费心了。”   太后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这这索绰罗氏甚是美艳,但愿她能帮你争几个宠爱吧。”   娴妃忙做万福,道了一声“是”,心底里却忍不住酸溜溜的,忽的她有问道:“常公公,还有那个纳兰氏呢?以她的家世出身,应该至少也得是个贵人吧?”   常保面色尴尬,他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册封了纳兰小主为……舒嫔。”   娴妃不禁一惊,“直接封嫔?!!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太后脸色也板了起来,“皇帝真的一下子就封了叶赫那拉氏为嫔?!”——叶赫那拉氏,是纳兰氏的全称,因为满人的姓氏都是音译过来的,所以也可以做“那拉氏”或者“纳喇氏”。   常保身子躬得更低了几分,“千真万确,圣旨已经当着咸若馆所有秀女的耳朵宣读了。”   太后脸色极为不快,“若只是封几个贵人、常在、答应也就罢了!左右位份不高!可嫔位就不同了,如今宫中高位空缺,嫔也能做一宫主位了!皇帝怎能不请示哀家,就封了个嫔?!他眼里还有哀家这个额娘吗?!”   娴妃急忙从中劝慰:“太后娘娘严重了。”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阴沉的老脸上尽是不满之色。   娴妃只得道:“可是现在封都封了,太后再生气也是无益啊。要紧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皇上可是叫臣妾给新晋的嫔妃安排宫苑呢!”   太后冷哼道:“皇帝这是在试探哀家呢!!”   娴妃也是一脸为难之色,“那臣妾该如何安排呢?尤其是……舒嫔。”   太后道:“你是皇帝嫔妃,自然是不能忤逆皇帝的心意!皇帝要你安排,你就得安排得让他满意才是!否则等皇后临盆之后,你就别想保住协理六宫之权了!”   娴妃忙道了一声“是”,正是因为皇后有孕,太后才为她争取到了协理六宫的大权,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权利的。   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事儿有些不寻常,常顺,你去查查,皇帝怎么就一声不吭直接封了纳兰氏为嫔呢?”   常顺急忙道:“回禀太后,这事儿江吉嬷嬷跟奴才说了,似乎是昨晚索绰罗小主语出不善,甚至说出纳兰小主是‘克父克母’之类刻薄的话,怕是传扬进了皇上的耳朵里,引皇上生了怜意。”   太后听了,狠狠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这个索绰罗氏!原以为还能帮衬你几分!没想到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才刚进宫,就惹出这祸!这个混账东西,难道她忘了,皇帝自幼是养育在圣祖爷膝下的吗?‘克父克母’这几个字是断断不许再宫里说出口的!”   娴妃也忍不住叹气,“是啊,圣祖很是疼爱皇上,皇上也十分敬仰圣祖爷。”——而圣祖康熙爷就是父母均早逝的,索绰罗氏骂纳兰氏‘克父克母’,只怕已然让皇上觉得有映射圣祖爷之嫌了。如此一来,也理所当然的,对纳兰氏生出怜悯之心。   第52章、储秀宫主位   在咸若馆内最后一个上午,可真真把嘤鸣给烦得不行,一波波的秀女前来拜访请安,一个个少不得旁敲侧击地问她,为什么独独她封了嫔、为什么独独她受到皇帝偏爱?总之都是些这类的话,当真叫嘤鸣应对得头都快炸了。   午膳也是格外隆重,不再拘泥于之前一荤一素的菜色,足足增添了好几倍!嘤鸣也不吝啬银子,个个都给了足足的打赏,倒是和咸若馆的宫女、嬷嬷相处得很是不错。   耿盈月也似乎十分高兴地样子,她看着满桌子精致珍馐,忍不住食指大动,“我真是沾了姐姐的光了!进宫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吃得这般丰盛呢!只是……”耿盈月叹息了一声,“吃完这顿饭,我就得跟姐姐告别了。”   是啊,午后她就得搬出咸若馆,去东西六宫的某处居住了。而咸若馆之地,嫔妃是不许来的,也只有皇帝、太后和皇后才有召见秀女的资格。如今上记名的秀女都册了位份,剩下的秀女也会很快指婚宗室子弟,然后就各自回家,等待婚期了。   嘤鸣执了她的手道:“是啊,今日一见,日后就得等妹妹婚后,作为宗室福晋进宫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耿盈月听了,瞬间小脸蛋涨红:“姐姐浑说什么呢!”   嘤鸣忍不住掩唇笑了。   耿盈月嘟了嘟嘴巴,旋即露出温婉的微笑,“只是我没想到,皇上竟然封了姐姐为嫔呢!不过这样也好,皇上这样宠爱姐姐,姐姐日后封妃、封贵妃只怕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呢!”   “嘘!”嘤鸣急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话去了外头,可不许对外人说。”   耿盈月忙点头,“我明白的。只是想想方才索绰罗氏那脸色,我就觉得痛快!她居然还敢讽刺姐姐撂牌子!简直是脑袋糊涂了,留到如今的秀女,不是上记名,就是要赐婚给宗室近支的,怎么还会撂牌子?!以后姐姐是舒嫔娘娘,她是索绰罗贵人,姐姐可要好好教训她,叫她张长记性才好!”   看耿盈月张牙舞爪的样子,叫嘤鸣忍俊不禁。忽的却见敞开着的门外,索绰罗氏脸色铁青难看,已然是不知在外头听了多久了。   索绰罗氏只得狠狠咬了咬牙齿,朝嘤鸣蹲了一个不甚周全的万福,便扭头飞快去了。   耿盈月“嗤嗤”笑了,朝着索绰罗氏的背影大声叫嚷道:“姐姐,你快看她的脸,真真都绿了呢!!她也有今日,真是叫我痛快!呵呵!!”   午膳过后,咸若馆的掌事嬷嬷江吉氏便亲自引了一个三十许的方脸太监前来,那太监也是穿着蟒服的,只不过顶戴是七品的。照例东西六宫均设首领太监,其中皇后身边是六品首领太监,其余嫔妃宫中则是七品。首领太监只听从一宫主位吩咐,打理这一宫大小适宜。   江吉嬷嬷朝着嘤鸣见了大礼:“奴才江吉氏,给舒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那太监也甩下马蹄袖,敏捷地跪拜行大礼:“奴才储秀宫首领太监徐晋禄,给舒嫔主子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嘤鸣明确地听出了这二人对她称谓的不同,只有自己宫里的奴才,才会称呼上头伺候的主位娘娘为“主子”或者“小主”的。   嘤鸣微微一笑,“快请起吧。”   二人道了“谢恩”,这才起身侍立。   徐晋禄满面笑容,躬着身子道:“娴妃娘娘亲自选了储秀宫给娘娘,从今儿起娘娘就是咱们储秀宫的主位娘娘了!”   储秀宫,是西六宫之一,据说紧挨着御花园,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嘤鸣点点头,“那真是要多谢娴妃娘娘。”   徐晋禄忙连称了两声“是”,又上前道:“娘娘的肩舆已经在停放在咸若馆了,若是娘娘别的事儿,不如这就启程去储秀宫可好?”   嘤鸣忍不住看着耿盈月,虽然相识只有月余,嘤鸣却是真心把她当成朋友了,叹了一口气,便道:“那我去了。”   耿盈月起身,朝她见了一个万福礼。   嘤鸣上前拉住她的手,殷殷道:“日后若有机会进了宫,一定要来储秀宫看我。”   耿盈月郑重点头,眸中隐隐含着水意:“一定。”   咸若馆外,是一片景色极佳的花园,地方也很是宽阔,今日既安排好了新晋嫔妃宫苑,自然各自宫里的首领太监也带着人来接嫔妃们各自去了。只是按照宫规,只有嫔以上的嫔妃才可以乘坐肩舆、暖轿之类的代步工具,贵人及以下的低等嫔妃,只能自己走去,不过有专人为她们拿包裹罢了。   咸若馆外,孤零零停靠着一架崭新的四人抬红木雕花肩舆,着实有些太过显眼了。如今谁都知道,侍郎之女纳兰氏封了嫔位。   嘤鸣刚坐上那肩舆,便看到在两三个宫女太监簇拥下索绰罗氏给走了出来。   索绰罗氏脸色已然有些发青,可如今位份各异,自然容不得她放肆,位份差一级,便要低人一等,便要处处谦恭,不得冒犯,否则便是违了宫规,违了尊卑之礼,那可不是小事。从前都是秀女,如今嘤鸣是一宫嫔主娘娘,而索绰罗氏只是景仁宫娴妃娘娘坐下配殿中的一位贵人小主罢了!   照理说,新晋秀女封贵人也不算低了,可偏偏有了嘤鸣的这个舒嫔在上头,便是生生压了索绰罗氏一头。五品贵人的位份,也便显得低微了许多。索绰罗氏只得满不甘愿地朝着嘤鸣见了一个万福,口里却不说半句吉祥话,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这时候,陆簪缨也走出了咸若馆,她看到嘤鸣,便几步飞快上前,见了个万福礼:“舒嫔娘安好!”   嘤鸣忙略做弯身并点头微笑,“陆姐姐客气了!”又问:“不知陆姐姐被安排在哪个宫苑?”   陆贵人含笑道:“钟萃宫的西配殿。东配殿住着的是皇上藩邸出身的金贵人,听说是个非常和气的人。”   嘤鸣点了点头,这位金贵人是皇帝藩邸侍妾,据说也略有几分宠爱的样子,性情和十分温和。能与这样的人同住一宫,的确是很不错了,嘤鸣点了点头:“钟萃宫和储秀宫距离不远,望姐姐常来坐坐。”   陆贵人笑着点头:“婢妾不胜荣幸。”   按照妃嫔位份,只有妃位以上的才可以自称“臣妾”,嫔位则自称“嫔妾”,嫔位以下的就只能自称“婢妾”了,是以陆贵人才有如此自称。(此系杜撰,并不符合历史)   第53章、陪嫁〔上架求订阅求月票!!)   储秀宫坐落在西六宫宫殿群的最东北处,东侧紧邻御花园,的确是个位置很不错的地方。而陆贵人所居住的钟萃宫则是东六宫最西北处,西侧紧邻御花园。也就是说储秀宫和钟萃宫之间只间隔一个御花园。所以嘤鸣说,钟萃宫和储秀宫距离不远。   储秀宫……嘤鸣看着眼前的这座单檐歇山顶殿宇,黄澄澄的琉璃瓦在初夏午后暖煦的阳光照耀之下,金光鳞鳞,甚是夺目。她似乎记得,慈禧后来也是住在储秀宫的……额,慈禧好像也是跟她同姓的。都姓叶赫那拉氏……想到此处,嘤鸣不禁有些郁闷,就如同自己家族里出现一颗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一般。后世的人,只怕又很多人不晓得,满清第一词人纳兰容若和慈禧是一家人呢,弄不好,纳兰容若还是慈禧祖宗呢!想到这里,嘤鸣又更郁闷了几分!   徐晋禄亲自搀扶了嘤鸣走下肩舆,指着眼前的殿宇道:“娘娘,这就是咱们储秀宫的正殿了!可气派着呢!光这正殿就有面阔五间,正中敞开的是明间,左右两边是东西次间,再两边是东西梢间,全都给您一个人住呢!另外两侧的东西配殿,都是面阔三间的,如今都空着呢!”   “哦?”嘤鸣疑惑地看了徐晋禄一眼,“储秀宫没有别的嫔妃了吗?”   徐晋禄急忙道:“前殿尚且空着,不过后殿的正殿住着一位藩邸出身的柏贵人,只是柏贵人小产之后,身子一直虚弱,至今仍在养病。方才柏贵人身边宫女横云特来请示,说是否可以免了柏贵人的请安之礼?柏贵人说自己病弱不详之体。若是染了病气给娘娘,可就不好了。”   嘤鸣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不要拘礼了,让柏贵人好生养着吧。”柏贵人,倒是没听说有这么号人物,可见是早已失宠了。   “嗻!”   说吧。徐晋禄便搀了嘤鸣进入正殿明间。嘤鸣只见上头正中有一地屏宝座,宝座后头还设了一架紫檀嵌寿字镜心大屏风,甚是端庄威严。一看就知道这是给主位娘娘坐的。便不客气径自坐了上去。   徐晋禄弓着身子请示道:“娘娘一路从咸若馆过来,这会子是想歇会儿,还是先召储秀宫内的太监、宫女、嬷嬷前来磕头请安?”   嘤鸣想了一会儿,便道:“都召了过来吧。本宫不觉得累。”——一路坐着肩舆过来的,怎么的可能累着?   徐晋禄忙道了“是”。又不动声色地恭维道:“娘娘年轻体健,自然是不觉得疲累的。”说着,便躬身下去,走到殿外的月台上。低声唤了外头一众储秀宫奴才进来。   嘤鸣只瞧着人数着实不少,穿得略好些的宫女有六个,其余还有七八个穿着寻常短打。似乎是粗使宫女,太监除了徐晋禄外也有七八个。一众人已经齐刷刷跪了下来。齐声道:“给舒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徐晋禄一旁解释道:“按照娘娘的位份,可以有六个宫女、三个太监伺候,自然了,奴才不再此列。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人数,初此之外,还有负责为清扫宫苑、打水烧火做粗使的三等宫女和小太监十几人。”   哦,怪不得,人数超出了这么多呀。   徐晋禄又笑眯眯道:“只不过娘娘贵为一宫主位,莫说是底下做粗使的宫女太监了,哪怕是一宫里其他嫔妃手底下使唤人,也是可以差遣的。”   嘤鸣忍不住睨了她一眼:“后殿柏贵人身边伺候人没乱动吧?”   徐晋禄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娘娘的吩咐,奴才怎敢自作主张?只是柏贵人失宠已久,又病怏怏的,身边原该有四名宫女和两名太监伺候,如今只剩下一半人数了。”   嘤鸣便道:“柏贵人既是我宫里人,日后谁都不许怠慢了!立刻从储秀宫挑几个安分稳重的给补全了!”   徐晋禄忙恭维道:“娘娘当真仁厚,柏贵人必定感激娘娘恩德。”   嘤鸣摆手道:“行了,拍马屁的话,就少说两句吧!”——同住一宫的人,若是能不起内乱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何况施恩于一个病歪歪的贵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根本不费什么。只可惜嘤鸣如今身上只带着不少银票,其他妆奁还没带进宫,倒是没什么好药材或者滋补品送给柏贵人。如此,也只能等两日了。   徐晋禄嘿嘿笑了,又指着那排宫女道:“这六个宫女,是名额之内专门伺候娘娘的,都是二等宫女,日后娘娘使唤这那个觉得好,可以随时提拔为一等。”然后,有一个个向嘤鸣介绍了这六个宫女。   两个年岁最大的都十八岁了,圆脸喜庆的叫白芍,另一个瓜子脸娇俏的叫白芷;两个十四五岁的,叫琥珀和玳瑁,最后还有两个才十三的,分别叫蕊儿、蕙儿,完全一团孩子气,看样子倒是不必指望这俩能做什么了。其余三等宫女徐晋禄便没介绍了。   小太监有三个,徐晋禄指着那个五官端正的道:“这是小林子,全名叫林海。”   嘤鸣听得瞬间黑线,林海!!!你妹的,怎么不干脆直接起个字叫“如海”?!   另外两个年岁略小点的太监分别是小孟子和小文子,瞧着倒是还算机灵。   一切都了解之后,嘤鸣便拿了银票赏赐下去,徐晋禄是双份的,其余都是十两的银票。接了赏,一众宫女太监又是磕头谢恩。   嘤鸣又问:“那我的陪嫁奴才什么时候可以安排进宫?”   徐晋禄弯着身子道:“请娘娘写下名字,奴才会叫人送去内务府,由内务府安排这入了包衣旗,不出三日,既可进宫来伺候娘娘了。”   如此,嘤鸣便屏退了其余无关的宫女太监,去了里头西暖阁,徐晋禄准备上了文房四宝,嘤鸣提笔便写下了“江半夏”这个名字,是的,半夏姓江氏。   徐晋禄忙提醒道:“娘娘是嫔位,照例可以有两个陪嫁奴才,侍女或者嬷嬷都可以。”   哦?她倒是忽略了这茬了,当初只以为自己会先贵人,然后过个一二年晋嫔位的,可没想到皇帝倒是很够意思,直接封了她舒嫔的位份。如此一来,这第二个陪嫁人,她倒是要好好思量一下了。   想了一会儿,嘤鸣微微一笑,便写下了“孙青梅”三字,便是孙嬷嬷的名讳。孙嬷嬷虽然有两个侄儿,却是无儿无女之人,选她进宫倒是很合适,想必孙嬷嬷自己也是愿意的。   如此,便交与了徐晋禄,让她去办差了。   孙嬷嬷的性子是严苛了些,可现下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比起半夏,想来她会更稳重些。如此便等着内务府给半夏与孙嬷嬷安排入包衣旗,然后送进宫来伺候了。介时,老郡主给她预备的妆奁也是一并送进宫,倒时候手底下就宽裕许多了,不像现在只能打赏银票。银票这东西,赏赐奴才就罢了,若是送给嫔妃就着实太俗也太小家子气了。   所以,她索性暂且不送柏贵人什么了。   宫里的消息传达得极快,尤其是皇帝册封她为舒嫔的旨意,也派遣了御前太监前去纳兰府传旨。   老郡主捧着明黄色的圣旨,浑身都激动得打哆嗦了。她原想着自己孙女得个贵人位份是十拿九稳的,哪里想到皇上竟然一下子封了嫔位!做孙媳妇的伊尔根觉罗芝兰一旁搀扶着老郡主,已叫人取了厚厚红包打赏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不动声色收下了银票,然后笑眯眯道:“贵府出一位嫔主娘娘,这可是皇上登基一来的头一份恩宠呢!奴才在此恭喜老郡主了!舒嫔娘娘得宠怕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呢!”   老郡主笑得满脸褶皱,“舒嫔娘娘日后在宫里,还要劳烦公公多加照拂呢!”   传旨太监笑呵呵应了,“老郡主折煞奴才了,倒是奴才日后还要多仰仗舒嫔娘娘照拂才是呢。”   寒暄了几句,老郡主便叫自己的长孙修齐亲自从传旨公公出府门。而一转头,她急忙对自己孙媳妇道:“芝兰,宁儿如今是舒嫔娘了,之前预备下的妆奁怕是有些寒酸了!”   芝兰急忙点头:“玛嬷说得是,只是如今日子紧,也只能多添些银票了。”   老郡主点头,又道:“银票再添上一倍,再从我私房里取些首饰珠宝添上!”   芝兰急了,“怎么能动用您的私房呢,不如让孙媳妇去几家金铺和首饰铺子去采买一批新的首饰吧。”   老郡主摇头:“那怎么成?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去买铺子里摆着的现成货?且不说会跟别人买的重了样,只怕也没太好的东西。”   芝兰忙闭了嘴,凡是像样的人家,都是画了花样叫金铺打首饰的。若真卖些现成的送进宫,可就是丢娘娘的脸了。如此一来,芝兰便没有阻止老郡主从私房里选首饰了,反倒是她自己也从陪嫁里选些上好的添上。   第54章、赏赐   午后过半,嘤鸣站在储秀宫殿外廊下的月抬上修剪花枝,便听徐晋禄来禀报说,皇帝的赏赐到了。嘤鸣微微一笑,刚想着自己妆奁还未从进宫,没什么好东西可以迎来送往,如今倒是来了及时雨了。   送赏的也是嘤鸣的老熟人了,还是那个长得挺俊俏的王钦、御前的六品副总管太监。徐晋禄一旁道:“王公公在御前,可是吴总管之下第一人啊!”   说话间,王钦已经进来了,他飞快打千行礼,“奴才给舒嫔娘娘请安了!“   嘤鸣笑眯眯抬手,“快起来吧。“   王钦笑着指着身后几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大小礼盒,道:“皇上吩咐奴才给新晋小主们送赏,唯独赏赐给娘娘您最丰厚也最贵重!这里总共有织锦缎一匹、云缎两匹、妆花缎两匹、杭细四匹、白玉八宝吉祥如意一柄、和田碧玉手镯一双、掐丝金楼阁耳环一对、各式金簪金钗共十二支、各式绢花两盒、端砚一方、泥金贡墨两盒、狼毫笔一盒。”   这么多的好东西,嘤鸣自然笑眯了眼睛,忙叫徐晋禄那银票赏赐给王钦做跑腿小费。   皇帝赏赐一到,紧接着便是中宫皇后的恩赏,皇后之后还有娴妃与慧妃,倒是个个出手不俗,只不过自然是皇帝赏赐最重,皇后略减二分,二妃再减三分。只不过这一个下午,却是让嘤鸣收赏赐收得手都软了。   后妃赏赐,不是绸缎就是首饰,要么就是些滋补品,文房四宝倒是只有皇帝独独赏赐了她。尤其是那方端砚,似乎颇有年份了。还是个古董呢。端砚自古以来便是四大名砚之一,其石质坚实、润滑细腻,用端砚研墨不滞,发墨快,研出之墨汁细滑,书写流畅不损毫。因此异常珍贵。   且这方端砚样式也雅致,整个砚台比巴掌略大些。整体看上去就是一片荷叶。四边曲折荡漾,里头还有荷叶的纹理,雕刻得十分精细。荷叶边角还卧着一只青蛙,青蛙两腮鼓起,仿佛下一秒便要“呱”地叫出声儿来。   嘤鸣很是喜欢,拿在手里很是把玩了一阵。才叫底下拿下去入库。   照例,新晋嫔妃入住东西六宫的第一日。绿头牌都还没制好,自然不会侍寝。   临近傍晚十分,徐晋禄已经将所收的赏赐全都登记造册了,“除了娘娘方才说要赏赐给后殿柏贵人的做夏衣的两匹杭细。其余的奴才都已经入库了。”   嘤鸣微微颔首,这个徐晋禄倒是处事十分麻利,“日子怕是要一日比一日热起来了。用轻薄透气的杭细绫做贴身夏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徐晋禄道:“娘娘的心意。柏贵人说十分感激,还说等日后身子好些,一定要来给娘娘谢恩呢。”   嘤鸣唇角含了盈盈微笑,忽的她心声几分好奇心,“对了,你方才说柏贵人是小产伤身,那她是怎么小产的,什么时候小产的?”   徐晋禄看了一下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柏贵人也是伺候皇上有些年份了,也是藩邸旧人,因此皇上刚登基便封了她贵人,然后没过多久,柏贵人便有了身孕。可后来不知怎的,柏贵人从承乾宫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踩落了殿外台阶,就给摔了下来,生生四个月的龙胎没了。真真是可怜!”说着,徐晋禄叹了口气。   “哦?”嘤鸣低眉沉思,“承乾宫?”   徐晋禄忙道:“就是慧妃娘娘宫。”   “慧妃?”嘤鸣眼睛一眯,她倒是还记得漱芳斋听戏那日,那个在皇帝面前甚是柔情蜜意的温婉女子呢,看样子也不是个良善之辈啊。   徐晋禄笑了笑,“慧妃娘娘当时可是宠冠六宫!只可惜,因为柏贵人小产,也吃了些挂落,结果就被褫夺了协理六宫之权,至今都没有恢复呢!”   嘤鸣挑了挑眉毛:“这事儿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徐晋禄呵呵笑了,“都怪承乾宫的宫女不仔细,竟然不慎在殿外台阶上洒了头油上去,事后也忘了清理,所以才害得柏贵人小产。之后那宫女自然是杖毙的了。”   嘤鸣忍不住问:“皇上没有再追查下去?”   徐晋禄摇头。   “那柏贵人呢?她当初竟也肯善罢甘休?”嘤鸣忍不住再度问道。   徐晋禄笑呵呵道:“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慧妃娘娘是何等得宠!又岂是柏贵人能撼得动的?所以柏贵人小产后,闹了几日,便认命了。自那之后便搬出了承乾宫,住在了咱们储秀宫后殿。到现在,也过了两年多了。”   嘤鸣斜睨了徐晋禄一眼,“你觉得这事儿,是慧妃指使的吗?”   徐晋禄腆着笑脸,支吾道:“这事儿……倒也着实不好说。”   是啊,的确不好说。柏贵人位份再低,当初好歹怀的是皇嗣,若真是慧妃所害,皇帝真能丝毫不降罪与她呢?或者说,难道皇帝真的宠爱慧妃到了这种地步?说实在,嘤鸣真不觉得皇帝是那种会被一个女人玩弄于手心的主儿。   徐晋禄见嘤鸣不发一言,便讪讪笑了,又忙道:“娘娘现在虽未正式行册封礼,倒是一应的用度都是按照嫔位来的。方才底下太监已经领了娘娘今日饮食用度来。”   “哦?”嘤鸣抬了抬眼皮,“我的饮食用度有多少,你且说来听听。”   徐晋禄道了一声“是”,“按照嫔主的用度,每月有羊肉十五盘、鸡鸭鹅共十只,六安茶叶每月十五两、天池茶叶每月八两。除此月度之外,每日饮食用度还有猪肉六斤八两、粳米一升四合、白面两斤、白糖两斤、香油五两五钱、豆腐一斤八两、时令鲜菜十斤,油盐酱醋若干。只不过食材自然是要新鲜的好,一般都是一日一领,再送去储秀宫膳房为娘娘烹制一日三餐。”   嘤鸣徐徐颔首:“倒是不少。”——按照这样的用度,每顿饭十个八个菜是不成问题的。倒是比她在侍郎府吃得丰盛得多呢。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寻常食材,并无燕窝鱼翅之类的山珍海味,看样子宫里娘娘也不是顿顿鲍参翅肚的呀。   徐晋禄又道:“奴才已经吩咐膳房烹调了,另外皇后娘娘的赏赐里还有一盒上好的官燕呢。燕窝最是能滋阴养颜,不如奴才叫底下也熬一盏冰糖燕窝来?”   嘤鸣忽的问:“是新晋嫔妃都赏赐了燕窝吗?”   “那哪儿能呢?”徐晋禄笑呵呵道,“绸缎衣料是人人都有份,只是数量不同而已。可这燕窝,只赏赐了娘娘还有索绰罗小主、陆小主两位贵人,其他的只赐了些阿胶。”   哦,果然还是得区别对待的。   晚膳用得很是丰盛,可见是储秀宫膳房也是有心要巴结一下,尤其那道糟鹅炖得很是糟香扑鼻,肉质也甚是鲜美细嫩,一品豆腐汤也是味道极佳,可见食材都是上好的。   晚膳过后,年纪最大的白芍和白芷服侍嘤鸣入睡,白芍手脚轻柔地为嘤鸣散下旗髻,用象牙梳子梳理着一瀑青丝。   白芷嘴甜地道:“娘娘的头发真好,又黑又直,跟绸缎似的。”   嘤鸣微笑着看着镜中的自己,是了,头发的确比以前浓密乌黑了几分,可见是《兰石医经》的首乌丸方子很是管用。只是想到首乌丸,少不得想起火团了。自打她参加选秀,火团就不得不暂且留在侍郎府里,也不晓得它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登基一来头一次选秀,虽说一下子就留了十二位小主。可唯独娘娘鹤立鸡群,一下子就封了嫔主娘娘,而且赏赐也是最多的,可见娘娘日后必能宠冠六宫。”白芷满嘴巴说着恭维的话。   嘤鸣看着镜中乌发披落肩头的自己,脸色渐渐板起来,语气也有些沉:“什么‘宠冠六宫’,这种话以后不许说!!”   嘤鸣的语气格外严厉,白芷不禁手心一颤,急忙低头躬身,再也不敢胡乱拍马屁了。   宠冠六宫?这样的专宠,可不是什么好事!就譬如从前的慧妃,那样得宠,可也因此成为所有嫔妃怨怼之所在,只怕连皇后都有所不满了。自然了,也是因为慧妃出身卑微的缘故,所以也叫娴妃多有愤懑吧?   白芍捧上了那盏作为宵夜的冰糖燕窝,“燕窝已经不烫了,娘娘吃了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可是新晋嫔妃觐见中宫的日子。照例是得叩见了皇后娘娘,新嫔妃才会被安排侍寝呢。”   嘤鸣徐徐颔首,“是了,那我也得早睡早起才是。”   白芷一旁忙道:“娘娘也不必起得太早了,从前是卯时三刻请安,如今皇后娘娘怀有身孕,时辰已经改为辰时了。”   辰时,也就是八点,的确不算早。何况古人睡觉睡得早,自然不担心迟到了。   虽说如此,只是到底是新换了地方,床榻枕头都有些不适应,倒是翻来覆去,夜色深沉的时候才渐渐入睡了。不过也幸好嘤鸣修炼了白首玄经,虽然只是练气一重的境界,可身子骨也比寻常人好多了,能睡上三个时辰,便已足矣了。   第54章、请安   第二日的清晨,还是跟在咸若馆时候那样,起了个早。自然了,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们起得更早。   嘤鸣所带的衣裳也就那几身,想着今日既然是去觐见皇后,自然不能像秀女时候那样简单打扮,所以换了那身橘红色云锦旗服,这身旗服的领口滚镶了桃花缠枝绣纹,袖口则绣了好意头的万字不断头,甚是得体。贴身侍奉的宫女白芍是个很会梳头的,梳得又快又好,而且松紧合度,一个精美的架子头,以点翠簪压鬓,又点缀上一只昨日皇帝赏赐的嵌红宝石蝴蝶发钗,耳畔再饰一朵翠绿碧玺边花,如此便算妆成。   对镜一看,首饰虽然戴的不多,可每一件都是成色上佳。如此既不担心落了身份,又不会太过招摇。   用了早膳,徐晋禄便进来说肩舆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启程去长春宫请安。因长春宫也是西六宫之一,距离储秀宫不远,所以这会子的时辰,去了必然不到辰时。嘤鸣想着,既然是新人,自然还是乖觉一点比较好,早去总是没有错处的。便披了一件松花绿的斗篷,且出了储秀宫门。   宫门外,正见有个穿着寻常嫔妃打扮的朝这边走来,嘤鸣一看便知,这是储秀宫西侧咸福宫里出来的嫔妃。待到走近了,嘤鸣不禁微微吃惊,因为这个嫔妃——特么滴年纪也忒小了点吧?!   她穿着一身淡淡的浅粉色如意宫装,头上梳着小两把头,几朵嫣红的桃花珠钗点缀发间,那一张小脸蛋,小巧圆润。腮帮子粉粉的,小嘴唇微嘟起,还满是孩子气呢!   嘤鸣打量她的时候,她已经稚声开口了:“这位姐姐是储秀宫的主位舒嫔娘娘吧。”说着,她飞快见了一个万福,然后冲嘤鸣甜甜笑着,“我是咸福宫西配殿的。常在许氏给舒嫔姐姐请安了!”   常在许氏?哦。是了,这回的十二个新晋嫔妃中,的确有一个姓许的常在。家世门第不高。只是嘤鸣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小!   嘤鸣忙笑了笑:“妹妹有多大年纪了?”   许常在歪着脑袋笑道:“我已经十三岁了!”   嘤鸣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妹的,只比英宛大一岁而已啊!!   许常在咧嘴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不过——这次新晋嫔妃中,好像我的年纪是最小的。”然后又道:“舒嫔姐姐也是要去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嘤鸣点头:“是啊。这是规矩。”   许常在满是天真的笑着:“是啊,按照规矩,姐姐日后得日日都去请安了呢。只不过我今日去了,以后没有召见是不需再去请安了。因为按照规矩。都是贵人以上才得日日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啊,的确有这么个规矩,昨日徐晋禄也跟嘤鸣说了中宫请安的惯例。因为宫里嫔妃不少。若是人人都去,自然长春宫里是挤不了那么多人。所以皇后便定下了贵人以上位份的嫔妃去请安的规矩,而常在、答应,无召是不必去请安的。只不过今日是新晋嫔妃入东西六宫的第二日,自然需要觐见中宫,才可以安排侍寝。   嘤鸣点了点头,这也是位份低的唯一好处了吧?便笑着对她道:“既然咱们同路,便一起去吧。”说着,嘤鸣摆手道:“肩舆放回去吧,我今日不坐了。”——既然要和许常在有一起去,那总不能她悠悠哉哉坐着肩舆,却叫许常在自己用两条腿走路跟着去吧?   许常在也露出疑惑之色:“能坐肩舆,姐姐怎么不坐呀?”   嘤鸣微笑道:“没关系,反正去长春宫的路也不远。走走路,权当消食了。”   许常在天真地点了点头,“姐姐原来已经用过早膳了呀!我还没吃过呢……”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一脸对食物的向往之色,脸色又露出少许羞色:“我起得晚了,就来不及吃早饭了。”   嘤鸣看着她的样子,忍俊不禁,便道:“那咱们快点去,也快点回。”   许常在急忙点了点头,“我叫许茹芸,舒嫔姐姐叫我茹芸好了。”   如此,路上一边走着,一边说话,不消片刻功夫,便已经到了长春宫宫门外。许常在到底年纪小,也藏不住话,一路上叽叽喳喳倒是把咸福宫里的事儿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咸福宫也没有主位,只有东配殿住着一个陈常在,也是藩邸旧人,不过在皇帝登基前就失宠了,许常在忍不住抱怨她是个“闷葫芦”,“整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云云。   总之都是小妮子吐槽的话。待到嘤鸣说随时可以去她的储秀宫玩耍吃点心的时候,许常在顿时眉开眼笑,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这般模样,叫嘤鸣愈发觉得她的性子倒是有几分肖似英宛那孩子呢。   进了长春宫,迎出来的是长春宫的首领太监赵新,品级比她储秀宫的首领太监徐晋禄要高出一级来。赵新上来请了安,“两位小主来得好早,皇后娘娘这会子才刚刚晨起,正在里头梳妆呢。”   嘤鸣忙微笑道:“起得早了些,便想着早些过来。不过皇后娘娘殿外的牡丹花已经含苞待放了,正好在这里赏花也是极好的。”   说话间,便见娴妃乌拉那拉氏已经带着自己宫里的索绰罗贵人前来请安了。   嘤鸣与许茹芸急忙蹲身请安,齐声道:“娴妃娘娘金安。”   索绰罗氏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冲嘤鸣见礼,嘴里冷硬地道:“舒嫔娘娘金安!”   娴妃今日自是盛装而来,一身颜色鲜艳的玫瑰红菊纹宫装,头上金玉首饰成堆,端的是华丽耀眼,娴妃微微一笑,略一点头,“原来是舒嫔妹妹!本宫给妹妹安排的储秀宫,妹妹住着可还舒坦?”   嘤鸣忙再度见了一礼:“多谢娴妃娘娘!储秀宫甚是宽敞,嫔妾十分喜欢。”——娴妃是太后的侄女,也的确是宫里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所以嘤鸣表现得甚是礼数周全。   娴妃睨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索绰罗氏,“本宫听说从前在咸若馆的时候,舒嫔妹妹和索绰罗妹妹稍稍有些不快。只是日后既然都是皇上的嫔妃,而本宫又是景仁宫的主位,舒嫔妹妹可否卖本宫一个面子,日后不与索绰罗妹妹计较了?”   嘤鸣忙笑盈盈道:“娴妃娘娘既然都这么说了,妹妹怎么会不给你面子呢?其实,只要索绰罗贵人谨言慎行,又有什么人会和她生出不快呢?”   索绰罗氏听得脸上一阵难堪,可长春宫中,她又如何敢言语无状?少不得生生忍下了嘤鸣别有深意的话和带着淡淡挑衅的目光。   娴妃掩唇呵呵笑了,“舒嫔妹妹当真是趣人!日后可要常来景仁宫坐坐呀!”   嘤鸣还以笑容满满的微笑:“只要娘娘不嫌弃、只要索绰罗贵人别把嫔妾当成不速之客,嫔妾自然是愿意去叨扰娘娘的。”   索绰罗氏听了这话,终于没能忍住,她哼了一声道:“娘娘的位份是比我要高一级,却也不必这般句句带刺!”   嘤鸣笑着道:“是索绰罗氏贵人自己心里有刺,才会觉得别人的话句句带刺吧?”   “你休要污蔑我!!”索绰罗氏瞪红了眼珠子。   娴妃见状,狠狠一记刀眼瞪过去。索绰罗氏只得咬唇底下头去,眼底里满满的都是不甘之色。   不消片刻,其他嫔妃也三三两两来了,少不得又是一通互相见礼,嘤鸣也算尝到位份高的好处了,她只需要给娴妃、慧妃见了礼,而其余的几位贵人就需要反过来给她行礼问好了。   一如在漱芳斋听戏那日,慧妃也是温柔和善的样子,纯贵人、金贵人、海佳贵人三位贵人都是皇帝藩邸旧人,不过年岁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正是最有女人味的年纪,只是看着如今前来前来请安的如此多年轻韶华的女子,不禁都是各有酸意了。三位藩邸贵人中,论姿色,是纯贵人与金贵人不分高下,都是五官温婉、肌肤细腻的美人,海佳贵人略显木讷几分,容色也并不起眼。至于柏贵人……因一直病着,所以请安礼早已被皇后给免了,故而四大藩邸贵人只来了三位。   新晋嫔妃中,与嘤鸣相熟的只有陆贵人,还有新认识的许常在了。其实此次选秀,汉军旗占了大多数,满军旗的只有她、索绰罗贵人,还有一位郭佳常在,其余九位都是汉军旗。   人都到齐了,不消片刻,长春宫首领太监赵新便前来引一众新旧嫔妃进殿给皇后请安。   因嘤鸣的位份仅次于娴妃、慧妃,甚至在三阿哥生母纯贵人之上,故而,紧随二妃之后,徐步进殿。这回,倒是没人与她争夺排次了,索绰罗贵人也只能与几位贵人同列。   皇后今日不知怎的,面容略有些疲惫,既然脸色扑了不少的胭脂,仍能看出她的气色不是很好。被两个宫女仔细搀扶着坐在正殿明间正中的宝座上,底下嘤鸣已经跟着一众嫔妃蹲身下来,见了大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第55章、皇后(上)   皇后扶着自己的额头,轻声道:“都平身入座吧。”皇后看着底下数量倍增的嫔妃,眼底滑过一丝不快,但旋即便掩藏了下来,她微笑着道:“本宫昨夜胎动,所以没能歇息好,故而今日乏得紧,倒是叫诸位妹妹久侯了。”   娴妃坐在皇后左手第一张椅子上,含笑温吞道:“娘娘严重了。其实娘娘身子不舒服,直接派人同知一声,让妹妹们不必来请安就是了。”   皇后淡淡睨了娴妃一眼,“多谢娴妃妹妹关心,本宫不妨事。只是肚子里的孩儿太调皮了些。何况本宫就算真的不适,也不能耽误了新晋嫔妃的侍寝之日啊。”——新晋嫔妃必须叩拜了中宫,方才可以安排侍寝。就像寻常人家,小妾得经过正妻允准,才算进了门。   而坐在右侧第一把紫檀扶手椅子上的慧妃忙柔柔一笑,“看样子娘娘这一胎又是个健壮的小阿哥呢!真是恭喜娘娘了。”   皇后微笑道:“承慧妃吉言了。其实本宫已经有了二阿哥,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极好的。”   娴妃立刻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若是您生一位公主,那可是儿女双全,想必皇上会很高兴的!”   皇后点头:“那是自然!就像娴妃的大公主一样,皇上不是照样疼爱?”   娴妃自矜地一笑,“博西勒是皇上的长女,皇上自然疼爱非常。若是皇后娘也生一位公主,只怕皇上也会像疼博西勒一样疼她的。”   皇后若有深意地一笑,“那是必然的,大清开国以来,庶出的公主着实不少。可嫡出的公主也就那么几位,自然异常贵重。”   娴妃听了,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只能躬身称了一声“是”,再不复多言。   嘤鸣暗自看着这一切,瞧着后妃一派和气,实则已然是屡次交锋了!皇后与娴妃之间……的确是问题不小啊。博西勒。这是娴妃所出的大公主的名讳吗?   娴妃屡次映射。说皇后这次所怀的只是个公主。皇后却以嫡出公主来贬低她所生的大公主是庶出,分分钟压制了娴妃。   皇后目光微微一扫,落在了嘤鸣身上。便温和地问:“舒嫔在储秀宫住得可还习惯?”   嘤鸣急忙起身,屈膝道:“承蒙皇后娘娘关怀,一切都好。”   皇后抚了抚自己松散的鬓角上点缀的嵌东珠累丝金凤凰步摇,徐徐道:“此次选秀所留秀女中。唯独你的位份最高。不过倒也是理所当然的,舒嫔家世门第过人、容貌礼仪出众。封嫔也不足为奇。”   嘤鸣暗想着,这可是活脱脱“捧杀”呀!便急忙道:“皇后娘娘严重了,只是皇上可怜嫔妾父母双亡,孤苦伶仃的。这才赏赐了嫔位。”   这时候,只听得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索绰罗氏的声音幽幽响起:“舒嫔父母双亡。却列嫔主之位,也正是叫婢妾觉得疑惑之处呢!素来是‘丧母之女无不娶’。倒是皇上格外破例,还生生封了嫔呢!!”   嘤鸣脸色一沉,立刻冷笑着还击道:“原来索绰罗贵人还知道‘丧母之女无不娶’呀!!只是本宫是被皇上纳为嫔妾的,本宫可没听说有‘丧母之女五不纳’的规矩!!怎么莫非索绰罗贵人竟是和我们不同,是被皇上‘娶’进宫的吗?!”   所谓的诛心之言,想必便是如此了。素来,被皇帝娶进宫的只有中宫皇后!!故而这番话一出口,皇后的脸色已然隐隐青白交加了。   索绰罗氏也顿时慌了,她飞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婢妾不是这个意思!!是舒嫔在曲解臣妾的意思啊!!”   嘤鸣咬牙切齿道:“方才皇后娘娘想必听得真真的,索绰罗贵人的确是说:丧母之女五不‘娶’!!”嘤鸣刻意狠狠咬中了“娶”这个字。然后冷冷一笑道:“嫔妾就算真的丧母又有什么关系?!嫔妾进宫来是与皇上为妾室的,而不是觊觎中宫之位的!还请皇后娘娘明鉴!”说吧,便噗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来,一脸倔强,眼底却隐隐含了湿润,仰头望着皇后富察毓敏。   皇后看着嘤鸣,轻轻颔首,语带安抚之色:“舒嫔是淑慎老郡主教养长大的,自然很懂得为妾妃之道。”说罢,皇后的目光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索绰罗氏一眼,“至于索绰罗贵人,看样子是在咸若馆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规矩!!:   皇后这句话说得甚是威严,直直迫向索绰罗氏身上,“贵人索绰罗氏,即日起禁足景仁宫,无本宫、皇上或者太后召见不得出!便由景仁宫主位娴妃负责教导规矩,什么时候教好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说罢,皇后亦是冷冷扫了娴妃一眼,若有深意地道:“娴妃,你是景仁宫主位,可得好好教导一下索绰罗氏什么是‘妾妃之德’!!整日肖想正室之位的姬妾,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皇后最后这句话,分明已经是含沙射影了。娴妃如何听不出里头的意思,当即脸色青红变换几度,最后只得狠狠忍耐下来,她狠狠瞪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索绰罗氏一眼,低头对皇后称了一声气闷的“是”,再不多言。   皇后温柔一笑,对嘤鸣虚扶一把,道:“快起来吧。才刚刚进宫就掉泪,可不吉利。”   嘤鸣忙拭泪,这才起身,重新做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倒是慧妃高氏掩唇笑了,“听说索绰罗贵人还是娴妃姐姐的亲眷呢,没成想才第一日中宫请安,便这般给姐姐丢脸!若换了是我,早就把她撵出自己宫去了!”   娴妃只得强撑着冷笑道:“既然慧妃知道索绰罗贵人是本宫亲眷,若是本宫将她撵出景仁宫岂非是本宫薄情寡义了?!何况新晋嫔妃虽然是我定下宫苑的,可若要挪动宫苑,必得请示皇后娘娘,怎么听着慧妃妹妹话,倒是可以随便吧自己宫里的人给撵出去呢?”   慧妃听了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登时脸色就白得难看。   娴妃哼了一声,又笑道:“是了,我倒是忘了。从前的柏贵人,可不就是不明不白小产了,还被慧妃妹妹给撵出承乾宫的吗?!”   慧妃气得脸色发青:“什么‘不明不白’的!当初的事儿,可是皇上亲自下令处置的,莫非娴妃姐姐对皇上的处置不满吗?!”   娴妃冷笑了笑,“且不论柏贵人到底是怎么小产的,她都那么可怜了,妹妹怎么忍心把她给撵出承乾宫呢?!平日里妹妹那般温柔和善,莫不都是装出来的?”   “你——”慧妃气得已然喘不上气来,一张俏脸已然发红发胀了。   “好了!!”皇后狠狠一巴掌排在宝座的扶手上,“你们两个好歹都是皇上的妃子!这般整日斗嘴像什么话!还有柏贵人的事儿,皇上早已吩咐不许再议论!!你们连皇上的旨意都不听了吗?!!”   娴妃、慧妃二人见状,只得齐齐闭嘴,忙起身朝着皇后蹲身,齐声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知错了。”   皇后深深呼吸了几下,面色甚是疲乏地摆摆手:“罢了,本宫也累了,你们退了吧!”说完,又道:“舒嫔留下。”   众嫔妃散去,唯独留下了嘤鸣一人。   嘤鸣不得不存了几分小心,她徐步上前,柔声道:“皇后娘娘别置气了,您还怀着皇嗣呢。”说着,亲自从宫女手中接了一盏白玉奶茶,奉给皇后。   她修理索绰罗氏,皇后也趁机给了娴妃难堪,如此一来,倒是各得其所了。娴妃平日里的确温和端庄,协理六宫也颇得要法,可唯独有一点,嘤鸣心里清楚,这位只怕也是惦记这皇后屁股下椅子的人——就算她不惦记,太后为了乌拉那拉氏一族长久荣耀也会叫她惦记的!如此一来,便可想而知皇后心里会有多恨娴妃了,可偏生那是皇太后的亲侄女,没个错处,皇后也不能训斥惩戒呀。所以,倒是嘤鸣给了她敲打娴妃的机会了。   皇后饮了一口奶茶,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平息了几分怒火,“宫里的女人多了,是非自然就多了。”皇后又看了她一眼,“尤其这个索绰罗氏,真真是半点规矩也无!之前在咸若馆对你屡次恶言,本宫也听说了,原还以为以讹传讹,可如今看来,并无半分虚假!”   嘤鸣也急忙露出厌恶之色来,气呼呼地道:“是啊,嫔妾跟索绰罗氏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她却不知怎么了,竟是屡屡针对嫔妾!”——倒是多亏了再殿外的几次讽刺,索绰罗氏才会在皇后跟前一时失了口,被嘤鸣抓住把柄并且狠狠放大了。   既然她自己不谨慎,嘤鸣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呢?方才娴妃的确提出和解,可是嘤鸣心里明白得紧,她额索绰罗氏早已撕破脸了,怎么可能真的和解?若是有机会把她打趴下,嘤鸣也绝对不会手软!   新晋秀女中,嫉恨嘤鸣封嫔的人多了去了,趁此机会立威一下,也是好的!何况,今日的事儿传出去,那也是索绰罗氏的错,怪不得她头上!嘤鸣也自认为自己的演技很不错,皇后显然是信了的。   皇后自然也很喜欢嘤鸣这样的“直脾气”,越“直脾气”的人,便越是心机少。   第56章、皇后(下)   皇后轻声一叹,语气愈发和蔼:“倒是委屈你了,明明位份比她高,却还要受她的气!”   嘤鸣忙道:“不过皇后娘娘都已将索绰罗氏禁足了,她以后自然是没机会给嫔妾气受了。”又忙忙再见了一个深深的万福,“多谢皇后娘娘为嫔妾主持公道。”   皇后露出满意的微笑,又叹息着道:“本宫只能禁足她一时罢了,她是太后和娴妃的姻亲,只怕也禁足不了几个月就会被放出来了。倒时候……你可得早早想办法应对啊。”最后这句话,皇后说得若有深意。   嘤鸣忙露出坦然的微笑:“多谢皇后娘娘关切,不过臣妾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她要是日后别再找嫔妾麻烦自然再好不过,她要是还要与嫔妾为难,嫔妾自然不会客气!”   这样坦白的狠话,让皇后似是轻松了几分,“你在储秀宫住的可有什么不舒坦的,或是缺了什么东西,只管与本宫说。”   嘤鸣想了想,便道:“饮食用度倒是不缺,只是——”嘤鸣顿了顿,“嫔妾在娘家的时候,养了一只小宠物,若是皇后娘娘能允准家人送进宫来,嫔妾感激不尽。”   皇后听了这样的要求,不禁一笑,“哦?是什么宠物?猫儿还是狗儿?”   嘤鸣忙摇了摇头:“都不是,是一只小松鼠。”   皇后抿唇笑了,“那简单,本宫派人传个话给侍郎府,叫送进来就是了。”   嘤鸣听了欢喜不已,急忙连连谢恩不提。   皇后略侧了身子,右臂枕着身旁的明黄色蟒缎引枕,温声款款道:“皇上的旨意下得突然。倒是叫内务府许些时日才能备好你正式册封礼所用的朝服、金册与金印了。”   这就是封嫔和封贵人最大的不同了,嫔便算得上宫里主子了,皇帝降下了册封旨意,还不算完,还得钦天监拟定吉日,内务府准备好相关之务,并由皇帝钦点册封使。行了册封大礼。这才算实至名归。只是皇帝既然下旨,嘤鸣自然是享受嫔主的待遇了。这点上,娴妃也不敢跟皇帝顶牛。照样给了她储秀宫正殿住着。   嘤鸣柔顺地道:“一切听凭皇后娘娘做主。”   回到储秀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上午,白芍捧了新沏好的六安瓜片给嘤鸣,嘤鸣饮了两口。暗想着这头一日的请安,便k掉了一个索绰罗贵人。看样子她的“厉害”之处,也要传遍六宫了。   只可惜如此一来,怕是和娴妃的关系有些不好了。只是刚才众目睽睽之下,可是索绰罗氏自己作死!娴妃也不能全数怪在她头上。只要日后她得宠。娴妃自然要顾虑一下皇帝的心意。   徐晋禄笑眯眯道:“启禀娘娘,新晋嫔妃的绿头牌已经都制好了,今晚就可以侍寝了!”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只是照例。得给敬事房太监意思一下才成。”   意思一下?   嘤鸣突然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她还得自己花钱让皇帝嫖她啊!!!   嘤鸣“嗯”了一声。“去拿一百两银票送去敬事房打点吧!”   “嗻!”徐晋禄忙打千儿退下了。   白芷端了精致的小点心上来,笑容莞尔:“娘娘肯定是头一份的召幸呢!”   头一份吗?大概吧……   这时候,玳瑁快步进来,行礼道:“娘娘,咸福宫的许常在来了。”   “哦?”嘤鸣微微一喜,“快请进来!”又忙吩咐白芍:“去热一盏珍珠奶茶来!”   片刻后,便见许茹芸蹦蹦跳跳进来,她看着小桌上精美香甜的小点心,甚是开心的样子,飞快见了个礼,便撒娇道:“姐姐这儿有好多好吃的点心呢!”   嘤鸣瞥见她下唇沾染的一点油渍,便道:“明明都吃了早膳了,怎的还能吃下去?”   许茹芸飞快点头,拈了一枚艾窝窝便往嘴巴里塞,一边含混不清地道:“长春宫请安出来,我原本是想等姐姐出来在一块回来的!可是……可是长春宫的赵公公说,舒嫔姐姐只怕一时半会出不来,让我先回去。我当时饿得厉害,所以就先走了。姐姐不会怪我吧?”   嘤鸣笑着道:“当然不会了。”说着,她把珍珠奶茶递给许茹芸,“别光吃点心,喝口奶茶,否则噎着就不好了。”   许茹芸欢快地捧起珍珠奶茶,喝了两大口,露出满足的神色,“我虽然刚才才吃了早膳,可只有两荤两素,而且咸福宫膳房做得菜一点也不好吃!”   是了,许茹芸毕竟只是常在,每日每月饮食用度自然也比嫔位少得多。而且因她位份低,自然咸福宫膳房也不是很尽心尽力去烹制了。   嘤鸣含笑道:“若是没吃饱,随时可以我来我这里。”   许茹芸顿时欢喜不迭,“多谢舒嫔姐姐!”   长春宫暖阁。   皇后的陪嫁陈嬷嬷急忙捧了安胎丸给皇后,皇后以温水送服了几粒下去,这才略好了几分,皇后歪在软榻上,徐徐吐了一口气。   陈嬷嬷叹了口气,道:“娘娘总这样辛劳可如何是好?太医可都嘱咐了,您得安心养胎才是啊。”   皇后揉着眉心,烦躁地道:“本宫何尝不想歇歇?可一个个的,没个安生之辈!本宫若是松懈了半分,指不定闹什么幺蛾子呢!”说着,她眼底飞快滑过一丝狠厉之色,“慧妃和娴妃这两个,一个整日狐媚这皇上,另一个更是处处盯着本宫手里的大权!泉都是不安妾妃之德的贱人!”   陈嬷嬷道:“今儿明摆着,那索绰罗贵人不过是一枚卒子,要紧的是娴妃,更要紧的是……太后啊!”   皇后徐徐点头,“是啊……娴妃本名‘丽兰’,可太后却说那个‘丽’字俗气,生生给添了单人旁,改做了‘俪’字!!“皇后狠狠一咬牙,“这份心思,早已是昭然若揭了!!”——伉俪的“俪”,乃正室妻子是也!这等名讳,是要置她这个中宫皇后于何地?!娴妃今日,哼!她巴不得本宫又个什么不痛快,才好叫她借机揽权呢!更让她愤懑的是太后——太后要照拂自己亲侄女,竟也帮着娴妃处处盯着她的后位!!幸好,皇上自幼便与太后生疏了,否则这宫里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想当年,按照太后的意思,只怕是想直接把乌拉那拉俪兰指给当时还是宝亲王的皇上做嫡福晋呢!可惜先帝爷如何会容忍乌拉那拉氏做大?直接便指了她藩邸嫡福晋!可太后仍旧不肯罢休,硬是把自己的侄女塞进藩邸做了侧福晋!!她这个嫡福晋才刚进门,侧福晋便紧接着赐进来,那简直是打她的脸!!   幸好皇上也不怎么喜欢乌拉那拉氏,反倒因此对她多加爱重,这才叫她稍稍安心些。可是进藩邸后,她一直没有身孕,反倒是不得宠的乌拉那拉氏先怀了身孕!为了地位稳固,她只能咬牙让娘家安排了族妹蕖华进藩邸。可哪里想到乌拉那拉氏不争气,反倒是蕖华肚子那般争气,先后给皇上诞育了长女和长子,生生叫她心里堵得慌!还好过了两年,她生下了永琏,这才算根基稳固了下来。   陈嬷嬷忙柔声安慰道:“娘娘也不必太担心,她生不出儿子,再怎么觊觎,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陈嬷嬷看着皇后起伏高耸的肚子,又轻声道:“娘娘有二阿哥,还有肚子里的……生下来便是四阿哥,两位阿哥在膝下,您的地位,稳如泰山。”   皇后抚摸着自己的柔软的肚子,眼底狠厉之色渐渐褪去,“这孩子……真是一份惊喜。可如今月份越来越大,可偏偏宫里的女人也一下子多出那么多来……”皇后才稍见温和的眼底又渐渐浮现冷意,“本宫要照顾永琏,又要护着自己肚子,还得小心着娴妃揽权,还有今日来请安的那些个新人——本宫若是有一个不妥,只怕便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皇后眼底一柔,“皇上这几年待本宫日益冷淡,这回若能再生个阿哥,皇上必然高兴。将来永琏也能有个亲兄弟帮衬着。”   陈嬷嬷忙点头称“是”,“娘娘一定会再生个阿哥的。倒时候皇上又得嫡子,一定会像藩邸时候那般与娘娘恩爱的。”   皇后脸上滑过一丝红晕,旋即她的眼睛眯了眯,“嬷嬷,你瞧着舒嫔如何?”   陈嬷嬷微笑道:“舒嫔才十五岁,家中虽然父母早亡,可据说极得淑慎老郡主疼惜,且家中兄弟姊妹俱是一母嫡出,怕是也没经历过什么內闱争斗的。何况她那脾性,娘娘不是一早就查清楚了吗?在咸若馆的时候,她都能一气之下甩了索绰罗氏一个大嘴巴,今日如此,倒也不稀奇。”   皇后徐徐点头,“嬷嬷也这么觉得,本宫就安心了,看样子,舒嫔的确是个可用收用。本宫这么些年,竭力平衡娴妃、慧妃二人,倒是手底下缺了能使唤的人。”   “只是——”皇后睨了一眼陈嬷嬷,“该准备的都准备上,记得做得干净一些。”   陈嬷嬷诡异地笑了,“是,奴才回头就安排好。”   第57章、柏贵人   申时初,嘤鸣正与许常在坐在正殿西暖阁的罗汉榻上手谈,倒是嘤鸣小觑了这个稚嫩的小妮子,瞧着年岁小,还以为棋力好不到哪儿去,没想到却是颇有几把刷子的。嘤鸣都险些吃了亏,后半局愣是费了些心思,这才没输棋,还抓住许常在一个小失误,狠狠挽回了一把,最后愣是足足赢了四颗棋子,算得上完胜了。   许常在嘟了嘟小嘴,“在家里,两个哥哥都下不赢我呢!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竟然这般惨败呢。”   嘤鸣笑道:“我也没想到,你才十三岁啊,居然下棋这般厉害。”说着便指着西角道:“这里我可是差点输了整块阵地呢!”   许常在嘿嘿笑了,旋即她苦恼地道:“我也以为自己能占住一角呢,没想到被姐姐反手一子给又给夺回去了。”说着,她噘嘴撒娇道:“以后下棋,姐姐得让我子,否则不跟你下了!”   许常在这娇憨幅模样,倒是叫嘤鸣想起了英宛小妮子,英宛也喜欢下棋,只不过棋力要比许常在差了不少,而且棋品还差,动不动棋没下完,就摔盘不下了,泼皮耍赖更是常有的事儿。久而久之,嘤鸣也不跟她下棋了。如今想想,倒是觉得怀念。   “姐姐怎么了?”许常在惶惑地看着怔怔失神的嘤鸣。   嘤鸣收了棋子,微笑道:“没什么,只是瞧着你这般可爱,倒是叫我想起家中的小妹了。”   许常在笑眯眯甜声道:“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把茹芸当成自己妹妹好了!”   嘤鸣徐徐点头,忙吩咐白芍去小厨房端了精致可口的小点心与甜杏仁酪给许常在,许常在自是吃得欢喜。嘴巴都停不下了。   直到徐晋禄打帘子进来,徐晋禄圆墩墩的脸上带着雀跃,他快步上前,便跪下行了大礼,“娘娘大喜!敬事房来传话,说皇上今儿翻了娘娘的牌子!请娘娘早做准备,戌时便会有轿子抬娘娘去养心殿侍寝了!”   嘤鸣捧着杏仁酪茶盏的手不由迟滞了片刻。许常在却已经眉开眼笑道喜了:“之前就人说这次新晋嫔妃中。皇上最喜欢的就是姐姐,如今看来,传言不虚!”   嘤鸣勉强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对徐晋禄道:“下去吧,吩咐晚膳早些准备好。”——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差不多也就是吃过了晚饭之后。不过稳当期间。还是早点吃饱了的好。   “嗻!”徐晋禄笑眯眯便下去安排了,一时间储秀宫上下人人俱是欢喜不已。连后殿的柏贵人都让身边的大宫女横云送来了一柄质地上佳的白玉三镶如意,算是贺喜了。   许常在歪着脑袋瞅着那如意,道:“舒嫔姐姐是储秀宫主位,怎的柏贵人不亲自来贺喜?”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却叫柏贵人的大宫女横云脸色有些不佳,她道:“回常在的话,我家贵人小产后。身子虚弱,故而不能亲自来给舒嫔娘娘贺喜。还请娘娘恕罪。”说着,便已朝着嘤鸣跪了下来。   这番,倒是叫嘤鸣好生尴尬,急忙叫人白芍扶了横云起来,与她解释道:“许常在刚刚进宫,并不晓得柏贵人病着。”   嘤鸣语气这般温和,横云自然不敢继续计较什么。   许常在果然呆了一会儿,胖嘟嘟的脸颊上露出小女孩做错事一般的神色,连手里捏着的半块艾窝窝都给放下了,她嗫嚅着道:“柏贵人位份比我高,我既然来看,该去探病一番才是。”   嘤鸣听了这话,这才想起自己入主储秀宫之后,倒是还没来记得去探视病中的柏氏,便也放下手中的茶盏,说与许常在一去去后殿探望。   储秀宫后殿的规格与前殿差不多,只不过规格小一些,院子要窄小一些,而且后殿殿前也没有月台,唯独那西墙上的凌霄已经爬满了一整个墙垣,它的生命力像爬山虎一般,层层叠叠的羽状复叶仿佛绿毯一般布满了整个墙壁。如今月份,也正花开的时节,一簇簇鲜红的如漏斗状花朵,开得如锦似绣,甚是抢眼。   许常在拉着她的衣袖道:“姐姐的储秀宫居然有这么一大片凌霄花!开得真是好极了!若是剪几束养在清水中,不必那牡丹芍药的差。”   横云微笑道:“常在说得极是,凌霄不似那些名贵的花儿那么娇气,即使养在水里也能养老常一段日子呢。”又见嘤鸣看得凝神,似是十分喜欢的样子,便上前道:“娘娘若是不嫌弃,奴才回头挑好了剪下来送去您正殿中。”   嘤鸣伸手抚摸着那一只伸展过来的凌霄花,只觉得愈发趁心意,便点了点头。   后殿正殿也是面阔五间,倒是还算宽敞,只是里头的一应摆设,却比嘤鸣的正殿次了许多,且深进只有二间,足足狭小了三分之一。唯独案上一只粉青釉的天球瓶中簇成锦绣一般盛开的凌霄花格外特别些。横云已然从里头寝室扶了柏氏来明间相迎。   一如旁人口中所说那般,柏贵人的确是病弱已久,不但脸色蜡黄、脚下虚浮,连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格外恹恹。比起身子的病弱,她的精神反倒是更叫人忍不住担忧的。   人这一病,自然少不得容颜大减,可柏贵人五官清丽,气度温雅,可想而知,她从前身子康健的时候,必然是个仪态万千的佳人。只是她如今眉宇含愁迷怅,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柏贵人蹲身见了万福:“舒嫔娘娘金安!”礼数自是半分不失,柏贵人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原该是婢妾去前头给娘娘请安的,没想到却让娘娘亲自登门了,是婢妾的不是。”   嘤鸣忙道:“言重了。咱们既然同处一宫,互相照应也是应当的。”说着,便又为柏贵人引见许常在,“这位是许常在,汉军旗都转运盐司副使之女。”   许常在笑脸上满是稚气,朝柏贵人见了个福,甜声道:“方才就听横云说柏姐姐病着,所以特来探望。只不过来得匆忙,没给柏姐姐带什么见面礼来。下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补上!”   柏贵人淡淡一笑,似乎并没有对许常在的热络亲切有太大发硬,只淡淡地带着几分疏离地道:“客气了。”说罢,便请嘤鸣上榻上坐,又叫横云上茶待客。她自己则只是坐在一旁的花梨木南官帽椅上,虽然身子虚弱,但仪态却甚是端庄。   许常在挨着嘤鸣坐在一个青花瓷绣墩上,她不住地打量柏贵人的后殿,忍不住问:“这后殿只有柏姐姐一个人住吗?”   柏贵人说:“是的。”   许常在满是稚气地道:“后殿这里多冷清呀!柏姐姐怎么不去前殿?我记得前头的东西配殿都是空着的!后殿正殿虽然地方大,可没人陪着,多无聊啊。”   柏贵人仍旧眉宇淡淡:“我喜欢清静。”   这话一出,倒是叫许常在无话可说了,她看了看嘤鸣,神情有些委屈。   嘤鸣忙从中转圜,微笑道:“等柏贵人身子好了,不妨去前殿选个屋子住。”   柏贵人忙弯身道:“是,多谢娘娘体恤。”   几句话说下来,嘤鸣也深感柏贵人性子冷清,柏贵人礼数很好、对她也颇有几分恭敬,只可惜太冷了些。所以略说了一会子的话,嘤鸣便起身告辞了。   连许常在都忍不住抱怨:“柏贵人好像有些讨厌我的样子,是我话太多,惹人烦了吗?”   嘤鸣笑着道:“没有的事儿,只不过是她身子弱,想笑也没力气笑。”   叫白芍包了些艾窝窝,便遣人送许常在回咸福宫了。   而后殿中,横云已经扶了虚弱不堪的柏贵人去里头床榻上躺下了,又熬了浓浓的姜汤奉上,横云道:“许常虽然有时候说话恣意了些,不过性子倒是天真浪漫的。”   柏贵人淡淡一笑,“但愿她是真的天真浪漫才好。”   横云一愣,“小主的意思,难道觉得许常在是装的?”   柏贵人不置一词,只端了姜汤慢慢喝着。横云见状,也不再多提许常在了,反而道:“不过咱们这位主位娘娘,早先听说颇有脾气,如今瞧着倒是和善人。”   柏贵人徐徐点头,“以舒嫔娘娘的出身,自然有资格使那份脾气。有这么个主位娘娘,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横云道了一声“是”。   柏贵人喝完了姜汤,忽的又问:“索绰罗氏贵人被皇后娘娘禁足了,她可有吵闹不休?”   横云摇头,“倒是不曾,听说早晨被娴妃娘娘待会景仁宫之后,就安安静静的。”旋即,横云一笑道:“那也是应当的,皇后娘娘都叫敬事房撤去她绿头牌了,她还敢不安分吗?也是她自己蠢笨,再怎么家世好,可舒嫔娘娘是正经嫔主,她也敢如此挑衅,不是请等着吃教训吗?”   柏贵人轻轻一哼,淡淡道:“蠢笨吗?这宫里可还没出过蠢货呢。”   横云又是一阵惶惑,“若她不蠢,怎的竟敢在皇后宫里放肆?就算她有娴妃撑腰,可皇后才是中宫啊!”   柏贵人只淡淡笑着,徐徐道:“且看着吧,日后这宫里,有的是好戏看。”   第58章、侍寝(30月票加更!)   且说今晚天一擦黑,晚膳就准备妥当,且比昨儿更丰盛三分。嘤鸣记得自己今晚的“任务”,便也敞开了肚子吃,省得到时候没力气。不过粥汤没怎么动,嘤鸣也是怕自己关键时候,万一尿急,那可糗了!   果然,戌时刚到,徐晋禄便进来禀报说,敬事房的太监抬着青鸾暖轿前来接她去养心殿了。这是规矩,是雍正朝的时候,便明文定下来的规矩,皇帝不能在东西六宫留宿,只能“召幸”,也就是说管你是皇后妃子,位份高低,都得被抬去皇帝哪儿,被皇帝睡。   嘤鸣清楚待会去了养心殿,还得剥干净洗干净,便也没有换衣裳,直接穿着白天请安的那身便坐上了青鸾轿——嫔妃侍寝,用青鸾轿,皇后侍寝,用朱雀轿,以示后妃嫡庶之别。   储秀宫距离养心殿也不算太远,悠悠哉哉不消两刻钟的功夫,轿子便停下了,白芍忙扶了嘤鸣下轿子,已经有敬事房的太监提醒道:“请小主先去后殿的偏殿沐浴更衣。”   这也是规矩,主要目的不是洗澡,而是检查一下别携带什么利刃,万一刺杀皇帝什么的。养心殿打先帝爷的时候,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养心殿前殿自然如此,后殿便是皇帝临幸嫔妃之处了。   夜色朦胧之下,嘤鸣也来不及看这个帝国权利核心之处到底是何等巍峨磅礴,一路便被引去了偏殿沐浴。这里已经都准备妥当了,温热的水,硕大的木桶,还有香喷喷的花瓣,其实也不过是让嘤鸣进去沾沾水也就得了。可不会真让你好好泡个悠闲的澡。   沐浴之后,便不许穿衣服了,直接拿大被子给从头到脚卷起来。没错,就跟那麻袋似的,前后俩太监扛着嘤鸣,便去了养心殿后殿西室体顺堂——这是嫔妃侍寝的去处,若是皇后。则安排在东室燕喜堂。也是为了彰显妻妾之别。   嘤鸣很讨厌这种感觉,可再讨厌,也由不得她说半个“不”字。甚是连皇帝都不好改动这项规矩。因为那是雍正制定的,代表着权威。   不过片刻功夫,嘤鸣便被轻手轻脚搁在了体顺堂的龙榻上。不过她什么都看不到,被子可是连她的脑袋都给蒙进去了。只黑乎乎一片。不仅身子被大棉被给卷着,搁下之后。太监还又把龙榻上的一条被子也给盖上了上来——尼玛这是孵小鸡啊!!   如今可是初夏时节,可热得很,如此被包起来,又岂能好受。嘤鸣等了一会儿。皇帝还没来,她就把自己给热出了一身的汗水。   实在受不了!!嘤鸣便觉得先把自己从被卷中挣脱出来再说,反正上头还盖着一条锦被呢。走不了光。便蚯蚓似的开始扭动身子,可才扭了没二下。外头太监便提醒道:“娘娘,您现在还不能乱动。您得等皇上来了,才可以从被卷中钻出来,哦,请记得,您不能从上头钻,只能从下头钻出来。”   嘤鸣直接就黑脸了,你妹的,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腹诽了一通,便听见了脚步声以及外头那些太监宫女伏跪的声音。   可想而知,必然是皇帝来了。   嘤鸣不觉中,浑身一紧,原以为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思想开放,能够开得看。可没想到事到临头了,竟然全身都发僵了。   旋即,眼前黑暗褪去,一片明亮。   原来是皇帝把蒙住她脑袋的那截被子给卷了下去,露出了嘤鸣那红彤彤跟猴屁股似的小脸和一头的热汗。   皇帝只穿着一身团龙暗纹的秋香色衣裳,脸微侧着,满是笑眯眯地打量着嘤鸣,唇角一勾,便道:“竟这般害羞吗?”   嘤鸣立刻坦白地道:“热的。”这语气里,还带着点抱怨的意味。   皇帝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嘤鸣半是气恼半是委屈地道:“下回能换条薄点被子卷我吗?”   回应她的,却是皇帝的哈哈大笑。这养心殿体顺堂,多少嫔妃来侍寝,可要求换条薄点被子卷自己的,嘤鸣却是头一号的!!   捧腹笑了一通之后,皇帝还煞有介事地点头:“朕允了,下回给你换条薄被,省得把你捂成这个样子。”   嘤鸣有些脸红,她支吾着道:“不光是被子太厚……敬事房公公还不许乱动,说得等皇上来了,才许钻出来。”——如此一来,她就等于盖了两条被子!尼玛大夏天的,谁受得了啊!要是皇帝忙着披折子,晚了俩钟头再来,只怕便闷出人命来了!!   皇帝又是哈哈一笑,便撂下用折扇挑起的帘帐,便吩咐道:“宽衣。”   隔着厚厚的雨过天青色龙纹帐子,嘤鸣看不到外头的情形,只听得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便飞快把自己的脑袋缩回被窝里。   片刻后,只觉得一个身躯钻进了被子里,与她只间隔着一层卷被。   皇帝的声音炙热地在她耳畔响起:“现在,可以钻出来了。”   钻你妹的!!嘤鸣狠狠腹诽了一句,还得从地下钻,也就是得从皇帝脚下钻……滚你丫,美得你冒泡!!!   “嗯?”见嘤鸣半点动静也无,皇帝轻轻笑了,他只一味以为嘤鸣是害羞了,不但不恼怒,反而笑容愈发带了几分坏。   一卷被子能有多大,其实嘤鸣多扭动两下便能弄掉了。而皇帝手脚俱不受束缚,自然也不过是三两下的工夫,卷嘤鸣的被子又没有系带,卷得也不是十分紧。所以,很快,火热的双臂便将嘤鸣滚热撵腻的胴体给捞了出来,捞进了一个干热厚实的怀抱中。   嘤鸣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皇帝灼热得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眼睛。   嗤的,她脸蛋烫地更加厉害了。   皇帝也是头一次见嘤鸣竟是如此娇羞模样,只觉得心下愈发痒痒得紧!双臂也不禁抱得更紧了几分,肌肤相触。柔嫩、弹软、透着处子汗香的娇躯叫他小腹火苗攒涌。   低头,亲吻着那滚烫地红苹果一般的脸蛋,唇齿或吮吸、或轻咬,渐渐转移到嘤鸣汗香淋漓的脖颈,而他已然欺身压住了这具早已令他怦然欲动的小娇躯。   身下的娇躯微微战栗着,手脚那样紧绷着,他含住那也同样红彤彤的小耳垂。轻轻噬咬。轻轻道:“别怕,放松些……”   嘤鸣此刻哪里还听得到皇帝的声音?早已是混沌极了,脑袋里乱做一团。全然不知如何应对了。天可怜见,两辈子加起来,她虽然活了那么多年了,可这种事儿却还是第一遭呢。   不过她却不得不承认。皇帝挑逗女人的技术很好。咬着她的耳垂,手也抚摸着她的腰身、脊背。不消片刻,竟是不由自主地便被她挑逗地浑身灼烫。   接下来的进入,自然如水到渠成一般。   没有太大的疼痛,只稍微有一点点干涩与不适。但是伴随着他安抚与挑逗。也渐渐地,感受到这种水乳交融的快感。   一曲翻云覆雨之后,嘤鸣才渐渐神志清明。只觉得有一团暖流。渐渐汇入了丹田之中,渐渐地旋转。旋转成一个气团,与丹田中缘由的那一个小气团紧挨着,仿佛双子一般,天然地旋转着。   嘤鸣嗖的满心都是窃喜!!   她原本只把侍寝这种事儿,当成嫔妃的“义务”,可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好处!!她得到白首玄经,也有半年了,虽然这半年里,难得抽出时间修炼,所以也只是练气一重的境界。可没想到,不过是跟皇帝滚了床单,居然就由一个气旋增加到了两个!按照白首玄经上所写,没增加一个气旋,就是增加一重境界!也就是说,她现在是练气二重了!!   尼玛的,皇帝原来是个这么好吃的大蛋糕啊!!   伏在皇帝怀里微微喘息的嘤鸣,忍不住蹭了两下!   皇帝唇齿凑到她耳畔问:“可是高兴?”   嘤鸣抬起那双欣喜地都要飞舞的眸子,朝他“嗯”了一声,这么好的福利,能不高兴吗?!白首玄经上可是写了,修炼到练气九重,就能有凡人顶尖的寿命,也就是说活过百岁不成问题,若是再进一步筑基,便有两百年的寿元,如此每增加一个境界,寿命就会加倍!!嘤鸣觉得,这样的寿元已经在朝她招手了!!   皇帝轻轻笑了,脸上也是满足之色,他的手搂着嘤鸣汗香黏腻的肩膀,悄声问:“朕方才,可有弄疼你?”   嘤鸣脸上一囧,支支吾吾道:“……还好……”   皇帝便飞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这一日,朕也等了许久了。”   调情调得正是升温的时候,外头敬事房太监的公鸭嗓子低低响起:“皇上,是时候了!”   皇帝立刻眉头锁了起来,透着浓浓的不悦,“这些个不识趣的奴才,朕早晚要砍了!”   外头的敬事房太监不由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便已跪了下来,偏生还不敢求饶,生怕扰了皇帝好兴致。   这里头的事儿,嘤鸣自然懂得。皇帝召幸嫔妃,那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基本上,半个时辰后,外头太监就会提醒皇帝“是时候了”,如此每隔一刻钟提醒一次,提醒三次之后,若是皇帝还不为所动,敬事房太监便可直接把皇帝被窝的小老婆给抬走!   自然了,瞧这架势,外头那位敬事房太监应该还没有这样的胆色。   皇帝看着嘤鸣,伸手将五指插入发间,嘤鸣真疑惑他要干嘛的时候,皇帝道:“不必急,等消了汗再说。否则该要着凉了。”   如此贴心,倒是叫嘤鸣一怔。心想着,看样子皇帝的确是挺喜欢的她的,如此也好,既然感受到“双修”的好处,嘤鸣自然是希望多跟皇帝嘿咻一下,也好早早晋级。将来若是能修炼成地仙,便等于有了不鸟皇帝这种生物的本钱了。   第59章、宠眷(上)   养心殿体顺堂内一片寂静无声,嘤鸣伏在皇帝胸膛上,听着他沉稳而有力心跳声,也沉默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外头敬事房太监带着几分颤音再度提醒道:“皇上,是时候了!”   皇帝又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再训斥什么,再度伸出手来,摸了摸嘤鸣的发根,他微笑道:“汗消得差不多了。”   嘤鸣低低“嗯”,又道:“嫔妾该走了。”——素来之后皇后才有在养心殿留宿的资格。呆得久了,便是坏了规矩了。才刚刚入宫,嘤鸣还不想挑衅皇后的威严。   她只记得,历史上这个富察皇后……似乎只剩下十年的寿命好活了,她完全没必要跟她对立。说实在的,谁喜欢当妾妃?若是有那个机会,她也不介意坐坐皇后的宝座。可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后有儿子,根基稳固,娴妃与皇太后尚且轻易动摇不得,何况是她?还不如乖顺一点,韬光养晦得好。就算要亮威风,也得挑索绰罗氏那样的才成。   皇帝忽然道:“索绰罗氏的事儿……叫你受委屈了。”   嘤鸣一愣,呆呆看着皇帝。   皇帝也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是太后要留她,朕也不能拒绝。不过皇后做得很好,倒是省得朕惩处,失了与太后的母子情分了。”   你跟太后真的有母子情分吗?嘤鸣很想问一句,不过知道这种话只能憋在心里,便低声道:“皇后娘娘已经禁足了索绰罗氏,嫔妾便不委屈了。”   皇帝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鬓发,问道:“鸣儿不喜欢被被子卷着?”   嘤鸣忍不住腹诽,废话。老娘是人,不是麻袋!谁喜欢被人扛啊!嘴里却急忙道:“没。”   皇帝搂了她在怀,道:“朕也不喜欢宫里这些个烦人的规矩,过几日,边去圆明园行宫住着,那里舒坦!”   嘤鸣听了,眼睛顿时亮了。急忙问他:“真的?!”   皇帝宠溺地笑了。“先帝爷最喜欢圆明园,一年有大半年是住在哪儿的。今年,朕也多去住些日子。”   嘤鸣飞快点头。“嗯”了一声,如果能不被卷麻袋,应自然是乐得如此。   皇帝凝望着嘤鸣雀跃的小脸蛋,只觉得心头舒畅。随即长长一个叹息,便一个骨碌爬起来。脸色板了起来,对外头吩咐道:“送舒嫔回储秀宫。”   然后,又对她嘱咐道:“回去叫底下熬一碗浓浓姜汤喝下。”   嘤鸣急忙乖巧地应了,心里却撇嘴。老娘才不喝姜汤呢,那个味儿难喝极了!   离开还是重复来时候的步骤,被卷起来抬去偏殿。再穿上衣服,还是乘坐着来时候的青鸾轿。回储秀宫。   白芍已经为她炖好了滋补的枸杞红枣乌鸡汤,炖得十分入味,可见火候极好。嫔妃月例里头的鸡鸭鹅并不包括这种上等滋补品乌鸡,只不过只要得宠,想吃什么好的没有?所以宫里女人才费尽心机争宠,得宠的自然要什么有什么,失宠的连应有份例都会被克扣。   喝了一大碗乌鸡汤,嘤鸣胃里暖洋洋的,便也有了困意。   白芍道:“都快子时了,娘娘歇息吧。明日辰时还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是啊,贵人以上都得去请安。侍寝的自然不例外,若是不去或者晚去了,便会被别人认为是恃宠而骄。以她的现在的根基,还是尽量本分一点为宜。   换了寝衣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只觉得脑袋底下传来馥郁的幽香,嘤鸣疑惑地看了一眼,这才察觉自己的之前的素锦软枕被换成了一个香喷喷的错金镂花鸳鸯纹枕。   白芷笑容带着几分得意:“是内务府派人送来的,说是孝敬给娘娘的。还说这里头填了决明子和薰衣草籽,最是能安神入睡。”   决明子和薰衣草,的确都是安神的好东西。嘤鸣想到此,便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只是忽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怎么薰衣草的味道比她记忆中要馥郁浓郁许多呢?   只是嘤鸣折腾了这一通,到底是乏困了,顺手一捞,便从药园世界里取出了一枚雪白的药丸子,给塞进了嘴里,就着唾沫飞快吞咽了下去。她现在才十五岁呢!她可不想这么早怀孕!一则是身体还未发育完全,二则她根基不稳。甚至嘤鸣都想,哪怕是再等十年,等富察皇后死了,她也不过才二十五岁,那时候怀孕生孩子也来得及!   心里琢磨着这些,便渐渐与周公相会了。   如此一夜到天明,嘤鸣本就身子底子好,加之修炼白首玄经晋级到练气二重,第二日睡醒了,自然神清气爽,精神头十足。   不过,到底比昨日晚起了些,白芍白芷她们也没有太早惊扰嘤鸣起床,倒是不耽误去给皇后请安,只是早膳却是来不及吃了。只得先去请安,回来再吃。皇后怀着身孕,必然不会多留嫔妃说话。   来到长春宫正殿外,便见嫔妃们已经来了八九成,嘤鸣倒算是晚的。   慧妃柔柔一笑,娇声细语道:“舒嫔今日比昨日来得晚了许多呢!可见是服侍皇上辛苦了。”   嘤鸣如何听不出慧妃话里酸意?只是想到慧妃是皇帝从前最宠爱的,嘤鸣也一时摸不准她在皇帝心目中是什么分量,便也只当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平和地道:“这会儿子,还不到辰时。”——不到辰时,便是没迟到。   慧妃轻轻笑了,眼角带着妩媚之色,“也对,还没到辰时呢。舒嫔一向安守妾妃之德,自然是不会迟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嘤鸣微笑道:“慧妃娘娘不也是如此吗?”   慧妃轻轻一哼,道:“那是自然!”   这时候,娴妃的声音幽幽响起:“舒嫔对慧妃妹妹说话很是温顺,一点不像昨日那般咄咄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人呢!”   这般讽刺之言。嘤鸣没有露出半分恼怒之色,仍旧微笑道:“慧妃娘娘又没有一口一个‘丧母’,嫔妾又不是疯狗,逮着谁咬谁。何况,嫔妾自问也不曾对娴妃娘娘不敬。”   娴妃一愣,愣是没话可说了。嘤鸣这番话,也着实占理。嘤鸣的确狠狠反击了索绰罗氏。可的的确确没有针对过娴妃,昨日之事只不过是娴妃受了索绰罗氏连累罢了。   嘤鸣有郑重地朝着娴妃见了一个万福礼:“昨日之事,是嫔妾一时未能忍住。让娴妃娘娘受到连累,是嫔妾的不是,还请娴妃娘娘恕罪。”   嘤鸣当着如此多嫔妃的面,如此郑重道歉。可算是给足了娴妃脸面了。   娴妃也是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否则就是蛮不讲理了,要是传到皇帝耳中,自然没她的好,便和气地道:“妹妹言重了。本宫没能管好自己宫里人。怎么怨到妹妹头上?”   嘤鸣含笑道:“娘娘不必自责,索绰罗贵人在咸若馆的时候便是如此性子了,她犯错再多。也和娘娘无关。”   慧妃忽的抿唇笑道:“昨日还以为舒嫔妹妹很有脾气,今日倒是如此八面玲珑。真叫本宫大吃一惊呢。”   嘤鸣淡淡道:“娘娘不必吃惊,只要没人学索绰罗氏张口便辱及父母,嫔妾当然不会疯狗一般咬人。”——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说,要是欺到头上,也别指望她会忍气吞声。   慧妃秀眉一皱,带着几分训诫的语气淡淡道:“什么‘疯狗’不‘疯狗’的,这样的话宣之于口,也着实有失嫔妃端庄!”   嘤鸣仍旧冷冷淡淡:“是,多谢慧妃娘娘教诲。嫔妾谨记。”这是语气里,却并没有半分谦恭之意。   慧妃见状,心中虽有几分不快,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何况,皇后身边的陈嬷嬷已经走了出来,陈嬷嬷朝着一众嫔妃见了万福:“皇后娘娘今儿有些不爽利,便不必请安了,请诸位小主回吧。”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却是白白等了。如此也好,早早回去吃早饭,嘤鸣可是饿了。   娴妃这时候却端庄了神色,下巴微微一台,询问道:“皇后娘娘既然不适,那敢问接下来的日子,是否不必姐妹们来请安叨扰了?”   陈嬷嬷立刻回话道:“多谢娴妃娘娘关怀,皇后娘娘只是略有些胎动,并无大碍。明日自然还是照常请安。”   娴妃露出些许微笑:“既然明日请安便可见到皇后娘娘,本宫就放心了。”   嘤鸣听在耳中,不禁暗叹,娴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啊!皇后怀着身孕,若是想好好歇歇,娴妃便会趁机大肆攫取宫权。所以就算是硬撑着,皇后也不能免了嫔妃请安。唉,真真是何苦来哉啊。   才出了长春宫,娴妃便叫住了正要上肩舆的嘤鸣,“舒嫔妹妹,不如去景仁宫坐坐?”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娴妃娘娘盛情相邀,嫔妾自然不该拒绝的,只是……”一边支吾这,一边想托辞,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嫔妾今早还不曾用早膳呢……”说着,笑容有些尴尬,你妹的,饿死老娘了,你们这些女人,有完没完啊!   娴妃掩唇笑了,“如此正好,本宫也还没用早膳呢!舒嫔妹妹正好可以尝尝景仁宫厨子的手艺呢。”   “这……”她可真不想去娴妃宫里吃饭,她和娴妃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呢!何况谁都晓得皇后与娴妃对立,若是她和娴妃走得太近了,只怕皇后要不高兴了。所以嘤鸣如今的处境,自然是想对娴妃“敬而远之”的,只可惜娴妃也不傻,怎么会叫嘤鸣那么轻易地就“敬而远之”了?   娴妃脸上顿时浮起淡淡的不悦,“怎么?莫非舒嫔还在记恨昨日之事?!怨本宫没能管束好自己宫里人?!”   第60章、宠眷(下)   嘤鸣顿时头大,急忙摇头道:“这怎么会呢!索绰罗贵人不好,也是她的事儿,和娘娘无关。”——娴妃虽然不怎么得宠,可她是皇太后的亲侄女,还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嘤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她撕破脸的!   娴妃淡淡睨了嘤鸣一眼,“既然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那就请妹妹坐上肩舆,随本宫去景仁宫一起用早膳吧。也好让咱们姐妹好生叙叙情分,日后相处必然更加和睦。”   叙你妹的情分!!如此被赶鸭子上架,嘤鸣小脸都快皱成包子。只得慢吞吞走近坐上肩舆,可是下一刻便瞧见皇帝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王钦正朝这边来。嘤鸣心下一喜,而娴妃脸上也露出了期盼的喜色。   王钦近前打千儿,“给娴妃娘娘请安、给舒嫔娘娘请安,两位娘娘万福。”   娴妃热切地道:“王公公不必多礼,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王钦忙看着嘤鸣,道:“皇上下了早朝,已经去了储秀宫,请舒嫔娘娘早些回去侍驾。”   娴妃那一脸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即难堪又窘迫。   这种时候,嘤鸣也不想撩拨她,只怕这会子娴妃心里已然恼羞成怒了,嘤鸣便只低头着头,看地缝里的青苔。   良久之后,娴妃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语气温和地道:“既然如此,舒嫔妹妹快些回去吧,若是叫皇上等急了,岂非是本宫的不是了?”   嘤鸣忙见了福,恭顺地道:“是,嫔妾告辞了。”   储秀宫。   嘤鸣才走到正殿前,便见月台上迎下来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半夏和孙嬷嬷!   这内务府的手脚倒是够快的!今儿不过才是他入住储秀宫的第三日啊!想也知道。若非她是秀女中鹤立鸡群得了最高嫔位的唯一人,若非叩见了中宫之后头一晚皇帝便召幸她,只怕陪嫁侍女与嬷嬷不会这么快就安排进宫了。   半夏眸中带着欲说还休的神色,连孙嬷嬷都难掩欢喜之意。能被全家抬至包衣旗,自然在孙嬷嬷的意料之外。只是皇帝如今在殿中,二人都不敢多耽误时辰,急忙齐齐见了个礼。口称“万福”。半夏便上来扶嘤鸣进殿了。   正殿东暖阁的罗汉榻上,皇帝已然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织锦缎服。正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低头看着榻中嵌琉璃小案上打的围棋谱子。那正是昨日下午,和许常在下的围棋,许常在走后。嘤鸣自己重新摆了,想从中吸取些教训。学围棋的人。都有复盘的习惯。   嘤鸣脱下身上的水绿色撒花缎斗篷,交给半夏拿着,自己则徐徐上前,见了个常礼:“皇上万福金安。”   她这一出声。皇帝才察觉。皇帝脸上带着微笑,伸出手来。   嘤鸣忙识趣地把自己的小手递上去,被他给拉了起来。旋即便十分随意地上榻上坐下。   皇帝哗啦一声打开方才搁在棋盘旁边的一柄湘妃竹水墨扇,缓缓扇动着——其实如今不过是初夏。天还没热到需要扇扇子的地步。不过这主儿寒冬腊月都有扇扇子的习惯,何况如今了。嘤鸣也便不以为奇了。   皇帝笑着问:“鸣儿也喜欢下围棋吗?”   嘤鸣甜甜微笑着,点头道:“闲来无事,摆弄一下罢了。从前在家中,倒是常常和哥哥姊妹们下棋。”英容未出嫁的时候,时常与她对弈,修齐也是。故而他们三个,棋力差不多,唯独英宛棋艺臭得很,棋品更是糟糕,所以谁都不爱和英宛下棋。   皇帝便道:“先用早膳吧,待会和朕手谈一局可好?”   嘤鸣自是欢迎,嘴上忙道:“不过嫔妾棋力平平,皇上也要让着嫔妾些。”——她虽然在中学时代,跟着祖父兰石先生的一个旧友学过几年围棋,可惜资质只能算中上,现在的水准连职业初段都评不上,估计只有业余三四段的水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早膳也因为皇帝到来而格外丰盛,饭桌上多了许多嫔妃份例里没有的山珍海味,数量也也增加了数倍。蟹黄竹荪酿鱼翅、猴头菇炒虾仁、鲨鱼皮鸡汁羹、甲鱼肉片子汤、巧手烧雁鸢、百花鸭舌等,且无一不是色香味俱全   只消看一眼,便腹内馋虫蠕动了,入得口中,更是无一不叫人吞掉了舌头!想也知道,这样的菜色、这样的手艺,必然是养心御膳房厨子的手艺,然后隔水保温送到储秀宫来的。储秀宫膳房的厨子,虽然手艺还不不错,但是跟皇帝御膳房御厨根本没得比!   吃了这么一顿山珍海味,嘤鸣自然心情甚好,倒是愈发欢迎皇帝的到来了。   皇帝搁下银筷子,揶揄地笑了:“看样子是饿坏了。”   正在擦嘴的嘤鸣只觉得脸上十分尴尬,支吾着道:“早晨起得晚了些,没来记得垫点东西就去长春宫请安了。”——回来的路上又被娴妃一通堵截,要不是王钦及时出现,她这会子只怕就得在景仁宫陪娴妃吃早饭了。   皇帝面上不见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是冷冷清清的:“娴妃素来无事生非,你不必理会她就是。她不敢做什么过分之举。”   嘤鸣:“额……”看样子皇帝在后宫的眼线不少,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芝麻绿豆大点小事儿都被他给知晓了个清楚。娴妃在藩邸时候就不得皇帝宠爱,不过是看在太后面子上,才薄给她几分体面罢了。皇帝这般态度,也在嘤鸣意料之中。   旋即,皇帝又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皇后也真是的,明明身子都那么重了,好好养胎不成吗?非得日日叫合宫嫔妃去请安,折腾自己,更折腾别人!”   得,合着后妃都让你给嫌弃了一通,嘤鸣歪着脑袋笑道:“如此一来,岂非只有慧妃娘娘在皇上心里是个善解人意的?”   皇帝一愣:“高氏?”   嘤鸣颔首,她也很想知道慧妃高氏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日后才能好生斟酌应对之法。若是她深得皇帝喜爱,嘤鸣就不得不多忍耐几分了,若她在皇帝跟前只是以色侍人之辈,嘤鸣倒是可以轻松几分了。   皇帝摇了摇头,“在朕跟前,她倒是温柔小意得紧,可私底下……酸气大得很,心眼也小。你以后远着她些!”   嘤鸣“哦”了一声,心下窃喜,看样子这位据说盛宠的慧妃娘娘却也不过如此而已啊!早知如此,今日她大可不必那样客气了。不过想着自己到底根基浅薄,还是少树敌为妙。索绰罗贵人,那是嘤鸣深知与她不可能化解,所以才做得干脆一些。   皇帝说慧妃酸气大……嗯,嘤鸣的确有所感触,心眼小?也对,拈酸吃醋的女人,那个不是小心眼?   嘤鸣眸子盈盈含笑望着她:“那嫔妾在皇上心目中,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皇帝嗤地笑了,伸手挂了一下她凝脂色的鼻尖,道:“你?牙尖嘴利的小妮子!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嘴巴毒、性子刁钻!”   嘤鸣顿时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你特么有好好到哪儿去?贪花好色、喜新厌旧、薄情寡义、自高自大、附庸风雅、偏执任性的败家子乾渣龙皇帝!!!   皇帝哗一声合上扇子,凑到她耳边道:“你心里肯定在骂朕。”   嘤鸣立刻摇头,还特意挤出一个貌似真诚的微笑:“没有!绝对没有!”——她自然是死不承认的!你又不会读心术,就算老娘心底里早已把你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你又能奈何?   皇帝眯了眯凤眸,那眸子深处透出的焉儿坏,让嘤鸣心头浮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皇帝恶狠狠道:“白天饶你一遭,晚上再慢慢修理你不迟!”   嘤鸣嘴角一抽,这个乾渣龙!!   任谁被威胁了这么一通,心里也是不爽的。而嘤鸣若是不爽了,那绝壁就会拿出看家本事好好对付你的。   啪!一枚白子落下,声音清脆地响彻内殿。   嘤鸣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交锋,嘴角渐渐勾起了笑容,看样子乾渣龙的棋艺不咋滴啊!根本远远不如她这个业余段实力的!方才猜子的时候还被他猜得先手,可是就算执黑子先行,却也不过如此而已!勉强撑到中盘,已然在嘤鸣狠厉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了。   啪!黑子落下——负隅顽抗罢了!   啪!白子落——嘤鸣一举斩断其后路!!   啪嗒,这一颗黑子掉在了地上。   皇帝的脸黑漆漆中带着绿油油,他咬牙切齿:“你不是说你棋力平平吗?!”   嘤鸣一手托着腮帮子,满脸都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得意微笑,“是啊,嫔妾棋力只有如此而已,平时在家与哥哥手谈,都是输多赢少的!”——记得幼时与修齐下棋,小小的她把修齐欺负了个够呛,故而后来修齐发愤图强,很是好好钻研了棋艺,不出三年,棋力便与她齐平,再过三年,就能反过来修理她了。可如此之后,一雪前耻的修齐,棋力也便没有更上一层楼的动力了。   果然,还是欺负人的感觉最美妙了!!   嘤鸣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落在皇帝眼里,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第61章、皇帝菜鸟   侍立在嘤鸣身后的半夏已经急出了一头热汗,偏生不能出声提醒嘤鸣。其实方才皇帝临储秀宫的时候,也把刚刚进宫半夏给吓了够呛,她哪里想得到那个化名“罗宝”的宗室亲王,竟然就是皇上!!   孙嬷嬷不知嘤鸣与皇帝旧日关系,此刻脸色都吓得发白了。她原本很高兴自家格格如此得宠位高,可见格格如此激怒皇帝,已然是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了。   嘤鸣却笑得活似一只小狐狸。   皇帝怒极反笑,喉咙里愣是挤出“呵呵”两声渗人的笑声,叫嘤鸣顿觉有些不妙。   果然,皇帝陛下发火儿了,跟拎小鸡似的,一把将笑容未褪的嘤鸣给揪了起来,直接给拖进了里头梢间寝殿。可暖阁里伺候的一干御前的和储秀宫的宫女太监齐齐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神仙打架,可不是他们凡人能掺和的。   砰!   嘤鸣被狠狠按在了里头的拔步床上,幸好床上放着好几床柔软的锦被,否则她的屁股可要遭殃了。   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皇帝的那张近在咫尺的龙脸,还寒丝丝冒着冷气呢!!   嘤鸣脖子一缩,莫非她嘲笑得过火了些?现在的状况——难道是想光天化日里就把她给……那啥啥?虽然嘤鸣也希望修炼进阶,却不希望白天就……   皇帝脸上浮起了一丝奸险的笑容,一双“魔爪”也朝她伸了过来!   但是,目标却是她的咯吱窝!!   “咯咯咯!!哈哈哈……”一连串不由自主的大笑声如银铃般从嘤鸣的嘴里发出,她扭转着身子,想要挣脱。可偏偏魔爪的主人是个力气过人之辈,生生挠得嘤鸣浑身打哆嗦。愣是笑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皇帝陛下得意地笑着,反复是一雪前耻了一般,转挑嘤鸣身上的痒痒肉下手,什么咯吱窝、后腰、膝盖弯,还有脚底……连她的花盆底鞋都被他给脱掉了,一双小小的白嫩嫩的脚丫子都已经痒得弓了起来!偏生一双脚踝被他给狠狠攥住,怎么挣扎都没用!!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仍旧逃不出“魔爪”。   只得一边咯咯笑得嗓子都冒烟了。一边急忙大叫“饶命”。   皇帝看着嘤鸣笑得满脸是泪,总算停了下来,他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这下子知道朕的厉害了吗?”   嘤鸣躺在床榻上,大口喘气,“知、知道了……”忍不住委屈地哼哧了一声,急忙骨碌爬起来。也顾不得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先穿上雪白色丝袜。尼玛的,她两辈子都是这样,从头大到都是痒痒肉,最是受不得被人挠痒痒了!   皇帝嘴角一扬。伸出一根食指,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架势挑起嘤鸣微尖的下巴,然后把那张满是趾高气扬的龙脸拉近到嘤鸣咫尺距离。“早该叫你知道,什么是‘以夫为天’了!”   嘤鸣额头一凸。天你妹的!!什么玩意儿啊!!   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忙乖巧地点了点头,“现在知道了,以后下棋,嫔妾一定会输给皇上的!”   这下子轮到皇帝额头一凸,青筋似乎都爆了起来,他重重一哼,咬牙切齿道:“不必!”   嘤鸣歪着脑袋一琢磨,便道:“那我以后让您两子吧!”——只让两三个子,以她棋力照样可以完败这只皇帝菜鸟!   皇帝的脸色瞬间漆黑,他冷幽幽问道:“皮还痒痒是吗?!”   嘤鸣脖子一缩,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忙冲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这一笑,架子头上的扁方给抖落了下来,一瀑青丝如绸缎便萎落下来,柔软地洒在嘤鸣后背上,一直垂直后腰。   皇帝看得一怔,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嘤鸣如墨一般浓黑的青丝,“鸣儿的头发,似乎便年前长长了许多。”   是啊,是长了些,更乌黑浓密了许多。嘤鸣点点头,将自己一头秀发全都拢到前头,轻轻用手理顺,“之前调了一剂首乌丸,至今仍吃着呢。”——果然是药园出品,必属精品。现在火团也跟着她吃,火团那一身毛发更如火焰一般鲜艳夺目,也浓密蓬松了许多。既想到火团,嘤鸣暗想着,既然半夏和孙嬷嬷都安排进宫了,想必是已经把火团给带进来了吧?   皇帝走的时候,也还不到晌午,嘤鸣披头散发的,也不方便出去送,所以只将他送出了正殿外,如此而已。   转头回殿中,白芍立刻上来为嘤鸣重新梳发。嘤鸣嘱咐道:“梳个简单松散些就好了。”反正今儿她也不打算出去溜达了。   半夏脸上扔带着心有余悸之色,不过此刻也算松了一口气了,她笑着道:“皇上当真宠爱格格。”   一旁孙嬷嬷急忙提醒道:“该改口尊称‘娘娘’了!”   半夏掩了嘴唇,忙低下了头。   待到白芍为她梳妆之后,嘤鸣便转身问道:“火团带进宫了吗?”   半夏扬起笑脸道:“带进来了,搁在西暖阁里呢,奴才这就去拿过来。”半夏做了个福,便飞快去了,不一会儿,便提这个精致的金丝小笼子来到嘤鸣跟前。   嘤鸣瞅着那被关在小笼子里的可怜兮兮的火团,此刻它正抱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滴流圆的眼珠子满是委屈之色。   嘤鸣忍俊不禁,便吩咐道:“放出来吧,以后也不必关着它。”自打她参加选秀,火团就不得不被嘤鸣留在侍郎府,她是托付小妹英宛照看的,看火团如今的样子就知道,这段日子,它过得实在不咋地。   笼子一被打开,火团立刻飞窜了出来,“咕啾”叫一声,便跳到了嘤鸣的双腿上,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咕啾咕啾叫个不停。同时精神传音一连串的抱怨到嘤鸣的脑中。   无非是抱怨半夏把它给关在笼子里,还有嘤鸣的小妹英宛每天都只给它吃糕点、连点水果都木有!嘤鸣无奈。这会子水果还没熟呢!也就她的药园世界里有,自然火团是没得吃的。   嘤鸣便吩咐道:“去叫小厨房做一份花生酥来。”——火团很爱吃花生。   这下子,火团总算不乱跳乱叫了,立刻乖乖趴在嘤鸣腿上,摇晃着自己愈发浓密的大尾巴,跟只乖宝宝似的。   今夜仍旧是嘤鸣被翻了牌子,还是照旧先抬去养心殿。然后在偏殿被团团包裹——这下子卷她的被子是一条薄被——没想到皇帝还真如此吩咐下去了。倒也是难得了。   又是翻云覆雨到半夜,也不晓得皇帝是不是报复白天被嘤鸣在棋力上狠狠虐了一顿,这一次没昨晚初次侍寝那么温柔缱绻了。他活像只野兽,愣是把嘤鸣上下翻腾了好几回。这回敬事房太监竟然也不提醒皇帝“是时候了”!!   嘤鸣被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草草服下避孕的药丸子,倒头便睡。   一连五日。不但旧日嫔妃如数被皇帝冷落,连新晋的其他嫔妃都还不曾被翻牌子呢。一时间嘤鸣的储秀宫炙手可热。内务府捡着上好绸缎衣料、首饰都往储秀宫“孝敬”,上等的滋补品乌鸡、燕窝、阿胶等嫔妃份例之外的食材全都不要钱似的往嘤鸣宫里塞。嘤鸣自己吃不完,又怕放坏了,倒是转送给了柏贵人、陆贵人还有许常在许多。   这就是得宠的好处。可坏处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一天天去请安,皇后倒是好涵养,一如往常温和待人。可慧妃却渐渐酸味越来越多,甚至语气也越来越尖刻了几分。   第五日的早晨。仍旧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嫔妃按照位份高低落座,嘤鸣紧列在娴、慧二妃之下,居于左边一溜花梨木椅子第二的位置上。其次的还有新旧几为贵人,老牌的纯贵人苏氏作为贵人中唯一有位份而且有儿子的,自然列众贵人之首,其次是金贵人和海佳贵人,另外就是新晋的汉军旗贵人陆氏了。   慧妃酸溜溜的嗓音在殿内响起:“舒嫔妹妹真是一日日气色愈发红润呢,可见是蒙君恩福泽,就是跟我们这些年老色衰的嫔妃不同了!”   嘤鸣的得宠,直接冲击的便是皇帝旧日爱妃高氏的宠眷。所以不可避免的,现在最恨得嘤鸣牙根痒痒的便是慧妃了。慧妃的出身……不提也罢,她唯一可以视为依仗的便是皇帝的恩宠,可嘤鸣的到来,顷刻便有独占君恩之势,连素日里巴结慧妃跟哈巴狗似的内务府太监们现在也掉头去讨好储秀宫了,这叫慧妃心里如何能平衡了?   嘤鸣品了一口长春宫的龙井,和皇帝昨日赏赐给她一样,都是苏杭新进献的狮峰龙井,味道自然不俗。嘤鸣挑眉看着慧妃那酸气四溢的娇美脸蛋,毫不客气地道:“慧妃娘娘今年也才二十出头而已,只比嫔妾大个十岁八岁而已,说‘年老色衰’还早了些。”   慧妃脸色瞬间有些发绿,愣是被嘤鸣那句“大个十岁八岁而已”气得胸口一剧烈起伏,险些便要再皇后宫里没忍住。   皇后抚摸着肚子,唇角却已经扬了起来,“是啊,侍奉皇上的旧人里头,就属慧妃你最年轻了。如今新人进宫,皇上为延绵子嗣,自然是要多召幸新人的。咱们这些旧人也得开看些,总算拈酸吃醋可不成呀。”   慧妃生生憋下这口气,她明明心里恼火万分,却仍能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臣妾不过是跟舒嫔妹妹玩笑几句罢了!哪就吃醋了?不过是羡慕皇上对舒嫔妹妹的宠眷罢了!只是,皇上宠爱新人也就罢了,可陆贵人不也是新人吗?跟舒嫔一比,可就真真相距甚远了。”   能够来中宫请安的嫔妃不多,索绰罗氏那个炮仗都被皇后禁足了,现在慧妃也便顺手拈了陆贵人出来。   陆贵人忙站起身来,她面带谦顺的微笑:“婢妾出身卑微,能够被皇上封为贵人,已经是极大的厚爱了。又岂敢跟舒嫔娘娘比圣眷恩宠呢?”   嘤鸣淡淡一笑,陆氏可不是索绰罗氏那种性子。   回到储秀宫,嘤鸣瞧着时辰尚早,便想着也该去拜见一下她那个姑奶奶了,也就是圣祖温惠贵太妃瓜尔佳氏。   徐晋禄却道:“娘娘,据奴才所知,自打皇上登基以后,温惠贵太妃便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了。哪怕娘娘去了,只怕十有八九要吃闭门羹的。”   嘤鸣一沉吟,如此一来,选秀之日神武门外的排车,看样子是皇帝暗地里吩咐下去的,只不过是打了温惠贵太妃的旗号罢了。嘤鸣便道:“既然如此,你去库房拿些绸缎,去送给温惠贵太妃,顺便问问,我是否可以去拜见一下。”   “嗻!”   徐晋禄很快就回来了,东西温惠贵太妃都收下了,只是也叫徐晋禄转告,说嘤鸣的好意她心领了,只是她礼佛已久,想过清净日子。   如此一来,嘤鸣只得放弃了。少不得心下有些不解,虽然她是太妃,却也不必如此吧?好歹她在圣祖爷的时候抚养过皇帝许多年,如今位份也尊贵,想舒舒服服过体面日子也是不难的。   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嘤鸣突然暗想,该不会是因为太后吧?之前便听说皇帝很是尊重温惠贵太妃,只怕温惠贵太妃是担心因此惹得太后不快,所以才深居简出的?不得不说,嘤鸣真相了。太后和皇帝母子之间本就冷硬生疏,只保持着表面的和谐罢了,若是皇帝对温惠贵太妃太过孝顺,只怕头一个不爽的便是太后了!   第62章、慧妃讽刺   这几日来,皇后都不会留嫔妃太久,嘱咐两句,也便叫各自回宫了。嘤鸣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从早晨起便觉得有些腹痛,原本还以为是这几日没好好休息的缘故,如今掐指一算,才想着,只怕是她的月事提前来了。   细细一算,竟是早了三日。   数日来的连续侍寝,嘤鸣是痛并快乐的。双修之下,修为蹭蹭上涨,虽未达到三重,但只怕也相距不远了。每晋一重,似乎便难度至少增加了一倍。这点倒是叫嘤鸣稍微有些失望。不过以她的恩宠,想必也就是两三日的事儿了。原想着一直连续侍寝到月信来那日,应该就突破第了,没想到……   大概是这几日白天跟人斗嘴、晚上还被某只渣龙折腾到半宿,饶是嘤鸣身子底子不错,到底是有些累了。或者,也有些旁的原因……   只是现在她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她只想早点回去,赶紧用上月事带子,否则万一弄脏了衣裤可就不好了。所以嘤鸣脚下格外加快了几分。   只是纵然她有心赶紧回储秀宫,可旁人不见得肯叫她如愿。   “舒嫔妹妹请留步!!”   得,那位看样子是要找茬了,嘤鸣揉了揉肚子,有些头疼了。   慧妃袅袅婷婷走到她跟前,掩唇便笑咯咯道:“妹妹怎的如此着急?可是想早早回去等皇上下朝后驾临储秀宫?”   这几天,差不多天天皇帝都会去她哪儿,甚至每每是一下朝就过去陪她用早膳。这样的恩宠,早就叫慧妃酸气冲天了。可偏偏除了请安,慧妃也没别的几乎堵住嘤鸣。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了。   嘤鸣揉了揉酸痛不已的小腹,勉力站直了腰身,道:“慧妃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恕嫔妾要回宫去用早膳了。”——你妹的,她现在是又饿又痛,这滋味真特么不好受啊!   慧妃冷冷“哼”了一声,娇媚的脸蛋上浮起一丝恨妒之色。她的语气也瞬间冷了几度:“舒嫔!本宫可是皇上钦封的正三品慧妃。你不过是正四品的嫔位!!哪怕只是相差一级,也是尊卑有别!怎么竟连个礼都不行?!规矩都浑忘了吗?!”   嘤鸣虽然心下不爽,可却也明白慧妃是占理的。只得忙朝她见了个万福,“慧妃娘娘金安。”   慧妃再度冷哼一声,“这礼数行得未免也太不恭不敬了些吧!舒嫔仗着如今得宠,竟是连尊卑礼仪都不顾了吗?!”   嘤鸣心下也窜起了火来。她的性子,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何况从皇帝口中。她也得知在皇帝心目中,慧妃也不过只是个旧宠罢了!皇帝因她冷落慧妃,便可见慧妃在皇帝心目中也没多要紧!   嘤鸣便冷冷道:“该行的礼数嫔妾已经行过了,慧妃娘娘若是不满。大可回头去长春宫请皇后娘娘做主!恕嫔妾要先回宫去了!”撂下这句话,嘤鸣转身便要走人。   慧妃却气了个面色紫涨,她大吼一声:“站住!!”慧妃气息已经喘不匀了。只用他那双剜人的眸子狠狠瞪着嘤鸣,“你不过是个小小嫔位。便敢对本宫如此无礼!!得了几日召幸,便张扬成这般德性!!本宫若不给你些惩戒,日后还指不定怎样张狂呢!!”   “惩戒?”嘤鸣重复这这两个字,突然忍不住笑了,“慧妃娘娘当真是气糊涂了,如今协理六宫的是娴妃娘娘,可不是您!您又什么权利惩戒嫔妃呢?!您可别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你——”慧妃顿时气结。   嘤鸣又淡淡道:“另外,嫔妾只知道身份妾室必须得对正室处处恭敬,却没听说过妾室还得恭敬另外一位妾室的!!还望慧妃娘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说罢,嘤鸣只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只觉得愈发生疼得厉害。   嘤鸣未曾察觉,她那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可真真触痛了慧妃心头最痛之处,竟是生生叫慧妃双眼赤红,瞬间变失去了理智。高氏是包衣出身,虽然已经抬为汉军旗,可对自己出身一直引以为痛,她有一直自诩身份高于纯贵人苏氏与金贵人二人,如今被嘤鸣毫不客气地如此“讽刺”,如何还能忍住。   慧妃当即怒吼道:“你不过个狐媚惑主的小贱人,也敢讽刺本宫?!!”话音刚落,慧妃扬起巴掌,便要掴掌嘤鸣。   可嘤鸣也不是傻的,眼见着巴掌要落下来,急忙抬起手臂一挡。慧妃掴掌不成,却并不收手,直接狠狠推在了嘤鸣伸出来的手臂上。   嫔妃们都穿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自然下盘不稳,何况嘤鸣腹痛之下,如何使得上力气,一个踉跄便摔在了长春宫外坚硬的地面上。   当即屁股摔得疼得厉害,脚踝更是一抽一抽地疼!!嘤鸣脸色隐隐发白,小肚子骨碌一下,便觉得下身一片黏腻,淡淡的腥气已经幽微可闻。嘤鸣捂着肚子,腰身伛偻着,即使被侍奉在旁的半夏搀扶起来,也仍旧疼得无法直起腰身,加之脚腕抽疼不止,如何站得稳,少不得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半夏身上。   半夏脸色慌张:“娘娘,您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哪里摔疼了吗?”   慧妃却冷笑一声道:“矫情个什么劲,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瞧舒嫔那可怜兮兮的样儿,真真是比戏台的戏子都生动呢!”慧妃咯咯一笑,满脸尽数是嘲讽之意。   嘤鸣张嘴便要还击,可偏生肚子又是骨碌了一下,顿时下身如泉涌一般,可恶……没想到那东西竟然如此霸道!是她自恃过高了些了……   慧妃径自咯咯笑着,“快看看我们舒嫔的小脸!!啧啧!这演技真是愈发出挑了呢!这般模样,真该粉墨登场去漱芳斋唱一曲呢!”   比作戏子,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无疑是极大的侮辱和嘲讽了,嘤鸣狠狠一眼瞪了过去,“你……”话刚出口一个字,小腹又是一阵绞痛难耐。   “娘娘!”半夏急得眼里都带泪了,“您到底哪里不舒服啊,别吓唬奴才呀!”   “我……”嘤鸣咬牙切齿,你妹的,为什么疼得也太过火了些吧!!早知道当初就早早处理掉那东西了,“我肚子、肚子疼!!”   慧妃掩唇笑得愈发花枝乱颤,她正要张口再加嘲讽,也瞬间她的一双眼睛惊愕地瞪圆了,死死盯着嘤鸣那渗出了嫣红鲜血的旗服。慧妃身子一颤,踉跄退后了几步,“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老娘大姨妈来了!!   嘤鸣这会子疼得实在没力气跟慧妃说话了,只吩咐半夏扶着她上了肩舆。   嘤鸣现行一步去了,慧妃却脸色惨白,脑子里只不断反复想着嘤鸣旗服下身的一片嫣红,“她、她——柏氏当初也是那样,然后就……”   慧妃身旁的宫女急忙道:“娘娘,舒嫔侍奉圣驾才五六日啊!这么短的日子,自然不可能的!想来不过是月事来了!”   如此一想,慧妃这才脸色好转了几分,“是了,本宫倒是忽略了这点。”   嘤鸣回到储秀宫吃了热腾腾的早膳又喝了一大碗红糖姜汤,脸色这才稍微好了几分。顺手一捞,把火团也放放到了自己肚子上。火团的体温本来就比人类高,加上那浓密的毛,如此搁在小肚子上,很快就一团火热了。   半夏忍不住问:“娘娘,真的不用传太医吗?”   嘤鸣摇头道:“我没事儿。”又扭动了一下脚踝,似乎也没有大碍的样子,歇息两日应该就没事儿了。   这六日接连侍寝,嘤鸣丝毫没有劝阻过皇帝,是因为知道自己月信将至。倒时候,自然没法侍寝了,也就可以躲避些锋芒了。只是没想到会提前到了,不过这样也好,她也能歇几天了。这样也给新晋的没有侍寝的嫔妃让了路了,也能消弭不少嫉恨吧?   如此想着,便渐渐困倦袭来,歪在西暖阁的美人榻上便渐渐入睡了。   这一打盹,倒是足足睡到了晌午。小肚子上趴着火团,自然暖烘烘的。而她身上也被盖了一件厚实的斗篷,嘤鸣仔细一瞧,竟是一件宝蓝色织锦缎绣着五彩云龙纹的斗篷!而这样绣纹的斗篷,无疑只可能是他的。   一抬头,便看见皇帝坐在西暖阁书案前的一张四出头南官帽椅上,正翻看着她这几日白天里抄写的法华经。当初答允给他抄写的经文,如今还有最后一卷没抄完。这几日她也不得闲,只抄写了小半本。可皇帝看得却格外认真。   一页页翻过,直到翻看完毕,他一抬头才察觉嘤鸣已经醒来,而且正在看她。   “醒了?”皇帝轻声问道。   嘤鸣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急忙把火团从自己肚子上揪下来,搁在一旁的花梨木月牙桌上,自己忙要翻身下榻请安。可皇帝几个箭步上来,直接把嘤鸣按回了美人榻上,“身子不爽利,就好好躺着吧。”   嘤鸣忙顺从地又躺了下来,嘴上忙说:“嫔妾并无大碍。”   皇帝眉心滑过一丝不快之色:“长春宫外发生的事儿,朕都清楚!高氏的性子……”皇帝眉心一皱,“真是愈发不知进退了!朕已经吩咐皇后加以惩戒了!”   第63章、麝香枕   惩戒?慧妃还想惩戒她呢,如今倒是要被皇后惩戒了!   皇后想必应该是高兴的吧?慧妃多年盛宠,又是那样的出身,只怕早就叫皇后不快了。如今借她的手,给慧妃一些教训,皇后自然乐得如此。   嘤鸣此刻才忽的觉得自己的扭伤的左脚脚踝热乎乎的,抬眼一瞧,才发现上头被糊了膏药,透着淡淡的药香气味。   皇帝侧坐在窄小的美人榻上,顺手理了理她睡得有些松散的发髻,嘴里徐徐道:“脚都崴伤了,怎么不能不传太医呢?”   原来是皇帝传唤了太医来给她敷了药膏吗?倒是暖烘烘地包裹着脚踝,十分舒服呢。   嘤鸣低头道:“嫔妾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何况本来就没什么大碍的。”——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慧妃是在长春宫外将她推到的,众目睽睽之下,想要不人尽皆知也难。皇帝在后宫本就有不少眼线,这种事儿他怎么可能不晓得呢?   这时候,月牙桌上的火团也跳了过来,再度趴在了嘤鸣的小肚子上。嘤鸣莞尔一笑,抚摸着火团浓密火红的毛,心叹,还是火团最贴心了。   火团眯了眯眼睛,分明是冲她笑呢。   没过片刻,便见皇帝身边的吴书来躬身走进来,禀报道:“皇上,皇后娘娘着人送了几本佛经去承乾宫,命慧妃娘娘静心抄经、修身养性。”   皇帝淡淡一哼,“她的确是该修身养性了!从前是朕怜她也太宠着她了,却将她骄纵成如今这幅模样!”   嘤鸣顿时心下疑惑,怜……?这个字又从何说起呢?她瞧瞧打量了皇帝一眼,可皇帝的脸色只一味冷肃着。着实看不出什么端倪了。毕竟慧妃服侍皇帝,也差不多有十年了。这么久的时间,想必的确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儿。   吴书来手拿拂尘,低头又道:“承乾宫哪儿……慧妃娘娘自请搬出正殿,说是自知有失宫妃妇德,愿避居配殿静思己过。”   嘤鸣心中一沉,今早之事。慧妃大约是被她哪句话说得恼羞成怒了。才做出那样失去理智的举动,如今看样子,她是清醒了。理智回来,自然懂得该如何应对才能赢得皇帝的怜悯。   皇帝看了一眼嘤鸣因为失血而脸色过于白皙的小脸蛋,便道:“慧妃的确该静思己过了,只是避居配殿便不必了。”皇帝此刻的语气已经温和了许多。“只要她能知错改错,朕不会多加怪罪。舒嫔也本就是要息事宁人的。”   吴书来低头道了一声“嗻”,便退下去传话了。   嘤鸣心底泛起一抹冷笑,慧妃的确当得一个“慧”字。她今日的行为的确算得上有失妇德,“嫉妒”二字自然是逃不掉的。这是她的过错。却算不上罪过。毕竟慧妃的位份摆在哪儿,推到了一个嫔,自然算不上什么罪过的。   皇帝吩咐皇后处置。而皇后给予的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薄惩”而已,这是皇后的聪明之处。纵然她无比厌恨高氏,可却没忘了慧妃是皇帝宠爱过多年的女人,即使如今因为嘤鸣的出现而使得她受了皇帝几分冷落。其次,皇后也想以此试探皇帝是否真的对慧妃动怒了,此刻皇帝在嘤鸣宫里,若是嘤鸣再趁机吹枕边风要求皇帝严惩,便更是趁了皇后心意了。   可惜,嘤鸣也不蠢。   忽的,小腹有又一阵剧烈的绞痛,嘤鸣不由轻哼了一声。   皇帝低声关切道:“疼得厉害吗?”   嘤鸣红着脸道:“从前没这么疼的……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提前来了,而且、而且……”嘤鸣渐渐声如蚊蝇,“血量也多……”   皇帝嗤嗤笑了,他眼底泛起一丝揶揄的笑意:“想必是这几日朕烦累着鸣儿了。”   嘤鸣脸色一囧,便狠狠瞪了皇帝一眼,尼玛的,抓不住重点也就罢了,还总是这么脸皮厚过城墙!!旋即,骨碌一下,只觉得下身一片濡湿,嘤鸣疼得腰都弓了起来!右手狠狠抓着身后的那个错金镂花鸳鸯纹枕,身躯疼得已然在微微发颤。一时间,也没那个力气跟皇帝斗嘴了。   皇帝眉心一紧,也看出嘤鸣身子不太寻常,眼底神色一凝,便吩咐道:“王钦,去传左院判章清涧来。”   嘤鸣听了,急忙道:“照例,太医院的左右原判只给四妃以上诊脉的。”太医院主官为院使,只给帝后或者太后诊脉,其次的左右院判则只给妃位及以上嫔妃诊脉。   皇帝的表情却似乎不容置疑,他沉声道:“无妨!左右妃位以上诸多空悬,两个院判平日里也闲得过分了些,倒是浪费了那一身医术了。”   如此,既是皇帝召见,这位左院判章清涧太医自然来得格外快些,照例太医为嫔妃诊脉,都要三人一组,一则是生恐一人智短,二则是防备嫔妃收买,三则也是有避嫌之心。只不过太医的年岁普遍五十岁往上,七八十岁也很常见,而皇帝正值盛年,倒也不必太过忌讳。   太医既来,嘤鸣自然要架起屏风阻隔,以只伸处一截皓腕。章院判和另外两个太医一一搭脉过后,各自彼此底下互通了意见,这才有章清涧上前回奏皇帝:“皇上,以臣等来看,舒嫔娘娘的脉象似乎是因服用了活血化瘀的药物所致。”   嘤鸣立刻露出一脸茫然的神色,“活血化瘀的药物?可是本宫这几日并未服药啊!”   章清涧忙道:“未必一定药物,或许是饮食不当,或者是吃了过多寒凉之物,也有可能致使经期不适。娘娘如今脉象上看,已经有些血虚了,为保稳妥,还是请准微臣等查验一下娘娘的饮食,以及殿内……或许有不妥之物。”   皇帝听得“血虚”二字,脸色微沉,皇帝自己也是通晓些医理的,若是女子长久血虚,很有可能导致难以受孕!!想到此,这不禁让皇帝怀疑嘤鸣是否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查!!”皇帝的声音异常冷肃,“给朕仔仔细细查!!”   嘤鸣自是清楚导致她血虚的是什么东西,便又伛偻着腰身,露出痛楚的神情,便带着几分哀求之意,对皇帝道:“皇上,嫔妾实在不适,想进去内殿躺一会儿。”   皇帝“嗯”了一声,略一点头。   半夏便立刻上来搀扶嘤鸣走下美人榻,嘤鸣脚一落地,便忙吩咐道:“白芍!把我那个错金镂花鸳鸯枕带上。”   如此一来,院判章清涧的目光便转移到了那个精美的枕头上,章清涧暗自一嗅,便忙道:“娘娘可否让微臣先检查那鸳鸯枕?”   嘤鸣很是疑惑:“枕头还要检查?”嘴上虽然疑惑,却已叫白芍把鸳鸯枕送了过去。   章清涧仔细嗅了一会儿,顿时面色凝重了几分,又禀报皇帝:“皇上,这枕头怕是有些不妥。”   皇帝脸色有些发沉,“有什么不妥?!”   章清涧迟疑了一会儿,“枕头的香味似乎……微臣不是很笃定,可否让微臣撕开了检查枕芯?”   嘤鸣的小脸瞬间难看了几分:“这几日我一直都是枕着这个鸳鸯枕入睡的,白天小憩也是……”身子微微一晃,便吩咐白芍:“去拿剪子来!”   白芍称了一声“是”,连忙转头去月牙桌上的剔红莲纹针赀大捧盒中拿了鎏银小剪刀递到章院判面前。章院判也不迟疑,三两下绞下了枕头衣角,便见里头露出满满决明子黑色颗粒,以及细碎的紫色薰衣草籽。章院判抓出少许来,仔细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捻了一颗决明子塞进嘴里仔细咀嚼之后,便立刻吐在了手心上。   章院判脸色已然沉重,“皇上,若微臣没有品错的话,这决明子是被麝香浸过的!”   皇帝的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麝香?!!宫中素来禁用此物!!这种腌臜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舒嫔宫里?!!”   嘤鸣咬唇道:“这是嫔妾刚入住的时候,内务府派来送来的。说是最能安枕入睡,嫔妾也只是闻着馥郁,所以才——没想到……”顿时眼里便含了泪花,一边哭着,又突然捂住自己的小腹,面露痛楚之色。   皇帝眼底泛起浓浓的怜意,便吩咐道:“皇后既然怀着身子,此事便交娴妃彻查!吩咐娴妃,此事朕要一个结果!!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查不清,便叫她不必协理六宫了!!”   嘤鸣眼睑一垂,乌黑浓密的睫毛覆盖下一层淡淡的鸦青色,有本事借内务府之手,将这种东西在她侍寝当天就送来储秀宫的,绝不可能是小鱼小虾的角色!!送来的当夜,嘤鸣便闻出来了,只不过并未发作罢了。左右麝香这种东西,闻几日也不妨碍,章清涧说得对,她的确是服用了活血化瘀的药物,她可是手握药园世界的人,药舍里头有好几种有此类功效的药物,再配合些凉血之药,还有这麝香的催发,自然经期提前,而且血量增大。否则才枕了那么几日,哪怕是麝香,想要造成这样的后果也不易!   为的,不过是今日罢了。   第64章、陆贵人   从嘤鸣一入住储秀宫开始,就有人暗地里谋算她了!!   这个时代的麝香,可不是后世那种合成品,而是实实在在、药效强烈的活血破瘀之物。女子经期和有孕之时,断断是要禁用的!即使没有身孕,这种东西闻上两年,也会导致不孕!虽然嘤鸣短时间内没有怀孕的打算,却也容不得这种东西阴损之物长久留在自己宫里。固然,她也可以自己悄无声息清理掉,可那样也太便宜算计她的那个人了!!   傍晚十分,皇帝才离开储秀宫,临走前嘱咐了嘤鸣好生歇息,还道:“这几日不必早起去长春宫请安了,养好了身子再说。”   嘤鸣自是急忙推拒:“向中宫请安,是嫔妃之本分。何况皇后娘娘温和宽厚,嫔妾就更不该失了敬意。”——虽然嘤鸣此刻心中最怀疑的人是皇后,可如今,还是必须对她处处恭敬。   皇帝摆摆手道:“皇后哪里,朕会遣人说明一声。”   嘤鸣顿时有些急了,若真如此,只怕皇后心里要更加不痛快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月事来了、脚崴了而已!皇后没主动发话说免了请安,她怎么能被不去呢?与其皇帝吩咐下去,倒是还不如她自己叫人去请假来得好点。   嘤鸣急得冒汗的时候,皇后宫里的陈嬷嬷来了,来传皇后的懿旨,说是她既然脚伤不便行走,所以免了这几日的请安问好。听了这些话,嘤鸣终于松了一口气。   皇帝脸上也带了微笑,便问了陈嬷嬷皇后胎相,还表面性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关心话,倒是叫皇后的心腹陈嬷嬷欢欢喜喜告辞退下了。   如此。皆大欢喜。   娴妃那头已经忙了起来,而这一晚,嘤鸣没法侍寝,皇帝也不曾翻牌子,自己养心殿批了半夜折子,把之前几日堆积的奏折批阅完,便自己睡了。   嘤鸣也总算能睡了个饱饱的觉。更美的是第二天起来还能赖在暖被窝里不起床。直到后殿的柏贵人前来探望。嘤鸣这才不得不穿衣洗漱。   柏贵人的气色仍旧病恹恹的,今日特摘了开得最鲜艳的凌霄花来,嘤鸣叫白芍收下养在清水中。这才各自坐了饮茶。   “瞧着娘娘气色还好,婢妾便放心了。”柏贵人打量了嘤鸣的脸色比她好许多,便松了一口气。   嘤鸣笑着道:“我这原也算不上什么病的。”   柏贵人凝眸道:“事情,婢妾已经听说了。娘娘是招了阴损算计。才会如此。”说着,她轻轻一叹。“幸好发现的早,否则时日长了,只怕生养都会有碍!”   嘤鸣点头:“是啊,否则后果的确不堪设想。”嘤鸣也长长叹息。“我才入住储秀宫几日,没想到就被人这般惦记上了!”   柏贵人笑了,“以娘娘的家世出身。只怕是入储秀宫前就被惦记上了!!”   柏贵人说得很对,否则那浸了麝香的决明子枕头怎么会那么快就送来了?!只怕是秀女留宫期间就预备着了。只不过那时候还未必是要给她使唤的呢!   这时候,徐晋禄飞快进来,他见礼道:“娘娘!娴妃娘娘哪儿查处些眉目来了!只是……那日送来那枕头的内务府太监小梁子,已经悬梁自尽了。”   嘤鸣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下手倒是够快的!”   徐晋禄弓了腰身,又道:“而且内务府的记档上,并没有当日那个错金镂花鸳鸯枕!也不曾有人派遣小梁子来送枕头。”   “哦?”嘤鸣勾了唇角,“这么说,是那个小梁子自作主张弄了那个错金镂花鸳鸯枕送来储秀宫了?”   徐晋禄道:“的确如此,可小梁子一死,所有线索都断了!对了,还有一事,就是那枕头,不光送了咱们储秀宫,景仁宫东配殿也送去了一份呢!”   景仁宫东配殿?不就是前几日被皇后禁足了的索绰罗氏吗?   柏贵人忙问:“那索绰罗贵人也用了那枕头了?”   徐晋禄笑了:“据说索绰罗贵人嫌弃那枕头香味太浓,所以没用。一只都是用着一个青花瓷孩儿枕。”   柏贵人凝视着嘤鸣,“看样子这位索绰罗贵人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蠢笨张狂呀。”   嘤鸣笑看着她:“贵人真是一针见血啊。”——只怕日后这个索绰罗氏还有粉墨登场的机会呢。   柏贵人旋即叹息了一声,“这事儿难道就要这样不了了之了?”   徐晋禄忙道:“倒也不全然,娴妃娘娘查处了决明子还有薰衣草籽的出处了。”   “哦?”嘤鸣好奇地笑了,“那是从何而出的呢?”   徐晋禄笑了笑:“倒是巧了,内务府里负责宫中药物采买的,正是金贵人的堂兄金伯年。决明子和薰衣草籽就是小梁子跟金伯年讨要的。”   柏贵人淡淡道:“内务府采买的药材都是供给内宫所用的,金伯年如此私下截用,还送了人,可是渎职啊。”   徐晋禄道了一声“是”,“所以皇上已经下旨,将金伯年杖责三十,撸了职位。金氏几个在内务府任职的几个子弟,也都受了牵连。”   嘤鸣喃喃道:“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一早就被算计上的了。”   柏贵人笑问:“娘娘倒不觉得是金贵人堂兄所为?”   嘤鸣拿了一枚盘中的蜜枣塞进嘴里,慢慢咀嚼了咽下,“金氏的确是内务府包衣世家,但是谋害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何况害我的,是麝香,又不是决明子和薰衣草籽,这两样东西并无害处。”   柏贵人笑着点头:“娘娘明透。”   嘤鸣叹了口气,“再明透有什么用,人家是一早全都算计了,若是事成,便可叫我不能有所生养。若是事败,便可修理一下如今蒸蒸日上的内务府家族金氏!顺便也叫金贵人吃些挂落!若是能叫金贵人因此恨我,那就更是一石二鸟了。”   柏贵人徐徐道:“金贵人服侍皇上多年,并不蠢笨。”   柏贵人的话才刚落音,小太监林海进来禀报说:“陆贵人还有咸福宫的许常在来看望娘娘了。”   柏贵人微笑着道:“我记得陆贵人是和金贵人同住一宫的?”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陆贵人与她也算点头之交,想必是金贵人托她来的。至于许常在。自打她入住储秀宫。差不多天天都来,如今听说了她“受伤”,来探望也不稀奇。   于是。便叫徐晋禄亲自出去迎。   陆贵人倒是一如往常沉稳温婉,徐徐向她见了一个万福礼,柏贵人也被自己的侍女横云搀扶着起身,与陆贵人见平礼。倒是许常在已经扑了上来。“舒姐姐,你还好吧?!”一双澄澈的眸子便直勾勾望着她。愈发叫嘤鸣想起了英宛那丫头。   便含着亲切的微笑,对她道:“我没事。   柏贵人看着如此举止的许常在,不禁略略蹙了蹙眉头。嘤鸣知道柏贵人是个重视礼数的人,而许常在作为殿内位份最低的一个人。既没有向柏贵人问好,更没有向嘤鸣请安,的确算得上是失礼了。   嘤鸣自然不以为怪。指了身旁的绣墩让许常在坐下,又吩咐人搬了椅子给陆贵人。   陆贵人依依谢了。这才侧身坐下,陆贵人语气柔和婉顺:“见娘娘安好,婢妾便安心了。”   嘤鸣端坐了,微笑道:“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不过是爱犯懒了一些罢了。”想到柏贵人来的时候,她还在被窝里,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又对陆氏道:“还烦请陆贵人转告金贵人本宫安好。”   陆贵人顿时脸颊含笑,低头道了一声“是”,“娘娘既然心底透彻,婢妾倒是不必多做饶舌了。”   嘤鸣点头道:“也替我安慰金贵人几句,她无端受累,倒也可怜。”   许常在吃着一块荷花酥,满脸疑惑之色:“舒姐姐和陆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嘤鸣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满是宠溺地道:“不懂,又何尝不是幸事呢?”   柏贵人若有深意地看了许常在一眼,“许妹妹还真是不谙世事啊。”这深沉的语气,叫嘤鸣不禁一愣,疑惑地看了柏氏一眼。柏氏只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许常在眨了眨眼睛,满是稚气地道:“舒姐姐宫里的荷花酥真好吃,咸福宫就没这么好吃的点心。”   嘤鸣便笑着道:“回头叫小厨房再重新做一份,给你包上。”   许常在笑得眯起了眼睛:“谢谢姐姐!”   下午过半的时辰,素来是敬事房捧着绿头牌请皇帝翻牌子的时候。嘤鸣自是没指望皇帝能少发情些,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徐晋禄便进来说:“皇上今儿翻了陆贵人的牌子。”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陆簪缨身上。   陆贵人脸颊飞红,不禁攥紧了手里的锦帕,一双葱白似的纤纤玉手已经紧张地微微发颤了。   柏贵人眼带调笑之色,嘤鸣也淡淡微笑着,唯独许常在手里拿着半块荷花酥,已经忘了吃了,她呆愣地看了陆贵人一眼,这才稚声道:“恭喜陆姐姐!”又巴拉这手指头道:“索绰罗贵人被禁足,按照位份高低,的确也该轮到姐姐了!”   柏贵人笑看着许常在,徐徐道:“这会子,许常在脑子不犯迷糊了,算得很是清楚。”   许常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柏姐姐取笑我了!这次选秀,新晋嫔妃,除了舒姐姐,就是陆姐姐位份最高了。这点我怎么会不清楚呢。”   柏贵人轻轻一笑,便不再多说什么。   嘤鸣只觉得柏贵人话里味道有些……说不出的异样,只是此刻也不好直接问什么,看了看脸色愈发通红的陆贵人,便微笑着道:“陆贵人早些回去准备着吧,还有晚膳记得吃饱了,否则倒是没力气侍奉圣驾了。”   陆贵人起身见了个万福,红着脸道:“娘娘取笑婢妾了。”   第65章、许常在   当女人就是一件悲催的事情,每月都要掉血,嘤鸣这个月掉血量倍增……大部分原因是她自己作的。   所以她现在得补血了,用过了晚膳之后,孙嬷嬷特意给炖了阿胶红枣乌鸡汤,味道还不赖。暖暖的喝下去,倒是舒服了不少,嘤鸣忽的抬头问:“这会子陆贵人应该已经被抬去养心殿了吧?”下午的时候,敬事房太监就已经去钟萃宫报喜了,这种事儿满后宫关注,想不知道也难。   孙嬷嬷徐徐道:“陆贵人性子平和,又有心与娘娘交好,与其是旁人,还不如是她。”   这个道理嘤鸣自然懂,她既然进了宫,纵然皇帝对她格外特殊些,她也不会傻乎乎因为皇帝这种生物会有半点贞操可言。   顺手揪了火团搁在自己小肚子上,嘤鸣轻轻舒了一口气,便问孙嬷嬷:“嬷嬷看,许常在如何?”——依稀觉得,柏贵人对她颇有几分防备。   孙嬷嬷笑了,她没有直接回答嘤鸣的话,只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嘤鸣徐徐点头,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很有道理,尤其在宫里这种地方,但是想到许茹芸娇憨天真的模样,嘤鸣着实很难去怀疑她,何况她也不曾做过对自己有害的事情。   陆氏虽出身汉军旗,家世略显寻常了些,但容貌礼仪俱是上乘,还读过四书五经,周身的气度自是许多满人嫔妃都不能比的。嘤鸣暗想着,皇帝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果然侍寝的第二日早晨,皇帝便下诏,赐陆贵人“庆”字的封号,虽不算最上等的雅号。却也足见皇帝对她的喜爱了。   庆贵人陆氏连续被召幸了两日,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像嘤鸣那样得到皇帝接连宠幸,可旋即的第三日,皇帝翻的却是郭佳常在的牌子。满军旗镶黄旗从五品鸿胪寺少卿郭佳哈梵之女郭佳氏,嘤鸣在咸若馆里的时候就见过,长得颇为艳丽,虽不及索绰罗氏。却也是今年新晋嫔妃中模样出挑的。   而嘤鸣。还再继续掉血中……o(╯□╰)o   她吃着王钦亲自送来的上等的补血食材,譬如阿胶、桂圆、红枣,还有一天一只的乌鸡……其实嘤鸣很想说。今年能不吃鸡了吗?咱能换点别的吗?可惜孙嬷嬷还是天天早晨给她炖乌鸡汤。   再好的东西,也经不起天天吃啊。嘤鸣现在一打嗝儿,都满是乌鸡味儿了。   新人陆续侍寝中,嘤鸣白天抄写最后一卷的《法华经》。晚上就潜入药园世界修炼白首玄经,总算是达到了练气第三重境界。丹田里三个小气团交相辉映,缓缓地旋转着,灵气氤氲。   葵水尽了,身上也干净利索了。嘤鸣假托脚伤未愈,还是继续猫在储秀宫里。一则避些锋芒,皇帝这块大蛋糕。总得让新晋嫔妃们都咬一口再说,她总霸占着。也是容易招惹来众怒的。二则,她太喜欢这种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米虫生活了——如果孙嬷嬷别整天给她炖补汤就好了!!o(╯□╰)o!虽然月事已经过去了,可孙嬷嬷坚持认为嘤鸣失血过多,至少得补上一个月才成!!(⊙﹏⊙)b   这一日午后,许常在来她宫里蹭吃蹭喝,嘤鸣则坐在西暖阁的书案前聚精会神抄写经文,洁白的宣纸、细腻的墨汁、软硬合度的湖笔,淡淡的墨香渐渐飘散。   许常在捧着一盏甜杏仁酪吃得开心,却疑惑地歪着脑袋问嘤鸣:“舒姐姐抄这个东西做什么?”   嘤鸣只对她笑着道:“反正闲着也没事儿,练练字也好。”   许常在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听说皇上就喜欢姐姐这样识文断字的女子,可惜读书这种事儿,我是最受不得这份枯燥的。”   嘤鸣不禁莞尔,这样的性子,倒真真是像极了英宛。   这时候,孙嬷嬷徐步进来禀报道:“娘娘,皇上来了。”   嘤鸣一听赶忙放下手里的湖笔,擦净了手,便飞快出正殿外相迎,许常在也是忙放下了手里吃食,快步跟在嘤鸣后头出来接驾。   素来皇帝驾临,一般都会以前遣人通知,如此一来,嫔妃便可提前出宫门外等到御驾驾临了。可偏偏皇帝来她这里,都是走到门口了,才叫人通知。所以嘤鸣一走出正殿,才下了月台,便看见了皇帝。   今日阳光极好,皇帝的心情似乎也是不错的样子。嘤鸣携这许常在一起见了大礼,才屈下膝盖,皇帝的大手便已经扶住了她,“脚伤不是还没养好吗?礼数上就不必拘泥了。”   嘤鸣脸色有点囧,其实她的脚伤根本就不碍事,脚踝上的伤痛走得比她大姨妈走得都早。   许常在洋溢着笑脸,甜甜道:“启禀皇上,舒姐姐现在已经好多了。前两天婢妾来的时候,舒姐姐还是躺在床上的呢,今天来,舒姐姐却是在地上抄佛经呢。”   此刻,嘤鸣忽然想起了数日前晚上,孙嬷嬷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几日许常在几乎日日都回来看望她,而皇帝也是差不多天天来了,如此一来,今儿已经是许常在第三次在她这里碰见皇帝了。   可是看到许常在那婴儿肥的小脸蛋上的甜美笑容,嘤鸣不禁暗自责怪自己疑心病重。就算退一万步说,许常在是真的很想见到皇帝,乃至也想得到皇帝的宠爱,这也是正常的。进了宫的嫔妃,哪个不想得宠?英宛之前也不是羡慕宫中繁华,起过进来当娘娘的心思吗?只是后来看到嘤鸣学规矩那样辛苦,便自己退缩了罢了。   皇帝甚是和颜悦色,她看着许常在,微微一笑道:“亏得你时常来陪伴舒嫔,否则怕是要把她给闷坏了。”   许常在发出了银铃一般的咯咯笑声,“舒姐姐把婢妾当亲妹妹看,婢妾当然要天天来和舒姐姐作伴儿了。”   皇帝微微颔首。便执了嘤鸣的手,进了正殿西暖阁中。皇帝看了一眼那已经被嘤鸣用了小半的泥金贡墨,便问嘤鸣:“徽州的贡墨,舒嫔用得可还顺手?”   徽墨自古以来便被列为贡墨,能得到皇家青睐的东西,自然不俗。嘤鸣轻柔一笑,道:“色泽黑润。入纸不晕。嫔妾写得十分顺手。”   皇帝呵呵一笑,“顺手就好!日前徽州又新进献了一匹‘紫玉光’贡墨,回头朕叫人取两盒给你用。”   嘤鸣心下一喜。便道:“嫔妾听闻,当年徽州艺粟斋献佳墨于圣祖爷,此墨因浓黑泛紫,雕琢栩栩如生。甚得圣祖爷所喜,故而赐名‘紫玉光’。自此艺粟斋声名鹊起。”   皇帝点头道:“不错!天下之佳墨当属徽州,徽州佳墨当属艺粟斋曹氏!”   嘤鸣不自觉便与皇帝越聊越投机,倒是许常在干巴巴一旁站着,愣是半句话也插不了。活生生成了摆设一般。等嘤鸣察觉之事,已然是谈论得口都干了。嘤鸣瞅着神情恹恹的许常在,不禁有些歉疚。   皇帝却是没察觉在意这点小事。她瞅着穿着花盆底鞋的嘤鸣,幽幽道:“朕瞅着。你的脚似乎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嘤鸣顿时满脸尴尬之色,“那个……嫔妾的确没有大碍了……”看样子明天得去长春宫请安了,否则传扬出去,弄不好就得落一个不敬中宫之名。   皇帝此刻脑子里的思维和嘤鸣自然不再一条线儿上,他眸色深深打量了嘤鸣上下一通,忽的扬唇笑了,笑得颇带了几分坏坏的味道。   皇帝没有再储秀宫停留太久,没过多一会儿,吴书来便禀报说几位内阁学士求见,皇帝便回养心殿处理政务了,临走前留下一句:“晚上见。”   可偏生许常在还在旁边呢,叫嘤鸣好生尴尬。   皇帝前脚一走,许常在悄然走到嘤鸣身旁,“舒姐姐,时辰不早了,我也回咸福宫了。”   嘤鸣深觉方才实在冷落了许常在,便忙挽留道:“昨儿我这儿刚来了个新厨子,做得马蹄糕味道极好,茹芸不如留下来尝尝?”——那厨子还是皇帝从养心殿拨给她使唤的太监呢。   许常在摇了摇头,“我改天再来尝吧。”说着,便朝她做了个万福,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嘤鸣不禁叹了口气,连番嘱咐了白芍送许常在回咸福宫去。   孙嬷嬷已经缓步走到嘤鸣身侧,“娘娘,新晋嫔妃差不多都侍寝了,唯独还有许常在和两位答应小主没侍寝呢。”   嘤鸣一怔,旋即摇头:“嬷嬷别多心。”——何况就算许常在想侍寝,也是正常的心理。   孙嬷嬷淡淡哼了一声,“娘娘难道不觉得许常在来咱们储秀宫来得太勤快了点吗?”   嘤鸣不禁沉默了,“就算她有那个心思,也是应该的。”——做嫔妃的,哪个是希望一辈子不得君恩的?许常在虽小,也确是正经的正六品常在小主,本来就是皇帝的侍妾之一。   孙嬷嬷声音冷了几分:“她有那个心思,自己爱怎么博宠都无妨!可奴才却见不得她一门心思在咱们储秀宫耍小心眼儿!!方才,娘娘也看得清楚!皇上临走分明是说晚上会翻娘娘的牌子,紧接着许常在的小脸也就冷下来了。对娘娘不似皇上在的时候那样亲热了!最后更是还撂了娘娘的脸!却也不想想她不过就是一个汉军旗出身的六品常在!娘娘可是正四品的嫔主啊!”   嘤鸣听得脑仁有些生疼,只是想着许常在那肖似英宛的脾气与笑容,心里是是怎么都不愿把她往坏处想了,便道:“若没有我,今晚想必皇上就该翻她的牌子了。小女孩,想必是吃味了些,嬷嬷别心思太重了。”   孙嬷嬷皱了皱眉头,“娘娘才是该小心防备着些啊!”说着,不禁长长一叹,“进宫前,老郡主仔细叮嘱了奴才,一定要处处帮着娘娘防备着那些不怀好意之人!您才入主储秀宫,就招了算计伤了身子,奴才是断断不会再叫娘娘吃亏受苦了!”   嘤鸣自然明白,孙嬷嬷忠心耿耿。她忠心于老郡主,忠心于纳兰氏,以后自然会忠心她。学规矩的时候,孙嬷嬷虽然严苛,可嘤鸣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所以才选了孙嬷嬷为陪嫁奴才。半夏虽然也忠心,但是经验阅历、乃至城府谋略,都是比不得孙嬷嬷的。她日后需要仪仗的,自然头一个就是孙嬷嬷。   嘤鸣便微笑道:“嬷嬷的意思我懂,许常在的确是有些不好的地方,以后我自然会小心的。”   听嘤鸣如此说,孙嬷嬷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第66章、城府   戌时,夜幕降临,敬事房太监抬着青鸾暖轿来储秀宫接嘤鸣去养心殿侍寝。   养心殿后殿西室体顺堂,所有的嫔妃都是在这里侍寝,皇帝与她在此欢好,可在别的夜晚,别的嫔妃,也是如她一般,在皇帝身下承恩婉转。   想到这些,心下难免有些不爽。只是数日不曾亲近,皇帝却格外温柔的几分,就如她初次侍寝那个夜晚一般。几番交缠缱绻,汗水淋漓的嘤鸣伏在怀里怀中,低低喘息着。浑身那样黏腻,偏生还被皇帝的臂膀箍在他那同样汗水浸润的胸膛上,只觉得愈发不舒服了。   “皇上怎么没有召许常在侍寝呢?”嘤鸣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皇帝随意地笑了,“许氏的确瞧着不错,不过朕倒是觉得她年纪也太小了些,还是等个一两年再说吧。况且,朕每每去储秀宫,她总是凑上来,未免有些不识趣了。”   嘤鸣顿时哑然,白天她还瞧着皇帝对许常在很是温和的样子,没想到皇帝心里也有些不耐烦那丫头了。也对,没有外人的时候皇帝都是唤她“鸣儿”,可许茹芸在,皇帝便只好叫她“舒嫔”了。   其实皇帝说得也对,若是换了庆贵人在她宫里碰见皇帝,必然会立刻识趣地告退了。可许常在……大约是年纪小,还不通事物吧。   这一晚,皇帝依旧是让她消了汗才叫敬事房送她回储秀宫的。嘤鸣回到自己宫的时候,也不过才是亥时过半,也就是深夜十一点钟。对于一个穿越人士来说,根本不算太晚,擦了擦身子。又服下了药园小屋里存放的避孕药丸,这才睡下了。   翌日,长春宫。   几日没见,皇后的气色似乎不及之前了,脸上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暗沉的肤色,甚至眼角都有了细细鱼尾纹。皇后这是第二次怀孕了,似乎怀得有些辛苦。倒也是。身子都那么重了。本就该好好安歇养胎,可这位皇后娘娘却日日都接见请安嫔妃。   请了安,各自按照位份高低落座、赐茶。   皇后头一句便询问嘤鸣:“舒嫔脚伤看样子是好利索了。”   嘤鸣急忙起身。举止十分恭敬,“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嫔妾已经好利索了。”又见了一个深深的万福:“这几日不曾给娘娘请安,是嫔妾怠懒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嘤鸣如此谦恭的态度让皇后脸上终于浮起了淡淡的笑容,“本来就是本宫免了你请安之礼。让你好生修养的。如今你身子好利索了,能服侍皇上了,本宫自然是高兴的。”   娴妃的声音淡淡响起:“皇后娘娘贤德!臣妾等望尘莫及,昨儿突然听说是舒嫔去养心殿侍寝。倒是叫臣妾吃了一惊呢,心想着舒嫔不是被慧妃推到扭了脚踝,没想到好得倒是挺快的!”   娴妃这番话。与其说是质问嘤鸣,倒不如说是给慧妃难堪了。   可慧妃抄了这几日的佛经。眉宇之间已经隐去了之前的酸涩刻薄之气,面带柔柔婉婉的微笑,浑然是娇滴滴的模样,她柔声细细道:“那日是本宫的不是,一不小心,竟推到了舒嫔妹妹。”说着,慧妃翘着温柔如水的唇角,看着嘤鸣:“舒嫔如今好利索了,不会怪罪本宫吧?”   嘤鸣忙含笑道:“慧妃娘娘严重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嫔妾自然已经忘了。”——心下却有些头疼,若是慧妃一如之前嚣张跋扈,她倒是要安心许多,她如今这幅模样,倒是叫嘤鸣不禁又更警惕了几分。再看慧妃那含笑面庞,笑得是那样温柔,但她的眼睛却异常冰冷而幽沉,直叫得觉得心底都染了寒意。   比起横冲直撞的老虎,藏在草丛里的毒蛇才是更叫人难以防备。   皇后扶着自己愈发高耸的肚子,眉宇端庄,周深更散发着温敦祥和的母性,她徐徐道:“慧妃的性子,素来是最温和的。连皇上都称赞慧妃温惠秉心、柔善持躬呢。”   娴妃掩唇道:“是呢,在皇上面前的时候,慧妃妹妹的温柔小意,是谁也比不得的!”——这话分明死在讽刺慧妃,在皇帝面前与背后是两张面孔。   慧妃也不恼怒,她柔柔道:“妹妹那里比不得娴妃姐姐那样能干呢,不但服侍太后妥帖勤勉,更能帮着皇后娘娘打理六宫事务。妹妹除了竭尽所能侍奉圣驾,自然别无长处了。”   娴妃面含了几分讽刺之意,“只可惜了,如今妹妹长处怕是派不上用场了!”——已然不是暗讽,而是明刺了。自打新人入住六宫,旧日嫔妃少不得都被冷落了下来,连慧妃也不例外,皇帝已然有多日不曾召幸她了。娴妃无非是讽刺慧妃失宠,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皇帝跟前第一得意人儿了。   娴妃的这句话,终于叫慧妃难堪了,慧妃娇媚的面孔青红交加,几番变色之后,慧妃瞬间双眸凝了水意,那晶莹的泪珠子在眼眶里生生打了好几个转,勉强没掉下来了,慧妃已然起身朝皇后见了万福,她哽咽着道:“臣妾身子不适,想先行告退了!”   皇后点头道:“打藩邸的时候你身子就弱些,的确该好好保养才是。”这话,是允准慧妃早退了。   慧妃兀自强撑着不落泪,身躯却已经渐渐发颤,脸上带着万般委屈与伤心,脚下已经飞快走出了长春宫。   一切很明显,是娴妃言语刻薄,挤兑走了慧妃。   嘤鸣心中却暗叹,娴妃终究太骄傲了,看着多年的敌人如今也遭受皇帝的冷落,便忍不住出言讽刺。如今慧妃如此楚楚可怜地跑出了长春宫,再发挥一下演技,哭着跑回自己宫里这样的话,只怕皇帝想不知道都难!   倒也不能全然怪娴妃没能忍住,素日里来请安,娴妃与慧妃也是少不得要斗嘴几句的。可进入慧妃却十分软和。为的不就是给娴妃“欺负”的机会吗?   皇后却绝口不提慧妃言语之激,反而微笑着对娴妃道:“这些日子的确是多亏了有娴妃,太后如今身子不是很好,你既要每日去慈宁宫服侍太后吃药、又要照顾大公主,还要帮着本宫打理宫务,本宫真是得多谢谢你才是呢。”   皇后如此客气,娴妃也不敢太放肆。急忙弯身道:“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您月份愈发大了,臣妾作为嫔妃中位份最高的,自然应该多多为您分忧才是。”——虽是谦顺的姿态。可话里仍旧是骄矜的。可正因为骄矜,所以对于慧妃与她平起平坐之事,娴妃终究是以之为辱,故而打心底里瞧不起慧妃。   皇后轻轻一笑。她拢了拢自己耳垂上的东珠耳环,表情愈发端庄温和。只是眼底却渐渐幽冷暗沉了下来,皇后目光凝视着嘤鸣那白皙细嫩、没有一丝瑕疵的脸蛋,眼睛微微一眯,便道:“舒嫔和娴妃一样。都是出身著姓大族。本宫着实不忍心看着娴妃一人那样辛苦,不如便叫舒嫔帮着你打些下手吧。”   娴妃那带着淡淡骄傲笑容的脸顿时一僵,她面前撑着端庄的仪态道:“多谢娘娘关怀。只是舒嫔到底太年轻些,只怕不但不能帮上忙。倒是会给臣妾添乱呢。”   皇后笑呵呵道:“舒嫔的确年轻,所以才得娴妃你多费心教导她,想必以舒嫔的聪慧,很快就能上手的。”   娴妃一噎,愣是无言反驳。   嘤鸣的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她急忙起身道:“多谢皇后娘娘抬举,只是……只是嫔妾虽然将养了这些日子,可太医说嫔妾月事来的时候伤了身子,得好生调养数月,怕是受不得烦累的。”   “哦?”皇后眼睑一垂,不知再思量什么,片刻后,她再度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惜了。”   此话一出,娴妃总算松了一口气,看向嘤鸣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复杂。   皇后又关切道:“既然如此,舒嫔可要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才是,养好了身子,才能早日为皇上延绵子嗣啊。皇上如今统共就三位阿哥一位公主,实在是太单薄了些。如今就属你最趁皇上心意,你可得争气些,早些怀上皇嗣,倒时候不论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是大大的功劳!”   皇后的这番话,着实算得上“贤德无双”了。嘤鸣却听得愈发心底发沉,她自打入宫,自问已经对皇后做足了妾妃应有之本分,可惜皇后并无半点相信她。她真的有些不解,真的有必要如此吗?皇后已经有了嫡出的儿子,如今又怀着第二胎,嫔妃就算有所出,有如何动摇得了中宫嫡子的地位呢?如今瞧着,皇后的本性,倒是叫嘤鸣觉得有几分像他的表嫂马佳氏了,只不过马佳氏将一切算计狠辣都不加掩饰,而皇后……永远那样贤德宽和——这样深沉的城府……看样子她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嘤鸣暗暗瞥了一眼娴妃,娴妃此刻脸上已经油然生出了三分酸涩之意,看着嘤鸣,愈发眼底阴晴不定了。   娴妃服侍皇帝多年,却只在多年前诞育一女,自那之后便再无所出,总算日日都吃着太医院开的药,可仍旧不曾再有过身孕。这叫她如今不萌生妒意呢?   嘤鸣忽然想着,宫里位份最高的娴妃、和之前多年里最得皇帝宠爱的慧妃,二人都无子,可偏偏出身低微又只是薄有几分怜惜的纯贵人苏氏生了儿子。这里头,莫不是皇后一手算计出来的结果?想到此,嘤鸣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吃避孕药丸,真真是明智的选择。有生之年,但愿她永远不要走到皇后的对立面。皇后活着的时候,她也还是不要怀孕生子了。   第67章、复宠   如嘤鸣所料,慧妃的确是哭着跑回承乾宫的,回去之后,更是早膳、午膳都粒米未进。如此被强势的娴妃欺负得如此可怜的模样,终究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终于亲自去承乾宫看了慧妃,大约也是好生哄了一通,慧妃这才总算进食。这一晚,皇帝翻是慧妃的牌子。   嘤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扬着唇角笑了,她就知道慧妃会使出这样楚楚可怜的手段。   慧妃侍寝当晚,娴妃的景仁宫破碎了无数碗碟,那清脆的摔东西的声音,连住在东配殿禁足的贵人索绰罗氏都听得清晰。   索绰罗氏的陪嫁钱嬷嬷端了宵夜到索绰罗氏房中,“晚膳就几个菜色,还没点荤腥,小主尽点宵夜吧,否则半夜怕是会饿。”   索绰罗氏瞅了一眼那两碟甜点,摆手道:“嬷嬷这可是害我,皇上喜欢的素来就是慧妃那样纤柔楚楚的女子。我若是被嬷嬷养胖了,日后还怎么翻身呢?”话是责怪的话,可语气却是带了几分撒娇。   这钱嬷嬷是索绰罗氏的乳母,故而非比寻常下人。   钱嬷嬷笑吟吟道:“就这么两小碟点心,哪儿那么容易养胖了?”说着,钱嬷嬷不禁叹息,“贵人的份例本就不多,内务府那些奴才,惯会拜高踩低,愣是被克扣下许多!”说到此处,钱嬷嬷带了几分气愤。   索绰罗氏如今的模样,哪儿有在嘤鸣勉强的张扬跋扈,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不慌不忙地道:“选秀前,可是嬷嬷给我出的这个主意。如今倒是后悔了吗?”   钱嬷嬷哀叹了一声,“格格可是一省封疆大吏嫡出的女儿,如今进了宫,日子过得倒是不如在家里了!”   索绰罗氏眉心一沉,道:“这话嬷嬷在我房里说说就罢了,出去了,可一个字都不能抱怨。”   钱嬷嬷点头:“这些奴才自然懂得。选秀前一年。乌拉那拉氏承恩公府便去江浙接了格格进京学规矩待选。无非是看中了格格的容貌家世。想让格格进宫帮着娴妃争宠。”   索绰罗氏冷笑道:“哪里是争宠而已?!更是看中了我的肚子,想让我给娴妃生个儿子!!我若真如她们所愿,便一辈子都是乌拉那拉家手中棋子!就算得了圣宠。将来生的儿子也得被娴妃抱去抚养!先帝爷生母做嫔妃时候的教训,我绝不会重演!!”说着,索绰罗氏眼底的野心浓浓翻涌。   先帝爷的生母,孝恭仁皇后乌雅氏。就是因为出身不高,所以生了先帝雍正爷。也没有资格抚养,所以被当时还是贵妃的孝懿仁皇后抱去抚养,以至于到死,都是母子生疏。先帝爷在世的时候。更是感恩养母,一直都善待孝懿仁皇后的亲妹妹与家族。故而索绰罗氏是如何都不肯替别人生子。   索绰罗氏深深呼吸了几下,“所以在承恩公府的时候。我才极尽一副骄狂无知的模样,选秀进宫以后亦是如此。娴妃虽然背靠太后。可皇后稳如泰山,只要我惹怒了皇后,自然可以躲避圣宠一时。”   钱嬷嬷点点头:“咱们计划很成功。只是如此一来,小主已然是落下了骄狂的名声了。”   索绰罗氏淡淡道:“只要能脱离景仁宫和乌拉那拉家控制,一点点名声有什么要紧?日后自有机会挽回。”说罢,索绰罗氏扬了扬眉毛,又问道:“娴妃当年生大公主的事儿,嬷嬷打听得怎么样了?”   钱嬷嬷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怕是不好打听。只是瞧着娴妃吃了这么多年药,都没再怀上,只怕是不能再生养了。”   索绰罗氏点了点头,“是啊,若是她还能生养,又怎会叫我进宫呢?”   钱嬷嬷忍不住问:“那小主可想出了脱离景仁宫的法子了?”   索绰罗氏自信地一笑:“脱离景仁宫自然是不难!只需让娴妃对我忍无可忍既可!只是如今倒是不必急!如今皇上已经叫内务府准备着銮舆仪仗了,不消太久,只怕便要去圆明园了。倒时候宫里清净了,再谋算出去也不晚。如今在景仁宫里,多打探一下消息才是正经!”又问钱嬷嬷:“带的银子可还够使?”   钱嬷嬷忙道:“老爷让奴才带了五万两银票,都是小额的,足够用很长一段日子了。”   索绰罗氏忽的冷笑了一声,“女儿做了贵人,我那唯利是图的阿玛自然舍得给银子。只是他若是知道了我被禁足失宠,怕是很长一段日子都不会再叫人送银子来了!”   钱嬷嬷叹息道:“老爷薄情寡义,咱们太太又去得早,继太太又那么刻薄,若非实在没有别的路可走,奴才也不愿小主进宫的。”   索绰罗氏脸色却是冷幽而笃定,她尖声道:“进宫有什么不好?日后我得了圣宠,封嫔列妃,阿玛、继太太还有他们的儿女可都要给我磕头请安!!”   钱嬷嬷满脸忧愁:“只是如今舒嫔如此得宠,日后小主要复宠,只怕她会从中阻挠。”   索绰罗氏露出不屑的笑容,“她不过是有几分家世、又读过几本书罢了!若她真是个有城府手段的,之前也不会闻了那么多日的麝香了!我若想得宠,又岂是她纳兰氏能阻拦的?!”   储秀宫。   嘤鸣知道今夜是慧妃侍寝,便早早沐浴换了寝衣,打算早早睡下。   这时,孙嬷嬷打了帘子进来,“之前娘娘托付老郡主打听索绰罗贵人的家世,老郡主已经已经查清楚了。”   “哦?”嘤鸣直了身子,来了精神。   孙嬷嬷道:“索绰罗贵人的确是江浙巡抚德保的嫡长女,是原配夫人所出。只不过索绰罗贵人的额娘在她年幼的时候便病逝了,后来德保便继娶了夫人。这位继室夫人进门后就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据说与德保夫妻伉俪情深。”   嘤鸣嗤笑了一声:“愈是伉俪情深,那原配嫡出的女儿便愈是无立足之地了。如此看来,索绰罗氏进宫,竟是有几分孤注一掷了。”   孙嬷嬷点头道:“这位索绰罗贵人——只怕日后还有幺蛾子起呢。”   嘤鸣不禁叹了口气,“是啊,在继母和一众弟妹环伺之下长大,索绰罗氏又岂会如她之前表现得那个张狂蠢笨呢?”——如今想来,在皇后宫里失口说出“丧母之女无不娶”,只怕也未必是失口了。   前有慧妃、后有索绰罗氏,只怕以后的日子有的争斗了。   日子便在新旧嫔妃的交锋中渐渐过去,重新赢得皇帝宠爱的慧妃直叫手握宫权的娴妃娘娘咬碎了银牙。只是,论侍寝的次数、得皇帝赏赐之厚重,还是当属嘤鸣。一个月下来,她细细一酸才发现自己侍寝了已经八九日了,慧妃与庆贵人陆氏差不多,都有三四日,其次的新旧嫔妃大多数都直侍寝了一次而已。其中还有十五那晚,皇帝是去皇后宫里用了晚膳,不过不曾留宿,但也不曾翻牌子召幸旁人。   唯独没有侍寝的便是才十三岁的许常在和一个十四岁的汉军镶黄旗从七品光禄寺典簿石清之女答应石氏,除此之外所有新晋嫔妃都侍寝了。   嘤鸣暗想着,还好,皇帝总算没有太禽兽,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没下手,大约是想养个一二年,养大些在吃掉。   许常在也一如往常时常来嘤鸣的储秀宫玩耍,只不过“识趣”了许多,皇帝来的时候,她再也不做什么纠缠了,直接告辞离去。有次嘤鸣问了她,许常在颇有几分失落地道:“我也是看出来了,皇上不喜欢我,既然如此,我何苦去热皇上更讨厌呢?”说着,她冲嘤鸣撒娇:“舒姐姐还跟以前一样喜欢我,不是吗?”   嘤鸣缓缓点头,应该孙嬷嬷多心了吧?她不禁暗怪自己对许常在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也存了小心。皇帝毕竟还年轻,也算得上是英俊潇洒,许常在对这样一个男子、尤其这个男子还是她的丈夫,对他产生几分小女孩情窦初开的喜爱,也是正常的。   许常在歪着脑袋道:“姐姐,过几日皇上便要去圆明园了。”说着,她撒娇地拉了拉嘤鸣的衣袖,“我听说圆明园可美了,花园也比宫里的御花园大多了。”她水灵灵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期盼与渴望,“我知道,皇上肯定不会把我列在伴驾名单中,舒姐姐能帮我求求皇上,让我也同去好吗?”   “这……”嘤鸣不禁又几分为难,其实伴驾嫔妃的名单已经定下了。皇后月份大,自然是不能去的,太后身子骨不是很好,也不想颠簸,娴妃自然也要留下来服侍太后和打理宫务。故而旧日嫔妃中,皇帝只钦点了慧妃伴驾,皇后又提了三阿哥年幼畏暑,又提了三阿哥生母纯贵人的生养之功劳,还有服侍皇帝多年的金贵人,所以这两位也伴驾了。而新晋嫔妃大半都被列入的伴驾名单,以嘤鸣和庆贵人陆氏为首,还有几个常在答应,倒是莺莺燕燕成群了。可惜这成群的嫔妃里,却没有许常在的名额。   第68章、圆明园争宠   孙嬷嬷端着小厨房新热好的甜杏仁酪走了进来,她语气冷淡而生硬地道:“许常在既然把我们娘娘当亲姐姐一般,又何苦为难自己的亲姐姐呢?”   许常在顿时呆愣住了,一时间一双眼睛都湿润了,“我……我只是舍不得舒姐姐,到时候舒姐姐跟着皇上去圆明园,宫里就剩下我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孙嬷嬷微笑着道:“小主怎么会孤孤单单呢?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咸福宫东配殿的陈常在听说是个脾性十分温和的人,小主若是愿意,可以与陈常在多亲近一下啊。”   许常在支吾着道:“可是、可是陈常在她性子那样安静,可又是最受不得安静的……”   孙嬷嬷脸上浮起一丝冷意,“陈常在小主不愿亲近,可留在宫里不能伴驾的还有旁人,总有一个和小主说得上话来。何况,伴驾名单,是皇上钦点,唯有皇后娘娘可以增添一二,这种事情哪里是我家娘娘说了算的?”   听着孙嬷嬷那满是指责的语气,嘤鸣不禁皱眉:“嬷嬷!”   孙嬷嬷见状,忙带了几分微笑道:“许常在不必伤心,我家娘娘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只是去圆明园住几个月罢了。”   许常在垂下了脑袋,似乎已经无话可说的样子。   如此,再启程去圆明园之前,许常在再没有来过储秀宫,让嘤鸣心中颇为失落,耳边孙嬷嬷又不断地耳提面命让她防备许常在,让她心下烦乱不已,孙嬷嬷让她烦厌,可是心中却忍不住再度怀疑许常在是不是仍旧存了借她勾搭皇帝的心思。这一路上走得竟是里外没个安宁了。   直到抵达那座传说中的“万园之园”——圆明园。那个后世被英法联军付之一炬的千古第一皇家园林,它果然不负万园之园的称谓。这座园子,从康熙朝的时候便开始建造了,先帝爷在位的十三年里更是没有停止过对圆明园的扩建。本朝亦是如此,只不过大部分的区域已经落成而且使用。   皇帝自是下榻九州清晏,嘤鸣则被赐居在九州清晏西侧的长春仙馆,这是一处山环水绕的宫殿。四面环水。只能通过一座小桥进入馆中,故而清凉无比。馆外的水中,袅袅婷婷盛开这一朵朵或洁白、或柔粉的睡莲。莲香屡屡,甚是怡人。   长春仙馆是四合院制式的宫苑,进了垂花门内,院子甚是宽敞葱茏。四环相接的游廊跟前种植着开得如雪如簇的珍珠梅,正对着的正堂两侧则栽植着的紫微与合欢都已经吐了花苞。堂前的月台上更是整整齐齐摆放了十几盆喜人的仙客来。都是正值花期,一时间这长春仙馆竟是繁花如锦了。   长春仙馆的正堂是面阔五间的屋子,堂名是“景明堂”,的确是景色明丽。左右两边有厢房。后头还有个后堂,是晚上歇息的地方。   嘤鸣抬手折了一支珍珠梅在手中把玩,半夏已上前来禀报道:“慧妃娘娘已经住进九州清晏东面的琼鸾殿。听说慧妃年年伴驾避暑都是住在那儿的。还有庆贵人住进了接山秀房,离着咱们长春仙馆倒是近。纯贵人和金贵人都安置在了蓬莱福海边儿上。其余几位常在答应安排的地方就离着皇上远多了。”   蓬莱福海是圆明园的东湖。也是最大的一处湖泊,福海边儿上坐落着不少宫苑,不但景色好,也甚是清凉,是一等一的避暑好地方。   用过午膳之后,嘤鸣闲闲依偎在馆外的汉白玉石桥上,手里拿着一罐鱼食。圆明园内的水四通八达,无论湖水还是溪水,里头都养了不少的锦鲤。洒着底下专门配的鱼食,看着湖水里的锦鲤一条条肥硕鲜艳,争起食来更是格外卖力。   “娘娘真是好兴致!”   嘤鸣抬头一看,正是庆贵人陆氏,庆贵人遥遥朝她见了个万福,这才走上前来。   嘤鸣笑着拍拍手,将鱼食罐子递给半夏拿着,便笑眯眯道:“听说贵人住进了接山秀房,正好与本宫的长春仙馆毗邻,日后倒是方便走动了。”   庆贵人眉宇秀雅,含笑的时候更是温婉隽永,她看着小桥下攒动的锦鲤,徐徐道:“有食物的地方,就有鱼儿争。”   嘤鸣掩了嘴唇,可不是么,只要有皇帝的地方,嫔妃怎么可能不争呢?庆贵人的形容,倒是十分贴切。   庆贵人抬头看着前方恍若仙台楼阁的长春仙馆,便道:“纯贵人的三阿哥来的路上呕吐不适,皇上爱子心切,所以一到圆明园就去瞧了。只可惜,慧妃娘娘竟水土不服,又把皇上给请去了。”   三阿哥那是晕车了吧?小孩子本来就体弱些,何况古代的车马又颠簸得多,会晕车也不稀奇。只是慧妃水土不服?嘤鸣就忍不住笑了,“圆明园虽在北京城外,却也份属京畿,又不是去了外地,竟也会水土不服?前二年来圆明园时候,慧妃娘娘也是如此吗?”   庆贵人摇头:“婢妾打听过了,前二年的时候,慧妃娘娘不曾水土不服,只不过时常会这头疼脑热,甚是得皇上怜爱。”   伴驾圆明园避暑的嫔妃不少,但也比宫里时候少了半数,对于慧妃而言,想必是争宠的好时候吧?   嘤鸣掩唇道:“之前听皇后娘娘说,慧妃身子孱弱,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庆贵人也忍不住笑了。   嘤鸣转头吩咐道:“我记得之前内务府送来几瓶味道不错的鼻烟壶,甚是清凉,去取几个送去纯贵人哪儿吧。就说是给三阿哥的,这东西对恶心反胃的人来说是最管用的了。”   白芍应了一声“是”,便退下去了。   庆贵人叹息了一声,“都是同样出身的人,慧妃无一子半女便是妃位,纯贵人生了三阿哥却还是只是贵人。”   慧妃与纯贵人都是包衣世家之女。都是皇帝藩邸侍妾,然而位份却差了这么多。无怪乎庆贵人为纯贵人抱不平,着实是皇帝的心太偏了些。扔下还那么小的三阿哥不管,便去看慧妃了,只怕纯贵人心里要难受得紧了。   嘤鸣沉思片刻,“也不知道皇上因为什么缘故才对慧妃这般怜爱。”——想必是藩邸时候出了什么事儿吧?   庆贵人点头道:“慧妃娘娘的确楚楚可怜,大约皇上就喜欢这样的女子吧。”   嘤鸣看了庆贵人一眼。庆贵人算得上汉军旗大家闺秀了。的确做不来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皇帝是翌日午后来到嘤鸣的长春仙馆的,彼时嘤鸣正侧坐在廊下美人靠上,看着那开得如积雪一般的珍珠梅。神态慵懒,神魂也渐渐飘忽着。夏日里本就爱犯困,何况嘤鸣初到圆明园,有些不适应新的床榻。所以睡得晚了些。   “若是困了,便去睡个午觉。”皇帝清朗的嗓音在嘤鸣身旁响起。嘤鸣这才回了魂儿,急忙起身请安。   皇帝神情似乎也有些倦懒的样子,眼下有淡淡鸦青,似乎也没睡好的样子。嘤鸣暗暗一想便明白了。昨日皇帝是傍晚才从慧妃的琼鸾殿离开的,而回去之后积压了一日的奏折,必然是半夜才能批阅完。今儿一早也照样得早早起身去勤政亲贤殿上早朝。如此一来,只怕也睡了二三个时辰吧?   嘤鸣笑着道:“嫔妾只是换了新地方。所以睡得浅了些,所以白天里有些犯懒。倒是皇上瞧着有些疲累了,才该好好睡个午觉才是。”   皇帝笑了:“朕正是来你这儿睡午觉的!从前,朕做皇子的时候,便是住在这长春仙馆的。”   嘤鸣一愣,这长春仙馆原来竟是皇帝曾经住过的地方,相当于紫禁城里的重华宫。怪不得才一来,慧妃便要使劲浑身解数争宠,原来是为这长春仙馆警惕了。   进了正堂中,嘤鸣捧了一盏安神汤给皇帝,皇帝捧着吹着热气,嘴里忍不住抱怨:“慧妃还是那样小性子!”低低一叹,面露十分无奈之色。   嘤鸣心下一沉,瞧皇帝的语气,想来是知道慧妃不过是以水土不服为手段争宠罢了!可是皇帝还是那样纵容她!慧妃在皇帝心目中,竟是这般分量吗?   嘤鸣忙隐藏了脸上的异样的情绪,微微含笑道:“嫔妾瞧着,慧妃娘娘的身子的确格外纤弱些。”   皇帝“嗯”了一声,已将安神汤大口喝完,他打了个哈欠,随口道:“小产后她就一直那样了……”说着,便仰躺在了临窗的罗汉榻上,渐渐迷糊着了。   慧妃小产?!皇帝指的,应该是藩邸时候的事儿吧?看样子她的确需要好好打听一下藩邸旧事了。   只是……跟谁打听呢?忽的,嘤鸣想到了纯贵人苏氏与金贵人二人……这二人都是伺候皇帝差不多快十年的旧人了,慧妃的旧事,她们想必是知道的。   西洋摆钟哒哒作响,徐晋禄飞快走了进来,低声禀道:“琼鸾殿派人来请皇上过去,说是慧妃娘娘胸闷得厉害,想请皇上去瞧瞧。”   嘤鸣挑眉道:“胸闷?”——的确是水土不服的症状,且这种病不好诊断,谁也不能说她没病,何况慧妃的确体质虚弱,滋补的药一直都没停下。   徐晋禄看了看帘帐里头睡着的皇帝陛下,“娘娘,您看……”   嘤鸣淡淡道:“照实告诉就是了,就说皇上在我这里午睡,暂时去不了!等皇上醒了,自会禀报。”   “嗻。”   第69章、藩邸旧事   服侍慧妃的七品首领太监杨益才回琼鸾殿一禀报“皇上在长春仙馆歇息下,来不了了”,脸色因体弱儿苍白的慧妃顿时脸颊气得潮红,她狠狠道:“本宫就知道,舒嫔就是个狐媚子!在宫里的时候日日缠着皇上,到了圆明园里竟还是这般作态!!”   话音一落,“砰”地一声,一只精美的珐琅彩福寿杯便被慧妃摔了个粉碎。   长春仙馆这里,皇帝自是好睡,足足一觉睡到了申时初刻,正好睡了一个半时辰,可算是睡饱了。嘤鸣端了冰镇过的金银花茶给他喝,睡醒的人通常都会口干舌燥,夏季尤其明显,故而这个时候喝上一大碗凉丝丝的凉茶,是再好不过的了,何况这金银花用的是嘤鸣药舍里存放的金银花,香气如幽兰,茶汤金澄透明,皇帝接了过来,咕嘟咕嘟一滴不剩地喝干了。   “这是金银花茶?”皇帝咂了嘴里味道,不禁沉吟,“这味道似乎比朕以前喝过的别有一股幽香。”   嘤鸣笑着道:“不就是金银花的香味吗?皇上是渴了,自然觉得好喝。”生怕皇帝纠结此事,便飞快道:“方才慧妃娘娘派人来请皇上过去,似乎仍旧水土不服呢,只是那会皇上才刚睡着,所以嫔妾没吵您。”   皇帝听了,不禁眉心一皱,“慧妃……”   嘤鸣仔细观察者皇帝的神情,便微笑道:“皇上快去瞧瞧吧,没有皇上,只怕慧妃娘娘的病好不了呢。”   皇帝重重一哼,“她就是这般无理取闹的性子!昨日朕是瞧着她的确气色不好,已经足足陪了她大半日了!生生连要紧的政务都给耽搁了。”   嘤鸣急忙安抚道:“皇上不想去便不去就是。何苦置气呢?慧妃娘娘体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自然不至于有什么大碍。只是,嫔妾听说三阿哥到现在都是恹恹的,皇上若是得空,不妨去看望一下。”   皇帝打量了嘤鸣几眼,面带几分诧异:“你跟苏氏并不相熟,怎么倒是替她说话了?”一边说着。皇帝眯着眼睛微笑着。   嘤鸣温柔一笑。“嫔妾不是替纯贵人说话,只是觉得三阿哥稚子可怜罢了。”   皇帝微微点头,“朕原本也没打算带永璋来圆明园的。只是皇后说永璋年纪小,怕是不耐暑热。倒是忽略了,年纪小的孩子怕是更经不得舟车劳顿。”   嘤鸣心下一沉,嘴上却微笑着道:“皇后娘娘也是一片好心。”以纯贵人的出身……皇后没必要敌对她们母子吧?难道是女人嫉妒心。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三阿哥永璋生于雍正十三年,如今不过才刚满四周岁而已。可纯贵人……作为皇子生母。竟连个嫔位都没混上吗?嘤鸣心中不禁生了几分怜悯。   “纯贵人的出身虽然不是很好,可好歹是三阿哥的生母,为何……至今都没有封嫔呢?”嘤鸣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皇帝道:“一则是太后嫌弃苏氏的出身,二则皇后也劝朕。说不如等几年,等永璋长大些再封嫔也不迟。”   果然是太后、皇后联手打压的结果,可既然要打压。为何慧妃也是一样出身,却列四妃呢?嘤鸣小心翼翼地问:“可慧妃娘娘……”   皇帝脸色渐渐低沉了下来。虽未动怒,但那发冷的面孔还有那带着霜气杀色的阴沉眸子,叫嘤鸣瞬间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多问什么了。   皇帝忽的才发现嘤鸣低头咬唇的怯生生模样,这才晓得是自己一个不慎竟吓坏了这丫头,皇帝忙笑着道:“当年的事儿……朕也不愿再提的。只是鸣儿若是好奇,朕告诉你也无妨。”   皇帝似乎陷入了回忆中,“高氏服侍朕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年岁,她数通四书五经,难得能与朕说上话来,所以朕便宠爱她几分。只是那时候朕还是宝亲王,你也是知道的,皇考子嗣不多,成年的除了朕和弘昼,便是齐太妃之子弘时了。”   这些嘤鸣自然是知道的,弘时年长皇帝许多,除去前头早夭的,他可以算得上是雍正的长子了。可是有嫡子在,他这个长子自然只有让道的份儿了,可惜了,都是龙子凤孙,他自然是不肯俯首对弟弟称臣的。   “夺嫡。”嘤鸣嘴里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虽然先帝儿子不多,却还是少不得争斗上一场。   皇帝淡淡“哼”了一声,“他那是不自量力!”   嘤鸣笑了,以皇帝嫡出的身份,的确有资格藐视庶兄了。结果自然一目了然,所以他成了皇帝,而弘时……被雍正出继允祀为子,后来据说是郁郁而终了。   皇帝旋即一叹,“朕虽然轻轻松松赢了他,但是……一时间有些得意,竟忘了人都会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的。那一年,朕替皇考出宫看望病重的怡亲王,轻车简从,所以身边带的人不多,就在那天,回宫的路上,趁着夜幕降临,刺客出现了。”   皇帝眼底滑过一丝痛色,“也怪朕不好,高氏当时年纪小,爱撒娇,非求着朕也待她出去。没想到朕一时心软,害了她,也害了她腹中……朕的孩儿。”皇帝扶着自己额头,满脸都是沉痛之色。   嘤鸣急忙道:“慧妃娘娘是被刺客刺伤了吗?”   皇帝紧紧攥起了拳头,“高氏她……是替朕当了刺客的一箭——那一箭正好刺中她腹部!当时朕并不晓得高氏有孕了,连她自己也不晓得,那个孩子就那么生生没了!!”   嘤鸣一时无言,怪不得皇帝格外怜爱慧妃许多,原来这里头竟有这样的缘由。高氏拼死挡箭,被皇帝认为是情之至深所致,自然异常感动。何况高氏又为他失去了孩子,自然也更成为皇帝内心深处的痛。   嘤鸣忙握住皇帝的手,柔声道:“慧妃娘娘还年轻,日后养好了身子。还会再有身孕的。”   皇帝却摇头了,叹息道:“她不会再有身孕了。”   嘤鸣眉头一拧,只是一箭而已,且慧妃想必月份小,固然保不住那孩子,可竟是伤得那么重,竟然再也无法有孕了吗?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便道:“那皇上还是去琼鸾殿看看吧。万一慧妃娘娘是旧疾发作……”   皇帝脸上的沉痛之色却一扫而空,透出了几分不耐烦来,“什么‘旧疾发作’。高氏的性子,朕还不晓得吗?!从前在藩邸就是争宠拈酸个没完没了!越是理会她,她越是烦人!不理会她,她倒是懂事些!”   嘤鸣心想。皇帝终究是凉薄之人,前一刻还怜惜慧妃呢。这会子却只剩下厌烦了。   也对,再多的怜惜,也总有耗尽的时候。   似乎……每次在她跟前的时候,皇帝都是厌烦慧妃居多。看样子。她成了慧妃的取代品了?皇帝自己也承认,他喜欢通晓诗书的女人,也就是那些跟他有共同语言的女人。从前慧妃在扮演这样的角色。现在……换成了她。   也对,以皇帝这种身份的人的尿性。喜新厌旧是正常的。慧妃得宠十年,已经是个很长的纪录了。这样的纪录,可以说有一大半是靠当初的一箭换来的。而她,若是好好经营,得宠个十年八年也应该不难吧?这么长的年岁,估计双修白首玄经,也足以让她修炼到一个相当不错的境界了。   嘤鸣暗自点了点头。   皇帝看着嘤鸣那异常娴静的样子,哪里想得到嘤鸣心里想的不过是纯粹的利益?只看得心下安慰,便一个臂弯将嘤鸣捞到了自己怀里,用他那已经冒出了干硬胡茬子的下巴蹭着嘤鸣柔嫩得跟豆腐一样的小脸蛋。   嘤鸣忍不住暗自啐了一口,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推了他胸口一把,“别蹭!刺人得很呢!”   皇帝“呵呵”笑了,眉心的郁结一扫而空,“还是朕的鸣儿最好了!”   嘤鸣眼梢飞扬,挑起一个妩媚生动的笑,“这种话,皇上想必曾经也对慧妃说过!”   皇帝搂着嘤鸣纤细柔软的腰肢,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鸣儿这是又吃醋了?是怪朕昨儿没来?”昨日一来圆明园,他先去看了永璋,又被慧妃缠到傍晚才得脱身,回了九州清晏,却还要那么多折子,是如何再也分不出闲暇来长春仙馆了。   嘤鸣娇声一哼,“您是皇上,自然是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皇帝那带着淡淡墨香的手背轻轻抚摸过嘤鸣毫无一丝瑕疵的额头,他凤眸含情凝望着嘤鸣那使小性子醋脸,柔情款款道:“这次来圆明园,朕原本想少带几个嫔妃的,可是皇后又着意添了好几个,朕也不好不给她面子。特别是慧妃,原以为之前的教训,她学乖顺了些,没想到一来圆明园便又固态复燃了。”   皇帝轻轻摇了摇头,“鸣儿,朕是想多和你在一起的。之前在宫里,上有太后,朕也不能太专宠与你。”皇帝轻轻叹息,似乎语气里对太后插手他的后宫之事颇有不满的样子,旋即皇帝含笑望着嘤鸣:“只是,如今好了。在园子里,便不必顾忌太多了。”   不必被卷着抬到皇帝被窝里,嘤鸣也挺高兴的。   只是她根据兰石医经制作的避孕药丸,必须再事前或者事后一个时辰内服用才能管用。既然皇帝要留宿……自然不像宫里那样,她回到储秀宫再吃也来得及。便趁着晚膳后漱口、净手的功夫,便把一粒指头肚大的药丸塞进了嘴巴了。历史记载,乾隆的儿女数量也是相当可观的,可以说是清朝第二大数字军团了,所以嘤鸣哪怕算出自己不在排卵期,仍然不敢存了侥幸。   夜里自是红浪翻滚、热躯交缠,没了敬事房太监的催促,皇帝的兴致似乎也是相当不错的样子,甚至还揪了一只鹅羽软枕塞在嘤鸣的屁股底下……   一翻酣畅淋漓之后,皇帝露出了饕餮足了的愉悦神情,他将嘤鸣软腻若无骨般的身躯环抱在怀中,咬着她的耳垂,热热问道:“鸣儿,舒服吗?”   嘤鸣恨不得对他翻一个白眼,只是身上着实累了,直接一扯被子便把自己盖进里头,不搭理这只乾渣色龙。   回应嘤鸣的是皇帝得意的哈哈大笑。   第70章、永璋   嘤鸣第二天是日上三竿才起床的,醒来的时候枕畔已经凉透,仿佛昨夜的激烈销魂都不曾发生过一般。这个时候,皇帝应该是去勤政亲贤殿上早朝了吧?   半夏捧着柔软的杭细绫贴身小衣上来勾起了帘帐,她笑眯眯道:“皇上对娘娘很贴心呢,叫奴才们不许吵着娘娘睡觉呢。”   嘤鸣长长打了个哈欠,“现在什么时辰了?”   半夏回话道:“已经辰时三刻了。”   哦,那的确不早了,便叫半夏服侍她更衣洗漱,早膳自是已经备好了,嘤鸣只瞧了一眼那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不但数量超过了嫔应有的定例,连所用食材更是囊括八珍,什么鱼翅螃蟹羹、燕窝鸡丝汤、鱼肚煨火腿、鸭掌烩海参、花胶虫草汤、清炖雪蛤、米糟猩唇、腰果鹿丁——没有一道是寻常菜色。   半夏亲自端了一盏杏汁燕窝盅到嘤鸣手旁,“娘娘先吃一盏润润喉吧。”   嘤鸣笑着道:“圆明园总管太监倒是很周到呢。”   半夏道:“这些都是皇上临走时候吩咐的,还说在圆明园的日子里,娘娘的食材一律从取用九州清晏的。”   “哦?”嘤鸣微微诧异了几分,看样子他伺候的这位大老板,倒是一如在宫外时候出手阔绰啊。这一桌子饭菜所费银钱,只怕是足够京中殷实人家一年的吃穿嚼用了。   只不过这样的美食享受,嘤鸣自然不会拒绝。何况昨晚“运动”到大半夜,她现在也是饥肠辘辘了,动起筷子来自然不客气。   鱼肚里炖得渗入了上好的金华火腿独有的鲜美与芳香,加之火候充足。一入口即化,端的是味蕾的极大享受!清炖出来的雪蛤,才能发挥出雪蛤本身鲜美,雪蛤肉质细腻,且洁白晶莹,入口很是顺滑。   这般待遇,还真算得上顶级享受了。   吃饱喝足的嘤鸣撂下筷子。便打算出去遛弯消消食。却听底下人禀报说纯贵人带着三阿哥前来谢恩。   纯贵人,嘤鸣倒是见过许多次了,之前在宫里。每日去给皇后请安,都能遇见。只是彼此不熟,纯贵人性子静谧,所以也没说上几句话。顶多只是请安问好之类的。她既来谢恩,想必是谢昨日那几瓶薄荷味的鼻烟壶了。而带着三阿哥来,想必那孩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纯贵人的年纪也有二十五岁上下了,这样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风韵十足的年纪。生了儿子的纯贵人腰肢依旧纤细如柳,可胸部却已经波涛汹涌,连宽松的直筒旗服都遮掩不住她的婀娜。叫嘤鸣看在眼里。忍不住犯了嫉妒,也不知道她十年后能不能有这样前凸后翘的妖娆身材!   只不过。皇帝似乎对大波不是很钟情,慧妃高氏就是个瘦得既没胸又没屁股的女人。而才十五岁的嘤鸣更是刚刚开始发育而已,胸部……俩荷包蛋而已!所以看见纯贵人的时候,怎么能叫她不羡慕嫉妒恨呢?   而三阿哥永璋,四周岁、虚岁五岁的孩子,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眼睛是爱新觉罗家一脉传承的丹凤眼,眉毛有些淡,小鼻子小嘴巴的十分可爱。   纯贵人牵着儿子的小手施施然走上前朝着嘤鸣见了个深深的万福礼:“婢妾纯贵人苏氏给舒嫔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三阿哥也急忙跟在母亲时候打千见礼,“永璋给舒母嫔请安。”——小孩子稚嫩清澈的嗓音,空灵得好似白玉一般纯粹无暇,叫嘤鸣不禁心生好感,急忙叫了免礼,并请纯贵人母子落座。   三阿哥到底年纪太小,三寸豆腐的身高自然爬不上椅子,是跟在后头的乳母抱了他紧挨着纯贵人坐在了一条铺了软垫的扶手椅上。   纯贵人声音十分柔婉,带着些许江南软糯口音,她细声道:“早该来给娘娘谢恩了,只是想着皇上昨儿是在娘娘这儿留宿的,所以特意晚些过来。”   嘤鸣脸上一红,面露三分尴尬之色,她看着三阿哥永璋道:“三阿哥似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纯贵人点头道:“多谢娘娘牵挂,其实不过是小孩子受不得舟车劳顿,歇息几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嘤鸣想到这个晕车的孩子,便忍不住问:“三阿哥这是第一次出门吗?”   纯贵人点了点头,面露几分疼惜之色,“这孩子打生下来就体弱些,所以前两年,婢妾都是推辞了伴驾的。”   听纯贵人话里的意思,倒是把儿子看得比皇帝要紧些。也对,皇帝多不靠谱啊,还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可以依靠些。   这时候,只听得咕啾一声,便叫一团火焰般的火团内从内室跑了出来,它抖了抖浑身绸缎一般柔滑的火红色毛,便跳窜到了嘤鸣腿上,蹭着嘤鸣,一副撒娇的样子。   如此可爱的萌物,当即叫三阿哥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都瞪直了,一根白嫩的小手指头塞进了嘴巴里,已然是眼馋得不行了。   纯贵人笑着道:“娘娘爱宠的确讨人喜欢。”   嘤鸣抚摸着火团那柔滑浓密的毛,笑着道:“其实跟养个小猫小狗也差不多。”说着,信手拿了一旁珐琅葵口盘中的霜糖花生喂火团。   火团虽然明白药园世界里的东西对它更有裨益,但是也敌不过“嘴馋”二字,小舌头舔了两下嘤鸣手心里的那枚霜糖花生,然后飞快咬在嘴里,咔呲咔呲几声便咬了个粉碎,飞快吞咽了下去,然后还舔干净了嘤鸣手心里沾上的霜糖。吃完了之后,还摇晃着自己的大尾巴,那表情分明再说:伦家还想吃ing~~~   嘤鸣暗骂了一声,没出息的小崽子!现在卖萌起来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忽然,便叫三阿哥永璋一声不吭,便突然一个翻身,便熟稔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倒是平稳落地。纯贵人甚至来不及阻拦,三阿哥便扑棱着小短腿跑到了嘤鸣跟前。   嘤鸣疑惑地看着这个咬着手指头流口水的孩子,便问道:“三阿哥是想吃甜点了吗?你喜欢吃什么,我叫底下去给你做。”——旁边小几上的霜糖花生和琥珀核桃都是预备给火团的,总不好拿这个给三阿哥吧?   三阿哥摇了摇头,满是渴望的眼睛却眨都不眨地盯着摇晃着毛茸茸大尾巴的火团。   额……貌似他是对火团更感兴趣些。   嘤鸣猜测完全正确,便见三阿哥伸出了自己胖乎乎的小嫩手。一寸寸地挪向火团。   可火团何其敏捷。如何会被摸个正着?突然一蹦,便跳到了旁边的小几上,转头便冲着三阿哥呲了呲牙。   三阿哥却并不气馁。立刻又跑到了花梨木小香几跟前,伸手待要再摸。火团叼着一块琥珀花生便又窜跳到了嘤鸣的腿上,一边吃着,一边耀武扬威地朝着三阿哥扭屁股。   三阿哥见状。顿时委屈地哼哧了一声,一双眼睛里都带了水意。   嘤鸣一阵无语。这个死火团,你犯得着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吗?让他摸两把有什么关系?!   纯贵人也急忙唤道:“璋儿,不许无礼!快回来!”   三阿哥回头看了自己的母亲,糯糯唤了一声“额娘”。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撒娇之意。   纯贵人面露无奈之色,“你自己不是养了一条西施犬吗?不许闹舒娘娘。”   嘤鸣急忙一手按住不老实的火团,一手伸过去拉住了三阿哥的小手。对他温柔一下,带着几分狡黠地道:“这下子它跑不了了。”   “咕啾!”火团明显已经再抗议了。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嘤鸣狠狠给它一记刀子眼,你特么给老娘老实点!!   火团灵动的大尾巴垂了下来,一脸屈辱的模样。   可三阿哥却高兴坏了,他立刻凑到嘤鸣身旁,抻着矮小身子,顺着嘤鸣的手,小手已经落在了火团毛发浓密的脑袋上。三阿哥似乎真的是喜欢极了火团……的一身火红色毛,小手上下来回摸了好几通,还好奇地揪起火团蓬松的大尾巴捋了好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对嘤鸣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它的毛摸起来好舒服啊!”   嘤鸣笑容亦是灿烂的,当然舒服了,吃了老娘那么多首乌丸,火团不但毛发浓密了许多,手感也顺滑多了,简直比绸缎还要滑溜,这样的手感,小孩子自然会喜欢的。   纯贵人见嘤鸣的松鼠那样温顺,也露出了安心的微笑,“这孩子就是好奇心重了些,还好娘娘不怪罪。”   嘤鸣笑着道:“三阿哥这样纯澈可爱,本宫只有喜爱的份儿,怎么会怪罪呢?”   三阿哥歪着脑袋,一副认真无比的样子,“永璋也很喜欢舒母嫔。”他又看了一眼火团,“也喜欢舒母嫔的……”他白净的额头皱了皱,仔细瞅了火团两眼,“永璋从未见过尾巴这么大的猫猫。”   “噗嗤!”嘤鸣当场就笑出了声儿来,猫?!!哈哈哈哈!!   “咕啾!!”火团更是当场炸毛,直接跳窜了起来,一边蹦跳一边朝着三阿哥呲牙咧嘴咕啾啾叫个不停。   嘤鸣生怕吓着三阿哥,一巴掌便直接甩在了火团脑子上,“安静些!”   火团顿时委屈得不行,趴在嘤鸣腿上,低低“咕啾”着,可怜兮兮的。   纯贵人也十分尴尬,她急忙道:“璋儿,那不是猫,是只松鼠。”   三阿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额娘,想了半晌,终究是不晓得“松鼠”是什么东西,便对嘤鸣道:“舒母嫔养的是一只……老鼠?不是猫?”   “老鼠?”嘤鸣看了一眼差点要再度炸毛的火团,一边抚摸安抚着,一边犯了难,这松鼠算不算老鼠呢?应该不算吧?它们只是远亲而已!   鬼才跟老鼠是远亲!!火团气得精神传音给嘤鸣,已然是气急败坏了。   纯贵人很有耐心地道:“不是老鼠,是松鼠!”   三阿哥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只略点了点头,反正他也不觉得舒母嫔的宠物像老鼠。   第71章、御弟弘曕n   傍晚皇帝过来的时候,嘤鸣笑眯眯地便把白天永璋把火团当成猫,又呆萌啥啥分不清老鼠松鼠的可爱小模样跟皇帝大肆说了一通。   皇帝并不插话,只微笑着喝着茶水,一副宠溺的眼神。   三阿哥真的很可爱,要不是当时他娘在一旁看着,嘤鸣都像抱起来亲两口呢!看着嘤鸣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皇帝心下欢喜愈多,于是一把拉了嘤鸣到自己腿上坐,笑着道:“鸣儿既然这般喜欢小孩子,那便给朕生阿哥好了!”   嘤鸣顿时脸如火烧,这幅害羞的小模样,登时叫皇帝喜欢不已,愣是不顾左右还有太监宫女,上去便狠狠亲了嘤鸣两口。   嘤鸣这才想到皇帝昨晚在她屁股底下塞的那个软枕……原来皇帝是想叫她给他生包子啊!说实在,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三十年了,嘤鸣早已母性泛滥,只不过心里却很清醒,且不说宫里那么多不怀好意的人盯着,她可不觉得有了皇帝宠爱便能平安孕育生子,更何况她现在才十五岁啊!!十五岁的未成年人啊!身子还没长全,生毛孩子!!拿自己的小命儿不当回事儿啊!!   嘤鸣只得羞涩地底下头,“皇上都有三个儿子了……”要那么多儿子干什么!别整得更康熙帝似的,一堆儿子争皇帝屁股底下椅子,那可真是后半生都没个消停了!   皇帝却叹了口气,“朕已经年近三十,膝下却只有三子……”他忍不住连连叹息。   嘤鸣却差点翻白眼,三个还少啊!你别忘了还有个闺女呢(娴妃之女),还有皇后肚子里那个。不出两三个月便要临盆了!!   皇帝却没有察觉嘤鸣的神情,自顾自地道:“朕委实担心,也跟皇考似的,子嗣稀薄。”   这方面你真不用担心!嘤鸣依稀记得,乾隆似乎有十七个儿子吧?虽然比不过有二十四个儿子的康熙皇帝,却也是清朝皇帝乃至历代帝王里的翘楚了!   皇帝二度叹息,“何况朕三个儿子。也就永琏读书尚且不错。永璜资质平庸、永璋性子木讷……”皇帝不禁摇头,面露担忧之色。   大阿哥永璜资质平庸与否,嘤鸣不晓得。但是皇后嫡出的二阿哥永琏的确很是出众,至于三阿哥……的确话不多的样子,不过说他木讷也太过分了点吧!!多可爱的一只包子啊!呆呆萌萌的,真想捏两把。   皇帝突然神色一转。面露几分坏色,他捏了捏嘤鸣柔软的腰间。吐着灼热的气息喷在嘤鸣的脸颊上,“所以,鸣儿多给朕生几个阿哥可好?”   好你妹的!!嘤鸣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嘴上却羞涩地道:“这种事情……要看天意的。”   皇帝嗤嗤笑了。“什么‘天意’不‘天意’的!只要朕努力,自然会有收获的。“——他说“努力”二字的时候,分外咬重了几分。眼里更是透出那赤果果的占有之欲!!   嘤鸣不禁浑身一紧,暗啐这只乾色龙越来越没有节操了!!   下一刻。乾色龙已经横抱起嘤鸣,大笑着大踏步进了内室寝殿。   之后的事儿,自是不需多说,又是一翻云雨播种,可惜嘤鸣早已提前服下了避孕药丸,所以啊,乾色龙,你的努力,还是为老娘的白首玄经修炼做贡献吧!生孩子?等个十年八年再说吧!嘤鸣如是想着。   运动过量的后果是嘤鸣第二天又睡了个日上三竿,不过今天吃饱喝足之后总算能出去溜达溜达了。   圆明园中多溪水湖泊,故而即使入了夏季,依然清凉徐徐。一碧万顷的蓬莱福海上,鸳鸯、白鹅、仙鹤嬉戏,占地四百余亩的福海中栽植了大量珍品的莲花,粉碗莲、紫重莲、淡月莲、洒锦莲、佛光莲、滴翠莲、观音莲、千瓣莲、绯云千叶莲,或粉嫩娇羞、或红艳富丽、或洁白冰清、或复彩绚丽,初小荷初露、或袅娜含苞、或婷婷初开、或嫣然绽放,无一不是精美绝伦。   沿着曲曲折折的湖畔,挺拔整齐地生长着丛丛翠绿的菖蒲,淡淡的菖蒲的清香,混合着湿润的莲香随风铺面而来,只叫人觉得心神清朗,“凡是有水的地方,总少不了蚊虫。可若栽植了石菖蒲,便有极好的驱蚊之效。”   半夏一旁扶着穿了足足三寸高花盆底鞋的嘤鸣,微笑符合道:“是啊,奴才也发现了,这圆明园里,凡是有水的地方,都多多少少栽植了菖蒲。如此一来,莫说是白天里,哪怕是夜里,蚊子也被驱得远远的了。”   半夏遥望着福海漫长的湖畔,便道:“这湖大得很,怕是一时半会儿饶不过来,娘娘走了这么久了,不如先歇会儿吧。”   嘤鸣瞅着前方依水而建的水榭,映着湖光山色、翠柳红莲,倒是雅致极了。水榭是以白石为基石,大半凌于水上,那开得娇艳的粉碗莲已经成片扑来,倒是个极好的赏莲之地。嘤鸣侧身坐在临水的美人靠上,伸手便能初级那初开莲花的花蕊,低头轻嗅,只觉心旷神怡。   白芍与白芷已经手脚麻利地将冰镇瓜果与金银花凉茶俱摆了上来,这些都是随身所带,只等着嘤鸣歇息的时候享用。   其实穿越到古代,也是不全然是坏事,这样天然无污染的好风景,哪里是二百多年后的工业时代所能有的?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觉得那样干净清爽,每一缕气息里都带着灵秀的花草的清香,没有尾气、没有烟尘,更没有pm2.5,天空碧色如洗,干净得好似一汪成色绝佳的琉璃,云朵白皙得如冬雪一般无暇,偶尔有成群结队的天鹅飞过,简直是诗情画意一般的美景。   嘤鸣托腮,带着慵懒的微笑,顺手便端起了一盏冰镇金银花茶,小口喝着润喉。半夏这立在白石桌跟前,用干净的竹签挑去鲜红瓜瓤里的西瓜籽。   修炼了白首玄经的嘤鸣,六识感触早已超出寻常人许多,忽的便觉得后头有什么人,便急忙扭头去瞧,却瞧见了躲在水榭外头柱子后头的一双调皮漆黑的眼珠。   那是个孩子,瞧着约莫比三阿哥永璋略大一些的样子,个子也高一些,穿着一身九成新的宝蓝色织锦缎马褂,头上歪歪扣着一个天青色福纹瓜皮帽,帽心镶嵌的帽准是一块色泽极好的艳红的红玉,仿佛美人眉心的一点胭脂痣,衬得那孩子的小脸白净得如羊脂美玉一般,额头还挂着汗珠,他正好奇地打量着嘤鸣,嘤鸣也笑着看着他。   心下却有些狐疑,这孩子的年纪,倒是与皇后嫡出的二阿哥永琏差不多。只是……皇帝此次来圆明园,只带了最年幼的儿子、也就是三阿哥永璋。如此一来,这个孩子……   嘤鸣擦了擦嘴唇,便起身徐不上前,弯下腰,看着那丝毫不怕生的孩子,便道:“你是谁呀?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那孩子直直看着嘤鸣的脸颊,也清声道:“我也没有见过你!”旋即,他咧嘴一笑,编贝一般小小的牙齿洁白如玉,脸颊也泛起浅浅的酒窝,格外讨人喜欢,他忽然伸出自己的小手来,握住了嘤鸣的小手,甜声道:“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头一次见到像你这般漂亮的人呢!”   小孩子本就目光澄澈,声音又是这般甜腻而干净,叫嘤鸣如何不欢喜呢?嘤鸣双手握住他柔软的小手,笑眯眯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会在圆明园里?”——能出现在园子里,必然不是寻常孩童。   那孩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是爱新觉罗家的孩子,我是趁着额娘去礼佛才跑出来玩的。”   果然是皇家血脉,他难道是哪家王府的王子阿哥之类的?   那孩子突然凑近几步,用自己短小的手臂环抱着嘤鸣的腰间,扬着可爱小脸蛋道:“漂亮姐姐,等我长大了,你给我做福晋好不好?”   嘤鸣陡然脸色一僵,嘴角都抽搐了,只是她还没来及得吐槽这小屁孩,耳畔便响起了震耳的怒吼声:“混账东西!!还不快给朕放手!!”   嘤鸣侧头便瞧见了那明黄色的九龙华盖,穿着一身明黄色朝服的皇帝陛下已然是雷霆震怒,手臂都隐隐发抖了。   那孩子见状浑身一个抖索,立刻便退开嘤鸣两步,飞快地跪了下来,一脸胆战心惊。   嘤鸣忙朝着皇帝施礼,只是瞧着那孩子畏惧皇帝如老鼠见了猫一般的可怜模样,便忍不住替他求情:“只是小孩子调皮些罢了,皇上别与他置气了。”   皇帝大踏步走进水榭,目光冷冷撇向还跪在白石基石上的孩子,“他连那种混账话都能说出口,朕若轻纵了,便是愧对皇考托付!!”   见他说着这般严苛,更提及了雍正爷,嘤鸣不禁疑惑:“这个孩子是……”   跪在地上的孩子可怜兮兮抬起头来,嗫嚅辩解:“我又不晓得姐姐是四哥的嫔妃……”   四哥?!!嘤鸣这才恍然大悟,这孩子原来是雍正爷的幼子,六阿哥弘曕。因是生在圆明园,也养在圆明园,所以人称“圆明园阿哥”。论年岁,比皇后嫡出的二阿哥小些,但比三阿哥大一些。怪不得,他在皇帝跟前,怯弱得跟儿子似的。   第72章、谦太妃   嘤鸣忙拉了拉皇帝的手臂,“六阿哥还小,有些不懂事的地方,皇上慢慢教导就是了,何必如此严厉。何况方才,也不过是小孩子玩笑的话罢了,皇上何苦这般生气?”   皇帝脸色略微和缓了几分,他看着嘤鸣:“你倒是一点也不置气?”   嘤鸣莞尔一笑:“六阿哥才五六岁的年纪,尚且不到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纪,哪里知道什么是‘福晋’,怕是以为是陪他玩耍的人呢,皇上可别往歪处想。”——这事儿若是发生在十几岁的少年身上,那可就大条了,幸而这孩子还小,自然就情有可原了。   被嘤鸣如此一说,皇帝深深喘息了几下,才叫六阿哥弘曕起身,只是语气仍然十分严肃:“看样子,朕得给你选个严厉些的先生教导才成!省得日后学坏了!”   弘曕委屈地哼哧了一声,却半句也不敢反驳,只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这个比老子还严厉的哥哥,抽噎了两声,抬头满是哀求地看着嘤鸣。嘤鸣也只无奈地耸了耸肩,这种事情,她有什么法子?这孩子的确有些调皮的样子,拘束一下性子也好。   皇帝满脑子想的都是嘤鸣被弘曕抱着时那一脸的温婉笑容,心中虽明知道他的鸣儿喜欢小孩子,他也能够接受鸣儿对永璋的诸多关怀与怜爱,可是一想到弘曕那放肆逾矩的话,只觉得心下仍旧怒火难消,便杵着龙脸道:“这些年,把你搁在圆明园里,看样子是把你给养野了!如今这个时辰,怎么不好好呆在安澜园陪伴谦太妃?跑出来瞎溜达什么?!”   谦太妃。便是先帝谦嫔刘氏,六阿哥弘曕的生母。乾隆登基之后,便尊她为谦太妃,一直留居在圆明园中抚养儿子。   弘曕低着脑袋,小手绞着衣襟,声音愈发怯弱:“额娘她……去琳宇殿念佛了。臣弟一个人在安澜园无聊,所以就、就……出来玩了。”   皇帝不悦地哼了一声。“这园子里的女人。除了太妃,便都是朕的嫔妃!!岂容你胡言乱语?!那样不像样的话居然也敢说出口!可见是朕这些年太宽纵你了!!”   弘曕被他皇帝哥哥那严厉的语气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小身子哆哆嗦嗦。端的是可怜无比。   皇帝看在眼里,愈发厌恶了几分,他拂袖道:“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准,不许出来!!”   弘曕听了这番话。顿时如蒙大赦,急忙跪安。便逃命一般窜逃而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嘤鸣不禁嗔怪:“瞧您刚才那样子,简直要吃人!”   嘤鸣这一娇嗔,烟波风情万种。只叫乾色龙心神一荡,心口的恼怒也一扫空,只剩下满腔绕指柔了:“放心。朕不会吃他的,顶多……”皇帝言语一顿。压低了声音,继续道:“顶多吃了你!”   嘤鸣朝他狠狠一瞪,死色龙!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左右那么多宫女太监呢!你特么不要脸,老娘还要呢!   嘤鸣愈是“凶悍”,皇帝愈是得意洋洋,心下却想着,他的鸣儿谁也不许觊觎,哪怕是一根手指头也都是他的!   皇帝这种生物,自古以来,便有着强烈的占有之欲,乾隆自然也不例外。   几日下来,皇帝只一味留恋嘤鸣的长春仙馆,日日留宿,一时间竟是冷落了其他所有伴驾而来的嫔妃们。几个常在答应们私底下早已醋海翻波,酸言冷语不断了,徐晋禄几乎每日都要禀报上来,嘤鸣却只是置之一笑,纯贵人与金贵人秉性和顺,庆贵人性子也耐得住寂寞,倒是安安静静,只是慧妃的安静,倒是出乎嘤鸣的意料。   这一日晨起,嘤鸣叫半夏取了白玉祛痕膏给她,此物是她用药园世界里的药材、根据兰石医经精心调配出来了,用来祛除疤痕效果最好,如今倒是被她用来活血散瘀了。昨晚闹得有些激烈,被某只色龙又咬又啃的,脖颈与肩膀上都落下了成串的草莓色印记。虽说不疼,可也叫人恼羞得紧。   不过是那色龙记准了嘤鸣的月信之期,所以月信前一晚才如此“努力”。可是他在努力,也只是把帝王龙气顺着精华贡献给了嘤鸣的修为。晌午十分,嘤鸣便觉得肚子坠疼,果然是那个讨人厌的大姨妈又来了。   不过吃着孙嬷嬷顿的红枣枸杞乌鸡汤,滋补了这么久,葵水量倒是减少了不少,也没想之前那会疼得那般死去活来了,只是仍旧酸酸疼疼的不舒服,浑身也乏力得紧。照旧把火团当成暖炉搁在自己肚皮上,躺在美人榻上喝温热的蜜红豆双皮奶。   对于她月信的准时到来,孙嬷嬷也颇为哀叹了几声,哀叹之后,便又去厨房给她顿补血的药膳了。估计除了皇帝以外,孙嬷嬷便是最期盼嘤鸣怀孕的人了。   还是半夏贴心,一早拿了三五个最柔软的鹅羽软枕,给嘤鸣枕着小睡歇息。   下午皇帝过来小坐了一会儿,也颇为失望的样子,安慰了嘤鸣几句,又赏赐了许多燕窝、阿胶、雪蛤之类的补品,便又回九州清晏批阅奏折了。   嘤鸣中午小睡了一觉,下午孙嬷嬷便端了红枣阿胶炖雪蛤给她吃,这时候徐晋禄作为嘤鸣的眼睛,也进来禀报道:“娘娘,方才谦太妃去了慧妃的琼鸾殿,到现在还没离开呢。”   “哦?”谦太妃去慧妃殿中做什么?作为一位太妃,理应与新帝的嫔妃没有什么交集才对。这位谦太妃尚且年轻,皇帝来了圆明园之后,只赏赐了些物件,并无亲自拜访探视。也是出于避嫌之心。且俱嘤鸣所知,谦太妃和慧妃应该并不熟吧?   过了没多一会儿,便听底下再次禀报说,谦太妃刚刚离了琼鸾殿,可慧妃也立刻去了皇帝的九州清晏。   九州清晏是皇帝的寝殿,虽比不得养心殿重地,但是若无召见,嫔妃若是擅自靠近可是有违宫规的。也不晓得,谦太妃到底和慧妃说了什么,竟让慧妃跑去皇帝哪儿!   九州清晏的消息,嘤鸣自是无从打听。傍晚时候,御前派了太监去接山秀房接庆贵人陆氏去侍寝。倒是叫嘤鸣忍不住一笑,她还以为慧妃既然敢去九州清晏,必然会趁机勾搭一下皇帝,然后留宿侍寝的,没想到竟是庆贵人侍寝!也不晓得这会子慧妃是否又气急败坏了。   对于庆贵人侍寝之事,嘤鸣一笑而过。她没来月信的时候,自然会多汲取一下帝王龙气,以助双修修为。可现在皇帝这块大蛋糕她吃不了了,总不能不让别人吃一口吧?她可不会痴心妄想地以为皇帝对她的喜爱是什么狗屁真情!想要在宫中争斗中生存,才智谋略尚且只能次之,最要紧的便是管住自己的心!女人若是失了心,早晚会一败涂地!!   嘤鸣来大姨妈的四五日里,庆贵人、郭佳常在、张常在、杜常在、肖答应各侍寝一晚,倒是雨露均沾了一下,可惜没沾到慧妃身上,不知道这位从前的后宫第一宠妃会是如何模样呢?   嘤鸣身子净了之后,皇帝立刻迫不及待来了长春仙馆留宿。嘤鸣心下也好奇得紧,到底之前谦太妃去慧妃琼鸾殿说了什么,慧妃又去九州清晏求了什么。   一番云雨之后,没等嘤鸣套话,皇帝就自己说出口了。   “谦太妃想念家里人,想接自己娘家侄女进宫陪伴几日。她自己不便开口,所以便托了慧妃央求。谦太妃从未求过朕什么,这点小事……朕也委实不好拒绝。”   嘤鸣伏在皇帝结实的胸膛上,咯咯笑了一通,“嫔妾不曾见过谦太妃,只是却也知道她是先帝爷晚年宠妃,想必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谦太妃的侄女,想必也是容貌佼佼之辈!”   皇帝听得嘤鸣话里满是酸味,不禁一笑,便用臂弯拢紧了娇人在怀,“鸣儿放心,朕并无此心。”   嘤鸣暗啐了一口,自古哪个皇帝不花心?处在那样权力巅峰的位置上,哪个不贪图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谦太妃的意图,只要不是睁眼瞎,都看得懂!皇帝自己也懂!可还是接受了,这是什么花花肠子,嘤鸣岂会不知?!   果然过了没几日,那位刘姑娘就被接进了圆明园,安置在谦太妃养老的安澜园住下了。一时间,惹得不少嫔妃暗自揣度,少不得又夹杂了各种各样的酸言。好不容易,如今皇帝带来的嫔妃不多,原想着能多争几日宠爱的,哪儿想到有一个专宠的舒嫔还不够,如今又来了一个什么“刘姑娘”!!   牡丹亭一带,风光极好,嘤鸣与庆贵人陆氏一同散步赏景,倒也惬意。   庆贵人顺手摘了一朵初开的“玉板白”牡丹,簪在自己旗髻上,玉板白是色泽最白皙的白牡丹,花瓣如雪,帖在庆贵人耳畔,一眼望去,竟与她肤色相差无几,可见陆氏肌肤之白皙。嘤鸣才一来月信,皇帝第一个召幸的就是她,昨儿还赏赐了不少珍玉,可见她是得皇帝喜爱的。   嘤鸣笑着道:“贵人好雅兴。”   庆贵人嫣然一笑,“娘娘不也与婢妾一般,有雅兴来牡丹亭赏玩吗?生生连慧妃给那位刘姑娘办的接风宴请都婉拒了。”   第73章、郭佳常在   嘤鸣瞧着眼前一柱“珊瑚台”,花枝壮硕、翠叶繁密,花开得朵朵硕大如绣球,花瓣繁复层叠,如楼台一般,七八朵丛生团簇,当真是看得人心喜。嘤鸣从半夏手中拿过锋利的剪刀,选了其中最大的一朵刷地剪了下来,便缀在自己衣襟上点缀,那娇嫩艳粉的色泽正衬嘤鸣红润的脸颊,盈盈动人。   庆贵人看着嘤鸣襟上的“珊瑚台”,笑吟吟道:“还是娘娘眼光好。选的牡丹,最大也最漂亮。”   富丽堂皇的牡丹簇拥四周,置身花海,嘤鸣心情自是极好,“会挑花算什么,会挑美人才算本事。”   庆贵人掩唇道:“从前慧妃娘娘宠冠六宫的时候,可不会为皇上挑美人呢!”   如今慧妃用这种办法笼络皇帝争宠,也可见是嘤鸣给了她极大的威胁。   旋即,只见牡丹花丛深处走来一位衣着鲜艳、容貌艳丽的女子,她穿着一袭银红绣蔷薇团花旗服,珠翠环绕,装扮得甚是华美娇丽,嘤鸣细细一看,原来是常在郭佳氏。   郭佳常在笑盈盈朝着嘤鸣深深屈膝:“婢妾郭佳氏给舒嫔娘娘请安、娘娘金安!”一礼过后,她看了看陪伴在嘤鸣身旁衣着素雅清丽的庆贵人陆氏,那笑容便顿减了许多,只淡淡见了个万福,又道:“庆贵人安好。”——嘴上请了“安好”,却不见郭佳氏有多大客气之色。   庆贵人微微一笑,顺手整了整自己衣襟,并未露出半点不喜之色,嘴上温和地问道:“怎么郭佳妹妹没去慧妃的琼鸾殿吗?”   郭佳氏冷淡地道:“去了,只是婢妾推脱不胜酒力。故而提前离席了。”旋即她朝着嘤鸣露出几分讨好的微笑,“本想回去自己寝宫,却见牡丹台这里姹紫嫣红,便过来瞧瞧,没想到舒嫔娘娘也在此处赏花。”   如此态度迥异,嘤鸣心中也明白一二,庆贵人父亲官职比郭佳氏强不了太多。而郭佳氏出身满军旗。庆贵人却只是汉军旗而已。想也知道,郭佳氏对自己区区六品常在的位份很是不甘,同样也对庆贵人的五品贵人还有那“庆”字的封号与恩宠心存妒忌不满。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态度可言了。   郭佳氏突然妩媚一笑,声音却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舒嫔娘娘可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呢!您是没瞧见,那位刘姑娘长得人比花娇、那脸蛋娇嫩得都能掐出水儿来!”   话语里满满的都是酸妒之意,嘤鸣却并不以为奇。谦太妃安排进宫的侄女,又如何会是寻常姿色呢?   庆贵人微微一笑。“看样子,圆明园行宫里又要多一位姐妹了。”   郭佳常在突然嗤笑了一声,“庆贵人倒是好胸襟,换了我。是决计不会认一个包衣奴才做姐妹的!!”   郭佳常在这话说得格外刻薄,可嘤鸣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话,谦太妃刘氏是内务府包衣世家之女。虽得先帝晚年宠爱、还生下了六阿哥弘曕,但先帝不是个因宠失度之人。所以并没有给谦太妃抬旗,理所当然,谦太妃的侄女这位刘姑娘自然也是包衣出身。   历来,内务府每年都要小选一次,目的是给宫里挑选宫女,这位刘姑娘自然也在小选之列。郭佳氏是正经三年一度的大选出身的秀女,自然有那份底气瞧不起那些要参加小选的宫女。   嘤鸣含笑道:“郭佳常在这话可别乱说出出去,若是传进了慧妃娘娘耳朵里,只怕她要不舒服了。”——慧妃虽然如今抬到了汉军旗,但她包衣出身,是谁都清楚的。   郭佳常在笑了,“婢妾自然不会对旁人乱说,只怕娘娘和庆贵人不说出去,慧妃娘娘又怎么会知道的?”旋即,她用巾子掩了嘴唇,又道:“何况就算真的传到慧妃娘娘耳朵里,哪又如何呢?婢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慧妃娘娘虽然位在高位,可如今最得皇上宠爱的是舒嫔娘娘,早已不是她了。”   庆贵人看着郭佳常在扬着若有若无轻视意味的脸颊,脚下步履盈盈走近嘤鸣身侧,屈膝做了个福:“时辰不早了,婢妾先行告退。”   嘤鸣轻轻颔首。   一旁的郭佳常在挑眉一笑,略一弯身,神色间带了三分得意:“庆贵人慢走,恕妹妹不送了。”   庆贵人倒是极好的脾性,或许是根本没把郭佳常在言语举止里暗含的不敬当一回事儿,带着自己近身的宫女、太监,一路穿花悠然而去。   郭佳常在盈盈几步走到嘤鸣近前,娇媚的脸颊上又多了几分讨好的神色,她眼角斜向牡丹花叶深处那庆贵人一席松花色的婀娜背影,眉间带了三分不屑之意:“娘娘出身满洲著姓大族名门,可偏生宫里嫔妃尽是些汉军旗,要么就是些更低贱的包衣旗。”   嘤鸣嘴角扬起淡若云烟的笑意,这个郭佳氏骨子里倒是挺傲气的呀。庆贵人的确是汉军旗,父亲官职也不过五品,可祖上在前朝的时候便是书香门第了,几百年的积蓄下来,气度礼仪,比起不满满洲世家格格都不遑多让呢。   郭佳常在论姿色,也不再庆贵人之下,可那气度,生生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如此一来,皇帝自然是更恩宠庆贵人几分。所以郭佳常在才如此不服气。   嘤鸣十分和气地道:“什么汉军旗、包衣旗的,郭佳常在这些话可别对旁人说,既然进了宫,同是皇上的嫔妃,那便是自家姐妹了,咱们该和睦相处才是。”——这样“贤惠”的场面话,说的嘤鸣自己心里都膈应得很。   郭佳常在忙笑了,“娘娘抬举了,不说旁人,连婢妾也不过只是满军旗下五旗寻常老姓之女。虽然心中也仰慕娘娘母家家族书香门第之家风,却也不敢妄想能与娘娘称姐妹。”说着,她再度深深坐了一个万福,举止甚是谦恭。   嘤鸣抿了嘴唇,心想着这个郭佳氏嘴巴倒是很甜,也很会奉承人啊。   嘤鸣忙微笑道:“郭佳妹妹客气了,以妹妹的姿色,日后何愁没有飞黄腾达的一日呢?”   郭佳氏眉宇谦顺中浮起七分喜色来,她急忙道:“娘娘若不嫌弃,婢妾日后愿唯娘娘马首是瞻!”   这算是投诚吗?嘤鸣只装作没听懂,微笑道:“郭佳妹妹客气了。”   这时候,徐晋禄从牡丹花丛间的曲折小径一路追寻上来,他打千儿道:“娘娘,御前的王公公来了咱们长春仙馆,说是皇上请娘娘去一趟九州清晏。”   嘤鸣一愣,自打来了圆明园,皇帝都是亲自来她住处的,九州清晏作为皇帝寝宫,自然也是处理政务的地方,作为一个极有权力之欲的皇帝,理所当然对于女人干政很忌讳,所以嘤鸣从不去犯这个忌讳,皇帝也未曾白天召她去九州清晏。   是以心下存了疑惑,便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徐晋禄笑着弓着身子道:“奴才听说今儿平郡王府的世子爷进宫陪皇上下棋了,这会子想必还没走呢。”   嘤鸣“哦”了一声,原来是她姐夫福彭来了,所以皇帝才叫她去,算是让她见见家人吗?   郭佳常在眼底难掩艳羡之色,嘴巴却格外甜了几分:“婢妾听说,娘娘的姐姐贵为铁帽子平郡王府的世子福晋呢!”   说来,她也数月不曾见英容了,倒是心中甚是想念这个像母亲一样的长姐了。   嘤鸣拂去沾在自己衣袖上的牡丹花粉,语气随和地道:“纳兰氏嫡支凋零,幸得先帝爷抬爱,家中长姐方才被指婚去了这么体面的地方。”——是够体面了,可却只有面子,里子都是福彭侧福晋文氏的。   郭佳常在忙恭维道:“娘娘如今更是体面无比,只是您这样体面的人,若总是与卑微之人亲近,只怕难免有失身份呢!”   嘤鸣一愣,有些心底发笑,郭佳常在指的是庆贵人陆氏吗?陆氏如今是仅次于她得宠的嫔妃了,郭佳氏言语里的意思……莫不是觉得陆氏的得宠都源于她的照拂和这边风吗??   她的确不在乎皇帝到底有多少嫔妃,但同样也不会闲着没事儿为皇帝举荐佳人!她还没“贤惠”到那个地步呢!!   这个郭佳氏心眼儿一堆,倒是很会盘算呀!可惜了,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聪明罢了。   只是她一心想把庆贵人从她跟前踢掉取而代之,还真是小聪明用错了地方。如此,也只能罢了!还是庆贵人的脾性更叫她放心些。这个满脑子小算计,而且还藏不住掖不住的郭佳常在,还是免了吧!   嘤鸣立刻用冷淡疏离的语气道:“郭佳常在好高的心气!倒是忘了庆贵人是正五品的贵人,你只是正六品的常在而已!我才该劝郭佳常在记住自己的身份才是!”   撂下这番话,嘤鸣也懒得看这个满腹小算盘的郭佳常在是何等表情,直接拂袖而去。或许,刚才她不该闲着没事儿跟郭佳氏废话那么多!   第74章、姐夫来了   九州清晏作为圆明园中皇帝的寝宫,自然是最巍峨磅礴的,整个殿宇修建在汉白玉石基石上,彩绘九龙的廊下十二根腰粗的红色大柱子,擎起整座大殿。   嘤鸣一到此处,便被吴书来直接给请进了九州清晏的东暖阁中。皇帝穿着一身常服,盘腿悠闲地坐在临窗的紫檀木雕龙罗汉榻上,榻中搁着一个剔彩倭角小炕桌,桌上搁着榧木棋盘,棋盘着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铺面了整个棋盘。   福彭今儿穿了一身石青色郡王世子吉服,原本侧坐在榻上、手捏棋子与皇帝对弈,一见嘤鸣进来,他急忙下榻躬身退到了一旁。   嘤鸣睨了一眼福彭这般谦恭谨慎的模样,微微含了笑意,便几步上前,屈膝朝皇帝见礼。只是膝盖尚未触地,便被皇帝一把拉了起来,“鸣儿来得正是时候!你帮朕瞧瞧,下一子朕该落哪里好呢?”   嘤鸣眉毛一挑,丫的,这是赤果果作弊啊有木有!!   这时候,福彭忙躬身朝她见了个常礼:“给娘娘请安。”——福彭虽是爵位超品的世子爷,嘤鸣才是四品的嫔,可她已是皇帝的女人,福彭是臣子,自然是需要向她行礼的。   嘤鸣笑容嫣然,朝她颔首:“有些日子没见姐夫了,姐夫进来可好?”   福彭忙抬着笑脸道:“劳娘娘牵挂,一切都好。”   嘤鸣便直接踩着脚踏,坐在了皇帝身旁榻沿儿上,也不客气,直接歪着身子侧腿坐下,低头瞄了两眼棋盘。旋即有些可怜福彭了。   跟皇帝下棋,真不是个好差事!   尤其是这位皇帝陛下的棋艺臭到了家!一看皇帝手里捏的那枚白子就知道,福彭执黑先行,棋盘上那黑子虽然占据优势,但出奇地竟然有好几处明显的破绽!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是福彭故意给自己挖的坑,便是希望皇帝赶紧埋了他!   可惜了……嘤鸣瞄了一眼皇帝那不展的愁眉。便朝她伸开白嫩嫩小手。道:“把棋子给我。”   福彭只见自己小姨子竟是这般无礼的语气,顿时心头一紧,但随即见皇帝却是笑眯眯宠溺的模样。不禁心头一松。   啪!   嘤鸣接过那枚沾染了皇帝手心汗渍的白子,直接一子斩断福彭那漏洞百出的大龙。   福彭看了一眼棋盘,心下顿时安心了,从前的确自己福晋说他那小姨子很会下棋。如今看来果然不虚啊,这样的话。他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福彭急忙捏起一枚黑子,做出拱卫之态,看似步步严密防卫。   可嘤鸣不傻,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有尽力!只求一败!嘤鸣不禁心下有些不爽,于是飞快填补了乾渣龙自己阵地上的好几个漏洞,然后锋芒立转。毫不客气地攻击。不出两刻钟,便拿下了福彭占据的一角。足足吃了他四颗棋子。   “下得好!下得好!!”乾渣龙抚掌大叫。   福彭却郁闷得紧,按照一开始那样,按部就班收收官也就是了,到最后,他自然会输一两个子出去。他这小姨子,下手倒是够狠的,非得叫他输个难看不成吗?福彭到底是大男子主义的人,如何也不肯输得太难看了。于是急忙反击,势要保留一点男人的颜面。   乾渣龙看在眼里,只觉得黑白子交锋愈发激烈,忍不住又夸赞福彭:“这几个子下得不错!看样子你棋艺有所长进,怪不得朕方才应付起来都觉得吃力呢!”   嘤鸣差点没翻白眼,这乾渣龙的脸皮也忒厚了点吧?福彭的棋力虽然不咋养,却也比你强多了!而且……你丫的倒是哪儿边的?老娘现在是在替你下棋好不好?!居然帮对手鼓气了!   皇帝看到嘤鸣小脸上的不爽之意,不禁讪讪笑了,又忙哄道:“当然了,还是鸣儿的棋艺更胜一筹。”   哼,这还差不多!   如此,便在嘤鸣与福彭的对弈中,夕阳渐渐西斜。   嘤鸣想着自己长姐在福彭哪儿受的诸多委屈,所以格外不客气,一个个阵地接连攻陷,白子不但彻底扭转的败事,而是将黑子步步紧逼,福彭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执着黑子的手都开始打颤了,额头冒出冷汗,最终只能弃子投降,中盘认输。   嘤鸣挑眉一笑,露出了胜利者的姿态,她顺手端起皇帝手边的那盏茶,正要润润口,哪知往嘴边一送,却什么也没倒出来!垂眸一瞧,原来茶盏里早没半滴茶水了。   福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败给了年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小姨子,只觉得颜面扫地,神情甚是颓败,他拱手道:“娘娘棋力当真不凡。”   皇帝也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既如此,还不快拿出来!”   嘤鸣发愣:“拿出什么来?”   只见福彭从自己的马蹄袖里掏出了一个颇为古旧的小卷轴,双手奉了上来。皇帝并不接,倒是看了嘤鸣一眼,道:“鸣儿,既然是你赢了,这彩头自然归你。”   嘤鸣眼底露出喜色,“是么?还有彩头呀!”便顺手接了过来,想必这是什么古字画了,便轻手轻脚展开来看,这才晓得,原来是一副董其昌的中堂,上头只写了八个大字:读书养志,观史思今。   原来如此,清朝皇帝都推崇董体字,自然董其昌的墨宝就价值连城了。   福彭道:“这幅中堂,是臣日前偶然所得,本想着今日进献给皇上,没想到皇上好雅兴,说要与微臣手谈一举,以此物作为彩头。皇上还说,若是他输了,这九州清晏的字画随微臣挑去一副。”——心中不禁想,幸好输了,否则他这回进圆明园,就不是讨好皇帝,而是得罪皇帝了。   嘤鸣眯着眼睛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好歹是董其昌本人真迹……虽然嘤鸣没什么辨别古董的能力,可用脚趾头想想,福彭也决计没胆色拿赝品糊弄乾渣龙陛下。   顺手丢给半夏收着,嘤鸣忙下了榻,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王钦也已经端了新沏的狮峰龙井上来,嘤鸣总算能润润喉咙了。   徐徐饮了两口茶,嘤鸣忍不住问:“长姐与庆哥儿可还好?”   福彭笑道:“一切都好。”   想着也知道,福彭回答的只会是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嘤鸣便垂下额头,看着在珐琅茶盏中起起伏伏的纤细的茶叶,黄绿色的茶汤澄净得好似琉璃一般,幽香袭人。   太监已经将棋盘与棋子都收拢了下去,皇帝含笑道:“若是想念家人了,朕着人安排进宫陪你说话就是了。”   嘤鸣顿时满脸惊喜之色:“这……可以吗?”   皇帝笑容带着宠溺之色,“你祖母与姐姐都是皇家命妇,不同于寻常外臣诰命,时常进宫也无妨,哪怕是在宫里,也大可直接与皇后说,皇后不会拒绝的。”   嘤鸣急忙放下茶盏,起身朝皇帝谢了恩,又道:“嫔妾玛嬷年纪大了,怕是腿脚不怎么利索,长姐若能时常进宫来看望,嫔妾就心满意足了。”——嘤鸣心底里,也是不愿见老郡主的。   皇帝笑吟吟看了福彭一眼,福彭自是满心欢喜,急忙道:“只要娘娘不嫌弃,随时可召臣妻入宫请安。”   请安……长姐英容虽然是身份尊贵体面的郡王世子福晋,但终究是皇帝的臣子,如今也得给她请安了。嘤鸣心下一叹,旋即沉默了下来。   福彭走后,皇帝忽的问:“鸣儿今日未曾去慧妃的琼鸾殿赴宴?”   嘤鸣便淡淡道:“嫔妾和慧妃彼此不快,皇上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何苦去了,两相不喜呢?”   皇帝不禁一笑,“你这妮子,还是那浑身带刺的性子。”   嘤鸣星眸一扬,扬起三分妩媚之色,“嫔妾的确是带刺的,可只要便乱伸手,又怎么会被嫔妾刺到呢?”——慧妃的图谋,她心知肚明,却也懒得阻拦。人家如今要贤惠起来了,她还能怎么滴?反正她面对挑衅,是决计不会忍气吞声的。   话刚落音,吴书来便躬身走了进来,道:“皇上,慧妃娘娘炖了一盅虫草甲鱼汤,特叫人送来给皇上品尝。”说着,一个小太监便双手捧着一个紫砂罐轻轻搁到了皇帝手边。   嘤鸣只闻得甲鱼肉的鲜香气息,混合着淡淡的中药味,倒是闻着叫人很是开胃。嘤鸣嗤嗤一笑,侧脸看着皇帝那岿然不动的表情,娇滴滴道:“慧妃娘娘自己病体未愈,却还日日惦记着皇上呢。虫草甲鱼汤,滋补又清热平火,正适合夏日里用呢!”   皇帝睨了嘤鸣一眼,淡淡道:“朕看你才该清清热、平平妒火!”说着便抬手一把把嘤鸣拉到自己跟前坐下,嘤鸣猝不及防,身子趔趄之下,直接扑在了皇帝身上,顿觉得脸色大燥,左右可是有那么多人瞅着呢!   皇帝却已经打开了罐子盖子,肉香顿时扑鼻而来,皇帝已经用小勺舀了一勺清朗汤汁,吹了两下,便送到了嘤鸣嘴边。   嘤鸣脸颊泛红,正要开口拒绝,却被皇帝直接将那一勺温热的汤给送进了口中,“咳咳!”嘤鸣当即被呛了一下,“这又不是给我的!您小心让慧妃知道了,回头给气着!”   皇帝笑眯眯道:“既然这补汤是给朕的,朕自然想给给谁便给谁!”说罢,他直接把一整盅的虫草甲鱼汤推到了嘤鸣跟前。   第75章、刘姑娘   嘤鸣莞尔一笑,“皇上真是好福气,瞧着一盅甲鱼汤,炖得一丝油腻都不见,可见是已经被仔仔细细撇干净了,还有这汤汁色泽金黄,可见选材、火候无一不是上乘。”   “不就是一盅补汤吗?!朕已经吃腻了!”皇帝淡淡道。   嘤鸣眼梢一挑,嘟着脸颊抱怨道:“哦?原来皇上是吃腻了,才舍得给我的!”   皇帝虎着脸道:“再不吃,朕叫人倒了!”   “吃!”嘤鸣毫不犹豫地道,这么好的东西,不吃可要浪费了!浪费是可耻的!而且还是慧妃精心烹调的补汤呢!于是二话不说,拿起了勺子,欢欢喜喜往自己嘴巴里送。   不消片刻功夫,嘤鸣吃得肚子饱饱的,一脸的满足之色,   皇帝笑问:“这下心满意足了?”   嘤鸣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道:“没想到慧妃的厨艺这么好!”——古代版,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皇帝忍不住撇嘴:“高氏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想也知道不过是她宫里厨子的手艺罢了!高氏身子孱弱,一年到头不是吃药便是吃滋补的药膳,自然她宫里的厨子素来会炖补汤。”   “这样啊……”嘤鸣莞尔一笑,“那我这点比她厉害,我会做点心!”——虽然只会做红枣糕、茯苓糕等几种简单的样式。   皇帝听了,微微露出惊讶之色,他饶有兴味道:“没想到鸣儿还会下厨做点心?如此,朕可要好好尝尝……”皇帝眯起丹凤眸子,凝视着嘤鸣得意洋洋小脸蛋,忽的道:“既然如此。从明日起,鸣儿便每日起便做了点心叫人送来朕这里吧!”   “啊?!每日?!”嘤鸣瞪大了眼睛,尼玛的,你把老娘当成厨娘使唤啊!   “就这么定了。”皇帝淡淡道,再度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看着皇帝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嘤鸣忍不住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你丫的白日做梦!   只是她这般模样。却叫皇帝更加得意。很是大笑了一通。   嘤鸣离开九州清晏的时候,已经红日西沉,天边的晚霞灿烂得如洒了红墨一般。皇帝本是要留她宿在九州清晏的。可嘤鸣借机刷了小性子跑掉了,皇帝倒是耀武扬威地告诉她,让她晚上等着被修理……死色龙!!嘤鸣心底里暗骂了一通。   坐着肩舆,沿着蓬莱福海西畔的小路。只见晚霞映在莲花盛开的湖水上,只觉得湖光山色潋滟若美人唇上的胭脂。颇有几分醉人。嘤鸣一边欣赏,倒是十分悠哉。   忽然,肩舆停了下来,嘤鸣一愣。正疑惑怎么突然停了,便瞧见前方慧妃正乘坐着一顶比她的大一号的宽敞肩舆朝着她这边走来。嘤鸣只得忙叫人落了肩舆,退避一旁。让开那本就窄小的湖畔小路。   慧妃并不是独自一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楚楚的女子。盈盈细步,身段婀娜,一路跟在慧妃肩舆身旁。无怪乎嘤鸣一眼看到这女子,因为宫女的穿着打扮都是统一的,如今季节宫女都穿绿色宫装,且没有花纹。而那个女子却穿着一身质料上佳的水红色团花软缎旗服,脚下还穿着约莫二寸高的花盆底鞋,更衬得她身材纤细,如弱柳扶风一般。   待到走近了,嘤鸣不禁暗自称奇,远远看着便觉得身姿不俗,如今近看,更是如娇花照水,一双带着天然风流的桃花眸子,娇滴滴的面庞宛若玉质天成,那女子走了一路,已然娇弱地低低喘息,两腮泛着袅袅红晕,端的是周身千般风流态度,万般动人。   以男人的尿性,这样可怜不胜的女子,纵然算不得倾国倾城,却是最能倾倒男人心的。   慧妃的肩舆也停了下来,她眉角眼梢带着三分上扬的弧度,“不想在此处竟能碰见舒嫔,还真是有缘!”   嘤鸣朝她见了万福,淡淡道:“慧妃娘娘金安。”   那娇滴滴楚楚动人的小女子莲步轻移,盈盈屈膝朝嘤鸣见了个郑重的万福,她小小的樱桃唇中吐出柔软的若黄莺般动人的声音:“奴才刘氏给舒嫔娘娘请安。”   果然,嘤鸣心底暗叫了一声。这样的姿色,必然就是那位谦太妃的刚刚进宫的侄女了。   慧妃扬了扬下巴,“今早本宫还特意送了请帖去舒嫔的长春仙馆,没想到舒嫔竟如此贵人事忙,竟不肯赏本宫的脸。”   不过是个包衣旗下女子进宫,而且名义不过是进宫陪伴谦太妃共叙天伦,嘤鸣竟不知道,为了欢迎这样一个女子,竟还劳烦圆明园所有嫔妃到场!心下有些不快,自然语气便更加冷硬了几分,便直挺挺刺道:“嫔妾忙着侍奉圣驾,娘娘又不是不晓得!”   慧妃俏白的脸色果然泛起了三分恼怒的潮红,“舒嫔!!”同时袖子底下的拳头也攥了起来。   嘤鸣微笑着道:“今日天色实在是不早了,娘娘瞧着似乎是送这位刘姑娘去谦太妃处。嫔妾便不叨扰了,请娘娘先行吧!”   大傍晚的,她还要回去歇息的,可不愿和慧妃在这里争吵。嘤鸣这番话,也算是给了慧妃个台阶下,慧妃脸上恼怒之色渐渐褪去了几分。   可这时候,那刘姑娘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色,她纤细的娇躯一颤,急忙劝道:“两位娘娘息怒,千万别伤了和气啊。”又忙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慧妃缠金线绣五彩云纹的华丽衣袖,语气带了三分哀求之色:“娘娘,舒嫔娘娘最得盛宠,您千万不要和舒嫔娘娘起了冲突呀,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所以,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好。”   这话听着是劝架的话,每一句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问题在于慧妃的位份是正三品妃,而嘤鸣是正四品嫔。原本慧妃有了台阶下,可如今若是就此罢休,岂不如刘氏所说的是她“退一步”,对比自己位份低、资历浅的舒嫔纳兰氏退让了?!如此一来,竟是点燃了慧妃心中对嘤鸣积蓄已久的妒恨。   慧妃眼底泛起怒与冷交加的阴沉之色,“本宫记得,舒嫔方才对本宫行的礼数很是欠缺,烦请舒嫔重新对本宫请一次安吧!”   嘤鸣眉心一皱,慧妃之前与她相争,可没得过半次好!如今竟被刘氏如此轻易地挑唆了!嘤鸣的性子,也是有几分宁折不弯的,可是瞧着那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也着实不欲与慧妃相争,便屈膝见了个端正的万福:“嫔妾恭送慧妃娘娘。”   这个礼,虽然有些僵硬,但绝对工整,谁也不能挑出半分“欠缺”来!   慧妃脸色稍霁,眼角挑出三分得意之色,心想,谅你纳兰氏如何得宠,就是得恭恭敬敬行礼请安!   那刘氏眼底一转,急忙娇怯怯道:“娘娘,这样总可以了吧?咱们快些去安澜园吧!”   看到刘氏那急切又恐慌的样子,慧妃忍不住轻轻一哼,“刘妹妹好歹是谦太妃的侄女,总这么怯懦可怎么成?!”   刘氏眼睛里顿时含了三分泪意,“可是……娘娘,咱们在这里耽搁,着实阻了舒嫔娘娘的回宫路呀,这样、这样实在不好。”说着,她看向嘤鸣的眼神里,不禁带了三分畏惧之色。   嘤鸣不禁暗自嗤笑,这个刘氏装得一副小兔子般胆怯的模样,却是个挑拨关系的好手!   慧妃果然柳眉一跳,“怎么?舒嫔对本宫当了你的去路,心有不满吗?”——似乎是方才逼迫嘤鸣再行了万福礼,品尝到一次得意的慧妃此刻心气显然高了几分。   嘤鸣扬起下巴,唇边一翘,道:“嫔妾何曾不满,只怕是素未平生的刘姑娘非认定本宫不满吧?!”——慧妃此人,的确不是蠢人,前提是她别恼怒激愤。否则怒上心头,谁都会失了平日里的理智。   慧妃娥眉一蹙,“你什么意思?!”   刘氏眼底滑过一丝慌乱,突然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嘤鸣颤巍巍磕头道:“舒嫔娘娘恕罪,奴才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奴才只是劝慧妃娘娘给您让开路而已!奴才出身卑贱,只是包衣女,怎么敢得罪您呢?!”   慧妃那好不容易才被嘤鸣平复了几分的心绪此刻再度恼怒了起来,什么叫她给舒嫔让开路?还有刘氏所说的“包衣女”更是大大刺激了慧妃心底那最经不起刺激的耻辱之处!!她看着嘤鸣那张冷淡的微微皱着眉心的娇媚脸蛋,顿时便觉得舒嫔纳兰氏的表情分明是在嘲讽她的出身!!匍匐在地的刘氏愈是谦卑求饶,就愈是让慧妃也引以为辱!!   慧妃深吸了几口气,可内心已经是怒火万丈了,“刘氏,你先起来!本宫在此,倒是不信了,舒嫔能把你怎么样了!!就算你如今还没有名分,你好歹也是谦太妃的亲侄女!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了!”   刘氏听了,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但是旋即,那冷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飞快怕了起来,眼睛红红的,跟一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一般,急忙躲在了慧妃身后,她颤巍巍道:“娘娘,您如今这般不易,其实、其实大可不必为了奴才吃罪了舒嫔娘娘的。”   见刘氏竟说出“吃罪”这样的话,叫嘤鸣眉心皱得更厉害了!如此明晃晃的挑拨,难道慧妃听不出来吗?可惜慧妃如此怒上心头,哪里还有半分理智?素来,只有卑微者对尊位者,才有“吃罪”一说,哪有妃子吃罪了嫔的道理?!   第76章、慧妃落水   嘤鸣深深咽下一口气燥火,看着慧妃那愈发毒恨得再无半分理智清醒的眼睛,便淡淡道:“方才嫔妾已经告辞过了,便不打扰慧妃娘娘送刘姑娘去安澜园了。”说完这句话,便直接抬腿上前,从慧妃身侧快步而去。   慧妃对嘤鸣的怨恨,可谓是积蓄已久,在她进宫之前,纵有旁的女人得宠过,却无嘤鸣这般得宠,更生生夺取了皇帝对她的宠爱人,让她备受冷落。慧妃此刻心中,残存的理智正寸寸败给恼羞的妒恨之火。而嘤鸣脚下行走如云,已然前行数步,眼看着便要抽身出泥潭。   跪在生硬石子路上的刘氏眼底滑过一丝狠色,此刻她怎肯让自己一手挑拨出来的好戏就如此谢幕了?于是,她飞快匍匐上前,大叫着:“舒嫔娘娘恕罪!若怪就请怪奴才一人吧!”一边大叫着,她的手已经飞快抓住了嘤鸣的脚腕,同时狠狠用力一掰,硬是以纤细的身躯爆发出了全身的力气。   嘤鸣穿着的是三寸高的花盆底鞋,被如此大力一掰,哪里还站得稳,立刻便顺着那力道所去的方向狠狠后仰倒去。   而在她身子侧后方的,可不就是慧妃高氏吗?   所以迎接嘤鸣屁股的,不是生硬咯人的石子路地面,而是柔软的、挺翘的……慧妃的屁股。   是的,她一屁股就坐在了慧妃的后臀上。   而慧妃,被她突入起来的倒压,如何来得及躲避,当场被噗通一声给狠狠摔倒压在了地上,整个人可以说是五体投地。正面无死角与地面接触了。   慧妃与嘤鸣的宫女见到如斯景象,急忙七手八脚各自把各自的主子给搀扶了起来。嘤鸣却没有一丝半点的损伤,坐在慧妃那弹性极好的翘臀上,只记得那弹弹的感觉了,倒是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觉差不离。   可慧妃……就惨多了,摔一个狗啃泥就够狼狈的了,还被嘤鸣坐了一屁股。她被宫女搀扶起来的时候。已然旗髻散乱。头山珠钗摔落,浑身都是泥土草屑,哪里还是素日里那个打扮得美艳娇滴滴的慧妃娘娘。俨然已经狼狈恼怒地脸蛋都扭曲变形了,更兼有四肢摔在地上的剧烈疼痛,还有屁股上那羞耻的部位的抽疼,都叫慧妃人不可忍了。   嘤鸣急忙辩解道:“是刘氏突然抓住我小腿。我才会摔倒的!”   嘤鸣愈是这般辩解,愈是被慧妃当成了砌词狡辩。她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索绰罗氏说得不错,你就是个克父克母的贱蹄子!!”   慧妃的一声大吼让嘤鸣心下陡然生怒,只是她还来不及反驳什么。便见慧妃那带着尖锐的赤金嵌珠护甲的右手已经扬了起来,已然作势要扇她耳光。   嘤鸣如何会受之?急忙一把抓住了慧妃的手腕,气恼地道:“我说了。是刘氏方才狠狠拉我我小腿一下!!你还有没有脑子,竟然蠢得被人当成枪使?!”   此刻刘氏已经颤抖着匍匐在地磕头不止。“奴才、奴才没有啊!!慧妃娘娘明鉴啊!奴才怎么敢啊……”一边辩解,一边竟呜呜哭泣起来,端的是可怜无比。   慧妃早已怒血冲头耳上,哪里会听进嘤鸣的辩解之词,当即又扬起了左手。嘤鸣咬牙暗恨,急忙又抓住她的左手腕。   如此两个女人竟渐渐扭打做了一团。   女人打架,是什么样子,自是一目了然,无非是疯婆子一般抓、掐、拧外加撕扯头发!   慧妃这个素日里的宫廷贵妇,撒泼扭打起来也跟那些市井泼妇没什么区别。嘤鸣纵然极力躲避,也着实好生生被又抓又掐的弄得浑身生疼!可恶,她十根手指上可全都带着尖锐的护甲,跟她如此近身扭打,嘤鸣可是吃了大亏了。   突然,嘤鸣的右手手腕处一阵钻心刺疼,原来是慧妃那尖锐的护甲的尖已经狠狠地刺进了她的肌肤中,嫣红成串的血珠子沁了出来。   嘤鸣刺痛之下,再也不留手,愣是狠狠一把推了出去。   尼玛,老虎不发威当老娘是病猫啊!!   旋即,便是噗通一声。   嘤鸣呆愣愣看着那已经置身蓬莱福海中挣扎的慧妃……额,方才扭打得昏天地暗,竟是忘了,这里是湖边了!而方才她那一推,正好把慧妃整个人如下饺子一般给推下了水。   慧妃的太监已经噗通噗通跳下去救主了,嘤鸣暗忖着反正有人救人,而如今夏日里湖水也不冷,慧妃出不了大问题。便趁着太监们把慧妃往岸上拉的时候,飞快带着自己的一众宫人急忙脚底抹油,溜了。   回到长春仙馆,不消多时,嘤鸣便听底下禀报说,皇帝御驾急匆匆去了慧妃的琼鸾殿。   嘤鸣顿时头疼起来。   用脚趾头想想,慧妃肯定会声情并茂地对皇帝“控诉”她的“罪行”。   若论卖弄楚楚可怜的本事,在嫔妃中,慧妃算是头一号的演技人物了。何况嘤鸣也知道皇帝对慧妃早年护驾失子、致使不能再有身孕的怜惜与愧疚,虽然慧妃多年的行径,让皇帝有所厌恶,可只慧妃如今是被她推落水中,是受了“欺负”人,再加上慧妃的演技,皇帝必然怜惜压过厌恶了。   孙嬷嬷在她耳畔道:“娘娘还是及早想个应对之策,此刻皇上去了琼鸾殿,慧妃娘娘必然会添油加醋、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娘娘身上的。”   嘤鸣揉着自己的发胀的太阳穴,叹气道:“我又如何不知呢……”皇帝若真信了慧妃的言辞,不,只怕十有八九会被先入为主认可慧妃的说法,毕竟那么众目睽睽之下,的确是她把慧妃推下水的,这点无可辩解。   半夏已经拿了止血的药膏与干净的纱布过来,“娘娘,奴才瞧着你手腕被慧妃的护甲刺破了,还是先擦点药膏吧,万一留了疤痕可如何是好啊。”   嘤鸣低头忙看着自己右手手腕上,那胭脂痣一般的刺伤,已经沁出了一粒嫣红的血珠子,忽的她心下突然应了应对之策,只是少不得对自己狠一很心了……   嘤鸣顺手便拿起身旁剔红荔枝纹盒中的一根金胎珐琅护甲,那护甲同样尖锐,尖锐的尖落在嘤鸣自己的手背上,只觉得周身肌肤泛起了战栗感。   半夏已经,急忙搁下东西,连忙握住嘤鸣的手阻拦道:“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孙嬷嬷微微一叹,“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嘤鸣看着半夏那双已经含了泪水的眼睛,低低一叹,便对孙嬷嬷道:“嬷嬷,你带半夏下去吧,我自己会处理妥当的。”若是皇帝听信了慧妃的话,趁夜赶来问罪的话……的确还是要及早动手,免得来不及。   半夏不笨,自然明白自家格格是要动用苦肉计了,她伺候格格多年,何况见格格如此自伤呢?虽被孙嬷嬷裹挟着,半拖着退了出去,可泪水已然潸然掉了下来。   孙嬷嬷忍不住教导半夏:“进了宫,不狠心不是成的,不但要对旁人狠心,对自己同样也要狠心,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半夏急忙用袖子蹭泪,哽咽道:“格格从小到大,何尝吃过这种苦头,没想到进了宫,却要受这等苦楚!”   孙嬷嬷不禁一叹。   寝殿内,嘤鸣咬着牙齿,用护甲尖锐的顶尖对准了慧妃所刺破的那个小伤口,只需狠狠用力,从手腕划过手背,划出一到血淋淋的伤痕,这苦肉计就算下足了本钱了。否则光凭慧妃刺出的那可小刺伤如何够呢?!   只是——嘤鸣着实不是个能对自己足够狠心的人!尼玛的,老娘又不犯贱,凭什么要自己给自己制造一条伤痕呢?!   这时候,火团见自己的主人半晌没下手,便咕啾一声,传音道:“主人,你要是下不了手,就让我动手吧。”   嘤鸣一愣:“你?你怎么动手?”火团那毛茸茸的爪子虽然灵活,可毕竟不是人手,哪里能抓得稳护甲?   火团呲牙,那毛茸茸肉呼呼的爪子底下嗖地亮出了如钢铁般的爪,烛火之下,生生透着几分寒光。   嘤鸣只看着那比护甲还要锋利数倍的爪子,不禁心底里打了个哆嗦,火团爪子的锋利程度,自是不消多说,只消想想那日火团大战巨蛇的场景,便可知一二,那蛇端的是皮糙肉厚,可还不是被火团三两下便抓了个浑身伤痕累累,甚至连七寸腹部都抓透了,生生咬出一枚蛇胆。   可是,如今时辰着实不早了,在不动手,若是皇帝来兴师问罪,嘤鸣着实无可应对。便一咬牙、一跺脚,便把自己的右手手背给伸了过去,“动手吧。”   嘤鸣那个“吧”字刚落音,便发出了“嗷”的一声凄厉的惨叫。   火团下起手来,那叫一个快、狠、准!只消爪子一撩,尚且没看清火团的动作,嘤鸣的手背上便凄惨得多了三条自手腕横贯大半个手背的伤痕。   孙嬷嬷与半夏闻声跑进来的时候,只瞧见嘤鸣的小脸都惨败了,右手的手背已然是鲜血淋漓,血已经滴滴答答落在了月白色云缎的鞋面上,顿时晕染开一朵朵红梅,嫣红如朱。   第77章、苦肉计   而火团,无比乖巧地团在嘤鸣脚边,抱着自己大尾巴,眼珠子滴溜溜转,仿佛一切都跟它无关一般。   孙嬷嬷与半夏二话不说,急忙上来,一个托起她的右手,另一个飞快上止血的药膏、并轻手轻脚地将她的手包扎成一个粽子。   嘤鸣疼得浑身都打哆嗦,心里已经把火团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你丫的,用得着这么狠、这么用力吗?!方才那一抓,她分明能感受到,火团的爪子是穿过她的皮肉,从她的手骨划过,那样的疼,简直是深入骨髓的!   尼玛啊,这回血本下得也太大了点吧!!   见嘤鸣疼得厉害,半夏又去取来了止痛的丸药,又冲了蜜水,给她就着服下四五粒,“格格,您好些了吗?”   嘤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她道:“我没事了。”——她发誓,这辈子决计不用苦肉计了!尼玛的,这种自残的事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深深喘息了几下,嘤鸣便叫孙嬷嬷与半夏退下了,自己则闪身进药园世界里,狠狠给自己灌下了大半瓢的药井水,这才稍稍止了手背上钻心的疼。   脚边,火团摇曳着毛茸茸的尾巴:“主人,也给我喝点呗!”   见火团这厮居然还这么卖萌撒娇,嘤鸣狠狠吼叫道:“你还有脸喝水?!!”   火团缩了缩脖子,毛茸茸团成一个球,“主人,可是你让我抓的……”   见火团如此“理直气壮”,直叫嘤鸣噎了一口气在喉咙。愣是咽不下发不出,于是再狠狠灌下半瓢药井水,喝得肚子滚圆,才用左手揪着火团的尾巴,便闪身出来了。她可不敢在里头呆的久了,若是皇帝突然驾到,而她没了影。可怎么说得清呢?   出来之后。嘤鸣便把火团狠狠撩在地上了,然后警告道:“少给老娘哼哼唧唧的,一边凉快去!”   火团大约也晓得嘤鸣现在火气冲。立刻二话不说,便窜走了。   嘤鸣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就这么等着皇帝来,不是看看自己那被半夏包裹得很粽子一样的右手。尼玛接下来几天,她可怎么吃饭啊?!这只手指稍稍一动。便疼得厉害,如何还能抓得起筷子?她可不是左撇子啊!   唉,长长叹了一口气。便倒头歪在了榻上,如此躺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皇帝来。嘤鸣思忖着只怕是皇帝被慧妃被缠住留在琼鸾殿了,便唤了半夏进来替她更衣,便钻进被窝里歇息了。   折腾了这么一通。嘤鸣着实乏了,可是手背上时不时传来的锥心的疼。叫她久久无法入睡。圆明园夜晚,可以听得到鸟虫窸窣的叫声,在宁静的夜晚此起彼伏。半夏大约察觉她没有入睡,便默默去点了安息香。   嘤鸣闻着那温暖的叫人周身放松的气息,终于浅浅入睡了。   而嘤鸣并不知道,皇帝也才刚刚哄睡了哭了半个晚上的慧妃高氏,也气冲冲摆驾朝长春仙馆过来了。   今日傍晚的事儿,根本不需要眼线回报,圆明园中打理花木的宫女太监早已远远的一个个看了个清晰,故而很快就回奏到了御前。慧妃落水,皇帝自然急忙去瞧了,毕竟皇帝对慧妃颇有怜惜余情,又想着慧妃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因此而染了风寒,只怕又要缠绵病榻了。   皇帝去了琼鸾殿,只穿着寝衣、头发还湿漉漉的慧妃高氏当即便扑进皇帝怀里,一通嘤嘤啜泣。不诉苦也不告状,先来一通楚楚可怜的梨花带雨,把皇帝的心给哭软了再说——不得不说,慧妃的策略也相当成功。傍晚的事儿,哪里需要多描述?皇帝自然是知道大概的。   被皇帝好生软语安慰了半晌,慧妃这才略略止了哭声,只是那眼角扔带着晶莹的泪珠,那娇滴滴的脸蛋也带着无限的委屈与苦楚,慧妃嘤嘤道:“水那样深,明意只当此生再不能见皇上了!”   皇帝心头又是一软,便道:“舒嫔年轻不懂事,朕回头会训斥她的。”   慧妃高明意一听皇帝这话,登时腹内酸妒之水攒涌,她吃了这般苦头,若只为叫皇帝训斥一下舒嫔,叫她如何甘心呢?!   慧妃那娇滴滴的脸蛋上顿时浮起了浓浓的哀怨绝望之色,她凄婉地道:“臣妾年老色衰,自知不可与舒嫔相比。待回了宫,臣妾愿紧闭宫门,不再出承乾宫一步,再也不敢与舒嫔争宠了!”   皇帝眉心一皱,瞧着慧妃那凄美的面庞,只得再度柔声道:“明意,你又何必如此,朕自会责罚舒嫔的。”   此刻“训斥”已经升级成了“责罚”,可慧妃如何会满意?   慧妃眼中再度凝结了泪水,一圈圈打着转,却不掉下来,维持着慧妃那凄美绝伦的神情,她起身便伏跪了下来,道:“舒嫔说得对,臣妾出身包衣,这等身份,如何还配服侍圣驾?还请皇上不要再来臣妾宫中了。”   皇帝眉头皱出几分不悦之色:“舒嫔真的讽刺了你的出身?!”   慧妃垂泪道:“之前在宫中臣妾推到了舒嫔一次,如今她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臣妾亦无话可说。可臣妾——”慧妃已然泣不成声,“臣妾自问尽心服侍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臣妾,到底是皇上的妃子,舒嫔只是嫔位,她怎能如此、如此对臣妾啊!!她把臣妾推落下水,便拂袖而去!不管不顾!难道、难道是她想要臣妾去死吗?!”说吧,慧妃已经软在地上,娇躯颤抖。   皇帝心下已然愤怒,他一把将慧妃抱了起来,眼底暗藏着愠怒,慧妃看在眼中,心中有一股报复成功的快意弥漫。   长春仙馆的寝殿内,里头的拔步床上,嘤鸣已经呼吸均匀了。   皇帝带着怒火直接冲入寝殿,半夏见状,急忙伏跪在地哀求道:“皇上,娘娘好不容易才睡着,求您千万别……”   皇帝如何会听进半夏的哀求?他瞧着嘤鸣那张静静睡去的娇俏的脸蛋,脑海里不断闪现的却是慧妃无助地颤抖的身躯以及那满脸的难以倾诉的委屈,他不断想着慧妃最后说的那句话,鸣儿把慧妃推落水中,更不顾她的死活,拂袖而去。   他从前所熟识的鸣儿,虽然脾气不好也任性些,但绝非如此狠毒之人啊!   皇帝心下恼火,只狠狠一把推在了嘤鸣的肩膀上,呵斥道:“舒嫔!你给朕起来!!”   嘤鸣才入睡不过小半个时辰,本就睡得浅,被皇帝一推一吼,立刻便苏醒了过来。她睁开疲惫的眼皮,看着那张愤怒得已经快要无法遏制的龙脸,心下一紧,急忙便要爬起来。   要爬起身来,少不得用两手按着两侧床榻,借力起身。嘤鸣素来都是如此起床的,如今自然也条件反射地如此去做,可是她忘了,自己的右手的伤势。故而才刚撑起身子,手背上痛楚袭来,她疼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白了几度,噗通一声便摔回了榻上。   皇帝一皱眉头,心下自是不明所以,正欲怒斥嘤鸣的无礼,却忽的瞧见了,嘤鸣身子里头的那只缠满了纱布的手。皇帝神情一滞,只瞧见那纱布上渐渐渗出了嫣红得刺目的鲜血,顿时叫皇帝心头如遭重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此刻的语气里已经褪去了七分怒意,只剩下焦急与那掩藏不住的担忧与心疼。   半夏顿时掉下泪来,她急忙上前搀扶着嘤鸣,给她背后靠上软枕,然后轻盈地托起嘤鸣的右手,忍不住吧嗒吧嗒掉泪:“奴才这就去取伤药和纱布来。”   嘤鸣忙用左手拍了拍半夏的肩膀,“只稍微渗了点血,没事的。半夏,你下去吧。”   “可是——”半夏素来对嘤鸣的吩咐从无半点迟疑,可此刻她却不肯退下了。   皇帝的声音低低响起:“吴书来,去传太医来。”   嘤鸣此刻忍不住想,她的手背是被火团抓伤的,虽然瞧着和护甲划伤差不离,可嘤鸣着实生怕太医看出什么端倪来,便冷声道:“不用了,嫔妾宫里有伤药,不比太医院的差!”说着,便吩咐半夏:“去拿药吧。”   “是!”半夏急忙应了,飞快退了出去。   吴书来此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小心翼翼地请示皇帝:“皇上,那太医……”   皇帝看着嘤鸣惨败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顿时心疼地如被刀割,怎么他方才一来的时候就没有注意鸣儿的脸色呢?!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道:“退下吧。”   “嗻。”吴书来躬身便退了出去,心道,从前皇上心里最要紧的是慧妃娘娘,如今看来,已然换人了,怪不得王钦那小兔崽子巴结储秀宫巴结得厉害!   吴书来走出寝殿,便急忙吩咐自己的徒弟梁忠:“立刻去将此事前因后果打听个清晰!快些!”   “是,师傅!”   寝殿内,安息香仍旧淡淡缭绕,皇帝身上却带着慧妃所用的李后主帐中香的绵绵气息,直叫嘤鸣闻得浑身不爽。皇帝侧身坐在了嘤鸣身旁,满是柔语轻声地唤道:“鸣儿……”   嘤鸣仍旧冷着脸,甚至还把身子往里头挪了几寸,便是不欲与皇帝身体接触。   皇帝见嘤鸣如此疏离与他,只觉得心头一闷得慌,刚刚伸出去想要抚摸她削肩的手愣是停在了半空,去也不是,回也不是的。   第78章、皇帝心疼   嘤鸣冷硬地道:“嫔妾身子不适,恕不能给皇上请安行礼了。”   这样的语气,直叫皇帝心头难受得厉害,可看着嘤鸣惨白的脸蛋与那渗血的手,又觉得心疼得厉害,“是慧妃……高氏弄伤你的?”   嘤鸣别过头去,不回答皇帝的话。可愈是如此,皇帝越是笃定自己的猜测,底下人的回报说,是慧妃与舒嫔发生口角,进而扭打,最后舒嫔将慧妃推下水便离开了。这样的回禀,或许是真的,但只怕是忽略了其中要紧的细节。   扭打,与其说扭打,只怕是慧妃动手打伤鸣儿才对!!所以鸣儿吃痛之下,才会失手将慧妃推落下水的。至于慧妃说,鸣儿不顾她死活就拂袖而去,皇帝此刻已然分毫不信了,旁边那么多奴才,只怕慧妃一落水,立刻便有人下去救人了,哪里还需要鸣儿救人?难道那些奴才会眼睁睁看着慧妃淹死不成?!   深夜的寝殿,淡若薄雾的袅袅安息香丝丝从鎏金瑞兽熏炉中散出。半夏脚步轻盈敏捷,手上端着止血散与细软的纱布,几步走到榻前,轻手轻脚隔在了床头的翘头案上。   半夏直身跪在脚踏上,嘤鸣便将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右手伸了过去。半夏一手托着,一手便小心翼翼开始解那渗了血的纱布,一层层,如剥丝抽茧一般,那雪白地纱布越往离层,染血便越多,直到最里层已经是血水淋淋了。可见火团那一抓,抓得有多深。   皇帝越看越揪心,直到瞧见那本该细腻且没有一丝瑕疵的小手上却是三条横贯手背的血痕,此刻那细长地伤口滴滴渗出血珠子,甚至伤口已经外翻。露出了里头肉红色的嫩肉,已然是惨不忍睹。   半夏手脚麻利,止血散洒下,很快再度糊住了伤口,不再有血珠子外渗。然后再用干净柔软的纱布重新包扎,只是如此一来少不得碰触伤处,叫嘤鸣忍不住疼得眉心紧皱。咬牙暂且忍着。只是手臂忍不住哆嗦了两下。这一哆嗦,让半夏不禁停了手。   “鸣儿……”皇帝凤眸微微一颤,语气更含了三分不忍之色。   嘤鸣咬牙道:“没事。”然后吩咐半夏继续包扎。   半夏点头。不禁更加手脚轻柔了几分,如此总算包扎好了。   皇帝深深呼吸了几下,眼底是难言的复杂之色。深夜的琉璃宫灯光晕柔柔,皇帝有些发干的嘴唇张了几度。才总算开口:“蓬莱福海边儿的事……”   嘤鸣立刻冷冷道:“的确是嫔妾将慧妃推落湖中的,嫔妾认罪便是!”   皇帝眼底光泽蓦然柔化。他伸手托起嘤鸣那再度被包扎好的右手,脑子里不断闪现的却是那一整片的血淋淋,他柔声问:“还疼吗?”   嘤鸣拿一双刀子般的眼珠子瞪他,废话!你让火团抓一把试试!!俗话说十指连心。嘤鸣现在才知道手背也连心啊!!   皇帝急忙解释道:“底下只回报说,你与慧妃起了争执,扭打中。慧妃落了水。”   嘤鸣淡淡一哼,道:“的确是事实!”   嘤鸣愈是这般冷中带怒的语气。反倒只叫皇帝心头愈发愧疚,“朕……并不知其中细节,所以才听信了慧妃一面之词。”   嘤鸣仍旧是那张倔强而冷冰冰的俏白面庞。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的关切地问道:“朕知道,必然又是慧妃为难你了。高氏的性子,的确是越来越过分了。底下说你和慧妃扭打了起来,鸣儿,你身上可还有别处受伤?”   皇帝这么一问,嘤鸣自然便想起来慧妃在她身上左拧又掐的事儿,之前忙着也没顾上,如今细细感受一下,的确身上不怎么舒服。只是伤的地方都被衣裳遮盖,嘤鸣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便含糊地道:“不碍事。”   皇帝眉心微微一蹙,“就是说,的确身上还有别的伤了?”   “我说了不碍事了!”嘤鸣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皇帝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等候吩咐的半夏,便道:“替舒嫔宽衣。”   嘤鸣眼珠子一圆,立刻瞪了半夏一眼,警告她不许听皇帝吩咐。   半夏顿时苦了脸,一时间竟是进退不得了。   皇帝有些不满,脸色一沉,再度吩咐道:“替舒嫔宽衣!不要让朕说第三遍!!”   皇帝的威严,又岂是半夏能抗下的?半夏顿时满眼都是哀求之色地看着嘤鸣:“娘娘,傍晚在湖边,慧妃娘娘又掐又抓又挠的,还是让奴才给您涂点药吧。要不然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消呢。”   说着,半夏便又跪在脚踏上,伸手上来便要解嘤鸣鹅黄素锦中衣的盘扣。嘤鸣急忙想要反抗,可皇帝却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手臂,不叫她手上的手乱动,而她的左手就算再胡乱抵抗,也是杯水车薪。   皇帝低呵道:“不要乱动!万一再碰裂了伤口可怎么是好?!”   嘤鸣腹内一团闷气只能憋下来,古人的衣裳都肥大些,即使右手有伤,脱下来也不费事,何况还有皇帝一旁帮手。很快,上身的中衣便被脱了下来,只剩下一个绣了并蒂莲纹的粉绿色小肚兜,胳膊、肩膀和整个后背都是裸露的。   而这些裸露之处,无不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与那白皙细腻得宛如羊脂玉的肌肤肤色形成了截然的对比。皇帝那微带粗粝的指尖轻轻抚过嘤鸣削肩上的一处紫青,嘤鸣只觉得十分不适,连忙缩了缩肩膀。   皇帝忍不住咬了自己下唇,“竟有这么多瘀伤……?!”语中已然有了一股压抑的愤懑。   半夏打开了盛放祛瘀药膏的珐琅小圆钵,里头露出的是洁白的膏状透着药香的伤药,她刚想替嘤鸣涂抹。皇帝便挥手道:“你退下吧。”   半夏不禁迟疑地看了一眼嘤鸣满是瘀痕的身躯:“可是……”   皇帝沉声道:“朕会为舒嫔涂伤药的,你下去吧。”   半夏点头,忙做了个万福,“是,奴才告退。”   待到寝殿内又只剩下嘤鸣与皇帝二人,一切又静谧了下来,皇帝没有再出声,他用手指沾着祛瘀药膏,轻轻涂抹在嘤鸣肩上、臂上、腰上的一出出紫青瘀痕上。   药膏微凉,涂在温热的肌肤上,立刻便融化,仿佛立刻便要融入肌底一般。自己调配的药膏,嘤鸣自然知道药效。   其实她身上这些掐、拧的痕迹,只是看上去严重罢了。多年喝药井水、吃药园世界水果药材,嘤鸣的肌肤就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嫩得跟婴儿差不离。自然了,皮肤也就很薄很嫩,所以也格外容易留下痕迹。   譬如床笫之间,动不动脖子和肩膀上就会被皇帝种下草莓印记,不过涂了祛瘀药膏,很快就消了。如今身上的瘀痕,自然是比皇帝啃咬亲吻留下的痕迹严重数倍,可想来也不过两三日就能消了。   可皇帝不这么认为,再加上嘤鸣右手手背上那鲜血淋漓的伤痕,皇帝一边细细涂抹膏药,一边心里忍不住对高氏更是怒不可遏。皇帝此刻,已然是笃定是高氏找碴,还恶人先告状,害得他差点迁怒了无辜的鸣儿!!高氏,终究是包衣贱婢的出身,品性亦是如此卑劣!!   ——这会子,皇帝已然忘了当刚登基哪会,执意要封高氏为妃,还执意给她抬旗的事儿了!皇帝这种生物,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怕这个人出身卑微,那她的卑微只会叫皇帝怜惜,可当皇帝不喜欢这个人的时候,她的卑微,便成了错处。   涂完了药膏,皇帝忍不住伸手将揽着嘤鸣瘦削的肩膀,让嘤鸣靠在他的肩头。   这样的亲昵,让嘤鸣不禁有些抗拒。只是这会子身子疲软得紧,到底拗不过皇帝执拗的力气,只得歪在他的肩头。只是语气仍旧不恭不敬的样子:“嫔妾有伤在身,不能侍寝,皇上还是去别处吧!”——大半夜被吵醒,还弄裂了伤口,这两笔账自然也被嘤鸣记在了皇帝头上,理所当然一脸的不爽之色。   皇帝当然没有生气,反倒关切地凝视着她的眸子问:“可是困了?”   嘤鸣恨不得狠狠再给他一记刀子眼,深更半夜的,谁不困?!   皇帝点头说:“知道了。”便轻手轻脚地扶着嘤鸣后背,让嘤鸣躺了下来,又替她盖好薄被,便低低道:“睡吧,朕在这里呢。”   嘤鸣直接别过脑袋,侧身朝里头睡,只给皇帝留下一个后脑勺。管他呢,反正老娘是困急了,不走拉倒!   高床软枕,安息香也还在烧着,不消多时,嘤鸣便渐渐意识朦胧了。却在此时,听到皇帝脚步远去的声音,便迷迷糊糊想着,这是走了吗?外间却想起了吴书来那刻意压低的声音,他说了什么,嘤鸣不甚清晰,只迷迷糊糊听见几个字节,什么“蓬莱福海”、“慧妃挑衅”,又是“克父克母”、“扭打”等等。   嘤鸣听着听着便渐渐与周公相会,渐渐睡得深沉了。故而接下来如何,她便不晓得了。   她这一睡,便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倒是睡了个饱。果然睡眠是最能解乏的,一觉醒来,手背也没那个疼了,也对,止血散和祛瘀药膏,都是药园世界出品,何况她还喝了一大瓢药井水,想必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第79章、出继   早膳,是被半夏、白芍几个侍女端进寝殿吃的,早膳格外丰盛,少不得有许多滋阴补血的好东西。嘤鸣流血不少,此刻着实饿了,可偏生右手不能使唤筷子,只得叫半夏一勺一勺地喂,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才填饱了肚子。   漱了漱口,半夏这才对她禀报道:“娘娘,皇上昨儿在次间榻上歇了一晚,直到早朝的时候才走的。”   嘤鸣“哦”了一声,脸上不见什么表情。   半夏又笑眯眯道:“还有呢,皇上一早下了口谕,将慧妃禁足在琼鸾殿,命她思过。”   “只是禁足思过而已?”嘤鸣瞥了一眼半夏,只觉得心下又泛起了几个怒火,合着她不惜被火团抓伤来演这出苦肉计,结果却也不过只是让慧妃禁足思过而已!!太亏了!!   半夏道:“娘娘,这就不错了。慧妃打从藩邸的时候,就被挨过皇上半点责罚呢。”   嘤鸣“哼”了一声,“如此一来,我倒是要感激皇上了?!”   半夏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可别使性子使过了头,差不多就行了。”   嘤鸣不禁一噎,她自然明白半夏的意思,便闷气地道:“知道了。”   嘤鸣微微一忖,“慧妃也就罢了,可那个小刘氏……”——那性子,只怕比慧妃更不安生呢!   半夏笑道:“皇上此刻对娘娘愧疚得紧,娘娘寻个时机,把她撵出宫也就是了。”   嘤鸣却想着,若有可能,最好还是别急着先走皇帝的路子,便道:“替我准备肩舆。我要去一趟安澜园。”   “是。”   安澜园作为先帝谦太妃养老之地,倒也清净雅致得紧,因远离嫔妃们的住处,倒是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谦太妃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或许更年轻些。这个先帝晚年最得宠爱的嫔妃,自然容色不俗。一身蔚蓝色五福捧寿琵琶襟旗服。颜色甚是清爽。其人五官精美得恍如画中丹青美人,肌肤细腻如玉,眉角眼梢俱透着成熟优雅的韵味。   嘤鸣朝她见了福。“太妃金安。”   谦太妃不禁攥紧了手中帕子,精美的脸颊上滑过一丝不自然之色,但已经含笑点头,“舒嫔请坐下喝杯茶吧。”   嘤鸣也不客气。直接上前坐在一架扶手椅上,凝眸打量着谦太妃。   谦太妃笑容有些拘谨。“舒嫔贵人事忙,怎的有空暇来本宫这儿?”   嘤鸣看了一眼刚刚被宫女搁在自己手边的茶盏,淡淡的清香沁入鼻孔,她刚想伸手去端。这才想起自己的手不方便,便又收了回来,笑着对谦太妃:“日前因本宫之故。连累太妃的六阿哥遭了皇上责罚,所以特来像太妃请罪了。”说是请罪。可嘤鸣并未露出半分谦卑之态,反倒是以审视地目光看着谦太妃。   谦太妃尴尬地一笑:“都是弘曕不懂事,是本宫才该向舒嫔赔罪才是。”   嘤鸣笑呵呵道:“太妃这话,就太折煞我了,六阿哥是皇上的亲弟弟,将来少不得要封亲王的,待到长大了开府建牙,便能接太妃去王府荣养了。”   谦太妃不禁一怔,低低叹道:“弘曕自幼调皮,怕是入不得皇上眼。将来莫说是亲王了,怕是郡王都难说。”   嘤鸣笑道:“太妃慈母之心,处处为六阿哥考量,本宫完全可以理解。但也劝太妃,千万不要一念之差,用错了法子才好。”   谦太妃如何听不懂嘤鸣所知,脸色不禁更尴尬了几分。   嘤鸣长长吐了一口气,“太妃所求,其实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法子。嫔妾倒是有一法,既不必得罪人,又能得太后皇上交口称赞。”   谦太妃一愣,眼里有些不信,却很是认真地道:“还请舒嫔直言。”   嘤鸣看着谦太妃那如云堆砌的旗髻,笑盈盈道:“先帝在位时候,怜惜庄亲王一脉绝嗣,故而命圣祖十五子出继,如此十五爷得亲王尊位,先帝得仁厚之名,岂不两全其美。”   谦太妃神色一怔,顿时欣喜地问:“舒嫔的意思是——”   嘤鸣笑容更灿烂了几分:“被先帝爷视若股肱兄弟的,有十三爷和十七爷,十三爷子嗣昌隆,可果亲王十七爷却无嗣而终。以皇上的仁厚,必不忍心看果亲王一脉无香火承袭。”   谦太妃听了,顿时万分欢喜,只是她忽然一叹:“只是本宫娘家卑微,这等皇家香火承继之大事,怕是不能为弘曕说上半句话。”   嘤鸣轻轻一笑,谦太妃这句话,分明是请等着她表态了,嘤鸣便道:“嫔妾此来,自然是要好人做到底的。太妃不必急,嫔妾侍奉圣驾,将来若有机会,一定会为太妃和六阿哥进言的。”   谦太妃满脸感激之色:“如此一来,本宫真不知如何感激舒嫔了。”   嘤鸣笑着打量她,“听闻太妃接了侄女进宫,太妃慈爱,想必不会让亲侄女长久离开父母膝下。”   谦太妃急忙点头道:“那是自然,本宫不过是接嫣玉进宫来叙叙家常罢了,过几日自然要送出行宫的。”   很好,交易达成!嘤鸣笑眯眯一脸满意之色。   至于六阿哥过继一事,根本不需要她费心,因为历史所载,雍正幼子的确是过继给了果亲王,似乎时候也差不离了。只需等一阵子,自然会有皇帝的过继旨意。如此一来,凭空得来的恩情,便落在了她头上,顺手还把那个不安分的刘氏……是叫刘嫣玉的给清理了出去。   安澜园外起了风,风吹起了掩藏在正堂门外一抹桃粉的衣角。嘤鸣记得,昨日那刘嫣玉穿的便是桃粉色旗服。   嘤鸣笑了,看样子,这事儿还要闹腾一阵子呢。   回到长春仙馆,便看到馆外停放着皇帝的御驾和空荡荡的銮舆,便知是皇帝下朝回来了。   皇帝还穿着明黄色九龙江崖海水龙袍,帝王的沉甸甸的三层嵌东珠盘龙朝冠就搁在东暖阁罗汉榻中央的小炕桌上。   嘤鸣见了万福,皇帝抬手正要扶,看到嘤鸣缠绕的右手,便收回了手,指了指旁边道:“坐下说话。”   嘤鸣道了一声“是”,以谦恭却梳理的表情应对皇帝那一脸的关切柔情。   “鸣儿方才去哪儿了?朕差点就要派人出去找你了。”皇帝脸上带着微笑。   嘤鸣平淡而生疏地道:“嫔妾去了安澜园,谦太妃是长辈,嫔妾既然来了圆明园,依礼当去请安拜见。”   皇帝被嘤鸣这般语气堵得心头沉得慌,眉心一蹙,便道:“你一定要与朕这般说话吗?”   嘤鸣扭头直视皇帝,直直问道:“否则嫔妾还如何跟皇上说话?还请皇上明示,嫔妾照办便是。”   皇帝沉声道:“朕已经禁足了慧妃。”   听得“禁足”二字,嘤鸣心中再度掀起恼怒之意,语气不禁带了三分火气:“皇上折煞嫔妾了!嫔妾算什么,不过是个‘克父克母的贱蹄子’罢了!”   皇帝一噎,顿时心头的怜意更胜了三分,吴书来已将昨日蓬莱福海边的一切前因后果都禀报了上来,自然也包括慧妃的一言一行。皇帝正色道:“朕会下旨,不许任何人再议论你双亲俱逝之事。”   嘤鸣冷冷道:“皇上言重了,本就是实情,还能不许旁人说吗?何况皇上堵得住人嘴巴上的恶言,莫非还能堵得住人心里的咒骂吗?”   皇帝听了这番讽刺,也不禁泛起怒意来,便忍不住低吼道:“要不然,你要朕如何你才肯满意?!慧妃落水,还病着呢,朕总要顾念往日!”——皇帝的性子,这辈子何尝对女人这般处处赔着小心?对嘤鸣这般百般温柔,已经是这辈子头一回的事儿了,甚至嘤鸣一直对她冷脸,皇帝也处处迁就着。可嘤鸣不但不领情,反倒语气更冲了几分,这登时便叫皇帝恼怒极了。   皇帝这番话,虽叫嘤鸣心底更加不快,就因为慧妃护驾失子之事,难道就成了她永远的护身符了吗?!嘤鸣自然是不甘心的,以她和慧妃如今的关系,已经是撕破脸了,如今好不容易扭转形势,难道最后所得的,就只是叫慧妃禁足一下而已吗?!!   但是嘤鸣也知道自己火候大了些了,着实不能再添火了。便起身,朝着皇帝又见了一个万福,面露疲惫之色:“嫔妾累了,想回内殿歇息了,恕不能服侍皇上。”说罢,适时的露出一抹黯然神伤之色。   只是她才刚一转身,便被皇帝突然一把抱在了怀里,皇帝悠长的叹息之声在她耳畔响起,“你这性子,真真是叫朕爱也不得、恨也不得!”——哪怕是从前她最宠爱的高氏,也从不敢这般对她耍脾气撩脸子,顶多就卖可怜装委屈罢了!皇帝方才是想干脆拂袖而去,让嘤鸣自己冷静冷静的,可是瞧见嘤鸣落寞的神色,心头登时便又软了下来。皇帝忍不住心中自叹,朕这辈子,算是栽到这刁蛮小妮子身上了!   可惜嘤鸣不会读心术,否则早叫喷皇帝一脸了,你妹的,谁刁蛮了?!老娘打进了宫,已经够伏低做小的了!可偏偏还是有人当她是软柿子,非要来捏一下!!   第80章、给朕生个孩子   嘤鸣咬了咬唇,低低道:“嫔妾会改的。进宫前那些倔强,嫔妾都会改正,但请皇上给嫔妾些许时间,嫔妾会如皇上所愿,做一个处处恭顺的妾妃。”   皇帝再度叹息,那叹息声里带着沉痛,“你明知道,这不是朕想要的。”——妾妃?恭顺的妾妃?他已经有很多了,一个个都让他提不起半分兴致来。若是鸣儿有朝一日也变成她们那些模样……那更叫他不能接受。   嘤鸣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疼得让眼里湿润起来,她回头直视皇帝那满是复杂与沉痛的丹凤眸子,问道:“那皇上到底想让嫔妾如何?!嫔妾若与从前一般使性子,皇上怨怪嫔妾无容人之量,嫔妾若要改正,皇上却说这不是您想要的!那您到底想要什么?!!”最后一句,嘤鸣生生是吼了出来。   皇帝心头一痛,不禁搂得更紧了几分,他没有回答嘤鸣的质问,只低声道:“朕对高氏的纵容,这是最后一次了。鸣儿,朕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便让着守着‘慧妃’这个名位吧,朕不会亏待她,但也不会在宠爱她了。”   嘤鸣一呆,也就说慧妃会彻底失宠?嘤鸣立刻心中浮起的是不敢置信,皇帝真能永远冷落了昔年最宠爱的慧妃高氏?!这样的收获,未免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些!   慧妃高氏,她在历史上是何等得到乾隆皇帝宠爱?简直是几乎要逼迫中宫了!如今,竟为这点小事,居然就要被皇帝永远冷藏了??!这可能吗?!   话说,以皇帝这种生物的尿性,嘤鸣还真不得不琢磨一下这句话到底是否真的能兑现了!   皇帝满是无奈之色:“高氏也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高氏了。”   是了。皇帝对慧妃的不满怕是早就有了,只是从前一直都是怜惜多过不满,如今看来是逆转了。如此一来,慧妃就算不彻底失宠,也别想如从前那般风光无限了。   嘤鸣倒是心下略略一松,可是嘴上却没有放松:“这样的话,皇上不必对嫔妾说。若是哪天您又怜惜慧妃昔日伤痛。嫔妾难道还能拦住?”   皇帝面露万分无奈之色。“鸣儿这话,便是不信朕了。”   “嫔妾不敢。”嘤鸣梗着脖子道。她说的是实话,将来皇帝要是反悔。她又能如何?!且不说她只是皇帝的妾妃,哪怕是中宫皇后,也一样奈何不得他!何况,她也实在不觉得乾渣龙有什么节操可言!   “你这性子。唉……真是让朕头疼。”皇帝脑袋一低,便将下巴搁在嘤鸣的肩膀上。他忽的伸手捋了捋嘤鸣的耳畔碎发。语气一转,便附耳道:“鸣儿,你给朕生个孩子吧。”   “诶?”嘤鸣眼珠子瞪得硕圆,怎么画风突然就变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根本前言不搭后语好不好?!   见嘤鸣如斯表情,皇帝笑了:“无论阿哥还是公主都好,不论生什么。朕都封你为妃。位份上去了,自然旁人不能仗着位高一级为难你了。”   “额……”嘤鸣黑线了。话说这承诺开的的确挺诱人的,要知道到现在,皇帝也不过只封了慧妃、娴妃两个妃子而已!哦,还有一个追封的哲妃!若说妃位,嘤鸣自然是想要的,可是得生孩子才能换来妃位,嘤鸣也只能可惜地放弃了。   以她现在的根基,保护自己尚且有些艰难,若是有了孩子,她可没把握保证孩子平安降生。   嘤鸣嘟了嘟嘴道:“皇上意思的是,嫔妾若无生养,便不能晋位了?”这语气里不禁含了三分酸意,“慧妃不是也无儿无女吗?!”——凭啥她不生孩子就能封妃,老娘却得拿孩子换妃位?   皇帝道:“慧妃的妃位,朕当初也是不惜激怒了太后才予了她的。如今想来也是有些后悔的。”说着,皇帝笑着道:“何况慧妃服侍朕也有十年了,资历总还在哪里摆着。可鸣儿,你才入宫几个月。之前初封为嫔,已然破例了,若无生养之功,资历又不足,朕若晋你为妃,只怕太后哪里先不肯了。朕……着实不愿意让太后厌恨与你。”   生养、资历。   也对,的确晋位也无非这两样。   生养是不成了,资历……也只能慢慢熬了。嘤鸣也有些苦恼,她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现在着实不是生孩子的时候。   皇帝笑着道:“朕瞧着,鸣儿很喜欢小孩子。”   嘤鸣微微一笑,白白嫩嫩、可爱伶俐的孩童,谁不喜欢呢?何况她活了这么多年了,早就已经到了母性泛滥的年岁了。   皇帝看着嘤鸣那柔婉得如明月清辉般无暇的脸颊,心头不由一荡,右手已经轻轻抚摸在了嘤鸣平坦纤细的小腹上。或许再将来的某一天,这里会孕育他的孩儿。鸣儿为他生的孩儿,会是什么样子,皇帝心中已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所以他也一直多有“努力”,可偏生……皇帝想到了那个加了麝香的枕头!顿时眼底滑过一丝寒意。   那件事他明面上叫娴妃去查,可也知道娴妃的本事,只怕是查不出太多东西来。所以也暗地里吩咐粘杆处去查了。来到圆明园没多久,粘杆处便上报了结果。   那个结果,让他震怒。其实,他也想到了,应该是她吧,除了她,谁还有这么多缜密的算计?!   嘤鸣忽的感觉到皇帝浑身的气息都变了,变得让她骨子里都感受到了寒意,“皇上怎么了?”   皇帝一愣,瞬间收敛了寒杀之意,微笑着对她道:“朕已经年近三十了,膝下却只有三个皇子。鸣儿也给朕生个阿哥好吗?”   嘤鸣低头道:“这种事情要看天意的。若是天意不眷顾,只怕皇上有得等了。”这话,完全是给皇帝打个预防针。   可随着她话音刚落,皇帝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是天意还是人为他才是最清楚的!麝香这种阴损腌臜之物。终究是伤了鸣儿的身子,也不知要将养多久,才能养好……   想到此处,皇帝又是一叹,便笑着道:“天意不眷顾又如何?朕日后加倍眷顾鸣儿便是了。朕不信自己难道就敌不过一个小小‘天意’吗?!”——这话里,俨然是身为帝王才有的那种凌然不容置疑的威势。   嘤鸣干笑了笑,“皇上与其等嫔妾。倒不如等两个月。皇后娘娘便又要为皇上生个小阿哥了。”——说实在,他挺佩服皇帝这种生物的喜新厌旧程度,皇后才二十五六岁而已。还怀着身孕,竟还是被皇帝生生撩在宫里,自己却带着一干新旧小妾来圆明园花天酒地了!若换了她是皇后,只怕早就气得想掐死这样一个丈夫了!!同样。她也真的对皇后的“贤德”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皇帝突然冷哼了一声,“便是叫她再生十个阿哥。她也不会满足的!!”   嘤鸣顿时愕然,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对皇后,何时竟有这么多不满了?!的确,帝后并无多深的感情。可是她原以为,皇帝起码还是尊重皇后的,可哪里想到。皇帝对皇后的不满竟是不亚于慧妃吗?!   嘤鸣不禁疑惑地望着皇帝,“皇后娘娘素来贤德。皇上怎的……”——怎的对富察皇后这般态度?   皇帝狭长的丹凤眸子深处浮起一抹厌恶之色,“贤德?”这话里浓浓的都是讽刺之意,“皇考便是给朕选了这么一个‘贤德’的皇后!!”   嘤鸣不禁一头雾水,“皇后怎么了?”——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龟毛的乾渣龙了?居然让他连穿越女们心目中的偶像四爷大人都怨怼上了?   皇帝摇了摇头,“若非念着她怀有身孕,若非念着永琏,朕——”皇帝止了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罢了!!不说也罢!”   你妹的,撩拨起老娘的好奇心,现在又说“不说也罢”?!!你给老娘去屎!!   看着嘤鸣那气鼓鼓的的腮帮子,皇帝坏心眼地笑了,仿佛又还是在平郡王府里遇见的那个坏脾气的刁钻丫头了。   这些心里话若是叫嘤鸣听见,估计又要跳脚了,你妹的,谁坏脾气了?谁特么刁钻了?!   皇帝低声道:“总之,你防备些皇后。反正她是爱惜名声的,表面上自是不会为难你。”   嘤鸣不禁沉吟,她的确心里清楚,皇后绝不是打心眼里“贤德”,富察氏论心机手段,宫中能与之相比的,估计也只有皇太后了,可惜皇太后年老,身体不适。可皇帝,竟也是如此看透了皇后吗?如此一来,倒也无怪乎皇帝对皇后并不恩爱了,在宫里的时候,皇帝也只有十五去皇后哪里用了晚膳而已。   这样的冷淡,总不是没有缘由的。   嘤鸣低声道:“嫔妾也不解,皇上为何那样冷落皇后。”皇帝也顶多只在人前给皇后些体面罢了。   皇帝呢喃着道:“朕子嗣的如此稀薄,叫朕如何爱重这样的妻子?”   嘤鸣一呆,皇帝这话里的意思,竟是皇后在算计后宫嫔妃的肚子吗?!   娴妃为何生了大公主之后便伤了身子,不能再有生养?哲妃为何在皇帝登基前突然暴毙?还有,为何独独只有包衣出身的纯贵人苏氏才可以平安生下皇子?!若着一切,都是皇后的算计,那真真叫嘤鸣骨子里都觉得发寒了。   若皇帝说的真的这个意思,那么,那个麝香枕头——便十有八九是皇后下的手!!皇后容不得娴妃有子,又如何容得下她有孕呢?!这样一来,便合情合理了!   嘤鸣暗自一叹,看样子她果然不能在皇后活着的时候怀孕了。否则,她可不认为有了皇帝的宠爱,便能平安孕育生产了。   第81章、搞定刘嫣玉   之后的几日,皇帝日夜流连长春仙馆,甚至连折子都带过来批阅。晚上自然是异常温柔缱绻,因她手背上的伤痕,皇帝也异常温柔,温柔的都要将人化掉了。而嘤鸣自是不会沉醉于这样的温柔中,心情也愈发好,因为她的白首玄经已经借助皇帝龙气,达到了练气四重境界。   这一日上午,嘤鸣手背已经结痂,只是红色的结痂跟就像是爬在手背上的三条蜈蚣一样难看,所以嘤鸣拿纱布包裹着。皇帝叫太医们送来的祛除疤痕的药膏,都被嘤鸣束之高阁,她有自己调配的生肌红脂膏,药园出品,哪里还需要哪些凡俗东西?如今已经日日都在涂抹了。   至于琼鸾殿,慧妃闹腾了一通,可惜又皇帝派去的太监严密看守,如今相见皇帝一面都不可能了。慧妃此刻满心不解、同样也满心怨恨,为什么皇上口口答允的要责罚舒嫔,不但没有兑现,却反过来把她给禁足了?还叫她思过?!当天,慧妃就那琼鸾殿里所有的杯盏瓶罐全都砸了稀烂,此事被皇帝知道,只冷冷哼了一声,又下口谕,罚了慧妃一年的月例银子。嘤鸣知道此事后,心里估摸着,这是抵慧妃砸烂东西的债?   反正慧妃愈是倒霉,她就愈是高兴,嘴上吩咐半夏道:“差人去趟安澜园,催促一下谦太妃!”——之前答应了把她侄女送出宫的事儿,还没兑现呢!别以为她不晓得昨天那刘嫣玉在皇帝下朝来她长春仙馆的路上,偶遇了皇帝的事儿。   为此,嘤鸣还跟皇帝酸了两句,皇帝却一边揩油吃豆腐,一边甜言蜜语:“有鸣儿在。朕连那小刘氏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   今儿天气晴好,蓝澄澄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天空干净得仿佛海水一般,蔚蓝如洗。早晨的阳光还不毒辣,皇帝也早早下了早朝,便携着嘤鸣的左手,漫步在蓬莱福海边儿上。   嘤鸣手里拿着一只新摘的还带着露珠的绯云千叶莲。这莲花格外特别一些。不但花开硕大,花瓣层叠,更出奇的是那白皙如雪的花瓣上又一条条绯红。仿佛傍晚天边染了夕阳的云彩一般,所以叫绯云千叶莲。   湖面上湖边的莲叶随风荡漾,荡漾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的荷花也送来缕缕清幽的莲香。当真叫人心旷神怡。   只是这样好的风景之上,却多了煞风景的东西。   就在前方的湖畔。哪里一段的湖水格外深,所以特意加了汉白玉栏杆,为的便是防止有人不慎落水。可现在,穿着一袭桃粉色旗服的女子就站在了那栏杆上。   风起阵阵。吹起她的衣角,也勾勒出她纤细得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仿佛是风雨中摇摆这一支楚楚可怜的桃花。仿佛不堪承受一般。   皇帝皱了眉头:“那是谁?!难道是要跳湖不成?!”   嘤鸣眼睛一眯:“瞧着应该是谦太妃的侄女,之前听谦太妃说。过几日就把她送回家与家人团聚了。如今瞧着,这位刘姑娘只怕是个宁死不肯的。”   皇帝停下了脚步,眼里滑过浓浓的不满之色。只见那站在栏杆上的刘嫣玉也转过了头来,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她盈着楚楚动人的眸子凝望了皇帝半晌,脸上终于浮现出凄美的表情,旋即,她的身子如一片枯叶般,朝着幽深不可见底的蓬莱福海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惊走了一群锦鲤。   嘤鸣幽幽道:“难道是蓬莱福海的风水不对劲?才几日,就已经有两个人落水了。”   皇帝沉声吩咐道:“捞上来,朕倒是要问问她,为什么要投水自尽!”   嘤鸣嗤笑了一声,“的确是投水,只怕不见得是自尽呢!”——否则怎么偏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跳下去?真想自尽,就该找个没人的清净地!蓬莱福海周围,错落着不少嫔妃居住的宫苑,而且这里人来人往的,就算投水,也必然会被人给救上来,想死都难。   皇帝自然听懂了嘤鸣话里的讽刺之意,顿时脸色更阴沉了三分。不消片刻,侍卫们便把投水的刘嫣玉给救了上来,并押送到皇帝跟前。   刘嫣玉长得本就纤细如柳,此刻浑身浸湿,薄薄的绸缎裹在她那初见凹凸的弱柳般的身子上,愈发楚楚动人。嘤鸣也不得不承认,谦太妃这个侄女的确算得上天生丽质,可不是谁都敢从头到脚弄个销魂还这么美得诱人的,毕竟这个时代的化妆品可不防水,一沾水,自然是什么妆容都花了。而刘嫣玉年轻娇嫩,哪怕不染粉黛,小脸蛋依旧楚楚迷人。   刘嫣玉此刻跪在地上,低头嘤嘤啜泣。   嘤鸣眯了眯眼睛,便问道:“刘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不就是要离开行宫回家去了吗?顶多也就只是没机会服侍皇上、做皇上的嫔妃而已。怎的刘姑娘这般心气高,竟不肯遵从父母之命另嫁他人吗?”——包衣旗的女子的确需要参加选秀,但是以刘家内务府世家的家底子,花点银子就能叫闺女落选,不必进宫伺候人了。   刘嫣玉急忙摇头,她仰头泪水盈盈望着嘤鸣:“不,不是这样的,奴才自知出身卑贱,从不敢有此奢望!只是,只是家中父亲要将奴才送给一位老大人为侍妾!那位老大人的年纪,比奴才的父亲年纪都大!”说着,刘嫣玉呜呜哭起来,突然,膝行便爬到了嘤鸣脚下,她连连磕头道:“求娘娘救救奴才吧!奴才宁愿一辈子留在宫里做宫女!奴才愿当牛做马,一辈子服侍娘娘!情愿一辈子都不嫁人!!”   嘤鸣勾唇一笑,便瞥见了皇帝那生出了三分怜意的面庞,心底里不禁发出一声冷笑,果然皇帝这种生物,是没有什么节操可言的!   嘤鸣笑容温婉地看着刘嫣玉,便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也好办。你且跟本宫说说,你想嫁什么样的夫君?本宫体你保个媒便是,起码不会叫你许给一个比自己父亲年纪多大的男人。”   刘嫣玉愣住了,她没想到嘤鸣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说辞了,支吾了一会儿,便道:“但请娘娘收留。奴才愿一辈子服侍娘娘。终身不嫁。”   嘤鸣笑咯咯道:“那哪儿成呢?哪怕是你留下来最宫女,年满二十五岁也是要出宫的。何况你这般如花似玉的模样,本宫怎么忍心耽误你的青春呢?自然是要好人做到底。索性给你配个好夫君!”   “这……”刘嫣玉不禁哑了喉咙。   嘤鸣眯着眼睛笑着,“是了,你一定想嫁给身份高贵体面,又年轻英俊的——”说着。嘤鸣在皇帝的龙脸上睨了一下。   皇帝见状,清咳了两声。心底却泛起得意,只当是嘤鸣在夸他“年轻英俊”了。   嘤鸣心里狠狠一啐,只看皇帝那得意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又在臭屁了!你丫的还年轻。都二十八好不好!你比老娘可要大十三岁啊!这搁在后世,老娘都可以叫你“大叔”了!!你这个不要脸的猥琐大叔!专门猥亵未成年小女孩!老娘现在也是未成年人好不好啊!!   刘嫣玉见嘤鸣一味瞅着皇帝,便心下一喜。急忙道:“奴才、奴才不懂这些,一切单凭娘娘做主。”——刘嫣玉心想。以她姿色皇上不可能半点都不动心,舒嫔莫不是要拿她来讨好皇帝并且固宠了?   嘤鸣暗自奸笑,“只是这般好男儿,以你的出身,自然是只能为妾室了。”   刘嫣玉立刻羞红了脸,娇怯怯道:“娘娘说的是,奴才出身如此卑微,真能有如此姻缘,为妾室也是极大的抬举了。”   “好!”嘤鸣拍手叫板,便笑眯眯看着皇帝:“皇上,今年的选秀的确给不少近支宗室亲贵赐了婚。可是您最亲近的兄弟却不曾赐个侍妾什么的。”   皇帝一愣:“你是说……弘昼?”——之前还以为裕贵太妃打算把她侄女许给弘昼做侧福晋呢,结果指婚给了福端为嫡福晋,如此一来,倒是的确没赏赐弘昼个秀女了。   嘤鸣再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嫣玉,“皇上若是舍得,刘姑娘这般容貌,便是上上之选了。当然了,若是皇上舍不得,那就另当别论了!!”说着,她眯起眼睛,满是审视地打量着皇帝。   皇帝:“额……”——要是他不答允,晚上鸣儿肯定又不让她留宿了。唉,这个小醋坛子,还真是拿她没辙啊。罢了,就便宜弘昼好了!   而刘嫣玉此刻已经呆住了,俏丽的小脸蛋已然是惊得愣住了。   皇帝挥手道:“那就赏赐给弘昼吧!”   嘤鸣笑盈盈问:“既然是嫔妾做媒,少不得多问一句,那刘姑娘去了和亲王府,不知是庶福晋还是侧福晋呢?”——别看都是“福晋”,差别可就大了去了,侧福晋是要上皇家玉牒的,虽比不得嫡福晋尊贵,但也算正经皇室成员了。而庶福晋……说白了侍妾,庶福晋的意思就是如夫人!   皇帝自然不糊涂,赏赐个包衣女给自己弟弟当侧福晋?拉倒吧,那些闲着没事儿干的御史只怕要给他找事儿了!何况,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没这般不地道!便淡淡道:“当然是侍妾了!”——哪怕是谦太妃的侄女,也不能如此破例!!   刘嫣玉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了,可惜她的去处已经被皇帝如此麻利地定了下来。也就是说,这会子她在想苦恼哀求已经是无用了,可是想到自己的目的是君王枕畔,如今要去给和亲王做侍妾。刘嫣玉仔细感受着这样的差距,心下多少有些不甘愿。   嘤鸣笑吟吟道:“和亲王的年岁比皇上略小几个月,自是年轻,可英俊与否本宫就不晓得了。可既然是皇帝的亲兄弟,自然也不会差了太多的!虽说只是个庶福晋,有些委屈刘姑娘这般花容月貌,只不过照例,若是有了生养,也是可以抬为侧福晋的!”——当初高氏没当成宝亲王侧福晋,就是因为她没有生养!   一句“侧福晋”,再度燃起了刘嫣玉的勃勃野心!和亲王嫡福晋只怕早已年老色衰,凭她的姿色何愁不能得宠?皇上的美貌嫔妃太多了,她往上爬可不容易,而若是和亲王府,只怕她的容色就是佼佼者!!一旦得了宠爱,再生个儿子,只怕嫡福晋都要靠边站了!   谋划这自己光明前途的刘嫣玉露出了娇羞的笑容,她忙磕头道:“多谢皇上恩典!多谢娘娘恩典!”   嘤鸣笑了,刘嫣玉,搞定!!就让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去和亲王府祸害吧!只是……心里稍稍有点对不住和亲王嫡福晋吴扎库氏呢。   第82章、英容来了   第二天,刘嫣玉就被打包送去了和亲王弘昼的避暑园子。圆明园附近,有不少的皇庄园林,从圣祖爷的时候便有给兄弟子侄赐园的惯例,而和亲王的避暑院子是蔚秀园,是先帝雍正爷封他亲王的时候顺手赏赐的。这蔚秀园,原本是圣祖爷第九子允禟的园子,可允禟被四爷大人给圈了,园子自然也没收了,所以转手给了自己儿子。   允禟号称八爷的钱袋子,那有钱程度自然不必多说,因此蔚秀园在他手里当然是扩建、扩建、再扩建了!要不是这位九爷爵位有限,不能违制,只怕还不晓得会被扩建成何等模样呢。   所以这蔚秀园可是昌平一带除了皇帝行宫之外最好的园子了。至于当时还是宝亲王的当今皇帝陛下,因为一直没分府,享受太子爷待遇,所以自然直接跟着他皇帝老子一起住,也就没有另外的避暑院子了。所以最好最大的蔚秀园自然就便宜了和亲王弘昼。   历史因为乌拉那拉氏皇太后煽动翅膀,所以现在改变了很多。譬如和亲王弘昼在历史上明明是个“荒唐王爷”,可如今竟然颇有几分“贤王”模样!乾隆对他十分重用!毕竟现在他就俩弟弟,“圆明园阿哥”弘曕比他儿子还小,自然是用不上了,唯一能派上用处的自然也就只有弘昼一个亲弟弟了。   乾隆大约是因为“嫡出”的缘故,所以心气高了不少,胸襟也高了不少,也不担心弘昼会威胁他皇位根基,所以让他任职满洲正白旗都统——就是嘤鸣所在的正白旗,还兼任内务府总管、还与修齐的岳父鄂泰一起管理苗疆事务处。还有雍正潜邸雍和宫也交他管理(雍和宫现在改成喇嘛庙了)。   都统是实打实的权职,内务府总管是管着皇帝和皇宫的一切用度,非皇帝亲信别想当成,而打理雍和宫事务则是极大的体面。就连之前内务府太监送来麝香枕头的事儿,皇帝也没迁怒到自己弟弟头上,只申斥了一下,叫他约束内务府属官而已。   这一日。长春仙馆格外热闹。无他,嘤鸣的长姐英容带着他小侄儿庆明来了!之前在九州清晏下棋,皇帝也是许了的。嘤鸣心里早盼着呢。盼了许多日,总算把英容给盼来了!   姊妹相顾含泪,嘤鸣鼻子酸涩,看着一如往常秀美的英容。直欲扑上去。   可英容怀抱着庆明,却屈膝下来。“舒嫔娘娘金安。”   嘤鸣只觉浑身一僵,咬了嘴唇,忙搀扶起英容。她知道,并非英容疏离。而是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规矩是不容有失的,嘤鸣忙开口斥退了无关人等。只留下半夏与孙嬷嬷二人伺候。英容身旁则只有留春一人与庆明的乳母乔妈妈。   英容见状,连忙把儿子庆明交给乳母乔妈妈抱着。自己已然垂泪:“宁儿……”   嘤鸣眼中含泪,急忙拉着英容的手去榻上坐。   英容握着嘤鸣的手,“世子爷只一味跟我说你多么得皇上宠爱,我可总是揪着心,担心你受了欺负。”抚摸之下,英容顿时脸色一疑,她看到了嘤鸣缠在右手上的帕子,急忙掀开来一看,脸色骤然变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三条血红色的结痂那样触目惊心,嘤鸣只笑着道:“前儿被个畜生抓伤了,如今已经没事了。”   火团委屈地团缩在嘤鸣脚下,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幽怨地望着自己的主人。讨厌~~明明是主人让伦家抓的~~   英容仔细端量了一下,的确像是被畜类的爪子抓伤的模样,便又重新帮嘤鸣包裹好,“那你可得好好养护着,千万别留下疤痕才是。”   嘤鸣笑着点了点头,有生肌红脂膏,这点小伤疤自然不成问题。   英容转头看了一眼陪嫁侍女留春,留春忙把手中端着的两只紫檀木麒麟纹盖盒轻轻放在了炕几上,并一一打开。   第一个盒子里放着的是满满的小额银票,第二个盒子则是金灿灿一片,原来是一盒打造得精美的金叶子,每一片都薄薄的、约莫只有一两重,上头叶片的脉络纹理十分清晰细腻。   英容忙道:“是玛嬷托付我交给你东西。她说你在宫里开销大,怕之前送进宫的妆奁不够使唤,所以叫我有送来这些。”——英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银票的确是老郡主的托付,可那一盒金叶子,却是她自己的意思,福彭也很赞成。   银票少说也有两三千两,金叶子大约是一百两的,素来一两金子兑换十两银子,不过兑换比率并不固定,尤其清朝白银大量流入,倒是让金子价格大增,一两金子差不多能兑换十五两白银,况且又是这般精工雕琢的金叶子,已经堪称艺术品了,这一盒金叶子差不多也值两千两。如此加起来,竟差不多有五千两银子,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嘤鸣道:“选秀时候带的银票我都还没用完呢。”后来孙嬷嬷和半夏进宫,也带来了她的妆奁,妆奁除了她从前的首饰衣裳之外,便都是金银了,原本入宫前,老郡主给她备下了五千两的银子做添妆,可后来孙嬷嬷带进宫的银子却是一万两!可见是老郡主见她封了嫔,所以足足加了一倍!还有那些首饰,嘤鸣检查过才发现,不只是她从前用过的首饰,还有不少是老郡主自己的私房好东西呢!都是后来着意添置的。   所以嘤鸣一点也不缺钱,自打入宫,皇帝前前后后也赏赐了好多次珠宝首饰、古玩字画,她的库房都快装不下了!   英容笑着道:“你只管收着吧,宫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平日礼尚往来、上下打点、年节赏赐,都是极大的开支。”   嘤鸣叹了口气,“这次也就算了。日后着实不必这么多!咱们纳兰家不比圣祖朝的时候,一年进项也就那么多,何况哥哥如今成了婚,将来有了儿女,开销便更大了。”——老郡主虽然身份尊贵,可私房也着实不多,家族的产业虽然还稳定,可也经不起动辄几千上万两地往她这里送。   生怕英容听不进去,嘤鸣便笑着道:“我如今得宠,皇上隔三差五就捡着好东西往这里塞。哪里会缺银子使呢?”   英容这才露出几分安心的神色,“只看你这寝宫一应摆设,我便看得出来,皇上的确很宠爱你。”英容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如今既然得宠,你也得争气些,快些怀上皇嗣,将来生了阿哥,这辈子才算有了依靠。”   嘤鸣一囧,她也知道英容把庆哥儿当着自己的依靠,的确儿子比老公靠谱多了。只是她现在可没那打算,嘴上只得含糊过去。   嘤鸣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记得马佳氏已经足月了。”——就是她那个毁了容的表嫂马佳氏,现在惠恪腻歪这自己新纳进门的侧福晋,也不晓得马佳氏如何了。   英容挑眉一笑:“前几日就生了,只是你在行宫里,她在京中康王府里,所以消息没传过来。何况生的只是个丫头,康王府也懒得张扬,洗三礼都只是随随便便办了!”   生的是个女儿吗?哦?那可有趣了!便叫半夏去库房拿了一尊青白玉的送子观音来,对英容道:“待到满月之日,烦请长姐替我送过去。”   英容莞尔一笑,连忙应了,又说:“倒是惠恪如今愈发耽于女色,我瞧着他那身子骨虚得只怕风一吹都能倒了!私底下的时候,我还听乌苏福晋说,惠恪竟然服用……那种药!”英容脸色浮现几缕羞赧愤然之色。   嘤鸣一愣,“那种药?什么药?”   英容立刻瞪了她一眼,“不干不净的药!”   嘤鸣顿时明白了,哦,不就是春药吗!!还是古人羞涩啊!   英容急忙啐了一口,“身子都那么虚,竟还……哼!我看他呀,真真是作死!”   可不就是个作死的,原本以惠恪的身子,活个十年八载不成问题的,如今看来,悬了!   嘤鸣呵呵笑了。   “对了,还有一事。”英容略正了神色,“昨儿和亲王嫡福晋来平郡王府串门,跟我打听前日赏赐到和亲王府的那个庶福晋刘氏的事儿。”   嘤鸣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刘氏虽然包衣,可到底是谦太妃的侄女,还是皇帝赏赐的,也难怪和亲王福晋如此慌张了。   英容道:“和亲王福晋人缘不错,若是不妨碍的话,就透个底,也好叫她知道如何应对。”   嘤鸣尴尬地笑了,“长姐只管跟和亲王福晋说,那刘氏没什么要紧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其实……我是瞧出这个刘氏不安分,所以才把她丢出宫的。”——说着,嘤鸣不能露出几分歉意来,“也请长姐告诉和亲王福晋,请她防备着些,那刘氏野心不小呢。”   “原来如此。”英容掩唇笑了,“你放心吧,和亲王福晋虽然脾气好,可该有的手段一应不缺。何况她与和亲王甚是琴瑟和弦,打成婚到现在已经生了三子一女了,如今又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呢!哪是个包衣奴才能撼动的?”   见英容如此说,嘤鸣也安心了。嘤鸣虽然不曾见过吴扎库氏,可对她生育能力也是相当佩服的。若是夫妻不够恩爱,哪里生得出这么多孩子来?   第83章、帝王凉薄   英容只在长春仙馆呆了一个时辰便走人了,这点叫嘤鸣很无奈。她想留长姐吃个午饭都不成,非说在行宫里呆久了不合规矩云云。好在英容已经答允,日后还会递牌子进宫的,倒是叫嘤鸣心下稍稍安慰了几分。   临走,嘤鸣自然不会叫英容空手而回。叫孙嬷嬷亲自去选了些江宁织造居新进献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妆花缎,两匹大红牡丹织纹的,给英容制新衣,两匹绛紫色九秋同庆织纹的,转交给老郡主,还有两匹颜色娇嫩的,是给英宛和嫂子芝兰的。   嘤鸣抚摸着那匹大红色牡丹织纹织锦缎,掺金线绣制的牡丹,甚是富贵华丽,这些料子都是前几日刚刚进贡到京的,皇帝只叫底下人挑了颜色、花样最好的送来,连上头帖的上用的鹅黄签子都不曾撕下,这样的东西,最是拿得出手了,“这颜色,我瞧着最衬长姐了,所以一早吩咐了留着。”   英容笑着说:“我瞧你素日里都不爱穿大红大紫鲜艳的衣裳,可我思量着,你要是穿红也好看。”   嘤鸣淡淡笑着:“长姐忘了,我如何能穿大红呢?”——这是正室才能用的颜色。   英容一愣,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她忙道:“做成锦被或者帐子也是极好的。”   嘤鸣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若是为这点小事而惹得皇后不快,就太不值当了。”   英容徐徐颔首,“你能这般谨慎,自然是极好的。之前总想着,你若是如在娘家时候那般娇憨任性,只怕进了宫会得罪人呢。如今你没有恃宠而骄。我倒是安心了。”   “恃宠而骄吗?”嘤鸣呵呵笑了,“若我真恃宠而骄了,那慧妃便是前车之鉴。”   英容听了这话,突然起了几分好奇心,“在外头我就听说慧妃被禁足,似乎是失宠了?”   嘤鸣轻轻吐出一口气,“暂时是如此。日后如何倒是不好说了。”   英容压低了声音问:“可是因为你?”   嘤鸣轻轻点头。   英容微笑道:“你也不必太担忧了。慧妃那种出身,早晚有色衰而爱迟一日!”语气里终究难掩鄙夷之色,英容心底里自然是觉得慧妃高氏不配位在自己妹妹之上。   嘤鸣心想着。慧妃色衰而爱迟?怕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更贴切一些吧。   皇帝批完了折子过来的时候,嘤鸣正歪坐在榻上,她才刚送走了英容,此刻正把玩着英容送来的金叶子。   皇帝垫了垫那一盒金叶子的分量。淡淡道:“怎么还送这个来?”   嘤鸣起身朝他见了请安礼,便道:“光那点子俸禄那够用?宫里的嫔妃哪个不花娘家银钱?”——譬如以她的位份。一年的俸禄也才区区二百两银子而已!够个屁用!   皇帝手一用力,“碰”的便把那盒金叶子撩在桌上。   嘤鸣一愣,扭头看着皇帝那张沉下来的龙脸,这才晓得自己刚才随意说出的实话。让皇帝不高兴了。便捏着自己袖子,小声地道:“这是我玛嬷让长姐捎进宫,可不算贿赂。”   皇帝嘴角撤出一丝笑来。“你倒是扯得够远!”   见皇帝不像是动了怒的样子,嘤鸣舔着脸笑道:“我也知道。出嫁的女儿花娘家的钱有些不该,可是送都送进来了,我总不能退回去吧?”——的确是这个道理,哪怕在后世,做女儿的,尤其是结了婚以后,也不能老跟娘家要钱吧?何况是古代,就更是如此了。   只不过宫里似乎是个例外,要是谁家出了个娘娘,那可是满门荣耀的事情,若再是个得宠的,何愁仕途不顺?自然也就不吝啬金银了。   嘤鸣笃定,慧妃、娴妃的娘家送进宫的银子,肯定不比她的少!   皇帝道:“妃嫔的俸银,是打圣祖爷的时候便定下的,朕也不好更改。”   嘤鸣笑着道:“俸银的确不多,明面上连皇后才只有一千两年俸呢,更何况嫔妃了。只不过,嫔妃一多,加起来的开销自然也就多了,什么都架不住人多呀!”若是真的一皇贵妃、二贵妃、四妃、六嫔全都满员,那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皇帝嗤地笑了,“你这小妮子,又泛酸水了!”   见皇帝总算不置气了,嘤鸣也便安心了。一直以来,皇帝似乎很喜欢她吃点小醋,这大约更能满足皇帝大男子主义的成就感吧?女人愈是吃醋,便表示愈喜欢他。这个道理,还是蛮通顺的。   既如此,嘤鸣妩媚一笑,那眼珠子勾了皇帝眼,便娇滴滴道:“昨儿听说慧妃这两日咳嗽得厉害,瞧着是真的病了,不像装的。皇上不打算去瞧瞧?”——也不晓得是落水的缘故,还是这些日子气怒交加的缘故,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皇帝呵呵一笑,“瞧你那小心眼!朕既说过不过再宠爱高氏,就绝不食言!何况朕又不是太医!不会给人治病!”   嘤鸣软语滴沥,嗓音仿佛一泓清水般动人心弦:“皇上若是去了,慧妃的病肯定会好得快多了!”   皇帝面露无奈之色,他伸手捏了捏嘤鸣滑腻柔软的脸颊:“朕给了她妃位,就算罚没了月银,妃子的用度,也委屈不得她!她既病着,就叫太医去诊治,朕自然是不会去的!也没必要去!”——吴书来一日日汇报这琼鸾殿今儿摔了花斛、明儿砸了玉杯的,皇帝心中便愈发疏远高氏了。如今病着,却还是如此不知悔改,皇帝自然是不愿再见高氏了。   皇帝转身坐在榻上,将腕上的蜜蜡佛珠丢在炕几上,盘腿坐在秋香色蟒缎条褥上,面有不耐烦之色:“朕叫她思过,她却整日闹腾!可见是根本没把朕的旨意当一回事!哼!”   见皇帝对慧妃动了真怒,嘤鸣笑容莞尔:“慧妃得皇上十年宠眷,因我失宠,如何能不怨怼呢?这是人之常情。只要她别明面上找碴,我才不在乎她在背地里骂得多难听呢。反正眼不见为净!”   皇帝常常叹了一声,“高氏在朕面前素来温柔小意,可一转脸,便张狂无忌!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朕一想到自己竟宠她这么多年,便觉得反胃得紧!”——从前他也一直不曾叫人监视高氏,如今这一监视,倒是看清了她的脾性。   嘤鸣心中腹诽,有些地方,你比慧妃更叫人反胃!!当初宠着慧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她反胃了?如今这脸,变得倒是够快的!果然皇帝这种生物,最是凉薄寡义了!想到这些,嘤鸣更坚定了信念:博皇帝宠爱是必须的,可决计不能对皇帝这种生物动半分真心!!   嘤鸣侧脸道:“我方才把皇上之前赏赐的织锦缎挑了一些,送给了长姐,皇上不会怪罪吧?”   皇帝满是宽容之色:“既是给你的东西,你爱给谁给谁!只唯独有一点,朕亲自送你的东西,谁也不许给!”   嘤鸣笑着点头,他所指的,便是入宫前的那只羊脂白玉莲花簪,还有在重华宫里送的那只福禄寿三彩玫瑰蝴蝶簪,都是极好的东西,嘤鸣一直收着,也时常拿出来戴着。   皇帝满脸宠溺之色:“朕有时候忙着政务,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叫吴书来去安排你姐姐进行宫。否则等回了宫里,便要麻烦许多了。”   嘤鸣再度点头,是啊,等回了宫,内外命妇入宫,便需要经过皇后的手了。如今圆明园山中无老虎,嘤鸣这只猴子也勉强可以充作大王了,尤其是慧妃被禁足之后。嘤鸣的势头一时无两,剩下的几个贵人和常在答应加一块都没她侍寝的日子多。   如此盛宠,嘤鸣不禁担心,若是传进了宫里皇后娘娘的耳朵里,不知这位最能把控后宫嫔妃肚子的富察皇后是否会心生警惕与不快呢?   嘤鸣便道:“皇后娘娘的临盆之期将近了,皇上不如也选些料子赐回宫吧,也好叫针线上人早早制作小阿哥的新衣裳。”   皇帝脸色淡薄,“鸣儿对皇后倒是极好。”   嘤鸣正色道:“因为是她是皇上的皇后,我是皇上的妾妃。妾妃敬重皇后,是本分。”   皇帝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鸣儿,在朕心目中,你是无人可比的,哪怕皇后也不成。”   嘤鸣垂眸含笑,“所以我不会做那些有失妾妃之德的事情,让皇上为难。”   “鸣儿……”皇帝眼底透着浓浓的深情,他的鸣儿脾气虽然坏了些,可大事上从来都是懂事的。   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王钦突然满头热汗急匆匆闯了进来,“皇上!出事了!慧妃娘娘突然晕倒了!”   皇帝脸色顿时阴沉得难看,“她晕倒了该去找太医!少来烦朕!”   王钦不禁一个激灵,这才晓得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之前慧妃虽被禁足,可皇上也吩咐了饮食不得亏待、病情也需着太医好生诊治。所以王钦并不敢轻慢了琼鸾殿那位,保不齐皇上那天一念旧情,就给放出来了呢!如今看来,慧妃娘娘是真的失宠了!   嘤鸣柔声道:“既如此,劳烦王公公去传太医去琼鸾殿吧。”   “嗻!”王钦借着嘤鸣给的台阶,连忙下来。   第84章、慧妃有孕   慧妃是真晕还是假晕呢?   嘤鸣低眉瞅着自己腕上的那串南红玛瑙手串,葱白似的指头肚轻轻拨弄着色如珊瑚的玛瑙珠子,晕倒这种事儿,着实不好鉴定真假,慧妃本来就体弱多病,哪怕是太医仔细诊断也不敢断言她装晕。不过皇帝并未因此对慧妃有所怜惜,嘤鸣倒是松了一口气。   在九州清晏与皇帝一起用了午膳,皇帝便叫王钦去拿了棋盘来,非要与嘤鸣手谈一局。   皇帝那菜鸟级别的棋力,嘤鸣也着实无奈得紧,都输给她那么多次了,可偏偏愈挫愈勇!说白了,还是么被虐够啊!   嘤鸣问了皇帝,是否需要让子,皇帝脖子一梗,直接就抓棋子让她猜了。   得,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皇帝执黑先行,嘤鸣执白子应对。   一时间,九州清晏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棋子哒哒落子的声音,这棋盘是榧木的,落子清脆,是最好的棋盘材料,而棋子,白子是象牙制成、黑子则是田黑玉,俱是价值不菲。   棋下到中盘,黑白交锋已经很是明朗了,其实以嘤鸣的意思,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这种情况,要是换了旁人,早就弃子认输了。可皇帝那种要脸的人,怎么会中盘认输呢?哪怕是死撑着,也要撑到最后的。   嘤鸣无奈极了,只得快点落子,节省时间。   她是快了,可皇帝却愈发慢了下来,每一子都要思考半晌,足足是耗费了大半个下午。才勉强收官。   胜负自是不必多说,因为她手下留情的缘故,所以皇帝只输了二子,倒也不算太难堪。   嘤鸣疲乏地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告辞。反正每次下完棋,皇帝都要郁闷一会儿,她就不掺和了。   这时候。侯在外头的吴书来飞快走了进来。一边收拢了棋盘棋子交给跟随的小太监拿下去清洗并放置妥当,而吴书来已经躬身道:“皇上,琼鸾殿那儿……”   皇帝皱了皱眉头。语气甚是不耐烦:“她又怎么了?!”   吴书来小心翼翼地道:“给慧妃娘娘诊脉的三位太医一个时辰前过来禀报说……说慧妃娘娘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其实太医们半个时辰前就来了,只不过吴书来哪儿敢打扰下棋下得受挫、愈发不快的皇帝陛下?   皇帝一怔,连捻着蜜蜡佛珠的手都骤然停了下来,“高氏有孕了?!”这语气里俨然是浓浓的意外之色。   嘤鸣心也瞬间沉了下来。慧妃有孕了?!这怎么可能?皇帝之前才跟她说,慧妃早年小产伤了身子。是不可能有孕的!!若非给嫔妃请脉都要三个太医同行,嘤鸣都要怀疑慧妃是不是玩了假孕争宠的把戏了!!   清朝对太医院的规矩也是严苛,尤其是请脉一项,为防嫔妃收买太医。所以从来都是要三个太医一同出诊!嘤鸣可不认为慧妃有本事一下子收买三个太医!而事关皇嗣这种事儿,太医若不仔细确诊了,哪个敢胡乱上报。要是一步小心弄错了,丢的可是他们自己全家的脑袋!   太医院太医。医术虽未必是全国第一,但论谨慎小心,却是一等一的!若非有十足把握,太医绝不敢上报皇帝慧妃有孕了!所以想要三位太医同时欺瞒皇帝,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皇帝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愕然,“既然有孕,为什么之前落水的时候,太医没有诊断出来?!”   吴书来忙解释说:“已过去小半个月了,那时候月份着实太浅,若不足月,哪怕是医中稽首,亦是不敢下断言的。”   嘤鸣垂下眼睑,低低道:“既然如此,皇上不妨去看看吧。”——没想到老天爷这么眷顾慧妃,凭空给了她翻身的机会!只慧妃一人,就足够让她头疼的了,若是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只怕还不知如何幺蛾子呢。   “鸣儿……”皇帝一愣。   嘤鸣低垂着脑袋道:“既然慧妃已经怀胎一月,如此推算的话,半月前她被嫔妾不慎推落蓬莱福海之时,便怀着孩子呢。若是慧妃因此胎相不稳,嫔妾岂非脱不了罪责了?这份责任嫔妾担当不起,所以还烦请皇上所去宽慰慧妃,也好叫她安心养胎。”   皇帝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刺儿,便忙道:“之前是慧妃的过错,哪怕因此胎相有个什么不妥,也不是你的过错,是慧妃自己惹是生非,怨不得旁人!”皇帝略一顿,“只是……之前朕还觉得慧妃突然脾性恶劣了,如今看来,想必怀着身孕,所以才会如此情绪失控。”   是啊,如此一来,慧妃当初的挑衅扭打,便都是可以原谅的了,还有禁足期间摔了那么多瓷器、那么多的咒骂,也是可以原谅的。只是慧妃的脾性,又岂来了圆明园才变得恶劣的?!   皇帝便是这么看重子嗣,连带着慧妃也身价倍增了!自然她曾经的过错,也就全都可以如数忽略了。   嘤鸣独自回到长春仙馆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垂了。   孙嬷嬷面色凝重,“慧妃娘娘的喜讯,如今已经传遍整个圆明园了。可是娘娘,您可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应对了吗?”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烦忧,“还能如何应对?她乍然有孕,自然之前的禁足怕是也马上就会被解除了。”嘤鸣低头揉着太阳穴,千算万算,她也没算到慧妃竟然会怀上孩子!!   是啊,这种事情本来就不绝对,何况慧妃调养了这么许多年,人有年轻,保不齐就养好了呢。   此刻皇帝已经去了琼鸾殿,只怕为了安慰和奖励慧妃,皇帝十有八九是要留宿的。   孙嬷嬷低声道:“娘娘不必心急,慧妃这些年树敌不少,待到回了宫。自然有的是好戏看。而在圆明园里的日子,娘娘不放暂且忍耐一段时日。”   是啊,现在除了忍耐,也别无他法了。   草草吃了晚膳,嘤鸣便换了寝衣,去内殿睡下了。   嘤鸣朦朦胧胧睡着,便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的一具温热的身躯钻进了她的被窝。顿时如章鱼一般,将她缠绕住。   嘤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皇帝那张低迷沉痛的面孔。“皇上?”——怎么跑她这儿来了?他不是应该陪着有孕的慧妃吗?!   皇帝将整张脸都埋进了她一瀑乌发中,久久地沉寂着。   嘤鸣心下暗忖,莫非是慧妃的胎相有什么不妥?想到此,嘤鸣心中咯噔一下。若是这个不妥被记在她之前推慧妃落水上,那可就——不。皇帝既然来找她,自然是没有怪罪她的。一如之前所说,慧妃落水,怨不得旁人。   “皇上怎么了?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嘤鸣柔柔问道。   皇帝无力地“嗯”了一声。“慧妃的胎……朕早该有所准备的,她的身子本就不适宜生养。”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忙问:“慧妃胎像不稳吗?”   皇帝轻轻叹息:“若只是不稳。叫她好好养着就是了,朕何须如此难过?太医已经仔细与朕回禀了。慧妃这一胎,有五分可能根本生不下来,还有五分可能……哪怕生下来,也是养不大的。”   嘤鸣急忙问:“这点慧妃知道吗?”   皇帝轻轻摇头,“朕已经叫太医封口了,只说是有些不稳当,必须卧床静养。慧妃她,倒是十分高兴,性子似乎又跟从前那样温柔顺和。”   怀孕了,能不高兴吗?嘤鸣轻轻一叹,便安慰道:“太医都是医术高超之人,慧妃如今又肯平心静气下来,若是仔细调养,想必是可以保全这个孩子的。”   皇帝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如今也只能如此盼着了。”皇帝的手轻轻抚摸着嘤鸣柔软顺滑的乌发,“鸣儿,你不记恨慧妃了?”   嘤鸣平和地道:“就算嫔妾与慧妃不和,也只是嫔妾与她之间的事情,与她的孩儿何干?”——皇帝前几日才说,不会再宠爱慧妃了,如今……终究是食言了。罢了,反正她也奢望皇帝这种生物能说话算话!!   慧妃这一胎保不住也好,省得她不肯乖乖养胎了。如今慧妃必然会乖乖遵照皇帝与太医的话,卧床静养,倒是短时间内,对她没什么太大危害了。待到回了宫,自会有人容不下她!   因慧妃有孕,皇帝自然少不得隔三差五便去一次,只是很少留宿,而在金玉珠宝以及滋补食材上头,皇帝对慧妃多有赏赐,一时间倒是叫琼鸾殿有些炙手可热了。嘤鸣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唯恐避之不及,不但从未登门,也一件贺礼都不曾送去,怕的就是惹上是非。可如此一来,底下那些个常在答应们,便一个个嘀咕说,舒嫔嫉妒慧妃有孕云云,传播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嘤鸣只当没听见那些闲言碎语。   这一日皇帝带着些新鲜的小玩意来她的长春仙馆,便问起了这事儿。   嘤鸣笑容莞尔:“嫔妾可不是舍不得自己的私库,只是慧妃若因用了嫔妾送去的东西,有个什么不妥当——嫔妾这个与慧妃有私怨之人可就百口莫辩了!”   皇帝笑呵呵道:“你也太小心眼了些!高氏私底下还跟朕说,要来给你赔礼道歉才是呢。只因胎像不稳需要静养,这才没有成行。”   嘤鸣眼睑一垂,果然慧妃趁着有孕地皇帝怜惜,有开始施展她的温柔小意了。嘤鸣便道:“就算慧妃不疑嫔妾,旁人可未必如此。”   皇帝不禁点点头,“最近行宫里的流言的确越来越过了些!”说着,他眉心浮起三分不快之色,随即转头吩咐道:“吴书来,去将那些嘴巴不安分的奴才全都发去慎刑司,各掌嘴二十,罚过之后,直接发落去服苦役!”   其实那些流言,都是几个伴驾却不得宠的低级嫔妃掀起的,皇帝并未直接追究她们,只是如此重罚了服侍她们的奴才,也算是个警醒了。   第85章、花间露   皇帝指着自己带来的两只嵌螺钿的剔彩小圆盒道:“朕知道你不喜欢那些气味浓郁的香料,所以特带了这两盒香丸来。”   嘤鸣打开一看,便见剔彩圆盒中放着是满满的淡红色香丸,每一颗都只有拇指肚大,然后香气却如百花清香,甚是怡人。   嘤鸣眉眼含笑:“这香味甚是雅致,哪怕日夜闻着也不会觉得浓郁刺鼻。”   旁边的王钦急忙笑眯眯讨好地道:“回娘娘的话,这是‘花间露’香丸,乃是用檀香、桃花、玫瑰、百合、荷花、丁香加蜂蜜调和而成,故而气味优雅,若是投入香炉,以热力催发,则有置身花海之感。今年湖广巡抚只进献了这么两盒,皇上一下子都拿来给娘娘了!”   皇帝面带淡淡的微笑,似乎很满意王钦的这番解说。   嘤鸣顺手拿起另一盒还贴着上用的鹅黄签字、还未曾开封的一盒香丸,便道:“那皇上可否介意嫔妾借花献佛,转送给慧妃一盒。”   皇帝一愣,“只要你舍得。”   嘤鸣笑容甜甜,“这花间露香丸的配方都很是温和,想必对有孕之人也是无害的,反倒是焚烧了能怡心安睡,送给慧妃想来是极好的。”   皇帝徐徐颔首,“慧妃素来爱用香,收了这样一盒香丸,必定会高兴的。”   高兴?只怕不见得吧,嘤鸣心中暗想。   因那些流言恶语的缘故,皇帝大约觉得她受了闲言碎语的委屈,所以一连留宿在长春仙馆三日。这般的得宠,再加上之前皇帝亲自下旨严惩,倒是叫那些个争相巴结慧妃的低级嫔妃们一时间都老实了下来。   慧妃有孕。的确宠得皇上宠爱,可是皇帝最宠爱的仍旧是她,这点就足以让那些等着看她看戏的低级嫔妃们安分些时日了。   三日后的午后,知了声声,此起彼伏。清凉的带着莲花沁香的凉风直直灌入长春仙馆。皇帝正在她殿中作画,画这圆明园行宫的楼阁山水,嘤鸣则在一旁磨墨。一时间墨香悠然。竟叫人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皇帝的字傻大黑粗,画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浓墨重彩的。自是没有什么风骨可言。可这人偏偏就好这个,嘤鸣也是无奈得紧。   这时候,吴书来上前躬身禀报道:“皇上,您之前吩咐打造的东西。如今已经制好了,是否现在就呈上来?”   嘤鸣听得甚是疑惑。打造了什么东西?   皇帝搁下了手里的狼毫,淡淡一笑,“都直接拿呈上来就是了。”   “嗻。”吴书来应了一声,转身便去吩咐了。   嘤鸣不禁好奇地很。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神秘?”   皇帝微笑着,“一些小玩意儿。鸣儿看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便见吴书来带着四个小太监快步又进来了。那四个小太监手上各自捧着一个雕山水楼阁的红木小箱子,均不过二尺长宽,旋即便见那小箱子一个个啪啪打开,便是金灿灿一片晃眼。也叫嘤鸣看得一阵眼晕!   吴书来笑眯眯道:“启禀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圆明园造办处精心打造的四箱金锞子,分别是梅花金锞子、海棠金锞子、万事如意金锞子与八宝联春金锞子各一盒。”   嘤鸣有些傻眼,“这些……给我??”   皇帝点头道:“给你留着赏人用的,省得你娘家总是往宫里送!”   额……晕!合着竟然是之前英容送来的金叶子刺激了皇帝陛下呀!大男子主义的他,深深觉得自己的女人必须用他的东西!!   嘤鸣草草一估算,这四小箱子金锞子只怕已经有上千两之数了,兑换成白银就是万两!要知道即使是在白银大量流入的清朝,金银也是相当值钱的硬通货。   即使在宫中赏人也一般是用银子或者银票,只有赏那些有顶戴的太监或者大宫女、得脸嬷嬷的时候才会用到金锞子。   眼前这四箱子金锞子,梅花式和海棠式的都十分小巧玲珑,瞧着约莫不过二两重的样子,做工十分精良,连花蕊与花瓣的脉络都清晰细微逼真;而万事如意与八宝联春样式的个头大些,约莫五两重,意头也是极好的。   嘤鸣暗想:果然,乾渣龙是最能败家的皇帝了。   自然了,嘤鸣也不会傻乎乎拒绝,谁特么会嫌弃钱多呀!便叫孙嬷嬷亲自锁好了,搁在库房内,以备将来使用,   这一日清晨,枕畔尚且留有皇帝身上龙涎香的气味,而他本人自然天蒙蒙亮就起身去上早朝了。嘤鸣用过了早膳,又去长春仙馆外头喂了会儿鱼,回来便见西洋摆钟上已经是十点了,心下有些疑惑,这个时辰皇帝应该下早朝了吧?便吩咐徐晋禄去瞧瞧,是不是今日政务太繁忙了?   徐晋禄小心翼翼弓着身子,禀报道:“娘娘,皇上已经下朝了,不过去了琼鸾殿。听说是慧妃娘娘肚子又不舒服了。”   嘤鸣淡淡“哦”了一声,又是肚子不舒服啊……慧妃如今有肚子里多出来的一块肉可以依仗,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资本。不过她比之前的确识趣多了,大约是理智占上风,所以虽然时常不舒服,却还没干出大半夜来她这里挖皇帝的事儿来。   慧妃应该明白,没人喜欢被大半夜吵醒,皇帝自然是更加有床气的。若叫皇帝觉得她是仗着自己的肚子而骄纵,可就得不偿失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挽回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   而皇帝下朝后,才是最好请的时间。这会子皇帝不忙政务,也不在召幸嫔妃的时辰,自然不担心惹怒皇帝。   徐晋禄见嘤鸣并未动怒,又低声道:“还有一事,三日前娘娘送给慧妃的那盒花间露香丸,再昨日夜里。被慧妃身边一个小太监给偷偷倒进了湖水里。”   嘤鸣“嗤”地笑了,她就知道慧妃决计不会用她送去的东西!!   嘤鸣便问:“这事儿,皇上知道吗?”   徐晋禄笑着道:“奴才已经私底下告知了御前的王公公,皇上想必已然知道了。”   琼鸾殿。   慧妃侧身倚着一个柔软的织锦缎引枕,娇美的脸上却卷起了娥眉,仿佛身子十分不适的样子,眼波柔柔望着皇帝。满是柔情蜜意。   皇帝一眼便瞥见了床头香几上的那只鎏金瑞兽小熏炉。熏炉中焚烧的,还是慧妃素日里最喜欢的意合香,此香气味馥华。甚是浓郁,与他数日前送给嘤鸣的花间露香丸甚是迥异,皇帝便道:“之前舒嫔不是赠了你一盒香料吗?怎么没用上?”   慧妃眼底闪过一抹狠色,但旋即又是那温婉小意的模样:“舒嫔妹妹所赠的花间露很是能安枕。昨夜臣妾用了觉得极好,可香丸只有一小盒。臣妾还想日后留着夜里安枕呢。”   皇帝眼角浮起淡淡的阴郁,下朝后,王钦才禀报了说,花间露香丸被慧妃暗地里扔掉了。又哪里来的昨晚用过?!高氏……就算她处处防备鸣儿也就罢了,可竟是如此这般言辞恳恳地说着欺君的话——皇帝胸口起伏了几下,想着高氏的胎。终究没有发作。   慧妃急忙关切地捧上一盏茶水,“皇上哪里不舒服吗?”   皇帝神情冷淡。随口道:“没什么,昨儿睡得晚了些。”   慧妃暗自咬牙,皇上昨日是宿在长春仙馆的,睡得晚……必定是被纳兰氏那个狐媚子给迷惑了!慧妃便软语道:“舒嫔妹妹年轻貌美又得皇上宠爱,想必也是盼着和臣妾一般怀上皇嗣的。只是皇上还要忙着处理政务,还请皇上多多保重龙体。”   皇帝瞬间恼怒了,慧妃这番话,若是搁在前几日说,皇帝也只当她是关心之词!可今日,皇帝才觉得慧妃欺君,如此一来,这些话,皇帝就理所当然得认为是慧妃心存嫉妒,逮着个机会便想给鸣儿上眼药!什么叫他应该“多多保重龙体”,意思是说鸣儿纠缠不顾他的身体了?!更严重点,只怕还有几分影射鸣儿狐媚惑主呢!!   皇帝再也忍耐不住,狠狠一甩袖子,冷斥道:“你自己好好安胎才是正经!别总是处处算计!!”   皇帝拂袖而去,慧妃却觉得冤枉得很,她方才那话,的确带了几分酸味,可皇上怎么能说她是“处处算计”呢?!不禁狠狠咬牙,又更深恨了嘤鸣几重。三日前,那个还贴着上用鹅黄签子的花间露香丸被徐晋禄送到琼鸾殿的时候,慧妃甚是恼怒:纳兰氏这个贱人这分明是再向她炫耀!哼!有什么大了的,不就是湖广巡抚进献的香料皇上一股脑都给她吗?!   慧妃虽当时忍了下来,可过了两日还是叫人偷偷扔掉了,毕竟那东西放在琼鸾殿一日,慧妃便一日不痛快!何况慧妃还疑心舒嫔送给自己的香料不干净呢!一心宝贝着肚子里孩子的慧妃是如何也不会用长春仙馆送来的东西   皇帝离开琼鸾殿,直接就去了嘤鸣的长春仙馆。   嘤鸣寝殿中正燃着花间露香丸,而她自己怀里抱着暖炉似的火团,正躺在榻上小睡。闻到那如花海一般的气味,皇帝这才稍稍消了几分气。   皇帝深深一嗅,却问道了淡淡的血腥气息,顿时眉心一蹙,立刻问道:“舒嫔这是怎么了?”   半夏小声地道:“娘娘今儿是月信来了。”   皇帝这才神色一松,是了,似乎是今日的。旋即,面露万分失望之色,他之前那么多日子的“努力”,还是没能成功啊。低低一叹,或许鸣儿年纪小了点,所以不大容易怀上吧。皇帝轻柔地抚摸着嘤鸣光洁如玉的额头,低低道:“鸣儿,只有你不会欺骗朕。”   皇帝想到自己之前因为慧妃有孕,倒是冷落了鸣儿几分,不禁心下浮起三分愧疚来。   嘤鸣睡得本就浅,听得有声音,便渐渐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见皇帝坐在一旁,她急忙要起身行礼,却被皇帝给按了下去,“身子不舒服,就不要拘礼了。”   嘤鸣略挣扎了一下,还是顺从了皇帝的关怀,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抚摸着卧在她肚子上的火团,果然火团才是最棒的汤婆子,跟个小火炉似的,搁在肚子上,便不怎么疼了。   “皇上下朝后不是去了琼鸾殿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嘤鸣疑惑地问。   皇帝微笑着道:“朕心里惦念着鸣儿,所以便早早过来了。”   这样的甜言蜜语,嘤鸣早就有了抗体,只是脸上仍旧带着羞涩的神情,软语道:“慧妃的身子,如今可比嫔妾要紧多了,皇上该多陪陪她的。”   皇帝眼底滑过一丝厌恶之色,“和她在一块,朕不自在得紧!”   哦?看来子是因为那盒花间露吗?还是慧妃又哪里惹恼了皇帝?嘤鸣只心底窃笑。   这时候,御前的大总管吴书来急冲冲跑了进来:“皇上,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发动了!”   皇帝一愣:“如今才刚满九个月……”旋即,眼底脸色冷了下来,慧妃有孕消息这会子只怕刚刚传回宫吧,皇后便如此受不住,竟提前半个月临盆了!   嘤鸣倒是没察觉皇帝此刻心里的阴暗,嘴上忙安慰道:“虽说九个半月才算足月,可如今临盆,也不算早产。何况皇后娘娘身强体健,一定会平安生产的。”   皇帝点了点头,“也对,皇后又不是头一胎了。”   嘤鸣轻声问:“皇上不打算回宫去瞧瞧吗?”   皇帝摆手道:“如今天儿正热着呢!宫里有皇额娘坐镇,不会有大碍的!”   嘤鸣心中立刻把皇帝骂了个底朝天,你老婆生孩子,居然是这种淡漠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婆给你带了绿帽子呢!!天热,所以懒得回去是吗?!有太后坐镇,所以觉得不会有大碍吗?   可她怎么瞧着,太后和皇后婆媳之间问题很大呢?!万一太后趁机除掉皇后,让自己的侄女娴妃上位……只怕太后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呢!不过皇帝不想回去,她也懒得劝,皇后何尝是省油的灯?连太后的侄女都让她算计得不能再有所生养了,此番临盆,只怕皇后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第86章、二公主   皇后平安生产的消息,是第二日的傍晚才传到圆明园的。   乾隆三年七月十七巳时初刻,皇后富察氏于长春宫正殿诞育乾隆帝第二女,也是嫡长女。   真真是被娴妃当初的乌鸦嘴给说中了,皇后生了个公主。   消息传来的时候,皇帝正在嘤鸣的长春仙馆,皇帝自己做了一幅画,画的是蓬莱福海上的风光,让嘤鸣给题字,因画的是月夜之下的蓬莱福海,嘤鸣便替了纳兰容若的《采桑子》: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皇帝哈哈笑着,揽了她在怀,“鸣儿替这首词,是再对朕倾诉情肠吗?”   嘤鸣当时恨不得翻个白眼,她只是一时想不出旁的诗词,才写了自己伯祖父的词而已!没错,纳兰明珠,是她这辈子的曾祖父,祖父揆叙是纳兰容若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少不得有些感激皇后母女平安的消息传达,倒是解了嘤鸣的尴尬了。   对于自己多个一个闺女的事儿,皇帝的反应很是冷淡,“知道了。”——只惜字如金地给出了这三个字而已。   嘤鸣暗忖,皇帝应该比较喜欢儿子吧?或许应该是说,古人都是重男轻女的。便笑着道:“大清开国以来,嫡出的公主不多。皇上可要多预备些绸缎珍宝,好好犒赏皇后娘娘才是呢。”   皇帝淡淡道:“叫吴书来看着准备些就是了!”   叫底下奴才去操办这种事儿,真亏他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嘤鸣默默吐槽了一句,又问:“那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回宫啊?”   皇帝睨了她一眼:“急什么?等天儿冷下来再说吧!”   嘤鸣嘴角一抽。“可是……二公主的洗三就罢了,满月您总该回去吧?”——虽然公主比的不阿哥金贵,可这好歹是嫡出的公主啊!!   皇帝淡淡道:“请太后操办也就是了!就一丫头,难道还非得朕亲自回去庆贺吗?!”   嘤鸣听得头疼,若是连满月时都不回去,而她又是在圆明园时候最得宠的嫔妃,若是皇后以为是她纠缠住了皇帝。不让皇帝回宫。那可就大条了。   嘤鸣咬着嘴唇道:“皇上……这样不太好吧?”——无论从做丈夫、还是做父亲上看,这厮绝对是不合格的!!   皇帝却有些不耐烦了,他摆手道:“此事不必再提了!”   嘤鸣头大如斗。皇帝这性子,真真是一味顺遂自己心意。如今表面上盛宠与她,可并不从深处为她考虑,或许是皇帝这种生物的习惯使然吧。   只是嘤鸣却不能真的任由皇帝把皇后和刚刚出生的二公主全都抛诸脑后了。隔天又撒着娇。才叫皇帝允准她为二公主斟酌洗三礼的赏赐。嘤鸣自是不客气,反正用的是皇帝私库里的东西。嘤鸣估摸着皇帝舍不得那些字画古玩,所以就挑选了许多色泽华艳的绸缎衣料、富丽堂皇的首饰还有皇帝御膳房库房里的珍贵滋补食材也拢了两大箱子,单子拟定出来的时候,皇帝都瘪了嘴。半是气恼地道:“才一个公主,就这般厚赐,也太过了些吧!”   嘤鸣睨他一眼:“这又不是给了外人。给您亲闺女洗三礼,厚重些有什么关系?”   皇帝只无奈一笑。便吩咐底下派人送东西回宫了。   不过这般厚赐,可算是给皇后涨了脸了,但愿皇后一高兴,就不计较她在圆明园里的专宠了。只是私底下还是少不得绞尽了脑汁,劝皇帝在二公主满月前回宫。   大概皇帝是被嘤鸣烦扰得不行,皇帝总算肯在自己闺女满月前二日起驾回鸾了。嘤鸣这颗心总算给放到了肚子里。   倒是慧妃哪里……她自己倒是想跟皇帝回去。可皇帝以她胎相未满三月,尚且不稳当为由,将她留在了圆明园里。   嘤鸣不禁摇头,慧妃可真真是犯了糊涂了,若换了她,肯定死赖在圆明园不走。怀着身孕,不好好留在清净地养胎,非要回紫禁城,只怕更不容易生下孩子了。皇帝倒是清醒的,所以任由慧妃百般撒娇,也还是把她留下了。   回宫那一日,正好是乾隆三年的八月十五,花月两圆的中秋佳节。圆明园宫门外,皇帝的銮舆仪仗已经浩浩汤汤,慧妃硬是不顾太医劝阻,非要前来恭送皇帝起驾。   皇帝看着慧妃那单薄的身材,便道:“回去将养着吧!”   慧妃咬着嘴唇,满是不舍的看着皇帝,柔声道:“等臣妾胎相稳固了,皇上一定要派人来接臣妾回宫啊!”   皇帝蹙了蹙眉,似乎有些无奈,便道:“知道了。”留下这三个字,便转身上了帝王銮舆。   嘤鸣瞅着慧妃那张含情凝望的俏白面孔,突然起了坏心眼,朝她吐了个舌头,做出鬼脸来。顿时慧妃脸颊涨红,似乎气了个不轻,“你——”   嘤鸣朝她摆手,飞舞着眉梢,娇滴滴对她说:“再见了!”便扶着徐晋禄的手背飞快上了自己的嫔主级别的暖轿,却正看见皇帝那张嘴角抽搐的龙脸。   嘤鸣尴尬极了,不过好在皇帝应该只当她刚才是“调皮”,所以才不曾生气半分。嘤鸣也便安心了,一个骨碌便钻进了绣鸾纹的秋香色暖轿中。   直到这一日午后,嘤鸣也总算回到了阔别数月的储秀宫。却发现……储秀宫里粗使的太监宫女换了好几个新面孔。一问之下才晓得,竟是皇帝私底下吩咐人换的。   嘤鸣暗暗一想便了然了,想也知道作为刚入宫的新人,自己宫里怎么可能没有钉子?!尤其是那些粗使的太监宫女,保不齐是谁派来的眼线呢!皇帝竟亲自动手帮她拔掉钉子,嘤鸣倒是暗暗感激了几分。   便吩咐半夏服侍她更衣,换上一身略喜庆些的旗服。便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她已经回宫了,自然少不得要先去拜见皇后。   今日阳光晴好,虽然已经八月里了,可仍旧十分暖煦。长春宫殿外廊下多了两株盛开的桂花,都是栽植在斗彩大缸中,一株金桂、一株丹桂,一株开得金灿灿的。一株开得红郁郁的。馥郁之香铺面而来。   皇后的心腹陈嬷嬷亲自出来迎接,“舒嫔娘娘来得好巧,娴妃也在里头陪皇后娘娘说话呢。”   娴妃也在?怕是来嘲笑皇后生了个女儿吧?心中暗暗想着。便不疾不徐进殿中,皇后在里头暖阁里坐月子,正歪在榻上,肩上披着个大红色丹凤朝阳的斗篷。嘤鸣瞧着眼熟,心想这不是二公主洗三礼的赏赐吗?那还是她亲自挑选的妆花缎呢!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上身了。   产后将养了这么些日子。皇后的气色还算不错,头上勒着个嵌东珠软缎抹额,面盘也闲得富态了几分。嘤鸣施施上前,屈膝行礼。“嫔妾归来,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抬了抬手。笑容很是亲切:“起来吧。”   嘤鸣起身,看到坐在皇后床头粉彩花鸟绣墩上仪容华贵、珠翠满头的娴妃。忙又做万福道:“娴妃娘娘金安。”   娴妃略一点头示意,“舒嫔来得好快。今儿才回宫,怎么不好好歇歇?”   嘤鸣忙笑着道:“嫔妾想早点看到皇后娘娘嫡出的二公主是何等可爱模样,所以便巴巴过来了。”   嘤鸣这番话让皇后很满意,便吩咐陈嬷嬷:“去把二公主抱来吧。”   二公主还有两天就是满月了,如今还是粉团团小小的缩在鹅黄妆花缎襁褓中,此刻还在睡着,小皮肤薄得几乎透明,还透着几分娘胎里带出来的红彤彤,倒是十分可爱。嘤鸣看在眼里,不禁眼底泛起欢喜之意。不管她的母亲如何,这孩子确实顶顶可人的。   娴妃一旁笑着道:“舒嫔妹妹瞧着很喜欢皇后娘娘的二公主。”   嘤鸣忙道:“二公主这般可人,嫔妾自然是喜欢的。”   皇后莞尔一笑,大约也是觉得嘤鸣这番表现不似作假,便道:“若是喜欢,你自己也生一个就是了!”   嘤鸣忙柔声道:“若能生个像二公主这般可爱的贴心小棉袄,嫔妾此生便知足了。”   娴妃眼底波光一转,“舒嫔妹妹年轻,何愁不能有所生养呢。以皇上对妹妹的宠爱,莫说是公主了,哪怕是阿哥也生得出。”   嘤鸣暗自一瞧,果然皇后的脸色不似刚才那般温和了,甚至眼底已经带了几分防备之意。嘤鸣心下暗恼,娴妃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嘴上急忙道:“娴妃娘娘想得真是深远。只是嫔妾一直福薄,此番在圆明园,虽得皇上怜惜,可有孕的却是慧妃娘娘,嫔妾倒是罔顾皇上宠爱了。”   如此境况,嘤鸣也只能祸水东引了。   皇后眼底的神色阴沉了许多,嘴上却和蔼地道:“是啊,慧妃倒是个有福气的,她这一胎来得真是时候呢!”旋即皇后话锋一转,“不过本宫听说,慧妃的胎相不是很稳固?可真有此事?”   嘤鸣低头道:“却有此事。所以皇上才留了慧妃娘娘在圆明园养胎。”旋即,又笑着说:“只是慧妃娘娘自己瞧着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娴妃唇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冷笑,她又打量着嘤鸣那副恭顺的模样,便挑刺道:“本宫听底下奴才说,是因为舒嫔将慧妃推下水,才导致慧妃胎相不稳的?”   嘤鸣立刻梗了脖子道:“底下奴才传言又岂可当真?当日在蓬莱福海边的事儿,嫔妾问心无愧!!”   将嘤鸣竟是如此强硬,娴妃不禁笑了:“本宫不过是随口问问,倒是惹得妹妹你不快了。”   嘤鸣朝着皇后见了一个万福,道:“娘娘还在做月子,嫔妾就不多打扰了。”   皇后徐徐颔首,便吩咐陈嬷嬷送她出长春宫。   第87章、哲妃   第87章、哲妃   回到储秀宫,嘤鸣才知,皇帝竟然来了。嘤鸣上前见了常礼,便忍不住问:“皇上怎么不去皇后宫里?”   皇帝淡淡道:“她还在坐月子呢,朕去做什么?!”   额……是了,古代是有这样的规矩,妇人坐月子被视为“污秽”,素来那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是不会进月子房的。   嘤鸣便柔声道:“那皇上也该去看看二公主啊,那孩子可爱极了。”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以后再说吧。”说着,他牵了嘤鸣柔嫩的小手,笑眯眯道:“朕来储秀宫,你不开心吗?”   嘤鸣急忙摇头:“当然不是。可今儿——是十五啊!”——素来后妃侍寝是要去养心殿,但唯独有一个例外,便是每月十五,皇帝可以直接留宿皇后宫里,这是只有嫡妻才有享受的每月一次的待遇。当然了,皇帝也时常不给皇后这个待遇。可如今才刚回宫,嘤鸣着实不想让皇后因她而不快。   皇帝不悦地道:“十五又如何?朕不去,皇后还敢有什么怨言不成?”   嘤鸣忙道:“皇后娘娘贤德,自然不会怨怼。可是旁人就未必了,若是皇上今儿不去长春宫,而是留在储秀宫用晚膳,只怕私底下那些嫉妒嫔妾的人,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样难听的话呢。嫔妾自入宫以来,树敌已经够多的了。皇上就当是心疼嫔妾,还是去皇后宫里吧。”   皇帝听了,不禁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嘤鸣抱在怀中,“朕也知道。自打进宫,你不如在宫外时候轻快随意了。”再度一叹,他道:“罢了,朕去长春宫就是了。明日再召你侍寝。”   召你妹的!!滚粗!!嘤鸣内心把皇帝这坨狗屎骂了个底朝天,表面上却异常乖顺,还甜甜地对他笑了。如今,嘤鸣也是佩服极了自己的演技了!   这一晚。皇帝在长春宫用过了晚膳。并且留宿皇后宫中。故而翌日去请安的时候,皇后气色红润,连说话的语气都和蔼了许多。还连连关切嘤鸣是否安睡云云。   可惜娴妃却不乐意见皇后与舒嫔和睦。便酸溜溜道:“本宫听说,昨儿下午皇上去了舒嫔妹妹的储秀宫呀,怎么舒嫔妹妹没留住皇上,反倒让皇上来了皇后娘娘的长春宫呢?”   嘤鸣不慌不忙地道:“昨日可是十五。皇上本来就是要来长春宫的。下午不过是顺道去看看嫔妾罢了,何况嫔妾又怎敢破坏皇上与皇后的十五月圆之夜呢?”   皇后满意地点头:“舒嫔最是安守妾妃之德。这点也是众位妹妹该学着的地方。”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睨了娴妃一眼。   娴妃满是脂粉的脸上顿时浮现三分青色,心中虽知道皇后这是指桑骂槐,却只能与来请安的几个贵人们一起朝着皇后做万福称“是”。   皇后又看了一眼甚是安静恭顺的纯贵人苏氏。关切地问:“本宫听说永璋去了圆明园后病了一段日子。”   纯贵人忙起身道:“多些皇后娘娘关怀,三阿哥已经没有大碍了。”   皇后徐徐颔首,“皇上统共就三位阿哥。以永璋年纪最小,当年又是早产。如今好不容易养得健康了些。苏氏,你也得好好照顾三阿哥的身子才是。”   纯贵人低头做万福:“是,婢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嘤鸣暗忖着,三阿哥竟然是早产吗?之前在圆明园里,倒是不曾听纯贵人提及此事。   皇后又将目光转向嘤鸣,声音徐徐道:“昨儿皇上来的时候,跟本宫说,等二公主过了满月,舒嫔的册封典礼也该定下了。”   嘤鸣飞快站了起来,连忙乖顺地道:“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做主。”心里却再度把皇帝骂了个底朝天,你去皇后宫里,老老实实陪她睡觉就是了,闲得蛋疼居然在皇后面前唠叨她!明摆着给她招仇恨值吗?就不会等几天再提这事儿啊!!   娴妃淡淡道:“真是要恭喜舒嫔妹妹了,行了册封礼,才算是名正言顺的‘舒嫔’了。”——娴妃一想到皇上刚登基时候,自己的册封礼是和高氏那个包衣贱婢一起行的,便觉得羞辱得紧。   嘤鸣垂下眼睑,之前她也没觉得自己哪儿“名不正言不顺”了,嫔位该有的待遇她早就享受了。不过是个册封礼,左右早已下了圣旨,黄不了。   走出长春宫的时候,嘤鸣正要坐上肩舆,却见庆贵人陆氏几步上前来,朝她见了礼,她道:“娘娘若无旁的事儿,可否与婢妾一同去御花园走走?”   嘤鸣点头,便吩咐太监抬着肩舆在后头跟着,自己则与庆贵人一起漫步闲行去了御花园。如今的时节,虽然过了繁花如锦的月份,唯独几株木芙蓉开得鲜艳如火,庆贵人顺手摘了一朵拿在手中把玩,火红色的花,映着她凝脂般白皙的面庞,庆贵人轻声道:“婢妾放才在长春宫的时候,瞧见娘娘对纯贵人当年早产之事似乎颇为讶异。”   嘤鸣道:“从前倒是不曾听说过此事。”   庆贵人正了神色,低低道:“三阿哥,是在先帝驾崩前三个月出生的。”   嘤鸣一怔,这点她是知道,的确时候有些不太好,可这又怎么了?   庆贵人又压低了声音道:“而哲妃,是在先帝驾崩前两个月暴毙的。”   嘤鸣心头一震,这二者之间,莫不是有什么关联?!三阿哥出生刚一月,哲妃便不明不白暴毙了!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道:“还请庆贵人明言。”   庆贵人微笑道:“其实婢妾也只是从金贵人口中听得一鳞半爪,然后自己猜测了一些罢了。”   金贵人与纯贵人一起都是藩邸旧人,服侍皇帝也都有十年之久了,怕是都晓得许多秘辛的。   嘤鸣便道:“本宫愿洗耳恭听。”说吧,便将左右侍从全都斥退一旁等候。   庆贵人仔细扫了扫四周。见并无外人,这才徐徐道:“听金贵人说,哲妃能入皇上藩邸,是颇有几分运气。当时皇后为藩邸嫡福晋,却一直无孕,反倒是做侧福晋的娴妃娘娘先有了身孕。所以,富察家才安排了旁支庶出的哲妃进藩邸。后来如娘娘所知。娴妃生了大公主、而哲妃生了大阿哥。”   嘤鸣点头道:“是啊。若皇后娘娘早知娴妃生的是个女儿,只怕便不会让哲妃进藩邸了。”——如此一来,她不但要防备娴妃。还得防备生了庶长子的族妹了。   庆贵人颔首道:“哲妃虽然是旁支庶出,可到底是著姓大族,也是姓富察氏的,况且最要紧的。她还生了皇长子!”   嘤鸣笑着看着她:“所以,理所当然便起了觊觎储位之心。”   庆贵人再度点头:“娘娘睿智!只可惜。若皇后无子或许她还能有机会,可没过两年,皇后娘娘生了嫡子,还被先帝爷亲自命名。可见异常重视。因为先帝爷重视嫡庶,所以,哲妃也不得不蛰伏了许多年。直到雍正十三年。先帝爷病重,哲妃在这个时候有起了别样的心思。”   “哦?”嘤鸣笑着道。“愿闻其详。”   庆贵人笑了笑,“其实婢妾也不甚清楚,金贵人也只含糊得说了些,说什么哲妃不安分,甚至还和当时还是侧福晋的娴妃私下甚密之类的。后来,纯贵人早产,似乎藩邸里调查的结果竟和哲妃有关。所以——”   嘤鸣眉心一沉:“难道是皇上赐死了哲妃?”——不至于吧?三阿哥是早产,可也只是早产而已,哲妃就算动了什么手脚,也到底没害了纯贵人母子性命,以哲妃服侍藩邸多年,有生有大阿哥永璜,皇帝不至于这般不顾念旧情吧?   庆贵人摇头道:“当然不是了。那时候,先帝爷病重,为了给皇上铺路,所以让皇帝代先帝去祭奠圣祖陵,所以三阿哥出生、哲妃暴毙的时候,皇上并不在宫中。”   嘤鸣忍不住追问:“那哲妃之死……难道是皇后娘娘?”   庆贵人微微一笑,便道:“先帝爷病重期间,皇后娘娘作为儿媳妇,自然是要衣不解带侍疾的。当时太后的意思是宽恕哲妃,暂将其禁足,等日后在行发落。可皇后娘娘,却将此事上奏先帝爷。”   嘤鸣暗想,雍正的性子,素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事关嫡庶、更事关他的皇孙,他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更生怕,夺嫡之争会在自己孙辈身上上演,所以索性赐死了哲妃?   嘤鸣深深吐出一口气,“先帝爷谥号‘宪’,自然是容不得哲妃的野心的。”——刑政四方曰宪。   庆贵人点头,道:“是,娘娘说的正是。所以哲妃只能是‘暴毙’,而且至今无人敢提。”   嘤鸣徐徐颔首,“只不过,皇上追封她为‘哲妃’,可见是尚有余情,如此一来,皇后将此事上奏先帝,使得先帝赐死哲妃……皇上只怕心里有些不满呢。”   庆贵人笑了笑,“皇后娘娘也是为正內闱纲纪。”——可这话,听在嘤鸣耳朵里,更像是场面话。趁着还是宝亲王的皇帝不再宫中,好不容易抓住了可以置哲妃于死地的机会,皇后又怎么会放过呢?说到底也是哲妃有错,何况又是先帝赐死的,皇帝就算回来了,也不能怪罪皇后——起码表面上不能怪罪。   可暗地里,皇帝心里又如何能痛快了?   忽的,嘤鸣不禁暗想,纯贵人早产,真的是哲妃所害吗?照理说,纯贵人那样的出身,她生的儿子,完全没有资本和大阿哥、二阿哥竞争啊!害了她,对哲妃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心?!   嘤鸣忍不住便问:“哲妃害纯贵人早产之事,真的罪证确凿吗?”   庆贵人一愣,沉思片刻,便道:“人都没了,还哪里来的‘罪证确凿’。”   第88章、满月   嘤鸣忍不住便问:“哲妃害纯贵人早产之事,真的罪证确凿吗?”   庆贵人一愣,沉思片刻,便道:“人都没了,还哪里来的‘罪证确凿’。”   如此一来,可见庆贵人对此事,也是怀有几分怀疑的。是啊,眼看着先帝就要驾崩了,宝亲王很快就会成为皇帝,这样的紧要关头,无论是谁,都是求稳为上,哲妃就算心急,何苦急那一时呢?   皇帝最终追封她为哲妃,可见她在藩邸时候还是颇有几分宠爱的。若真有那个夺嫡的心思,何不等皇帝登基以后在做图谋,岂不来得更有底气些?要知道,在藩邸时候,哲妃虽然生了长子,可连个侧福晋都不是,只是个小小侍妾啊!!   嘤鸣沉思了片刻,便问:“娴妃无子,若三阿哥生而丧母,是否娴妃便可抚养三阿哥了?”——皇后当年自然可疑,可娴妃与太后只怕更有深沉的图谋。   庆贵人思忖了一会儿,便道:“不大可能吧,娴妃那样高傲的性子,如何瞧得起包衣嫔妃生的儿子?何况她若真想抚养三阿哥,纯贵人不必死,她也能得到三阿哥。”   也对,如此一来,那让纯贵人早产的,只怕十有八九就是皇后了。皇后的目的不是害纯贵人和三阿哥,只是想以此制造证据,除掉不安分的哲妃罢了。只是嘤鸣却不曾见纯贵人对皇后有半分不敬……若非是她想差了,便是纯贵人此人极能隐忍。   嘤鸣忽的笑了,这样的话,娴妃的目的,也不可能是大阿哥了。大阿哥的确出身体面许多,可那时候,大阿哥的年纪只怕早已和生母感情深厚了,娴妃就算夺取抚养,也是养不熟的。   如此可见,娴妃与太后的目的,不过是想让皇后对哲妃忍无可忍。最终杀之。这样固然是让皇后除去一个敌人。可同样,也叫皇帝觉得皇后心狠手辣、进而疏远了她。嘤鸣曾听说过,藩邸时候。宝亲王与嫡福晋十分恩爱。这样的恩爱若永远持续下去,那样娴妃有怎么有机会取而代之呢?   真真是好算计啊!!不过不是娴妃好算计,而是太后好算计!!   而纯贵人,也有些因祸得福。因此才能以贵人位份抚养自己的儿子。庆贵人说得对,若是娴妃瞧得上三阿哥。又怎会叫索绰罗氏进宫呢?   “对了,我听说,索绰罗贵人迁出景仁宫,搬去了最偏僻的景阳宫居住?”嘤鸣不由笑了。她就知道,索绰罗氏不过甘心在娴妃的控制之下的,才从圆明园回来。便听说了此事。   庆贵人也不禁含笑:“听说是索绰罗贵人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正好将娴妃娘娘所出的大公主扑倒在地。听说大公主额头都磕破了。伤得不轻呢!也难怪娴妃娘娘一气之下将她逐出景仁宫了,娴妃娘娘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打小就是千万宠溺,可偏偏索绰罗贵人那样冒冒失失的。”   “冒冒失失?”嘤鸣嗤嗤笑了。   庆贵人笑得若有深意,“不管怎么样,当初禁足索绰罗氏的是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还不曾解除禁足令,因此哪怕是搬迁到景阳宫,索绰罗氏照样还是不许外出的。日后,且看她还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来!”   翌日,便是皇后嫡出的二公主的满月之日,晌午在太极殿举办宴饮,后妃齐聚一堂,倒是好不热闹。皇后也刻意着盛装,穿一身正红色龙凤呈祥妆花缎旗服,肩披明黄色百鸟朝凤斗篷——这明黄一色,在本朝,皇后、太后亦可享用,以示身份尊贵。   嫔妃们已然到齐,可因皇帝尚未驾临,这宴饮便不能开,乳母抱着粉团团的二公主出来给嫔妃们瞧,今日是皇后的好日子,所有嫔妃自然少不得说着恭维的话。   今日阿哥们也来了,大阿哥永璜,已经是个半大少年,长得高高瘦瘦的,性子异常沉默。皇后嫡出的二阿哥最是欢喜,若非乳母阻拦,他几乎要上去抢过来抱妹妹了。三阿哥永璋年纪尚小,所跟在生母纯贵人身旁,正吃着软糯甜腻的沙琪玛,吃得满嘴都是粘糖,纯贵人一旁无比细心地替他擦嘴。   直到时过正午,御前的总管太监吴书来才姗姗而来。   皇后不禁一喜,急忙道:“吴公公,皇上可处理完政务了?”   吴书来面有尴尬之色,他笑着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说今儿政务繁忙,所以就不过来了。还说请皇后娘娘与众嫔妃尽情欢饮。”   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间,竟几乎要破裂开来,但是她仍旧勉力保持住了端庄姿态:“自然是朝政最要紧。只是如今秋日天干,还请吴公公为皇上泡一盏菊花茶。”   吴书来道了一声“嗻”,便退下了。   而此时的太极殿中,早已不复方才的言笑晏晏,皇后脸色阴沉着,嫔妃们亦是大气都不敢出,唯独二公主不谙世事,只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打量着一种衣着花枝招展的美人们,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这笑声,却与这太极殿中的气氛,极不相符。   娴妃这时候笑了,她盈盈走上前去,“皇后娘娘,这个时辰太后该吃药了,臣妾想先行告退去服侍太后了。”   皇后咽下胸中一口闷气,冷冷道:“去吧!”   娴妃的举动无疑是更给皇后火上添火,可偏偏皇后需要保持自己贤惠端庄的仪态,所以必须忍下这口气。嘤鸣也忍不住哀叹,这个乾渣龙,分明是故意不来的!政务再繁忙,她就不信,竟会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抽不出来!哲妃已经故去数年,难道真的要永远耿耿于怀吗?   忽的,嘤鸣却瞥见,坐在地下的大阿哥永璜,那张尚且稚嫩未褪的小脸上却浮现起冷笑来,那样的冷笑,冷得森寒,那哪里是一个孩子所该有的?!   哲妃,虽是先帝赐死的,可说到底,也是皇后害死的,身为儿子,大阿哥如何会不恨呢?   唉——   大阿哥永璜已经满十周岁了,虚岁来算就是十一岁了,在这个十四五岁就结婚的时代里,十一岁的孩子,早已不是孩子了。   倒是皇后亲生的二阿哥永琏,已经飞快跑到皇后身旁,他小小的手拉着皇后的衣袖,声音稚嫩清凉地安慰道:“皇额娘,还有琏儿陪着您呢。”   皇后稍稍得到些许安慰,她目光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叹息道:“是啊,皇额娘起码还有琏儿呢……”   这场满月宴,好不容易维持了下去。原本,宴饮之后,皇后还会摔嫔妃、皇子、公主千万漱芳斋听戏,可皇帝没来,皇后如何有这般心情,少不得推说身子不适,便免了漱芳斋听戏的安排了。   嘤鸣不爱听戏,或者是说根本听不懂那玩意,倒是高高兴兴回自己宫去了。陪她一起回去的是常在许茹芸,许茹芸嘟着小嘴道:“真可惜,还因为今儿能听一下午的戏呢!结果只混了顿饭吃……”   嘤鸣被她稚嫩的抱怨语调弄得发笑,便叫小厨房做了精美的甜点和甜酪,这才把许茹芸给哄笑了。   “皇上没去,皇后娘娘哪儿有心情听戏呀。”嘤鸣长长道。   许茹芸手里捏着一块花生牛轧糖,鼓囊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道:“皇上没去,我也有心情听戏!”   嘤鸣忍俊不禁,罢了罢了,终究还是个小孩子。许茹芸的年纪,不过只比大阿哥大两岁而已啊,这般年纪,都够给皇帝当闺女的了!说白了,还是皇帝这种生物太禽兽了。   “不过——”许茹芸歪着脑袋,顺手又抓了一块蛋酥卷,“皇后娘娘瞧着真的很不开心的样子。”   是啊,连许茹芸都看出来,何况是旁人呢。之前的洗三礼,因为嘤鸣的缘故,让皇帝对这个嫡出的女儿加以厚赐,给足了皇后脸面,所以皇后哪里想得到,皇上回来了,却根本没出席二公主的满月宴饮?这简直是打皇后的脸!如此一来,竟还不如不回宫呢!   许茹芸又低声道:“可是,我瞧见,大阿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酒都喝了好几盅呢。”   皇后此番折了颜面,开心的人又何止大阿哥一人呢?   只怕连纯贵人,都是心里暗爽的吧?皇后多年以来,只是以贤德的举止示人,可背地里许多人都清楚她的本性。   许茹芸将那枚香甜的蛋酥卷塞进嘴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道:“真是奇怪,大阿哥的生母,不是皇后娘娘的族妹吗?怎么我瞧着,大阿哥好像很不喜欢皇后娘娘的样子。”   嘤鸣便瞪了她一眼,“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巴吗?这种话要是传扬出去,仔细你的皮!”说着,嘤鸣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许茹芸嘿嘿朝她笑着,又抓起一块切得四四方方的沙琪玛,“还是三阿哥最可爱了,我瞧见他也爱吃沙琪玛呢!”   嘤鸣不禁莞尔,可不是么,许茹芸跟真跟三阿哥差不离呢!都是小孩子!   第89章、册封礼   二公主满月之后,皇后似乎又如从前那般温和端庄了,只是每日去请安,嘤鸣总觉得她那笑只浮与面上,却渗不进眼底,甚至那眼底都带了屡屡寒意。   嘤鸣想着回宫后皇帝对她的宠爱,愈发觉得心里发紧。慧妃被留在圆明园中,直接导致她侍寝的次数大增,其余的庆贵人、金贵人、郭佳常在每月亦不过两三次侍寝罢了,纯贵人与娴妃处,皇帝倒是时常去看看儿女,不过召幸也不过每月一二次,其余的嫔妃就更不必说了,如此一来,她竟有了专宠之势。   白首玄经修炼到了第五重境界,嘤鸣是很高兴。也感受着一日比一日多的妒恨的目光,以及皇后的警惕,这滋味,真叫人愈发坐立难安。   幸好她一直没有身孕,否则只怕皇后连表面的温和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这一日,嫔妃们请了中宫安好,便各自按照位份落座了,皇后微笑着与她说:“舒嫔册封礼的吉日,本宫选定在了十月底,皇上已经允准了。”   嘤鸣只得举止愈发恭顺,低低谢过皇后。   如此果然不消两三日,内务府便派太监送来了嫔主朝服、吉服各自两套,分别都是冬夏各一身,按照规矩,册封礼之日需着朝服戴朝冠,以示隆重,其次的吉服一般是在寻常节令穿着。朝服最繁琐的一身礼服,不但是一身衣服,还包括从头到脚的行头装饰。   嫔的朝冠,二层金顶,每层承金翟鸟,并饰东珠九、珍珠十七。   嫔之朝袍,用香色。绣缕金龙纹、间五色祥云,披领与袖子俱是石青色、片金缘,朝袍下幅绣了色彩明丽的八宝立水纹。   嫔之朝褂,穿在朝袍外头,是石青色加片金缘,衣襟上绣立龙成对,下幅则绣了万福万寿纹。领后缀金黄色丝绦。   嫔之朝裙。是穿在朝服里头的底裙,与朝袍一般,也是用香色。用的是织金寿字缎,边缘亦是用片金,不过格外有加了海龙纹环绕。   其次,着朝服自然要佩戴符合身份的朝珠。以嫔妃的身份,着朝服时需佩戴珊瑚朝珠一盘、蜜蜡朝珠两盘。珊瑚鲜红抢眼、蜜蜡金光通透,搭配上去想必十分增色。   除朝珠外,还有金约(即头箍)、东珠耳饰、领约(项圈)和采帨(佩巾),按照位份高低不同。各有其规制。   孙嬷嬷也帮着仔细查看了一通,这才微笑着道:“内务府送来的朝服和吉服都合乎礼制,娘娘尽可试试看。若哪里不合适,也好叫他们及早改了。”   嘤鸣看了一眼。便叫半夏服侍着穿上那身冬朝服,十月底的时候已经是冬日里了,倒时候自然需要穿这身加了貂绒的冬朝服,还有朝冠也是薰貂的,看上去也是毛茸茸暖和得紧。   因之前内务府就派遣了太监曾经来量了嘤鸣的身段,所以穿上身格外合适,冬朝服略有些肥大,想必是刻意如此,以便里头还能再穿皮草之类的御寒衣裳。一一试过之后,嘤鸣便脱了下来,嘱咐半夏仔细收着,待到册封之日穿上。   过了片刻,皇帝便来了。   皇帝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他含笑道:“朕则了尚书伊尔根觉罗鄂泰为册封正使,鸣儿觉得如何?”   嘤鸣一愣,竟是她嫂子的阿玛?心下不禁一喜,旋即又道:“素来封妃也顶多是尚书为册封使,有的时候还只是侍郎。嫔妾只是封嫔而已,是否太过隆重了些?”似乎当初娴妃封妃的时候也尚书为册封正使。   皇帝摆摆手:“无妨!朕瞧着鄂泰就很好!”   瞧皇帝已然笃定的样子,嘤鸣也是无奈极了。罢了,反正就算皇帝则官职低些的册封使与她,旁人也不见得会消弭了嫉妒之心,如此一来,还不如让皇帝继续表现对她的宠爱与看重好了。左右只要她一直得宠,旁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如此,天儿一日日冷了下来,在皇帝浓厚的宠眷与嫔妃的酸言妒语中,终于到了乾隆三年十月二十三,这一日据说是黄道吉日。可嘤鸣真没看出那里“吉”了!晨起天就阴沉沉的,等到巳时她穿上朝服、带上朝冠,准备去保和殿的路上,便冷风嗖嗖,甚至下起了小雪,幸而她穿得厚实、又乘坐暖轿,这才没被冻着。   保和殿素来是册封之殿,历来封后、封太子都是在此举办,只不过若是嫔妃,就只能在保和殿的配殿行册封礼,亦是嫡庶尊卑之别。   进了西配殿中,册封的正使与副使已经在此等候了,嘤鸣上前跪于方砖墁地之上,聆听尚书鄂泰宣读那文绉绉得叫人完全听不懂的冗长册封诏书,直到跪得膝盖发麻,才又副使端了嫔主金册与金宝给她。然而到此,却不算完全礼成,她还得去皇后的长春宫磕头谢恩,然后在去太后宫里磕头谢恩——无他,因为册文里有一句“仰承皇太后慈谕”,加了这句,便表示她的册封,是经过太后允准的,也表示皇帝对太后的孝顺。——自然了,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如此而已。   被徐晋禄搀扶着起身,便又乘坐肩舆去长春宫。   嘤鸣照着规矩,向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后神态端庄,徐徐训诫道:“舒嫔纳兰氏,笃生名门,德昭珩佩,素娴内则,望日后恪谨持躬,安守妾妃之德。”   嘤鸣再度叩首,谦恭地道:“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微微颔首,又和蔼地道:“自然了,舒嫔还需尽心服侍皇上,若能早日为皇上诞育皇嗣,封妃本宫亦是不吝啬的。”   若她真有了身孕,只怕皇后第一个容不下了,只是嘤鸣表面上只得愈发谦顺,再度叩首谢恩。   皇后这才叫她平身,又嘱咐道:“你需去慈宁宫给太后磕头谢恩,本宫就不留你了。”   嘤鸣忙做万福:“是,嫔妾告退。”   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初冬时节北风呼啸,在这个没有全球变暖的时代里,哪怕是初冬时节,只怕也比得上后世数九日子了。嘤鸣手里捧着的暖炉只残留着少许淡淡余温,早已不足以暖手。可偏偏他在慈宁宫正殿外的月台上已经站着等候了小半个时辰。   暗叹一声,这样的下马威,她如何看不出来呢?只得继续等在冷风里。   唯一裸露在寒风中的手已经冻得冰凉,脸颊上也渐渐透出青色来,嘤鸣想要咬紧牙关,可偏偏牙齿也已经开始打颤了。心中忍不住暗骂,死乾渣龙,你特么非选了大冬天里日子啊!   骂了一通之后,便听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是太后宫里的首领太监常顺。常顺朝她打了个千,道:“舒嫔小主,太后娘娘已经午睡醒了,请您进去呢。”   嘤鸣忙垂首应了,扶着徐晋禄的手背便跟在常顺后头,快步进了殿中。比起殿外的寒风呼啸,殿内真真是暖烘烘铺面而来。清宫里素来有烧地龙的传统,热气自脚下的方砖传来,将整个殿内全都烧得暖和了。   嘤鸣进来才晓得,原来娴妃也在,她正侍立在太后身旁,手里捧着个错金手炉,表情倒是还算温和。   嘤鸣几步上前,便恭恭敬敬跪下磕头行大礼,“嫔妾纳兰氏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额头触在那温热的方砖上,暖意直扑而来,灌入肺腑。只是她在外头冻了个透彻,乍然进了这么暖和的殿内,只觉得头脑一阵迷离,身子竟有些不稳当了。   三跪九叩之后,嘤鸣跪正了身子,等候聆听太后训诫。   太后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身上披着件黑貂大氅,只是眉宇间仍旧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与气势,太后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嘤鸣,低沉而冷肃的嗓音响起:“舒嫔可知,你这嫔位,是皇帝执意要给的?!”   嘤鸣忙低眉顺眼地道:“回太后的话,嫔妾知道,皇上怜惜嫔妾失祜,故加怜悯,赏赐嫔位。嫔妾感激不已。”   娴妃一旁问声细语道:“从前觉得庆贵人很会说话,没想到舒嫔也差不到哪儿去,果然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就是不一般。”   嘤鸣心下一沉,娴妃这番话,看着是褒扬,实则是当着太后面,给她上眼药呢!   太后坐正了身子,面孔也愈发刻板了起来,“哦?怎么舒嫔也是饱读诗书的吗?”   嘤鸣略一思索,便低头道:“回太后的话,嫔妾不曾度过诗书。”   娴妃笑了,“是吗?怎么本宫听说,纳兰侍郎府,可是有专门教导格格的先生呢?”   嘤鸣端跪含笑道:“的确是有。嫔妾玛嬷说过,请了先生,是让嫔妾姊妹认几个字,将来不做睁眼的瞎子,也就是了。”又道:“所以先生并不教导四书,更遑论诗词,只教了嫔妾姊妹女则与女训,另外写几个字罢了。”   太后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女子无才便是德,淑慎郡主看样子很懂礼数。”   第90章、嘤鸣摔“晕”   嘤鸣听了这番话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旋即太后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凛冽:“只是你既然读了女则与女训,怎么竟也敢如此专宠魅惑皇帝?!”   嘤鸣额头瞬间沁出冷汗来,急忙叩首道:“嫔妾不敢!何况皇上从不耽于女色,只一心专于朝政,又岂是嫔妾蒲柳之姿所能魅惑的?何况自古以来,只有昏君才会为女色所迷,明君是断断不会的!”   太后听得眉头一皱,偏生无可反驳嘤鸣的话。若她还继续以狐媚问罪嘤鸣,岂非是在说皇帝是个耽于女色、不专于朝政的昏君了?!   娴妃淡淡一笑,“舒嫔妹妹倒是口齿伶俐得紧。”   跪在地上的嘤鸣急忙躬身道:“娴妃姐姐抬举嫔妾了,嫔妾往日里最是笨嘴拙舌。只是今日仰慕太后娘娘威仪,所以才不自觉得话说得多了些。若因此扰了太后,是嫔妾罪过。”说着,她再度叩首,做足了谦恭姿态。   太后淡淡“哼”了一声,若她真因此而问罪,落到皇帝耳朵里,岂非是她不讲道理了?也因此太后心下万分不快,便训斥道:“舒嫔瞧着是个聪慧的,哀家也喜欢聪慧之人。只是你需记住,哀家最容不得专宠的嫔妃!”   太后这番话说得极为严厉,嘤鸣只得三度叩首,无比谦恭地道:“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面露厌烦之色,便拂袖道:“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是!”嘤鸣顿觉如蒙大赦,急忙起身扶着徐晋禄的手背,躬身退出了正殿外。   殿外冷风刺骨而来,倒是叫嘤鸣清醒了几分。只怕比起皇后。太后才是最难对付的。皇后徒有尊位,可太后却是皇帝的母亲,若太后要为难她,怕是皇帝都不好回护!   嘤鸣心底暗暗一沉,马蹄袖下的拳头已经暗自攥了起来。   她的性子,从不肯做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从来信奉,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今日之事若忍了下去。日后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嘤鸣不禁狠狠咬了贝齿,迎着冷风,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舒嫔妹妹!”只见娴妃推开了殿门。身上多了一件貂绒斗篷,含笑而来,“太后命我特来送送妹妹。”   嘤鸣以一个妩媚生姿的微笑面向她,同时一只脚已经慢慢挪了出去。半步外。便是汉白玉台阶了。   “多谢娴妃……啊!!!”嘤鸣一脚踩空,顿时发出了尖锐的惊呼。而她的身子仿佛坠落的风筝一般,朝着台阶下便扑去。   半夏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想要抓住嘤鸣的衣袍,却只抓住了佩戴在腰间随风吹起的采帨。   刺啦一声。采帨被撕破下来。   而嘤鸣滚在台阶上,几个翻滚,便一头磕在了殿外坚硬冰冷的白石地板上。   顿时。她只觉得脑袋痛得如遭锤击,温热的鲜血顺着额头蜿蜒而下。顺着半边脸颊流出一条曲折的小溪。   嘤鸣回望着月台之上,服侍她的徐晋禄、孙嬷嬷和半夏等人已经冲将下来,唯独娴妃还呆愣着,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嘤鸣暗自冷笑,旋即闭上眼睛,软在地上,痛快地装晕。   接下来,少不得一番鸡飞狗跳,孙嬷嬷和半夏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将她抬出慈宁宫,送进了来时乘坐的暖轿中。   一路急促,很快便回到了储秀宫中。储秀宫如今也烧上地龙了,嘤鸣被抬到了暖阁的暖炕上,温热柔软的被窝,总算让她舒服了几分。她仍旧装晕,只听得孙嬷嬷慌乱地吩咐宫女打热水为她清洗伤口,又是吩咐人去传召太医云云。   嘤鸣一句句听得清晰,在一片匆乱中,皇帝也驾临了。   嘤鸣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鲜血,额头上更是一片血肉模糊,皇帝瞧在眼底,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他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冷冷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舒嫔怎么会摔倒了?!”   孙嬷嬷叩首道:“回皇上,我家娘娘是从慈宁宫正殿出来之后,不甚踩落了台阶,才磕破了额头,摔晕过去的。”   皇帝眉心一蹙,慈宁宫正殿外的台阶有多高,他这个日日去请安的皇帝自然最清楚!!旋即,皇帝怒斥道:“混账东西!你么这么多人,竟护不舒嫔一人吗?!”   孙嬷嬷急忙道:“皇上容禀,奴才们原本是侍奉在册的,可娴妃娘娘从正殿出来,要送送娘娘。月台上不甚宽敞,奴才们自然只得退避两侧。是以才来不及护着娘娘!”   一道青筋在皇帝的额头暴起,“娴妃?!!”   此刻嘤鸣都不得不佩服孙嬷嬷说话的水准了,那些话里她没有半分胡说,可却轻而易举地叫皇帝迁怒了娴妃。甚至怀疑,嘤鸣不是不慎失足!   皇帝立刻质问道:“就算如此,舒嫔怎么会无缘无故踩落了台阶?娴妃既然在旁,为什么没伸手拉她一把?”   “这……”孙嬷嬷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皇帝又怒问:“还有舒嫔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如今已经是午后了,底下汇报,鸣儿在长春宫只呆了两刻钟便出来了,算个时辰,竟是在慈宁宫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   孙嬷嬷低声道:“我家娘娘去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小憩,故而等了半个时辰才进殿,而后太后又多训诫了一会儿,所以……”   皇帝眉心怒火攒用,也就是说鸣儿在慈宁宫竟是跪了半个时辰?!跪了这么久,脚下自然不稳当!若有奴才搀扶着尚可,可偏偏,娴妃这个时候出来相送!!哼!!这就是她的额娘和表妹,一个比一个工于算计!!一个比一个心肠歹毒!!   这些年,凡是他宠爱的,太后和娴妃就非要针对!!从前是慧妃,如今竟是鸣儿!而且竟是愈发过分了!!真当他这个皇帝是个摆设吗?!!   心里的火不禁越涌越盛,皇帝的拳头已然攥得咯咯作响。怒至无可忍耐之时,只听得“碰”的一声,原来是皇帝把自己拿在手上的那串红翡翠佛珠给摔在了地上,顿时拇指肚大的红翡翠珠子散落一地,叮叮咚咚作响。   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齐齐附身下去,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候,太监小林子弓着小心翼翼走了进来,道:“皇上,太医来了。”   皇帝深深呼吸了几下,才道:“传!”只是语气里仍然火气四溢的。   太医院的三位太医来的时候,不消多看,这殿内的气氛便只不对,于是一个个都提起了精神,万分恭谨。   嘤鸣还是那样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三位太医轮番诊脉之后,便对皇帝回奏道:“舒嫔娘娘头部遭受重击,想必是晕倒的主因了。娘娘失血有些多,不过脉象上看,不算太严重,过些时辰便会醒来。只是娘娘的脉象上似乎有些寒气侵提,许细细调养才是,在此期间,切勿再受寒风。”   皇帝脸色这才好了些,手一挥,便叫太医替嘤鸣包扎额头,并下去开药方子了。   斥退了殿内无关人等,皇帝眼底浮现浓浓的怜惜之色,他侧身坐在床头,看着额头已经被白纱布包裹好的嘤鸣,长长地叹息:“鸣儿……朕才半日不见你,你便成了这般模样。”说着,语调竟有些哽咽了。   徐晋禄几步上前,低声禀报道:“皇上,娴妃娘娘来探视,如今已在殿外等候。”   皇帝冰冷的眼底狠厉的扫过,他声如怒狮之吼:“叫她滚!!!”   皇帝这一声,嗓音极大,区区的殿门如何能够阻挡,因此立在殿外寒风青雪中的娴妃立刻便听了个真真,娴妃脸色瞬间白了下来,眼底不禁带了几分委屈之色。舒嫔滚落台阶,又怎么能怪在她头上呢?她站不稳,是太后让她跪了那么久的,关她何事?当时在月台上,她距离舒嫔最近,当时的情况,她的确可以一把拉住舒嫔的,可是娴妃犹豫了,若是她拉一把,若是一个不慎,弄不好连她也会一起滚落下去!所以,娴妃这一犹豫,舒嫔已经摔下去了,摔得头破血流。娴妃自己也愣住了,愣是呆傻了半晌,知道听闻皇上飞奔去了储秀宫,娴妃这才后怕,赶忙想要来弥补一下。   可惜,皇帝不给她弥补的机会,直接叫她“滚”。   徐晋禄笑眯眯走出了殿外,“娴妃娘娘,您看这……皇上心情不大好,不如您改日再来?”   娴妃脸上青红交加,万分难堪,转身便拂袖而去。   徐晋禄看着娴妃的背影冷笑了笑,便又是一副笑眯眯的弥勒佛面孔,他快步回到殿中。   皇帝一手执着嘤鸣柔软的、冰凉的小手,冷声问道:“她走了?”   徐晋禄腰身躬得如虾米一般,“是,娴妃娘娘走了。”   皇帝冷冷哼了一声,“若她肯跪在殿外请罪,兴许朕还会考虑宽恕一二!既如此……”皇帝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只冷冷怒哼一声。   徐晋禄暗笑,以娴妃的傲气,如何肯跪在比自己位份低的舒嫔的储秀宫殿外请罪呢?哪怕知道皇帝已然震怒,可还是拉不下那张脸。   第91章、皇帝生母   储秀宫暖阁内,地龙烧得暖煦,嘤鸣躺在温暖的火炕上,很快便浑身暖透了。于是便适时地、幽幽“醒”来。   “鸣儿!”皇帝的嘴唇已经微微颤抖,丹凤眸子深处有某种压抑不住的情愫涌动。他攥着嘤鸣那还带着三条肉色疤痕的手,攥得愈发紧了几分。   嘤鸣目光朦胧,凝望了皇帝数息之后,才低弱地幽幽问:“我……这是怎么了?”她纤细的柳叶眉卷簇了起来,左手不由地扶向自己的额头,“头好疼啊……”   皇帝却急忙一把按住嘤鸣的左手,柔声道:“别碰!才刚包扎好,若是碰裂了,可怎么是好?”   嘤鸣露出了呆滞的神色,旋即又恍然大悟,“是了,我方才……从慈宁宫的台阶上摔了下来。”——摔着脑袋里的人,自然不清晰,而她如今的这番演技当真算得上毫无漏洞了。   皇帝握着她的双手,眼底的怜爱与愠怒交加,“朕今早才与你分开,没想到过了半日,你便了这个样子!早知道,朕就陪鸣儿去慈宁宫了!”   嘤鸣被窝里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之下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是嫔妾自己不小心,怨不得旁人。”   皇帝却铮铮道:“你什么都不必说,朕心里清楚!!”说完这句话,皇帝狠狠咬了牙齿,“皇额娘她——就是见不得朕有个称心如意的人!!从前是高氏,如今竟换了你!朕原本以为,以鸣儿的家世门第,哪怕看在淑慎郡主的份儿上,皇额娘总不至于做得太过!如今看来。竟是朕错了!!”   嘤鸣急忙摇头:“太后虽待嫔妾严厉了些,可也没做太过分的事。是嫔妾自己不中用,才跪了一会儿,就腿脚发软,竟没站稳,生生踩落了台阶摔了下去。这件事,是嫔妾自己不小心。”   皇帝深深摇头。“前因后果朕都早已了然于心!!皇额娘她明知道。你才行了册封礼又叩拜了皇后,早已是疲惫不堪,却生生将你晾在殿外风口足足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进了殿。却又叫你跪上了半个时辰!这就是朕的皇额娘!!”说到最后,皇帝已然面有恨恨之色,“朕的皇额娘,是什么脾性。朕自己最清楚!!先帝在世的时候,她就没少有这些手段威慑打压先帝的嫔妃!!如今做了太后了。竟还不消停,竟用在朕的嫔妃身上了!!”   嘤鸣垂下眼睑,太后与皇帝的母子情分本就单薄,如何经得起挑唆?何况太后那般孤傲。更是倍于娴妃!她只记得自己是皇帝母亲,却忘了皇帝才是这天下主人,哪怕她是皇帝的母亲。也必须好生维系母子情分,否则早晚有一日。情分终究会被消耗殆尽!   嘤鸣叹息道:“太后毕竟是皇上的母亲啊。”   “母亲?”皇帝露出冷笑之色,“有时候,朕都怀疑,她真的是朕的母亲吗?!!”   皇帝的怒吼声,响彻整个殿宇,让嘤鸣小心肝一颤。皇帝应该只是无心的一吼,只是发泄心中的不满罢了,可这句话却勾起了嘤鸣心底深处一个早就有过的怀疑:太后真的是皇帝的母亲吗?或者说,太后真的是皇帝的“生母”吗?!!   按照太后如今的年岁推算,皇帝出生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多岁了,且不说这个年纪的妇人本就不易有孕,何况那是她已年老色衰,当时先帝最宠爱的明明是刚刚进府的侧福晋年氏,也就是后来敦肃皇贵妃,可她却再度有了身孕,还一举生下儿子。这一切,本身就有着不合理之处。至于那个历史记载的才是乾隆帝生母的钮祜禄氏,嘤鸣选秀前私底下曾问过孙嬷嬷,孙嬷嬷说钮祜禄氏早在先帝爷藩邸的时候,也就是康熙五十年就因病故去了——也就是乾隆皇帝出生的那一年。   杀母夺子。   这四个字浮现在嘤鸣脑海,却也只敢深藏在脑海里。以她看,太后很可能是重生的。   皇帝咆哮声再度响起:“天下间又这样的母亲吗?!她心里唯一的儿子只怕是早夭的端王吧!!”   端王,是雍正嫡长子弘晖的追谥封号,这是太后第一个儿子,可惜八岁就夭折了。后来乾隆登基,追封了这个嫡长兄为端亲王。   皇帝面孔下暗藏的暴怒已经渐渐涌上来,他抄起搁在床头月牙桌上的珐琅三足小熏炉便狠狠摔在地上,碰的一声巨响,熏炉碎裂开来,一如此刻皇帝爆裂般的情绪,“朕给足了她尊荣,给足了乌拉那拉氏一族荣华富贵!!可是她却永不知足!!她到底还想要什么?!难道非得要朕废了皇后、改立娴妃为后,她才会满足吗?!!!”   嘤鸣从未见过他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傻了眼。太后与娴妃企图,太明显了,连她都看得出来,皇帝又怎么会看不出呢?所以这么多年,皇帝一直不宠爱娴妃,甚至与慧妃与之并封为妃——这与其是说宠爱慧妃,不如是说在发泄与太后与娴妃姑侄的不满。   皇帝狠狠攥着拳头,眼底渐渐充血,他怒吼如累:“她们背地里做的那些腌臜事情,以为朕都不晓得吗?!!太后是朕的亲额娘啊!!当年柏氏腹中怀是朕的骨血啊、也是她的亲孙儿啊!!”   嘤鸣瞬间愕然了!!柏氏腹中怀着……太后的亲孙儿!!这句话——   她的确猜测到,柏氏的孩子未必是慧妃所害——甚至她怀疑过是皇后所为、是娴妃所为!唯独没有怀疑过可能是太后所为!!   可是,太后她与柏氏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加害柏氏腹中孩子呢?!   豁然,嘤鸣脑海中一片了然,柏氏当初是慧妃宫里人,若出了事儿,慧妃首当其冲!这是太后的目的之一,其二——太后一直想让皇帝过继一个儿子给端亲王弘晖为嗣!只可惜她嫌弃三阿哥的出身,又知道皇后嫡子断无可能,而大阿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对生母有很深的感情,若有别的选择,她不会选择大阿哥出继,这样反倒会帮了皇后!!   渐渐,嘤鸣只觉得骨头都发冷了!!   太后……她果然才是这宫里最城府狠毒的女人!!若非她已经老迈,若非皇帝与她不亲近,只怕连皇后都应付不得了!!   皇帝歇斯底里之下,怒血上涌,竟是没有顾忌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这就是朕的皇额娘!!叫朕如何去孝顺这样一个母亲!!凡是朕所喜爱之人,她必要处处为难!!她难道就丝毫不考虑朕的感受吗?!若非身为帝王当以孝治天下,朕岂会如此容忍?!朕——”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渐渐低沉压抑了下去:“朕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憋屈得紧!!”   嘤鸣看得到,他已经发泄完了,便伸出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然后就那样什么都不必说,只有一双带着安慰微笑的眼睛看着他。   皇帝亦回头望着嘤鸣,脸上与眼底的暴怒也渐渐散去,他心下感动,便一把将嘤鸣抱在怀中,“鸣儿,还好朕遇见了你,还好……有你在朕身边。”   嘤鸣柔声道:“嘤鸣会永远陪伴在皇上身边,也会永远陪伴在罗宝身边。”——她知道此刻皇帝心中必然感怀,所以一咬牙,便加了后头那句。   果然,皇帝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抱得她更紧了几分,他用自己带着胡茬子的下巴轻轻蹭着嘤鸣的脸颊上,唇齿间几度吐息,方才怜惜地道:“鸣儿,朕原想着,让你进宫,给你荣宠,朕一心想要待你好,可你才进宫不过半年,就几番受伤。明刀、暗箭,却都一个个冲着你来!!”说到此,皇帝又渐渐浮起三分怒容。   嘤鸣柔柔道:“这些,嫔妾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当初,皇上宠爱慧妃的时候,慧妃的日子想必也与嫔妾一般吧?”   皇帝点了点头,“慧妃也遭到太后厌恶与为难,可比起你多次受的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嘤鸣伏在他胸口道:“如此说来,皇上宠爱嫔妾,更胜过慧妃以往。”   皇帝柔声道:“慧妃自然是不能跟鸣儿比的。”旋即,皇帝抓住她的肩膀,目光凝聚成一条线,直视这她苍白的面庞:“鸣儿,朕是天子,从今往后,朕绝不会再叫你受旁人半点委屈!哪怕是太后,亦不能!!”   嘤鸣心底里暗笑了,太后竟也成了“旁人”了。只是,忍不住心下又了那么些微的感动……身为帝王,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极难得的了。虽然,她无法把皇帝当成自己的丈夫,但或许可以考虑依靠他……   虽然,她也明白,皇帝这番诺言,只怕很难做到。只要在宫里一日,又怎么可能不在嫔妃争斗中受到欺侮?她只是皇帝的妾妃啊!上有太后、皇后,还有娴、慧二妃,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她竭力应对,也少不得又用了苦肉计。纵有皇帝百般回护,能如此,已经是极限了。   但皇帝这番好意,终究叫她心头一暖。于是,伸开手臂,环住他的腰,久久的埋在她怀中,久久地无言。   第92章、药方   皇帝是入夜之后,看着她睡下了,才离开储秀宫的。若非有先帝爷定下的祖制,皇帝也事宁愿留宿在储秀宫的。只是此时皇帝想必也明白,不能再给太后诘难嘤鸣的借口了,他之前不过是多召幸嘤鸣侍寝几日,太后便那般丑态,若他真留宿,为了嘤鸣坏了规矩,只怕前朝便会有人上折子弹劾了。   因皇后已经派陈嬷嬷告知,免了嘤鸣的请安之礼,嘤鸣也便睡了个日上三竿才起床,直到后殿的柏贵人前来探视,嘤鸣这才更衣洗漱。   柏贵人从来是异常稳重的,可今日神色间却颇有几分怜意,甚是有几分同病相怜。   嘤鸣心中明白一切,便遣退了身边伺候的人,与柏贵人独自私下相谈。   嘤鸣直截了当地道:“贵人可想过自己日后如何处身宫闱吗?”   柏贵人面有垂暮之色:“左不过就这样,安安静静过完后半辈子就是了。”   嘤鸣凝眸看着她那落寞憔悴的容颜,声音沉沉问:“难道贵人——不想给自己的孩子报仇吗?!”   柏贵人面色一僵,旋即低低叹息了一声:“婢妾的仇,报不了。”   嘤鸣笑了:“因为是太后,所以报不了?”   柏贵人瞬间变色,她那原本就苍白的面孔上此刻已经露出惊愕的土色,“娘娘怎么知道的?!”——话一出口,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方才她的话,分明是不打自认呐!   嘤鸣只微笑着,却不告诉她自己因何得知,“本宫与贵人同处一宫这么些时日。深觉贵人品性过人,是个可以信任之人。所以也希望,日后能与贵人一起相互扶持。”——是啊,她也该有个帮手了,许常在年纪太小太单纯,庆贵人也帮不上大忙,而柏贵人。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柏贵人摇了摇头。她自嘲地道:“婢妾孱弱之身,如何还能去博皇恩盛宠?”   嘤鸣笑着道:“贵人还年轻,只要有心。本宫为你请来太医,仔细调养也就是了。”   柏贵人再度摇头:“就算能调养好身子,又有何益?婢妾的身子自打小产之后,便已不能再生养了!”   见柏贵人竟然说出这般隐秘之事。也叫嘤鸣吃了一惊,柏贵人容颜仿佛枯叶一般憔悴。她苦笑着道:“否则婢妾何以为何偏安一隅?若能再有生养,婢妾又何尝愿意一辈子膝下空虚、孤老终生?着实是这辈子已然没有了丝毫盼头!如此一来,又何苦去博皇恩圣宠呢?婢妾小产之后,皇上原本说。让婢妾与金贵人或者是纯贵人同住一宫,互相照应的。婢妾当时便拒绝了皇上的好意,宁愿避居在储秀宫后殿。求的不过是后半生的安宁罢了。”   嘤鸣便问:“贵人怎的如此笃定自己不能再生养了?”   柏贵人苦笑着道:“好几位太医都那个说了,还有假吗?何况婢妾的身子。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嘤鸣仍旧带着微笑:“或许太医没有说谎。只是,天下的灵方妙药多了去了,贵人这般年轻,怎的不再试试看?”   柏贵人一怔,眼底突然冒起了一丝希望的火星,但这丝火星旋即便湮灭在了幽深的瞳仁底,“何必再报以希望,只怕最终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嘤鸣再也不卖关子,直接对她道:“不瞒贵人。本宫的额娘瓜尔佳氏,生育了本宫长姐之后,也是产后大出血,险些丢了性命,当时不少大夫都说她亏损太大,此生再不能生养了。可后来,本宫的额娘在拜佛烧香的时候,遇见一个神僧,神僧见额娘虔诚,故而赠她一纸妙方,额娘依方调养,最终果然养好了身子,又生下了兄长、本宫和两个妹妹(三妹夭折)。”   柏贵人被嘤鸣这番有鼻子有眼的话蒙得一愣一愣的。嘤鸣这话自然是半真半假,她额娘生英容的时候才特么十六岁,自然产后伤身,也是调养了足足七年才又生了修齐。   嘤鸣不再说半句废话,直接走到书案跟前,拿起狼毫,墨出一砚的浓墨,便开始书写药方——自然是她祖父兰石医经妇人卷中的第一个方子,祖父兰石的医术,堪称后世的翘楚,只可惜后继无人,只留下一部医经。嘤鸣只是囫囵吞枣地背诵下大半,可她到底没怎么学过中医,也不会把脉,只不过按照症状,这个方子是专门治疗妇人阴虚亏损,非常有效。按照亏损程度的不同,轻则服用一年半载,重则三年,基本上也都可以痊愈了。   记得她小的时候,祖父兰石就经常用这个方子抓了药给求子妇女,效果甚是显著。   此方所用药材甚多,君臣佐使,足足五十多味药,其中不乏珍贵的人参、灵芝等药,也还有当归、枸杞子这种便宜药,嘤鸣娟秀的小楷足足写了一大张,这才写完。   嘤鸣捧这药方,轻轻吹干墨迹,然后递给神情已经难掩激动的柏贵人。   久病成良医,柏贵人吃了这么多苦药,自然也是懂得少许医理,她低头看着药方,虽不甚明白,却也隐隐觉得这东西起码不会有害!只是,柏贵人看着那里头打头的几位珍稀药材,不禁面露苦色。   嘤鸣看在眼底,自然心中了然,柏贵人如今失宠,太医院也只是拿旧日的方子给她抓药罢了,想要换上用如此多珍贵药材组成的药方子,简直是痴人说梦。太医院那地儿,何尝不是拜高踩低的?   嘤鸣笑着道:“这药方贵人不妨拿回去好好斟酌一下,若觉得可以一试,不妨与本宫说。左右本宫身子也虚亏,倒时候每日叫太医院拿两副药,咱们一块吃就是了。”   嘤鸣这番话,可真真是给足了柏贵人脸面了。柏贵人心下难免激动,忙朝着嘤鸣见了个深深的万福:“多谢娘娘,若真能调养好身子。婢妾此生必当铭记娘娘恩德,永不敢忘。”   嘤鸣忙搀扶起柏贵人,笑呵呵道:“贵人言重了。”——反正她是不敢有孕的,可若没有孩子着实根基不稳,所以叫柏贵人生个孩子,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人人都知柏贵人是她宫里人,日后就算她生了阿哥公主。进了嫔位。那也是和她一条阵线上的人。柏贵人的品性,也是这宫里少有的可以相信之人。   如此,过了三五日。嘤鸣停了治风寒的药,只是额头上伤才刚刚结痂,还需好好将养。这一日照旧是皇帝安排的原判章清涧以及另外两位太医前来给她请平安脉,并更换额头伤药。   嘤鸣便趁机拿出了那个药方。哦,自然是重新写了一遍的。隔着帘子,嘤鸣歪在昼榻上,手上捧着个暖烘烘的南瓜型手炉,徐徐道:“这是本宫的额娘在世的时候求来的药方。据说对调养女子阴虚亏损十分有效,本宫也不怎么通晓医术,所以请太医看看。是否可以照着这个方子吃药?”   章清涧道:“容臣与两位同僚斟酌片刻。”   嘤鸣徐徐点头,抚摸着火团那愈发柔顺的红毛。眯起了眼睛假寐歇息。   章清涧也算是太医院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了,据说他还是皇帝的人,因此嘤鸣也放心得下此人。   兰石医经中记载,这个方子唤作九珍补虚汤,因里头有九味珍稀药材,故得此名。除了上好的长白山野山参与野生灵芝之外,还有冬虫夏草、鹿茸、牛黄等多味滋补药材。   这个药方甚是繁杂,饶是章清涧医术高超,也足足与另两位太医辩证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给出结论,就是这个药方很好,可以每日抓来吃。   太医院开的药,都必须留下案底,这方子自然也不例外,章清涧抄了一份带回去,既是照着抓药、也是做备案之用。   果然,傍晚十分,两幅药包裹在牛皮纸中就被送来的储秀宫。嘤鸣只说要自己检查一下,便斥退了身旁伺候的人,其实她是想把里头的药换成自己药园世界的药。   药舍小屋里,嘤鸣看着那鳞次栉比的药斗子,睨了一眼火团,“抓药去吧。”   之前,她自己配药,少不得踩着梯子上上下下,但是现在好极了,有了火团这个灵敏的活物,由她抓药,可比嘤鸣自己爬上爬下的快多了。   火团摇着大尾巴,传音道:“那我要吃一株药舍后的人参!”   比起灵芝的缓慢繁育,人参繁衍后代就快得多了,嘤鸣上辈子种植在屋后的几粒长白山野山参种子,如今已经繁衍成了一片。因此嘤鸣也不吝啬,直接挥手道:“没问题,待会自己去拔了吃!”——就跟把萝卜似的。   火团一听欢喜极了,立刻上蹿下跳,按照药方,一个个扒开药抽屉,用嘴叼着药跳下来搁在桌上,不一会儿,药就都拿齐了。而且火团有个很厉害的本事,旁人拿药少不得得仔细称量,而它嘴巴一刁便清楚分量,简直比称还要精确。   只可惜,药材不只是生长在土地上,还要很多取材于动物身上,譬如说鹿茸、譬如说熊胆蛇胆之类的。药园世界无法养殖……或者是药园级别太低,所以才没法养殖的?   可迄今为止,药园升级,也便是那次将朱果灵树移栽进来。   现在朱果灵树已经在药井旁边枝叶葱郁了,火团在枝桠间搭了一个小窝,每日晚上都要来这里睡觉。   话说当初分给火团一枚朱果,而另一枚被她保存在药舍小屋里,至今都没吃呢。不是嘤鸣不嘴馋,而是她想等自己筑基以后,用仙鼎炼制一炉蕴灵丹,这玩意可比单纯吃朱果来得有用多了。   唉,可惜到现在也只是练气五重而已。似乎是每进一重,难度都要加倍,看样子没个两三年是突破不了的了。   嘤鸣这番叹息要是让她那位素未谋面的自创了白首玄经的道长听见,估计要羡慕嫉妒恨了。半年就修炼到练气五重,顶多三年既可筑基,这样简直的乘火箭一般的速度了!!   第93章、迁怒娴妃   这一日清晨,嘤鸣给自己手背上和额头上分别涂抹了生肌红脂膏,半夏便端了九珍补虚汤上来。   嘤鸣看着那乌漆黑的药汁,便口齿发麻。就算是药园世界里产出的药材,也没法不苦啊!!嘤鸣盯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作茧自缚了。叹了口气,只得端起药碗,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九珍补虚汤虽好,可却苦进了人骨髓了。   半夏见状,急忙捧了甜酪奉与嘤鸣,嘤鸣二话不说,大口大口咕嘟咕嘟灌下。   半夏微笑着道:“娘娘是该好好调养一下身子了,您承宠这么久了,都没有喜讯呢。”   嘤鸣黑线了一通,连半夏都以为她是想怀孕才喝这苦药汁的了?!不过想到柏贵人现在跟她一样,嘤鸣心里也就好受了点。不过柏贵人喝的药,只是每隔两三天才用一次药园世界里的药材而已,毕竟药园没多大,产出的药材也不多,着实禁不起两个人日日消耗。   压下了口里的苦药味,便听徐晋禄禀报说皇帝来了。嘤鸣只得出殿门相迎,这几日她虽然不能侍寝,但是皇帝日日都要来,因此无论是内务府还是太医院都巴结得很。   皇帝笑着打量着嘤鸣,那笑容里却比往日多了点揶揄的味道,他低声道:“昨日章清涧回禀朕,说你再吃滋阴补虚的药?”   嘤鸣一愣,瞬间脸上尴尬了,尼玛,连皇帝都觉得她是盼子心切了!!   看着嘤鸣那副窘迫的模样,皇帝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一通。   进殿奉了茶给皇帝,便听皇帝正色对她道:“今日御史弹劾工部侍郎五格贪污纳贿。朕已将他迁为工部员外郎了!”   嘤鸣顿时傻愣住了,五格?谁呀?关老娘屁事?   看着嘤鸣那副呆呆傻傻模样,皇帝只得解释道:“五格是娴妃之父。”   “额……太后娘娘的兄弟?”嘤鸣不由脱口而出。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   也就是说皇帝把他舅舅从二品的侍郎直接贬成了五品的员外郎!!这降职的速度,简直比云霄飞车都快!!皇帝这个外甥啊,还真是有够坑舅的!   嘤鸣暗想着,却沉默了下来,那日皇帝在她这里歇斯底里地咒怨了太后一通。之后却再没有任何反应。嘤鸣原以为皇帝已经将此事揭过了。没想到——他竟动用了前朝的政治手段!直接把娴妃之父、太后的兄弟给一巴掌拍成五品的中下级官员!!   “可是,这样一来……太后和娴妃是否会为娘家人求情?”嘤鸣轻声问道。   皇帝冷哼了一声,“这是朝政!!何况。朕也没冤枉五格!哪怕是太后也不得干政,更何况是娴妃!!她若敢……”皇帝再度冷哼了一声,眉心里透出阴郁之色。   是啊,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一条铁律,尤其是摊上乾隆这种权欲强烈的皇帝。谁也别想逾越这条界限!嘤鸣也不禁暗暗想着,以后自己也千万不能越了界。   可是皇帝才刚说完那番话,王钦便躬身进来禀报:“皇上,娴妃娘娘求见。”   皇帝的脸瞬间更冷了几度。   嘤鸣忍不住为娴妃默哀。她倒是可以理解娴妃的孝顺自己阿玛的心思,只可惜……她激动之下,竟是一头撞到皇帝枪口上了。或许……皇帝就是请等着娴妃撞上来。只要她说出半句为五格求情的话,便要落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皇帝便可以惩治她了。   嘤鸣暗笑了一声,这后宫之地,原来不只有她们会算计,皇帝也会。   果然,皇帝吩咐王钦将娴妃传了进来。   娴妃今日的模样,早已不似嘤鸣册封之日去慈宁宫请安时候的华贵仪容了,竟是连眼圈都红了,她看着皇帝,面带哀求之色,便跪了下来,当口便哽咽着道:“皇上,臣妾阿玛素来忠心耿耿,那些个汉人御史根本就是污蔑啊!”   嘤鸣不禁摇了摇头,这会子时辰,看样子娴妃还没来得及去太后宫里伺候太后吃药,就听闻了自己阿玛被贬为五品员外郎闲职的消息,否则以太后的城府心智,必然会劝阻娴妃。   娴妃才说了那么一句求情的话,皇帝便冷冷道:“娴妃乌拉那拉氏,擅自干政,有失宫妃之德,即日褫夺协理六宫之权,撤去绿头牌,自行思过!”   娴妃如何想到,皇帝竟然直接下口谕惩罚,整个人跪在地上都愣在了那里,眼里犹自带着不可置信之色:“皇上……”   皇帝冷冷道:“退下!回去思过!”   皇帝这般的冷漠薄情,让娴妃瞬间眼泪都掉了下来,她哀嚎道:“皇上!!您就算不顾念臣妾多年侍奉,好歹也要看在阿玛他是太后的亲兄弟、您的亲舅舅的份上啊!”   “住口!!”皇帝直接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掷在了地上。   缠枝莲珐琅茶盏在娴妃膝盖旁爆裂开了,生生飞溅了她一身滚热的茶水,娴妃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啊——”,脸上满含了惊惧与哀恸。   皇帝却毫不怜惜,他怒斥道:“前朝的事,又岂是你可以随便插嘴的?!!难道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了?!滚回你的景仁宫,朕不想看见你!!”   娴妃身躯颤抖,想要再开口,却被皇帝冰冷的目光瞪了回来,顿时她浑身瘫软在了地上,低低抽噎了起来。   皇帝露出一抹厌恶之色,便吩咐王钦:“将娴妃押回景仁宫!”   “嗻!”   娴妃就是这般狼狈地被押送回了景仁宫,从西六宫的储秀宫到东六宫的景仁宫,这一路上,不知被多少嫔妃乃至宫女太监看了笑话,皇帝严惩娴妃的口谕也很快晓谕六宫,一时间娴妃已然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了。   娴妃本就不得皇帝宠爱,如今又失去了协理六宫之权。还被皇帝撤去了绿头牌,竟有几分从云巅贬落尘埃之势,连带着连娴妃所出的大公主博西勒也不怎么受待见了。   天渐渐冷森,御花园的梅花凌雪而开,嘤鸣披着皇帝的玄狐皮大氅,跟在他身旁一起出来赏梅,趁着雪霁之后阳光甚好的午后。一朵朵梅花开得宛若红云。幽香更是凛冽扑面而来。   直到傍晚十分,皇帝才牵着她的手,打算折返回储秀宫。可路走到一半。却见暮色深处,有女人的争执之声,隔着枝桠,只依稀看到一抹亮光。那似乎是什么灯笼亮着,再略走进了几步。才看见那是一盏些满了各式各样福字的百福孔明灯。   而争执的两个人正是多日未见的娴妃,还有更多日未见的……贵人索绰罗氏。娴妃一如往常衣着华丽,如今她失宠实权,似乎却打扮得更比从前华贵了。大约是生怕被人瞧不起吧。   而索绰罗氏,似乎是禁足的日子不好过,穿得也素淡了许多。衣衫也甚是单薄,人也瘦了许多。薄薄的水红色旗服包裹着她纤细的腰肢。索绰罗氏面孔倔强地护着那个百福孔明灯,语气却已有哀求之色:“今日是婢妾阿玛的生辰,婢妾身在宫中不能进孝道,只不过是写了百福,做成许愿灯给他老人家祈福罢了!娴妃娘娘何苦为难婢妾?!”   娴妃冷哼了一声,满脸的狠厉之色:“你放不放许愿灯跟本宫没关系!但是你胆敢触犯禁足令,走出景阳宫,本宫就不能容忍!!”   索绰罗氏一咬牙,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只要娘娘让婢妾先放费了许愿灯,婢妾违反禁足令之事,愿听凭娘娘处置!”   娴妃勾唇冷笑,她瞥了一眼那孔明灯,忽然道:“本宫记得,你一个小小贵人份例里头可没有笔墨纸砚,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写了百福制成孔明灯的呢?”   索绰罗氏跪在雪地里,忽然脸色一白,“婢妾、婢妾……”   “本宫看,是你偷来的吧?!!”娴妃突然大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嫔妾偷窃是什么罪名吗?!”   索绰罗氏慌忙摇头,“不、不是的!不是婢妾偷来的,是嫔妾拿了一只金簪跟掌管文房用度的嬷嬷换来的!”   娴妃再度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便是私相授受了?!”   索绰罗氏瘦削了的小脸瞬间惨白。   娴妃狞笑了一声,“看样子是被本宫说中了!来人!将这个私相授受的贱婢押去慎刑司处置!!”   嘤鸣一愣,娴妃还真是糊涂了,慎刑司是处置时犯错宫女太监的地方,嫔妃怎能被押去慎刑司受罚呢?更何况,娴妃如今已经没有协理六宫之权了,莫说是个贵人,哪怕是只是个七品答应,她也没有权利处置!!   皇帝已然露出怒容,当即呵斥道:“娴妃好大的威风!!”——娴妃服侍皇帝多年,皇帝虽觉得她性情不够温顺、处事也不够宽仁,可终究是要念在大公主份儿上,给她几分体面。故而当初皇后有孕,太后提出让娴妃协理六宫之事,皇帝才没有反对。   后来因嘤鸣在慈宁宫受伤之事,皇帝心中怨恨太后,可偏偏太后是他的母亲,一个“孝”字压得他憋屈难受,无可发泄之下便迁怒到了娴妃头上,他忍不住怨娴妃任由太后为难嘤鸣、更怨娴妃眼睁睁看着嘤鸣受伤而置若不见。   因此皇帝授意御史弹劾娴妃之父乌拉那拉五格,并趁机将其职位,这与其说是为难娴妃,不是若是警告太后,他是要警告太后,他才是皇帝,就算不能对太后不孝,但太后的兄弟也是他的臣子奴才,前程、荣华、乃至性命都由他这个皇帝掌握。   娴妃为父求情干政,倒是有些撞到皇帝枪口上,皇帝才借机褫夺了太后好不容易为娴妃争取到的协理六宫之权,还顺带着撤了她绿头牌,便是要叫太后和娴妃知道,不只是前朝,后宫所有人的命运都是由他这个皇帝掌握的。   之后,皇帝眼见着娴妃总算消停了几分,太后也没敢为兄弟求情,便有意恢复娴妃的绿头牌,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第94章、瑞贵人   冬日的傍晚甚是冷肃,白雪皑皑的御花园角落里,夜空之中,一盏祈福的百福孔明灯冉冉升起,仿佛是黑暗中的启明灯一般。   嘤鸣亦是不能忘怀那日傍晚所发生的事。索绰罗氏终究还是起复了,踩着她原本的主子娴妃的头,以一副受到娴妃欺凌的姿态重新获得皇帝的宠爱。   那一晚,洁白的雪地上,索绰罗氏伏跪在地,她看到皇帝走来,露出了与娴妃一般的惊讶之态,唯一不同的是,娴妃是惊慌恐惧,而她是惊喜交加。   当时嘤鸣没有陪同皇帝上前,反倒是身子一侧,躲在了假山石后头,透过假山石的缝隙,看着跪在地上请安的娴妃与索绰罗贵人。   “皇上……”娴妃嘴唇一颤,她看这索绰罗氏那一脸的惊喜以及那将皇帝视若救星一般的盈泪之态,忍不住急忙道:“皇上,索绰罗氏与宫人私相授受,被臣妾人赃并获……”   可皇帝如何由得她把话说完,一记带着寒芒的目光扫过去,直叫娴妃倾诉戛然而止,皇帝冷斥道:“此事与你何干?!”   娴妃喉咙一梗,“臣妾……”   皇帝冷哼一声:“朕之前才褫夺了你协理六宫之权,就算索绰罗氏私相授受,你有什么资格处置?!”   娴妃一时间竟无言辩驳。娴妃自己何尝不知自己已经没有协理六宫之权了,可是一看到索绰罗氏便想起了自己那个被索绰罗压倒在地、弄得脸颊擦伤的女儿,虽然太医说不严重、仔细保养日后不会留下疤痕,可那大公主被娴妃视若掌上明珠,如何不对索绰罗氏怀恨在心?从前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抓着把柄。她如今心下又愤懑,自然忍不住了。   娴妃急忙道:“可皇后娘娘禁足了索绰罗氏,她擅自跑出景阳宫,视中宫如无物,臣妾实在不能容忍。”   皇帝冷笑:“朕怎么不晓得,你对皇后竟有如此敬意?!”   皇帝这般冰冷的讽刺,叫娴妃脸上难堪至极。   索绰罗氏今日未曾着华衣美服、也未曾珠翠环绕。但却比从前平添了五分楚楚可怜之态。而这样姿态的娇弱女子,恰恰是皇帝最喜爱的。索绰罗氏急忙含泪道:“婢妾擅离景阳宫,自知有违皇后娘娘禁足令。婢妾知错,愿往长春宫向皇后娘娘请罪。只是……求皇上让婢妾放飞手中的百福灯,为娘家阿玛祈福。”说罢,索绰罗氏眼中两行清泪淌下。那张用粉黛精心描摹的带着凄美之色的俏丽面孔迎着暖光闪烁的孔明灯的柔柔光辉,以完美无瑕的角度呈现在皇帝眼下。   皇帝眉心不由一展。语气和柔和了许多:“你既然有孝心,朕岂会不允?”   索绰罗氏喜极而泣,急忙再度磕头谢恩,便起身来。推开几步,手中扶着那盏精心写满了百福的孔明灯,让它平稳地、渐渐地腾飞起来。   皇帝凝眸一瞧。却看到了索绰罗氏那双手,嫔妃的手素来都极为爱惜。一个个无不是柔嫩、纤细、白皙,可索绰罗氏的手却通红发紫发胀。皇帝皱了皱眉:“你的手怎么了?”   索绰罗氏急忙缩手掩盖在袖子底下,“没、没什么……就是这几日天冷,婢妾又是生在南方,一是不适应,所以冻伤了手。”   皇帝脸上再度浮现怒色:“哪怕是贵人,冬日每日所用炭例,红箩炭五斤,黑炭更是二十五斤,除此之外,东西六宫都有地龙,哪怕再不耐寒,怎么可能冻伤了手?!朕看是有人胆大包天,克扣嫔妃份例吧!!”这话说完,皇帝冷冷扫了一眼还跪在雪地上的娴妃,冷斥道:“看样子,朕褫你协理六宫之权,是做得对了!!”   “皇上……”娴妃想要争辩,却发现自己无可争辩,半月前,让底下人克扣掉索绰罗氏冬用炭例的可不就是她吗?!   那一晚,皇帝只申斥了娴妃,叫她好生闭门思过。也是因为娴妃已经罚无可罚了,为这这点小事,皇帝总不能降她的位份吧?又要看在大公主的份儿上,皇帝虽然怒斥了一通,可还是仅此而已。   可索绰罗氏,得到了皇帝的宠爱,估计也是有几分弥补的味道。   翌日,索绰罗氏的确一早就前往皇后的长春宫请罪,皇后素来极为“贤惠宽和”,自然没有严惩,只罚了她一月的月例,又称赞了她的孝顺,还解除了她的禁足,责令内务府补上克扣的月例给她。   当夜,皇帝翻的是她的牌子。   当青鸾轿去景阳宫抬索绰罗氏去养心殿侍寝的时候,嘤鸣手捧着暖炉,正在自己殿中,与柏贵人手谈。   棋盘上,黑白交锋,战况甚是激烈。   柏贵人服药半月,已经气色见好许多,虽然脸色还苍白着,可暗青的病气已经渐渐褪去,她执着一枚光滑的棋子,徐徐道:“当日,娘娘与皇上同游御花园赏梅,御驾那般阵仗,先不为人所知也难,哪怕是禁足在景仁宫的索绰罗氏自然也不难知道的。”   嘤鸣笑着落下一枚黑子,“所以,她才在娴妃从慈宁宫回景仁宫的必经之路上,为本宫与皇上上演了那么一出好戏。”   柏贵人叹息道:“所以娘娘可要小心了,以她的家世门第,若一旦有所生养,只怕便要和娘娘平起平坐了。”   嘤鸣微微一笑道:“这个本宫倒不是很担心,有皇后在,她想有所生养,又岂是易事?”   柏贵人也掩唇笑了,“也对。”   “皇后娘娘倒是贤德,顺水推舟地便解除了禁足之令。”嘤鸣微微叹息,觉得有些可惜了。   柏贵人道:“可见娘娘的得宠,已经叫皇后娘娘警惕了。”   是啊……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警惕她了。甚至不惜拿叫她厌恶的索绰罗氏来分宠。   皇帝对索绰罗氏的恩宠,大有安抚的味道,故而侍寝第二日,便赐了索绰罗氏一个“瑞”字的封号,视为瑞贵人。   瑞,乃祥瑞之一,可比之前庆贵人的封号好听也意头好多了。   一时间索绰罗氏竟有几分炙手可热之势,索绰罗氏侍寝的次日,皇帝下朝后又来了嘤鸣的储秀宫。   嘤鸣特意去了额头上包扎的纱布,换上了一个绣了和合万年的月白软缎抹额。皇帝看见了,便问:“额头上的结痂已经落了?”   嘤鸣点头,“只可惜疤痕还没去掉,实在难看得紧,所以只能拿个抹额遮住了。”   皇帝握着她的手道:“太医院送来的祛疤药膏,记得日日都要用,疤痕……一定会去掉的。”   嘤鸣笑着点头,便接下包裹在右手上的锦帕,道:“太医送来的祛疤药膏很有效,手背上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想来再过几个月就能消除了。”——太医送来的药膏,嘤鸣早丢进药园世界里了,她用的是自己的生肌红脂膏,只不过担心疤痕消得太快,特意每隔两三日才涂抹一次,所以才恢复得这样慢。   皇帝轻轻抚摸着她手背上淡淡的淡红色疤痕,道:“鸣儿的手白皙细嫩,若是白璧微瑕可就太可惜了。”又坏笑着道:“既然额头落了痂,朕回头便吩咐敬事房把鸣儿的绿头牌挂上。”   嘤鸣眼底一转,飞快将手抽了回来,脸上微笑也散去,露出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眼角眉梢也透出淡淡的酸意来,俨然是有几分置气的样子   皇帝微微一忖,旋即笑了:“怎么,为着朕召幸了索绰罗氏,吃味了?”   嘤鸣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嫔妾不过是个‘克父克母的贱蹄子’,哪敢生气啊?!”——那可是索绰罗氏的原话,她的确该提醒一下皇帝别忘在脑后了。   皇帝忙道:“当初之事,索绰罗氏已经跟朕解释过了,乃是娴妃仗恃威逼。她寄人篱下,也是身不由己。”   “是吗?”嘤鸣淡淡挑了眉,把过错都推卸到娴妃身上,自己装出可怜无辜的模样,还真是个好主意呢!   嘤鸣也知,皇帝既然已经信了索绰罗氏,她在多说什么都无益,便酸酸道:“好吧,嫔妾就暂且信她一回。只是嫔妾不喜欢瑞贵人,以后也别叫她来烦臣妾。”   皇帝呵呵笑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瞧你那醋劲儿!”   嘤鸣立刻白他一眼,醋你老娘!!   可嘤鸣愈是这般模样,皇帝就愈是喜欢得紧,于是狠狠啃了两口,还得意地哈哈大笑。   这一晚,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瑞贵人索绰罗氏再度得到皇帝召幸的时候,敬事房太监却抬着青鸾轿去接嘤鸣往养心殿侍寝了。   这一夜,许多人都站在殿外遥望着皇帝养心殿的方向。   景阳宫东配殿,瑞贵人索绰罗氏的陪嫁钱嬷嬷出来劝到:“小主,天都黑了,冷风愈发大了,还是回殿内歇息吧。”   瑞贵人如今已经不是之前跪在雪地里饱受娴妃欺凌的单薄可怜模样了,她穿着内务府送来的里貂皮制成的暖和的斗篷,只是妆容却维持了素净优雅的姿态,只是那美丽的脸蛋上却浮现冷笑:“舒嫔养了大半个月的伤,早不好晚不好,偏偏等到本贵人得宠了,她也好了!哼!”   钱嬷嬷道:“小主才侍寝,皇上就赏赐了封号,舒嫔自然急了!”   瑞贵人淡淡哼了一声,“舒嫔……日后走着瞧吧!”   第95章、永远的利益   既上了绿头牌也侍寝了,翌日嘤鸣自然要早早前往长春宫请安。还好,皇后生了二公主之后,也没有再更改请安时辰,还是是辰时。不过冬日里天亮得本就晚,这对睡了大半个月懒觉的嘤鸣而言还是觉得早了点。   坐在镜前,手里捧着一盏热乎乎的蜜红豆双皮奶喝着,白芍已经再帮她梳妆打扮了,嘤鸣叮嘱道:“今儿比往日着装再华丽几分。”   如此,半夏为她取来了今冬才刚刚制好的乌拉貂皮做里子的梅红色斗篷,那颜色虽比不得大红色正,却十分鲜艳,又不显得老气,就像初开的梅花的颜色,斗篷边儿还用掺了金线的丝线绣出成串连绵的绿梅,一针一线十分精致,而梅花花蕊则是串了小小的米珠簇成,想必映着阳光,必然十分好看。   旗髻还是架子头,只不过白芍着意为她添了一支嵌着硕大鸽子血红宝石的金步摇,步摇垂下三条红珊瑚珠子,每走一步路,珊瑚珠子便再耳畔摇曳,着实增添气色与气势。   如此打扮妥当,嘤鸣捧着一个放入了烧红的红箩炭的五蝶捧寿提梁手炉,乘坐着嫔主级别的暖轿,一路悠悠哉哉往长春宫请安去了。   因慧妃还在圆明园养胎,所以皇后两侧椅子空了一个,其余嫔妃除了柏贵人倒是都到齐了。   皇后一如往常端庄和蔼,她腿上窝着一只浑身毛色雪白无暇的大猫,那猫正懒洋洋团成一团趴在皇后腿上,连眼睛都不睁一下,皇后轻轻抚摸着那大猫的脊背,大猫很是舒服低低喵喵叫着。   嘤鸣之前便听说。是二阿哥永琏进献了一只大白猫给皇后解闷,如今算是看到了。   皇后照旧关心了一下她的伤势,嘤鸣恭恭敬敬谢起身过皇后关怀,皇后笑着打量她:“你今日穿得倒是十分喜庆,这斗篷很衬你。”   嘤鸣笑容娇俏:“嫔妾只是想着,都快腊月了,年关也不远了。也是该穿得喜庆些了。”   皇后不禁睨了面色沉郁的娴妃一眼。又关切地看着晋升为瑞贵人的索绰罗氏,笑着道:“本宫听闻瑞贵人不适应京中寒冷,不慎冻伤了手。以后也得好好注意保暖才是。”   瑞贵人的手上此时还裹着雪白的兔皮套袖,她起身做万福道:“多谢皇后叫内务府补足了婢妾的月例,现在炭火充足,有用着太医院调制冻疮膏。想必很会就会好的。”   皇后微微露出愠怒之色:“这些内务府的刁奴,真真是愈发放肆了!你好歹是皇上的贵人。有名有位,他们竟敢如此放肆!本宫已经将管着炭例的太监撤职交慎刑司处置了,瑞贵人以后大可安心了。”   皇后这话,直叫娴妃脸色沉郁得厉害。   嘤鸣看在眼里。不禁暗笑,娴妃好不容易培植的亲信,就这样被皇后三两下就处置掉了。而且还是交慎刑司处置!之前,娴妃不是还想把瑞贵人送慎刑司处置吗?如今。倒是轮到皇后把她的亲信送去处置了,真真是因果循环来得真快啊!   果然,那日她躲起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所以如今,娴妃最恨的是瑞贵人索绰罗氏。   瑞贵人又朝着嘤鸣见了个万福:“从前是婢妾不懂事,言语间冒犯了舒嫔娘娘,还请舒嫔娘娘恕罪。”   嘤鸣脸色顿时搬了起来,冷淡地道:“既然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宽恕了瑞贵人,本宫岂敢不宽恕?”   瑞贵人一咬唇,露出委屈之色,眼里更带了几分湿意,却更加恭顺地道:“从前都是婢妾不好,娘娘若要责罚,嫔妾绝无怨言。”   嘤鸣立刻摆手:“还是算了吧!本宫一不是你的主位,二无协理六宫之权,哪里敢责罚你?!娴妃娘娘之前便是因为想责罚瑞贵人,才被皇上斥责冷落的!”   果然此话一出,娴妃的的手突然攥住椅子的扶手,攥得手背上青筋暴起。   瑞贵人一脸的慌乱之色,眼里渐渐积蓄了泪珠,一副好不可怜的模样。嘤鸣不等她再说什么便又道:“何况,瑞贵人侍寝之夜,不是跟皇上说,是娴妃娘娘威逼你辱骂本宫的吗?怎么一转眼,便说是自己不懂事了才冒犯本宫的?瑞贵人的小嘴儿变得也太快了点吧?”   这番话,叫瑞贵人脸色瞬间僵化,她哪里想到皇上居然转嘴就跟舒嫔说了,舒嫔更是如此大大咧咧地当着所有嫔妃的面说了出来。   娴妃更是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一双眼睛已然怒极充血,仿佛要噬人一般地瞪着瑞贵人。若非这是皇后宫里,只怕娴妃就要冲上去打人了。   瑞贵人脸色难看极了,她咬得嘴唇都几乎要破裂。底下坐着的几个贵人们已经各自带笑,都以异样的目光打量着瑞贵人。   娴妃终究忍无可忍,呼地站了起来,冷笑地睨了一眼皇后腿上的大白猫道:“皇后娘娘可得小心了!猫这畜生,瞧着乖顺,骨子里却是个最爱背主的‘奸臣’!昨儿背叛旧主,赶明儿就能背叛新主!还望皇后娘娘能引以为鉴!可千万别太宠爱这种畜生!”   娴妃一口一个“畜生”,表面是在说皇后的大白猫,可是影射谁,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几个贵人已经掩唇窃笑了。瑞贵人站在殿中,脸色已经发青难看至极。   嘤鸣勾着唇角笑了,“娴妃娘娘过虑了,皇后娘娘睿智,不过是拿那畜生玩两日罢了!日后有了更好的,自然会换掉的!”   娴妃眼梢勾起一抹张扬的冷笑:“但愿吧!”说吧,她一个万福:“臣妾还要去侍奉太后,便先告退了!”   而皇后,高坐在宝座上,那带着赤金华贵护甲的手,也不再爱抚她的爱宠了,脸色也是冷冷淡淡。“今儿到此为止,诸位妹妹回吧!”   “皇后娘娘——”瑞贵人急忙一个箭步上前,“婢妾……”   皇后那眼睛冷冷看着她:“都退下!本宫乏了!”   嘤鸣见状,率先见了万福礼,“是,嫔妾告退!”然后冷冷朝着瑞贵人一哼,做足了冷刻模样。   出了长春宫门。嘤鸣便叫底下奴才赶紧抬着暖轿追上了娴妃。   娴妃并不是朝慈宁宫而去。因此在刚御花园的假山旁,便被嘤鸣追了上去。   娴妃的性子高傲惯了,此刻被瑞贵人算计到如今地步。如何不恨毒了瑞贵人呢?虽然已经走出长春宫这么远,可脸上仍旧怒火未消,因此对着嘤鸣也颇有火气:“怎么,舒嫔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   嘤鸣不慌不忙。先朝她见了个端端正正的请安礼,“嫔妾自己又何尝不是笑话?那日。皇上本是与嫔妾一起赏梅,原本皇上是要送嫔妾回储秀宫,哪里想到,却被瑞贵人给引了过去。生生把嫔妾撩在后头了!”   听得这番话,娴妃冷哼了一声:“你自己勾不住皇上,莫非还要来怪本宫?”   嘤鸣笑了。“早先娘娘因瑞贵人与嫔妾生疏,怎么如今还要因瑞贵人与嫔妾置气呢?值得吗?”   这话算是说进了娴妃心坎里。她自然觉得大大不值得,便打量了嘤鸣一眼:“怎么,莫非正的盛宠的舒嫔娘娘要与本宫这个失宠实权的人结盟吗?”   嘤鸣毫不避忌,正色对她道:“正是!”   娴妃忍不住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本宫协理六宫之权是怎么失去的!”——还有绿头牌是怎么被撤下去的!!   嘤鸣笑着道:“其实娘娘自己也明白,皇上怨怼的是太后,娘娘不过是无辜受了迁怒罢了!”   娴妃再度哼了一声,“你倒是很会推卸责任!”   嘤鸣依旧笑脸迎人:“娘娘只知道自己是如何失去协理六宫之权的,不知可晓得,为何至今没有恢复协理六宫之权呢?”   娴妃一怔,立刻便联想到了瑞贵人索绰罗氏身上。   嘤鸣道:“娘娘其实细细一想就明白。皇上的迁怒,总有消掉的时候,若无瑞贵人之事,娘此刻只怕早已恢复协理六宫之权了。”   娴妃冷冷道:“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本宫为什么要跟你结盟?”   嘤鸣直直望着她,字字铿锵地道:“没用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娴妃一愣,沉思良久,也良久无言。   嘤鸣含笑走近了她几步,“皇后娘娘解除瑞贵人禁足令,可见是想以她来平衡嫔妾的盛宠。嫔妾的得宠,看来已经叫皇后娘娘觉得,嫔妾会威胁她的利益了。”   娴妃此刻怒容已经消解了泰半,“人人只道舒嫔直脾气,本宫瞧着,你倒是城府不浅呐!”   嘤鸣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再宫里,没有点城府怎么成?只是娘娘大可放心,嫔妾与皇后娘娘有利益冲突,可与娘娘您却没有。”   “这话从何说起?”娴妃扬眉问道。   嘤鸣低声道:“说句难听的话,即使没有嫔妾,皇上也还是不宠爱娘娘的您。”   “你——”娴妃脸颊浮起三分恼怒之色。   嘤鸣又急忙道:“只是,皇上好歹会看在太后和大公主份儿上,照顾娘娘的体面。可如今,娘娘却失了体面。”   娴妃一脸的不愉之色。   嘤鸣见自己说得火候差不多了,暗想着,看样子自己和柏贵人商量出来的法子的确极对,便道:“娘娘失了协理六宫之权,想要恢复,日后没有机缘怕是难。”   娴妃道:“既然你不能帮本宫恢复协理之权,还说什么结盟的鬼话来糊弄本宫!”   嘤鸣莞尔一笑,“不过嫔妾却可以想法设法,让皇上恢复娘娘的绿头牌。”   娴妃脸上不由一红,竟是露出几分娇羞之色来。   嘤鸣暗自想着,看样子高傲的娴妃竟对皇帝有这般浓厚的情愫,只可惜皇帝只喜欢温婉柔顺的美人,不喜欢娴妃的性子。   嘤鸣又道:“而嫔妾的要求,不过是希望娘娘在太后面前为嫔妾转圜美言几句罢了。”   娴妃急忙又恢复了高傲之色:“等敬事房重新挂上本宫的绿头牌再说吧!”   嘤鸣笑着应了一声“好”。   第96章、慧妃回宫   长春宫。   嫔妃告退之后,皇后的脸色冷了半晌,才低低道:“当初本宫只想着用舒嫔平衡娴妃、慧妃二人,哪里想到她竟如此得宠,让慧妃失了宠又叫娴妃失了权,这才不得不提拔索绰罗氏上来!本宫何尝不知索绰罗氏野心勃勃只怕不亚于这宫里的任何一人?!”   皇后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陈嬷嬷低声道:“方才舒嫔倒是说对了,日后娘娘有了更合适的,换掉瑞贵人也就是了。”   皇后徐徐点头,“本宫瞧舒嫔愈发得宠,倒是愈发脾气大了。”   陈嬷嬷笑着道:“这是好事啊,皇上喜欢的是温顺的女子,她这幅模样,只怕早晚会失宠。”   听了这话,皇后不由笑了。旋即又敛了笑容,“温顺?皇上的口味谁又能猜得清呢?只是本宫瞧着,以索绰罗氏的本事,虽能分写的恩宠,但想与舒嫔势均力敌怕是难!”   陈嬷嬷道:“既然如此,娘娘可要提早做打算了。”   皇后低低“嗯”了一声,“本宫心中已有打算。且看看再说吧。”   一切也果如皇后所料,瑞贵人的确得宠,可一月下来,也不过四五日侍寝,远比嘤鸣的七八日少了多了,更其次的庆贵人、郭佳常在反倒是被分薄了恩宠,每人只侍寝两次,其余藩邸的纯贵人和金贵人更是只侍寝了一次。   终于,年关将近,趁着腊月十五,皇帝留宿在皇后宫中。皇后趁机便道:“慧妃妹妹如今的胎应该已经有五个月了吧?”   皇帝略一想,“的确是五个月了。”   皇后露出贤惠的微笑:“眼眼看着年底了。慧妃留在圆明园里,只怕也不合宜。不如派人将她接回来,也好好热闹喜庆一下。”   皇帝微微迟疑,“可是慧妃一直胎相不稳……”   皇后忙道:“可是若把她一人丢在圆明园,连过年都不接她回来,万一慧妃妹妹因此郁结于心,只怕更不利于保养龙胎。”旋即。她又道:“这是臣妾的一点愚见。一切还是请皇上做主。”   皇帝不禁徐徐颔首,才从圆明园回来的时候,慧妃的确隔三差五就叫人传信回来。想早些回宫,可后来随着月份愈大,倒是不再提此事了,只再信中一味关心他的身体。皇帝没有深想。只觉得慧妃将为人母,性子也温柔了许多。   如此。接慧妃回宫之事,便被皇帝敲定了,他派遣了身边的副总管王钦,以及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一同前去圆明园接人。   这事儿。自然立刻传遍了东西六宫。娴妃气得摔碎了无数瓶瓶罐罐,甚至去太后慈宁宫侍奉的时候,都怒容未消。   太后倒是十分安泰。语气也很平淡:“叫她回来也好,也省得皇帝日夜惦念了。”   “姑母!”娴妃不由露出委屈之色。“她现在可怀了身孕,若是有朝一日生下皇子,岂非要封贵妃了?!”   太后不屑地哼了一声,“本朝从无包衣封贵妃的先例!哀家也绝不会容许皇帝这般胡闹!想当年,连先帝爷的生母孝恭仁太后在圣祖爷在世的时候也不过是德妃,她就算生十个阿哥也休想爬上贵妃的位置!只要哀家活着一日,她别痴心妄想!!”   听了太后这番话,娴妃这才稍稍安定了几分,“有太后这样说,俪兰就放心了。”   太后长长一叹,“想当初,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哀家原给你拟定的封号是贤德的‘贤’,却生生被皇后改成了娴静的‘娴’!”   娴妃也不禁露出不平之色,“什么‘娴静’,皇后这是再嘲讽臣妾呢!”   太后冷笑道:“皇后从来不简单!只是俪兰,你的性子,也该软和些了!尤其是在皇帝跟前。”   娴妃叹息道:“如今臣妾绿头牌都被撤下来了,连见皇上一面都难,想软和都没机会了!”   太后皱眉道:“那你就得想办法制造机会!索绰罗氏,是哀家看走眼了!可是在此之后,你可以再挑一个替补她的人?!”   娴妃明白,太后这是叫她找一个帮助自己固宠乃至生儿子的人,娴妃不禁心中酸涩,便道:“太后,臣妾瞧着,皇后与舒嫔似乎不似从前那般和睦了,臣妾想着,或许可以拉拢一下舒嫔。”话说到最后,娴妃不禁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因为舒嫔在慈宁宫门外摔破了脑袋,似的皇上与太后母子情分更加生疏,太后心里只怕恨极了舒嫔了。   可太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微笑:“如今你总算学聪明了些!只不过——”太后脸色一冷,“哀家瞧着,舒嫔也没有表面上那样直脾气,你与她结盟尚可,千万记得必须防备着她。”   娴妃心下一喜,急忙道了一声“是”。   慧妃回宫的日子已经定下在腊月十九的晴好日子,这一日,嘤鸣便带着宫女去御花园折梅花,娴妃此事去了太后的慈宁宫侍奉,而娴妃要回景仁宫,十有八九会经过御花园。这紫禁城里的御花园可着实比不得圆明园里,嘤鸣又可以多带了些人出来,娴妃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几日太后连番催促娴妃寻一个帮她争宠的人,娴妃心里酸气得紧,正好回去路上就遇见了嘤鸣,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嘤鸣微笑道:“太后也是为了娘娘好。”   娴妃面露不悦之色,“你之前说帮本宫恢复绿头牌,怎么现在都没动静?”   嘤鸣露出愣色,“怎么,皇上方才去慈宁宫请安,没告诉娘娘吗?娘娘的绿头牌今晚就会挂上去!”——自然是她昨晚求情的缘故,她跟皇帝说,好歹要怜惜一下大公主云云,又说只是挂上绿头牌,皇上不喜欢。不翻她的牌子就是了。皇帝也应了。   娴妃脸上一红,忍不住问道:“是真的吗?”   嘤鸣笑着道:“嫔妾不是瑞贵人,那些转眼就会被拆穿的谎言,嫔妾可不会说!”旋即,她又问:“太后让娘娘寻个人帮衬,不知娘娘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娴妃有些不快,摇了摇头。   “娘娘不放选个位份低一些满人嫔妃。以免重蹈瑞贵人的覆辙。”嘤鸣如此说。看似苦口婆心,可是眼下,满人嫔妃就那么几个。还有几分宠爱的,也便只有郭佳常在了!着实是自打圆明园之后,这个郭佳氏总来烦她,满嘴都是嫌弃庆贵人出身卑微。又满是一通毛遂自荐的小聪明。嘤鸣有点受不了她,所以索性将她甩给娴妃。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又道:“日后中宫请安,还未娴妃娘娘与嫔妾一如既往不和。”   娴妃笑了,这点她自然懂得。   果然,慧妃一回宫。娴妃也总算下了决心,在腊月二十早晨的长春宫请安上,便跟皇后提了叫延禧宫偏殿的郭佳常在迁去她景仁宫偏殿之事。皇后自然有些不快。可偏生没有拒绝的理由,又见郭佳氏只是个爱耍小聪明的小角色。不值得为了这么一个人,失了她的宽仁姿态,便允了。   只是今日,慧妃却没有来请安。   娴妃看着那个空座椅,娇笑道:“怎么慧妃妹妹回了宫,却不来请安呢。”   皇后脸色自然有些不愉,是她求了皇上让慧妃回宫,没想到慧妃竟然一回来就给她甩脸子,当即脸色便沉了下来,但不得不维持自己端庄贤惠的姿态,温和地道:“慧妃才舟车劳顿回来,本宫特许她不必来请安了。”   娴妃笑着道:“娘娘当真贤德!想当初柏贵人怀胎四个月的时候,还照旧日日来请安呢!倒是慧妃妹妹身子这般金贵!”   嘤鸣一愣,怪不得柏贵人私底下言语上对皇后没有半分敬意,原来柏贵人怀胎四个月,皇后都没有免了她的请安之礼。如此一来,柏贵人小产,只怕少不得也得记一两分在皇后头上了!若是柏贵人被免了请安礼,日日都在承乾宫配殿内养胎,又怎么会踩落殿外台阶呢?   皇后冷冷睨了娴妃一眼,“柏贵人当初身强体强,如今慧妃身子也虚弱多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又侧脸问陈嬷嬷:“这会子皇上可下了早朝了?”   陈嬷嬷道:“现下政务不多,皇上半个时辰前就下早朝了,只不过——”陈嬷嬷看了一眼殿内的众多嫔妃,便笑着道:“只不过慧妃娘娘听说动了胎气,皇上一下朝就过去瞧了。”   嘤鸣立刻酸溜溜笑着道:“慧妃娘娘的身子的确娇弱极了,之前刚去圆明园时候,也是水土不服,这儿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愣是比还是年幼的三阿哥都较贵呢。”   听了这话,连素来温厚带人的纯贵人也忍不住露出几分不快之色来,当初慧妃硬生生把皇帝从他们母子那儿请走,纯贵人自己能不怨,可爱子心切,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抱不平。   皇后却温柔地笑了,她笑着安抚舒嫔:“慧妃现在有孕,你就多让着她一些也就是了。何况,她现在又不能侍寝,皇上召幸最多的自然还是你。”   嘤鸣适时地露出娇羞之色,柔柔道:“皇后娘娘取笑嫔妾了。”——果然,皇后虽然感受到了她日后的威胁,可如今还是拉拢为主。现在慧妃回来了,让皇后不快,皇后便立刻对她和蔼了许多。   第97章、阿胶保胎   可这时候,娴妃却嗤嗤笑了,面露嘲讽之色:“按理说,哪怕在圆明园的时候,也是舒嫔比慧妃侍寝的次数多,怎的连病秧子的慧妃都怀上了,反倒舒嫔白费了皇上长久宠爱,至今都怀不上!“   嘤鸣小脸上立刻露出恼羞之色:“嫔妾的确福薄,可娴妃娘娘侍奉皇上十年有余都未曾生下阿哥,又当如何呢?!”   这话一出,娴妃也露出恼怒之色:“本宫起码生了大公主,起码本宫会生!!”   嘤鸣哼了一声,娇笑道:“会生又如何?没有皇上的宠爱,敢问您上哪儿生去?!还不是得叫旁人帮你生?!”   “你——”娴妃拍案而起,“舒嫔,你放肆!本宫就算失宠,也是皇上妃子,你一个小小嫔位,焉敢如此放肆?!”   “娴妃!”皇后沉下脸呵斥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是皇上的妃子,如此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娴妃一脸的怒色:“是舒嫔对臣妾出言不逊!”   皇后却露出微笑,劝解道:“舒嫔年轻不懂事,你可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应该多让着她才是。”   娴妃与嘤鸣的争吵,不过是之前就说好了的,心照不宣的斗斗嘴罢了。可皇后那一声“老人”,才真真叫娴妃恼羞成怒了,她当即就顶了回去:“不敢,皇后娘娘才是伺候皇上最老的老人了!”老,其实就久远的意思,可这个字搁在女人身上,谁会好受?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皇后狠狠攥了攥拳头,这才好不容易忍耐了下来,便道:“今儿就到此为止。你们退下!”又再度道:“舒嫔留下。”   众嫔妃才一退下,嘤鸣急忙快步走到皇后身侧,亲自端了茶水奉给皇后,做足了妾妃恭顺之态,同时嘴上满是同仇敌忾的愤懑之语:“娘娘,虽说娴妃高傲也不是一两日才有的,只是她刚才的话也太过分了些!娘娘正当华年。她就一口一个‘老’。真是放肆极了。”   皇后不禁皱眉,果然还是那个“老”字叫她不快了,皇后叹了口气。“本宫已经二十有七了,早已不再韶华。”   嘤鸣忙道:“娴妃更是已经二十八了呢!她还好意思说皇后娘娘老!”——娴妃虽然二十八了,可她比皇后进藩邸晚,所以才会说皇后才是伺候皇上最老的老人了。   然后。嘤鸣又道:“皇上的嫔妃里应该是娴妃年纪最大吧?”   皇后微微摇头,“还有纯贵人和海佳贵人。都二十九了。”   嘤鸣一愣,原来嫔妃里头还有比皇帝年纪更大的?皇帝今年也才二十八而已。   皇后忽的笑问:“只是,皇上这般宠爱你,怎么到如今都没有喜讯呢?”   皇后这般温和的关切。嘤鸣却是暗啐,表面上也露出气恼之色:“还不是当初那个麝香枕头!要是让嫔妾查出来是谁干,绝饶不了她!!”嘤鸣气呼呼道。   皇后听了。露出一脸的怜惜之色:“那种东西实在是太阴损了!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人,竟做出这种事来!阿弥陀佛!”皇后双手合十。念着佛号。若非嘤鸣早就清楚内里,只怕也要被皇后这般模样给糊弄了。   皇后眼含深意:“当初本宫怀着二公主,皇上才叫娴妃去查,没想到到最后只查到金贵人堂兄渎职,竟是没个结果。”   嘤鸣暗想,皇后这话,竟是要引她去怀疑娴妃!!嘤鸣如何能不配合,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旋即惊呼道:“娘娘的意思是娴妃干的?!”   皇后立刻微笑道:“本宫可没有这么说,毕竟无凭无据的,你出了长春宫的宫门,也千万必要说出去。”   嘤鸣气恼地咬了咬嘴唇,“多谢皇后娘娘教导,嫔妾不会说出去,但会一辈子铭记在心!”   皇后面露满意的微笑,便叫陈嬷嬷去拿了滋补的燕窝、阿胶赏赐给嘤鸣。   嘤鸣走后,皇后脸上那贤惠端庄的微笑瞬间散尽,她看了一眼陈嬷嬷,便道:“当初那东西,当真有如此霸道的威力?”   陈嬷嬷道:“那可是药性最烈的当门子,且分量不轻。况且奴才听闻,舒嫔当初最喜欢那个错金鸳鸯枕了,晚上枕着、白天倚着,自然闻得格外多。何况,舒嫔年纪小,奴才查了,舒嫔当时来了月信不过半年,后来又是接连受伤,只怕得调养上几年才能好呢。”   皇后露出了笑容:“如此倒是省了本宫费心了。”——皇上暗地里拔出了储秀宫的钉子,本就叫她苦恼日后该怎么再动手。   陈嬷嬷躬身道:“是啊,奴才也去太医院问了,如今舒嫔吃着章院判开的滋阴补虚的方子,可见是着实伤了女子阴元,后来屡次受伤亏虚,自然更加严重些。只不过,奴才还得知,舒嫔不但自己吃药,也给住在后殿柏贵人抓了一份药。”   皇后淡淡一笑,“柏氏早已不能生养,再怎么滋补,顶多不再缠绵病榻罢了。根本无需在意。就算再退一步,柏氏能养好身子怀上龙胎,以她的出身,叫她生了又能如何?”这语气里,显然带着几分不屑之色。   陈嬷嬷点头,恭维道:“娘娘圣明。”   皇后看着自己冷清华丽的殿宇,不禁面生三分怅然,“皇上一早就嫌弃自己子嗣稀薄,若一直如此下去,只怕皇上会觉得本宫不贤惠。与其如此,不如让一些出身低微的嫔妃生养。而娴妃、舒嫔、瑞贵人等人还是叫她们一生无子来得妥当!”说到最后,皇后眼底散发出渗人的冷森,“还有那个高氏!皇上之前能给她抬至汉军旗,若真叫她生下阿哥,皇上高兴之下,岂非要抬她到满军旗了?!这等人,本宫决计不会叫她生下皇子!!”   皇后的脸上浮起了阴毒的笑容。   陈嬷嬷又低声道:“娘娘,奴才瞧着,慧妃只怕没那个福气!”   “哦?”皇后笑看着陈嬷嬷。   陈嬷嬷阴笑道:“方才底下小太监回奏说,给慧妃抓的十三太保保胎药里多加了两钱阿胶。”   皇后略一思忖:“本宫记得,只有见了红,才需要加阿胶补血止血。”   陈嬷嬷道:“慧妃才五个月就得加阿胶保胎,如此可见,就算她撑到临盆,这个孩子只怕十有八九也健康不到哪儿去。”   皇后冷笑道:“看样子连老天爷也容不得这贱人有这般福缘!!”   天儿一日比一日冷,殿外北风呼啸,殿内暖烘烘的热气自脚底下浮起,烘暖了整个殿宇。嘤鸣悠闲地歪在美人榻上,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银耳百合羹,冬日天干物燥,的确该吃着润肺的药膳了,比起没什么滋味的燕窝,嘤鸣倒是更喜欢炖得出了胶、入口滑溜的银耳。   许常在坐在炭盆旁边,手里也捧着银耳百合羹,只不过多加了一倍冰糖,也吃得十分欢喜。许常在道:“自打慧妃娘娘回宫,舒姐姐就没去过承乾宫贺喜,也没送什么贺礼。”   嘤鸣淡淡道:“现在谁都晓得她胎相不稳,还是远着她些好,免得被赖上了。”   许常在咧嘴笑了:“我前日和陈常在结伴一起去贺喜过,慧妃娘娘的脸色的确不大好的样子。不过皇上很宠爱慧妃娘娘,赐了好多阿胶,叫她日日吃着呢。”   “阿胶?”嘤鸣眼睛一眯,她虽然只懂些中医的皮毛,却晓得阿胶最大的功效便是补血止血!看样子回宫之后,慧妃只怕见了红,胎相更加不稳固了。   也对,本来胎相就不稳,偏生还要大冬日里,舟车劳顿地接回宫!只记得她跟皇帝离开圆明园的时候,慧妃哀求着皇帝早点把她接回去,可是后来没过几个月便听皇帝说,慧妃的送回宫里信件中却没有再提回宫之事了。   莫非——慧妃也猜测到自己胎相不妥?若真如此,只怕现在慧妃已然怨恨皇后让她受到这番舟车劳顿折腾了!!怪不得慧妃回宫,却一次都没有去长春宫请安!呵呵,事情只怕是有趣了!   许常在歪着脑袋问:“姐姐,你在笑什么呢?”   嘤鸣笑着道:“我想,日后只怕要热闹了呢。”   许常在甜甜笑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当然热闹了!”   是啊,过年,小孩子都喜欢过年吧?嘤鸣笑容愈发柔和了几分,“是啊,过了年,茹芸你就十四岁了。”   许常在点头道:“是啊,人家也好像长大些,省得姐姐整日都把我当成小孩子!”   嘤鸣不禁笑了,“你还没来葵水,当然是小孩子了。”   许常在一呆,“葵水?葵水是什么水呀?”   嘤鸣掩了唇,“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连葵水都没来的小女孩,居然已经是皇帝的嫔妃了!!清朝的选秀未免也太禽兽了点!!   不过幸好,皇帝没下嘴,否则嘤鸣就更得鄙夷他了。   许常在却不乐意地嘟了嘟嘴巴,她指着自己手里空空如也的珐琅彩卧足碗道:“姐姐,我还要吃银耳百合羹,还要加上双份的冰糖!”   嘤鸣笑着戳了戳她的脸颊:“吃那么多甜东西,也不怕吃坏了牙齿!”   许常在呲着自己洁白的贝齿道:“不怕,人家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刷牙!”   刷牙,没错,古代当然也有牙刷,不过粗糙了点,不过没有牙膏,只有牙粉,牙粉是用香料制成的,刷牙之后,便能口吐幽香,倒是纯天然无公害,倒是蛮不错的。   第98章、除夕夜宴   慧妃自打回宫,便没有走出承乾宫半步,以极安静的姿态闭门养胎。皇帝皇后俱是赏赐了无数滋补药材与首饰绸缎,嫔妃们亦是争相巴结,哪怕与慧妃并不交好的嫔妃也少不得场面性地送礼又探视,因此承乾宫倒是颇为热闹。唯独嘤鸣避得远远的。   皇帝倒是未曾有半分生气,只当嘤鸣是醋劲大,反倒是颇为开心的样子。   只是嘤鸣这般的“任性”,可是旁人不敢学的,连最厌恨鄙夷慧妃的娴妃乌拉那拉氏也不得不表面上贺喜一下,并赠送了一些不容易动手脚的绸缎、珠玉作为贺礼。   慧妃虽有重得皇帝宠爱之势,可有孕不能侍寝,因此依旧是嘤鸣侍寝次数最多,其次是瑞贵人、庆贵人,被娴妃一手精心调教的郭佳常在言语举止也愈发娇柔婉转,隐隐已经可堪比肩两大新贵人了。有了郭佳氏帮助娴妃争宠,景仁宫也渐渐一扫阴霾,娴妃虽未恢复协理六宫之权,但皇帝似乎也渐渐有些原谅她,虽未召娴妃侍寝,但数日前曾经去景仁宫用过午膳,还赏赐了大公主博西勒一些颜色鲜艳的绸缎用于制作新年新衣,倒是叫娴妃一时间感激涕零。   皇帝似乎有所感动,私底下也对嘤鸣道:“娴妃虽然脾性诸多缺陷,可朕瞧着,倒是难得有一份慈母之心。”   嘤鸣也笑着附和道:“娴妃娘娘多年来虽然盼着能为皇上生个阿哥,可并未因此就少疼大公主半分。”   皇帝笑着看她:“鸣儿怎么替娴妃说话了?”   嘤鸣眼拿眼珠子勾了他一眼:“瞧您这话说的,嫔妾和娴妃无冤无仇的,怎么就不能替她说话了?何况娴妃对大公主的慈母之心,是人人都瞧在眼里。只是护犊心切。月前才对瑞贵人那般刁难的。虽然举止有错,但也是可以原谅的。”   瑞贵人索绰罗氏不慎弄伤娴妃大公主之事,早已人尽皆知。   皇帝微微点头,娴妃欺凌嫔妃是妒忌失德,可若是为因爱女心切,便是一番慈心,情有可原了。   嘤鸣心下有些好奇慧妃如今的胎像。便问皇帝:“慧妃自打回宫便没出过承乾宫。是胎像还不稳固吗?”   皇帝不仅叹了口气,“高氏这一胎,朕原就不抱有太多期望的。只是好歹是朕的孩儿,自然是要叫太医们竭尽全力。好在如今高氏总算安静了些,朕每次去,她都卧床养胎。只是能否撑到足月。还需得看天意是否眷顾了。”   嘤鸣听了这番话,便道:“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慧妃如此闭门卧床,可见也是知道自己胎像不怎么好,不敢闹腾了。虽说皇帝一直叫太医们封口,可慧妃之前就见了红。不得不每日服用阿胶来补血止血,她自己就算不通宵医术,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胎像有些险了。   这样也好。起码临盆之前,慧妃照顾自己都来不及。哪里有那个闲心来找她麻烦?   邻近年关的某一夜,敬事房太监抬着青鸾轿来到景仁宫,娴妃当时正在暖阁里教导大公主博西勒打络子,见敬事房太监来,便直接吩咐身边宫女:“去配殿请郭佳常在吧。”同时,娴妃扒拉着手指一算,这已经是郭佳氏本月第三次侍寝了,倒是比上个月多了一次。   可敬事房太监却道:“娘娘误会了,皇上今晚翻的是您牌子!”   娴妃手一抖,手里头五彩攒心的络子悠然落地,她显然是被敬事房太监的这句话给惊着了。皇上召她侍寝?不是她听错了吧?   那敬事房太监又道:“请娘娘拾掇一下,青鸾轿还在外头候着呢。”   娴妃嗤地脸上瞬间灼烫开来,忍不住急忙确认:“皇上真的召了本宫?不是郭佳常在?”   敬事房太监笑呵呵道:“娘娘真是高兴坏了,这种事儿,奴才们可没胆子弄错呀!”   听了这话,娴妃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忍不住想,她都有好几个月没侍寝了,哪儿想到突然就……转头瞧见自己女儿博西勒那清澈的目光,娴妃顿时老脸绛红,连忙叫宫女送大公主回房歇息,她自己急忙飞奔去梳妆台跟前,很是仔细地擦脂抹粉了一通,这才披上厚实暖和的斗篷,乘坐专门抬嫔妃去侍寝的青鸾轿,往养心殿去了。   这样的劲爆消息,不消多久便传遍了东西六宫。嘤鸣刚钻进暖炕被窝里,想着斥退了伺候的人,自己进药园世界拾掇一下药材,便听到孙嬷嬷来禀报说,娴妃被翻了牌子,此刻已经去养心殿侍寝了。   嘤鸣不禁暗想,看样子是之前她那些好话起了用处了。是啊,娴妃再怎么不好,也是皇帝长女的生母,有那个孩子在,皇帝总要顾念些情面。这就是有孩子的好处了。   “如此,也好。”嘤鸣微微一笑,娴妃失了协理六宫之权,脾性也消磨了不少,能学着温婉些,皇帝对她也会好些的。就算不能恢复协理六宫之权,有几分皇帝的薄宠,也差不到哪儿去。   皇后如今的确宫权在握,可照顾有孕的慧妃的任务理所当然便落在她头上,而且无可推卸,若是慧妃有个什么不妥,她第一个少不得要吃挂落。眼下皇后大约是觉得嫔妃之间势力平衡,倒是不管她何等得宠了。   如此,便到了乾隆三年腊月三十的年夜,少不得嫔妃齐聚一畅音阁,这个素日里不懂用的听戏地儿,如今也热闹地唱起了婉转的昆曲来。   据说要唱一晚上呢,嘤鸣只觉得头疼,这咿咿呀呀的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回去窝在暖被窝里,舒舒服服睡个饱觉呢。   除夕夜宴,少不得连太后都亲自驾临了,仍旧是娴妃搀扶着精神不怎么好的太后,太后之前染了风寒,如今才刚刚好,只是面色仍旧不佳。   后妃跪了一地迎接,太后倒是比往日里和气了几分,也对,大年夜哪怕是太后也不能绷着脸。   叫了免礼,太后入座点戏,便对皇后富察氏道:“这些日子,皇后独自处理六宫事物,倒是辛苦你了。”   听得这话,皇后面色一紧,急忙道:“这是儿媳的本分,不敢言辛苦!”——皇后自是生怕太后又想分割她的权力。   果然,太后眼底滑过一丝不快之色,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冷眼看了一眼慧妃。   这也是慧妃回宫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所,着实是年节夜宴不能缺席,今日嫔妃都按品着装,嫔位以上均着了朝服、头戴品级不一的薰貂朝冠,一眼看上去倒是蔚然壮观。皇后是明黄色朝服、二妃为金黄色,嘤鸣这个嫔位则是香色朝服(即淡黄色),而嫔位以下的就不配备朝服,那些贵人、常在、答应们也都则了鲜艳喜庆的衣裳穿戴得十分体面。   因此慧妃所穿的自然是金黄色的妃子朝服,头上的薰貂朝冠比嘤鸣的朝冠高了一层,是足足三层的翟凤朝冠,所饰东珠也比嘤鸣朝冠上多出不少。数月未见,慧妃倒是清减了许多,唯独肚子格外凸出,她脸上擦了厚厚粉、脸颊上扑了重重的胭脂,虽能遮掩气色,但嘤鸣分明瞧见她脚下虚浮、眼角也生了细微,可见是这一胎怀得十分辛苦。   太后语气有些不善:“慧妃既然怀着身孕,就该好好养胎,不要整日缠着皇帝!”   太后威严之下,慧妃亦不得不伏低做小,她艰难地蹲身行万福礼:“是,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淡淡哼了一声,不过也没有继续理会这个叫她鄙夷的包衣,倒是转脸又看了嘤鸣一眼,“哀家瞧着,舒嫔似乎长高了些?”   嘤鸣一愣,不仅露出惶恐敬畏之色,忙躬身道:“回、回太后的话,是长高些。”——她说话也可以颤了一下,做足了畏惧之态。心里就骂了声狗屁,配朝服穿的花盆底鞋比平日里的高,自然看上去要高一些。   做出畏惧之态,也是不想让太后怀疑那日她从台阶上摔下是刻意而为。更何况,她愈是胆怯,太后只会愈发放心。   果然,太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语气和蔼地嘱咐道:“好生伺候皇帝,将来若能生个皇子,哀家可以做主,晋你妃位。”   嘤鸣暗自气得磨牙,当着皇后和这么多嫔妃的面儿,居然还不忘给她仇恨值!她的得宠,本身已经够叫六宫嫔妃妒忌的,若是真生了皇子,只怕日子要更加不好过了!   嘤鸣只得急忙道:“嫔妾哪里比不得上慧妃娘娘福泽深厚,蒙皇上宠爱与皇后娘娘庇护,可一直未能有孕,可见是嫔妾福薄。”   太后唇边浮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跟一个包衣出身的嫔妃比,你也不怕轻贱了自己!”   这话一出,慧妃不有身子一颤,险些摔倒在地,她眼里满是屈辱的泪花,可偏偏那些侮辱的话出自太后之口,她自然是半句也不敢置喙的。   太后这话是再讽刺慧妃,可是连带着连三阿哥永璋的生母以及伺候皇帝多年的金贵人也给骂了进去,一时间纯贵人与金贵人的脸色也十分难堪。   嘤鸣不敢多言,只得深深低下头去。   第99章、祭奠雍正   畅音阁,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夜至一更,皇帝也终于驾临了。一众后妃少不得再度跪拜迎接,皇帝上前请了太后安好,才免了嫔妃之礼,笑呵呵道:“今儿是除夕,该好生乐呵一番才是,都起来,各自入座听戏吧!“   “是!”一众莺莺燕燕这才各自起身、各回各位。   这畅音阁的座次,自然是按照身份高低排列的,最前头最正中的空位的席位自然是留给皇帝的,太后在左、皇后再右,后头便是二妃与嘤鸣,再往后便是三位阿哥与大公主,皇后嫡出的二公主还太小,自然不能列席位。皇子公主之后,才是贵人、常在、答应们。因为只有上了嫔位,才算是皇子公主的母嫔、母妃,而贵人以下就只能再往后排列了。只是三个永璋还小,所以特许她与纯贵人苏氏一席。   皇帝才刚坐下,便瞅见慧妃的眼圈发红,暗自偷偷看了一眼太后,也颇有无奈之色。只是戏唱到子时,皇帝便发话说:“慧妃胎像不稳,便回承乾宫歇息吧。”   慧妃一听,立刻眼中满是柔情,柔柔看着皇帝,便起身谢恩。太后却不禁眉头一簇,甚是有些不悦,可她正要开口阻拦,皇帝拿话堵了上去:“皇额娘素来佛心仁厚,想来也不介意吧?”   太后老脸瞬间透出几分绛紫色来。   皇帝趁机,立刻给了慧妃一个眼神。慧妃也是心领神会,急忙行礼道:“多谢皇上、多谢太后,臣妾告退了。”   素来合宫守岁,需守到明日天明。然慧妃有孕再身,若破例。的确也不无不可。此刻,昆曲还在一场接着一场地唱着喜庆的曲子,几个昆曲班子轮番上台,上演着各自的拿手好戏,只可惜太后自打慧妃走后便没有露出过半分笑意,一张老脸足足绷到了翌日天蒙蒙。   这一晚,可把嘤鸣给困惨了。提神的浓茶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可仍旧险些失了仪态。后半夜的时候,更是眼皮都打架了,她只得狠狠朝自己大腿上掐两把。这才勉强撑到天明时分。   天可怜见,上辈子她没有守岁到天明的习惯,这辈子在纳兰府年年只守岁到子时既可。可是连年老体弱的太后都坚持守岁,她一个嫔妃。又没有身孕,如何敢不守?且看太后对慧妃离去的不快。就可见一斑了。何况,今日唯独慧妃被皇帝开了特例,如此一来皇后的警惕与心思只怕会更多地放在慧妃身上。也未尝不是好事。   待到东方微白,残羹冷炙被撤下。热腾腾的煮饽饽奉了上来。   煮饽饽其实就是饺子,不过是满人的叫法。坐了一晚上,浑身的骨头都要坐僵了。虽说畅音阁地龙烧得暖和,不觉得冷。可也不是什么好享受。哪怕是爱听戏的嫔妃,坐到如今也各自疲惫不堪。这个时候,上一碗热腾腾的高汤水饺,当真是好极了。   新年饺子,这点宫里和宫外倒是没有太大区别,据说也被包了小金元宝。当然了,嘤鸣没吃到,只有太后吃到了。因此绷了半个晚上老脸的太后娘娘总算露出了笑容。   于是皇帝携后妃、皇子、皇女朝太后贺喜。太后也乐呵呵笑了,这事儿估计太后自己也明白,包了小金元宝的饺子是刻意让她吃到的。不过这也算是孝心,又好意头,所以太后再这种事儿上也乐得装糊涂。   吃了新年水饺,太后便叫身边嬷嬷拿出了给皇子、皇女的新年礼,三位皇子都是一柄金如意、两位公主则是玉如意,因皇后的二公主留在长春宫,所以便让皇后代替收下了。   也是皇子、皇女外加皇子皇女的生母齐刷刷跪下谢恩。   太后赏赐了年礼,接下来自然就是皇帝赏赐,皇帝赏赐阿哥们每人一套文房四宝,而两位公主则是衣料中最珍贵的缂丝缎。最后才是身为嫡母的皇后的赏赐,按照规矩,略次于太后与皇帝,倒也上乘。   这般一通谢恩之后,这守岁才算结束。嫔妃们可以各回各宫……回去补觉了。   嘤鸣最是困得不行,人被半夏扶进停在畅音阁外暖轿里,便那么生生坐在轿子里睡着了。反正她这一睡,竟是足足睡到了晌午,自然是睡醒在自己东暖阁的暖榻上。   整好睡了三个时辰,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却看到皇帝坐在床头,身上的朝服还未脱下,明黄色披领上沾的雪花刚刚化作了水滴。可见是才刚来。   皇帝今早也从畅音阁回了养心殿,俱嘤鸣所知,皇帝大年初一要主持新年群臣大宴,这会子只怕才刚刚散宴呢。   嘤鸣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便问:“皇上是刚来吗?”   皇帝似乎也有些困乏的样子,“是啊,前朝大宴才刚刚结束,朕就过来了。”   嘤鸣忙道:“皇上不应该去皇后哪儿吗?”——今儿可是大年初一,虽无祖制规定,可这样的日子,理应去皇后的长春宫才是。   皇帝从袖中掏出一只珐琅小瓶,道:“昨晚在畅音阁,朕瞅见你掐大腿了。”   嘤鸣:“额……”皇帝可是坐在最前排,莫非眼珠子长大后脑勺上,居然能看见她桌子底下的动作?!   皇帝笑了笑,“擦点伤药,然后换上衣裳,跟朕走。”   跟他走??嘤鸣不由一头雾水,当即脱口问:“去哪儿?”   皇帝轻轻微笑着道:“去了就知道了。”说罢,皇帝将伤药搁在嘤鸣手边,便起身去外头的明间等着。   嘤鸣虽然疑惑,却已经麻利地脱下了裤子。这个时代没有内裤,可嘤鸣着实没法接受自己连条小内内都没有,所以这辈子打小就叫半夏给她做内裤了,不过是四角的。脱了贴身底裤,便露出了那被她自己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大腿,真真是惨不忍睹。   对于如今自己小身板的娇嫩程度。嘤鸣是既高兴又无奈。只得胡乱抹了两把伤药,便穿上裤子,吩咐半夏、白芍等人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了。   还是半夏贴心,生怕她饿着,端了一盏糖蒸酥酪给她,这玩意是用牛奶和糖为主料制成的,又香又甜。用来垫饥是再好不过的了。白芍帮她梳旗髻。嘤鸣则不客气的大口吃着,等到白芍为她梳妆完毕,她也吃了一大碗糖蒸酥酪了。肚子甜了个饱饱腻腻。   于是便跟着皇帝走了。   皇帝銮舆在前,她的嫔位级别暖轿在后,一路走了两刻钟,才落了轿。徐晋禄将她从暖轿里扶出来。嘤鸣这才晓得自己原来竟到了皇帝藩邸——重华宫!   当初做秀女的时候,来这里跟皇帝幽会过一次。没想到如今故地重游了!只是皇帝脸色萧索,久久站在重华宫宫门外,愣是在雪地里站了半晌,才吩咐道:“都在外头候着!”   “嗻!”   于是。皇帝便牵了嘤鸣已经发冷的小手,另一只手接过吴书来递上来的提梁紫檀木圆盒,便进了重华宫内。   重华宫的朱红色漆大门随着皇帝和嘤鸣的进入而吱呀一声关上。御前的宫女太监与储秀宫的宫女太监一起都被阻隔在了重华宫外。   嘤鸣感觉到皇帝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故而一句不问。乖乖地被皇帝拉着走进了重华宫正殿崇敬殿。   上回来,只在殿外和皇帝说了会儿子话,这次倒是进了殿中。   殿中内一切,也出乎嘤鸣的意料。原想着这是皇帝的藩邸,还以为皇帝是怀念旧居了,原来……这崇敬殿内竟然供奉着灵位!!   灵位上的字格外地多,嘤鸣定睛一看,差点没看花了眼,正是: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   好吧,前头那一串不认得正常,可最后的“宪皇帝”是谁,自是再清楚不过了!先帝雍正爷,正是世宗宪皇帝!!   好家伙,历代先帝的灵位不是应该摆在奉先殿吗?怎么在重华宫还有一个灵位?!   正在嘤鸣愣神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上前去,焚烧了三支香,恭敬为供奉于雍正先帝灵位前。旋即,便见皇帝朝着灵位跪了下来,嘤鸣自然不敢干站着,急忙也跪在了皇帝侧后方的一个蒲团上,举止恭敬。   皇帝什么话都没说,只打开了那个提梁紫檀木圆盒,那圆盒瞧着跟食盒差不多大,只不过里头放着的却是一本本的……法华经!!   没错!!就是嘤鸣进宫之后才抄写完的一整部法华经!!!   然后皇帝一本接着一本地将法华经丢尽了身旁的炭盆中,嘤鸣一笔一笔抄写出来的法华经不过片刻功夫,便都付之一炬。   嘤鸣看得头疼,你妹的,老娘前前后后抄了差不多一年才抄完,哪儿想到没皇帝都给烧了。哦,或者说,应该是烧给先帝雍正四爷大人比较恰当些。可嘤鸣真心不觉得雍正陛下能收到这些东西。   烧完了之后,皇帝脸色似乎舒展了一些,他站起身来,回头朝嘤鸣伸手。   嘤鸣会意地将小手搁在他的手心,被他给拉了起来,“原来那部法华经是敬献给先帝爷的。”之前她曾经问过皇帝,法华经是否是给太后的,皇帝说不是,便没有再说什么。如今倒是揭晓了答案了。可是嘤鸣更像揭晓一下,自己当初那个前世老爸遗物的十字弩到底啥时候能还给她!!这事儿稍微一想,她就蛋疼得紧!她现在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还花着他给发的工资(每年二百两),着实没那个底气跟皇帝讨要。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先帝病重之时,朕就有心抄一部法华经给他祈寿,可没想到先帝爷让朕去祭奠圣祖陵,回来之后每多久他就……”   嘤鸣心底里黑线了一通,那你自己抄了烧就是了,干嘛要老娘抄写?!!!太特么没诚意了!   皇帝握着的她手,轻轻揉捏了一下,“可惜朕的字怎么练习,也及不上先帝十分之一,若朕自己抄了祭奠先帝,只怕先帝九泉之下看了,只会生气。”他凝眸看着嘤鸣:“鸣儿的字就很好,尤其是最后一卷,字迹已经破有几分先帝遗风了。”   嘤鸣微笑着道:“皇上早先送给嫔妾的那本先帝字帖,嫔妾反复临帖多次,深受教导。”   皇帝点了点头,神色颇有几分感动,“是啊,这也正是朕所希望的,希望鸣儿学学先帝的字,如此抄写而成的经文祭奠给先帝,先帝九泉之下想必也会安慰的。”   要是先帝爷知道那不是你抄的,不晓得会不会暴走呢?嘤鸣心底里暗暗嘀咕了一句,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第100章、慧妃临盆   皇帝带她去了重华宫的事儿,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尤其是皇后娘娘。只不过重华宫自打修缮之后,就不许任何人进入,自然莫说皇后,就算太后都不晓得重华宫里竟然供奉了先帝的灵位。   何况,从重华宫出来,皇帝将她送回储秀宫,就直接打到去了皇后的长春宫。倒是叫嘤鸣松了一口气。   过了新年,皇帝对她的宠眷似乎更加浓厚了许多,虽然每月的侍寝次数还是跟之前差不多,可嘤鸣总是能感觉到,皇帝看她的目光格外多了几分柔情,似乎甚至有几分引为贴心知己了。   皇帝跟花蝴蝶一样光顾后宫新旧佳人,同时也不忘对慧妃愈发关切,甚至出了正月里,便下旨晋封慧妃之母、高斌之妻子为三品诰命。高斌不过是四品的防守尉,这还是皇帝登基抬旗之后给的职位,因此当时高夫人只是四品诰命,如今就生生比丈夫都高,成了三品淑人。   这也就罢了,皇帝还特许高夫人进宫陪伴慧妃、照顾慧妃的身孕。这下子,不但嫔妃多有怨怼,连皇后都有所不满。照例,嫔妃只有再怀胎八个月的时候,才可以叫娘家母亲进宫探视,但如今竟叫慧妃之母留在承乾宫照顾,可真真是破了例了!!   这东西六宫乃是内命妇(即皇帝嫔妃)的住处,外命妇是断断是没有资格留住的。一则是不能坏了尊卑,二则若因此染了流言蜚语,可是有损皇帝声誉。只不过高夫人那般年纪,自然也没人敢往流言蜚语上撤,可终究是坏了尊卑礼仪。内廷宫苑只有皇帝的女人和儿女们才可以居住。外臣妻室来拜见也就罢了,岂可以此暂居?   因此头一个不满的就是太后,太后抻着老脸跟皇帝说了好一通宫规礼仪,可惜皇帝仍旧我行我素。连皇后也对此有所微词,趁机劝了皇帝几句,反倒是惹了皇帝厌烦,生生是大半个月都没涉足皇后的长春宫。   皇帝怨气也是大得很:“慧妃自打有孕。便百般不适。她一直未曾求过朕什么,唯独想娘家的母亲进宫陪伴,朕如何能拒绝?!”   嘤鸣可不会傻乎乎反对。便笑着奉上一盏茶水:“人在体弱的时候,便格外依赖家人。慧妃所求,虽然有些不合宫规,可看在她腹中皇子的份儿上。格外破例也没什么。”   皇帝对嘤鸣这样的说法很满意,“果然还是鸣儿最通情达理。朕就是不明白了。连你这个不喜欢慧妃的人,都能说出这般话,怎么旁人闲言碎语一大堆!!”   嘤鸣笑着道:“嫔妾只是不喜欢慧妃,可并不厌恶她肚子里的孩子啊。”   皇帝深深点头:“是啊。朕看她们不是厌恶慧妃,而是厌恶慧妃肚子里朕的孩儿!!”这话皇帝说得格外严厉。   嘤鸣又劝了几句,这才叫皇帝略略消了怒火。然后便避开慧妃的话题,与皇帝道:“住在臣妾后殿的柏贵人如今身子养好了。可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帝一愣,“柏氏?她身子养好了?”   看到皇帝脸上浮现的复杂之色,嘤鸣暗自一笑,果然皇帝对柏贵人还是有所愧疚的。而如今的时机,也正是推柏贵人出来的好时候。如今慧妃怀孕已经差不多七个月了,再过两个月她就该临盆了,柏贵人起复之事已经不容再拖延了,否则等慧妃生了,皇帝的目光都搁在她头上,就晚了。   嘤鸣点头道:“这种事儿,嫔妾可不敢欺瞒皇上。皇上若是不信,嫔妾叫人请了柏贵人过来,您亲自瞧瞧是不是好利索了。”   皇帝神色似有怅惘,嘤鸣见状,便差遣半夏去后殿请了柏贵人来。   柏贵人已经吃了四五个月的九珍补虚汤,气色已经一扫往日病态,虽然身子还纤弱一些,但脸颊已经有了红晕,俨然已经不像个病人了。她虽知皇帝来了,也并未可以着盛装,只穿了一身颜色素淡的豆绿色宫装,旗髻上也只以玉簪玉钗点缀,整个人一眼望去清新素雅、宛若一朵初开的睡莲,静谧而优雅。新年里,人人都大红大紫,皇帝只怕早已看得眼晕,在这个时候,柏贵人素净登场,着实叫皇帝多看了两眼。   “婢妾柏氏给皇上请安,给舒嫔娘娘请安。”柏氏已经盈盈见了万福。   皇帝颇有感慨,叫了免礼,便又看了看她的脸色,“看样子,的确好得差不多了。”   柏贵人笑容优雅:“多亏了舒嫔娘娘,为婢妾更换了医术高超的太医,婢妾吃了小半年的药,已经好了泰半。”   皇帝微微点头,“好了就好。”   娴妃宫里有郭佳氏,嘤鸣也着实觉得自己宫里也得有个帮手才成。   翌日清晨,嘤鸣便带了柏贵人一起去长春宫请安。皇后看到多年未曾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柏氏乍然到来,也是微微有些吃惊,旋即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柏贵人病愈,真真是难得的喜事。”又忙吩咐陈嬷嬷:“赶紧吩咐敬事房,把柏贵人的绿头牌给挂上。”   柏氏脸颊一红,急忙再度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复宠的瑞贵人索绰罗氏看着纤细袅娜却优雅柔情的柏氏,顿时脸色一僵,便酸溜溜道:“柏贵人的身子好得可真及时!”   娴妃最是厌恨瑞贵人,见她说话,自然立刻不客气地堵上:“哪里比得上瑞贵人当初出现在皇上面前及时?!!”——娴妃说的便是去年冬天在御花园的事儿。   嘤鸣掩唇嗤嗤笑了,瑞贵人复宠,的确也得了几分宠爱,可每月亦不过三四日的召幸罢了。如今柏贵人重新出现,只怕要分薄了她的恩宠了。瑞贵人当初不惜反出景仁宫,也要独立自主,如今在娴妃的挤兑之下,也落了一个背主之名,连皇后对她都不咸不淡的,若是失了皇帝的恩宠,只怕那日子又要跟之前禁足景阳宫那样难过了。是以瑞贵人才如此如临大敌。   这时候,长春宫首领太监急冲冲闯了进来,噗通跪在地上,便打呼道:“皇后娘娘,承乾宫慧妃娘娘发动了!!”   “什么?!!”皇后一脸的惊愕之色。   底下再坐嫔妃,更是人人都难掩惊色。慧妃发动了?她不是才七个月吗?!距离临盆还足足有两个多月啊!!   嘤鸣便微笑着道:“看样子最及时的是慧妃娘娘呢。”——今早她带着柏贵人一起来长春宫,只怕早已被旁人看在眼底了。而今日,正好是慧妃的母亲高淑人进宫照拂慧妃的第三日。倒是真真瞧了,这位高淑人才刚进承乾宫,慧妃便发动了,若说这二者之间没什么联系,嘤鸣是如何都不信的。   皇后的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她沉声道:“这会子皇上还没下朝,本宫要亲自前去承乾宫看护慧妃的胎。诸位妹妹若担心慧妃,不妨也同去。”   担心慧妃?只怕是担心慧妃平安生产吧?!   于是,皇后带着一大群心思各异的嫔妃,呼呼啦啦去了慧妃的承乾宫。此刻承乾宫内虽然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匆忙,却有条不紊,太医明显比后妃们来得更早,连催产的汤药都已经熬上了,热水、缎帕更是都准备妥当了。   皇后眼底更阴沉了几分,承乾宫如此井然有序,哪里是乍然早产?分明就像是提早知道了要早产,已然做好了一切准备。   嘤鸣心中亦是这样想的。只见慧妃的母亲高氏身穿三品诰命夫人朝服已经迎了出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娘娘、贵人请安。”   皇后淡淡道:“慧妃妹妹骤然早产,真是多亏了有淑人在旁。”   高淑人已经有五十岁上下年纪了,但长相颇有几分风韵,她笑着道:“多谢娘娘关怀,慧妃娘娘虽是早产,可都七个月了,但一定会平安生产的。”   皇后笑了:“是吗?本宫原本瞧着慧妃那样体弱,还担心她撑不到足月了,没想到如今倒是提前临盆了。如此也好,七月的胎儿小,自然比九个半月的好生。”   皇后这话算得上是一针见血了。慧妃多年吃药,早已是个药罐子,健康妇人足月临盆尚且难生,何况的体弱多病的慧妃呢?与其倒时候生不下来,不如提前早产。   这应该就是慧妃的打算吧?嘤鸣暗暗想着。   殿内慧妃那声嘶力竭的凄惨吼叫,透过殿门一声声传了出来,那嘶叫声直刺人耳膜深处,叫人不得安宁。   嘤鸣可没兴趣在殿外等慧妃生孩子,便朝着皇后见礼道:“皇后娘娘,嫔妾瞧着承乾宫里井然有序,嫔妾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想先带着柏贵人告退了。省得慧妃知道嫔妾和柏贵人来了,只怕更不能好好生产了。”   嘤鸣这话说得很是不善,可皇后却和蔼地点了点头,允她先行回宫。   瑞贵人一旁忍不住酸声刺道:“果然还是舒嫔娘娘得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嘤鸣立刻冷笑道:“知道本宫比你得宠,就闭上嘴巴!你不过是个小小贵人,也敢讽刺本宫?!莫非瑞贵人还想再被皇后娘娘禁足一次吗?!”   瑞贵人一噎,登时脸色都发青了。   连庆贵人陆氏看到瑞贵难看的脸色,都忍不住笑了。   第101章、小公主   嘤鸣是一路走着往西六宫而去的,毕竟柏贵人的位份没有肩舆暖轿可坐,若嘤鸣坐肩舆,少不得她得后头跟着走了。与其如此,倒不如一起慢慢走回去。   柏贵人幽幽道:“慧妃发动的日子也太巧了些!”   嘤鸣点头:“是啊,若说她不是提前预谋好的,只怕谁也不信。”   柏贵人冷笑了笑:“慧妃从来不蠢,若真等到九个多月再临盆,她的身子更加虚弱、胎儿也更大,倒时候只怕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嘤鸣笑着道:“只是她也知道提前催产需预备妥当,所以才求了皇上让高夫人进宫照料。”   柏贵人脸色更冷了几分:“高夫人才进宫三日而已,只怕未必全部准备妥当了,只不过是瞧着娘娘带着康复的婢妾一起去长春宫请安,这才急了!!”   嘤鸣与柏贵人才刚走出承乾宫没多远,刚进入东六宫永巷,便看见皇帝的銮舆朝这边而来,甚至急促的样子。可见是皇帝下朝听闻慧妃发动了,所以才急匆匆赶来。   嘤鸣忙于柏贵人退避一侧,行礼请安。   皇帝瞧着是嘤鸣便立刻叫銮舆停了下来,“舒嫔?”他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承乾宫,便问:“舒嫔是从承乾宫出来的?”   嘤鸣点头道:“嫔妾看高淑人指挥承乾宫宫人井然有序,而嫔妾毫无经验,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不添乱了。”   皇帝这种生物素来多疑,他一听嘤鸣说“井然有序”,便觉得慧妃早产之事有待商榷,脸色也沉了下来。   柏贵人一旁微笑着道:“其实慧妃娘娘已经足七个月了。这个时候早产,想必不会有大碍。”   因为不会有大碍,所以干脆早些生?皇帝心底阴阴想着,已然是颇有不快之色了。   恭送了皇帝,嘤鸣与柏贵人相视一笑,方才的配合可算得上是亲密无间了。   回到储秀宫之后,嘤鸣便吩咐徐晋禄时刻关注这承乾宫的状况。慧妃虽然七个月的胎儿比足月的小许多。可她身子弱。力气小,愣是折腾了一整个白天都没生下来,皇帝虽然忧心这个孩子。可毕竟不可能丢下政务不管,所以晌午的时候,被皇后一劝,便离开了承乾宫。回养心殿披折子等消息了。   到了傍晚,内务府太监抬着青鸾轿来到了储秀宫。是来接柏贵人去养心殿侍寝的。   嘤鸣当场把皇帝骂了个底朝天。慧妃还在承乾宫叫死叫活给他生孩子呢,他倒是不忘这茬子事儿!!!尼玛,真是狗屎!   “娘娘……”柏贵人瞧着嘤鸣脸色不愉,不禁神色间更加小心谨慎了几分。   嘤鸣忙对她笑着道:“慧妃哪儿还在生产。已经折腾了七八个时辰了,保不齐晚上就生下来了。所以你可得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就是抬去了没侍寝成。   柏贵人眉心一蹙。也露出几许担忧之色,她见了万福。“婢妾明白。”   嘤鸣便对她莞尔一笑,“如此,你就快点去吧。别耽误时间!”   “是。”柏贵人再行一礼,这才跟着敬事房太监去了。   这一晚,注定无眠。嘤鸣也睡不着,承乾宫那里没有消息,如何能安睡呢?便拿出了那本雍正字帖,取一枚紫光墨,轻轻在上好的端砚中研磨出浓稠顺滑的墨汁,然后叫半夏点上宁神静心的沉香,然后开始临字。   字迹一笔笔落成。   西洋摆钟上的时针一寸寸移动。   夜至二更,没等来慧妃临盆的消息,却听到柏贵人回来的消息。她侍寝,倒是回来得蛮快的,看样子皇帝是按照规矩来的,没多留她。   嘤鸣吩咐了储秀宫膳房给柏贵人炖了一盅滋补的人参乌鸡汤送去,叫她早些安睡。而嘤鸣这着实困了,承乾宫着实没有消息,只怕慧妃是难产了。   翌日清晨,才刚起床,徐晋禄便气喘吁吁进来禀报道:“生了、生了!!承乾宫今早天蒙蒙才生下来,生的是个小公主!”   “哦?”嘤鸣勾唇笑了,慧妃不惜早产,百般用尽心思,却只生了个小公主,只怕这会子不晓得是何等懊恼模样。   徐晋禄又道:“而且听太医说,小公主生下来哭声便十分微弱,跟小猫猫哼哼似得!只怕……”徐晋禄压低了声音,“只怕是个养不大的。”   这点嘤鸣自然早就知道,早在去年在圆明园的时候,皇帝就跟她说过,慧妃这一胎五成可能生不下来,还有五成可能生下来也养不大。何况这个孩子有是早产!!若是慧妃肯咬牙继续亏损自己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撑到足月临盆,或许还有那么一两丝的希望。可惜,慧妃没有这个做,她也怕死。   所以皇帝才生气了,所以召了柏贵人侍寝。   如此看来,皇帝虽说在意慧妃,可更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现今,皇帝有些觉得慧妃为了自己选择了催产早生。   这一日,嘤鸣带着柏贵人一起去长春宫请安的时候,果然见皇后虽然有疲惫之色,但似乎心情极好。也难怪,慧妃生了个小公主,而且是个小冻猫子似的小公主,皇后当然开心了。   皇后笑呵呵道:“慧妃为皇上诞育了小公主,乃是阖宫之喜!”   一时来请安的嫔妃们也乐呵呵,看上去一派其乐融融。   皇后只说“小公主”,却不曾称呼“三公主”,这话里的意思就可见一斑了。素来早夭的孩子是不会被列入序齿中的。而慧妃的女儿,瞧着也不是个能养大的样子。   承乾宫。   产后昏迷的慧妃此刻才终于幽幽醒来,一醒来便大叫:“我的孩子!我的小阿哥呢?!”   高淑人怀里抱着那个才刚刚睡着的才只有区区四斤多一点,简直小的跟只小猫似的,高淑人叹息着将孩子抱了上去。   慧妃满脸的雀跃化作担忧:“孩子怎么这么瘦小?!”   高淑人道:“早产的孩子自然小一些。”   慧妃虽然担忧,却还是忍不住一把抱过了孩子,仔细地看着,新生的孩子,面皮通红,也没有长出眉毛,自然有些难堪,可慧妃却宝贝得不得了。   高淑人看在眼里,有些不忍,但还是不得不提醒道道:“明儿,这孩子是个小公主。”   慧妃身躯一颤,险些将怀里的孩子摔出去,她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淑人:“额娘,您、您说什么?”   高淑人满脸怜爱:“这不是小阿哥,是小公主。”   慧妃哆嗦着手,掀开孩子身上的襁褓一看,顿时面如死灰,旋即她瘫软地坐在床榻上,“这七个月来,我吃尽了苦头,却只生下一个小公主?”旋即,泪掉了下来,“怪不得,皇上没来看望……”   还有更大的打击,高淑人一时没敢开口。只生了个小公主,就够叫慧妃失落的了,若是叫慧妃晓得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只怕不知是什么模样了。   高淑人连连叹息,“有个公主,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呀。”   慧妃低低啜泣,“可是我的身子,以后根本不可能再有身孕了!为了生这个孩子,我这七个月吃尽了苦头,百般仔细调养,可身子仍旧亏损得更加厉害了!可偏偏,我肚子那么不争气,只生下个小公主!!”   高淑人只得道:“明儿,你位份高,日后有机会,可以抱养别的嫔妃之子啊!”   高淑人的建议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慧妃此刻伤心至极,只抱着孩子一味呜呜哭泣着。   慧妃哭泣声,终于吵醒了襁褓中这个虚弱的孩子,那孩子低低唔唔哭着,声音又细又小,就像猫崽子哼哼似的。慧妃哪怕之前没生过孩子,也立刻看出来不正常了,“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虚弱?!”   高淑人一脸痛楚之色,“明儿,你要有个心里准备才是,这个孩子……能留多久,就得看天意了。”   “不!!!”慧妃惊呼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她虽然很失望这不是个阿哥,可到底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何能不疼惜呢?如今听自己母亲说,这个孩子注定早夭,这叫她如何承受得了呢?!   “不!!我不信!!额娘,您去叫太医来!用最好的药!!这个孩子一定能养大啊!!”慧妃哭嚎着大叫着,已然歇斯底里。   慧妃的小公主没有过洗三礼,因为小公主出声第二天的傍晚就发起了高烧,哪怕太医竭力救治,可小孩子吃奶尚且吃不了多少,何况是苦药汁呢?而且小孩子的消化功能不健全,哪怕是吃下去,也消化不了几分。如此折腾到第五日的早晨,这个孩子终于还是没有了呼吸。   孩子早夭,尤其是这种出生才几天就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大办丧礼的。这一天,下起了阴蒙蒙的小雨,天色乌压压黑沉沉的,仿佛再为这个生在皇家而不幸的孩子哭泣。   皇后身为中宫,少不得亲自去操持小公主的丧礼,她派人带着小棺材去承乾宫收敛小公主遗体。可是慧妃却发了疯一般抱着那个已经尸身冰冷的孩子,如何都不肯松手,最后竟是穿着抱着那个孩子的遗体,一路在宫中永巷狂奔,一路竟闯到了皇帝的养心殿前,虽然有侍卫阻拦没叫她闯进养心殿,可慧妃产后亏损、又哀毁过度,还淋了雨,抱着那个孩子就晕倒在了养心殿外。   这样的事儿,如何能不惊动皇帝呢?   第102章、可以侍寝了   小公主的遗体总算被收殓了,送去了皇陵安葬。   而慧妃,她被皇帝亲自用銮舆送回了承乾宫,而皇帝也留在了承乾宫中陪伴。   嘤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   柏贵人一旁冷笑:“如此看来,皇上不但宽恕了慧妃,还对她怜爱更胜以往了!”   嘤鸣直直看着柏贵人,无比认真地道:“虽然你我俱与慧妃敌对,但是——此事,我不愿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慧妃!”——没有哪个一个母亲面对自己孩子死去而不悲痛欲绝,不管怎么说,皇帝是她的依靠,这个时候,她想着抱着孩子去求皇帝,也是理所当然的。   柏贵人一愣,旋即她散去了冷色,叹道:“是婢妾失言了。”——心中想到自己小产之后的悲痛欲绝,便也绝口不提那种话了。   “只是——”柏贵人略略一顿,“如今慧妃的悲怆自然不假,可是等她走出悲伤,悲去恨来,敢问这恨又该记在谁头上呢?”   嘤鸣笑了笑,“当初在圆明园,是本宫将她推下水,之后又是皇后舟车劳顿将她接回宫,她最恨的自然是本宫与皇后了。”   柏贵人正色道:“所以,娘娘千万不要因为可怜她,就对她失去了警惕。”   “自然不会。”嘤鸣微笑着道,又忍不住叹息道:“宫里的孩子,总是这样的薄命。”   “是啊……”柏贵人神情哀怅,仿佛又回想起自己失去腹中孩子的痛楚,一时间竟不能自抑,眼圈也渐渐红了,“我的孩子若没有小产。现在……想必也和三阿哥那样可爱了。”   嘤鸣忙执了柏贵人的手道:“柏姐姐如今身子康复,必然还会再有孩子的。”   柏贵人满眼是泪,朝她点头,“若让我再得一个孩儿,哪怕让我即可死去,我也甘愿!!”   嘤鸣忙递了帕子给她拭泪:“柏姐姐说什么死不死的,日后的好日子还长远着呢。”   慧妃失去孩子的悲痛欲绝。终于感动了皇帝。也叫皇帝万分怜惜,皇帝几日来除了晚上和批折子,几乎都留在承乾宫安抚慧妃失女的悲痛。甚至格外给慧妃之父高斌升任从三品光禄寺卿。慧妃之兄加恩赐五品的御前三等侍卫衔,一时间高氏一族倍加荣耀。同样也叫一些嫔妃私底下多加咒怨。   在皇帝安抚慧妃的日子里,皇帝也很少召幸嫔妃,时常是三五日才翻一次牌子。自然是以嘤鸣被翻牌子居多。倒是柏贵人自那夜之后,便没有被翻牌子了。   嘤鸣叹息一声。便对柏贵人道:“你那晚上的侍寝,终究时日不对。如今皇上怜惜慧妃,想起那晚因召幸你而冷落慧妃,所以就……”   柏贵人淡淡一笑。“只怕不止如此,婢妾那晚的侍寝,慧妃若是知道了。只怕是恨得不行。这连日来,皇上流连承乾宫。慧妃怎么会不进谗言呢?慧妃是什么性子的人,婢妾早年就清楚极了!”   听着语气,柏贵人对慧妃看样子也多有怨言啊!可见是当年在承乾宫的时候,柏贵人有孕的时候,只怕也吃了慧妃不少打压羞辱。   这一日,嘤鸣和柏贵人才从长春宫请安回来,便徐晋禄说咸福宫许常在身边的宫女竹儿来了。   竹儿的年纪与许常在差不多,圆嘟嘟小脸一团孩子气,据说是许常在的陪嫁侍女,她急匆匆冲进来,便噗通跪倒在嘤鸣脚下,便呜呜咽咽哭到:“娘娘救救我家小主吧!!她流了好多血!”   “什么?许常在受伤了?”嘤鸣不禁一脸的惊讶之色。   竹儿忙不迭点头:“早晨起来,小主的床榻上便满是血!”   额……这样话,那应该是大姨妈来了吧?嘤鸣看了看竹儿,她这个年纪,想必也是没来大姨妈,所以才惊慌成这般模样。   嘤鸣飞快赶去咸福宫的时候,便瞧见一个二十多岁宫妃打扮的妇人正在许常在房中,柔声安慰:“这没事儿,女人都会来这个的!”   那女子见嘤鸣到来,急忙行礼:“婢妾陈氏,给舒嫔娘娘请安。”   嘤鸣暗想着,这个应该就是和许常在同住一宫的陈常在了吧?据说是皇帝藩邸旧人,可惜早已失了宠爱,不过瞧着性子很是温柔软绵。   嘤鸣几步走到床边儿,只穿着中衣的许常在突然“哇”地大哭一声,便扑进了嘤鸣怀里,“舒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嘤鸣不禁发笑,忙抚摸着她的头发道:“陈常在方才说得对,女人都会来这个的。茹芸既然来了,那便是总算长大了?”   许常在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呆呆萌萌望着嘤鸣:“长、长大?”旋即她嘴巴一瘪,揉着自己的小肚子道:“可是长大好痛啊!而且还有流那么多血。”说着,不禁又呜呜咽咽啼哭了起来。   嘤鸣只得一通安慰。   这时,陈常在温声道:“我哪儿还有上个月没用完的月事带子,许妹妹若是不嫌弃,就先将就着用吧。”   许常在还是一脸呆傻:“月事带子?”   嘤鸣忙道:“那就烦劳陈常在了。”   陈常在笑着道:“婢妾与许常在同住一宫,她年纪这么小,多多照拂也是应该的。”说吧,便做了个万福,转身吩咐贴身宫女去取月事带子。   而嘤鸣也吩咐了膳房冲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红糖水给许茹芸,喝了红糖水,又用上月事带子,许常在的肚子也没那么疼了,总算止了哭啼。   陈常在面貌柔婉,一旁笑呵呵道:“许妹妹也别觉得伤心,来了月事,才算是女人,以后许妹妹也可以侍寝了。”   许常在一愣,脸颊顿时羞红了。   陈常在又道:“去年和许妹妹一起进宫的石答应,也是年初才来了月事,如今绿头牌也挂上去了。许妹妹等身上净了,便可通告敬事房把绿头牌挂上了。”说着,陈常在那温婉的脸上浮现几分打趣的笑意。   许常在羞地脸色潮红,早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晚,仍旧是嘤鸣去养心殿体顺堂侍寝,如今敬事房太监可比从前学乖了不少,虽少不得再外头候着碍眼,可也不再敢提醒皇帝说什么劳什子的“时候到了”。祖制再严苛,也抵不过一个性情专横的皇帝的威慑力。   云收雨歇之后,皇帝将带着骑射老茧的手插入她的发间,整张脸亦埋在她的一瀑青丝中,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皇帝虽说格外宠她一些,也留她时辰比旁人多些,但素来都会在子时前叫人送她回储秀宫。一则是不想落个耽于女色之名,二则也不想耽误了嘤鸣歇息。   嘤鸣也静静合上了眼睛,暗自趋到方才得到的那一缕细微却精纯的龙气汇入丹田之中,暗自感受着丹田内的六个小小的白色气团,因多有借助帝王龙气,所以那气团上也染了幽微不可察觉的淡金色。六个小气团,全都交相辉映一般缓慢旋转着,那样宁静。   年前她便是练气五重了,如今足足花费了三个多月才到六重。按照每一重差不多难度加倍的规律来看,下一重怕是要半年才能达到。唉,看样子她也不能光靠皇帝,自己也得努力一下才成。如今虽然她的法力微薄,不足以趋势仙鼎炼制仙丹,但多喝些药井水想必有用。   只是——那药井水不知怎的,越来越苦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跟苦药汁子一般味道了!嘤鸣想到的唯一导致药井水变苦的原因,便是那株日益葱郁的朱果灵树了。虽然灵树没有再开花结果的迹象,不过却似的药园世界的灵气浓度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也似的药井水的药效增加了不少。   “鸣儿……”皇帝突然低低唤了一声。   嘤鸣急忙回过神来,不再想药园世界的变化。   皇帝面有叹息之色,“朕的子嗣那样稀薄,莫非有生之年,就只有这三个儿子了吗?”   嘤鸣一脸黑线,三个还嫌少?难道你想要三十个!心里吐槽不易,却乖巧地伏在怀里,柔柔道:“皇上还年轻,以后自然会有更多皇子的。”又随着他的情绪也跟着叹息了一声,“若是柏贵人当初没有滑胎的话,皇上便有四位皇子了。”   嘤鸣如今重提柏贵人的可怜之处,也是出于同情,自然了也是不想让慧妃的谗言得逞。   皇帝“唔”了一声,眼底浮现出几分复杂之色,只是柏氏的滑胎终究与太后有几分关联,皇帝着实不愿多提,便转而抚摸着嘤鸣那汗意消退的发间,“可朕更盼着,鸣儿能给朕生个阿哥。”   嘤鸣内心里再度翻了个白眼,她现在也不过才虚岁十六岁,生毛孩子!!于是眼睑一垂,叹息道:“吃了那么多药,都怀不上,我有什么法子。”——反正宫里吃滋补阴虚之药的嫔妃多了去了,她也加入其中一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是嘤鸣想着,柏贵人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待过些日子,柏贵人停了药,她也不吃那劳什子的九珍补虚汤了!真特么的苦死了!   皇帝也忍不住叹息,于是将嘤鸣抱在怀里,抱得更紧了几分。眼底的怜惜也更浓了几分。   第103章、怡、嘉贵人   冬日渐渐过去,御花园的花草也渐渐吐出绿意。大概是嘤鸣说得那些好话起了作用,皇帝又开始重新召柏贵人侍寝,还赐了她“怡”字作为封号,是为怡贵人。如此一来宫中贵人中有封号的,便有纯贵人苏氏、庆贵人陆氏、瑞贵人索绰罗氏、怡贵人柏氏四位了。四大贵人中,自然还是容色最艳丽的瑞贵人索绰罗氏最得皇帝宠爱,自然了,仍旧不能与嘤鸣相比。   这一日,因御花园的玉兰初开,嘤鸣便与怡贵人、许常在一起结伴出来折花。御花园的玉兰,不同于重华宫玉兰大红大紫的颜色,而是纯白无暇的白玉兰。初春里,一片新绿中,袅袅婷婷开了一树,倒是赏心悦目得紧。   三人中尤以许常在最是开心,折了一朵最大的玉兰簪在自己发间,咯咯笑着在十几株玉兰树间蹦蹦跳跳。   这时候冷淡的嗓音在嘤鸣身后响起:“舒嫔妹妹倒是好兴致。”   回首一瞧,便见娴妃扶着太监的手背从一顶花梨木泥金肩舆上仪态端华地走了下来,而陪伴在娴妃身侧的正是与她同处一宫、帮着娴妃得宠的常在郭佳氏。   嘤鸣与怡贵人急忙一起蹲身朝娴妃见礼,“娴妃娘娘金安。”   郭佳常在也忙行礼,声音娇滴滴道:“给舒嫔娘娘请安,怡贵人安好!”   许常在也顶着一头细密的汗珠急忙快步赶来,分别给娴妃请安,又与郭佳常在互见了平礼,这才算礼毕。   娴妃心情倒是还不错的样子,虽然脸上端着仪态。语气里却透着轻松的味道:“天儿总算暖和了,太后娘娘的凤体也总算见好了几分。”   郭佳常在急忙笑着恭维道:“婢妾也见太后娘娘今日气色好了许多呢,皆赖娘娘您悉心侍奉。”   娴妃微微一笑,打量了嘤鸣身边的怡贵人与许常在二人,忽的她的眼角瞥见正朝着这边而来的那副和自己一般规格的仪仗与肩舆,脸色又冷淡下来,“恕本宫要奉劝舒嫔妹妹一句。”   嘤鸣一愣。急忙道:“嫔妾洗耳恭听。”   娴妃眼角一翘。满是讥讽地道:“妹妹出身满洲著姓大族,平日里还是少和那些汉军旗还有包衣旗的卑贱之人太过亲近为好!”   一语出,柏贵人脸色难堪极了。许常在更是一脸的委屈之色,她眼里含泪,几乎要掉金豆子了。嘤鸣也不禁蹙起眉头,看着娴妃毫无预兆竟如此语出尖酸刻薄。心中气恼之余,却也觉得有些怪异。   娴妃身边的郭佳常在骄傲地笑了。她尖声讥笑道:“倒也不能全怪舒嫔娘娘,谁叫这宫里满人嫔妃少,多的是汉军旗嫔妃,要么就是那些个包衣贱婢出身的!”   嘤鸣此刻才发觉玉兰树旁。那个满脸病气、身子羸弱不堪的女子已然气愤得浑身发抖了。   那人不是慧妃是谁?!慧妃的身子将养了些日子,倒是比从前更加虚弱不堪了,如今想必是瞧着天气暖和、阳光晴好。所以出来走动走动、透透气,可惜却听到了那样毫不客气的讽刺之语。   “你——”慧妃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已经隐隐铁青。她用颤抖的手指着郭佳常在与娴妃,“你们竟敢——”   慧妃的话还没说话,她便眼珠子一翻,身子一软,直接晕厥了过去。   “娘娘!!”一众伺候慧妃的宫女太监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急忙先把慧妃给搀扶起来,然后抬到肩舆上,七手八脚急忙往慧妃的承乾宫送。   娴妃哼了一声,“这样的病秧子,看样子也没多少日子好折腾了!”   原来,娴妃想要辱骂的,不是怡贵人与许常在,而是慧妃。娴妃自诩出身高贵,本就不负区区一个包衣出身的嫔妃与她平起平坐,如今见慧妃也摆出了妃位仪仗,浩浩荡荡出来,便说出那样刻薄的话加以讽刺。   嘤鸣淡淡道:“就是不晓得慧妃娘娘是真晕还是假晕。”   此话一出,叫娴妃一愣,她立刻想起了年前在长春宫,慧妃装作一副被她逼得退逃哭走之事。时候皇上果然多加怜爱慧妃,反倒是对她更添不满!   娴妃顿时脸色乌青,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个包衣贱婢!不要脸的贱蹄子!整日对着皇上装可怜!!”   娴妃的面孔已然有了几分狰狞之态,似乎已然恨不得将慧妃生吞活剥了一般。   嘤鸣笑着道:“看样子娘娘得好生应对才是。”说吧,做一个万福便道:“嫔妾等人先行告退了。”   回到储秀宫,许常在忍不住露出气呼呼的模样来,“娴妃娘娘说的话也太过分了些吧!我又没有得罪她!”   倒是怡贵人此刻已经心情平复了下来,“娴妃并非针对你我,不过是想羞辱慧妃罢了。”——怡贵人一想到慧妃那气得浑身颤抖的模样,便心情好了许多,不在乎娴妃对她说的那两句不好听的话罢了。娴妃只说她卑微,虽说不怎么好听,却也算不得侮辱的话。   许常在嘟着小嘴道:“慧妃娘娘更可怜,她失了小公主,身子又那样虚弱,娴妃娘娘还那可刻意羞辱她,也忒刻薄了点吧?”   怡贵人冷淡地道:“娴妃是刻薄了些,可慧妃更不是什么善茬!”   许常在张了张嘴巴,却是无言以对了,旋即气鼓了腮帮子,倒是可爱得紧。   嘤鸣忙笑着吩咐半夏去拿好吃的点心与甜羹给她,许常在有了好吃的,自然也就不与怡贵人斗嘴了。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便听说皇帝去了承乾宫看望晕倒的慧妃,慧妃是如何百般可怜不胜,嘤鸣不得而知,只知道娴妃宫里的郭佳常在被皇帝亲自下口谕撤去了绿头牌,并禁足三个月,算是失了恩宠。   嘤鸣不由摇头,娴妃也就罢了,人家背靠着太后、又有乌拉那拉氏全族作为靠山,哪怕言语刻薄些,皇帝也不能重惩,好歹也得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呀。郭佳氏就不同了,她只是寻常满人家族的格格,皇帝对她本就是一时喜其美色罢了,自然不能跟慧妃比分量。所有有些话娴妃说得,郭佳氏却说不得。   郭佳氏的嘴巴本来就没个把门儿的,从前在圆明园里便讽刺过慧妃的出身,只是不曾传扬出去罢了。如今她竟生生打了慧妃一个耳光,慧妃那记仇的性子,又岂会饶了她?   慧妃才刚失了女儿,皇帝对她的怜惜也是最盛的时候,也是郭佳氏自己蠢,慧妃出身如何,也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有资格讽刺的。郭佳氏的跌倒,并不出乎嘤鸣的意料。郭佳氏看着有几分小聪明,却是个拎不清的,所以嘤鸣当初才将她推去娴妃宫里。   如此,皇帝怜惜之下,接连两日召幸慧妃侍寝,又赏赐了她无数金玉珍宝,这才哄好了慧妃。   可就在这个时候,后宫传来喜讯。   服侍皇帝多年的金贵人有了身孕了!而且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胎相已经稳固。   “三个月?”嘤鸣喃喃念叨着,这金贵人倒是个聪明人,硬是保胎保到三个月才宣布出来。   金贵人是皇帝藩邸旧人,虽不及在藩邸时候得皇帝宠爱,但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侍寝的机会,就是这一两次,让她越过一众得宠的新人嫔妃,竟一下子怀了龙胎。   皇帝已经年近三十,乍闻这等喜讯,登时欢喜不已,立刻下口谕,赐了金贵人“嘉”字的上等封号作为嘉勉,甚至还说若嘉贵人能诞育皇子,就将她与纯贵人同封为嫔!这样的许诺,一时间让后宫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嘉贵人的肚子上。   嘤鸣听得摇头,这个皇帝,还真是唯恐后宫不乱!他就算真想要给纯贵人、嘉贵人晋封嫔位,也无需这个时候就宣布出来,大可等嘉贵人生产之后,再下旨意,那样起码能叫嘉贵人怀孕期间安生不少。   可皇帝一时高兴,哪里想得到这些?   太后对此颇有微词,可皇帝以资历、生养堵了太后,太后虽不满,却也知道皇帝已经将话说出口,自然是不能收回的。   这一日,皇帝在储秀宫和嘤鸣一起用了午膳,因为心情好,所以胃口大开,秋露白也多喝了几杯。   皇帝笑呵呵道:“这回若真能再添一子就好了!纯贵人的位份朕也早有意晋封了,如今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是啊,纯贵人估计也欢喜极了。现如今,只怕又不少人对嘉贵人的肚子不怀好意,可纯贵人必定是盼着嘉贵人能一举得子,那样她也能沾沾光,一起封嫔了。   嘤鸣笑着为皇帝又添了一盏酒,“是啊,纯贵人与嘉贵人单凭资历,也是有资格封嫔的。何况纯贵人为皇上生了三阿哥,嘉贵人按照月份,今年年底就能为宫中添丁了。”   皇帝笑着道:“金氏服侍朕多年,一直不曾有孕,朕还当她福薄,没想到不是福薄,而是时候未到!”   嘤鸣点头:“可见,如今正是时候到了。”——因为嘉贵人的身孕,她在内务府的父兄家族也都得到不少的升迁,可谓一门荣耀了。   第104章、胭脂计(上)   嘉贵人有孕,连皇后都亲自去探视,嫔妃们热络地一个个前去送贺礼。嘤鸣想着孕妇本就辛苦,何苦非要亲去?倒是还得叫嘉贵人出宫门迎接了,便叫孙嬷嬷带了些上好的绸缎送去相贺。   这一日午后,许常在就欢欢喜喜跑来,“舒姐姐!我上午去看望嘉贵人了!”   嘤鸣笑着拉她一去起临窗的罗汉榻上对坐,便问:“嘉贵人的气色也还好?”   许常在抓起炕几上的拜访着的点心便往嘴巴里塞,一边点头道:“嘉贵人脸色挺好的,还长胖了些呢!”   嘤鸣暗想着,嘉贵人如今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妇人最适合生育的年纪,何况嘉贵人身子健康,行事谨慎,看样子她这一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嘤鸣微微颔首。   “姐姐,你说嘉贵人肚子里怀的是小阿哥还是小公主呀?”许常在歪着脑袋,满脸好奇之色。   “这个……我想应该是个阿哥吧。”嘤鸣思忖着道,乾隆的数字军团来了还不到一个零头,他都快三十了,再不来儿子,还来得及生完数字军团吗?只不过历史已经改变了很多,嘤鸣也不十分笃定了。   许常在笑了笑,又道:“我自己没什么太好的东西送给嘉贵人,所以就把姐姐年节之后送我的玫瑰胭脂转送给了嘉贵人一盒。”   嘤鸣倒是满不介意地笑了,也是年节时候的事儿了,当时许常在来她宫里玩耍,看到她的胭脂颜色浓丽、香气高华馥郁,便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嘤鸣便私底下给了她两盒。那些都是嘤鸣用药园世界里种植的玫瑰、采集颜色最鲜艳的花瓣制成的,因此比旁的玫瑰胭脂要好多了。而且这东西不会损胎,孕妇也可以使用。   许常在看着殿外葱茏的西府海棠,突然露出惆怅之色来:“再过些日子,姐姐就又要和我分开了。”   是了,再暖和一些,皇帝就该起驾去圆明园了。倒是嘉贵人可惜了。怀着身孕。自然是不能舟车劳顿的。   转眼,便进了四月里,皇帝也正式下了谕旨。吩咐内务府预备,半个月后便要启程去圆明园了。   这一回皇后也将伴驾同行,深得皇帝怜爱的慧妃自然少不得随行,太后更是以自己身子大好。不需要娴妃服侍为由,让娴妃也去伺候皇帝。因此今年的圆明园避暑。只怕要热闹多了。   倒是许常在,虽然来了月信,可惜还是一直没有得到皇帝的召幸。因无圣宠,所以十有八九不会在伴驾之列。   倒是嘉贵人有孕一来。皇帝倒是来她储秀宫次数愈发多了,倒是不太爱去慧妃的承乾宫了。   嘤鸣忍不住问了一句。   皇帝有些不耐:“慧妃太吵闹了,她瞧着嘉贵人有喜。便想要抱养她这一胎。朕没有答允,她就哭哭啼啼不停!烦死了!”   额……嘤鸣当场黑线了。皇帝前些日子还怜惜慧妃怜得恨不得日日捧在手心呢。如今倒是嫌她烦了!皇帝这种生物,真真是喜怒不定啊!   慧妃已然不可能再有身孕,因此抱养别人的孩子便是唯一出路。她想要嘉贵人的孩子,倒也正常。照例宫里只有嫔位以上的嫔妃才可以抚养自己的儿女,而嘉贵人只是贵人。哦,纯贵人养育三阿哥,乃是因为皇帝开恩破例的缘故。而钟萃宫没有主位,所以才被慧妃惦记上了。   嘤鸣暗叹,怪不得皇帝突然说,嘉贵人若是生了皇子便封她为嫔,原来是被慧妃给闹出来的!若慧妃不吵着说想要嘉贵人这一胎,只怕皇帝不见得会那么快发话下去。   前因后果如此,也总算通顺了。慧妃也是魔障了,嘉贵人的出身与她一般,又是伺候皇帝多年的旧人了,如何不能封嫔?!何况慧妃那样孱弱的身子,皇帝也不放心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她来抚养!何况嘉贵人素来副使皇上小心仔细,皇帝总要顾念旧情,总不能无缘无故便把她的孩子给了慧妃吧?   慧妃此举,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如此日子顺遂地过了十几日,可就在启程的前几日,突然出了事。那日皇帝正在她的储秀宫午睡,突然吴书来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大叫道:“不好了,钟萃宫的嘉贵人见红了!!”   嘤鸣当时正在修剪花枝,手一颤,差点剪到自己的手指!连忙搁下剪刀,转身去里头进殿将谁在床榻上的皇帝给唤醒。   被吵醒的乾渣龙陛下原是不快的,可以听说嘉贵人金氏见红,立刻便困意全无,于是草草更衣,便立刻赶赴。嘤鸣心下也悬着,深觉此事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便乘坐肩舆,跟在皇帝銮舆后头,一同前往。   照理说嘉贵人已经四个月有余的身孕了,胎相已然十分稳固,怎么可能突然没个征兆地,便见了红?!瞧着倒像是遭了什么暗算!可是如今纯贵人几乎日日都要去钟萃宫照料嘉贵人的胎,甚至这一次圆明园避暑都推辞不去,说要照顾三阿哥和嘉贵人。   纯贵人也算有经验的人了,怎么会叫嘉贵人见了红呢?!   照理说,以嘉贵人的出身,纵然有人妒忌她有孕,却也不至于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钟萃宫中,已经是济济一堂,皇后已经赶了过来,同住在钟萃宫的庆贵人以及照顾嘉贵人身孕的纯贵人也在,还有病怏怏风一吹就要倒了一般的慧妃竟也来了,瞧这架势,慧妃还真惦记上嘉贵人这一胎了。   另外还有负责照看嘉贵人胎相的太医,也已经在里头忙碌着了。   皇帝驾临,东配殿内的众人齐齐行礼请安。   皇帝有些不耐烦,挥手问道:“金氏如何了?!”   皇后忙微笑着道:“回皇上,太医说嘉贵人身子强壮,所以并无大碍。只是日后需小心养胎才是。”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嘤鸣此刻才总算有空暇上前给皇后请了安,又向慧妃问了安好。   皇后倒是十分和蔼。可慧妃脸色不善得很,可碍于皇帝还在跟前,不敢造次罢了。   皇帝便问:“金氏怎么会突然见红?!”   皇后正色道:“据嘉贵人所说,是这几日来就觉得小腹有些坠疼。嘉贵人觉得自己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所以叫太医在检查殿内。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皇后这话说得有些隐晦,可皇帝如何不懂这里头的意思,当即脸色有些难看。“金氏素来身子健康。不可能无缘无故见红!!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她见红,一定要查出来!!”   皇后低头道了一声“是”。   可嘤鸣停在耳中,看着帘子里头的寝殿。和寝殿里私下翻开检查的几位太医,突然有一股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她暗暗一想,自己送给嘉贵人的只是几匹绸缎,都是预备着给嘉贵人将来出生的孩子用的柔软缎料。这些东西不容易动手脚,且这会子嘉贵人应该还没用吧?   忽然。见太医们从里头走了出来,朝着帝后请安行礼。   皇帝阴沉着脸色问:“查出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妥了吗?!!”   为首的是一位已经六十多岁、须发花白的老太医了,老太医道:“微臣等仔细检查了一通,发现了此物。”说着。太医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珐琅彩莲纹小圆钵。   看着那圆钵,皇帝不明所以。嘤鸣的小脸却嗖的白了。   那是一个专门用来盛放胭脂的小圆钵,圆钵中是大红色的胭脂。甜香馥郁,那胭脂也已经被足足用了三分之一。   这胭脂。正是嘤鸣亲手所制的玫瑰胭脂!!   这胭脂,她自打进宫以来,除了自用,便只送给了许常在两盒!!许常在也说,她转送给了嘉贵人一盒!!   她心口仿佛遭受了猛烈的撞击,仿佛脱了水的鱼儿一般,无法呼吸。   为什么是这盒玫瑰胭脂?!!   老太医道:“微臣与两位太医一起检查过了,这胭脂是玫瑰胭脂不错,可里头却加入了分量不轻的凌霄花!”   皇帝眉头一皱:“凌霄花?”   老太医小心翼翼地道:“凌霄花行血祛瘀,有极强的落胎之效,所以又叫堕胎花。”   老太医一言出,皇帝的脸色已然到了暴怒的边缘,“这种腌臜的东西,是从何处而来?!!”   慧妃一旁露出了惊惧的神色,“是啊,宫里怎么会有这种阴损的东西?!而且竟还送给了嘉贵人,这般心思,简直是太歹毒了!”   嘤鸣袖子底下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汗水,她竭力飞快地去想应对之策,却是一时间竟无以应对!!   老太医道:“回皇上的话,据嘉贵人所说,这盒胭脂,乃是半月前咸福宫的许常在所赠。”   皇后掩唇露出惊色:“许常在那么小的年纪,怎的竟做出这等事来?莫非是因为皇上一直没有召幸她,所以她才嫉妒嘉贵人有孕,才一时行了这等糊涂之举?”   皇帝冷哼一声,便吩咐道:“将许氏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嘤鸣咬了咬牙,忍不住想要站出来说话,可是心底里却忍不住想,是许茹芸是被人嫁祸,还是她……根本一早就打算好了嫁祸于她?!一时间,竟是脚下长了钉子一般,半步也挪不得。   想着那个总爱缠着她讨吃甜食点心吃的许茹芸,想着她那和英宛一般可爱的笑脸,嘤鸣便觉得心里闷得厉害。   第104章、胭脂计(中)   皇帝吩咐了太医好生照看嘉贵人,他则起身去正殿审问许常在。皇后、慧妃亦陪同在册,而嘤鸣则跟在皇后身旁。   许常在已经被带来了,看样子也该有个结果才是。   正殿中,许常在可怜兮兮跪在地上,一脸的疑惑与委屈。   皇帝狠狠将那盒胭脂掷在了地上,碰的一声,那珐琅圆盒直接碎得粉身碎骨,只有那一坨没用完的胭脂鲜红地掉在了地上,那样醒目。   许常在吓得顿时泪都要掉下来了。   皇帝面色阴沉,声音更是冷得可怕:“这东西,可是你送给金氏的?!!”   许常在脸上径自还有些惶惑,“这胭脂,的确是、是婢妾送给嘉贵人。”   皇帝冷冷道:“朕原只以为你礼仪欠缺,没想到竟然如此阴毒!金氏与你无冤无仇,你竟行此歹毒之事,竟然想要她小产?!!”   许常在小脸蛋上满是错愕之色,“不、不!婢妾怎么会想要害嘉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呢?!婢妾没有做这种事情啊!”   皇后不禁叹息:“你送给嘉贵人的胭脂里加入了大量的凌霄花,那凌霄偏偏有极强的堕胎之效,这可是太医们检查出来的!”   许常在一脸的惊愕,她的目光忍不住转移到了嘤鸣身上,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嘤鸣,低低唤道:“舒姐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边问着,她豆大的泪珠已经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慧妃眼角一跳:“怎么许常在要问舒嫔‘怎么回事’?莫不是此事跟舒嫔有什么关联?”   “闭嘴!!”皇帝扭头冷冷地瞪了慧妃一眼。   慧妃不禁满腹怨气,心有不甘,却不敢与皇帝顶撞,只得咬牙低下头去。   嘤鸣却深深明白。她再保持沉默已经无益,便几步走到许常在身旁,朝着帝后跪了下来,“回皇上、皇后娘娘,这盒胭脂,是嫔妾年节的时候赠给许常在。前不久许常在才转赠给了嘉贵人。”   皇帝一脸的愕然与不信之色,皇后也急忙道:“舒嫔。本宫知道你和许常在交好。可是事关皇嗣,你可千万不能往自己身上揽呀!”   嘤鸣低声道:“嫔妾的确是私底下赠送许常在胭脂的,的确无档可查。嫔妾若是矢口否认。皇上与皇后娘娘必然是相信臣妾,不信许常在。可那胭脂,的的确确是臣妾赠给许常在的。至于里头为什么会加入了凌霄花,嫔妾便不得而知了。”   嘤鸣这番话有礼有节、娓娓道来。倒是叫皇帝沉默了许久。   皇后轻声道:“既然如此,臣妾觉得此事还应该继续详查才是。”   慧妃却冷笑了:“还详查什么?舒嫔也都承认了。那胭脂出自她手!方才臣妾就奇了怪了,许常在和嘉贵人无冤无仇的,着实没有理由加害她。可舒嫔就不同了,舒嫔入宫后不久。便因一个麝香枕头,让金贵人的堂兄丢了职位。可算是宿怨了!”   嘤鸣抬头直直望着皇帝:“去年之事,嫔妾并不曾与嘉贵人生了嫌隙。更遑论仇怨。嫔妾——不曾加害嘉贵人腹中皇嗣。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鉴。”   慧妃冷哼一声,“舒嫔倒是很会砌词狡辩!”   皇帝听得眉头一皱。已然露出了不悦之色。皇后看着皇帝的神情,便斥责道:“慧妃!此事尚未查清!岂能一口咬定是舒嫔所为?那胭脂,既然是年节的时候就送给了许氏,保不齐便是许氏自己又加了凌霄再里头。”   许常在听了这话,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婢妾没有做那种事情,婢妾和嘉贵人无冤无仇,怎么会加害她呢!”说着,竟是越哭越厉害,整个人都成了泪人。   慧妃扬声道:“据本宫所知,这宫中只有一个地方种植了凌霄,便是舒嫔的储秀宫后殿!!”慧妃的声音格外响亮刺耳,更是以愤怒的目色直瞪向嘤鸣,厉声逼问道:“舒嫔,莫非你敢否认吗?!”   皇帝眼下一沉,眉心不由皱了几分,他忍不住问道:“舒嫔,储秀宫可当真栽植了凌霄?”   皇帝如此发问,显然是有几分怀疑她了……嘤鸣心中渐趋冷了下去,这就是一直宠爱着她的皇帝陛下、昨夜还在与她缠绵的男人!   嘤鸣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立刻毫不掩饰地道:“嫔妾的后殿中的确栽植了凌霄。只是自打怡贵人病愈搬到前头东配殿居住,后殿已经嫌少有人打理,因此想要偷偷头后殿摘取凌霄花,亦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微微沉吟,“倒也有几分道理。”   “皇上!”慧妃咬牙道,“凌霄花是舒嫔宫里的,胭脂也是她送给许常在的,就算皇上觉得尚有疑窦,想要详查,如今哪怕是为给嘉贵人一个公道,也请先禁足舒嫔再做调查。”   跪在地上的嘤鸣不禁身子一晃,若是真被禁足,岂非便坐实了是她所为?!嘤鸣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疼痛让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她莹着泪珠仰望着皇帝:“嫔妾是冤枉的,还请皇上明鉴!嫔妾的储秀宫,时常有宫中姐妹前去,咸福宫的许常在与陈常在也是时常去。有的是人有机会摘取凌霄,嫁祸嫔妾。”   此时嘤鸣如何能看不懂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从许常在把胭脂送给嘉贵人的时候,便做好了这个局了!方才帝后责难许常在的时候,慧妃一声不吭。可刚牵出了她,慧妃便开始替许常在说话,努力想将罪名独独扣在她一人头上!!   如此可见,只怕十有八九,就是慧妃私底下收买了许氏!!   孙嬷嬷说得对,她早该防备这个看上去单纯无知的许茹芸了!!   终究是她糊涂了,宫里怎么会有单纯之人?!   若真有,也只是伪装做单纯以降低旁人的警惕罢了!!   嘤鸣眸色深深地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许茹芸:“许常在,你也从后殿摘过凌霄花不是吗?”   许常在泪眼汪汪看着她:“舒姐姐,我没有做这种事情啊……呜呜呜。”   慧妃尖声道:“舒嫔何苦为难年纪幼小的许常在?!别忘了,她可没有半分理由加害嘉贵人,反倒是你——哼!!”说罢,她朝着皇帝躬身:“还请皇上秉公处理,为嘉贵人做主!”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凝着丹凤眸子看着嘤鸣:“舒嫔,你可还有什么自辩之词,或者有什么可证明自己清白的?”   嘤鸣咬唇直勾勾望着皇帝,眼圈已经通红:“难道连皇上也不相信嫔妾了吗?”   皇帝轻轻一叹,“不是朕不信你,而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何况,你和金氏的确有过宿怨。”   嘤鸣身子一抖,于是再狠狠一咬舌尖,顿时痛得泪水横流,她撕扯着嗓子对着皇帝大吼道:“嫔妾的性情的确不够温顺和善,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连尚未出生的孩子都要加害!!”   看着嘤鸣如此歇斯底里哭嚎的模样,皇帝心头一颤,不禁生出三分怜意:“朕……”——不会是鸣儿做的吧?当初她亦没有加害马佳氏腹中孩子。如今亦不会加害金氏吧?   慧妃见状,恨得面孔已然扭曲,她当即斥道:“舒嫔,你也太无礼了!皇上御前,岂容你大呼小叫?还有没有尊卑了?!”   皇后的声音淡淡响起:“慧妃,你何尝不是在大呼小叫?”   慧妃被皇后这话堵得一噎,生生脸色都憋红了。   慧妃咬牙道:“反正此事决计不能轻纵了舒嫔,否则日后人人学样,那还了得?!还请皇上不要因宠失度!嘉贵人此刻还在偏殿昏迷不醒呢!”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便柔声对嘤鸣道:“朕可以不禁你的足,但是接下来几日你暂且不要走出储秀宫,等待此事调查清楚之后再说。”   嘤鸣狠狠咬着嘴唇,这和禁足有什么区别?!!   皇帝又一扫哭得可怜兮兮的许茹芸,心底泛起浓浓的厌烦,便冷斥道:“许氏也诸多可疑之处,即日起禁足!事情一日未调查清,一日不得走出咸福宫半步!”   许常在听了,忍不住再度啼哭起来,“皇上,婢妾是冤枉的!婢妾只是把舒姐姐送的胭脂转送给嘉贵人而已啊!婢妾什么都没有做啊!”   皇帝却并不理会她这幅可怜的模样,而是侧脸吩咐皇后:“就有劳皇后仔细调查此事。”   皇后急忙屈膝做万福:“是,臣妾一定会尽快查清的。”   慧妃却忍不住道:“这事儿许常在是无辜的,怎么连她也要一起禁足?”   皇后淡淡笑道:“慧妃和许常在不熟,怎的今日连番替她说好话?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事情?”   皇后这话,可真真是一针见血了。   慧妃脸色一阵绛红,“臣妾只是瞧着许常在无辜受累,着实可怜。”   “好了!!你给朕闭嘴吧!”皇帝突然吼了一句,他怒目瞪着慧妃,“到底谁无辜,等事情查清楚再说吧!”   被皇帝这般以后,慧妃吓得缩了缩脖子,愣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皇帝深深呼吸了几口,才吩咐吴书来道:“送舒嫔回储秀宫。”   嘤鸣见事情既然已经敲定,心下自是万分不敢,她红着眼圈望着皇帝:“皇上!”   皇帝侧过脸去,不再看她那双凝了千言万语的眸子。   嘤鸣的心凉到了谷底,原来皇帝的宠爱,亦不过如此。此事明摆着疑窦诸多,皇帝不可能看不到,更明摆着是慧妃的举止诸多可疑,却还是不肯相信她。   这时候,殿外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声音:“婢妾愿意相信舒嫔娘娘是无辜的!”   第105章、胭脂计(下)(200月票加更!)   这时候,殿外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声音:“婢妾愿意相信舒嫔娘娘是无辜的!”   那声音的主人,可不就是嘉贵人本人吗?!她被庆贵人陆氏亲自搀扶着,举步虚浮地走进了殿中,她朝着帝后见了常礼,再度道:“婢妾相信,舒嫔娘娘不会加害婢妾腹中孩子!”   此刻嘤鸣是惊讶的,她没有想到嘉贵人这个受害者会自己主动站出来说相信她!!   而此刻比嘤鸣更惊讶的是慧妃,慧妃气急败坏地大吼道:“那胭脂,是舒嫔送给许常在的!”   嘉贵人喘息了几下,再度望着皇帝,声音徐缓却格外笃定地道:“婢妾相信舒嫔。”   嘤鸣见状,哽咽着道:“没想到,危难关头,人人都不信本宫,唯独嘉贵人这个与本宫不熟识之人却比亲密之人更愿意相信本宫。”说着,便以锦帕拭泪,露出一副哀婉决绝的模样。   皇帝细长的双眉一颤,亲密之人……说得可不就是他吗?   嘉贵人见状,继续道:“纯贵人姐姐之前曾经与婢妾说过,舒嫔娘娘在圆明园之时怜惜稚子之情,所以婢妾相信,舒嫔娘娘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慧妃气急了便大吼大叫:“你难道忘了与舒嫔旧怨了吗?!”   嘉贵人微微一笑,“去年,婢妾堂兄遭到罢免,皆因渎职,与舒嫔娘娘何干?慧妃娘娘硬要将此事说成是旧怨,不知所图为何?”   见嘉贵人竟然将怀疑调转到她头上,慧妃气恼地涨红了脸:“你、你不识好歹!!”   嘉贵人直直瞪着慧妃那张脸,道:“谁是好、谁是歹,婢妾心里最清楚。”   皇帝已然露出了微笑。他扫过殿内众人,徐徐道:“既然连金氏都肯相信舒嫔,朕自然没有理由不信。”   慧妃因病憔悴的脸上骤然布满了灰暗之色,那灰暗中满是浓浓的不甘。   皇后含笑打量着慧妃那愈发难看的脸色,微笑着道:“皇上所言甚是,舒嫔自打入宫,性情素来纯善直率。又怎会做出谋害皇嗣之举呢?”   皇帝颔首看着皇后:“既然连皇后也这么认为。此事就由皇后仔细调查吧。”——如此便是绝口不提方才的禁足之令了。   “是。”皇后屈膝做一个万福,仪态万分优雅柔和。   皇帝又转脸看着嘉贵人,嘱咐道:“你好生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说吧,便起身而去。   于是殿内后妃齐齐恭送皇帝。   皇帝才出钟萃宫殿门,皇后便起身扫过殿内嫔妃,同时脸色已然不复方才的温柔端庄。而是冷肃地吩咐道:“来人!先将许氏禁足!再命慎刑司严加审问咸福宫的宫人!”   慧妃急忙道:“皇后娘娘,许常在只是转送了那盒胭脂而已!”   皇后冷眼睨了慧妃一眼:“是皇上授命本宫仔细调查此事。慧妃难道是要阻挠圣意吗?!”   慧妃硬是被皇后堵了个哑口无言,只得憋屈地垂首道:“臣妾不敢。”   “如此便好!”皇后淡淡冷哼了一声。   这场在钟萃宫的好戏总算散了出场,待到皇后与慧妃先后离去,嘤鸣亲自送了嘉贵人回东配殿歇息。   配殿虽不及正殿宽敞华丽。可因嘉贵人有孕,故而一应摆设倒是不乏珍宝古玩,上好的织金瓜瓞绵绵缎裁为床帐。葡萄如意妆花罗做成锦被,地上铺的是蒙古王公进贡的猩红色富贵无极羊绒毯。一柄质地上乘的白玉如意搁在随手可触的地方,以做闲时把玩之用。   嘤鸣与嘉贵人、庆贵人三人分别落座,宫女奉上了今年最好的大红袍茶。   嘤鸣眼瞅着那汤色橙黄明亮,那香气更是馥郁有兰花香,可见是最上乘的武夷山大红袍,此茶产量稀少,一年也不过数十斤而已,因此异常珍贵。这稀少罕有的好茶都赏赐给了嘉贵人,可见皇帝多么盼望嘉贵人这一胎。   嘤鸣徐徐饮了一口茶,只觉甘甜清香在口齿间流转,当真叫人回味无穷,嘤鸣看了一眼嘉贵人那满是脂粉却没有丝毫红疹。嘤鸣不禁笑了,“敢问嘉贵人,那盒胭脂,贵人真的用了吗?”   嘉贵人听了,满脸笑容:“自然是用了,否则婢妾怎么会胎动见红呢?”   嘤鸣便笑着问:“敢问贵人可是每日都用来涂唇敷脸?”   嘉贵人有些不大明白嘤鸣这一问,但仍旧点了点头。   嘤鸣不禁笑得花枝乱颤,“贵人玩笑了!那凌霄花,的确有极强的活血化瘀之效,若涂在唇上,每日不慎服食一点点,半月也下来,的确足矣胎动见红了。可是贵人怕是不晓得,这凌霄花,若是涂抹在肌肤,会使得皮肤瘙痒、风疹发红。可是本宫观贵人面色光洁如玉,并无半分瑕疵。”   ——如此也足矣说明,嘉贵人根本没有用过那盒胭脂,那所谓的胎动见红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了。   嘉贵人微笑着道:“没想到娘娘也通晓医药,是婢妾失算了。”   嘤鸣摇头道:“就算我不通晓医理,也看得出贵人不曾使用那胭脂。因为这胭脂使用起来,都是以玉搔头沾取而用,用量极少,那一小盒足够用大半年。因此贵人怎的才过了半月,就过下去小半,如此之多,着实不正常。”   嘉贵人一愣,旋即笑着道:“娘娘睿智,是婢妾与庆贵人谋略不周了。”她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庆贵人陆氏,又问嘤鸣:“既然娘娘早已看清,为何方才皇上在时候没有说出来呢?”   嘤鸣摇头:“且不说那胭脂已经被皇上掷碎在地,何况嘉贵人你……一则谋算的不是本宫,二则有那般竭力为本宫开脱,本宫虽然年轻,但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嘉贵人笑着点头,她与庆贵人相视一笑道:“果然庆妹妹说得一点都不错,娘娘平日里虽然瞧着有脾气,可性子是敦厚的。”   “敦厚?”嘤鸣不由自嘲地笑了,“经此一役,本宫日后可不敢敦厚了!”——连一个小小常在都敢算计到她头上了,可见还是她太过仁厚了些!!   庆贵人徐徐道:“是娘娘对许常在太过没有防备了些。婢妾与嘉贵人也没想到那盒胭脂,竟然是娘娘私底下赠与许常在的……”说着,庆贵人叹了一口气,“婢妾进宫前,家中的教养嬷嬷便教导着识得了一些于妇人有害之物,是以在许常在送来那盒胭脂的时候,便检查出不妥来了。因此才予嘉姐姐一起商议,定下了此策。”   嘤鸣徐徐点头,只是心下扔有不解之处:“既然如此,那嘉贵人的胎相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嘉贵人颔首,她脸上的苍白,不过是可以化妆出来的,眼下的乌青也是以青黛仔细画成。   “可如此一来,以太医的医术,怎么会把脉把不出端倪来呢?”嘤鸣疑惑地问。   嘉贵人掩唇嗤嗤笑了,“方才太医们,的确无一言半语说嫔妾胎相不稳呀!”   嘤鸣一怔,这才恍然大悟,是了,太医只说嘉贵人已经无碍了,又搜查出那加了凌霄花的胭脂,自始至终都没说过嘉贵人的胎相有异!   庆贵人一旁道:“太医自然不敢欺君,但是许多真话,也往往不敢说。”   嘉贵人也道:“想要在太医院生存,最要紧的便是识时务。明摆着婢妾房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莫非太医还敢说婢妾根本没有胎动吗?何况随着天儿热了起来,腹中孩子这几日的确愈发爱折腾婢妾了。若说是胎相不稳,也不算欺君。自然了,婢妾事后,自然要拿一笔银钱好生打赏太医们才是。”   这就是太医们的生存之道吗?不敢对皇帝说假话,可真话也未必会全部都皇帝说。时候就算皇帝查出了什么,又能如何呢?   事后,咸福宫上下宫女太监如数被慎刑司带走,一个个严刑拷问,不过两日,便有了结果。可这个结果,让嘤鸣很不满意!   素来温厚老实的陈常在被身边服侍的一个宫女告发,说是陈常在曾经偷偷潜入许常在房中,更换了小圆钵内的胭脂。那宫女招供之后,便咬舌自尽了,一下子竟再也查不下去了。   这一日嫔妃们齐聚长春宫请安,皇后的脸色很是不佳,她原想着定罪给许氏,然后让许氏咬出是慧妃指使,哪里想到竟查出这样的接过来,故而语气不复往日温和,反而颇有几分咄咄逼人,“常在陈氏,竟谋害皇嗣,着实不容宽恕,只是本宫念在她服侍皇上多年,决定网开一面,将陈氏降为答应,幽禁后殿偏殿!”   慧妃那病弱残损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谋害皇嗣这等大罪,娘娘的惩处未免也太轻了些!”   皇后淡淡一哼,便问嘉贵人:“金氏,对于这样惩处,你可以异议?”   嘉贵人扶着肚子起身道:“其实婢妾已经没有大碍了,想来陈答应只是一时糊涂。皇后娘娘有心宽仁,婢妾自然没有异议。”   皇后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慧妃尖声道:“嘉贵人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软绵,今儿是陈氏糊涂,日后还指不定是旁人糊涂呢。以你的性子,如何能保住腹中孩儿?本宫还是劝你,寻个大树乘凉得好!”   慧妃这话,已然是毫不掩饰自己觊觎嘉贵人腹中孩子之心了!   嘉贵人不由攥紧了拳头,旋即她笑着道:“后宫里有皇后娘娘,自然是最大最高的大树了。慧妃娘娘莫非不这么认为吗?”   慧妃一噎,面色恨恨瞪了嘉贵人一眼,咬牙道:“不识抬举!!”   第106章、温顺之德   长春宫内,一尊硕大的青铜瑞兽熏炉里袅袅燃烧的优雅高华的熏香。嘤鸣这两日也私底下打听清楚,自从嘉贵人爆出有孕,慧妃就不顾产后病体虚弱,亲自去了好几趟钟萃宫。当时嘤鸣并没有多想,后来才知道慧妃竟是去要求嘉贵人,若是产下皇子,就交给她抚养。   嘉贵人虽然性情温顺,可是这种事情如何会肯?!何况皇帝已经许诺,要封她为嫔,嘉贵人自然是盼着能自己抚养自己的儿子的!如何肯让慧妃夺取?!   慧妃恼羞成怒之下,所以才设计了这一计,打算给嘉贵人一个教训。只可惜嘉贵人早早识破,而后才有了那场胭脂计。   慧妃起身朝着皇后见了一个万福:“皇后娘娘,如今的承乾宫只有臣妾一人居住,着实空荡得很。所以臣妾请求,让许常在搬进承乾宫。”   皇后的眉心一蹙,旋即笑着点头:“好啊,慧妃既然如此贤良,本宫自然允诺!”   如此,许茹芸便踩着陈答应,投奔了慧妃宫中。   这一晚,皇帝总算处理完的积压的奏折,翻了牌子。   当敬事房太监抬着青鸾轿来到储秀宫的时候,嘤鸣却不客气地甩了脸,对敬事房太监道:“本宫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侍寝!公公请回吧!!”   敬事房孙太监已然急出了一头冷汗,他管理敬事房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儿,“哎哟,娘娘!这可是皇上亲自翻了您的牌子呀!您怎么能不去呢!”   嘤鸣冷冷道:“公公只管如此跟皇上回就是了!”——真当她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若这么轻易就将此事揭过,未免也太便宜了些!!他是皇帝又如何?!凭什么事事都要顺从他?!若这次的事儿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日后再有这种栽赃嫁祸。她岂非还是要白白受到冤屈?!   孙太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娘娘就当是可怜奴才吧!您跟皇上置气,何苦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呢!”   嘤鸣道:“若皇上怪罪,本宫自会一力承担!公公请回吧!”说吧,便吩咐徐晋禄:“送客!”   徐晋禄迟疑了一会儿,但见自家娘娘正在气头上,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腆着笑脸将苦瓜脸一般的孙太监给推出了储秀宫宫门外。少不得临了塞上厚厚的红包,道:“您多担待。”   孙太监拿着那银子,都快哭出来了。“我担待?皇上到时候能担待奴才吗?”   人没抬去,孙太监只抬着一定空空如也的轿子去养心殿复命了。   皇帝原是期待今晚的旖旎的,他也料定嘤鸣跟他置气呢,正打算今晚好生哄一哄。可见嘤鸣竟然直接推说身体不适没来!!一时间,只叫皇帝觉得气闷得紧。可偏偏这股气闷却发不出来。   孙太监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皇帝被他的求饶声弄得心下一阵气愤,便怒道:“滚出去!”   孙太监听得这三个字,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出了养心殿,呼吸着殿外新鲜的空气,只觉得自己总算逃过了一劫。同时又对这为舒嫔娘娘的得宠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心中暗想着,日后可不能得罪这位娘娘。   自打皇帝登基以来。还没发生过皇帝翻了牌子、嫔妃却不去侍寝的状况,因此一时间便传遍了东西六宫。   慧妃直接打碎了一只上好的白玉碗,“纳兰氏这个贱人,惯会拿乔!!”   许常在这时候声音娇软地道:“娘娘息怒,以舒嫔的性子,早晚有一日会惹怒了皇上。”说罢,那眼角眉梢竟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妩媚与算计。   果然,第二日的长春宫请安,慧妃便忍不住酸溜溜讽刺道:“舒嫔瞧着气色不错,怎么偏生昨晚就身子不舒服了?!该不会是欺骗皇上吧?!”   嘤鸣直接毫不客气地顶回去:“慧妃又不是我肚子里蛔虫,怎知我身子没有不舒服?!”   “你——”慧妃被嘤鸣这般粗俗的比喻气得脸颊涨红,差点没背过气去。   皇后依旧含着微笑:“人吃五谷杂粮,都有不舒服的时候。连皇上都未加怪罪,慧妃又何须如此斤斤计较呢?”   皇后又道:“过几日就要启程去圆明园了,还望纯贵人能多多照顾有孕的嘉贵人。”   纯贵人忙起身道:“是,婢妾自当尽心竭力。”   娴妃这时候站起身来,微笑着道:“此番因太后坚持让臣妾伴驾,臣妾亦不敢违背太后心意。然而臣妾着实不放心,所以想让自己宫里的郭佳常在留下来代替臣妾侍奉太后。”   皇后眼底滑过一丝疑惑之色,只是娴妃的这个请求着实不能拒绝,便点头:“你有这份心意,自然是极好的。”——又暗想着,那郭佳氏遭了皇上厌弃,本来皇上便没钦点她伴驾,这点娴妃难道猜不到吗?难道是娴妃觉得郭佳氏无用,想要换一个帮她争宠的人?   嘤鸣回到储秀宫,便吩咐徐晋禄准备着行囊,无非是一些平常用惯了的物什,倒也无需准备太多,反正圆明园里也不缺什么。   刚嘱咐把火团最喜爱的那个鹅羽软垫也得带上,皇帝便来了。   嘤鸣立刻冷下脸,给皇帝请安见礼。   皇帝此刻才刚下了早朝,已经换了素日里的常服,着一身玄青色织锦缎褂,头上扣着百福纹瓜皮帽,手里仍旧握着一柄扇子,只是未曾打开。   皇帝看着嘤鸣冰冷而疏离的脸色,不禁叹气,便吩咐道:“都退下吧!”   于是,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躬身鱼贯退出,顺手也将殿内关上,让这殿内只剩下皇帝与嘤鸣二人。   殿内空旷,皇帝长长的叹息仿佛泛起了幽微的回音,“鸣儿,之前是朕险些冤了你,是朕的不是。”   嘤鸣抬头看着皇帝:“然后呢?”   皇帝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然后……什么?”   嘤鸣冷笑道:“只拿陈氏做替罪羔羊吗?!”——说实在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陈氏便是那可怜的池鱼!!嘤鸣就算跟陈氏素无交情,也不免替她觉得可怜,也觉得她不值!还记得月前许茹芸来了月信,陈氏还亲自拿了自己的月事带子给她用!没想到诸多好意,竟给了一只白眼狼!!   皇帝沉默一会儿,才道:“这是皇后调查的结果。”   嘤鸣娇俏的小脸上却浮现出讥讽之色:“这件事,嫔妾看得出是谁所为、也看得出是谁背后指使,难道皇上会看不出来吗?!!”——慧妃的举止从在钟萃宫的时候就诸多可疑了!事后,更让许茹芸住进了承乾宫!这般明显的狐狸尾巴,她不信皇帝看不到!!可最终,皇帝还是装糊涂,想要以陈答应作为终结!   皇帝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无奈之色,“朕也没想到,鸣儿待许氏那么好,她小小年纪,却那么多算计。朕可以保证,日后绝不会召幸她。”   嘤鸣听了这话,才微微舒畅了三分,如今看来,许茹芸暗算她、又暗地里投靠慧妃,只怕便是怨恨她没有向皇帝举荐吧?!如今她投了慧妃,日后一样也得不到皇帝的召幸!也算是给她一个极大的惩罚了。   只是……   嘤鸣以眸色直视皇帝凤眸深处,“那慧妃呢?!这件事,若说不是慧妃指使许氏,只怕皇上自己都不信吧?!”   “朕……”皇帝幽长的叹息声回荡整个殿宇,“慧妃之前才失了孩儿,着实可怜。”   “因为可怜,所以做出可恨之事,皇帝也睁一只眼闭只眼吗?!”嘤鸣心头攒起了怒火,忍不住对着皇帝怒吼。   皇帝被嘤鸣吼得心下甚是不快,只是想着嘤鸣所受到的委屈,便解释道:“太医曾经私下禀报朕,慧妃此番生产,已经大损根源,哪怕仔细调养,也顶多只能活五年了!”   嘤鸣一滞,慧妃高氏只能活五年了?!的确她的脸色很糟糕,即使涂抹了胭脂水粉,也仍旧掩饰不住容颜的憔悴与衰败。可是嘤鸣没想到,慧妃竟然只能活五年了?!   是了,历史上的慧贤皇贵妃高氏,的确死得很早,具体哪一年她已然记不清了,但的确是早早香消玉殒。   只是嘤鸣如何甘心又让慧妃逃过这一劫,便咬牙迫视着皇帝:“所以,臣妾这番就白白被她算计、被她嫁祸吗?!”   “朕……”皇帝一时间无言。   嘤鸣冷笑了两声,“此番她做出这种事情,却可以不受任何惩罚,日后岂非更加肆无忌惮?!这一次嘉贵人侥幸没有受害,日后慧妃若是真的害死了皇上的子嗣,敢问皇上可要继续容她?!”   皇帝沉声道:“朕会约束她的。”   嘤鸣便逼问道:“敢问皇上如何约束?禁足?还是打入冷宫?!”   “鸣儿!”皇帝不禁也生出怒意来,“高氏最多只能活五年了!你何苦非要不依不饶?”   “是谁不依不饶?!”嘤鸣气得大吼大叫,“自打嫔妾进宫,每一次都是慧妃挑起事端,更是一次一比一次歹毒!皇上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纵容她!!嫔妾并无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方,凭什么嫔妾要一次又忍受她的算计?!凭什么?!!”   “好了!!”皇帝大吼一声,直接打断了嘤鸣的控诉。身为帝王,何曾有人敢如此对着皇帝逼问,皇帝对嘤鸣心有诸多愧疚,所以一直忍耐,可终究是忍耐不住了。   皇帝怒视着嘤鸣:“舒嫔!!别忘了你身为嫔妃该有的温顺之德!!”   第107章、掴掌许氏   皇帝怒视着嘤鸣:“舒嫔!!别忘了你身为嫔妃该有的温顺之德!!”   嘤鸣一怔,终于不再逼问什么,心中不禁却掀起了浓浓的无力感,难道慧妃就真的搬不倒吗?这次她的确没有成功,可是也没有受到丝毫责罚!日后对付她,岂非更加毫不掩饰?这样一个敌人,若不除去,便是如芒在背。   可惜皇帝,还是要继续纵容她。只因为她只能活五年了。   皇帝打算纵容她五年,但嘤鸣决计不会!!   于是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表现出浓浓的萧索凄然之色,轻轻道:“是啊,嫔妾从来没有什么温顺之德。”   皇帝急忙别过头去,不去看嘤鸣此刻的神色,他深深道:“鸣儿,朕可以保证,这是朕最后一次宽容慧妃。何况,金氏已然无碍,你也无碍。”   嘤鸣眸中凝着忧伤,低低道:“嫔妾累了,皇上请回吧。”她的语气亦是那样疲惫无力。既然暂时没法置慧妃于死地,那么唯有皇帝对她的怜爱更胜几分才是最划算的做法。   “鸣儿……”皇帝双手突然拢在她的肩头。   嘤鸣暗自一咬舌尖,让自己疼得眼圈发红,她含泪望着皇帝:“慧妃的阴险手段也就怕了,更让嫔妾伤心的,是皇上的怀疑!当日在钟萃宫,相信嫔妾的竟是只有嘉贵人!”   皇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朕……”喉中想要说出千言万语,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嘤鸣后退了两步,莹着泪珠凝望皇帝,满是心痛地问:“当时。皇上也怀疑嫔妾了对吗?”   皇帝喉咙如被堵了一般,生生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嘤鸣扭过头去,声音带着哽咽的沙哑:“皇上走吧,以后多去那些性情温顺的嫔妃宫中,以后别来嫔妾宫中了。”   “鸣儿!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朕保证,一定会相信你。决计不会再怀疑你半分!”皇帝言辞凿凿地许诺道。   嘤鸣道:“恕嫔妾不敢相信皇上的诺言。去年在圆明园时候。皇上不是也跟嫔妾说,不会再宠幸慧妃了吗?如今还不是百般庇护怜惜?!”   皇帝愕然了,生生站在距离嘤鸣一张远的距离之外。硬是无可辩驳。   皇帝终究是走了,可是当日下午,皇帝下手谕钦定的去圆明园伴驾的名单中,有皇后、娴妃和她。也有庆贵人、瑞贵人、怡贵人等,却唯独没有慧妃与许常在。   嘤鸣不禁笑了。可见她那些含泪的委屈之声,到底是起了些许作用。皇帝登基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没有带上慧妃呢。   傍晚的时候,徐晋禄飞快跑进来道:“娘娘。许常在再宫门外,吵着要见您!”   孙嬷嬷冷笑着嘲讽道:“她还有脸来?!”   嘤鸣笑吟吟道:“是啊,既然许常在有脸来。就让她进来好了。本宫也是数日未见她了,倒是想念得紧。”   徐晋禄笑着道了一声“嗻”。便去引常在许茹芸进殿。   嘤鸣自是高坐在正殿明间的宝座上,优雅地端着一盏香茗,神态悠闲。   许茹芸却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本该是娇憨可爱的小脸蛋上此刻却是怒意横飞,早已不复之前的天真。   “你去年阻我伴驾,今年竟还是坏我好事吗?!”许茹芸气冲冲叫嚷道。   嘤鸣扬着嘴唇笑了,她晓得妩媚,声音却冷得如寒冰一般:“没错,本宫就是要让你永无得宠的机会!!”   “你休想得逞!!”许茹芸不复之前撒娇卖乖的模样,那双眸子更是充斥满了妒恨。如今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像英宛?真真是她糊涂了,宫里怎么会有纯善之人?!   嘤鸣冷笑道:“然而本宫如今就是得逞了!你背叛本宫,改投新主,也是照样不能伴驾圆明园!!”   “这全都是你害的!!”许茹芸大吼大叫。   孙嬷嬷忍不住气愤地道:“许常在好生不识好歹,从前家娘娘待你那样好,你竟然恩将仇报!如今竟然还有脸来指责我家娘娘!!”   许常在恨恨瞪了孙嬷嬷一眼,“哪里又你这个贱奴插嘴的份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嘤鸣眉头一皱,心中泛起浓浓的不快。便见许茹芸又转过头来,冷笑对视着她:“什么‘恩将仇报’?!敢问舒嫔娘娘对我到底有什么恩惠?!不过是一些点心吃食边想将我打发了?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那般好糊弄吗?!”   嘤鸣轻轻一哼,“你当然不是三岁小孩子,只愿本宫有眼无珠,把你单纯的小孩子!”   许茹芸嗤笑着,脸上露出了冷厉之色:“我自打进宫来,可谓百般讨好你!早先我没有月信也就罢了,可是我都来了月信了,绿头牌也挂上去,你还是只肯照顾同住一宫的怡贵人,连半分君恩都不肯分与我,以至于到现在我都没有侍寝!既然如此,我又何苦继续讨好你?!!”   果然,这就是她倒戈的理由。   此刻孙嬷嬷已经气得都快疯了,“常在小主好糊涂!你以为叫几声姐姐,我家娘娘便该如照顾亲妹妹一般照顾你吗?!你又不是我们娘娘宫里人!我们娘娘凭什么分君恩圣宠给你!”   许茹芸一噎,愣是说不出话来。   嘤鸣冷声道:“从前种种,本宫懒得与你说什么!但可以放话给你,从前你不得皇上召幸,日后也不会有!!你就守着那个病怏怏的慧妃过一辈子吧!!”   许茹芸听了这话,立刻昂起了下来,俨然是不服输的样子,“从前我不得宠爱,是因为无人举荐,日后有慧妃娘娘举荐,舒嫔能阻挠一时,莫非还能阻挠一世吗?!”   “不信你就走着瞧!”嘤鸣冷冷放话,“只要这宫里有本宫一日。就绝不容许你这种小贱人得宠!!”   “你——”见嘤鸣骂她“小贱人”,许茹芸的小脸立即就涨红了,她几步冲将上前,“你又何尝不是个狐媚惑主的贱人?!真当自己是什么好玩意儿了!!”   嘤鸣横甩了一击冷厉刀子眼,同时一个巴掌抡圆了、狠狠撂了过去。   啪!!   嘤鸣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全力,许茹芸那白嫩如婴儿般的脸颊瞬间发红肿胀了起来。她被这巨力一掌。扇得小身子踉跄,差点仰倒在地,还是她的陪嫁宫女竹儿扶得及时。否则可要出大洋相了。   这一巴掌,完全出乎许茹芸的意料,她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嘤鸣的鼻子:“你、你竟敢打我?!”   “哼!本宫是一宫嫔主,教训你一个小小常在。你又能如何?!”说着,又抡起胳膊。第二个巴掌清脆响亮地掴掌再了许茹芸另外半张脸上,应着声响,她的左半边脸也肿胀了起来——这下子对称了!!   许茹芸已然疼得眼中带泪,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蛋已经肿若猪头。她气急败坏地怒吼着:“你、你……你给我等着!!”说吧,便哭嚎着跑出了储秀宫。   孙嬷嬷笑着道:“娘娘那两巴掌,打得真是叫奴才觉得痛快!”   半夏也气呼呼道:“她真以为投靠了慧妃就能得宠了。哼!一日背主,一生都不会有好下场!!”   嘤鸣这才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你们说,许氏就跑去哪里告状?”   孙嬷嬷道:“就算她想去皇上跟前告状,养心殿却也不是她能去得的!想来不是跟慧妃告状,就是去皇后的长春宫了。”   嘤鸣淡淡一哼:“慧妃还能把本宫如何?至于皇后,自然更巴不得本宫好生教训一下承乾宫的人呢!”   果然,皇后连宫门都没给许茹芸开,许茹芸在长春宫门外哭嚎了一会儿,最终只能回承乾宫去了。   这一晚,皇帝思量着就算他翻了牌子,嘤鸣只怕还是不会去侍寝,一时间看着那些绿头牌,便觉得兴致寥寥,便道:“去长春宫!”——先帝定下的规矩,皇帝不能留宿东西六宫,但皇后,勉强可以破例。只是太后只怕事后少不得会唠叨了。   今日并非十五月圆之夜,皇后见皇帝驾临,自是喜出望外,急忙亲自出宫门迎驾,百般尽心服侍。   伺候皇帝用过晚膳,皇后便将许氏之事简单一说,又道:“臣妾没有让许常在进来。”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舒嫔虽然脾气不好,可也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皇后听了,心下一转,便道:“是啊,许常在那样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日后长大些还指不定如何呢。而如今宫中性情贤良嫔妃不少,皇上不妨多召幸这些人侍寝。”   皇帝亦颔首道:“皇后所言甚是,朕也有这样的打算。至于许氏,过几年,等此事淡了,再料理了就是了。”   皇帝的语气,是那般的轻描淡写,仿佛他要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蚂蚁似的。皇帝不想揭穿此事,便是不想让许氏咬出慧妃。到时候,只怕以太后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定会站出来要求他严惩暗害皇嗣的慧妃。所以皇帝才不得不连许氏一起纵容了。   而慧妃顶多活五年,等慧妃去了,许氏自然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这就是皇帝的打算。   皇帝温婉一笑,道:“是,臣妾明白。”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慧妃的性子,想来也是积重难返。这回便留她在宫里好生思过吧。反正她身子虚弱,也不适合舟车劳顿。”   皇后依旧笑容温和:“还是皇上思虑周全,想来慧妃一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   慧妃如何会明白这些,打从得知皇帝手谕钦点的伴驾嫔妃名单中没有她,便一直气呼呼的。等到看到被打肿了脸的许茹芸回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又摔了不少古玩瓷器,足足骂了嘤鸣到半夜,才着实累得不行,只得消停下来。   第108章、灵树开花   乾隆四年的初夏,嘤鸣再度来到了圆明园长春仙馆。皇帝还是住九州清晏、庆贵人还是在接秀山房,而皇后则住进了九州清晏正南方的镂月开云殿——这座殿宇的规格乃是只有中宫皇后才能居住的。而如今因慧妃被留在宫中,所以琼鸾殿无人居住。皇后之下位份最高的娴妃则住在了万方安和殿,也是圆明园中华丽的殿阁了,其余嫔妃所住就要次了许多。   来到圆明园的头一日傍晚时分,皇帝又来了。   嘤鸣则只奉了一杯茶,便客客气气请他走人。皇帝这种生物,绝逼不能太惯着了,这回要是轻易放过他,日后他不会长记性!更要紧的是,嘤鸣也明白,对男人而言,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们不会珍惜的!所以嘤鸣就是要拿这个乔!   如此,皇帝每隔两三日都要来一次,可惜回回都是没能留宿就被嘤鸣给客客气气请出去了。当然了,这些日子了,皇帝也还是没忘了对嫔妃们雨露均沾,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殿一次、娴妃的万方安和殿也是一次,其余的低级嫔妃,便还跟在宫里似的,抬去九州清晏侍寝。   而一众嫔妃中,以娇艳动人的瑞贵人索绰罗氏召幸次数最多——这点也是叫娴妃气恨得不行,其次与瑞贵人几乎平分秋色的是气度隽永的庆贵人陆氏,再次便是嘤鸣储秀宫的怡贵人柏氏。——不过来了圆明园之后,庆贵人也被安排在蓬莱福海边的一座单独宫苑居住。   而皇后既然在,自然少不得要去请安。这点也是叫嘤鸣头疼的地方,她还真不盼着皇后来,这样一来。便是睡不得懒觉了。   不过皇后倒是大施宽厚,连续几日请安之后,便对嫔妃道:“如今日子愈发炎热了,咱们来圆明园是避暑,求的是松快些,倒也不必跟宫里那般严谨。以后诸位妹妹每五日请一次安既可。如此也能好生歇息,好生服侍皇上。”   嫔妃谢了恩。倒是各自都欢喜不已。   嘤鸣这些日子虽不曾侍寝。然而皇帝时常驾临长春仙馆,倒是也没人敢对她不敬。与娴妃的不和,也不过是表面上斗嘴罢了。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娴妃将郭佳氏留在宫里的举动,倒是叫嘤鸣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一时又想不出为什么。   因五日才需请一次安,固然嘤鸣的日子倒是过得悠闲。这一日清晨,趁着还没到日头毒辣的时辰。便与怡贵人柏氏、庆贵人陆氏一起赏花。圆明园中不乏风景秀丽的好地方,繁花似锦,更有不少珍禽,一路便走边看边说笑。倒是惬意得很。   嘤鸣只瞧着庆贵人那副雨露滋润般愈发娇娆的模样,便忍不住打趣道:“如今趁着得宠,庆贵人若是能早早怀上一胎。可就两全其美了。”   庆贵人脸颊羞红:“娘娘打趣婢妾作甚?这些日子,若不是娘娘总把皇上往外头撵。婢妾也不至于如此得宠!”   嘤鸣咯咯笑着,“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也能轻松几日!”   庆贵人忽的低低道:“可惜,如今得皇上召幸最多的还是瑞贵人。如今,娴妃娘娘气得不行呢。”   怡贵人淡淡道:“娴妃娘娘自然生气,一个背主之人竟这般得宠,叫她如何能痛快呢?”   庆贵人轻轻颔首:“是啊,同样是背主,偏生瑞贵人和许常在命数迥然不同。如此可见索绰罗氏颇有狐媚本事呢!”庆贵人语气里难掩讥讽之色。   可是,俗话说得好,背后不能说人。如今就……   便见姹紫嫣红之处,瑞贵人索绰罗氏的脸色已然发青,一双美丽的眸子窜动这怒火瞪着庆贵人。   庆贵人却是半分不惧,同时贵人,也同是用封号之人,庆贵人本就瞧不起瑞贵人当初踩着旧主往上爬的阴损之举,如今便狠狠地瞪了回去。   瑞贵人咬牙,只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嘤鸣淡淡道:“庆贵人以后也得防备着索绰罗氏些,此人便如草丛中的毒蛇,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她咬一口。”娴妃便是被她咬了一口人,赖得娴妃生有大公主又家世显赫,这才又爬起来的机会。可若换了是庆贵人,可就不好说了。   这一晚,瑞贵人索绰罗氏被皇帝召去九州清晏后殿侍寝。嘤鸣听闻之后,便早早说要歇下,打发了守夜的白芍、玳瑁,便钻进架子床内,落下金丝翠罗帐。便抱着火团,进了药园世界里。   其实自打来圆明园,嘤鸣都是这样渡过的。药园空间里的药田需要时时打理,虽说没有杂草可以生长,但是也需要浇水、采药以及炮制中药。幸好如今有火团帮忙,别看它猫仔子般的个头,干起活来倒是麻利得紧。   所以今儿一进入药园世界,嘤鸣便吩咐道:“去看看晾的人参干了没有,若干了就收进来。”而她自己则去采摘首乌,用于调配首乌丸,还有生肌红脂膏也快用完了,而她手背上被火团抓出来的疤痕已经祛得差不多,倒是额头上的疤痕还很明显,只怕还得再用半年才成。   生肌红脂膏是以三七、防风、丹参、紫草、甘遂、芫花、白芷、白蒺藜、五倍子、藏红花,磨粉加羊脂、蜂蜜调和而成,因其中有一味藏红花,所以经期必须停用,其次孕妇也是禁用的。   火团一个个叼着干参放回药舍,然后也跑出来帮她采药。采摘好的药材,需清洗干净,然后搁在药舍窗户外的架子上自然晾干,才可用于调配,这起码需要十天工夫才成。   今儿做到如此,嘤鸣便打算去药井边儿、朱果灵树下,也好坐着修炼一会儿白首玄经,左右时辰还不算太晚。   因为有那株朱果灵树,不但让药园土地增加了一倍,而且嘤鸣完全可以感受到药舍内弥漫着一股灵气。起码是外界的数倍,因此对于修炼白首玄经有着很大的助益。火团也清楚这点,所以才在灵树上筑巢。   来到灵树下,火团飞窜了上去,就在那枝叶繁密之地,有它的私人小窝。可窜上去的火团,却突然“咕啾啾”大叫了起来。“主人!!朱果灵树开花了!!”   嘤鸣一呆。急忙歪着脖子仔细瞧,果然就在那层层叶片之下,藏这几朵淡黄色四瓣小花。素雅的、很不起眼地悠然绽放。   “一共有几朵?!”嘤鸣急忙追问。白首玄经上写了,朱果满一千年后,才会每隔百年结一枚朱果,满两千年。则每百年结两枚,如此类推。可是药园世界不同于外界。嘤鸣又是将这株朱果树直接栽植在药井旁,任由它汲取药井水。而自打栽进药园,也有一年半多了。   火团立刻传音给嘤鸣:“主人!一共有三朵!!哈哈,这下子可以长三枚朱果呢!”   脑海里。火团那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嘤鸣不禁笑了,不枉被这朱果树汲取了那么多井水,如今看来回报倒是不菲。   忽的。嘤鸣看着那淡黄色的小花,突然想。之前那枚朱果搁在药舍里已经很久了,她原想着等了筑基之后,炼制丹药。可如今她只有练气六重境界,若是吃下那枚朱果,是否会一下子达到筑基境界呢?!反正,很快就会结出三枚朱果了!   嘤鸣舔了舔舌头,回想着那朱果诱人的味道,忍不住点了点头。   “主人,你要去哪儿?!”火团从枝叶繁密的朱果树上钻出脑袋,它看着朝药舍大踏步而去的嘤鸣,忍不住问道。   “吃掉那枚朱果!”——话说,忍了这么久,嘤鸣也早就馋了。从前是生怕得等个百年才能等到朱果再次结果,所以才生生忍着没吃的。——毕竟,朱果是灵树,与寻常药材不同,嘤鸣也不敢笃定药园世界和药井水的加速是否管用。   如今看来,是她太谨慎了些!   那枚拳头大赤红色的果子,被嘤鸣单独地放在了一个精美的玉盒中,毕竟这可是药园世界里最珍贵的玩意儿了。   火团看着没嘤鸣拿在手里那只果子,再度吞咽了口水。   嘤鸣睨了火团一眼,“看什么看,回你窝去!”——再看也不会分给你吃的!你的那份儿早八辈子就被你给吃了!   火团涎水横流,摇晃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   又是这德行……嘤鸣暗啐了一声,于是一口咬破朱果那薄如蝉翼的表皮,浓稠的如番茄酱的果肉便从便咬破处被嘤鸣吮吸进了口中。   那仿佛是百果幽香的凉凉的果肉,一入口,便叫人的觉得浑身毛孔都要舒展开来了!   怪不得火团馋成那个样子,这东西的确是珍馐中的珍馐啊!   吮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表皮,嘤鸣也不浪费,直接塞嘴里,嚼了两下便吞咽了下去。   嘤鸣面露满足的笑容,可她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这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妙滋味,便感受到大量的灵气从胃中翻涌而来。   嘤鸣二话不说,急忙盘坐下来运转白首玄经,疏导那堪称磅礴的灵气。   幸好朱果是一种性质温和的灵果,故而那灵气虽然巨如江河,却是十分乖顺地随着嘤鸣引导如大江入海一般灌入丹田之中。   然后丹田中第六个气团飞速被补充满,嘤鸣只得又立刻运转出第七个气团……   而那江河一般的灵气仍旧丝毫不减。   第八个气团、第九个气团——   终究,停在了第九个气团上,没有再更进一步。   嘤鸣叹息了一声,面露万分可惜之色,只差一点点就能筑基了!   第109章、私藏汉服(上)   “主人!!主人!!!”   火团在她的脑海中叫嚷着,“快起来,天都亮了!”   嘤鸣睁开眼睛,看着在自己腿上蹦蹦跳跳咕啾啾乱叫的火团,不禁一愣,“你说什么?天亮了?”——尼玛,她只觉得有一小会儿而已,没想到居然坐了一整个晚上?!   也对,她从第六重突破到第九重,只差毫厘便可筑基,这样的进境,怎么可能是一眨眼功夫就能完成的?   嘤鸣来不及思量太多,揪着火团便闪身出来,出现在她昨晚进入药园世界的床榻上。   今日还是逢五要去镂月开云殿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呢,可不能吃了!于是急忙唤了宫女服侍她更衣洗漱,早膳已经来不及吃了,只得草草打扮好,便乘坐肩舆往皇后宫殿而去。   幸好镂月开云殿距离嘤鸣的长春仙馆不远,因此嘤鸣去的时候,倒正是时候,还恰好在门口遇见了娴妃乌拉那拉氏,可见是不晚。   皇后的镂月开云殿内,前殿院中栽植了无数名贵的牡丹,此事正是牡丹开得大红大紫绚丽的季节,因此甚是养眼,牡丹的花香随着清晨清爽的微风只灌入皇后的镂月开云殿正殿中,端的是比那熏香都要馥华高雅多了。   皇后的殿内也在珐琅大花斛中供奉着名品的“首案红”,首案红那是颜色最红最正的牡丹,也是为彰显皇后正室地位。   因慧妃未曾伴驾,因此便是以嘤鸣与娴妃再最前头领着一众嫔妃朝皇后请安行礼。   皇后今日华衣盛装,旗髻上还特意簪了一朵含露待放的明黄色的“姚黄”牡丹,颜色甚至扎眼,想不注意都难。   皇后笑着给嫔妃们赐坐赐茶。扫了一眼众人之后,忽的脸色一变:“怎么瑞贵人没来请安?”   娴妃便娇笑着道:“皇后娘娘忘了,昨晚可是瑞贵人侍寝!自然就来得晚了。”   果然,皇后脸上微微露出几分不快之色,可是嘴巴里吐出来却是贤德宽厚的话:“这些日子瑞贵人侍奉皇上最多,想来也辛苦一些。”   这时候庆贵人淡淡道:“从前舒嫔娘娘侍奉圣上最多的时候,也不曾懈怠了给皇后娘娘请安。”   娴妃呵呵一笑。“如此。便是瑞贵人恃宠而骄了?”   皇后的眉心微微颦蹙。   便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席色若榴花般鲜艳旗服的女子顶着细密的汗珠走进殿中,不是瑞贵人是谁?   瑞贵人急忙几步上前。便飞快跪下请罪:“婢妾请安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见瑞贵人举止还算恭敬,脸色稍稍和缓了几分,便道:“偶尔晚了一两次也无妨。瑞贵人记得别再犯也就是了。起来吧。”   瑞贵人松了一口气,只是她才刚站起身来。娴妃一旁冷笑道:“皇后娘娘当真宽仁!臣妾如今虽无协理六宫之权,但作为众嫔妃之首,着实不能容忍有人这般不敬皇后!!”   瑞贵人听了,袖子底下的拳头暗暗一攥。便道:“方才皇后娘娘已经宽恕了婢妾,娴妃娘娘既也知自己没有协理六宫之权,还请不要觊觎中宫之权才好!!”说吧。瑞贵人转身便坐在了属于她的位子上。   “你——放肆!!”娴妃脸色一阵气恼,“本宫就算无权在握。也是皇上的妃子,岂容你一个小小的五品贵人说三道四?!简直是没规矩了!!”   皇后见娴妃气急败坏,倒是笑着安慰道:“娴妃,你也消消气。瑞贵人年轻气盛,你就让着她些吧。”   娴妃被皇后这番话气指尖隐隐发抖,偏生无处可发泄,只能以怒火四溢的目光狠狠从瑞贵人那艳丽无匹的面颊上扫过,她冷笑道:“庆贵人方才说得对!舒嫔从前侍寝可比瑞贵人多多了,怎么就不见舒嫔懈怠了请安之礼?!可见这人之德行,果然是大有不同的!!“   这般讽刺也着实叫瑞贵人脸上一阵难堪,瑞贵人碍于位份,终究不能对娴妃说太过的话,只听娴妃说是庆贵人所言,立刻妩媚一笑,看着庆贵人陆氏:“看样子庆妹妹对姐姐我的得宠早有不满呀!”   庆贵人端坐着,手中捧着一盏香茗,语气平和地道:“妹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瑞贵人轻轻一哼,眼底暗滑过几缕阴毒之色,我奈何不得舒嫔,莫非还连你一个汉军旗五品知州之女都无可奈何吗?!!   旋即,瑞贵人眼角横生三分厉色,她起身再度走到皇后跟前,见了一个万福:“皇后娘娘,婢妾要告发行宫中某个嫔妃,竟然私藏汉服,心怀异端!!”   皇后听了,脸色立刻板了起来,“瑞贵人,这种话也不能乱说!”   瑞贵人面色坦然地道:“婢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愿听凭娘娘处置!”   皇后沉声问道:“本宫嫔妃,不论是满军旗、汉军旗还是包衣旗,一旦入宫,都必须穿着满人的旗服!断断不允许再私穿从前服制!又谁竟敢明目张胆违背宫规?”   瑞贵人得意地一笑,她侧头直视这庆贵人,便扬声道:“就是庆贵人陆簪缨!!嫔妃娘家送妆奁进宫的时候,庆贵人的娘家便送了一身汉服给她!!”   此话一出,一时间众嫔妃的目光都转向的庆贵人陆氏。   庆贵人脸色隐隐泛白,她急忙起身朝着皇后蹲身跪了下来,“回皇后的娘娘的话,婢妾娘家母亲的确送了一身汉家衣裳进宫,只是给婢妾一份念想罢了,婢妾从未上身穿过呀!”   瑞贵人娇俏一笑,便道:“谁又能证明你私底下没穿过呢?!更何况,就算你没穿过,可私藏汉服留作念想,岂非是对前朝还有念想?!!”——瑞贵人最好这句话,也当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先帝朝的文字狱,足有数十起之多,甚至连不少汉军旗世家名门都被牵连其中,举族覆灭!庆贵人想到这些,便膝盖一软,直接扑跪在地,她急忙叩首道:“皇后娘娘,婢妾与娘家一族素来忠心耿耿,自曾祖时候便被编入汉军旗,又怎么还会对前朝有所念想?!还请皇后娘娘明鉴!!”说着庆贵人声音已然哽咽。   嘤鸣看在眼中,着实不忍,便忙柔声道:“皇后娘娘,不知这宫规对于携带汉服入宫以及收藏汉服,是如何处置的呢?”   皇后一愣,便道:“若私穿汉服,自然重惩,可若没有穿过……”——自然也就不违背宫规了,因为不违背宫规,所以庆贵人才没有穿戴。   瑞贵人见嘤鸣竟要如此替庆贵人陆氏消弭这灭顶之灾,便立刻道:“谁知道私下无人的时候,她有没有穿过?!”   庆贵人急忙道:“皇后娘娘,婢妾真的一次都没有穿过啊!!婢妾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可以作证啊!”   瑞贵人冷笑道:“你自己宫里人,当然是维护你了!”   嘤鸣眉头一皱,旋即便道:“如此,便取来庆贵人所收藏的汉服前来一看,若是十分崭新、没有丝毫褶皱,便是不曾上身穿过。”   皇后听了微微点头,“舒嫔说得有道理。”便转脸吩咐陈嬷嬷道:“去接秀山房,将陆氏私藏的汉服取来。”   庆贵人听了,不禁朝着她露出感激之色来。   瑞贵人却暗自咬牙切齿,瑞贵人便道:“皇后娘娘,庆贵人私藏汉服、别有异心,此事事关前朝,婢妾觉得应该立刻禀报皇上知晓!”   庆贵人顿时脸色惨白。   瑞贵人这番话,也生生打中了庆贵人七寸。若此事,由皇后按照宫规处置,也不过顶多是申斥一下,可若请皇帝处置……雍正的儿子,嘤鸣也从来不觉得乾隆是什么仁慈的主!   雍正在位期间,就没有断过文字狱,而他的儿子乾隆,对掌控言论也是好手软的!只不过乾隆顾念自己的名声,才没有雍正朝的文字狱多,可是牵连也甚广,不知多少人看头掉了脑袋。   可皇后并不能拒绝瑞贵人的建议,皇后也怕担负这样的责任,便吩咐了身边的首领太监,去九州清晏禀报皇帝,不过皇后嘴下留情了几分,只嘱咐:“禀报皇上,庆贵人私藏了一身汉服,本宫不敢私自处置,请皇上决断。”   “嗻!”   一时间,镂月开云殿内静谧了起来,庆贵人却仍旧跪在地上,面色愈发如死灰一般,这种事情,若是闹到皇上跟前,岂会有她的好?纵然她没有违背宫规,可瑞贵人的一句“别怀异心”,就足够让她和她的家族陷入灭顶之灾了。想到这些,庆贵人的身子已然簌簌发抖。   先回来的自然是陈嬷嬷,她带着庆贵人的那身汉服回来了。   那是一整套的汉服,一件绣了白头富贵的银红色舒袖小袄,不同于明朝的交领系带的样式,而是用了满人旗服才有盘扣,领子也是“厂”字型领,配一条绣了如意纹的天蓝色马面裙,无疑都是意头极好的。这一身标准的清朝才有的汉服袄裙样式。   众所周知,满族妇女的旗服是直筒的,不分上衣下裳,而是衣裳相连——可以比作是连衣裙。而汉服和满族服装的本质不同便是上衣下裳,上下分开,也就是相当于上衣和半身裙搭配。   而满人的入住中原,也让原本的汉服样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说实在的,盘扣与厂字领,着实没有交领系带来得好看。   第110章、私藏汉服(下)   嘤鸣指着那一身汉服袄裙笑着道:“皇后娘娘,这身衣裳可以说是十成十崭新,可见庆贵人并未穿过。因此并不违背宫规。”   瑞贵人却尖声道:“私藏汉服,别有异志!这其实宫规所能定罪的?!这等怀念前朝之举,唯有国法律令方可惩治!!庆贵人明知嫔妃需穿旗服,却私藏这种东西,其心思昭然若揭!”   庆贵人急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身衣裳,是婢妾母亲亲手所制,只是盼望婢妾在宫中能白头富贵、一生如意罢了!”——那舒袖袄上绣了白头翁鸟与富贵牡丹,马面裙上绣了连绵的如意纹,合在一起就是白头富贵、一生如意。   瑞贵人冷笑道:“大清刚刚入关的时候,起初是要男女俱改发易服,可惜那些个汉人秧子竟是极不识抬举!非要闹出个十从十不从来,什么男从女不从的!只肯男人剃发易服,女人还非要延续前明衣着!简直是犯贱!”   瑞贵人这番话简直是把再坐的所有汉军旗嫔妃全都给骂了进去,连坐在嘤鸣身旁的怡贵人柏氏脸色也极其难看。   清朝刚刚入关的时候,多尔衮的确是想让无论男女俱改发易服的,可是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哪怕是胜者,也必须要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否则便会动摇统治根基。所以汉人降将也就是汉军旗人才提出了十从十不从,其中头一条便是男从女不从。   嘤鸣便立刻厉声打断了瑞贵人的话:“瑞贵人如此肆无忌惮议论朝政,可有将宫规放在眼里?!!”   瑞贵人毫无惧色地道:“婢妾不过是叙说往事罢了!舒嫔娘娘如此硬要栽这么大的罪名再婢妾头上,又如此袒护庆贵人,敢问又是所图为何?!”   嘤鸣冷笑了一声:“本宫所图为何?本宫自然是不容有人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罢了!”——既然庆贵人进宫后不久,娘家就送来了这身衣裳。只怕瑞贵人早就主意到了,如今才扯出来,不就是因为近来属她与庆贵人最得宠吗?瑞贵人要借此打压报复罢了!   瑞贵人被嘤鸣如此一针见血地拆穿,登时脸色都涨红了。   随即,便听见外头有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一时间,后妃们急忙站起来,蹲身跪拜迎驾。   皇帝的脚步急促而沉重。他还穿着上朝时候的明黄色龙袍。浑身都透着骇人的气息。他的脚步就停在了那身汉服袄裙跟前,脸色已然阴沉得吓人。   嘤鸣亦是从未见过皇帝如斯模样,他仿佛一头匍匐的嗜血巨兽一般。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人撕碎。   庆贵人跪在地上哭着磕头道:“皇上,婢妾自知私藏汉服着实不该,可婢妾的确从未穿过这身衣裳!陆氏一族也素来都是忠心耿耿的啊!”   可庆贵人的这番哭诉,并没有得到皇帝的半分怜惜。皇帝当成一把抓起那身汉服。便狠狠地摔在地上,“内务府的人都是瞎子吗?!竟然放任这种东西送进宫来!!”   嘤鸣只觉得事情愈发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急忙轻声道:“皇上,宫规并无不许汉军旗嫔妃携带汉服入宫。”   皇帝回首一扫,那眸光直叫嘤鸣觉得从头冷到了骨子里,简直要窒息了一般。旋即。那冰冷刺骨的目光瞬间收敛了大半,嘤鸣这才略得喘息。忍不住想,这样的迫人的气势。就是所谓的帝王威势吗?   皇后见状,也道:“是。庆贵人的确不曾违背宫规。”   瑞贵人又尖声道:“瑞贵人就算没有违背宫规,可是她娘家竟然送汉服进宫,可见是对前朝还怀有念想!对于这种别怀异心之人,皇上可千万不能轻纵了!”   皇帝的脸色果然瞬间又阴沉了下来。   庆贵人身躯已然簌簌发抖。   嘤鸣见状,便咬牙恨恨道:“瑞贵人如此肆无忌惮干政,莫不是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了?!”   瑞贵人眼底一恼,急忙道:“皇上,婢妾是满人,最是见不得那些心怀诡谲的汉军旗贱奴了!婢妾绝无干政之意!”   皇后仪态不苟,她徐徐道:“此事该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做主。”说着,皇后深深一福。俨然是不肯再掺和这滩浑水了。   庆贵人眼里满是哀求之色:“陆氏一族自曾祖一代便忠于大清,从无半分异志!此心可昭日月!婢妾可以指天发誓,陆氏一族从来没有半分不忠!”   皇帝面色冷峻,他冷漠地俯视着庆贵人陆氏:“陆氏全族是否忠诚,朕自会叫刑部、大理寺去审问!!”   如此,便是要问罪于陆氏满门了。庆贵人浑身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嘤鸣见状,只得再度一咬牙道:“皇上!此例不可开啊!若真一件衣服、以及莫须有的质疑的便要问罪庆贵人母家,日后心怀妒忌的嫔妃岂非更加更加肆无忌惮地以此来诬陷、嫁祸汉军旗嫔妃了?!”   瑞贵人面皮紫涨:“娘娘可是满人,怎的要帮着汉人说话!!”   嘤鸣立刻正色道:“正因嫔妾是满人,所以嫔妾的话每一字皆是出于公正,无半分私心!”说吧,她仰头,用自己的眸子毫不躲闪地直直望着皇帝。   嘤鸣以貌似正气凛然之态跪直着身躯,昂声道:“宫中嫔妃争宠,早已是屡见不鲜!因妒忌争宠,而去污蔑一人也就罢了,竟连全族满门都不放过,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些!”   嘤鸣话里没有说任何一人的名字,可话里已然是直着和尚骂秃驴。瑞贵人又不傻,当场便气得面色紫红,眼珠子都充血了,   嘤鸣却不给瑞贵人半分说话的机会,语气丝毫不停顿地道:“今日殿中嫔妃,以汉军旗居多,她们有何尝不觉得庆贵人冤屈?只是生恐连累母家,所以不敢开口罢了!”——此行伴驾的嫔妃有不少汉军旗人,也因人数少,因此也不像宫里时候,只贵人以上给皇后请安了。因此底下一众人中,汉军旗的常在、答应占了大半。   皇帝扫了一眼跪了一地各自战战兢兢的嫔妃们,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此事朕会在做斟酌。至于陆氏——”皇帝眼里仍旧带着厌恶之色,“即日起禁足,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又扫了一眼地上的那身汉服:“此物,立刻焚毁,朕以后也不想再宫里看见这些东西!”   说完,皇帝拂袖而去。   庆贵人如蒙大赦,她看着那件衣裳,不觉中潸然泪下,抬头看着嘤鸣,满是感激之色,一时见竟难以言语。   皇后转身坐回宝座之上,发话:“诸位妹妹们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殿内嫔妃这才各自被自己的宫女搀扶着起身,庆贵人更是已经双腿软绵,半个身子都挂在了自己的陪嫁侍女身上。   皇后长长吐了一口气,“既然皇上已有口谕,本宫也只能照办了。”皇后看了一眼仪态凄然的庆贵人陆氏,语气倒是还算温和:“那身衣裳,庆贵人自己带回去焚毁吧。”   “是。”庆贵人被侍女扶着见了万福礼。   这一场汉服事件带来的风波,最终以庆贵人的幽禁作为终结,或许自此之后庆贵人怕是要彻底失宠了。但是起码,没有连累母族。庆贵人也还算满足,只是脸上终究难掩对皇帝绝望。   皇帝从前也还算恩宠庆贵人,可没想到竟敌不过一身衣裳所带来的莫须有的指责。   娴妃之前一语都不曾发,此刻为微笑着看着嘤鸣:“方才真是多亏了舒嫔妹妹的一张巧嘴呢,否则庆贵人母家全族少不得要被问罪了。”   嘤鸣便道:“庆贵人素来待人和善,婢妾实在不忍心看她被人诬陷,致使满门受累株连。”   瑞贵人嗤地一声冷笑出声,“方才舒嫔娘娘还屡次指责婢妾干政,方才舒嫔娘娘自己也没少说干政的话!”   嘤鸣见状,便朝着皇后跪了下来,“嫔妾方才一时激动,的确干政了,不敢有半句砌词狡辩,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瑞贵人一愣,她着实没想到舒嫔竟然如此干脆地请罪了!若真因此被皇后问罪,岂非她也得一起被问罪了?而且舒嫔说不敢砌词狡辩,岂非是影射她之前的诸多狡辩?瑞贵人不由气得咬得牙齿咯咯作响,面有恼恨之色。   皇后却是异常和蔼:“舒嫔不过是仁心所致,连皇上不加怪罪,本宫又怎会责罚你呢?”   “多谢皇后娘娘。”嘤鸣急忙谢了恩。   娴妃看着瑞贵人那难看脸色,心中只觉得万分痛快。虽然她也不喜欢那些汉军旗的狐媚子,但更不愿瞧着索绰罗氏这个贱人得逞!娴妃便道:“瑞贵人看样子真的是十分年轻气盛呢,方才激词对本宫不敬,如今又对舒嫔妹妹不敬,看样子的确是忘了自己的位份、忘了尊卑之分了!!”   娴妃这般讽刺的话,俨然是带了侮辱的意味。瑞贵人瞬间眸底赤红,已然有了几分歇斯底里之态,可娴妃说得对,瑞贵人只得咬牙恨恨按捺下去,袖子底下,指甲已然扣进了自己手心的肉中,疼痛之下,总算让她勉强压下冲脑的愤怒。   皇后看着几个嫔妃不和,只愈发笑容温和,“娴妃日后有的是机会教导瑞贵人,不急于一时。”又笑呵呵道:“今儿也着实不早了,诸位妹妹请回吧。”   如此,镂月开云殿内的这一张不见血的争锋交战才总算初步落下了帷幕。   第111章、文字狱   事后,是皇帝亲自下令派人去封锁了庆贵人所居住的接秀山房,甚至只允许庆贵人的陪嫁侍女一人服侍,其余宫女太监嬷嬷全都被撵了出去。如此偌大的接秀山房,便只剩下庆贵人孤零零带着一个侍女居住。更让御前太监亲自监督,让庆贵人亲自将那身衣裳焚烧了才肯罢休。   嘤鸣听闻此事,不禁对皇帝的薄情有了更深的认识。   回想着在镂月开云殿中,皇帝那煞气,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与嘤鸣平日所见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或许,是她选择性的忽略了,他是皇帝,是执掌这片天下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   那个时候,看着那样的他——连活了两世的嘤鸣都忍不住生出了畏惧,她是硬生生扛着那股畏惧,竟也语出连珠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还好,她成功了。皇帝的怒气消了,或者说表面上是消了,可私底下他还是迁罪了庆贵人陆簪缨。   满人、还是汉人,真的有必要如此吗?   嘤鸣上辈子,是满汉结合的后代,她的母亲,就是满族人。   自始至终都认为,种族歧视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年代,都实在不该存在。然而偏偏这个时代,却是个满贵汉贱的时代。清朝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的朝代,为了维护满人的统治地位,所以才了有了那些莫须有罪名的文字狱。只差一点点,这样的罪名也会被加诸到庆贵人母族头上。   文字狱,这是血淋淋的三个字。尤以雍正、乾隆二朝所掀起的文字狱最多。而这样的鲜血淋漓,是最能震慑天下、巩固皇权的,所以两代帝王都那么喜欢文字狱。   这种事情。对于帝王而言,本就无关对错,只有是否有用、是否好用而已。对于先帝而言,文字狱能帮他铲除与他争夺皇位之人的党徒余孽、斩草除根,更能震慑被圣祖一朝养得愈发优容傲气的汉族文人士子,可谓是一举多得的好法子。如今的皇帝,怕是也有几分赞同先帝的。   夏夜潮湿。白芍为她点了一炉上好的沉香。   燎沉香。消溽暑,自是上佳之选。   只穿了一身无花纹的奶绿色薄绸寝衣,身子底下是色若云霞般灿烂的织锦缎褥。而身上盖着的薄棉被早已烦热的嘤鸣蹬去了一旁。其实长春仙馆甚是清凉,只奈何今夜嘤鸣心中烦躁,生了心火,是如何都睡不着了。   一个翻身。便朝着里头看着那被自己蹬在脚边的销金彩缎上栩栩如生的亭台楼阁,仍旧还是无法入睡。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   最后只得心里默默数羊,一只羊、两只羊……   数到快两百只羊的时候,她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可以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斜横过她腰间,去揪住了里头那条被她蹬开的销金彩缎薄被。   嘤鸣抬着眼睛,看着那只手的主人。   那只手的主人也望着他。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怎么还没睡?”穿着一身团龙密纹贡缎常服的皇帝问道。   看着他还似从前平常模样,让嘤鸣怔了一会儿。便道:“皇上不是也还没睡吗?”   “朕……刚批完了奏折,”他凤眸如水温柔看着她,“想着你素来睡得早,原想着过来来瞧一眼就走。”说着,他抖了抖手中的销金彩缎薄被,将薄被盖在嘤鸣身上,含笑的眸子里带着如往常般宠溺的意味:“都多大的人了,还踢被子!”   嘤鸣忙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盘腿坐在床榻上,对皇帝道:“突然……睡不着。”   皇帝侧身坐在她身旁,“因为……白天的事?”   嘤鸣略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嗯”了一声,“皇上……从来没像今天这样……”   这样低弱中带着一点点怯懦的语气,让皇帝心声怜意,便伸手将嘤鸣拢在自己肩头,“朕今日吓着鸣儿了吗?”他如此问着,却又呵呵笑了,“可朕却记得,鸣儿在镂月开云殿的时候,可是唯一一个敢跟朕据理力争的、毫无惧色的。”   嘤鸣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道:“只是面无畏惧之色,不代表心不生畏惧。”   皇帝叹道:“朕希望天下人都畏惧朕,却唯独不希望连鸣儿也畏惧朕。”言罢,他轻轻抚摸着嘤鸣脑后那一瀑青丝,“今日也是恰好朝堂上多有让朕不顺心之事,偏生这个时候,连后宫里竟也有人惹是生非。所以,朕才生气。”   嘤鸣认真地道:“惹是生非的,不是庆贵人。”   皇帝脸色忽然有些冷,“她若不私藏汉服,便不会这些是非。”   嘤鸣心头一叹,皇帝的骨子里竟是有几分肖似先帝雍正爷呢,只是他有仁厚的外表。于是忍不住替庆贵人说话:“陆氏罪不至此。”   皇帝道:“就算无异心,也是敬心不足!真是看在你的份儿上,又不愿后宫多生波澜,才从轻处置的!”   嘤鸣看到皇帝已然又有了几分白天里那骇人的模样,便道:“今日的事,明显是瑞贵人为争宠而打压异己,皇上这么做,只怕是顺遂了她的心意了。”   皇帝不由一笑,“瑞贵人的确不喜欢汉军旗嫔妃,有所排斥也没什么大不了。”   见皇帝竟然如此宽容,究竟是尊满抑汉,还是被索绰罗氏的容色所迷?   嘤鸣便别过头去,“既然瑞贵人那么好,皇上去她哪儿好了!”   听了这等酸里酸气的话,皇帝哈哈大笑,拥了嘤鸣在怀,便倒向床榻。   如此乍然的亲密,让嘤鸣一时猝不及防,竟被她压倒在下,那满是胡茬子的下巴游弋在嘤鸣娇嫩的脸颊与天鹅般的脖颈上,刺得嘤鸣一阵难受。   嘤鸣立刻一把盖在皇帝那张已然迫不及待的龙脸上,气急般叫嚷道:“别拿下巴蹭我!”   皇帝笑得却愈发放肆,一脚踢落闱帐,将这春光尽数掩藏在架子床内的小天地之中。   觊觎嘤鸣依旧,奈何嘤鸣脾气大,一直为慧妃之事甩他冷脸。如今再度伊人在怀,这乾色龙自然是要饕餮足了才肯罢休。   外间守夜的宫女听得里头嗯嗯啊啊的声响与吱吱呀呀的床榻不堪负重的声响,一个个羞红了脸皮。   总管太监吴书来却长长松了口气,皇上这些日子为着胡中藻顶牛,早已暗生闷火,如今看样子,总算纾解了,日后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人也能轻松些了。   翌日晨,因不在请安的逢五逢十之日,因此长春仙馆的宫女太监即使都到了辰时也不曾进去吵醒嘤鸣。   嘤鸣却已然醒了,合着眸子感受着丹田内增大了几许的第九个气团,暗想着,双修汲取龙气,果然就是比她自己修炼要快多了。   嘤鸣伸手一捞,便将火团从药园世界里给揪了出来。这小东西,还困怏怏打着哈欠呢,它身上还带着那初开的朱果花的淡淡清香,抱着尾巴,身子缩成一团,跟个绒球似的。   “咕啾……”火团懒洋洋地叫唤了一声,伸展开前后四条腿,生生绷直了身子……打了个大大的懒仗。   嘤鸣看得狐疑,火团作为动物,觉可比人类要少多了,昨晚天一黑就让她丢进药园世界玩了,怎么到这个时辰还是跟刚睡醒似的?   “主人,朱果花落了呢。”精神传音到嘤鸣的脑海。   嘤鸣一愣,急忙闭目感受那个融入了自己灵魂中的小世界,果然在那药井旁边,朱果树上已经没有了那几朵淡黄色的四瓣小花,而是结出了三枚极小的淡绿色的果子,距离成熟只怕还需些时日呢。   只是……花瓣掉哪儿去了?   嘤鸣忍不住看了一眼火团,怪不得它身上有朱果花的味道,合着是被它给吃了啊!所以困怏怏的那是因为才刚刚消化完呀!   这个小兔崽子,最是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了!   用过了早膳,孙嬷嬷熬了参汤给她补身子,嘤鸣小口喝着,耳畔孙嬷嬷叹息不已,“这庆贵人也是可怜,此番只怕是要彻底失宠了,娘娘日后又少了一个助益。”   嘤鸣也很是无奈,“是啊,这事儿只能日后徐徐图之了。”看皇帝的样子就知道,只怕是真的厌弃了陆氏。   喝了参汤,嘤鸣便披上一件锦缎斗篷,想要亲自瞧瞧接山秀房的状况。   庆贵人所居住的接秀山房,距离嘤鸣的长春仙馆很近,因此不过盏茶功夫,便看到了那座坐落在溪水畔的宫苑,虽不是很大,却十分精美雅致,地方也是极好的。可如孙嬷嬷所说,如今接秀山房外头,各个出口都把手了侍卫,此时正好有太监提着食盒去,门口侍卫还一一打开了检查。   嘤鸣分明瞧见,那早膳不过只有一盘白面饽饽卷子加两道寻常素菜,想来便是给庆贵人和她唯独剩下的那个陪嫁宫女吃的。   嘤鸣不禁皱了眉头,身后响起了怡贵人柏氏的叹息声:“庆贵人名位尚在,可饮食竟被克扣至如此地步。”   嘤鸣回头看了一眼怡贵人,贵人的份例有多少,怡贵人自然最清楚,虽然比嫔少了不少,可一顿饭少说也有荤有素十个八个菜,若是得宠,还会更多。   第112章、庆贵人(230月票+)   “庆贵人也是书香门第之女,只怕打小都能吃过这种苦头。”嘤鸣也不禁心生怜意,便快步走上前去。   侍卫们自然客客气气阻拦,嘤鸣也便不往里头闯,直接道:“本宫想送些东西给庆贵人,不知可否通融?”——旁的也就罢了,饮食如此糟糕,可怎么成?   侍卫知道嘤鸣是如今最得宠的舒嫔娘娘,也不敢放肆,便道:“奴才不敢做主,还望娘娘见谅。”又笑着说:“娘娘最得皇上宠爱,不如先请示了皇上再说?若皇上允准,奴才们自然不敢阻拦娘娘送东西给庆贵人。”   嘤鸣点了点头,“也好。只是可否帮本宫传句话给庆贵人?”   侍卫忙拱手道:“娘娘请吩咐。”   嘤鸣道:“就说,请庆贵人安心忍耐一段日子,本宫会想法设法为她求情的。”   “是,奴才记住了!”   如此,便以眼神示意孙嬷嬷,孙嬷嬷立刻会心地塞了两片金叶子给那侍卫打赏。   离开之后,嘤鸣便邀了怡贵人一起去她的长春仙馆吃茶,从前在宫里,怡贵人是她储秀宫的人,如今来了圆明园,长春仙馆只给她一个人住,怡贵人被皇帝安排在了蓬莱福海边的一处宫苑居住。   “庆贵人并非娘娘宫里人,也和娘娘没有太深的交情,没想到娘娘这般三番五次对她施以援手。”怡贵人柔声道,眼里不禁多了三分感慨之色。   嘤鸣徐徐饮了茶,便道:“庆贵人好歹是和我一起进宫的,出了这种事情,我如何能撒手不管?何况。我更不愿意让索绰罗氏得逞!”说着,嘤鸣不禁面有恼恨之色。   怡贵人深深点头:“是啊,这个瑞贵人,手段未免太歹毒了!幸好昨日在皇后娘娘宫中,娘娘您竭力求情,否则只怕……”怡贵人姣好的面庞上露出几分后怕的神色,如嘤鸣所说。这个先例若是开了。日后还指不定有多少汉军旗嫔妃因此故技重施、连累母族呢!怡贵人,亦是汉军旗,因此心下有队嘤鸣多了几分感激。   怡贵人凝眸望着嘤鸣:“不过经此一役。怕是所有汉军旗嫔妃都会心向娘娘呢。”   素来这宫中,也少不得满汉争锋,肯帮汉军旗嫔妃说话的,嘤鸣怕是头一个。也是正因为她是满军旗,所以有些话。她说得,怡贵人等汉军旗嫔妃便说不得。自然了,这里头还有嘤鸣甚是得宠的缘故,否则也没那个分量说动皇帝。   嘤鸣脸颊略含了微笑。顺手拢了拢鬓角,道:“在宫里,虽然少不得要树敌。也自然还是朋友多一些、敌人少一些的好。”——这是政治的艺术,也是为人出事的艺术。瑞贵人那样阖宫树敌的人。若有一日失了宠,会比死都难过。   “娘娘说得是。”怡贵人赞同地点了点头,“从前不少汉军旗嫔妃对娘娘的得宠颇有酸言酸语,可今日过后,怕是都只会说娘娘的好话了。”   嘤鸣暗暗一笑,她们是怕日后若跟庆贵人一样招了罪名无人替她们说话罢了。   如此絮叨了几句,便见御前的王钦来传话说,皇帝晌午要过来用午膳,怡贵人便忙起身告辞了。   午膳嘤鸣特意精心准备了,特意嘱咐了膳房做些清淡的菜色,毕竟夏日里,谁爱吃那些油腻的?皇帝更是整日山珍海味都吃腻歪了,吃些青青绿绿的小菜正是对口味。因此皇帝也敞开了吃,倒是胃口极佳。   见皇帝心情不错,嘤鸣便趁机道:“庆贵人是跟嫔妾同一年入宫的,也算点头之交,嫔妾想送些吃食和日常用品给她。”   这点子小事,本就不违背皇帝之前所说的不许任何人探视的口谕,便立刻爽快地答应了。   见状,嘤鸣又试探性地问:“皇上还是不原谅庆贵人吗?”   皇帝立刻脸色板了几分,“朕不问罪她母家敬意不足,便是格外开恩了!”旋即,他语气又柔和了几分:“鸣儿,朕知道你是心善怜悯陆氏,只是朕一想起那件衣裳,便觉的心中不痛快得紧!”   嘤鸣柔声道:“那身衣裳,是庆贵人母亲亲手为她所制,只是出于一片慈母之心,别无他意。”——可惜,皇帝却叫人监督着,生生命庆贵人自己亲手焚毁了她母亲一针一线绣制好的汉服袄裙,嘤鸣无妨想想,庆贵人是以怎样的心情烧掉自己母亲的心意呢?想着,不由心头发酸。   “何况,皇上也还记得吧,那身衣裳虽是汉服,可跟咱们满人的旗服也是很像,领子还有盘扣都和旗服一样,这样的衣裳和前明时候的袄裙区别不小,若说陆氏家族怀念前朝,那应该送一身前明式样的交领系带袄裙才是啊!”嘤鸣忙将这番早就想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皇帝果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是了,朕那日,的确不曾细想这点。”   嘤鸣急忙道:“据嫔妾所知,这种类似满人旗服的汉服袄裙,正是汉军旗发明出来的,如今已经几乎要取代前明样式的汉服了。可见汉军旗是心向满人的,这点毋庸置疑。”   皇帝脸色顿时和缓了几分,“如此一来,倒是好事了。”   嘤鸣忙点头:“是啊!其实盘扣取代系带也是理所当然的,想也知道系扣比系带更能让衣裳严丝合缝,用起来也更方便。”——只不过美观性有所降低,但是服装这种东西,方便好用才要排第一位,何况扣子也不难看,只是少了些古典的优雅韵味罢了。就如两百多年以后,谁特么衣服上还系带?不是扣子就是拉链,可见这是时代的选择。   不过这个时代的汉服袄裙,还是很肥大,随着时代发展,清末民初的时候,又因西洋思想的影响,汉服袄裙又精简贴合了许多,变成了窄袖,这种服装后来因一步电视剧的影响,被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秀禾服。直到建国以前,这种服装一直存在,建国之后,汉服女装才真正退出了历史潮流。   皇帝却摇头道:“朕才刚下令禁足陆氏,如今也不好朝令夕改,就让她思过去吧。”   嘤鸣瞬间黑线了,尼玛皇帝这种生物这特么不是玩意儿!!   皇帝又微笑着道:“不过鸣儿若是怜她,去看看她也无妨。”   嘤鸣心下一喜,看样子她费了那么多口水,还是有些收获的!   这一日,皇帝还是留宿在长春仙馆,为嘤鸣的第九个气团的进境做贡献。   翌日清晨,嘤鸣便带了些东西,前往接秀山房看望禁足中的庆贵人陆簪缨。   接秀山房是一座四合院样式的宫苑,其样式多采用江南建筑之风格,四面相接的抄手游廊环绕整个院落,廊子底下是苏式彩绘鸾凤和鸣彩画,院中也多栽植花木,如今季节正是葱茏繁茂时节,只是偌大的宫苑却是空荡荡的。院子内也因多日未曾清扫,已然飘落了不少花瓣与杂草。   孙嬷嬷和半夏手中各拿着一个包裹,跟着嘤鸣推门进了正堂中。   隔着珠帘,可见一个仪容萧索的女子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旁边一个粉彩花斛中插着几支已经恹恹萎落的合欢,毛茸茸的丝已经飘落在地。唯一侍奉庆贵人的就只有她的陪嫁侍女归雁,亦是满脸愁容。   嘤鸣的乍然到来,让这对主仆万分诧异。   嘤鸣笑着道:“是皇上许我来看你的。”   庆贵人掩唇,几欲喜极而泣,“之前看守侍卫跟我说,娘娘会为婢妾求情,婢妾还以为拿只是娘娘宽慰的话,不想……”说着,急忙吩咐身旁的宫女道:“归雁,快去泡茶!“   归雁叹着气道:“小主,咱们哪里还有热水泡茶呀!”   庆贵人瞪了她一眼,“那就快去烧水!”   归雁哀愁地道:“自打小主禁足,咱们炭例就断了。”   庆贵人一愣,这才想起她也的确数日没喝过热水了,喝的都是井水。   嘤鸣眉头皱得老深:“你尚有位份,皇上又没发话时候断了你的月例,底下那些奴才怎敢如何克扣?!”——宫中嫔妃的炭例是一年四季都有的,只不过夏日少些,但以贵人的份例,红箩炭每日五斤、黑炭每日十八斤,莫说是烧水泡茶了,哪怕是天天洗热水澡都够用!   庆贵人凄然一笑:“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势利眼?眼看我如今遭了皇上厌弃,只怕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他们又怎么会如从前那般巴结我?”   嘤鸣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放心,你不会永远禁足下去的。”说着,便叫孙嬷嬷与半夏将包裹送上,“这里有一盒沉香,用来祛濡气是最好的了,我料想着以你如今的境遇,怕是底下不会送这些东西来。圆明园虽然清凉,没有冰也过得去,可夜里湿气重,必得少不了沉香。”说着,便一一将包裹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罐是金银花,热水冲泡了喝,最能润喉消暑。至于炭例的事儿,我回头会叫孙嬷嬷去打点。”   其余则是燕窝、阿胶之类的补品和一些日常用的胭脂水粉,倒是林林总总弄了两大包。   庆贵人看在眼中,眼里不禁含了泪花,忽然她朝着嘤鸣便跪了下来。   第113章、三贵人有孕   庆贵人看在眼中,眼里不禁含了泪花,忽然她朝着嘤鸣便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嘤鸣赶忙去搀扶,素来嫔妃之间,纵然位份差异,可这等跪拜大礼,只有面见帝后的时候才需要行。   庆贵人声声哽咽:“数日前在镂月开云殿,娘娘已经救了婢妾娘家全族,如今又雪中送炭,以婢妾境况,哪怕将来能解除禁足之令,也是皇上厌弃之人!婢妾实在无以为报!”   嘤鸣低低一叹:“我不是图报才搭救你的。”   庆贵人重重点头,咬唇愧然道:“刚刚进宫的时候,婢妾只当娘娘是可以巴结讨好之人,只盼着借娘娘的恩宠得到皇上几分眷顾。可没想到,婢妾危难关头,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唯独只有娘娘肯顶着皇上的雷霆震怒为婢妾说话。如今想来,婢妾……愧对娘娘!“说着,庆贵人潸然泪下。   嘤鸣含笑道:“你不必觉得愧疚,本宫之前何尝不是把你当做可以互为助益的盟友?而镂月开云殿之事,本宫更多的,是不想看着索绰罗氏奸计得逞罢了。其实那索绰罗氏更恨的应该是本宫才对,如今对于发难,只怕也有几分你与本宫走得太近的缘故。”   庆贵人摇头道:“婢妾与娘娘走得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是因为之前那段日子,娘娘与皇上置气,才叫婢妾多得了皇上召幸,一时的得宠,终究让婢妾心生得意,所以才失了从前的温和与忍耐,激怒了瑞贵人。这一切,都是婢妾自己不谨慎造成的。与娘娘何干?”   庆贵人所言自然也有几分道理,之前那段日子,庆贵人与瑞贵人几乎平风秋色,又几度言语之间对瑞贵人不怎么客气,瑞贵人为了争宠,自然就使出了那般手段来。   不过如今,嘤鸣与皇帝“和好”。自然瑞贵人只能靠边站。甚是还不如庆贵人没禁足与她争宠的时候侍寝次数多了。   “索绰罗氏……”嘤鸣眼底滑过一丝狠色,“日后且走着瞧吧!”   庆贵人凄然地笑了,“固然是索绰罗氏挑起此事。可是……婢妾当真没想到,母亲亲手为婢妾绣制的衣裳,竟让皇上一点都不顾念往日情分!婢妾原还以为自己得皇上喜爱,如今看来。一切都不过是婢妾自作多情罢了!婢妾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罢了!”   嘤鸣再三叹息。庆贵人自入宫一来,也算是颇有几分宠爱了,却因一件衣裳便被皇帝贬入尘埃。看庆贵人的样子,只怕心已然冷透了。   如此也好。对皇帝抱有期望,本就是犯了糊涂。但愿她以后不要再动心了。   这时候,外头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归雁看了西洋座钟上的时辰。便道:“想必是午膳送来了,奴才这就去取。”   归雁的手脚倒是麻利。很快便提了个食盒来,里头照旧还是一碟卷子、一份醋溜绿豆芽和一盅清炖南瓜汤。   归雁笑着道:“小主这几日胃口不好,今儿菜色倒是比昨儿好些,醋溜的绿豆芽下口,这南瓜汤炖得金灿灿的,瞧着一定好吃。”   嘤鸣心中不禁一阵萧然,好歹是个正五品的贵人,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庆贵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实在没胃口,你拿下去先搁着吧。”   归雁满是担忧之色,“您早膳就没吃,再这么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嘤鸣眉心一皱,便劝道:“如今境况,你再伤心也是无益,何苦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庆贵人再度摇头,“婢妾并非是因为伤心才不顾身子,着实这几日胃里难受得紧,吃什么都觉得反胃。可能是因为天热,又断了冰的缘故,什么也吃不下。”   嘤鸣暗暗一忖,便打量着她的面色道:“我瞧你脸色不是很好,不如叫太医来看看吧。”   庆贵人急忙道:“还是算了,婢妾身在禁足中……”   嘤鸣当即打断了庆贵人的话,正色道:“禁足又如何?皇上又没不许你请太医?!”说吧,便不顾庆贵人反对,直接吩咐孙嬷嬷:“立刻去传太医,叫太医马上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孙嬷嬷做一个万福,便飞快退了下去。   庆贵人既感激又无奈,“婢妾只是胃口不好罢了,何况劳烦太医?又没什么大毛病,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只怕要说婢妾矫情了。”   “何必管旁人怎么看?自己舒坦才是最要紧的!”嘤鸣笑着道。   因是嘤鸣派孙嬷嬷去太医院请人,因此不过小半个时辰太医就赶来了接秀山房。照规矩,请脉需三个太医一起,今日自然也不例外,庆贵人纵然被禁足,也还是皇上的贵人,该有规矩不容有失。   嘤鸣简单地把庆贵人的情况一说,无非也就是肠胃不适、不思饮食之类的话。太医听了之后,这才一一上前为庆贵人把脉。   为首的一位太医老脸上不由滑过一丝喜色,他急忙问:“敢问贵人小主,这个月的月事可曾来了?”   庆贵人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宫女归雁忙道:“月事带子前几日奴才就提贵人缝制好了,可如今已经迟了七八日了,都还没用上月事带子呢。”   庆贵人被自己的陪嫁侍女一口一个“月事带子”说得脸颊通红,“我自己倒是不曾注意,如今细细一想,的确已经迟了好几天了。”旋即她又问:“这又怎么了?”   太医忍不住呵呵笑了,忙拱手行礼:“恭喜贵人!贺喜贵人!”   庆贵人有些不快,“我正在禁足之中,有何喜可言?”   庆贵人当局者迷,嘤鸣坐在一旁却是眼睛都亮了,急不可耐地询问太医:“可是庆贵人有喜了?!”   太后笑呵呵道:“舒嫔娘娘当真一语中的!庆贵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庆贵人当场傻了眼了,“我、我、我……有身孕了?”此刻她的嘴巴已经结巴了,一只手忍不住伏在了那纤细平坦的腰腹间,满面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一个多月……如此算来,便是刚刚到圆明园的那几日了。那时候,嘤鸣甩皇帝冷脸,所以皇帝召幸最多的便是瑞贵人和庆贵人。   嘤鸣笑吟吟道:“怪不得之前面对瑞贵人的时候,你脾气大了些,原来是有了身孕了!”   庆贵人眼中惊喜难以抑制:“婢妾这不是在做梦吧?!”   太医道:“贵人的胎相已经很明显了,微臣行医多年,滑脉自是断断不会诊错的,何况还有卫太医和廖太医一通诊脉。”   是啊,胎相这种脉,很好诊出,以太医们的医术,自然断断不会出了差错。   太医又道:“只是贵人脉象有些虚弱,容微臣开个安胎药,贵人也请细细保养自身才是。”   庆贵人的身孕,如平底乍起波澜,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庆贵人彻底失宠了,可没想到就在她最困窘的时候,有了身孕,而这个孩子,无疑给她带来的曙光。皇帝得知此事后,虽未解除禁足令,却已经吩咐接秀山房之前被驱散的宫女太监重新回去服侍庆贵人,也赏赐了滋补的药材给她,还申斥了克扣其份例的内务府太监。庆贵人的境况已然大大不同了。   可以料想到,只要庆贵人平安生产,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她的禁足自然会被解除。甚至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皇帝就算厌恶了庆贵人,也断断不会厌恶她肚子里的孩子。   转眼又是初十的日子,嫔妃们前往皇后的镂月开云殿请安。皇后依旧面容端庄和蔼:“宫中嘉贵人的胎相日益稳固,如今庆贵人也有了身孕,真真是双喜临门!”   这时候,坐在嫔妃之首座位上的娴妃突然站了起来,她笑语嫣然道:“回皇后娘娘,不是双喜临门,而是三喜临门!”   皇后一怔,忍不住多看了娴妃两眼,“娴妃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的眼底已然浮起了三分警惕之色,目光从娴妃的肚子上飞快扫过。   娴妃自然没感受到皇后那别有用意的目光,依旧笑容灿烂:“启禀皇后娘娘,臣妾宫里的郭佳妹妹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皇后眼底浮起暗沉之色。娴妃见皇后脸色难看,不禁笑得愈发春风得意,“太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晋封郭佳常在为贵人,以示褒奖!”   嘤鸣心中亦是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嘉贵人出身包衣、庆贵人虽好些,也不过只是汉军旗中等人家,而且因之前汉服事件失了宠,就算她们能生下皇子,也断然无法与皇后嫡出的二阿哥永琏相提并论。所以皇后才能如此“贤惠”。   可郭佳氏就不同了,虽然郭佳氏父兄职位不高!可她却是实打实的满军旗!而且她还是娴妃宫里人,若是一举得子,必然要交给主位娴妃抚养!皇后苦心经营多年,岂会容许宫中位份最高、家世也最高的娴妃有了儿子?!   “是吗?”皇后笑了,“如此一来,的确是大大的喜事呢!”   第114章、惠恪之死   嘉贵人、庆贵人以及刚刚被太后晋封的郭佳贵人,三位新旧嫔妃都有了身孕,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喜事。皇帝自然是十分高兴,又亲自命人挑选了无数珍玉赏赐回宫,分别给嘉贵人与郭佳贵人。   这一日的清晨,嘤鸣斜倚在蓬莱福海湖畔的栏杆上,看着娴妃那愈发春风洋溢的笑脸,便笑着道:“真是要恭喜娴妃娘娘了。”   娴妃掩唇“咯咯”一笑,“郭佳氏腹中之子是男是女尚且不知,妹妹的恭喜来得早了些。”   嘤鸣抚了抚鬓角,“郭佳贵人既然已有三个月身孕,那便表示,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不知太医之前为何没有诊断出来呢?”   娴妃笑道:“妹妹忘了,郭佳氏因为对慧妃不敬,被皇上禁足了。”   “是了,禁足了,还真是巧啊……”嘤鸣悠长地道。   正说着话,徐晋禄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快步近前,“娘娘,皇上来了,您快些回长春仙馆吧。”   娴妃顺手折了一直开得灿烂的西府海棠,“以妹妹的盛宠,若没有当初那个麝香枕头,只怕如今早已有了身孕了。”   嘤鸣微笑着道:“去年之事,嫔妾自然铭记于心。”如此说着,朝娴妃见了一个万福,“嫔妾先行告退。”   嘤鸣不慌不忙回到长春仙馆的时候,也不过才巳时三刻,火团懒洋洋趴在紫檀木炕几上,心情甚好的乾隆陛下正拿手指头一下接着一下地戳着火团毛茸茸的小脑袋。把火团给郁闷地不行,故而嘤鸣一现身,火团立刻咕啾啾叫了两身,满是幽怨之色。   皇帝陛下这才讪讪收回了手指头。   嘤鸣眼皮上翻。朝皇帝见了个礼,便径自上昼榻,坐在了那崭新的柳黄色闪缎条褥上,“皇上看样子心情当真极好,都有闲心逗弄嫔妾的火团了。”   皇帝尴尬地笑了笑,他不过是闲来无事,瞅着鸣儿的宠物圆滚滚红彤彤、极是讨喜。所以才忍不住戳了二下的。哪里想到竟然被逮了个正着。   火团估计也是受够方才的逗弄,直接跳到了嘤鸣的腿上,缩做一团。懒洋洋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又眯上了眼睛。   皇帝干咳了两声,“如今已经入了伏了,外头热得很。以后还多呆在长春仙馆内为宜。”   这算是关心吧?于是,嘤鸣抚摸着毛茸茸的火团。冲他点了点头,“难得竟一下子三位贵人有孕,这下子皇上不必整日叹息子嗣稀薄了。”   皇帝心里自是高兴的,同样身为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也隐隐觉得自豪,“多亏鸣儿去看了陆氏,这才及早发现她有了身孕。”   嘤鸣趁机便道:“既然庆贵人已经有了身孕。皇上怎的还不解除她的禁足之令?”   皇帝眼底忽的滑过一丝不愉之色,“虽说那身汉服。的确有几分情有可原。可朕总是觉得,陆氏极其母族终究对朕、对大清欠缺了几分敬意。”   嘤鸣眉心微微一蹙,这种想法,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皇帝淡淡哼了一声,“若他们心存十二分敬意,便不会把汉人衣装送进宫!”皇帝一把将腕上的蜜蜡佛珠甩在了火团刚才趴的炕几上,“朕不会亏待陆氏,但鸣儿也不必再提她求情了!”   嘤鸣见状,也只得闭嘴了。罢了罢了,身在禁足中,也未必全是坏事,起码可以免受迎来送往折腾,也可远离嫔妃争斗,或许这样更适宜养胎。   “庆贵人之前得皇上宠爱,如今有孕倒也不稀奇。倒是宫里的郭佳常在,哦不,现在是郭佳贵人了,没想到她也有了身孕。”嘤鸣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庆贵人的事儿,大约也只能随着时间,让它渐渐淡化了,可如此一来,庆贵人只怕日后没有再得宠的机会了。此刻,嘤鸣倒是真心盼着她能生个儿子,如此一来,后半生也算是有了依靠。   皇帝面色仍旧有些发冷,“想也知道,必是太后瞒下来的。”   嘤鸣面孔上露出疑惑之色,“太后为何要如此?这样的喜事让皇上早点知道不是更好吗?”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罢了,宫里的人都有自己小算盘,有的时候,朕也只能睁一只眼闭只眼。太后虽然对皇后防备心重了些,可到底也是为了朕的子嗣着想。”   这话嘤鸣仔细咂摸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太后是担心皇后会加害郭佳氏腹中孩子,所以才隐瞒有孕,知道庆贵人有孕之事爆出,娴妃这才公布一切。   嘤鸣便道:“娴妃娘娘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到底伺候皇上那么多年了,膝下想有个儿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帝不由笑了,“前儿十五的时候,皇后还跟朕说,娴妃整日和你针锋相对呢,你倒是很会替她设身处地考虑。”   嘤鸣掩唇笑了,皇后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不过是嘴巴斗几句罢了,方才嫔妾也说了,娴妃娘娘脾气不太好,可到底跟那些心狠手辣之人是截然不同的。”   “心狠手辣?”皇帝挑了挑细长的眉毛,“鸣儿是在说谁?”   嘤鸣立刻收了笑容,“嫔妾说谁,皇上会不晓得吗?恐怕如今也只有皇上觉得瑞贵人千好万好的了!”——即使她跟皇帝和好,瑞贵人还是每个几日就能侍寝一次,可见是真真勾搭住了皇帝。   皇帝呵呵笑了,只全然当做是嘤鸣吃醋了,“索绰罗氏虽好,却也不能与鸣儿相比。”   这时候,王钦快步进来,打千儿道:“皇上,康亲王府传来丧报!世子惠恪殁了!”   皇帝听了,先是一怔,嘴里低低自语:“白发人送黑发人,康亲王也是可怜。”   嘤鸣眼底一转,便问:“是怎么殁了的?本宫记得世子惠恪虽然身子虚弱些,可还那么年轻啊!怎么就突然殁了?”   “这……”王钦脸色露出支吾之色,“听闻,惠恪世子是今早暴毙在他侧福晋房中的。当时与世子同榻而眠的,还有那位侧福晋的两个陪嫁侍女。”   皇帝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狠狠拍在了炕几上,“简直荒唐!!”——王钦虽然没明说,可那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作为这方面的明白人,皇帝又怎么会听不懂呢?   嘤鸣忍不住一啐,“从前就听说世子惠恪好色成性,可没想到如今竟如此……”后头的话嘤鸣给咽了回去。心想着,惠恪死了,马佳氏成了寡妇,而且还是没儿子的寡妇,呵呵,日后的日子怕是难捱了。而康亲王崇安只有两个儿子,惠恪死了,自然惠周很快就要被立为世子了。惠周……那可爱的小表弟,现在想必也长高了不少吧?   皇帝怒哼一声:“赐一杯鸩酒到康亲王府上,既是惠恪侧福晋害死了他,此人是断断不能留性命的!否则传扬出去,皇家颜面都要丢尽了!!”   嘤鸣一怔,这分明是惠恪好色,哪里是她侧福晋之过?她刚想开口劝,可转念一想,她和惠恪侧福晋又没什么交情,何苦为此惹皇帝不快呢?何苦这侧福晋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可这杯鸩酒,最终还是完璧归赵给皇帝送回来了。   那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嘤鸣才伺候皇帝换上了寝衣,打算早早睡下,王钦却来禀报说:“康亲王嫡福晋拦着不让世子侧福晋郑氏饮下鸩酒!”   皇帝好不容易消了半数的火气此刻有攒涌了上来,“简直是放肆!!”   王钦急忙道:“皇上息怒,皇上容禀!是世子侧福晋有了身孕了,而康亲王一脉子嗣淡薄,所以康王嫡福晋才……”   嘤鸣眼皮一垂,竟然有了身孕了?!这样居然还不忘伙同侍女一起玩np?!嘤鸣真真是佩服极了。   皇帝只得强行压下一口气,若只是个侧福晋死了也无妨,可事关皇族血脉,皇帝就不得不暂忍一时,便道:“告诉崇安!等那郑氏生了之后,立即赐死!皇家不能有这种荡妇!”   嘤鸣心里暗自吐槽,谁特么荡了?根源在惠恪自己身上好不好啊?!   因惠恪死得难堪,这丧礼自然不能大办,康亲王府也更怕因此让皇帝不快,所以只得按照规制减了三分,又因夏日溽热,怕遗体臭了,所以停灵五日就入葬了。因康王府封口封得极为严实,虽然也有人对惠恪的死因诸多猜疑,毕竟惠恪的荒唐事儿着实不少人知道,只是谁都晓得这是忌讳,所以也不敢乱传,顶多只在心里鄙视两句。   几日后又是镂月开云殿请安的日子,皇后以一副悲悯之态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又道:“康亲王世子英年早逝,真真是可悲可叹啊!也可怜了世子福晋,年纪轻轻就做了未亡人。”   嘤鸣听在耳中,却暗叫了一声“活该”,她那表嫂马佳氏可不是什么善茬!配惠恪这种好色之徒,也算般配了。   皇后看着嘤鸣道:“康亲王府是你祖母的娘家,如今遭受噩耗,只怕舒嫔心里也不好受吧?”   嘤鸣起身做万福:“是,嫔妾也没想到惠恪表兄竟然……”说着她拿浸了姜汁的帕子往眼角一擦,立刻眼圈就疼得红了起来,俨然是一副伤感模样,“表兄表嫂原是最般配的一对夫妻,如今表兄去了,表嫂日后孤孤单单一生,当真可怜。如今,嫔妾也只盼着郑侧福晋腹中所遗是个儿子,那样表嫂日后也能有个依靠。”   惠恪与马佳氏,一个阴柔好色,一个善妒狠毒,的确是般配极了!   第115章、为母则强(240月票+)   瑞贵人这时候却咯咯笑了,“婢妾怎么听说,正是那郑侧福晋整日狐媚着世子,才致使世子掏空了身子英年早逝的!”   嘤鸣立刻冷冷瞥了她一眼,“那不过是惠恪表兄宠爱爱侧室几分,便有那些嘴贱的人胡乱编排!”嘤鸣这话,分明是说瑞贵人嘴贱。   瑞贵人脸色一涨,旋即冷笑道:“是编排还是事实,娘娘自己心里清楚!若她真无半分狐媚,怎的前儿皇上赐了一杯鸩酒去康亲王府?!哼!不过是她肚子争气,怀上了皇家血脉,否则这等狐媚子贱人就该浸了猪笼才对!”   瑞贵人声音本就尖细,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更显得尖刻刻薄。   这番话虽然说得难听,可的确叫嘤鸣无可反驳,心里忍不住把那乾渣龙给骂了底朝天!原本这事儿可以遮掩住,全被她那一杯鸩酒给搞砸了!!   皇后见嘤鸣被挤兑地无言以对,冷眼瞧着索绰罗氏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心声厌恶,于是斥道:“皇上已经下了口谕,康亲王世子故去之事不得胡乱议论!”   瑞贵人面有不甘之色,却也不甘明晃晃违背皇帝旨意,只得低头道了一声“是”,然后笑容妩媚地对嘤鸣道:“婢妾素来有什么说什么,时常嘴上没个把门的,还望舒娘娘见谅。”   嘤鸣横眉瞪她一眼:“原来瑞贵人也晓得自己嘴巴上没个把门的?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宫厌恶你这种人!!”   瑞贵人脸上那妩媚的笑容瞬间僵化,她着实没想到嘤鸣在皇后眼皮子底下竟也如此不客气!顿时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心中不禁暗恨,为什么皇上会宠爱舒嫔这种脾性的人?!论姿色。明明是她更胜一筹!若论四书,她也是读过的!丁点不必舒嫔差了分毫!难道就因为舒嫔是郡主的孙女,身上有皇家血统?!   嘤鸣见皇后似乎睁一只眼闭只眼的样子,便更不客气地道:“康亲王府如何,还轮不到你索绰罗氏来议论!还有,本宫看见你就烦,以后离本宫远点!”   瑞贵人娇媚的脸孔已然紫涨。   娴妃看在眼里。心中那叫一个痛快。便笑吟吟道:“看样子瑞贵人为人处世着实有些欠缺,这阖宫上下,竟没一个喜欢你的!瑞贵人可要改改自己的性子才是。否则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喽!”娴妃的语气,全然是幸灾乐祸的。   瑞贵人怒血上涌,竟是一时忘了尊卑,便冲着娴妃吼道:“阖宫不喜又如何?起码有皇上还喜欢婢妾?总比那些遭了皇上厌弃的要强!”   娴妃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她蹭地站了起来。“索绰罗氏,你一个小小贵人,竟也敢讽刺本宫?!”说着,娴妃咬牙切齿。便朝着皇后跪了下来:“娘娘,你素来宽仁,但是对索绰罗氏的宽仁是否也该有个底线?!她屡次不顾尊卑。娘娘今日若不惩戒,臣妾便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娴妃竟是逼宫逼到皇后头上了!当真叫嘤鸣咂舌。此事原本由她而起,没想到战火竟然烧到了娴妃头上,娴妃更是不肯罢休地要把皇后也拖下水。   皇后皱着眉头,一脸的为难之色,只得好言好语劝慰道:“不过几句口角,你又何必如此?”——皇后自是明白瑞贵人是仅次于舒嫔得皇上宠爱之人,若是严惩了她,只怕会叫皇上觉得不快。   娴妃却一脸倔强地跪在地上。   皇后见状,只得道:“既然你不肯罢休,便叫瑞贵人给你赔礼道歉可否?”   娴妃冷笑着道:“那要看瑞贵人是否有敬意才成!”   皇后轻轻点头,便对索绰罗氏道:“瑞贵人,那你就向娴妃奉茶赔罪吧。”   瑞贵人脸上浮现羞辱之色,“皇后娘娘,婢妾方才可没指名道姓,是娴妃娘娘非要对号入座!与婢妾何干?”   皇后面孔一冷,旋即沉声道:“这么说,你是连本宫的懿旨都不遵从了?!”   瑞贵人看着皇后那一脸阴沉的脸色,不禁心生退缩,可有着实不甘心对娴妃卑躬屈膝,一时间脸色青红交加,端的是如调色盘一般。   皇后淡淡一哼,“娴妃平身入座,瑞贵人即刻奉茶给娴妃赔罪!”   娴妃听了,立刻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做主。”说吧,她便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挑眉挑衅地看着瑞贵人索绰罗氏。   而皇后身边的陈嬷嬷也已经端了一盏茶过来,笑眯眯道:“瑞贵人,请吧!”   瑞贵人一脸浓浓的屈辱之色,心里已然恨不得将娴妃撕碎,却只得含恨端起那盏茶水,朝着娴妃躬身低了过去,咬牙道:“方才是婢妾失言,请娴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婢妾一般见识!”   娴妃淡淡一哼,“还请瑞贵人以后记性好些,得牢牢记住,你只是个正五品贵人,本宫是皇上钦封的正三品娴妃!宫中尊卑严明,哪怕只差一级也是尊卑立分,何况本宫足足比你高两级,是你一辈子都赶不上的!”   瑞贵人咬得嘴唇破裂,已然血腥丝丝,她狠狠道:“是,婢妾铭记于心!”   娴妃这才接过了茶水来,却淡淡撩在一旁,一口不喝。   皇后看得皱眉:“娴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娴妃笑语嫣然道:“茶水太烫了,臣妾想等会儿再喝。”   皇后这才舒展了眉头,“既然如此,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瑞贵人许记住,不得再对比你位份高的嫔妃出言不敬!”   “多谢皇后娘娘教导,婢妾谨记!”瑞贵人索绰罗氏品尝着口里的血的味道,心头浮起的却是更浓的想要往上爬的心思。   皇后面上再度浮现起端庄得体的微笑:“如今姐妹们接连有孕,本宫正想着嫔妃之位多有空悬。四妃之位上只有娴妃与慧妃,嫔位更是只有舒嫔一人。本宫细细一想,纯贵人、嘉贵人自是少不得要封嫔,还有如今有孕的陆贵人和宫里郭佳贵人,生产之后,也是可以抬举为嫔位的,还有藩邸时候伺候皇上最年久的海佳贵人,如此一来,便正好是五个人,加上原有的舒嫔,便足了六嫔之位了。”   皇后这番话娓娓道来,说得极为是贤惠,可却叫瑞贵人暗自攥紧了拳头,若是六嫔之位满员,岂非她没有晋升的机会了?!这叫她如何甘心?!   嘤鸣看着瑞贵人阴沉的神情,心头暗暗一紧,皇后突然说这些话,若说不是为了刺激瑞贵人,只怕谁都不信。   如此一来,庆贵人……这一胎只怕更不安稳了。   从皇后处出来,嘤鸣便直奔庆贵人的接秀山房。如今防守的侍卫已经撤去了一半,因有皇帝的特许,所以嘤鸣才可以出入接秀山房看望庆贵人。   如今有了身孕,庆贵人只觉得有了盼头,所以也不复之前颓败之色。嘤鸣去的时候,她正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吃着一盏炖得软烂的冰糖燕窝。   嘤鸣一把按住了想要起来给她行礼的庆贵人,笑吟吟对她道:“你现在有孕,自己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庆贵人把手中的青花瓷莲纹卧足碗递给陪嫁宫女归雁,笑着道:“婢妾如今整日躺在床上,骨头都要酥了。”   嘤鸣笑着打量她:“可是如此一来,本宫瞧着你气色与精神比往日好多了。”   庆贵人低头看着自己尚不显怀的肚子,“有个这个孩子,内务府不但不敢克扣,反而送了不少滋补的食材来。婢妾为了这个孩子,哪怕胃口不好也会多吃些的。”   嘤鸣瞧着她满是母亲慈性的样子,不由心头一动,如今这个孩子,真真成了她的主心骨了。可想到索绰罗氏的野心勃勃,嘤鸣便忍不住将方才在镂月开云殿的事儿与她仔细说了一遍。   “我瞧着索绰罗氏只怕对你不怀好意,所以你千万要小心。”嘤鸣叮嘱道。   庆贵人淡淡一笑:“娘娘放心,我一应饮食起居都是交给归雁打理的,旁人皆不让进内室服侍。”   嘤鸣徐徐点头:“是啊,陪嫁的宫女自然是最忠心的。”譬如她的陪嫁侍女半夏,还有孙嬷嬷。   庆贵人面容冷淡:“如今可见,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也不是个贤德的主儿。”庆贵人抚摸着的自己的肚子道:“哪怕我真的一举得子,以皇上对我的厌恶,怎么可能封我为嫔呢?”   嘤鸣道:“可惜,索绰罗氏瞧着是信了皇后的挑拨。”——皇后根本没有必要这般害庆贵人的,因为这对她根本好处不大,莫非……嘤鸣暗想着,莫非皇后还有别的企图?   “索绰罗氏性如毒蛇,此人野心勃勃,自是断然不容许旁人挡在她封嫔之路上。”庆贵人沉声道,“不过,我既然有了这个孩子,必然会拼尽一切保他不为人所害!”她那一双眸子中,神色毅然,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   女为母则强啊!嘤鸣暗叹道。   “你这一胎如果是个阿哥就好了,以后也能有个依靠。”嘤鸣柔声道。   庆贵人脸上满是母性的微笑,她眼中带着无限的希冀,“大清的公主,远嫁的居多,的确还是阿哥好些。”   第116章、跌倒见红(250月票++)   三伏天渐渐过去,庆贵人陆簪缨将养了这段日子,胎相总算好了起来。在嘤鸣的建议下,如今她每日清晨、午后、傍晚都会绕着接秀山房的四面相环的的游廊走上两圈,活动活动。   毕竟庆贵人才十七岁,这个年纪着实不是适合生养的岁数。哦对了,宫里的郭佳贵人更小,只怕这一胎,更要艰难些。若是不好好活动,等到足月的时候,可没那个力气生孩子,一个弄不好,就是难产,动辄可是会要人性命的。   这一日,是个阴天,难得没有那毒日头,皇帝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殿看望二公主,已经留在那里午睡了。故而嘤鸣便带着些开胃的小点心、以及怡贵人柏氏亲手制作的几件小衣裳,亲自去了接秀山房。   从接秀山房正堂内迎出来的是二个二等的宫女,迎了嘤鸣进入正堂明间奉茶,其中一个圆脸的宫女道:“舒嫔娘娘,我们贵人正在里间小憩。归雁姐姐在服侍。”   嘤鸣笑着摆手道:“既然如此,别打扰你们贵人了,我等一会儿就是了。”   可旋即,里头便春来庆贵人带着慵懒困倦的声音,声音有些急促:“是舒嫔娘娘来了吗?归雁,快扶我起身!……鞋子,我的鞋子呢?!快去寻来!”   听得里头一阵急躁,嘤鸣也只得搁下茶盏,扶着半夏的手背便要进去瞧。庆贵人如今可真真帮她当成救世主一般大恩人了,她怀着身子,睡觉本来就浅,想来是被她吵醒了。   嘤鸣笑着掀开帘帐,只瞧见里头庆贵人已经穿上了只有一寸高的花盆底鞋。朝着微笑着,可突然,她脚刚从脚踏上要迈步下来,整个身子却骤然倾斜,也不知脚下竟是怎么了,竟站不住!!   就这般,当着嘤鸣的面儿。噗通一身狠狠摔在了地上。   嘤鸣当场惊愕住了。何况她离庆贵人还有七八步远,如何来得及扶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在地上。   庆贵人如此痛摔一击,疼得“呃”地叫了一声。立刻便蜷缩起身子,捂着自己的肚子,发出了痛楚的呻吟声。   “庆贵人!!”嘤鸣一惊,急忙快步上去将她搀扶起来。庆贵人如今才堪堪两个月的身孕。她身子本来就虚弱,如何经得起这么一摔?!   庆贵人依偎在她怀中。面色已然苍白如纸,她一手突然紧紧攥着嘤鸣的袖子,眼里满是哀求之色:“救、救……我的……孩子……”   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却也只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便晕厥软倒在了嘤鸣怀中。   嘤鸣只觉得手心一片黏腻的濡湿,抬起来一看,竟是染了一片嫣红的鲜血!!   庆贵人陆氏见红了!!   嘤鸣暗暗咬牙。急忙吩咐道:“快去传太医!另外去九州清晏告诉皇上一声!!立刻!马上!”   亏得嘤鸣身体健康,生生一用力。竟将身材纤瘦的庆贵人陆氏给横抱了起来,将她放回了床榻上。   嘤鸣瞧见庆贵人的陪嫁宫女归雁竟然还呆傻傻立在哪儿,不由恼火:“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取一身干净衣裳了!”   归雁一脸的慌乱:“娘娘……”   嘤鸣一手抖开薄被,便要盖在庆贵人身上,却忽然一愣,她看着庆贵人的鞋子愣神了好一会儿。嘤鸣眼睛一眯,她本就觉得奇怪,庆贵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从脚踏上摔下了呢?!庆贵人自打诊出有孕,穿的都是只有一寸高的花盆底鞋,这样的高度,是最不容易摔倒的!!   嘤鸣飞快脱下庆贵人那一双仙鹤纹锦缎面料的花盆底鞋,一抹鞋底,果然摸到了一手油腻!!   嘤鸣眼底一沉,庆贵人之前说过,她的一应饮食起居都是由陪嫁宫女归雁打理的!!   归雁被嘤鸣那怀疑的眼神吓得瞬间脸色惨白,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没来记得辩解半句,便听到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那声音刚落,皇帝脚步急促,已然进了内室中。   皇帝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瑞贵人,神色一紧,急忙吩咐随从而来的三位太医为庆贵人诊治。   皇帝忍不住问嘤鸣:“陆氏怎么会突然摔倒?”——徐晋禄飞奔去九州清晏禀报说庆贵人陆氏不慎摔倒见了红。   嘤鸣立刻指着那花盆底鞋的鞋底道:“皇上,庆贵人的鞋底被抹了一层油!所以她才会一下床榻就摔了下来!”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这么说,便是有人蓄意要谋害皇嗣了?!!”   嘤鸣此刻已经有七分怀疑庆贵人的陪嫁宫女归雁,便指着跪在地上的归雁道:“当时在内室服侍庆贵人只有这个宫女,而且应该还是她服侍庆贵人穿鞋的。是否是她所为,嫔妾不得而知,但嫔妾知道,她是打理庆贵人饮食起居之人,那鞋底被动了手脚,她不可能没察觉!”   归雁听了嘤鸣这番控诉,已然面色如土,咬着嘴唇的牙齿已经哆哆嗦嗦打颤,愣是被皇帝的气势吓得半句话也说不出,只颤颤巍巍地将颤抖的手指甲塞进嘴里,噬咬着。   皇帝冷声道:“送去慎刑司拷问!!朕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有这般胆量,竟敢谋害皇嗣?!!”   归雁立刻便被御前的太监给拖了出去,这才发出了哀求之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声音渐渐远去……   太医已经忙着为庆贵人施针,个个都已经急得一头热汗了。其中一个太医已经开了止血保胎的药,里头加了分量不小的阿胶。   嘤鸣想着,庆贵人见红那么严重,仅靠凡俗的药材,只怕不见得有用。嘤鸣瞥见一旁的杯子中还有半杯蜜水,便一转身。用自己的身子遮挡,手一抬,便用药园世界的药井水暗中将其注满,一转身便对皇帝道:“庆贵人嘴唇干裂,不如先喂她喝口蜜水吧。”   皇帝点了点头。   嘤鸣便将那水递给了一旁服侍的一个二等宫女。   那宫女一手端着,便跪在脚踏上,拿着小银勺一勺一勺喂给昏迷中的庆贵人。   药井水喂完了之后。止血安胎的药也好了。照旧叫那个二等宫女给庆贵人喂服用下去,如此,如此没过多久。太医便察觉庆贵人面色舒缓,脉搏也平定了许多,便急忙禀报皇帝:“启禀皇上,庆贵人已经没有大碍了。调养一段日子。便会恢复如初。”   太医们虽然疑惑方才的药怎么会见效那么快,可是也不至于认为嘤鸣送上去一盏蜜水才是决定性的东西。   皇帝听了。高兴之下,大手一挥,便赏赐了三位太医半年的俸禄,旋即又道:“既已无大碍。朕回养心殿披折子了。”   嘤鸣暗想,皇帝本来关心的就只是庆贵人腹中孩子而已,如今孩子无碍。皇帝自然不会再留下去了。便恭送皇帝离开。   太医们再三确诊庆贵人脉搏愈发见好,也一个个安心地告退了。   如此房中只剩下嘤鸣与昏迷的庆贵人陆氏。嘤鸣只瞧着她脸色还苍白得紧,又想着反正药井水多得很,便又拿起旁边的空盏,注了一盏,又一勺勺喂给她吃。   吃完了第二盏药井水后不过一刻钟,庆贵人便幽幽睁开了眼睛。   庆贵人看着嘤鸣,愣了愣,旋即大呼:“孩子!我的孩子呢!!”   嘤鸣急忙道:“你的孩子保住了!”然后连忙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下。   庆贵人只听得孩子保住了,激动的情绪瞬间安抚了下来,她双手放在腰腹间,高兴地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嘤鸣又道:“皇上也来了,刚才才走的。”   庆贵人对此却并无半分喜色,“皇上关心的,只是这个孩子,而不是我。”   嘤鸣笑了,庆贵人这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忽的,庆贵人打量了室内一眼,忍不住问:“对了,婢妾的陪嫁宫女归雁哪儿去了?”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顺手拿起放在自己脚边的那只一寸高的锦缎花盆底鞋,“你可知,你的鞋底被涂了油脂?”   庆贵人神色一滞,嘴里喃喃道:“怪不得,脚下竟然突然打滑了……”旋即,庆贵人瞪大了眼睛,“娘娘的意思,难道是归雁所为?!”   嘤鸣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你那个陪嫁宫女可疑诸多!”   庆贵人忙问:“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嘤鸣认真地分析与她听:“第一,你摔倒的时候,归雁就在你身边,她是唯一有机会扶住你的人,可她却没有那么做。”   庆贵人眼中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之色,“或许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或者是吓傻了。”   嘤鸣继续道:“第二,你之前说过,你的饮食起居都是她打理的,既然如此,旁人怎么有机会在你的鞋底动手?就算有机会动手脚,她这个打理你饮食起居的人怎么会没发现?还有我记得,你是叫归雁拿鞋子给你——”说着嘤鸣拿着那鞋子道,“这锦缎鞋面光滑,若像抓住,必得抓鞋底,而这鞋底只有一寸高,因此抓的时候想不触碰鞋底都难!所以她起码是明知这鞋底被抹了油,却还给你穿上的!”   听了这番逻辑严密的分析,庆贵人浑身一软,直接软在了床榻上,“怎么会?归雁她……她而是我奶娘的女儿啊!她怎么会背叛我?”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愿慎刑司都审出个结果来。”嘤鸣低低道。   第117章、杀人灭口   夜色深深,接秀山房内一片静谧。庆贵人陆簪缨还没来及感受保住腹中骨肉的欢心,就遭受昔日忠心丫鬟背叛的沉痛中。   这时候,徐晋禄脚步轻盈走了进来,“娘娘、贵人,送去慎刑司的归雁,还没来得及用刑审问,便暴毙了。”   “什么?!”嘤鸣与庆贵人陆氏俱是一脸的惊愕之色。   嘤鸣咬牙切齿:“这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徐晋禄弓着身子道:“可是慎刑司说,罪奴归雁是畏罪自尽的,已经上报御前了。”   歪在床榻上的庆贵人陆氏忍不住抓紧了盖在腿上的锦被,她咬了咬贝齿,恨声道:“归雁的性子,我最清楚,她素来胆小,没那个勇气了结自己。”   徐晋禄微微沉思,“可是……奴才打听过了,慎刑司还没来得及用刑,才吓唬了几句,罪奴归雁便突然咬了自己的指甲,然后就暴毙了。慎刑司的人特意请太医验了,归雁的拇指指甲上涂了剧毒!所以认定归雁是服毒自尽!”   庆贵人身躯一滞,“归雁惧怕不知所措的时候,往往有咬指甲的习惯。”   嘤鸣心头一惊,若是有人利用了归雁这个习惯,的确可以轻而易举杀了她!嘤鸣脑海一震,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皇上刚来的时候,归雁已经吓得浑身哆哆嗦嗦,却把右手的大拇指指甲塞进嘴里咬着!”   庆贵人忙点头:“的确,她就是咬那个指甲的。”   嘤鸣沉沉道:“可是当时她没有死,却是去了慎刑司之后,又咬了指甲之后才死的!”嘤鸣立刻转头吩咐徐晋禄:“立刻去打听,归雁在押解去慎刑司的路途中。可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嗻!”徐晋禄飞快退了下去。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几步走到庆贵人身边,便坐在了床头的一个青花瓷绣墩上,“如此可见,必然是收买归雁的人杀了她。”   庆贵人垂首,暗自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得几乎嘴皮破裂。她恨恨道:“如今最有心害我的,除了她,还会是谁?!!”   是啊。除了瑞贵人,便不可能是旁人了!嘤鸣心中暗暗想着,这个索绰罗氏,为了位份荣华。当真是什么手段都敢使出!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庆贵人怒至眼中含泪,“可是——我竟想不到!连归雁都会被她收买、背叛我!!归雁可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她可是我乳娘的女儿啊!!多少年一起长大的情分,竟这么容易就被旁人收买了来害我!!”说到此处,庆贵人低低笑了两声,笑得已然凄苦。“在这宫里,人人都不可信,可我从未想过。竟连陪嫁的宫女都不可信!!”   嘤鸣也不由叹息,“人皆有私心。何况索绰罗氏必然一早就盯着你寻机会了。素来只有千日做贼,哪儿前日防贼的道理?自然是防不胜防的。”   庆贵人眼泪成双流淌二下,牙齿已然咬得咯咯作响,她心头仿佛火山爆发一般,当即怒胡:“索绰罗氏!!”同时,袖子底下的拳头已然攥得紧紧,“将来若有机会,我必与她不死不休!!”   说实在的,庆贵人与瑞贵人着实没有太大的冤仇,顶多是之前有几分不和罢了。瑞贵人却三番五次出手狠毒,如今哪怕是性子最柔顺的庆贵人,竟也有如此狠毒的报复之言了。   约莫已是子时了,徐晋禄那里总算查到了消息,“娘娘猜测不差!就在御前太监押送罪奴归雁去慎刑司的路上,便遇见了瑞贵人的陪嫁嬷嬷钱氏!归雁一见到钱氏,便跪在地上求她搭救,那钱氏好言宽慰了几句叫她安心,然后还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嘤鸣深深道:“亲自扶了起来了吗?如此一来,再扶的过程当中——便可不动声色地将剧毒涂抹在归雁的指甲上!”   徐晋禄忙问:“娘娘,此事是否即刻禀报皇上?这会子皇上还在九州清晏披折子,怕是还没歇息下呢。”   嘤鸣凝眸看着庆贵人,便是让她做决定。   庆贵人冷笑了笑,“还是不必了!只不过是瑞贵人的陪嫁嬷嬷扶了归雁一把,说到底,咱们根本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就算以娘娘的恩宠能说动皇上搜查瑞贵人住处,只怕毒药也早已被清理干净了!何况,慎刑司已经报了是归雁畏罪自尽,如今就算有旁的说辞,只怕皇上也不会取信。”   嘤鸣微微一笑,庆贵人如今看上去很是理智。瑞贵人索绰罗氏行事张狂,但私底下却是个极其谨慎、心思城府也极深之人。又岂是凭一点细枝末节的猜测所能搬到的?何况,皇帝还正宠爱她呢,怎么会因失宠的庆贵人而怀疑她?   “此刻,你能保持理智,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嘤鸣意味深长地道,“以后日子还长远着呢……”   庆贵人睡下之后,嘤鸣才离开接秀山房,此事夜色寂寂,圆明园山光水色的夜里有窸窸窣窣的鸣响。月色如水,倒是一派宁静,而这看似宁静之下却掩藏着永远也没尽头的争斗。   嘤鸣乘坐在肩舆上,沿着蓬莱福海边的石子路,曲曲折折往自己的长春仙馆而去。   忽的却见前方,琉璃宫灯灯火闪烁,无数宫人簇拥之下,一顶青色绣五彩鸾鸟的轿子正朝着皇帝的九州清晏殿而去。   嘤鸣遥遥看着,忍不住道:“都过了子时了,没想到皇上还是召了嫔妃侍寝。”   徐晋禄低声道:“娘娘,前头可是瑞贵人的茜芳园。”   嘤鸣深深吐出一口气,庆贵人方才险些小产,皇帝却不忘要召幸美人侍寝。这等凉薄帝王,纵然待她再好,如今叫她能动半点心呢?皇帝这种身份的人,早已习惯了三宫六院、左拥右抱,若有谁真对这样的男人动心,那才真真是愚蠢又犯贱!!   以索绰罗氏如今的得宠,可见其人的确颇有笼络男人的本事!再加上她的家世,若真有了孩子,只怕要成为她的心腹大患了!   想到此嘤鸣暗自头疼,她是暂时不打算怀孕的,可瑞贵人只怕想法与她截然相反!!以她的城府手段,若生下皇帝的孩子,便要与她平起平坐了,介时只怕更加没个安宁。   嘤鸣长长一叹,见那青鸾轿子已经远去,便道:“回去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嘤鸣睡得甚是不能安枕,好不容易睡熟了,却已经快天亮了。孙嬷嬷和半夏不忍心吵醒,愣是叫她睡过了时辰,误了给中宫皇后的请安。   嘤鸣匆匆赶去镂月开云殿的时候,众嫔妃已然齐聚皇后殿中落座。   嘤鸣匆忙上前蹲身行礼:“嫔妾请安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面带宽和的微笑,柔声道:“本宫已然知晓,昨日你在接秀山房照顾庆贵人到半夜才回自己寝宫。今日来迟也是情有可原。快入座,喝口茶吧。”   嘤鸣松了一口气,急忙谦恭地道:“多谢皇后娘娘。”这才起身坐下,端起身旁桌上的一盏碧螺春茶,轻轻抿了一口。   嘤鸣才刚松懈下来,坐在对面第三张红木雕花扶手椅上的瑞贵人索绰罗氏突然笑吟吟道:“舒嫔娘娘素来最是安守妾妃之德,不管寒暑,从不迟了中宫请安,唯独今日却生生迟了两刻钟呢!”   嘤鸣眼睛一眯,看着瑞贵人那春光满脸的妩媚脸庞,眼底瞬间冷厉了起来。   皇后双手交合与膝上,仪态万分雍容:“正因为舒嫔素来勤勉,安守妾妃之德,今日是事出有因,所以偶尔迟了一次也是无妨的。”   瑞贵人笑容灿烂地道:“婢妾昨晚也是侍寝到后半夜才回到茜芳园歇息的,今日照样不曾迟了半分!同样是歇息得晚,怎的舒嫔娘娘却是现在才来?可见是对皇后娘娘敬意不足!”   嘤鸣听得已然心头怒火万丈,她还没修理索绰罗氏,索绰罗氏竟然想先行发难与她,想给她生生扣一个不敬中宫的帽子,嘤鸣见皇后皱了眉头,便冷冷道:“瑞贵人说得的确有些道理,只可惜皇后娘娘适才才宽宥了本宫。瑞贵人如此揪着不放,莫非是想让皇后娘娘自毁前言、朝三暮四吗?!”嘤鸣的声音渐渐冷厉逼人:“索绰罗氏,你到底是何居心?!“   瑞贵人脸色骤然一变,她急忙起身朝着皇后见万福道:“皇后娘娘,婢妾方才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好了!”被吵得脑仁生疼,“瑞贵人,你还是安守本分些的好!!”   瑞贵人气得暗自一咬牙,可面对皇后威严,只得低头称“是”。   嘤鸣暗自一忖,面对索绰罗氏这种人就是不能软了半分,语气忍气吞声,不如主动攻击。想到此,嘤鸣豁然站起身来,朝着皇后道:“娘娘母仪天下,素来善待六宫嫔妃。昨日庆贵人险些小产,还请皇后亲自做主彻查此事,以正后宫不良之风!“   皇后面露疑惑之色:“庆贵人险些小产,不是被她那个陪嫁宫女所害吗?据本宫所知,那个罪奴已经畏罪自尽了。”   嘤鸣正色道:“可是嫔妾觉得此事疑窦诸多!一个小小婢女如何有这般胆量谋害皇嗣,必是有人背后指使!”   第118章、清白   嘤鸣正色道:“可是嫔妾觉得此事疑窦诸多!一个小小婢女如何有这般胆量谋害皇嗣,必是有人背后指使!”   瑞贵人脸色已然苍白发青,她急忙道:“舒嫔娘娘无凭无据,岂可如何信口雌黄?”   嘤鸣立刻一眼瞪了过去,讥笑道:“本宫向皇后娘娘禀奏要事,岂有你一个小小贵人插嘴的份儿!简直目无尊卑!!”——对索绰罗氏这种人,就是不能积半分嘴德!   瑞贵人娇媚的脸上浮现浓浓的羞辱之色,她咬牙切齿道:“婢妾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舒嫔何必如此挖苦!”   嘤鸣冷冷一哼,便又对皇后道:“皇后娘娘,庆贵人昨夜曾与嫔妾说,那归雁极为胆小,决计不是个有胆量自尽之人!庆贵人还说,归雁恐惧不知所措之事,便有咬指甲习惯!而偏偏她指甲上有毒!嫔妾觉得,是有人她在指甲上涂了毒,想要杀人灭口!!”   皇后面色一板:“莫非真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皇后已然露出一副被嘤鸣这番话震惊到了的样子,眼里还露出几分不可置信之色,“嫔妃之间,的确少不得拈酸吃醋些,本宫素来宽容,难道竟真有人做出这种事来?”   嘤鸣再度福了一福,正色昂然道:“昨日,皇上命人将归雁押解去慎刑司,然而在去的路途中,归雁便遇见了一个人,此人——”嘤鸣冷笑着看了索绰罗氏一眼,继续道:“便是瑞贵人身边钱嬷嬷!嫔妾觉得,应该将那钱氏送去慎刑司严刑拷问!!”   瑞贵人听了,瞬间脸色剧变,她急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明鉴!就算那罪奴指甲有毒,也必然是她自己早就涂上的,与钱嬷嬷何干?!”   嘤鸣冷笑了笑:“早就涂上的?瑞贵人真会说笑!那归雁一恐惧便会咬指甲,先前被皇上发落去慎刑司的时候,已然吓得咬了一次,若一早就涂上毒药,只怕她刚押出接秀山房就毒死了!!”说着。嘤鸣朝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皇上!”   皇后听了,面色严肃,“如此看来。此事的确疑窦颇多!”   瑞贵人面色入土,她慌乱得辩解道:“皇后娘娘!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是钱嬷嬷涂毒啊!”   嘤鸣冷哼了一声,“据底下人回报。归雁途中只遇见了钱嬷嬷,而她却哀求钱嬷嬷相救!且不说钱氏既有可能下毒。就算没下毒,可足以说明,那归雁和瑞贵人的陪嫁钱嬷嬷早有来往!而且颇有私交!若不拿她去慎刑司审问,着实说不过去!”   瑞贵人已然急得额头冒冷汗。她哀求地看着皇后道:“钱嬷嬷她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嘤鸣冷冷睨了瑞贵人一眼,当即道:“瑞贵人如此袒护自己的奴才,莫非这根本就是你指使的?!”   瑞贵人顿时脸色绀青。“舒嫔你休要污蔑于我!!”   嘤鸣嗤嗤笑了,“污蔑?是否污蔑。瑞贵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庆贵人素来人缘极好,唯一与她有宿怨的,可不就是瑞贵人你吗?!若说谁最不想让她生下腹中孩子,除了你,还会有旁人不成吗?!”   皇后见状,便吩咐道:“既然那钱氏诸多可疑之处!便传本宫懿旨,即刻前钱氏押送慎刑司审问!”   “娘娘!”瑞贵人满脸哀求之色地看着皇后。   皇后却不为所动,“本宫必要会查个水落石出,若瑞贵人当真冤枉,这样也能还你一个清白。”   嘤鸣勾唇一笑,便道:“皇后娘娘英明果决,嫔妾敬服。”   瑞贵人一咬便叩首道:“皇后娘娘,慎刑司内多有酷刑,钱嬷嬷年纪大了,只怕会被屈打成招啊!”说着瑞贵人不由泪下,一副委屈模样。   嘤鸣眼珠子一转,便笑语嫣然道:“瑞贵人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这酷刑的确有所不妥。”   瑞贵人听了,满脸讶异地看着嘤鸣。   嘤鸣狡黠一笑,旋即又道:“嫔妾有一妙计,不动用刑罚既可问出钱氏底细。”   “哦?”皇后面露好奇之色,“本宫倒是愿闻其详。”   嘤鸣莞尔一笑,眉宇娇俏:“其实也简单,将钱氏押去慎刑司之后,娘娘只需差人告诉钱氏,已经在瑞贵人的茜芳园中搜到了与归雁指甲上一样的毒药,如此诈她,看她有什么反应!”——那钱嬷嬷既然是瑞贵人的陪嫁嬷嬷,只怕是是个死忠,酷刑只怕未必能逼问出什么来,反倒若是严刑一通什么都审问不出,她可要落人口实了。既然如此,强取不如智取!   嘤鸣如此一说,果然瑞贵人面如死灰一般。   嘤鸣笑吟吟道:“若钱氏根本没有下毒,自然会一脸不解,若是她下的毒,只怕一诈之下,便会露出马脚!”   皇后面色浮现缕缕微笑,“舒嫔当真蕙质兰心,这个方法极好!”说着,皇后便吩咐道:”陈嬷嬷,这事儿由你去办!”又面色严肃地看着殿内嫔妃,“在一切揭晓之前,还请众位姐妹不得离开镂月开云殿半步!”   皇后如此防备,直叫瑞贵人瘫软在了地上,已然已经露出了绝望之色。若真严刑拷问,她有至少九分把握——钱嬷嬷纵死亦不会出卖她。可若使诈……只怕便难逃此劫了!!   瑞贵人心中已然暗恨不已,都怪那个没用的归雁,竟然也不趁着混乱擦掉证据,还当场就被舒嫔发现!否则,她也决计不会叫钱嬷嬷急急忙忙去毒杀归雁!   镂月开云殿内一片静谧,唯有西洋摆钟嗒嗒作响。   坐在嫔妃末席上的董常在与肖答应已在窃窃私语,董娇荷幸灾乐祸地与答应肖姮道:“这就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答应肖姮亦低语道:“谁叫她那么狠毒,真是活该。”   董娇荷妩媚一笑:“可不是么,庆姐姐那般和善的性子,竟也被她害得如此地步,这种人若不死,以后咱们汉军旗嫔妃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二人虽是低语,可殿内太过寂静,人人都竖着耳朵,想不听见也难。董常在与肖答应只怕是笃定瑞贵人此番必然倒台,是以才敢如此言语不客气。   董常在又笑着低声问:“肖妹妹,你说,谋害皇嗣还杀人灭口这么大的罪名,不知是直接赐死,还是打入冷宫呢。”   答应肖姮掩面轻笑,更压低了几分声音:“这可不好说呢,人家可是封疆大吏的女儿,又是著姓大族,只怕不会被赐死呢。”   董娇荷道:“那就是要打入冷宫喽?”   肖姮低低笑了。   坐在董娇荷上首椅子上的怡贵人柏氏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提醒二人道:“两位妹妹还是少说两句吧。”——事情还未曾落下尘埃,就露出如此姿态,着实太缺乏耐性了些。若是一旦让瑞贵人逃过这一劫,以瑞贵人尖酸刻薄的脾性,只怕最先报复的就是董氏与肖氏。   董氏与肖氏二人见状,虽有些不甘愿,但还是闭了嘴巴,只是那眼神仍旧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嘤鸣看着怡贵人平静安然的模样,不禁露出几分钦佩之色来,看样子果然是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人,看事情就是比旁人更深邃些。董氏、肖氏之流只能看到眼前一步之内,怡贵人却最少看出了一丈开外。有这样人的做盟友,着实是她的幸运。   软跪在地上的瑞贵人索绰罗氏脸色愈发难看,已然要寒得滴出水儿来。皇后高坐上位,却淡淡微笑着,只装作什么没听见,端庄一笑道:“诸位妹妹的茶怕是凉了,翠羽、白雪!换茶!”   “是!”侍立在皇后身侧的两个十七八岁的宫女齐齐应了,然后手脚麻利地一一收了嫔妃手边茶盏,又下去重新沏茶奉上,此次又还添了小点心。   常在董娇荷软语恭维道:“果然还是皇后娘娘宫里茶最香醇、点心也最精美。”   皇后手里端着茶盏,淡淡一笑道:“董常在喜欢就多吃些,回头本宫叫人拿一罐新茶赐给你。”   董娇荷听了,急忙起身谢恩,端的是万分感激的模样。   答应肖姮见状,急忙甜声满是讨好地道:“婢妾也极喜欢皇后娘娘宫里茶水,不知娘娘可否也赏赐婢妾一些?”   皇后很是宽和地点头:“好啊,左右今年进宫的新茶比往年多不少,姐妹们自然同享才是。”   答应肖姮急忙起身见了万福:“皇后娘娘贤德,婢妾敬服万分。”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宫女给殿中青花瓷冰缸中添了一次冰,已然是巳时过半的时辰,皇后身边的心腹陈嬷嬷这才顶着一头热汗回来禀报,陈嬷嬷上前跪下道:“启禀娘娘,奴才照着舒嫔小主的法子试了,结果——”   陈嬷嬷刻意顿了顿,她看着跪在地上心提到嗓子眼里的瑞贵人索绰罗氏,这一刻,殿内所有嫔妃的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氏。尤其是方才嘲讽了瑞贵人的董常在和肖答应,更是面露紧张之色,那紧张中更是有一丝快意闪过。   皇后却格外气定神闲,她微笑着问:“结果如何?”   陈嬷嬷忽的笑了,她扬声道:“回皇后娘娘,结果证明,瑞贵人小主是清白!!”   第118章、渔翁得利(260月票加更!)   陈嬷嬷忽的笑了,她扬声道:“回皇后娘娘,结果证明,瑞贵人小主是清白!!”   陈嬷嬷的声音异常清晰地回荡在高大华丽的镂月开云殿正殿内,殿中按位份高低次序而坐的嫔妃们俱是脸色诧异,唯独软跪在地上的瑞贵人索绰罗氏听得“清白”二字,瞬间面露惊喜之色看着皇后与陈嬷嬷主仆二人。   嘤鸣则呼地站了起来,大声叫嚷道:“这不可能!陈嬷嬷,你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陈嬷嬷举止谦恭,语气却掷地有声:“奴才按照舒嫔小主所说之法,以搜到毒药诈钱嬷嬷,然而钱嬷嬷面露诧异迷惘之色,当口便说,必是有人栽赃陷害。”   皇后听了,微微一笑道:“如此可见,的确是舒嫔想多了,瑞贵人也的确是清白的。”说着,皇后吩咐身边宫女:“翠羽,快扶瑞贵人平身吧。”   索绰罗氏此事却露出别样的深思之色,逃过一劫的她如何感觉不到这里头的不对劲?只是还少不得向皇后谢恩:“婢妾多谢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这才婢妾没有担负莫须有罪名。”   嘤鸣听得她话中的讽刺之意,急切地道:“皇后娘娘,就算没诈出什么来,也不代表那钱氏真的没做过,保不齐就是那刁奴本就诡谲奸险呢!”   瑞贵人立刻转脸怒瞪与她:“方才的法子可是舒嫔娘娘出的,这会子诈不出什么来,竟要如此诬陷婢妾的乳母吗?!”   “你——”嘤鸣露出气结之态,只得狠狠哼了一声。   皇后忙微笑着道:“好了,事情既然已经清楚,时辰也着实不早了。本宫也就不留诸位妹妹了。”   嫔妃们听闻,只得刚满各自起身告辞。皇后却笑眯眯笑着道:“瑞贵人留下。”   瑞贵人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已然更笃定了自己心中那份不妙的猜测。   嘤鸣脸上带着气愤之色,也转身走出皇后的镂月开云殿,那气愤之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朝着后头那巍峨繁华的殿宇,露出冷笑之色。她就知道。以皇后的城府。决计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怡贵人柏氏此刻也挺住脚步,立在嘤鸣身侧,她微笑着道:“娘娘深谋远虑。竟连皇后娘娘也谋算在内了。”   嘤鸣笑着道:“不过是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计策罢了。”又侧脸打量着怡贵人那一脸风轻云淡的微笑,问道:“不知皇后娘娘留瑞贵人在殿中,会赏赐她什么好东西呢?”   怡贵人掩唇笑呵呵道:“自然是……极好的东西、让瑞贵人一生都受用的好东西!!”   此刻殿中,皇后面含春风打量着脸色灰败的瑞贵人索绰罗氏。吩咐宫女翠羽道:“去本宫库房里,把那只雕了并蒂莲的剔红圆盒取来。”   瑞贵人虽不知那里头是什么东西。但也可以肯定决计不是好东西,“皇后娘娘,您……您留下婢妾,不知有何吩咐?”   皇后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她看了一眼陈嬷嬷,便道:“瑞贵人,你可得感谢本宫这次保下了你呢!”   瑞贵人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嘴上却忙道:“婢妾愚钝,不知皇后娘娘所指。”   皇后低低笑了。“以瑞贵人的聪明,怎么会不懂呢?”说着,她瞥了一眼陈嬷嬷。   陈嬷嬷见状,忙从袖中掏出一纸认罪书,笑着道:“真真是多亏了舒嫔小主的好计策,否则想要让瑞贵人的陪嫁嬷嬷签下认罪书,怕是不易呢!”   瑞贵人看着那印了钱嬷嬷手印的认罪书,顿时双腿一软,便噗通又软软跪在了地上。   皇后轻轻捏着那认罪书,展开了让瑞贵人瞧,笑呵呵道:“瑞贵人可要看清楚了,这上头钱嬷嬷承认了是你指使她收买庆贵人的陪嫁侍女归雁,并指使归雁在庆贵人的鞋底擦了桂花油,致仕庆贵人摔倒见红,险些小产。事后,归雁被押去慎刑司途中,你又指使钱嬷嬷在归雁的指甲上涂了剧毒,使其暴毙于慎刑司内。可谓是写得清清楚楚。”   瑞贵人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上,她苦笑着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想让婢妾做什么?”   皇后得意地笑了,她看着捧了并蒂莲剔红圆盒回来的翠羽,便将认罪书交给陈嬷嬷保管,有亲自打开那圆盒,顿时馥郁幽香扑鼻而来。皇后立刻用帕子掩了口鼻,她看着瑞贵人那绝望神色,不禁心下觉得痛快,“这条红珊瑚手串可是极好的东西,特意被镂空,里头塞满了最上等的香料。还望瑞贵人以后能日日佩戴在皓腕上。”   刚入宫的时候,那个麝香枕被她束之高阁,因此瑞贵人自然是识得麝香味道的,因此才分外绝望。如今形势,她若不戴此物,皇后必然会将那认罪书呈递御前,介时她就算不被赐死,只怕也要在冷宫了此残生了!!   因此明知道那珊瑚珠子里塞的是药性最强的马麝,可是她除了戴上,别无它路可选。瑞贵人用颤抖的手拿起那盒中颜色鲜艳欲滴的珊瑚手串,哆哆嗦嗦才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皇后满意地笑了:“识时务者俊杰。只要你日后日日戴着此物,本宫必然善待与你。等再过个一二年,本宫会向皇上提议封你为嫔,让你和舒嫔平起平坐。”   瑞贵人听得心中气恨万分,可面上并不敢显露风寒,只得叩首谢恩。   瑞贵人谢恩走出镂月开云殿的时候,嘤鸣与怡贵人柏氏正躲在一处拐角偷偷瞧着,一阵暖风吹来,带来屡屡馥郁之香。   嘤鸣看着瑞贵人摇摇晃晃的背影,深深一嗅,便看着怡贵人道:“这个香味儿……”   怡贵人面色冷了下来,“还能是什么?皇后最擅用此物!这香气,虽然掺了别的香料加以掩藏,便婢妾的鼻子还是能闻出来,里头分量最重的,便是那东西了!”   嘤鸣轻轻点头,怪不得叫她觉得熟悉,“如此一来,瑞贵人怕是不会有身孕了。”   怡贵人笑着点头:“皇后怎么能容许瑞贵人这等出身的嫔妃生下皇子呢?”   这一次,看似是她与瑞贵人鹬蚌相争,让皇后渔翁得利了。然后嘤鸣亦有所得,瑞贵人不能有孕,对她而言何尝不是大有裨益?   瑞贵人机关算计,可到头来,那麝香还是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当初她自以为聪明,将那麝香枕头束之高阁,反倒是让皇后更加警惕,而嘤鸣这个当初受了麝香所害之人,却让皇后更加放心了。   瑞贵人很聪明,可不是不懂得掩饰自己的聪明。因此心机城府更深的皇后,便断断不能容忍了。   见瑞贵人远去,嘤鸣便邀了怡贵人一起去她的镂月开云殿品茶。   嘤鸣叫人沏了新的的峨眉雪芽与怡贵人同品,怡贵人是个好茶之人,这产自峨眉山云雾之巅的极品绿茶,与她一起品茶是最合宜的。   怡贵人长长一嗅,便道:“清香馥郁,果然是极好的茶。”   嘤鸣笑吟吟道:“若不是极好的茶,本宫也不敢拿出来招待贵客呀。”   怡贵人笑着道:“娘娘抬举了。”说着,她轻轻嘬了一小口,让温热的茶水在口齿间周转一圈,方才徐徐吞咽下去,“清醇淡雅、舌底留香,这样的好茶已经不多见了。可见皇上有多宠爱娘娘,什么好东西都不往留给娘娘一份儿。”   嘤鸣长长一叹:“正因我如今得宠,人人的眼睛都盯着我呢。”   怡贵人轻轻搁下茶盏,“娘娘心智过人,能难得得是懂得处处藏拙,以泼辣直爽的脾气示人。如此才能消弭旁人心中的警惕。”   嘤鸣叹道:“警惕是不可能消弭的,顶多只能降低警惕。”低头饮下两口茶水,忽的道:“瑞贵人如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改日本宫去接秀山房的时候,可得好好跟庆贵人说说,也好叫她心里舒坦些。”   怡贵人淡淡道:“害人终害己!瑞贵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然旁人对付她的时候,也一样会不择手段。这就是因果报应!”   看样子,果然是之前瑞贵人以一身汉服折辱汉军旗嫔妃的举止,让怡贵人都心生怨恨了。   嘤鸣忽的笑着打趣道:“怡贵人自打养好身子,承宠也有半年了,怎的如今还没有喜讯呢?”   怡贵人脸颊一红,“娘娘打趣婢妾了!想来是福缘未到,亦是强求不得的。”   嘤鸣点了点头:“也对,这种事情心急不得,等到福缘到了,孩子自然就会来了。”   怡贵人又忙道:“婢妾这几日又做了一身小衣裳,还得劳烦娘娘转送给庆贵人。”——允许进入接秀山房看望庆贵人的,只有嘤鸣一人,因此怡贵人才智能托付嘤鸣转送。   嘤鸣笑着点头,又打趣道:“这都是已经是第三套了,连庆贵人都说,你做的衣裳比她这个亲额娘做得都多呢!”   怡贵人笑容慈和,仿佛带着浓浓母性:“娘娘也得劝劝庆贵人,她才刚保住胎,如今也不能忙碌针线,若是累着可怎么好?何况婢妾做几身小衣裳,不过举手之劳,若庆贵人觉得不好意思,不如便让婢妾做她孩儿的干娘可好?”   嘤鸣不禁大笑一通,“这些话,本宫自会转达!”   第119章、出继果亲王   这一日的傍晚,皇帝驾临长春仙馆。夕阳夕照之下,嘤鸣正站在景明堂外的廊下,逗弄这一只毛色鲜艳的鹦鹉。这只鹦鹉颜色翠绿如碧玉,唯独胸前一片绯红似火,所以这鹦鹉便叫做绯胸鹦鹉,这鸟性子也是极为温顺,任由嘤鸣抚摸着喂食物,异常乖巧。   在她不知不觉中,皇帝便走到了她身后,“朕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些毛色漂亮的小宠物。”   嘤鸣回头见是皇帝,便朝他匆匆一礼,“皇上怎么又没叫人提前通报一声?”   皇帝呵呵笑了,执了她的手道:“朕就是喜欢不告而来,好给鸣儿一个惊喜。”如此一边说笑着,便与嘤鸣两两携手进了景明堂中。   皇帝陪她用过了晚膳,便随口提起了前朝之事:“今日庄亲王突然上折子,说果亲王一脉绝嗣多年,请朕过继一人承袭果亲王爵位,也好叫逝者九泉之下能有人供奉香火。”   庄亲王论辈分是皇帝的叔叔,提及这个自然是合情合理也合乎身份,嘤鸣便想到了去年此时答允谦太妃之事,如今想来正是时候呢,便笑着道:“果亲王无嗣而终,也着实可怜。”   皇帝突然愁眉不展:“可是朕一时间倒也不想出谁去过继合适。”   嘤鸣笑呵呵道:“皇上的幼弟、六阿哥弘曕,论辈分、论身份都是最合适的。”   “弘曕?”皇帝一愣,旋即陷入了沉思中。   嘤鸣见皇帝似乎有几分意动,便娓娓道:“若是皇上随便从宗室中选个辈分合适的过继,未免有些怠慢果亲王九泉之灵。何况先帝在世的时候,很是看重十七爷这个兄弟。若以先帝之子过继果亲王,才显得隆重,也更能彰显皇上仁厚。”   皇帝点了点头:“鸣儿说得有道理,只是朕担心谦太妃……”   嘤鸣忍不住笑了,谦太妃早巴不得如此呢,便笑着道:“如今只是过继个名分过去而已,又不是让谦太妃与六阿哥母子分离。大不了。等六阿哥成年去了果亲王府。皇上在特许六阿哥奉养谦太妃,如此一来,不论是六阿哥还是谦太妃。都只有感恩皇上的份儿了!”   皇帝听了,果然大喜,“如此甚好!左右果亲王遗孀去年就故去了,想来朕留着弘曕在圆明园孝顺谦太妃。或者将来让他奉养谦太妃,都不会有人存有异议!如此。可真真是两全其美了!”   因嘤鸣的提议甚是让皇帝高兴,所以第二日皇帝早朝的时候便直接下了圣旨,以先帝幼子、御弟弘曕入嗣果亲王一脉,另外还特意提及。因弘曕年幼,皇帝不忍幼弟离宫,所以暂将他留下。待成年之后再搬去果亲王府居住。   圣旨一下达,偏居在圆明园安澜园的谦太妃便带着儿子弘曕一起来长春仙馆道谢了。谦太妃还带了自己积年攒下的珍宝作为谢礼。其中不乏早年先帝爷所赏赐之物,因此不但是珍贵,更是分量沉甸。   谦太妃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去年这个时候,舒嫔答允她的事儿,一直迟迟没有动静,没想到今年皇上突然就下了旨,当真是叫她喜出望外。   “庄亲王,乃是皇上的叔叔,没想到娘娘竟连他都能说动!”谦太妃语中难掩惊讶之色。   嘤鸣暗自吐槽,她怎么可能说动得了庄亲王那种辈分身份的人?便只淡淡一笑,一句也没解释。   谦太妃急忙道:“是我糊涂了!娘娘的祖母可是康亲王府出来的郡主、娘娘的姐夫是平郡王府的世子,这般与皇家亲密的关系,庄亲王自然要给几分面子了!”   嘤鸣只能说,谦太妃脑补得太厉害了,也着实是嘤鸣的娘家姻亲个顶个来头不小,嘤鸣便笑呵呵道:“太妃不嫌迟了就好。”   谦太妃看着自己比去年又长高了几分的儿子,笑得满脸是花儿,“怎么会迟呢,弘曕还小,哪怕等个三五年也不算晚!舒嫔娘娘既然答允了我的事儿,怎么会食言呢?”   嘤鸣点头道:“本宫自然不会食言,只是过继这种大事,少不得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谦太妃连连点头:“娘娘说得是,如今弘曕既承袭了亲王爵位,更可仍旧养在圆明园中,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娘娘了!”   谦太妃满脸都是感激之色,更一口一个“娘娘”的尊称。且不说谦太妃的辈分,位份更是比嘤鸣高一级,完全可以直呼“舒嫔”,根本不需如此恭敬客气。   谦太妃是乐坏了,可六阿哥弘曕自打进了长春仙馆的门儿就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小脸耷拉着,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   嘤鸣看在眼里,也觉得疑惑,便柔声问:“六阿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大夏天的,可别中了暑。   弘曕撅了撅红嘟嘟的小嘴巴,又是气恼又是委屈地躲了躲脚:“我不想出继!!”   谦太妃傻了眼,当即便板了脸训斥道:“胡说什么!!皇上可是把你出继给果亲王为嗣!就算降封,你也少说是个郡王!若皇上高兴,保不齐便不降封了!”   弘曕那乌漆黑的眼睛里瞬间带了水意,满脸都是小孩子的倔强:“我就是不想出继!”   谦太妃气恼了,忍不住语气又重了几分:“你这孩子,怎的这般不识好歹!”   谦太妃素来宠溺儿子,如今竟也动了真火,六阿哥何尝见自己母亲这般疾言厉色,登时便委屈得不行,他“哇”地大哭出声,转头便咚咚咚往外头跑,边跑边哭得愈发厉害。   嘤鸣见状,连忙二话不说便追了出去,谦太妃唯有着一个儿子,又如何会不担心,急忙也与嘤鸣一同追出景明堂外。   刚走出堂门,还没来得及走下月台,便瞧着哇哇大哭的弘曕只顾着哭了。也不看前头,竟是一头撞在了来人怀中。   而来者……一袭深青色五爪团龙常服,头上扣着个祥云龙纹瓜皮帽——可不正是乾渣龙吗?   真是不能小看六阿哥这种半大的孩子,他如此飞奔,一头撞上去,那力气也真真不小。亏得皇帝正值壮年,又素来勤于弓马摔跤。所以下盘才十分稳当。没被撞到。可饶是如此,也愣是一个踉跄,退后了两步。被身后跟随的俊俏太监王钦扶着,这才没仰倒。   皇帝的心情原是不错的,所以批完了折子,便来了嘤鸣的长春仙馆。可哪里想到就被个小钢炮给差点撞到了?皇帝一看竟是自己的幼弟弘曕,也少不得多宽容几分。这事儿若落在哪个小太监身上,只怕脑袋都要丢了。   可皇帝一眼看到急急忙忙迎上了满是担忧之色的嘤鸣与谦太妃,心中便知自己刚才被一个小孩子差点撞到在地的囧样只怕是被瞧见了,登时便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便训斥道:“如此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弘曕抬头看见是自己皇帝哥哥,又想到就是自己这个哥哥要把自己给过继出去。便委屈之意更浓,眼泪更是哗哗流水般往下淌。   嘤鸣与谦太妃已经走上前去。嘤鸣见了万福,谦太妃更是满脸慌乱之色,她急忙哀求道:“六阿哥年幼无状,还请皇上宽宥!”   谦太妃虽然出身不高,但也好歹是先帝的嫔妃、皇帝的庶母,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皇帝也愿落下苛待幼弟之名,便道:“无妨!太妃先带弘曕回安澜园吧。”——皇帝也是根本懒得管弘曕为何这般慌张、又是为何这般嚎啕大哭,只觉得烦得很,又不能严惩,索性让他离自己远点好了。   谦太妃听得如此,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正想拽过弘曕待会安澜园在慢慢劝说。可弘曕不肯了,突然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呜呜咽咽哭得可怜兮兮:“弘曕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不调皮了!皇兄别把弘曕过去出去!”   皇帝听得前半句话,还是十分满意的,可听到弘曕竟然不想被过继出去,当场脸色就不好了,皇帝忍不住斥道:“将你过继果亲王一脉,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这件事,皇帝都觉得自己相当仁厚了,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居然不识好歹!!   弘曕哭歪了嘴,却理直气壮地道:“我是皇考的儿子,不想给别人当儿子!”   听了这番话,皇帝气得鼻子都歪了,庄亲王允禄不照样还是圣祖爷儿子,先帝爷要将他出继庄亲王博果铎一脉,他还不是高兴得屁颠屁颠的?!哪怕是皇帝的儿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得亲王之尊的!!平白得了一个亲王爵位,谁会不识好歹?偏生这小兔崽子就是个不识好歹的!!   谦太妃被自己儿子的话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先皇帝一步厉声训斥道:“弘曕闭嘴!让你过继果亲王一脉,是抬举你!!何况就算过继了,你还是继续留在行宫!你怎能如此不识好歹?!”   弘曕泪泡翻涌,哼哧了两声,便呜呜咽咽道:“可是,就算现在可以留在额娘身边。可是等我长大了,还不是得去果亲王府?那时候,额娘怎么办呀!”   谦太妃蓦然一愣,眼里瞬间积蓄满了泪水。   嘤鸣亦是心头怦然一动,弘曕这个孩子,平日那样调皮,可却是个纯孝的孩子,嘤鸣便凝望着皇帝柔声道:“六阿哥如此孝顺,皇上不如成全他的孝顺可好?”   皇帝此刻脸色已然怒意大消,听得自己幼弟竟然是舍不得生母这才如此,便觉得稚子之心纯澈,如此一来,方才举动便都是出于孝心了。看着谦太妃与弘曕母子之间,让皇帝一时间感慨颇多,为什么偏生她没有这样的母亲?   皇帝长长一叹,便微笑着道:“这又何难?朕特许你,分府之后,仍旧可以将谦太妃接去王府荣养,不失母子分离。”   弘曕那哭红了的眼睛顿时雪亮了,“真的吗?!”   谦太妃却是理智的,她急忙道:“这怎么成?上头的裕贵太妃如今还在寿康宫中呢。”   皇帝笑着摆手,半是解释地道:“耿太妃是因为太后寂寞挽留,所以尚且没有去弘昼府上,等过两年,自然是要搬出去,让弘昼一尽孝道的。”   谦太妃听了,这才放心了,连忙以目色示意弘曕谢恩。   弘曕虽调皮,但的确是个聪明孩子,他赶忙磕了头,眼尖挂着泪珠便露出了笑容:“多谢皇兄恩典!!”   嘤鸣也不禁笑了,如此,也算得上皆大欢喜收场了!没想到这乾渣龙今儿还是颇有胸襟的嘛!难得难得!   第120章、搅局   六阿哥弘曕过继之事也便定了下来,皇帝还特许不必降封,让弘曕直接做了新一任的果亲王,如此一来,小小亲王便新鲜出炉了。不过出继这种事儿,终究是不能贺喜的,总不能庆贺人家从先帝的儿子降格成先帝兄弟的儿子吧?面子上多少是损了些,不过里子甚是充盈,所以谦太妃可真真高兴极了——虽说也稍稍有点遗憾,不过一想到不必和儿子分开,也便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   所以人人都含糊着,也就过去了。   经此一役,六阿哥倒是乖了不少,读书也勤勉了。以弘曕年纪,自然得跟皇帝的儿子们一起读书,圆明园行宫里也专设了一处给阿哥们读书的地方,就在圆明园后湖东北角,一处唤作碧桐书院,是个十分清幽的好地方。四面环山、林木茂密,因此十分清凉,又因书院周围多栽植梧桐,所以叫碧桐书院。   日子过得才稍稍有几分宁静之态,宫中养胎的嘉贵人与海佳贵人据说都是胎相安稳,皇帝也甚是高兴,便有赏赐了绸缎珠宝回宫二人,这一次听说也赏赐了未曾伴驾的慧妃一些滋阴补虚的药膳、食材。可见皇帝怒气一消,便对慧妃难忘旧情了。   八月初,紫薇花成片看得富贵绚丽的时节,正值是瑞贵人索绰罗氏的芳辰,索绰罗氏得宠,因此皇帝也格外抽出半日时间,亲自去陪她。   这种事情,嘤鸣自然是懒得掺和,所以一大早起来,便开始拾掇自己宫苑的花草,又剪了几支开得正好紫薇花预备插在花斛中养着。正好。怡贵人柏氏也登门前来拜访。   怡贵人见了常礼,含笑道:“娘娘好生清闲。”   嘤鸣手里不停,唰唰几下,便将紫微花枝修剪得精练扶苏,然后一支支插在花斛中,一边笑着睨了怡贵人一眼道:“贵人不也是一样吗?”便指了指身旁的绣墩,请怡贵人坐下吃茶。   怡贵人道了声谢。便挨着嘤鸣坐下了。“是啊,咱们都是清闲人。可今日茜芳园可热闹得紧呢。婢妾可听说,董常在特意绞尽脑汁备了寿礼。便想趁此机会讨好一下瑞贵人。”   嘤鸣笑着道:“如今才想着讨好,是否晚了些?”——日前在镂月开云殿,董常在和肖答应可没少说讥讽的话。而索绰罗氏,可从来不是个有胸襟的人。   怡贵人笑容悠长:“所以婢妾才说。茜芳园只怕会有热闹上演呢,娘娘若是不去瞧瞧。只怕会错过好戏呢!”   “哦?”嘤鸣垂下眼睑,略一沉思,倒是觉得怡贵人说得有几分道理,便道:“既然如此。半夏,就拿上这一花斛的紫薇花,咱们去给瑞贵人庆生。”——那一束花送礼。嘤鸣也算是抠门到一定程度了。   怡贵人见状,忍不住便咯咯笑了一通。“娘娘当真趣人!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这紫薇花别名就叫百日红,意头倒是极佳。”   如此,便一起结伴去了。   如怡贵人所说,茜芳园很是热闹,尚在宫苑外头便听见里头笑语婉转,可见是来了不少嫔妃呢。嘤鸣进得里头,便见茜芳园正殿外,搭了个硕大的凉棚,就在凉棚下,左右簇拥繁花如锦,摆设了庆生宴席。皇帝列位上座,左右年轻娇嫩的小嫔妃们左右簇拥,端的是好艳福!只是这么多的嫔妃里,都只是些贵人、常在、答应之流,娴妃这样品级的嫔妃自然不会来。因此嘤鸣一来,倒是成了这里位份最高的嫔妃了。   嘤鸣微微含笑,目光扫过皇帝右侧座位上、妆容艳冠群芳的瑞贵人索绰罗氏,便与怡贵人悠然上前,朝着皇帝见了万福,齐声道:“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原本是很享受燕瘦环肥簇拥讨好,于娇美小嫔妃们的秋波软语中,已然颇有几分心神荡漾。乍见嘤鸣突然到来,倒是酒意清醒了几分,“舒嫔怎的来了?”   嘤鸣起身,笑盈盈道:“皇上这话说的,瑞贵人生辰,嫔妾怎的就不能来了。”   话一落音,包括寿星瑞贵人在内的一众贵人、常在、答应们也已经向嘤鸣屈膝做万福请安,三三两两次第问了安好。   嘤鸣轻轻颔首,“听怡贵人说,瑞贵人的茜芳园很是热闹,所以特意来瞧瞧。”瞥了一眼半夏手上拿着的一花斛紫微,便笑着对瑞贵人道:“事先不晓得今儿是瑞贵人芳辰,所以也来不及准备什么贺礼,所以特意亲手剪了些紫微花,就权当是给这生辰宴上添些颜色。”   半夏闻言,忙捧着那紫微花上前,便轻轻搁在了瑞贵人眼皮子底下的桌子上。   瑞贵人瞅着那满满一花斛的紫微花花束,鲜艳夺目的花,映着她光彩照人的娇容,倒是十分相称,可是此刻瑞贵人的脸色生生露出了几分难堪来。旁送的寿礼都是搁在锦盒中,已经在身后的案桌上码放得满满一堆,唯独嘤鸣的贺礼这般特殊!   嘤鸣打量着她娇美的脸蛋,笑着问:“怎么,瑞贵人不喜欢紫薇花吗?”   这时候,高坐上位的皇帝忙低咳嗽了两声,“礼轻情意重,既然是舒嫔亲手剪的,也算是一番心意了。”   瑞贵人脸上浮现一丝屈辱之色,却只得朝着嘤鸣再度行了个万福,她低低道:“多谢舒嫔娘娘。”   皇帝那一双带笑的丹凤眼瞅着嘤鸣,那眼神分明再说:你醋劲儿真大!   嘤鸣冲着皇帝扬了扬眉梢,别误会,老娘只是来看好戏的而已。   怡贵人见四下安静,便笑着圆场:“舒嫔娘娘可别干站着,咱们还是快些入座吧。”   向来嫔妃之座次,都要按照位份高低排列,原本在场嫔妃中,没有比怡贵人更高的了,她又是寿星,所以便坐在了皇帝左手第一的位置上,可谓占尽风采。   但是现在,嘤鸣来了。嘤鸣挑了挑眼角,笑着打量瑞贵人。   瑞贵人恨恨咬了咬嘴唇,只得推开两步,把自己的座位让出来:“请舒嫔娘娘入座。”   嘤鸣歪着脑袋瞅着她那愈发憋屈的脸色,不禁心情愈发好了几分:“多谢瑞贵人让座。”说着,便毫不客气地坐上了进去,紧挨着皇帝右手边儿。   嘤鸣妩媚地朝皇帝一笑,皇帝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与她咬耳朵:“瞧你那小性子!”   嘤鸣却笑得愈发春风得意,或许她早该来了,也能早点给索绰罗氏添个堵。   底下已经有茜芳园的宫女替她换了崭新的杯盏、银箸,并为她添了满满一盏鹤年贡酒,嘤鸣素手纤纤端起酒盅,侧脸看着瑞贵人,便笑吟吟道:“这第一杯酒,自然是要庆贺瑞贵人芳辰——不过,瑞贵人今年是十七岁芳辰还是十八岁芳辰呢?本宫倒是不晓得呢。”   瑞贵人脸上憋出了一丝红晕,闷着一口怒气道:“十八。”   “哦,原来瑞贵人已经十八岁了呢。”嘤鸣一边笑眯眯,一边仰头喝下这一杯酒。   这样话落在瑞贵人耳朵里,只怕便是嘲讽她不够年轻了!毕竟嘤鸣才十六岁,足足比她小了两岁呢!   在这宫里,一代新人换旧人,年轻,自然是最大的资本。   一时间,满座嫔妃面色各异,好端端的庆生宴席,硬生生被嘤鸣给搅和了。皇帝却是一脸无奈中却还带着三分宠溺的样子,他笑着道:“怎么舒嫔的第一杯酒,竟不是敬朕吗?”   嘤鸣笑吟吟道:“今儿不是瑞贵人才是寿星吗?何况方才只怕已经有不少姐妹敬过皇上酒了,酒多伤身,嫔妾也是为皇上的龙体考虑。”   皇帝不禁笑了,“就属你道理最多!”   三言两语之下,嘤鸣便喧宾夺主,把瑞贵人这个艳冠群芳的寿星的光彩给掩盖了下去。   这时候,瑞贵人却几步走到皇帝身旁,亲手执着酒壶,给皇帝又添了一盏鹤年贡酒,娇声婉转地道:“这鹤年酒是用灵芝、佛手等多味名贵中药浸泡而成,有固本培元、养身健体之效,皇上若是喜欢,多喝几杯也是无妨的。”说着,便一记妩媚横波传情与皇帝。   嘤鸣听了,便知道索绰罗氏是要与她打擂台了。便歪着脑袋看着皇帝,且看他到底喝还是不喝!   “咳咳!”皇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暗自摇了摇头。他自然不觉得今日饮酒过多,这小小一盏酒,喝了自然醉不得他。可是——皇帝瞅着嘤鸣那目不转睛的眼珠子,便生三分无奈,这小妮子,醋劲又上来了!   此刻,嘤鸣根本无需与索绰罗氏斗嘴争执,此刻比的无非是皇帝心目中谁更要紧一些。这点上,嘤鸣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只见皇帝已然将那一盏满满的酒推到了嘤鸣跟前,“美酒虽好,的确不可贪杯,朕今日已经喝了不少了,而舒嫔方才只饮了一杯,这一杯,不如舒嫔代朕喝了?”   嘤鸣立刻笑容灿烂如花,便笑着对瑞贵人道:“有劳贵人斟酒了,本宫就不客气了。”瞅着那瑞贵人渐渐发绿的脸,嘤鸣心情大好,双手端起酒盅,便一饮而尽。   第121章、死鸳鸯(270月票+)   瑞贵人心中早已恼怒不已,可惜皇帝还在跟前,她如何敢失礼?不但不能失礼,反而要极尽温柔婉转才行。   如此少不得生生憋屈得忍受了嘤鸣打脸的行为,还要继续温柔谦顺地道:“舒嫔娘娘看样子很喜欢鹤年酒,不如婢妾再给您添一盏?”   嘤鸣笑吟吟道:“瑞贵人有心了,不过你今儿可是寿星,还是快坐下吧。”   瑞贵人笑容娇媚,依依点头,她瞅了一眼座次,皇帝右手边已经做了舒嫔纳兰氏,左手边这会子做了怡贵人柏氏。瑞贵人此刻也只能选再次的座位了,她瞅了一眼坐在原本她下手、此刻嘤鸣下手,也就是右边第二席位上的常在董娇荷。   董常在今儿是来巴结瑞贵人,只消瑞贵人一个眼神,她急忙便站了起来,用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道:“瑞贵人请坐。”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瑞贵人甚是温婉待人:“多谢董常在。”   “贵人客气了。”董常在则忙退到右边第三张椅子上坐着,如此一来原本做右边第三席上的肖答应只得再退一席。   如此一番折腾,这才重新各自安坐,再度觥筹交错起来。   趁着燕语莺声,皇帝又跟她咬耳朵:“朕不过就是来给瑞贵人庆个生,你既不喜欢她,不来就是了。”   嘤鸣撅着嘴巴,一副任性模样,娇声道:“我就是要来!”   皇帝再度面露无奈之色,“你呀……”长长一叹,便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只见瑞贵人又突然站了起来,面带千万种风情。端起一盏酒,却是面向嘤鸣,“多谢舒嫔娘娘为婢妾庆生,婢妾感激不尽,特敬酒一杯,还望舒嫔娘娘能赏脸。”   嘤鸣笑得眯起了眼睛,平常时候哪里能见到瑞贵人这般柔婉的模样。真真是一场好戏啊。便叫半夏给她添酒,端起来与瑞贵人一碰,又道:“这已经是第三盅酒了。本宫酒量不好,素来酒不过三,还望瑞贵人这个寿星不要见怪。”   “是,婢妾明白!”柔柔笑着。瑞贵人先一步仰头饮下这杯酒。   嘤鸣亦爽快地喝了,这也是她最后一杯酒了。方才的话。她不是胡诌的,她两辈子都是酒量极差,两三杯薄酒倒还无妨,若是喝多了……咳咳。她也不晓得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瑞贵人搁下酒盅,忽的眼底一转,妩媚生姿的一双眸子看着后头长案上隔着的一只分外精致玲珑锦盒。便亲手端了起来,笑着问:“好生精美的样子。不知这份礼,是哪位妹妹送赠?”   嘤鸣嘴里嘀咕了一句:“反正不是我。”   皇帝立刻狠狠瞪她一眼,你这妮子还好意思说,生辰礼就送一束紫薇花?真有你的!!   嘤鸣朝皇帝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就送一束花又如何?瑞贵人还不是得忍了?   这时候,董常在急忙占了起来,满脸讨好巴结的笑容:“是婢妾献给瑞贵人的寿礼,愿贵人青春永驻,年年长乐。”   瑞贵人道了一声“多谢”,眼波愈发透着别样的意味,“董常在不介意我现在就拆开吧?我实在是好奇得很。”   董常在忙欢喜地道:“当然不介意了,贵人请便。”   嘤鸣的目光也不禁转移了过来,怡贵人之前才说董常在为了讨好瑞贵人,寿礼精心准备了好些日子呢。如今她也好奇,到底送了什么也特别的礼物呢?   瑞贵人将那色彩绚丽的锦盒轻轻搁在桌上,便轻轻解开上头绑着的织金丝带,然后轻手轻脚打开了盖子。一时间,众人的眼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然而,所有看到那盒中寿礼之人,无不齐齐变色。瑞贵人更是一脸的惊慌,忍不住“啊——”地一声尖叫,声音几欲刺破人耳膜一般。瑞贵人更是踉踉跄跄后退,吓得花容失色,幸而被她的陪嫁嬷嬷钱氏给搀扶住了,这才没有摔倒。   “别看!”皇帝低呵一声,便以右手挡住了嘤鸣的视线。   嘤鸣干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一只鲜血淋漓的……鸳鸯吗?那鸳鸯,羽毛的毛色十分鲜艳夺目,只可惜,脑袋被生生剁了下来,弄得盒子里满是血腥。再坐的嫔妃们,大半都是去年选秀才选入宫的,年纪都不大,小姑娘们那里见到这种场面?   所以,随着瑞贵人的一声惊慌的尖叫,小嫔妃们也忍不住大叫起来,场面一时竟有些混乱。   “天呐!那是鸳鸯吗?太吓人了!”   “是啊,血肉模糊的,真叫人心惊肉跳!”   小嫔妃们忍不住惶恐地议论着,声音都颤颤巍巍的。   嘤鸣却轻轻推开了皇帝遮挡她的视线的手,朝他安心一笑,道:“嫔妾没事。”便以眼角的余光又看了一眼那盒中脑袋与尸身分离的死鸳鸯,的确有些人不忍赌。   嘤鸣别过眼睛,不再去看。   董常在也是吓得失了神,此刻回过神来,才晓得那是自己送给瑞贵人的生辰礼,她急忙抓着瑞贵人的衣袖,忙不迭地辩解道:“不!那不是我送的——不!是我送的鸳鸯,可是我送的是活的,不是死的!”董常在焦急之下,愣是都不会说话了!   瑞贵人满是怨恨地瞪了董氏一眼,“今日好歹是我的生辰,董常在你怎可以一只死鸳鸯诅咒于我?!”说着,她狠狠一甩袖子,甩开董常在拉着她袖口的手。可是也不知怎的,是董常在抓得太紧,或者是瑞贵人摔得太用力,竟一个趔趄后仰而去。   瑞贵人情急之下,双手扑棱,竟一下子甩在了那装着尸首分离的死鸳鸯的盒子上,盒子骤然一翻,盒中死鸳鸯骤然横飞了出来,直直朝着嘤鸣飞来!!   如此来得猝不及防,嘤鸣如何来得及躲避,就在那鲜血淋漓的死鸳鸯要砸到她身上的时候,突然身后猛力将她一拉,硬生生把嘤鸣整个人从椅子上拉了下来,嘤鸣浑身一晃,便顺着那力道坐在了一个厚实坚硬的怀中。   是皇帝,把她拉倒了自己腿上。   而那死鸳鸯,已经噗通一声,砸在了嘤鸣脚边,血腥溅了到了她花盆底鞋的鞋面上,仿佛一串红梅,嫣红点点晕染开来。   “没事吧?”皇帝急忙问。   嘤鸣忙下意识摇头,“没、没事。”方才那一惊之下,不过电光火石的几秒钟,她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呢、   这般模样,却被皇帝认定她是吓着了,不禁怒喝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先把这不干不净的东西收拾了!!”   “嗻!”皇帝身边的太监哪敢迟疑半分,硬是忍着厌恶,用布帛将死鸳鸯的尸体和脑袋都装了起来,带了下去。   瑞贵人看着皇帝如此回护嘤鸣的样子,眼底滑过浓浓的不甘之色,但是旋即,她露出了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满脸委屈地朝着皇帝屈膝跪下:“皇上给婢妾做主啊!婢妾好端端的生辰,没想到董常在竟然拿那种血淋淋的东西出来吓人!”说着,便呜呜咽咽,梨花带雨般啼哭了起来。   董常在见状,脸色发白,也急忙噗通跪了下来:“不关婢妾的事,婢妾也不知道那鸳鸯怎么成了这般骇人模样!”   董常在身边的肖答应也忙帮跪在董常在身边,急忙道:“婢妾也可以作证,今天早晨,董姐姐把鸳鸯装进锦盒里的时候,那鸳鸯还活蹦乱跳的呢!”   瑞贵人气恨地道:“人人都知道,肖答应与董常在情同姐妹,只怕此事是这二人联手所为!事后再言辞凿凿推说一切与己不相干!婢妾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两位妹妹,好端端的生辰,竟成了这般模样。还请皇上为婢妾做主!”   皇帝却听得一阵厌烦,忽的瞥见嘤鸣的鞋上飞溅了一串鲜血,便道:“朕陪你回长春仙馆更衣。”   瑞贵人神情一滞,她泪汪汪看着皇帝,哀声唤道:“皇上!!今日好歹是婢妾生辰啊!”   皇帝眉心一蹙,只愈发不耐烦,“此事去找皇后定夺!别来烦朕!”   瑞贵人当场傻了眼,心底里不禁恨嘤鸣更深了几分。   嘤鸣的眉梢轻轻一跳,瑞贵人最近甚是得宠,叫嘤鸣亦不得不警惕了几分,如今看来,皇帝所喜欢的不过是瑞贵人妩媚艳丽的容貌罢了。   当着所有嫔妃的面,皇帝拉着嘤鸣的手,便拂袖而去,生生把受了委屈的寿星都撂下一旁不管不顾了。   回到长春仙馆,嘤鸣换上了一双干净的花盆底鞋,又在身上扑了少许香粉驱味。那只血淋淋的鸳鸯,的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用脚趾头想想便知道,董常在既然要巴结讨好瑞贵人,又怎么会送一只死鸳鸯呢?   奉茶茶水与皇帝,嘤鸣便低声问:“皇上方才为何不管不顾,直接甩给皇后娘娘呢?”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朕处理,要皇后做什么?!”   嘤鸣不禁哑然,便试探性地问:“那皇上觉得,那只死鸳鸯……”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嫔妃之间争宠就没消停过,让皇后看着处置就是了。”   嘤鸣笑了笑,“皇上难道不好奇,那鸳鸯到底是谁弄死的吗?”   第122章、筑基(280月票+)   嘤鸣笑了笑,“皇上难道不好奇,那鸳鸯到底是谁弄死的吗?”   皇帝冷淡地嗤笑了一声,“因朕略宠爱索绰罗氏几分,自然就会有人心存妒忌。若不是董氏、肖氏,便是旁的嫉妒之人。”   嘤鸣暗自垂下眼睑,“皇上漏算了一人,还有瑞贵人自己呢。”   皇帝一怔,“今儿可是她生辰,大喜的日子,谁会这般给自己添晦气?”   嘤鸣抬了抬眼皮,“自打庆贵人禁足,董常在、肖答应加起来侍寝的次数也跟瑞贵人差不离了。晦气算得了什么,只要物有所值即可。”   “好了!”皇帝笑着拉着她的手,“朕知道你厌恶索绰罗氏,却也不必如此恶意揣度。”   嘤鸣暗自觉得遗憾,看样子索绰罗氏真的是在皇帝面前演技了得,便淡淡道:“一个曾经骂过嫔妾克父克母之人,嫔妾实在无法将此人往好处想。”   皇帝便道:“朕早先不就跟你说了吗,都是娴妃指使她的。”   “皇上难道忘了,瑞贵人骂那些难听话的时候,尚且实在留宫咸若馆期间呢。当时嫔妾跟娴妃娘娘素昧平生,她为什么要指使瑞贵人骂那种难听的话?”嘤鸣便趁着今日的机会,娓娓诉说其中漏洞,“皇上只想着瑞贵人之前受了娴妃欺凌,所以格外宠信。可嫔妾实在难以相信瑞贵人的说辞!”   皇帝沉默了,“朕……”他用扇子轻轻敲打着手心,忽然长长一叹,“鸣儿,左右她也知错了。如今对你也还算谦恭有礼,鸣儿便不要计较她之前的放肆了好吗?”   嘤鸣却将脑袋别了过去,“恕嫔妾做不到!”——谦恭有礼?你在的时候,固然如此,私底下索绰罗氏嘴巴可没半分对她客气!!   “唉……”皇帝幽长一叹,“罢了,你这性子。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皇帝轻轻拢了嘤鸣的肩膀。“再加上几分酸劲,便是连朕也无可奈何了。”   “只是鸣儿——朕不能专宠你一人,否则那就是害了你。”皇帝嗓音低沉如许。仿佛带着磁性一般,“瑞贵人也还算合乎朕心意,服侍也周到,可是。朕心里喜爱的,只有你。”   皇帝丹凤眸子仿佛带着某种炙热的因素。就那样直直地仿佛要看透她灵魂。这一刻的深情如斯,似乎浓烈地要将人融化,可是嘤鸣心里却泛起了好笑的感觉。的确,她也觉得。在皇帝心目中,她自然是要比瑞贵人要紧些,但她也不会傻乎乎觉得皇帝心中只有她一人!   可是。这样的场景,嘤鸣只低头依偎在她怀中。轻轻蹭了蹭,做足了温婉乖顺。   长春仙馆内,格外有了几分柔情蜜意环绕。   可就在这时候,吴书来煞风景地闯了进来,禀报道:“皇上,皇后请您去镂月开云殿,说自己实在两下为难、无法决断。”   皇帝的好情致生生被打断,故而龙脸都透彻寒气,让吴书来不由打了个哆嗦,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便急忙磕头解释道:“皇上容禀!皇后娘娘本来的意思是,董常在因妒忌瑞贵人得宠,故而以死鸳鸯诅咒,实在有失妾妃之德,所以打算将其贬为答应,并罚抄写百遍女诫。”   皇帝眉头皱了皱,却是一副懒得多管的样子,便挥手道:“那就按这么处置就是了!”——反正董常在在皇帝心目中,根本没什么分量可言,莫说是贬一级,哪怕是赐死,皇帝只怕都不见得会心疼半分。   吴书来又急忙道:“可是,没想到瑞贵人哭着跑去皇后娘娘宫里,跪在殿中,央求皇后娘娘将她逐回宫去,说她不敢和董常在同处一地,害怕日后还不晓得会收到什么东西。”   皇帝的眉心皱得更深了几分,显然已经有些不悦。   嘤鸣一旁幽幽道:“因瑞贵人,已经禁足了一个庆贵人,如今又轮到董常在了。哦不,是董答应,都贬为答应了,怎的瑞贵人还是不依不饶,非皇后娘娘为难呢。”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这种芝麻绿豆大小事,少来烦朕,让皇后自己看着办!”   嘤鸣听了,不由耸了耸肩膀。心下不禁又有些担心皇后是否会因此生气,毕竟皇后来长春仙馆请皇帝,皇帝却不去……   嘤鸣便微笑着对满脸为难之色的吴书来道:“吴公公,既然皇上如此信任皇后娘娘,将此事全权交由皇后处置,那就劳烦吴公公亲自跑一趟镂月开云殿吧。”   吴书来一听,总算松了一口气,皇上懒得管,也可以说成是皇上信任皇后娘娘!这种话说出去,便好听多了,皇后想来也是会高兴的,如此皆大欢喜。至于具体怎么处置,就让皇后自己犯愁去吧。   也是董氏自己犯蠢,当真以为自己百般讨好,索绰罗氏就会不计前嫌了?如此狠狠栽了一跤,只怕日后都见得有机会能爬起来呢!   其实,说白了,董氏的罪名,也只是把一只死鸳鸯送给了瑞贵人当生辰礼罢了。按皇后的说辞,也的确可以算是妒忌、有失嫔妃之德。皇后偏向瑞贵人嘤鸣不觉得稀奇,虽然皇后巴不得汉军旗嫔妃比满妃得宠,可架不住瑞贵人手腕上带了那条填满了麝香香料的珊瑚手串!如此一来,能生的嫔妃和不能生的嫔妃哪个得宠好?这自然是不需要多做考虑的。   董氏是出身不高,可如今已经有三个嫔妃的肚子大起来了,皇后可不愿意再有第四个大起来的肚子。出于女人的嫉妒心,皇后自然是要偏心瑞贵人的。   不过,嘤鸣也不打算出手搭救。她跟董氏又没有什么交情,她才懒得帮忙。还不如叫瑞贵人在宫里树敌更多些来得对她更有利些。   这一晚,皇帝自然是留宿长春仙馆,又是好一通红浪翻滚。让嘤鸣的白首玄经已经达到了第九重巅峰,九个气团充斥丹田。已经有了几分鼓胀之感。看样子也是时候冲击筑基境界了……   翌日,嘤鸣才刚刚起身,便听到了消息,皇后懿旨,三日后押送答应董氏回宫闭门思过。这下子可算是顺遂了索绰罗氏的心意了。   很好,伴驾嫔妃,被她禁足了一个、挤兑走了一个。这个索绰罗氏还真是跟乌眼鸡似的。逮谁咬谁。   只不过,对此皇帝很是有几分不满。一连数日都没召幸瑞贵人侍寝,几乎夜夜留宿嘤鸣的长春仙馆。嘤鸣甚至专宠不是好事,又还想着进药园世界突破境界呢,皇帝日日留宿,真真叫她分身无暇了。   总算第三日把皇帝推去了怡贵人柏氏哪里。嘤鸣总算得闲,用了晚膳。便将自己独自一人留在房中,揪着火团便一起进了药园世界。   药井旁边,嘤鸣只穿着一身松花色的薄绸寝衣,伸了个懒腰。便盘腿坐在了朱果树下,仰头看着那三枚已经有杏子般大的朱果……此刻还是碧玉一般的翠绿之色,不见半点朱色。不过倒也鲜脆欲滴,很是讨喜。火团欢喜地飞窜上去。一个个又嗅又舔的,就差没咬一口了。   嘤鸣也能感觉到,虽然还未成熟,但那翠绿色小果子上已经萦绕了一层淡淡的灵气,闻了叫人异常舒畅。   所以嘤鸣才选了这个地方突破境界。   深深吸了一口气,嘤鸣便道:“不许胡闹,好好给我护法!”   “咕啾!”火团摇着大尾巴应了。   嘤鸣舀了半瓢苦涩的药井水,捏着鼻子灌下去,便合上眼睛,开始运转白首玄经。   火团也安静了下来,乖乖坐在树杈间的松鼠窝里,一声不吭。   练气到了第九重巅峰,九个气团充斥丹田,可以说已经聚集满了,接下来的就必须由气团积累这种量变转化成质变。形象点说,就是要把气体压缩凝聚,以减少对丹田空间的占据。   嘤鸣嘤鸣的可以操纵,小小丹田世界里,九个气团被挤压地聚集在了一起,嘤鸣试图让它们融合,然而融合的过程,是极其消耗灵力的。因此才刚刚喝下去的药井水中灵气很快便被消耗大半。然而,嘤鸣已经入定,又在压缩丹田气团的要紧关头,自是半点也分不得心的,只得咬紧牙关,继续、压缩……   外面世界,月亮渐渐落下,红日渐渐从东方升起。   等候在长春仙馆寝殿外的宫女、嬷嬷已然焦急万分。孙嬷嬷拧着眉毛:“娘娘怎么这个时候还没起?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半夏忙道:“可是娘娘昨晚吩咐了,谁都不许进去打扰。”   孙嬷嬷长长叹息了一声,她看了一眼西洋座钟上的时辰,便道;“那就等到九点,若是娘娘还没动静,我就进去先看看究竟!”   此刻距离孙嬷嬷说的九点,只有二十分钟而已。   哒哒的声响在长春仙馆殿内回音不断,众人等得愈发焦急,人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西洋座钟上分针,只等它指向十二的位置。   可是众人没等到九点整,外头便传来的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皇帝来了,长春仙馆内一众奴才只得赶忙出景明堂外相迎。   皇帝刚刚下朝,换了身常服便直接过来了,然而她一扫出景明堂外迎接之人,却不见嘤鸣的踪影,便问:“舒嫔呢?”   孙嬷嬷忙回禀道:“回皇上,我们娘娘她……还没起。”   皇帝一愣,旋即笑了,“还没起?”心里暗啐了一句,小懒丫头,便呵呵笑了一通,“朕进去瞧瞧!”   寝殿内,厚厚的云罗锦帐垂下,将拔步床遮盖得密不透风,因此任谁都看不到帐内风光。   皇帝大步上前,一把便撩开了锦帐。   而锦帐里头,嘤鸣眼底暗带着几分心有余悸,此刻还在以盘腿的姿势坐着,但不是坐在药井旁边、朱果树下,而是坐在自己的长春仙馆寝殿的床榻上。   皇帝瞧着嘤鸣脸上没有半分困倦慵懒之态,便笑着道:“这不是起了吗?”   嘤鸣立刻笑眯眯道:“本想睡个懒觉的,可半个时辰前就醒了,然后怎么也睡不着了。躺了一会儿,刚想叫人进来服侍更衣,没想到皇上……”幸好火团一直替她护法,并关注这外头的动静,否则皇帝掀开帐子瞧不见人,可怎么是好。   皇帝满脸打趣,伸手捏了捏她滑不留手的脸颊,“那你更衣,朕去外间等你。”   嘤鸣急忙甜甜应了一声,心道,方才还真是险啊……默默感受着自己丹田内悬浮着的那一滴淡金色的液体,嘤鸣心中十分满足。   总算,筑基了。   第123章、癫狂野心   皇帝没有在长春仙馆留太久,因为突然有军机处大臣求见,皇帝只得回去处理政务。   嘤鸣自是巴不得皇帝离开,就在方才,一刻钟前,当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九个气团融合、压缩成一滴小小的淡金色水滴,旋即药园世界发生了地震,药园世界那摸不着却真是存在的边际屏障又转眼后退了数丈!药园的面积再度倍增!!就如同朱果灵树移栽入进药园那次一样!!药园世界再度升级了!!   这次由原本的两亩,变成四亩。嘤鸣现在可以肯定,每次升级,药园土地面积便在原来基础上增加一倍!如此几何倍数增长,可以想象,药园世界终有一日,真的会变成一个辽阔无边的世界!!   嘤鸣还没来得及仔细观赏,皇帝便闯进了她的寝殿,所以只得先闪身出来应对。   可皇帝前脚才走,徐晋禄便禀报说,答应肖姮在外头求见。   “肖氏?”嘤鸣不禁疑惑,“她来做什么?”   孙嬷嬷低声道:“娘娘忘了,今儿是董答应要被遣送回宫的日子,肖答应与董答应素来交好,该不会是要求娘娘施以援手的吧?”   嘤鸣淡淡道:“那是皇后的懿旨,本宫如何能更改?何况,本宫与那肖氏也没什么交情。”   孙嬷嬷点头道:“若娘娘不想见,奴才去打发了就是了。”   嘤鸣略一沉吟,“罢了,让她进来吧,且听听她到底所求为何。”——董氏巴结瑞贵人惹了一身骚,肖氏虽未受牵连。可事到如今,只怕也是急了。   肖答应出身汉军旗,家世门第也是秀女中垫底的,能获选,凭的自然是那姿色。肖姮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长得腰肢如柳、一张嫩脸宛若皎月。颇有几分颜色。只是这会子花容慌乱,已然是惶惶不可终日。   肖答应刚进景明堂,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直接便哭哭啼啼哀求道:“求舒嫔娘娘搭救!董姐姐今日被遣送回宫,明日瑞贵人只怕便要动手对付婢妾了!”   嘤鸣淡淡道:“你们不是不晓得瑞贵人睚眦必报,怎的那日在镂月开云殿还敢说那些嘲讽的话?”——说实在的,董氏和肖氏。实在是有几分自己作死。若非嘤鸣和瑞贵人是死对头,她也懒得见着肖答应。   肖答应颜面呜呜咽咽:“婢妾哪里想到瑞贵人当日之事有惊无险。那日之后,婢妾便日夜恐慌。董姐姐巴结讨好之举,婢妾也觉得,以瑞贵人的心胸断断不可能放过我们二人。可是那里想到。竟来得这么快!”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嘤鸣也是觉得有些烦。   肖答应哭得妆容都花了,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她急忙膝行到嘤鸣脚边,连连磕头道:“求舒嫔娘娘搭救!董姐姐这一走。婢妾更是孤立无援,瑞贵人要收拾婢妾一个小小答应,只怕比踩死一直蚂蚁都容易!”   嘤鸣哀叹了一声,“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要你谨慎小心,别叫她抓住把柄,她总不能无事生非吧?”   肖答应哭得愈发厉害了:“那瑞贵人是何等性情,连百般伏低做小的董姐姐都不肯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婢妾呢?求娘娘之条明路,婢妾此生感激不尽!”   嘤鸣微微沉思了片刻,“若说这法子,眼下倒是的确有一法。”   肖答应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眼睛都亮了,“求娘娘指点迷津!”   “眼下你若留在圆明园,只怕那瑞贵人不肯放过你。所以,你不如干脆去求皇后娘娘,跟董答应作伴,干脆回宫躲避一时。”嘤鸣徐徐道来,眼里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这……”肖答应犯了几分迟疑,身为嫔妃,哪个不想伴驾得宠?肖氏自然也是有几分不愿的,可是想到董答应的惨况,便只得一咬牙,与其被撵回去,不如主动回去,起码也能照应一下董答应。   “婢妾明白了。”肖答应重重点了头。   嘤鸣微微露出诧异之色,倒是她小瞧了肖氏与董氏之间的情义了。那日瑞贵人生辰,肖氏虽然极力为董氏作证求情,可那死鸳鸯到底是董氏送出的,自然是怪罪不到肖氏头上,因此她暂时逃过一劫。如今虽说是躲避瑞贵人锋芒,可回宫并非唯一的法子。   嘤鸣露出微笑,吩咐孙嬷嬷送肖答应出长春仙馆。   而那肖答应离开之后,便直奔皇后的镂月开云殿,一通哭求之后,皇后也应允了,许她陪伴董答应一起回宫。   此事很快便传到了茜芳园,瑞贵人只冷笑一声,“算她识趣!”   钱嬷嬷眉心微皱,“这样一来,只怕无人肯和小主交好了。”人人都知董氏之前百般巴结,却落得如此地步,日后谁还敢来交好?只怕人人都会避得远远的。   瑞贵人冷笑道:“交好?在这宫里,谁不是各有盘算?舒嫔从前和许氏何等交好,最后还是不是被许氏背后捅了一刀?若不是嘉贵人站出来,只怕舒嫔还见得能脱身呢!既进了宫,自然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敌人,不会有朋友!”   “何况,在皇后宫里,董氏与肖氏对我百般嘲讽,就算如今百般巴结,我就算是傻了,也不会相信这种人有半分真心!”   钱嬷嬷长长一叹,“小主说得也对,只是奴才担心您,以后日子会愈发不易。”   瑞贵人死死瞪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珊瑚手颤,“我这辈子,有哪一日是过得容易?!”她那双恨毒的眸子,几乎恨不得要将这手串撕个粉碎。   钱嬷嬷急忙上前替瑞贵人摘下来那珊瑚手串,“如今是在茜芳园里,小主就别戴着了。出去的时候没法子,关起们来,没人的时候,就让奴才替您收着。”   瑞贵人“呵”地苦笑了一声,“少戴一会儿又如何?只要皇后一日不死,我就别想怀孩子!”   钱嬷嬷满脸愧疚之色:“都是奴才没用,被那陈嬷嬷一诈,便慌了神,什么都招认了,都是奴才害了小主!”   瑞贵人轻轻摇头,“皇后城府深沉,本就不会容许我有生养!还有舒嫔——”瑞贵人恨得咬牙切齿,“从前是我小看了她!没想到她也颇有心机!!是我一时不慎,中了她的算计!!”   钱嬷嬷忍不住劝道:“小主,舒嫔太得皇上宠爱了,切不可明着与之为敌啊。”   瑞贵人听着这话,不由便想到了生辰那日,皇上竟然扔下她不管,直接带着舒嫔走了!!简直是当着所有嫔妃的面儿给她她的一个耳光!!   瑞贵人对镜看着自己娇媚无暇的容颜,“我何尝不知,皇上宠爱的,不过是我这张容颜罢了。可是我不服!!”瑞贵人狠狠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她纳兰氏又比我好的哪儿去?凭什么便叫皇上如此放在心尖儿上?!不过是个克父克母的贱蹄子,皇上却当她是个宝!!凭我的家世容貌,那点不必她强?如今却要处处屈居她之下!!受她百般折辱!!”   钱嬷嬷长长叹息着,太太在世的时候,格格性情那般温婉天真,可自打太太没了、继太太入门,继太太貌美,性情却极为刻薄,处处欺凌格格,偏生老爷视若无睹。若非被逼到绝境,若不狠毒、不算计,便活不下去,否则格格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我不会认命的!!”瑞贵人一双绝美的眸子此刻已然冷若寒冰,“我若认命,早就被继太太折磨死了!我若认命,此刻便是娴妃借腹生子的工具!我若认命,便该老死景阳宫、任人欺凌!!所以,死都不会认命!!我要往上爬!踩着所有人的肩膀往上爬!!舒嫔、娴妃、皇后!!!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等着!!看谁能笑到最后!!”   “可这条路,千难万险,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啊——”钱嬷嬷长长叹息着。   瑞贵人冷漠地一哼,“我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如今只能继续走下去!或者走到万人之巅、坐上凤座!或者如嬷嬷所说,一个不慎、万劫不复!!我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钱嬷嬷轻声道:“不管格格打算如何,哪怕刀山火海,奴才都会在您身边,帮你除去所有你想要除去的人。”   “嬷嬷……”瑞贵人心下一阵感动,喉咙不由哽咽,“自打额娘去世,便只有您在我身边了。嬷嬷肯陪我,我也必然竭尽所能护着嬷嬷,不让嬷嬷为人所害。”   “格格!”钱嬷嬷轻轻将瑞贵人抱在怀中,就像抱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瑞贵人擦干眼泪,看着钱嬷嬷:“嬷嬷,咱们的银子还剩下多少?”   钱嬷嬷道:“自打小主复宠,对外打赏的银子越来越多,还有各处收买也花费不少,如今已用了七八成了。只怕只能支撑到年底了。”   瑞贵人却淡淡一笑:“这又什么关系,改日我写封信,嬷嬷托人送回江浙,让我阿玛送银子来!”   “小主,这样下去可不成!”钱嬷嬷急忙劝慰,“索绰罗家虽然家资充裕,可也经不起这般。奴才打听了,舒嫔进宫只有一万两妆奁,再加上去年拖平郡王世子福晋送进宫几千两而已。”   “我跟她又岂能一样?舒嫔虽然打赏也算阔绰,可私底下竟连个眼线也不收买,如此一来,什么谋划算计都要落人一筹!”瑞贵人冷冷道,“嬷嬷只管放心,我那阿玛这些年贪了不少银子,几万两算什么?!他会给的!”   钱嬷嬷哀声一叹,没有再说下去。   第124章、参华丹   这一日清晨,嘤鸣随手拿一把剪刀,便带着半夏、白芍等几个贴身宫女便又出去溜达了。圆明园里最是不乏珍稀花木。   譬如银杏,入肺经、益脾气、定喘咳、缩小便。   譬如香樟,其皮巧治下肢溃疡,其果解表退热。   譬如合欢,可解郁安神、理气开胃。   譬如桂花,其花、果、根俱可入药。   譬如……   溜达了一圈,便唰唰修剪了一大堆枝叶回去,把半夏看得愈发迷糊,“娘娘,银杏叶如扇子,留着好看,香樟枝叶可以熏屋子,可这桂花还不到开花的时节,合欢更是已经开过了,您剪这些拿回来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扦插了!药园世界凭空增加了一倍,而常用的药材嘤鸣早已种类齐全,所以只好剪些旁的扦插在空的药园土地上,总不能浪费了。   “好玩呗!”嘤鸣笑着打哈哈。   “啊?”半夏瞪大了眼珠子。   “行了行了!都出去吧!这些东西搁这儿就行了!我要睡会午觉!不得我准允,都不许进来打扰!”   半夏虽满心古怪,却也知道躬身退了出去。   嘤鸣看着自己半日的劳碌成果,心中觉得甚是满意,这里足足有十几种的珍惜花木枝叶,都是可以入药的,药园土地只要栽植药用植物,素来是成活率几乎百分之百,所以嘤鸣完全不担心。于是便抱着这一大堆枝叶便进了药园世界里。   香樟可驱虫、又可做香料,所以嘤鸣特意多剪了几支,又间距远些再多出来的黑色药土上扦插了四五株,然后将其他花枝一一插好,掐一个法决。打上油纸伞,给药园世界来个人工降雨!这个也是修为达到筑基的好处了,可以施展一些简单的小法术,譬如引药井水升空,使之均匀四散、降落。   降了个透彻雨水,又揪了火团过来,“今儿是十五。皇上要去皇后哪儿。你替我多准备几份炼制参灵丹的材料,晚上我要进来炼丹。”——参华丹,作为白首玄经炼丹篇里的基础丹药。也是最容易炼制的丹药,嘤鸣打算拿这个来试试手。反正人参繁衍了那么多,失败几次也也不至于心疼。   “咕啾!”火团欢快地跳了两下,立刻就窜到药舍后头去拔萝卜……哦不。拔人参了。   那些灵药,尤其是千年等级的灵药。都不怎么好消化,火团也是盼着嘤鸣炼制出丹药,自己也能份得几粒,这样也能快点修炼成仙兽。   夜里的长春仙馆一片寂静。   嘤鸣已经金蝉脱壳。闪身来到了药园世界里。   在药舍里头,已经整整齐齐放着一十八味灵药,都已经清洗、晾干、码放整齐。而且整整准备了十份。   嘤鸣瞅了一眼那摇着大尾巴一副邀功请赏模样的火团,顿时黑线了。“这么多,你真想让我炼丹炼一晚上啊?”   “咕啾~~”火团满是撒娇的模样,蹭了蹭她的脚踝。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便盘腿坐下,手心捧着那小巧玲珑的仙鼎,于是运转法力,顷刻间仙鼎骤然变大了三倍,足足有脸盆大。嘤鸣没有将仙鼎变得太大,一则是要节省法力,二则炼制普通丹药,根本不需要太大的鼎器。   呼地一声,丹田灵火从嘤鸣右手的手心冒出,灵火是一汪蓝色,瞧着不如赤火灼灼,然而温度却异常高,且异常旺盛,一瞬间便将整个仙鼎包裹其中。嘤鸣见状,急忙减少法力输出,火焰太大了也不好,烧过仙鼎半身处即可。如此来回调节了几度,总算调节到合适的程度。   如此渐渐炙烤着,整个仙鼎受到灵火焚烧,而已开始渐渐发生变化,鼎上也渐渐染了蓝色,嘤鸣便知道是火候了,于是一把抓了那一整株人参便丢了进去,按照次序,过半刻钟,再丢其他十几味灵药如仙鼎。   然后,碰的一声巨响!!仙鼎的盖子骤然被炸飞了出去。   嘤鸣也被嘭溅了一脸的黑灰,满是郁闷地道:“火力没掌握好,炸鼎了。”只不过这仙鼎倒是不一般,一点事儿都没有。   火团更是倒霉,已然变成了一只“黑团”,爱美的火团自然不能接受,当即便跑出去,跳进药井旁边的水桶里,洗了个澡,然后用法力蒸干,最后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回来了。   不过它运去不好,刚回到药舍,又闻得“碰!!”的一声巨响,火团再度被嘭溅了一身锅底灰。   “咕啾!!!”黑乎乎的火团气得炸毛了,“主人,你这是干什么!!”   嘤鸣万分委屈:“我也不想炸炉的……”   火团张牙舞爪咕啾啾大叫了一通,只得再度跑出去洗澡。这一次,火团学聪明,没直接进入药舍,而是在外头等着,探着脑袋用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瞧着。   这一次,嘤鸣吸取了上两次的教训,把火焰再度调小,而且尽量输送法力均匀,如此一来,如此一来,仙鼎在她丹田灵火的炙烤之下,渐渐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嘤鸣知道事后差不离了,便把火焰一点点调小,然后渐渐熄灭。那仙鼎也轻轻落在了地上。   嘤鸣连忙迫不及待打开仙鼎瞧,顿时扑鼻的药香灌涌而出,一片药渣上静静地躺着七八枚白色的拇指肚大的丹药,嘤鸣连忙取出来瞧,那丹药上都有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光华,若满月之华——因此才叫做参华丹。   “总算成功了,累死人了!”嘤鸣一屁股做到在地上,而那仙鼎失去了法力支持,也变回了手掌般大小。塞了一粒参华丹再嘴里,法力消耗实在不小,先吃一粒再说。   “咕啾!咕啾!”火团看到自己主人成功了,立刻飞窜上来,流着哈喇子。满是哀求之色。   嘤鸣人忍俊不禁,便扔了一粒给它,然后剩余的五粒就都收了起来,装在珐琅小瓶中。然后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慢慢消化参华丹的药力。   果然是仙鼎炼制出来的丹药,虽然只是普通的灵丹,但可比单纯吃人参管用多了。也温和好消化得多了。灵气随着白首玄经的运转。顺着静脉便渐渐都汇入了丹田中,那丹田中的一滴水,渐渐涨大。成了一个小小的水球。   嘤鸣深深地感觉到丹药的巨大助益,要知道那一滴水可是整整九个气团凝结出来的呀!!没想到一粒小小的参华丹便让它增加了四五倍!想着自己之前吃的那枚朱果,嘤鸣便一阵肉疼,真是太浪费了!!连参华丹都有如此功效。若是用朱果炼制出蕴灵丹,只怕便要结丹了呢!!   不过想想外头朱果树上还有三枚即将成熟的果子。嘤鸣也总算稍稍安慰了几分。何况若当初不吃那枚朱果,只怕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筑基呢!   夏日的燥热渐渐散去,平郡王府的世子福晋纳兰英容递牌子进圆明园求见,英容按品着装。穿着世子福晋品级的吉服,先去镂月开云殿叩见了皇后,这才能来嘤鸣的长春仙馆略坐一会儿。   “下个月初九便是福端成婚之日。可偏生芝兰怀着头一胎,身子愈发重了。我是两头忙活,简直分身无暇。”英容虽是诉苦,可却是一脸满足的笑容。   嘤鸣的嫂子伊尔根觉罗芝兰年春便诊出有孕了,如今已经六个月的身子了,真真是纳兰家第一大喜事。她这个嫂子也真真是争气,与修齐成婚第二年便有了身孕,如今老郡主那她当宝贝似的,欢喜得不行。   嘤鸣思忖着自己才刚炼制好的参华丹,便从袖中一掏,取出了两只小巧玲珑的银胎珐琅瓶。   “这是……”英容看得疑惑,便亲自打开来瞧,闻得参香淡淡,便道:“这是参丸?”   嘤鸣格外认真地道:“这是我意外所得的药丸,是救人保命灵丹妙药!长姐自己留着一粒,另外一粒转送给嫂子,让她临盆的时候吃下,以保无虞。”   英容只看得那药丸不似寻常参丸,也不敢等闲视之,便嬷嬷记在了心里。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英容好奇地问。   嘤鸣便随口胡诌道:“是太医院精心调配的,皇上私底下赏赐了我几丸,并不曾记档。长姐只管收着,不要对旁人说,也别说是我给的。”   英容听了,不禁一笑:“看样子皇上当真宠爱你。”   嘤鸣只笑而不答,拉着英容的手,轻声问道:“长姐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英容淡淡道:“因你在宫里得宠,世子对我倒是愈发尊重,也还算关心庆哥儿。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嘤鸣低低一叹,“姐夫还是那样宠爱文氏吗?”   英容面孔愈发冷了几分:“文氏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说宠不宠?“   “既如此,长姐日后就不要对姐夫抱有期望了。”嘤鸣凝着眸光,直直看着英容那眼底深处的哀恸。   英容骤然浑身一怔,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宁儿……你、你说什么?”   “君既无心我便休!难道不应该吗?”嘤鸣朝她微笑着看着英容。   英容呆愣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儿来,“你小小年纪,没想到对男女之事却是这样看得开。君既无心我便休吗?好气性!我……我也想过这样,可是你姐夫……他终究是庆哥儿的阿玛呀!虽说宠爱那文氏,可是也还算尊重我。”英容自怜地一叹:“京中那家福晋不是如此呢?”语中满满的,都是悲凉之意。   果然,英容还是对福彭难消情分。   “可长姐这样,是苦了自己啊……”嘤鸣低低叹惋,她比谁希望英容能息了对福彭的心意,把满心情义都寄托在一个心中只有旁的女人的男人身上,何其不值?!   英容语调低沉,声带酸涩之意:“我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管那文氏如何得宠,只要别来害我和我的孩子,我都容得下她。”旋即,她灿然一笑道:“如今我只盼着,你在宫中过得好些,芝兰能给修齐生个儿子,宛儿能嫁得好人家,我便不求旁的了。”   嘤鸣笑着说:“哥哥嫂嫂恩爱,自然会有儿子的。至于英宛的婚事,惠周便是极般配的。可是那文氏,防人之人不可无,姐姐有嫡子庆哥儿,她这般得宠,难保日后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英容眼底滑过一丝狠色,掷地有声地道:“她若老老实实便罢,若敢动不该动的手,我绝不会客气!!”   见英容竟也有发狠的时候,嘤鸣反倒是放心了。若她一味温厚贤良,嘤鸣反倒是无法安心了。   第125章、回宫(290月票+)   夏日的溽热渐渐消了几分,圆明园中日渐清凉。庆贵人的胎相也总算稳固了下来,嘤鸣一早去接秀山房看望了她,也顺道将怡贵人柏氏日前亲手缝制的大红平安如意的襁褓送了去。   怡贵人出身汉军旗,自幼谙习针赀女红,绣工很是了得,且因她喜欢孩子,故而所绣制的每一件,都务必尽心尽力。庆贵人心中很是感念,所以都细细收了起来,以待将来留给自己的孩子使用。   自打董氏被遣送回宫、肖氏陪伴同去,一些汉军旗低位嫔妃愈发忌惮瑞贵人索绰罗氏,无人敢撄其锋芒,也无人再敢亲近与她,倒是叫索绰罗氏日渐得意张狂。嘤鸣冷眼瞧着,倒是觉得,索绰罗氏正一步步走向自取灭亡之路。成为六宫所畏所恨之人,又岂会享得长远?   从接秀山房出来,嘤鸣一路闲闲观赏着圆明园初秋时节的风光,遥遥看着那远处蔚然成林的梧桐,虽说已经入了秋日,可梧桐依然碧绿成荫,茂盛葱郁。而被梧桐树四面环绕的殿宇,便是阿哥们读书的地方——碧桐书院。   如今最年长的大阿哥永璜已经十二岁了,除此之外还有皇后嫡出的二阿哥永琏、先帝雍正爷的幼子、果毅亲王亲王允礼的嗣子果亲王弘曕,都在那里读书。   遥遥看着那碧桐书院所在,嘤鸣停下了脚步。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子们的庶母,不宜与皇子接近。   嘤鸣转身正欲折返长春仙馆,忽的身后半夏急促地提醒道:“娘娘,您快看,好像是皇上的御驾正朝这边过来!”   “嗯?”嘤鸣回首一瞧。果然见明黄色的九龙曲柄华盖、五色金龙旗前后簇拥着一架由十六人抬的绘龙凤仪舆,仪舆上正襟而坐的,可不就是皇帝么?   嘤鸣忙领着一众随从的宫女太监退到路旁。皇帝瞧着应该是刚从碧桐书院出来的,是去考校皇子、阿哥们功课了?   暗自思量见,那仪舆与浩浩荡荡的皇帝御驾已经停在了嘤鸣跟前。嘤鸣见皇帝从仪舆上走了下来,连忙行礼请安,左右宫人更是已经伏跪在地。   皇帝抬手将她一扶。便问:“怎么来这儿了?”   此处并非嫔妃宫苑聚集之地。倒是距离皇子们的居住的西苑一带很近,是以皇帝有此一问。嘤鸣便笑着说:“早晨去接秀山房看望了庆贵人,出来之后。就随处走走,没想到走到了这里。”   “陆氏……”皇帝微微沉吟,脸上倒是没露出过多的表情,便笑着对嘤鸣道:“朕也正打算去你的长春仙馆呢。如今正好,朕陪你一起回去。”   嘤鸣微笑着甜甜应了。便于皇帝一起权当散布一般走着,后头帝王仪舆只得空舆跟随。   一边走,皇帝一边说道:“朕方才去了一趟碧桐书院,那里安静清幽。倒是比宫里的尚书房好多了。”——尚书房,是阿哥们在宫里读书的地方。   宫里殿阁一座挨着一座,那里有圆明园这般好风景?   皇帝继续道:“永琏资质聪慧。难得读书也还算用功,反倒是弘曕那个做叔叔的。空有几分聪明,却总是不怎么用功!”皇帝说着,便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朕训斥了弘曕几句,不过想来也是隔靴搔痒罢了!”   嘤鸣忍不住“噗嗤”笑了,“六阿哥如今已经是亲王,这辈子想必也是觉得满足了,所以便不必用功了。”   皇帝听了,忍不住哼了一声,“大清的亲王多了去了!崇安那种空负尊位、只担任虚职的是亲王,弘昼那样身负数职、得朕重用的也是亲王,又岂能一样?!朕看呐,这小兔崽子就是头不服管教的倔驴,非得朕那鞭子在后头抽着才肯拉磨!!”   皇帝这种粗俗的比喻,当真叫嘤鸣笑抽了!捂着肚子,咯咯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你弟弟是驴,那你又是啥?!嘤鸣心里突然冒出这么问题来。   唉,谁叫弘曕这个弟弟,年纪比皇帝的儿子都小,自然皇帝管教他就跟管教儿子似的。也对,长兄如父嘛!   “六阿哥是调皮了些,可还不是被皇上给惯出来的?”嘤鸣忍不住打趣到,弘曕尚在襁褓,雍正就驾崩了,实际上担负起教育弘曕指责的,便是皇帝这个兄长了。如今弘曕如此脾性,自然是皇帝的责任了。   皇帝长长一叹,“朕刚刚登基的时候,也着实没那个闲暇,所以一直将他留在圆明园中养育。”   嘤鸣侧脸道:“可如今六阿哥已经入读,也该搬回阿哥所居住了,这样也能和皇子们一起读书,不至于耽误了功课。”   皇帝唉叹一声,“这个道理朕自然懂。可是皇额娘不喜欢谦太妃,朕又不好叫他们母子分离,所以只得如此。”   嘤鸣一怔,“太后不喜欢谦太妃?”——哦,是了,谦太妃深得雍正晚年宠爱,当时太后已然年老色衰,看着自己丈夫宠爱年轻娇媚的妃嫔,太后心里又岂会舒服?所以才将谦太妃母子赶出紫禁城,养在圆明园中。   皇帝顿了顿:“按理说,都过了好几年了,谦太妃也好歹是替皇考生过儿子的人,有些事情也着实没必要再记仇了。可皇额娘的脾性……睚眦必报,偏偏要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谦太妃早年,可是哪里冒犯过太后娘娘吗?”嘤鸣忙问。   皇帝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先帝晚年多加宠爱谦太妃,因此冷落了太后吗?太后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吃这种醋!”   吃醋这种事儿,无关乎年纪,只要是女人就会吃。   如此一来,谦太妃母子留在圆明园中倒是唯一的选择了。其实宫里有什么好,四四方方的,四面都是墙,只有金碧辉煌的殿宇楼阁。没有这山水如画的美景。   “弘曕,也只能暂且委屈他了。朕也料想,他必然不肯独独一人回宫居住,所以索性便如此好了。左右谦太妃也没提过想回宫居住,朕索性就装糊涂好了,省得宫里又不安宁了。”   嘤鸣暗想着,这谦太妃倒是很识趣。也知道宫里没有圆明园里这般自在安宁。若是回了宫,只怕少不得要受到太后的刁难。   “弘曕读书上,是缺了用功。反倒是永璜……”一提到这个长子。皇帝眉心蹙了起来,“朕瞧着,永璜倒是很用功,可没回朕考校功课。他背书背得倒是顺溜,可朕问他是什么意思。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反倒是连晚入读两年的永琏都不如!”   嘤鸣笑呵呵道:“若是大阿哥比二阿哥聪慧,只怕皇上未必会高兴呢。”   皇帝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嘤鸣见状,急忙垂下头去,低低道:“嫔妾失言了。”——方才那话已然有几分涉及储位了。   皇帝忙笑着道:“朕不是生你的气。永琏聪慧。朕自然高兴,可如今他们还都小,朕暂时不考虑储位大事。自然是盼着所有儿子都聪明勤学。”   若大阿哥朕的聪明勤学,只怕第一个不放心的便是皇后了。嘤鸣心里如此想着。却不敢宣之于口。忽然间,心底一动,大阿哥他……该不会是在藏拙吧?   大阿哥年幼失母,虽有太后庇佑,可太后毕竟年老,处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下,若想自保,便只能平庸,若有半分露头,只怕便有人无法容忍了。皇后为了保住自己和二阿哥的地位,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嘤鸣与皇帝才刚回到长春仙馆,吴书来便慌慌张张来报:“皇上!宫里出事儿了!”   皇帝顿时脸色一紧,“出什么事了?!”——宫中可是有两个有孕的嫔妃!!   吴书来忙回禀道:“郭佳贵人被慧妃娘娘养西施犬咬伤摔倒,动了胎气,险些小产,太后娘娘震怒,已经下令幽禁了慧妃娘娘。”   皇帝听得只是“险些小产”,便松了一口气,顿时脸上露出几分不快:“不过是个畜生胡闹,怎么能怪到慧妃头上?皇额娘也真是的!”   吴书来急忙说:“可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娘娘请皇上回宫,说要商讨对慧妃的处置。”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太后不是都把慧妃禁足了吗?还想怎么处置?!”   吴书来低头道:“回皇上,太后娘娘传信说,此事不简单,说要彻查。”   “知道了!”皇帝面有不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便道:“罢了!如今看来,朕不回去也不成了!立刻吩咐下去,三日后启程回宫!朕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不简单!”   是啊,嘤鸣也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宫里狗都是犬舍精心调教的,性情最是温顺,怎么会无缘无故咬人?而且还咬了有身孕的郭佳贵人?   此事的确疑窦颇多,郭佳氏可是有孕的嫔妃,身边还能少了服侍的人?那些太监宫女难道都是摆设,居然眼睁睁看着郭佳氏被狗咬伤摔倒?   嘤鸣是越想越觉得蹊跷。   太后厌恶慧妃已久,莫非是想要借此给慧妃安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可若真如此,怎么不干脆一点,趁着皇帝不再宫里的时候,直接慧妃定罪,将她处死岂不更干脆利落?太后却偏生只是禁足了慧妃,让皇帝回去商议处置。莫非是太后也担心使母子情分破裂,所以才会如此?   皇帝的态度,分明竟是毫不犹豫相信袒护慧妃,只怕回宫后,有得热闹上演了。   “那庆贵人呢?”嘤鸣忙问了一句。   皇帝略一思索,便道:“既然胎相已经稳固,就叫她跟着回去吧。”   嘤鸣心下一动,忙道:“既然要回宫,那禁足是否也解除了?”   见皇帝脸上有几分犹豫之色,嘤鸣忙道:“这些日子庆贵人整日在接山秀房养胎,也着实憋闷得很,长此以往,只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好处。”   “那回宫以后,就不必继续禁足了。”皇帝淡淡道。   “嫔妾替庆贵人多谢皇上!”嘤鸣心头一松,能解除禁足就好……   第126章、警告太后   三日后,皇帝带着后妃、皇子公主们回銮紫禁城。   浩浩荡荡的地位銮舆之后,是皇后的凤车、嫔妃的鸾车、而贵人以下则只能乘坐寻常马车,按照位份高低,嘤鸣的嫔位青鸾仪车紧随在皇后与娴妃之后,仪车前有侍卫举吾仗、立瓜、卧瓜各二,太监持赤凤旗、金黄素伞、金节、拂紧随,一顶金黄色的七凤曲柄华盖最是鲜艳——这华盖是上了嫔位才有的,娴妃也有,皇后的华盖则是明黄色九凤曲柄华盖,更高一级。   一路足足是下午才回到了宫里,只有皇后才能跟着皇帝走紫禁城的正南朱雀门,嫔妃们走偏门,这是不能乱了尊卑嫡庶的规矩。   一回宫,皇帝便直奔太后的慈宁宫去了,后脚前去的皇后还特意地唤了娴妃与嘤鸣一起前往慈宁宫,给太后磕头请安。   因此一时间慈宁宫颇为热闹,皇后端庄跪了下来:“臣妾回宫,特带娴妃、舒嫔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穿着一身日常的绛紫色团寿字纹织锦缎旗服,老脸上很是冷淡,嘴上道:“皇后有心了,都平身吧。”   “多谢太后。”嘤鸣跟在皇后后头一起谢了恩,这才起身,却继续低着头当隐形人。这慈宁宫,她真心不想来,不过皇后突然叫人去储秀宫传话让她去,嘤鸣也只得赶鸭子上架来了。   皇帝先后妃一步来,此刻就坐在太后身旁,端着神色道:“既然皇后也来了,不放也听听,也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处理。”——皇帝只说“处理”,可见是根本不打算如太后所愿处置慧妃。   皇后自是聪明人。急忙笑容温婉地道:“既然郭佳妹妹没有大碍,臣妾自然觉得……不妨以宽仁为本,从轻处置。”   太后听了,老脸顿时沉了下来:“郭佳氏腿上被咬伤不轻,幸而腹中孩子没有大碍,否则哀家绝不饶她性命!!”   嘤鸣眼皮一垂,太后难道不想置慧妃死地?是了。她在圆明园中听得此事便觉得怪异。以太后的城府,怎么会用狗咬伤郭佳氏呢?太后必然是要保她腹中孩子的,可若保住。慧妃的罪名便大不了。莫非,这事儿不是太后出手?   皇帝听得太后这话,倒是心头一松,“皇额娘既如此说。那就罚俸半年,以示薄惩如何?”   太后脸色一沉:“皇帝宠爱高氏。也该有个限度!!”   皇帝眼底一冷,便问:“那皇额娘想如何处置?”   太后脸色一正,便扬声道:“皇帝只觉得是一个畜生惹出的意外,可哀家细细一查。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说着,太后吩咐道:“把东西拿上来!!”   只见慈宁宫的首领太监常顺端了一小盒香粉上来。   皇帝看得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太后冷冷道。“哀家已经叫太医查验过了,里头的香粉。人闻了倒是无妨,畜生闻了,便会狂躁!郭佳氏被慧妃的狗咬伤,哀家便觉得疑惑,宫里猫狗都是经过悉心调教的,怎么可能咬人?!除非是闻了不该闻的东西!”说完这一席话,太后一顿,便道:“这东西便是从承乾宫搜出来的!”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深深看着太后那一脸的震怒之色,“皇额娘,事情到此为止吧。”   “什么?!”太后一愕,眼里有几分不可置信之色,“皇帝可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如今可是人赃并获!!难道皇帝要包庇高氏吗?”   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皇额娘,郭佳氏的身孕,是您亲自派人照拂。慧妃焉能有这等本事,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何况——”皇帝指了指那盒香料,“谁能保证这盒香料,不是有人嫁祸慧妃呢?”   “皇帝!!”太后脸色有些发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笑了笑,语气淡淡道:“皇额娘,朕知道您不喜欢高氏,是儿子的不是,不该将慧妃留在宫里,惹您不高兴了。但是这事儿——到此为止吧。”   “皇帝!你难道是认为,是哀家嫁祸高氏不成?!!”太后已然气得手都发抖了,满是皱纹的老脸已经隐隐泛着铁青之色。   皇帝面色冷淡,声音骤然高了几度:“不管是谁嫁祸高氏,朕都不想刨根问底了!事情闹大了,便是丑闻。还请皇额娘顾念皇家颜面,不要再继续闹下去了。”   听得皇帝语气中已经有几分不客气,娴妃不禁替自己的姑母觉得委屈,她急忙上前道:“皇上,您难道宁愿相信慧妃,也不愿相信太后吗?!”   皇帝的眼底瞬间冷了下去,那冷冽的目光让娴妃身子一抖,却还强自撑着:“臣妾是景仁宫主位,若郭佳妹妹生下皇子,照例要由臣妾抚养,慧妃与臣妾素来不和,她当然不愿让臣妾膝下有子!”   “够了!!”皇帝突然怒吼一声,“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娴妃被皇帝这一吼,吼得又气又委屈,她指着盘中香料道,“臣妾固然不是君子,可证据在此,慧妃便是小人!!”   碰!!皇帝一个巴掌便拍在了身旁的案几上,震得茶盏晃荡,茶香弥漫出来。   “娴妃住口!”吼出这句话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后,“你身为嫔妃,岂可对皇帝无礼?”   娴妃急忙低下头去,她哽咽着道:“慧妃若真是温婉良善之辈,皇上信她也就罢了。皇上难道忘了当初怡贵人柏氏小产之事了吗?分明是慧妃谋害皇嗣,可皇上竟相信她,如今慧妃又谋害郭佳氏腹中之子,分明证据确凿,皇上却还要包庇她!”娴妃委屈之下,竟是一通大吼,愣是没发现,皇帝整张脸已经渐渐阴森下去。   娴妃的话刚落音,皇帝便一把抓住身旁的茶盏,直接便朝着娴妃掷了出去!!   碰的一声,茶盏坐娴妃额头上炸裂开来!!   “啊!!”娴妃捂着满是鲜血的额头扑倒在地,幸好那茶水已经不怎么烫了,否则娴妃就不只是额头被碎瓷扎伤那么简单了。   娴妃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无疑的一番话,激怒了皇帝心头隐藏多年痛恨,皇帝眼底已经泛起赤红之意,雷霆般的震怒之声响彻慈宁宫,“朕是看你无知,才一而再、再而三宽恕的你的张狂无礼!!柏氏是如何小产,朕比你清楚!!”   皇帝怒吼罢,转头冷森地看了一眼太后:“皇额娘心里比朕更清楚!”   太后心头一紧,骤然抓紧了手里的佛珠,她佯装镇定:“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额娘以为,朕忙于朝政,便看不到內闱之事?”皇帝冷笑了笑,“其实,皇额娘错了!朕什么都知道!!朕清楚,哲妃之死的前因后果!朕更清楚,柏氏因何小产!!所以,以后还请皇额娘好生颐养天年,不要再如此烦劳了,朕还会一如往常孝顺皇额娘的。”   太后的脸色不禁白了几分。皇帝这番话,分明是是在警告她!!   撂下这些话,皇帝直接大踏步拂袖而去。   只余下殿内一群女人,面色各异。可嘤鸣瞅着,不但太后与娴妃脸色发白,连皇后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甚至她袖子底下的拳头已然在隐隐发抖。   嘤鸣暗想,皇帝既然连太后做的那些隐秘的事情都知道,那皇后做的事,只怕皇帝心里更清楚。所以皇后才害怕!!   嘤鸣暗自笑了,皇帝其实也真倒霉了,老娘和老婆各自有各自的算计,她们各自以为自己手段高明,如今皇帝却告诉她们,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撕破脸罢了。同时也警告了太后,别再闹了,别总想着让娴妃当皇后了。否则……皇帝没说否则会怎么样,但是以太后的聪明,想必会猜到后果的。   太后端坐良久,忽然身子一软,双手扶住额头,露出痛楚之色。   “太后!”娴妃顾不得自己额头上的伤,急忙忙吩咐道:“太后的头风发作了,快去拿药来!!”   太后深深吸了口气,摆手道:“没事……,哀家……没事……”   可嘤鸣听着太后的声音,却不觉得她没事,这会子太后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气势,已然是个虚弱的被病痛折磨的老人。   长春宫。   皇后从慈宁宫回来,便倒坐在了椅子上,双手已然再发颤,“皇上连太后做的事情都知道,那本宫做的事……他也一定知道了!!”皇后脸色苍白,满眼都是惶恐失措,“怪不得,皇上待本宫日渐冷漠,再无刚进藩邸时候的恩爱!!他都知道了!!哲妃的事!三阿哥早产的事!还有娴妃不能再有身孕,本宫掌控后宫嫔妃的肚子……皇上一定都知道了!”   陈嬷嬷急忙安慰道:“娘娘,您镇定些!您还有二阿哥和二公主呢!皇上无论如何都会给您体面的!”   皇后听了这一席话,仿佛抓到了浮木一般,“对!本宫还有永琏!本宫有儿子,皇上会给本宫体面的!!”   储秀宫。   嘤鸣斜看着窗外的一抹夕阳,皇帝的一席话,警告也震慑了太后与皇后,对她而言,应该是好事。可慧妃的狗咬伤郭佳氏的事儿,皇帝不信太后,嘤鸣思量良久,忽然想到了一个故事,狼来了。   那个故事中撒谎而深受其害的小孩,就是太后了。而慧妃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慧妃的目的,不在于谋害郭佳氏腹中之子,而是要进一步破坏皇帝与太后的母子关系。   结果是,慧妃成功了。皇帝不是太相信慧妃,而是太不相信太后了。因此越是看上去罪证确凿,皇帝就越认为是太后设计陷害。   慧妃这一招,算计的,是人心。谋心之计,才是上上之计!   第127章、皇帝醉酒   承乾宫。   许茹芸甜声巴结道:“娘娘真是算无遗策!皇上一回来,就解除了咱们承乾宫的禁足令!婢妾还听说,娴妃娘娘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脑袋上包扎着纱布呢!”   慧妃歪坐在美人榻上,怀里抱着她的“功臣”——那只毛色顺滑的西施犬,慧妃笑着道:“那得多亏了许妹妹调配的香粉。”   许茹芸面露后怕之色:“三日前,太后宫里的人搜走了那盒香粉,真真是吓坏婢妾了!”   慧妃冷哼一声:“太后和皇上之间的母子情分本就有裂缝,何况,是皇上不在的时候,我又被‘人赃并获’,就跟当年柏氏小产一样,皇上自然会怀疑太后。”   许茹芸不禁一惊:“怡贵人小产,难道是太后害的?”   慧妃笑容更冷了几分:“太后好盘算,想让怡贵人生下孩子,过继给端亲王为嗣!本宫当然不答应,怡贵人自然也不答应。太后便让她摔一跤,想来不过是给怡贵人些教训,让她乖觉一些,主动答允过继,只可惜,怡贵人身子娇弱,一摔就把孩子给摔没了!太后是弄巧成拙,才想着嫁祸给本宫!如今——”慧妃哼了一声,“本宫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许茹芸满脸的不解之色:“可是怡贵人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龙种,也就是太后的亲孙儿,太后竟然……”   “亲孙儿?”慧妃嗤笑了一声,“的确没有那个祖母能对自己亲孙儿下手,可如果——那边是她亲孙儿呢?”   许茹芸听了这话,瞬间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子一晃。更是险些摔倒在地。   慧妃笑看着许茹芸,“你害怕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该害怕是太后啊!怡贵人小产,皇上能忍过去,一则是因为皇上知道太后本来就不是真的想叫柏氏小产,二则皇上是要念及母子情分。可是,有朝一日,皇上若是知道。那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许茹芸噗通一声倒坐在第,“娘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无凭无据的。若是传扬出去,可是会掉脑袋的。”   慧妃叹了口气,“是啊,无凭无据!若是有凭有据。本宫岂会任由那老虔婆欺凌这么多年?!”说到此,慧妃再度恨得咬牙切齿。“等着吧!终有一日,皇上知道这个秘密——还能不报这杀母之仇吗?!”   长长叹了一口气,慧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顿觉得浑身疲乏不已。   许茹芸见状。忙上前去为慧妃揉肩,“娘娘若是乏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本宫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慧妃低低道。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西洋镜,镜中映照着她的容颜。即使擦再多珍贵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容颜的颓败与暗沉。慧妃转脸看着许茹芸那娇嫩的、白皙的脸蛋,心中掀起了浓浓的妒忌。   “娘娘,您怎么了?”许茹芸脸上万分谨小慎微。   慧妃忽的一笑,便将手中那嵌满了珍珠与宝石的西洋银镜递了过去,“这西洋镜最能照得人纤毫毕现,妹妹拿回去用吧。”   许茹芸听了,顿时满是欢喜之色,连忙双手接了过来:“多谢娘娘!”   慧妃又道:“皇上既然回宫了,你也好生打扮自己,本宫就想方设法让你尽快侍寝。”   许茹芸脸颊泛起娇红之色,连忙又是做万福谢过。   慧妃强压下心头的酸妒之意,唤了太监进来,问道:“皇上今儿怎么还没翻牌子?”   太监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皇上已经翻了舒嫔的牌子。”   “又是舒嫔!!”慧妃顿时咬牙切齿,“这个狐媚贱人!!之前害得本宫不能伴驾圆明园,如今回了宫,竟还不忘勾搭着皇上!!”   许茹芸忙柔声道:“娘娘息怒,舒嫔就是这种人!恨不得日日都缠着皇上,不让旁人分半杯羹!”   养心殿后殿体顺堂。   嘤鸣又被卷在被子里塞进皇帝的被窝里……   真真郁闷极了。   这什么狗屁规矩,这特么变态!   嘤鸣心底里吐槽不已的时候,一个满身酒气的身躯已经钻进了被窝中,嘤鸣才刚回过神来,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卷被中捞了出来,娇柔的身躯置身在一个灼热的胸膛中。   嘤鸣抬头看着皇帝那满是酒醉气息的龙脸,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皇帝醉酒的模样呢。眼睛已经迷离,两腮酡红,每一个呼吸都带着浓浓的梨花白的气息。   “鸣儿……”皇帝轻轻唤了一声,已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脑袋一低,咬着嘤鸣的耳垂,啃咬着。   “鸣儿……”皇帝又唤,舔舐着嘤鸣的脖颈,手里的动作也愈发肆无忌惮,揉搓着她胸前的小小的菱角。   “鸣儿……”皇帝第三次唤她,便用满是酒气的嘴巴堵住了她的嘴巴,双手扶着她的腰肢,同时有力而急切地进入了。   生涩的疼,让嘤鸣皱起了眉头。平日里,皇帝在床笫之间,技术都极好,从来不会如此鲁莽,这一次……   还未等她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侵入,皇帝便开始了律动。   她想要开口,可嘴巴却是却是被堵住的,想要伸手推开他,可她的力气,却根本无济于事。龙榻吱吱呀呀作响,而且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直到一切喷薄而出,方才狂风骤雨初歇。   然而皇帝并没有退出她的身体,浑身的酸楚,让嘤鸣极为不适,心里更是掀起了恼怒,于是狠狠朝着他的后背抓了一下。嘤鸣留的指甲不是很长,但挠得人皮开肉绽还是轻而易举的。   “嘶!”皇帝生疼之下,酒意也醒了泰半。他看着自己身子底下小脸发白、眼里带泪,满是控诉神情的嘤鸣,这才想到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   也顾不得后背的嘶疼,皇帝一个翻身先从嘤鸣身上下来,道:“怎么跟小野猫似的,还抓人?”   嘤鸣气得磨牙,抓着锦被包裹着自己的身体,便对外头的敬事房太监喊道:“公公,送本宫回储秀宫!”   皇帝听了,急忙一把将嘤鸣揽道怀里:“好了,怎么气性这么大?”皇帝看着嘤鸣那怒气四溢的脸蛋,忙凑到她耳畔,低声问:“朕……弄疼你了?”   嘤鸣立刻给了他一记刀子眼。   “好了,朕又不是故意的,朕喝醉了。”皇帝朝她耳鬓厮磨,吐着热气道。   “哼!!”嘤鸣回应他只有一个字,喝醉了就能那样了?老娘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喜欢那种调调?!   “唉,朕今日心里不舒服。”皇帝叹着气道。   “哼!!!”嘤鸣还是只有这一个字,又不是老娘惹你不舒服你,你特么拿老娘当出气筒啊!老娘又不是充气娃娃!!   皇帝又低低问:“真的很疼吗?”   嘤鸣那眼珠子狠狠瞪他,你妹的,到现在为止,她也才十六岁而已,更准确点说,下个月才满十六周岁!!这个年纪的小身子骨,根本不应该有那啥啥生活,不过身为古人,没法子罢了!皇帝可是正值壮年,又鞍马娴熟,身子骨健壮得很,可她还未成年呢!!   “是朕不好,以后不会这般粗鲁了。”皇帝舔舐着她的脖颈。   可恶!这家伙肯定还是没酒醒透!嘤鸣一把狠狠推在他的龙脸上,“别闹了!”——她还正疼着呢,真心没力气再来一次了。   皇帝叹息了一声,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鸣儿身子娇柔,竟是这般不堪挞伐。”   听着他那发坏的语气,嘤鸣立刻气呼呼的,恨不得咬他一口。   “我要回储秀宫!”嘤鸣气恼地道。   皇帝却揽得更紧了几分,“今晚别走了。”   嘤鸣的眼珠子瞬间瞪圆了,急忙用力推他,可惜推不开,“皇上,您看样子是真的醉了!只有皇后才允许在养心殿留宿的!您别害我了成不?!”   “哎……”皇帝幽幽叹息一声,“等会儿,再陪朕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一边说着,皇帝埋头在她肩膀上,渐渐无声无息了。   嘤鸣吐出一口气,心中当真无语。还皇帝呢,喝醉了酒,也是这副臭模样!   嘤鸣躺了一会儿,身上的汗意消了,忽的感觉到皇帝的呼吸生已经均匀了,扭头一看才知,他已经熟睡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嘤鸣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臂,那被子包裹着身子,唤了太监进来抬去偏殿穿衣。   既回了宫,自然不能像在圆明园时那么散漫,想着自己明日一早还得去给皇后请安,嘤鸣回到储秀宫后,吃了避孕药丸,便早早睡下了。   方才,皇帝也挺失常的,看样子是被太后这个“母亲”给弄得伤心不轻,竟借酒浇愁了、然后愁不得消,便召幸她去消愁了!——你妹的!   嘤鸣躺在储秀宫的被窝里,嘴里暗骂了两句。心里又忍不住想,若是皇帝知道了,太后不是她的生母,而是杀死她亲生母亲的仇人,不知当如何呢?   嘤鸣不禁摇了摇头,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有证据,也早已烟消云散了。   第128章、指桑骂槐(满300月票+)   翌日,长春宫。   皇后的气色不是很好,似乎是没睡好的样子,眼下还淡淡的乌青,神情也有些疲倦。   而今日来请安的嫔妃,包着额头的娴妃、病如西子的慧妃、满脸困倦的嘤鸣——反正位份最高的几个,全都气色不咋地。皇后是吓得、娴妃是失血、慧妃是体弱,嘤鸣——完全是被乾渣龙折腾的!!   其余的就都是贵人了,肚子已经大起来的嘉贵人金氏,气色倒是很不错,人也胖了一圈;纯贵人苏氏肤白光润,娴静安然;海佳贵人一如往常跟个隐形人似的,一声不吭;瑞贵人索绰罗氏则艳光四射,比起困怏怏的嘤鸣,可真真是艳压群芳了;怡贵人柏氏,看嘤鸣的眼神带着点揶揄,让嘤鸣脸上很是尴尬;庆贵人陆氏,因在圆明园里养得好,所以气色也还不错——最后还有一个新晋的郭佳贵人。   郭佳贵人被狗咬伤了腿……嘤鸣暗暗一撇,果然左腿歪歪瘸瘸,是被侍女扶着才能请安行礼。   皇后的目光从三个有孕的嫔妃身上滑过,眼底滑过一丝酸妒之色,旋即便温和地道:“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嫔妃们异口同声谢恩,这才各自起身各自入座。   因为多了一个郭佳贵人,所以皇后殿中的椅子也便多了一把。   皇后端坐着,面容贤惠:“如今一下子三位妹妹有孕,真真是难得的大喜事。如今嘉贵人月份大了,郭佳贵人又伤了腿,庆贵人之前也摔倒了一次,所以。为保龙胎妥当,你们日后安心留在自己宫里养胎,便不必日日来请安了。”   嘉贵人、庆贵人以及郭佳贵人听了,起码起身,朝皇后见万福谢恩。   皇后笑着点头:“本宫只盼着你们都能养好身子,为皇上诞育皇子。嘉贵人与庆贵人同处一宫,又都了身孕。日后正好互相照拂。”   嘉贵人与庆贵人齐齐称了一声“是”。   皇后又看了一眼站都站不稳的郭佳贵人。笑着对娴妃道:“郭佳氏的胎,日后便要劳烦娴妃妹妹悉心照料了。”   娴妃被皇帝砸破了脑门子,似乎气性被砸退了不少。今儿难得不盛气凌人,很是温和地点头道:“是,臣妾会尽心照料郭佳妹妹的。”   娴妃今儿不想惹事,可不代表旁人也不想惹事。瑞贵人笑盈盈妩媚地道:“旁人也就罢了,郭佳妹妹这一胎可是连太后都万分关切呢。若是能一举得子,妹妹封嫔封妃都是指日可待呢!”   娴妃如何不知这是瑞贵人的挑拨离间之词,便淡淡道:“有劳瑞贵人提醒,等郭佳妹妹平安生产。本宫自然会向皇上太后为郭佳妹妹请封的。”   郭佳氏一听,面露喜色,扶着自己肚子。万分感激地看着娴妃。   可郭佳氏这般表情,不禁叫娴妃心里一堵。瞥见那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慧妃高氏,心口堵的那团压抑便化作了愤怒,娴妃心想,若非高氏这贱人,太后与皇上怎会母子失合?皇上又怎会一气之下用茶盏掷伤自己的额头?!   娴妃眼底火气攒涌,便对郭佳贵人道:“妹妹日后可小心些着些,这宫里多养猫狗,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畜生咬一口!”   郭佳氏只听得娴妃话里似乎有所指,但又一时想不透,便只迷糊地点了点头,“婢妾以后无事不会出门,会留在景仁宫好生养胎的。”   娴妃笑着点了点头:“畜生能咬人一口,可咱们人总不能咬会去吧?这事儿,也只能就这么委屈妹妹你了。”   娴妃这一口一个畜生,听着是在骂咬伤郭佳贵人那条西施犬,可再坐的大多数人都明白,这是在指桑骂槐,骂慧妃是畜生呢!   嘤鸣掩唇一笑,眼角的余光撇过慧妃那露出愠红的脸颊,瞧她那模样便晓得,若非她所为,何必恼羞成怒呢?   瑞贵人咯咯妩媚笑得花枝乱颤,“素来越卑微之人,行事愈是鄙贱卑劣。娴妃娘娘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怎么也不防备着些?反倒招了卑微之人卑劣的算计?”   这话固然有几分实在笑话娴妃,可那一口一个卑微卑贱的,生生比娴妃的“畜生”论调,更是明晃晃打慧妃的脸呢!   皇后听了,便打量着慧妃那渐趋铁青阴沉的面色,掩面一笑道:“慧妃瞧着脸色不大好,想来是产后亏损还未养回来,日后也得好生调养自己的身子才是。”   慧妃语气冷硬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只是臣妾的身子也就这样了,这般孱弱,以后也无望为皇上延绵子嗣了。不过想着,不能生养的人多了去了,也便释怀了。”说着,慧妃的眼睛冷笑着扫过瑞贵人手腕上那一串鲜红如朱的珊瑚手串,眼底不禁带了三分讥讽之色。   瑞贵人脸色一青,攥着那珊瑚珠子,愣是再也说不出半句嘲讽的话。   皇后神色一凝,眼底一转,便又端庄含笑道:“今儿就到这儿吧,诸位妹妹回吧。”   “是!臣妾/嫔妾/婢妾告退。”一众嫔妃莺莺燕燕做万福告辞。   嘤鸣走出长春门,便瞅见娴妃扯了一把郭佳氏的袖子,娴妃低声提醒道:“记得离索绰罗氏远些!”   嘤鸣暗道,看样子,娴妃也看出索绰罗氏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有所不妥了。   再回头一瞧,几个贵人并行走出长春宫,可旋即,嘉贵人捂住口鼻,一手拉着庆贵人,飞快远离了身旁的瑞贵人,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麝香之害,有孕的女子更是半点不能沾染,方才在殿内同处那么长时间,所以一出来,自然要立刻躲开才是。   可如此一来,便只剩下瑞贵人孤零零一个,再无半个人靠近她。   嘤鸣暗自冷笑了,其实也不全然是那麝香手串的缘故,瑞贵人处处踩着别的脑袋往上爬,人人俱见识了她的狠毒,谁还敢亲近她?这样的人,早已成了后宫里的公敌了。树敌太多的人,不会活得长远,嘤鸣很是笃定这一点。   与怡贵人一起回到储秀宫,太监小林子便迎出储秀门,谄媚笑着打千儿道:“娘娘,皇上来了!”   怡贵人见状,忙做万福道:“那婢妾先回偏殿歇息了。”   每次皇帝来储秀宫的时候,怡贵人从不掺和,这正是她的识趣之处,嘤鸣微笑着点了头,便自己一人回到正殿中。   昨晚被这渣龙折腾到半宿,今日又要早起去长春宫请安,如今回来,嘤鸣早已是乏力极了。瞧见皇帝正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嘤鸣连礼数都不行,小脸一冷,下巴一胎,直接便上罗汉榻坐了,歪在那云锦引枕上。   “咳咳!”皇帝龙脸满是尴尬之色,只得清咳嗽了两声,“鸣儿回来了?”   “嗯。”嘤鸣冷淡高傲地嗯了一声,然后又不发一言了。   皇帝想着昨晚的事儿,也晓得自己理亏,便忙推了一盏燕窝到嘤鸣手边:“先吃碗燕窝莲子羹吧。”   嘤鸣顺手拿起小银勺,搅动着那熬得烂糊的燕窝,拿眼角睨着皇帝,满眼都是不爽之色。   皇帝舔着脸催促道:“燕窝要趁热吃,凉了伤胃。”   嘤鸣听了,直接把勺子撂下了,不吃了。那小模样,那叫一个傲娇。   皇帝再度咳嗽了两声,“怎么现在才回来,朕下朝都有一会儿了。”   嘤鸣淡淡道:“如今三个嫔妃有孕,皇后娘娘宫里自然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这一热闹,话就多了,所以就回来晚了。”   嘤鸣愈是这般置气,皇帝便觉得这是又醋上了,不禁脸上笑容更多了几分,姿态也更放低了几分:“昨晚……朕是喝醉了,否则怎至于如此鲁莽?”   嘤鸣脸颊一红,狠狠冲他一哼。   皇帝笑眯眯凑近了几分,“好了,鸣儿,朕又不是故意的。这不,一下朝就过来看你了吗?现在如何了?身上还疼吗?”   嘤鸣眼神如刀子般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敢说,我……”老娘特喵的咬死你!   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一通,看着嘤鸣那副几乎羞愤地要暴走的模样,便连忙摆手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哼!什么玩意儿,来耀威扬威是吧?嘤鸣暗自气得磨牙。   皇帝轻声道:“鸣儿先养两日,过两天朕再召你可好?”   “哼!”嘤鸣扭过头去,一副不肯搭理乾渣龙的模样。   这这般拿乔的小性子,皇帝看在眼里,却愈发喜欢得不行。又是哈哈大笑一通,甚是开怀的样子。   入了夜,皇帝在养心殿前殿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搁下了玉管狼毫。   吴书来弓着身子,将一封迷折呈递了上去,“皇上,这是粘杆处调查出来的结果。”   皇帝顺手拿过来,打开一看,不禁眉头锁了起来,这结果并无查出太后动了手脚……皇帝不禁沉思了良久,是太后处理得太干净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冤枉慧妃?   皇帝略一想,便将那密折丢入了香炉中,付之一炬了。结果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并无损伤他的子嗣,也叫宫里安分了许多。   吴书来又道:“怡贵人已经送去体顺堂小半个时辰了,皇上您……”   皇帝淡淡道:“去后殿。”他今日顺手翻的是柏氏的绿头牌。   第129章、永绝后患   皇帝还算说话算话,这两日没召她,让嘤鸣好生休息了一下。趁着晚上功夫,嘤鸣又炼制了两炉参华丹。以她如今的消化能力,两三天吃一粒,完全没有问题。反倒是火团,果然兽类的肠胃强大,这小崽子恨不得一天吃十粒!!嘤鸣虽说控制丹田灵火愈发娴熟,可材料着实不够供应!!   自打筑基以后,已经炼制了十几炉子的参华丹了,嘤鸣的到了筑基中阶境界,可药舍后头那一小片长白山野山参已经消耗了一半有余!照这个速度,不等嘤鸣修炼到结丹期,人参就不够用了!无奈之下,嘤鸣只得降低了炼丹速度,同时也开始仔细打理那片山参。   从前嘤鸣都是放羊式管理的,有空闲就浇点水,给空间增添些新品类药材,如是而已。可如今也不得不帮助山参繁衍了,这几日有两株年份最老的山参开了花,嘤鸣特意一朵一朵地授粉,期望能多结种子,加快繁衍。现在药园世界还有不少空地,不利用上着实可惜了。   之前她在圆明园剪了纸条扦插的花木,尤其是那香樟,已经长成和她差不多高的小树了,葱葱郁郁,还香气悠然,品质比外头的香樟树要好多了。嘤鸣想着,等再长大些,便可砍下枝干做樟脑丸或者配置香料也是不错的。   还有扦插的几株木芙蓉也已经长成小灌木了,花也开了,朵朵开得硕大,如牡丹一般花瓣繁多累叠,白的如雪净雅、红得似火艳华、紫得高贵优雅、黄的灿烂娇柔,当真是给这药园世界增色不少。木芙蓉清热解毒,消肿排脓。凉血止血,是一味难得的药材,因此也能够在药园世界生长。如今时节,宫里的木芙蓉也开了,但远没有这里开得硕大鲜艳。   还有那几株桂花,长得已经有两指粗,馥郁的丹桂之香弥漫了整个药园。一进入药园。便能闻到桂香袭人。   “火团,去把金桂花摘了晾干,日后留着泡桂花干或者做桂花糕、腌制桂花糖都是极好的。”嘤鸣这会子已经满脑子都是吃食了。桂花有丹桂、金桂、银桂、四季桂四种。在嘤鸣的药园世界里,如今是齐全了,都是从圆明园里剪枝条扦插繁衍的,因金桂用途最多。所以栽植了两株。火团已经窜上去摘金桂了,这小树不大。却金灿灿一片,花开得又大又多。   圆明园里栽植的桂花,无不是最佳的品种,金桂是来自苏州的柳叶苏桂。产花量高、生长健壮。银桂则是来自川蜀的九龙桂,乃是川陕总督进贡的,九龙桂形美花奇、香气淡雅。因此甚是得宫廷喜爱。丹桂则是颜色橙红鲜艳的朱砂丹桂,四季桂则是桂花中名品的佛顶珠。   桂花不耐阴寒。因此在北方只能栽植在大缸中,冬日搬迁室内方能存活。可是在药园世界里,四季如春,直接栽在地上既可,且长势更加繁密扶苏。   闻着那馥郁的花香,嘤鸣甚是满足。   慈宁宫。因这几日太后凤体违和,娴妃便少不得日日去侍奉,反倒是皇帝这个做儿子的,每日只去应个景,请个安就走了,母子之间倒是冷淡了不少。   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太后忍不住长叹,低低自语:“终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娴妃刚从偏殿端了熬好的汤药进来,便隐约听见太后说什么“不一样”,不禁心声疑惑。   太后捋了捋自己旗髻鬓角的银丝,苍老的脸上有淡淡的黯然怅惘,“若哀家的弘晖还活着,一定比皇帝孝顺十倍。”   娴妃吹了吹汤药,“太后又想念端王了?”徐徐上前,娴妃侧坐在窗前的花梨木绣墩上,“庆贵人陆氏也有了身孕,若是也能生个阿哥,倒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   太后脸上忽然浮起几率冷硬之色:“皇帝不允,哀家又能奈何?”太后凝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娴妃道:“俪兰,哀家一直盼着弘晖在能有份香火,这个愿望,看来也只能等你去替哀家实现了。”   娴妃垂下头去:“臣妾不得皇上喜爱,又只是妃位,有心也是无力啊。”   太后笑了,她轻轻拍了拍娴妃的手背,“放心吧,哀家竭尽全力谋划这么些年,不会让你永远屈居妾妃之位的。”   娴妃叹气道:“太后说这些有什么用?皇后就算不得皇上喜爱,可她是有儿子的人,地位稳如泰山。俪兰如今,只求膝下有子可依。旁的也不敢奢望了。”   太后听了,脸色有些不愉:“就算不奢望后位,有朝一日哀家去了,皇后岂能容你活命?更莫说保住膝下有子了!!”   娴妃低头道:“皇上总还要顾念旧情,不会任由皇后妄为。”   太后淡淡哼了一声,“就算皇帝威重,可再将来呢?等皇帝百年之后,永琏若是承袭大统,皇后当了太后,你又当如何自处?”   娴妃低头道:“那些太远了,何况皇后自打生了二公主之后,到底不及从前体健。倒是皇上如日中天,皇后想比皇上寿考绵鸿怕是不易。”   太后眉头皱得老深:“你难道真不想当皇后?!”   娴妃立刻点头道:“想,从臣妾还没进藩邸之前,就想!可是如今,想有什么用?”   太后不禁笑了,“放心吧,哀家为会你铺好路,你只管等着坐上凤座就是了。”   娴妃咬了咬唇:“自古以来废后不少,可是有子而废的皇后却寥寥无几。”   太后眼底突然迸射出寒冰般的冷意:“若是她没有了儿子呢?”   这样的寒冷让娴妃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太后,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娴妃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二阿哥永琏,太后一直不喜欢。可那到底是太后的亲孙儿啊!   太后微微一笑:“放心吧,那种事情,不必哀家去做,会有人去做的。”   娴妃浑身的冷战愣是丝毫难消,她忽然脑中一闪,“日前,皇上提及怡贵人当年小产之事——难道她那一胎。不是慧妃害的吗?”   太后淡淡道:“慧妃自然也有一份责任。哀家原本不过是想叫她摔一跤,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身子那么不中用。竟落胎了。在承乾宫里,若不是慧妃整日磋磨,柏氏也不至于胎相不稳,一摔就失了孩子。”   听太后如此说。娴妃只觉得双腿发软,嘴唇已然微微颤抖。   太后笑了。“你呀,瞧着整日一副厉害模样,却还是没学会一个‘狠’字!这点,你就不如皇后了。”   “可是——害人子嗣这种事情。着实——”娴妃急忙把没说完的话给咽了回去,闭上了嘴巴。   太后脸色一冷,“哀家也是为了乌拉那拉氏全族。才狠心这么做的!你若想当皇后,若想保住后位。也得如此!”   娴妃咬了咬牙,想着那高高在上的凤座,想着上嫔妃俱要参拜行礼的中宫之位,终于心下还是忍不住为之所诱,她咬牙抬头道:“太后,俪兰一切都听您的。”   太后再度露出了笑容:“这就对了。只不过,你什么不必做,好好看护着郭佳氏的胎,让她给你生个儿子,这样你才有跟皇后争夺的本钱。”   娴妃重重点了点头,“俪兰明白。”   太后眼底滑过一丝狠毒之色,“记得不要吝啬稀罕药材,野参、灵芝,日日给她炖了喝,无比要让她的胎健康无比。”   娴妃一愣:“可这样滋补的话……郭佳氏年纪小,又是头一胎,万一胎儿补得太大,岂非要难产?”说到此,娴妃骤然瞪大了眼睛,“太后,您、您是想——”   太后淡淡道:“你也不想自己的儿子还有另外一个母亲吧?”   娴妃面露为难之色:“可郭佳氏一直还算忠心……”   “如今忠心,日后有了儿子,就难说了!!”太后冷漠地道,“俪兰,哀家说了,你得学会狠,要做,就要永绝后患!!”   娴妃只得狠狠再咬一咬牙,“是!姑母。”   娴妃回到景仁宫的时候,已然脚下软绵,大公主博西勒笑着唤着“额娘”出来迎她,娴妃看着自己日渐长大、愈发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儿,终于下了狠心!博西勒也需要一个兄弟,将来庇护她一生!   “额娘,景阳宫的瑞贵人来了,去了偏殿郭佳贵人哪儿。”博西勒道。   娴妃听了,脸色瞬间一黑,二话不说便直奔郭佳氏所在的偏殿。   瑞贵人索绰罗氏正坐在郭佳氏床头的珐琅绣墩上,笑咯咯道:“妹妹日后生了皇子、封了嫔主,可要多照拂姐姐呀!”   郭佳氏被瑞贵人恭维一通,早已是脚下飘飘忽忽了,立刻便点头道:“那是自然。”   就在此事,娴妃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瑞贵人倒也不惊讶,施施然起身朝着娴妃行礼,“娴妃娘娘这么快就从慈宁宫回来了?婢妾给您请安了。”   娴妃冷冷扫了瑞贵人一眼,目光在她皓腕上那一串红珊瑚手串上扫过,便斥道:“景仁宫不欢迎你!滚出去!”   瑞贵人笑语嫣然:“婢妾是来探视郭佳妹妹,娘娘难道也不许吗?”   娴妃哼了一声,“你若识趣,就赶紧走人?否则本宫让人将你轰出去,可别怪丢脸!”   瑞贵人眼底滑过一丝怒色,旋即笑着道:“既然如此,婢妾告退就是了。”瑞贵人又转头对郭佳氏道:“郭佳妹妹请好生养胎,务必保重自身。”   瑞贵人脚下如风,翩然而去。   娴妃看着郭佳氏那一脸的不解之色,便怒不可遏:“本宫早跟你说了,叫你离她远些!”   郭佳氏嗫嚅着道:“可是、可是……瑞贵人来看望婢妾,也是一番好心。”   “糊涂!你真当她是好心呀!!她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里头填了满满的麝香,你若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了,尽管跟她来往!”娴妃怒气冲冲道。   听得“麝香”二字,郭佳氏浑身都瘫软了,她急忙捂着肚子,满脸惊惧之色,久久未消。   第130章、四阿哥   乾隆四年的天儿终于渐渐冷了下来,如今瑞贵人已经被景仁宫、钟萃宫两宫都拒之门外了,可见是有孕的嫔妃都晓得她手腕上是什么东西,所以敬而远之。瑞贵人几度接近无果之后,只得怏怏放弃了。   随着秋去冬来,嘉贵人、郭佳贵人、庆贵人三位贵人的肚子一个个吹起似的大起来。   直到乾隆四年腊月十四,这是个雪后初晴的好日子,嘤鸣与怡贵人才从长春宫中请安回来,便听到了钟萃宫嘉贵人金氏发动的消息。嘤鸣暗暗一算,如今的确是九个月有余,算是足月了。   怡贵人便问:“娘娘,咱们要去瞧瞧吗?”   嘤鸣思忖了一会儿,“说实在,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若不去,旁人有要闲言碎语了。”旋即一笑,“还是去吧,本宫也想早点知道,嘉贵人这一胎是男是女。”   怡贵人轻轻颔首,便披着里貂皮的斗篷,跟着嘤鸣一路踩着昨日的积雪,穿越御花园,直奔钟萃宫而去。   钟萃宫这会子可真真热闹,东配殿里早已忙碌不堪,太医、接生嬷嬷们都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底下的宫女太监也都被指使得团团转,里头还时不时地传出女人凄厉的低吼嘶叫,让正殿等着人听得心肝一颤一颤的。   皇后已经来了,慧妃、娴妃二人已然分坐两侧,嘤鸣见状,忙进正殿给皇后请安。   皇后面无半分急躁之色,指了指娴妃身旁的椅子,便道:“坐下等吧,这才刚开始呢。”   嘤鸣也不多说什么,轻声道了声谢。便带着怡贵人一起到一旁坐着等了。因钟萃宫的宫人都在东配殿忙活着,连西配殿照顾庆贵人的宫女太监都被派去了大半。   庆贵人陆氏也在正殿中坐等,快六个月身孕的庆贵人腰肢也粗了起来,坐在没有靠背的小绣墩上,听着腰肢,瞧着有些乏力艰难的样子。幸好照顾庆贵人的宫女还算细心,已暗自用双手扶着庆贵人后腰。这才略好了些。   正殿中。烧了热烘烘的地龙,徐徐热气自脚下的方砖满地渐渐生腾,烘得殿内一片暖煦。嘤鸣坐了一刻钟便周身暖和透了。于是脱下头蓬,让半夏替她拿着。   而扶着庆贵人后腰的宫女已经是另一个,瞧着显然是两个贴身宫女轮换着来,然而。嘤鸣暗暗扫了一眼殿内坐了一屋子的后妃们,人人都视而不见。   沉吟片刻。嘤鸣终于站了起来,朝着皇后做一个万福:“皇后娘娘,嫔妾瞧着庆贵人身子重,着实辛苦。不如让嫔妾送她回西配殿等消息吧。”   皇后看了一眼坐得愈发艰难不适的庆贵人,忙一笑:“庆贵人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倒是本宫一心记挂着嘉贵人。倒是忽略了你了。既然如此,你就回自己寝殿等候好消息吧。”   庆贵人被宫女搀扶着方才站起身来。挺着大肚子见了万福:“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说吧,忍不住朝着嘤鸣露出感激的一笑。   嘤鸣忙几步上前,亲自扶着她便退出了正殿。   庆贵人所居住的西配殿,与嘉贵人的东配殿正对着,也是面阔三间的殿宇,虽不及正殿宽敞,可她好歹是有孕的嫔妃,哪怕不得宠,殿内的炭火供给还算充足。西配殿里的炭盆还未完全熄灭,宫女连忙上去加了红箩炭,不消片刻,便热烘烘烧了起来。   宫女忙用热谈添了脚炉搁在庆贵人脚底下踩着,庆贵人歪在罗汉榻上,倚着个厚实的软缎引枕,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方才多谢娘娘替婢妾开口,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嘤鸣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你身子这么重了,何况那样撑着,自己早说不就是了?皇后在意自己名声,不会不许你回来歇息的。”   庆贵人低声道:“自打回宫,我虽然解除禁足之令,可皇上却未曾来看过我,多亏得嘉贵人照拂,否则我岂能这般顺遂?她如今在东配殿挣命生孩子,我等上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嘤鸣暗暗想着,庆贵人的性子,果然是知恩图报的,便笑着道:“嘉贵人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我瞅着,嘉贵人身强体健,这一胎肯定会平安生产的。”   嘤鸣含笑说着,又大量了一眼庆贵人,庆贵人肚子倒是大起来了,可人却没见胖,“倒是你,该主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庆贵人感激地点了点头:“太医说,婢妾身子虽比不得嘉贵人强健,但也还好。日前,婢妾出去消食遛弯,在御花园瞅见景仁宫的郭佳贵人,她肚子当真大得厉害,才七个半月,竟跟足月差不离了。”   嘤鸣听得心头一沉,私底下只听人说娴妃极其厚待郭佳贵人,什么好的滋补品都给她享用,如今看来,只怕娴妃是别有用心。   “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尤其头一胎最为艰难,若是胎儿过大,极有可能难产。”——而若难产,母子只能保其一,皇帝会选择保谁,那还用说吗?   庆贵人也叹了口气,“娘娘说得是,婢妾虽不大喜欢郭佳贵人为人,可也着实觉得她可怜。”   嘤鸣便微笑着道:“此事贵人不必掺和,既然娴妃有杀母夺子之人,自然有是人不愿她得逞。”   说罢,便不再提及郭佳氏之事,转头打发半夏出去打听嘉贵人的如何了。即使在西配殿,扔能听见嘉贵人金氏痛叫之声,仿佛连绵不绝一般,终究叫人心下揪着。嘤鸣看得出来,庆贵人一颗心也揪着呢。   半夏出去了,一刻钟便回来了,禀报说:“接生嬷嬷说,嘉贵人已经产道已经开了六指了,一切顺利,倒是比寻常人生第一胎要快些呢。”   听了这话,嘤鸣与庆贵人神色俱是一松。   嘤鸣喝完了手中一盏茶,便轻轻搁在花梨木倭角小炕几,便对庆贵人道:“我回正殿去了,你躺会歇息吧。”   她在这儿,庆贵人顶多只能歪坐着,总不好去里头床上躺会儿。   庆贵人点了点,忙要起身相送,被嘤鸣一把按在肩头,冲她摇了摇头。   庆贵人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心领神会地笑了。   其实嘤鸣宁愿留在西配殿陪着庆贵人,起码轻松自在些,正殿里,皇后在上,二妃端坐左右,满殿的嫔妃各自身上各异的脂粉的香气被热气烘这纠杂在一起,还有那个瑞贵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馥郁的麝香气味,真真是叫人闻着难受得紧。   今日除了月份大的郭佳贵人,差不多所有嫔妃都来了,塞了满满一个正殿。人人心思各异,怕是不少人诅咒嘉贵人一尸两命呢。而纯贵人,并不在殿中,听说一大早就去产房帮忙了,她生过三阿哥,这方面也算是有经验了。   纯贵人自是最盼着嘉贵人平安生产,倒时候她也能坐个顺风车,一起混个嫔位。   这一日,一直从红日初生折腾到夕阳西斜,直到东配殿内传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才算落下了帷幕。   接生嬷嬷抱着一个浑身红彤彤、大哭大叫的婴孩跑来正殿报喜:“启禀皇后娘娘,嘉贵人生了一个小阿哥!”   看着那扑棱着嚎哭的孩子,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之色,但却违心地浮起了一脸笑容,“那这就是四阿哥了!快叫人传喜讯去养心殿和慈宁宫,让皇上太后都高兴高兴!”   娴妃微微哼了一声,脸带几分不屑之色,可如此场合,还是没说什么不合体面的话。倒是慧妃脸色有些阴沉,看着那全身赤红的四阿哥,袖子底下的拳头都暗暗攥了起来。慧妃生的小公主病弱夭折,嘉贵人却生了一个健壮的儿子,这样鲜明的对比,当然叫慧妃心里不痛快了。   皇帝得了消息,立刻便披着暮色赶来了钟萃宫,一众嫔妃出正殿迎接。   皇帝看着那个在接生嬷嬷怀中哭声嘹亮的孩子,还特意掀开一点襁褓抽了抽这带把的小子,看过之后,高兴地哈哈大笑,当即便道:“赏!!赏钟萃宫上下宫人一年俸禄!”   “谢皇上恩典!”忙活了一整日早已累得不行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各自笑得欢欢喜喜。   皇帝看了一眼面有疲惫之色的皇后,很是客气地道:“有劳皇后了。”   皇后神态万分温婉端庄:“这是臣妾本分。”然后,皇后又郑重见了一个万福,“臣妾恭喜皇上喜得麟儿!”   皇后既贺喜过,嫔妃们急忙齐刷刷屈膝,参差莺莺燕燕对着皇帝道:“恭喜皇上喜得麟儿!”   皇帝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列在慧妃、娴妃之后的嘤鸣,略停滞了几秒,这才转头看向东配殿,问:“嘉贵人如何了?”   接生嬷嬷忙禀报道:“回皇上,嘉贵人无碍,只是昏睡过去了。”   皇帝面色一正,便道:“嘉贵人金氏,诞育皇子有功,着晋为嘉嫔,命钦天监则册封吉日!就与纯贵人金氏同日行册封礼吧!”   刚刚从产房出来的纯贵人欢喜不已,急忙跪下谢恩,“多谢皇上恩典!婢妾代嘉嫔也谢过皇上恩典!”磕了头,纯贵人眼里带着欢喜泪水,封嫔,她也总算熬到这一日了!!   第131章、盈月福晋(上)(310月票+)   因为四阿哥的出生,让皇帝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乾隆五年之初。内务府已经准备好了制作嫔位吉服、朝服的缂丝缎,派遣了专门的太监为即将册封的嘉嫔与纯嫔量体裁衣。册封吉日,已经定在了二月初九的好日子,钦天监选了三个黄道吉日,皇帝提笔便圈了这个最近的日子,因此时间有些急迫。   四阿哥的满月之后,出了月子的嘉贵人金氏便从东配殿搬入的钟萃宫正殿居住,纯贵人亦是如此,从延禧宫偏殿搬到了正殿,各自过起了主位娘娘的日子。   四阿哥刚出生的时候,红彤彤的跟只小猴子似的,可满月之后,倒是褪去了红意,愈发白净起来,人也胖了一圈,跟只包子似的,格外讨人喜欢。   如今的钟萃宫与延禧宫异常热络,嫔妃们来往贺喜,几乎都快把门槛给踩破了。   相对比之下,景仁宫日渐人前冷落。娴妃自打回宫之后,就没得过皇帝召幸,甚至于皇帝去看望大公主也不过就那么两三次而已,怀孕的郭佳氏也只赏赐了几次首饰绸缎。   如今郭佳氏的肚子大得吓人,连走路都格外辛苦,娴妃便把她圈在景仁宫里,不让她外出。   这一日,娴妃又叫小厨房熬了人参乌鸡汤,亲自端去了配殿给郭佳氏喝。   郭佳氏虽然没多深的城府,但也不是傻子,一日日把肚子补得那么大,如今也恐慌了起来,她看着那熬得浓浓的人参乌鸡汤,心里一哆嗦,哀求地看着娴妃:“娘娘。我、我能不能不吃呀?”   娴妃若有深意地看着郭佳氏,“这可不是本宫的意思,是太后交代的,所以妹妹还是乖乖吃了吧。”   “我……”郭佳氏眼里险些掉下泪来,“娘娘,婢妾一向对您恭敬……”   娴妃别过头去,不去看郭佳氏此刻可怜的表情。她起身道:“罢了。你不想吃便不吃吧,左右也不差这个把月了。倒时候,看天意吧。”   娴妃一走。郭佳氏看着那晚人参乌鸡汤,看了半晌,足足把那碗汤看凉了。忽然,郭佳氏狠狠一扫。便将汤给扫到了地上,满脸都是狠怒之色。“你不仁,别怪我不义!!”郭佳氏恨毒地低吼着。   新年新气象,加之今年春暖得快,厚重压抑的冬装也可以提前脱下来。玉兰初开时节。皇帝叫人折了重华宫里新开的紫砂玉兰送来储秀宫,嘤鸣亲手修剪了,满满地插在一个大花斛中。   今天。耿盈月递牌子进宫来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固山贝子福端的嫡福晋。来得稍微有点晚。因为她得先去慈宁宫叩见了太后、又去长春宫给皇后请过安,得到皇后开恩准允,才可以来储秀宫坐坐。   有一年没见了,耿盈月长高些,人也瘦了些,脸蛋的轮廓拉长了些,少了几分孩子气,模样却更优雅出挑了。照规矩,她穿着贝子福晋品级的四爪行蟒吉服,吉冠是红宝石顶暖帽,脖子上挂着一串珊瑚朝珠,仿佛从前的活泼调皮全都被拘束在了这一身行头里。   耿盈月朝着她见了个万福,眼珠子却忽然滴溜溜转了一圈,已然泄了她贝子福晋端庄的范儿。   嘤鸣掩唇,上前拉了她的手一起去东暖阁里坐,“我还以为你有多端着规矩礼仪呢!”   耿盈月笑着摘下自己脑袋是哪个沉甸甸的红宝石顶吉冠,“你还是舒嫔娘娘呢,方才我是多怕你也端得跟皇后似的呢!”   嘤鸣呵呵笑了,“皇后的仪态,那自然是无人能比的。”——年节的时候,也瞧见过耿盈月几次,只是那时候,她扎在皇家命妇堆里,只能远远瞧着,别指望能说上句话。又忍不住问:“怎么我长姐,没陪你一起进宫?”   耿盈月摇了摇头,“额娘年后染了风寒,到现在都没好利索呢,大嫂得侍疾。”说吧,便歪着头,噘嘴气恼地道:“怎么,光我一个人来,英宁姐姐不乐意了?”   “哪儿的话!”嘤鸣捂着嘴乐了一通,又道:“瞧你这样子就知道,福端对你挺好!”所以才惯得跟从前一般。   耿盈月两腮羞红,声如蚊蝇:“刚成婚的时候,我也处处小心谨慎规矩着呢!有回被他瞅着我抱着他的小京巴亲,便再也端庄不下去了。”   “啊?”嘤鸣嘴巴长得老大,然后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一通,笑得肚子都抽筋了。她完全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她知道福端喜欢养狗,也揣度耿盈月这样可爱小性子的女孩应该也会喜欢那种毛茸茸可爱的小动物,可是……耿盈月偷亲福端的爱宠,被福端抓个正着的场面,想想便觉得逗逼。   “我告诉你呀,这事儿我谁都没告诉,你长姐、我大嫂都不知道呢!你不许告诉别人!”耿盈月气呼呼瞪着笑得直不起腰来的嘤鸣,小脸蛋都憋得红彤彤的了。   嘤鸣连忙保证:“行,我一定守口如瓶。”心中那八卦的火也熊熊燃烧起来,“诶,那然后呢?福端是什么反应?”   耿盈月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反应?!他跟我说,以后不许亲他的雪狮子,只许亲他!”说完这些话,耿盈月脸蛋已经跟火烧云似的了!   “哈哈哈!!”嘤鸣又直不起腰来了,真真是俩活宝凑在一块了,以后还指不定怎么逗逼呢!   “还笑!!”耿盈月气得狠狠跺了两下脚踏,跺得整个罗汉榻都跟着颤了两颤。   这位是个正经的八旗姑娘,骑射都学过,力气还不小呢!   嘤鸣只得收敛了几分,只是眼角眉梢的笑纹是怎么敛不去的。福端平日里装得跟小大人似的,可本质上却是个活泼的,自然也不喜欢整日端正仪态的福晋,可巧了,叫他一下子逮着自己福晋也是装端庄……这下子好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真叫绝配。可想而知,以后这对,人前时候,一块端着仪态装模作样,人后的时候一块逗狗玩儿,这样一来,嗯……说夫妻情深有点怪异,可青梅竹马的感觉绝对是有了。   “看样子福端对你挺好!”真真是两小无猜似的了,嘤鸣笑盈盈打量着耿盈月。   耿盈月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眼波软软柔柔的,“起码比世子大哥好多了。”   福彭,人家小盈月不是故意黑你的,嘤鸣心底里默默给福彭点上一根香。   耿盈月顺手抓了一把嘤鸣跟前盘中的核桃酥便往嘴里塞,一边含混不清地数落福彭:“不是我说,我就不懂了,那文氏哪儿好了?他腻歪得跟蜜糖似的!反正我看了文氏就觉得膈应!整天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儿,叫人都能把年夜饭吐出来。”   说实在的,嘤鸣虽然知道有文氏这号人物,可却不曾一观。长姐虽然怨怼,可着实也没说过文氏什么难听的话,如今听耿盈月说来,倒是有了几分直观的感觉。   “英宁姐姐,我跟你说,我刚进门的时候,我们爷房里也有一个那样儿的,走路都恨不得把腰拧断了!!我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居然没吐!”耿盈月狠狠咀嚼着嘴里的核桃酥,旋即又笑得跟狐狸似的,“不过那个现在被我们爷给配小厮了,还让额娘给换了老实的过来。”   嘤鸣听懂了,这是福端的通房丫头。以平郡王府这样的人家,哪怕是摆设,也得摆上一个才成,否则人家会说正室专横妒忌。   “我们爷也说了,他也受不了这种反胃的,还是叫大哥去消受吧!不过我给拦了,没叫送去世子大哥房里,给配了个外院的小厮!”耿盈月俨然是一副邀功模样。   嘤鸣笑眯眯点了点头,长姐想来也是喜欢这样的妯娌的,又笑着说:“其实我那姐夫姬妾那么多,也不怕再添个那种调调的。”   耿盈月笑道:“我知道,只不过我才进门,总不能给大嫂添堵吧?这太不够意思了,何况我大嫂还是你姐姐呢。”   嘤鸣笑得合不拢嘴,“得,你这份心意我替长姐谢过了!”   耿盈月嘿嘿笑着,又抓了块核桃酥往嘴里塞,“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是我大嫂你大姐托我转告的。”   “哦?”嘤鸣忙端坐了几分,静然聆听。   耿盈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你娘家嫂子生了!就在昨晚二更生的!是顺产,是生了个八斤六两重的大胖小子!!”   嘤鸣眼睛瞬间亮了,是了,的确是够月份了,她还真想着托人打听打听呢,没想到好消息立刻就来了!这下子,老郡主怕是要欢喜坏了!抱了重孙子了,纳兰氏嫡系也有后了!   嘤鸣急忙吩咐孙嬷嬷:“快去库房找些适合小孩子的柔软料子,再去我房里床头第二抽屉里拿一瓶参丸。”——参丸,就是嘤鸣自己炼制的参华丹,九成都被她和火团一起消耗了,如今也不过七八粒。   “就是那个参丸吗?”耿盈月满是好奇地抻着脖子,“我听大嫂说了,昨晚多亏了那颗参丸,否则八斤六两重的大胖小子,只怕就要难产了!”   哦,看样子她给的参丸派上大用处了,便笑着打趣她:“等你生孩子,我也送你一丸。”   耿盈月那还沾着核桃酥渣滓的手朝着嘤鸣就展开了,“拿来吧!”   第132章、盈月福晋(下)   耿盈月那还沾着核桃酥渣滓的手朝着嘤鸣就展开了,“拿来吧!”   “额??”嘤鸣一脸迷茫。   耿盈月拍了拍手,摸了两把肚子,又朝她挺了挺肚子,“拿来呀!”   “你有了?!!!”嘤鸣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瞪着耿盈月那平坦得堪比飞机场的小肚子。   “是啊~~”耿盈月一脸欠抽地笑着,“都一个半月了呢!”   嘤鸣脖子都僵住了,耿盈月还比她小几个月呢,虚岁不过十七啊!居然就要当娘了!   “再拿两丸。”嘤鸣补充道,“你回去吃就吃一粒,等临盆的时候再吃一粒,这样来得稳妥。”   耿盈月就算再健康,那也是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生孩子这种事儿,还是负担太大了点,为保万无一失,还是给她两粒吧。反正新播种的一批人参都发芽茁壮成长了,不怕材料不够用。   想想也正常,她和福端处得那么好,福端也已经十九了,正是那方面需求旺盛的年纪,小两口夜夜那啥……自然很快就能制造出下一代来了。   耿盈月嘿嘿一笑,不客气地揣兜里了,然后嘴巴甜甜地道:“多谢英宁姐姐。”然后再抓一块核桃酥,往嘴里塞。   “再去端一盘点心来。”嘤鸣默默道,一大盘子的核桃酥已经快被耿盈月吃光了。尼玛的,怪不得一来她这儿就吃吃吃!合着是肚子里她儿子饿了呀!   “你既然怀孕了,怎么来进宫来?也不好好养胎!”嘤鸣忍不住训道。   耿盈月笑嘿嘿道:“没事儿,这事儿就我和福端知道,还没告诉我婆婆呢!”   额……这么瞒着平郡王福晋曹佳氏好么?这妮子,绝对是怕不能出门溜达了。所以才瞒着的。   耿盈月又忙道:“过两天就告诉她,这事儿总不能老兜着吧。”   唉,她怎么觉得曹佳氏这个儿媳妇相当不靠谱呢?   耿盈月突然沉默了下来,手里捏着那核桃酥也不往嘴巴里塞了,“我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肚子里有孩子了,我当然高兴。可这样一来。房里那个不碰就不行了。所以才想起码多瞒着几日……”   耿盈月的心情。嘤鸣懂,这个时代,可是一夫一妻多妾的时代。男人在老婆怀孕期间睡别的女人那是合法合理行为。可这事儿,凡是个女人,谁能不膈应呢?何况,耿盈月现在和福端关系那么好。   忽的。嘤鸣想到了自己入宫前,曹佳福晋曾经差点打算选她许给福端的事儿……   现在耿盈月是福端的妻子。   当初那事儿……   嘤鸣不想瞒着。可看着她心情有些低落的样子,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可这种事儿,若是总不说,有一天被耿盈月自己发现了。岂非更解释不清了?咬一咬牙,嘤鸣便道:“盈月,有一件事。你知道可能会不大高兴,可是我想着。还是得告诉你才是。”   耿盈月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纳闷嘤鸣的郑重模样。   嘤鸣长长吸了一口气,“我选秀前,曹佳福晋其实有心……”说到一半,嘤鸣硬是觉得喉咙里堵得慌,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耿盈月咯咯笑了,“不就是我额娘看上了你,想把你配给我们爷的事儿吗?我早知道了!”   嘤鸣眼珠子瞪了滴流圆,“你知道?!”   耿盈月点了点头,“婚后没多久,大嫂就私底下告诉我了,还跟我解释了一通,反正那意思就是,只是长辈的意思,后来也因为你得进宫当娘娘,所以便打消了。大嫂还嘱咐我,这事儿不能外传。”   额……好吧,原来不方便说的事儿,长姐已经替她解释清楚了。   这样也好,嘤鸣算是松了一口气。   耿盈月笑呵呵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儿!那时候,我还是耿家格格,天天被逼着学规矩呢!何况,后来我们爷也跟我解释了一通,解释我都觉得有点越描越黑了,要不是我跟英宁姐姐认识,指不定就要多心了呢!”   “合着我是说了些废话了。”嘤鸣有些失望的样子。   耿盈月笑容甜甜的,“当初大嫂跟我说,我觉得她人坦诚;爷一般正经地跟我解释,我觉得逗趣;现在你跟我说,我心里特高兴。”   嘤鸣此刻心中也特高兴,仿佛是心头的一块石头卸下来了一般,格外舒畅。不过福端居然被当成逗趣了……额,还真逗趣啊。   “其实我早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这么私底下面对面儿的。”嘤鸣感叹道,进了宫了,处处都是规矩。   “我知道,宫里泼天的规矩,连走路都得提着弦儿。”耿盈月不禁抱怨道。   储秀宫殿门外,一袭明黄的身影悄然而至,徐晋禄带着门外一众太监跪了一地。   皇帝低声问:“谁在里头?”——如今天暖了,除非来人了,否则储秀宫正殿的殿门都是敞开的。   徐晋禄也低声回话:“是平郡王府的七贝子福晋来了,正在东暖阁陪着娘娘说话呢。”   皇帝眼底滑过一丝笑意,便几步走到窗根子底下,果然听到里头有女人笑咯咯的声音。   耿盈月声音明快响亮,隔着区区一道窗户,自然仍旧听得清晰。   “不过这事儿可千万别让皇上知道了!”耿盈月严肃地道。   皇帝额头皱起,什么事不能让他知道??倒是心底里冒起了好奇的小火苗!   嘤鸣咯咯笑了一通,“没事儿,他早知道了!”   “啊?!!”耿盈月大叫一声,那嗓门之大,让窗外偷听的皇帝陛下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裕贵太妃性子娴静,怎么她侄女这么咋咋呼呼的?太没规矩了!不过……那到底是啥事儿呢?皇帝陛下心口痒痒得紧。   如今已经接近晌午了,那么大一个明晃晃的影子映在窗户纸上,嘤鸣早已黑线了,便索性说个痛快,“就是那回我平郡王府看望长姐和庆哥儿,长姐就非拉着我说七阿哥有多好,都快把我烦死了,所以趁着长姐给庆哥儿换尿布,就跑出来了,结果就在后花园那个竹意亭边遇见皇上了。”   耿盈月一脸的惊讶:“英宁姐姐,你在宫外的时候就认识皇上了?皇上、皇上他还去过我们平郡王王府?还被你给碰上了?”   嘤鸣淡淡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他是皇上啊,明明长姐之前才跟我说过,皇上登基以后就没去过平郡王府,哪儿想到居然就来了。”   “怪不得!”耿盈月一脸的暧昧之色,“怪不得皇上一下子就封你为嫔,原来是早有情意啊!”   嘤鸣尴尬地笑了笑,“那个……还好吧。”——情意个毛!乾渣龙那贪花好色的尿性,他的情意,便是把她推到所有人嫉妒的边缘。说是喜欢的她,可还不是花蝴蝶似的光顾三宫六院?皇帝这种生物,也就那样了,别有太高指望。   耿盈月突然低声道:“英宁姐姐,皇上这么宠爱你,你怎么还没怀上呢?”   嘤鸣扯着嘴皮笑了笑,“缘分没到吧。”   耿盈月却异常郑重地道:“这种事儿也不能干等着缘分来,我跟你呀,记得每次承宠的时候,屁股底下垫个枕头!”   丫的,你一十六七的小妮子居然知道这么多!!而且,她居然被比自己小的耿盈月给教育房事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窗户外偷听的皇帝陛下嘴角也泛起了一抹坏坏的笑容,垫枕头,朕自然晓得,回回都垫呢……   一边想着今晚如今垫枕头,皇帝陛下笑眯眯踱着远去了。   嘤鸣外头看着窗户纸,“总算走了。”   “什么走了?”耿盈月傻乎乎问。   “皇上走了。”嘤鸣看傻子一般笑呵呵看着她。   嗤……   耿盈月的脸蛋瞬间烧开了,她指着那窗户惊叫道:“你是说皇上刚才在窗外偷听?!”   嘤鸣冲她点头。   “老天爷啊!!”耿盈月哭丧着脸,“有没有地缝让我钻一下啊!!”——她刚才居然教导皇帝的嫔妃屁股底下垫枕头,还被皇上给听了正着!!简直是丢死人了!   嘤鸣干脆地道:“木有。”嘤鸣装得一副认真模样,其实心里已经笑抽了。好吧,其实她就是故意不连暗示都不暗示一下的,就是想看看耿盈月能出什么丑、闹有什么笑话!   如今看来,哈哈哈哈哈!   耿盈月走了,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回到平郡王府便自爆有孕,然后便一直养胎再也不出门了。嘤鸣瞅着,这位到底是脸皮薄些,不好意思出门了。   当天晚上,皇帝翻了她的牌子,嘤鸣还是裹在被子里被送进皇帝被窝。   这回皇帝给她垫了个厚厚的软枕在屁股底下,然后再做少儿不宜的事儿。   嘤鸣很想吐槽,可也着实羞得说不出话来。尼玛,他倒是上心了!!   那一晚,乾渣龙格外热情,精赤的身子伏在她身上,仿佛一只发了狠的猎豹一般,哼哼哧哧的,还在她肩膀和脖子上又啃又咬,幸好满人的旗服都配备龙华,能包住脖子,否则她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直到嘤鸣被折腾得腰都快断了,这才罢休,那枕头太高了,尼玛的相当不舒服啊!!!   都怪耿妹纸!闲着没事儿说什么垫枕头啊!!!   第133章、嘉嫔求救   日子一天天过去,纯嫔与嘉嫔的册封之日也终于到来了。   照旧,这一日清晨,贵人以上嫔妃齐聚长春宫请安。各自打扮得鲜艳夺目,似乎是想抢一抢今日二嫔的风头,尤其是瑞贵人索绰罗氏,一身鲜艳的石榴红蹙金繁花旗服,妆容精心粉饰,端的是艳丽无匹。倒是显得纯嫔与嘉嫔衣着朴素了些。   慧妃掩唇咳嗽了两声,声音透着虚亏孱弱:“没想到苏氏与金氏也有这般体面的一日。”   皇后微笑着说:“都是皇子生母,也算是有功而封,苏氏与金氏自然当得今日体面。”   慧妃呵呵冷笑了:“这体面,也得看有没有那么福气平安过了册封礼。”   嘤鸣听在耳中,只觉得慧妃这番话有些别样的意味,可一时间又想不出太多。慧妃病弱,时常便不来长春宫请安,今儿倒是按着时辰报道了。慧妃去年冬天生了一场风寒,如今还没还利索呢,倒是一直想法子为自己宫里的许茹芸举荐枕席,可皇帝深知当初内情,厌恶许茹芸还来不及,怎么会宠幸她?   皇后端庄上位,今日格外仪容端庄,“今儿是纯嫔与嘉嫔册封之日,本宫就不耽误你们的好时候了,今儿早些散了吧。”   一众嫔妃起身见了万福,便各自回了。纯嫔苏氏与嘉嫔金氏也得赶紧回各自宫中穿上册封的朝服,准备去保和殿偏殿接受册封之礼了,册封吉时早定了下来,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嘤鸣自己倒是悠悠哉哉,乘坐着肩舆回到了储秀宫。   回到正殿,嘤鸣取了些上好的绸缎。怡贵人坐在一旁缝制给小孩子的小衣裳,不过不是给庆贵人的,而是给那个愈发白胖可爱的四阿哥的。   话说,四阿哥到现在还没取名呢。皇帝这个爹还真够不称职的,表面上瞧着挺喜欢的,却也不过如此。但是想到皇后的二公主如今都蹒跚学步了,也不是还没有名字吗?   怡贵人性子娴静。做起针线来。就更是静默如水。不疾不徐地穿针引线,一只只可爱的蜜蜂蝴蝶就在她手下活灵活现地出现了,看得嘤鸣一阵艳羡。这样的手艺,她也只能艳羡一辈子了,针线这活计,她还真学不会!顶多会打个络子。   怡贵人自打病愈承宠以来。皇帝并不十分宠爱她,而且侍寝的日子基本都集中在嘤鸣来月信不能侍寝的日子里。皇帝的意思。嘤鸣懂,完全是为了照顾爱吃醋的她的心思。可对怡贵人,嘤鸣着实觉得很不好意思。   幸好怡贵人根本不在意,对她而言。一想到自己将来还有怀孩子的可能,便一切都不介意了。反正她对皇帝也没什么情义可言,当初掉了那个孩子。就足够叫她看淡皇帝这种渣生物了。   怡贵人见嘤鸣看得入神,便道:“等娘娘生了小阿哥。婢妾给他做小衣裳。”   嘤鸣不由脸一红,道:“没影儿的事儿呢。”——不过怡贵人倒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无论是谁的都喜欢,偶尔瞅见皇后的二公主,也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嘉嫔的四阿哥生得白胖可人,嘤鸣每次去探望,怡贵人都会跟着一起去。   刚想着嘉嫔,徐晋禄突然进来禀报道:“娘娘,纯嫔娘娘和嘉嫔娘娘来了!”   嘤鸣一脸惶惑,与怡贵人对视一眼,“马上可就是册封吉时了,她们来我这里做什么?”   话刚落音,嘉嫔已然疾步冲将上来,朝着嘤鸣便要跪下,哭腔道:“舒嫔妹妹救我!!”   嘤鸣虽不解到底出了什么事,然而嘉嫔已经是嫔位,和她平起平坐,焉能朝她行此大礼?嘤鸣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便将她扶了起来:“姐姐这是做什么?”暗自一打量,却瞧见同来的纯嫔苏氏已经穿上了冬朝服,头戴了二层金翟朝冠,可嘉嫔……却还是方才在长春宫里的那身衣裳,根本不曾穿上朝服。   嘉嫔已然落泪,一边哭着,叫身后的太监捧上来一件朝服,那是嫔位的香色龙纹朝服,然而,整只袖子却生生被绞了下来,孤零零搁在一旁。   纯嫔叹着气道:“我打扮妥当,便顺道去钟萃宫,想叫上嘉嫔妹妹一起去,可没想到,却看到嘉嫔的朝服竟然成了这般模样!”纯嫔满是同情之色,“朝服也是御赐之物,若是不慎损毁,少不得要担一个不敬之名。”   嘉嫔拭泪道:“不敬还在其次,要紧的是马上就是册封吉日了,若是不穿着朝服去,这册封礼还如何进行下去?若是皇上因此动怒,我这好不容易等来的嫔位,只怕就要丢了!”说着,嘉嫔满是哀求地看着嘤鸣,“如今唯一的法子,我只能来求舒嫔妹妹了!如今嫔妃之中,只有妹妹还有一身嫔位朝服!”   嘤鸣重重点头,“我明白了。”便转头吩咐徐晋禄:“立刻去吧本宫的冬朝服取来!”——如今虽然天暖,但还不到换服时令,所以需要穿冬朝服。   “多谢妹妹!”嘉嫔不禁感激涕零。   这朝服平日里穿的机会不多,除了册封日,便只有年节等重大节令才会穿着,以示隆重,所以借给嘉嫔一日也没什么关系。只需过了册封日,便可换给她,嘉嫔也能有时间偷偷将朝服修补好。   只是,又是绞下来一只袖子,是巧合,还是……   徐晋禄脚下麻利,很快便取了嘤鸣的朝服过来,嘉嫔也不敢耽搁,急忙便脱下身上斗篷与外头的旗袍,拿起嘤鸣那件朝服便往身上穿。   然而……   穿到一半,嘉嫔便停了下来。   因为没法穿了。   那件朝袍倒是能套进去,可套进去,就系不上扣子了。   嘉嫔怀孕便发福,产后更是胖了一圈,尤其胸脯很是宏伟,饶是冬朝服宽大,可还是没法穿!!   一时间,殿内静了下来。   纯嫔咬牙道:“实在没法子,不是还有一身夏朝服吗?!”   嘉嫔掩面哭道:“要是夏朝服完好无损,我何需来跟舒嫔妹妹相借?!”   纯嫔一脸气愤之色:“这是谁,竟如此歹毒?!!”   嘉嫔忙将身上的朝服脱了下来,叠好了搁在桌上,她面带绝望之色,“纯姐姐快去保和殿吧,别等我了。”   纯嫔一脸的纠结之色,“这、这……”旋即纯嫔眼睛一亮,“是了,要不然你穿我的夏朝服去吧!”   嘉嫔看了看纯嫔,又看了看嘤鸣:“纯姐姐忘了,你的身量和舒嫔差不离,舒嫔的朝服我穿不上,你的就更是如此了。”   纯嫔脸色一黯,长长叹了口气。这朝服,有得可借之处,可坏就坏在嘉嫔产后发福,“如此一来,便无旁人能借出嫔位朝服了。”——皇帝如今有三嫔,无论嘤鸣的还是纯嫔的,嘉嫔都没法穿,人家娴妃、慧妃都是直接封妃。   便无旁人能借出嫔位朝服了吗?   皇帝的嫔妃借不出,先帝的嫔妃呢?谦太妃倒是有,只不过她身在圆明园中,而裕贵太妃在先帝朝是直接封妃,比原来历史中起点要高,其余的几位太嫔则都已不再人世,如此一来,竟无处可借了吗?   等等!嘤鸣突然眼前一亮,“还有一个,或许她有嫔位的朝服!”   嘉嫔顿时眼中满是期望之色。   嘤鸣沉声道:“圣祖爷温惠贵太妃,早年她先封为和嫔,只是……我不敢保证是否能借出来。”毕竟,自打她进宫,就没成功求见到这位温惠贵太妃。   嘉嫔却如同抓到浮木一般:“一定能的!圣祖温惠贵太妃不是舒嫔妹妹的姑祖母吗?只要妹妹亲自去求,她一定会借的!”   嘤鸣看了一眼嘉嫔,便道:“既然姐姐相信我,那我不妨一试。”又看了一眼纯嫔,便道:“还请纯嫔先行去保和殿,我带着嘉嫔一起去寿安宫求求看。”   纯嫔面带犹豫之色,她和嘉嫔也是多年的交情,如今丢下她一个人去保和殿接受册封,着实……   嘉嫔凝视了纯嫔片刻,郑重地道:“姐姐先去吧,若能借到,想必来还记得赶在吉时去接受册封礼。若借不到,我也盼着别连累姐姐。”   纯嫔一咬唇,便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左右寿安宫那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说着,郑重点头,便先行一步去了。   寿安宫,位于寿康宫的后头,是一处十分冷清的宫苑,这里住着的是圣祖爷温惠贵太妃瓜尔佳氏,据说深得圣祖爷晚年喜爱,因此入宫没多久,便由贵人封为和嫔,后来生了小公主,可惜襁褓中便殇了,即使后来再没有生养,还是晋了妃位。反倒是生有皇子的密嫔、勤嫔等人圣祖爷生前都不曾封妃。   敲响寿安宫的紧闭依旧的宫门,迎出来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监。   嘤鸣急忙一个箭步上前:“烦请公公禀报,晚辈舒嫔有要事求见贵太妃。”   那老太监看了嘤鸣一眼,便点头道:“舒嫔娘娘请进,其余人请在外头等候。”   能进就好,嘤鸣不禁心头一松,倒是觉得有门儿!   嘉嫔也是忍不住一喜,急忙道:“妹妹快进去吧,我再外头等着既可。”   第134章、圣祖妃(满320月票+)   寿康宫中,一片异常的宁静,殿前的院落还算宽敞干净,只不过园中只栽植了松柏,竟然没有牡丹芍药之类的花卉,一片苍翠之下,倒是略显单调。   老太监为嘤鸣开启了正殿殿门,便躬身侍立一旁,“娘娘请进去吧,贵太妃在里头等着您呢。”   “诶?等着……”嘤鸣眼底一转,难道温惠贵太妃竟然知晓她会来?!   只是此刻事情急迫,嘤鸣也来不及考虑太多,便快步入内,只见殿内供奉着巨大的鎏金的观音像,观音像前的佛龛上供奉着果饼糕点,香炉中袅袅燃烧着檀香,但和太后慈宁宫浓郁檀香不同,这檀香烧得少,淡然优雅,倒是能叫人心下宁静。   佛前的蒲团上,背对着嘤鸣跪着一个发间参杂银丝的宫廷妇人,她的旗髻整整齐齐地梳好,脑后的燕尾髻十分平滑紧密,而旗髻上没有太多的装饰,只以乌木簪子压鬓固定,然后再有两只寻常的银钗在发间,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首饰了。   嘤鸣便知,这位必然就是圣祖温惠贵太妃,论辈分,是她这辈子英年早逝的母亲瓜尔佳氏的堂姑母,也就是她的姑祖母了。   嘤鸣默然上前,刚要开口,却看到温惠贵太妃身身前正静静放着一身陈旧的嫔位冬朝服!!   嘤鸣愣住了,回过神来,这才在温惠贵太妃身后的蒲团上跪了下来,道:“嫔妾替嘉嫔多谢贵太妃救助之恩。”   温惠贵太妃容颜已经苍老,但眉宇间却有着异常平和的宁静,她的语气轻缓柔和,仿佛带着佛性一般。“拿去吧,知道时辰紧,什么都不必多说,等归还朝服的时候再说吧。”   “是,多谢娘娘!”嘤鸣朝着她磕了一个头,便小心的拿起了那身当年温惠贵太妃封和嫔时候的朝服,抱在怀里。飞快躬身退了出去。   等候在寿安宫宫门外的嘉嫔看见嘤鸣怀抱着一身朝服出来。顿时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嘤鸣二话不说便把那朝服塞到嘉嫔怀里,急促地道:“这身朝服宽松,你应该能穿。别耽误时辰。快坐上轿子,赶紧去保和殿,朝服去轿子里穿上就是了!”   嘉嫔欢喜地连连点头:“大恩不言谢,绣纹此生都会铭记妹妹今日相助之情!”   嘤鸣一愣。原来嘉嫔的名字,是叫金绣纹吗?   折腾了这一通。回到储秀宫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很快徐晋禄也打听到消息,纯嫔与嘉嫔行完了册封礼。此刻已经去了皇后的长春宫谢恩聆听训诫了。   嘤鸣也总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枉费了这么一通折腾,总算是赶上了。   纯嫔、嘉嫔从长春宫出来。便直奔慈宁宫谢恩,只可惜听说没进慈宁宫殿中。二人只在殿外磕了头就离开了。   太后,看样子是真的不喜欢包衣出身的嫔妃。   午后,嘉嫔便将那身朝服给送到了嘤鸣的储秀宫,一切有惊无险,她自是高兴坏了,“那身朝服已叫人修补了,幸好只是绞下了个袖子,仔细缝上也就是了。”   嘤鸣轻轻点头,便问:“嘉嫔姐姐可查到到底是谁所为了吗?”   嘉嫔眼底一冷,便笑着问嘤鸣:“我听说,舒嫔妹妹在咸若馆的时候,曾经也有一身最鲜艳华丽的衣裳被人撕扯下了整只袖子?”   嘤鸣再度点头:“却有此事。”   嘉嫔莞尔一笑,“既然如此,便必然不是瑞贵人所为。”   “哦?姐姐何出此言呢?”嘤鸣歪着脑袋笑问。   嘉嫔淡淡道:“瑞贵人的确瞧不起我的出身,性子也张狂,但绝不至于蠢笨到如此地步。何况瑞贵人与我也没有仇怨,没必要如此。”   嘤鸣笑着道:“是啊,与姐姐有如此深的仇怨的,可就只有那位了……”   慧妃。   慧妃一心想要嘉嫔的儿子,嘉嫔不给,所以就结仇了。从当初的凌霄花胭脂事件,便可见其心思。如今慧妃自然不忿嘉嫔封嫔之喜,所以才出手,仿照瑞贵人早年之举,绞下嘉嫔朝服的袖子。目的,便是要坏了她的册封礼,让她没法封嫔。   这法子看似简单,若真叫她得逞了,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哪怕不是嘉嫔自己损毁了朝服,可到底是保存不善,皇帝若是动怒,只怕这得之不易的嫔妃便要飞了!   翌日。   嘤鸣带着那身朝服亲自去寿安宫归还,寿安宫内一如之前宁静,仿佛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老太监为她端了一盏香茗,嘤鸣徐徐喝了,暗自打量着这个寿安宫。这宫苑倒是还算宽敞,可里头却简单得很,伺候的人也少,完全不像一位贵太妃所居住的宫苑。   贵太妃,照例也是享受贵妃级别待遇的,而这寿安宫内一切无疑都和温惠贵太妃的位份不相符。   温惠贵太妃衣着极其朴素,怕是比许多得脸的嬷嬷衣着打扮都要寒酸些,然后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懑或者怨恨之色,而是异常地宁静,宁静得如古井无波一般。   嘤鸣欠身道:“嘉嫔金氏托付嫔妾感谢娘娘襄助。”   温惠贵太妃脸上浮起怅惘的淡淡微笑,她抚摸着那陈旧的朝服,衰败的脸上满是回忆之色:“记得当年,本宫才十七岁,就封为嫔,圣祖爷给本宫拟了一个‘和’字,说本宫脾性和顺、温厚无苛,而本宫,就是按照圣祖爷给的封字,过了一辈子,直到如今。”   嘤鸣敬声道:“贵太妃实至名归。”   温惠贵太妃突然呵呵一笑,“可到头来,本宫还不是孑然一身,只能孤零零在这偌大的寿康宫做一个未亡人?所以,你千万别学本宫。”   嘤鸣一愣,愣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温惠贵太妃苍老而温暖的手突然抬了起来,轻轻抚摸了她的脸颊,“你很漂亮。也很年轻。记得,千万别学本宫。”   “娘娘……”嘤鸣感受得到她的悲怆,所以不知如何回答。   温惠贵太妃唇角带着一丝笑纹:“不过你比本宫幸运,你一进宫,初封便是嫔位。可是——位份高,也有高的坏处,有很多人会因此对你仇视、防备。不过你很聪明。知道要拉拢几个得力的帮手。嘉嫔就不错。虽然出身卑微了些,可经此一役,她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听了这一席话。嘤鸣忙跪了下来:“多谢娘娘。”   温惠贵太妃徐徐点头,笑着看着她:“你既然聪慧,本宫不放再多嘱咐一句,记得。别早早有孕,尤其在你根际未稳之事。不要怀孕。”   “是,英宁谨记贵太妃教诲。”嘤鸣郑重点头。   温惠贵太妃眼里满是赞许之色,她抬起手来,亲自将嘤鸣扶了起来。“宫里的嫔妃,没有孩子,便没有希望。你得有孩子。而且最好是儿子,否则早晚落得跟本宫一般。”说着。温惠贵太妃不禁长长叹惋,“若实在没有,若能养一个也是好的。”   温惠贵太妃忍不住长长叹惋,“圣祖爷晚年,怜惜本宫膝下空缺,便把雍王府的王子让本宫抚养照顾,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可惜啊,他是皇帝,有太后在上,本宫只能退却。”   她这番叹惋中,嘤鸣却耳尖地听到了一丝怨怼与不甘……   温惠贵太妃在乾隆幼年的时候,养育过他许多年,嘤鸣不相信皇帝对温惠贵太妃没有孺慕。可是太后在上,温惠贵太妃只能将自己封闭在寿安宫,不见外人,也不见皇帝。   温惠贵太妃又道:“如今的太后,不是个有度量的人,皇后更是如此,所以你的处境比起本宫当年只怕更加艰险。你不能早早有孕,但又必须有孩子,而时间久了,就很有可能失宠,所以这是个很矛盾的事儿,可想要再存活,就必须想法子长久保持皇帝的宠爱。”温惠贵太妃谆谆看着她,“要得宠,但切忌专宠。”   嘤鸣再度点头,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见嘤鸣如此乖巧,温惠贵太妃高兴地颔首,便说:“回去吧,别在寿安宫留太久,否则太后会不高兴的。以后没有大事,也不要来这里,懂吗?”   嘤鸣朝她见了一个万福:“是,英宁懂,贵太妃心意,英宁会牢记在心。”——太后身子不好,而贵太妃瞧着还算健康,她会等到好日子的。   这个圣祖爷之妃瓜尔佳氏,年纪比太后还小几岁呢。   温惠贵太妃笑着看着嘤鸣柔嫩的脸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记住一点,千万不要与太后为敌,受了委屈,也要忍着,你这般年轻,等着就对了。”   是啊,等,等着把太后耗死。贵太妃想必也是抱着这个信念等着吧?太后都六十多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不会等太久的。   嘤鸣笑着道:“嫔妾私底下已经背着皇后与娴妃交好了。”   温惠贵太妃笑了:“你果然是聪明的孩子!娴妃……他是太后的亲侄女,却连太后一般的城府狠毒都没学到,所以娴妃不足为惧,就算有朝一日她当了皇后,也比如今的皇后好应对。太后只一心想把自己的侄女扶上后位,可惜她这个侄女,就算真的坐上后位,能做得稳吗?”贵太妃脸上突然浮现一缕嘲讽的冷意。   嘤鸣心里忍不住暗赞,历史上的乾隆继后的确形同废黜,死后还是以皇贵妃之礼入葬的呢!如贵太妃所言,她坐不稳皇后之位。   这时候,那老太监徐步走上跟前,“贵太妃,景仁宫偏殿那位,发动了。”   景仁宫偏殿那位?郭佳氏?!她也要生了吗?   温惠贵太妃笑着对嘤鸣道:“去瞅瞅吧,怕是热闹呢。”   嘤鸣一愣,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了一声“是”,便告辞了去。   第135章、五阿哥   景仁宫。   一盆盆的满是鲜血的热水从传出了女人凄厉惨叫的偏殿中端出来,眼见、耳闻俱叫人心底一颤。依旧是皇后端坐景仁宫正殿,娴妃这个景仁宫主位只能陪坐一旁,比起皇后的稳如泰山,娴妃就显得紧张多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   嘤鸣上前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娴妃娘娘金安。”   皇后朝她点头,语气异常平和:“坐吧。”   因是从偏远寿安宫听到消息,因此嘤鸣来得是最晚的,阖宫上下,除了承乾宫那两位没来,几乎都来齐了。谁都晓得,慧妃与娴妃不睦,慧妃有病体孱弱,自然有理由不来,而许常在要照顾生病的慧妃,自然也可以不来。   其实嫔妃生产这种事儿,皇后自然必须前来坐镇,以彰贤德,可其他嫔妃……说实在的,没规定必须去看别人生孩子。只是面儿上,起码得来一趟,坐一会儿。   生孩子这种事儿,快的几个时辰也就生下来,慢的有折腾三天三天夜都生不下来的,若真是从头等到尾,那还真有得等了。   满手鲜血的接生嬷嬷慌里慌张跑来正殿,噗通便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娴妃娘娘,郭佳贵人腹中孩子太大、产道打不开,再这么下去,只怕后果严重,所以奴才斗胆来问,是保大还是保小?”   娴妃一听,立刻吼叫道:“那还用说,自然是保小!!”   皇后冷然睨了娴妃一眼,便吩咐道:“派人去养心殿禀报皇上,请皇上做主。这等要紧大事,本宫不敢私下决断。”   皇后这话。讽刺之意很浓,她这个皇后不敢决断的事儿,娴妃就敢,呵呵。嘤鸣捧着一盏茶,抿了了少许润喉。嗯,茶还不错,不像当初嘉嫔生产的时候。钟萃宫阖宫出动。连泡茶的人都没有了。   嘤鸣歪着头低声与嘉嫔道:“景仁宫的茶,泡得真不错。难为他们了,这样的日子。还能专心泡出好茶。”   嘉嫔不禁笑了,“是呢,香气悠然、口齿留甘,果然我们钟萃宫没得比。”   当然没得比。庆贵人是盼望嘉嫔母子平安,所以只留下贴身宫女。其余都去帮忙了,而娴妃,人家想要的只是郭佳氏肚子里的孩子,没看娴妃方才有多紧张……那孩子呢!   纯嫔也忍不住嚼了句:“但愿是为皇子。否则……”后头的话,纯嫔没说下去,否则岂不是白费了娴妃这一番苦心?娴妃还真是生怕郭佳氏产后不死呀。   这宫里的人呐。人人都会学会狠毒的。   随着偏殿中女人的嘶叫声渐渐低微了几分,所有人都知道。郭佳氏是真的不好了,否则怎么会连痛叫力气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也的确要早作决断了,否则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娴妃已经急得不行,她连忙拉了一个太监:“皇上怎么还没来!快!再派个人去请!”——娴妃自然不担心皇帝会保大,郭佳氏在皇帝心目中,金贵的就只有肚子了,皇帝自然会毫不犹豫保小。可是皇帝迟迟不来,皇后安然坐在上头,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嘤鸣暗暗思忖着,就算再有朝政要事,嫔妃难产,事关皇嗣,皇帝不会不来。而且景仁宫距离养心殿也不远,遣个腿脚麻利的太监,两刻钟就足够把皇帝请来的了。如今还没来,不是皇帝问题,还是皇后不希望皇帝快点来。   果然,皇后微笑着安慰道:“不必麻烦了,皇上这会子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妹妹心牵皇嗣,也不必如此。”又吩咐道:“去吩咐接生嬷嬷,皇上没发话之前,大人孩子都要保住!”   “嗻!”皇后身旁一个太监应了,连忙去偏殿传话。   娴妃见状,也急忙吩咐道:“去把本宫压箱底的百年老参拿出来,切了片给郭佳氏含上!务必要叫她撑住!”   皇后微微一笑,道:“娴妃妹妹有心了。”——纵然娴妃的年岁比皇后还大一岁,可皇后一直口口叫妹妹叫得娴熟。   嘤鸣看得打了个哈欠,娴妃若真有心,郭佳氏发动时候,就该把老山参拿出来了。这会子无非是怕郭佳氏撑不住,连累胎死腹中罢了。百年老参,可是稀罕东西。这个时代,人参都是野生的,尤其是年份百年以上的,嫌少有人舍得拿出来,因为那是保命的宝贝!   娴妃还真想要个儿子,这样保命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郭佳氏了。   话说,怎么没瞅见娴妃的大公主?嘤鸣便压低声音问了嘉嫔。   嘉嫔笑容温和地道:“大公主一早就去慈宁宫孝顺太后了,今儿怕是不会回来了。”   是么,看样子娴妃心里也是虚啊,不敢叫自己女儿看。   嘉嫔的话约莫是被皇后听见,皇后含笑道:“这种事儿,的确不该叫大公主瞧见,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看这些脏东西做什么。”   皇后这话显然是有所指的,娴妃把这个女儿保护得很好,养得也甚是单纯,自然不愿叫大公主看见她杀母夺子的场面,所以干脆把她送太后那儿。   娴妃脸上显然有些发虚,手里死死捏着锦帕,望着偏殿方向,有些魂不守舍。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终于来了。   娴妃一咬牙抢先一步跪在皇帝脚下道:“皇上!郭佳妹妹难产,接生嬷嬷问保大还是保小。”   皇帝眉心一皱,他进景仁宫宫门的时候便瞅见那一盆盆的血水,略一沉思,立刻便道:“当然是保小!这种事情还用问朕吗?!”——皇帝显然是有些不悦的。   娴妃立刻道:“臣妾虽然怜惜郭佳妹妹,也是觉得应该保皇嗣的。可是皇后娘娘说,一定要等皇上来做决断。如今郭佳妹妹听着气息弱了不少,臣妾着实担心若是皇嗣有个什么不妥……臣妾万死难恕!”   娴妃当着皇后与嫔妃的面,很是不客气地告了皇后一状。娴妃明着说自己万死难恕,可实际上再控诉皇后万死难恕呢!若是皇嗣真的保不住,也能赖到皇后头上。   皇后脸色有些难堪,只得急忙跪下来请罪,“是臣妾慌了神,也是存着念想,希望郭佳氏母子平安。臣妾处置不当,还请皇上责罚。”   “好了!都起来吧!”皇帝眉宇间显然有些不耐烦,他自然不喜欢看自己的妃子和皇后斗自己跟前的场景,索性直接打断,省得吵着他耳朵。   接生嬷嬷得了皇帝旨意,已经去偏殿产房办事了。这些个嬷嬷,都是经验老道的产婆,甚少会出现一尸两命的状况,舍一个保一个的把握还是有的。   一碗烈性的催产药灌下去,再使劲催促产妇用力。如此折腾了一个时辰,偏殿里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接生嬷嬷抱着一个满身鲜血的健壮孩子来到正殿,磕头道:“恭喜皇上,郭佳贵人为皇上生了一个阿哥!小阿哥甚是健壮,足足有九斤半呢!”   九斤半……嘤鸣看着那大孩子,也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的孩子,搁后世,必得是剖腹产,想顺产,那是找死。   皇帝绷了半晌的脸总算见了笑容,看着那扑棱得厉害的儿子,不禁哈哈大笑,挥手道:“好!赏!!”   皇后这时候站出来,笑盈盈道:“恭喜皇上,又添一子。”然后,她很煞风景地问:“郭佳贵人如何了?”   接生嬷嬷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贵人小主,见了大红,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皇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叹道:“真真是可怜,难为她挣了命生下这个孩子。”又对皇帝道:“皇上,不如让郭佳贵人好生看看自己的孩子,也叫她能安心去。”   皇后如此仁慈之言,皇帝自然不能拒绝,便吩咐道:“五阿哥抱去给郭佳氏看吧。”   五阿哥……嘤鸣眉头暗自一皱,乾隆五阿哥永琪的生母……她虽然不记得姓什么了,但绝对不是郭佳氏。唉,这历史啊,估计又歪了。这孩子能不能叫永琪估计还是两说呢,何况四阿哥现在还没名字呢,自然轮不到刚出生的五阿哥有名。   “是。”接生嬷嬷便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嚎哭声震耳的新生婴儿去了偏殿产房。   过了没多一会儿,郭佳氏的陪嫁宫女哭着跑来正殿,噗通一跪,便哀求道:“贵人说,临死之前想见皇上一面!”   皇帝听了这话,少不得有所犹豫。   娴妃却是面色大变,急忙阻拦道:“皇上,产房污秽,您实在不宜涉足,不如臣妾去看看吧!”   皇后满脸悲悯之色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郭佳氏好歹拼了命为皇上生下一个位健康的阿哥。”皇后朝着皇帝见了一礼,“臣妾想着,皇上贵为天子,有龙气护身,自然百邪不侵,臣妾愿陪皇上一起进产房,也听听郭佳氏有何遗言嘱托。”   皇帝看着皇后点头道:“皇后贤德,是朕之幸事。”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要亲自去瞧瞧了。   娴妃气恨交加之下,脸色铁青发白。   第136章、馅饼砸晕愉嫔   偏殿的门一打开,便是浓浓的血腥气,混杂着汗味,交汇在一起,冲得人肠胃一阵抗议。皇后说陪着皇帝一起进去瞧,嫔妃们焉能不陪着?于是一大群女人跟着一起进来,小小偏殿显得都有些挤了,有人已经忍不住拿着手帕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样子。   产房里头,床榻上躺着一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女人,她看着皇帝,怀里拢着那个啼哭不已的孩子,露出了笑容,“皇上……”她的声音异常虚弱,虚弱地连声音都幽微几乎不可闻。   皇帝看了一眼郭佳氏,略有几分不忍,便道:“郭佳氏,你为朕诞育皇嗣有功,朕封你为嫔。”   郭佳氏笑着摇了摇头,“婢妾不要位份,只求您一件事……”她含泪看着怀中初生的孩儿,满脸俱是悲悯怜爱之色。   她如此之态,少不得皇帝心生二分怜惜,“你说吧。”   郭佳氏眼睛滑过娴妃,露出了一抹恨毒之色,她道:“婢妾福薄,自知不久于人世,唯一不放心的便是五阿哥,求皇上,让婢妾为五阿哥选一位养母。”   娴妃脸色难看地厉害,她急忙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是景仁宫主位,按照惯例,该由臣妾抚养五阿哥才是!”   皇帝连看都没看娴妃一眼,直接问郭佳氏:“你想让谁,抚养五阿哥?”   郭佳氏笑了,她的眼光扫过殿内前来看望的一众嫔妃,最好目光落在了嘤鸣的身上,她那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嘤鸣。   她看着,所有嫔妃的目光也转移向嘤鸣。各异的目光也就罢了,可娴妃那双气得想把人撕碎的眼神。真真叫嘤鸣hold不住啊!嘤鸣急忙小碎步缩到了皇帝身后,尼玛,找谁也别找老娘!!她可不想跟娴妃对着干!!   郭佳氏滑过一丝失望之色,舒嫔出身尊贵、又得皇上宠爱,若是她能抚养自己的儿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可若舒嫔不愿意。就算自己托付了。只怕这孩子还是会被舒嫔送还景仁宫。   不得不说,郭佳氏临死,总算聪明了一回。她只得转移开目光。看了看其他嫔妃,嘉嫔与纯嫔都有自己的儿子,只怕也不见得处处善待她的孩子,瑞贵人……这个贱人只会拿她的孩子当争宠的工具。更是不行!如此一来,便只有她了……   郭佳氏深深道:“求皇上。让海佳贵人抚养五阿哥。”   站在嫔妃堆里,跟个隐形人似的海佳氏顿时傻眼了,整个人都呆若木鸡了。海佳氏混沌了,我跟郭佳氏也没交情啊。她怀孕的时候,也只随大流地送了一次贺礼!郭佳氏干嘛要把五阿哥给她?!   嘤鸣暗想,郭佳氏眼光倒是不错。第一人选是她,除了她之外。最合适的竟然是年岁最大的老好人海佳氏!海佳氏已经年过三十了,又早已失宠,基本上不会有孩子了,若得个儿子,肯定当亲生的一般疼爱!!   父母之心,原不过如此简单纯粹而已。嘤鸣不禁感叹了一声。   可娴妃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本朝祖制,只有嫔位以上的嫔妃才可以抚养皇子!皇上,祖制不可费啊!”   娴妃这话对,也就说现在有资格抚养五阿哥的,除了中宫皇后,就只有娴妃、慧妃二妃以及嘤鸣、纯嫔与嘉嫔三嫔了。   郭佳氏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脸带笑容:“方才皇上不是说要封臣妾为嫔吗?就请把这份恩典给海佳姐姐吧。”   得,又一个馅饼砸过去,海佳氏已经被砸得晕晕乎乎的了,我听错了吧?给我个儿子,还给我嫔位?这是在做梦吧?如此晕晕乎乎,愣是连娴妃那杀人般的目光都没瞅见。   娴妃已经要气疯了,浑身都在哆嗦,她费了这么大力气,结果难道要便宜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女人海佳氏?!!凭什么呀!!!娴妃看着海佳氏那幸福得晕乎的模样,气得几乎要上去掐死她了。   可海佳氏现在还晕着的,没感受到娴妃那赤果果的杀意。   “皇上!”娴妃已经跪了下来,满是哀求地看着皇帝,“您就当可怜臣妾,可怜臣妾好歹服侍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臣妾自打生了大公主,便坏了身子,再也不可能生养了!”说着,娴妃低低啜泣起来,显然是要数功劳、卖可怜了。   郭佳氏微微笑着,用那恬静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母性,她什么也不说了,就这样看着皇帝。皇帝一刻不答允,她一刻不肯闭眼。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朕允你所求,让海佳氏为五阿哥养母。”她看了一眼傻晕的海佳氏,又道:“海佳氏服侍朕最年久,就封她为……愉嫔吧!”   愉嫔?对了!嘤鸣眼睛一亮,肯定没错了,五阿哥的生母的确是愉妃啥啥氏的!!肯定是愉嫔后来又升级了!得,兜了一圈,虽然五阿哥没从愉嫔肚子里生出来,还是从天而降砸馅饼似的砸到愉嫔头上了。   皇后笑眯眯道:“愉嫔这是高兴了坏了吧?快谢恩吧!”   海佳氏这才回魂,看着娴妃那凶狠的目光,不由缩了缩脖子,可她看到郭佳氏怀里那孩子,最终一咬牙,便跪下来磕头,响亮地道:“谢皇帝恩典!”   得,敲定了。   娴妃也要吐血了。   郭佳氏还真聪明了一回,或许一个嫔位不足以让海佳氏扛过娴妃的怒火,可一个儿子,太足够了!宫里的女人,没孩子就没有未来!有儿子,就等于皇帝百年之后,可以去儿子王府养老。海佳氏如何会不动心呢?何况她早已失宠,多年冷落孤寂,她太想要一个孩子了!   新鲜出炉的愉嫔海佳氏谢了恩,便起身走到郭佳氏身上,郑重地道:“多谢妹妹。”   郭佳氏也朝她笑了,她道:“愉嫔姐姐,抱抱自己的孩子吧。”   愉嫔海佳氏感动得满眼是泪,她看着那个啼哭着扑棱手脚的孩子,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上前便如获珍宝般把那孩子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也是奇了,那孩子一到愉嫔怀里,就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一般,停止了哭泣,而是用一双好奇地大眼球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人。这样的场景,皇帝都忍不住暗叹一声:“天意如此。”   郭佳氏看着,看着,脸上带着笑容,却没有了呼吸与心跳。   这一日的好戏啊,真真是精彩,不过也算落幕了。   嫔妃们各回各宫,愉嫔抱着孩子回自己宫苑,嘤鸣……顺手牵了一只皇帝回储秀宫。   奉一盏狮峰龙井给皇帝,嘤鸣便坐在了皇帝身边的绣墩上,静默着不出声。   皇帝也不出声,直到底下太监禀报说,娴妃去了慈宁宫。   嘤鸣便笑着道:“娴妃娘娘盼子已久,怕是不肯呢。”——不肯把五阿哥便宜了愉嫔海佳氏。   皇帝淡漠哼了一声,“这个孩子,朕本来就没打算给她抚养!”皇帝的脸色渐渐又生了三分怒意,“她们当真以为朕不晓得郭佳氏为何难产而死吗?!!”一声怒吼,嘤鸣方才奉上的那茶盏已经被皇帝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绣着的连绵盛开的蔷薇,掺了金线,因此异常鲜艳华贵。皇帝知道娴妃对郭佳氏的所作所为,但是……他并没有阻止。   这就是皇帝。   凉薄到了极点,如今愤怒,不是因为郭佳氏的死,而是因为恨“她们”把他当傻子一样蒙蔽糊弄。   慈宁宫。   娴妃痛哭流涕跪在地上磕头:“求太后帮帮俪兰!皇上把五阿哥给了海佳氏,还封了她为愉嫔!俪兰不甘心啊!!”   太后此刻和皇帝差不多,勃然大怒,便抓起一个茶盏脆生生摔在地上:“谁叫你那么糊涂!!哀家早叫你狠了,你就是不听!!见她临盆,你就该早早备下一碗药,若是孩子一落地就叫她永远闭嘴,岂会有如今之祸?!!”   娴妃愣住了,“太后……”她连忙又磕头道:“是俪兰思虑不周,求太后帮臣妾讨回五阿哥。”   太后冷哼一声,“这点子小事儿还得哀家出手?!你难道能靠哀家扶持一辈子吗?!自己去抢回来!!你若是连一个怯懦的愉嫔都争不过,凭什么跟皇后争?!!”   “太后……”娴妃低低唤了一声,有些茫然无措,她去抢?怎么抢?皇上已经下旨了啊!   “记住哀家教你的,要学会狠毒!只要你够狠,还怕愉嫔不老老实实把孩子给你送回来?!”太后冷笑着道,“皇后有儿子,你若没有,如何争得过她?!哀家自会叫皇后没有了儿子,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有儿子!”   娴妃听了,只得咬牙道:“是,臣妾明白了!”为了后位,为了她的博西勒,她要更狠一些才成!!   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歪躺在床榻上,“俪兰,你得学会靠自己才成。哀家撑着闭眼前,会把你送上后位,可是坐稳后位,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第137章、莪术   夜幕降下,储秀宫中袅袅燃烧着安息香,这香最能叫人安心凝神,此刻用了,正是合适。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深深看着嘤鸣静好的面孔,柔声道:“嘉嫔那件朝服,多亏了鸣儿,否则……朕也不得不惩戒她了。”   嘤鸣温婉笑着:“嫔妾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何况嘉嫔曾经那样信任嫔妾,嫔妾自然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皇帝一叹,“那件事,鸣儿还在怪朕?”皇帝心中也是悔恨得紧,当初他怎么就疑心上鸣儿了呢?弄得如今,鸣儿时不时便要拿出来刺他一下。   嘤鸣别过头去,“嫔妾怎敢?”   皇帝伸手将嘤鸣拉入自己怀中,低头嗅着嘤鸣发间淡淡的体香,语气悠长而缠绵:“你这小性子呀,朕都没辙。那件事,朕的确放纵了慧妃与许氏,可自那之后,朕也冷落了慧妃许多。”   这点倒是真的,去年圆明园避暑,没有慧妃的份儿,回宫以后,皇帝也只是偶尔去承乾宫看看慧妃,极少召她侍寝。如今人人都冷眼瞧着,都觉得慧妃失了宠。慧妃倒是想抬出年轻的许茹芸帮她争宠,可惜皇帝从未召幸过许氏。如今还没有侍过寝的嫔妃,也就剩下一个许茹芸了。所以说呢,自作孽,不可活。   正两相依偎着,御前总管太监吴书来在殿门外咚咚瞧了两记,轻唤:“皇上。”   皇帝脸色有些不愉,便生硬地问:“何事?!”   “承乾宫慧妃娘娘突然晕倒了!”吴书来禀报说。   皇帝斥道:“晕倒了去宣太医!!找朕作甚?!滚!!”   嘤鸣见皇帝发火,不由咯咯笑了,“慧妃时常身体不适找皇上去,皇上从前都是去的。怎的这次不去了?”   皇帝看了嘤鸣一眼:“你这个捉狭的妮子!醋劲儿还是这般大!慧妃那身子,朕也清楚,半真半假罢了,去了少不得那许氏妖妖娆娆凑上来,朕不舒服得紧!”   嘤鸣嗤嗤笑着,“许常在如今身量张开了,模样愈发出众了。皇上反倒是愈发不喜欢了。”   皇帝摇头道:“朕答允鸣儿。不会召幸许氏,又怎会食言?何况,她心思那般歹毒。朕看了便恶心得紧。”   歹毒吗?慧妃难道不歹毒?皇后难道不歹毒?还有娴妃,不也学着歹毒了?这宫里歹毒之辈,又岂是区区一个许氏?   “慧妃的身子,也就那样了。一年比一年坏,就叫她这么去了吧。左右。这辈子,朕也不曾亏待她半分。”皇帝低低叹息道,“朕怜她可怜之处,给她妃位尊荣。又予她诸多宽容,也不薄待她了。”   “皇上别忘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嘤鸣唇中淡淡吐出这番话。   “慧妃的确也有许多可恨之处。只是朕不想计较了,左右她也身子也撑不了太久了。就权当是这辈子。朕最后一次容她吧。”皇帝语气里突然带了几分疲惫之色。   说到底,皇帝怜的,是慧妃早年因护驾小产、以及后来那个夭折的小公主,两次失去孩子的痛苦,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所以给他的冲击才异常地大。   皇帝想让慧妃安静地死在床榻上,可是慧妃……她会肯吗?呵呵!嘤鸣暗自冷笑了,慧妃不会安安静静死去的,她一定还会再折腾的。   承乾宫。   碰地一声破裂之响,宫女刚熬好的药汁被慧妃狠狠掷在地上,上好的琉璃碗化作一地碎屑。   “皇上真的不来?!”慧妃脸色异常苍白,连那吼声都有些后继无力。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许茹芸急忙上前为慧妃捶背,“太医说了,娘娘不能动怒,得安心静养才能养好身子。”   “安心静养?!”慧妃冷笑了笑,“有纳兰氏那贱人在一日,本宫便一日不得安心?!如何静养?!!这个狐媚子贱人!不知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勾引皇上,以至于皇上竟一日日冷落了本宫……”说到最后,慧妃悲从中来,眼泪不禁掉了下来。   “从前,皇上最关心本宫了,哪怕本宫咳嗽一声,皇上都恨不得整日陪着!自打有了纳兰氏,本宫竟落得如此地步!”慧妃抚摸着自己日渐粗糙枯槁的容颜,“色衰而爱迟!没想到本宫也会有这么一天!”   许茹芸忙道:“娘娘养好了身子,一定能恢复从前光华照人美貌。”   慧妃看着许氏那娇嫩妖娆的面庞,心里浮起浓浓的嫉妒之色,“还是年轻好啊……”   许茹芸忙垂下头去,心里已然慌乱迷茫,她改投了慧妃宫中,却至今不能侍寝,莫非当初真的是她错了?可惜,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算她再想另投他人,也不会有人愿意收留她了。难道她真要如舒嫔所诅咒的那样,守着一个病怏怏的慧妃孤老终生?想到这样的结局,许茹芸心中扬起了浓浓的愤怒与不甘。   “本宫已经屡次向皇上为你举荐,可惜皇上越来越不耐烦,如今竟是来都不来本宫这里了……”慧妃长长叹息着,若是她膝下有子,哪怕有个女儿,皇上也不至于不来看一眼!慧妃此时也忍不住后悔了,当初她第一个孩子……她一味觉得自己年轻,还会再有,舍了也无妨,如今想来,若是那个孩子生下来,她也不会落到如今地步了。   “如今看来,也唯有等到去圆明园时候再说了。宫里规矩严,皇上除了长春宫不能再其他宫苑留宿,去了圆明园就有机会了。”慧妃半是自语地道。   许茹芸忍不住问:“娘娘,今年咱们能去圆明园吗?”   “本宫自会设法,尽力一试吧。”慧妃叹着气道,她总得有个孩子,自己不能生就借腹生子。   郭佳贵人的丧礼过后,天气大暖,倒有了几分春光明媚之感,可惜宫中也就只有御花园、慈宁花园几处观赏之地,时日久了,谁都会乏味,皇帝亦是如此,所以才有了那么多行宫御苑。   天暖了,火团也愈发倦怠,整日伏在她膝上寐着。   午后,孙嬷嬷悄然走来,低声道:“娘娘,皇上今儿晌午是在承乾宫用的午膳。皇上出来以后,便吩咐把慧妃与许氏添在伴驾圆明园的嫔妃名单里了,并告知皇后早作安排。”   “知道了。”嘤鸣淡淡道,果然,慧妃是不可能安安静静慢慢死去的。   孙嬷嬷忍不住道:“娘娘还是及早设法应对吧。”   嘤鸣淡淡一哼,“皇上既然已经吩咐了皇后做安排,就等于是下旨了,圣旨怎可违背?去了也好,本宫倒要看看她那病怏怏的身子,还能耍什么花招。”   这时候,半夏快步走了进来,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巴巴的根茎,递给嘤鸣。   孙嬷嬷瞅了一眼,便道:“哪儿捡来的干芋头?你给娘娘看这脏兮兮的东西做什么?!”   嘤鸣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可不是芋头,而是……”嘤鸣眼底眸色深深,“莪术!”   孙嬷嬷不懂医药,自然不晓得莪术是什么玩意儿,照旧一脸迷茫之色。   嘤鸣歪着头问半夏:“从哪儿捡来的?”   半夏清声道:“景阳宫东面的垃圾桶里捡到的,奴才瞅见是景阳宫的小春子特意丢出去的。”小春子,是伺候瑞贵人的小太监,   嘤鸣深深看了一眼那块莪术,“我记得瑞贵人近来有些肠胃积滞,莪术的确有极好的消食化积之效。太医开的药想必很对症,只可惜……他手腕上日日都带着那手串,两药相遇,便会加剧麝香之害。所以,她才叫人把每日太医院送去的药中的一味莪术扔掉。”嘤鸣呵呵笑了。   “只是……太医们不可能闻不出她手腕上麝香的味道。”嘤鸣眯了眯眼睛,太医难道是故意加了那味莪术?反正,那药开得对症,太医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那麝香手串的错。所以瑞贵人只能一声不吭扔掉莪术,不敢揭发出来。   孙嬷嬷道:“若是如此,必然是有人背后指使太医。”   指使太医吗?若说跟瑞贵人有仇的,多了去了,可是有本事指使动太医的,也就只有景仁宫那位了。娴妃倒是使了个好计策,只可惜被瑞贵人识破了,怪不得瑞贵人宝贝着她那么陪嫁嬷嬷,看样子是个医术不俗的,只怕不逊色太医们呐。   嘤鸣掩唇一笑,笑得如春花秋月一般,“半夏啊,你可是捡回来一个宝啊!!”   她正没法对付瑞贵人呢,如今法子就从天而降了!   半夏冲她笑了,这丫头也懂几分医药,所以也知道莪术的另一个用处!   孙嬷嬷不禁糊涂了,“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叫老奴好生糊涂!“   嘤鸣咯咯笑了,将那莪术抱在帕子里,踹进袖中,“准备肩舆,本宫要去钟萃宫探视庆贵人。”庆贵人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这莪术来得可太是时候了,想必庆贵人与嘉嫔也不介意帮她一起完成这个计谋。   瑞贵人整日高傲地跟只孔雀似的,瞧不起汉军旗嫔妃、更瞧不起包衣嫔妃,嘉嫔自然也厌恶这种人。而庆贵人,更是早已恨之欲死。   第138章、卷毛公主   钟萃宫偏殿。   嘤鸣去的时候,庆贵人陆氏刚吃完了安胎药,嘉嫔也正在她房中,陪着她说些保胎养胎的经验。所以她去的,正是时候呢。   嘤鸣不慌不忙请嘉嫔与庆贵人遣退了殿内伺候的人,这才取出了那块莪术。   嘉嫔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这是……芋头?”旋即她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摇头:“没有芋香儿味,反倒有一股姜味儿。可瞅着也不太像姜。”   歪倚着一对攒花软枕的庆贵人笑着说:“算是姜吧,这应该是莪术,别名叫‘黑心姜’。”   嘉嫔面带疑惑之色:“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庆贵人笑着看了嘤鸣一眼:“婢妾只知道,它有极强的破血化瘀之效,用来打胎是最好的。”   听得庆贵人此言,嘉嫔手一哆嗦,差点没把那块小小的莪术给扔了。   嘤鸣笑着道:“放心,只要不吃,就不碍事。这莪术,除了活血化瘀,还可消食化积。”   嘉嫔一愣:“消食化积?我记得,瑞贵人这几日肠胃有些积滞。”   嘤鸣重重点头,“不错,此物正是景阳宫的小太监偷偷扔掉的。”   庆贵人听了这话,不由呵呵冷笑了,“天意!!天意给了婢妾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了!”   嘉嫔瞬间听懂了庆贵人的意思,“你难道是想——这怎么成?!就算你足月了,也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啊!”   嘤鸣忙笑着说:“嘉嫔姐姐不必急,倒时候和催产药一起熬了,庆贵人不喝也就是了。”   嘉嫔这才松了一口气,“妹妹说的是。只要不喝就是了。庆妹妹临盆之期也不过就这几日了,等催产药送去产房,庆妹妹佯装抿一口,便说味道不对,借此让太医查就是了。”   庆贵人却摇头了:“既然要做,就做绝了!若是婢妾没喝,只怕凭瑞贵人的宠爱。也不会惩处得太重!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嘉嫔急忙道:“那也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啊,这莪术一吃下去,很快药效发作。必然见红,一个弄不好,只怕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啊!”   庆贵人笑着说:“所以说,婢妾打算在产道开了之后再喝下去。”   嘤鸣微微沉思。“这样一来,在药效发作之前。孩子就会生下来,可是——”嘤鸣深深看了庆贵人一眼,“莪术药性厉害,你若真吃下去。只怕会血崩,这太冒险了!”   庆贵人神色毅然:“婢妾愿意冒这个险!”说着,她起身朝着嘉嫔见了一礼。“婢妾便把自身性命托付两位娘娘。”   嘤鸣与嘉嫔彼此对视一眼,眼里俱有无奈之色。但庆贵人如此坚决,也只能依了她了。   三日后的夜里,嘤鸣刚刚从养心殿侍寝回来,刚想着宽衣睡下,便见底下小太监火急火燎地前来禀报,“钟萃宫的庆贵人小主发动了!”   一听这消息,嘤鸣只得撑着乏累不堪的身子爬起来,乘坐肩舆急急忙忙往钟萃宫赶去。因储秀宫距离钟萃宫还算近,嘤鸣又是侍寝归来,还没来记得脱衣服,自然去得最早。   去的时候,嘉嫔旗髻松斜,显然是才起来梳妆,夜里职守的太医已经来了三位,接生嬷嬷则是一早预备在钟萃宫里的,如今已经各自忙活开了。   嘉嫔握着她的手,互见了个拉手礼,然后低声对她道:“药,已经熬上了!”   嘤鸣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看着西配殿方向,庆贵人低低的痛叫声已经绵绵不绝传了出来,打破了原本夜色宁静的钟萃宫。   没过多久,其他各宫嫔妃也闻讯而来,旁边景阳宫的瑞贵人以及延禧宫主位纯嫔来得最早。   纯嫔进来便问庆贵人如何,嘉嫔只若有深意地笑着说:“一切顺遂。”   瑞贵人却是一脸困倦与不耐烦之色,打了个哈欠,便与后头晚来一步的嫔妃嘀咕道:“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嘤鸣冷笑了一声:“没人逼你来,不愿留就走人!”——这急急忙忙一个个赶来的嫔妃,大半都不是心甘情愿来的,不过是想着,孩子降生,皇帝十有八九会露脸,所以趁此机会表现一下自己,若能顺道勾搭一下皇帝,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皇帝与皇后几乎是前脚后脚便来了。叫嘤鸣心中一阵纳罕,皇后为彰显贤德,嫔妃生产,她必然会到,嘤鸣不足为奇,可皇帝——大半夜的,这才刚刚发动呢,他怎么来得这么早了?   皇帝一来,困怏怏的一众殿内嫔妃,一个个瞬间给打了鸡血似的,个顶个精神头十足,各自整着妆容,张开最娇艳、最动人的微笑,出正殿外,迎接皇帝御驾。   “皇上万福金安!”一群盈盈燕燕,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皇帝扫了嫔妃们一眼,目光落在小脸倦怠的嘤鸣身上,杵着脸呵斥道:“深更半夜的,都来添什么乱?!皇后镇守,嘉嫔看护!其余人都散了!”   嫔妃们齐齐傻了眼,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呢,庆贵人临盆,若是不来,少不得有人嚼舌说是嫉妒不睦呢。嫔妃们各自大眼瞪小眼,有些不知所措了。   皇后听了,微微一笑,“皇上说得是,天这么晚了,诸位妹妹回吧,有本宫坐镇,庆贵人一定会平安生产的。”   嘤鸣却有些急了,计策是她提出的,庆贵人自己完善,虽说以嘉嫔的稳重必然能处置妥当,可这会儿走了,嘤鸣着实不放心!!   嘤鸣见状,急忙上前道:“之前在圆明园,就是嫔妾照顾庆贵人的胎。不如让嫔妾留下来帮嘉嫔吧。”   皇帝脸色一黑,不悦地道:“舒嫔!你能帮什么忙?!别添乱,回你的储秀宫去!”   嘤鸣呆愣愣看了皇帝一眼,怎么不太对劲啊,刚才在养心殿。才刚滚过床单呢,皇帝没个由头,没道理半个时辰前还温存这,一转脸就变脸了。难道……这是在关心她?不想让她守半夜,想让她回去好好碎觉??   嘤鸣朝着皇帝眨了眨眼。   皇帝轻轻咳了一声,语气温和了几分:“回去吧。”   可是嘤鸣真的不想走啊!不亲眼看着事成,她怎么能安心呢?!   皇后眼里浮起浓浓的妒色。皇上大半夜赶来。原来不是为了庆贵人,也不是为了庆贵人腹中皇嗣,竟只是为了舒嫔而已!旋即。皇后又以贤惠的姿态示人,语气温柔如水地道:“舒嫔还是回去吧,你才刚侍寝回来,得好好休息才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转移到了嘤鸣身上,酸的、妒的、恨的、怨的。交杂在一起,真真叫嘤鸣骨头都难受了。你妹的,这仇恨值肯定蹭蹭涨了,皇后这一嘴巴。真是恨不得所有人恨得掐死她!   “皇后!”皇帝突然压声一斥,已然带了三分愠怒,这就是先帝给她选的发妻。城府算计比谁都重!!   皇后一滞,这才晓得自己竟在皇帝跟前失言了。急忙便道:“臣妾忽略了,舒嫔与庆贵人情同姐妹,必然是不肯离去的。”   嘤鸣心头一松,急忙顺着道:“是,嫔妾就算回了储秀宫,一时不得庆贵人平安生产的消息,也无法必然无法安睡。与其如此,不如留在这儿等消息。”   瑞贵人趁机竟也跳了出来,冲皇帝妩然一笑,娇滴滴道:“婢妾也不放心庆贵人,求皇上让婢妾也留下来吧。”   瑞贵人说完,其他嫔妃也一个个跳出来,表达自己对庆贵人的姐妹之情,都要留下来陪伴,同时各自朝着皇帝抛媚眼、送秋波。叫皇后脸上一阵晦暗不明。   唉,当着人家大老婆的面儿,勾搭人家老公,还真是为了争宠,什么都不顾了!   如此这般,自然是谁都走不成了,皇帝也不走了,干脆留下来坐镇钟萃宫,等庆贵人生产好了。   不过,庆贵人偏殿倒是十分顺遂,约莫四更前后,接生嬷嬷便来禀报,说庆贵人的产道已经开了将近十指,已经能约莫看到小阿哥的头了。接生嬷嬷惯会说好听的话,孩子还没生下来的,就说是小阿哥了。也不怕万一是公主,皇帝会不高兴。   只是既然产道开了,嘤鸣深深看了嘉嫔一眼。   嘉嫔亦朝她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嘤鸣知道,那碗药,早已预备好了,只等这个最合适的时机喝下去。   果然,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声婴儿的啼哭伴着黎明的到来响彻钟萃宫。   “恭喜皇上!庆贵人生下一个小公主!”接生嬷嬷抱着满身羊水的孩子跑来正殿磕头贺喜。   “小公主?”皇帝看了一眼,神色显然是有些失望,就为了一丫头,阖宫都跟着折腾了半夜。   嘤鸣见状,忙笑着说:“皇上您看,小公主刚生下来就一头乌发,长大了必然好看!只是……”嘤鸣又仔细瞅了瞅,暗自嘀咕道:“怎么是小卷毛呢……”她记得,庆贵人的头发很直呀!   一边嘀咕着,忍不住瞄了一眼皇帝的脑袋。这乾渣龙不管白天晚上都绑着金钱鼠辫,而且不管寒暑都带着帽子,着实叫人想一窥究竟啊。乾渣龙,你是卷毛吗??   “咳咳!”皇帝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忍不住多瞄了那刚出生丑得跟只猴子似的闺女,真丑!一点不像他!乾渣龙心里如是想着,又默默补充了一句:顶多那头发像……   可惜嘤鸣不会读心术,否则早揍人了,孩子刚出生都这样,红得跟猴子似的,等满月之后就会慢慢褪了红意,而且出生的时候越红,将来肤色越白皙!懂不懂常识啊!乾渣龙!!   第139章、血崩(330月票+)   “不好了!庆贵人血崩了!!”殿外的一声惊呼,打破了殿中的欢喜气氛。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卷毛小公主的啼哭声异常清晰响亮。   所有女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愕与怜惜的表情,仿佛都在说,庆贵人真可怜。而心里,只怕大半都是在幸灾乐祸的,尤其是瑞贵人,那双美丽娇柔的眸子里甚至已经带了几分快意的神情。   女子产后,最忌讳的便是血崩,十个血崩七个死,剩下三个纵然侥幸活了,也得落一身病。   嘤鸣听得“血崩”二字,脸色嗖的白了个透彻,果然……那块莪术,瞧着就是年份不少的好药材,若是一下子都用上,的确十有八九会血崩!   皇后率先回过神来,“之前生产那么顺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血崩了?!”   是啊,小公主三个时辰就生了下来,还是顺产,既然如此之“顺”,又怎么会出现血崩这样不“顺”的事儿?!通常,只有难产才会并发血崩,甚少有顺产者也血崩的!皇后生了一子一女了,所以有这方面的经验,很快就发现最大的不对劲之处。   “我们贵人是喝了第二晚催产药后,立刻就生下了小公主,然后就血崩了!”跪在地上报信的一个宫女如实回禀道。   皇帝脸色一沉,立刻吩咐太医:“查药渣!!”   皇帝的命令算是拿住重点了,催产药已经被庆贵人喝光了,所以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便是查药渣。以太医的经验,即使是熬剩了的药渣,也是能轻易分辨出成分的。   嘤鸣暗自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上前道:“皇上,嫔妾想去产房看看庆贵人。”   皇帝蹙眉,他显然不愿让嘤鸣去,然而,皇帝长叹了一口气,道:“去吧。”   嘤鸣一喜,急忙做了个万福:“多谢皇上。”便飞快地退出了正殿。往庆贵人所在的西配殿飞奔而去。   产房内。庆贵人如飘零的落叶一般枯黄地静静躺着,只余下微淡的意识,保持着艰难的清醒。她嘴里低弱地问:“孩子……还……好吗?”   嘤鸣鼻子一酸,都这个时候,她在意竟只是孩子。   嘤鸣几步走到床前,看着她身下成片淋漓的血污。只觉得刺目之际,嘤鸣一咬牙。飞快从袖中拈出一枚参华丹,送到她惨白的嘴边,对她说:“若信我,就吃下去。”   庆贵人笑了。用最后一丝力气张开的嘴巴,顺从地吞下了那颗药丸。然后,她脑袋一歪。安然含笑昏睡了过去。   回到正殿中,有两位太医都已经跪在地上禀报了。其中一个最年老的太医,手里拿着已经被切成片的几片药,道:“回禀皇上,此物是莪术!乃孕妇禁用之物,有极强的破血化瘀之效!”   皇帝勃然大怒:“太医院开的催产药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那太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磕头道:“皇上容禀!微臣所开的催产药中绝无此物啊!皇上可以着人查阅药方,并对照太医院的抓药单子,便可明了!”   宫中开药,有着严格的步骤,太医负责诊断写药方,药方子分两份一份留作抓药、令一份太医院要存档,一旦出了问题,两下对照既可。   皇帝转头吩咐吴书来:“去查!”   “嗻!”   这时候,负责照看血崩的太医面含喜色飞快来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庆贵人小主的血崩止住了,已无性命之忧!”   皇后听了,含笑道:“陆氏吉人天相,真是老天爷保佑。”   瑞贵人酸里酸气道:“庆贵人真的福大命大,血崩了都能保住性命。”   嘤鸣冷笑着讽刺道:“庆贵人能保住性命,瑞贵人是不是很失望啊?”   瑞贵人娇媚红润的脸色骤然一变,刚想怒斥反驳,可想到皇帝还在,便掩下怒气,立刻眼里带了水意,嘤嘤啼哭着道:“舒嫔娘娘愿望婢妾了……婢妾、婢妾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说着便梨花带雨,俨然是一副被嘤鸣欺凌了的可怜模样。   嘤鸣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也懒得看她那张做作的恶心面孔。   皇帝扫了一眼,然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所以说,瑞贵人那般楚楚动人的模样,算是白演了。   很快,存放在太医院的药方和抓药单子都被取了来,二者对照,果然都没有“莪术”这一味药。   皇后皱着眉头道:“既然太医没开莪术,药方也没有抓莪术,如此一来,为什么这位药会跑到庆贵人的药碗里?”   嘤鸣见火候差不多,便以目色示意嘉嫔。   嘉嫔见状,神色一端,忙上前二步,躬身道:“启禀皇上、皇后,俱嫔妾所知,这催产药是昨日就送来预备下的,嫔妾以为,必然是有人将莪术暗自放入了其中。”   嘤鸣笑着应和道:“是啊,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只需再查查太医院存档,看谁最近哪个宫领过莪术使用,便可一目了然。”   太医一听,略一思忖,便道:“启禀皇上,如今换季,倒是有几位小主染了风寒,然而莪术并无祛除风寒之效。只有景阳宫的瑞贵人因肠胃积滞,故而所用的药中带有一味莪术!”   瑞贵人听了,脸色剧变,“你胡说八道!!”——此刻的索绰罗氏,哪儿还有半分娇柔模样?瑞贵人嘴里这般控诉,然而心里却咯噔一下,肠胃积滞的药……嬷嬷跟她说,里头一味跟她所有麝香相冲,所以特意偷偷扔掉了,难道就是……这味莪术?!   太医不慌不忙翻开抓药记档,指着一处道:“这档案上记得清清楚楚,开药的是妇科圣手的吕太医,上面写着:党参一两、白术半两、茯苓三钱、炙甘草两钱、莪术二两——”念到此处,太医便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念下去。   瑞贵人身子一晃,“怎么会……这么巧?”   嘉嫔见状,满是和气地道:“瑞贵人的药方中有莪术,但也不能说一定是她下药害庆贵人的。不如也查查瑞贵人消滞开胃药的药渣,若是也有莪术,便可证明她是清白的。”   瑞贵人脸色一白,急忙跪了下来,忙道:“药渣已然倒掉了。”   嘉嫔面含微笑,不慌不忙地追击:“是吗?这药应该是早晚一副的吧,难道连昨晚都倒掉了?妹妹是不是记错了,晚上宫门落钥,如何能倒出去?只怕这会子遣个人去,兴许还能找到呢。”   皇帝冷眼看了瑞贵人片刻,便吩咐王钦:“立刻去查!”   “嗻!”   景阳宫与钟萃宫紧邻,王钦脚下又麻利,不过盏茶功夫便回来了,他拿着汗巾子包着一包还带着几分湿气的药渣,便交给了太医检查。   太医当着皇帝与后妃们的面儿,一一仔细检查,一边指着说:“这是党参。”   “这是白术。”   “这是茯苓。”   ????????   太医一通将所有药渣指着认完了,却没有莪术这一味的药渣。   皇帝脸色黑沉地吓人,怒目迫视着跪在地上已然战战兢兢的瑞贵人索绰罗氏,不怒反笑:“你方才与朕说,药渣倒掉了。”   瑞贵人身子一抖,急忙道:“婢妾以为倒掉了的……”   “那味莪术哪儿去了?!!”皇帝怒斥着问道。   瑞贵人泪水簌簌而下,一脸的委屈与无辜,“婢妾……真的不知道啊!婢妾不懂医理,开药的是太医、熬药的宫里太监,婢妾只是吃药罢了,婢妾真的不知道那味莪术为什么会没了!婢妾真的没有谋害庆贵人啊!”   皇帝的眸中却没有一丝怜意,反而带着浓浓的厌烦之色,“够了!!”他乍然一声喝止了瑞贵人的哭诉,直接冷冷道:“事情朕已经清楚了,不想再听你的狡辩之词。来人——,将罪妇索绰罗氏废为庶人,冷宫安置。”   索绰罗氏瞬间呆愕住了,皇帝的冷情显然出乎她的意料,见左右已有太监上来押她,索绰罗氏突然大喊大叫挣扎了起来:“不!!”她飞快膝行到皇帝脚下,拉着皇帝的袍角,痛哭流涕,“皇上!!是有人要嫁祸婢妾!!婢妾是冤枉的!!”   索绰罗氏如此疾呼大吼,只叫皇帝眼里的厌恶之色更浓,他冷笑着问道:“冤枉?!你既说冤枉,那你药中的莪术哪儿去了?!阖宫上下,只有你领了莪术!!可偏偏那味药不翼而飞,反倒是跑到了庆贵人的催产药里?!你有什么冤枉的?!”   怒吼一通,皇帝满脸都是震怒之色,那碗催产药,可是在庆贵人生产的时候服用下去的,所以此事分明是谋害皇嗣!而不是谋害小小一个贵人那么简单!!   可索绰罗氏死死抓着皇帝明黄色的袍角,泪如泉涌,哭得好不悲切。皇帝却是厌烦极了,直接狠狠一觉,丁点不怜香惜玉,便将这貌美如花的美人给踢了出去。   “啊!”索绰罗氏痛叫一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口里吐出一口鲜血。可见皇帝那一脚几乎用尽了全力,更是踹在她胸口要害位置,所以才吐了血。   第140章、替罪羊(满340票++)   索绰罗氏的陪嫁钱嬷嬷见状,急忙上前噗通跪下,嗵嗵连连磕头,哭诉道:“皇上!我们贵人真的冤枉的!是奴才叫人把那味莪术偷偷扔掉的。”   半晌不出声的娴妃闻言,突然笑了:“那莪术既然是消积滞的好药,为什么要扔掉呢?”   钱嬷嬷声音凝滞住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索绰罗氏强行撑着爬了起来,她抬头直勾勾看着……皇后,突然一手抓紧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然后索绰罗氏含泪道:“因为莪术与婢妾日常所用之物相冲,所以不得不弃之。”   皇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贱人,竟敢以此威胁本宫?!!   娴妃忽的笑了:“是和什么相冲呢?瑞贵人不妨道来,若是所言不虚,皇上必回明察秋毫的。”   皇后脸上一慌,急忙道:“皇上,臣妾瞧着,此事疑窦颇多,如今也快到早朝的时辰吗,不如就让臣妾细细审问调查吧。”   真真是一场好戏啊,嘤鸣暗自与嘉嫔对视一笑。娴妃想要让索绰罗氏说出那个手串的内藏,皇后却要极力隐藏,而索绰罗氏想要脱罪,还真是形成了奇妙的三角链条啊。皇后若要保住秘密,就得先保住索绰罗氏。   皇帝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合了合眼睛,露出了几许疲乏之色,他声音带了几分厉色:“朕这后宫,什么时候能安分一点?!”   皇后神色打乱,急忙跪下请罪:“臣妾忝居后宫之主位置,着实失职,请皇上降罪!”   “失职?”皇帝突然冷笑了。那笑容几乎要将人冷进了骨子里,“若皇后真的只是失职就好了!!”   “皇上……”皇后抬头凝着泪看着皇帝,满脸的惊慌与委屈之色。然而,皇帝是那样冷厉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到骨髓里一般,这叫皇后不禁打了个冷战。   忽然,皇帝狠狠一甩袖子。“你既然调查。就去查吧,朕倒是想看看,你能查出什么来!”   撂下这句话。皇帝拂袖而去。   而外头天已经大亮了。   娴妃掩唇咯咯笑了,“是呢,皇后娘娘还能查出什么来呢?臣妾也很好奇呢!”   嘤鸣暗想,果然收买太医给索绰罗氏开了那药的就是娴妃。   皇后已被宫女搀扶了起来。锋利如刀的眼睛狠狠扫了娴妃一眼,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索绰罗氏,道:“瑞贵人,你跟本宫去一趟长春宫吧,本宫有话要问你。”   娴妃声音娇媚而得意:“皇后错了。哪里还是‘瑞贵人’,是庶人索绰罗氏!”   皇后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今儿天已经亮了。诸位妹妹便不必请安了,各自回去歇息吧!”   “是。”一众嫔妃屈膝做了万福。   后妃们一下子三三两两离开了钟萃宫。娴妃却站着没走人,她笑眯眯的,眼睛在嘤鸣与嘉嫔身上来回看了几圈,“不管是谁做的,本宫这回都得好好谢谢她呢!要不然,怎会如此精彩?两位说是吧?”   嘤鸣笑着道:“若是皇上查到……是谁让太医开了那味有莪术的消积滞药,不知是否会疑心某人呢?”   娴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妹妹说笑了,皇上若要怀疑,第一个怀疑的也不该是本宫。”——而是皇后,且以皇上对皇后的态度来看,已然是怀疑不轻了。   嘤鸣歪着头看着娴妃的模样,不由笑了,“妹妹只是想劝姐姐,好生把狐狸尾巴藏起来。妹妹也不希望姐姐因此受害。”   “多谢舒嫔妹妹提醒,本宫记住了。”娴妃脸色已然恢复如常,于是飞快去了。   嘉嫔看着空荡荡的正殿,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才问声细语道:“天都亮了,舒妹妹还是快些回宫歇歇吧,庆贵人那里有我打理。”   嘤鸣冲她点头:“一切有劳姐姐了。”说吧,与嘉嫔互相见了平礼,告辞而去。   这一夜的折腾,也真真是把嘤鸣累了个够呛,前半夜侍寝,后半夜庆贵人临盆,一个晚上都没合眼了,嘤鸣的眼皮都在打架了,至于接下来皇后会怎么接招,就不再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瑞贵人失宠是必然的了。   回了储秀宫,嘤鸣脱去外头的衣衫,一个骨碌便钻进了被窝里,孙嬷嬷却硬拉着给她灌下的一碗人参乌鸡汤,才叫她歇息。那是昨晚侍寝后该喝的补汤,一个晚上,孙嬷嬷都叫人在炉上煨着呢,炖了一夜,早已汤汁浓郁无比,嘤鸣也的确是饿了,咕嘟咕嘟喝干,然后倒头便睡。   她这里径自酣睡,可皇后在长春宫,却是愁地眉头都打结了。   皇后揉着肿胀的太阳穴,问道:“那莪术真不是你叫人放进庆贵人催产药里的?!”   索绰罗氏急忙摇头:“这事儿与婢妾无关!婢妾只是叫人把莪术偷偷扔掉而已……”索绰罗氏一咬牙道,“必然是有人发现了,捡去用了!”   皇后怒哼了一声:“这种事情,有谁瞧见了?!”   索绰罗氏哑然了,她急忙道:“皇后娘娘,您可得救救婢妾啊!”   皇后看了一眼索绰罗氏手腕上的东西,“事情已经铁证如山,只有你领了莪术,本宫还能如何替你狡辩?!”   “可是、可是——婢妾当真是冤枉的啊!!”索绰罗氏满脸委屈之色。   皇后深深呼吸着,眉头已然打结,这事儿就是一个结,一个打不开的结!!皇后看了自己的心腹陈嬷嬷一眼。   陈嬷嬷道:“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赶紧找个替罪羊。”一边说着,陈嬷嬷看了一眼索绰罗氏的陪嫁钱嬷嬷。   索绰罗氏看懂了这意思,急忙大吼道:“不行!!就算找替罪羊,也不能是钱嬷嬷!!!”一边吼着,索绰罗氏的眼睛都红了。   皇后哼了一声,“不让她顶罪,难道你自己认了?!”   索绰罗氏狠狠一咬牙:“反正绝对不能是钱嬷嬷!”   皇后冷笑道:“你自己选择吧,你是自己认罪去冷宫了此残生,还是让你的陪嫁嬷嬷顶罪。”   钱嬷嬷见状,朝着索绰罗氏笑了,她深深弯下腰,磕了一个头,“小主,老奴不能陪您了。”   “不!!!”索绰罗氏瞪大了眼睛惊惧地大吼着,她一把抱住了钱嬷嬷,“我不让嬷嬷死!!”大叫着,泪骤然淌了下来。   皇后被吵得厌烦无比,便挥手道:“皇上下朝之后,本宫便要给出一个结果!别耽误时间!”   索绰罗氏一听,朝着皇后连连磕头:“皇后娘娘,咱们再找个别的替罪羊吧!!”   皇后冷笑道:“别人?还有别人肯替你顶罪吗?!别蠢了!!你肯犯蠢,本宫也不能陪你一起犯蠢!!”——这事儿必须尽快了解!一块扔掉的莪术,哪里能查到是谁捡走了?垃圾场那种地方,嫌少有人经过,就算有,谁会注意?!   皇后想到娴妃那副得意的嘴脸,便怒气攒涌,“好了,别哭了!这次是本宫小瞧了娴妃!以后走着瞧吧!”   索绰罗氏一愣,“是娴妃所为?!”   皇后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能收买太医吗?!只怕还是太后留给娴妃的班底呢!!倒是好算计,一环扣着一环!她料定你会偷偷扔了那莪术,所以暗中派人捡回来,再做它用!!”   索绰罗氏狠狠咬下牙齿,“皇后娘娘,这事儿要禀告给皇上啊!”   “有什么用?!”皇后讥笑道,“那药方子又没开错,如何能问罪太医?!若要指证是娴妃指使,证据有何在?!!”   索绰罗氏身子一软,便瘫在了地上。   嘤鸣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后三刻,阳光透过步步锦支摘窗洒在脸上,格外柔和温暖。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而映入眼帘的,便是穿着一袭玄色龙纹常服的皇帝陛下。   “醒了。”他笑着打量嘤鸣的睡姿。   嘤鸣尴尬地笑了笑,一个骨碌便爬了起来,“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皇帝笑着捻动着手上的那串蜜蜡佛珠,徐徐道:“下了早朝,眯了一会儿才过来的,瞅见你在睡着,便没吵醒你。”   你特么觉也太少了点吧,昨晚前半夜折腾她,后半夜在钟萃宫折腾,紧接着就去上早朝了,细细算来,顶多睡了两三个时辰。   “您……要不要再睡会儿?”嘤鸣觉得他肯定没睡饱。   “好啊。”皇帝眯着丹凤眼笑了,嗖的脱了龙靴,便钻进她被窝里。   “你……”嘤鸣瞪大了眼睛,脸颊也刷地红了。   皇帝却笑眯眯拥着她,吐着热气道:“鸣儿热情相邀,朕怎能拒绝呢?”说着,一双贼手便在她身上逡巡。   嘤鸣急忙扭开,气急败坏地瞪他:“你、你、你……”——这只乾色龙,你特么到底还要不要脸啊!!大白天的发什么情啊,昨晚儿还没捯饬够啊!!!精虫上脑的渣龙!!——当然了,这些话是绝对不能骂出口的,所以嘤鸣“你”了,愣是什么也说不出。   皇帝却呵呵笑了,笑得前倒后仰的,他这番模样,倒是更叫嘤鸣气个够呛,合着这乾渣龙是逗弄她玩儿呢!!什么玩意儿啊!!   第141章、粘杆处   “好了,朕不逗你了。”皇帝笑足了,方才略作收敛,轻轻将嘤鸣揽入怀中,举动异常温柔。   嘤鸣却翻了个白眼,你是逗老娘逗弄够了才消停的吧?!   皇帝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低声道:“鸣儿,你可知道,皇后已经与朕禀报,此事乃是索绰罗氏的陪嫁嬷嬷钱氏擅自所为,此人也已经在慎刑司招供了。”   嘤鸣眼睑一垂,如此一来,这个钱嬷嬷还真真是大大的忠仆,为了自己主子,连死都肯。   嘤鸣长长叹了口气:“这事儿要不要就此了结,全看皇上的意思了。”   皇帝的脸上渐渐露出冷意,“事到如今,朕还能如何?!继续问罪索绰罗氏?!只怕索绰罗氏立刻便会咬出,手腕上填了麝香的手串是皇后送的!!”   嘤鸣骤然一愕,皇帝竟然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皇后再不好,可是先帝赐给朕的结发妻子,除非万不得已,朕不会废后的。”   嘤鸣忙问:“皇上难道是觉得,是皇后娘娘要加害庆贵人?可是,皇后娘娘与庆贵人并无仇怨啊。”她问这些,是想知道,皇帝知道了多少。   皇帝摇了摇头,“粘杆处还在查,只怕未必是皇后所为。”   “粘杆处?!”嘤鸣瞪圆了眼睛,那不是雍正设立的秘密机构吗?不是据说乾隆登基后给解散了吗?!怎么还有粘杆处?   皇帝笑了,低声道:“粘杆处有明暗两部,明那些朕一登基就解散了,暗的自然是暗中留了下来。若没有这个,朕只怕不晓得要被多少人糊弄了。”   嘤鸣心底里暗暗一惊。想着半夏捡回那东西的时候,并无外人发现,也便渐渐安心了。粘杆处再厉害,又不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器!!   “这事儿,勿要告诉旁人,朕可是连太后和皇后都瞒着呢。”皇帝凑在她耳边叮咛道。   嘤鸣忙不迭地点头,这粘杆处的作用。只怕不只是调查东西吧。皇帝有些不方便在明面上处死的人,想必也是叫粘杆处去暗中处理掉吧?   嘤鸣又问:“那瑞贵人……”皇帝之前可是下旨,将她贬为庶人。发落冷宫了,如今……   皇帝眼底滑过一丝厌烦之色,“朕已经下旨,索绰罗氏御下不严。以致刁奴胆敢谋害皇嗣,着褫夺索绰罗氏封号。降为常在,并幽禁景阳宫,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索绰罗没去冷宫。可如今从瑞贵人跌落成索绰罗常在,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此一来,也还算收获不菲。   过了几日。嘤鸣才听到消息,太医院的吕太医暴毙在了家中。皇帝已经下旨赐银厚葬了。吕太医……嘤鸣暗暗思忖了一会儿,才想到,不就是那个给索绰罗氏开了有莪术的消积滞药的吕太医吗?!   看样子,粘杆处的手段很厉害啊,不但这么快查处吕太医是受人指使的,而且还雷厉风行地让他暴毙了。想也知道,这是皇帝的旨意,毕竟明面上,吕太医没有犯错,不能以宫规律法处置,所以只能用粘杆处秘密处死了。   嘤鸣并不知道,娴妃因此大为惶恐,惶恐之下竟取消了原本绞尽脑汁想好的对付海佳氏、并夺回五阿哥的计策,倒是叫海佳氏暂且逃过一劫。   嘤鸣挑了个皇帝心情不错的日子,私底下跟皇帝提了庆贵人的生养功劳,又道:“皇上提倡满汉一家,可是如今宫中还没有一个汉军旗的高位嫔妃呢。”——庆贵人生了个公主,产后又大出血,虽然有嘤鸣那颗参华丹保住了性命,可失血不少,只怕得养个三五年才能利索,以后想要再有生养,估计也难。若她还只是个贵人,等三公主满月之后,就得抱去给主位嘉嫔抚养了。   皇帝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大乐意,“慧妃不也是汉军旗吗?”   嘤鸣淡淡道:“慧妃的出身,人人心里都清楚。”她一个抬旗的,可代表不了汉军旗!   “那就赏她个嫔位吧!就和愉嫔一起册封吧!”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袖子,一副施舍的模样。   真渣!!庆贵人再怎么不好,也是给你生了个闺女的,你就是这么对待你闺女的娘?!太不是玩意儿了!就一个嫔位,小肚鸡肠吝啬成那般模样!!   翌日,册封庆贵人为庆嫔的旨意便下达了,也是同一天,索绰罗氏的陪嫁嬷嬷钱氏被缢死在慎刑司,尸体被运送垃圾的车送出了宫外。嘤鸣还听说,景阳宫中哭天抢地,那声儿连钟萃宫里居住的嘉嫔、庆嫔都听见了。有人私底下嚼舌根子说,索绰罗常在疯了。   疯没疯的嘤鸣倒是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她真的失宠了。之前那样受到皇帝宠爱的瑞贵人索绰罗氏,如今只是个幽禁在景阳宫配殿中、不得见天日的常在罢了。她没有去冷宫,也总算保留了一个低级的位份,然而这根去了冷宫有什么区别?一样是不得自由,一样是不会再有君恩圣宠。   这一次,索绰罗氏还有机会再爬起来吗?   恐怕是悬了。   她走的路,无比狭隘,本就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她为了争宠、为了夺利,几乎与宫中所有人为敌。她树敌太多了,就算她想再爬起来,会有许多人不肯。太后不肯、皇后不肯、娴妃不肯、新封的庆嫔不肯、所有汉军旗嫔妃都不肯!!   这么多敌人,她还会有机会吗?只怕难。嘤鸣心底暗暗说出了这三个字。   皇帝知道索绰罗氏这次其实是冤枉的,但还是重惩了她。他知道索绰罗氏被皇后算计得不能有孕,但仍旧没有怜惜她。   嘤鸣想,皇帝既然知道了那个麝香手串的问题,也知道那是皇后给她的,想必也是知道……皇后为什么能给她那串麝香手串了吧?所以,他知道索绰罗氏的确有谋害过皇嗣。   皇帝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嘤鸣突然忍不住再度泛起莫名的惊慌与畏惧,那块莪术……半夏捡回来的莪术,若是皇帝知道了……   嘤鸣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   “娘娘,皇上已经有五日没来咱们储秀宫了。”半夏一旁忍不住提醒道。   嘤鸣不由一怔,呆了半晌。   是啊,一晃都过去五日了,皇帝没有翻过她的牌子,也没有来过她的储秀宫。若是在政务繁忙的时候,或许还有可能,但是现在——嘤鸣知道,今年风调雨顺,前朝很太平。   然后,他没来。   淡淡的忧虑浮起在心头,她看着半夏那纠结的小脸蛋,对她说:“若是有一日被慎刑司带去,受了拷问,不要死撑着,实话招供就是了。”   半夏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有些迷茫,更有些糊涂。   “放心吧,你招供了也无妨,我已有应对之法。”——不就是一块莪术吗?宫里其他人或许无计可施,但是她,有法子应对。而且可以轻描淡写化解。   嘤鸣这最坏的打算,在两日后验证了。两日后的午后,她午睡后醒来,孙嬷嬷就告诉她,半夏去缎库领取她这个月份例的绸缎衣料,却没有回来。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只吐出三个字:“知道了。”在这宫里,还有谁敢无声无息抓走她的陪嫁宫女呢?   孙嬷嬷却有些急了:“娘娘,要不然老奴带人出去找找吧!许是半夏迷了路了?”   半夏又不是刚进宫,怎么可能迷路?何况还是缎库那去了不知道几十次的地方。嘤鸣刚想开口否决,但又转念一想,丢了陪嫁宫女,若是不派人出去找,有些不大对劲,便点了点头,让孙嬷嬷去忙活了。   而她,换了白芍、白芷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精心描摹自己的双眉,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玫瑰胭脂轻轻点在唇心,画一个这个时代的樱唇,那颜色,的确宛如含了一枚小小的樱桃一般。   取出那支精心收藏在锦盒中的福禄寿三色翡翠玫瑰蝴蝶簪,那是第一次去重华宫,皇帝亲手戴在他头上的。耳上带上一对莹润硕大的南珠耳环,这也是皇帝赏赐的,去年生辰的时候,皇帝赏赐的诸多首饰珠宝之一,嘤鸣很喜欢这对无暇的珍珠,不同于养殖出来的珍珠,它带着时光积淀出来的特殊光泽,而且珍珠的色泽最能衬她白皙的肤色。   就这样打扮妥当,看着镜中那完美的佳人,她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皇帝到来。   一直等,等到月色朦胧的二更。   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来到她的寝殿中。   “那莪术,被你的陪嫁宫女偷偷捡走了。”这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   镜子里倒映着他的容颜,没有愤怒,只有浓浓的失望之色,仿佛在说,为什么是你?   嘤鸣笑了,无声地笑了,她的笑靥与皇帝脸上的硬生生板着的脸孔形成了贤明的对比。半夏已经招供了吗?怎么要这么久?是被生生拷打了大半日,才招供的吗?真是个傻丫头啊。这就是粘杆处的本事吗?   第142章、各方忐忑   嘤鸣笑容宛如春花秋月,笑得那样美丽。   然后这样的笑靥,终于激怒了皇帝陛下。   一只带着老茧的手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力气极大,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般。嘤鸣疼痛之下,完美弧度的柳眉颦蹙了起来。   皇帝脸上骤生出的愤怒仿佛要将人淹没吞噬一般,他咬牙切齿:“为什么是你?!!”   这一声吼,让嘤鸣耳膜几乎破裂。   “为什么是你?!!”皇帝再度吼了一遍,“朕曾经想过会是任何人?!包括皇额娘!!但唯独,朕没想到是你!!!”   意思是说,她用莪术加害庆嫔吗?如今现在庆嫔在,估计也会想胭脂计那次一样,在皇帝不信任她的时候,突然站出来说,相信她。   可惜庆嫔现在不在,她还在坐月子呢。   所以,嘤鸣这次要自己解决又一次的怀疑危机。不同的是,上一次她是被冤枉的,这一次她还真一点都不冤枉,虽然和皇帝的想法有些出入。   嘤鸣看着皇帝,静静地看着皇帝,然后,突然的,凄婉一笑。   这样的反应,出乎了皇帝的意料,他就如哑火的炮一般,一时间再也吼不出什么。   嘤鸣一伸手,拿起提前预备好的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只小盒子,啪的一声打开,让盒子里的东西呈现在皇帝的眼皮的底下。   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干燥的根茎。   骤然,皇帝瞪大了眼睛,也骤然松开了那只死掐着她下巴的手。   嘤鸣也松手了,锦盒连同里头的根茎一起掉在了地上。那跟进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嘤鸣抬头看着皇帝那惊愕的表情,却无比平静地问她:“为什么不来问我?”   皇帝呆滞地看着她,身子不由地一颤,发干的嘴唇阖动了两下,竟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皇帝自然认得,那是一块莪术根茎。当初太医院开给索绰罗氏的药中的莪术。并未切块。就是这样的根茎,后来被丢弃,再后来被鸣儿的侍女捡了回了储秀宫。   嘤鸣看着镜中的自己。下巴上已经被掐出了好几个紫红的指引,隐隐生疼,连骨头都带着酥麻的痛觉。   “为什么不来问我。”嘤鸣直视着皇帝。   “朕……”他干涸的喉咙里只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粘杆处的调查结果是。丢弃莪术的地方,鸣儿陪嫁侍女半夏经过那里。那里是东六宫倒弃废物的地方。东六宫储秀宫的宫女特意去哪里,便是极大的可疑之处。所以,他犹豫数日之后,让粘杆处暗部拷问宫女半夏。半夏挨不住酷刑,已经招供了,承认她捡走了那块莪术。带回了储秀宫,之后的她就不知道了。   这样拷问出来的结果。皇帝理所当然便认为,是嘤鸣在陆氏的催产药里加了莪术。可是没想到,那块莪术,现在就静静躺着他脚下的方砖墁地上。   鸣儿问他,为什么不来问她。   是啊,朕为什么没有来问她,为什么又怀疑她了呢?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样也就可以了,其余的,她不需要再编织任何解说之词来跟皇帝说了。一块从药园世界里拿出来的莪术,足以证明她的“清白”。   嘤鸣站起身来,把皇帝一人撩在这里,径自进了里间寝殿中,天都这么晚了,她也累了,该休息了。   至于半夏,她很快就会被放回来的。   躺在寝殿柔软的拔步床上,嘤鸣朝上静静躺着,沉默地看着幔帐上绣着的百事如意,红簇簇的柿子与连绵的如意云纹,那是极好的寓意,然而也只是寓意而已,不可能成为现实。   慢吞吞的脚步声再度传来,一个身影被烛光倒影在了幔帐上。   她与他,隔了一个幔帐,便仿佛阻隔了一个世界一般。   就那样,他站在外头,却没有掀开幔帐。   良久地站着,寂静的深夜里,只有呼吸声与心跳声。   “鸣儿——”他终于低低唤了一声。   嘤鸣用干涩的声音道:“我累了,您走吧。”   “鸣儿……”又一次低唤,声音却比刚才低落了三分。   “咱们这样,同床异梦,何苦在一起呢。”嘤鸣说。   “鸣儿!!”这一声唤,带着惊急的味道,豁然,他掀开了幔帐,凝着一双忧伤的丹凤眸子凝望着她。   嘤鸣的神情,是疲惫而倦怠的,“庆嫔的嫔位是我替她请封来的,您却觉得我会害她,会害她的孩子。”——这也是陈述的语气。   “对不起……”皇帝薄薄的嘴唇中竟吐出了这三个字。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竟因为一块莪术,怀疑到了鸣儿头上!!鸣儿三番五次救陆氏,怎么可能会害她,至于皇嗣,鸣儿更不可能害一个无辜的孩子!!皇帝心中,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混账”。   嘤鸣默默想着,对不起,这对皇帝而言,真是很难得的三个字。   只不过,还不够,她要的,是皇帝绝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她要的是帝王之心,而她,却并不打算付出自己的心。得到了帝王之心,才真正的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若不是她有药园世界,如今已经倒台了。哪里还会得到皇帝的歉疚?   皇帝褪去了外袍,脱掉了龙靴,钻进了她的被窝里,将她搂在怀里,低低说:“对不起,鸣儿。”   “这是宫里,您不能再储秀宫留宿。”嘤鸣提醒道。   “朕知道,朕……只是想抱你一下。”皇帝含着浓浓的歉意说,“等你睡了,朕就走。”   嘤鸣“嗯”了一声,便没有再管什么,直接倒头睡去。她是真的困了,演这场戏,的确够累的。   翌日醒来的时候,果然枕边已凉。   唤了人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嘤鸣问:“半夏回来了吗?”   孙嬷嬷眼圈有些红,“回来了,从慎刑司送回来的。浑身都是血……”   “传个太医。给她用最好的药。”嘤鸣吩咐道。   “可是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嘤鸣冷笑了笑,“规矩是个什么东西?嬷嬷尽管去吩咐就是了!”皇帝昨晚,是半夜才走的。明眼人都晓得,她的恩宠更胜以往。   白芍仔仔细细为嘤鸣涂着桂花头油,嘴上道:“娘娘,皇上说了。您不必去长春宫请安了。”   嘤鸣低眉一沉,她又没病没伤的。皇帝怎么会突然叫她不必去长春宫请安呢?!   忽的,嘤鸣孙嬷嬷:“半夏捡回那东西的时候,在景阳宫附近,可有碰上谁吗?“   孙嬷嬷忙道:“奴才听半夏说话。经过景阳门的时候,似乎遇见了皇后宫里的翠羽。”   翠羽,是皇后宫里的大宫女。那日正好是领绸缎的日子。去缎库必然要经过景阳宫,半夏会碰见皇后宫里的翠羽并不稀奇。只怕是翠羽瞧见了。半夏是从丢弃废物的垃圾场走过来的,所以记在了心里。   如此一来,皇帝突然不叫她去给皇后请安,意思就很明了了。   她就奇怪了,皇帝既然查到是娴妃收买了吕太医给索绰罗氏开了莪术,皇帝应该深入调查娴妃才是,怎么会突然把注意力放到丢弃莪术的垃圾场了?可见是有人引导的,引导皇帝去查,莪术丢弃之后,是否被什么去捡走了。   所以皇帝查到了半夏,也就查到了她。   只可惜,皇后不晓得她有药园世界,而莪术,也是一味药材。她空间里有现成的,拿一块出来就是了。当初拿给庆嫔用的,是景仁宫丢弃的莪术,只因嘤鸣担心药园世界的莪术药性太强,所以干脆直接拿那块给她了。   长长一叹,嘤鸣起身道:“走吧,去长春宫。”   白芍一愣,“可是皇上说——”   嘤鸣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对她说:“吩咐底下准备肩舆,本宫可不想误了时辰。”皇帝不让她去,她凭什么要听他的话?!   长春宫。   皇后看到嘤鸣到来,也不由愣住了,“舒嫔怎么来了?”——皇后有此一问,是因为刚才御前的总管太监吴书来前来传口谕,说这几日舒嫔不必请安了。说实在的,皇后当时心中十分忐忑不安。昨儿他就听说,储秀宫的宫人四下阖宫找舒嫔的陪嫁宫女,今儿一早,那陪嫁宫女却血淋淋地从慎刑司送出来了。   皇后当然明白,这是她揭发的缘故。她心中忐忑,是不晓得皇上是查出舒嫔罪证,还是查出清白。若是前者,皇上叫舒嫔不必来请安,便等于是禁足舒嫔,若是后者,便是迁怒她的揭发。如今瞧着舒嫔竟来了,只怕十有八九是后者了。   嘤鸣见了礼,笑着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每日请安,是嫔妃之本分,嫔妾又怎么会不来呢?”   半夏被押去慎刑司审问,或许很多人都没察觉,但是那么血淋淋一个人被活着送了出来,想不惹人瞩目都难。   然而,长春宫所有嫔妃都缄默着,谁都不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反倒是皇后看着嘤鸣一如往常恭谨的笑靥,愈发心底慌乱了起来。说实在的,皇后不在乎舒嫔是否清白,但却不能不在乎皇帝的态度。   不过此刻比皇后更慌张的是娴妃,她绞尽脑汁去想,为什么舒嫔的陪嫁宫女莫名其妙进了慎刑司,又妙明奇妙出来了!而且皇上昨夜还去了储秀宫,后半夜才出来!!为什么舒嫔一脸没事儿人样子照常来请安?!!   第143章、都真相了(满350月票+)   嫔妃们请了安,按照位份之高低各自落座,尚且在坐月子的庆嫔自然来不了,还有病秧子慧妃也没来。如此一来,一下子空了两个位置。   嘤鸣施施然喝了一口茶水,仪态悠闲。   皇后似乎有些忍不住了,她满是和蔼地问:“舒嫔瞧着气色不是上佳,可是昨夜没歇息好?”   嘤鸣脸上带着谦恭的微笑,心里已经暗骂开来,你特么那只眼睛看见老娘没睡好?老娘精神头好着呢!便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嫔妾无碍,只是昨儿皇上来找嫔妾下棋,所以睡得晚了点。”   下棋?皇后显然露出了一脸的不信之色,便沉声道:“听说舒嫔宫里一个宫女丢了,可找到了?”   嘤鸣暗自扫了一眼殿中,果然人人都露出了好奇之色,尤其娴妃神色都一紧,便笑着道:“是嫔妾没调教好宫女,让皇后娘娘见笑了。那丫头擅闯重华宫,所以皇上一气之下交慎刑司罚了板子。皇上昨夜特意去嫔妾宫中,便是叫嫔妾不必多心。”   见嘤鸣一副说得煞有介事的模样,其他嫔妃倒是各自收敛了好奇心,重华宫的确是宫中禁地,莫说是个宫女了,就算嫔妃擅闯,也落不得好。可是这种话糊弄一下不知内情的嫔妃还成,糊弄皇后和娴妃就差了点了。   “是吗?”娴妃斜着眼睛睨了嘤鸣一眼,“那好歹是舒嫔的陪嫁,怎么说挨板子就挨板子了?舒嫔妹妹也不比咱们这些失宠的嫔妃,怎的皇上竟一点不给妹妹面子?”   嘤鸣眼睑一垂,她自然能感受到娴妃话里的酸味儿,然而酸一下。可不是娴妃的意图,作为与谋害皇嗣罪名有所关联的人,娴妃自然紧张的紧,别看如今瞧着貌似以索绰罗氏的降位幽禁作为终结,可娴妃一想到骤然暴毙的吕太医,便心里慌得很。太后只叫她稳住了,可娴妃如何能稳住?!   嘤鸣尴尬地笑了笑:“不瞒娴妃娘娘。嫔妾此刻也觉得心里委屈呢。嫔妾陪嫁宫女素来懂规矩。怎么会擅闯重华宫禁地呢?皇上也竟是一气之下把她差点打个半死!可皇上昨晚儿,就是特意去储秀宫,屡次强调说。只是因为半夏擅闯重华宫才罚了的,叫嫔妾不要多心。”一边说着,嘤鸣露出了一副又委屈又不解的样子,“半夏到现在还昏迷着呢。嫔妾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把一切都推到皇帝头上,嘤鸣揉着手里的帕子。一副委屈模样。   皇后眼底滑过慌乱之色,此刻她更加笃定了,皇上必然是查出舒嫔是清白的,所以才特意去宽慰。便笑着说:“皇上既然叫你不要多心,你就别多想了。”   可听了这话,娴妃却脸色变幻。太后曾私底下问了她。庆嫔产后血崩是否跟她有关,娴妃自然委屈得不行。她跟庆嫔无冤无仇的,害她做什么?!害了庆嫔,对她有一丁点好处吗?后来瑞贵人降为索绰罗常在,娴妃心里那叫一个快意,可没过几天,吕太医死了,那莪术,就是出自吕太医之手,偏生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   太后说,皇上出手了,让她老老实实、按兵不动。娴妃自然是照做了,这种时候,她就算想乱动,也没那个胆子。所以如今一有个风吹草动,娴妃就有些草木皆兵了。储秀宫的宫女进了慎刑司,娴妃还忍不住怀疑那事儿莫非舒嫔也插了一手?如今瞧着,又不像。   娴妃此刻真真是头大如斗了。   皇后让嘤鸣不要多想,可她脑子里却越想越多,索绰罗氏、娴妃、舒嫔……到底是谁动的手?忽然间,皇后脑海一闪,忽的笑了:“说来庆贵人,哦不,庆嫔真真是因祸得福,产后血崩止住了,还封了嫔位,真是福泽深厚啊。”   这话,也叫娴妃一愣,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她没干这事儿,舒嫔瞧着也没有,索绰罗氏明显是替罪羔羊,至于皇后……皇后跟她一样,害庆嫔没有丝毫好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庆嫔自己给自己下药!自己演了一出苦肉计!   想通了这些,娴妃不禁气恼,好你个庆嫔,够狠,对自己够狠!!!   嘤鸣有些呆傻,皇后这智商,的确够牛逼,不得不说,富察氏某种程度上,真相了。的确是庆嫔的苦肉计,不过她和嘉嫔都有所参与,所以才把水搅浑了,让事情复杂化了。其实皇帝杀了吕太医之后,就打算就此了结的——如果莪术没查到嘤鸣头上的话。   皇帝查到和嘤鸣有关,才遏制不住地暴走的了。若换了别人,皇帝不会如此失态。如果是娴妃或者皇后,皇帝会忍着,并把这黑账记在心里,日后再慢慢算。   坐在嘤鸣对面的嘉嫔脸色白了几分,她急忙道:“庆妹妹产后伤身,太医说,日后怕是很难再有身孕了。”   嘉嫔这话,显然是在帮庆嫔辩白。只可惜,皇后却笑了,庆嫔本来就失宠了,借此搬到索绰罗氏还混了个嫔位,就算以后不能生养也值了!!且以她与索绰罗氏仇怨之深,做出这种事儿来,一点也不稀奇!   嘉嫔被皇后的笑容弄得渗的慌,忙求救地看了嘤鸣一眼。   嘤鸣能怎么,继续装糊涂也就是了,“是啊,庆嫔当真可怜,差一点就没命了呢。”   娴妃听了,暗自嘀咕道,差一点就没命,这个陆氏,为了报仇,还真敢赌命啊!!同时暗自庆幸,幸好她是汉军旗,又不会再有生养了,否则日后还了得?真真是小看了这个性子软和的女人啊!说来也是索绰罗氏那贱人做事太绝,若非索绰罗氏,庆嫔能失宠吗?还差点连累全族,这事儿搁在谁身上,不得狠命报复啊!!她也想弄死索绰罗氏那贱人!   皇后此刻心里想的跟娴妃差不多,眼底也带了几分庆幸之色。心想,这样也好,反正索绰罗氏也不是安分之辈,她如今失宠跌倒,可不会像上次那样有机会爬起来了。太后和娴妃不会给她机会、庆嫔也不会给她机会、所有汉军旗嫔妃都不会给她机会!   皇后又看了一眼嘤鸣,只是如此一来,岂非要叫舒嫔专宠下去,无人能分宠了?皇后转念又想,慧妃如今又蹦跶着要伴驾圆明园了,还有那小狐媚子许氏,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与其让慧妃得逞,不如暂且叫舒嫔专宠一段日子。反正明年又选秀了,倒时候再物色合适人选吧。   皇后渐渐松了一口气,便叫嫔妃们跪安了。   慈宁宫。   娴妃离开长春宫便直奔太后哪儿去,便把自己想到的“真相”一股脑说了出来。   太后听了,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你如今,总算学聪明了几分,当真叫哀家欣慰不已。”   娴妃面露几分报赧之色,“俪兰也是突然想到的。想如今与那索绰罗氏仇怨最深的,不就是庆嫔自己吗?没有比她更恨索绰罗氏了,如今得利最大的也恰恰是她呀。”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无利不起早,只要有足够利益,拼上性命又有什么关系呢?陆氏这般心性,倒不像是汉军旗书香门第之女了。”   娴妃淡淡道:“陆氏倒不见得天生这般狠的,俪兰瞧着,倒是被索绰罗氏给逼出来的。去年在圆明园,差一点陆氏全族性命都要葬送在索绰罗氏手中,而后陆氏摔倒差点小产,只怕十有八九也是索绰罗氏所为。陆氏自然恨之入骨,会使出这般玉石俱焚手段,也不足为奇。”   傍晚的时候,皇帝又来了嘤鸣的储秀宫。这一次他脸色异常严肃,很是郑重地对嘤鸣道:“鸣儿,以后你离着陆氏远些。”   “嗯?”嘤鸣呆愣住了,咋滴,乾渣龙也真相了?!也对,排除了所有可能的人,最后就剩下庆嫔自己了。   “你只管听朕的!”皇帝无比严肃地看着嘤鸣。   “哦。”嘤鸣呆呆应了一声。反正庆嫔自己应该不介意吧,她已经失宠了,皇帝对她印象在坏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叫索绰罗氏一败涂地,她才不在乎这点代价呢。   皇帝叹息了一声,“朕这后宫啊,从来没个清净!”   嘤鸣瞬间恨不得翻白眼,想清净,纳那么多妃妾干什么?!想要左拥右抱,还想着大小老婆都亲如姐妹?你特么的做什么春秋大梦?!!   皇帝又叹息:“可惜朕才刚刚下旨封陆氏为嫔,君无戏言,如今是反悔不得了。”   你还想反悔?!门都没有!!   皇帝又摆手道:“罢了,让她守着个嫔位终老吧。”又低眉沉思了一会儿,复又说:“等满月后,就叫陆氏搬去永和宫正殿吧,别让她跟嘉嫔住一起。”   乾渣龙,你这是怕庆嫔会害嘉嫔?您老人家真多心了,嘉嫔也是从犯好不好?   不过这样也好,能做一宫主位,总比屈居偏殿要好吧?现在细细一算,东六宫除了禁足索绰罗氏的景阳宫,其余五宫都有主位了。娴妃乌拉那拉氏居景仁宫主位、纯嫔苏氏居延禧宫主位、慧妃高氏居承乾宫主位、嘉嫔金氏居钟萃宫主位,庆嫔以后就是永和宫主位了。倒是西六宫这边,只有嘤鸣、皇后和愉嫔海佳氏(启祥宫)是主位,还有咸福宫、永寿宫、翊坤宫都缺主位呢。   第144章、哲妃(满360票++)   (第四更奉上!求月票!)   “对了,今年太后也要去圆明园避暑。”皇帝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生生把嘤鸣给愣住了。   神马?太后也要去?这老人家不是就喜欢紫禁城吗?怎么今天突然也要去圆明园避暑了?不过这种事儿,嘤鸣也不好闲说什么,只是想到了安澜园那位,便问道:“太后娘娘既然想去,那谦太妃……”   皇帝笑了笑,“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太后想必也释然了吧。”   拉倒吧,只要是女人,会对小、三释然才怪!!嘤鸣暗暗吐槽了一句。   不过这圆明园,乃是圣祖康熙爷在位的时候,赐给还是亲王的雍正的避暑别院,想必先帝在世的时候,太后也常在那里住,如今莫非是思念四爷大人了?想故地重游?   乾隆五年初夏,浩浩荡荡的御驾往京郊的皇家夏宫圆明园而去,因为加入了太后这个重量级人物,所以路上不得不慢些走,一直到傍晚才总算抵达了圆明园。   此行伴驾的除了嘤鸣,还有皇后、娴妃、慧妃、嘉嫔、纯嫔,怡贵人柏氏、常在许氏和几个汉军旗的低级嫔妃。嘤鸣还住在长春仙馆,皇后也还是镂月开云殿、娴妃在万方安和殿、慧妃则还是琼鸾殿——还有许常在也跟着一起住进去了。嘉嫔带着四阿哥住进了蓬莱福海边儿上的悦云居,纯嫔则住悦云居旁边的绾春轩,都是清凉怡人的住处。怡贵人还跟去年一样,住紫碧山房。   太后所居殿宇,自然是皇帝一早吩咐人收拾出来的澹泊宁静殿,那是一座异常恢弘大气的殿宇。而且面朝湖水、背靠松林,既凉爽、又清净。太后害顺手把澹泊宁静殿旁边的曙光阁亲自点给了大阿哥永璜居住,似乎生怕大阿哥受了委屈的样子。   太后一来,嘤鸣便听说谦太妃带着儿子娶淡泊宁静殿磕头请安了,谦太妃是识时务的人,自然知道必须伏低做小,那位是太后。她从前再得先帝宠爱。那也是从前的事儿了。   因为谦太妃的服软,太后也没有刁难,赏赐了东西。就他们母子回安澜园了。   三日后的清晨,嘤鸣正拿着一把象牙梳子为火团梳理毛发,便见太后宫里江吉嬷嬷来了。这位就是当年教导咸若馆秀女规矩礼仪的教习嬷嬷,说来嘤鸣还得感谢她呢。   江吉嬷嬷朝她见了福。便说:“太后与皇上同游桃花坞,太后觉得冷清。所以点了皇后、娴妃和娘娘一起伴驾游览。”   嘤鸣听得一愣一愣,“桃花坞?”——现在又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看什么?看树?看叶子?太后老人家哪儿根筋不对了?只不过嘤鸣不敢说什么,忙拾掇整齐。便直奔那桃花坞去了。   桃花坞一带也是圆明园中的好风景了,虽然过了花期,但繁密的桃树长得葱葱郁郁。倒是阴凉阵阵。这里栽植的都是观赏性的碧桃,所以别指望结果。   “嫔妾纳兰氏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嘤鸣上前便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太后今儿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由皇后这个儿媳妇一旁搀扶着,反倒是娴妃这个侄女跟在后头,跟个跟班似的。自然了,得了免礼,嘤鸣也立马站到后头,跟娴妃一起当跟班。   太后微微笑着,面带慈祥的笑容:“好多年没来了,这桃花坞的碧桃树长得高大了许多。”   太后看着皇帝,满脸母性的慈和:“不知道皇帝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还小呢。桃花坞这儿的每一株碧桃,都是哀家陪着先帝爷亲手栽植的。”   皇帝忙笑着道:“那时候儿子虽小,可还是记得的。”   嘤鸣瞅了一眼这些碧桃树,默默估算了一下,那应该是皇帝六岁以前的事儿了。因为六岁以后,她就被接进宫抚养了。   这里的一切,大约是勾起了皇帝对童年的回忆,不觉得神色有些怅惘。   太后长长叹息了一声,“哀家如今老了,指不定哪天就去了,如今能来瞧瞧,瞧见这里碧桃长得这样好,也能安心去了。”   皇帝听了,急忙道:“皇额娘一定会长命千岁的。”   太后呵呵笑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是千岁?”   皇后扶着太后,也忙说:“皇额娘身子骨硬朗着呢。”   一时间,母子、婆媳竟颇有几分其乐融融,叫嘤鸣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人不知多瞅了娴妃两眼。娴妃表情淡淡,嘴角眯着一个细微的笑,却半句话也不插,任由皇后甜言蜜语恭维这太后,她却好似没听见一般。   通常时候,娴妃不是要堵上几句,膈应皇后两句才对嘛?而太后也不知是怎么了,对皇后竟然这般温和。   “皇额娘,您额头都出汗了,不如去前头亭子坐会儿吧。”皇后无比关切地道。   太后笑眯眯看了皇后一眼,便呵呵道:“皇帝,你瞧皇后这般孝顺,哀家真是欣慰啊。”   嘤鸣听得脑袋有些发胀,太后当着皇帝的面,夸皇后??你妹的,这是肿木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才是太后的亲侄女呢!!反正她是只能跟在人家婆媳后头,进了凉亭。只不过有她和娴妃只能站着,帝后与太后跟前,还没她们坐着的份儿。   娴妃倒也不以为意,侍立在太后身后,还是跟锯了嘴而的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插。她不插话,嘤鸣更是只能乖乖闭嘴,站在皇后身旁,当雕像。   话说,她和娴妃,明摆着是电灯泡了好不好?太后叫她俩来干什么?看太后与皇帝的母子之情,还是看太后和皇后婆媳和睦?!丫的,越想越剧的诡异得紧。可皇帝却很高兴,平日里只听皇额娘数落皇后的不好,如今皇额娘这是想开了?   太后喝了一盏凉茶,便幽幽道:“哀家这个岁数,有些事情,也着实该想开了。”   太后这话说得略隐晦的些,可意思分明是说,她想开了,不想让自己侄女觊觎皇后宝座了。嘤鸣听得有些懵,皇后却是微笑着,装听不懂。   太后又回头看了娴妃一眼,笑着对皇后道:“俪兰这孩子,脾气不够温顺,从前对皇后也是诸多无礼。今儿,就当着哀家皇帝的面儿,舒嫔也坐个鉴证。俪兰,你给皇后磕了头,陪个罪,从前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可好?”   皇后听得一愣,她急忙道:“皇额娘言重了,从前顶多是言语不顺罢了,哪儿用得着赔罪这么严重?”   皇后自是极力推举,可太后更是脸带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哀家让俪兰赔罪,是希望哀家百年之后,皇后依旧能不计前嫌。”   “这……”皇后也有些懵,她也弄不懂太后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可若说太后与娴妃服软了,皇后是如何都不肯信的。   皇帝见状,面含春风般的微笑,他连忙对太后道:“皇额娘放心,朕日后不会亏待娴妃的。”——说不会亏待,却也仅止于此,皇帝没做更多的承诺,譬如一个儿子之类的。可见皇帝心头还是有些许防备的。   这时候,娴妃徐徐走到了皇后跟前,端端正正跪了下来,便磕了头,额头触底,万分谦恭,“皇后娘娘,俪兰从前不懂事,多有冒犯之处,还望皇后娘娘不要与俪兰一般见识。”   娴妃居然也有这般恭顺的时候?嘤鸣看呆了眼球。   皇后见娴妃竟然真的磕头赔罪了,急忙起身,亲自将娴妃搀扶了起来,满是惊讶与热络地道:“妹妹这是做什么?!从前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皇帝只眼瞧着妻妾如此和睦,也不禁送了心头郁结。若真是皇额娘想开了,那就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此想着,眉头舒展了开来。   嘤鸣这会子已经晕了,看太后和皇后婆媳亲密也就罢了,居然还得在看一场皇后和娴妃尽释前嫌、和睦如姐妹的好戏。   你妹的,太后这是想干啥?   太后一脸和蔼之色,“皇后有容忍之量,哀家就放心了。”   皇后忙躬身道:“儿媳身为中宫,理当如此。”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永璜也长大了,哀家瞧着那孩子性子愈发安静,也不爱说话,唯有永琏与他年纪相仿,也能说上几句话,日后皇后不放叫她们多多亲近。”   皇后不明太后之意,嘴上却急忙应了:“兄弟亲近,是应该的。”——可心底里,皇后是十分厌恶永璜的,不为的别的,就单单永璜的庶长子身份、压在自己儿子永琏头上,就够叫皇后膈应一辈子的了。可皇后也明白,哲妃已经死了,永璜就不能死,否则皇上第一个饶不了她。   太后长长叹了口气,“永璜年幼失母,也着实可怜。哀家也知道,当初是哲妃有错。可是再有错,人都没了,也该抵消了。哀家想着,永璜也大了,明年选秀,也该选个福晋成婚了。不如给哲妃追封个贵妃,也能叫永璜娶福晋的时候体面些。”   太后的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给大阿哥的永璜的生母追封贵妃!这个才是太后最想说的话吧?!   第145章、秘密立储   皇帝微微一忖,便道:“加封逝者,倒也不是不可以。”   皇后听了,脸色忽的有些难堪,她急忙道:“的确是逝者为大。只是臣妾思量着,一则皇上前朝政务繁忙,二则是……”皇后端庄一笑,又看了娴妃一眼,“二则娴妃妹妹如今还只是妃位呢,若是哲妃要追封贵妃,皇上是否也打算晋封娴妃为娴贵妃呢?”   娴妃听得这话,脸色瞬间激动了,贵妃?这个位子她当然想要!!瞬间,眼底都有些蠢蠢欲动了,便忙道:“臣妾只生养了大公主,哪里配居贵妃之位呢?”——这话明着是谦虚,实则是表功呢,意思说是,好歹她给皇帝生了个闺女……   皇帝捻动着手里的蜜蜡佛珠,淡淡道:“那就再等几年吧。”   娴妃脸色的激动瞬间石化,整个人都跟雕像似的立在哪里。   皇后眼角飞扬,滑过一丝欢愉之色。   太后却异常和蔼地笑了,“皇后方才说,逝者为大,娴妃的事儿不急。倒是可以好好议一议哲妃的追封之事。”   娴妃脸上不禁有几分埋怨之色,似乎在怪自己姑母不提她说话。   太后回头瞪了她一眼,那分明是警告她别添乱。   娴妃只得讷讷垂下头,再也不出口了。   皇帝听了太后这番话,脸上再度浮现笑意,她转头问皇后:“皇后以为如何?”——这是把皮球又踢给了皇后。   皇后忙笑着说:“臣妾自然也觉得无不可之处。可是——哲妃是先帝爷……”皇后又急忙把后头的话给咽了回去,哲妃是先帝爷赐死的,这点很多人都清楚,皇后即使不说,大家也都明白她的意思。皇后又急忙辩解道:“不是臣妾没有度量,可皇上素来孝顺先帝,臣妾是担心先帝爷九泉之下也许会不高兴。”   皇后这话,愣是叫人无可辩驳!连太后没话说了,只是太后的脸色有些不佳,太后淡淡道:“既然如此,哀家便不多说什么了。只能怪哲妃命不好了。”   见太后竟偃旗息鼓。皇后不由松了一口气。大阿哥永璜本就是满妃之子。还占了长子的位置,若是她生母位份太高,直接威胁的就是永琏的地位!所以皇后才不肯给哲妃更高的追封。甚是不惜硬生生抬出先帝爷来!   可嘤鸣瞧着,皇帝似乎有些不快了。当年皇后借先帝爷之手,赐死了哲妃,如今又用先帝爷压着不肯给哲妃贵妃的追封。皇帝心里焉能痛快了?   镂月开云殿,青花瓷冰缸中散发着屡屡凉气。宫女翠羽端了一盏冰镇胎菊茶给皇后润喉消暑。   陈嬷嬷低声道:“娘娘,今儿太后特意叫娴妃给您磕头赔罪,这……”   皇后冷笑了一声,“本宫是皇后。她是妃妾,她叩拜本宫是应当的!就凭她觊觎本宫中宫之位的野心,赔罪更是应当的!只是。她们姑侄哪里是想赔罪?不过是想借机给本宫难堪罢了!!”   陈嬷嬷点了点头,“可是老奴瞧着。皇上有些不大高兴。”   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太后的目的了。哲妃的事儿明明已经过去了,太后却还要重新把伤口挖出来,再洒一次盐!!”说着,皇后渐渐咬牙切齿。   姜还是老的辣啊,陈嬷嬷叹息一声,又道:“幸好赐死哲妃的是先帝爷,皇上纵然有所不快,也不会因此怪罪娘娘。”   皇后凄然一笑,“皇上表面不怪罪,可这些年,心里何尝原谅了本宫?!”   陈嬷嬷急忙安慰道:“咱们二阿哥也长大了,如今娘娘的娘家已经安排了在前朝提了立储之事,等到二阿哥的名字写在正大光明牌匾后,任凭她们再耍花招也是无用。”   皇后却有些愤愤不平,“永琏是皇上嫡亲的儿子啊,早就该立为太子了!可皇上登基都五年了,却是一拖再拖!”皇后胸口起伏得渐渐剧烈起来,“若永琏有半点不是之处也就罢了!可那孩子,又孝顺又懂事,读书也用功……”提到自己的儿子,皇后声音渐渐哽咽起来,“若不是皇上如此薄情,本宫也不愿求娘家动用前朝人脉!”   傍晚时辰,皇帝亲便直奔嘤鸣的长春仙馆而来。   嘤鸣忙叫人奉了一盏金银花凉茶给皇帝,这会子,她觉得皇帝需要消消闷火儿。   皇帝倒是喝个了干净,可惜闷火半点未消,对着嘤鸣便倾倒怨恨之言:“哲妃是她的族妹啊!!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皇后竟还是如此防备算计着!”   嘤鸣轻声道:“皇后娘娘不见得是针对哲妃,怕多半是为了二阿哥吧?”   “永琏朕的嫡子!!”皇帝一巴掌狠狠拍在案几上,“谁还能越过他去?!永璜纵然居长,可资质平庸、性子也木讷安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嘤鸣想了想,便小心翼翼地道:“可二阿哥让皇上满意,不还是至今没有立储吗?”   皇帝一滞,瞬间脸色沉了下来。   嘤鸣见状,急忙俯身请罪:“嫔妾一时失言,竟妄议国本!”   皇帝见状,忙微微一笑,抬手亲自将嘤鸣扶了起来:“朕不是生你的气。只是忽然想到,前朝刚刚有不少人跳出来,让朕立储呢!”说着,皇帝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一个个说什么江山正统需后继有人,哼!不就是想让朕立永琏吗?!朕还没死呢!!”   见皇帝竟然连“死”这样的字眼都说了出来,可见是动了真怒了,嘤鸣忙笑着说:“先帝爷不是开创了秘密立储制度吗?”——乾隆就是第一个名字写在正大光明牌匾后头的人。   皇帝道:“就算是秘密立储,可谁都知道,朕唯有永琏一个嫡子,若立只能立他!人人都猜得到,还算什么秘密!”——当初先帝爷把密旨封锁搁在正大光明牌匾后头,他也是心知肚明那写的是他的名字,可那时候,他已经成年有子,永琏才多大?!   嘤鸣笑容莞尔:“那不写名字谁又能知道呢?”   皇帝一愣,不写名字?!放个空白密旨上去?!旋即,皇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朕怎么没想到?!朕随便塞个空旨上去不就行了?日后定下储君人选,再写上去也不迟啊!这样既可以堵住前朝的嘴巴,后宫想必也能安宁不少!哈哈,还是朕的鸣儿聪明!”   一边哈哈大笑着,皇帝已将嘤鸣一把捞到他腿上,硬是狠狠亲了一口,那胡茬子刺得嘤鸣脸颊一阵难受。   嘤鸣忙推着乾渣龙的脸,羞红了脸道:“天还没黑呢!”跟只发情的配种马似的,也不害臊!   皇帝瞅着嘤鸣红透了的耳根子,哈哈大笑声却不绝于耳。   可是……过了七八日,都没听见皇帝秘密立储的消息。嘤鸣惹忍不住又胡乱琢磨,这乾渣龙又是咋滴了?说好了,弄个空白立储圣旨上去应付,怎么他没个动静?反倒是前朝闹腾得愈发厉害了,连御史们都掺和进来请皇帝立储了,想也知道是富察家的手段,可朝堂不是他们富察家一家独大,乌拉那拉氏一族更是不可小觑,然后,又有朝臣说,皇上正当壮年,此刻提立储居心不良。   于是皇帝趁机发落了几个提议立储的朝臣,其中一个御史还被革了职。   这下子好了,前朝总算安定了。   嘤鸣忍不住问皇帝怎么没秘密立储。   皇帝笑着,一脸神秘之色,只道:“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那啥时候是时候呀?嘤鸣有些晕了!   翌日的中宫请安,皇后面色有些阴霾,她娘家把二阿哥拱上太子之位的企图落空,反倒叫皇帝对她平生了更多不满。   娴妃作为众妃之首,掩唇笑着道:“皇后娘娘今日气色不是很好,可是凤体违和?”   皇后自然听得出娴妃这是又在讽刺了,便不咸不淡道:“本宫已是皇子公主的母亲,论容色自然比不得年轻娇嫩的妹妹们。”——这话一则是炫耀自己有儿有女,二则那“年轻娇嫩的妹妹们”也说得也是不娴妃,你娴妃还不是人老珠黄?!   这二位又斗嘴上了。嘤鸣暗自嘀咕了一句。   娴妃眉梢一挑,扫了一眼自己对面的空椅子,“哟,今儿慧妃妹妹又没来呀!”——秘密立储,是前朝政务,娴妃也知道不能明说什么,索性转移话题了。   皇后无比贤惠地道:“慧妃身子骨虚弱,自打来了圆明园,便病了一场,如今还没好利索呢,本宫一早就让她好好将养着了。”——慧妃愈发孱弱,身子骨更是风一吹就倒,皇后只会愈发高兴,更是巴不得她快点死,省得活着膈应人。   娴妃掩唇道:“细细算来,皇上自打来了圆明园就只去琼鸾殿看了慧妃一次呢。”这话,俨然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慧妃一辈子恩宠压在她头上,如今瞧着真真是病容残损,失了皇上恩宠了。   嘤鸣也笑着附和道:“是呢,皇上去了娴妃姐姐那儿都有三次之多了呢!”——因为之前在桃花坞,娴妃伏低做小给皇后磕头赔罪,皇帝也便念着母族,去了几次,其中两次都留宿了。所以说,娴妃也是容光焕发得紧。反倒是皇后,皇帝已经多日没来看望皇后与二公主了。   娴妃脸颊一红,又笑着对皇后道:“臣妾若是记得没错,皇后娘娘的二公主都快满两周岁了,怎的皇上还没给取名儿吗?”如此笑语嫣然,声音都微微上扬了几分。   第146章、殁了(380++第六更!)   皇后的脸自然瞬间阴了下来,因为娴妃所生的大公主周岁之后便被取了名字。娴妃这分明是嘲笑皇后呢。   娴妃笑咯咯道:“皇后若是不嫌弃,妹妹有机会,自当向皇上进言求情,就算公主比的不阿哥金贵,二公主也好歹是皇上的女儿,总不能一直都没有名字吧?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皇后的脸已经渐渐有些发青,俨然是暴怒的前奏。可皇后的忍耐力素来惊人,这样的嘲讽,也生生忍了下来,她徐徐道:“不必了,今儿就是十五,本宫倒时候亲自跟皇上提就是了。有劳娴妃关心了,本宫不过瞧着二公主体弱,起了早了名字,未必是好事。如今多亏妹妹提醒,倒是本宫这个做皇额娘失职了。”   体弱的孩子不宜早起名字,是因为怕有了名字,会被阎王爷勾去。这是民间的说法,倒是有不少人认同呢。只不过二公主体弱?说得有些严重了,不过是被皇后养得娇贵了些罢了。   有皇后与娴妃斗嘴,倒是叫镂月开云殿热闹许多,这一热闹,呆得就久了些。各自散去的时候,已经红日灼人。   嘤鸣乘坐着肩舆,头顶上纵然打着华盖,可回到长春仙馆的时候,还是出了一身薄汗。   下了肩舆,便瞅见长春仙馆外头停放着皇帝的銮舆,便知道,皇帝定是下朝后便直接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皇帝见嘤鸣朝她行礼,便问道。   嘤鸣起身上前,到榻上与皇帝对坐,笑着说:“在镂月开云殿多说了会儿话,所以耽误了些时辰。”   皇帝似乎颇有兴致的样子。他笑眯眯问:“谈了些什么?朕瞧你挺开心的。”   看了那样一出好戏,能不开心吗?嘤鸣笑歪着脑袋说:“二公主也快满两周岁,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取名呀?”   皇帝一愣:“二丫头?”不禁摇了摇头,“她还小呢,何况一个丫头,急什么?”   这还是嫡女呢!皇帝竟是如此不上心,嘤鸣便笑着说:“嫔妾听人说。娴妃娘娘所出的大公主周岁便取名了。二公主可是嫡出。”   皇帝“哦”了一声,“倒是朕忘了这茬子了。”便招手叫王钦上前来,便道:“去告诉皇后。朕的二公主……”皇帝微微一思量,便直接道:“就叫吉兰泰吧!”   吉兰泰?这是满语,慈爱的意思,这个名字……嗯。不好不坏吧。嘤鸣暗暗道,嘴上急忙阻拦道:“何必如此麻烦。今儿可就是十五了,皇上不如晚上亲自去跟皇后说?皇后娘娘必然高兴,也好叫二公主亲自跟她汗阿玛谢恩。”   皇帝听了,倒是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十五之夜,皇帝也不至于不去皇后哪儿。   嘤鸣见皇帝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便又趁机道:“既然皇上有心。四阿哥也快周岁,还有五阿哥和庆嫔的三公主。皇上不放再费点心,一起取名了?”   皇帝缓缓捻动着手里的十八子罗汉手串,徐徐点头:“老四老五的名字,按照祖制来,从永字从斜玉字旁,朕可得好好想个好字才成。”   得,儿子得想个好字,女儿便随便丢一个名字打发?还真是有够重男轻女的!!   皇帝又叫了上了文房四宝,嘤鸣一旁磨墨,他自己一边琢磨一边把意头好的斜玉字旁的字给一一写下来。   嘤鸣瞅着,皇帝先写了个“珹”,然后是“琪”与“琦”,再然后是“璇”、“珅”,那个“珅”字一写完,便一皱眉,立刻给划掉了。   嘤鸣忍不住满腹疑惑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脸色有些冷漠:“永珅用过了。”   “诶?”用过了?有叫永珅的吗?现在皇帝的兄弟也就只有弘昼成年,和亲王的儿子,没听说哪个叫永珅啊!   皇帝简单地道:“弘时的长子,叫永珅,殁了。”   哦,原来如此。听皇帝语气不咋滴,可见是对这个早年跟自己夺嫡的庶兄很没有好感,嘤鸣也便识趣的不提,虽然她也好奇,弘时的长子怎么就殁了。不过想到皇家的孩子,夭折的老多了去了,也着实懒得问。   “鸣儿帮朕看看,老四和老五选那个字好?”皇帝笑着问。   嘤鸣不记得乾隆四阿哥叫什么,但可以肯定五阿哥叫永琪。便笑着说,“头两个就挺好呀,无暇美玉曰‘珹’,‘琪’也是美玉的意思,又可指奇珍。”——美玉比君子之德,自然斜玉字旁的字大多意思都很好。   皇帝也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下了,四阿哥叫永珹,五阿哥便叫永琪。”   嘤鸣又忙提醒道:“还有庆嫔的三公主呢。”   皇帝脸上顿时散去了笑容,“还小呢,等等再说吧!”   额……皇帝这种生物,还真有够记仇的!三公主还小?明明和五阿哥差了不过月余出生!但见皇帝如此态度,嘤鸣也知道多说无益,索性闭了嘴巴。   庆嫔与三公主以后的日子,只怕要过得艰难许多。   这时候,吴书来躬身走了进来,“皇上,宫里传来丧报,说景阳宫偏殿的索绰罗常在殁了!”   听得这话,嘤鸣呆住了,索绰罗氏……死了?!!她才被幽禁没俩月,皇帝来圆明园不过半月,她竟然就死了?!这也太突兀了点吧?   嘤鸣忍不住急忙问:“怎么会殁了?!”——索绰罗氏虽然被麝香伤了宫,可身子骨瞧着好得很,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突然得病病死的主儿!!嘤鸣还想着,以索绰罗氏不甘服输的性子,日后说不准还会再蹦跶出来呢!哪想到,她死得倒是干脆!!   吴书来面有尴尬之色,“宫里说,是饿死的。”   “啊?!!”嘤鸣的嘴巴张得都能吞下一只鸡蛋了,饿死?!!你妹的,还能换个更特殊的死法吗?!这好歹是皇帝的小老婆啊!居然饿死了?!!她只知道明朝好像哪个奇葩皇帝的老婆(小老婆?)是饿死的,没想到清朝居然也有这种奇葩事儿!!要是传出去,可真有够丢皇帝脸的。   皇帝脸色也阴沉起来,虽然她不在乎索绰罗氏的死活,但是饿死这种事儿……叫他脸上难堪至极。   吴书来急忙禀报道:“一日三餐都有照时送去景阳宫,只不过索绰罗常在不吃。所以饿死了。”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才好了些,“也就是说她是绝食自尽?!”   嘤鸣满脸不解之色,“她为什么要绝食?!”——这特么不合理啊!索绰罗氏会绝食自尽?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个寻死觅活的主儿!就算她的乳母被赐死,难免悲痛,可也不至于想死呀!她应该想复宠、想报仇才对!这样才符合她的性格!   不吃每日定时送去的三餐……?哪怕食物不咋滴,索绰罗氏那样的处境,也不至于挑剔这个吧?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食物不能吃,吃了会死。   下毒。这两个字从嘤鸣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也只有下毒这一个可能!!否则没道理不吃饭呀!!   那么问题来了,谁下毒呢?   若说庆嫔,她最恨索绰罗氏,人又在宫里,的确最有嫌疑,可嘤鸣觉得,她这会子才刚出月子,没必要那么心急吧。与其毒死她,还不如看着她生不如死来得痛快些呢!!   皇帝沉声道:“叫粘杆处详查!”——皇帝自然也感觉得出,这事儿不对劲,所以直接叫粘杆处介入了。又道:“人既然死了,朕看在其父德保的份儿上,恢复她的位份和封号,对外称是病逝,厚葬了吧!”   德保,就是索绰罗常在的阿玛、江浙巡抚索绰罗德保。江浙乃是江南富庶之地,历代皇帝都会派遣信任的满人去上任,一则监视江南动静,二则江浙乃是赋税大省,不得不上心些。   索绰罗氏之死,皇帝没有对她再提及过,只不过过了七八日,便听说宫里失宠的董答应也殁了。嘤鸣便立刻豁然开朗,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不是庆嫔就好。   想那董答应,原本的董常在,就是被索绰罗氏一只血淋淋的死鸳鸯害得降位失宠的那。这董氏自然也是恨极了索绰罗氏,如今帝后、太后和位高的嫔妃都不在宫里,可谓是难得的杀死索绰罗氏的好机会,所以她动手了。索绰罗氏也发现食物中有毒,生生一口不吃,把自己给饿死了!   还真特么够戏剧性的!   可是……嘤鸣忍不住眼睛一眯,董氏不过区区一答应,还是失宠的答应,怎么竟有那个本事给索绰罗氏下毒?还不会是有人特意纵容给她机会的吧?是皇后?娴妃?还是庆嫔?得,又得头大了,谁叫索绰罗氏仇人太多呢?那三位,都是笨到会自己下手的人,借刀杀人便是最好的法子。   算了,嘤鸣耸了耸肩膀,管他谁杀的,反正索绰罗氏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是死翘翘了,她也能松一口气了。   董氏一个小小答应的死,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倒是听说与她交好的肖答应哭了一场。肖氏因姿色不错,因此也在圆明园伴驾嫔妃名单中,只是一个月只能侍寝一二次罢了,并不得宠。这次她和董氏分开,竟成了永别。   这肖氏……倒是个念旧情的人,嘤鸣不禁叹惋一声。   第147章、避子汤   夏日炎炎,菖蒲的清香与莲花的幽幽甜香交汇出沁人的气息,蓬莱福海上的莲花又开了,开得比往年更多更艳丽。   嘤鸣在福海边散步,便遇上了纯嫔苏卿宜,于是一起去水榭中小坐,喝着凉茶,絮叨着闲话。   “肖答应是我宫里人。”纯嫔低低道。   这点,嘤鸣自然是知道的。   纯嫔叹息一声道:“她这几日哭得厉害,昨夜还被我发现——竟偷偷烧纸给董氏,幸好没别旁人瞅见,否则就要惹祸上身了。”   这样的事儿,纯嫔与她说,显然是信任她,嘤鸣也叹道:“她和董氏同为汉军旗,又是同乡,进了宫便情同姐妹,如今董氏殁了,她自然难过。”   纯嫔点了点头,忽的又道:“肖氏跟我说,来圆明园前两日,皇后曾召见了董答应。”   嘤鸣听得懂纯嫔话中所指,便笑着道:“那又如何呢?纯嫔姐姐还是劝肖答应忘了那回事儿吧。”——凭这个,莫非还能搬到皇后不成?   纯嫔道:“我自然劝过了,还好如今肖氏性子学了几分隐忍,那种话,她不会到外头乱嚷嚷的。”   懂得隐忍就好,否则那董答应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纯嫔抬头看了看天色,便笑着说:“我得回去煮凉茶了,天儿是愈发热了,永璋又刚刚入读,费嗓子又伤眼睛,得喝桑菊茶最好。”   桑菊茶,桑叶、胎菊各二两再加甘草半两,熬煮之后,滤去渣叶,再加冰糖。放凉之后就可以喝了。桑叶清热、胎菊明目、甘草润喉,因此桑菊茶最适合夏天饮用,还能防感冒。制法倒是很简单,不过需提前煮好放凉。所以纯嫔才这么急着回去。   因为三阿哥永璋入读,所以要来圆明园和哥哥叔叔们一起读书,纯嫔这个生母自然也就捞了个伴驾名额。现在纯嫔一月也不过一两次的侍寝,恩宠虽然淡薄了些。可儿子日渐长大。也日渐乖巧懂事,自然满怀欣慰。   与纯嫔告辞之后,嘤鸣随意溜达了一圈。便回长春仙馆了。御前的王钦正好过来传话,说皇帝晚上会过来,但政务繁忙,可能会晚些。   嘤鸣叫半夏拿了一枚万事如意金锞子打赏了王钦。又叫徐晋禄亲自送出门外。   嘤鸣忍不住又多看了半夏两眼,之前在慎刑司的那顿拷打。血淋淋的样子,当真叫人惨不忍睹,可是太医跟她说,都只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所以躺了个把月,半夏又回来伺候她了。   可嘤鸣心里。怪不落忍的,“都叫你照实招供了。非挨那么多刑做什么?”   半夏笑了,“奴才只是觉得,多挨一会儿,再招出来的话更可信些。”   看着半夏暖暖的笑容,嘤鸣鼻子有些发酸,哽咽着腔调说:“以后别这样了。”   半夏点头:“以后奴才也不会胡乱捡东西回来了。”   嘤鸣眼眶红了,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她,嘤鸣看着半夏长高了许多的身量,便拉着她手道:“你都十九了,我叫娘家给你相看个归宿可好?趁着我还得宠,皇上有对我有愧,我求了,皇上会允的。”   半夏一咬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含泪望着嘤鸣:“吟秋有喜了……”   嘤鸣喉咙如被堵了一般,这个半夏,竟然还惦记水行舟那小子!!最终化作长长的叹息,“罢了,我不提了,省得你又哭。”说着,她自己脸上也湿乎乎的,竟也哭了。   半夏十二岁就伺候她了,如今都七年了,与她相伴的日子,比皇帝都要久远许多!养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个性子这么好的大活人呢?可她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嘤鸣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强迫她嫁人吧?!   罢了罢了,随缘吧!!   嘤鸣默默转身取梳妆台的抽屉里拿了两盒生肌红脂膏,递给半夏:“之前那盒快用完了吧,接着用吧。你身上那么多伤,不用个两三年是消不掉的。”   女人都爱美,半夏虽然脸蛋只能算略有几分清秀,但也不愿自己一身伤疤,便收进了袖子里。嘤鸣就是这东西祛除了手背上和额头上两处伤疤,半夏知道这东西管用,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擦,擦得多,所以用得格外快。   用过晚膳,思忖着皇帝还指不定什么时辰过来,闲着也是闲着,便叫半夏找来了那本黄龙士的棋谱,自己找着打谱学棋。她喜欢下棋,皇帝比她更喜欢,听说隔三差五就叫太监去翰林院召了棋待诏进宫陪他下棋。   棋待诏是个官职,虽然只有九品,可个个都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国手。陪皇帝那种臭棋篓子下棋,真真是可惜了。听闻其中不少是历史有名的人物,为首的便是被誉为清朝棋圣的黄龙士的弟子徐星友,还有范西屏、施定庵,都是一朝大家。   康雍乾三代帝王都是极喜欢围棋之人,所以一定程度上倒是造就了清朝棋坛的兴盛。黄龙士、徐星友、范西屏、施定庵四人并称“清代围棋四大家”。而乾隆朝以后,便没听说有什么厉害的围棋国手了。   如此一边想着,以便摆谱,倒是忽略了时辰。   半夏这个时候捧了一盏凉茶上来,“娘娘,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嘤鸣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西洋座钟上的时辰,竟然都十点多了,的确该睡了。旋即一愣,对了,乾渣龙不是说要来吗?怎么没来呀?   半夏似乎看懂了嘤鸣的表情,便支支吾吾说,“皇上去了琼鸾殿,这会子还没出来呢,所以……”   被慧妃那病秧子勾搭去了?呵呵,倒是小瞧了她身子骨了,居然还能留皇帝宿下?   嘤鸣打了个懒仗,罢了,皇帝这个生物本来就没什么节操可言,去碎觉了。   见嘤鸣没有生气,半夏也松了口气,忙解释说:“慧妃将养了这些时日,似乎稍见好了些。奴才听人说,慧妃亲身绣了一身寝衣送去了九州清晏,所以皇上才顺道去用晚膳的,哪儿想到竟宿下了。”   以温柔小意攻略皇帝,的确是慧妃惯用的手段,不足为奇。   翌日醒来,梳妆打扮,叫底下准备肩舆,得去镂月开云殿给皇后请安。   孙嬷嬷悄声凑到到她耳边道:“娘娘,今儿早皇上走了之后,太医院熬了一碗避子汤送去了琼鸾殿。”   瞬间,嘤鸣的眉头蹙了起来,素来皇帝召幸嫔妃之后,若是不想叫她怀孕,便会赐一碗避子的汤药。然而,且不说皇帝不会这么对慧妃,更要紧的是慧妃根本没有必要喝这种药!慧妃的身子坏透了,根本不可能怀孕!!   如此一来,便可想而知,那汤药是给谁喝的了!!   嘤鸣深深呼吸了几下,压下心头的怒火!是啊,真真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把皇帝这种生物的承诺当真!!皇帝屡次跟她说,不会召幸许茹芸!可这避子汤又是给谁喝的?!慧妃素来酸妒,身边服侍的侍女无有姿色出众之辈,唯一在琼鸾殿的容貌不错的,也就只有常在许茹芸了!!   孙嬷嬷急忙安慰道:“娘娘,皇上既然赐了避子汤,您就别计较了。只要生不出孩子,还能蹦跶出什么花儿来?”   “知道了。”嘤鸣冷冷道。   这一日请安,果然见到了多日未曾露面的慧妃。慧妃今日特意隆重打扮,穿了一身颜色鲜艳的玫瑰红绣九重春色的锦缎旗服,外罩一个亮紫色麒麟送子对襟坎肩,旗头上也是珠翠玲珑,端的是华贵无比。只可惜衣裳首饰如此靓丽,反倒更衬得她的脸蛋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慧妃的病,终究损了她的容颜,即使再精心描摹打扮也是无益。看着慧妃的脸,嘤鸣倒是心头舒畅了几分。   皇后端坐如仪,抚了抚自己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微笑着道:“慧妃身子虚弱,本宫已免了你的请安之礼,怎的今日来了?”   慧妃笑着说:“圆明园地气养人,天儿又暖和,臣妾觉得身子略好了几分,所以特来请安。”   不等嘤鸣说什么,娴妃忍不住讥笑出声儿:“是吗?既然圆明园地气养人,怎么早些年的时候,慧妃总是来了就水土不服呢?!”   没错,这也正是嘤鸣想讽刺的话,记得刚进宫那年,来了圆明园,慧妃便是以水土不服把皇帝给从纯嫔和三阿哥哪儿挖走的。   慧妃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恼怒之色,“都来这么多次了,这水土想来适应了,自然不会再水土不服。”   娴妃暗暗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得意的,许氏那小狐媚子虽然侍寝了,也不照样不许怀吗?!   嘤鸣勾唇一笑,便道:“敢问慧妃娘娘,许常在可好?有些日子没见她了。”——许氏倒是安分了好一段日子呢,或许应该说,自打去年被她掴了俩耳刮子,就没敢在她面前蹦跶。如今瞧着,只怕又要蹦跶出来了。   慧妃笑眯眯道:“许妹妹很好,身子骨健康,气色也好。”   “那就好!”嘤鸣点了点头,“只是许常在年纪还小,想来皇上怜惜,不忍让她早早承受生儿育女之苦。”   嘤鸣一语出,娴妃掩唇笑了,连皇后脸上都带了笑纹,显然都是在嘲笑慧妃做了无用功。   慧妃已久不恼怒,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根本没听出嘤鸣话里的讽刺之意。   倒是比以前好涵养了,嘤鸣暗暗想着。   第148章、大阿哥行凶   此刻嫔妃齐聚在皇后的镂月开云殿,忽的外头传来吵嚷之声。   皇后眉头一皱,问道:“外头出什么事了?”   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大阿哥求见!”   皇后眉头更不悦了几分,“这会子是嫔妃请安的时辰,大阿哥该避讳着庶母们些,叫他先回去,有事改日再说。”   “可、可是……”小太监舌头打结,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永璜的事儿,今日便要与皇后娘娘分说个清楚!!”处在变声期的少年粗粝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怒火便吼了过来。   大阿哥永璜,已经虚岁十三岁了!在这个时代,十三岁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所以皇后才说,大阿哥该避讳着庶母些。   嘤鸣之前也见过大阿哥几次,但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这个孩子长得高高瘦瘦的,也十分俊俏,眉眼又三四分像皇帝,然后五官更柔和,想来是随了生母哲妃。此刻他稚嫩的小脸上怒火冲天,那双一脉传承的丹凤眸子,已经赤红充血,仿佛是一只被激怒的幼狮,想要将人撕碎啃噬一般!!   皇后已经端坐在上,脸上带着不悦之色,她斥道:“永璜,退下!!”   大阿哥狠狠推开了两侧过来拉他的太监,狠狠瞪了皇后一眼,“我额娘已经作古多年,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皇后眉头皱得跟深了几分,“本宫不懂你再说什么,但此刻该是你去碧桐书院读书的时辰!本宫宽恕你年幼无知,还不快退下!”   大阿哥哼地冷笑了一声,“我年幼无知?!!”他呵呵笑了两声。眼底的阴冷之色,竟浑然不似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你真当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害死我额娘,如今竟还要阻拦汗阿玛给她加以追尊!!”   “闭嘴!!”皇后见永璜竟连这种事情也当着嫔妃庶母们的面宣之于口,登时脸色阴沉了下来。   “我额娘活着的时候,你不肯放过她。如今她都死了。你还是不肯放过她!!”大阿哥怒发冲冠,情绪也渐趋激愤,“皇后!!皇后娘娘!!这天底下还有比你更恶毒之人吗?!!”   “住口!!”皇后狠狠一巴掌趴在了宝座的扶手上。她怒斥左右太监,呵道:“都是作死的吗?还不快吧大阿哥拉出去!!”   “嗻!”两边小太监急忙应了,便一左一右要上去押大阿哥。   然而一个歇斯底里边缘的健壮少年,又岂会被两个太监拿住了?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听得嗖的一声,一把锋利的匕首便从大阿哥袖子脱鞘而去。   一时间。所有再坐的嫔妃都惊愕住了。   那匕首不大,不过三寸长,然而寒芒幽冷,谁也不敢忽视它的锋利。随着大阿哥手一挥。大叫一声“滚开”,左边那个太监胳膊上便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反手再一挥。便生生把右边太监的肩膀刺了个窟窿。   一时间地上躺倒了两个人,嫔妃们惊叫出声。四散而逃,有的甚至已经瑟瑟躲在了墙根底下。   大阿哥到底还是个孩子,他看到地上两个被自己刺伤的太监,手已经渐渐打哆嗦了。   皇后脸色也白了透彻,但已经忍着端坐在上头,“永璜,你、你别激动,有什么话,咱们可以慢慢说。”皇后此事的语气,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高高在上和盛气凌人。   大阿哥听得这话,又是恨意高涨:“你这毒妇!!”沾了鲜血的匕首的刃直指向皇后,大阿哥眼中满是恨毒之意,“你害死我额娘,你早就该给她偿命了!!”   这场浓浓的杀意扑面而来,看着那匕首,皇后身子也不禁微微颤抖,她急忙道:“不是本宫,是先帝爷赐死了哲妃!”   “还不是你像汗玛法进了谗言!!否则他怎么会赐死我额娘!!!”大阿哥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眼睛已然如发狂的野兽一般,鲜血般通红,仿佛要噬人一般。   说实在,皇后一点不冤枉。皇后借刀杀人,害死了哲妃,如今哲妃的儿子要让她偿命,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然而,皇后不能死。若她死了,不但大阿哥活不成,娴妃也会因此坐上皇后的宝座,平衡会一下子被打破,介时嘤鸣的处境会比如今更糟糕。何况……嘤鸣看着那短小的匕首,她也不觉得那匕首能扎死人。   便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瞧瞧抓起了一条花梨木扶手椅,一咬牙,狠狠甩了出去。目标,正中大阿哥的肩膀。   只听嗵的一声,嘤鸣砸了正准。大阿哥剧痛之下,手臂一抖,手也松了,那匕首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皇后见状,立刻大吼道:“快把他拿下!!”   大阿哥神色一晃,急忙要去捡那匕首,然后后头一个太监便扑了上来,然后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生生将他死死按住,再也动不得分毫。   皇后深深呼吸几口,她眼里满是恨意,然而却忍了下来,冷声吩咐道:“绑了,送去九州清晏,请皇上处置!”   没有匕首,又有好几个太监死死钳制,大阿哥纵然再挣扎也是无益,他大吼大叫着说着诅咒皇后的谩骂之词,皇后的脸色也渐渐阴冷。   大阿哥被押送走,嫔妃们这才胆战心惊地各自回到位置上。   皇后扫了殿中众人一眼,吩咐人帮两个受伤的太监抬了下去,又瞬间收敛了脸上的森寒之意,微笑着对嘤鸣道:“方才多亏了舒嫔,否则本宫便要置身险地了。”   嘤鸣暗自咂舌,真真不得不佩服皇后变脸的速度,忙躬身道:“皇后娘娘一直多有照拂嫔妾,嫔妾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遇害。”   娴妃一旁幽幽道:“大阿哥性子素来温顺谦和,若非饱受欺凌。怎至于如此失常?”   皇后脸色瞬间又冷森了下来,“大阿哥这是怎么了,本宫不得而知!但他持刀行凶,意图谋刺本宫,这等大事,自当由皇上顶罪,不是娴妃该议论的!”   娴妃掩唇笑了。“臣妾只是觉得大阿哥可怜罢了。失了生母,皇上要给哲妃一个贵妃追封,竟还被人百般破坏阻挠。大阿哥孝顺,自然奋起抗争。”   “好了!!”皇后厉声喝止,“今日本宫累了,都退下吧!”   娴妃站起身来。笑咯咯道:“皇后娘娘何必恼羞成怒呢?”说罢,便也不管皇后脸色何等难看。直接拂袖而去,笑声如银铃般渐渐远去。   嘤鸣眼观鼻鼻观心,暗叹,真是一出好戏啊。当日在桃花坞。议论要给哲妃贵妃的追封,在场的只有皇帝、皇后、太后、娴妃和她。她自然没对外泄露,皇帝皇后想来也不会。那就只有可能是太后与娴妃了。   啧啧,当初还以为甩出追封提议。太后是想膈应一下皇后呢,原来竟是连环计。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只是不晓得,皇帝会怎么处置大阿哥呢?   一回到长春仙馆,徐晋禄便禀报说:“太后娘娘摆驾去了九州清晏。”   “果然……”嘤鸣勾唇笑了,皇后自然不能处置大阿哥,因为不管轻重,都会落人口舌,所以干脆送去交给皇帝处置。持刀行凶,刺伤太监,还意图谋刺嫡母,这个罪名可当真不轻啊!!皇帝盛怒之下,只怕少不得严惩。然而,太后去了。皇帝就算不愿,也得从轻处置。   这罪名,可大可小,可发挥的余地太大了。太后只消说,难道要因为两个奴才,就严惩大阿哥吗?只需要避重就轻,把“谋刺嫡母”这一条罪名给划掉,其余的就都不算什么了。   傍晚的时候,便传来消息,大阿哥被罚禁足三个月、罚抄写孝经百遍。   啧啧,太后还真是好本事!   心里赞叹着,外头便禀报说,皇帝来了。嘤鸣只得忙起身出馆外迎驾。   今儿,皇帝浑身透着低气压,仿佛一坨寒冰似的,简直要把人冻僵了。嘤鸣暗叹自己倒霉,只得更加小心翼翼,捧了一盏茶给他,“既然罚过了,皇上就消消气吧!”   皇帝却狠狠便茶盏撩在炕几上,“永璜性情素来温厚,怎竟做出这种事情来?!!”   嘤鸣低声道:“早晨在镂月开云殿,大阿哥大呼小叫,说哲妃是皇后娘娘害死的,还阻拦皇上给哲妃加封。”   听了这话,皇帝一脸的憋闷之色,仿佛有一肚子的火发泄不出,他自然也知道永璜为什么跑去皇后那儿持刀伤人,心里又着实对这个长子有几分怜惜,也同样觉得皇后对不住哲妃。要不然,怎的仅凭太后几句劝阻,就如此轻轻揭过了?不过是太后给了他一个台阶,皇帝便顺道下来了,只发了禁足和抄书。   碰!皇帝狠狠一拳头砸在了炕几上,“说到底还是皇后不贤,否则怎会有今日之事?!”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一语不发。   这时候,吴书来躬身走了进来,打千儿道:“皇上,皇后娘娘宫里传来消息,说那个小唐子死了。”   皇帝一皱眉头:“小唐子是谁?!”   吴书来道:“就是那个被大阿哥刺伤的太监,据说是失血过多死了。”   碰!!又是一拳头砸在了炕几上。   嘤鸣暗叹一声,我的剔红牡丹小炕几啊,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心里如此感叹,却急忙上去双手握住皇帝的手,满是心疼地道:“皇上生气,也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呀。”   失血过多死了?嘤鸣垂下眼睑,怎么就那么巧?   那个匕首也不得,一刀刺过去,的确是刺伤了一个太监肩头位置,出血也不少,可出了人命……不太可能吧?   皇帝轻纵大阿哥的消息,皇后应该也听说了吧,所以才加了一把火?而那个太监,一条奴才的命而已,哪里入得了皇后的眼?本宫不值得一顾。   “传旨!大阿哥永璜乖戾骄纵,竟伤人致死,着慎刑司杖责二十!禁足半年!!”皇帝怒吼道。   嘤鸣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但看到皇帝那副几乎暴走的模样,便识趣地闭了嘴巴。大阿哥跟她没什么交情,管他如何呢。反正日后大阿哥更恨的是皇后,跟她也无关。   嘤鸣却露出了慌乱恐惧之色,“那个太监,竟然死了吗?大阿哥这一激愤,竟错手伤了人命了。”   皇帝眼中也满是失望之色,他深深叹了口气,“那个匕首,还是皇考在世的时候,赏赐给他的呢。没想到这个孽障——”皇帝不禁咬牙切齿,“竟用来伤人!!如何对得起先帝?!”   旋即,皇帝又恨恨道:“将那匕首罚没取回,不许再给他利刃!!”   唉,看样子皇帝没往她希望的方向去想,真真是可惜。   但是,皇帝突然眉头一皱,“那匕首,朕记得很是小巧,怎么竟然一刀就刺死了人?”   嘤鸣暗自一笑,忙点头附和道:“是啊,瞧着也不过是扎了一下,莫非是扎中了要害,竟致死了?”   皇帝脸色阴沉了下去,却没有再说什么。   嘤鸣也就此闭嘴,不再多说,剩下的让皇帝自己去查吧。且看看那小唐子是真的失血过度儿子,还是……   第149章、醉酒逆推(上)n   后头的事情,嘤鸣只听说大阿哥挨了二十板子就晕厥了过去,皇帝虽然重罚,却派了太医去给他伤药诊治。反倒是十五之夜,皇帝自己留在九州清晏,没去皇后那儿。   嘤鸣暗自琢磨,看样子,皇帝已经让粘杆处查处那小唐子的死因了。所以才如此给皇后难堪。不过皇帝既然下旨罚了大阿哥禁足半年,自然是不能出尔反尔的。   倒是慧妃收敛的性子,比从前更加百倍温柔,皇帝气闷之下,也正需要一个百般温柔的女子来抚慰,倒是因此也这个月去了三次她的琼鸾殿。慧妃也无比贤德地让许茹芸侍奉皇帝,可第二日避子汤都会照旧送去琼鸾殿。   如此,夏日的溽热渐渐散去,三年一度的乡试也到来了,嘤鸣的全部心思如今都搁在了娘家兄长修齐身上,日夜都盼着他这次能中举。   英容又进宫来探望她,对她说起修齐的事儿,“他呀,现在就差没头悬梁、锥刺股了!到底是有儿子的人了,就是不一样!”英容笑咯咯打趣着。   是啊,那个孩子,嘤鸣还无缘一见呢。他哥哥如今只是个秀才,无官无职,自然嫂子芝兰也不是命妇,自然不得入宫。嘤鸣也盼着修齐能中举,来年春天考个进士,也就能做官了,嫂子也能得个诰命进宫了。   “对了,孩子取名儿了,叫魁儿。”英容笑着补充道。   “纳兰魁?”嘤鸣嘴角也翘了起来,的确是个好名字,只不过,魁……高中魁首吗?修齐还真能给自己打气啊!   这个孩子,果然也没有辜负修齐给他取的名字。这一届乡试修齐素日没有高中魁首,却中了直隶省乡试第八名亚元的好名次!!满人能中个亚元,也是极体面的事儿。素来乡试的头名叫解元,二到十名称之为“亚元”。都是举人中的翘楚,可想而知,有这样的好名次,中进士也是十拿九稳的。   嫔妃们听到消息。几个与嘤鸣的交好的。陆陆续续来相贺喜,嘤鸣也甚是高兴,送走了贺喜的嫔妃。自己叫孙嬷嬷拿了一坛上好的秋露白,此酒香醇,只因嘤鸣酒量不好,才不怎么喝。今儿是大喜日子。喝醉了又何妨?   如此想着,便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不消半坛酒下去,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后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嘤鸣不记得了,是隐约记得。似乎是皇帝来了。   她一醉酒醒的时候,人躺在寝殿床榻上,浑身软绵无力。不但脑袋胀痛,而且浑身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就像是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你妹的,不过是多喝了两杯,怎么会这样严重。   嘤鸣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西洋小镜子,对镜打量自己: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这形象真是糟糕透了!!   嘤鸣摇了摇头,忽的呆愣住了,她急忙对着镜子照着自己脖子——   那原本该是雪白无暇的脖颈上竟然如被狗啃似的,红一块紫一块的!!   等等!!   嘤鸣忽然见脑袋清明,这种痕迹……该不会是……她突然间几乎都想哭了,尼玛的,乾渣龙来了,她醉得不省人事,难道被那渣龙顺手吃了?!   你妹的,怪不得浑身酸疼得厉害!!她就觉得奇怪,怎么可能喝醉点酒,就浑身不舒服?!!尼玛的,禽兽啊!!   “来人!更衣!”嘤鸣气呼呼含了一声。   半夏捧着一盅温热的醒酒汤便进来了,眼里更带着别样的暧昧意味,“娘娘,现在天都黑了,您不必更衣了。”   “啥?!”嘤鸣瞪圆了眼珠子!!天都黑了?她记得自己是中午都喝了两杯,然后乾渣龙来了,然后估计就把她那啥啥了,这会子天黑,也就是说至少过去了三个时辰?!!   你妹的,要坏事!!她调制的避孕药丸,必须事前或者事后一个时辰吃才能确保不中招!!   半夏冲她笑了笑:“娘娘,您放心,皇上说,待会会过来的,要不然可不好记档呢。”   白日那啥啥的确不太好,所以乾渣龙晚上还要来那啥啥?!你妹的,这死禽兽怎么不去死?!!   一把夺过半夏手里醒酒汤,嘤鸣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暗暗一算,她距离排卵期还有三四天,应该不会那么倒霉一球进门吧?嘤鸣暗暗想着,便起身略作梳洗,偷偷吃了两枚避孕药丸——吃了总比不吃好些吧?嘤鸣只能自我安慰了。她才十七岁,着实不是适合生育的年岁啊。最最最起码,也得过十八周岁吧??   因做了一场激烈运动,嘤鸣也真的是饿了,也懒得等待会回来的乾渣龙了,自己飞速填饱了肚子,便跑去床上躺着看棋谱。哎哟,她的腰啊,跟断了似的。待会儿乾渣龙来,乖乖盖被子纯睡觉就罢了,如果他敢歪歪,就一脚踢下床,嘤鸣气呼呼想着。   就在她心里暗骂乾渣龙的时候,此龙来了。   乾渣龙穿着一身日常的玄色贡缎常服,笑眯眯坐在床头,看着嘤鸣,那眼神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嘤鸣看得浑身难受,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死色龙,竟一点不挑食,她可是醉醺醺不省人事了,居然还要把她那啥啥了!!   乾渣龙嘿嘿笑了,伸手刮了刮嘤鸣的鼻尖,“女人脸,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晌午的时候还死缠着朕不放呢!”   哈?!!嘤鸣瞪圆了眼珠子,这是什么情况?!   乾渣龙笑着问:“不记得了?”   嘤鸣迷茫地摇了摇头。   乾渣龙凑近几分,凑到她耳畔:“可是鸣儿抓着朕的衣襟,把往床榻上推,还把朕的衣裳给撕碎了呢!”   啥?!!她干的?!!!嘤鸣嘴巴长得都能塞下俩鸡蛋了!!   乾渣龙看着嘤鸣那副惊呆了的可爱小模样,不禁哈哈大笑,“朕也着实没想到,鸣儿喝醉了,竟是如此热情!朕都不好意思拒绝了呢。”   嘤鸣石化了半晌,才吐出字来:“您下回千万好意思,一定拒绝了。”——你妹的,以后她绝对不喝超过三杯酒了!!都说酒为色媒,可她是女滴啊!!怎么居然一喝醉,会变成那样儿?她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嘤鸣说完,突然狐疑地看了乾渣龙一眼,“皇上不是蒙我的吗?”   皇帝哼了一声,戳了戳嘤鸣的脑门子,“要朕把你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叫进来,你细细问一问吗?!”   “额……谢谢,不用了。”嘤鸣身子一缩,缩进了被窝里。你妹的,怪不得半夏看她眼神那么诡异,原来竟然真的是醉酒反推了乾渣龙?!!你妹的,她的光辉形象啊,她的节操啊,真真是掉了一地、碎了一地啊!想捡都捡不起来了!   皇帝低低笑了两声,又软语道:“好了,鸣儿,咱们行周公之礼,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皇帝在她耳畔吹了一口热气,“朕也很是喜欢呢!”   喜欢你个狗头!!嘤鸣暗暗骂了一句,你也不是个啥好玩意儿。   皇帝脱了衣裳靴子,飞快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嘤鸣立刻一脸警惕,连忙朝里头缩了缩,皇帝却笑着说:“好了,朕不闹你,今晚好生歇息。”   嘤鸣松了一口,总算还没太禽兽。   皇帝搂了她在怀,一手轻轻落在她的小腹上,眼里竟满是希冀之色。   额……画风是不是变的太快了点??嘤鸣郁闷地想着,同时脑子飞快转动,中午的时候,她大醉酩酊之后,到底干了多么女女汉纸的事儿?居然逆推了乾渣龙陛下?!   “哦,对了……”皇帝幽幽在她耳畔呢喃,“鸣儿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话呢。”   稀奇古怪的话?嘤鸣心里一愕,小心肝一颤,尼玛可千万别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啊!   皇帝的声音再度在她耳畔响起,带着调笑之意:“以年号呼朕便罢了,中间还加个‘渣’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嘤鸣脖子一僵,她……叫了皇帝“乾渣龙”?!你妹的,虽然她在心底里骂过无数次了,没想到醉酒之下居然真的给骂了出来!!   ————醉酒逆推分割线————   话说,皇帝陛下晌午批完了折子,便顺道来长春仙馆,走到景明堂外便听见了嘤鸣咯咯笑得恣意的声音。心下好奇,便特意猫了脚步,进来偷瞧。   却看到嘤鸣趴在桌子上,抱着一个大酒坛子,底下宫女太监夺都夺不走。那双星眸醉意朦胧,带着妩媚的风姿,那娇俏的脸蛋红扑扑如滴血一般,带着诱人的魅力。   皇帝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挥手斥退了左右跪了一地的宫人,他自己上前把醉得迷糊的嘤鸣给抱了起来,“明明丁点酒量也无,竟还喝这么多!”   嘤鸣浑身软得跟面条似的,早已没有半分清醒,丹红的小嘴一张,香醇的秋露白的气味混合着女子的体香便扑到皇帝脸上。   “咯咯~~”一串银铃般的声响从她嘴里发出,“谁、谁说我没、没酒量?!”嘤鸣打着舌头嚎叫着,“姑奶奶、我——千杯不醉!!”   皇帝嗤地笑出声来,将嘤鸣轻轻搁在内殿床榻上,“还千杯?十杯酒够呛了!”   这时候,醉酒的嘤鸣不肯了,手软的藕臂环住皇帝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蛋拉近皇帝咫尺之内,“我认得你!!”   皇帝心下觉得好笑,便与她打趣:“哦?那你说说朕是谁呀?”   “乾渣龙!!”嘤鸣扯着嗓子大叫。   “嗯?”皇帝皱了眉头,乾渣龙?什么意思?   第150章、醉酒逆推(下)   “乾渣龙!!”嘤鸣扯着嗓子大叫。   “嗯?”皇帝皱了眉头,乾渣龙?什么意思?   “你就是那个乾渣龙!!”嘤鸣声嘶力竭地撒泼大吼着,一把揪住了皇帝的领口,对着他的脸嘶吼道:“你丫的还我曹大神原著来!!”   “嗯?”曹大神?!又是什么?!皇帝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莫非一醉酒,便说胡话了!   “乾渣龙!!你还我曹大神原著!!还我后四十回红楼梦啊!!!”   皇帝陛下被震得耳膜发麻,只得怜悯哄道:“好、好、好!还你还你!”——要是让朕知道谁是曹大神,一定砍了他!!皇帝陛下内心咆哮着。   一听这话,嘤鸣立刻不撒泼也不嚎叫了,她嘿嘿笑了两声,捧着皇帝陛下的龙脸,咧嘴笑着:“么么,乖哦!”   皇帝顿时一噎,居然把朕当小孩儿来哄!   嘤鸣撅起红润润满是酒香的小嘴唇,“来,奖励!啵一个~~”   “嗯?啵……”皇帝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是“啵一个”,嘤鸣柔软娇嫩的小嘴唇便堵在了他的嘴巴上。   带着秋露白气息的丁香小舌头,钻进了他的口中。   然后,某只女汗纸,双腿一勾,环住他的蜂腰,一个用力,便把猝不及防的皇帝陛下给压在了床榻上。   床榻吱呀一声,显然有些不堪负重了。   嘤鸣啵了之后,咯咯笑着,鸭子坐式坐在某人的腰间,花枝乱颤地笑着。   皇帝陛下瞅着那肆意嚣张的小妮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啵一个”的滋味不错,只不过……姿势不对!!男为天、女为地,岂能地在上?何况他是九五之尊。于是唇间扬起一抹坏笑,虽说白天有些不大好,可小妮子,可是你自己这般热情的!   于是,皇帝陛下骤然翻身。将笑得得意的嘤鸣反压在了下头。   撕拉——   崭新的织锦缎莲纹旗服便撕了个粉碎。因为醉酒,嘤鸣浑身的肌肤都泛着淡淡袅袅的薄红,仿佛熟透了的果子一般诱人。   皇帝也从未感受过。这样诱人的嘤鸣。   每一寸肌肤,仿佛都浸润了酒香,让人爱不释口,想要一寸寸舔舐、噬咬。想要一口口吞咽下腹!!   从前嘤鸣也从未在他身下如此配合,那纤细、修长、白皙的双腿缠绕在他腰上。小野猫般的爪子在他后背纵横挠着,娇嫩的身躯婉转吟唱,仿佛是绝代尤物一般,处处刺激着他喷薄欲出。   活了三十载的皇帝陛下。还从未做过白日宣那啥啥的事儿,这一次……破例了,而且极其享受!!   ——————醉酒逆推被反压的分割线————   “还有。曹大神是谁?红楼梦又是什么?”回味了白天那一通颠鸾倒凤,皇帝陛下瞅着嘤鸣那白皙的带着点点嫣红红梅印记的脖颈。不禁又吞了一口口水,小腹又窜起了小火苗。   嘤鸣干巴巴笑了,曹大神,当然是曹雪芹了,按照年代来看,曹大神现在应该已经成年了。按照辈分来算,曹雪芹是平郡王福晋曹佳氏的侄儿,也就是她姐夫福彭的表弟。只不过嘤鸣无缘一见,以后想必也不会有机会见了。   虽然她不知道红楼梦写成于乾隆哪一年,但清楚地知道,后四十回的红楼梦便是被乾隆删掉,让后命高鹗续写的!后世万千红迷估计都想宰了这个破坏曹大神原著的渣龙皇帝陛下!!嘤鸣也想。   你妹的,旷世巨著啊,人家曹大神倾尽一生心血写就,结果就因为乾渣龙觉得里头有影射政治,所以就叫人删改了!!尼玛的,千古罪人!!绝壁是千古罪人!!   “我……不知道额……”嘤鸣现在也只能装糊涂了。   皇帝低头在嘤鸣耳垂上舔了一下,“算了,想也知道你是说胡话了!只不过——”皇帝陛下语气一顿,便解扣子宽衣,露出自己精赤的上半身,然后身体一侧,把后背露给嘤鸣看。   嘤鸣眼珠子瞪了个滚圆,那蜜色的身躯,肌肉紧实,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精于骑射的人身材就是好。只不过……那后背上,纵横交错这一条条的指甲划过的血痕,虽然都不深,可皮都划破了,就像是被野猫抓过一般,委实有些惨不忍睹。   “这个……我干的?”嘤鸣有点心虚。   皇帝陛下转回身来,挑了挑眉毛:“莫非你以为,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女人敢对朕又抓又挠的?!”   “额……”嘤鸣急忙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我喝醉了嘛,又不是故意的……”然后又忙补充了一句:“以后绝对不会了!”   皇帝勾着唇角笑了,丹凤眸子满是赤果果的欲念,将嘤鸣从头到脚瞄了一边,嘴上却道:“那倒是不必……”他低头咬着嘤鸣的耳垂,“以后,再多喝醉几次吧!”   “额?”嘤鸣一呆,你妹的,居然还一副挺享受的样子?!她到底是赶了多豪放的事儿啊,居然让皇帝陛下食髓知味?!   忽的,嘤鸣只觉得大腿外侧抵了个硬邦邦的、发烫的……   “你——”嘤鸣有些气结,她啥也没干的,居然又发情了!!你妹的,这又不是春天!!   皇帝的舌头却顺着她的耳根,一路舔舐到了脖颈上,一双手更是贼兮兮游走到了嘤鸣初见发育的一对小馒头上,揉面团似的左右揉捏着。   嘤鸣只觉得浑身燥热的紧,可身上酸楚未消,如何还能这般?急忙道:“不是说好了……今晚不闹,好生休息的吗?”   “嗯~~”某只发情的渣龙意味深长地低低长吟,“就一次,不算闹。”   汝妹~!嘤鸣恨不得朝天竖一个中指!!   然后那薄薄的软缎贴身睡裤便被他温柔而霸道地褪了下来,炙热的欲求,一寸寸压入,侵占那柔软紧实之地,直到如数没入……   以那样的姿势,坐在他怀里,猝不及防地侵入带来的胀涩感让嘤鸣浑身一滞。   “呃……”嘤鸣脖颈如天鹅般仰起,仿佛引颈低吟一般,声音带着几分靡丽的诱惑。   皇帝口中发出了满足的吐息,调笑地低低道:“鸣儿的声音真好听。”   “你——呃啊!”更叫她猝不及防地是骤然袭来的如狂风暴雨般的……顶弄,一下下,几乎要将她贯穿一般,喉咙间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嗯嗯啊啊的吟叫。   连外头守夜的宫女太监都个个听得清晰,尤其是年纪小些宫女,早已是面红耳赤,呼吸声都急促了。   寝殿里头婉转靡丽的声响渐渐化作低哭、谩骂……与哀求之声。   “……混……啊!混蛋!不是说……就一次吗?!”   “当然,朕还没出来,自然算一次的。”   王八蛋啊!!嘤鸣心里怒嚎着,可骨头已经散架了,声音已经干哑,发出呜呜的哭泣声,“不……不要了,停下,呜呜呜……”   可某只色龙依旧精神亢奋!   混蛋,你特么真应该去做鸭子!!   还是皇帝牌的鸭子!!   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嘤鸣醒来便狠狠咬着被子角儿,活似被蹂躏了的黄花大闺女,就差没哼哼唧唧哭哭啼啼了。   你妹的,昨晚直接被折腾晕,避孕小药丸也没吃,可千万别中招啊~~嘤鸣这已经是第二次哀嚎了。   尼玛的,全都是醉酒误事啊!!   过了午,嘤鸣才被服侍着更衣洗漱,然后脚一落地便软得跟苗条似的,要不是身边有半夏扶着,估计得摔个狗啃泥。   半夏连忙服了她去昼榻上歪坐着,又端了一碗参汤给她,“娘娘喝点参汤补补吧。”   补补……   嘤鸣差点没流下两行宽面条,她看上去有那么虚吗?!   不过某处传来的酸疼,的确叫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夏又补充道:“这老参,是皇上赏的呢。皇上特意吩咐了叫娘娘多补补。”   去你特么的乾渣龙!!你特么什么意思呀?!!嘤鸣气得鼻子都歪了,狠狠将参汤撩在炕几上,鼓着腮帮子道:“不喝!!”   她不虚,她真的一点都不虚!!是某色龙跟嗑了药似的,难道还是她的错儿了?!   “娘娘,您别跟自己过不去成吗?”半夏叹着气道,“这参汤可是孙嬷嬷亲手熬的,特意用竹鸡文火炖了两个时辰呢,而且上头油脂也都撇去了,一点都不油腻。”   嘤鸣听了,耸着鼻子嗅了两下,的确不是人参乌鸡汤,这下子改换竹鸡了。竹鸡肉质细腻,是南方山林中才有的野生物种,也是一种难得的珍馐,估计是地方进献的贡品了。北方人能吃到,也算是难得了。   嘤鸣也是真的是饿了,便也不挑剔,捧起碗来,便大口喝着。浓浓的野参味儿,可见是上了年份的人参,虽然比不得她药园世界里的参,但药性也算上佳了。竹鸡的味道更是鲜美爽口,里头还加了枸杞、当归、黄芪、红枣,真真是不错的食材。   喝了个底朝天,嘤鸣顿时觉得小腹暖暖的,身上也舒服了几分。   用了膳,便在昼榻上假寐躺了一会儿,午后的阳光透过支摘窗的窗户纸柔柔洒进来,格外叫人昏昏欲睡。   嘤鸣半眯着眼睛,小脸蛋上满是慵懒之色,火团则乖巧地团成一个火红的绒球挨着她肩膀,不时地摇曳着蓬松大大尾巴。   “咕啾~~主人,朱果熟透了,可以吃了呢。”   第151章、芳辰(410月票+第五更!)   “咕啾~~主人,朱果熟透了,可以吃了呢。”   嘤鸣睁开眼睛,看着火团那流口水的呆萌样子,不禁笑了,传音道:“不行哦,火团儿。要留着炼制蕴灵丹。”——直接吃,太浪费了哦。   “那主人快炼呀!”火团咕啾啾叫着。   嘤鸣尴尬地笑了,当初以为只要筑基了,可以使用仙鼎了,便可炼制蕴灵丹了,现在看了炼制蕴灵丹的步骤,她就歇气了。不说需控制丹田灵火到入微境界,就单单需要不间断炼制六个时辰,嘤鸣就歇菜了。   参华丹作为入门灵丹,半个时辰能炼两炉!!   蕴灵丹……唉,想说爱你不容易啊。   “以我现在的炼丹水准,就算勉强炼制,只怕也会炸炉浪费了一颗朱果。”——朱果太珍惜了,只长了那三枚,实在浪费不起啊。所以她才一直只炼制参华丹,拿来做练手,而她控制丹田灵火也不过刚刚入门境界而已,虽能做到控制火候均匀,但要炼制蕴灵丹这种高级丹药,非得时时刻刻感知仙鼎内的细微变化,便据此随时调整合适的火候——这样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唉……”   “那就吃了呗!”火团跳了起来,窜她的腰上,又蹦又跳地撺掇这,“吃掉!吃掉!!”   “别闹~”嘤鸣抚摸着火团的小脑袋,满是无奈之色,这小家伙,脑子里就只有“吃”吗?   “吃掉嘛!主人!反正还会再长呀!”火团涎水四溢。   “额?你说什么?”嘤鸣忽然一呆。   “我说,反正还会再长呀!”火团摇曳着大尾巴道。   尼玛,她怎么忘了这茬了!!吃了又不是不会再长了!!光记得朱果树要百年一结果了,忘了现在朱果是长在药园世界里了!!   “好,吃掉!”嘤鸣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满血复活一般,握着拳头。   “啊?”半夏傻了眼,“您要吃什么?”   额……居然一个没注意,给喊了出来,嘤鸣干笑了两声,“没什么,我要睡午觉。半夏你先退下吧。”   半夏一脸迷糊之色。迷糊糊便被嘤鸣撵了出去。   药园世界里,如今一片葱茏,百余种常用药材在这里茂密地生长着。还有人参、灵芝、铁皮石斛这些珍贵药材,甚至还有断肠草、曼陀罗、马钱子这些毒药——好吧,都是上辈子突发奇想,闲着没事儿栽上去的。当时脑洞大开,想跟武侠小说里那样配置绝顶毒药……可惜一直没派上用场。额……她又不杀人。用这些做什么?   这些虽是毒药,可都出奇的各有其不菲药效。断肠草能治跌打损伤、骨折、皮肤湿疹、体癣、脚癣、麻风等;曼陀罗的花可用于麻醉、镇痛,对风湿也有极好的疗效;马钱子能消肿凉血,主治四肢麻木、瘫痪等。不过一般都用于外敷。内服则需严苛控制药量,或者配伍其他药材化解毒性,还需要精准炮制等等。   所以才许多毒药才都能够在药园世界里栽植。   看着这满园的药材。嘤鸣才徐徐走到了朱果树下,现在的朱果树。已经有三米高了,生长速度果然比香樟、合欢、桂花慢多了。不过三米高的树,也着实蔚然可观了,枝叶葱茏,灵气铺面而来,让整个药园世界都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嘤鸣可以感受到,虽然它最能消耗药井水,但也让整个药园世界的灵气浓度渐渐增大。   药井虽然只有一口,但嘤鸣从以前就知道,药井不管用得再多,都会慢慢恢复水位。所以供给朱果树还是绰绰有余的。   嘤鸣看着三颗红郁郁的跟南红玛瑙一般颜色的婴孩拳头般大的果子,浓郁的百果交汇的悠然果香让她口中忍不住分泌涎水。   嘤鸣看着那已经口水横流的火团,便道:“你一颗,我一颗,留一颗以备不时之需。”   火团飞快点头,然后飞窜上去,狠狠一口咬在了那颗距离它小窝最近的一枚圆润的朱果上。   嘤鸣亦抬手摘了一枚,轻轻咬破那坚韧的薄薄果皮,大口吮吸这果肉。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朱果更好吃的东西了!!   一口吸干果肉的嘤鸣大发感慨,便盘坐在了朱果树下,仔细消化朱果带来的效用。   因为她已经筑基,消化速度自然比练气期快许多,不消一个时辰,丹田内的灵液便多了一倍,已经充盈了差不多三分之二丹田。照这个速度,若是再吃一颗……嘤鸣的眼睛不由瞄上了那颗被叶片遮盖住大半的朱果上。   “咕啾!!”火团满是气恼地瞪着她。   好吧,不能吃独食……嘤鸣无奈地叹了口气。   忽的,嘤鸣鼻下闻到了一抹熟悉的淡淡清香,这个味道……她去年闻过,这是——朱果花的气味!!   嘤鸣急忙命令道:“火团,上树找找看!是不是又开花了?!”   火团一愣,欢喜地“咕啾”一声,便窜进了扶苏枝叶深处,找不到影儿了。片刻后,雀跃的传音之声响起:“主人!真的又开花了!这次开了四朵呢!!”   嘤鸣笑眯了眼睛,是了,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开花的。照这个架势,岂非年年都有朱果可吃了!矮油,真是太幸福了!!   “对了,火团,去给我准配一副避孕药的药材。原来那瓶快吃完了。”嘤鸣淡淡说。   火团从葱茏的朱果树枝叶间探出脑袋,“主人,你还要吃那个呀!你不想生小宝宝吗?”   嘤鸣长叹了一口气,“想啊,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起码得等二阿哥长大些,等皇上秘密立储立二阿哥为太子,想必皇后才能容我有孕。”   火团想了一会儿,便道:“其实不生也好,作为修仙之人,每一次怀胎生子都要消耗大量丹田法力,若是准备不足,很可能掉一个境界呢!”   嘤鸣瞪圆了眼睛,“还有这回事儿?”   火团点了点小脑袋。   也好,等境界高些,稳固些,再生孩子吧。嘤鸣暗暗想着。   嘤鸣生辰是九月初四,因为她一力坚持,一直都没有大办。她也着实不想好端端生日,还得迎来送往的。只是再从简,也少不得摆两桌宴席,邀请宫中嫔妃欢饮。   这一日一大早,吴书来便带着皇帝赏赐来了,和田玉三阳开泰紫檀炕屏一架、象牙雕观音立像一尊、掐丝珐琅碧玺桃树盆景一对、赤金如意一对、各式金簪金钗十二支、缂丝缎十匹、妆花缎二十匹,昌华鸡血石印章两方、海天初月端石砚一方、五彩贡墨两盒、仇英的仙山楼阁图手卷一副、仲尼式古琴一架。   端的是丰厚无比。   一时间叫不少来贺喜的嫔妃眼睛都发热了。   连纯嫔苏氏都笑着打趣说:“咱们过生辰,虽然皇上也赏赐首饰衣料,可唯独赏舒嫔妹妹的雅致,还有古画古琴、贡墨贡砚,还有上好的印章石呢。”   嘤鸣忙笑着道:“若说雅致,那也是皇上雅致,我哪里懂这些?不说旁的,但那架古琴,我可是连宫商角徵羽都不分的人呢!只怕是要束之高阁了。”——这话倒也不虚,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什么音乐细胞,更何况古琴这种高逼格的玩意儿了。若是钢琴……嗯,她会弹个小星星……额……   如此自贬之词,来贺生辰的嫔妃自是不会当真,不过却都展露笑颜,一时间气氛倒是融洽起来了。   正说笑着,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陈氏面带笑容而来,她请了安,很是和气地道:“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来贺喜舒嫔十七岁芳辰。”有指着身后几个太监手中捧着礼盒道:“这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赏赐和舒嫔娘娘的芳辰贺礼。一共有花样新颖的妆花缎十匹,织金宫花两盒,点翠花钿一盒,南珠一斛。”   嘤鸣忙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瞅了一眼那些颜色鲜艳、花样富丽团簇的妆花缎,又特意恭维道:“皇后娘娘与皇上当真是心有灵犀,皇上也赏赐了嫔妾一些妆花缎呢。”   陈嬷嬷听了这话,脸上笑容又浓了几分,“也是赶巧了,正好秋季苏州织造新进献的缎料到京。”   嘤鸣也知道,因太后在圆明园里住得舒坦,所以皇帝已经发话,今年不回宫了。雍正爷在位的时候,就常年居住在圆明园里,圆明园名为夏宫,却时常整年都住在这里。如此一来,伴驾而来的嫔妃们自是个个欢喜,可留在宫里的嫔妃只怕要愁眉不展过年了。如今还在宫里的,便是怡嫔柏氏与愉嫔海佳氏,以及一些不得宠的常在、答应们。   娘家兄长修齐高中亚元,又恰逢嘤鸣十七岁生辰,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不过想着前几日醉酒误事,嘤鸣也着实不敢多喝,只饮了三盅便罢。幸好今日,来的嫔妃,不是与她位份相同的,便是位份比她低的贵人、常在、答应。娴妃与慧妃都只是派人送了贺礼,人不曾来。倒是纯嫔苏氏、嘉嫔金氏以及怡贵人柏氏都穿着喜庆前来庆贺了,正好这三位都与她颇有交情,自然不会灌她,其余的就更是不敢了。   更何况,皇帝也来了呢。人人都极尽温柔婉转,哪个敢挑刺?   所以这生辰,热热闹闹开始,安安乐乐散去。   第152章、纪官女子   生辰宴散后,已经华灯初上,长春仙馆总算静谧了下来。   嘤鸣疲倦地歪在罗汉榻上,倚着个柔软的妆花罗引枕,长长叹了一口气。皇帝捏了捏她的鼻子,打趣道:“收了那么多贺礼,怎的却不开心?”   嘤鸣忍不住咕哝道:“累。”——除了这一个字,嘤鸣着实没有别的形容词了,也累得不想说旁的形容词了。   皇帝嗤嗤笑了,“朕瞧着你这几日倒是倦懒得跟你那只扁毛畜生似的了。”   “扁毛畜生?”嘤鸣一呆,低头看了一眼火团。   “咕啾!!”火团跳到了脚踏,气得已经炸毛了,再嘤鸣的脑袋里大喊大叫:“混蛋!人家是灵兽!!高级灵兽!才不是扁毛畜生!!”   “额……”嘤鸣忙安抚地摸了摸火团的小脑袋,然后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又嗤笑一声,“这扁毛小畜生火气倒是不小!”   火团气得呲牙咧嘴:“再敢叫我扁毛畜生,我咬死他!!”   嘤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用脚轻轻推了推火团,“出去玩吧,别闹。”   “哼!”火团在她脑海里重重一哼,尾巴一甩,屁股朝着皇帝一撅,这才窜走没影儿了。   皇帝眼珠子一圆:“成精了不成?!”居然还冲朕甩屁股?!   嘤鸣忍不住笑道:“您可是皇上,能别欺负嫔妾的火团成不?”   “朕欺负它?”皇帝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坏笑道:“朕欺负鸣儿还差不多。”说着,便要上来吃她豆腐。   嘤鸣忙推了他一把,妩然瞪了他一眼:“就不能让我歇几天吗?”   皇帝嗓音发烫:“朕都叫你歇了三天了……”   “一边去!”嘤鸣噘嘴一哼,掀开自己的龙华。指着自己脖子道,“你看,上头印子还没消呢!”   皇帝却看得心头一热,低头埋进了嘤鸣的脖颈上,一通舔舐。   “别这样儿!都这个时辰了,明儿我还得早早去皇后哪儿请安谢恩呢。”嘤鸣忙把自己身上那重得跟死猪似的皇帝推开。   “谢恩?谢什么恩?”皇帝挑了挑眼皮,口中发出淡淡的冷哼。   嘤鸣忙笑着道:“皇后叫陈嬷嬷送来的生辰礼十分厚重。其中有一个织金宫花。好看极了。”说着,她便忙趁机爬了起来,自己去取了那盒宫花来。   盒子不大。不过一尺见方,里头放着一支栩栩如生的洒金碧桃,上头五六朵桃花,有的还是花骨朵。有的已经含苞,还有两三朵盛开着。甚是抢眼;还有两朵含苞待放的蔷薇,那花蕊是用细小的米珠穿成的,一朵是妃红色,娇艳无匹。另一朵是月白色的,素雅高洁。而若细细瞧,可以看出那花瓣都是掺了金线的。金光鳞鳞,平添三分华贵。   嘤鸣便拿了那朵月白色的宫花蔷薇。簪在自己旗髻鬓角,笑着问皇帝:“怎么样,好看吧?”——蔷薇花的个头比牡丹芍药小许多,正因为小巧,嘤鸣才喜欢,否则一朵大花簪在头上,可要俗到家了   皇帝看着嘤鸣那甜美的笑靥,不由点了点头,“很是清雅。”——不知是在说那朵宫花,还是说嘤鸣。   翌日,嘤鸣就簪着那朵月白色织金珠蕊蔷薇去长春仙馆给皇后请安。照旧到来的有娴妃、纯嫔、嘉嫔、怡贵人等人,慧妃又没来。   皇后看到嘤鸣头上的宫花,脸上笑容又多了几分,“本宫一早就料想,舒嫔带上织金宫花,必然好看。”   嘤鸣忙再见一礼,“多谢皇后娘娘,嫔妾也很是喜欢。”   皇后眼梢睨过娴妃旗髻上的那朵银红色的芍药簪花,对嘤鸣道:“你年轻娇嫩,自然簪什么花都好看,不像本宫这般年纪,若是簪着娇艳宫花,便是东施效颦了!”   皇后这话明着是说自己,可实际上分明是指桑骂槐,讥讽娴妃呢。   娴妃的脸蛋有些涨红,她攥着拳头,就差便撤下头上的芍药簪花甩在皇后那张伪装贤惠的脸上了。   嘤鸣暗自一叹,又忙恭维道:“皇后娘娘风华正茂,若是簪了牡丹、芍药必然雍容华贵,那是嫔妾小小年纪能比的?”   皇后掩唇一笑,“舒嫔这小嘴儿,真是越来越甜了,怪不得皇上喜欢,本宫也很是欢欣呢。”   嘤鸣忙垂首,做娇羞状。   娴妃脸上浮起冷意,她轻笑道:“今年皇上已经发话要留在圆明园过年了,皇后娘娘素来贤德,不知何时接留居宫中的庆嫔、愉嫔前来呢?”   皇后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了,她勉强一笑:“才刚入秋呢,娴妃倒是心急。”   娴妃笑道:“不是臣妾心急,而是再拖下去,难道拖到下雪,到时候道路难行,只怕是更来不了呢!”   皇后微微一笑:“妹妹倒是一番好意,只是——”皇后略略一顿,旋即笑容更多了几分,“只是五阿哥与三公主都还年幼,只怕经不得舟车劳顿,所以当初本宫才把她二人留在宫中。如今又何必折腾呢?皇上早晚是要回宫去的。”   娴妃一滞,竟是无言反驳。她至今惦记着愉嫔的五阿哥呢,可偏偏愉嫔留在了宫里,愣是叫她想抢都没得抢。娴妃暗自咬牙,真若等到过了年再回宫,五阿哥都要满周岁了,只怕就认人了!再想抢,只怕难度更大了!皇后,真是好算计!   皇后看了一眼娴妃对面的空椅子,叹息道:“如今天气略转凉些,慧妃身子怕是又不好了。”便吩咐陈嬷嬷,“派个太医去瞧瞧。”   陈嬷嬷应了声“是”。   娴妃冷冷道:“皇后娘娘大可不必如此贤德,慧妃的身子骨也就那样了,能撑几年全看天意了!”她端起珐琅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笑着看了嘤鸣一眼:“倒是听说,许常在月前打碎了慧妃一只心爱的白玉宝月瓶,被慧妃罚了禁足呢!”   这事儿,嘤鸣自然听说了,当时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只是未曾深想,“娴妃娘娘真是耳听八方,琼鸾殿事儿真真是了如指掌啊。”   娴妃呵呵笑了,“那许氏背弃舒嫔,投靠慧妃,自然不会有好下场的。如今皇上去琼鸾殿,慧妃都是叫官女子纪氏侍寝呢。”一边笑着,娴妃又对皇后道:“这纪官女子侍寝也有好几次了,怎么没见她来给皇后娘娘磕头呢?”   皇后面容端庄,含笑道:“只是个官女子,等哪天她有出息,封了答应,再来给本宫磕头不迟。”   皇后语气里明显带着淡淡的不屑之意,只是个官女子,连个答应都不如,哪里配给她磕头请安呢。照着规矩,嫔妃侍寝的次日,哪怕位份不够请安资格,也得给皇后磕头请安,以示妾妃恭顺本分。然官女子,不在嫔妃七级等级之列,只算编外人员,没有嫔妃的俸禄,也不配安排宫人伺候,照旧领着宫女的月例,还得伺候小主娘娘们。   说白了,就是个通房丫头。   而且,据嘤鸣所知,这个还没见过的纪官女子,也是一直被皇帝赐避子汤药的。因此皇后就更瞧不起了。   嘤鸣也笑着道:“慧妃娘娘如今倒是愈发贤惠了,换了从前,可不会做这样的事。”——从前的慧妃,可不会举荐旁人侍奉皇帝枕席。如今她病体孱弱,漫说不能侍寝,就算勉强侍寝,也怀不上了。何况她如今容颜减损,哪里还是从前那个艳冠六宫的慧妃娘娘?   初秋时节,天气凉爽宜人,蓬莱福海北岸的木芙蓉也成片绽放,此花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而蓬莱福海北岸正是合适,此处平坦,光照充足、水分也充足。有专门的花匠细心打理,早年又精选名品木芙蓉栽植,因此一朵朵复瓣累叠、团簇如锦,红的、紫的、黄的、白的,还有红黄二色的复色木芙蓉,开得如火如荼。   去年的时候,嘤鸣也剪了木芙蓉扦插在药园世界里,虽然黑土肥沃,长得极快,但到底不如蓬莱福海这里成片成林这般壮观。——木芙蓉清热解毒,也是一味药材呢。   半夏见嘤鸣看得欢喜,便道:“娘娘若是喜欢,奴才叫人挑了开得好的剪了回去养在清水中。”   嘤鸣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刚应了声,便叫木芙蓉花林旁边的小径上走来一个身穿嫩绿宫装的女子,那女子瞧着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段窈窕,杏眼桃腮,颇有几分姿色。只是那身衣裳,瞧着是宫女的制式,然而料子却是嫔妃才能享用的彭缎。那料子算不得华贵,却裁得十分合体,衬得她柳腰纤纤一握,甚是动人。   嘤鸣正暗忖着此人是谁的时候,那女子已然盈盈朝她见了一个万福,“奴才纪烟萝,给舒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哦?原来是纪官女子。”嘤鸣若有深意地笑了,没想到会遇到她,“慧妃的琼鸾殿离着这里可有点远。”   那纪氏嫣然一笑,走近了几步,柔声道:“是有些远,可只要有心即可。”   这话的意思,是承认特意来见她吗?嘤鸣唇角一勾,笑得花月朦胧,这个纪氏,看样子是有话想说呢。   第153章、许氏有孕?   嘤鸣瞥了一眼,只留下半夏与孙嬷嬷,其余都打发一旁候着。   纪氏笑得眼角含三分媚态,“奴才此来,是有一个大秘密,要告知舒嫔娘娘。”   “什么大秘密?”嘤鸣歪着头看着纪氏,心里倒是生了几分好奇心,这纪氏是自己有盘算,还是慧妃刻意扔出来接近她的?总之,得打起十二分的防备与谨慎。   纪氏压低了声音,道:“如今人人都知,慧妃迟暮,已是昨日黄花,跟着她自然是前途晦暗。所以,奴才特带着诚意来投靠娘娘。”   嘤鸣咯咯一笑,“那要看纪官女子的诚意是否充足了。”   纪氏暗自扫了一眼周围,这才小心翼翼地道:“许常在……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嘤鸣听了,满脸都是淡定之色。内心实则已经咆哮了,你妹的,不是说许茹芸回回都被赐避子汤吗?!这样居然还能怀上?!   心里吼了一通之后,嘤鸣开始琢磨,纪氏这话是真是假呢?她还不至于糊涂到百分百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就算是真的,她也得考虑考虑是不是慧妃叫纪氏来坑她了。   “知道了,回见。”嘤鸣无比淡定地道。   纪氏美人脸蛋一愣,愣是只能呆愣愣看着嘤鸣悠悠然走远了。   嘤鸣是一路走回长春仙馆的,也想了整整一路,最后想出的应对之法就是——不管来的是不是阴谋,她以阳谋应对,便是最万无一失的了。   用过午膳,嘤鸣也不睡午觉了,趴在西次间的琴案上。枕着自己胳膊,眼珠子毫无焦距地瞅着眼前那架被半夏日日擦得干干净净的仲尼式古琴上。   淡淡的阳光透过支摘窗洒进来,光晕柔柔,让她昏昏欲睡。许茹芸比她小两岁,今年才十五吧?居然怀孕了?且不说那避子汤药的药力,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怀孕的几率本身就不高吧?还是某渣龙的射门技术太高超?!   忽然,阳光没了。落下一片阴影。   嘤鸣懒洋洋抬头。正对上皇帝陛下那张放大了n倍的龙脸。顿时,困意全消,急忙起来请安行礼。   皇帝陛下指着那古琴道:“喜欢吗?”   嘤鸣也低头瞅了一眼。这古琴应该很值钱吧?便点头:“喜欢。”   皇帝笑着说:“弹一曲猗兰可好?”   猗兰?啥?没听说过。只不过想来应该是琴曲吧?只不过他一大男人还会弹琴?   哦,是了,琴棋书画嘛,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必备素质。便忙退开一步。让开位置,点头道:“弹吧。”——听首古琴曲。权当催眠也是不错的。   皇帝龙脸瞬间黑了一度,他咬词道:“你弹!”   “我?!”嘤鸣瞪圆了眼珠子,指着自己鼻子问。   皇帝陛下郑重点头。   嘤鸣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毫不脸红地坦诚相告:“不会。”   皇帝陛下审视地看了她两眼。   嘤鸣急忙诚恳地道:“我真的不会!”——两辈子都没学过这玩意儿!   皇帝那扇子敲打了两下手心。便说:“那弹春江曲吧。”   嘤鸣内牛满脸,合着皇帝陛下以为她只是不会弹奏那啥“猗兰”呀!!只得再度摇头,摆出一张诚恳的面孔道:“不会。”   皇帝陛下皱了皱眉头。“那就弹平沙落雁吧!被再跟朕说你不会!”   嘤鸣张了张嘴巴,她的确是还想说“不会”的。她是真真不会啊!!可是皇帝陛下那张龙脸分明不信她。   嘤鸣长叹了一口气,便道:“那咱出去找个清净地成不?”——她可不想让长春仙馆上上下下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听她的噪音,想也知道那会有多丢人。   皇帝露出微笑,“好,那就去兰亭吧。”   兰亭,是靠近蓬莱福海,左右奇树佳木环绕的雅致小亭子,距离长春仙馆只有一盏茶的路程。嘤鸣叫半夏抱上古琴,便一溜烟去了。   这个地方,的确很清净。嘤鸣也只带了半夏和孙嬷嬷出来,这二位都一脸便秘模样,因为她都知道,自家主子这还是第一次摸琴弦呢。   嘤鸣也是一脸悲催,摘下手腕上的一双绿汪汪翡翠手镯,交给孙嬷嬷拿着,省得待会动作一大,给蹭碎了,她可会心疼的。这个时代,翡翠还不算是最上等的玉,可嘤鸣很喜欢,那一汪翠色,通透得跟湖水似的,还是难得一对儿的。   叹了一口气,嘤鸣抬起一双纤细柔嫩的手,然后,勾、抚、压、挑——虽然她没学过古琴,但也是看过一些古装剧里的女主们弹琴的样子的,姿势无不优雅动人,至于琴音——估计都是后配的。   而嘤鸣琴音,如果也能事后抹掉配一个就好了。   唉……心里一声叹息,嘤鸣优雅地终止了自己制造噪音的恶劣行为,然后扭头看了一眼皇帝陛下的龙脸。   这会子,皇帝的脸也跟便秘似的了。   嘤鸣耸了耸肩膀,“这下肯相信我不会弹琴了吧?”——你妹的,非要老娘演示一下自己制造噪音的本领才肯罢休吗?!   皇帝陛下就跟噎住了似的,看看那古琴,一脸疼惜之色,在看看她那双优雅的小手,一脸惋惜之色,然后才说:“信了。”   再然后,皇帝陛下突然笑了,笑着说:“鸣儿下棋、书法、作画都算得上精通,没想到居然不会抚琴。”   嘤鸣眉梢跳动了二下,咋滴,老娘不会抚琴,你很得意呀?!   没错,皇帝陛下这会子的确挺得意的,下棋,他从来没赢过;书法,被秒杀;作画,也还是被力压一筹。如今嘤鸣弹琴比弹棉花都难听,皇帝陛下高兴了。   “我不会弹琴,难道你会?”嘤鸣气呼呼问。   皇帝陛下淡淡吐出一个字:“会。”   嘤鸣鼻子一哼,直接吧琴推到他跟前,会弹,弹一个试试!老娘就不信了,你一大男人弹琴能有多好听?!   皇帝陛下悠悠然吩咐道:“焚香。”   嘤鸣顿时黑线了,弹琴前,还得先焚香?那你要不要沐浴更衣呀?!   皇帝陛下吩咐,自然立刻有小太监碰上了一个珐琅彩小熏炉,甚是精美的样子,淡淡的幽兰之香从小熏炉里袅袅逸散而出。   皇帝指下轻轻一挑,一个明快的音节跳跃而出,右手一抚,恍如流水之声成串飞扬。   嘤鸣不由眼睛都亮了,居然……很好听?   皇帝陛下丹凤眼角睨了嘤鸣一眼,唇角勾起三分得意之色,然后加快了手上的抚弄,潺潺之音流淌而出,环环相接,时而急促、时而悠扬,时而柔婉、时而奔放……   一曲作罢,嘤鸣人都呆住了,“这……是什么曲?”   皇帝陛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道:“流水。”   “哦!高山流水,我听说过!的确蛮有知音的感觉!”嘤鸣笑嘿嘿到。   皇帝陛下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就你?还知音?省省吧!”   嘤鸣一噎,突然有一种想掐死这家伙的冲动,你妹的嘴巴能不能别这么损呀!!!   皇帝却突然又叹息了一声,“可惜朕多年不碰丝竹,技艺退步了不少。”   “额……”——能不能别这么欠揍啊!!忽然,嘤鸣一呆,当初在平郡王府,她以一手瘦金书碾压皇帝陛下书法的时候,似乎也说过这种话?那个时候,皇帝陛下是否也有掐死她的冲动?!天可怜见,她不是故意那样儿的!真的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这时候,只见一个病美人被宫女搀扶着,摇摇曳曳走来,可不是正是慧妃高明意吗?   慧妃今日的容颜精心修饰过,倒是遮掩了病态的暗沉之色,她柔柔道:“曲音柔情似水,缱绻依人,舒嫔的琴艺当真动人心弦!”   一通大力夸赞之后,慧妃才朝着皇帝见了个万福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嘤鸣瞄了一眼皇帝陛下又变得跟便秘似的龙脸,心里突然有一种想要爆笑的冲动,丫的居然还“柔情似水”?“缱绻依人”?“动人心弦”?!哈哈哈哈——   忍着想笑的冲动,嘤鸣起身也朝着慧妃见了个福,然后毫不客气地对慧妃道:“娘娘弄错了,方才抚琴的可不是嫔妾,而是——”你丫的没看见,古琴在皇帝跟前吗?!   “不好好留在琼鸾殿养病,跑出来做什么?!”皇帝突然呵斥一声,直接把嘤鸣没说完的话给打断了。   慧妃眼圈一红,露出可怜的神情,“臣妾只是随便出来走走。”   嗯,随便出来走走,随便就跑到皇帝陛下跟前了。你丫还真有够随便的。嘤鸣心底里默默吐槽,然后默默给慧妃点上一根香。你丫的夸什么不好,非夸女人似的夸皇帝,不是请等着被训吗?   “回去!”皇帝陛下寒着脸命令道。   “皇上~~”这一声“皇上”叫得九曲十八弯,那叫一个哀怨款款。   嘤鸣一脸无语凝噎之色,她真佩服皇帝,居然能生受得了这种调调的女人。忽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纪官女子不是跟她说许氏有孕了吗?既然打算以阳谋应对,这会子倒是个好时机呢。便歪着脑袋,笑着打量慧妃那凄婉的面孔,“嫔妾听人说,许常在有孕了,敢问慧妃娘娘,这可是真的?”   第154章、柏氏也有孕了   “嫔妾听人说,许常在有孕了,敢问慧妃娘娘,这可是真的?”   慧妃脸上的哀怨之色当场便僵住了,皇帝陛下龙脸上的寒气也僵住了。   数息之后,皇帝怒斥道:“胡说八道!!”   嘤鸣笑着道:“就算胡说八道,也不是嫔妾胡说八道,是纪官女子告诉嫔妾的。”——嘤鸣毫不客气地出卖了软妹纸纪烟萝。   慧妃脸上已经隐隐泛出铁青之色来。   呦呵!嘤鸣看得一脸窃笑,莫非真的是纪烟萝自己想反水?不是慧妃指使的?那可要有趣了。慧妃回去之后,是要把纪氏切片呢切片呢,还是切片呢?   慧妃深深呼吸了几下,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来:“这怎么可能呢,且不说许常在已经有快两个月没侍寝了,之前侍寝的时候,也是一直赐汤药的。御前的太监,也是亲眼盯着她喝下去的。”   嘤鸣想了想那汤药,估计太医没那个胆子拿假药糊弄皇帝陛下,御前太监更没哪胆子,便道:“喝完之后,扣着嗓子吐出来不就得了?”   慧妃脸色一僵。   呦呵,看样子她真相了?!便笑眯眯朝着皇帝见了个福,道:“想知道是真是假一点也不难,皇上派个太医去诊断一下,不就知道,欺君的是纪官女子,还是——”嘤鸣抬着眼皮睨了高氏一眼,“还是慧妃娘娘你?”   慧妃脸色白了个透彻,她急忙看向皇帝,张嘴刚想辩驳点什么。   皇帝却已然发话了:“派章清涧去琼鸾殿!给朕好好诊断!”   “嗻!”王钦打一个千儿,飞快便去传太医了。   “皇上……”慧妃的声音带着几分颤音,“按理说。许常在不可能有孕的,然而,自打她打碎了您早年赏赐给臣妾的白玉抱月瓶,就让臣妾禁足在后殿中了。臣妾实在不知……”   看慧妃这幅推卸责任的样子,嘤鸣便直到,许氏只怕十有八九怀上了。   呵呵,还真是好本事的。连皇帝赐药。都敢扣着嗓子吐出来。她还真是不得不服啊!   皇帝的龙脸愈发寒得都滴水了,冷冷睨着慧妃那一脸冤枉、满口无辜的样子,渐渐的。怒意浮起在眉梢眼角。   慧妃不由打了个哆嗦。   嘤鸣打量着这场景,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嘤鸣默默瞥了皇帝陛下一眼,只不过这位不是鸡,而是鸭。应该说。偷鸭不成蚀把米。心底里这个想法刚一冒,嘤鸣差点没笑出声儿来。还好自打进了宫。她的忍耐力与演技都有了长足进步。   因为是皇帝的旨意,所以消息来得很快,那位原判章清涧,一路小跑儿来禀报:“恭喜皇上。许常在的身孕已经三月有余!”   “碰”的一声巨响,那上好的仲尼式古琴被摔成了两瓣。罪魁祸首正是刚刚弹了一曲《流水》的乾渣龙陛下。   嘤鸣哀叹一声,多值钱的古琴啊。怎么说摔就摔了!果然是败家子啊!   嘤鸣再福了一福,“嫔妾先告退了。”您老人家慢慢拾掇慧妃吧。老娘就不掺和了,回去睡午觉。   长春仙馆。   嘤鸣回来之后,是想补觉的,可瞅见怡贵人柏氏在殿内等着她,便只得再度打起精神来。   怡贵人朝她见了礼,那素日里平静优雅的脸上此刻却满是复杂之色,有喜悦、又迷茫、更多的是惶恐不知所措,“娘娘,婢妾……大约是有孕了。”   “啊?!”嘤鸣惊得张大了嘴巴,怡贵人柏氏有孕了?!你妹的,时机还能再巧合点吗?!孕妇能不扎堆吗?!   怡贵人叹了口气,“按日子算,应该已有一个半月了。”   还真挺精确的。嘤鸣默默想着。一个半月前,正好是她来大姨妈的时间段,怡贵人似乎侍寝了两次。所以才这般精确的吧?   怡贵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您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婢妾心下惶恐难安,着实不知道,是继续瞒下去,还是——”   嘤鸣深深呼吸了两下,便道:“别瞒了,琼鸾殿那儿没瞒住,慧妃惹了一身骚呢。”   “琼鸾殿?谁……有孕了?!”怡贵人瞪圆了眼睛,比嘤鸣更惊愕三分,“慧妃不可有孕呀,许常在和纪官女子也是一直赐药的!”   嘤鸣认真地看柏氏一眼,道:“就是许氏,我料想,估计是她喝了之后又吐出来了。所以怀上了,而且都三个多月了。”   怡贵人呆愣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儿来,“她还真够有胆子的!”   可不是么!真真是想得宠都想疯了!!   翌日,镂月开云殿请安,嫔妃们出奇地来得早,嘤鸣是与柏贵人结伴而来的,此刻还不到请安的时辰,然而镂月开云殿的月台上已经站满了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美人儿们。   嘤鸣分别给寒着脸的娴妃、以及病歪歪的慧妃请了安,又与嘉嫔、纯嫔二人见了平礼,其余人则齐刷刷给她行礼。折腾一通礼数,这才步入正题。   嘤鸣笑眯眯打量慧妃那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蛋,道:“真是恭喜慧妃娘娘了!”   娴妃也讥笑道:“是得好好恭喜一下,慧妃可别多心呀,我们跟皇上一样,都是好意。皇上禁足许氏到临盆,也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哦?皇帝把许氏禁足了?也好,省得被慧妃牵出来显摆了。   慧妃强撑着道:“只要无人胆敢加害皇嗣,许常在自然会平平安安的!”   这时候,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嫔妃们各自整理仪容,按照位份高低鱼贯入殿,向中宫皇后请安。   皇后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端庄脸孔,“许常在有孕,真是难得的喜事,本宫已经替她在彤史上补了一笔,慧妃可以放心了。”   一时间。殿内嫔妃俱带了笑意,之前许氏被赐药,都是“不留”,自然不需要记档,如今一下子怀孕了,皇后如此“贤德”地替她补上了一笔,日后自然无人敢议论她腹中皇嗣的血统问题。   “臣妾替许常在多谢皇后娘娘恩典!”慧妃生生忍下了左右各异的嘲笑之色。端端正正见了个万福。   嘤鸣趁机瞥了怡贵人柏氏一眼。   柏氏莞尔一笑。徐徐站起身来,谦顺地道:“启禀皇后娘娘,婢妾这几日身子不适。昨儿请来太医一把脉,原来不是病,而是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了。今日特意禀报皇后娘娘知晓。”   皇后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急忙追问道:“当真?!”   柏氏笑着道:“有孕这等大事。婢妾岂敢欺瞒?还请皇后娘娘对照彤史,也好明了。”   彤史。便是纪录皇帝嫖嫔妃的纪录,若是嫔妃有了身孕,便需对照时日,若日子对。才可被认定是皇帝的种,否则,那问题可要大条了。所以刚才皇后“贤惠”地化解了许常在的大问题。慧妃当然要代替许常在谢恩了。   皇后立刻便叫陈嬷嬷取来的彤史,翻开记档一看。的确一个半月前,有两日侍寝。皇后轻轻合上彤史记档,微笑着道:“是了,日子的确没错。”   慧妃脸色嗖的白了,她打量了怡贵人一眼,“你不是伤了身子吗?怎么还会有孕?!”   怡贵人脸上带笑,眼睛却是冷的,她平和地道:“婢妾调养多年,身子已经养好了。多谢慧妃娘娘惦记多年。”   见慧妃脸色难看,皇后会心地笑了,“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怡贵人,你也要好好保养自身,可别跟慧妃似的早产了。”   皇后这话分明是讽刺慧妃那个早产夭折的小公主了。   慧妃听了这话,身子一晃,眼底滑过浓浓的悲痛之色。   皇后看得愈发笑容灿烂,“虽说皇上如今已有五位阿哥、三位公主,但是子嗣,自然是多多益善的。怡贵人,你若为皇上添一位皇子,封嫔自是不再话下。”   听了这话,怡贵人小心地看了嘤鸣一眼。   嘤鸣自然懂得,皇后这又是要挑破离间了,便坦然朝她一笑,让她安心。   看着嘤鸣的笑容,怡贵人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忙笑着道:“哪里就一定是皇子,婢妾倒是盼着能生个像二公主那样乖巧伶俐的贴心小棉袄呢。”   皇后温婉地笑了,“人人都想阿哥,倒是怡贵人与众不同些。”皇后这话说得若有深意,或者根本就是再质疑怡贵人那番话的真实性。   怡贵人只得忙垂下头,再也不发一言。   回到自己的宫苑,嘤鸣关起门来,进入药园世界,调配出一瓶避孕药丸,之前那瓶已经吃完了。这东西真真是个消耗品,差不多每隔两个月就得调配一瓶,否则还真不够用。   把玩着那精美的珐琅春瓶,闪身出来。便听得外头咚咚敲门之声,半夏急促的声音响起:“娘娘,皇上来了!”   嘤鸣一听,顺手把药瓶塞枕头底下,整了整仪容,便快步出景明堂外迎接皇帝。   皇帝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执着她的手,便一起进了内殿中,遣退了左右服侍的人,皇帝才对她道:“昨日朕是气坏了,不是有意摔了那古琴的。”   嘤鸣一愣,急忙笑着道:“没事儿,反正我也不会弹琴。”——何况,那东西本来就是皇帝赏赐的,虽说摔了可惜,可她总不能叫皇帝赔吧。   皇帝顿时笑出声儿来,“罢了,朕本来还想说再叫从库房里挑一架好琴给你的。瞧着鸣儿也不好此道,便罢了。”皇帝一边笑着,一边打量她的寝殿,忽的目光凝结在了嘤鸣床榻枕畔。   嘤鸣低眉一瞧,瞬间心跳慢了半拍,那个装避孕药丸的珐琅春瓶没塞好,还露出半截在外头呢,嘤鸣心下一慌,急忙便道:“皇上之前赏赐给嫔妾的仙山楼阁图,嫔妾刚临摹了一副,皇上不如品评一下?”   皇帝眯着眼睛打量了嘤鸣一眼,便从善如流笑着与他一起去书房看画了。   嘤鸣长长松了一口气,幸好皇帝没有多心。   然而,真的如此吗?……   第155章、嘤鸣也揣包子了(430+)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怡贵人柏氏又开始绣制小衣裳了,这一回是给她自己的孩子绣制,因此格外绣得开心。   嘤鸣带了些南方新进贡的蜜桔与脐橙去紫碧山房看望她。随着天气渐冷,圆明园日渐萧索,不过地方的瓜果也都进贡到了京城,倒是难得饱了口福。蜜桔与脐橙,都是黄澄澄的,果香袭人,口感也是极好的。   “我想着有孕之人,胃口不佳,所以带了些酸甜爽口的水果来。”嘤鸣打量着那刚刚绣好的长春花肚兜,笑着道。   怡贵人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柔柔道:“婢妾正想着这个酸味呢。”她顺手便拿了一只饱满的蜜桔,径自剥了吃。   嘤鸣看了看周遭,见并无外人,这才低声道:“我这次特意过来,是有些话想亲自嘱咐贵人。”   怡贵人一愣,忙把吃了一半的蜜桔搁下,洗耳恭听。   嘤鸣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我……接下来可能会出些状况,不过并不打紧。贵人不必担心,只好好养胎既可,什么都不要掺和进来。”   怡贵人一脸惶惑之色,“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咬了咬嘴唇,“但愿都只是我白费心思,若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再好不过,若发生了什么,贵人但请置身事外,我可以化解。”   怡贵人愈发满脸都是糊涂之色。   嘤鸣微微一笑,看着怡贵人尚且平台的小腹,便谆谆道:“接下来,若是太后关心贵人腹中皇嗣,想必贵人懂如何应对。”   怡贵人面容谨慎。深深点了点头,“上一次,是婢妾太天真了,如今自然懂得能屈能伸。何况婢妾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尚且不知,应下过继又如何?就算退一万步,倘若真的是阿哥,又岂是婢妾答允过继。便能作数的?只要皇上不允。一切都是白费心思。”   嘤鸣点头:“贵人明透,本宫便安心了。”   怡贵人怅然苦笑:“可惜早年婢妾没有这番明透,否则那个孩子……”话未说完。怡贵人眼圈都红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贵人为了腹中孩儿,也请千万看开些。以后的日子,还长远着呢。”嘤鸣定定道。   怡贵人重重点头。“婢妾明白。”   长春仙馆。   嘤鸣脱下斗篷,交给半夏拿去收着。自己则独自进了里头寝殿中。不是她想得多,而是这几日来,已经数次察觉自己的床榻有被人动过得痕迹,譬如说枕头歪了半寸。或者被褥的边角折了一下,等等。   可见是有人翻过她的床榻。   嘤鸣深深呼吸一口,快步走到床头。朝着枕头底下一抹,便掏出一只珐琅春瓶出来。   她呆呆看着那瓶子。喃喃自语道:“真是我多心了?”   旋即,脸色露出释然的微笑,看样子是她想得太多了。半月前那日,皇帝只不过偶然瞧见她枕头底下露出的半抹珐琅春瓶罢了,当时她一时慌张,那样的反应着实引人多疑。如今看来,是她多疑了。   便顺手揪下瓶塞子,把里头的避孕小药丸如数倒在一旁的月牙桌上。   然而,嘤鸣愣住了,她看着这些药丸,心下一紧,急忙一一数了着。   一颗、两颗、三颗……十颗、十一颗!!   是十一颗!!   嘤鸣咬了咬牙,少了一颗……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配制了十二丸!!   她心中有些不信,急忙再数了一遍,还是……十一颗!!   嘤鸣浑身一软,便到坐在了床榻上,看样子不是她疑心重,也不是她多心。   那日被皇帝偶然瞧见这个小瓶之后,嘤鸣便将它收入了药园世界中,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床榻被人动过。今日她特意将这个珐琅春瓶又搁在床榻底下,便是为了试一试。   当然了,她用的避孕药丸是真的。   原本她是不打算用真的,本打算调配一个滋补身体助孕的药丸塞枕头下,以保万无一失的。   然后,因为一件事情,让她改变了主意。   半夏徐步走了进来,“娘娘,那些月事带子,都放了七八日了。奴才去今晚偷偷焚烧掉吧?”   嘤鸣点了点头,道:“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半夏“嗯”了一声,“奴才明白。”   嘤鸣又问:“今日,谁进过我的房间?”   半夏一愣,便忙退下去私下打听,两刻钟后才回来禀报道:“除了贴身伺候的宫女、嬷嬷,便只有小林子进来给花斛中换了一束新的金桂。”   “那小林子现在可还在馆内?”嘤鸣又问。   半夏摇头道:“半个时辰前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知道了。”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嘱咐道:“这事儿都不动声色,不要打草惊蛇。”   “是。”半夏忙应了。   “好了,你退下吧。”嘤鸣默默道,只怕接下来,皇帝就该来了。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嘤鸣才刚将倒出来的避孕小药丸一一装回珐琅春瓶中,便听见哐啷一声,内殿的门被生生踹开了。   果不其然,皇帝来了,带着一脸冲天的怒火来了。   嘤鸣不疾不徐起身,朝他见了万福:“皇上金安。”   “金安?!”皇帝面孔几欲狰狞,他怒意翻涌几个大步便走到嘤鸣跟前,粗粝的手一把捏住嘤鸣的下巴,他迫使嘤鸣扬起脸,对视着他,“朕很想安,是你不让朕安宁!!!”   剧烈的吼声震耳欲聋,嘤鸣眉心颦蹙,看着歇斯底里的皇帝,心中也不免有些惊讶,真的至于如此吗?   皇帝此刻也瞥见了搁在床头月牙桌上的那只珐琅春瓶,他松了捏住嘤鸣下巴的手,一把将那春瓶抓了起来,拧开一看,瞬间脸色黑沉冰冷。   呯!!   一声清脆尖利的声响,珐琅春瓶被摔得粉碎,小小的药丸散落一地。   “你一直都在吃这个东西是不是?!!”皇帝怒吼之声随即响起。   嘤鸣垂首,沉默着。   “为什么?!”皇帝几乎咬得牙齿碎裂,才问出了这三个字。   而嘤鸣,还是沉默着。因为她没什么好解释的,她就是一直在吃避孕药丸,至于为什么?吃这个东西,当然是不想怀孕了。答案皇帝自己都知道,她又何须解释,何须狡辩呢?!   而嘤鸣的沉默,并没有让皇帝的怒火消减半分,碰的一声,皇帝的拳头砸在了月牙桌上。那桌子是上好的红木制成,质地坚硬无比,然后那一拳头,生生将桌子上打出了一个窟窿。   同样,淡淡的血腥味逸散出来。皇帝的手指关节已经被木碴子扎破,血珠子成串沁了出来,嫣红得若朱果一般。   皇帝深深呼吸了几下,面孔变得冰冷如许,“即日起,你给朕禁足长春仙馆,什么时候想好了如何跟朕解释,什么时候再说!!”   撂下这番惩罚,皇帝大踏步而去。   嘤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虽然皇帝的情绪之暴躁超乎她的意料,然后结果如她所设想、所希望的,一般无二。   她被禁足了。   进宫两年有余,最得皇帝宠爱的舒嫔纳兰氏被禁足了,御前的太监被派来亲自看管长春仙馆的各处入口,俨然已经戒备森严。   嘤鸣抚摸着自己腰间,这样一来,应该要安全多了吧?   半夏上来扶了她坐下,轻声问:“娘娘,当真非如此不可吗?”   嘤鸣微笑着道:“我和怡贵人她们不同,皇后能容她们,但十有八九不会容我。”   半夏点了点头,“可是奴才瞧着,皇上动了真怒了。您日后,可该怎么解释呀!”   “无妨。”嘤鸣淡淡道,她自然有法子解释。如今要做的,便是淡出众人的视线,精心将养。   七日前,本该到来的月事没有来,反倒是她丹田中的液体骤然少了三分之一,她惊惧之下,还以为自己的修炼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火团告诉她,她的腹中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对于修仙之人,每一次怀胎,都需要有充足准备,否则经不起法力消耗,很有可能能掉一个境界。嘤鸣问过火团,胎儿会多久吸食一次她丹田积蓄的法力,火团摇头,只说多则一个月,少则半月。   这样头疼不已,光应对这个突入起来到来的孩子,就够让她头疼的了,若是一旦被外人知道这点,只怕就要内忧外患了。   所以,嘤鸣不得已之下,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果然,皇帝是多疑的,让安插在她宫苑中的太监林海取走了一颗药丸。皇帝知道了那药丸功效,自然雷霆震怒,对她一通发作,还将她禁足了。   一切如她所愿那般,然后嘤鸣心底却是冰冷的。   皇帝说过会相信她,如今看来,又没有遵守诺言。   也幸好,她没有相信皇帝那种信手拈来、随口说出的承诺。皇帝凉薄,她的心也一样不是暖的。没什么好怨怼的,反正她并不爱这个男人,哪怕他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   长叹一口气,按照日子算,果然还是她十七岁生日前几日,那次醉酒误事……   哪里想到,真的一球进门了。她中招了。   呵呵。   罢了,孩子既然来了,孩子爹不可靠,嘤鸣也只好自己想方设法保全这个孩子了。   第156章、嘤鸣失宠(440月票++)   镂月开云殿。   皇后紧紧蹙着眉头,“查出舒嫔到底为何失宠了吗?”   陈嬷嬷摇头:“长春仙馆已经被封锁了,实在无从查起。奴才只瞧着,皇上是动了真怒了。”   皇后长叹了一口气,“太后还活着、娴妃还蹦跶,舒嫔如今失宠也不是时候呀!”那语气里,满是可惜之色。   陈嬷嬷点头道:“可不是么!纯嫔、嘉嫔日渐色衰,怡贵人又怀着身孕,就那几个常在、答应小主,虽然也有姿色出众的,可想得到舒嫔那样的宠爱,怕是难!”   皇后揉着额头,一脸凝重之色,“本宫总觉得舒嫔的失宠,来得太突兀,也太不寻常了些!若不查清楚,本宫心下终究不安。”   “是,奴才明白。”   ——————   失宠了怎么办?   凉拌!   嘤鸣斜身倚在罗汉榻的闪缎引枕上,怀里卧着懒懒打着呵欠的火团,“如今外头看守严密,除了出去领取月例用度,等闲宫人出不得馆外半步。如此状况,只怕少不得人心浮动。”嘤鸣正色对孙嬷嬷道:“账上还有多少闲置的银钱?”   孙嬷嬷略一想,便道:“银票约莫还有五六千两,还有早先皇上赏赐的金锞子也只用了半数。”   嘤鸣点了点头,“既然还算充裕,这个时候别省着。馆内无论宫女、太监、嬷嬷一律先赏两个月的月例,就说是褒奖他们忠心办事,让他们安安心。”   孙嬷嬷面露微笑,点头称“是”。   嘤鸣又嘱咐道:“还有,马上天就要冷下来了。地龙、炭盆也该烧起来了,外头需要打点的地方记得银子使得丰厚些,总之,该用银子的地方,嬷嬷斟酌这只管用就是了。”   孙嬷嬷道:“这些娘娘就算不说,奴才也省得。左右咱们长春仙馆不会封禁太久,银子必然是够用。”   有孙嬷嬷在。内外打理。嘤鸣自是不需要操心。她只管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随着天儿渐渐冷下来,嘤鸣就跟猫冬似的。药园里采药、晾药。一应都交给了火团儿去忙活,火团晚上干活,所以白天都懒洋洋的。   这样悠闲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冬日来临。   景明堂外雪扑簌簌下着。天地一色洁白如许,堂外的两株西府海棠树上已经挂满了积雪。只露出几点嫣红的海棠果,嘤鸣站在廊下,身上披着一件去年冬天穿过的品红缂丝菊纹里貂皮的斗篷,手里捧着热烘烘的手炉。倒是悠闲惬意。   半夏却满脸含着怨气,“今年冬用的皮子和缎料,奴才瞧着。里貂皮和乌拉貂皮都是次一等的,毛色也杂!那些绸缎更是样式老气、颜色也不鲜亮!”   嘤鸣淡淡一笑:“能按定例发下来就不错。”——这还是给了不少赏银才换来的结果。这样的状况。她早料想到了,宫里的人,哪个不拜高踩低?甚至包括长春仙馆内伺候的宫女太监,若不是她加倍赏赐下月例,只怕早就不尽心当差了,饶是如此,还是有好几个偷偷自己寻了门路,调了出去。嘤鸣也只当没看见,心都飞了,留那种人也是无益。   半夏跺了跺脚:“娘娘倒是好脾性,绸缎和皮子都送去针线房快半个月了,至今连件御寒的新斗篷都没制好呢!奴才都派人去催了两次了,赏银也给了两次了,可她们就是一味敷衍!!”   “那就别催了,反正去年的衣裳也还够穿。”嘤鸣徐徐道,去年她得宠,针线房做的衣裳又快又好,上杆子地巴结,所以冬衣很充足,倒是不担心会冻着。   嘤鸣笑着看着半夏:“旁的都不打紧,只要炭火充足,这个冬天也就不难过。”   半夏也忙笑着道:“眼看着快进腊月了,不管怎么说娘娘都是正经册封过的嫔妃,近了年关的时候,总会解除禁足令的。”   解除禁足令吗?嘤鸣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都快三个月的胎了,穿着厚实的冬装,一点都看不出来,然后若是细细抚摸,已经能够摸出小腹处微微凸起一块了。   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时候。除了不定期会吸走她丹田内的灵液之外,倒是不怎么闹腾她,也没有出现恶心呕吐之内的症状,就是胃口不是很好,想吃着酸的、辣的。只可惜现在她在禁足中,饮食份例被克扣了不少,哪里还能由着性子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呢?平日里胃口欠佳,也只能钻进药园世界里吃点红枣,要么吞粒参华丹给自己补补了。   “天冷,娘娘还是回屋吧。”半夏柔声劝道。   嘤鸣应了一声,已经禁足了两个月了,皇帝也再未来过长春仙馆,就好似已经忘了这行宫里有她的存在一般。如今入了冬,怕是朝政也要繁忙起来,皇帝只怕也更是无暇关注长春仙馆的状况了。   孙嬷嬷特意炖了酸萝卜老鸭汤给她喝,酸溜鲜美汤汁很是下口,嘤鸣一口气吃了两碗,吃得肚子发胀方才停下。嫔位份例,每月有鸡鸭鹅共十只,孙嬷嬷便变着法地炖汤给她喝。只不过冬日鲜菜烧得可怜,能用作配料的也少,无非就是白菜、萝卜。虽然这个时代也有反季蔬菜供应内廷,但数量稀少,显然她一个失宠的嫔妃是不会有的。   孙嬷嬷的厨艺很不错,她见嘤鸣吃得开胃,不禁笑了:“原本加些海带,味道会更鲜美。可惜那东西月初就被瓜分地一丝不剩了。”   嘤鸣抚了抚肚子:“那些冬日里稀罕的食材,嬷嬷就别打主意了,那些东西,可不是多给些银钱就能分到的。”   孙嬷嬷叹着气道:“从前的时候,什么好的食材不都先紧着咱们长春仙馆?如今银子赏下去,却还推三阻四的!”   “宫里的人不都是这样吗?”嘤鸣含笑看着她。   孙嬷嬷收了碗筷,道:“难为娘娘还如此想得开,奴才都替娘娘觉得委屈呢。”   “有什么好委屈的?”嘤鸣歪着脑袋,抚摸着火团柔软的毛发,“有今日,是我自己的选择。”   既要躲避明枪暗箭,皇帝的恩宠自然是少不得要先搁下的。   孙嬷嬷去炭盆中又添了几块红箩炭,忽的道:“对了,今早怡贵人派人送了些燕窝来,奴才瞧着是上好的官燕,已经叫小厨房泡上了,晚上就给娘娘炖个红枣燕窝。如今冬日干燥,吃些燕窝润喉是再好不过的了。”   嘤鸣颔首:“难为怡贵人了,她如今应该也显怀了,自己一人支撑,怕是也辛苦着呢。”   孙嬷嬷忙道:“奴才倒是听说,皇上这些日子常常去看望怡贵人,又因她怀着身孕,所以不少人巴结呢,因此饮食用度都是上好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嘤鸣心下一松,不管怎说,皇帝总是在乎子嗣的。   孙嬷嬷看着那炭盆中的赤红的火焰,“按照嫔位份例,冬用红箩炭每日八斤、黑炭每日三十斤。黑炭倒是给足了,可红箩炭这几日都只给了半数……黑炭用来烧地龙尚可,烧炭盆就太呛了。”   嘤鸣亦是沉默了,今天冬天似乎比去年冷些,又因为是住在多湖水的圆明园里,便格外比四四方方能藏风的紫禁城里冷了不少。才初冬时节,就堪比数九了。如今虽说还勉强够,可接下来天儿只会越来越冷。   这时候,半夏哈着热气快步进来,满脸欢喜之色:“娘娘,嘉嫔娘娘派人送了两筐红箩炭来!奴才已经叫小林子和小孟子背去后头放着了。”   嘤鸣莞尔一笑,看了孙嬷嬷一眼:“这下子一时半会不会缺炭用了。”——红箩炭是内廷专用的最好的炭,由内务府营造司选上等的硬木木材烧就,每一块炭大小均匀,整齐地装入红箩筐中,因此被叫做“红箩炭”。红箩炭乌黑发亮、耐烧持久,而且无味无烟,纵使一夜不添炭,翌日清晨醒来,炭盆中仍未熄灭。   孙嬷嬷笑着道:“四阿哥年幼畏寒,难为她竟还分出炭例来接济娘娘。”   半夏笑呵呵道:“娘娘一直与人为善,所以如今即使落了难,还是有不少人襄助呢。前日纯嫔娘娘派人送来的一床锦被也很是厚实呢。”   是啊,所以禁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患难见真情了,嘤鸣心下颇感安慰。   嘉嫔、纯嫔都算不算太得宠,也不过是守着份例度日罢了。嘉嫔还略好些,四阿哥尚未入读,有皇子专属的炭例,母子俩的加一块,所以才能允出足足两筐红箩炭出来。   九州清晏。   夜晚的北风呼啸如鬼哭狼嚎,密集的雪扑簌簌打在九州清晏的窗户纸上,然而殿内却是暖烘烘热气袭人。   御前总管太监吴书来蹑手蹑脚端了一盏参汤上去,道:“皇上,喝口参汤润润口吧。”   皇帝朱笔一顿,看着案上堆积的奏折,不禁眉心更蹙了几分,连日暴雪普降,连京畿一带都有大片民房被压塌,草原上牲畜冻死无数,科尔沁等几个部落已经嚷嚷着请求拨款赈济。连日来,已经叫皇帝烦躁不已,故而御前的人个个谨慎小微,大气都不敢出。   第157章、一石二鸟(450+第五更!)   龙涎香袅袅燃烧着,因为皇帝要批阅奏折,所以吴书来特意叫了些提神醒脑的薄荷与冰片,叫着暖气熏人欲睡的殿中多了几许缕缕沁凉气息。   皇帝继续埋头披折子,忽的却冒出一句:“长春仙馆怎么样了?”   吴书来一个激灵,急忙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低头道:“回皇上,长春仙馆安稳平静。”   “安稳平静?”皇帝声音有些发冷,带着屡屡恼怒的意味,“她没说想求见朕?!”   吴书来浑身一紧,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了,然而皇帝的问话不能不回,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回皇上,不曾。”又急忙补充道:“舒嫔娘娘许是想等皇上消气儿吧。”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有什么动静吗?!”   吴书来忙道:“舒嫔娘娘谨遵皇上之意,一直安居不出。今早怡贵人派人送去了燕窝,午后嘉嫔娘娘又派人送去了两筐红箩炭。”   皇帝听得眉头一皱:“送炭做什么?难道舒嫔的炭例不足?!”   吴书来舔着笑脸道:“奴才不知,想来是今年天冷,嘉嫔娘娘担心舒嫔娘娘冻着,所以才送了些去。”   旋即,殿内一片沉寂无声。   “皇上,敬事房太监已经侯在殿外了。”吴书来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皇上可要翻牌子?”   皇帝长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去嘉嫔哪儿吧,朕许多日没见永珹了。”   “嗻!”吴书来满是欢喜地应下了,皇上总算是翻牌子了!这几日来,敬事房因为太清闲。还被太后训斥了一通呢。   此刻,嘉嫔金氏正在只宫苑中,怀里抱着四阿哥永珹,嘴里低低哼着儿歌哄孩子入睡。如今四阿哥白白胖胖的,小脸蛋肉嘟嘟红扑扑的,宛如画里的童子,极是可人。   听闻皇帝驾到。嘉嫔不禁吃了一惊。嘴里喃喃道:“皇上不是正忙着处理政务吗?”却忙小心翼翼将四阿哥搁在软榻上,急忙起身迎驾。   “皇上万福金安!”嘉嫔屈膝飞快行礼。   皇帝一眼瞥见睡在榻上的四阿哥永珹,小嘴微张着。两只小手紧紧攥成拳头,睡得格外酣熟。皇帝眉头一舒,道:“平身吧。”   嘉嫔含笑起身,亲自奉了茶水给皇帝。语气柔顺地道:“皇上来得不巧,方才四阿哥还精神着呢。嫔妾才刚刚哄睡了。”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那就叫乳母抱下去吧。”   嘉嫔一愣,皇上难道不是来看四阿哥的?嘴上急忙应了,换了四阿哥的乳母进来。把孩子抱了下去。   皇帝搁下茶盏,打量了嘉嫔一眼,“永珹长得日渐壮实。你倒是瘦了不少。”   嘉嫔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语气更添三分柔媚:“嫔妾知道。皇上不喜欢体态痴肥之人,嫔妾也不喜欢自己臃肿的样子。”——话里的意思,是为了讨皇帝欢心,所以才叫自己纤瘦下来的。   皇帝听罢,脸上便带了继续温和的笑意,心中忍不住想,若鸣儿的性子也这般温顺软和就好了……   暗自一叹,打量着嘉嫔含羞带涩的模样,皇帝淡淡道:“安置吧。”——嘉嫔为了纤身不惜节食,已经数月不曾沾荤腥了,这事儿,他自然晓得,如今瞧着嘉嫔身段与生产前已然差不离了。   哪怕是看在这份用心上,也该恢复对金氏的召幸了。何况,金氏知恩图报,德行也算上佳,性子也还算叫人舒服。   ——————   镂月开云殿。   二公主吉兰泰也已酣睡了,皇后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手脚轻柔地掖好被角。   陈嬷嬷脚步轻盈地走上前来,“娘娘,嘉嫔宫里的灯火已经熄了,看样子皇上已经宿下了,您也早些歇息吧。”   皇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惆怅,“嘉嫔为了恢复从前的身段,也算是费尽苦心了。自打四阿哥降生,皇上每次去,都只是看四阿哥。这回留宿了,嘉嫔怕是欢喜坏了。”   陈嬷嬷忙劝慰道:“嘉嫔那种出身,不值得娘娘费心。”   皇后叹息了一声,“嘉嫔也就罢了,舒嫔禁足都快两个月了,可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陈嬷嬷摇头:“舒嫔吃罪皇上的原因,实在无从可查。只不过,奴才偶然发现一点,这两个月来,长春仙馆便没往外丢过月事带子。”   此话一出,皇后神色瞬间凛然,“难道她有孕了?!!”   陈嬷嬷低声道:“她进宫时候,虽受到麝香之害,可过了两年,身子想来已经调养好了。”   皇后扶着额头,眼底渐渐浮起寒意,“若她真的有孕,只怕之前惹怒皇上,十有八九是她自己一手设计出来的!!本宫倒是小瞧了她了!!”   陈嬷嬷微笑着道:“如今她禁足,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娘娘想个法子,不动声色处理掉她肚子就是了。”   皇后摆了摆手,“舒嫔禁足不出,且不说难以下手,就算真的有机会得逞,只怕也很难瞒过皇上的耳目!与其如此冒险,倒是不如……借刀杀人,来得更稳妥些。”皇后脸上带了冷笑,“去将舒嫔有孕之事,私底下透露给慧妃,本宫不信她还能坐得住。”   “是,奴才明白了。”   不出三日,皇后的心腹陈嬷嬷便用了些巧妙的小手段,不动声色地将嘤鸣很有可能已经有了身孕的事儿传递到了琼鸾殿。   碰!!   可怜了那质地上佳的白玉卧足碗,生生给摔了个粉碎。   “纳兰氏那贱人竟然有孕了?!”慧妃双眸几欲迸射而出,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许茹芸挺着个大肚子走近慧妃身旁,含笑道:“娘娘不必急,就算说真的有孕,如今也顶多三个月。胎相正是不稳固的时候,除去即可。”   慧妃冷哼道:“你说得倒是简单!!长春仙馆禁封,外人根本进不去!如何除去她肚子里的孽胎?!”   许茹芸笑容甜美,柔柔道:“既然进不去,那就请舒嫔出来就好了。”   “哦?”慧妃打量了许氏一眼,“看样子,你已经有了法子了。不妨说来听听。”   许茹芸低声道:“法子倒也简单。只不过得让纪官女子配合一下才成。”   “纪氏?”一提到此人,慧妃眼里浓浓的俱是恼怒之色,她抬举纪氏一个小小花房贱奴服侍皇上。没想到这个小贱人竟敢暗投舒嫔背叛她!!事后,慧妃寻了个由头发作,已经打发纪氏去后殿劈柴、烧水做粗活了。   纪官女子只是受过皇帝召幸的宫女罢了,连个答应的品级都没有。慧妃自然可以随意差遣使唤。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纪官女子一朝重新便落尘埃。日子自是度日如年。慧妃还特意嘱咐了膳房管事太监对纪氏多加“关照”,几个月磋磨下来,纪氏的日子简直过得生不如死。   这一日,纪氏才劈了两担柴。正蹲在墙角啃着一个冻得硬邦邦的馒头,一边啃着,一边忍不住掉下泪来。渐渐的,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纪氏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乖乖留在琼鸾殿,何必投诚与舒嫔呢?!如今不但没能成功转投舒嫔,反倒被慧妃如此折磨欺凌!   之前她还盼着,皇上哪次来,能提及她,她也就有机会向皇上控诉慧妃的狠毒之处。但是皇上来过了,却根本一次都没有提她……   纪氏抬眼望着灰蒙蒙暗沉的天,难道她这辈子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吗?   就在纪氏绝望的时候,许常在的陪嫁宫女竹儿来到后殿膳房,笑着说:“给纪官女子请安了,我们小主请官女子去偏殿一叙。”   纪氏一愣,旋即满是惊喜之色,“许常在要见我?!”   竹儿笑着点头:“正是,请纪官女子随奴才走一趟吧。”   “好、好、好!”纪官女子点头不迭,急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污垢,刚要紧随跟上,却突然脚下顿住了,不对……之前是因为她泄密,许常在有孕之事才早早暴露出去的,如今许常在叫她去偏殿,该不会是想折磨她吧?   纪官女子不由浑身一个哆嗦,再也走不动半步了。   竹儿回头看了一眼,便道:“我们小主是要给官女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官女子若是不想要,也罢!”说完,竹儿下巴一昂,便快步远去。   纪官女子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半个冻僵了的馒头,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的下等宫女的粗布衣裳,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小跑着追了上去,“竹儿姑娘!等等我!”   琼鸾殿偏殿中,炭火烧得暖烘烘的,许常在端坐在昼榻上,一脸甜美温柔的微笑,“纪官女子来得正好,我正要用早膳呢。”   纪氏看着那一桌子的鸡鸭鱼肉,浓郁的肉香直往她鼻子里钻,纪氏闻得不禁更加饥肠辘辘,口水狠狠吞咽了两口,这才勉强忍了下来,她低头道:“许常在有什么吩咐,奴才一定竭尽全力。”   许茹芸笑了,“纪姐姐如此快人快语,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我想请纪姐姐帮我做一件事情……”许茹芸便低声耳语相告。   纪氏屏息凝神,静静听着,不消片刻,她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愕之色:“这、这……谋害皇嗣的事情,我怎么敢……”   许茹芸依旧笑容甜美,“这件事,纪姐姐做还是不做呢?”   纪氏知道,若自己拒绝了,只怕是连回后殿劈柴的苦命都没有了,只得咬牙点了点头,   “我做!!”   许茹芸笑容灿烂:“纪姐姐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倒时候,一石二鸟,你我都有极大的好处!”   许茹芸那灿烂的笑容里是深深的狰狞之色,慧妃、舒嫔,这两只鸟,一次打落,岂不妙哉?   第158章、皇后传召(460月票+第六更!)   转眼已是乾隆五年的腊月之初,因连日降雪,皇后已经开恩免了嫔妃每日请安之礼。隆冬时节里,嫔妃们各自关起们来过自己的日子。   嘤鸣此刻借着午睡,遣退了房中伺候的人,自己独自一人又进了药园世界里。   外头的世界万物萧索,而药园世界里一派葱茏,各种各样的药材如春夏般茂盛滴翠。   因为有孕,月例领到的那些胭脂水粉嘤鸣早已不用了,一律都使用自己亲手调配的。而冬日干燥,屋子里烧着地龙和炭盆就更是干得能叫人脱皮了,所以嘤鸣每隔几日便榨一小瓶芦荟汁,搁在随手可触及的地方,用来抹脸。   药园里的芦荟长得很是壮硕,一片带刺的芦荟叶足足有人手臂那么长,只需砍下两片叶子就足够用很多天了。芦荟叶洗净,剔去叶边小刺、剥皮取叶肉,既可榨出绿色的浓稠汁液。众所周知,芦荟是极好的保湿剂,擦手擦脸擦身体都可以。   冬日里身上也容易干燥,在沐浴的澡盆里倒入半瓶芦荟汁液,最是合宜。洗澡后,嘤鸣通常擦些甜杏仁脂,也就是甜杏仁油,能够让肌肤细腻柔软。从前没有身孕的时候,嘤鸣还会加些香料,如今已经避之不用了。   这一日晨起,嘤鸣照旧用滴了玫瑰露的热水烫手、洗脸,白芍伺候她梳头,嘤鸣则对着镜子往脸上润润地抹遍了芦荟汁,再在手心里滴两滴甜杏仁脂,擦脸并按摩,甜杏仁脂虽然也是油脂,却并不油腻。而且很好吸收,加之以手心热力揉搓,很快脸上便不见油光,反倒皮子细细软软的,最后脸上扑些珍珠粉也玫瑰胭脂,也就是了。月例的铅粉嘤鸣早已赏赐给了贴身的几个宫女。   早膳略简单些,一碗红豆膳粥。主食是白面饽饽卷子和一碟千层蒸糕。菜色虽不多,倒也还算可口,辣白菜卷很是开胃。腌黄瓜很是爽脆。其余的便都是荤菜了,腊肉味道重了些也不怎么好嚼,那道溜鸡脯倒是做得很是鲜嫩美味,嘤鸣就着饽饽卷子吃了大半碟。吃了个肚子滚圆。   嘤鸣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温声道:“后殿膳房的太监也算尽心了,几个掌勺太监每人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如今,领到的菜例日渐少了许多,亏得后厨太监将每一道菜都是精心烹调。也算难得了。   半夏应了一声,又小声儿地提醒道:“这两个月上下打点,娘娘数次加赏。银子已经用了两三千两了。”   嘤鸣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这个花销速度。还真不是一般地快。可见,不得宠的嫔妃,若想过得稍微舒坦些,非得钱包充足才成。   “小林子呢?”嘤鸣轻声问道。   半夏道:“在茶水间烧火呢。近来倒是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她日子过得安安静静,小林子自然也就没什么好上奏的事儿了。   用过早膳,嘤鸣正想着回内殿躺会,却乍然听闻,皇后身边的首领太监赵新来了。照例,长春仙馆禁封,外人是进不得的,哪怕是皇后身边六品首领太监,亦不能例外。因此纯嫔、嘉嫔以及怡贵人都顶多只能送些东西接济一下。而赵新进来了,表示……皇后是取得了皇帝准允吗?   嘤鸣来不及思量太多,便忙起身去明间接见赵新。   赵太监长相倒是敦厚,时时刻刻都是一张笑脸,他朝着嘤鸣打千儿请安,“奴才赵新给舒嫔娘娘请安了。”   嘤鸣温和地道:“赵公公免礼,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赵太监点头道:“出了点儿事儿,皇后娘娘请舒嫔小主去一趟镂月开云殿。”   嘤鸣一愣,忙道:“可是本宫尚且在禁足中。”   赵太监笑容可掬地道:“小主但请放心,皇后娘娘已经得了皇上特许,所以才叫奴才来传召小主走一趟。”   嘤鸣眼睑一垂,便问:“公公可否明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赵太监虽然满脸笑容,可嘤鸣总觉得,来者不善啊。   赵太监呵呵笑了,“恕奴才不敢多言,总之是要紧的事儿,舒嫔小主还是拾掇拾掇,赶紧动身吧。”   嘤鸣立刻以眼神示意了半夏一眼,半夏立刻笑着走上前,往太监袖中塞金锞子。赵太监却急忙一推,笑着道:“舒嫔别为难奴才了,奴才就是来传个话。”   嘤鸣眉心一沉,赵新不肯收银子,只怕此去更是不妙了。嘤鸣的手落在腰腹间,眼睛一眯,难道说……皇后知道了吗?这一去,可是鸿门宴?   只是,赵新说得对,皇后传召,而且是得了皇帝准允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去的。她禁足良久,不知外面状况,着实无从揣度皇后到底要干什么,但明显可以感受到,只怕不是好事。   深吸了一口气,嘤鸣点头道:“今日天寒,公公可否让本宫换一身暖和衣裳,随后便去。”   赵新微微一忖,便道:“那奴才先行告退,请小主快这些,别让皇后娘娘就等了。”   嘤鸣笑着点头,连忙吩咐道:“半夏,送赵公公出门。”   “是。”   见半夏送了赵新出去,嘤鸣转头看向孙嬷嬷,对她道:“嬷嬷去一趟茶水间,叫小林子给我灌一个汤婆子拿来!”   吩咐罢,嘤鸣顺手拿下挂在剔红莲纹一架上的一件厚实的松花绿绣如意纹的乌拉貂绒大斗篷,对着镜子穿好,又拿了一对白貂套袖,套在双手上,寒冬腊月的,也得穿得暖和些。   这时候,小林子捧着汤婆子跟着孙嬷嬷一起进来了。   嘤鸣把那热乎乎的汤婆子塞在袖子里,又拿上手炉,看着小林子已然要躬身后退,便对孙嬷嬷道:“我的身孕能瞒到三个月,已经是难得了。如今怕是已经被人洞悉了。”   孙嬷嬷一愣,瞥了一眼小林子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问:“娘娘,您这是……”   嘤鸣微笑着看着孙嬷嬷,道:“是时候了。”   孙嬷嬷点了点头,亲自上来扶她:“肩舆已经准备好了。”   嘤鸣一皱眉头,“肩舆?怎么不是暖轿?”——大冬天的坐肩舆,迎着冷风,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事儿。   孙嬷嬷叹气道:“粗使太监只剩下三个了,抬不了暖轿了。”   嘤鸣“呵”地一声笑了,这两月,她对底下奴才也算是极尽厚待赏赐了,饶是如此,没想到走了那么多人!暖轿要四人抬,肩舆则两人既可,她好歹是个嫔主,没想到寒冬腊月竟然连个暖轿都坐不得了!   “罢了!肩舆就肩舆吧!”——左右长春仙馆距离皇后的镂月开云殿也不是很远,虽然寒风呼啸,忍忍也就是了。   嘴上如此轻描淡写,然而嘤鸣心下终究不安,瞅着针赀盒中的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剪刀,便顺手拿起来揣在了袖中,或许……能派上用场呢。   走出长春仙馆外,之间外头山水一片银装素裹,仙台楼阁恍如冰雕玉砌,一片茫茫然姣净,当真蔚然壮观。数月不出来,没想到圆明园已是如斯场景。   半夏扶着她,低声凑到耳畔道:“娘娘,小林子从后门出去了。”   “哦?”嘤鸣勾唇笑了。   馆外肩舆静静停在一旁,两个粗使太监躬身侍立。   嘤鸣脚上穿着只有一寸高的花盆底鞋,几步走上前去,正要坐上肩舆,身旁却传来了火团“咕啾”的尖叫声。   传音灌入嘤鸣脑中:“主人!别上去!肩舆被动了手脚!”   嘤鸣脚下瞬间如被定住在雪地上。   “娘娘,您怎么了?”半夏疑惑地问了一句,忙催促道:“皇后传召,耽误不得,您快些上肩舆吧。”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气息涌入肺腑,立刻叫她清新了许多,嘤鸣低头定睛仔细审视地看了一会儿,目光不由凝聚在肩舆的木杆与座椅交接之处,眉心一蹙,急忙伸手一摸。   顿时,眼睛瞪大了,那木杆底下已经生生被锯了三分之二!!   肩舆,其实就是前后加了抬杆子的座椅,抬杆选用的都是粗大而坚韧的硬木,就是为了以防意外。若是抬杆被锯,可想而知,人的重量坐上去,走不了几步便会断裂,从高高的肩舆上摔下来!!   半夏此刻也注意到了,她急忙走进了瞧,脸色渐趋青寒:“这是谁干的!!”   两个抬肩舆的太监已经伏跪了下来,“奴才不知道啊!肩舆一直都搁在库房的,方才才刚刚拿出来。”   嘤鸣抬了抬手:“不必为难他们。”嘤鸣看了一眼脚旁的火团,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若不是火团发现,只怕此刻……那后果,嘤鸣简直不能想象。寻常人若是摔一下自然不打紧,可若是孕妇摔倒,那样高度,只怕十有八九会小产!!   火团蹲在地上,看的角度也低,自然一眼就看见那抬杆下方被锯了,而从高处往下看,就极难察觉!!这想必也是动手的人从底下锯的原因吧!!真真是算计得够周到!!嘤鸣暗自咬了咬牙,便道:“既然肩舆也不能坐了,咱们就走着去吧。”又叮嘱道:“这肩舆好好看着,谁也别动。”   便扶着半夏手背,一路往镂月开云殿而去。   第159章、罚跪(470+求月票啊啊)   (第七更!!吐血加更啊!只求保住第十名啊!要是这样都不成,我真的只能去屎一屎了!!)   镂月开云殿,一如往常巍峨华丽,殿外的月台上用巨缸栽植了红梅,此刻花开红簇簇,冷香悠然袭来。   半夏与孙嬷嬷一左一右扶着嘤鸣走到了月台上,然而侯在殿门口的太监却站出来阻拦,“皇后娘娘请舒嫔入内,其余人等请在外头等候。”   半夏听得气恼,从前的时候,回回都是她跟孙嬷嬷陪同一起入内的,这一回竟……   嘤鸣笑着看了半夏与孙嬷嬷一眼,嘱咐道:“你们在外头等我。”   于是抚了抚自己斗篷上飘落的雪花,整了整衣冠,便徐步进了殿中。镂月开云殿中,暖烘烘的热气铺面而来,皇后端坐的宝座两旁搁了大大的炭盆,里头红箩炭哔哔啵啵烧得赤红灼热。   嘤鸣暗自一扫殿中,顿时心沉了下来。   不但皇后面色肃穆,殿中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病体孱弱、却浮着一脸冷笑的慧妃,正坐在底下左边第一张椅子上,眼底聚着寒意,冷视着她。还有一个是嘤鸣禁足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官女子纪氏。纪氏正跪在地上,低着头,身上穿着一件七八分新的上等浅亮紫色妆花缎旗服,这样的衣料,明显不是一个官女子所配享用的。   这衣裳的料子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她衣裳上散发出来的浓郁香气。   那香气,馥郁袭人,被热气一烘,便异常浓烈,仿佛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这个味道。嘤鸣已经接触过数次了!!是麝香,而且是药性最烈的马麝!那身衣裳上,到底涂了多少麝香,竟是这般浓郁逼人!!   嘤鸣脸色有些发白,既有这般场面,她便可以笃定,皇后已经知道了她又身孕。而眼底满是寒意的慧妃应该也知道了!!她没有料想到的是。皇后为了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不惜跟自己最厌恨的慧妃合作!!   暗自咬了咬牙,嘤鸣只得走上前去。屈膝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又再度朝慧妃见了个福:“慧妃娘娘万福。”   两个礼都行得合乎规矩,可以说半点挑剔不出错处。   皇后已经肃穆着面庞,她语气冷中带着怒意:“舒嫔!照理说你还在禁足中。若不是出了大事,本宫也不会传召你来!!”皇后顿了顿。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纪官女子,便道:“慧妃今日突然带着自己宫里的官女子纪氏来本宫这里告发——”   这时候,皇后又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一盘吃剩的点心,道:“那盘芸豆卷。是纪氏亲手做了送给许常在的人。然而昨夜许常在吃了两块之后,便腹痛不止,请了太医去诊治。才知道,原来那芸豆卷里被加入了附子粉!!幸好许常在吃得不多。否则腹中皇嗣便要不保了!”   皇后的神色渐渐冷厉起来,“舒嫔!纪氏告发说,是你给她的附子粉,也是你指使她谋害皇嗣的!!”   嘤鸣心底泛起冷笑,谋害皇嗣,还真是好大的罪名啊!!   嘤鸣却无比镇定地道:“回皇后娘娘,嫔妾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这时候,慧妃发出冷笑:“纪官女子已经数月不曾走出琼鸾殿,唯一一次出去,还是两个多月前,她私底下见过舒嫔一面!”   嘤鸣点头道:“的确见过一面,纪官女子只是告诉了嫔妾许常在有孕之事罢了。”   慧妃哼了一声,“纪氏告诉你许氏有孕,所以你心怀妒忌,给了纪氏一包附子粉,让她加害许氏腹中皇嗣!!”   嘤鸣笑了:“慧妃娘娘如此言之凿凿,好像是自己亲眼看到似的。”   慧妃被嘤鸣这一讥讽,瞬间怒火丛生,“舒嫔!你再巧言令色也是无用!人人都知道你和许氏素有旧怨,纪氏也已经全都招认了!”   嘤鸣唇角一扬,看向皇后,便问:“只因纪官女子的一面之词,皇后娘娘莫非也和慧妃娘娘一样,认定了嫔妾谋害皇嗣?”   皇后冷冷道:“若单单一面之词,本宫自然不信!但是除了纪氏招供,还有人证!”说着,皇后批了一眼陈嬷嬷。   陈嬷嬷躬身退下,片刻之后,便带了一个身穿三等缎服的小太监进来。嘤鸣凝眸一看,那小太监,正是前不久从她宫里叛走而去的小孟子!   小孟子跪在地上磕头道:“启禀皇后娘娘,两个月前,舒嫔娘娘让奴才把一包附子粉交给了纪官女子,让纪官女子伺机行动!事后,奴才担心舒嫔会杀了奴才灭口,所以日前才趁机逃出长春仙馆的!”   慧妃得意地一笑,“如此,可算是人证物证俱在,舒嫔,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嘤鸣淡淡道:“既然是两月前附子粉就交给了纪官女子,那本宫倒是要问问纪官女子,为什么两个月前没有动手,昨日才突然动手了?”   纪氏抬头看了她一眼,身子不由一颤,满脸都是怯弱瑟缩,她颤颤巍巍道:“是、是因为……因为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所以、所以才……”   “够了!”皇后冷冷道,“慧妃说得对,人证物证俱在!!舒嫔,你还不快跪下!!”   皇后的呵斥声冷冷迫来,她高坐在宝座上,以高贵端庄的姿态,居高临下般看着嘤鸣。   嘤鸣轻轻一叹,一拢斗篷,便屈膝跪在了纪官女子身旁的方砖墁地上,让厚实的斗篷垫在了膝盖下面。然后才刚跪下,她立刻就感受到从地面沁上来的冷意。心头一怔,怎么是冷的?宫中各宫各院都有地龙,皇后的宫里就更不用多说了,因此,方砖墁地都应该是温热的才对!   嘤鸣急忙用手一摸,果然冰冷刺骨!!   怪不得,怪不得这正殿明间里就摆了两个大炭盆,就是因为没有烧地龙,想要保持殿内温暖,就得加倍烧红箩炭!!   被锯过的肩舆,纪氏那满身的刺鼻麝香,还有这冰冷的地板——还真是一波接着一波,皇后与慧妃,为了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嘤鸣暗暗咬了咬牙齿,忍不住怒骂乾渣龙,这会子小林子应该已经去九州清晏秘报她有孕之事了吧?怎么皇帝还不来?!难道是还没有下朝?!   可恶,皇后特意选择早晨派人去叫她,难道是也考虑到了这点?!如今应该是一年中朝政繁忙的时间段,只怕皇帝下朝会格外晚些!!   身旁是愈发浓烈的麝香的气息扑来,身下冰冷的温度随着膝盖一寸寸蔓延上来,两重夹击之下,嘤鸣已经觉得浑身不适,恶意在肠胃中翻涌,小腹也渐渐被凉气逼得难受。   皇后怒斥的声音从高处落下:“舒嫔,本宫素来知道,你的性情不甚温顺,但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许氏再不好,你也不能加害她腹中皇嗣啊!!你真是让本宫失望透顶!!”   慧妃嗤嗤冷笑:“本宫察觉许氏有孕之事,便是担心有人会起了龌龊心思,所以才将她有孕之事暂且隐瞒。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有些人的歹毒心思!!”   皇后看着嘤鸣跪在地上愈发有些摇晃的身躯,眼底的浮现出几分快意的冷笑,她冷声质问道:“舒嫔,你可认罪?!”   嘤鸣立刻正了正身板,扬声正色道:“皇后娘娘明鉴!这一切都是诬陷,嫔妾没有做过谋害皇嗣之事!就如同去年有人嫁祸臣妾谋害嘉嫔腹中皇嗣之事一样,嫔妾是冤枉的!还请皇后娘娘,如上次那般,再相信臣妾一次吧!”   皇后却冷哼了一声,“这次的事儿,与上次岂能等同?!上次疑窦颇多,这一回却是人证物证俱在!!不是本宫不信你,而是已然铁证如山!!你若肯乖乖认罪,本宫看在你一直安分守己的份儿上,会考虑从轻处置的!”   嘤鸣咬牙道:“嫔妾是冤枉的!”   皇后不悦地哼了一声,“那就继续跪着吧!什么时候认罪了,什么时候起来!!”   慧妃见状,冷笑着尖声道:“舒嫔如今还这般嘴硬,可真真是自讨苦吃了!!”   自讨苦吃吗?嘤鸣心底“呵”地冷笑一声,谋害皇嗣的罪名她岂能认了?!跪就跪,她就是要赌,赌小林子会在皇帝下朝后,第一时间禀报她有孕之事,赌皇帝知道后,一定会赶过来!!   嘤鸣沉默着,膝盖上渐渐传来刺痛,她急忙运转法力,让温暖的热气包裹环绕在小腹上。这个孩子,是她首要的必须要保护的。她丹田内的灵液剩余只有三分之一了,但也足够维持消耗一段时日了。   这时候,皇后站了起来,“本宫乏了,要去里头歇息一下。慧妃就留在这替本宫好好监视舒嫔,舒嫔什么时候认罪知错了,你什么时候来禀报本宫一声。”——这里麝香的气息太浓郁,皇后也不愿多闻。   慧妃笑容得意,忙齐声道:“是,臣妾谨遵懿旨。”   陈嬷嬷便亲手扶着皇后去了里头内殿歇息,而这正殿明间中,便只剩下慧妃和跪着的嘤鸣、纪官女子,还有伺候慧妃的两个太监。纪官女子跪的时间比嘤鸣更久,如今已经身子微微打颤,脸上露出了痛楚的神情。   倒是嘤鸣,有丹田的法力可以支撑,跪得笔直如松。   第160章、昏迷(480+第八更!)   (吐血求月票啊!!!掉到十一名了!最后俩小时,求追回去啊!!)   慧妃冷笑着撇过嘤鸣身上那厚实的斗篷,她笑呵呵道:“这殿内这样暖和,舒嫔穿着斗篷做什么!来人,替舒嫔脱下斗篷!”   嘤鸣心下一紧,她袖子还藏着剪刀,若是脱了斗篷,只怕就能从她袖子上看出剪刀的轮廓!她如何敢脱下斗篷?   嘤鸣立刻道:“这里是皇后娘娘的镂月开云殿,还轮不到慧妃发号施令吧!”   慧妃脸色一阵恼怒,“你放肆!!舒嫔,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嫔位,有什么资格对本宫大呼小叫?!给本宫扒下她的斗篷!!”   只见慧妃带来的两个太监已经一左一右上来,便要撕扯她的斗篷。嘤鸣极力攥着斗篷,气得咬牙切齿。   就在此事,嗖的一声,她丹田内的灵液一下子便被腹中的孩子吸走了大半,嘤鸣的脸色嗖地白了下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嘤鸣捂着自己的肚子,腰身伛偻了下来。   慧妃看着嘤鸣那副痛楚样子,心头无比快意,她挥手斥退了两个太监,呵呵笑道:“舒嫔这是怎么了?才跪了半个时辰而已,纪官女子跪得可比你久多了!怎的独独你这般矫情?!”   嘤鸣深深呼吸了两下,手撑着方砖墁地,这才勉强直起了身子。丹田内的灵液已经只剩下小小一个水球了,着实不能再消耗了。只得撤去周身运转的法力,旋即膝盖处传来的冰冷刺痛更强烈了几分,嘤鸣身子摇晃了一下,直欲摔倒下去。   这时候。纪氏急忙扶了她一般,“舒嫔娘娘,您没事儿吧?”   嘤鸣恨恨瞪了她一眼,狠狠一甩袖子,“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纪氏瞬间眼底含了水意,“奴才……也是身不由己啊……”   嘤鸣心底冷笑之意愈浓,径自强撑着跪在地上。身不由己?这个纪烟萝。这个时候都不忘发挥演技吗?!莫不是她真以为。装无辜装可怜,日后她就会既往不咎了?!既有今日之事,无论是纪氏。还是慧妃、皇后,与她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慧妃讥笑道:“你现在还逞什么嫔主的威风!不过就是个谋害皇嗣的罪妇!!老老实实跪着吧,这可是皇后罚的!”   嘤鸣直挺挺跪着,脸上倔强之色!且看看。谁能笑道最后!   殿中西洋座钟嗒嗒作响,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嘤鸣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躯摇摇欲坠,浑身酸麻,硬是一口气撑着才撑了这么久。她扶着自己肚子,小腹已经被凉透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肚子里这个孩子只怕真的会不保的……   嘤鸣心底里忍不住暗骂,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皇帝还没有下朝来?!!该死的!!   嘤鸣气得咬牙切齿。   “舒嫔娘娘……”纪官女子弱弱地唤了一声,忙膝行靠近过来扶住了她。   嘤鸣怒瞪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熏了什么!离我远点!”——那浓郁刺鼻的麝香的气息。仿佛无孔不入一般灌入她的肺腑,小腹已经隐隐坠疼,这是个很糟糕的征兆!   纪官女子一愣,忙垂下头去,急忙又膝行着退开一旁,似乎想极力距离她远一些。   “不准动!”慧妃冷漠的声音响起,“纪氏,你也给本宫老老实实跪着,就紧挨着舒嫔,一步也不许远离!!”   纪氏身子一颤,停了下来,再也不敢挪远半寸,她满是愧疚地看了嘤鸣一眼,“我、我……对不起……”说着,泪便淌了下来。   慧妃低低笑着,“舒嫔,本宫看你还能坚持多久!!”——她就是要亲眼看着舒嫔的胎小产落下,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慧妃的话才刚落音,外头便传来穿破云霄般的尖锐嗓音:“皇上驾到——”   这一身刺耳的嗓音,却叫嘤鸣心头一舒,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斗篷底下,袖中藏着的小剪刀也默默取了出来,狠狠一咬牙,便刺入了自己大腿根处。   剧烈痛楚传来,嘤鸣浑身打了个哆嗦,那剪刀拔出,便心下一动,扔进了药园世界里。而她身躯一晃,便噗通一声歪倒在了方砖墁地上,可真是又冷又硬啊……   她伏在地上,努力想要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只能看到那双明黄色绣着九龙纹的朝靴,还有皇帝那江崖海水纹的龙袍袍底,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驱散了萦绕鼻尖的麝香的浓郁气味……   慧妃却抢先一步上前跪下道:“皇上,舒嫔谋害皇嗣罪证确凿……”然而她的控诉来不及说完,便被皇帝冰冷的目光给瞪了回去。皇帝重重一哼,便疾步朝着嘤鸣而去。   嘤鸣意识已经有些迷离,只能看到那双九龙纹朝靴离她越来越近了……   慧妃心下一颤,看到嘤鸣斗篷便淌出来的那一抹嫣红的鲜血,心下快意的同时又急忙道:“是皇后罚舒嫔跪在这里的!和臣妾无关!”   一个有力的臂膀,已经将嘤鸣从地上横抱了起来,皇帝身上还穿着早朝时候的明黄色龙袍,丹凤眸子已经微微摇曳,他感受到手上摸到的那温热的鲜血的黏腻,咬牙凝望着嘤鸣的眸子:“放心,朕不会叫你有事的!”   嘤鸣看着皇帝,脸上实在没力气表达什么表情了,心底里却把皇帝骂了个底朝天,你妹的,疼死老娘了!!   “吴书来,去传太医!!”皇帝急吼着,已然大踏步走出了镂月开云殿。   这个时候,嘤鸣却要死死忍着,不能晕厥过去。因为她并不是小产见红,而是自己刺破了大腿根才流血的,这点必须死死掩藏住。   出了镂月开云殿,皇帝也不乘銮舆暖轿。愣是一路小跑着抱着她,径直去了他的寝宫九州清晏殿。这里虽不是上朝之地,然而嫔妃白天是不能靠近的。可皇帝焦急之下,也是顾不得许多,何况距离镂月开云殿最近的便是皇帝自己的寝宫。   嘤鸣被搁在九州清晏后殿的龙榻上,榻上热烘烘温度包裹全身,让嘤鸣冰冷的身躯总算得到和缓。   撑着最后的一股力气。嘤鸣推开了要服侍她更衣的御前宫女。唤了一声“半夏”。她大腿根的伤,不能让旁人看见。好在这种事情,皇帝没有勉强什么。顺从了她自己意愿。见半夏上来,嘤鸣才送了一口气,心里最后一根弦儿送了,便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鸣儿!!!”皇帝的惊吼声是她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抹意识。   在黑沉沉的梦乡中,不知沉睡了多久。嘤鸣这才幽幽醒来,明黄色的织锦缎龙帐映入眼帘,南红玛瑙珠帘被金钩勾起,五彩的琉璃宫灯散发出袅袅柔和的光晕。都已经是晚上了吗?嘤鸣暗暗想着。   “娘娘醒了!!”守候在床头的半夏发出惊喜的呼声。   “鸣儿!”皇帝似乎就在外间。听得声音,大踏步便疾行到了床榻跟前,那双丹凤眸中满是惊喜之色。他一把握住嘤鸣的手道:“鸣儿,别怕。咱们的孩子没事儿!太医说不会有大碍,只要好好养几个月就没事了!”   “是么……”嘤鸣喉咙里发出干哑的声音,她看着皇帝那急切又惊喜的面庞,发现他眼下一圈乌青——这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不是昏睡了一个白天吗?   半夏拭泪道:“娘娘都昏睡了两天一夜了!”   嘤鸣瞪圆了眼睛,两天一夜?也就是说,现在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皇帝的眼中布满血丝,他深深凝望着嘤鸣,双手将她的一只手握在手心里,声音隐隐已经有了几分哽咽,“鸣儿,你有身孕,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朕呢?朕……朕才刚刚知道你怀了朕的孩子,便看到你见了红……”——只要一想到镂月开云殿地上那一滩鲜血,他便从心底里发抖。这个孩子来得那样惊喜,却差一点就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小产!!   这两天一夜,他根本无法合眼,只要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感受到手心里那黏腻的鲜血,仿佛永远也洗不掉一般!   嘤鸣扯着干得生疼的嗓子,发出嘶哑的声音:“昨日,纪官女子的衣裳……”   皇帝眼底瞬间幽冷如深潭,他沉沉道:“朕知道!朕认得那个味道!就是那东西,让你几乎小产的!!纪氏指证说,是慧妃逼迫穿那身衣裳的。”   嘤鸣直直看着他,“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纪氏与慧妃呢?”——这个才是她最关心的。   皇帝眼底浮起浓浓的杀意,“朕已经叫皇后彻查了,若真是慧妃所为,这一次——朕绝不姑息!!”   见皇帝如斯模样,嘤鸣倒是心头舒展了一半,可一想到是叫皇后彻查,嘤鸣便皱起了眉头。   皇帝抬头抚了抚她的刘海儿,柔声问:“既然有孕了,怎么还傻傻跪在镂月开云殿?为什么不说呢?”   嘤鸣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在眼下遮掩出一片鸦青,“昨日,镂月开云殿的方砖墁地是冷冰冰的。所以嫔妾便不敢说了。”   皇帝一愣,圆明园行宫各处宫苑,早已烧上了地龙,皇后的镂月开云殿就更不用多说了,时时刻刻都烧着地龙!而地板冰冷,意思就是地龙根本没有烧上!!皇后……竟也存了那种腌臜算计吗?!!皇帝的眸子深处渐趋冰冷了下去。   半夏拿着伤药走上前来,见了礼道:“皇上,太医吩咐过,娘娘膝盖上的瘀伤,得三个时辰擦一次,如今到时辰了。”   皇帝急忙掩藏了冷厉之色,微笑着看着嘤鸣:“先擦药。”说着,便掀开被子,亲手替她小心翼翼地将肥大的绸缎底裤的裤腿一层层挽了上去,直到露出青紫交加的膝盖。皇帝怔怔看着那肿胀见消的双膝,若只是寻常跪了一个时辰,怎么可能这么严重?!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半夏手上拿过伤药,挖下一块奶白色的药膏,敷在嘤鸣的双膝上,轻轻揉搓开来。   皇帝的寝宫,自然炭火最是充足,即使裸露的肌肤,也丝毫不会觉得寒冷。药膏被皇帝手心热度渐渐揉化了,丝丝渗入膝盖的肌肤中,热热的疏散了膝盖上的淤血,叫人很是舒服。   ☆、开个单章求月票!! 上架的这一个月来,尤妮总共更新了三十五万五千字,平均一天多少字大家算算就知道。今天更是八更两万四+,为了这个月票榜,尤妮真的是吐血更新,真的是尽力了。   可是掉下去了,掉到十一名。第十一名和第十名的区别,就是完全白忙活了一个月。   可尤妮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最后求一次月票。   今晚尤妮会一直守到十二点,看看是否能挽回吧,毕竟努力了一个月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心里当然是很不甘心的。   第161章、三方动手   擦了伤药之后,王钦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安胎药。嘤鸣闻得那浓浓的中草药的苦涩味道,便眉头一皱,心生抗拒。   可偏偏皇帝陛下目不转睛盯着呢,愣是叫她根本没有偷偷倒掉的机会。   “这安胎药得趁热喝。”皇帝低声催促道,“朕给你备了你最爱吃的蜜饯金枣。”   “知道了……”嘤鸣郁闷地应了一声,捏着鼻子仰头便灌,可苦涩到极点的中药才到喉咙,肠胃便开始翻涌,嘤鸣硬是深深憋着一口气往下咽。   喝了个底朝天之后,嘤鸣忍着想吐的欲望,一把抓了四五枚金枣便塞在嘴里,稍微咀嚼了二下,便飞快咽下,压住那往上翻的苦药汁。   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些个太医,就不会开些别那么苦的药吗?!   皇帝拿着一方明黄色的汗巾子擦了擦嘤鸣嘴角的药汁液滴,笑着说:“但凡是药,大多是不会太好喝,忍忍也就是了。”   嘤鸣闷闷“嗯”了一声,又捏了一枚蜜饯金枣塞在嘴里慢慢咀嚼,“嫔妾既然醒了,等明日也该回长春仙馆了。”——九州清晏是皇帝的寝宫,且不说嫔妃不能留居,光想到那一天两幅的安胎药,嘤鸣就着实得退避三舍。   皇帝低声道:“你回不去了,长春仙馆昨晚失火了。”   嘤鸣登时一愣,“失火?!”   皇帝眉头蹙了起来:“似乎是炭灰倒在墙角,火焰未熄,才起了火灾。”   嘤鸣心下咯噔一下,急忙问:“那我的肩舆,是不是也烧毁了?!”   “肩舆?”皇帝有些不解嘤鸣为何独独问及肩舆。便道:“烧着的是库房以及与库房相连的偏殿,肩舆只怕是……”   半夏这时候急忙道:“娘娘,肩舆没有烧坏。因为您嘱咐要好好看好了,所以小文子昨夜守着那肩舆,一着火,小文子便扛着肩舆跑出来了。”   嘤鸣不禁笑了,“哦?他倒是很尽忠职守。”   皇帝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嘤鸣正色看着皇帝。道:“皇上也不妨瞧瞧那肩舆。”   “什么意思?”皇帝忍不住问。   嘤鸣只笑着看着他:“您亲眼看了就知道了。”   皇帝见状。便转头吩咐王钦去把嘤鸣的肩舆取来。   嫔位的肩舆,是双人抬的,花梨木为料。雕刻芍药青鸾,倒是十分精美,然而昨夜的一场大火,虽然没有烧毁这架肩舆。然而也火燎了一层黑烟,瞧着有些惨不忍睹。然而。那抬杆被锯的痕迹,却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皇帝看着那发黑的肩舆,脸色也渐渐黑沉了下来,“查!!给朕彻查!!朕倒是要看看。谁还在这里头掺了一手!!”   是啊,嘤鸣也好奇,到底是谁在她的肩舆上动了手脚。是皇后?是慧妃?还是旁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皇帝好了,她虽然胎相已无大碍。然而膝盖上瘀伤不轻,怕是行走不便,得好好将养几日才成。   连日来她留在皇帝九州清晏后殿寝殿中,听着半夏时时禀报着外头的动静。长春仙馆倒炭灰的太监和之前因她失宠禁足而叛逃另寻新主的几个太监、宫女都被皇帝拿去了慎刑司拷问,迄今为止倒是还没审问出结果来。   而皇后负责审问慧妃与纪氏,似乎有了不错的进展。   半夏禀报道:“纪官女子全盘招供是慧妃指使,连那身衣裳也的确有档可查,可是慧妃矢口否认,说是纪氏诬陷她。”   “那个小孟子呢?”嘤鸣问,就是那个指证她,说是她将附子粉交给纪氏,命纪氏加害许常在的太监。   半夏道:“皇后已经着慎刑司严刑拷问了,那狗奴才倒是挺能熬刑的,死死咬着非说是娘娘指使他加害许常在腹中皇嗣的。”   嘤鸣嗤地笑了,“慎刑司的十八般酷刑,可是比刑部、大理寺都不差分毫,他一个断了根的太监倒是蛮有骨气的!是本宫小瞧了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吭的太监了。”   半夏哼了一声,“不过是个背主的贱奴,哪儿有什么骨气可言?娘娘不放看着,奴才敢说,不出三日,必能撬开他的嘴巴!倒时候看慧妃还怎么抵赖!”   顿了顿,半夏又道:“对了,今日皇后又传召了慧妃前去镂月开云殿问话。只不过慧妃位份尚在,动不得刑,皇后怕是问不出什么来。”   嘤鸣冷然一笑:“慧妃自然不会招认!只要小孟子一天不招供,慧妃便将罪责全都推卸到纪氏身上!如今二人各执一词,倒是热闹得紧!”淡淡一哼,嘤鸣又问:“那纪氏如今还住在琼鸾殿吗?”   半夏笑了:“哪儿能呢?皇后也得防着慧妃杀人灭口呀,所以将纪氏留在镂月开云殿偏殿,倒是抬举她了!”   嘤鸣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瞧着架势,皇后似乎并不像袒护慧妃。如今可以说是一个难得的置慧妃于死地的机会,别看皇后之前和慧妃心照不宣合作加害她,可到了如今,皇后只怕恨不得一脚将慧妃踩死呢。   “不好了!娘娘!”徐晋禄慌里慌张跑了进来,礼数都忘了行,便大呼小叫地道:“那小孟子在慎刑司咬舌自尽了!”   嘤鸣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慎刑司的人素来谨慎,怎么会给他咬舌自尽的机会呢?”   徐晋禄躬身道:“听说,那小孟子熬刑熬不住晕过去都第三次了,所以慎刑司的人才没看着,哪儿想到那想孟子是装晕,趁着人一走,立刻便咬断了舌头!这会子已经断气了!”   嘤鸣手心里狠狠攥着一枚锦帕,慧妃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叫那小孟子如此急着寻死?!想来,唯一的可能,便是以他的家人作为威胁了。太监的确没了根儿。却有父母兄弟……   嘤鸣想到这点,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一地,原来是皇帝进来了。   嘤鸣本能地要起身行礼,却被皇帝的手掌轻轻按了下去,脸色却隐含着异常森然的寒意。“鸣儿放心。朕已经下旨,小孟子谋害皇嗣,株三族!!”——这声音里格外杀气逼人。   嘤鸣心头一颤。三族,乃是指代父族、母族、妻族,太监无妻,然父系、母系之亲眷。却都是有的。不但父母兄弟姊妹皆在株连之列,连姑母、姨母、外祖三家也在三族之分内。   皇帝冷冷道:“朕不管他是受了什么威胁才胆敢谋害皇嗣的。但从今日起,朕便立下这个规矩!谁敢谋害皇嗣,一律株连三族!!从此以后,朕看谁还敢动这个心思!!”   严刑峻法。有的时候,的确会很管用。可想而知,日后若再有人那家眷威胁宫人谋害皇嗣。必然无人再敢,因为一旦事发。不但全家性命不保,还会牵累三族!!   可是,皇帝定下如此重惩,只怕慧妃宁死都不肯招认了。   嘤鸣便问:“嫔妾已经听闻,皇后娘娘数次审问,慧妃一直都失口否认,敢问皇上,谋害臣妾腹中孩儿的罪名,您是打算记在慧妃头上呢,还是纪氏头上?”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朕方才去了镂月开云殿的,慧妃对朕百般诅咒发誓,可是……朕明白,此事与她脱不得干系。”   嘤鸣直视着他的面庞,追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呢?方才您可是说,‘谁敢谋害皇嗣,一律株连三族’。”   皇帝一怔,叹着气道:“鸣儿,慧妃她……也有诸多可怜之处。这一次,就饶她一命吧。”   嘤鸣低头咬了自己的嘴唇,咬得唇瓣破裂,血的腥甜气味在她口齿间蔓延,心口却点燃了一丛怒火!事到如今,皇帝还是要放过慧妃吗?!   嘤鸣抬头红着眼圈看着皇帝:“皇上之前才对嫔妾保证,这一次不会姑息慧妃!!”   皇帝急忙柔声道:“朕不是要姑息她!朕的意思的,只免其死罪,朕会褫夺慧妃封号,降为贵人,让她去冷宫了此残生。”   嘤鸣一听,心里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去冷宫吗?那倒是个生不如死的地儿。   皇帝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鸣儿……朕不愿意杀高氏,她变得如今这般狠毒,也是朕的缘故在里头。左右,她也顶多只能活两三年了,就让她冷宫,安安静静死去吧。”   嘤鸣轻轻舒了一口气,慧妃……总算是彻底倒台了,这样的结果,她也还算勉强满意吧。只是……高氏可以暂且搁在一旁,然而皇帝并没有提及皇后对她的刁难,想到镂月开云殿那冰冷的地板,嘤鸣心中便怒恨交加。   皇帝的声音轻轻在她耳畔响起,“至于皇后……一味跟朕推说,她不晓得你有身孕,才罚你跪在地上的。可朕明白,你这次差点小产,有一半是她的罪过。但是……”   皇帝长长叹息一声,“朕有时候,也想干脆废了皇后!!可是朕不能啊!且不说皇后是先帝指婚给朕的嫡福晋,单单是前朝,朕需要用富察家来平衡乌拉那拉氏一族!”   嘤鸣咬了咬牙,她也明白,一旦关乎前朝,她除了退步,还能如何呢?只得狠狠咽下一口气道:“嫔妾明白。”   皇帝不由抱得更紧了几分,“朕打算重新复娴妃协理六宫之权,皇后——这次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些!朕暂且虽不能废了她,却也不能叫她如此逍遥法外!!”   皇帝的声音掷地有声,隐隐带着愠怒的意味。   “那……肩舆之事呢?”嘤鸣忙问了一句,到底又是谁动了手脚呢?   第162章、第一子   皇帝脸色瞬间黯然了下去,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便道:“鸣儿……肩舆的事儿,不要再问了。”   嘤鸣一愣,皇帝的表情和语气都格外透着伤痛的味道……难道——嘤鸣突然脑海一闪,难道那肩舆不是皇后也是高氏动的手脚?是……太后?!!只有是太后,皇帝才会如此深为伤痛!!因为那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要加害他的孩儿!!   嘤鸣低头咬了咬嘴唇,她突然想起了温惠贵太妃对她说过的话,不要急着有孕,等太后死了再说。   她也不想这么快怀孩子的,这个孩子来得太意外了,即使她极尽全力隐瞒,可还是被人察觉,一下子既然有皇后、高氏、太后三方出手!!接下来的日子,以她的能力,能保全这个孩子平安生产吗?   嘤鸣心底突然泛起了浓浓的恐惧,身体渐渐颤抖了起来,她会失去这个孩子吗?   “鸣儿……”皇帝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阵阵战栗,忙柔声道:“放心吧,以后不会有事了,直到生产前,都留在朕的九州清晏,朕倒是要看看,谁还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动手!!”   听了这番话,嘤鸣心下稍安,虽然住在皇帝的寝宫里,会招惹更多的嫉恨,然而,这里的确是宫里最安全的地方。   想要在宫中存活,就不得不依靠皇帝。   这真是一件叫人无奈的事情。   “皇后娘娘是以嫔妾谋害皇嗣为由,才求得皇上准允,传召臣妾去镂月开云殿的,对吗?”嘤鸣抬头看着对她一脸柔情的皇帝陛下。   皇帝面孔一僵,“朕……”   嘤鸣又问:“那时候。皇上怀疑臣妾加害许氏吗?”   皇帝急忙摇头,叹着气道:“朕知道,你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朕……只不过是置气罢了。”皇帝语气悠长,带着浓浓的怜惜,他抚摸着嘤鸣的面庞,“那药丸,朕不想计较了。可是鸣儿——都两个月了。你就不能对朕服了软、低个头吗?”   原来如此……   嘤鸣暗暗想着,抬头看着皇帝,轻声道:“皇上想知道。嫔妾为什么吃那个药吗?”嘤鸣如此问着,却立刻给出了回答:“这宫里,有那么多孩子生不下来,还有那么多孩子生下来却活不下来。嫔妾根基浅薄。保全自身已经艰难,实在没有把握保全自己的孩子不为人所害。”   皇帝听了。忍不住凝视着她的眸子,言辞肯肯道:“可还有朕呢!朕会保护鸣儿,保护咱们的孩子!”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抚摸着一处的凸起。突然鼻子有些发酸,她眼眶湿湿地望着皇帝:“皇上,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降生好吗?”语气里。已然不由自主,带着哀求的意味。现在她能依靠的。也唯有皇帝了。   皇帝低头闻着她的眼角,舔舐去那一滴凝结而出的泪珠,“当然!朕不会叫人任何人伤害这个孩子!”皇帝的大手,轻轻叠在她的手上,“鸣儿,朕比你更期盼,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嘤鸣低头伏在皇帝怀中,感受着此刻的温暖。   耳畔,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因为……这是朕第一个孩子呀。”   嘤鸣一愣,忙笑着道:“皇上已经有三位公主、五位阿哥了,还有许常在和庆贵人肚子里的孩子。”   皇帝笑着看着她:“可是朕总觉得,这才是朕第一个孩儿。朕在藩邸的时候,大婚后数年才有了永璜,朕当时松了一口气,因为之前朕总忍不住担心……是不是自己身子有什么问题。后来永琏出生,朕很高兴,是因为朕有了嫡子,先帝爷会更高看朕几分。后头的孩子,更淡了许多。唯独这一次,鸣儿有了朕的孩儿,朕从未如此高兴过。所以觉得这是朕第一个孩子。”   嘤鸣忽然想起了顺治帝,视董鄂妃所生之子为“朕之第一子”,生生便前头三个儿子忘却脑后。嘤鸣总觉得这位皇帝有些不可思议,可如今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落在她头上了。   难道皇帝是真的喜欢她吗?还是一时头脑发热?   嘤鸣便低低道:“这话,嫔妾只当没听见,也请皇上不要对旁人说,否则若是落在皇后耳中,皇后怕是更容不下嫔妾了。”——其他皇子也就罢了,皇后的二阿哥可是嫡子啊!若说永琏是第一子,才名副其实,她肚子的里算得了什么?   皇帝笑了:“朕不是顺治爷,不会犯那样的蠢。”   听了这话,嘤鸣便道:“皇上这样说,嫔妾就放心了。今日是腊月十五了,天色黑了,皇上该起身去皇后的镂月开云殿了。”   皇帝听了,眉心拧起一抹厌恶之色,“今儿就算了!”   嘤鸣道:“皇上若是不去,皇后记恨的不是您,而是嫔妾。”   “她敢?!!”皇帝乍然怒吼一声,让侯在寝殿外头的太监们都忍不住浑身一颤。   “皇上贵为天子,然而也一样,掌控不了人心。”嘤鸣凝视着他那双愤怒的丹凤眸子。   镂月开云殿。   皇后静静跪在佛前,数着佛豆,一粒粒翠绿如翡翠,数起来最是费眼睛。   一边数着,皇后喃喃道:“流了那么血,居然还保住了孩子。”   陈嬷嬷跪在皇后身后的蒲团上,低声道:“舒嫔去了九州清晏,怕是再难动手了。”   皇后手里死死捏着一枚佛豆,低低道:“是啊,再难动手了。而且皇上雷霆手段之下,谁还有本事再动手?只怕连太后都只能任由她肚子里的孩子降生了。”   陈嬷嬷道:“娘娘,此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舒嫔才三个月呢,还有六个月才会降生,这么久的时间,谁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呢!”陈嬷嬷一顿。又笑着道:“今儿是十五,娘娘不如梳妆打扮一下,照例皇上会来呢。”   皇后哼地苦涩一笑,“出了这种事儿,皇上怎么还会来?!两个负责烧地龙的太监已经叫皇上杖毙了,可见皇上已经对本宫动了真怒了。”   陈嬷嬷叹息道:“都是奴才不好,出了这样的主意。不但没弄掉舒嫔的胎。反而连累娘娘受了皇上怪罪。”   皇后长长叹了口气,“她足足跪了一个时辰,还闻着那么浓的麝香。这样居然还能不落胎!”说着,皇后眼底满是恨毒的冷芒,“陈常在有了,怡贵人有了。如今竟连舒嫔也有了!!看着一个肚子大起来,本宫就恨不得叫她们全都去死!!”   “娘娘——”陈嬷嬷急忙一把握住皇后的手。“您这个时候,千万要忍住啊!”   皇后深深呼吸着,“忍?”她凄然一笑,“可是本宫忍得好辛苦啊!!她们一个个。整日全都狐媚这勾引本宫的丈夫!!这宫里的孽种一年比一年多,看着一个个生下来,本宫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掐死!!”皇后眼中带着阴毒的冷意。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宠爱旁人?!本宫如今还没有年老色衰呢!”皇后手中佛豆落了一地。她抚着自己的脸颊,眼里含了泪水。“为什么皇上不能想刚进藩邸的时候,那样与本宫恩爱?!难道男人的心,都变得这么快吗?!”   “嬷嬷——”皇后脸上垂下两行泪珠,声声哽咽,“皇上只一味盯着本宫的错处,为何却看到我的一番心意?!我是真心把他当成自己夫君来敬爱,可皇上——如今竟连十五之夜都不来了……”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朕……来了。”   北风呼啸着灌入殿中,皇后满脸是泪,回头看着那灯火阑珊中,身披风雪而来的皇帝,不禁感动得泪水纵横。   陈嬷嬷已然悄无声息退了下去,关上殿门,让这殿中只剩下帝后二人。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然而语气还算平和,“朕知道,皇后有许多不易之处。先前舒嫔的事儿,朕可以不计较了,朕也会择日建储。”   一句“择日建储”,让皇后顿时喜出望外,她满脸激动得看着皇帝,莫非真的是她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皇上终于感受到她的心意了?   然后皇后的欣喜雀跃没有持续太久,皇帝便淡淡道:“建储之后,皇后的心,可以安了吧?”   皇后忙不迭地点头。   “既如此,皇后也该心满意足了,自此之后,无论是舒嫔,还是旁人,朕不希望看到朕的子嗣再有丝毫受到危害!”皇帝冷然道。   皇后也瞬间被这番话给冷住了。   皇帝沉声道:“舒嫔的孩子必须平安降生,朕日后的子嗣也一样要平平安安诞育!这是你身为皇后职责!”   皇后眼底滑过黯然之色,她咬牙道:“皇上……臣妾自当竭力保全宫中所有皇子公主,然而总会有旁人心声歹意,臣妾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若是做不到,便让贤吧!!”皇帝轻描淡写地道。   皇后双腿一软,险些瘫软在地,她着实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那样薄情地说出“让贤”二字!皇后瞬间眼睛湿润了,她咽下这浓浓的苦涩道:“臣妾……会尽力而为。”   皇帝更迫近了一步,凝视着皇后,冷冷道:“不是尽力,而是必须做到!否则,朕会换一个能做到的皇后!还有,朕能建储,便能易储!皇后最好永远记住这点!以后不要再越过朕的底线!”   皇后心头一颤,易储?!若真的易储,永琏要被置于何地呢?!皇后心头苦涩如黄连,她必须保全自己儿子的储君之位,否则日后改易的阿哥岂会容得下永琏活下去?!   皇后狠狠咽下这苦果,重重点头道:“是!”这一声“是”,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从此以后,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不但不能加害嫔位所生之子,还必须去保护那些孽种祸胎!!   第163章、梦呓   百鸟朝凤红罗绡帐缓缓萎落,皇帝为着嘤鸣“见红”险些小产之事,已经数日难以安寝了。因此今日在皇后寝宫里,倒是入睡极快,不过片刻,呼吸便已均匀了。   皇后却睁着眼睛,如何都入睡不得,只得蹑手蹑脚爬起床来,看着那双哔哔啵啵燃烧的大红凤烛,怔怔失了神。她刚刚入藩邸的时候,亦有夫妻恩爱缠绵时。如今,俱已不复存在。   首领赵太监躬身道:“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安歇吧。”   皇后回首凝望着床榻上入睡已深的自己的丈夫,所谓同床异梦,便是如此吧?心头的悲戚浓得已然酸涩,是从什么时候,她与自己的丈夫日渐疏离?是了,是从藩邸时候,高氏护驾小产,那时候,她看着自己丈夫日夜留恋高氏院中,将她冷落一旁,心中的嫉妒便着了火似的燃烧起来!所以她第一次下了狠手,一记猛药下去,叫产后虚弱的高氏彻底坏了身子!   现在想想,那件事,皇上应该知道了吧?所以自那时候,便对她日渐冷淡。   然而,睡梦中的皇帝却突然皱起了眉头,双手如爪,骤然抓进了身下的锦褥上,口中似是发出呓语。   “皇上……”皇后心头一紧,急忙用手去抚皇帝的眉心,“难道是梦魇了?”   “鸣儿!!”皇帝突然一声大叫,一把抓住了皇后的手腕,整个人豁然从床上呼地坐了起来。   皇帝瞪大了眼睛,此刻心头一片清明,然而后脊已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此刻觉得身后隐隐发冷。   原来……只是梦啊……皇帝叹了口气。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只是刚才睡梦中所闻所见,都太过真实,让他一时间心神有些恍惚。嘤鸣单薄的身躯一晃,扑到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滩鲜血晕染开来,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捂着自己的小腹。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他想要飞奔上去,却发现自己愈是加快脚步,便离着嘤鸣越远!!   而那血。却越流越多,越来越鲜红刺目!!   惊急之下,皇帝大叫一声“鸣儿”,然后就醒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察觉自己抓住的不是嘤鸣,而是皇后的手腕。皇后的手腕也还算白皙,然而触觉却是不同的,鸣儿的皓腕细腻的好似羊脂美玉,寸寸似乎都透着叫人留恋的感触。   皇帝抬起头来一看。这才察觉皇后的神情竟是那般可怖!!   平日里那张温和贤惠的脸孔已经变得扭曲狰狞,整个人便跟入了魔一般,在夜间灯火的照耀之下。妒恨的神情,恍如鬼魅一般骇人。   “皇后!!”皇帝忍不住怒斥一声。   皇后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她急忙把方才的妒恨如数掩藏下去,露出温婉的脸孔,她柔声道:“皇上还好吧?刚才可是梦魇了?”   皇帝心头一沉,这就是他的结发妻子,方才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才是她真实的内心把?他刚才是叫出了“鸣儿”……皇帝低低一叹,没想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唤了她的小字。皇后想必听了真真吧?   皇后又急忙道:“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呢,还是快些睡下吧,臣妾为您点上安息香可好?”   皇帝沉声道:“毓敏,你是朕的皇后,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这话里并不含半分温情,反而带着浓浓的警告的意味。   皇后垂下头去,掩藏住自己内心滔天的恨意,以柔顺的语气道:“是,臣妾谨记在心。”咬一咬牙,藏住眼底的怒恨之火,皇后抬起了一张温婉的脸孔,“小孟子已经咬舌自尽,然而纪氏已经招供是慧妃指使其谋害舒嫔腹中皇嗣,敢问皇上,慧妃要如何处置呢?”   皇帝叹了口气,道:“慧妃……她认罪了吗?”   皇后忙道:“慧妃一直砌词狡辩,然而臣妾以为,此事昭然若揭。”   到现在她还是不肯认罪吗?皇帝吐出一口气,带着疲倦之色,她竟是这般死不悔改?曾经那个温柔怪谁的高明意到底哪儿去了?人之变化,竟可以如此物是人非吗?   “明日再说吧,朕乏了。”等明日下了朝,便直接下旨废黜高氏发落冷宫安置吧。   说完这句话,皇帝便倒头躺在了床榻上,揉了揉太阳穴,又再度沉睡了。   然而,皇后却径自曲解了皇帝话里的意思,以为皇帝依旧要袒护慧妃,她攥起了拳头,指节都攥得发白,尖锐的指甲已经深深扣进了手心的皮肉中,剜得手心刺痛几乎见了血。   “高明意!”皇后口中低低怒吼着。   “慎刑司里那几个琼鸾殿的太监招供了吗?”皇后走出内殿,唤了首领太监赵新。自打小孟子咬舌自尽,她便下令拿了慧妃身边的贴身太监去慎刑司,重刑之下,一定会有人招供的。   赵太监道:“杨益嘴巴紧得很,到现在什么都没吐出来,倒是其余几个太监,倒是招供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顶多也就是听见慧妃在琼鸾殿诅咒舒嫔。”   皇后狞笑道:“杨益打藩邸的时候就是伺候高氏的小太监了,高氏干的事儿,他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旁的先不用管,叫慎刑司给本宫连夜加紧拷问!!本宫给他们一晚上的时间,若是还不能叫杨益吐出什么东西来,本宫便先治慎刑司一个办事不利之罪!”   “嗻,奴才这就去传娘娘懿旨!”   九州清晏后殿。   临了两张董其昌的字,嘤鸣打了个哈欠,见时间已经过了九点,暗想着,这会子皇帝想必也在皇后处睡下了,便唤白芍、白芷进来收拾文房四宝,并叫半夏服侍她换上寝衣。   “娘娘,方才慎刑司得了皇后懿旨,正连夜加紧拷问琼鸾殿的首领太监呢!”半夏笑着禀报道。   “哦?”嘤鸣不禁笑了。“皇后这是要跟慧妃磕上了吗?”——倒是有些没必要了,反正皇帝已经答允,要废黜慧妃封号、降其位贵人并发落冷宫。不过呢,若是能有琼鸾殿的人招供慧妃罪状,倒是能更名正言顺些。   不过是罚了,倒了少许芦荟汁兑上两滴甜杏仁脂把干燥的脸蛋摸了遍,又喝了一盏温热的奶茶。便去床榻上睡了。   嘤鸣不知道。因为皇后的最后通牒,慎刑司的掌刑太监们一个个可谓是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将杨益十根手指头外加十根脚趾头都拿锋利的竹签扎了遍,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地牢房里一阵人肉香。还有一双烧得通红的铁鞋子也穿在了那杨太监的双脚上。   哀嚎之声,整夜响彻慎刑司,不知多少人听了,彻夜难眠。   “我招!我全都招了!!”   熬了一夜酷刑的杨太监已然不成人样。第三次被冷水泼醒之后,杨太监看着那再度烧红的烙铁。终于崩溃了。这种无休无止的酷刑,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杨太监觉得自己看不到丝毫希望,也根本没有机会咬舌自尽,只得倒豆子一般把慧妃这些年的罪状一五一十全都招了个干干净净。   皇后拿到这份“罄竹难书”的招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皇帝也早已起身去上早朝了。   “传罪妇高氏前来问话!”皇后冷笑着吩咐道,“这一回。本宫看你如何活命!!”   天色大亮十分,半夏与白芍服侍嘤鸣梳洗。含了一口牙粉,用温水咕嘟嘟再口舌中周转几圈,在吐进痰盂中。   白芍慢条斯理往她头发上摸着桂花头油,细腻的象牙梳子的齿一下下力道合宜地滑过头皮,格外叫人舒服。   徐晋禄这时候快步走了进来,打千儿道:“娘娘!有消息了!慎刑司那儿,杨益招供了!皇后已传召了慧妃去镂月开云殿!”   “哦?还真给拷问出来了。”嘤鸣对着西洋镜子笑了,“慎刑司的掌刑太监,手段还真是了得。”   徐晋禄嘿嘿笑着:“可不是么!进了慎刑司,想不吐出点东西来是不成的。上一次叫那小孟子一个不慎咬舌自尽了,慎刑司可不会再犯这种错儿了。”   嘤鸣虽疑惑皇后为什么发了狠,不过……她心底陡然泛起浓浓的杀意,如今的确是个好机会。一个杀死高氏的好机会……   便催促道:“手脚快些,本宫要去镂月开云殿看看热闹!”   徐晋禄一愣,急忙道:“娘娘,太医说您得好好养胎才是。”   嘤鸣淡淡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准备暖轿!若是误了本宫看戏,仔细你的皮!”说着,嘤鸣妩然笑着睨了徐晋禄一眼。   徐晋禄不禁头皮发麻,一脸死了爹娘般的愁苦神色,他作揖哀求道:“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奴才的皮才真是得被剥了!”   “行了,少给本宫耍宝!要是不快点去准备轿子,本宫大不了用这双腿走着去!”嘤鸣淡淡扬起一抹笑容。   徐晋禄差点都要哭出来了,左右环顾之下,只得一咬牙、一跺脚,飞快下去叫人准备暖轿。总不能真叫娘娘用双腿走着去吧?皇上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话说,这会子皇帝不在九州清晏,人去了正大光明殿上早朝,总管太监吴书来自然贴身伺候。所以还留在九州清晏殿的最大的太监就是副总管王钦了,王钦听闻舒嫔要去镂月开云殿的时候,膝盖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只恨不得多长了两条腿,一路急跑着,总算在殿门外给拦了下来。   看着气喘吁吁的王钦,嘤鸣摆了摆手:“本宫身子已无大碍,要去镂月开云殿给皇后请安。”   王钦擦了擦一头的热汗,急忙打了个千,道:“娘娘,打入了腊月,皇后娘娘便免了六宫请安之礼,何况您还有了身孕呢。”   嘤鸣淡淡睨了王钦一眼,“皇上可有发话,让本宫禁足在九州清晏?”   王钦愣住了,急忙摇头。   “既然如此,你也敢阻拦本宫?”嘤鸣扬了扬唇。   王钦顿时傻了眼,“可是你前不久才险些小产,若是再出个什么意外,奴才纵然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呀!”   嘤鸣整了整披在身上的狐裘,口中吐出一条白练,她东西都偷偷准备好了,怎能不去?便道:“且不说本宫不会出意外,就算真出了意外,本宫自会自己承担!”说罢,便快步从王钦身旁绕开,钻进了暖轿中。   徐晋禄也忍不住哀叹了一声,一挥拂尘,便扬声道:“娘娘起驾——”这声音,明显是哭腔呢。   王钦跺了跺脚,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164章、下毒   镂月开云殿。   因为九州清晏距离镂月开云殿最近,所以纵然慧妃比她早动身,可还是在皇后的宫门外正碰见了。   嘤鸣扶着徐晋禄的手背下了暖轿,此刻飘飘扬扬又下起了小雪粒,细碎的雪落在白狐裘大氅上,却丝毫看不出异色,可见这狐裘毛色雪白无暇。这身狐裘大氅,用的是科尔沁王公进献的白狐皮制成的,选取其中颜色最好、毛色最浓郁的,针线房也是颇费了力气,愣是一点找不出镶接的痕迹,仿佛浑然天成一般。   这样一身大氅,兜头兜脚包裹在里头,连花盆底鞋的鞋面都包在里头,只露出点点寸许的鞋底,因此浑身都暖烘烘的。柔柔的白狐毛绕着脖颈扑在脸上,更衬得嘤鸣一张小脸白皙如玉。   她含着笑,看着同样刚刚从一顶青鸾暖轿里走下来的慧妃高氏。慧妃也穿着一身狐皮斗篷,然而皮毛上带着淡淡的灰色,原本也不是很灰,可是有嘤鸣这一身雪白无暇的狐裘一比,立刻便落了下乘,而且慧妃那一身瞧着已经有些年份了,狐毛已经不是很浓密了。   嫔妃的份例里,只有里貂皮和乌拉貂皮,若想要更好的,都得靠皇帝的赏赐。   慧妃瞅见嘤鸣,顿时满脸毒恨之色:“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   嘤鸣眯着眼睛,冲她点了点头,“是啊,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你——”慧妃登时脸色铁青,她心头怒血一冲,几个大步便冲到嘤鸣跟前。   半夏见状,一个箭步便挡了上去。   嘤鸣冷冷一笑,“怎么?你还想动手?还真怕谋害皇嗣的罪名做的得不够实啊!”嘤鸣抚摸着自己腰腹间。“是了,皇上之前才定下,谋害皇嗣要株连三族!可惜那小孟子三族加起来也不过十几号人,不过高家想必就不止了吧?少说也有百十来号人吧?”   慧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休想!本宫死也不会招认的!!”说吧,她一甩袖子,便朝镂月开云殿中而去。   镂月开云殿正殿。   皇后见到嘤鸣到来。也不禁吃了一惊。“舒嫔?你怎么来了?”   嘤鸣掸了掸狐裘大氅身上的雪粒,淡淡见了不慎恭敬的万福,“此事事关嫔妾。嫔妾当然要来。”   “哼!”一旁的慧妃发出一声冷哼。   皇后立刻露出了笑容:“也好,本宫就当着舒嫔的面,给你一个公道。”   公道?这两个字从皇后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莫名地叫人觉得好笑啊!嘤鸣拿鞋面踢了踢脚下的方砖墁地。感受到自地板下传来的热腾腾的温度,嘤鸣便脱下了身上的狐裘大氅。“今儿皇后娘娘宫里看样子总算烧上地龙了。”   嘤鸣这般毫不掩饰的讽刺语气,叫皇后脸上一阵难堪。可皇后到底是皇后,忍耐力不凡,愣是笑着道:“之前是底下奴才不上心。日前就已经杖毙了。所以舒嫔日后不必担心有人会慢待本宫了。”   嘤鸣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帝之前还说要叫娴妃协理六宫,怎的到现在都没有动静?看样子回头得催一下了。   皇后含着端庄的微笑。道:“赐坐、上茶!”   慧妃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原本属于娴妃的右边第一的椅子上,嘤鸣见状。不禁笑了,她正想着用什么法子不动声色和慧妃紧挨着坐呢,没想到慧妃自己凑上来了。   按照原本的座次,娴妃当坐在右边第一位、慧妃是左手第一,而本朝一直都是以右为尊的。嘤鸣一直都是挨着娴妃坐,如今便是挨着慧妃了。   两只精美的牡丹纹珐琅茶盏轻轻搁在了嘤鸣与慧妃之间的四方小几上,茶水的香气淡淡弥漫开来,是武夷山大红袍的幽香。皇后倒是一如既往不肯落了半分面子,待客的茶从来都是用最好的。   如今是冬日,喝大红袍倒也正合适。嘤鸣侧身,以一个精妙的兰花指双手捧起茶盏,同时,一瞥四周,见皇后目不斜视,慧妃也昂着脖子一脸不屈,便小指一弹,一滴小小的液体便从药园世界里飞出来落在了慧妃那茶盏上,正落在茶盏盖子的缝隙中,然后嗖的一滑便顺着缝隙滑入了茶盏中。   这一个不经意的小小动作,谁又会看到呢?就算看到了,也不会上心。何况那水滴那么小,肉眼根本不易察觉。   嘤鸣用眼角的余光睨着慧妃的一举一动。   然后慧妃没动,皇后先动了,皇后突然怒斥一声:“慧妃!杨益已经将你多年所犯罪状一五一十全都招供了,其中便包括指使纪氏穿着熏了麝香的衣裳,意图加害舒嫔腹中皇嗣之事!简直是罪无可恕!还不快给本宫跪下!!”   慧妃听了,冷冷一笑,她不但没有跪下,连起都不起,反倒悠悠然拿起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拿起盖子,轻轻刮了两下浮沫,“屈打成招得来的供词,算什么证据?!”   嘤鸣目不转睛地盯着慧妃,你丫的倒是给老娘喝啊!!   可是天不遂人愿,慧妃却碰的一声将茶盏撩在了小几上,生生溅出了不少茶汤出来。   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呀。嘤鸣无奈地叹了口气。   碰!皇后一巴掌拍在宝座的雕龙扶手上,“放肆!!高氏,本宫面前,岂容你放肆?!”   慧妃妩媚一笑,病容残损的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皇后莫不是恼羞成怒了?哼,不管多少指证,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情,死也不会承认!”慧妃仰着脖颈,仿佛是一只无比高傲的孔雀。   还真是打死不认啊。嘤鸣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捧着的大红袍,热气已经淡了许多,看上去应该不烫嘴了,便低头抿了一口。   皇后面带嗤笑之色,“慧妃还是一如往常,最善砌词狡辩!然而如今,供词所属,条条清晰!不知皇上看了,是否还会相信你呢?!”   慧妃心下自然是虚的,不过是佯作自傲自信罢了,如皇上信她,又岂会叫皇后拷问她身边的太监?若皇上信她,怎么至今为止都不去琼鸾殿看她一眼?慧妃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这次是栽了!可是纵然知道如此,也断断不肯再皇后面前露出半分怯懦,何况嘤鸣还在一旁等着看笑话呢!   慧妃立刻讥笑道:“皇上不信臣妾,莫非就相信皇后了吗?!”——慧妃指的,当然是那两个被杖毙了的负责烧地龙的太监,皇上那分明是朝皇后的脸上甩了两巴掌。   宛如伤疤被揭开一般,皇后脸色泛着铁青。   慧妃得意地一笑,顺手便端起了方才撂下的茶盏。   嘤鸣不禁眼睛一亮,只见慧妃将茶盏送到嘴里,温吞吞地饮了一口,咽了下去。   还真是柳暗花明啊!!   嘤鸣扬起嘴唇笑了。那一滴液体是从曼陀罗的种子和嫩叶上绞汁并蒸馏出来的,费了她好一番力气,才弄出来那么一点点而已。曼陀罗本身就有剧毒,何况是蒸馏浓缩出来的精华?哪怕只有那么一小滴,也足矣致命了。   不过,据兰石医经所记载,曼陀罗的毒性发作最少也需要半个小时,最多三个小时。那一滴虽然是精粹出来的,可融入满满一盏茶水中,少不得又被稀释了,慧妃又只喝了一小口便又撂下了。这样的剂量,嘤鸣也没有把握是否真的能毒死人。   而且曼陀罗的毒性并非无解,且解毒的方法也很简单,甘草一两、二绿豆两,一起熬煮服用,即可解毒。若是救治及时,自然性命无虞。   嘤鸣看着慧妃那因为干瘦得凸起青筋的手腕和她那张透着沉疴的脸庞……慧妃身子已经坏透了,如何经得住曼陀罗的毒性呢?就算救治及时,只怕也……   “舒嫔为何三番五次盯着本宫?!”慧妃满是警惕的眼睛看着她。   嘤鸣抚着自己的面庞淡淡笑道:“人之变化,当真如沧海桑田,想本宫刚入宫的时候,慧妃颜色姣好,如今——也成了黄脸婆了!”嘤鸣发出了嗤笑之声,话语刻薄至极。   此话一出,果然慧妃脸色瞬间绛红,她一把抓住了自己胸口,一副呼吸艰难的样子。   皇后听了,立刻笑吟吟赞道:“如今宫里,论颜色之佳,自然是舒嫔无人能及。”   嘤鸣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赞誉!旁人有孕,素来都少不得容色衰减几分,倒是嫔妾腹中孩儿异常乖巧,一点都不闹腾,倒是嫔妾日渐觉得容光焕发呢。”   皇后听得心底一阵酸妒,旋即不禁一愣,她记得民间素来有,“儿丑娘、女美娘”之说,莫非舒嫔怀的这一胎只是个小公主?!若真如此,可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这个时候,慧妃却露出了一脸的痛楚之色,她死死抓着自己胸前,口中发出低沉的“呃、呃——”之声,仿佛是被扼住了咽喉一般。   皇后狐疑地看了慧妃一眼,“慧妃,你这是做什么?!”   慧妃面上渐渐浮起了一缕紫绀之色,突然手脚一齐痉挛,整个人便从椅子上栽了下来,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慧妃这一摔倒,殿中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嘤鸣也装出一副惊讶呆愣住的样子。其实她也的确有几分惊讶,慧妃喝下茶水才一刻钟吧?居然这么快就发作了?是她的身子太弱,还是药园世界栽植的曼陀罗毒性更强?!   第165章、慧妃之死(上)   乾隆五年腊月十六,巳时正。   皇帝下朝归来,正打算去后殿,王钦却哭腔跪了下来,嗵嗵磕头道:“皇上!舒嫔娘娘去了镂月开云殿!”   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住了:“你说什么?!”   王钦急忙道:“舒嫔娘娘非要去,奴才实在阻拦不得!”   “去了多久了?!”皇帝不禁心头焦急,昨夜在皇后寝宫里,他梦中无疑之下唤了鸣儿的小字,以皇后善妒阴狠的性子,保不齐便会趁机对鸣儿……   “娘娘去了已有一个时辰。”王钦急忙回答道。   “混账!!”皇帝怒极之下,狠狠一脚揣在了王钦身上。   “哎哟!”王钦在地上犯了滚,痛叫不已。   “摆驾镂月开云殿!!”皇帝大叫着摆驾,其实根本等不及底下准备銮舆,直接便一路跑着飞奔皇后寝宫而去。   镂月开云殿。   皇后正在惊诧慧妃为何突然发了癫痫似的浑身抽搐,只瞧着慧妃躺在地上,蜷缩一团,脸色更是慢慢变得紫绀难看,瞧着着实不像装的。   就在此事,殿门碰的一声便被推开了。皇帝还穿着朝服,一路跑来,已然满头大汗淋漓。   皇帝一看那殿中,嘤鸣正安然坐在椅子上,气色红润,完全不像是有不妥。反倒是慧妃倒在了地上,脸色紫红,仿佛连呼吸都十分困难的样子。   皇后见状,急忙起身上前来,慌张地道:“皇上,臣妾传了慧妃来问话,可不知怎的。慧妃突然变从椅子上倒了下来,也不知是发了什么恶疾!”   皇帝看了一眼地上慧妃,眉头一皱,便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慧妃抬去偏殿,传太医来!!”   “嗻!”皇帝发话,左右太监哪敢迟疑半分,立刻抬起慧妃便往偏殿去了。   看着皇帝那急切的语气。又看到皇帝脸颊上躺下的热汗。皇后暗暗握紧了拳头。皇上就那么在乎慧妃那贱人吗?!若是皇上看到杨益的供词……   皇后想到这些,便道:“皇上,太监杨益已经如数招供。供词还请皇上御览。”说着,皇后便从陈嬷嬷手中拿起一纸供词,双手呈递上去。   皇帝一脸的烦躁的之色,“待会再说!”皇帝扭头看着嘤鸣。“舒嫔没事吧?”   嘤鸣忙见了个万福,“嫔妾安好。只是方才看到慧妃那副样子,有些吓着了。”说罢,她冲着皇帝柔婉地一笑。   皇后咬了咬牙,便道:“皇上!这供词上。除了招供谋害舒嫔腹中皇嗣等罪状之外,还有早年藩邸一件罪状,臣妾不得不禀报。”   “藩邸罪状?”皇帝皱起了眉头。“慧妃在藩邸时候,只是侍妾身份。能犯下什么了不得罪状?竟叫皇后都不得不报?!”皇帝的话语里俨然是讽刺的意味。   皇后却正色道:“启禀皇上,皇上当年代先帝出宫探视怡亲王遇刺一事,另有内情!”   “你说什么?”皇帝神色带了几分惊色,旋即他冷哼了一声,“难道皇后的意思是说,刺杀朕的,不是弘时,而是另有其人吗?!简直是荒谬!”   皇后昂然道:“刺杀皇上的自然是弘时,然而杨益招供,当时还是内务府包衣世家的高氏一族洞悉了弘时意欲刺杀皇上的意图,却刻意隐瞒,慧妃便可借此机会挺身护驾,博取皇上怜爱!”   皇帝脸色冷了下去,“皇后莫不是忘了,慧妃当时还有身孕呢!”   皇后毫不怯缩地扬声道:“是!慧妃也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然而在那之前,皇上并没有太宠爱慧妃。慧妃不满足于此,想要得到皇上的专宠,所以不惜牺牲腹中之子!”   “胡说八道!!”皇帝勃然大怒,吼声响彻镂月开云殿。   皇后立刻双手再度呈递上供词,“这是供词所写,无一字半句是臣妾杜撰,请皇上御览。”   皇帝一把夺过那供词,只见那上头写得密密麻麻,包括迫使纪氏穿上那身熏了麝香的衣裳、还有之前意欲夺取嘉嫔之子,被嘉嫔拒绝之后,便收买许常在,以胭脂嫁祸舒嫔,还有早年百般磋磨怡贵人,使其胎相不稳,才指使怡贵人摔了一跤便小产等等罪状,全都写得条理清晰!最让皇帝难以接受的,便是当年挺身护驾、最终失子竟然也是高氏一手设计!!   皇后看着皇帝渐渐阴寒刺骨的脸色,便趁机道:“皇上,供词上写得清清楚楚,连是谁经手,何时察觉弘时意图,甚是当年泄露皇上行踪的,也是慧妃!!”   皇帝一把将供词摔在地上,狠狠在脚下踩踏了两脚,“怪不得——朕当初微服出宫,竟会被弘时得知行踪!!!”   暴怒的皇帝双目已经隐隐赤红,仿佛要噬人一般。连当初那份愧疚,被揭开了,竟不过是一场笑话!他被当成了傻子一般愚弄!!   这时候,原判章清涧进来回话:“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慧妃娘娘是发病,从脉象上看应该是中了剧毒!”   嘤鸣听了,顿时掩唇露出惊讶之色:“中毒?这怎么可能?慧妃刚才就喝了一口茶水啊!”   皇后听嘤鸣这般说,立刻吼叫道:“茶水决计不可能有毒,否则为何独独慧妃中毒,舒嫔却好端端的?”   皇帝瞥了一眼小几上的两只茶盏,又忙问道:“舒嫔也觉得那里不舒服?!”   嘤鸣忙摇头:“嫔妾没什么不舒服,想来没有中毒。”   皇帝却并不放心,立刻吩咐道:“章清涧,给舒嫔把脉!”   见状,嘤鸣只好坐在椅子上,章清涧拿个薄绸帕子覆盖在她皓腕上,稍微一抹脉搏,旋即道:“舒嫔娘娘脉象平和,并无中毒之症状。”   听了这话,皇帝舒了一口气,目光凝视着那两只茶盏,便问皇后:“慧妃来了之后,是否只喝了一口茶水?!”   皇后见皇帝竟怀疑她,顿时满脸委屈之色:“的确如此,可是——可是臣妾没有下毒啊!”   皇帝淡淡道:“那就查查看吧!”   章清涧忙称了一声“是”,便上前,先拿起嘤鸣的那盏茶水,用手指头沾着舔了少许,旋即道:“舒嫔娘娘这盏茶里的确无毒。”说着,又拿起慧妃那一盏茶水,章清涧一嗅,脸色便一变,让她他小心翼翼地也站了少许一舔,旋即章清涧急忙吐在了自己的汗巾子上,又飞快端起嘤鸣那盏茶漱口。   皇后看在眼里,脸色已经发白。   章清涧躬身道:“启禀皇上,这一盏茶里下了曼陀罗!!”   嘤鸣也微微露出惊讶之色,要知道曼陀罗的气味很轻,融入茶水中稀释之后,几乎品不出什么味道了,这章清涧倒是好舌头,竟然一下子就辨别出来了。可见太医们的医术,当真不可小觑啊!   章清涧立刻拉了一个太监道:“立刻甘草熬煮绿豆,给惠妃娘娘服下!”   解毒的法子也很对……这样话,慧妃死不成了?倒是可惜了。   皇后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明鉴,臣妾真的没有下毒啊!”   皇帝冷冷睨了皇后一眼,“这里是皇后的寝宫,茶也是皇后赐的!皇后却说自己没有下毒,是当朕是傻子吗?!”   皇后满脸惶恐之色,她扫了一眼殿中,最终目光落在嘤鸣身上,她急忙指着嘤鸣大叫道:“方才舒嫔和慧妃紧邻,一定是舒嫔趁机下了毒!!”   侍立嘤鸣身后的半夏立刻站出来道:“皇上,我们娘娘根本连摸都摸过那茶盏一下!”   嘤鸣一副理直气壮地看着皇帝,坦然道:“是,嫔妾没有碰过慧妃茶盏,这点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慧妃的太监,或者等慧妃醒了,问她更可清楚明了!”   皇帝冷哼了一声,“若方才舒嫔下毒,可是在皇后的眼皮子下,莫非皇后是瞎子不成?竟会看不到?!”   “臣妾……”皇后顿时哑口无言了,她身子一颤,忽的心头一闪,急忙道:“臣妾知道了,是慧妃!是慧妃自己给自己下毒!她谋害皇嗣,罪证确凿!本来就是死罪!与其被皇上赐死,不如自己寻死,然后嫁祸给臣妾!!”   皇后这番猜测倒是比方才说是嘤鸣下毒来得更条理清晰几分,嘤鸣暗笑了,这听着倒是蛮通顺的。只可惜,皇帝那副样子,明显不信。   这时候,慧妃的随从太监满是欢喜地来禀报:“慧妃娘娘醒了!”   皇帝听了,立刻道:“朕去瞧瞧!”嘤鸣与皇后立刻紧随其后。   镂月开云殿的西配殿,这几日原是用来关押纪官女子的地方,如今倒是暂时给慧妃用了。床榻之上慧妃脸上的紫绀之色已经褪去大半,然而整个人却如被抽走了魂魄一般,了无生息的样子。   太医低声禀报道:“慧妃娘娘体内的曼陀罗已经渗入五脏六腑,虽然一时醒了,可是……慧妃娘娘本就虚亏,如今剧毒摧残,只怕是……过不了这个年了。”   嘤鸣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药园世界培育出来的曼陀罗的确毒性更强。哪怕太医救治及时,药也对症,可终究是完了,慧妃这条命也顶多多撑几日罢了。   “皇上……”慧妃看到皇帝到来,眼中仿佛立刻有了神采。   第167章   第167章、慧妃之死(中)   “皇上……”慧妃看到皇帝到来,眼中仿佛立刻有了神采。   皇帝的眼中无喜无悲,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问道:“当年,可是你将朕行踪透露给弘时,又是故意护驾失子?!”   慧妃的神情一愕,旋即她笑了,她的声音虚弱得已经断断续续,“看样子……小杨子都招供了。”   皇帝眼底滑过浓浓的愠怒之色,“当真是你做的?!”   慧妃依旧笑着看着皇帝:“是啊,皇上……爷,明意真的好喜欢您……好想得到您更多的宠爱……”一边说着,两行泪水便滂沱而下。   这般悲情的告白,让皇帝神情一滞,“明意……明意?”皇帝喃喃念叨着,仿佛豁然想起了什么,“鸣儿、明儿……”   嘤鸣听得一愣,原来慧妃是叫高明意啊,倒是昵称唤起来,跟她一样了!想到这点,不禁有些气恼,特么滴,这真是一件叫人不爽的事儿。   “原来如此。”皇帝口中喃喃念着,原来这就是皇后杀高氏的原因吗?倒是阴差阳错了,可既然如此,就让它错下去吧。   “可是……爷,明意真的后悔了!”慧妃声音哽咽如潮,带着浓浓的悔恨之色,“明意舍弃了那个孩子,所以咱们的小公主也弃明意而去……”说着,慧妃已然泣不成声,哭成了个泪人。   为了讨男人怜爱,所以不惜放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吗?何其不值!慧妃也真真是糊涂到家了!男人算个什么玩意儿?怎能与自己亲生孩儿相提并论?!她真是入魔了!一番心意尽付与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所以,她才会落得这样下场!   因为喜欢皇帝,所以三番五次因嘤鸣的得宠而嫉妒地发狂,才屡次做出失格的举动!   说到底。慧妃失了心,所以如今失去了一切!!甚至也包括皇帝的喜爱!!   嘤鸣长长叹了口气,此刻,她真的不恨高氏了,高氏不过是个可怜至极的女人!!   慧妃嘤嘤哭泣着,“明意好想要一个孩子……哪怕自己再也不能生育,也想要一个孩子……可惜。明意活不到许常在腹中孩子出生的那一日了……”慧妃脸上浮起浓浓的悲怆之色。   “爷!明意……不想死……”慧妃满脸都是泪痕。她转头愤怒地瞪着皇后,“臣妾已经失了皇上宠爱,为什么皇后非要置臣妾于死地呢?!”   皇后勃然变色。“你休要污蔑本宫!分明是你服毒,想要陷害本宫!”   慧妃嗤嗤笑了,“臣妾自己服毒?呵呵……皇后说话竟跟编故事似的,竟这般有鼻子有眼的。”   “你——”皇后一阵气恼。她急忙朝着皇帝辩解道:“皇上!臣妾没有必要毒杀慧妃啊!她犯下诸多罪状,条条都是死罪!臣妾何苦做这种事情呢!!”   皇帝冷冷道:“你是怕朕不肯赐死高氏。”   皇后顿时一噎。满脸都是冤屈之色:“臣妾冤枉!”   皇帝一脸厌烦之色,“皇后,对于你,朕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即日起。你好生养病,让娴妃处理六宫事务,纯嫔与嘉嫔协理。你就好好休养吧!”   “皇上!!”皇后一脸的惊愕与不信之色,她眼里噙着泪珠:“臣妾冤枉啊!!”   嘤鸣暗暗道。看样子她不用跟皇帝提了,娴妃从协理六宫,变成了处理六宫事务,纯嫔嘉嫔二人协理。皇后竟彻底失去了六宫大权。这一次,可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不虚此行了。   回到九州清晏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午膳十分丰盛,可皇帝却浑身散发这低气压,嘤鸣想着,今日在镂月开云殿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皇帝理所当然震怒,便也不去惹他恼,只一味低头吃饭。   这时候,一盏牛乳燕窝被推到嘤鸣手边,皇帝只吐出一个字:“喝。”   嘤鸣忙点头,捧起碗来,便一勺勺吃着燕窝,忍不住又打量了皇帝一眼,从回来他就是这幅样子,如今瞅着,怎么好像是生她的气呃……   吃饱喝足之后,放下碗筷,嘤鸣摸了摸肚子,已然鼓胀了起来……额,就算不吃饱,那里也是鼓鼓的。   “吃饱了?”皇帝拿眼角睨着他,那眼神格外幽深。   嘤鸣乖巧地点头,温顺地跟只小绵羊似的。   皇帝眼睛眯了眯,牵起嘤鸣的软软的小手,拉着她两两进了里头内殿,然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床头。   皇帝陛下挑起嘤鸣的下巴,丹凤眼睛眯成一条线,将自己的龙脸拉近如咫尺,薄薄嘴唇里吐出一行声息:“知道错了吗?”   “诶?”嘤鸣眼睛一圆。   “朕问你,知道错了吗?!”皇帝眼里散发出危险的意味。   嘤鸣表情还是呆呆的。   皇帝磨了磨牙,恨恨道:“朕还没解除你的禁足令呢!居然就敢往外头跑!”   原来是为这事儿……嘤鸣干巴巴朝她笑了笑,“那个……我……”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嘤鸣便被皇帝两手按着肩头,按倒了在了柔软的拔步床上。皇帝的身躯随之贴了神来,炙热的唇舌舔舐着嘤鸣柔软的耳垂。   嘤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尼玛这是想干啥?且不说现在还是白天呢!!她还是孕妇呢!!耳尖上传来愈发愈痒的感觉,让嘤鸣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儿来,“别……被舔啊……”   可是嘤鸣没笑太久,便骤然“啊!!”的一声惨叫,那声音尖得都能穿破云霄了。   “呜呜……出血了……”嘤鸣怯怯道。   “疼吗?”皇帝陛下的声音幽幽响起。   “疼。”这一个字里饱含委屈。   “知道疼就好!”皇帝陛下冷哼道,“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走出九州清晏半步!!”   嘤鸣摸着自己满是血的耳垂,不禁内牛满面。(想歪了的去面壁~~)   尼玛,谁能想到他舔着舔着……突然就来一口!!   你丫的是馋肉吃了吗?!   看着嘤鸣那副泪眼汪汪的可怜样。皇帝陛下语气不禁柔和了七分:“好了,别哭,不就是破了点皮吗?!”   嘤鸣眼里泪珠子打转,那哪里是破了点皮?分明是都快咬透了,都快给她咬出耳洞来了有木有啊!!这简直是属狗的!!   苟延残喘的慧妃高氏已经被挪回了琼鸾殿居,而住在琼鸾殿偏殿养胎的许常在也被代理六宫事务的娴妃做主,以“避疾”为由挪出了琼鸾殿。去了旁边一个叫泽兰堂小巧玲珑的宫苑单独居住。不过皇帝口谕,临盆之前,不许任何人去泽兰堂打扰。也不许许氏随意踏出半步。这应该是禁足了吧?   而原本被皇后安置在镂月开云殿偏殿的纪官女子,一大早也被娴妃趾高气扬上门给带走了,据说是直接送去慎刑司了。   翌日,皇帝从太后的澹泊宁静殿回来。便对嘤鸣道:“在皇额娘宫里,碰见了娴妃。娴妃提议杨益处死。纪氏赐全尸。鸣儿以为如何?”   嘤鸣正对着镜子往自己耳朵上擦药呢……囧……   唉,托皇帝陛下的福,她现在都不能带耳环了。虽然只被咬了一只耳朵,可她总不能只带一只耳环吧?也忒不对称了点吧?   “好了!别擦了!”皇帝陛下映在西洋镜中的龙脸满满都是黑气。“跟朕较劲儿是吧?!”   嘤鸣嘟了嘟嘴,满脸怨气:“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咬我呀……”   “咳咳!”皇帝陛下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嘤鸣转身看着皇帝。“杨益也就罢了,纪氏……好歹是服侍过皇上的人。人长得又貌美如花,皇上当真舍得赐死?”   皇帝见嘤鸣不再提耳朵了,便正色道:“谋害皇嗣之事,不能轻纵!!纪氏虽然是受高氏威胁,但也不算冤枉她!朕不加罪其家人,已经算是开恩了。”   嘤鸣淡淡“哦”了一声,“随便吧。”——纪氏死了也好,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这时候,王钦在外头咚咚敲了两记,“皇上!琼鸾殿来报,说慧妃娘娘……似乎是不成了,想请您去瞧瞧。”   皇帝微微一蹙眉头,便淡淡道:“知道了!”   嘤鸣也皱了眉头,皇帝没有直接说不去,意思是……会去看高氏最后一眼?皇帝莫非对高氏还是余情未了?可是当年她护驾小产之事,根本就是蒙蔽皇帝、算计皇帝啊!   虽然嘤鸣心里并不喜欢皇帝,却也不想看到皇帝心里有旁人。尤其是一个将死之人,因为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   看到嘤鸣那副颦蹙娥眉的模样,皇帝忙解释道:“高氏罪无可恕,朕看了那份供词之后,也已不打算留她性命了。可是,鸣儿可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要杀高氏吗?”   嘤鸣默默吐槽,皇后没有杀高氏,是她下毒好不好呀!便只好露出一脸迷茫的神色,轻轻摇头,“臣妾也觉得皇后娘娘——应该没必要这么做……”   皇帝长长叹息道:“因为嫉妒。”   嫉妒??   皇后嫉妒慧妃??可慧妃不是已经失宠了吗?   皇帝低低道:“十五那晚,朕宿在皇后寝宫中,夜里不得安枕,一时梦呓,唤了鸣儿。皇后——怕是听得真真。”   嘤鸣眼珠一圆,还真是有够巧的啊!原本她这一局,有个很大的漏洞,便是皇后根本没必要杀慧妃!如今皇帝的一句梦呓,便给足了皇后下手的动机了!!她的这辈子名叫纳兰英宁,小字嘤鸣,而慧妃叫高明意,名字里也有一个同音的“明”字!!   皇帝此刻已然深信,是皇后毒杀慧妃!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啊!   第168章、慧妃之死(下)   嘤鸣呆愕了良久,才缓缓道:“如此一来,是嫔妾害死了慧妃。”   皇帝摇头,揽她在怀中,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缱绻的吻痕,“且不说高氏本就该死,更何况,是皇后下的手,与鸣儿无关。”   嘤鸣默默想,看样子她攻略帝王之心看样子蛮成功的,以至于这次的事情,明明是她所为,可皇帝丝毫不疑心。当嫔妃,当到这种程度,也算得上成功典范了。   “那皇上,去看看慧妃吧。”嘤鸣柔柔道,赶紧去吧,乾渣龙,你越是关心慧妃,皇后的恨意只会更多地加诸在慧妃身上,此消彼长之下,也就会恨她少一些了。   “鸣儿……”皇帝丹凤眸微微摇曳,满含情愫。   “嫔妾不恨慧妃了。”嘤鸣扬起一个万分柔婉的微笑,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身上加了一种名为“圣母白莲花”的光环!   去吧,乾渣龙!让皇后、娴妃,让所有人都以为慧妃才是你的心口朱砂痣、床前明月光!让她们都去恨一个死人吧!!嘤鸣心中快意地大吼着。   终于,皇帝还是亲自去了琼鸾殿。   嘤鸣静静等在九州清晏后殿,慢慢喝着一盏蜜红豆双皮奶,软糯的红豆,柔滑的牛乳,交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美妙的味道,在口齿间周转一圈,再慢慢吞咽下腹。   慧妃是入了夜才死的,消息传直九州清晏的时候,嘤鸣刚刚沐浴完,正拿着甜杏仁脂兑这玫瑰露擦抹身子。   怀孕的嘤鸣,小腹凸起一块软肉,小小的一块。却让她心头格外暖暖的。   用不了多久,她的肚子就会越来越大来,为了防止妊娠纹,必须擦一些能让肌肤软弹细腻的东西,譬如甜杏仁脂,或者马油也是不错的,可惜没有橄榄油……   浑身擦遍了之后。甜杏仁脂渗如肌肤。完全看不出有丝毫油腻,反倒是每一寸肌肤都格外细腻润泽,穿上一身柔软的漳绒缎子的寝衣。嘤鸣淡淡道:“午后传来消息说快不成了,没想到竟还能撑上四个时辰,可见是皇上去了,就是不一样。”   嘤鸣慢慢系着扣子。却发现身边伺候的半夏、白芍等人已经矮身下去,跪在了地上。   皇帝淡淡笑着走到她身后。“可是你叫朕去的,如今怎的又酸上了?”   嘤鸣:“额……”——慧妃刚咽气,他就回来了?!   皇帝双手揽着她腰间,低头嗅着她的脖颈。深深一吸,“好香的味道。”   嘤鸣淡淡笑着:“是玫瑰露。”   “哦?”皇帝轻挑眉梢,“玫瑰露不是用来喝的吗?”   嘤鸣理了理鬓发。对镜笑靥如花,“是啊。是用来喝的,可是不不喜欢喝玫瑰露,喜欢用来擦身子。怎么,不行吗?”   皇帝齿间发出轻笑,一低头便轻咬在嘤鸣后颈软肉上,轻轻舔舐着。   “你……还有人看着……额?”——擦,刚才还跪了一地呢,才一转眼竟半个人影也没了!!   “没人,鸣儿。”皇帝吐着热气道。如此嬉笑着,皇帝却突然脸上笑容一僵,她看着嘤鸣脚下,突然便将嘤鸣横抱了起来,几个大步走到床榻跟前,将她轻轻搁在上头。   嘤鸣脸色发红,急忙推着皇帝的肩膀道:“那个,我还不满四个月呢,现在不能……”   皇帝淡淡睨她一眼,“想什么呢!朕有那么急色吗?”他指了指嘤鸣那只穿了一双袜子的双足,道:“怎么不穿鞋?冻着脚怎么办?”   嘤鸣不由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把她抱起来的呀,便笑着说:“地上通着地龙呢,踩着上头暖暖的。”   “那也不能不穿鞋!”皇帝虎着脸道。   嘤鸣面露无奈之色,便揪下脚上的那双鹅黄色彰绒缎袜子,道:“这彰绒很暖和的,而且穿着花盆底鞋很累脚的。”——就算是最矮的一寸的花盆底鞋也累脚,大约是怀孕的缘故,格外容易疲累。   皇帝瞪大了眼珠子,瞅着嘤鸣那双恍如玉砌而成的一双小脚,小小的一对,白嫩嫩透着淡淡的红晕,因刚洗了澡,一双玉足嫩得仿佛都能滴出水来。   皇帝一时没忍住,一把捉住那堪堪有他手掌大的玉足,捏了两下,淡淡“嗯”了一声,“的确是暖的。”心里却忍不住跳跃着小火苗,不但是暖的,而且还柔软、弹性十足!小小的脚趾头在他手心里晃动,一下下磨蹭着他的手心,叫皇帝不由小腹发热了。   嘤鸣却没发现某只色龙的异样,反倒笑咯咯道:“别捏!痒~~”   “是么?”皇帝仰着唇角笑了,一手捉着嘤鸣的小脚,另一只手在她的脚底上轻轻抓了二下。   “啊!!咯咯咯——”嘤鸣爆笑成串,急忙飞快抽回了自己的小脚,缩腿缩脚坐在柔软的床榻,那眼里都不禁带了泪。她哪里想到皇帝居然挠她脚心!简直是焉儿坏!   皇帝也已脱了外裳鞋袜,穿着贴身的明黄软缎里衣便钻进了被窝里,低低道:“不闹了,早早安歇吧。”——否则,他自己先要忍不住了。真是勾人的小妮子啊!   “琼鸾殿那儿……”嘤鸣忍不住开口。琼鸾殿的宫女太监因服侍慧贤贵妃不周,上上下下二十余人已然被皇帝下旨赐死了。嘤鸣有些不解皇帝的意思,莫非还是对慧妃留有余情?所以才一怒之下,赐死了那么多人?   皇帝淡淡道:“有娴妃主持呢,用不着朕操心。”   “那葬礼的规格……”嘤鸣看着皇帝那淡漠的表情,又觉得皇帝不像是对慧妃有情的样子。   皇帝轻声道:“她人都没了,就让她以妃位的礼仪入葬妃陵吧。”   嘤鸣急忙道:“皇上误会嫔妾的意思了,嫔妾是想说,皇上不打算给慧妃加一级追封吗?”   “追封贵妃?”皇帝眼底滑过一丝厌恶之色,“高氏,还配不上。”   嘤鸣心下一喜,看样子高氏死了,皇帝对她的余情也算是了了,嘤鸣便笑着道:“也不全是怜惜慧妃,而是若慧妃追封了,皇上也可名正言顺追封哲妃。”——皇帝对哲妃有所愧疚,想必是想给她个死后哀荣的。而且这两人要是追封了,皇后绝壁要气晕过去!那样的场景,嘤鸣想想就觉得爽!!   皇帝一愣,“哲妃么……也好。”又叹息着道:“永璜禁足这么久了,都年底了,也该放出来了。”   大阿哥永璜,之前因为持刀入皇后寝宫行凶,而被皇帝一怒之下罚了板子还禁足半年。迄今为止,也不过才四五个月,不足半年呢。皇帝心里其实早已不怪罪这个儿子了,只是一直没有借口将他解除禁足令罢了。   果然,翌日,皇帝便直接下旨,追封慧妃高氏为“慧贤贵妃”,追封大阿哥永璜生母哲妃富察氏为“哲悯贵妃”,同时也吩咐人解除了大阿哥的禁足。   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哲妃也便罢了,好歹出身满洲世家,还为皇帝诞育一子,然而高氏有何功勋?还是那样的出身,竟也一同追封贵妃之尊?!   嘤鸣听说了,为这事儿,太后都发火了,今早皇帝去请安,都没进门呢。   皇帝从太后处回来,也一脸黑沉沉的,“朕已经下了圣旨,皇额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朕收回旨意才肯罢休吗?!”   嘤鸣暗自一笑,忙柔声道:“太后本来就不喜欢慧妃,也难怪会生气。何况,照例追封贵妃这样的大事,得请了太后准允才可。”   皇帝哼了一声,“朕心里清楚,太后不可能答允朕追封高氏为贵妃,所以才直接下旨的!”   嘤鸣不禁摸了摸鼻子,你既然知道,还气个毛?太后估计这会子更气!   嘤鸣只得笑着顺着皇帝的毛摸,“眼看就要过年了,皇上也别置气了,反正大阿哥解除禁足了,太后最喜欢的就是大阿哥了,让他从中多劝和着,想必用不了多久,太后就会消气了。”   皇帝淡淡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嘤鸣又笑着问:“慧妃贤贵妃的祭礼,照例嫔妾该去祭奠的。”   皇帝挥手道:“朕下个旨,让有孕的嫔妃都不必去了!”   嘤鸣朝他甜甜笑了,这样也好,就不显得她突出了,现在可是有三个嫔妃有孕呢!寒冬腊月里,少折腾些自然再好不过了。   “还有一件事,娴妃提议让宫里的愉嫔与庆嫔前来,朕已经答允了。”皇帝随口道。   “哦?”这大雪的季节里,可着实不适宜舟车劳顿啊!看样子娴妃得了六宫大权,眼睛也盯上了五阿哥了。倒是可怜了愉嫔了,养了大半年的孩子,怕是已经感情颇深了。不过这事儿跟她无关,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熟的愉嫔,跟娴妃生了不快。   “泽兰堂的许常在,应该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吧?”嘤鸣幽幽问道。   皇帝沉沉道:“高氏虽然善妒尖酸,但从前也不至于如此狠毒,甚至屡次谋害皇嗣。说来,还是许氏从中撺掇谋划的。等她生了之后,朕自会处理掉。”   皇帝的语气是淡漠的,仿佛不是再说杀人这种血淋淋的事情。   是啊,纪氏被缢死在慎刑司,高氏也死了,许氏谋划了这么一场大算计,莫非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吗?这般环环相扣的城府,可不是高氏所能有的,若说此事和她无关,嘤鸣决然不信,皇帝显然也不信。   皇帝又轻声道:“许氏这一胎若生的是皇子,就给愉嫔抚养吧。”   嘤鸣一愣,看样子皇帝也看得出娴妃要谋夺五阿哥的意图了?然而他没有阻拦,反而默认了,还打算好了,要把许氏的孩子补偿给愉嫔!   这样也好,愉嫔那老好人,嘤鸣也有些不落忍。   第169章、舒妃(上)   转眼已经是乾隆六年的正月了,照旧还是寒风呼啸。而愉嫔海佳氏病了,似乎病的不轻的样子,娴妃便趁机提出暂时帮愉嫔抚养五阿哥。   可谁都知道,这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啊!   然后皇后失权,高氏已死,嘤鸣不吭声,一时间竟无人阻拦。皇帝也已经允了,择了个晴好的日子,便叫人把五阿哥永琪送去了娴妃的万方安和殿。   “今儿可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阖宫齐聚澹泊宁静殿宴饮,娘娘可要穿身鲜艳的衣裳?”半夏笑着问道。   嘤鸣淡淡道:“不必太出挑了,寻常服饰既可。”——除夕守岁,皇帝特许有孕嫔妃不必参加,今日十五元宵佳节,自是不能缺席。   半夏忙捧了一件貂裘来:“夜里天寒,娘娘穿上这件紫貂大氅吧。”   这件紫貂虽名带“紫”,却并非紫色,而是黄褐色的,貂毛细腻,绒毛丰厚,因此异常暖煦。这件是日前才由手艺最精的针线上人缝制好的,之前还不曾上身呢。   嘤鸣笑着穿上紫貂大氅,问道:“皇上可还在前殿披折子?”   半夏道:“皇上去碧桐书院考校阿哥们的功课了,说会直接从碧桐书院过去,请娘娘不必等他了。”   “哦。”嘤鸣应了一声,接过孙嬷嬷奉上来的手炉,便乘坐暖轿,往澹泊宁静殿而去。   夜里风雪难行,倒是耽搁了一会儿,抵达澹泊宁静殿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嫔妃们也已经来了大半。方才殿外。嘤鸣瞅见停着的暖轿中有帝后的,可见是皇帝和皇后已经来了,只是此刻不在正殿中,想必是去后头寝殿给太后请安了。   正殿中,负责招呼嫔妃们的是太后的亲侄女娴妃乌拉那拉氏,娴妃今日特意隆重打扮,穿着一身近似大红的银红色妙莲织金华服。绣着如意结的龙华与旗服很是相称。头上一色金累丝点翠青鸾头面,仪容甚是贵气。   “娴妃娘娘金安。”嘤鸣朝着娴妃微微屈膝问好。   娴妃笑容灿烂,如锦如霞。忙几步近前,亲手一扶嘤鸣:“舒嫔妹妹来了!瞧着妹妹气色上佳,可见胎相已无大碍。”   嘤鸣客客气气道:“多谢娴妃娘娘挂念,嫔妾胎相已经无虞。只是有些虚弱,需细细调养些时日。”   嘤鸣看了一眼殿中。纯嫔苏氏、嘉嫔金氏都带着各自的儿子,庆嫔陆氏也带着长得愈发白净胖嘟嘟的三公主前来赴宴,肚子已经高耸的怡贵人已经落座一旁,笑容温婉得体。却不曾瞧见愉嫔……嘤鸣暗自瞅了一眼华贵而得意的娴妃,便问:“怎么没瞅见愉嫔呢?”   娴妃淡淡道:“愉嫔染了风寒,连五阿哥都不能照顾了。所以今日太后特意免了她来往折腾,让她好生养病。”   “那要恭喜娴妃娘娘膝下有子了。”嘤鸣扬着笑容看着娴妃道。   娴妃眉宇一扬。嘴上道:“不过是暂且帮愉嫔照顾五阿哥一段时日罢了。”——可这话,明显是场面话。   嘤鸣暗自叹息了一声,愉嫔这是招谁惹谁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娴妃瞥了一眼嘤鸣那被紫貂大氅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肚子,不禁伸手摸了摸紫貂的绒毛,便笑着道:“皇上当真关心妹妹,这紫貂乃皮裘之王,华美轻柔,著水不濡,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   嘤鸣立刻瞅着她那身衣裳道:“娴妃娘娘这身旗服用是最上等织金缎吧?瞧着寸寸金光鳞鳞,在灯光下都如此辉煌,若是在日光下,不知会是何等华美!”   娴妃笑容顿时灿烂了几分,“是太后日前赏赐的,昨儿才叫针线房赶制了出来,总算赶上今日阖宫元宵夜宴。”娴妃语中带着淡淡的自矜之色,又笑呵呵道:“哟,光顾着和妹妹说话了,都忘了你还怀着身孕呢,舒嫔快请坐吧。”娴妃指着一个空位道。   嘤鸣笑着点了点头,便上前入座了。与她紧邻的便是年前才刚刚赶来圆明园行宫的庆嫔陆簪缨。   在宫里将养了些时日,庆嫔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虽然脸蛋不见红润,但病态的青气已经去了大半,而且一脸母性的慈和,叫人看了格外心声三分亲近。尤其是被乳母抱在怀中的三公主,更是粉嘟嘟可爱得紧。   庆嫔笑容涓涓,“舒嫔若是喜欢,不妨抱一抱三公主吧。”   嘤鸣不禁一喜,“求之不得呢!”便忙伸出双臂,从乳母怀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三公主,还忍不住掀开襁褓看了看三公主的头发,浓密了许多,也长长了许多,可还是卷卷的毛。   庆嫔掩唇笑道:“三公主这一头的小卷毛,是怎么梳也梳不直,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嘤鸣忙问:“可取了乳名了?”   庆嫔神色一黯,摇头道:“皇上没发话,我怎么敢自作主张?”   嘤鸣抚了抚三公主那一头柔软的小卷毛,忍不住打趣道:“我看呐,该叫‘卷卷’才是!”   庆嫔听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儿来,“仔细孩子长大了,不依呢!”   嘤鸣笑呵呵道:“所以呢,就得在她没长大的时候叫呀!”   庆嫔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候,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起,满殿嫔妃起码起身行礼,嘤鸣匆忙之下只得抱着庆嫔三公主蹲身跪了下来。嘤鸣这一蹲身弯腰,紫貂大氅细软的毛便都扑在了三公主娇嫩的小脸蛋上,一时叫三公主痒得发出了银铃般“咯咯”的笑声,响彻一派安静的澹泊宁静殿。   元宵节夜宴本就是家宴,且是欢庆的日子,三公主的笑声倒是极为应景。若是成年的皇子公主如此大笑,怕是有些不合宜,若是小孩子,自然百无禁忌了。   皇帝笑着问:“谁在笑?”   嘤鸣起身,笑着看着怀里呲着小奶牙咯咯笑个不停的孩子,道:“是三公主在笑呢。”又忙补充了一句,“估摸着是听见皇上驾到,所以高兴地笑了。”   皇帝一愣,“三公主怎么在你怀里?”   嘤鸣笑容灿若春花,“嫔妾喜欢孩子,所以瞧见三公主,便忍不住抱了抱。”   太后抬着眼睛瞅了两眼,面容和蔼地道:“原来是庆嫔的三公主啊,大半年没见,长大倒是愈发白净了。抱来给哀家瞧瞧!”   嘤鸣柔声应了一声“是”,便徐步上前,将三公主抱到了太后眼皮子底下。   坐在太后身侧席位上的是皇后富察氏,她失了皇后大权,倒难得依旧端庄,仪态不减,皇后脸上含着得体的笑容:“三公主肤质白皙,头发乌黑浓密,很是可人。”   皇帝语气温和地道:“瞧着长大了不少,想必也重了。叫乳母抱着就是了。”   嘤鸣一愣,只得恋恋不舍地把三公主交给身后的白胖的乳母。   太后饮了一口酒,笑着打量了嘤鸣一眼,便对皇帝道:“哀家记得,舒嫔进宫已经有三年了?”   皇帝也笑呵呵点头:“还差几个月,就足三年了。”   嘤鸣一愣,有些不解太后与皇帝谈论她的资历做什么?   太后理了理自己满是银丝的鬓发,“舒嫔毓秀名门,自入宫服侍皇帝一直尽心尽力,如今又有了身孕,皇帝可有意晋舒嫔为舒妃?”   嘤鸣傻了眼,晋她为妃?!太后她老人家是哪根筋不对了?!让自己和太后的亲侄女娴妃平起平坐?!嘤鸣忍不住瞅了娴妃一眼,娴妃却仪容淡淡,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瞧着样子,娴妃是一早就知道了?   倒是皇后,脸色嗖的白了下去,她急忙笑着道:“舒嫔的家世门第,封妃自然无不可。只是舒嫔如今还怀着身孕,怕是不宜行册封礼,不如等舒嫔生下皇子,再加封,也更名正言顺些。而且如今天寒地冻的……”   皇帝冷眼扫了皇后一眼:“无妨!朕先下旨,等舒嫔产后满月后才正式行册封礼吧,到时候天儿也暖和了!”   皇帝这话,愣是叫皇后无言以对。   娴妃这时候笑容洋溢地道:“舒妃这是欢喜坏了吗?还不快谢恩。”   嘤鸣这才回过神来,先不管太后为何如此,急忙俯身下来,恭恭敬敬道:“谢皇上恩典,谢太后娘娘太爱。”然后她看了看皇后那难看的脸色,也忙垂首道:“多谢皇后娘娘。”   皇帝满脸微笑,“平身吧。”   “是。”嘤鸣这才扶着半夏的手背站了起来。   旋即只见底下,除娴妃以外的所有嫔妃已经都齐刷刷站了起来,朝着她见了万福:“恭喜舒妃娘娘!”   不管她们心中是否真心,但礼数举止都做足了姿态。   嘤鸣忙垂首示意,不敢露出丝毫自傲之色。心中却忍不住紧了一根弦儿,回头看着那乳母怀中笑得流着涎水的三公主,这才心下稍安几分。   此刻,皇后以不得不做出贤惠之态,笑容和煦地道:“果然九州清晏有皇上龙气庇佑,舒嫔瞧着已经大好了,在等四个月,必然能为皇上诞育一位健康的皇子。”   嘤鸣知道,皇后这是给她拉仇恨值呢,未曾诞育便封妃,的确是足够让人嫉妒的了,何况她还破例居住在皇帝寝宫后殿里呢。嘤鸣急忙道:“是臣妾逾矩了,等长春仙馆一修好,臣妾自当搬回去住。至于腹中孩儿……”嘤鸣看了看那笑得欢实的三公主,“臣妾倒是盼着生一个像三公主这般可人疼的小公主呢!”   第170章、舒妃(下)   嘤鸣看了看那笑得欢实的三公主,“臣妾倒是盼着生一个像三公主这般可人疼的小公主呢!”   皇帝的龙脸却沉了下来,他冷冷道:“皇后不必多心!朕已决定,趁着年初喜庆,将择日秘密建储!”   皇帝“建储”之言一语抛出,一时叫满殿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住了。连太后都难掩惊愕之色,“皇帝还年轻,怎的如此着急?”   皇帝深深看着太后:“皇额娘,大清江山有继,您应该高兴才是!”   皇后已经被这喜讯给惊呆了,虽然年前皇上也说过会择日秘密建储,可皇后着实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她急忙起身道:“皇上英明!”她转头急忙唤二阿哥:“永琏,快上来给你皇父敬酒!”   二阿哥永琏,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小脸红扑扑透着激动之色,他急忙端着酒杯上前,眼中满是孺慕地看着皇帝,“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说是秘密建储,可跟明着立储又有什么区别呢?皇帝看着永琏纯澈的目光,脸色少不得要和缓几分。   永琏到底是半大的孩子,一杯酒一口喝下去,呛得连连咳嗽了两声,小脸都咳红了。   皇帝满是和蔼地叮嘱道:“如今天寒,记得回去喝晚姜汤,别着了风寒。”   永琏忙不迭地点头,跟只可爱的小京巴似的。   太后与娴妃的脸色却各自愈发难看了,然而皇帝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淡淡问道:“皇后的身子可好利索了?”   皇后一愣,旋即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急忙点头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已经病愈了。”   皇帝点头:“既然如此,皇后要打理好六宫事务。娴妃这些日子也算尽心尽力,就还叫她继续辅助皇后,协理六宫吧。”——当初皇帝是以皇后生病为由,将宫权给了娴妃,并让纯嫔、嘉嫔协理。然而纯嫔与嘉嫔出身包衣,如何敢于娴妃抗衡?说是协理。不过是只担了个虚名罢了!所以。皇帝如今也以皇后“病愈”为由,重新恢复皇后权利,只不过让娴妃保留了协理之权。   太后很不高兴。娴妃脸色难堪,然而谁都没有反驳皇帝的借口。中宫掌权,本就是理所应当。莫说皇帝还给娴妃留了协理之权,就算一点不留。也还是无可奈何!   皇后笑靥灿烂,看着娴妃道:“以后还得要劳烦娴妃能者多劳。继续帮着本宫打理六宫事务才是。”   娴妃强撑着才见了一礼,她生硬地道:“是,臣妾自会竭尽全力。”   还是太后城府过人,立刻便又露出慈祥的微笑。一脸褶子笑成了花儿,“一转眼又三年了,今年又该选秀了。”   皇帝扫了一眼殿内莺莺燕燕的嫔妃。又看了一眼嘤鸣,便微笑着道:“如今宫中年轻的嫔妃不少。今年倒是不必选太多。”   太后徐徐点头,“就依皇帝的意思。只是有一点,永璜今年也都十四岁了,可得给他选个出身名门、容貌品性都上乘的福晋才是。”   出身名门?容貌品性都上乘?太后这要求还挺高的嘛!嘤鸣默默吐槽,忍不住瞥了一眼做在皇子席上的大阿哥永璜。自打禁足出来,大阿哥倒是愈发沉默了,自始至终都不发一眼,只是嘤鸣瞅着,那孩子眼里似乎更冷了几分。   皇帝露出了笑容:“倒时候还得请皇额娘亲自掌眼把关才是。”   皇后强撑着仪态,淡淡微笑道:“臣妾身为嫡母,自会仔细帮着皇额娘甄选的。”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后能如此说,哀家就放心了。永璜的额娘,如今已追封为哲悯贵妃,贵妃之子,娶的嫡福晋自然不能差了,否则哀家第一个不答允!”   太后这些话,明着是爱护长孙,实际上句句都在刺皇后呢。何况若大阿哥娶了门第家世一流的嫡福晋,日后建府,必然会成为二阿哥永琏的劲敌,圣祖朝大阿哥与太子的数十年之争只怕又要重演了。   皇后端了神色,又温声道:“说到大阿哥的婚事,臣妾倒是想到了大公主。娴妃妹妹所生的大公主也十四岁了,年纪还比大阿哥大些月份呢。”   娴妃一听,面露恼恨之色,她急忙道:“多谢皇后关心,只是本朝公主出嫁都晚些,您又何必着急呢。”   皇后呵呵一笑,“的确不急着出嫁,只不过也该私底下甄选着额驸人选了,选定了额驸,赐了婚,也可等几年再下嫁不迟呀。”皇后笑容更多了几分,她看着皇帝道:“臣妾记得,自打先帝爷的养女和硕和惠公主嫁去喀尔喀部落,已经有十多年再没嫁过公主去抚蒙了。如今以科尔沁为首的诸部落,想必已有不少青年才俊盼着公主下嫁这等无上殊荣呢!”   皇后语气无比温柔,含着浓浓喜意。然而娴妃的脸色已然铁青至极,似乎已然恨不得将皇后撕碎了一般。   是啊,谁舍不得自己亲生女儿远嫁蒙古呢!何况,皇后口中的先帝养女和硕和惠公主,雍正七年远嫁喀尔喀,雍正十年便薨了,死的时候年仅十八岁!!皇后那她举例子,娴妃如何能忍受得住呢?   太后拿大阿哥的婚事给皇后添堵,皇后把要拿大公主抚蒙给慧妃添堵!!还真是针尖对麦芒啊!   娴妃想到和硕和惠公主的香消玉殒,心下便惶恐不已,当即便跪了下来,“皇上!臣妾、臣妾实在舍不得博西勒啊!”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博西勒的婚事,日后再提。”   娴妃低头咬了咬嘴唇,只得无奈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她心里固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大公主远嫁,然而大清的公主是个有八个抚蒙,早已成为惯例!莫说是她,哪怕是太后都置喙不得!因为这不是单纯的婚姻,更是前朝政务!!   元宵夜宴,戌时初便散了,因为太后说乏了,只留了大阿哥永璜,便叫所有人都散了。嫔妃们恭送了太后,又恭送帝后双双先行离去,今日是十五之夜,皇帝照例该宿在皇后处。今儿皇帝既然给了皇后这么多的体面,自然便直接陪同皇后一起回镂月开云殿殿了。   嘤鸣见状,便拉了庆嫔问:“愉嫔到底怎么样了?”   庆嫔顾忌着澹泊宁静殿是太后寝宫,便只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小病,不过精神上有些不大好。”   嘤鸣叹了口气,庆嫔也叹气道:“之前在宫里,我身子虚亏,还是多亏了愉嫔照顾呢。如今,看着她如此可怜,着实叫人不忍。”   嘤鸣左右看了看,有些话不大好直接说,便道:“还请庆嫔代我转告愉嫔,若得闲,请她不妨去九州清晏后殿坐坐。”——今日的妃位,来得突然了些,可内中缘由,嘤鸣也猜得到几分,所以才觉得对愉嫔这个老好人有些愧疚。   庆嫔忙点头:“是,嫔妾一定转达。”   月黑风高,北风呼啸,嘤鸣已经换上了彰绒寝衣,却不打算就此入睡,一则时辰还不算晚,二则难得皇帝不在,她也总算能空暇去药园世界里炼制两炉参华丹。火团已经勤快地为她备好了所需药材。   参华丹,嘤鸣已经炼制地十分熟稔了,照旧先炼了两炉,供给得丹药十五枚,嘤鸣自己先吞了一粒补充消耗的法力,又扔给火团一粒。便走出药舍,去外头药井旁边看那株朱果灵树。   朱果树上如今又结出了四枚果子,如今青意渐渐褪去,已经泛了几分袅袅红晕。上一茬最后的一枚朱果还是被嘤鸣给吃了,嘤鸣参华丹实在不足以供给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朱果灵力充沛,而且好吸收。   “照这个架势,再过两三个月就该熟透了。”嘤鸣笑着道。   “咕啾!”火团欢喜地应了。   “对了,芦荟汁用完了,去给我榨两叶来。”嘤鸣挺着肚子吩咐道。   火团一脸的怨气,“怎么又是我?!”   嘤鸣笑眯眯道:“你那小爪子,割起芦荟皮来,可比刀刃麻利多了!”   火团真是好用极了,浇水、采药、晾药、炮制,再加割芦荟皮,还真是全能型宠物啊!   一只顶十只!   火团只得郁闷地去干活了。   而嘤鸣,摘了两颗鸡蛋大的大红枣,一口一口,咔呲咔呲吃着,那叫一个悠闲舒坦!   翌日,日上三竿才晨起,皇帝已经从皇后处去上早朝了,嘤鸣悠闲地洗漱更衣,用了一顿很是对胃口的早膳。便叫徐晋禄笑眯眯来禀报道:“娘娘,内务府派太监送来了一顶妃位的暖轿。”   嘤鸣抬起眼皮,道:“内务府倒是够快的。”   徐晋禄笑着道:“那是!娘娘现在可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了,内务府岂敢怠慢?”   旋即嘤鸣一叹,“来了暖轿又如何?皇上现在还不许我走出九州清晏呢,还不是只能白白搁在库房里?”——真是郁闷啊,明明她胎相已经没有问题了,可皇帝还是把她拘在九州清晏后殿,只怕私底下已经有不少人说闲话了。虽然她可以以长春仙馆尚未修缮好做借口,可嘤鸣心里明白,皇帝是故意叫人拖着长春仙馆的修缮工程,只怕她一日不曾临盆,便一日修不好。   徐晋禄忙道:“皇上这是关心娘娘呢!”   第171章、愉嫔(小瑞宸宝宝和氏璧打赏加更)   巳时,皇帝便下朝回来了。寻常时候,皇帝从正大光明殿下了早朝,都是回九州清晏前殿独子一人披折子的。如今嘤鸣居住在九州清晏后殿,皇帝自然下了朝便直奔后殿而来,总管太监吴书来跟在后头捧着一大摞奏折,显然是要在后殿批阅了。   嘤鸣穿着一身家常的浅浅的柳黄色折枝旗服,外罩一个四合如意云肩,发髻松松梳着一个小两把头,拿一只羊脂玉莲花簪别在发间,耳朵上也没有带耳环,便直接上前行礼请安。   嘤鸣如今腰身粗了一圈,哪怕是宽松的旗服也藏不住小肚子了。皇帝亲自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眼睛在她小腹上打量了几下,才执着她的手,一起去临窗的昼榻上坐了。昼榻上铺着明黄色盘龙如意纹条褥,条褥上还垫了上好的猞猁皮,如豹子一般的斑纹,好看又柔软。   嘤鸣抚摸着身下的猞猁皮,手臂随意地搭在身侧的明黄色双龙戏珠引枕上,“昨夜,太后为何会突然提出晋封臣妾呢?”——皇帝今早就下了旨意,晓谕六宫,晋她为舒妃。虽然还没有行册封礼,倒是妃主的一应待遇都会给她了。   皇帝饮了一口茶,才淡淡道:“太后希望娴妃膝下有子可依,朕允太后心愿,作为交换,太后自然要允朕之所愿。”   嘤鸣不禁暗叹,果然如此。皇帝原本宁可将五阿哥给自己毫不喜爱的愉嫔抚养,也不给娴妃,怎的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娴妃夺去五阿哥抚养呢?!若没有皇帝的允许,娴妃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得手?!   “倒是可怜了五阿哥了。”——五阿哥竟成了皇帝与太后交易的物品了!   皇帝却道:“永琪养在娴妃膝下,总比愉嫔膝下要体面些!何况。朕谅娴妃也不敢亏待永琪。”   “那是自然,娴妃娘娘必然视五阿哥如珍宝。”嘤鸣干笑着道,费了这么多周折,才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儿子,娴妃自然宝贝着呢,“只是愉嫔……就可怜了。”   皇帝笑了笑,“所以朕才说。打算将许氏腹中之子。日后交给愉嫔抚养,无论阿哥还是公主。”   事已至此,这的确是唯一的弥补法子了。   皇帝抚着她的手心。柔声道:“鸣儿不必觉得心有亏欠,愉嫔无妊无娠便封了嫔,已是朕格外恩赐了。柏氏也是朕的藩邸旧人,到现在也还是个贵人呢。”   嘤鸣只得冲她笑了笑。“怡贵人论资历虽不能和愉嫔相比,只是她如今也怀有身孕。在过三四个月便要生了,倒时候,一个嫔位,自然是当得的。”   皇帝略略沉思了一会儿。“左右只是个嫔位,鸣儿觉得她当得起,给她也无妨。毕竟连陆氏朕都封了嫔。柏氏起码品性比陆氏强得多。”   好吧,庆嫔在皇帝心目中真真是跌落谷底了。   如今嘤鸣已经升了妃位。嫔位便只有三阿哥生母纯嫔苏卿宜、四阿哥永珹生母嘉嫔金绣纹、三公主生母庆嫔陆簪缨,以及没有生养的愉嫔海佳常汐四人了。本朝祖制,皇贵妃一、贵妃二、妃四、嫔六,嫔以下则无定数。因此高位嫔妃空缺还多着呢!   皇帝又笑着道:“柏氏是鸣儿宫里人,你若是平日闷得慌,不妨叫她来陪你说说话。”   嘤鸣暗自撇嘴,你直接许我出去不就得了!怡贵人现在月份大了,只怕不易出行。心里如此吐槽,脸上却扬起笑容:“臣妾的确有些想念怡贵人了,自是怡贵人的位份低,还不能享用肩舆暖轿,只怕是不方便。”   嘤鸣打量着皇帝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便趁机道:“方才内务府送来了妃位暖轿,如此一来,原本那顶嫔位暖轿就搁置无用了。臣妾想着,原本暖轿也还崭新,与其浪费了,不如转送给怡贵人使用吧。”   皇帝蹙了蹙眉,“这可有些逾矩。”   嘤鸣忙道:“怡贵人有着身孕,昨夜必然是徒步走去太后的澹泊宁静殿的,如今天寒路滑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摔着,可怎么是好?”   皇帝微微点头:“既如此,便赏她吧!”   见皇帝如此爽快,嘤鸣也安心地笑了,但愿怡贵人也能明白她赠送嫔位暖轿的意思,千万别被人给乱了心神才好。皇后明里暗里没少挑破她和怡贵人的关系,嘤鸣自然不能坐着干瞪眼。   如此商量定了,皇帝便开始批阅奏折,嘤鸣坐在一旁替他磨墨,不时地瞅一眼乾渣龙陛下的御笔朱批,然后便露出一脸无奈之色,果然还是那副傻大黑粗的字啊!   午后,皇帝去了军机处,嘤鸣便躺在贵妃榻上假寐歇息,怀里的火团比火炉都要暖和,它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不时从嘤鸣脖子和下巴上扫过,弄得人痒痒的。   痒得嘤鸣有些受不住,便一把捉住它的尾巴,警告道:“不许乱摇尾巴!”   “咕啾……”火团耷拉着眼皮瞅了她一眼,很是郁闷的样子。   捧着甜杏仁酪进来的半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儿来,“它又听不懂人话,娘娘可千万别跟它置气。”   火团听不懂人话?呵呵,人家可是高级灵兽呢!   半夏将甜杏仁酪搁在月牙桌上,笑着道:“娘娘,愉嫔求见。”   哦?这么快就来了?也好,嘤鸣点了点头,起身整了整衣冠道:“快请愉嫔进来。”   愉嫔海佳氏,其实并不是满人,而是低调到的蒙军旗,原姓是珂里叶特氏,因珂里叶特是大海的意思,所以才叫她海佳氏的。   愉嫔长相本就不出挑,加之都过了三十了,早已不复年轻。她浑身透着病怏怏的气息,眼底没有一丝神采。怪不得,庆嫔说愉嫔只是小病,只是精神上有些不大好。   “嫔妾给舒妃娘娘请安。”嘤鸣打量愉嫔的时候。愉嫔已经朝她深深做了一个万福。   嘤鸣忙亲自上前搀扶,“愉姐姐折煞我了,且不说还未正式册封,愉姐姐才是服侍皇上最年久之人呢。”   愉嫔苦笑道:“服侍最年久,也是年纪最老的。”愉嫔抚了抚自己的眼角,“嫔妾现在每日醒来,都能看到自己眼角生了鱼尾纹。”她打量着嘤鸣的面庞道:“还是舒妃娘娘年轻。肌肤宛如羊脂。细腻无暇。”   嘤鸣轻轻一呻:“谁没有老去一天?今日年轻美貌德蒙圣宠,明日便红颜衰败君恩稀薄,宫中的女人不都是如此吗?”   愉嫔却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哪里是个个失宠的嫔妃都有得宠过呢?嫔妾就算是刚入藩邸的时候,也照样没有得到皇上多少恩宠。”   嘤鸣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愉嫔却浑然不介意地露出了笑容:“其实恩宠什么的,嫔妾早已开看了。皇上肯封嫔妾为嫔,已经是莫大的抬举了。嫔妾……本就不该奢望太多的。”   嘤鸣听得懂。愉嫔所说的“奢望“,是指五阿哥永琪。想到此,深深为之一叹,连忙请了愉嫔入座。笑着对她道:“皇上当然还是顾念愉嫔姐姐的,所以特意嘱咐我转告,泽兰堂的许常在。过两个月便该生了,皇上说。倒时候无论是阿哥公主,都交由愉嫔姐姐抚养。”   愉嫔神色怔忪,眼底蓦然跳跃起一丝喜悦,然而这丝喜悦却瞬间沉淀了下去,她轻轻摇了摇头:“还请舒妃娘娘替嫔妾谢过皇上,只是……不必了,真的不必了……”愉嫔声音悠长而低迷。   嘤鸣一愣,急忙道:“为什么?!愉嫔难道不想要个孩子吗?”   愉嫔蓦然眼里有了湿意,“舒妃娘娘想必还记得吧?五阿哥刚出生的时候,哭得那样厉害,可一到了嫔妾怀里,便不哭了,他还朝着嫔妾笑呢!”她眼里含了泪水,然而唇角眼梢却浮起了希冀的笑容,“那一刻,嫔妾便觉得,五阿哥便是嫔妾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没有脱生在嫔妾肚子里罢了!”   额……的确是呢!历史上的五阿哥永琪的生母,的确是愉妃海佳氏,也就是现在的愉嫔!只可惜,历史在细节上出现了不少的偏差,这一偏差,五阿哥便从郭佳贵人的肚子里生出来了。   嘤鸣看着愉嫔含泪带笑的模样,心里突然酸酸的,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母子吧?然而害得愉嫔母子分离的,可不就是她吗?   愉嫔深深道:“所以,哪怕五阿哥不能在嫔妾膝下抚养,在嫔妾心目中,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儿,不会有旁人。”   嘤鸣长长叹了口气,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愉嫔养了五阿哥大半年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而且这份感情,比她想象中更浓厚!浓厚到已经无法割舍的地步。   愉嫔冲她温煦一笑,“舒妃娘娘不必为嫔妾担忧,嫔妾相信,五阿哥是嫔妾的儿子,也终有一日会回来的。”   嘤鸣呆呆看着她,愉嫔对那个孩子……竟是如此饱含了希冀。不过若细细想来,愉嫔这样的翘首企盼,也未必没有希望。五阿哥,是皇帝对太后的妥协。若有朝一日,太后驾鹤西去,五阿哥的确有可能再回到愉嫔膝下。   嘤鸣吩咐孙嬷嬷亲自去库房里挑选了两匹花样新颖的妆花缎赠与愉嫔,愉嫔瞅着那两匹缎子,一匹绛红色、另一匹是洋葱紫色,都很衬愉嫔的年纪。   愉嫔小心翼翼地问:“娘娘,能否换两匹颜色青嫩些的?”   嘤鸣不禁一愣,愉嫔年纪着实不适合青嫩的颜色呀!旋即心中一闪,愉嫔不适合,可五阿哥适合呀!便笑着问:“那换成湖水蓝和鹅黄色的可好?”   愉嫔听了,满是欢喜地点头。   唉,五阿哥都养在万方安和殿了,愉嫔却还想着给他做衣裳呢。只是不晓得能不能送进去,穿在五阿哥身上。   第172章、娴妃捉贼   愉嫔抱着两匹称心如意的妆花缎走了,孙嬷嬷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禁低声道:“做母亲的,都疼爱自己亲生的孩儿。愉嫔娘娘如此,怕是比亲生母亲都不差了。”   嘤鸣赞同地点了点头,纵然娴妃会视五阿哥若珍宝,可必然比不得愉嫔的慈母之心。   “只是,她就算亲手做了小衣裳,五阿哥还能上身吗?”嘤鸣不禁低低叹息了一声。   孙嬷嬷笑着道:“五阿哥还没断奶,所以年前,乳母们保姆们是跟着一块去了娴妃的万方安和殿的。所以,想来愉嫔还是有些门路的。”   嘤鸣听了这番话,轻轻点了点头。清朝的祖制,皇子一出生,便有乳母、保姆各八人,待到断奶之后,乳母各自遣回,保姆却会留下来给阿哥做嬷嬷,继续伺候。偷偷送身小衣裳,想必还是能送进去的。   泽兰堂。   这个小小的宫苑里,住着一位有孕却失了宠的嫔妃,因此大正月里,也是一片冷清。   许茹芸已经十六岁了,然而孕育子嗣这种事情,对她而言负担还是太大了,她面色蜡黄,皮肤干枯,浑然不像个才二八年华的少女。唯独肚子高高挺起,格外挺翘。   许茹芸的陪嫁宫女竹儿小心翼翼搀扶着她,“小主肚子这么尖,一定是个阿哥。”   许茹芸望着被院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再过个把月,我就该生了。但愿能生个阿哥,倒时候,哪怕皇上不喜欢。大约会封我个贵人吧?”   竹儿忙道:“一定会的!虽然小主不能抚养阿哥,可皇子的生母,起码也得是个贵人。奴才还打听了,愉嫔五阿哥被娴妃夺去了,嘉嫔、纯嫔都有儿子,庆嫔又不得皇上喜爱,只怕十有八九。小主的阿哥会交给愉嫔抚养。”   许茹芸扬唇讥笑:“愉嫔懦弱不争。就算能抚养我的儿子又能如何?我早晚有一日还会抢回来的!”   竹儿点头道:“那是自然!小主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终有一日小主母凭子贵,列嫔封妃,倒时候。太太可得给您磕头请安呢!”   许茹芸暗自握紧了拳头,她只是从五品都转运盐司副使许义山庶出的女儿,生母只是父亲的一个姨娘,自幼饱受嫡母折辱。母亲也在她幼时被嫡母陷害与人私通而被杖杀!   “等着吧,我早晚有一天要那贱人给我娘偿命!!”许茹芸眼中满是复仇的怒火。这些年她装傻卖乖。费尽心力地巴结杀母仇人,装作一切无知的样子,才能够参加选秀入宫!也幸亏她嫡母没有女儿,否则她怎会有机会进宫?   万方安和殿。   大公主博西勒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俨然是个大姑娘了,然而这个大姑娘却一脸撒娇的模样,“额娘。我想看这些东西,头晕!”大公主手里拿着一本账册。嘟着嘴巴撒娇。   娴妃板着脸道:“那可不行,你都十四了,该学学这些东西了!”   这时候,乳母抱着五阿哥打帘子进来,屈膝见万福,笑着道:“五阿哥来给娴妃娘娘请安了。”   娴妃看了一眼那襁褓中的孩子,“瞧着这几日总算不那么哭闹了。”   乳母笑着道:“之前是新换了地方,小孩子难免不适应。娴妃娘娘如此悉心照料,五阿哥自然适应了万方安和殿。”   大公主笑眯眯抻着脖子看着:“五弟瞧着又长胖了!”然后歪着脑袋:“他这身鹅黄色松鹤纹的小衣裳做得不错,是谁的手艺呀?”   乳母一滞,急忙笑着道:“是奴才做的。”   大公主甜甜赞道:“你的针线很是细腻,绣得松鹤栩栩如生,比那些针线上人都不差呢!”   乳母忙道:“大公主谬赞了,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做些。”   大公主听了,便笑吟吟道:“既然如此,你给本公主做件斗篷吧!前日,皇玛嬷赏赐了一匹大红鸾凤缂丝缎,本公主又担心针线上人不够上心。”   乳母呆住了,一时间嘴巴有些发干。   娴妃看在眼里,脸上滑过几分不快之色,“怎么?难道你只肯给五阿哥做衣裳,却不肯给本宫的大公主做斗篷?”   乳母吓出一头冷汗,急忙道:“怎么会?能给大公主做斗篷,是奴才的荣幸。只是奴才的绣东西比针线上人要慢许多……”   大公主笑着道:“那倒无妨,只要在花朝节之前赶出来就是了。”   乳母只得屈膝道了一声“是”。   傍晚的时候,乳母见五阿哥熟睡了,便悄悄抱着大公主的那匹大红鸾凤缂丝缎偷偷去了愉嫔的住处。五阿哥那身衣裳,自然是出自愉嫔亲手。   乳母将白天的事儿细细一说,便道:“奴才的手艺,实在不能和娘娘相比,若是勉强做出来,只怕会露了马脚!”   愉嫔很是和气地道:“不过就是一件斗篷,顶多三五日就做好了。”   那乳母千恩万谢,方才告辞了。   然而这一切,还是被娴妃洞悉了,娴妃当场便恼了,生生摔了一柄上好的白玉三镶如意,“好个海佳氏!本宫还当她是个老实的!没想到背地里还惦记着五阿哥!!”旋即,娴妃冷笑了,“来人!有人禀报本宫,愉嫔偷了太后赏赐给大公主的缂丝缎子,立刻随本宫去搜涵秋堂!”   这个夜晚,让整个圆明园都躁动了起来,娴妃带着万方安和殿的宫人,浩浩荡荡去了愉嫔的涵秋堂,端的是好大阵仗。   愉嫔这个时候还未入睡,看着乳母送来的那匹光华夺目的绸缎,正要琢磨这大公主的身量尺寸,大门便被踹开了。   娴妃气势汹汹而来,一眼便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匹大红缂丝绸缎,当即便冷笑道:“果然是你这贱人偷了大公主的缎料!!”   愉嫔当时便懵了,她急忙辩解道:“不是的!嫔妾只是受人所托,帮大公主做斗篷罢了!”   娴妃上前两步,便扬起了巴掌,狠狠一个耳光便摔了愉嫔脸上,“贼就是贼!!如今都人赃并获,还不承认?!!这绸缎是我们万方安和殿的!五阿哥也是!容不得你这贱妇觊觎!!”   愉嫔捂着脸,心里顿时明白了,是她给五阿哥做衣裳的事儿被娴妃知道了,她只得咬紧牙关,含泪道:“嫔妾没有偷东西。”   娴妃冷笑一声,“将愉嫔拿下!押去镂月开云殿,本宫要请皇后处置这个不要脸的贼!!”   娴妃气势浩荡,又闹去了皇后处,如何能不人尽皆知呢?   嘤鸣此时正与皇帝手谈对弈,棋才下到一半,局势也已经明朗,皇帝正苦苦思索下一步该往哪儿走,吴书来这个时候进来禀报说:“皇上,娴妃娘娘方才去涵秋堂搜到太后赏赐大公主的绸缎,说是愉嫔偷的,这会子已经押着去了镂月开云殿。”   嘤鸣一愣,当即便是不可置信,“愉嫔偷绸缎?这怎么可能?”   皇帝也蹙起眉头来,显然他也觉得不可能,海佳氏为人木讷老实,怎么可能偷东西?而且还偷太后赏赐博西勒的绸缎?   皇帝便问:“这事儿,粘杆处眼线可有回报?”   吴书来忍不住看了嘤鸣一眼。   皇帝淡淡道:“直接说便是了!”   吴书来低头道了一声“嗻”,便道:“万方安和殿的眼线回报,愉嫔娘娘在偷偷给五阿哥做衣裳。大公主瞅见五阿哥身上衣裳针功上佳,便吩咐五阿哥的乳母为她裁制斗篷,然后那乳母便抱着斗篷偷偷去了愉嫔娘娘的涵秋堂。”   嘤鸣笑着道:“如此一来,便是愉嫔帮大公主裁制斗篷了?臣妾就说嘛,愉嫔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必然是娴妃发觉愉嫔给五阿哥做衣裳,所以恼羞成怒了。   皇帝点了点头,便道:“传朕口谕,让娴妃消停点!”   “嗻。”   皇帝传了口谕去镂月开云殿,叫娴妃消停点,自然这事儿立刻消弭于无形。愉嫔自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翌日皇帝还亲自去看望愉嫔,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愉嫔那肿胀未消的脸,顿时便更厌恨了娴妃几重,当场便发话说:“愉嫔女红不错,以后就接着给永琪做衣裳吧。”   听到这个消息,娴妃却快要气疯了,摔了殿内无数瓶瓶罐罐,“海佳氏这贱妇!!五阿哥本来就是本宫的!她占去抚养半年有余,竟还不知足!!如今竟还想着跟本宫争夺,不要脸的贱妇!!”   娴妃一气之下,便大肆散播愉嫔偷窃之事,一时间行宫里不少嫔妃暗地里对愉嫔指指点点。偷窃,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何况身为庶母偷了公主的东西,就更惹人非议了,所为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便是如此。哪怕许多人都觉得此事诸多疑窦,可架不住娴妃屡次推波助澜,生恐事情闹得不够大。   可越是如此,皇帝便愈是厌恶娴妃,愈是赌气一般,一个月里愣是去看望了愉嫔三次,而娴妃的万方安和殿却一次都没有去。   遭了皇帝厌恶,一时间娴妃的协理六宫之权便根基不稳了,皇后更是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挑了错处,把娴妃安插在几个管事太监给撤了职,安排上了自己的人。   第173章、六阿哥   澹泊宁静殿。   “糊涂东西!这些日子你干了些什么?!”太后怒吼着,“你这个蠢货,只顾着发泄脾气,没瞅见皇帝对你日渐冷落吗?!”   娴妃跪在底下,满脸委屈之色:“海佳氏那贱人还在觊觎着五阿哥,臣妾怎么能不生气呢?”   太后冷哼一声,“她觊觎又如何?莫非还能抢回去不成?!你跟她较劲,才是落了下乘!好好守着五阿哥,把他养得只认你一个额娘不就是了?!你这些日子,闹得行宫里沸沸扬扬,当真以为皇帝好糊弄吗?!”   娴妃忙垂下头,“臣妾知错了,求太后息怒!”   “去跟愉嫔陪个罪,就说是你误解她了!”太后淡淡道。   娴妃满脸都是不甘之色,可太后发了话,她只得咬牙认了。   九州清晏后殿,嘤鸣将双手浸在加了玫瑰露与芦荟汁子的温水中,若是水凉,便再加热水,如此往复三四次,直到双手浸泡地柔软细嫩。   “没想到娴妃那样高傲的性子,居然能去向愉嫔赔罪。”嘤鸣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半夏拿干净吸水的罗帕替嘤鸣仔细擦拭双手,嘴上哼了一声,道:“赔罪了又如何?娴妃娘娘不还是照样不许愉嫔娘娘看望五阿哥吗?娴妃娘娘如今,还真是理直气壮地把五阿哥视为己有了!”   这时候,孙嬷嬷端着燕窝进来,虎着脸训道:“娴妃娘娘和愉嫔娘娘的事儿,不许随便嚼舌根!这里可是九州清晏,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旁人要说咱们娘娘对娴妃有所不满了!”   半夏急忙低下头去。讷讷不做声了。   嘤鸣倒了几滴甜杏仁油把双手涂抹了个遍,让后径自揉捏着,笑呵呵道:“不打紧,娴妃和愉嫔的事儿,暗地里议论的嫔妃多了去了,娴妃若是要置气,只怕是要累坏了。”   孙嬷嬷正色道:“哪怕皇上不喜欢娴妃。她也终究是太后的亲侄女。只要太后在,娴妃便屹立不倒。愉嫔娘娘虽然性子和顺,和娘娘您着实没必要为了她。跟娴妃有所不快。”   嘤鸣忙笑着道:“嬷嬷想多了,我只是替愉嫔发两句牢骚罢了。五阿哥由娴抚养,是皇上默许的事儿,谁又能改变呢?”——除非有朝一日太后驾鹤西去。   话说。太后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可虽说不好。可自打乾隆登基,也有六年了,怎么这老太太来没驾鹤西去?说实在的,嘤鸣也不喜欢这位老太太。心里巴不得她快点死,这样宫里也能安生几分。   皇帝留她在九州清晏后殿,固然是防备皇后。可更是防备太后啊!   娴妃的确有了五阿哥,然而五阿哥生母郭佳氏只是寻常满人家族之女。自然比不得纳兰氏家族体面尊贵。嘤鸣看着自己柔软的肚子,她这一胎,若是个公主便罢,若一旦是个阿哥,莫说皇后坐不住,只怕太后都……   若她早先的猜想是对的,若太后当真不是皇帝的生母,自然太后对她腹中孩子便不会有丝毫怜惜,若这个孩子阻碍了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尊贵与荣耀,太后只怕第一个就会对她出手。   想到那肩舆之事……嘤鸣便心底发寒。   自打入宫,她也算是尽心竭力与娴妃交好了,可饶是如此,太后仍然不留丝毫情面。   这个老太太,比皇后城府更深,出手也更加狠辣!比起皇后,嘤鸣更应该防备的便是她!!   “皇上呢?”嘤鸣小口吃着顺滑的牛乳燕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孙嬷嬷笑着回答道:“皇上在前殿,今儿召见了阿哥们考校功课呢。”   嘤鸣“哦”了一声,“反正不管怎么考校,都是二阿哥最出众。”   孙嬷嬷摇头道:“如今天气见暖几分,二阿哥反倒是染了风寒,如今在阿哥所养病呢,自然是没法拔得头筹了。”   “二阿哥病了?什么时候事?”嘤鸣急忙问道,二阿哥是皇帝的嫡子,一直都很健康。   孙嬷嬷思忖了一会儿,便道:“有四五日了吧,前日还发了烧,不过听说已经退烧了,没有大碍,只是还咳嗽着呢,太医说得仔细将养些时日。”   宫中太医医术高超,想来一场小小风寒,应该没什么,嘤鸣便不再提了。   孙嬷嬷又道:“再过半个月,泽兰堂那位可就该生了!”   嘤鸣眼底幽深,“是啊,眼看着就足月了。”——这个高氏和纪氏死后,她倒是安安静静养着胎,没有再起一丝波澜。   孙嬷嬷又道:“日前,奴才留心,仔细打听了泽兰堂的状况,许常在倒是安安静静的。可奴才却从从前琼鸾殿侍奉的一个宫女处打听道,原来许常在是庶出。”   “庶出?”嘤鸣低眉沉思了一会儿,“怪不得,好歹是个五品都转运盐司副使的女儿,一入宫只封了个常在的确位份低了些,若是庶出也就合情合理了。”   孙嬷嬷点头:“都转运盐司副使许义山的夫人马氏,性情善妒,极是刻薄,能在这样人的手底下安安稳稳长大庶女,又怎么可能是单纯良善之辈?!”   “只怪本宫当时不察……”嘤鸣冷幽幽道,若是嫡出,且父母恩爱的家庭下长大的孩子,才可能那样单纯天真,一个庶出的女儿,上头顶着刻薄的嫡母,若还一副单纯天真模样,便只可能是伪装了。只可惜,当时嘤鸣没有想那么多,只瞧着许氏肖似小妹英宛的脾性,便不忍去怀疑她半分。   如今想来,真真是她太蠢笨了。既进了宫,就算要处处与人交好,也得事事防备才对。   “愉嫔不肯要她肚子里的孩子,许氏这一胎,只怕十有八九得给纯嫔抚养了。”嘤鸣淡淡道,纯嫔的三阿哥已经入读,且她资历深厚。在皇帝心目中也是温婉贤良之人,的确是抚养皇子公主的不二人选。   正说着话,徐晋禄快步进来禀报道:“娘娘!兰泽堂的许常在羊水破了!”   嘤鸣一愣,“怎么提前发动了?”   徐晋禄低声道:“今儿娴妃娘娘派人送了些绸缎衣料去兰泽堂,其余的奴才就不清楚了。”   “娴妃?”嘤鸣低眉沉思了一会儿,如今人人都以为,许常在一旦临盆。生下孩子。无论男女,必然会交给愉嫔抚养。因此不少人羡慕愉嫔的福气呢,而娴妃……因为五阿哥的事儿。与愉嫔龃龉颇深。而娴妃厌恨愉嫔之下,必然不愿愉嫔膝下有子可依。   难道是娴妃透露了消息给禁足的许氏,告诉她孩子生下来会给愉嫔抚养?   可即便如此,许氏也不至于一下子动了胎气。提前生产了呀!许氏只是个常在,位份低微。又遭到皇帝厌弃,生下孩子,自然不可能自己抚养,与其交给旁人抚养。愉嫔何尝不是一个极好的人选?愉嫔的性子,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许氏若聪明,就应该安安分分生产。乖乖把孩子交给愉嫔才是。   “再去打听打听!”嘤鸣立刻吩咐道,她倒是很好奇。到底娴妃告诉了许氏什么消息!   “嗻!”   乾隆元年二月初五深夜亥时三刻,常在许氏再兰泽堂中折腾了一日,终于平安临盆,诞下一子,序齿第六,是为六阿哥。   嘤鸣是初六的早晨才听到这个消息的,徐晋禄笑着道:“虽然比预订的产期早了些,不过小阿哥生下来倒是健健康康的,许常在已经力竭昏迷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可六阿哥,生下来不到三个时辰,皇上已经发话给抱走了。”   看样子,皇帝是打算尽快处置许氏了。嘤鸣暗暗道,又问:“六阿哥送哪儿去了?”   “绾春轩。”   那是纯嫔苏卿宜的宫苑,紧挨着蓬莱福海,是一处精美玲珑的院落。   “果然……”嘤鸣低低道了一声,接下来就等着怡贵人临盆了,也不知她肚子里的是七阿哥,还是四公主呢?   忽然嘤鸣想起,乾隆的七阿哥,似乎是皇后富察氏生的呀!难道怡贵人肚子里是个公主?   嘤鸣不禁摇头,历史已经改变了太多,六阿哥不照样不是许氏生的吗?七阿哥,自然没个准了。如今若是还拘泥于历史,那就着实好笑了。   徐晋禄又道:“娘娘的吩咐的事情,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许常在昨日临盆的时候,大喊大叫,哀求皇上,不要把她的孩子记在旁人名下!”   嘤鸣瞬间心中明朗,原来娴妃告诉许氏,她的孩子载入玉牒,将会记成愉嫔所出。也难怪许氏一时激动早产了,宫里的女人,没有儿女,便没有希望,何况许氏深知自己失宠,她后半辈子的仪仗,自然就只有这个孩子了。失了这个孩子,就等于失了全部。   娴妃这一招,不算高超,却一针见血。   晌午皇帝来后殿与嘤鸣一起用午膳,与她私底下道:“朕已经吩咐太医,给许氏的产后调理的药中动了些手脚,她活不过一月了。”   皇帝的语气很是清淡凉薄,仿佛她要处死的,不是自己儿子的生母,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太监罢了。   嘤鸣沉默了一会儿,便柔声道:“许氏产后伤身,其实留她性命也无妨的。”——这话自然不是出自嘤鸣心意,只不过皇帝虽然狠毒,想必不会喜欢狠毒的女子吧?所以在他面前,嘤鸣宁可多谢妇人之仁,也不想叫他觉得自己心狠。   皇帝果然温柔一笑,抬手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道:“朕知道,鸣儿怀着身孕,所以心肠格外软些,不忍叫稚子落地不久便失去生母。可是朕的儿子,若有这样一个母亲,将来也只会教坏了他!”   嘤鸣柔顺地点了点头:“纯嫔品性温婉,养育皇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皇帝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苏氏虽然出身卑微一些,但脾性的确不错,更难得有慈母之心,所以朕才选了她。”   第174章、玫瑰诱~惑   嘤鸣低头瞅着自己皓腕上的羊脂玉镯子,那细腻的质感,宛如美人的肌肤。   一曲猗兰,在后殿缓缓奏起。   这是很美的曲子,恰似空谷幽兰,甚至空灵高华。   弹琴的,自然是皇帝,嘤鸣趴在桌子上,静静聆听着。她不会弹琴,但并不妨碍她喜欢听琴曲。   一曲弹闭,皇帝抬手摸了摸嘤鸣的额头,语气像哄小孩似的:“好了,曲子也听了,现在可以去安歇了吧?”   睡前听一曲悠扬的琴曲,的确蛮不错的,嘤鸣打了个哈欠,一把揪起窝在琴案上也困怏怏的火团,正要去里头寝殿安睡。   皇帝却突然问:“今晚鸣儿不留朕吗?”   嘤鸣一愣,便笑着道:“嫔妾住在皇上寝宫,已经够叫人嫉妒的了,若是还霸着皇上不放,只怕就要成为六宫怨妒之人了。”——所以,她从不留皇帝,时常推他去别的嫔妃宫苑。   “今儿就算了吧,”皇帝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朕今儿也乏了。”她执着她的手,低声道:“放心吧,前殿的灯,朕吩咐了人,一直都亮着呢,过着子时才会熄。”   皇帝一个月有二十日会去别的嫔妃宫中,其余的时间往往都留在九州清晏,可留下的日子,无不是叫人把前殿的灯火通明至半夜,便是叫旁人以为皇帝忙于朝政。   嘤鸣低低“嗯”了一声,隔三差五,皇帝若非要吃一顿素的,嘤鸣倒是也不介意。   九州清晏后殿的床榻甚是柔软,床榻上带着淡淡的玫瑰露的清香。与她身体散发出来的味道一般无二。   皇帝深深嗅着嘤鸣发间,只觉得蓦然间有些心猿意马。明明只是玫瑰露罢了,每每近了闻,总叫人觉得心底里痒痒的,想要将那身寝衣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品尝遍了似的。   感受到皇帝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嘤鸣抬头看了他一眼,“皇上怎么了?”   皇帝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鸣儿身上的味道。好闻得紧。”   嘤鸣笑道:“也就是寻常的玫瑰露呀。”——只不过是她自己用药园世界的玫瑰蒸馏出来的,气味自然比寻常玫瑰高华浓郁一些。   别看嘤鸣笑容如常,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乾渣龙这是又色上了!!心底里早已吐槽不已了,尼玛,她现在是孕妇啊!肚子虽然不算太大,身材也早已走形了!就这样。皇帝居然还能动了欲念!!话说,她也没叫乾渣龙忍着呀!一个月召幸嫔妃的日子有三分之二。就差没夜夜笙歌了,可他只要留宿,必然如此模样!   嘤鸣都六个月的肚子了,才不想去满足乾渣龙这种不合理的欲求!有欲求了?自己憋着吧!   嘤鸣心下一转。她突然想到,玫瑰……玫瑰精油似乎有刺激男性荷尔蒙、促进情欲的作用!!   瞬间她有些石化,玫瑰露也是蒸馏出来的。虽然浓度没法和玫瑰精油相比,可那是药园世界的玫瑰啊!效用大大增加!所以。皇帝一闻,便情动了?!   额……合着是她的问题啊!!   嘤鸣暗想着以后不能擦玫瑰露了,不如用甜杏仁脂加芦荟汁吧,这样安全。她可不希望乾渣龙某个晚上没控制住,把她一孕妇给那啥啥了!那可叫悲催了!   如此想着,便渐渐安睡了。   嘤鸣是睡着了,乾渣龙却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抚着额头,深深喘息了几下。皇帝其实是很愿意留下来陪着嘤鸣的,哪怕只能抱在怀里,却不能那啥啥。   皇帝的脸泛着几分潮红,身上也燥热难耐,许是今晚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从前闻着鸣儿身上的气息,也会有几分躁动,可忍忍也就过去了。唯独今日,总觉得那玫瑰香比往日更加浓郁悠长了几分。   皇帝翻身下榻,吩咐道:“备冷水,朕要沐浴。”   总管太监吴书来双腿一哆嗦,急忙道:“皇上,如今春寒时节,怎么能用冷水?!”   皇帝一脸的烦躁,“少废话!赶快去准备!”——不用冷水,如何压得下小腹攒涌的燥热?!怀里抱着娇软的身躯,皇帝却不能动,生怕伤着嘤鸣腹中孩子。若是这个时候去别的嫔妃宫中,的确是最好的纾解办法,可是……   皇帝看着床榻上那张恬静安闲的睡颜,叹着气摇了摇头,别看鸣儿总推她出去,可他若真的大半夜撇下鸣儿,去宿在别的嫔妃宫中,只怕这小妮子不知要醋上多少天呢!还是算了吧!   吴书来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哀嚎道:“皇上!奴才不敢啊!”   皇帝皱着眉头,低声呵斥:“小声些!”——万一吵醒了鸣儿可如何是好?   然而,这时候,一双柔软的小手伸了出来,握住了皇帝的手,低柔的声音婉转响起:“吴公公,你先退下吧。”——其实,刚才皇帝翻身下床的时候,嘤鸣就醒了。   吴书来听了,顿时如蒙大赦,立刻爬起来,便退了出去,心里对舒妃娘娘感激得不行!   “鸣儿……”皇帝神情有些报赧,“是朕吵醒你吗?”   嘤鸣爬起来,坐在床榻上,身子依偎在皇帝肩头,软软挂在他身上。   只隔着薄薄的丝绸寝衣,感受着那柔软的身躯与高华幽然的玫瑰芬香,皇帝只觉得小腹的火焰烧得愈发猛烈,竟有几分把持不住了!!   “鸣儿——”皇帝的声音有些干哑,他看了一眼嘤鸣的肚子,急忙狠狠咽下一口口水,也狠狠压制的那份欲求。   嘤鸣凑在皇帝耳边低声道:“太医说,我胎相安稳,轻点的话……没事的。”   嘤鸣的声音若幽兰吐息,叫皇帝口舌干燥,他忍不住伸手将那柔软的身躯抱在怀中,只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皇帝搂着娇躯轻轻翻倒在软榻上,他双臂撑在嘤鸣肩头两旁,撑起自己身体的重量,避免压在嘤鸣的肚子上,这才无比轻柔徐缓地叩开嘤鸣这具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胴体……   帐中传出急促的喘息声,那玫瑰香混合着汗香,变成了一种靡丽的气息。   皇帝低头埋在嘤鸣那因为有孕而二度发育的柔软胸脯上,忍不住舔舐着、轻轻啃咬着,而蜂腰耸动,即使极力遏制,仍然忍不住一次次拜访那紧致的圣地!   喘息之声渐趋急促剧烈,知道皇帝低吼一声,一切才归于平静。   燥火也终于释放而出,皇帝深深喘息了两下之后,心头骤然浮起后怕,“鸣儿……”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嘤鸣均匀的呼吸与酣睡之声。   皇帝看着那张春潮尚未褪去的嫣红的小脸蛋,忙将手伸下去,轻轻摸了摸嘤鸣柔软的肚子,瞧着应该的确没出什么事儿……皇帝暗暗想着,总算松了一口气。   孕妇本就容易疲累,即使皇帝动作轻柔,昨夜那只那一次而已,嘤鸣还是累得足足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   起身、洗漱、更衣、用膳之后已经是九点半了,刚想着去睡了回笼觉补补,可下朝回来的皇帝却传了原判章清涧和几个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太医来,非要给她把脉。   嘤鸣只得无奈地伸出皓腕来。   章清涧与另外几位太医一一切过脉之后,章院判道:“舒妃娘娘胎相安稳,只是瞧着有些疲乏的样子,想来是昨夜没睡好,多多歇息也就是了。”   疲乏?嘤鸣那眼角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心下是安心了,可龙脸上十分尴尬,连忙斥退了太医,干咳嗽了两声道:“你没事,就好。”   嘤鸣打了个懒仗,“就是有点累……”然后又认真地对皇帝道:“不许有下次了!”——昨晚到底是她托大了,皇帝更是一副欲火难耐的架势,生生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想她一个孕妇,哪里有那么好的体力?   皇帝也脸上更尴尬了几分,他也忙点了点头,“不会有下次了。”   嘤鸣昨晚也是顾念着,怎么说也是因为她身上擦了玫瑰露才间接导致皇帝动了欲念的,若叫他憋着似乎有些不太好,索性就便宜他一次了。   嘤鸣自己也不亏,因为皇帝昨晚贡献了一次质量上佳的龙气,让她日渐干瘪的丹田倒是得到了缓解。   随着肚子渐渐大了,嘤鸣也渐渐头疼,单纯的参华丹已经不足以补充被胎儿吸走的丹田法力了,可偏偏新长的四颗朱果都还只是半红,还没有完全熟透!嘤鸣真担心,自己会掉下一个境界去!   唉,改天跟火团研究研究怎么应对吧。   午后,皇帝得了几分闲暇,便去了阿哥所看自己儿子了,也就是他和皇后生的二阿哥永琏,那孩子病了有几日了,似乎总不见好。听说这些日子,皇后也无暇打压娴妃了,几乎恨不得宿在阿哥所照顾儿子,连自己的二公主都冷落了几分。   徐晋禄打帘子进来,禀报道:“娘娘,泽兰堂的许常在说要见您。”   嘤鸣正欣赏着自己刚刚临摹好的一副《庐山高图》,比起那副沈周真迹来,到底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里正哀叹着自己怎么也进步不了的作画水准,哪儿有心思理会那个将死之人,便挥手道:“不见!!”   徐晋禄道:“可是……许小主却叫人递话说,您要是不见她,肯定会后悔的。”   第175章、许茹芸之死   第175章、许茹芸之死   徐晋禄道:“可是……许小主却叫人递话说,您要是不见她,肯定会后悔的。”   嘤鸣听了,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她倒是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孙嬷嬷一旁劝慰道:“娘娘不必置气,想也知道许氏想说的,必然是六阿哥的事儿,您不必理会她就是了。”   可嘤鸣终究是好奇心上来,便笑着道:“去就去,本宫还怵她不成?倒是要看看,她许茹芸还能如何口绽莲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雪化了之后,皇帝便不再限制她的自由了,只是平日里嘤鸣也并不出门。她自己肚子也大了,也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如今皇后关心自己儿子还来不及,娴妃更是一边笼络着牙牙学语的五阿哥,一边暗地里给愉嫔不痛快,只怕暂时没心思对付她。所以,她现在倒是十分安全。   兰泽堂。   看着这座小小院落,自怕是是比琼鸾殿的偏殿都要差许多的呢,就是个小四合院,不过还算精致罢了。   伺候许茹芸的,出了她陪嫁宫女竹儿,便只有两个宫女外加两个太监了,都是按照常在份例给的,一分不增、一分不减。   嘤鸣进去的时候,许茹芸正披着个厚实的斗篷坐在昼榻上,喝着一盏红糖姜汤。她的气色很不好,脸色蜡黄,透着产后的虚亏,整个人都恹恹无力的样子。   许茹芸抬眼看了一眼,脸上便含了三分微笑,“舒妃娘娘来了,恕婢妾身子虚弱。不能给您行礼了。”   嘤鸣上前坐在旁边的一把南官帽楠木椅上,淡淡道:“本宫来了,你有什么话,便快些说吧!”——皇帝告诉她,已经对许茹芸下了药,许茹芸顶多能活个把月了,如今瞧着倒是派头半点不虚。   许茹芸深深看着她。突然咬了咬嘴唇。她道:“我听说,皇上打算修改六阿哥的玉牒?!”   “听说?”嘤鸣低低笑了,“是听娴妃说的吧?!”   许茹芸恨恨咬了咬牙。“是!可她所说,应该并非虚假吧!”   嘤鸣闲闲拨弄着皓腕上的莹黄通透的蜜蜡手串,“的确不虚!只不过皇上现在还在犹豫,六阿哥周岁之后。是记在愉嫔名下呢,还是直接记在纯嫔名下。”——素来皇子阿哥满周岁之后才会正式列齿序。记入宗室玉牒。所以现在就称呼六阿哥,的确早了些。   许茹芸听了这番悠闲话,拳头都气得攥了起来,浑身隐隐发颤。“舒妃娘娘,我们做个交易吧!”   嘤鸣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如今境地。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与本宫交易的?!”   许茹芸仰着眉梢,傲然一笑。“我曾从慧妃口中,得知了太后的一个大秘密,想要以此跟舒妃交换,只希望皇上不该更改六阿哥的玉牒,仅此而已!!”   太后的大秘密?   嘤鸣心底里不禁嗤笑了一声,许茹芸能知道什么?难道还会有她知道得多吗?便勾唇一笑,便悠悠然站起身来,准备离去,“本宫没有兴趣!”   见嘤鸣竟然如此不上钩,许茹芸顿时急了,她急忙大声道:“等等!你难道不想知道太后最大的把柄吗?!”   嘤鸣哼地冷笑了一声,“你若真的手握太后的把柄,怎么不自己拿来用?”   许茹芸哼道:“太后的把柄,又岂是可以随便拿来用的?!”   嘤鸣嗤笑道:“既然不能拿来用,本宫知道有何益?!”   许茹芸咬了咬唇,便道:“太后——她根本不是皇上的生母!!”   嘤鸣瞬间愕然,许茹芸竟然知道这点?而且她说是从慧妃口中得知,意思就是说慧妃也知道的?!那以慧妃的脾性,临死之前怎么会不告诉皇帝?!   不……慧妃临死的时候,嘤鸣并不在场,反倒是皇帝去了。她并不能笃定慧妃没有告诉皇帝!!而且,皇帝在慧妃死后就赐死了琼鸾殿所有太监宫女……若是为了杀人封口,便合情合理了!   看着嘤鸣那副惊愕的样子,许茹芸淡淡笑了:“只要你帮我保留六阿哥玉牒,我就可以告诉你皇上的生母到底是谁!”   嘤鸣立刻扬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你以为,这种无稽之谈,本宫会相信吗?!”——皇帝生母是谁,她早就知道了!!还用得着许氏废话?!   许茹芸愣住了,她急忙辩解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舒妃娘娘不妨仔细想想,太后多年来,一味只想着自己娘家的荣耀延续,可对皇上有半分母子之情?!”   嘤鸣淡淡一哼,“这又什么?世间不合的母子多了去了!先帝雍正爷的生母孝恭仁皇后不照样只疼爱幼子恂郡王,视先帝为旁人所出吗?!”   许茹芸一时哑然了。   嘤鸣又继续道:“何况皇上自幼便不在太后膝下养育,母子疏离也属正常,不足为奇!”   许茹芸咬了咬唇,“这么说,舒妃娘娘是不打算旁婢妾保留六阿哥玉牒了?”   嘤鸣冷冷睨了她一眼,“你生了六阿哥,还照样只是一个小小常在,便足见皇上心意了!许氏,你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你自以为算计聪明,可旁人也不是傻子,皇上更不是!”——许氏心机是深,可她这次玩得太大了,把皇后、慧妃都牵着其中,当真以为自己能坐收渔翁之利吗?!若非她当时怀着皇帝的子嗣,只怕早活不到今日了!!   皇帝只是不想自己的儿子落下生而克母之名,否则临盆之后,便会立刻给她一碗鹤顶红了!   可这许氏,事到如今,竟然还妄图想靠算计翻身!当真是可笑不自量!   许茹芸满眼都是恨毒的冷笑:“舒妃娘娘若是不肯帮忙,便怪婢妾不客气了!”   嘤鸣讥讽地笑了,“以你一个小小常在,还能如何对本宫不客气?!你也太瞧得自己了!”   许茹芸眼底幽深如寒潭,“婢妾若是想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太后,再禀报她老人家,你舒妃也知道这一切!不知道太后会如何做呢?!”   嘤鸣心底顿时发冷,眉头也皱了起来,嘤鸣心中明白得很,太后必然是杀母夺子,若是叫她知道有人晓得了她最大的秘密,这可是会动摇太后根基的把柄啊!!以太后的城府狠毒,必然不会手软半分!许茹芸肯定会被太后杀人灭口,而她——   看着嘤鸣那副样子,许茹芸咯咯笑了,“怎么样啊?舒妃娘娘,您是要跟婢妾合作呢,还是咱们同归于尽呢?!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以为,自己真的能见到太后吗?”   许茹芸呆愣住了。   嘤鸣哼了一声,“且不说如今你禁足在兰泽堂,单单你的身子……许氏,你自己照照镜子吧!看看你那张脸,你以为你还能活几天?!”   许茹芸身子一抖,“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嘤鸣笑得灿若春花,“你做那么多阴狠算计之事,你以为皇上会留你性命吗?!自打你产后,皇上便在你的药里动了手脚了!你最多只能活个把月了!”   “不!!”许茹芸惊吼着,“这不可能!!我为皇上生了皇子!皇上不会这么我的!”   许茹芸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整个人宛若疯癫了一般,许是她自己心里也明白了吧,皇帝没有给她晋封,她的孩子更被抱去别人膝下抚养,皇帝要杀她,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嘤鸣没有再说什么,便默默走出了兰泽堂,乘坐暖轿回到了九州清晏。   皇帝已经从阿哥所回来了,神情有些不大好的样子。看样子,果然是二阿哥病情加重了。她只记得历史上的乾隆嫡长子的确是夭折了的,而年份,似乎更早一些,也就是说,二阿哥比历史上多活了好几年了。他何时会夭折,嘤鸣也不得而知。   “去哪儿了?”皇帝问道。   嘤鸣低声道:“去了趟兰泽堂。”   皇帝皱起眉头,“去看哪种腌臜之人做什么?”   嘤鸣回想着许茹芸说的的那些话,终究觉得心下不安,若是有个万一……万一有丁点风声传到太后耳中,那可就坏事了,所以——为保万全……   嘤鸣抬头看着皇帝,“许常在,说了很多胡话,还说……还说,太后不是皇上生母。”——嘤鸣咬了咬牙,还是把这些话告诉了皇帝。许茹芸的阴谋,还是用阳谋来化解吧。   皇帝瞳仁一缩,旋即淡淡道:“的确浑话!鸣儿不必放在心上,也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太后知道了,怕是要生气的。”   皇帝的反应……是否太平静了些?难道真的是慧妃临死前对皇帝说了什么?嘤鸣心乱如麻,表面上却乖顺地点了点头,“这种话的确太荒谬不堪了,臣妾怎么会胡乱对人说呢?”   “是啊,荒谬不堪。”皇帝却是露出几分释然的样子。   嘤鸣垂下眼睑,皇帝如今觉得荒谬不打紧,反正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底里种下了,总有一日会生根发芽的。   第二日,嘤鸣便听说了许茹芸的死讯,皇帝对外宣布说许氏病逝,已吩咐人草草办了她的丧礼。许氏只是个小小常在,她的丧礼自然不可能太隆重。   可这个时候,突然死了,可见是皇帝动了手。不但她死了,服侍许茹芸的陪嫁宫女竹儿也一并被赐死了。   许茹芸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偏生还自高自大地以为自己可以用这个秘密为自己换来利益。结果,她什么都没有换得,却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第176章、嘤鸣早产   许茹芸的死,仿佛只是大海上一朵浪花,很快便淡了下去,没有人再提及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入了三月里,天儿总算暖和了,圆明园行宫中再度生机盎然,桃花坞一带的百余株碧桃开得嫣红团簇,远远望去,如粉霞一般花海,甚是壮观。   然而,愈是天气渐暖,二阿哥永琏病情却不知为何一下子加重了,听说人已经下不了床了。皇后日夜守在阿哥所,看顾这自己儿子,据说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皇帝心情也日渐糟糕,给二阿哥开药的太医都被皇帝申斥罚俸,御前的人也个个谨小慎微,大气不敢出。   皇帝已经连续三日没有去嫔妃宫中留宿了,可见他极为在乎这个嫡出的儿子。他再厌恶皇后,可二阿哥终究是他的亲生儿子,何况他才刚刚秘密立储,永琏便病倒了,皇帝自己都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永琏福薄,经不起大福气?   这一日,皇帝处理完政务,便又去阿哥所看望,嘤鸣这一回也同行而去。她隐隐觉得,二阿哥的病情不简单。小小的风寒,怎的如此严重?何况二阿哥身子素来健康。   圆明园行宫的阿哥所与宫中是差不多的样式,这一片一座座都紧挨着的宫苑,是专门给阿哥们居住的宫苑,如今住在此处的,有大阿哥永璜、二阿哥永琏、三阿哥永璋,以及皇帝的幼弟果亲王弘曕。   二阿哥所居住的二所殿倒是颇为热闹,数月不见,二阿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带青气地躺在床榻上,这会子倒是清醒着。可那双眼睛却没有焦距一般,身子羸弱极了。   皇后正坐在床头,手里端着药丸,眼圈发红,瞧着是哭过异常的样子。   除了皇后之外,房内还有永璜、永璋两个兄弟,以及弘曕这个叔叔。还有一位胡子半白的老太医。以及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阿哥们的跟班随从等,足足挤了大半间屋子。   皇帝的到来。让这满屋子的人都紧了弦儿,急忙都站整齐了,给皇帝请安。   床榻上的二阿哥永琏也挣扎着要爬起来,然而他真的病得虚弱急了。愣是怎么也撑不起身子来。皇帝急忙上前两步,将他按回了床榻上。满脸都是慈父的和蔼:“还病着,就不要拘礼了。”   二阿哥抽了抽鼻子,泪眼湿湿看着皇帝:“是儿子自己身子不中用,让汗阿玛和皇额娘担心了。咳咳!”   这样的场合,嘤鸣不想多掺和,扶着粗粗的腰肢朝着皇后见了个万福。便退到一旁了。   皇后眼底闪过阴郁之色,却强撑着笑脸道:“舒妃都怀着身孕都来了。真是有心了。”   皇后这话,叫嘤鸣愣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便低下头,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如此一来,场面有些尴尬。倒是皇帝,脸上带着几分不快之色,可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儿,他总不好训责皇后吧?   还好,大阿哥永璜这时候笑着站了出来,“儿子叫底下太监熬了些桑菊茶,这东西最能润肺止咳。原是送给二弟喝的,汗阿玛不妨喝一盏吧。”   皇帝听了,面上颇有感喟之色。   可皇后却是一脸的防备:“如今天还凉着呢,喝凉茶还早了些吧?”   大阿哥顿时一脸的局促之色,他讷讷道:“儿子特意加了些姜片一起熬煮,如此既能平衡凉茶的良性,又能止咳,哪怕是没有患风寒之人,喝些也是好的。”又小心翼翼地道:“不如皇额娘也品一盏?”   皇帝见状,便笑着点头道:“永璜性情孝悌,皇后不如和喝一盏吧。”   皇帝都发话了,皇后还能如何,即使心里厌恨极了永璜,也少不得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   那桑菊茶,大阿哥带了满满一大砂锅,装了三盏,却还剩余小半。那茶汤颜色明透如琥珀,熬煮时所用的桑叶、菊花以及加的姜片都虑去了,汤汁干干净净的,透着淡淡的菊花清香,倒是叫人觉得有胃口。   大阿哥又盛放了第四盏桑菊上,亲自端给了嘤鸣,“舒母妃若是不嫌弃,也喝一盏润润喉吧。”   嘤鸣一愣,忙笑着点头:“有劳大阿哥了。”便双手接过茶盏,坐在一旁绣墩上。这桑菊茶还是温的,自是不担心寒胃了。   皇帝一口气喝了大半盏下去,又叫了太医上来问:“二阿哥现在吃什么药,可有对应病情修改药方?”   太医忙躬身道:“二阿哥从前吃的是芫花汤,芫花主咳逆上气,消胸中痰水,因此也还算对症。只是病情依旧缠绵,可见是之前的太医用药太过谨慎,所以奴才特意加重了芫花的分量。”   太医这一席话,听着倒是蛮有道理的。嘤鸣暗暗想着,她虽然通读整部兰石医经,背了不少方子,也对几百种药材的药性十分了解,然而她不懂君臣佐使,更不懂望闻问切,对中医学的理论构架和辩证学问,根本一窍不通!   就像是背了几万单词,但却不晓得语法,因此,她活脱脱还是个中医的门外汉。   年幼的时候,祖父教她识别药材,然而长大些,父亲却反对她学中医,因此祖父兰石先生的医术算是断了根了。嘤鸣想着,将来若有机会,还是学学中医理论、学学把脉吧。   如此想着,便低头饮了一口温热的桑菊茶。   瞬间,嘤鸣脸色白了几度,这个味道……桑叶、菊花、姜片——还有……甘草!!   她急忙再喝了一口,没错,的确有甘草的味道!!这桑菊茶成分简单,哪怕是对中药只知道皮毛的她,也能轻易品出里头有甘草的味道!!甘草,的确是凉茶的常用成分,对气喘咳嗽也有些用处。   若单单只是甘草,自然没有问题,可若是甘草由二阿哥服用的话——   嘤鸣忍不住多看了大阿哥两眼,他是不知其中药理,还是……   大阿哥的生母哲悯贵妃,是被皇后害死的,大阿哥自己也清楚这点,他复仇之心,早已昭然若揭。若说这盏桑菊茶,他只是出于关心兄弟,嘤鸣当场便不信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嘤鸣面对的问题便是,她该如何抉择?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揭发出来?!   按理说,大阿哥和她无冤无仇,而她和皇后有仇,从这点来看,她应该装聋作哑才对!   然而……嘤鸣看着床榻上刚喝了桑菊茶便躺下去的二阿哥永琏,那孩子般还未张开的面庞,再看看大阿哥那副孝悌温和的模样——嘤鸣简直不敢相信,大阿哥真的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吗?!一个孩子,为什么会走到如此地步?!   嘤鸣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心神迷茫了。   她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不!这件事并非事不关己!!若是二阿哥出了什么事,皇后还能容得她的孩子出生吗?!   深吸了一口气,嘤鸣暗自苦笑,没想到她竟必须得去救皇后的儿子。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已经起身行礼。   “儿子恭送汗阿玛。”大阿哥与三阿哥亦齐刷刷打千儿。   嘤鸣此刻回过神来,却看到皇帝已经要走出门槛了,她急忙起身追了上去,皇后与皇子阿哥们亦忙起身,簇拥着送皇帝出阿哥所宫门外。   嘤鸣脑海中闪过许多办法,最终下定了主意,便急忙神识传音给火团,让她帮自己去偷一样东西,这样她做的局才算完美。   此刻一大群人走出了阿哥所,少不得肢体碰触,正在此时,嘤鸣大叫了一声“啊——”   她的身子仿佛断了线风筝,直挺挺便扑了下去。   噗通一声,生生摔了个结实,肚子更是直接接触地面!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嘤鸣摔倒了,而她身后的,便是皇帝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弟弟。   旋即,嘤鸣只觉得剧痛传来,腹部抽搐地疼得厉害!!   “舒妃!”才刚登上銮舆的皇帝顿时大惊失色,跳下銮舆,几个箭步便上前来,将嘤鸣扶了起来。   嘤鸣脸色苍白如纸看着皇帝,一手抓着自己的小腹,疼得已经浑身打哆嗦了。她这一胎,才刚满七个月!若非自己的丹田法力着实供给不起,若非火团说她腹中孩子已经发育完全,嘤鸣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   羊水混合着血水淌了出来,叫嘤鸣的脸色更白了三分。   皇帝看着嘤鸣旗服上晕染开的一片血红,顿时眼睛都急红了,当场便吼道:“传太医!!!”   皇子们所居住的阿哥所距离皇帝所在的九州清晏有些偏远,皇帝一路抱着她,乘坐肩舆,就近便去了刚刚修缮完工的长春仙馆。   太医与接生嬷嬷第一时间被皇帝传召了过来,产房立刻便布置了开来。皇后在安抚了二阿哥之后,也飞快赶了过来,“皇上,舒嫔的胎已经七个月了,即使早产,想必也不碍事的。”   皇帝听着产房内传来的一声声惨叫,整个脸都是阴沉的,“当时皇后就站在舒妃旁边,朕倒是想问问皇后,舒妃为何会摔倒?!”   皇后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露出一脸委屈之色:“臣妾实在不知啊!何况当时站在舒妃身后的是大阿哥和三阿哥啊!”   皇帝听了,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他自然是看到了,站在嘤鸣身后的永璜和永璋都是一副吓傻了的样子。而身为父亲,他亦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儿子!!   第177章、第一枚包子   嘤鸣此刻已经一波波的阵痛给淹没了,肚子里传来的剧痛仿佛要将人撕裂一般,苦涩的参片被塞进了她嘴里。接生嬷嬷们一个个催促着她用力,催促着她使劲儿。   “啊——”嘤鸣疼得嘶叫不止,心里早已恨不得骂娘了,使劲、用力,你们特么的说得倒是简单!有本事替老娘来生啊!!   又一个嬷嬷低声道:“娘娘别喊,留着力气生孩子才是!您的羊水已经破了,必须尽快生下来,否则会憋着肚子里的小阿哥的。”   嘤鸣狠狠咬着牙齿,将口中苦涩的参片都咬烂了,她也想快点生下来啊!可肚子里的孩子不配合她又能如何?!   这时候,火团溜了进来,将嘴里叼着的一枚红翡翠葫芦坠子塞在她的手里。看样子她摔倒前吩咐火团办得事情,火团已经趁乱办成了。   手里死死攥着那葫芦坠子,嘤鸣攥得指节发白,咯咯作响,忍着肚子上传来的剧痛,狠狠用力。七个月的孩子,理所当然会小一些,也理所当然会好生一些,可嘤鸣真真没觉得那里好生了!!   “啊!!给我出来啊!!”嘤鸣声嘶力竭地吼着,浑身已经被淋漓的汗水湿透,发髻已经湿乎乎凌乱,头上簪着的那只早年皇帝送她作为及笄礼的羊脂玉莲花簪已经摔落在地,碎成两截。叮铃的玉碎之声,在这燥乱的产房里那样清晰。   “娘娘,产道才开了四五指,您得继续用力啊!”接生嬷嬷苍蝇般嗡嗡叫着,“就像刚才那样继续用力啊!”   “用力啊,娘娘!”   “娘娘。您别要自己的嘴唇啊!快拿个木塞来!”   “催产药呢?催产药熬好没?快去催一催啊!”   嘤鸣完全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慢慢往下走了,一下下坠着,而她的身体,却宛如被撕裂了一般。   产房里,浓浓的都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汗水与鲜血的气息。   “催产药熬好了!”孙嬷嬷亲自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上来,还热滚滚烫嘴。却苦涩得要命!仿佛黄连一般。苦得叫人险些呕吐出来。   可再难喝的药,嘤鸣也不得不强忍着咽下去,还要配合接生嬷嬷。一波波用力。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疼得愈发意识朦胧,只剩余残留的意识配合着用力、呼吸……   夜幕降临,黑夜若浓墨一般降临整个圆明园。   身下的床榻已经被汗水浸透。她真的已经累得乏力了,却不得不咬紧牙关。苦苦撑着。她不能晕过去!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呢!!   夜晚仿佛长久得没有边际一般,产房内足足点了八个琉璃宫灯,照得房中一派通明,然而嘤鸣却能看到窗户纸外的漆黑夜晚。   嘴里木塞已经咬断。她除了用力,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直到感受到一份喜悦从她的产道中滑出,紧接着。便是婴儿的啼哭声响彻这个黑色的夜晚。   孙嬷嬷满是欢喜地道:“生了!生了!娘娘生了个小公主!”   听到这句话,嘤鸣勉强一笑。便昏睡了过去。是个小公主,真是太好了……两辈子加起来,活了这么多年,她也终于做了母亲了……   然后她的手一松,一枚翡翠葫芦坠子掉落在地,在光洁的方砖墁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孙嬷嬷忙低头捡起了那坠子,便唤了半夏过来:“我怎么不记得娘娘有这么一个坠子?你见过吗?”   半夏摇头。   孙嬷嬷拧眉沉思了一会儿,便嘱咐半夏守着嘤鸣,而孙嬷嬷则疾步去了外头明间。   景明堂的明间中,婴儿啼哭声却叫皇帝笑容满面,“好!公主也好!母女平安就好!”——皇帝心头,有一种几乎要喜极而泣的喜悦飞涌而出,他从接生嬷嬷怀中抱起这个还红彤彤跟小猴子似的孩子,一脸飞舞的笑容已经抑制不住。   皇后见是个公主,也送了一口气,忙屈膝做万福道:“臣妾恭喜皇上!小公主虽然早产,可臣妾瞧着倒是还算健康,舒妃真是有福气。”   堂中的宫女太监嬷嬷也跪了一地,齐刷刷磕头道:“恭喜皇上!”   “好!!”皇帝哈哈大笑了两声,便挥手道:“赏!长春仙馆上下,都赏一年的月例!”   皇帝又看了一眼西洋座钟上的时辰,还差一刻钟就子时了,他低头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笑着道:“今日可是三月三上巳节!”   皇后忙笑着道:“是呢,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四公主好大的福气呢!”——幸好只是个丫头,否则这样好的生辰八字,可就要威胁永琏的太子地位了。   三月三,是黄帝的诞辰,也是真武大帝的诞生之日,完全可以算是“贵不可言”了!幸好,只是个公主。皇后窃喜地暗暗想着。   皇帝又急忙问:“舒妃怎么样了?”   接生嬷嬷道:“皇上请放心,舒妃娘娘只是力竭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皇帝的一颗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   孙嬷嬷这时候上前,将手里的东西双手捧着呈上,“皇上,这是娘娘昏迷前,手中掉落的东西。奴才不记得娘娘有此物,所以特意请皇上预览。”   皇帝将怀里哭声渐渐止了的女儿交给早已预备好的乳母,吩咐下去喂奶,他拿起那坠子,凝眸看了一会儿,“朕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皇后亦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旋即眼下一喜,“皇上,臣妾依稀记得,方才在二所殿的时候,大阿哥腰间佩戴了这么一个红翡翠葫芦坠呢。”   “孽障!!”皇帝怒吼着,攥得拳头都咯咯作响了,他也依稀记得,永璜腰间的确佩戴了红色的坠子。只不过,皇帝心下仍然有几分怀疑。永璜和鸣儿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后趁机低声道:“皇上,去年大阿哥行刺臣妾,便赖得舒妃用椅子砸伤大阿哥手臂,似的匕首脱落,臣妾方才幸免于难的。”   “难道就因为这个,那孽畜竟——”皇帝气得眼睛都冒火了。“来人!!立刻将永璜给朕押来!!”——若不亲口问问。皇帝如何都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这种事情!   深夜里,大阿哥永璜被从头所殿的被窝里揪了出来,生生给押解走了。   这番闹腾。连二所殿的二阿哥永琏都听见了动静,迷迷糊糊醒来,便问:“出什么事了?”   伺候二阿哥的贴身太监小福子上前道:“好像是御前的人把大阿哥带走了。”   永琏一脸的惶惑之色:“深更半夜的,汗阿玛传大哥去做什么?”   小福子低声道:“二爷别管了。您歇着,等明日奴才去打听打听。”   二阿哥“嗯”了一声。他咽了一口唾沫,露出一脸难受之色,“小福子,我晚上喝了芫花汤。现在胃里还发苦呢,你给我弄点喝的东西来。”   小福子笑着道:“今儿大阿哥临走把那桑菊茶的配方给了奴才,还吩咐奴才给您煮了喝了。如今茶水间就有,奴才去热一热就给您端来。”   二阿哥露出笑容。“天天吃药,什么都是苦的,那东西倒是甜丝丝很好喝。”   如此,二阿哥喝了一大碗桑菊茶便睡了过去。   嘤鸣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傍晚了,只是身上仍然痛得厉害,仿佛被车轮碾压了一通似的,每一根骨头都透着痛楚。   皇帝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孩子,以极为别扭的姿势送到他的眼皮子底下。“鸣儿,你瞧瞧,这是咱们的女儿!当真可爱得紧!”   嘤鸣却皱着眉头道:“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一点都不好看!”   “哇——”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小公主扯着嗓子便哭了起来。   一时间,皇帝陛下手足无措了起来,一边嘴里“哦哦哦”,一边左右晃着孩子哄着,可他哪里会哄孩子,愣是越哄那孩子哭得越嗓门嚎啕了。   嘤鸣无奈地叹了口气,“给我吧。”——那种别扭的姿势僵硬地抱着孩子,孩子会舒服了才怪。   猴屁股小公主被嘤鸣拢在怀里,她三两下便解开了贴身的寝衣扣子,露出半边白如羊脂的丰满,一手轻轻托着孩子的脑袋,给她喂奶。   嘤鸣服食了无数参华丹,自然奶水里也有充足的灵力,孩子吮了两口之后,立刻便不哭了,专心地用小嘴吸着,红彤彤的小腮帮子鼓鼓的,吃得那叫一个卖力。   皇帝陛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饿了呀。”   嘤鸣轻轻扶着孩子的后颈,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孩子瞧着是略小了些,可听她哭的嗓门便晓得,这丫头很健康。   喝饱了奶水的猴屁股公主,张着小嘴巴吐了个奶泡泡。嘤鸣瞧在眼里,不禁笑了,她这个闺女,胃口倒是不小,吃得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呢!   人吃饱喝足便容易犯困,小孩子便更是如此了。红红的小手攥成拳头,揉搓着自己的眼睛,无齿的小嘴打了个无师自通的标准哈欠。   嘤鸣不禁笑容更灿烂了几分,虽说孩子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不过越看越觉得可心。这时候,嘤鸣突然感受到一抹炙热的眼神,抬头一眼,原来是自己闺女她爹,正在瞅着嘤鸣露出来的半抹羊脂丰满呢!!   嘤鸣脸一红,狠狠朝他啐了一口,急忙飞快系好了扣子。   “咳咳!”皇帝陛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道:“乳母备了四个呢,不必你亲自哺乳。”   嘤鸣知道,皇子一落地,便配备八个乳母、八个保姆,公主则只有一半,却也十分充足了,尼玛谁家孩子能消受地了四个备用奶库啊?!更别说八个了!配这么多乳母,就是生怕皇子或者公主太过依赖某个乳母。   嘤鸣瞅着自己胸脯,的确比乳母们小了点,不过也还算丰满了。何况嘤鸣笃定,自己的奶水质量肯定比乳母们的好!既然如此,就别浪费呀!浪费是可耻的!   第178章、婧欢公主乳名猪妞   原本怡贵人的胎可比嘤鸣大一个半月,没想到她提前生了,怡贵人哪儿还没动静呢。红彤彤的小包子,已经在嘤鸣怀里酣睡了,就这么小小一个小包子,让她七个月里吃尽了苦头,不过她如今健健康康降生,嘤鸣提这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其实嘤鸣决定早产,也不是昨日才有的心思。一则是她丹田实在无以为继了,二则若是早产,想必也能让许多不怀好意之人猝不及防,这样她和孩子才都能平安。这也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看着自己熟悉的长春仙馆,嘤鸣不禁想着,这样也好,早早从皇帝宫里搬出来,也能消弭不少嫉妒吧?加之她只生了个小公主,应该会有不少人松一口气吧?皇后如此,太后就更是如此了。   只是,她费了这么一番苦心,固然是为了自己。如今也不晓得大阿哥如何了,她醒来就发现自己手里的那枚红翡翠葫芦坠子不见了。   这时候,皇帝坐在床头,沉声道:“鸣儿,你可曾记得,是谁推了你一把?”   嘤鸣轻轻摇头,“臣妾没看清,只胡乱抓了一把。”   皇帝凝着一脸的严肃道:“你抓到的那枚翡翠坠子,是永璜贴身佩戴之物!”   嘤鸣立刻适时地露出一脸的惊讶之色,“大阿哥?”然后便忙摇头道:“臣妾只是胡乱一抓,抓到了大阿哥的东西,只能说明当时大阿哥正好站在臣妾身后,并不能说明是大阿哥推到了臣妾。”   皇帝面色依旧板着:“可是,当时站在鸣儿身后的,除了永璜。就只有永璋和弘曕了!难道还会是他们俩?!”   嘤鸣适时地选择了沉默。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皇后跟朕说,当初大阿哥持刀行凶闯入镂月开云殿的时候,是你阻拦了永璜,还用椅子掷伤了他。”   嘤鸣不由一愕然,皇后倒是很会踩一脚啊!嘤鸣忙问:“那大阿哥承认了吗?”   皇帝摇头:“那孽障只肯承认那翡翠坠子是他的,却不承认是他推到了你!朕已经下旨。暂时将他禁足在阿哥所里了。”   嘤鸣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她的目的所在,只要大阿哥禁足了,自然就没机会再送桑菊茶去二所殿给二阿哥了。   如此一来。二阿哥的病很快就会好,大阿哥也不至于因此万劫不复了。只要二阿哥一日活着,她就是安全的。   嘤鸣忙道:“也未必一定是大阿哥,当时在臣妾身后还有还几个宫女太监呢。指不定是谁撞了臣妾一下,或许只是推搡间无心撞了臣妾罢了。”   皇帝却深深摇头:“鸣儿。不要再为那孽畜开脱了!永璜看似孝悌温顺,实则内心乖戾狠毒,他当初能持刀行凶,如今趁乱出手加害你也不足为奇!”   嘤鸣忙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臣妾和孩子都安好,皇上就不要太深究了,禁足大阿哥些时日也就是了。”——她这么做。只是要打乱大阿哥的意图罢了,只要等二阿哥病愈了。大阿哥的计谋,自然灰飞烟灭。   皇帝听了,既无奈,心头又忍不住柔软了几分,“鸣儿,你总是这样心善。”   心善吗?若皇帝知道她是故意摔倒,让后叫火团偷了大阿哥的贴身坠子,不知又该作何感想呢?   只是脸上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侧着脸看着皇帝:“皇上想好了给咱们的孩子取的名字了吗?”   皇帝神情报赧,“朕原本想着,若是个阿哥,便叫永琮,没想到……”   嘤鸣立刻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没想到只是个小公主,让您失望了!”——你妹的,重男轻女的乾渣龙!仙人你个板板!!   皇帝急忙道:“朕立刻就想!一定给咱们的四公主,想个最好听的名字!”   嘤鸣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   皇帝脑子一转,立刻拍手道:“就叫‘婧媛’可好?婧,乃才女之意,媛字拆开,便是心爱之女,咱们的四公主,便是朕最心爱的小才女!”   听着倒是意思蛮不错的,可嘤鸣总觉得不是十分满意,想了一会儿,便道:“臣妾也不图旁的,只希望这个孩子开开心心平安长大。不如就叫——婧欢?”   “婧欢?”皇帝嘴里喃喃念叨了一声,旋即笑着拊掌,“好!朕的四公主,便叫婧欢!诗经有云:静女其姝。朕的女儿,便是‘静女其欢’!”   静女其欢?表面上到也可以这么理解。   “对了,三公主到现在还没有名字呢。”嘤鸣忍不住提醒了皇帝一句。   皇帝不禁皱了皱眉头,便随口道:“庆嫔的三公主,就叫……达哈苏吧!”   又是个信手拈来的满人名字,其实满人的名字着实有些匮乏,实在没有太多好听的,因此往往很多满人都重名。只怕达哈苏这个名字,也有不少人用着呢!达哈苏,在满语里就是“和顺”的意思。   只不过想到前头大公主和二公主的名字而已没好到哪儿去,嘤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起码有个名字,总比没有好。   相比之下,还是她闺女名字好听,婧欢……   嘤鸣戳了戳自己闺女吃得鼓胀的小肚子,“婧欢,你这么能吃,跟小猪似的!乳名就叫猪妞好了!”   皇帝陛下龙脸瞬间绿油油。   婧欢还是酣睡着,一动不动的。   嘤鸣呵呵笑了,“既然你不反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小猪妞!”   “胡闹!!”皇帝陛下忍不住终于呵斥了一声,“简直是俗不可耐!朕的女儿,怎么叫那种名字?!”   嘤鸣淡淡瞥了皇帝一眼,“取个贱名儿好养活呗!”   皇帝陛下的脸黑沉得都要滴水了。   “诶?猪妞也是卷毛呀!”嘤鸣抚摸着猪妞那一头乌黑的胎发,笑着打量皇帝,猪妞和庆嫔的三公主一样,都是一头柔软卷曲的头发,软软地塌在脑袋上。嘤鸣理了理自己顺直的长发,瞥了猪妞她爹一眼。   “咳咳……”皇帝陛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嘤鸣生的猪妞包子,果然不负“猪”的名号,今日下来,那胃口大得,让嘤鸣这个做娘的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吃起奶水来,更是叭嗞叭嗞吮得那叫一个欢实!幸好还有四个备用奶库,否则嘤鸣都怀疑自己好不容易大了一圈的胸脯会瘪下去!   只不过猪妞很挑食,第一选择当然是自己亲娘的奶水,实在吮不出来了,才会喝乳母的奶汁。   孙嬷嬷只得变着法地给嘤鸣炖各种催奶的汤汤水水,什么猪蹄炖花生、鲫鱼猪骨汤、鱼头豆腐汤,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孙嬷嬷她居然不给加盐!!孙嬷嬷还振振有词,“就是要不加盐,才能出好奶水!乳母们每日都是如此!”   你妹的,不管什么汤,不加盐能好吃了才怪!!   “不加盐,我一口都喝不下!连奶水都没了,哪来的好奶水?!”嘤鸣这一吼,倒是叫孙嬷嬷呆愣无言以对了。   嘤鸣强烈抗议之下,孙嬷嬷才勉强退步,肯加小半勺的盐。可嘤鸣尝在嘴里,仍是觉得滋味太过寡淡。可惜孙嬷嬷不肯再退半步了。   “娘娘若是吃不了这些东西,那就不要亲自哺乳四公主了,左右有乳母们呢!”孙嬷嬷如是说道。   嘤鸣看着自己出生才三天的闺女,只能咬牙忍了!凭啥老娘的闺女,自己不能哺乳啊?!移动奶库们整日吃不加盐的食物,都能吃得白白胖胖,嘤鸣就不信了,不就是味道寡淡点吗?适应了也就好了!   何况,口味适应着清淡些也好!后世不是说,少吃盐对身体有好处吗?   皇帝则以四公主早产为由,特意隆重办了洗三礼,所以没过多一会儿,猪妞就被抱走了。直到晌午才给抱回来,嘤鸣瞅着胎毛都剃得干干净净的自家闺女,顿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猪妞一生下来,便头一头乌黑的头发,现在给剃了个干净,能好看吗?!   将猪妞送回来的是和亲王嫡福晋吴扎库氏,今儿也是她负责给猪妞洗三的,吴扎库氏看上去有三十岁上下了,长得略显圆润几分,倒是很喜气的脸庞,这位嫡福晋也是个厉害人物,前后已经为和亲王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了,这生育能力,让做妯娌的皇后情何以堪呢?   只不过呢,别看吴扎库氏笑得跟面团似的,手段却是分毫不差。那刘嫣玉送去了和亲王,连个浪花都没扑棱起来!也就是说刘嫣玉那点子手段,在这位嫡福晋面前,根本不入流!人家三两下就拾掇安分了。   “有劳和亲王福晋了。”嘤鸣笑着从吴扎库氏手中接过猪妞,这丫头还是真是猪,被折腾了这么一通,居然还酣睡着呢!   吴扎库氏笑容和善:“能提四公主洗三,是妾身的福气。四公主当真乖巧,自始至终不哭不闹,真实让人省心。”   这丫头不是不哭,是懒得哭而已。嘤鸣忙叫半夏搬了绣墩,请和亲王嫡福晋坐下说话。   今日洗三虽然办得热闹,可惜长姐英容还有福端福晋耿妹纸不能出席,因为平郡王府上出了丧事。是顶梁柱一般的平郡王讷尔苏年初薨了,现在满府的人都在热孝中呢!如今福彭已经袭了平郡王爵位,长姐英容成了郡王福晋,如今正忙活着操持王府打小事务呢。   第179章、猪妞洗三   素来皇子、公主的洗三礼都由宗室福晋亲手洗浴,嘤鸣打怀孕的时候,就盘算着,若能由长姐英容为她的孩子洗三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哪里想到英容的公爹、平郡王讷尔苏身子那么不中用,去年年底就不大好了,死在乾隆六年的大正月里。如此一来,英容身披热孝,自然不能为公主主持洗三,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进宫了。   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副都统五什图之女,先帝年间的时候,和皇后富察毓敏是同是参加选秀,也是同一年指婚,然后先后嫁入皇家为嫡福晋。只不过不论门第还是父兄官职,吴扎库氏都比皇后差了好大一截。只不过呢,论夫妻恩爱,皇后就得差人家和亲王福晋一大截了。所以说,焉知非福呢?   一想到当初那刘嫣玉的事儿,嘤鸣心底里多少有点虚,语气自然也不由自主地和蔼了几分,“那个……刘氏,没有给府上添乱吧?”   吴扎库氏略显圆润的面庞依旧温顿顿笑着,跟个老好人似的,她倒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娘娘多虑了,和亲王府上也不差给她一口吃的。”   得,原来刘嫣玉那风流袅娜的美人,到了和亲王府上也就只能混口吃的了。   “这会子,洗三宴还没散吧?”嘤鸣忙问道,应该说,这会子宴席才刚刚开始吧?猪妞叫乳母抱回来也就是了,怎的和亲王嫡福晋亲自给她抱回来了?   吴扎库氏敛身笑了笑,“不瞒舒妃娘娘,妾身是有事相求。”   见和亲王福晋仪容端了起来,嘤鸣也不禁坐正了身子,点头道:“福晋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宫力所能及的事,一定不会推辞的。”——她到底是亏欠人家几分,不过呢,这话里她也打了预防针,得是她“力所能及”的才成。   吴扎库氏听了,忙满含感激地看着嘤鸣:“娘娘您也是知道的,我们家爷虽没什么才能。但论孝道。却是丝毫不差的。裕贵太妃也上了年纪了,我们和亲王府,虽然比不得宫中十分之一的富贵巍峨。可是我们爷,一直想着,能日日侍奉生母。”   吴扎库氏这话说得八面玲珑,很是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嘤鸣心中也顿时明白了个透彻。原来和亲王是想把自己的生母、裕贵太妃耿氏接回自己王府奉养啊!   这事儿去年皇帝就说过,会让裕贵太妃去王府颐养天年的。嘤鸣便可以毫不犹豫地夸下海口。她笑着点头道:“百善孝为先,和亲王与福晋这般孝顺,本宫愿尽绵薄之力。”   吴扎库氏眼中一喜,她也着实没想到舒妃会答允地这般痛快!!立刻赶忙起身。千恩万谢。   这时候,孙嬷嬷打了帘子进来,见了福。便道:“娘娘,老郡主来了。”   哦?淑慎老郡主。她那血缘上的祖母吗?细细一算,倒是足足有三年未见了。今日是猪妞洗三,作为曾外祖母的淑慎老郡主自然是要列席。洗三宴设在蓬莱福海边上的一处临水的殿宇,距离长春仙馆不远。嘤鸣还在坐月子,自然不能参加。原以为她只生了公主,老郡主失望之下,便不会来了呢。   吴扎库氏见状,便忙道:“老郡主老了,那妾身就不打扰了。”她蹲身见了个福,便退了出去。   三年不见,老郡主瞧着腰身都伛偻几分,走路都拄着一根紫檀木拐杖,不过瞧着精气神倒是很不错。   只是如今嘤鸣是皇帝的舒妃,老郡主虽然也是皇家人,却必须反过来给嘤鸣请安了。只不过瞧见老郡主弯身下去,嘤鸣急忙道:“孙嬷嬷!快扶着!”   一个礼,未行完便生生被孙嬷嬷给搀扶了起来。   嘤鸣笑着道:“玛嬷这是折煞孙女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的亲祖母,哪儿有祖母给孙女请安行礼的道理?   老郡主却一丝不苟地道:“礼不可废!娘娘现在贵为四妃之一,莫说老身只是个和硕郡主,哪怕是公主也得规规矩矩给舒妃行礼才是!”说着,愣是推开了孙嬷嬷,规规整整弯下身去,见了个郑重的万福。   嘤鸣不禁叹了口气,老郡主的规矩的要求素来极为严格,对自己亦是如此。嘤鸣只得叫人忙搬了个椅子,搁在床边,请老郡主入座。   “如今春闱刚刚结束,不知哥哥可否名列榜单?”春闱,也就是三年一度会试,素来都会在乡试次年春天举行,所以叫春闱,上个月底刚刚落了幕,这会子中试名次也该差不多出来了。   老郡主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笑容,“齐哥儿中了,会试第七十九名,虽说名次低了些,但好歹是中了。”   嘤鸣也不禁舒了一口气,中了就好,名字倒不十分打紧。只要考过会试,成了贡生,一般贡生十有八九都会成为进士。而且,嘤鸣思忖着,哪怕修齐不是她的哥哥,皇帝为了满人的颜面,也起码会给修齐一个二甲进士的。殿试再过个把月就会举行了,不过具体的时间得看皇帝的心意,另外也得择个黄道吉日才是。到时候会在圆明园行宫的太和殿前举办最后一场考试,考官呢,自然是乾渣龙陛下了。   嘤鸣颔首道:“只要不出意外,哥哥少不了一个进士出身。”   老郡主点头:“齐哥儿还算争气,没有丢娘娘的脸。”   嘤鸣苦笑了笑,这样的说话方式,她可真不适应,打小在老郡主面前低眉顺眼谦恭惯了,如今换老郡主这般姿态对她,这也太叫人诡异了点。   老郡主仔细看了四周,见只有陪嫁入宫的孙嬷嬷和半夏二人,便低声道:“娘娘入宫三年,便封了妃,纳兰氏一族自然满门荣耀。只是……”老郡主顿了顿,面露谆谆之色,“只是娘娘也得为长远打算。”   “长远?”嘤鸣有些不大理解老郡主话里隐藏的意思。   老郡主轻轻笑了,“公主虽好,阿哥才是长远。”   嘤鸣“哦”了一声,勉强笑了笑,如今宫中形势,她哪里敢在生?何况才生了猪妞,怎么也得歇息几年吧?如今她的丹田空荡荡的,加紧修炼才是正经啊!   老郡主见嘤鸣不吱声了,便笑着道:“娘娘的亲妹妹英宛,今年也该参选了。那孩子,这几年身量拔高,人长得也俏丽了许多。老身打去年就聘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导她规矩礼仪,如今学得也似模似样了。”   嘤鸣听得眉头一皱,“玛嬷这是什么意思?!”——英宛若是配给宗室子弟,规矩礼仪上过得去也就是了,根本没必要学得范本级别!何况英宛的性子最是活脱,可想而知,被严苛的教引嬷嬷教上一年,会是何等吃苦受累!嘤鸣当场便心里不痛快了,更让她不痛快的是,老郡主的意图!!这样严苛教导英宛,老郡主这是图啥?!还不是图皇帝吗?!!   老郡主若有深意地笑了:“娘娘一人在宫中,难免独臂难支,老身想着,英宛进宫,也能帮娘娘一把!”   听了这番确切的回答,嘤鸣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本宫记得,进宫前,玛嬷可说了,要吧英宛许给惠周!”嘤鸣语气有些发冷,“如今惠恪没了,惠周早晚会被立为世子,玛嬷莫非还不满意吗?”   老郡主抿唇笑了,“惠恪去了那么久了,康亲王府还是没有立世子,惠周的世子之位只怕难说了。”   嘤鸣脸色有些不快:“康亲王就只有惠周这一个儿子了,不立他,还能立谁?!”   老郡主淡淡道:“娘娘忘了,康亲王府,还有长孙昌晟!”   长孙……昌晟?是了,她倒是忘了,惠恪死的时候,她的侧福晋郑氏已经怀有身孕,后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竟真一举得男,后来取名昌晟。这孩子如今就养在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膝下,而值得一提的是,郑氏在产后没两个月就病逝了。如今博尔济吉特氏和她儿媳妇马佳氏联手捧着这个孩子,只怕少不得撺掇康亲王崇安立长孙呢!   怪不得,怪不得至今为止都没听皇帝说,请立惠周为世子之事!!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朝各家王府,只有立世子的,却没听说过隔辈直接立世孙的,玛嬷多虑了。”   老郡主笑了,“不是老身多虑,而是眼下康亲王府两方争得厉害,英宛若是嫁了过去,只怕少不得处在漩涡中,左右应对艰难。”   嘤鸣听了这话,不由冷笑了,“怎么?玛嬷竟是觉得宫里要比康亲王府都好应对吗?!”——康亲王府只是两方相争,宫里的争斗可比王府要险峻多了!!   老郡主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还有娘娘您吗?有您庇护英宛,自然不成问题!”   嘤鸣冷冷讽刺道:“难道英宛嫁去康亲王府,本宫便不庇护自己的亲妹妹了吗?!”   被接连讽刺,老郡主脸色有些不佳,便起身道:“老身说的事儿,请娘娘仔细考虑考虑。”说罢,便直接拂袖而去了。   嘤鸣心底里怒火翻涌,顺手朝起床头的一只斗彩花斛便摔在了地上。难道在老郡主眼中,自己的孙女的婚姻,竟都是可以拿来为家族博取利益的工具吗?!!英宛若心无所属也便罢了,可三年前她就喜欢惠周,老郡主竟也丝毫不顾她的心意,非要把她塞给皇帝吗?!!难道嫁给惠周,就不体面了吗?!!   第180章、永琏薨了   “这是怎么了?”皇帝进来便看着一地碎瓷,忍不住问了一句。   嘤鸣瞅见竟是皇帝,蓦然眼圈便红了。   “怎么了?”皇帝见嘤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急忙上前来,坐在床头柔声问道。   嘤鸣鼻子一酸,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在皇帝面前露出如此模样,旋即,更是歪在了他怀中,眼泪都差点要掉下来了。   皇帝轻轻抚着她的肩膀,“谁给你委屈受了?跟朕说,朕给你出气还不成吗?”   嘤鸣眼里的泪打个转,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声音有些哽咽地道:“皇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这件事有关前朝,您要是觉得臣妾这是干政,臣妾就不说了。”   皇帝轻轻笑了两声,“这算什么干政?何况,鸣儿不说,朕也知道你想求什么。”   “诶?”嘤鸣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你丫的会读心术不成?一时间都忘了哭了。   皇帝从袖中扯出一块明黄色绣了海水龙纹的帕子,擦了擦她湿漉漉的脸蛋,“鸣儿娘家的事儿,朕还不清楚吗?眼下你关心的,自然是你的同胞哥哥纳兰修齐,即将殿选的事儿。”   “放心吧……”皇帝在她耳畔低低吐息,“朕必叫他太和唱名!”   嘤鸣瞬间瞪圆了眼睛,太和唱名?!也就是在太和殿读名上殿,接受皇帝亲自加封官爵。而享受这种待遇的,只有殿试的前十名!也就是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已经二甲的前七名!   说实在的,嘤鸣还真没奢望过修齐能得如此荣耀!   她急忙摇头道:“臣妾的哥哥考进士问题不大,可前十名就……”她瞅着皇帝那张浑然不以为意的脸。便低声道:“这不太好吧?若是日后旁人议论,说哥哥是因为臣妾得宠的才得如此荣耀,可就不美了。”   皇帝呵呵一笑,“鸣儿想多了!纳兰修齐,可是纳兰容若的侄孙,谁敢非议什么?”   纳兰氏书香门第的名头,的确是个巨大的保护伞啊。嘤鸣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再说什么。既然纳兰氏有她这个得宠的舒妃。只怕永远少不得会有人议论纳兰氏子弟是靠着她的裙带关系才在官场如意的。就算修齐名次不好,难道旁人就不说这些话了?只怕是不会,既然如此。让修齐名次好些,也是好事。   嘤鸣抬起头,正色看着皇帝:“若是哥哥殿试考得好也就罢了,毕竟文无第一。物无第二。若是文章写得不好,皇上就随便给他的名次就成了。只要别是同进士就行了。”   殿试一甲是状元、榜眼、探花,是进士及第出身;二甲,则赐进士出身;三甲就悲催了,同进士出身。别看只差一个字。那就相当于夫人和如夫人的区别。   “好!”皇帝笑着应了。   至于英宛的事儿……嘤鸣此刻心绪已经平静了。老郡主的意图不会得逞的,且不说她这里不会点头,皇后和太后更不会看着她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所以。英宛不会被留选的。而今年的选秀与殿试时间怕是赶在一起了,皇帝怕是没那么多心思关心选秀的事儿。基本上就是太后和皇后做主,英宛肯定会被撂牌子的。   这时候,王钦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着道:“不好了!皇上,二阿哥——薨了!”   瞬间,内殿中寂静无声,然而寂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   “混账!!”皇帝骤然暴怒而起,一脚踹了出去,“你这狗奴才,焉敢诅咒朕的儿子?!!”——永琏不过是得了风寒,薨了?简直是荒谬!!   皇帝这一脚用力极大,生生把王钦踹出半丈远,王钦口中吐血,连连磕头道:“阿哥所的太监小福子回报,说二阿哥今早喝了药、饮了半盏桑菊茶,便又睡下了,午时进去送膳,却摸到二阿哥已经没有了气息,身子也已经凉透了!!”   皇帝怒目圆瞪,绣着团龙纹的马蹄袖下,拳头已经隐隐打颤,“永琏……这怎么可能?!”皇帝狠狠一咬牙,便大步跑了出去,他自然是要去阿哥所看个究竟!   皇帝已经走了,嘤鸣却怔怔失了神,皇后的儿子……死了?!   二阿哥永琏,刚刚被皇帝秘密立储的隐太子……死了?!   这怎么可能?大阿哥不是已经被禁足了吗?!他应该没有机会再下手啊!!   是的,之前那日嘤鸣便洞悉了其中的问题,太医给二阿哥开的芫花汤没有问题,大阿哥送给二阿哥的桑菊茶也没有问题!而二者一起服用问题就大了!   中医有十八反,其中一反,便是芫花与甘草,二者相恶,若是同时服用,便会成为一种毒药!若是服用得多了,便会置人于死地!!   嘤鸣不懂中医原理,然而十八反作为中医的最大禁忌,她自然是知道的!甘草性温和,然后却与海藻、大戟、甘遂、甘草相克,是断断不能一起服用的!!   这是任何一个老中医都知道的基础道理!!为了阻止大阿哥,嘤鸣才不惜早产嫁祸他!不为别的,她固然恨极了皇后,却也断断不能叫皇后没了儿子!!   然后,现在二阿哥永琏薨了!!   嘤鸣良久地沉默着,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   忽然,嘤鸣脑海中一闪,方才王钦说了,二阿哥今早喝了药又喝了半盏桑菊茶……只怕是芫花、与桑菊茶中的甘草立刻形成了毒性,才毒气攻心而死的!!只怕这几日,二阿哥已经数次这般服用了,所以几日积累之下,才致命!!   可是问题来了,二阿哥既然中了毒,为什么太医没有诊断出来?!   嘤鸣虽然不会把脉,可是太医们都是医中稽首,怎么会竟然连中毒这种脉象都把不出来?生生叫二阿哥中毒而死?!   那日在二所殿中,大阿哥虽然带来的是“桑菊茶”,可太医就在旁边,难道竟不知道桑菊茶的配方不止有桑叶、菊花,还有一味甘草吗?!为什么却一声不吭,不加阻止?!   看样子二阿哥的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啊。这里头的水,怕是深着呢。   二阿哥的之死,让整个圆明园行宫波澜乍起,仿佛是油锅中滴了一滴水,顿时沸反盈天。是啊,这可是皇帝的嫡子,中宫皇后嫡出的儿子,竟然就这么死了。   二阿哥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他喝的药与桑菊茶相克,然而他死了,这事儿自然捂不住。因为皇帝传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让他们一起查二阿哥省生前所喝的药、吃的东西。皇帝第一个便不相信,自己健健康康的儿子,会死在风寒上头!   而理所当然的,立刻便查出了二阿哥的死因。   芫花,与甘草。   之前为二阿哥开了芫花汤的胡太医与秦太医,二人当夜便上吊自尽,留下血书,承认是自己不察,以死谢罪了。   深夜寂寂,枕畔的猪妞已经睡得酣熟,而嘤鸣却无眠了。   半夏打了帘子进来,道:“娘娘,皇后在阿哥所里抱着二阿哥的遗体,不肯叫二阿哥入殓。”   人死了,都是要进棺材的,皇后这又是何苦呢?   “帮我准备暖轿,我要去看看。”嘤鸣忽然道。   半夏一愣:“娘娘,您还在做月子呢,何苦夜里风寒,您何苦……”   嘤鸣长长叹息着,“去准备暖轿吧。”   半夏哀叹了一声,只得按照嘤鸣的吩咐去办。   二所殿,数日前,她曾来过一次,那时候二阿哥还活生生的,如今却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皇后抱着自己儿子的遗体,双眼已经哭得肿若核桃,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皇上!!天底下有这样的兄弟吗?竟丧心病狂地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杀!!简直是禽兽不如!!”   大阿哥永璜此刻就跪在殿中,他直挺挺跪着,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愧色,反倒是昂着头,满脸的冷笑。   大阿哥一句不辩,然而太后却怒斥道:“皇后!哀家怜你失子可怜,但你也不能如此胡言乱语!大阿哥哪里懂医术,哪里知道芫花甘草同服有毒?!分明是太医照顾不周,未曾及时发现,才导致永琏夭亡的!永璜是无心之失!”   皇后眼里满是怨毒之色,“无心之失?”皇后忍不住冷笑连连,“大阿哥心肠歹毒,连臣妾这个嫡母都能行刺,毒死亲弟弟自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皇后凝望着皇帝那冷森的面孔,急忙道:“数日前,大阿哥生生将怀孕才七个月的舒妃推到在地,以致四公主早产!若非舒妃体健,只怕就要一尸两命了,可见大阿哥心肠何其狠毒啊!!”   沉默不作声的大阿哥却扬声道:“汗阿玛,儿子没有推到舒母妃!”   太后听了,立刻冷哼了一声,“舒妃如何摔倒,还没查清呢!皇后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泼永璜一身污水,到底是何居心?!”   皇后看着怀中已经再无半分声息的儿子,悲怒几乎一发不可收拾,“臣妾倒是要问问太后您,为何要如此袒护害死永琏的凶手?!难道只有大阿哥才是您的孙儿,永琏就不是吗?!!!”皇后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嘤鸣就止步在殿外,无声无息地看着殿中。   第181章、复仇的永璜   嘤鸣就止步在殿外,无声无息地看着殿中。   阿哥们所居住的阿哥所,比不得行宫中其他殿宇宽阔,和紫禁城里的东西五所格局差不多,正殿都只是面阔三间的。此刻殿门中开,嘤鸣就站在殿外月台之上,夜风呼啸中,直挺挺站在那儿,夜里的凉风吹起她身上的斗篷,猎猎作响,而然殿中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大阿哥永璜身上,因此根本没人发现嘤鸣到了,殿外守候太监也沉默不作声,根本不敢在这种时候进去禀报。   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可夜里还是冷飕飕的,站了一会儿,嘤鸣便觉得肚子微微发凉,急忙拢好斗篷御寒。   二所殿中剑拔弩张的太后与皇后婆媳,这一次可当真是撕破了脸一般。   皇后素日那张温和贤惠的面庞,如今也已经悲愤到狰狞,怀中的永琏已经遗体僵硬冰冷,皇后的心亦冰冷透了!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永璜那小野杂种给她的儿子偿命!她的儿子,是大清的太子,本该是将来的九五之尊,如今却被一个贱人生的儿子给害死了,若非皇帝还在,皇后都恨不得亲手掐死永璜了。   太后苍老的面孔上透着难言的悲怆,“永琏是哀家的嫡孙,哀家怎么会不疼他?!可是皇后,你也要为皇帝考虑啊,皇帝已经失了嫡子了,你难道还要逼着他赐死自己另一个儿子吗?!!”   皇帝已经久久不做声了,可太后这番话算是说进了皇帝的心坎里,皇帝长长一叹,心中百味交杂。即使他已经有六个儿子,丧子这种事。心中如何能不痛呢?   皇后的双眸因为愤怒已经几乎要迸射而出,“皇上!大阿哥如今连亲弟弟都能杀害,这等心肠,谁敢保证她日后不会弑父弑君?!”   “皇后!”皇帝不禁皱起了眉头,什么“弑父弑君”,皇后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些。皇帝看着皇后悲痛欲绝的样子,终究不忍心开口训斥她。他转头看了一眼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大阿哥。便问:“永璜,此事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太后见皇帝肯给大阿哥自辩的机会,眉头一展。急忙道:“永璜,快跟你汗阿玛好好解释解释,你是一心关心永琏,才好心办了坏事的。”   可跪在地上的大阿哥却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含有丝毫温度,他用冰冷的眼眸打量着悲痛到极点的皇后富察氏。“皇后娘娘,如今可知道失去至亲之人是什么滋味了吗?!”   皇后瞪圆了眼睛,因为愤怒,浑身都隐隐颤抖。   大阿哥永璜抬头看着自己的皇父。丝毫无愧地昂声道:“皇后杀我额娘,我杀她儿子,这就是因果报应!!!”   大阿哥阴毒的声音响彻整个二所殿。宛若余音绕梁一般,久久不绝。   皇帝怒瞪着双目。他也以为,永璜只是无心之失,才错手害死了永琏,哪里想到如今他亲口承认,是他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噌的一声,皇帝随身佩戴的天子龙剑出鞘了,皇帝怒不可遏的声音随之怒吼而出:“孽子!!朕岂能容你这种畜生?!!”   话音一落,那寒冷粘粘的剑锋便直欲朝大阿哥永璜刺去!!   皇后直勾勾看着,眼底滑过快意的神色。   然而殿外的嘤鸣却惊呆了,忍不住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   这一声叫喊,让皇帝的目光不由地看向了她,皇帝眼底一愕,手底下的剑刃不由自主地一偏,他不愿意,不愿让鸣儿看到他亲手杀死亲子!!   剑锋一偏,便从大阿哥肩膀上滑过,那锋利的刃,划破了他身上的绸缎,也划破了他的肌肤。血,顿时涌了出来,濡湿了大半个右臂。大阿哥捂着自己的肩膀,疼得已经脸色惨白,却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肯发出一声痛叫。   皇帝看着身在冷风中脸蛋发白的嘤鸣,忍不住怒吼道:“你来做什么?给朕滚!!”   嘤鸣听了,心里那叫一个气啊!老娘才生了猪妞三天,你以为老娘愿意来吹冷风啊!!二阿哥被大阿哥这个亲哥哥害死了,嘤鸣这不是怕皇帝一怒之下,杀了亲子吗?!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身旁扶着她的半夏低声耳语道:“娘娘,皇上这是关心您呢!”   嘤鸣不禁脸上一愕,这是关心……好像是的……妇人产后最是忌讳受冷,月子里若是没养好,很有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病根。想到这些,嘤鸣心头不禁一暖。   这时候,大阿哥扬起自己倔强的面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交子亡,子不得不亡!汗阿玛若叫儿子死,儿子愿自行了断,必不使汗阿玛背负‘不慈’之名!!”   这番话,无疑是在给怒火中的皇帝攒火呢!!皇帝气得脸都绛红了,“你这孽畜!!杀害亲弟,竟然如此振振有词、毫无愧色!!”   大阿哥不由笑了,“皇后害死儿子亲额娘,还不照样这么多年,毫无愧色?!!”大阿哥扯着嘶哑的嗓子嘶吼着,双目已经隐隐赤红。   这话,生生叫皇帝一噎,他被自己亲儿子生生噎得没话可说!!哲悯贵妃,的的确确是皇后害死的,这点皇帝心里清楚得很!!所以才给了哲悯贵妃哀荣,也一直对这个长子心有愧疚!   “儿子害死亲弟,的确该死,可皇后难道就不该死吗?!!!”   大阿哥脸上浮现一缕快意的笑容,他扯着嗓子冲着自己的皇父嘶吼:“儿子的额娘,当年纵然有错,却也罪不至死!!何况额娘她还是皇后的同族胞妹,皇后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自己儿子的地位,竟要额娘去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难道儿子不应该报仇吗?!!”   皇后听了这一番话,心中的恨毒早已翻江倒海,她忍不住怒吼道:“那你该恨的是本宫!!与永琏何干?!他没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   大阿哥冷冷看着皇后:“我当然恨你!!可惜我没机会杀死你!试了一次,可还是失败了!!”——大阿哥满脸都是阴毒之色,“既然我杀不了你,就母债子偿好了!皇后,若非当年你害死我额娘,我今日又怎会害死永琏?!说到底,是自己造的孽!!”   皇后身子陡然一颤,脸色隐隐发白。   “孽障,给朕闭嘴!!”皇帝狠狠撂下手中带血的龙剑,狠狠一个耳光便甩了过去。   这一巴掌,皇帝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直接便将还是半大孩子的大阿哥给掴再了地上,大阿哥口里吐出一口浓浓的血痰,却呵呵笑了,笑得异常阴冷,他用左臂支撑着爬了起来,再度跪直了身子,挺着身躯道:“二弟的确无辜,可当年儿子的额娘难道就不无辜了?!皇后既然不跟儿子讲道义,儿子又为什么跟她讲道义?!她害得儿子失去生母,就该想到有朝一日儿子会来复仇!!这就是她的报应!!!”   皇后气得已然浑身颤抖,这个小杂种——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连他一起弄死!!   永璜冷笑着看了皇后一眼,“怎么,皇后娘娘如今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连我一起害死?!”   “你——”皇后气得郁结难出,然而面孔已经狰狞可怖,真真是应了大阿哥的话了。   永璜呵呵冷笑了二声,“只可惜了,皇后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当初失去额娘有多痛苦,你今日只会比我更痛苦!今日看到你这幅模样,我心里才真正觉得痛快了!这六年,我从未觉得如此痛快!!!”大阿哥哈哈大笑着,一脸复仇之后的快意。   “孽障,住口!!”皇帝暴怒大吼一声,“把这孽障给朕孽畜给朕押去上驷院关押,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探视!!”   上驷院,便是宫中养马的地方,那种地方又冷又臭,着实是个折磨人的地儿了。嘤鸣不禁叹息了一声,不过大阿哥杀死亲弟弟,能活命已经算是开恩了。她竭力想要阻止大阿哥杀害二阿哥,结果竟还是无力回天。   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押着大阿哥从嘤鸣身旁走过,大阿哥忽然看了她一眼,低低道:“多谢了,舒母妃……”   这话,乍听着是感谢嘤鸣方才的一声惊呼,才叫皇帝剑刃偏转,没刺穿他心口。然而,嘤鸣却隐隐觉得,大阿哥这句感谢,还有别的意思。莫非大阿哥也知道她是自己故意摔倒的?   若真如此,他倒是个聪明的孩子,只可惜却落得如此地步。   经此一役,大阿哥就算不死,也要圈禁终生了。   唉,如此害人害己,何苦来哉?   然而,嘤鸣来不及感慨太久,皇帝的怒斥之声便直扑而来,“舒妃擅闯阿哥所,给朕押回去,禁足一月!!”   嘤鸣不由瞪圆了眼睛,你妹的,老娘我招谁惹谁了?!好你乾渣龙,你给老娘等着!咱们走着瞧!老娘看在你死了儿子的份儿上,暂时不跟你计较!   嘤鸣见了福,便退了下去。乘坐暖轿,一路气呼呼回到了长春仙馆。   第182章、绝育药(上)   长春仙馆,修缮之后的宫苑更胜从前华美。   半夏塞了汤婆子到她的被窝里,孙嬷嬷更是煮了热腾腾的红糖姜汤给她喝,“娘娘也真是的,月子里的女人,怎么能这样任性?半夏也不拦着点!”   嘤鸣捧着那还有些烫手的红糖姜汤,笑着道:“嬷嬷别怪半夏,是我执意要去的。否则皇上一怒之下,杀了大阿哥,可如何是好?”——从一个嫔妃的角度来看,皇帝对她也的确还不错啦。所以,她偶尔也得尽点“贤”妃的义务。   孙嬷嬷面有无奈之色,又柔声安慰道:“娘娘不必介怀,您本来就要坐一个月的月子呢,皇上说是禁足,实则是怕您再一个冲动跑出去。”   “嗯,我明白……”嘤鸣气了一路了,这会子气消了,也便心中明白了。   在九州清晏养胎的日子里,皇帝从未召幸嫔妃去侍寝,纵然不能夜夜陪伴他,却也是十分顾忌她的感受的。对于皇帝这种身份的男人,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好歹是猪妞的父亲啊,嘤鸣也不希望他就此背负杀子之名。虽然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可终究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啊。圣祖爷当年难道就不厌恨自己那意图杀死太子的长子?可最终也只是圈禁而已。   徐晋禄这时候笑着走了进来,躬身道:“娘娘,御前来人了。”   “哦?”嘤鸣嘴角不禁浮起笑容来,“是王钦吗?”   徐晋禄摇头:“不是王公公,是个眼生的,说叫小良子。”   嘤鸣心下不禁起了几分狐疑,可既然说是御前的人。她自然不能不见,便叫徐晋禄把这个叫小良子的太监给请进来。   这是个二十岁上下太监,长相平平,是那种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大众脸,嘤鸣在九州清晏住了小半年,也的确记不得有这么号人物了。不过呢,御前的太监也多。光有品有级的就有十来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就更多了,嘤鸣自然不可能全都记住了   那小良子手里提着食盒,上前给嘤鸣打了个前。便那食盒中东西取了出来——那是一碗黑漆漆的苦涩药汁,小良子轻手轻脚搁在了嘤鸣身旁的炕几上,道:“皇上吩咐奴才给舒妃娘娘送来一碗驱寒的药,请务必趁热喝下去。”   皇帝才死了儿子。竟有这般细心??   嘤鸣微微一笑,端起那小巧精致的珐琅彩八吉祥纹卧足碗。拿着小勺轻轻搅动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小良子是吧?本宫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良子忙笑着道:“原该是王公公来送的,只不过这几日王公公正咳嗽着,皇上担心他传了病气给娘娘。所以才吩咐奴才来。”   不错,王钦的确染了轻度风寒,倒是不假。只不过这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人都能打听到,这点证明不了小良子就是御前的人。   嘤鸣扬唇一下。便把药碗搁在了炕几上,“劳烦公公走着一趟了,徐晋禄,送小良子出去吧。”   小良子一愣,急忙道:“娘娘,一路走来,药已经不烫了,你还是快些喝了吧,等凉了就不好了。”   小良子愈是这般催促,嘤鸣愈是觉得他可以,便冷冷道:“本宫待会会喝,你可以走了!!”就算王钦不能差遣,御前还有旁的有品级的太监,皇帝怎么会随便差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来送药?她还没那么傻!!   小良子见状,一脸死灰之色,只得打千退了出去。   嘤鸣深深呼吸两下,看着殿外漆黑的夜色,便吩咐道:“立刻差遣个腿脚麻利又仔细的太监,偷偷跟着那小良子,看他会去跟谁会和!”   孙嬷嬷点头道:“是,奴才叫小文子去。”——孙嬷嬷没有问为什么,显然也是看出这个小良子不对劲了。   半夏上前道:“娘娘,这碗药怎么办?要不要奴才去传太医来检查?”   嘤鸣摇头道:“暂时不必。”她用勺子沾了少许药汁,放在嘴边舔了一下,顿时苦得皱起了眉头,尼玛还真是苦涩的中药啊!不过具体成分,她果然品不出来!毕竟她只懂些药材,会背诵药方罢了,她可没有太医那样堪比狗的舌头。若是凉茶那样简单又味淡的东西还好,中药成分太复杂了,尤其用药数量一多,鬼才能品出来!   那嘴里的药吐在了帕子上,嘤鸣又拿温水漱了漱口,嘴里嚼上两枚苹果软糖,祛了祛口里的苦涩味儿。   约莫小半个时辰,小文子肃着脸色回来禀报:“娘娘,奴才一路尾随,一直跟到蓬莱福海边,却看到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将那小良子给推下了福海!!”   嘤鸣眼底顿时幽冷了下去,“这么快便要杀人灭口吗?”旋即又急忙问:“你看到那人长相了吗?”   小文子摇头:“天色太黑,奴才实在没看清,只瞧见块头挺大的,瞧着体型,应该不是宫女嬷嬷,估计不是太监就是侍卫。”   “知道了。”嘤鸣挥了挥手,让小文子退下了。宫里块头大的太监呵侍卫太多了,根本无从分辨是谁!   半夏低声道:“娘娘,此事还是禀报皇上吧。”   嘤鸣轻轻摇了摇头,“皇上此刻正为二阿哥的死伤痛,还是算了吧。”——何况就算告诉了皇帝,又能如何?   半夏看了一眼那已经凉透了的苦药汁,便道:“娘娘若不想声张,那奴才去把这碗药倒了吧?”   嘤鸣却一把拦住了,端起了那碗凉药,咬了咬牙,便往嘴边送。   半夏见状,惊呆了眼球,急忙抓着嘤鸣的手腕阻拦道:“娘娘!您不能喝啊!这肯定不是好东西!”   嘤鸣面色凝重地道:“当然不是好东西,只怕十有八九是寒宫的绝育药!”   半夏惊愕地道:“那您就更不能喝了!!”   嘤鸣冷笑了一声,“半夏,你说,想让我就此绝育的,会是谁呢?”   半夏思忖了一会儿,便道:“当然是皇后了!她才刚死了儿子,自然最容不得娘娘有子了!”   嘤鸣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皇后的确最有这份心思,可旁人未必没有!!何况皇后才死了儿子,此刻悲痛欲绝,也憎恨大阿哥欲死,这种时候,竟有心思对付我?”   半夏愣住了,“难道不是皇后?”   嘤鸣摇头,到也未必不是她,她死了儿子,悲愤之下,理智时常,偏生杀不得大阿哥,转头把愤怒发泄到她头上也是大有可能的。只不过嘤鸣觉得,比皇后更有可能的,不就是那位老太太吗?她怎能容得有人动摇乌拉那拉氏的地位?!且看今日二阿哥之死,别看是大阿哥一手所为,可嘤鸣总觉得,跟这位老太太脱不得干系!   若她猜测正确,太后也是连二阿哥都能害死,害死她和她的孩子,只怕更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就算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太后送来这碗药,倘若是皇后的迁怒之举,也足可见皇后对她恨意已久!   因此,不管是谁送来的药,她都要喝下去!   低头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汁,嘤鸣笑了:“放心吧,半夏,这碗药的成分我已经品出来了,不会让我真的绝育,我有办法慢慢化解!但是喝了这碗药,以后数年之内,我和婧欢都可以获得难得的平安了。”——因此,这笔买卖,很划算。当然了,这话只是哄哄半夏罢了,她哪里品得出这么复杂的成分?只不过她说自己能化解,倒是不虚。以她的法力修为,自然不惧凡俗的寒宫绝育药!   说罢,她淡然一笑,仰头便咕嘟咕嘟把那晚冰凉苦涩的药一滴不落地灌进了嘴巴里。   “娘娘……”半夏看在眼里,眼睛都湿了。   喝完药之后,嘤鸣便躺在榻上睡下了。半夏将寝殿的灯熄灯只剩下一盏,让殿内光晕朦胧,反倒是比漆黑一片更叫人容易入睡。   可是,嘤鸣才刚刚睡得朦胧,便被剧痛疼得醒了,可见是那碗药的药力发作了。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疼,让她疼得腰身都伛偻了,身子再颤抖,口齿间发出痛楚的低吟。   “娘娘!”半夏在外间守夜,听见里头动静不对,便飞奔了进来,她看到嘤鸣在床榻上痛楚难耐的模样,立刻就惊呼道:“来人呐!快去传太医!!”   嘤鸣疼得脸色发白,小腹更是冷得一阵一阵抽疼,旋即只觉得两腿间一片黏腻……   嘤鸣死死咬着牙齿,那晚药的药性,竟是如此剧烈?只怕不知是寒损子宫的药,更是有活血破瘀的成分!!所以叫已经产后三天的她,生生见了红!!   看样子送那碗药的人,不止是想让她绝育,更想让她就此缠绵病榻!!好狠的心思啊!!   嘤鸣脑海中豁然想起兰石医经中对于产后血崩的应对之法,其中就有针灸止血之法,关键要穴位扎对了。只是此刻她没有银针,只能忍着疼痛,运转法力与指尖,在那几个关键穴位处一一点了一遍。   果然几道暖流注入,流血立刻少了很多,没过多久血崩便止住了,小腹的抽疼也轻了几分。   嘤鸣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只是此刻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而这个时候,原判章清涧与皇帝也是一前一后抵达了长春仙馆。   第183章、绝育药(下)   “舒妃娘娘是服用了极阴寒的药,娘娘又产后体虚,身子受损只怕更加严重,只怕、只怕……日后很难再有身孕了。”章清涧把脉之后,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禀着。   皇帝的脸色瞬间便黑沉了下去,冷冷扫了着寝殿中服侍的宫女太监,怒斥道:“舒妃怎么会服用了阴寒之药?!!”   半夏身子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娘娘回来之后,只喝了一碗皇上派人送来的驱寒药啊!”   皇帝听了半夏的话,瞬间怒不可遏:“混账!!朕什么时候派人送药来了!!”   顶着皇帝的熊熊怒火,半夏的腿肚子已经在打颤了,嘴里也是颤颤巍巍:“就是……御前的小良子啊。”   皇帝皱了皱眉头,“吴书来,九州清晏有这么个奴才吗?!”   吴书来略一思忖,便急忙道:“回皇上,的确有这么个人,是茶水间烧火的小太监。”   皇帝怒瞪双眸,竟然真是他御前的奴才?!!皇帝的拳头不禁攥得咯咯作响,竟连他御前的奴才都被不知什么人给收买了去!还用来谋害自己心爱的女人!!   “查!!给朕拿了这个小良子去慎刑司严刑拷问!!朕倒是要看看谁有这般胆子?!!”皇帝的怒吼声响彻长春仙馆。   半夏与白芍几个宫女服侍着嘤鸣换了干净的寝衣,那被鲜血濡湿的被褥也换了新的。被窝里被塞了好几个热腾腾的汤婆子,可嘤鸣还是觉得浑身难受得紧,肚子里就好想揣了块冰似的,怎么焐都焐不化。   皇帝看着嘤鸣那苍白如纸的脸蛋,只觉得心下一阵阵抽疼得厉害。   此刻孙嬷嬷亲自端了药过来。道:“皇上,章院判开的暖宫药熬好了。”   皇帝亲自接过那药碗,吹着热气,柔声安慰道:“鸣儿,先把药喝了吧。”   闻着那苦涩的气味,嘤鸣不禁缩了缩脖子,还得喝苦药啊……唉……便垂下眼睑。低低弱弱道:“喝与不喝。有什么区别吗……”嘤鸣这话说得异常落寞。   皇帝那端着药碗的手不禁颤了两颤,此刻的嘤鸣宛如一片凋零的枯叶,凄凄惨惨潺潺弱弱。格外叫人看了心疼。皇帝便扭头睨了章清涧一眼。   章院判见状,忙道:“舒妃娘娘还年轻,若是仔细调养,未必不能养好了身子。”   嘤鸣听了这话。眼里已经不含半分亮色,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撑着酸痛乏力的身子爬着了起来,坐在床头,从皇帝手中接过了那碗药。   罢了,她若是不喝。皇帝不会罢休的。索性一咬牙,便往嘴里灌。   苦涩的药味在口齿间蔓延,可到了喉咙。生生如堵了一般,怎么都不肯往下走!嘤鸣只得狠狠一咬牙。强撑着肠胃翻涌的不适,狠狠往下吞咽。   一碗药,便是这么喝下去的,药碗见了底,嘤鸣却苦得眼睛都泪汪汪的了。   皇帝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又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低低呢喃道:“别怕,有朕在……”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颤抖的气息,满是悲痛地咬牙道:“臣妾现在最想知道的,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沉声道:“朕一定会查个究竟的!”——皇帝眼中怒意与恨意交汇,是谁最不想让鸣儿有所出呢?皇帝头一个便想到了他的结发妻子,皇后富察毓敏!!   原本,他警告过皇后,皇后若敢逾越他的底线,永琏的太子之位便会不保!皇帝原以为,这样一来,就稳妥了,皇后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在逾矩!然而,永琏突然殁了……这是皇帝的心痛之处,而皇后只怕比他更悲痛!   今日在二所殿,皇后那副模样,分明是想杀了永璜啊!!   若论狠毒,皇后自然做得出让鸣儿绝育的事儿来!!   然而,现在毕竟还没有什么证据。   皇帝暗自攥了攥拳头,若真是皇后所为,他该如何处置呢?废了皇后?且不说这会打破前朝的平衡,就单单是看在她丧子之痛的份儿上,皇帝终究下不了这份狠心。皇后纵有千万个不是,那也是先帝指婚给他的嫡福晋啊!!   何况,也不能说一定是皇后做的!!或许……也有可能是娴妃,甚至也有可能是他的母亲、母后皇太后乌拉那拉氏!!   若论狠毒,皇额娘只怕是不亚于皇后的!!   皇帝心头不禁一片凄然,这事儿,无论是皇后还是皇额娘,都是他不能动的人。   夜色渐渐深了,吴书来躬身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皇上,那小良子……”   皇帝忙松了怀抱,将嘤鸣轻轻放在床榻上,并掖好了被角,才回头问:“小良子怎么了?”   吴书来低头道:“小良子溺死在了蓬莱福海中。”   皇帝一听,顿时眼底怒火攒涌,“死了?!!”   吴书来点头道:“是,侍卫在福海边上发现了小良子的尸体,已经差不多凉透了,可见死了起码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也就是说,那小良子送了那碗药之后,立刻便溺死了?!”皇帝心头怒火万丈,原来竟是一早打算好了要杀人灭口,便是要掐断线索,让他无从再查下去吗?!   “给朕继续查!平日里和小良子来往甚密的,都给朕仔细查!!”皇帝怒冲冲吩咐道。   然而此事终究没有了下文,只听说皇帝把自己寝宫九州清晏的人清理了一遍,遭殃的足足有十几个宫女太监,可仍旧没审问出什么结果来。   而嘤鸣因服寒宫之药,绝育之事却就此传开了。一时间,圆明园行宫中的嫔妃个个唏嘘不已,倒是有不少人来探视慰问。嘤鸣只接待了纯嫔、嘉嫔、庆嫔和怡贵人,其余人便都拒之门外了。   倒是娴妃不曾来过,只叫人送了滋补的药材过来,嘤鸣看着那丰厚的礼物,从里头品读出了心虚的味道。   娴妃的脾性,非良善之辈,但还没狠毒到家。那碗药,大约与她无关,但她绝对是知情者。所以,嘤鸣心中也笃定,那碗药,是太后送来的。   大约太后也没想到会一下子就成功了吧?可按照太后的设计,即使不成功,那小良子也必须得死,否则严刑拷问之下,难保那小良子不招供出什么来。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   太后之狠毒,才是宫中最厉害之人。   连日来,皇帝大发雷霆,不但御前伺候的人不少遭了秧,连前朝的朝臣都被贬职、罢官了好几个,一时间朝堂、后宫全都提着一根弦,没人敢去招惹皇帝这个火药桶。   皇后还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难以自拔,连六宫事务都抛在了一旁,听说她整日抱着自己的二公主吉兰泰,母女俩一起在镂月开云殿哭嚎,幸好皇后身边有沉稳干练的陪嫁嬷嬷陈氏,还有首领太监赵新,内外悉心打理,这才没出了大乱子。   娴妃似乎是得了太后点拨,颇有几分趁你病、要你命,趁机大肆抓拢宫权,暗地里各处安插眼线。同时也严防死守自己的万方安和殿,不叫愉嫔有丝毫机会接近五阿哥。   这一日午后,嘤鸣觉得身子略微好受了些,便去罗汉榻上临了两张字帖。半夏怕她再受到丝毫寒凉,所以拿了张猞猁皮盖在她腿上,还在她肚子上搁了个汤婆子。   阳关暖暖的,格外叫人恹恹,嘤鸣浑身无力,所以写出来的字,也比从前差了许多,便揉做一团,丢进了熏炉里,付之一炬。   孙嬷嬷见她心情抑郁,便抱了刚刚睡醒的猪妞来。几日下来,猪妞已经褪去了红意,小脸透出粉白之色来,人也胖了些的样子。这孩子倒是省心,整日吃饱喝足就睡觉,除非饿了拉了尿了,否则是不会哭的。   嘤鸣手上没有力气,便将猪妞放在自己腿上,用手背蹭了蹭她肉呼呼的小脸蛋,心头不禁暖洋洋。   猪妞才睡醒,精神不怎么好,嘟着小嘴儿连打了三个哈欠。   孙嬷嬷见嘤鸣脸上带了笑纹,便立刻道:“瞧咱们四公主,多可人疼啊!瞧着眉眼,等张开了,必然是个美人坯子。”   嘤鸣翘着嘴角低笑了两声,“她才多大,五官都没张开呢。”   孙嬷嬷笑着道:“虽说没张开,可奴才瞅着,四公主这一双眼睛,又细又长,肯定是丹凤眼无疑了。”   听孙嬷嬷如此说,嘤鸣也不禁多打量了几眼,“的确长得像皇上多一些。”这语气里带了几分郁闷的味道。   嘤鸣心里很是不甘,瞅着自己闺女的眉毛眼睛鼻子,这五官,愣是通通随了她爹!!   靠,凭啥啊!是老娘十月怀……额不,七月怀胎生下来的,拿自己丹田法力供给,还不惜喝下那碗寒宫药,不都是为了猪妞吗?!结果,猪妞只长得像她爹,根本不怎么像她!!   孙嬷嬷没有察觉嘤鸣的怨气,自顾自地笑着道:“是呢,所以娘娘大可放心,四公主长得这么像皇上,皇上将来肯定疼爱咱们四公主。”   嘤鸣低低“嗯”了一声,生都生下来了,难道还能把猪妞塞回她肚子里再生一回吗?突然想到生产时候的撕裂般的痛楚,嘤鸣暗自打了个哆嗦,得了,还是算了,长相什么的,她大人有大量地不计较了!   第184章、补偿品永瑢   五日后的未时,纯嫔苏氏带着六阿哥来长春仙馆。   嘤鸣也是狐疑的,纯嫔与她点头之交,她遭了暗算“绝育”,纯嫔也已经来探视过了,怎么又来?而且还带着襁褓中的六阿哥来了?   不过,自打六阿哥从许氏肚子里生下来,嘤鸣这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孩子呢。虽然六阿哥的额娘很叫她厌恶,然而六阿哥长得倒是很不错,皮子白皙细腻,婴儿肥的嫩嘟嘟小脸很是讨人喜欢。   纯嫔很是老道地亲手抱着六阿哥,朝她见了个万福:“舒妃娘娘金安!嫔妾带六阿哥来给您请安了。”   嘤鸣忙笑着请叫人搬了张椅子给纯嫔坐,瞧纯嫔这架势,应该是特意带六阿哥过来的。因此,嘤鸣心下不禁更疑惑了,纯嫔这是想干啥。   纯嫔面带温煦的笑容,她看着怀中的孩子,道:“娘娘瞧瞧,六阿哥还算入您眼缘吧?”   “嗯?”嘤鸣满脸的惶惑之色,“纯嫔这是什么意思?”——六阿哥的确挺可爱的,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跟六阿哥生母是仇敌,但也不至于因此便恨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纯嫔笑了笑,“昨日晌午,皇上是去嫔妾处用了午膳。特意给六阿哥赐名叫永瑢。”   嘤鸣听得一愣,这几日皇帝日日都会来她的长春仙馆坐一会儿,只是她身子虚弱又还在坐月子,皇帝自然不能留宿。不过数日来,皇帝也没再别的嫔妃出留宿,不管是看望皇后,还是去别的嫔妃处,都是只是小坐一会。顶多用个膳就走了。可见是丧子之痛,又加上她遭到暗害“绝育”之事一齐涌来,皇帝心里也不舒服着呢,自然没有心情召幸嫔妃了。   纯嫔面色温婉随和,她认真地凝视着嘤鸣,道:“皇上对舒妃娘娘是真心怜爱,所以让嫔妾抱了永瑢过来。让您瞧瞧。”   嘤鸣不禁面露惊愕之色。皇帝的吩咐?意思是想把六阿哥永瑢补偿给她?!   嘤鸣心里当场就冒火了,只是终究不好对纯嫔发火,便淡淡道:“六阿哥很好。但也与本宫无关。”   纯嫔神色一怔,她急忙道:“娘娘不必顾虑嫔妾,嫔妾已经有了三阿哥了!愉嫔又不肯收养。皇上的意思,是想给娘娘一个儿子。将来,若是娘娘愿意。六阿哥玉牒上的生母,自然也会记为娘娘。”   嘤鸣摆了摆手:“我知道纯嫔是好意。只不过……”嘤鸣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眼珠子黑漆漆精神起来的猪妞,“本宫有四公主就足够了。”   纯嫔听了,急忙道:“可没有儿子。终究后半生没个依靠啊。”   嘤鸣露出几分疲惫之色,“日后再说吧。”她着实不想跟纯嫔理论这些,若是她膝下养了个儿子。日后只怕少不得为人警惕防备。她只想过几年安生日子。   纯嫔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只得抱着六阿哥告退了。   傍晚的时候。皇帝披着晚霞过来了,身上还带着墨香,可见是放在在九州清晏披折子了。   “怎么没有留下永瑢?”皇帝握着她的手问。   嘤鸣摇头道:“我不要别人生的孩子!”——语气格外透着几分坚定。   皇帝沉默一会儿,旋即微笑道:“是朕忽略了,永瑢到底是许氏生的,鸣儿不喜欢就算了。”   嘤鸣心里干笑了笑,她不想抚养六阿哥,可不是因为那孩子是许氏生的。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养别人的孩子罢了。   随即,皇帝又道:“柏氏也快足月了,若是她这一胎生的是个阿哥,不如抱给鸣儿抚养吧。反正在宫里的时候,柏氏是鸣儿宫里的人,照规矩,不论皇子公主都该抱给你抚养的。”   嘤鸣不禁一呆,急忙道:“不是说好了,怡贵人产后就封她为嫔吗?”   皇帝语气随意地道:“并不冲突,封了嫔的确有资格抚养皇子公主了,可若抱给鸣儿抚养,也是抬举。”   这样的抬举,太叫人心里膈应了!!   嘤鸣立刻重重摇头:“怡贵人并无过错,何必叫她承受母子分离之苦呢?这种事情,臣妾做不出来!”   皇帝皱了皱眉头,“宫中这种事情常有,柏氏性情温顺,也不敢有异议的。”   “皇上!”嘤鸣无奈地看着皇帝,“宫里的女人都想要儿子,是因为她们把儿子当成依靠。可臣妾与她们所想不同,臣妾就算真的不能再生养了,膝下无子又如何?难道只有儿子才是后半辈子的依靠吗?难道臣妾的依靠,不是皇上吗?”   皇帝一怔,心头为之一暖,便揽了嘤鸣入怀,“朕,当然是鸣儿的依靠!可是——”皇帝的话锋一转,“鸣儿,朕长你足足十三岁啊!终有一日,朕必然会先你一步而去的。”这话里隐隐带着几分悲怆的味道,所以他才想要为鸣儿的将来安排好一切!   嘤鸣朝他笑了笑,“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想那么多呢?”——历史上的乾渣龙活了将近九十岁呢!他现在才刚过三十,这辈子才过了三分之一呢!!   皇帝听了,长长一叹,怀里不禁更抱紧了嘤鸣几分,“罢了,等你身子好些再说吧。”   瞧着皇帝还未打消心意的样子,嘤鸣只得无奈一笑。   天儿渐渐暖和,三年一度的殿试也在太和殿前展开了,皇帝下朝后就去亲自主持殿试了,那样的场景,嘤鸣无缘一观,只能拖着孱弱的身子,看着窗外昂然的春意,渐渐慵懒。   照理说,选秀也该开始了,只不过皇帝才刚丧子,所以选秀就此拖延,到底什么时候会展开,倒是不好说了。   其次,关押在上驷院马房的大阿哥永璜,已经被皇帝下旨送去了蔚秀园,交和亲王弘昼看管。   嘤鸣听了这个消息有些不解,“怎么皇上突然把大阿哥送出行宫了呢?”——气儿这么快就消了?   徐晋禄低声道:“听上驷院的太监说,大阿哥昨儿发了高热,整个人烧得滚烫,可却没有人上报,也没有太医去诊治,差点没命呢!”   嘤鸣“哦”了一声,旋即暗暗想着,这是皇后的报复?大阿哥杀了她的儿子,以皇后的恨意,怎么可能让大阿哥仅仅只是圈禁了事?   徐晋禄又道:“这会子殿试刚刚结束,皇上径直便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殿呢。”   嘤鸣低低“嗯”了一声,皇帝这是去找皇后算账了?不过这跟她无关,嘤鸣真正关心的是殿试的状况,便问徐晋禄:“殿试怎么样了?考的是什么题目?”   徐晋禄笑着道:“今年殿试的题目听说格外简单,是‘大学之道’。”   大学之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明德”正是她哥哥修齐的表字啊!!   要说皇帝不是故意的,嘤鸣第一个就不信了。   看样子是对她的怜惜,竟叫皇帝出了这样一个修齐最熟悉、最能答好的题目!!这简直跟作弊没两样了!弄不好,修齐私底下就拿这个写过八股呢!   这会子殿试既然结束了,那修齐的进士功名便等于是捞到手了。剩下的便只等阅卷了,虽说殿试是皇帝主持的,可阅卷这种事儿,真不必劳烦皇帝,主考官会一一批阅,选出其中最好的,交给皇帝点出状元、榜眼和探花。   虽说嘤鸣心里觉得有点虚,只不过总算是一颗心落了地了。   如今她倒是有些好奇,皇帝去镂月开云殿,不知会如何发难皇后呢?   镂月开云殿中。   皇后穿着一身无花纹的石青色旗服,仪容异常萧索地跪在地上,却昂让铮铮道:“不管皇上信与不信,臣妾没有加害舒妃,更没有加害大阿哥!”   皇帝居高临下,冷眼看着皇后,从皇后的脸上的确看不出半分心虚之色来。这连日来,皇后的悲痛欲绝的确不是虚假的……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朕也希望这一切都跟皇后无关!”——鸣儿的那碗药,或许与皇后无关,然而永璜高热差点丧命……除了皇后,难道还未是旁人吗?!!可即使知道如此,他又能如何?费了皇后?为了一个孽子而废后,岂非荒谬?!   “朕已将永璜逐出宫外,此生便只当没有这个儿子!永璜也算是得到教训了,朕希望皇后就此罢手。”皇帝的声音幽冷无比,冷肃的目光迫使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皇后富察毓敏。   皇后暗暗咬了咬牙,永璜在上驷院高热无人救治,的确是她的手笔!当日在阿哥所,皇帝的那一剑,虽然没有刺中永璜要害,然而上驷院阴冷潮湿,永璜因此伤口感染,高热不退。皇后见如此大好机会,如何会放过?便暗中吩咐,不许上报,更不许太医去诊治!   若非上驷院有皇帝安排的眼线,只怕此刻永璜已经死在了马房里了!   这个儿子,让皇帝失望透顶,但那毕竟是他第一个儿子,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终究血浓于水!何况永璜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何尝不是皇后一手造成的?!皇帝纵然也恨极了这个儿子,可到底不忍心看他死去。   永璜已经没有大碍了,只不过眼线回报的时候,永璜已经高热了整整一日一夜,虽然如今救回了性命,却大伤元气,身子骨以后怕是会虚弱许多。所以才他安排弘昼负责看管永璜,实则是让弘昼好生照顾他。这个算是他为人父亲的最后一份心意了。   第185章、再选秀   永琏薨逝,永璜虚孱,皇帝深感自己一下子等同失去两子!剩下的三阿哥永璋,略年长些,但也还是个孩子,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都还是奶娃娃呢!   皇帝不禁想到了今早去请安之时,太后提及的选秀之事,终究是没必要再拖延下去了,便对皇后道:“选秀,下个月便开始吧。朕怜惜皇后身处悲痛中,就还由太后主持,让裕贵太妃从旁相看既可。”   皇后眼中泛起浓浓的幽怨之色:皇上!你当真如此绝情吗?咱们的儿子才刚刚夭亡啊!!   然而皇帝说完那番话,便没有看皇后一眼,揉了揉沉痛的眉心,便拂袖而去了。   今年的选秀比三年前晚了两个月,但日子终究是定下了,就在五月初的一个黄道吉日里。听闻选秀之期定下,整个行宫里的嫔妃都神情不佳,是啊,宫里嫔妃越来越对,这对旧人而言是最大的打击,那些有儿子的还好些,无子可依的低级嫔妃们少不得心中多了三分哀怨。   猪妞也终于满月了,长得也愈发胖乎乎跟某种生物了。不过满月礼没有大办,只在长春仙馆殿前宽阔的院内用彩色锦罗搭了几个凉棚,请了阖宫嫔妃贺一贺便是了。嘤鸣推脱身子不适,也不曾亲自露面,还是手握协理六宫大权的娴妃负责前前后后操持着。   嘤鸣只管坐收贺礼,倒是腰包又鼓了几分。   眼看着就要选秀了,娴妃也不甘落后于人。娴妃虽然有子有权,却早已失了皇帝宠爱,眼看着又要有更年轻更娇媚的秀女入宫了。她自然着急了。   娴妃大约也知道自己掐尖要强的性子不得皇帝喜爱,所以四公主的满月宴席特意精心操办了,一则是盼着皇帝爱屋及乌,自己也能得皇帝几分好脸色,另外也是想给皇后添堵!皇后才死了儿子,长春仙馆却热热闹闹喜庆着。若非嘤鸣执意要从简办理,只怕娴妃恨不得遍邀宗室福晋们也一起来呢!   嘤鸣自然也恨不得皇后日子不好过。但这种时候也着实没必要顺了娴妃心意。去刺激皇后。   这满月宴席一直持续到傍晚,娴妃亲自送了其他嫔妃出门,又乐乐呵呵来寝殿中陪着嘤鸣说说笑笑。   “按说妹妹如今也是妃位了。四公主的满月礼这般草草,真是委屈了呢。”娴妃满是热络地道。   嘤鸣将养了将近一月,脸色仍旧不是太好,便刻意用虚弱的语气道:“怪我身子不中用。今日多亏了娴妃姐姐能干,内外都操持地这般妥帖。”   娴妃笑呵呵道:“我受皇上旨意。协理六宫,四公主的满月礼自然责无旁贷。”娴妃说罢,便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下个月就要开始选秀了。介时新人进宫,舒妃妹妹可要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嘤鸣虽然出了月子,可人人都知道她的身子被一碗寒宫药弄得虚弱不堪。自然没法子侍寝。不过皇帝几乎日日都驾临长春仙馆看望她和猪妞,自然无人有半分轻慢。皇帝虽然已经陆续召幸嫔妃去九州清晏侍寝。可都是雨露均沾,不见谁特别得宠。因此嘤鸣在宫中,仍然是最得宠的嫔妃。   嘤鸣面带自怜之色:“我这身子没个三五年是养不好了,皇上如今怜我,倒是常来坐坐。等新人入宫……”话说到此,嘤鸣幽幽叹息了一声。   娴妃脸上的笑容中格外带了几分深意:“我听说,舒妃娘家有个小妹,正当待选,貌美娇艳。”   呵呵,原来是来试探她了!   嘤鸣便淡淡一笑,“娘家小妹性子活泼爱闹,规矩礼仪学得一塌糊涂,我只盼着,别第一轮便落选就阿弥陀佛了。”   “是吗?”娴妃扬了扬眉头,显然是不信嘤鸣这番说辞。   感受到娴妃那审视的目光,嘤鸣便忙露出疲惫之色。半夏见了,立刻上前道:“娘娘,您该喝药了。”   娴妃听了,便施施然起身,“舒妃妹妹好生将养吧,我先告辞了。”   嘤鸣笑着冲她点头,又忙吩咐道:“徐晋禄,替本宫送送娴妃姐姐。”   “嗻!”   娴妃倒是打发走了,只不过以娴妃鲁莽的性子,竟真如此细心竟关注到她小妹英宛头上了?该不会是太后提点她,或者根本是太后吩咐她来试探自己的吧?   不管怎么说,嘤鸣自是不惧,她根本没想过让英宛也留在宫里。   姐妹共侍一夫这种事儿,她实在消受不来!!乾渣龙要是敢动这个念头,嘤鸣便打断他第五肢!!   只不过……既然是太后主持选秀,太后会不会殿选的时候,便直接撂了英宛的牌子呢?   这倒是个麻烦的问题!英宛喜欢惠周,而惠周可是铁帽子王府的世子人选、皇族近支,少不得皇帝赐婚。而历来赐婚的人选,都是通过了殿选的记名秀女——也就是皇帝挑剩下的那些里头选个家世门第合适的指婚过去!   而英宛的家世门第,无疑是和惠周十分般配的!   虽然惠周情窦初开的年纪,曾经对她又几分意思,可如今已经三年未见,她都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还是一个孩子的额娘了,想来惠周的情窦初开也该消了吧?   虽然嘤鸣不确定惠周是否真的会喜欢上英宛,但可以肯定,惠周的性子,不会亏待英宛的。何况,在古代,爱情这种东西,本就不是婚姻的必备品。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让英宛通过殿选留宫,二最好是让惠周被立为康亲王世子,只有惠周被立为世子,老郡主才会同意这门婚事。——虽然没有老郡主点头,她也有把握让皇帝赐婚,但终究不够和美。   这时候,太监小文子躬身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娘娘,娴妃娘娘去了紫碧山房!”   紫碧山房,便是怡贵人柏氏的住处。   嘤鸣淡淡“嗯”了一声,“娴妃这已经是第三回去了吧?”   小文子点头。   孙嬷嬷眉头皱得老深,“可怡贵人却一次都没对娘娘解释半句!今日咱们四公主的满月宴席她也没来参加。”   嘤鸣轻轻一笑,道:“她快足月了,身子笨重,自然是不方便来的。满月的贺礼,怡贵人也精心准备了叫人送了来,便可见其心意了。”——那是一套怡贵人自己亲手绣制的鸳鸯纹小衣裳,嘤鸣认得柏氏的针线,绝对是一针一线不曾假手旁人。   孙嬷嬷忍不住提醒道:“娘娘,宫中反复无常之人多了去了!您难道忘了恩将仇报的许氏了吗?”   嘤鸣郑重摇头:“怡贵人和许氏不是一种人。”   孙嬷嬷凝重着神色道:“从前或许不是,但如今便不好说了。”   嘤鸣一愣,她立刻明白了孙嬷嬷话里的意思,她如今被一碗宫寒药暗害,人人都以为她不能再生养、也不可能生出儿子来。而现在,唯一有孕的嫔妃,便是怡贵人柏氏。而且,更要紧的是,怡贵人出身比许氏体面些,还是她宫里的人。   素来,一宫主位要抱走自己宫中嫔妃的孩子抚养,是惯例。想郭佳贵人那样死前托孤愉嫔的,终究只是个特例。何况她太得宠了,柏氏根本不能与她相较。   如此一来,柏氏在娴妃挑唆之下,是否会起了异心呢?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就是宫闱,哪怕是自己一党的人,也得时时防备吗?   这样的日子,终究叫人觉得疲惫。   怡贵人的问题,嘤鸣想了数日,都拿不定主意,她很想和怡贵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想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有惦记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怡贵人身子沉重,不方便出门,她……也没比怡贵人方便到哪儿去!   便想着干脆等着,等怡贵人生了再说。   然而,几日后,行宫里却传出了流言蜚语,私底下不少宫女太监嚼舌根,说怡贵人临盆之后,若生下的是个阿哥,便要送去长春仙馆给舒妃抚养!   这样的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嘤鸣听到风声,不禁大为恼火,这是娴妃散布的流言吗?!这个乌拉那拉氏,自己跟她也没仇啊!她去挑拨怡贵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散布这种过分的谣言!!   嘤鸣气得牙根痒痒,立刻就吩咐道:“备轿!本宫要去紫碧山房走一趟!”——看样子,必须立刻跟怡贵人好好谈谈了!!这种莫须有的屎盆子,她可不能背负了!   紫碧山房,是一座四合院样式的宫殿,院中种植了两排紫微花,如今虽不在开花的时令,倒是葱葱郁郁,枝条纤细摇曳,很是整齐可观。   嘤鸣去的时候,正值初阳高升,怡贵人正站在紫碧山房正殿外的月台之上,肚子高高隆起,苦涩的脸上却强行朝她挤出一个笑容,并由宫女扶着朝她深深福了下去,“舒妃娘娘万福金安。”   怡贵人的礼行地格外艰难,却异常恭敬,嘤鸣如何忍心看一个孕妇拘着礼数在哪儿,急忙加快脚步,飞快踩着台阶登上月台,忙亲自将怡贵人搀扶了起来。   第186章、皇后奋起   嘤鸣来紫碧山房之前,预先想了无数种开口词,可如今看到怡贵人这幅苦涩的表情,俨然是一副逆来顺受认命的模样,倒是叫嘤鸣不知如何开口了。   春暖时节,百花交汇的清香随风吹进紫碧山房,怡贵人冲她笑着道:“娘娘身子还没养好,怎么亲自来了?”   嘤鸣忙端了几分仪态,对她道:“近日来行宫中流言蜚语不断,本宫只是觉得必须跟怡贵人好好谈谈了。”   怡贵人低头看着自己高耸的肚子,嘴里低低道:“其实娘娘不必来的。婢妾……本来就是娘娘宫里人,婢妾能怀上这个孩子,也是娘娘所赐。婢妾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也不是不懂报恩的人。”   果然……怡贵人还是误会了。   怡贵人强撑着朝她微笑着:“婢妾知道,娘娘很喜欢孩子,将来也必然不会亏待婢妾的孩子。”   嘤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正色道:“我不晓得娴妃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但本宫可以明确告诉怡贵人,本宫从没想过要抱走你的孩子!!”   怡贵人当场呆愣住了,“娘娘……您、您说什么?!”   嘤鸣低低叹了口气,“年初我叫人送了一顶嫔位暖轿给你,难道你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   怡贵人忙道:“婢妾自然明白,只要婢妾平安生下腹中孩子,自然少不得一个嫔位。可是——可是娘娘产后遭了暗算,以后只怕很难再有子嗣了。所以,婢妾虽然不舍,但不会因此怨怼娘娘的。”   嘤鸣凝神道:“哪怕我真的不能再有所出,我也不会抢你的孩子。”   “娘娘……”怡贵人呆滞了一会儿。又道:“可是……这不是皇上的意思吗?”   嘤鸣眉心一蹙:“你怎么知道皇上有过这个打算?”   怡贵人面色顿时一沉,便轻轻吐出两个字:“娴妃。”   嘤鸣低低哼了一声,娴妃……竟在她的长春仙馆也安插了人手吗?!否则她如何知道皇帝要把怡贵人的孩子给嘤鸣抚养?!这个娴妃,手还真是越伸越长了!!   怡贵人朝她见了一个福,面有愧色地道:“是婢妾关心则乱,险些中了娴妃的计了。”   嘤鸣扬唇一笑,“娴妃的计策在于离间你我。她知我不能再有生养。便觉得我会跟她一样,夺一个儿子来抚养!”   怡贵人面有报赧之色:“娘娘与娴妃不是一种人,是婢妾之前太小人之心了。”   嘤鸣笑着道:“你即将临盆。是慈母之心太重。你不妨想想,我若真想要个儿子,直接抱了六阿哥抚养,岂不更好?六阿哥生母已死。现在养育他的纯嫔苏氏有自己亲生的儿子,自然无人会反对怨恨于我?我若真有此心。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怡贵人满脸愧疚之色,“是婢妾糊涂了……”   “不是你糊涂,是娴妃处处算计到了你心头最难割舍之处!她先以言语挑破,又在行宫四散流言蜚语!”——只可惜娴妃没算中人心。即使叫怡贵人以为嘤鸣要抱走她的亲骨肉,怡贵人还是咬牙接受了。她也没有算中嘤鸣之心,不管是怡贵人的孩子。还是旁人的孩子,嘤鸣都不想要!!   怡贵人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娘娘说的是,只不过……行宫里那些流言蜚语并非出自娴妃之手。”   嘤鸣不禁一愣,不是娴妃?除了娴妃之外,最不想嘤鸣膝下有儿子的,岂非便只有……   “皇后!!”嘤鸣与怡贵人齐声道出。   这段日子,倒是忽略了皇后了!嘤鸣只知道她因为二阿哥的死伤痛,已经许久不出镂月开云殿的殿门了!   “本宫还以为皇后要悲痛一段日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斗志昂扬了!”嘤鸣冷笑着道,在着宫里,处处要斗,人人可斗,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处在皇后这个身份上,就更不可能了!   皇后失子,固然悲痛消沉,然而她不可能消沉一辈子!!因为娴妃与太后时时刻刻盯着她皇后的宝座呢!若她不振作,失去的便不只是一个儿子了!!所以她出手了,她和太后、娴妃一样,不会看着嘤鸣膝下有子的。   所以,宫中的流言蜚语才会传得那样无孔不入!!   怡贵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我还没生了,就这么多是非,若是真生了个阿哥……”怡贵人看着自己尖尖的肚子,不禁百味杂陈。   怡贵人这一胎,太后没有惦记,反倒是被更多的眼睛盯着了。   突然,怡贵人肚子一抽,脸上露出了痛楚之色,嘤鸣看得一惊,急忙上去一把将她扶住:“怎么了?!”   怡贵人捂着自己的肚子,双腿发软,身子歪在嘤鸣身上,嘴里艰难地道:“肚子……好疼……婢妾……可能是要生了!”   嘤鸣惊得“啊”了一声,急忙扶稳了怡贵人那疼得发抖的身躯,大声喊道:“快去传太医!叫接生嬷嬷来!!!怡贵人发动了!!”   一时间,宁静的紫碧山房如开了油锅一般,沸反盈天。   其实怡贵人产期本来就近了,如今临盆,也不算早产。作为现下宫里唯一有孕的妃嫔,自然备受瞩目,因此怡贵人发动的消息,立刻传遍了行宫。   皇帝此刻正在皇后的镂月开云殿中,二公主吉兰泰如今长得粉雕玉琢,腻在皇后怀里,软嘟嘟极是可人疼。大约也是因为有这个女儿,皇后才这么快振作了起来。   如此可爱的女儿,皇帝自然也喜欢,特意从怀里怀里一把抱在自己膝盖上,捏着她的小脸蛋逗弄着。皇帝径自捏得开心,可二公主却不开心,撅着嘴巴朝皇帝哼了一声,便刺溜一声从皇帝的膝盖上滑了下来,又跑回皇后怀里,撅着屁股撩了皇帝一个后脑勺。   愈是这般小脾气,倒是把皇帝给逗乐了,“人不大,脾气却不小!”   皇后看到皇帝没生气,倒是松了一口气,“都是臣妾怪坏了吉儿。”——皇后低头瞅着自己气鼓了腮帮子的女儿,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琏儿从前也是极宠溺这个妹妹的。一时间不由眼圈红了。   可皇帝此刻却深思飘忽天外,婧欢也是这般坏脾气,他一抱就哭,一进鸣儿怀里便乖了。鸣儿却只一味数落他不会抱孩子,唉,朕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当然……咳咳,当然不会抱孩子了!   “皇上?”皇后察觉皇帝神情带着异样的温和眷恋,仿佛回忆什么一般,急忙低唤了一声。   皇帝立刻回了神儿,便笑着道:“朕只是忽然想到,永琏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般可人。”   这话原不过是皇帝的敷衍之词,可却叫皇后泪莹眼眶,“皇上……”   皇帝忙摆手道:“是朕不该提这个。”   皇后急忙拭泪道:“琏儿已经没了,臣妾再伤心,他也回不来了。之前,是臣妾魔障了,如今膝下有吉儿,慢慢的也就想开了,只是一想到琏儿,便还是忍不住会伤心、自责。”皇后的泪,竟是越擦越多,二公主吉兰泰抬头看着,却举起了自己的小手帕,软软道:“皇额娘,不哭。”   皇后看着乖巧的女儿,更是泪如泉涌,她一边哭着,一边脸上还带着笑,对皇帝道:“不管怎么说,臣妾还有吉儿呢!”   看着这幅画面,饶是皇帝厌恶皇后多年,也仍然忍不住心软了三分,便道:“皇后还年轻,以后咱们还会再有儿子的。”   皇后听得心底一喜,她等的便是这句话!!永琏已经没了,不管是为了自己、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吉儿,她都必须再生一个儿子!   皇后温婉地笑了笑,面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愧色来:“大阿哥……现在还好吧?”   皇帝心下顿时提起了三分警惕,嘴上却平和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以后身子会比旁人虚弱些,甚至……可能会影响子息。   皇后愧疚地一叹,“那个时候,是臣妾疯魔了,竟动了那样的恶念。幸好大阿哥没事,否则……否则臣妾心中只怕会一辈子难安。   一辈子难安?皇帝顿时心里冷笑了,皇后的确有可怜之处,但他绝不相信皇后会断了杀害永璜之心!!人本性,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皇后却没有察觉皇帝眼底的幽冷,径自以完美的演技道:“其实大阿哥说得对,是臣妾先对不住他的,是臣妾对不住哲悯贵妃,他心里有怨有恨,也是应该的。”   皇帝却摆手道:“不必提那个孽障了,就算他恨皇后,也不该谋害亲弟。朕不愿杀亲子,但也不会原谅他!!”   见皇帝态度如此坚决,皇后只得住了嘴。心想着,为琏儿复仇之事,只能暂且搁置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趁着皇上对她怜惜,尽快更多地挽回皇上,再尽快生一个儿子。只要她有儿子,便无舍嫡立庶的道理,日后她做了皇太后,想让永璜生不如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想到这些,皇后心里发出阴冷的笑。   第187章、怡嫔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紫碧山房传来消息,说怡贵人发动了!”王钦跪在地上道。   一听到这个消息,皇后心底里泛起浓浓的妒恨,她失去了儿子,别人却要生孩子了!!然而皇后的脸上却满满都是关切之色:“产期不是还有些时日吗?怎么突然发动了?”   王钦恭敬地道:“奴才不知,只不过来报信的是舒妃娘娘身边的小文子。”   皇后一愣:“怎么舒妃在紫碧山房?”   皇帝脸顿时沉了下来,“她不老老实实待在长春仙馆,去柏氏处做什么?!”——才刚出了月子,身子那么虚弱,就不会乖乖呆着好好养身子吗?!真是处处都要朕为她担心!!   皇帝这般怒火冲天的样子,皇后立刻便以为,皇上这是怪舒妃觊觎柏氏腹中之子呢!   皇后急忙道:“皇上息怒,怡贵人早产应该跟舒妃没关系。怡贵人本来就是舒妃宫里人,生下孩子,不管皇子公主照例都该交由舒妃抚养才对,怕是怡贵人自己郁结于心,才早产了的。”   皇帝听得脸色愈发难看,什么叫“怡贵人早产应该跟舒妃没关系”?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明着是替鸣儿说好话,实则是引朕去怀疑鸣儿呢!!失子之后,皇后的城府算计倒是比从前更深了!   “摆驾紫碧山房!”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去看看!就算现在已经暖和了,鸣儿宫寒伤体,怎能随意出来走动?!   紫碧山房中,嘤鸣见帝后齐齐驾到,只得赶忙出来迎驾。“皇上万福,皇后娘娘金安!”   行礼之后,却正瞅见皇帝那张黑沉难看的龙脸以及……皇后那温婉的满是关切之色的面庞,还真是一个寒冬一个暖春,对比那叫一个鲜明。   皇帝冷斥道:“舒妃,这里没你的事儿了,退下吧!”   嘤鸣听得心里冒火。扭头看了一眼传出女人嘶哑叫声的产房。脸上满是犹豫之色。   皇后忙笑着安慰道:“这里本宫和皇上坐镇,怡贵人福泽深厚,一定能平安生产的。”   嘤鸣暗想着。有皇帝在,皇后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便再见了一个万福,道:“那臣妾就将怡贵人母子托付给皇后娘娘了。”   皇后郑重点头。“舒妃尽管放心,倒时候一定给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给她??!且不说怡贵人这一胎男女未定。就算真的是阿哥,她也不会抢人家孩子的!嘤鸣眼角抽了两下,心想,看样子之前的流言蜚语还真是出自皇后之手呢!罢了。不过也没必要跟皇后争辩什么!便做了个万福,便退下了。   嘤鸣刚刚走出紫碧山房殿门,便正好瞧见娴妃也到了。正被太监扶着走下肩舆。   与娴妃彼此行了一个平礼,娴妃笑着。满脸热络之色:“照理说,怡贵人是妹妹储秀宫的人,怎的妹妹没留下照看?”   嘤鸣淡淡道:“有皇后坐镇,臣妾就不去添乱了。”   娴妃呵呵笑了,便低声耳语道:“妹妹不必生气,这宫里,唯有皇后最不希望看到妹妹膝下有子。”   嘤鸣心里干笑了两声,在这点上,你和皇后并无区别!嘤鸣便笑着打量了娴妃一眼,“听说五阿哥已经会叫‘额娘’了,娴妃姐姐真是好福气。”   听了这话,娴妃脸色笑容更灿烂了几分,“俗话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可见是不虚的。”   还真叫她把五阿哥给笼络住了?只不过五阿哥还小,现在说这些也还早了些。随意与娴妃撂了几句,嘤鸣觉得身上乏累,便告辞回长春仙馆了。   晚膳吃的章清涧悉心拟的药膳,章院判开的药太苦了,嘤鸣实在喝不下去,便磨着他给换做药膳。   阿胶红枣乌鸡汤,是日日都可见的药膳。乌鸡滋阴补血,治产后血虚宫寒是最好的食补食材了。而阿胶补血止血,红枣益气血,三者同炖,用砂锅以文火熬煮两个时辰,药效便会完全熬出来,且味道也好。   喝上一大碗阿胶红枣乌鸡汤,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孙嬷嬷看嘤鸣吃得顺畅,便笑着道:“果然换了药膳,娘娘胃口就好了很多。现在内务府那里,什么好的食材都紧着咱们长春仙馆!这乌鸡虽然稀罕,若娘娘喜欢,顿顿都能吃。”   嘤鸣慢吞吞吃着一盏冰糖燕窝,“再好的东西,也禁不起顿顿吃。”   孙嬷嬷忙笑着道:“章院判给开的药膳,不光有阿胶红枣乌鸡汤,还有八宝乌鸡汤、黄芪枸杞老鸭汤、老鸭蒸山药,奴才每日换着花样,娘娘就不会觉得腻了。”   嘤鸣不禁笑容莞尔,吃饱喝足,便叫乳母抱了猪妞过来,将猪妞喂了饱饱。   猪妞打了个幸福的饱嗝儿,直接趴在她胸脯上便呼呼睡了,嘤鸣不禁自叹:“还真是猪……”   夜幕降临时分,紫碧山房传出一声婴儿的哇哇啼哭声。   “恭喜皇上,怡贵人生了个小公主!”接生嬷嬷抱着个哭得嚎啕的孩子跪禀。   皇帝瞅了一眼那孩子,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皇后也忙叹了口气:“公主也好,只可惜,舒妃怕是要失望了。”   听了这幽幽之声,皇帝心口一团怒火便涌了上来,“舒妃失望,皇后便高兴了,不是吗?!”   皇后脸色一白,急忙躬身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怜惜舒妃罢了。”   娴妃见皇帝对皇后发火,便心中快意得紧,笑呵呵道:“舒妃妹妹有皇上怜爱,皇后娘娘着实不必费心了!”   娴妃那满是刺的话叫皇后脸色青白交加难看得紧。   皇帝皱了皱眉头,他固然不喜欢皇后,可这段日子,娴妃也着实蹦跶得厉害,便抻着龙脸道:“皇后是六宫之主,管理好六宫事务才是正经!”   皇后一听,忙做万福道:“是,臣妾谨记。”——皇后心底恨得牙根痒痒,这些日子娴妃这贱人可没安生!如今,她的确该赶紧将六宫大权收拢回来了!   皇帝瞥了一眼那还哭得厉害的孩子,想到自己答允嘤鸣的事儿,便淡淡道:“怡贵人柏氏诞育公主有功,晋为怡嫔,等满月之后,便与舒妃一起行册封礼吧!”   嘤鸣听到柏氏平安诞下公主并被封为怡嫔消息的时候,刚刚换了寝衣准备入睡呢。   “公主么……也好!”嘤鸣蹭了蹭猪妞肥肥嫩嫩的小脸蛋,道:“猪妞啊,你有妹妹了哦!改天抱你去看妹妹!”   “哼!朕看还是算了吧!!”一道掺杂着怒火的声音响起,嘤鸣左右服侍的几个宫女便已跪在了地上。   嘤鸣也急忙朝皇帝见了礼,低声柔柔问:“皇上怎么来了?”   皇帝一挥袖子,斥退了寝殿内伺候的宫女,这才上下打量了嘤鸣几眼,瞅见嘤鸣气色还算可以的样子,这才怒火消了几分,“身子虚弱,就该好好养着,不许胡乱走动。”   嘤鸣知道皇帝这是关心之词,便柔声道:“行宫流言蜚语传得难听,臣妾若再置若罔闻,只怕便会有人说臣妾要杀母夺子了。”这话里透着委屈的意味。   皇帝果然脸上浮现三分怜意,“朕知道,这宫里总有不安分的人,让鸣儿受委屈了。”   嘤鸣垂首懂啊:“只要臣妾和猪妞平平安安,些许委屈不算什么。”   皇帝翻了个白眼,“能不叫‘猪妞’吗?”   嘤鸣抬起头来,笑眯眯道:“不能!”   “你也不怕婧欢长大了会怨你!”皇帝用手刮了嘤鸣的鼻尖,语气颇为无奈。   嘤鸣笑着道:“反正猪妞还小,什么都不懂呢!”   说笑间,皇帝一把横抱了嘤鸣去床榻上,弄得嘤鸣脸色潮红,皇帝瞅着她的小脸蛋,不禁心里痒痒的,嘴里却说:“放心,朕不动你,咱们安歇。”   可是熄灯睡下之后,皇帝却把贼兮兮的手伸进了她的寝衣衣襟中,嘴上却哄着说:“放心,朕就是想抱着你睡……”   然后,嘤鸣就感觉到自己大腿根上抵了一根滚热的硬邦邦的东西。   皇帝又吐着热气对她说:“鸣儿,就一次,好吗?”   我x你十八代祖宗!!嘤鸣心里把皇帝给骂了个底朝天,男人说话算话了,母猪估计都能上树了!!   不过还好,皇帝最后那句话没反悔,可一次就生生折腾了她半个时辰,弄得嘤鸣出了一身的热汗,黏腻难受至极!叫了一次热水,擦了身子之后,还得替那乾渣龙擦身子,这个过程中少不得又被吃了n多豆腐!   洗净了之后,嘤鸣已然困得不行。   皇帝却似乎精神头挺足,还咬着耳朵对她说:“鸣儿……长大了不少呢。”   你妹!!这话分明是单指某个部位的!!嘤鸣碎碎念,磨了磨牙,一把推开那双贼兮兮朝她胸脯游走而来的大手,满是疲惫地道:“我快困死了!”   皇帝叹息了一声,这才满是遗憾地罢手了。   第二天,天色还没亮的时候,嘤鸣便被吵醒了,原来是皇帝已经起床,要去上早朝了。这厮倒是神清气爽的,嘤鸣整了整朦胧的眼皮,嘴里打了个哈欠。   “再睡会吧。”皇帝在她耳畔叮咛道。   不用你说,老娘也会多睡一会儿的!嘴巴撅了撅,嘤鸣便又合上了眼睛。   第188章、探花郎   镂月开云殿,馥郁高华的华帏凤翥香弥漫殿宇,幽幽绵长。   “舒妃不能有孕,皇上还是在长春仙馆留宿了。”皇后的声音亦是如熏香一般幽幽绵长,而她还能有孕,皇上却不来。   首领太监赵新忙道:“再过几日就是十五了,皇上肯定会来的。”   皇后目光沉郁,语气格外带了几分阴霾:“本宫记得,殿试的结果,也该差不多出来了吧?主考官,似乎还是文华殿大学士胡中藻?”   赵新忙点头:“是,娘娘。”   “舒妃的兄长,亦是今年殿选贡生之一……”皇后冷冷笑了,“纳兰氏一族还真是人才辈出啊!若真再出个进士,只怕便要光复圣祖朝权倾半朝的煊赫了!”   赵新笑了:“那也得真中了二甲进士才成,若是三甲同进士……便着实不怎么光彩了。”   “那就传信儿给本宫母家,让他们尽力一试吧!”——胡中藻脾性执拗,亦是可以利用之处。   数日后。   皇帝甚是畅怀地来到长春仙馆,“鸣儿,你且看看这篇八股!”   八股文?嘤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她对那种格式僵化死板的文体才没有兴趣呢!倒是再娘家的时候,修齐每天都要练习做一遍八股文,饶是修齐文采不错,可他写的八股文,嘤鸣照样没兴趣看。   不过皇帝让看,嘤鸣便满腹敷衍地接过来瞅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上头一个个端正优雅的董体字,可不就是修齐的字迹吗?!   “这是殿试的考卷?!”嘤鸣急忙问道。   皇帝呵呵笑了,“瞧瞧吧。你哥哥做的八股,可算得上上佳之作了!这样的文章,点三甲兴许还差几分火候,但传胪想来是差不离了!”   传胪,便是二甲的第一名,也就是全部进士中的第四名,仅次于状元、榜眼和探花。   嘤鸣听皇帝竟有如此高的评价。便也打起精神。仔细品读,“辞藻华丽,主旨也算扣题。”——不过除此之外。也便没什么太大的优点了,没有什么独特的观点,也没有什么新颖的创意。额……不过八股文写的是圣人之言,本来就不允许有什么独特观点、新颖创意的。   “这个能点传胪?”嘤鸣忍不住有些怀疑。这样的文章,就是全国第四了??   皇帝呵呵笑了。“自打先帝登基以后,年年的科举前几名的文章朕都仔细阅览过,自然心里有数。”   “哦。”嘤鸣应了一声,“那也是因为皇上这次出的考题太……”一时间嘤鸣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善。正好就是修齐表字的出处。   皇帝淡淡道:“是简单了些了,只不过朕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琢磨复杂的考题?“   “皇上知道哥哥的表字是‘明德’吧?”嘤鸣看着皇帝问道。   “什么?”皇帝瞬间龙脸一呆。   额……难道是她误会了。“您不知道这点啊?!”嘤鸣突然心里有点怪怪的,合着不是给他哥哥开后门,纯粹是巧合地砸中了!   皇帝眨了眨眼睛,“你哥哥的名字是明德?!”皇帝顿时忍不住连笑了三声,“如此一来,真不得不说是缘分所致,天意所选了!!”   靠,你们俩大男人,还都是娶了老婆、生过娃的男人,整啥缘分啊,真叫人起鸡皮疙瘩!   这时候,吴书来在外头叩门:“皇上,文华殿大学士胡中藻求见!”   皇帝点头道:“看样子是今年的进士榜单拟好了!”   每隔三年,所考中的进士都有一百多名,而这一百多名里,三甲同进士占了一半有余。这么多人的名次,自然用不着烦劳“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亲自排名,一般都是有主考官、副考官等许多翰林院出身的文臣审阅拟定,排好名字,呈递给皇帝陛下,由皇帝圈定状元、榜眼、探花。一般情况下,皇帝不怎么会改动考官所定下的名次。   九州清晏,主考官、文华殿大学士胡中藻此人仪表昂藏,国字脸,一脸浩然中正之气,长得就像个刚正不阿之臣,胡中藻语出字字铿锵方正:“启禀皇上,今年文才荟萃,殿试总共录选进士供给一百六十八名,较三年前多了三十余人。其中一甲、二甲共七十八人,三甲同进士共九十人。臣与诸位同僚已经你定好名次,但请皇上御笔钦点及第三人!”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心情也被胡中藻这番话说得很是开心,且不说纳兰修齐的那片文章,“文才荟萃”亦是难得的好事。   皇帝展开榜单一看,便见前头几名中并无纳兰修齐的名字!顿时脸上的笑容便散去了大半。   再往下看,仍旧没有有!   知道快眼扫完整个一二甲榜单,还是没有!!   毕竟满人的姓氏都长,纳兰氏只是简称,若在榜单中,自然要写姓氏全称,也就该是“叶赫纳拉修齐”才对,这么长的名字,和汉人通常两字或者三字的名字区别太大了,若有,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皇帝一眼扫去,根本不需要一个个细细看,结果就只在这张一二甲榜单的最后位置上,才看到了两三个满人名字,可惜,并不是纳兰修齐的!   所以,皇帝的脸便阴沉了下去!   “吴书来,将那份《明德论》文章给胡中藻看!”——明德论,便是纳兰修齐今年殿试八股文的题目,也算是紧扣标题了。   胡中藻听了,却依旧面色刚正:“皇上大可不必了,皇上所说的想必是叶赫那拉修齐的文章!”   “哦?”皇帝脸色一肃,“既然能让卿记住,想必这篇文章并不差!”   胡中藻立刻道:“回皇上,臣不敢等同!叶赫那拉修齐的文章空洞靡丽,辞藻媚俗,所以臣与其他考官一致决定,将其列入三甲榜单!”   碰!!   皇帝一巴掌便拍在了御案上,“胡中藻,你当真以为朕不懂八股文章吗?!还是你觉得只有汉人才会做文章,满人的文章便都是空洞靡丽、辞藻媚俗?!!”   皇帝这番话,无疑是诛心之言,即使是素来腰杆挺得直的胡中藻也急忙伏跪下来,急忙道:“文无第一,只在文章是否合乎心意,皇上若觉得叶赫那拉修齐的文章好,臣并无异议。”   若旁人说这种话,皇帝只怕不会满意,然而皇帝也晓得胡中藻的牛脾气,胡中藻此人能说出这番话来,也算是服软了,皇帝这才消了几分怒火。可胡中藻接下来的话,才更叫皇帝气不打一处来。   胡中藻正色道:“叶赫那拉修齐的名次,本不打紧。然而,人人皆知叶赫纳拉氏在宫中有一位深得皇上宠爱的舒妃娘娘,叶赫那拉修齐是舒妃亲兄。为免世人议论皇上因宠失度,所以,请皇上将叶赫那拉修齐之名留与三甲!”   皇帝听了,鼻子都要气歪了,因宠失度?意思是说朕是听了鸣儿的枕边风,才要格外给纳兰修齐好名次的吗?!!   “荒谬!!胡中藻,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举贤不避亲的道理吗?!!”皇帝忍不住怒斥道。就因为纳喇修齐是鸣儿的亲兄,所以便要将他名列三甲同进士?开什么玩笑?!   胡中藻立刻昂然道:“臣更知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皇帝气得牙根痒痒,就是这些读书人的脾性最叫人恨得无处发泄,偏生还满嘴的大道理!!   胡中藻又扬声道:“请皇上三思!!”   皇帝冷哼了一声,直接便拿起了朱笔,“朕看到纳兰修齐《明德论》之时,便已经决意点他为二甲传胪了!”   胡中藻听了,瞪圆了眼睛,“皇上!此事事关皇上英明,请皇上万物三思啊!”   皇帝再冷笑一声:“朕方才忽然想到,你胡中藻也是二甲传胪出身,朕着实不该以传胪辱之,便点为一甲探花好了!!”   说罢,愣是不管胡中藻那副惊愕的模样,直接刷刷刷飞快下笔,直接就在第一名和第二名后头,朱笔钦添了“叶赫那拉修齐”六个字。   皇帝一一副毋庸置疑的口吻道:“拿下去,以此放榜吧!!”   “皇上!”胡中藻这才回过神来,急忙阻拦道,“皇上若旨意如此,请先罢臣主考之职位!”   皇帝冷冷扫了过去,“你若再敢多说一句,朕直接摘了你头上顶戴花翎!!”   胡中藻感受到皇帝直迫而来的威势,愣是喉中堵塞,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丢了顶戴花翎,这样的代价,着实不值得啊……可他纳兰修齐才二十出头,竟点为探花,实在是天道不公啊!   长春仙馆。   “娘娘,大喜啊!”徐晋禄满头是汗得跑了进来,“娘娘的娘家兄弟纳兰大爷被皇上钦点为一甲探花郎了!!”   “什么?探花?”嘤鸣眼珠子瞪得滚圆,“不是说好了传胪吗?怎么提了一名?!”   说实在的,这得感谢那位二甲传胪出身的文华殿大学士胡中藻了,要不是他非跳出来搅和,修齐不会有这般进士及第的光彩!别看传胪和探花只差一名,却是进士及第与普通进士的天壤之别,日后加官进爵,都有极大的影响!   第189章、修齐(上)   纳兰修齐被皇帝亲笔点为探花郎的事儿,一下子就传遍六宫。别的嫔妃听了顶多忍不住酸两句,可皇后的脸那叫一个难看!当场就摔了手里把玩的一柄和田玉如意,她叫娘家派人游说胡中藻,想将纳兰修齐的名次降到同进士。可不但没能成功,反而叫纳兰修齐混了个进士及第!   皇后也听说了,正因为胡中藻的顶牛,才叫皇上如此格外抬举!皇后心底又恨又恼,这可是进士及第啊!满人中个进士及第,那可是一辈子受益无穷!!舒妃的娘家,本来就够体面的了,如今又加个探花郎,纳兰氏一族之煊赫,莫非真的无可阻挡了吗?!皇后心里浓浓的都是妒恨与不服。   这时候,底下来报,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王钦来了。   皇后一听,立刻收敛了那一脸的狰狞之色,急忙露出端庄温和的笑脸。   王钦执着拂尘笑呵呵走了进来,飞快打了个千儿,却瞥见地上几块不易察觉玉渣子,在细细一打量,皇后素日最爱的那柄和田玉如意怎么不见了?王钦心底里不禁笑了。   皇后端身正坐,脸颊却已微微泛红,“王公公,今儿是十五,可是皇上要过来用晚膳?”   王钦暗自道,皇上原本是打算过来的,可粘杆处回禀说查到胡中藻与富察家的人有来往,便改了主意了,自此之后,这位皇后娘娘,只怕是连皇上的尊重都保不住了,王钦笑呵呵道:“皇上政务繁忙,怕是无暇前来了。”   皇后那一脸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   “奴才告退。”王钦也不打算多说废话,反正他就是来传话的,皇后有什么不满。也不敢把御前的人怎么着了。   王钦一走,皇后直接软在了宝座上,怔怔失神看着殿外的繁花如锦,可那昭阳日影却渐渐偏离,最终一丝都没有眷顾这圆明园行宫中最华贵的殿宇。   紧接着便是太和唱名,据说那是极恢弘的场面,也是无比体面的场面。就在圆明园行宫的太和殿正殿。皇帝亲自对进士及第的三人赐官赐禄,按照惯例,状元赐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赐翰林院编修之职。二甲进士中优异者,大约有十几名被点为庶吉士,一样在翰林院供职。   因此在选秀开始前,嘤鸣的哥哥纳兰修齐便走马上任了。上任后没三天,皇帝便叫人来长春仙馆。传她去九州清晏。   嘤鸣一听,立刻心都要飞出来了,进宫三年了,也足足三年没见到修齐了!!这可是这辈子血脉相连的亲哥哥啊!修齐才二十一岁。高中探花郎,不知会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呢?   嘤鸣立刻拾掇了一下自己的妆容,两腮特意多扑了些玫瑰胭脂。让自己的气色看上去好些,又将熟睡的猪妞给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包上一个缂丝百花攒龙的银红襁褓小被,乘坐肩舆,便往九州清晏而去。   饶是这么一番折腾,猪妞还是睡得酣熟,丁点没受到影响。   九州清晏前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因此白天里少不得瞧见军机处大臣或者内阁学士等重量级的朝臣奉诏出入。   嘤鸣下了肩舆,正好几个穿着禽类补子朝服的朝臣……绣着禽鸟,自然就是文臣,而且那禽鸟不是仙鹤就是锦鸡,最差也是只孔雀。不过也对,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官,有资格进九州清晏议事吗?自然都是重量级别。   嘤鸣这个舒妃……准确点说还没正式册封的舒妃,也不过才三品而已,今日又没穿朝服或者吉服,自然外人不晓得她的品级位份,不过走出来那些朝臣少不得个个退避一旁,遥遥见了礼。可这些朝臣中,唯有一个胡子半百的国字脸老朝臣,却颇有几分傲气的样子,直挺挺站着,也不见行礼。   只可惜,嘤鸣急着见自己哥哥呢,哪里管这些前朝的大臣又没有对她行礼,连看都不看直接就进殿去了。   那位国字脸老大人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内宫嫔妃,成何体统!”   这话嘤鸣没听见,可这位国字脸老大人身边的那几位却听了个真真,立马个个与之拉开距离,似乎生怕惹了一身骚。——此人,正是胡中藻。   王钦前头为嘤鸣引路,直接引她去了东边次间,这九州清晏前头正殿正中的明间,是皇帝召见朝臣之地,里头的次间暖阁,便是皇帝私人场所了,午睡小憩、摆膳都可以在这里。   进了里头便瞅着临窗的一张六尺罗汉榻上,皇帝脱了靴子盘腿坐在上头,手里拿着一盏香茗,正慢慢品着。罗汉榻东边一溜紫檀木扶手椅,其中第三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文官补服,头上戴着以素金为顶无花翎顶戴的年轻男子。   嘤鸣瞅见那人,登时便激动了,是修齐!!   瞧着比她三年前入宫的时候更高了两寸,人也稳重了很多,五官更显成熟,模样也更英俊了,神色间也格外带了几分谦恭之色。   嘤鸣还没来记得开口,修齐已经瞅见她了,一双炯炯星眸里透着惊喜之色,他的目光再嘤鸣怀中那个酣睡的孩子上停滞许久,恍然间回过深来,这才急忙站了起来,躬身退避一旁。   嘤鸣看得心底一黯,只得收敛了哀思,忙几步上前,朝着皇帝屈膝见了个规整的万福:“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微微颔首,眉宇间尽是温和包容之色,他指了指罗汉榻上,便道:“坐吧。”   “是。”嘤鸣应了一声,被半夏搀扶了起来,便踩着脚踏,端正地坐在了罗汉榻上。   她这一坐下,修齐已经甩下了马蹄袖,朝她跪了下来,清声朗朗道:“给舒妃娘娘请安!”   嘤鸣看在眼里,瞬间鼻子就酸了,这算什么……之前长姐英容还有祖母淑慎老郡主,见了她顶多屈膝做万福,轮到修齐了,却是直接跪拜上了。修齐不比祖母有和硕郡主的身份,更不比英容已经是铁帽子郡王嫡福晋。   “哥……”嘤鸣红着眼睛唤了一声。   皇帝轻轻搁下手中茶盏,便道:“好了,不必拘礼了,起来吧。坐下说话。”   嘤鸣听了这话,心里却恼火,若真不必拘礼,为何不在修齐行礼跪拜之前说这话?!   修齐恭恭敬敬谢了恩,这才站起身来,坐回椅子上——只是半边屁股坐着而已,那姿势,叫人看了就觉得累得慌。   修齐抬眼看了嘤鸣一眼,眼中也是百味杂陈,想开口,可当着皇帝的面儿,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嘤鸣看明白了,只要乾渣龙在,他们兄妹俩就别想好好说话了!!嘤鸣便直勾勾瞅着皇帝,努了努嘴,一副请他回避的模样。   皇帝看懂了嘤鸣的意思,忍不住有些气闷。   嘤鸣再努嘴,你丫的还不快走?!!   皇帝恨恨瞪了她两眼,这里可是朕的九州清晏!!   见皇帝凶她,嘤鸣便更不客气地恶狠狠瞪他,你特么留下来想当电灯泡啊?!!还不特么滴快滚!!   修齐看在眼里,额头上已经冒冷汗了,他想开口阻止自己妹子,可一想到自己身份,又不敢胡乱插嘴,生怕事情闹得更糟糕。   这时候,也是赶巧了,王钦在外头叩门禀报道:“皇上,和亲王求见。”   嘤鸣听得一喜,和亲王来得太是时候了!真得好好谢谢他,对了和亲王不是想接他亲妈回王府养老吗?嗯,改天得跟皇帝说两句好话。   “知道了!”皇帝气闷地应了一声,便下了罗汉榻,径直走了出去。   修齐见状,急忙起身恭送。嘤鸣也忙抱着孩子,见了万福礼,算是把皇帝给打发出去了。   修齐修齐抹了一把冷汗,满脸苦意地看着嘤鸣,语重心长地道:“宁儿,千万记得,不可恃宠而骄啊!”   恃宠而骄?刚才那就算“恃宠而骄”了?!她也没干啥呀,就是用眼神暗示皇帝回避一下而已。   “哥——”嘤鸣托着长腔唤了一声,“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皇上就喜欢我这样儿。”   修齐哀叹道:“皇上现在喜欢你,你再失礼也无妨,可若有朝一日,你失宠了,从前失礼之处,便成了罪过了!”   嘤鸣黑线了一通,丫的,三年没见,修齐怎么跟老妈子似的话唠了?嘤鸣只得敷衍地道:“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宁儿,你别怪我话多!你有今日得宠,我并不觉得奇怪,你年轻貌美,更难的是读过书有才学,得宠不稀奇。可越是如此,你越是得谨慎小心才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啊!”修齐满是苦口婆心,嘤鸣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的亲哥诶,你却是话比从前多多了!!!嘤鸣不禁内牛满面。   “玛嬷打算叫宛儿进宫帮你博宠,这事儿我不晓得你是什么意思,但我第一个觉得不成!”修齐正色道,“不为别的,且看宛儿的性子,别看如今规矩学得不错,可她的秉性,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这点她倒是赞同,英宛的性子不适合留在宫里。   第190章、修齐(下)   修齐又郑重问道:“我听见些传言,有人说你产后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了,不知是真是假?”   嘤鸣立刻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假的!哥,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坏了身子的吗?”   修齐打量了嘤鸣几眼,气色虽然不是极佳,不过也不像病歪歪的样子,修齐便松了一口气,“总之,不管你到底能不能再生了,宛儿是决计不能留在宫里的!”修齐长叹了一口气,“玛嬷只一心想着纳兰氏的荣耀,可宫里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你当初进宫,我阻拦不得,如今宛儿的事儿,我决计不同意!”   嘤鸣听得心头一暖,这才是她和英宛的同胞哥哥啊,修齐一身背负纳兰氏荣耀重担,却和老郡主不同,他骨子里不愿意牺牲姊妹来成全家族荣耀。   暖阁四棱交花门外,和亲王弘昼看在站在门边儿竖着耳朵的乾隆陛下,小心翼翼开口道:“四哥,您、您这样不太好吧?”——堂堂九五之尊,偷听墙角也太有失身份了吧。   皇帝表情淡淡,斜眼睨了弘昼一眼,“纳兰家还有个丫头?”   弘昼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便道:“淑慎老郡主似乎还有个小孙女,比舒妃娘娘小个两三岁的样子,闺名似乎就叫‘英宛’。”——里头的谈话之声,弘昼自然也听了个差不离,只听纳兰修齐一口一个“宛儿”便十有八九了。   “眼看着就选秀了,若是要指婚宗室,舒妃怎么一直没跟朕提呢?”皇帝不由皱起了眉头。   弘昼知道自己这皇帝兄长有多疑病犯了,想到自己额娘出宫荣养还得请这位舒妃娘娘多吹吹枕边风呢,便忙笑着道:“舒妃娘娘的姐姐已经是铁帽子王福晋了。若是连小妹也嫁入皇家为福晋,难免荣耀过了些。想必舒妃娘娘是想为小妹婚配这个寻常人家吧。”   皇帝听了,暗暗一忖,倒是有几分道理。罢了,只要他这个不发话,以皇额娘的心性,必然会撂了那纳兰家小丫头的牌子。   “对了。你进园子做什么?”皇帝回头睨了和亲王弘昼一眼。   弘昼小心翼翼道:“这不是为着康亲王府的事儿吗?臣弟兼着宗人府的差事。这康亲王一脉为着世子之位实在闹得不可开交,所以臣弟特来请示皇上旨意。”   “崇安真是越老越不像话了!”皇帝皱了皱眉,满是不悦之色。不过又想到这崇安好歹是鸣儿的表舅,便没有继续数落什么,却想起了在四年前,崇安寿宴那日。那个对着鸣儿献殷勤讨好的臭小子了!   “朕记得,崇有又个侧室所出的小儿子?”皇帝问了一句。那臭瞎子叫惠什么来着?反正没点男子汉气概,整天就围着鸣儿,跟苍蝇似的讨人厌!   弘昼急忙点头:“叫惠周,颇通文墨呢。照着礼法,该立他才对。”——虽然弘昼和康亲王府不熟,但也不喜欢崇安的那个科尔沁嫡福晋。那可是京里数得上号的妒妇,整天尽给自己男人添乱了!   皇帝听得有些不悦。颇通文墨?朕看是附庸风雅吧?那臭小子那点儿好了?满人是骑射得天下,小白脸似的,有什么好?!   “前世子惠恪不是有个儿子吗?”皇帝淡淡道。   弘昼应了一声:“回皇上,是昌晟,康亲王府的长孙,长得倒是壮实。只不过……您知道的,昌晟的生母就是惠恪的侧福晋郑氏,惠恪就是死在她床上的。若立了她,着实……”   皇帝也想起来了,就是那碴子丢人事儿!太丢满人的脸,也太丢爱新觉罗的脸了!如今虽然这事儿淡了些,可若真立了昌晟,只怕少不得当初的事儿又会被揭出来!   皇帝厌恶地摆了摆手,“朕瞧着没个像样的!立世子的事儿,缓缓再说吧!”   弘昼愣住了,没个像样的?惠周不是挺好的吗?虽然不是嫡出,但也是满人侧福晋生的,起码比惠恪的汉军旗侧福晋生的儿子要好多了吧?   不过皇上既然这么说了,弘昼自然不敢跟着唱反调,连忙点头称是,反正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就算说月亮是方的,臣弟也绝无异议。   见弘昼不说话了,皇帝烦躁地挥挥手,道:“无事便退下吧。”   弘昼见状,急忙躬身道:“皇上,永璜……有话让臣弟转呈。”   皇帝一怔,神色顿时带了三分怅然,再有过错,终究还是他的儿子啊……心里如此想,可皇帝嘴上却不客气:“那孽障还有什么可说的?!”   弘昼小心翼翼道:“永璜说,他悔不当初。”   皇帝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悔过,未免也太晚了些!”   弘昼小心斟酌这话语道:“永璜还说,他愧对皇父,此生无颜再见皇父。”——这话,弘昼也不是杜撰的,不过稍作美化罢了,其实永璜是说,他一点不愧皇后,不过愧对皇父。里头那句不好听的,弘昼给省了。一则他是不想惹皇帝不高兴,二则也多少有些心疼这个侄儿。没娘的孩子招惹疼啊,皇后当初对哲悯贵妃也着实太心狠手辣了些!这些日子,永璜住他那儿,弘昼日日瞧着永璜那副此生无恋的样子,难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皇帝良久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才徐徐道:“朕也不见想这个孽子了。”然而这句话的语气已经比方才温和了许多,甚至有几分感慨的味道。   弘昼又道:“永璜已经好利索了,总住在臣弟的蔚秀园也不是长远之计,不知皇上可有什么打算?”   皇帝叹了口气,“挑个不打眼的府邸,就当是给他开府了。”   不打眼的?弘昼思量了半晌,才道:“皇考所厌的那位九叔的府邸,是固山贝子品级,最不打眼,先帝四年罚没之后,内务府一直打理着,稍作修缮就能住了,也挺雅致的。”——弘昼说的便是先帝雍正爷的就地允禟,这位是个有钱的主儿,虽然碍于爵位,府邸品级不高,不过修得后花园极好。他的蔚秀园,前任主人就是这位。   “也好!”——住先帝厌弃之人的旧邸,也能消弭皇后与富察家的恨意与警惕。   这时候,暖阁里传出了一串串银铃般“咯咯”的笑声,那是婴儿纯澈的嗓音,最是荡漾人心扉。   皇帝悄然推开一点点缝隙,便看到里头,婧欢的小襁褓被丢在一旁,纳兰修齐正咯吱着那孩子的小脚丫,小小的孩子痒得咯咯笑着,四肢扑棱着,口水都流得满下巴都是了。   嘤鸣也晓得合不拢嘴,“原来猪妞浑身都是痒痒肉啊!”   修齐笑容灿烂地道:“小孩子皮细肉嫩,才更怕痒痒呢。”挠过痒痒之后,修齐很是熟稔地一把将猪妞抱了起来,抚摸着后背哄着。   看着修齐驾轻就熟哄孩子的样子,嘤鸣笑眯眯道:“看样子哥哥在家里,没少哄孩子。”   修齐脸一红,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偶尔,偶尔为之。”   别看修齐才二十一岁,但已经是一个两岁(虚岁)孩子的父亲了。嘤鸣笑容莞尔看着他那窘迫的模样,“魁哥儿自打生下来,我还没见过呢。”   纳兰修齐道:“以后,会有机会见的。”旋即,修齐又笑着道:“芝兰又有了,魁儿要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嘤鸣一呆,“这么快?”   修齐脸色又红了红,大约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纳兰氏嫡支子孙凋零,玛嬷倒是很高兴,多子多福总是好事。”   嘤鸣笑着打趣道:“哥哥是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呢?”   修齐讪讪笑着,“原是觉得儿子好些的……”他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乖巧可人的外甥女,便笑着道:“如今瞧着,若是个女儿,贴心小棉袄般可人疼,也是极好的。”   “哥哥和嫂子夫妻恩爱,又都年轻,喜欢孩子,就多生几个。”嘤鸣歪着脑袋打趣道,反正这个时代又没有计划生育,想生多少就生多少,只要能养得起就成!   修齐轻轻将猪妞放在了罗汉榻上,又拿起襁褓小被盖在她身上,突然叹了口气:“从前倒还好,如今我一下子蒙圣恩,竟点为探花,家里便安生不起来了。”   嘤鸣听得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修齐满是苦笑之色:“有人送了我姬妾,偏生其中有些是万万推拒不得的……”   嘤鸣顿时黑脸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送金送银也就罢了,怎么连姬妾也送?嘤鸣忍不住气呼呼问:“都是什么人送的?!”   修齐叹着气道:“富察家送了两个,乌拉那拉家送了三个,都是‘义女’,我推脱不得,各收了一个。原想着,只当是在后院养两个人罢了,不成想,都不是安分之辈。”   靠!!嘤鸣心底暗骂了一声,皇后的娘家加上太后的娘家,你们两家来较劲儿了是吧?!想也知道,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的格格肯定不会送给人为妾的,可“义女”……说白了,只怕是买来的吧?!   “既不安分,都给关进佛堂就是了!”嘤鸣气呼呼道。左右不过是义女,富察家和乌拉那拉加还会为个义女出头吗?!   修齐点头道:“暂时都幽禁起来了。”起码得关到芝兰生了再说。   第191章、销魂的辈分   九州清晏正殿明间,皇帝幽幽问了一句:“富察家和乌拉那拉家手伸得都这么长吗?”   弘昼忙低下头,满是谨慎地道:“状元年过半百,榜眼也年逾不惑,唯有探花郎纳兰修齐年少英俊,自然风流缠身。”   皇帝淡淡哼了一声,只怕更因为纳兰修齐是舒妃之兄、出身名门吧?!   弘昼忙笑着道:“红袖添香,两家承恩公府也是好意。”弘昼心中暗想,皇后之父富察李荣保是承恩公,太后之兄乌拉那拉星辉也是承恩公,这俩家前朝较劲着呢,富察家估计是想修好,紧跟着乌拉那拉家承恩公府也便不肯落后于人了。   暖阁中,修齐从马蹄袖中掏出一沓子银票来,都是崭新的一百两的小额银票,但瞧那厚度,只怕至少有一百张了。修齐将银票塞在嘤鸣手中,道:“宁儿,这是一万五千两,其中五千两是平郡王府出的,你收着。”   嘤鸣狠狠甩开手:“这是做什么?我不是早叫长姐转告了,不要再送银子进来了。”   修齐正色道:“你只管收着,我已经进了翰林院,纳兰家也开了源,银子不用太省着了。”   嘤鸣瞥了一眼他朝服上的补子,指着道:“就凭你这只鸳鸯?!”——修齐的补子上绣的是个紫色的大鸳鸯,这种鸟正式的名字叫做“鸂鶒”,是七品文官的补子!也就是说修齐现在不过就是个七品芝麻官而已?   “我记得七品官员一年的俸禄才四十五两吧?这算什么开源?!”嘤鸣气恼地道,纳兰家的官场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已!   修齐叹了口气道:“拿着吧,你嫂子……也出了些。纳兰家的产业收入只会越来越好。而且,宁儿。你可知道富察家一年要往宫里送多少银子?”   “他们送多少跟我无关!”嘤鸣嘟着脸道。   “富察家送进宫的银票,一年下来,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乌拉那拉家只怕也差不了多少。”修齐连连叹息道,“在宫里,处处都少不得银子,不为旁的,光打赏就不是个小数目。宁儿。你一个人在宫里不容易。何况如今有生了四公主。也得为四公主打算呀。”修齐说罢,便前行把银票塞进了她袖中。   “哥……”嘤鸣听得鼻子有些发酸。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修齐理了理自己官服衣襟,卷好马蹄袖,便告辞了。生生是不给嘤鸣拒接的机会。   嘤鸣手里握着那卷银票,暗叹。这叫什么事儿啊,娘家的、嫂子的、姐姐的。都供着她,可她着实不缺银子使唤啊。年年皇帝私底下都吩咐造办处打了金银锞子给她留着赏人用。   不知什么时候,皇帝已然走了进来。   嘤鸣抬头看了他一眼,捏着那一把银票的。“我哥留的。”   皇帝“嗯”了一声,“好歹是一番心意。”——一万多两银子,也算不得太多。比起富察家和乌拉那拉家,不过一个零头罢了。   “我又不缺银子使唤。”嘤鸣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皇帝呵呵笑道:“就当是给婧儿攒的嫁妆吧!”说着。他伸手捏了捏猪妞嫩得跟豆腐似的小脸蛋。   然而皇帝手对于小孩子而言还是太粗糙了些,猪妞小嘴撅了撅,一副我很不高兴的样子。   嘤鸣见状,急忙把猪妞抱在怀里,省得皇帝乱捏乱揉的,随口便问:“和亲王走了?”   皇帝“嗯”了一声,转身上罗汉榻上端坐了,“去太后那儿请安了。”   嘤鸣眼珠子暗自一转,“去太后那儿请安,然后顺道去看看裕贵太妃吧?”——太后是嫡母,和亲王若想见生母,自然得先去给嫡母请了安才成。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裕贵太妃这几日胃口有些不佳,弘昼带了些京中时兴的果品点心去了。”   嘤鸣嫣然一笑,“和亲王倒是个孝子。”旋即侧脸看着皇帝道:“皇上早先不是说,要让裕贵太妃去和亲王府荣养吗?臣妾记得,裕贵太妃如今年纪也不小了。”   皇帝略一思忖,“太妃们去儿子王府荣养,也是有不少先例的,圣祖爷定太妃如今就奉养在履亲王府上。只不过太妃得满了五十才可出宫,裕贵太妃……”皇帝暗暗一琢磨,旋即笑了:“倒是巧了,裕贵太妃今年正好五十岁呢!”   嘤鸣笑着道:“如此一来,择个吉日,便可叫和亲王接裕贵太妃去荣养了呢。”   皇帝点了点头:“不错,弘昼办差也一直尽心,权当是给他的惊喜了,朕明日请安,就跟太后说这事儿。”   嘤鸣心底一舒,如此一来,她也算完成了对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的承诺了,也算换了欠她之处了。   午后嘤鸣才离开九州清晏,打算径直回长春仙馆。一路沿着蓬莱福海边的小路,悠悠哉哉往回走,猪妞却格外精神,一路瞅着园子中的姹紫嫣红,黑白分明的澄澈的眸子里满是欢喜之色。   嘤鸣见状,便走下肩舆,怀里抱着猪妞,摘了新开的嫣红灿烂的芍药逗弄她。猪妞欢喜地咧着小嘴,展开那整日里攥着小手,一下下想要去抓那芍药。嘤鸣却一次次闪开,不让她抓住,如此逗弄了几下之后,猪妞便不乐意了,嘟着小嘴,泫然欲泣。   嘤鸣这才刚忙把芍药给她,少不得被猪妞撕扯着玩,弄了个稀烂,也弄得她满手满嘴都是揉碎了的花瓣的嫣红色。   嘤鸣忙扯了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忽听身侧一个温敦的声音响起:“妾身给舒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嘤鸣急忙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着亲王嫡福晋品级吉服的妇人,瞧着颇有些年纪了,脸上皱纹密布,有五十岁?或者六十岁?然而她仪态雍容,分外贵态端庄,而那眉宇之间,依稀叫人觉得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像谁,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这位福晋是……”嘤鸣满是好奇之色。   “妾身是履亲王福晋富察氏。”这声音里带着几分骄矜之色。   嘤鸣瞬间愣住了,履亲王福晋?富察氏?!刚才似乎皇帝还提起,定太妃如今荣养在履亲王府呢!履亲王嘤鸣知道,是圣祖爷第十二子,因没有掺和九子夺嫡之事,所以雍正登基后封他亲王之尊。   “福晋和皇后娘娘是一家人?”嘤鸣忙问了一句,瞧着年纪,估计是皇后的姑母?   履亲王福晋微笑着道:“正是,妾身是皇后娘娘的堂姐。”   堂姐……额……   论辈分,皇后该叫履亲王福晋十二婶母吧?可这个婶母,是皇后的堂姐……好销魂的辈分啊。   “福晋进宫来,是探望皇后娘娘的吗?”嘤鸣笑着问道,来看你堂妹侄媳妇?   履亲王福晋笑着点头:“妾身刚从镂月开云殿出来,不想会遇见舒妃娘娘。”   嘤鸣瞅着这位老福晋脸上的笑容,总觉得她那笑里带着冷飕飕的意味,便随口问:“本宫与福晋之前并不曾见过,福晋怎知本宫是舒妃?”   履亲王福晋指了指后头的那顶肩舆:“这可是妃位才能享用的,而这行宫里另一位娴妃娘娘,妾身认得。”   这位老福晋,倒是眼睛很毒,嘤鸣呵呵笑了两声。   履亲王福晋满是审视地打量了嘤鸣几眼,“舒妃娘娘瞧着气色不错。”   嘤鸣敷衍地道:“还好。”   履亲王福晋忽然冷然一笑:“既然还好,为何妾身方才听皇后娘娘说,舒妃满月后便不曾去请过安呢?”   嘤鸣脸上笑容嗖地收了,果然,这位老福晋不可能对她怀有什么善意,嘤鸣扬着眉梢问道:“福晋这话,是以长辈的身份说,还是以宗室福晋的身份说的?”   履亲王福晋淡淡笑了,眼角的皱纹不禁更深了几分,“这有什么区别吗?”   嘤鸣翘起唇角,一笑道:“履亲王是皇上的亲叔叔,福晋若以长辈的身份训诫,本宫自然无话可说。可若是以宗室福晋的身份,插手六宫事务,便是逾矩了!”   这话一出,履亲王福晋脑门皱出一片皱纹。嘤鸣的话里,俨然是挖了一个大大的坑,履亲王是皇上的叔叔没错,但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拎叔叔款,履亲王福晋就更是不敢了!否则传扬出去,便会有人说履亲王府举止放肆了!可插手六宫事务的指责,一样是履亲王福晋担当不起的!   “舒妃好一张利嘴!”履亲王福晋捋了捋自己已经掺杂了银丝的发髻,沉沉道。   嘤鸣知道自己和皇后的关系,已经不可能跟从前那样,只怕连表面的平和也维持不下去了,所以她也懒得去请安了,反正她产后体虚,有皇帝特许免除请安。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己上杆子地服软呢?纳兰家的确没有富察家势大,却也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   嘤鸣眉宇淡淡,扬声道:“福晋也是皇家的老人儿了,有些话还是三思后再说,免得失了分寸!”这话,俨然是教训的语气。   履亲王福晋听了,那张老脸瞬间便紫青难看了。   嘤鸣才不管她如何,履亲王年老,只担着闲差,履亲王福晋不过是徒有尊荣罢了!撂下那句话,便拂袖而去了。   第192章、炼丹   回到长春仙馆,嘤鸣便跟孙嬷嬷问了履亲王福晋富察氏此人。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叫吓一跳呢。   履亲王也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膝下竟只有一个才三岁的儿子,是他宠爱的侧福晋方佳氏在乾隆四年生的。这是履亲王第五个儿子,也就是说,前头的四个全都夭折了!   孙嬷嬷压低了声音道:“早些年的时候,履亲王后院妻妾争宠得厉害,前头四位小阿哥,两嫡两庶,全都不满五岁就夭折了!倒是有两个郡主都养大了,大郡主远嫁科尔沁,至今都健在呢。”   女儿能活,儿子却活不了。呵呵,若说这是巧合,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   “也不知道履亲王福晋跟皇后说了些什么。”嘤鸣喃喃自语,同样是失去过儿子的人,履亲王福晋该不会传授了皇后怎么弄死别人儿子的手段经验吧?呵呵,还真不好说呢。   孙嬷嬷不禁笑了,“这个奴才可不晓得,奴才只知道,履亲王府的五阿哥,一生下来就被定太妃抱去抚养了,听说倒是养得健健康康的。”   定太妃想必也是知道自己儿媳妇的手段了,所以才要护着孙子吧?唉,履亲王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叫老母亲为他操心。不过也足可见履亲王福晋的手段了,果然是富察家养出来的嫡出格格,论心狠手辣,都是翘楚!   “履亲王福晋的儿子是怎么夭了的?”嘤鸣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老福晋早年似乎生了两个儿子吧?竟都没保住?   孙嬷嬷叹了口气,“谁也不是天生狠毒的,谁都有单纯良善的时候。”   嘤鸣立刻便明白了,履亲王福晋的儿子也是不知被履亲王那个侧福晋或者侍妾给暗害了。所以心里有了阴影,便再不容被人的儿子存活!   是啊,自己的亲生孩儿被旁人害死了,谁能不恨呢?   皇家,说白了就是天底下最肮脏、最污秽的人家了。襁褓中稚嫩的孩子,竟都沦为了牺牲品。   嘤鸣不禁久久无言。   圆明园中,已到了一年中最是繁花如锦的季节。三年一度的选秀的日子也渐渐逼近了。而她药园世界中的朱果也又一次成熟了。掩藏在层层叠叠的碧绿滴翠的叶片之后,那一个个饱满的、红润的果子,散发着诱人的果香。   因为那碗绝育药。让嘤鸣整个身子骨感觉都比从前退步了许多,丹田中更是只有一个小得可怜的水球,勉强没从筑基境界坠落下去。所以嘤鸣也不客气,踮着脚摘下最大的那枚朱果。连洗都不洗便用小虎牙咬破那坚韧的果皮,大口吮吸。   一枚朱果下肚。嘤鸣立刻便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只觉得热流在在小腹中寸寸灌入寒凉的子宫内,顿时便将那盘踞的一团寒凉之气,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嘤鸣有些傻眼。几乎无药可救的宫寒之症就这么给治好了?而且朱果灵力竟然还剩余半数,化作涓涓细流,随着奇经八脉如数注入了干瘪的丹田中!   “咕啾~~”火团欢愉地摇曳着大尾巴。嘴里叼着已经被吮吸干瘪了的朱果。别看这小东西个头不大,吃东西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火团伸出肉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嘴边,“主儿,还有两个呢,都吃了呗~~”   嘤鸣朝她翻了个白眼:“你除了吃,还会想点别的吗?”   火团抱着自己的尾巴,冲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卖了个萌。   嘤鸣转身一屁股坐在药井的边缘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脉搏,“果然……”虽然她不会把脉,但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脉搏上的区别,自打她喝了那碗绝育药之后,便觉得身子十分虚弱,脉搏也是微弱迟滞,如今一摸,却是沉稳有力,丁点不像是有病之人。   火团摇着尾巴道:“主人是担心脉搏吗?”   嘤鸣点了点,虽然身子一下子好了,她是很高兴,但每五日请一次的平安脉,可就叫人头疼了。明明她是个寒宫体虚之人,却脉搏强健,怎么都说不通。   火团呲牙道:“这个简单,主人可以试着控制脉搏,很简单的。”   “控制脉搏?”嘤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可是脉搏的强弱、频率,不是由心跳决定的吗?”——难道连心跳都可以作假?   火团急忙传音道:“是控制脉搏,不是控制心跳。后者麻烦些,前者就简单多了!主人可以试着控制一下手腕处的脉搏强弱。”   嘤鸣听了,心念一动,便忙运转法力至右手手腕,果然那条能反应脉搏的血管的跳动立刻弱了下去,竟连频率都能调整得跟心跳有所差异了!只不过差得不能太大的,也不能让它停止。而且控制起来有些费劲,不是费法力,而是这种活计太精细了,必须把脉搏调整得跟之前那样微弱一些、迟滞一些。   因此嘤鸣反复试了好几次,才终于能控制得脉搏跟上次请平安脉的时候差不离。   嗯,看样子也不是很难,只要多练习练习就是了。   只是既然宫寒已经消失,那些避孕药丸就必须调配一剂出来了,猪妞还小,嘤鸣可不想这个时候怀孕。   便立刻吩咐火团去采药,嘤鸣则趁着空暇炼制了一炉参华丹出来。现在趁着养病,得闲不少,得多炼制些丹药屯着,但愿能尽快结丹。   一炉炼制完,整整八枚月华流转的参华丹,嘤鸣瞅着,瞧着那光华比之前更纯粹澄澈了几分,可见是她对丹田灵火的控制似乎又进步了一些。   嘤鸣脑海中翻读着白首玄经中关于炼丹的篇章,参华丹只是入门级别最简单的一种丹药,更高一级的是……   小还丹,可曾寿延年,服一粒,曾五年之阳寿,三粒之后则无效。   额……这玩意儿暂时对她似乎没用处啊。她已经筑基,按照白首玄经所写,已经有两百元年寿元了,这么漫长的寿命,还能连结不了金丹?   过。   下一个是,雪肌花容丹,服之可令肌肤细腻如雪,紧致软弹如二八少女,疤痕瑕疵亦褪尽。   这个不错!嘤鸣摸着下巴点头,旋即又摸了摸自己脸蛋,好吧,她现在也还没到吃雪肌丸的年纪。而且雪肌丸中有一味主要是雪线之上的天山雪莲……这玩意儿,她木有!想炼都没得炼!   过!   下一个,九转灵丹!   嘤鸣眼睛瞬间亮了,取九节唐菖蒲一株、百年年份以上的金边灵芝一株、鸡血藤二两、雄黄一两……药方成分,她都能凑齐,最后那雄黄,宫里配雄黄酒她从中克扣些也就足够使唤了。   然而,接下来是:炼制九转灵丹需入微控火境界。   嘤鸣瞬间焉儿了。   你妹的,跟下一个的蕴灵丹一样,都得入微境界啊!!   可她偏偏现在还没到!!   所以说,除了参华丹之外,她唯一可以炼制的就是小还丹了,可就算能炼制出来,她给谁吃呢?太后?这位老太太绝对很需要这玩意儿,除非嘤鸣脑残,才不会给她这种好东西呢!至于自己亲玛嬷淑慎老郡主,呵呵,嘤鸣瞅着她家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着,估计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有句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嘛!   可嘤鸣也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地从药斗子里抓了一副小还丹的配方,驱动仙鼎,竟炼制了一炉出来。这东西果然比参华丹高级,萃取满炉灵药只精华,只结出一枚淡金色的丹药,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倒是异常好闻。   旁边火团已经流口水了,“主人,你要是不吃的话,给我吃吧!”   嘤鸣鄙视地白了它一眼,“你又不需要延寿!”——而且这小还丹,炼制起来可要费劲得多了,足足耗费了她三个时辰的功夫呢!   三个时辰……额,也就是说这会子估计天都快都亮了吧?   嘤鸣二话不说,将那最珍贵的一枚小还丹装进了一只白玉净瓶中,随手塞了一枚参华丹给火团,便揪着它的尾巴一起出了药园世界。   此刻天还蒙蒙亮,嘤鸣打了个哈欠便钻进了被窝,算了,起码还能睡个把钟头。   而这一日,嘤鸣少不得整个人都恹恹欲睡的样子,才刚睡着没多久,便没宫女们叫了起来,一通折腾着穿衣洗漱,用过了早膳之后,嘤鸣刚想睡个回笼觉,猪妞她爹的来了。   皇帝看着她眼下的乌青便忍不住问:“昨夜没睡好吗?”   嘤鸣困怏怏点了点。   皇帝抬头摸了摸她的额头,“左右朕也没什么事儿,你睡吧。”   嘤鸣却急忙让自己清醒一些,选秀可马上就要开始了,皇帝没什么事儿,她可有事儿,便急忙道:“皇上,我小妹今年也要参选了。”   皇帝“哦”了一声,点头道:“朕知道。”   嘤鸣冲他笑了笑,“那……您跟太后说说,给留了牌子成不?”——要指婚给宗室近支,自然是要留牌子留宫,才能得到皇帝赐婚的。   皇帝脸色的笑容瞬间匿去,“鸣儿,希望娘家小妹留牌子?”   嘤鸣忙点头。   “知道了!”皇帝语气很是干硬地道,旋即一甩袖子,“朕回去披折子了!”   嘤鸣呆愣愣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些犯了糊涂,这是……怎么了?   可惜这会子嘤鸣满脑子都是自己那柔软的大床,着实困得不行,也懒得多想,反正皇帝答应了就成了,惠周的事儿,等选秀开始再说也不晚。便钻回寝殿被窝里,睡了个饱饱的回笼觉。   第193章、英宛(上)   乾隆六年五月初十,皇帝登基以来第二次选秀正式开始,这一次选秀的地点自然是圆明园行宫。   殿选的地点定在距离太后寝宫不远处的一座宫殿,听说,娴妃已经去作陪了,倒是皇后这个正经儿媳妇根本插不上手。   殿选开始前,一份内定单子便送到了太后跟前。上头写了个七八个名字,俱是家世不俗之人,唯独最后一个特殊,瞧着墨迹,是新加上去的:侍郎纳兰永绶第四女纳兰英宛。   太后看了之后,老脸瞬间难看了几分。   娴妃咬了咬唇:“太后,舒妃这该不会是想……”   “哼!”太后狠狠将单子撩在了案桌上,“舒妃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已然不能生养,让自己娘娘人进宫襄助,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娴妃急忙道:“太后娘娘,不能再任由纳兰氏在宫中势大了!”   太后瞥了娴妃一眼,“这个道理哀家自然懂!可皇帝既然送来的内定单子,那殿选的时候,这个纳兰英容,就必得要留牌子!”   娴妃顿时慌了,“若真留下来,介时她们姊妹联手,这宫里岂非是她们纳兰氏的天下了?”   太后淡淡哼了一声,“殿选留了牌子,不代表不会撂牌子了!秀女通过殿选,最少还有留宫一个月,观察期规矩礼仪、品性举止,若是不过关,还是会撂了牌子!”   娴妃如释重负地露出了笑容:“太后英明,俪兰明白了。”   太后旋即沉声道:“不过——最要紧的是皇帝自己的心意!若皇帝真的瞧中了,那可就麻烦了!”   娴妃思量了一会儿,“皇上并未见过舒妃小妹,何来的瞧中呢?只怕是舒妃的枕边风吧?皇上出于对舒妃怜惜。自然不好拒绝,可未必是真心想留她侍奉的。”   太后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皇帝性子高傲,说不准此刻已经对舒妃固宠的举动有所不满了。”   这时候,太后身边的江吉嬷嬷躬身走了进来,见了万福道:“启禀太后娘娘,秀女们已经在偏殿准备妥当了。只等太后选阅了。”   太后含笑点头:“这一回。皇帝不想留太多人侍奉,可得选几个姿色出众的才成。”   听了这话,娴妃心底泛起浓浓的酸妒之意来。   太后瞥了一眼自己的侄女。“瞧见模样姣好、性子好拿捏,也给你自己宫里留一个。”   娴妃胸口一闷,红着眼圈屈膝道:“是,太后。”   太后转头问江吉嬷嬷:“耿氏可到了?”   江吉嬷嬷躬身道:“裕贵太妃半个时辰前就到了。此刻在正殿中候着呢。”   娴妃见太后起身,便亲自上前搀扶着太后去正殿。   正殿宽大恢弘。汉白玉须弥台上正放着一座紫檀木鸾凤纹宝座,太后身穿朝服,头戴三层金凤朝冠,配三条朝珠:一串东珠朝珠。两串珊瑚朝珠交叉胸前,因此仪态格外华贵逼人。只可惜穿着这样耀眼华贵服饰的人,却是一个垂垂老矣、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反倒是裕贵太妃耿氏。虽然穿得简朴了些,却十分衬她温敦和蔼的气度。令人观之可亲。   裕贵太妃就站在正殿中,规规矩矩立着,见太后出来,忙恭恭敬敬上前相迎,还亲自上前搀扶。   太后脸色表情肃然:“你是有后福的人,等过了选秀,就要出宫去弘昼府上荣养了。”半月前,皇帝来请安的时候,突然就提了此事,硬是让她都没有借口反对!所以太后心里有些不快,这个耿氏,莫非哀家亏待她了不成?留在宫中荣养,是何等荣耀?到底是出身汉军旗小门小户之女,真真是不识抬举!!   裕贵太妃赶忙躬身道:“都是太后恩泽,臣妾不敢忘怀。”   见裕贵太妃谦恭的模样,太后这才消了三分怒火,“哀家原是想多留你在宫里几年了,没想到皇帝倒是心急。”   裕贵太妃只得愈发恭顺,低眉顺眼地扶着太后去宝座上坐下,弓着身子道:“皇上与太后,待臣妾于弘昼,恩深似海。”   太后轻轻吐出一口气,一脸的施恩之态,以恩赏的语气道:“你也坐吧,今儿帮哀家好好掌掌眼。”   裕贵太妃急忙道:“太后的眼光是最好的,哪里是臣妾能比的。凡是太后看中眼的,必然都是顶顶好的。不像臣妾,只瞧一眼,便晃得眼花缭乱了。”   太后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便吩咐道:“既如此,便开始选阅秀女吧。”   裕贵太妃听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去儿子府上养老了,内心终究难掩激动。宫里这种日日提着弦儿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太后看着和气,可骨子里哪里是个好相与的?从前不是,如今贵为太后之尊,就更难伺候了!太后跟前,她少不得句句小心谨慎,什么话都得在肚子里过三回,才敢说出口。生怕那句话说得对,便惹了太后不快。   裕贵太妃心里大倒苦水,回过神来的时候,殿中须弥台下已经整整齐齐跪了六个秀女,放眼瞧去,俱是嫩脸粉腮、举止恭敬,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裕贵太妃这才忙提起精神来,她不担心皇帝少了伺候的人,心里却不得不为自己儿子打算一下,她儿媳妇虽然还不错,可以年过三十了,想要多抱几个孙子,就得挑几个健康漂亮的秀女才成。她也不打算直接给儿子塞侧福晋,但侍妾格格总得添两个吧?   如此想着,裕贵太妃便格外仔细地一一打量,旋即目光停滞在右数第二的秀女身上。   那秀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穿着娇嫩的水粉色旗服,衬得脸蛋红扑扑的,身段纤细,脸蛋却是鹅蛋脸。略显丰润,眼若杏子、鼻若凝脂,端的是好模样!只消看一眼,便叫人心生欢喜。   而裕贵太妃这般模样,却被太后瞧在了眼里,太后心下一动,旋即和蔼地微笑道:“穿水粉衣裳的秀女。很是标致。妹妹觉得的呢?”   裕贵太妃连忙点头。心中不禁纳罕,太后何时对她这般和气过?还叫她“妹妹”这般亲近?裕贵太妃连忙又仔细再瞅了两眼那水粉宫装的秀女,“太后慧眼。的确不错,只不过……瞧着眉眼间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娴妃端坐在太后身侧的一个粉彩绣墩上,酸里酸气道:“自然眼熟。这位秀女可是舒妃嫡亲小妹!”   裕贵太妃听了,顿时一呆。连忙打消了心思,舒妃、平郡王福晋以及探花郎的妹妹、淑慎老郡主的嫡亲孙女,自然不可能许给她儿子的,她儿媳妇吴扎库氏都比这位家世门第差了许多呢!   太后看到裕贵太妃脸色的尴尬与瑟缩之色。便呵呵笑了:“弘昼也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听太后如此说,裕贵太妃倒是慌了。她这回能定下出宫荣养的日子。可是多亏了舒妃的枕边风!要是真把舒妃嫡亲的小妹许给她儿子……若是嫡福晋倒还罢了,若许为侧室。那可是结仇了!!   裕贵太妃急忙道:“弘昼之前跟臣妾私底下说了,他跟吴扎库氏夫妻恩爱,这回选秀,不求侧福晋,只求个太后随便赐个皇上瞧不上的秀女做侍妾格格也就是了。”——哪怕太后会因为她这番话而不快,裕贵太妃也不得不说,起码得叫那个纳兰家的格格明白,她没那个心思!是太后的意思罢了!   太后果然脸色冷了几分,便淡淡道:“先留了牌子再说吧!”   太后的话一落音,首领太监常保急忙扬声道:“侍郎纳兰永绶之女纳兰氏,留牌子、赐香囊!”   时隔三年,英宛已经蜕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十五岁的少女,虽然稚气仍存,然而眉眼已经舒展开来,透着小荷才露尖尖角般的娇嫩,嫩生生粉腮透着动人的气息,只消看一眼,便叫人心生怜爱。她仪态恭敬而优雅,褪去了满脸的孩子气,只剩下娇柔婉转,端的是清丽无瑕。   一日选阅下来,留了牌子的秀女被安置在一早就准备好的聚秀馆居住,那是圆明园西北角上的一处单独的宫苑,远离嫔妃、皇子们的住处,但也是一处十分屋舍众多的大型殿宇,很适合用来安置秀女们。   听闻小妹英宛已经被留了牌子,嘤鸣也算松了一口气。   孙嬷嬷一旁笑着道:“虽说,就算撂了牌子,乌苏侧福晋也不敢嫌弃,可到底还是留宫赐婚更体面些。”   嘤鸣轻轻颔首,皇帝赐婚的嫡福晋,还没有人敢休呢。她表舅崇安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何其悍妒,还不是照样地位稳固?就是因为她是康熙爷赐婚给表舅的嫡福晋!   “就是不知道惠周是什么心意……”嘤鸣低低自语道,婚事到底还是要两厢情愿才最好。   半夏笑得双眼弯弯,“咱们四格格娇俏可人,小公爷怎么会不愿意呢?”   “若能亲口问问惠周表弟就好了。”嘤鸣长长道。   一提到惠周,嘤鸣心底终究有些不宁。惠周那孩子,似乎从小时候就爱围着她转了,那时候他白嫩嫩长得像年画里的童男童女,叫人雌雄莫辨,声音也软软的,格外叫人觉得像是个妹妹。所以小时候嘤鸣没少捏他的脸逗弄他,当时她纯粹只是母性泛滥了,自然格外喜欢可爱的孩子,嘤鸣对惠周总觉得和对自己小妹英宛差不多。   可是没想到,那孩子稍微长大些,竟对她萌生了情窦。   嘤鸣此事不禁想,若惠周对她没有忘却青丝,那英宛又该怎么办呢?   唉,头疼。   不管怎么说,英宛的性子必须亲口问问,惠周也是如此。否则强扭的瓜不甜,强行撮合在一起,还不如叫英宛嫁一个寻常宗室子弟做嫡福晋呢。   第194章、英宛(下)   聚秀馆。   此中亭台楼阁,花木葱茏,馆内前院正中是一个天然修葺而成的鲤鱼池,清澈的池水中,鲜艳肥硕的锦鲤成群游弋,几片睡莲叶子小巧碧绿,几支纤细的茎秆擎起一朵朵透出或嫣红或灿黄的花苞,只怕不消几日,睡莲便要开花了。   三三两两秀女学了一整日规矩,夕阳夕照时刻,总算能略作歇息。   江浙巡抚德保的之女索绰罗氏云婼,是已故瑞贵人的庶妹,长得不似瑞贵人那般艳光四射,反倒是温雅的秀丽之美,她手里摇着一柄苏绣荷塘月色的团扇,笑着对英宛道:“皇后娘娘赏赐的团扇当真不错,瞧着一针一线,都是苏绣呢。”   英宛娇嫩的脸上带着举止得体的微笑,然而太得体了,倒是失了几分真实,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柄绣了月下鸳鸯成双的苏绣团扇,那一对交颈而眠,格外亲昵恩爱,昨日午后整箱子的团扇送来,她不知怎么,竟鬼使神差地拿了这一柄。   “皇后娘娘贵为中宫,她赏赐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英宛面带谦顺之色,徐徐道。   索绰罗云婼以团扇遮面,低声耳语道:“留宫的日子,英宛妹妹可要多加谨慎才是。妹妹无论家世门第,还是容貌礼仪,都是秀女中最出挑的,因此,只怕少不得为人所妒。”   英宛和和气气笑着:“多谢姐姐提醒。只是姐姐也要谨慎些才是,姐姐可是封疆大吏之女,一样出身著姓大族。”   索绰罗云婼自叹一声,语气顿时低了几分:“我哪里能跟妹妹比,我是庶出。比不得英宛妹妹和那位西林觉罗姐姐。都是嫡出。”   索绰罗云婼口中的“西林觉罗姐姐”,也是这次参选秀女中家世门第顶尖的一位,是湖广巡抚嫡出的女儿,年十七岁了。   索绰罗云婼低声道:“我今年已经十六了,三年前原就该参选的,只不过骤然生了一场大病,所以给耽搁了。”   英宛转脸细细打量着这个容貌只算秀丽。称不上佼佼的索绰罗云婼。便笑着问:“云婼姐姐有话不放直说,妹妹性子蠢笨,不会猜人心思。”   索绰罗云婼倒是丝毫不恼怒。反倒更加坦然地道:“不瞒妹妹,我的长姐,便是从前宫中那位曾经得宠过一段日子、后来病逝了的瑞贵人。”   英宛立刻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我听说那位瑞贵人很是貌美呢。”   索绰罗云婼点了点头:“长姐貌美。数倍于我,又是阿玛的原配夫人所出。所以心性极其高傲,性情也甚是偏激。只因三年前她要参选,所以,我就参选不得。”   英宛听了。忍不住一愕,“天底下竟真的有这样的姐姐?”——从小长大的环境决定了英宛着实难以理解那些互相残害的姊妹。   索绰罗云婼不禁笑了,眼里带了几分羡慕之色:“英宛妹妹。和家中姊妹俱是一母所出,那才叫亲姐妹。像我和长姐这样的……让妹妹笑话了。”   索绰罗云婼哀叹了一声。“我这还是好的,我是庶出,容貌才学都不能与长姐相比,所以只不过大病了一场罢了。可怜的是我二姐,我二姐是继夫人所生,也是十分貌美,三年前,原该是姐妹三人一通进京待选的,结果只有长姐一人进京。”   英宛听了,忍不住问:“你二姐怎么了?”   索绰罗云婼笑容苦涩:“性命无忧,只是脸……毁了,治不好了。”   英宛愕然瞪圆了眼睛,“这、这、这——也太……”后头的谩骂之词,英宛生生给咽了回去。再老郡主严苛要求之下,英宛也跟嘤鸣早年那样,被规矩折磨得欲仙欲死,已经不敢随心所欲说话了。   索绰罗云婼看着纳兰英宛张口结舌的样子,便淡淡一笑,“所以呀,我是幸运的。”   这时候,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我也跟索绰罗妹妹差不多,三年前我从阁楼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英宛转头一瞧,可不正是那个“西林觉罗姐姐”吗?西林觉罗氏身量高挑,五官精美中透着几分英气,浑身都透着大家闺秀才有的雍容仪态,不是极貌美,气度却是极佳之人。   英宛听西林觉罗氏说“摔断了腿”,便忍不住瞅了一眼她的双腿。   西林觉罗氏淡然一笑道:“虽误了一次选秀,不过细细将养了一年,已经好利索了。”   英宛忍不住暗叹,这都是什么样人家啊!她原本还觉得自己襁褓中失去双亲就够可怜的了,没想到其他世家大族里竟然还有比她更可怜的!!   索绰罗云婼好奇地问:“害了西林觉罗姐姐的是……”   西林觉罗氏微笑着道:“是比我小两个月的庶妹,她生母,是深得我阿玛宠爱的一位姨娘。”   英宛也好奇:“那后来,怎么样了?”   西林觉罗氏表情淡淡,却也透着几分不屑,“庶出就是庶出,妄想压我一头,已是痴心妄想,竟还做出那种腌臜事儿,阿玛岂会饶了她?后来,我阿玛给她求了免选,把她远嫁川蜀,我那姨娘也发落去家庙了此残生了。”   索绰罗云婼勉强撑着笑容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歇息了。”说吧,便施施然而去了。   西林觉罗氏看着索绰罗云婼纤细袅娜的背影,淡淡道:“纳兰妹妹,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位索绰罗妹妹对着你卖可怜,必然是有所图谋的,还望妹妹存这些许防人之心才是。”   英宛听了,不禁一愕然,细细一思量,便笑着看着西林觉罗氏:“若论可怜之处,西林觉罗姐姐也不亚于那位索绰罗姐姐。姐姐让我存着防人之心,莫非我也要防着姐姐你吗?”   西林觉罗氏表情一滞,面上浮起淡淡的愠怒之色,“罢了,是我的不该交浅言深!”撂下这句话,西林觉罗氏也拂袖而去了。   英宛见此场景,不禁孑然一叹,谁该防备谁该信任,她如何知道?选秀前,玛嬷已经千万叮咛不可相信任何一个秀女,她自然是听进心里去了。可方才她明明觉得无论索绰罗氏还是西林觉罗氏都不像说了假话的,可却也落得谁也不敢信了。   二姐姐,你在宫里,是否也跟我在聚秀馆中一样,谁都不敢信?   傍晚的聚秀馆,四面高强,阻隔清风入内,只一会儿,英宛便觉得手心都出了汗,正想扇两下团扇散热,可手心因出汗而滑腻,刚一抬起手来,那团扇便嗖的脱手而出,便咕咚一声,顺着那池边栏杆的缝隙掉进了鲤鱼池里。   “哎呀!”英宛愁得皱起了眉头,这可是皇后赏赐的团扇啊,一个不慎,嘴巴不积德的人便会说她不敬中宫!   英宛跺了跺脚,飞快跑去找了聚秀馆的管事冯姑姑,英宛满是焦急地哀求道:“姑姑,我的扇子不小心掉进池水里了,能否找人帮我捞上来?”   那冯姑姑是个极为严肃之人,她知英宛是宫中最得宠的舒妃的妹妹,语气也还算和气,她摆手道:“还请小主不要为难奴才了,那鲤鱼池虽然不深,可皇后娘娘昨日赏赐的团扇都是象牙柄的,怕是沉底,不好捞啊。”   若是从前的英宛,只怕小性子一使,就直接张牙舞爪了,然后此事的她知道该处处忍耐,便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进冯嬷嬷手中:“烦劳姑姑帮帮忙,英宛感激不尽。”   冯姑姑笑着不动声色收了那银票,便道:“奴才尽力而为就是了,只是这会子太阳都落山了,请容奴才明日安排几个太监下去捞。”   英宛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也知道不可强求,便点了点头,柔柔道:“好,一切都听姑姑的。”   这时候,一串嬉笑之声传来,只见穿着嫩红宫装,长相俏丽妩媚的女子手里摇着一柄富贵牡丹团扇盈盈走来,“哟!怎么纳兰妹妹这么不小心?连皇后娘娘赏赐之物都不好好保管呢?”   英宛顿时脸色有些不悦,今年的秀女,论家世的确有几个和她相差无几的,譬如西林觉罗氏与索绰罗氏,然而论姿色,唯一与她不相上下的便是眼前这位了。包衣骁骑参领之女林倩如。家世次一些,不过其父也好歹是从三品,也算是汉军旗中的佼佼者了。只不过自然远远不能和满军旗著姓大族的格格们相比。   英容便毫不客气地道:“林姐姐方才难道没听全乎吗?我已跟冯姑姑说,是不小心踩把扇子掉进池里了。”   林倩如娇俏笑着道:“若处处对皇后娘娘心怀敬意,又怎会‘不小心’呢?”   英容气得胸口一堵,便更不客气地道:“林姐姐若非要觉得妹妹对中宫不敬,日后见了皇后娘娘再告状不迟!”说吧,扭头便回自己房间了。   林倩如恨恨跺了跺脚,尖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宫里有个做妃子的姐姐吗?!再得宠,还能越过皇后去?!哼!”   澹泊宁静殿中。   娴妃轻轻为太后揉着太阳穴,低声细细道:“今年的秀女比往年更多了二成,真是太劳烦太后了。”   太后长长吐了一口气,“再烦劳,也得撑下来。好在今天姿色上佳秀女不少。”太后睁开眼睛看了娴妃一眼,“俪兰,你瞧上哪个了?”   “回太后,臣妾瞧着汉军镶黄旗的那个林氏不错,容貌出挑,举止不卑不亢。”娴妃笑着道。   第195章、再见惠周   “回太后,臣妾瞧着汉军镶黄旗的那个林氏不错,容貌出挑,举止不卑不亢。”娴妃笑着道。   太后淡淡道:“容貌的确出挑,的确算是‘不卑不亢’——也可以说是‘自傲’。”   娴妃点了点头,旋即露出苦恼之色,“可论容色,汉军旗秀女中也唯有她能和舒妃的小妹相较了,其余的,臣妾瞧着,有几个模样不错的,可都是绣花枕头罢了,叫人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太后手里捻动着一串十八罗汉沉香手串,徐徐道:“倒也不急,等定下名分再决定也不迟。”   娴妃轻轻道了一声“是”,又忍不住问:“舒妃的小妹纳兰英宛,是否该尽快动手了?”   太后轻轻一哼,“俪兰,你也太心急了些!”   娴妃咬了咬嘴唇,“不是臣妾心急,而是那纳兰英宛,无论家世容貌,俱是秀女中的佼佼者,她若一旦留在宫里,与舒妃联手,只怕——”   太后眉眼透着几分不屑之色,“还有皇后呢,她富察毓敏比哀家更不想看着舒妃势大!俪兰,你记住了,不干净的事儿,若能借旁人的手施为,是最好的。”   娴妃听了,不禁笑了,“是,太后嘤鸣,臣妾受教了。”——皇后都不急,她急什么?   长春仙馆。   秀女入驻聚秀馆已经有七八日了,可皇帝竟也有七八日没来长春仙馆了。   连孙嬷嬷都忍不住急了,“娘娘,要不然奴才去炖了补汤,以娘娘的名义,送去九州清晏吧。”   皇帝这么多日都不来。显然不是前朝的问题。嘤鸣想了几日,也便明白了。想来,她唯一惹怒皇帝的地方,便是那天求皇帝留英宛牌子的事儿了。也怪她当日没解释清楚,因为那天她实在太困了。后来想明白了,皇帝却不来了,倒是叫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嘤鸣也着实不是个舔着脸往皇帝身边凑的性子。   按说。皇帝就算误会了。这种事儿有必要置气吗?以男人这种生物的尿性,只怕十个有九个乐得姊妹共侍一夫!可皇帝却生气了,这表示……皇帝喜欢她吗?   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嘤鸣都不禁愣了好几天。   皇帝不来,嘤鸣的小日子照旧过得悠闲,反正她“病着”,也不必去给皇后日日请安。整日窝在长春仙馆里,吃好喝好。把猪妞喂得胖胖的,闲暇时间便钻进药园世界里,修炼一下白首玄经,或者炼制两炉丹药。倒是过得很滋润。   所以说。皇帝对她而言,倒不是必需品了。   这一日清晨,白芍摘了些新开的白睡莲花插在花斛中。莲香袅袅,清淡却格外好闻。嘤鸣拿了一支半开的。用来逗弄猪妞。   徐晋禄顶着满头汗珠子进来禀报道:“娘娘,今儿康亲王带着小公爷进宫面圣了!”   康亲王府的小公爷,自然就是惠周了。舅舅崇安带小儿子进宫,除了请立世子,想来不会有别的事儿了。   嘤鸣得知后,心头倒是很开心。到底在表舅心里,儿子比孙子要紧!何况昌晟还是个走路都不稳当的小孩子,惠周却已经十六岁了,在这个时代,十六年已经是可以成家立业、娶妻生娃的年纪了!从理智上来看,也该立儿子才对!何况惠周的生母乌苏氏,一直深得宠爱喜爱,惠周没理由会输给一个侄儿!   只要表舅打定主意立崇安,想来是十八九稳的事儿了。   嘤鸣听了之后,也不耽搁,立刻拾掇拾掇便出门了,就等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准备守株待兔。她必须要问问惠周的心意。   嘤鸣这一等,愣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前方石子路上一前一后走过来一对父子,爷俩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嘤鸣不禁纳罕,怎么滴,这是请立世子被皇帝驳回了?不至于吧?大清还没有隔辈立孙的先例呢!尤其在有儿子的情况下,何况昌晟的出身也不必惠周好到哪儿去,立惠周不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嘤鸣也不禁心下焦躁了,便一咬牙,快步迎了上去。   崇安与惠周父子瞅见嘤鸣大步急匆匆而来,也是双双一愣。三年未见,崇安老了不少,腰杆都带了弯度,下巴上的胡子都白了不少,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似的!嘤鸣略一想,便明白了,纵然崇安对惠恪这个儿子的举止不满,但那好歹是他嫡亲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不伤痛呢?   倒是惠周,十六岁的惠周,整个人都拔高了一大截子,生生比腰杆伛偻的康亲王都高了两寸!也比只穿着一寸高花盆底的鞋的嘤鸣也高了约莫两寸的样子!!   男孩子一般发育晚,可若是一点抽条,那长高的速度,绝对是让人咂舌的。   嘤鸣也忍不住咂舌,看着惠周的身高,有点小小郁闷。她还觉得自己这三年长高了不少,结果给惠周一比……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啊!   而且惠周脸型也拉长了,原本的娃娃脸,便成了容长脸,五官更加立体,皮肤也黑了些,不过更有男子气概了些!!完全可以说,男孩变成了男人。嗯,小男人。   被嘤鸣这么一打量,惠周的脸颊上嗖的泛起了红云,他刚想开口叫“表姐”,却被阿玛康亲王拉了一把,一起朝嘤鸣躬身见了常礼。   嘤鸣忙伸手去扶康亲王,笑着道:“舅舅折煞英宁了。”   这般举动,叫康亲王心中大敢安慰,“宁儿现在可是舒妃娘娘了,今非昔比。”   嘤鸣笑着道:“再今非昔比,宁儿也依旧是舅舅的侄女。”   康亲王瞅着嘤鸣头上那层细密的汗珠,便问:“娘娘这是路过,还是……”   嘤鸣也不遮掩,坦然道:“宁儿是特意在这里等舅舅和表弟的。”   惠周一听,“特意在这里等”,顿时神色都激动了几分,“表姐,我……”   嘤鸣看得心头一叹,都过了三年了,惠周这幅脸红的样子,让她觉得英宛有些可怜,不禁生了三分犹豫,惠周的心意……真的有必要问她愿不愿意娶英宛吗?   当然有必要!嘤鸣心中重重道了一声,问一问,也能叫惠周清醒些吧,就算惠周和英宛不能成就姻缘,也能叫惠周断了对她的心思,这样对她、对惠周都是好事!   嘤鸣便正色道:“我不多说废话,特意在这里拦着舅舅和表弟,便是想问问,舅舅可否想要英宛做儿媳妇、表弟是否想娶英宛为嫡福晋?”   康亲王一听,毫不犹豫点头道,“宛儿那孩子,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我自然是千万个喜欢。”   康亲王崇安会答允,嘤鸣毫不意外,无论是从感情、血缘,还是从利益角度考量,崇安都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门绝佳的婚事!嘤鸣便将目光转移向惠周——   惠周的脸上红意瞬间散尽,甚至透出几分苍白之色来,“宁表姐……想让我娶宛儿表妹?”   嘤鸣正色道:“我自然希望如此,可这是你的婚事,我自然是盼着两厢情愿。过些日子,我自然也会寻个机会,亲口问问英宛的。”   惠周听了,咬着自己的嘴唇,良久不做声,可是那双丹凤眼睛,却透着受伤的神色。   康亲王看儿子默不作声,立时便恼怒了:“说话呀!哑巴了?!!”——宛儿长得漂亮,家世也好,如今规矩礼仪也学得极好,娶这样的嫡福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嘤鸣心底叹了口气,便道:“舅舅不必逼迫惠周表弟,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康亲王气得跺了跺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得他自己胡来?!”   这就是古代封建家长啊,嘤鸣叹了口气,便道:“惠周,你也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该清醒一下了!!”——嘤鸣这话格外带着些沉甸甸的意味,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天底下漂亮姑娘那么多,论姿色英宛也不比她差啊!怎么惠周却一副要吊死在她这颗歪脖子树上的架势?人家福端不是很看得开吗?和耿妹纸婚姻生活不是也很幸福如意吗?!小男孩的初恋不应该像麻疹一样,过去了就没事儿了吗?怎么他这么异类?!   惠周已然怔住了,他嘴里低低道:“表姐,你穿大红斗篷最好看。”   嗯??这是啥意思?!嘤鸣不禁一头雾水?大红斗篷?她啥时候穿过大红斗篷?那玩意儿岂非跟披着个血染的大号姨妈巾似的?嘤鸣一脸的迷迷糊糊。   惠周苦笑了笑,“原来表姐已经不记得了……”他落寞的叹了口气,“罢了,我都清醒了。我……愿意娶宛儿表妹为妻。”   好吧,虽然有不理解的地方,但是——惠周既然说愿意娶英宛,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康亲王捋着胡须,露出一脸的满意之色来,“既然娘娘也答允了此事,想来老郡主也不会再反对了。”——其实准确点说是老郡主反对也是白反对。只要有舒妃求了赐婚旨意,惠周的世子之位便是板上钉钉。自此之后,康亲王府总算能得个安稳了。康亲王不禁老怀安慰。   第196章、姐妹相见(上)   皇帝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肯去长春仙馆,可却叫人日日回禀长春仙馆的状况。一日日下来,嘤鸣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出门也只是在长春仙馆周围抱着婧欢出去溜达溜达,反而日子过得挺愉快的。所以皇帝陛下心里很是憋气,合着没有朕去,你也过得挺滋润是吧?!皇帝陛下狠狠咬着笔杆子,生生把军机处的一本重要奏折给乱划成了鬼画符!   吴书来这时候弓着身子,小心翼翼走了进来——他就是那个负责每日像皇上回禀舒妃起居状况的人。   吴书来一脸的苦涩,如果有可能,今儿事儿他真心不想回禀,可是又不敢欺君,只得万分小心地道:“皇上,舒妃娘娘方才拦住了康亲王父子,密谈了两刻钟,欢笑而散。”   碰!!   皇帝将手边的一方端砚摔在了地上,生生给摔成了两瓣。   和康亲王父子密谈甚欢?!!只怕是跟康亲王那个小白脸儿子密谈甚欢吧?!!!   该死的东西!!至今为止,竟然还敢觊觎朕的女人!!   皇帝陛下气得面孔狰狞,似乎恨不得将人撕碎了一般。把吴书来吓得浑身一哆嗦,吴书来咬了咬牙,又道:“舒妃娘娘派了身边的孙嬷嬷来请旨,说舒妃想见见娘家小妹。”   碰!!   皇帝又摔了一块和田玉卧龙镇纸。   “准!!朕倒是要看看她还想干什么?!”——把你娘家妹子推给朕?想让你妹妹给朕生儿子,巩固纳兰家族的地位?!你心里头真的有朕吗?!!   方才康亲王宠爱带着英俊年轻的儿子惠周前来的时候,皇帝心里就相当不痛快了,不为别的,就单单瞅着惠周那张更加年轻英俊的脸孔。皇帝心里就不平衡了。   因为皇帝已经年过三十,足足比嘤鸣大了十三岁!可惠周才十六岁!!   说白了,就是嫉妒。就算皇帝心里清楚,嘤鸣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儿,也没有喜欢过惠周,可是一想到惠周喜欢嘤鸣,他就恼怒得不行!!   得了皇帝准允。效率自然不是一般地高。   聚秀馆管事冯姑姑笑呵呵亲自叩开了英宛的房门。“纳兰小主,舒妃娘娘有请,请拾掇拾掇便随孙嬷嬷去吧。”   来接英宛的便是当初嘤鸣的教习嬷嬷孙青梅。英宛自然是认得的,当初她还很怕这位刻板严肃的孙嬷嬷呢,后来她也有了一位这样的教习嬷嬷,也把她教导得欲仙欲死。而如今再看孙嬷嬷。面带笑容,很是和气的样子。倒是叫英宛心头一松。   英宛此刻正在里头绣团扇——就是那只掉进鲤鱼池的团扇,后来冯姑姑安排太监也捞了起来,弄脏了不说,上头竟还不知怎么破了一小洞。那鲤鱼池底。又没有什么石子之类的坚硬东西,断无戳破了的道理。可她还能怎么着?自己补好了就是了。   可惜英宛的手艺比嘤鸣好不了多少,绣了好几次。才总算在破洞处绣了一只小蜜蜂,勉强给遮掩住了。只不过……鸳鸯团扇上突兀地多了一只蜜蜂。着实……   英宛自己也觉得突兀,可也没法子了,一把塞在枕头底下,便袅袅婷婷走了出来,柔声问道:“素来只有太后和皇后娘娘可以传召秀女……”   孙嬷嬷笑着道:“小主放心吧,娘娘已请了皇上准允,请安心地跟奴才去吧,舒妃娘娘还在长春仙馆等着小主呢。”   英宛听了,心里也忍不住激动。人人都知她姐姐是宫里最得宠的舒妃娘娘,可是她心里清楚,二姐在宫里的日子必然不好过,越是得宠,便越是为人所妒,单看二姐七个月便早产,便可见一斑了。何况还有传言说,二姐产后伤身,已经不能再生养了,想到这些,英宛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她看着孙嬷嬷,心里迫切地想要见二姐姐。   长春仙馆,英宛一路走来,少不得出了一身汗水,小脸蛋也是红扑扑娇嫩诱人。而长春仙馆内一派清凉,殿中的冰缸中徐徐沁着凉气,格外叫人舒服。   嘤鸣看着眼前这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看着眼前这个恭恭敬敬朝她请安行礼的少女,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嘤鸣在打量英宛,英宛也在打量自己三年未见的姐姐。英宛俏丽的小脸蛋上满是怆然之色,然后鼻子一抽,便不由自主地变回了从前那副孩子气的样子,“二姐姐——”   带着哭腔唤了一声,英宛便倒头扑在嘤鸣怀里,“我好想你!”说着,便抽噎了起来。   嘤鸣轻轻抚着英宛的后背,“宛儿长高了,也长漂亮了!”   英宛满眼都是泪花,泪流滚滚看着嘤鸣,抽噎着道:“二姐姐,你的身子到底如何了?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遭了人暗算?”   嘤鸣拿着一方云锦帕子,轻轻擦着英宛眼角和脸颊上的泪珠,笑着道:“是遭了人暗算,不过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养几年就好了。”   可嘤鸣愈是说得这般轻描淡写,英宛却不怎么相信,愈发觉得二姐姐这只是在安慰她罢了。   忽的,嘤鸣耳朵一动,她听到了殿外渐渐近了的脚步声,是个带着急促的脚步声,也是个让他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又一次停在了支摘窗外……   嘤鸣已经是筑基修为,六识倍于常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来者是谁呢?那个呼吸、那个心跳,还有那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墨汁的味道,可不就是乾渣龙陛下吗?   这厮——特么滴又来偷听墙角了!   不过也好,也省得她绞尽脑汁解释了,干脆趁着见英宛,把什么都说开了也就是了。   英宛声音娇嫩嫩的,比从前的孩子般的童声更加细细柔柔:“二姐姐,这一次选秀,玛嬷她——让我留下来帮你。”   嘤鸣一愣,她自然知道老郡主的意图,可是没想到英宛竟是如此一副顺从的模样,她低头凝视的英宛的小脸蛋,问道:“玛嬷的意图,暂且抛到一边,我只想问问,你的心意。”   英宛抬头看着她,眼中的湿意尚未散去,她郑重地道:“二姐姐,玛嬷没有逼我,我愿意留下来帮二姐姐。”   嘤鸣心头不禁一堵,这还是从前那个爱撒娇、有点小任性的英宛吗?!!   “你真的想留在宫里,做皇上的嫔妃?!”嘤鸣咬牙切齿问出了这句话。   英宛扬起一个遮掩不住苦涩的笑容来:“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我也知道二姐姐一个人在宫里不容易,何况——宫中巍峨繁华,我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可是我不愿意!!!”嘤鸣骤然暴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生生把英宛给弄懵了,她怯生生唤道:“二姐姐……”   “我不愿意你留在宫里!我不愿意你也做皇上的嫔妃!”嘤鸣怒冲冲道。   英宛娇嫩的脸蛋上满是惶惑之色,“为什么?我留下来,好歹能帮二姐姐固宠啊。”   嘤鸣沉沉看着英宛,问道:“长姐也失了丈夫喜爱,你会嫁给福彭做侧福晋,帮长姐固宠吗?!   英宛瞬间呆住了,“这怎么一样,平郡王福彭……是我姐夫啊!我怎么会嫁给姐夫呢?”   “难道皇上不是你姐夫吗?”嘤鸣立刻问了这么一句。   英宛良久失神,她忙伸手握住嘤鸣的手,“二姐姐,你的意思是,你把皇上,当做自己敬爱的夫君了?”   敬爱的夫君?尼玛听着就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福彭在英容心中的地位,跟皇帝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怎么可能一样?!但是为了搞定英宛这个犯糊涂的小妮子,嘤鸣只能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点了点头。   嘤鸣强撑着露出一脸的柔情蜜意来,语调也是异常地柔婉:“是,皇上是我的丈夫,虽然他也是别人的丈夫,可他仍旧是我喜欢的男人。”——你妹的,不行了,她自己都快要呕死自己了,鸡皮疙瘩从头起到了脚跟子!!她得是多么傻了吧唧的才会喜欢乾渣龙这个大渣男?!可是为了别让英宛给被渣男糟蹋,也只能如此了!!   英宛呆了半天,才讷讷道:“可是皇上他……二姐姐进宫三年,受了那么多委屈,皇上真的有好好保护二姐姐不为人所害吗?”英宛看着嘤鸣,眼圈又红了,长姐有福彭那样一个丈夫,那般可怜,如今连二姐姐也是这般可怜,而她,打小喜欢的人却不喜欢她……她们纳兰家的女儿怎么命都那么不好啊!   嘤鸣含着泪、带着笑对她道:“皇上也有许多不得已,宫中与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对我,比对别的嫔妃已经好很多了。宫里的女人,不必外头,得知足才行。”   英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可是,这样我都替二姐姐觉得不值。”   嘤鸣婉然一笑:“不管值与不值,我已经心陷其中,脱不得身了。纵然在宫中,每三年一次,回回都要添新人,这是命数。但是,我不愿意,这新人中,有一个是我的亲妹妹。若是旁人得宠,我会嫉妒,可若换了是你,我会心痛。”——心痛倒是真的,别看英宛现在成熟了那么多,可宫里,真的不适合她。   英宛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懂了。我愿意做皇上嫔妃,但不愿意抢二姐姐的丈夫。因为我不忍,不忍让二姐姐因我而心痛。”   第197章、姐妹相见(下)   英宛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懂了。我愿意做皇上嫔妃,但不愿意抢二姐姐的丈夫。因为我不忍,不忍让二姐姐因我而心痛。”   嘤鸣一把将英宛抱在了怀中,她就知道,只要她这么说,英宛一定会选择退出的。纵然人的外表会改变,可她一直相信,英宛的心不会变。别人家,或许亲姐妹撕破脸,但是她们纳兰家的姊妹不会,更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撕破脸!因为,不值得。   英宛小时候,的确羡慕宫中的富贵繁华,可一个规矩礼仪,就能让她退缩,可见她并不是真心喜欢宫里的生活,不过是小女孩的一点点虚荣心罢了。人人都有虚荣心,可英宛的虚荣心其实很小,小到远远不能和姐妹亲情相较。   嘤鸣拉着英宛坐在自己身边,扬声吩咐道:“孙嬷嬷,去把小厨房里温着的那碟枣泥糕端来。”——英宛最爱吃的就是枣泥糕了,用的是她药园世界里的和田大红枣。   英宛听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好久没吃二姐姐做的枣泥糕了,经常夜里梦到,可惜一咬就没了。然后半夜醒来,肚子好饿呀!”   嘤鸣听了,不禁噗嗤笑了,果然英宛还是从前那个逗趣的妮子。   嘤鸣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稀疏的刘海儿,“枣泥糕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想吃叫家里厨子做给你吃就是了。”   英宛使劲摇头,“厨子做得跟二姐姐做得不是一个味儿。”   嘤鸣戳了戳她的脸蛋,“你丫,就是嘴刁!”——偏生还不肯学厨艺,只长了个贪吃的嘴巴。   英宛哀叹了一声。“别提了,这一年里,我是吃不饱喝不不饱的!一日三餐,全都得教习嬷嬷做主,生生把我的腰都给饿瘦了。”   嘤鸣听了,忍不住瞅了一眼英宛的小蛮腰,的确细得让人担心会折了!其实英宛不算瘦子。三年前时候。小脸蛋很圆润的,有肉,但萌萌地可爱极了。现在是长漂亮了,可也少了几分可爱。   枣泥糕端上来,英宛也不顾什么礼仪,直接两只爪子便抓了上去。一手一块,都往嘴里塞。嘤鸣看得那叫一个大笑不止。这幅模样,估计跟火团都有得一拼了!那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蠕动着飞快下肚,一晃眼功夫。一大盘子枣泥糕就见了底,嘤鸣一口没吃,全都进了英宛的肚子。低头一瞅她的小蛮腰。固然鼓出来一小块。   英宛喝下一盏核桃酪,拍了拍小肚子。“矮油,总算吃顿饱饭了!”   “你也是的,不会偷着吃点吗?”嘤鸣忍俊不禁地道。   英宛哀叹着道:“还是玛嬷说的,皇上喜欢纤瘦的女子,俗话说得好啊,楚王好细腰,便不知又多少宫人竞相饿死。”说吧,她盯着嘤鸣问道:“二姐姐,宫里有饿死的人吗?”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别说,还真有一个呢,瑞贵人索绰罗氏,只不过她可不是为了争宠才饿死的。何况里头设计的污秽不少,嘤鸣也便不打算跟英宛说,所以摇了摇头。   可外头的的皇帝陛下龙脸已经铁青了,饿死、饿死!!这不禁让他想起了瑞贵人索绰罗氏,虽然饿死的原因不一样,可都叫他脸上难堪。   可英宛哪里知道外头还有个偷听的,而且偷听的人居然是她二姐夫、皇帝陛下。因此嘴巴上也没把门的,她笑嘿嘿捏了捏嘤鸣的腰肢,“二姐姐,你腰比三年前粗了一圈诶!”   额……   嘤鸣一脸的郁闷之色,产后能不发福吗?何况她还要喂孩子,整日孙嬷嬷还都给她炖药膳滋补品呢!所以现在一捏小腰,都能捏到厚厚一层肥肉!的确叫人郁闷死了。   其实嘤鸣现在的体型也不算胖,也是有胸有腰的那种,可跟英宛的小蛮腰,愣是货比货得扔了!   嘤鸣哀叹一声,“看样子我的确得减肥了。”   英宛听了,急忙阻拦道:“二姐姐,你可别当真啊。你现在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嘤鸣叹息了一声,拍了拍英宛的手背,“我的身子,我自己有分寸。倒是你的婚事,我必须好好问问你。”   一提到婚事,英宛顿时黯然了,“二姐姐求皇上随便给我指个婚就是了,不求旁的,宗室远支子弟也无妨,唯独有一点,我不会给人做侧福晋的。”   嘤鸣不禁一愣,“怎么扯到‘侧福晋’了?”   英宛顿时满腹委屈,“不瞒二姐姐,殿选的时候,太后的话里,明里暗里的,似乎是像把我指给和亲王做侧福晋。”   嘤鸣听了,顿时火冒三丈,“开什么玩笑?!!”——和亲王就算是皇帝的亲兄弟,深得皇帝重用,但也还没谱大到纳纳兰氏嫡出的格格做侧福晋!论家世门第,英宛比和亲王的嫡福晋都要出挑三分呢!!   而且,裕贵太妃下个月月底就要搬出宫、去和亲王府上荣养了,好歹她对和亲王府还有恩了,他们母子就是这么报恩的?   英宛急忙道:“二姐姐别生气,裕贵太妃当场就回绝了,可见只不过太后的一厢情愿罢了。我就怕,万一太后跟皇上开口,皇上碍于孝道……”   “放心吧,皇上不会答允的!”嘤鸣满是自信地道,裕贵太妃回绝,和亲王也必然不会同意,光太后在哪儿折腾,有个屁用?想来太后那时候也不会是想以此打击一下英宛罢了!   只不过……皇帝还在外头偷听着呢,只怕对太后要更加不满了!谁叫她这个当娘的,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养老过好日子,整日上蹿下跳的?谁会喜欢这样的老妈?!再孝顺的儿子,只怕也烦了!   嘤鸣不想耽误时间,便正色问英宛:“我想问的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惠周?”——这话是她必须要问个清楚的,也正好顺便叫皇帝听个清楚!毕竟入宫前,惠周对他的心思,皇帝心里门儿清,只怕皇帝不痛快着呢,所以才压着不给惠周册封世子!   嗖的,英宛的小脸蛋红得如煮熟的虾子,都红到耳根了,旋即她垂头丧气地道:“就算我愿意嫁他,又能如何?他又不喜欢我。”   嘤鸣便笑着道:“我替你问过惠周了,我的确不知道他是否喜欢的,可是惠周说了,他愿意娶你为妻。”——说完这句话,嘤鸣听到支摘窗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看样子皇帝是心满意足而去了吧?她的危机总算是解除了,唉,皇帝这种生物,真是不好伺候啊。   噗的一声,英宛脸红如猪肝,她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问:“二二、二……二姐姐,你说的是真的?!”   这一串“二”,真特么叫人不爽!可是她又什么法子,谁叫她是纳兰家的“二”格格呢?!嘤鸣郁闷地想着,嘴上道:“我亲口问的,他也亲口答的,现在就只剩下你了,你若是愿意嫁给惠周,我自会为你求个指婚来。”   英宛垂下头去,“可是,他明明不喜欢我的……”   哎,这小妮子啊,又犯执拗了。这还真叫人头疼啊,“我不催你,反正秀女们还要留宫一段日子,你可以回去慢慢想,到底是要嫁给惠周呢,还是随便许给宗室子弟。”   英宛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和惠周相比,她当然不愿意嫁给旁人……   英宛的眼里顿时有了水意,“二姐姐,我从小就喜欢惠周表哥了。记得小时候,玛嬷叫人做了一模一样大红斗篷,我们一人一件,穿着过年。”   嗯?又是大红斗篷?   嘤鸣急忙翻腾这脑海去思索,似乎的确有那么回事,那时候她才八九岁的年纪,英宛更小,不过那时候,她和英宛个头却是差不多的,都矮矮的,可爱得跟瓷娃娃似的,穿着一样大红斗篷,就跟孪生姊妹似的,格外讨喜。   “二姐姐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可调皮了,原本该是一大家子守岁到子时,我闷得慌,就一个人跑出去玩。结果跑得太急了,一跤摔在了梅林里。”英宛语气柔柔的,带着无限的回忆。   梅林,那里是纳兰府冬日里最美的地方,成片的梅花绽开,恍若红云一般,在白雪皑皑的季节里,暗香浮动,便格外动人。   “那一跤,我摔得好疼,疼得忍不住嚎啕大哭。就是那个时候,我见到了惠周表哥……”英宛小脸蛋顿时红扑扑的,“那时候,他长得好可爱,说话也特别软嘟嘟好听,他把我扶了起来,给我揉腿,还爬到树上,给我摘了一支开得最大最红梅花。”   嘤鸣黑线了,这小妮子,当时才几岁啊,还有惠周也是,俩小屁孩呀!!你妹的,固然早恋,比那些00后都牛叉啊!   可是,惠周为什么小时候一直围着她转呀?!这可科学啊!   豁然,嘤鸣脑海中一闪,顿时拊掌道:“我想起来了,那年大年初一,你抢了我的大红斗篷去,把你那蹭破了的斗篷摔给我了!”   英宛一脸的报赧之色,“我、我……”   对了,她没法子,只得连夜叫绣娘在那颇洞处绣了一串绿梅,这才应付过了新年。似乎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惠周开始围着她转的。   嘤鸣忍不住,吐槽,你妹的,这也太狗血了点吧?惠周那时候虽然小,怎么会认错人了呢?   叹了口气,便对英宛道:“宛儿,那年年初,惠恪跟着表舅来纳兰府拜年,盯着我大红斗篷上的绿梅看了老天呢。”   英宛不禁一呆,“二姐姐……”   “这臭小子献殷勤,献错人了!”嘤鸣满是郁闷地道。   “啊?!!”英宛瞪圆了眼珠子。   第198章、舒妃未失宠   英宛傍晚回到聚秀馆,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惠周表哥喜欢的人是她吗?只是把二姐姐错认成她了吗?   一切的幸福,来得都太快了些,让她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这时候,秀女索绰罗云婼敲了敲门,英宛闻声,这才回过神来。   索绰罗云婼笑容温婉地走了进来,执着英宛的手道:“妹妹,你前脚走,后脚皇后娘娘便派人来传懿旨,说三日后辰时,便邀宫中嫔妃与秀女们齐聚同乐园听戏。”   同乐园,是圆明园中最大的戏园,可比宫里漱芳斋大多了,素来也只在节庆日子使用,这回竟对秀女开放,可见皇后是要趁机摆一摆她六宫之主的地位了。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翠羽傍晚就来传了消息,还口口说:“请舒妃娘娘务必前往!”   说实在,嘤鸣可不喜欢听戏,咿咿呀呀有什么听头?无聊得紧,可是想到秀女们也会去,能再见见英宛,也是好的。可那翠羽的语气,当真叫嘤鸣不爽,她身子不好,是六宫皆知之事,同乐园又远离嫔妃住处,还严令她必须前去,皇后这是故意的吧?故意折腾她,故意想在所有嫔妃和秀女们的面前抖一抖威风?   若换了平时,皇后不敢这么对她刷威风的。可不就是因为皇帝多日在她的长春仙馆留宿了吗?   之前她还觉得皇帝不是必需品呢,如今倒是看出皇帝对她而言还真是不可或缺了!   “知道了。”嘤鸣淡淡应了,不说去,也不说不去,便叫人打发翠羽走人了。   三日后。哼,且看着她,今晚是十五,皇帝自然要去皇后处,也明日,皇帝必然回来!   镂月开云殿。   皇后拉着二公主吉兰泰的小手叮咛道,“待会你汗阿玛要来。记得要乖一些。不许耍性子。”   二公主仰着肉嘟嘟的小脸蛋,格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而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奶声奶气道:“汗阿玛。不疼、吉儿,吉儿、不喜欢他。”到底还是不满三周岁的孩子,说话还是单个词蹦,不过已经能够完整地表达意思了。   皇后皱着眉头。露出不悦之色,她拉着脸道:“你汗阿玛忙于朝政。不是不疼吉儿。吉儿要乖乖的,你汗阿玛以后肯定会疼你的。”   二公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重重点了点头。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皇上不常来。吉儿对皇父没有多深的孺慕。皇后也知道不能怪自己的女儿,她自然是盼着皇上能日日都驾临的。如今皇上对吉儿的小脾气很是包容,那是因为吉儿年幼可人。可吉儿总有长大的一日,若要讨好皇上。自然是越早越好,这样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吉儿都是最有利的。   娴妃的大公主十有八九要抚蒙了,皇后想到此处虽然快意,可也忍不住为自己的二公主担心了。吉儿就算是嫡出,若是不得皇帝心爱,只怕十有八九也要跟大公主似的。大清入关后,连孝庄太后的女儿都抚蒙了!皇后自然深怕自己的女儿也会有那么一天。她已经没有了永琏了,皇上对她又冷淡,能否再生一个儿子还是未知之数,如今,她可只剩下吉儿一个孩子了!自然要竭尽全力为她筹谋。   近来,皇上已经多日不曾涉足长春仙馆了,也不晓得舒妃是哪里惹怒了皇上。皇后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若舒妃失了宠,新晋秀女们还未定下名分,其他嫔妃也没有太得宠的,这的确是难得的机会了。   “皇额娘,吉儿、饿了。”二公主吉兰泰扯着皇后的衣袖,可怜兮兮道。   皇后抚了抚吉兰泰的额头,柔声道:“乖,等你汗阿玛来了再吃。”   吉兰泰听了,立刻高高地撅起了嘴巴,“讨厌!汗阿玛一来,吉儿……就要饿肚肚了。”   皇后听了,不禁面露怒色,“不许胡说八道!!”   吉兰泰才三岁,自打出生,便是皇后的掌上明珠,哪里挨过半句重话?因此皇后稍稍一训斥,吉兰泰顿时泪眼婆娑,嘴巴一歪,立刻“哇”地大哭了起来。   也是巧了,皇帝披着夜色赶到镂月开云殿的时候,人在殿门外就听见了小女娃的嚎啕大哭之声,快步进入内殿一看,果然是他的二公主正哇哇哭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皇帝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皇后见状,生怕吉兰泰说出不该说的话,便忙将嚎哭着的女儿抱入怀中,轻轻抚慰着她的后背,然后急忙对皇帝解释道:“吉儿这是饿了。”   皇帝看到了摆在正中的那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不悦地道:“吉兰泰还小,怎么能让她饿着呢!”   皇后立刻露出愧疚之色,红着眼圈道:“臣妾想着,许久都没有和皇上,一家三口一起吃顿饭了,所以才……”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几步走上前去,轻轻抚摸了基兰的额头,很是温和地道:“好了,不哭了,现在就用膳。”   吉兰泰一听用膳,立刻嚎啕的哭声就止住了,泪眼汪汪看着皇帝,咬着手指头狠狠点了点头,她的小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   皇帝不禁笑了,“看样子,你这丫头是真的饿坏了。”便看了皇后一眼,神色隐约有些不快:“以后,不要叫吉兰泰也等着了。”   皇后听了,急忙道了一声“是”,又满是歉疚地道:“是臣妾不好,还请皇上恕罪。”   用过晚膳之后,皇帝看了一眼打折哈欠的吉兰泰,心中暗想,许多人未见婧欢了,那丫头吃饱了奶,也最爱打哈欠了,脸上便不禁浮现出几分笑意,他伸手捏了捏吉兰泰的小鼻子,吩咐道:“带二公主去偏殿先歇息吧,小孩子不能熬夜。”   皇后听得心中一喜,不管怎么说,皇上还是很喜欢吉儿的。皇上虽然已经有五位公主了,可嫡出的,只有吉儿一人!   娴妃的大公主博西勒,虽占了长,可用不了几年就要远嫁蒙古了,自是不足为惧。庆嫔和三公主达哈苏更是早已失了皇上宠爱,怡嫔柏氏的五公主最年幼,皇上也只是略有几分宠爱,唯一叫皇后心中不安的,终究还是舒妃所出的四公主。   除了最年幼的五公主还没有取名之外,所有的公主都是皇上信手拈了个满人名字,唯独舒妃的四公主,刚一出生,皇上便亲自取名为“婧欢”,婧,指女子纤弱面条,又可赞女子之才品,舒妃出身满人书香门第,这个“婧”字,显然只说才品出众,光这一个字,愣是比她嫡出的二公主都要显眼了!幸好那个“欢”字,次了些……   要是嘤鸣知道皇后心中所想,只怕早就炸毛了,你才次了些呢,你全家都次了些!   皇后亲手端了一盏御前龙井,心中有心试探,便柔声道:“臣妾听人说,舒妃产后将养了些日子,身子已经好很多了。”   皇帝端着茶盏的手突然一顿,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表情,声音也是淡淡的:“只是瞧着气色好些了,身子还是老样子。”——虽然他许多日没去长春仙馆了,今日又是遮蔽众人耳目,偷偷去听了一会儿,不过章清涧五日一请平安脉,脉象也是五日一次向她回禀。鸣儿的宫寒之症依旧没有太大缓解……这真是个让人开心不起来的事儿啊。   章清涧是太医院妇产千金一刻的翘楚,都治了两个月了,鸣儿的宫寒之症却没有丝毫气色。莫非……鸣儿此生真的不能再有生养了?想到此处,皇帝不由攥紧了手中的蜜蜡佛珠。   皇后也察觉皇帝似乎隐隐有些动怒,不禁心中一快,舒妃莫非真的惹怒了皇上了?皇后满是一脸贤德之态:“三日后,臣妾便邀秀女与留宫嫔妃一起去同乐园听戏,也派人去邀了舒妃。臣妾想着,如今天暖,舒妃出来走动走动,想来对身体会有好处的。只是……舒妃没说去还是不去。”   皇后这番话,很隐晦地在皇帝跟前给嘤鸣上了眼药。皇后的六宫之主,照例皇后邀请嫔妃看戏,嫔妃怎么能不去呢?除非病得下不了床了,否则便难逃一个不敬中宫、不安妾室之德的罪名。   皇帝淡淡睨了皇后一眼:“舒妃身子不好,皇后素来宽仁,想来不会勉强舒妃的吧。”——皇帝自然是不希望嘤鸣劳累,毕竟同乐园距离嫔妃住处着实有些远。章清涧也说,鸣儿身子需要长期仔细休养,或许才会有起色。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僵,心底浮起浓浓的愤色,皇上这般毫不犹豫地回护舒妃,可见舒妃并没有失宠!   舒妃的脾性,并不够温顺,她满以为皇上总有厌倦的一日。可如今看来,舒妃的恩宠会持续很长的年月。是啊,一碗寒宫药,虽然叫她绝育,可也换来了皇上的怜爱!这份怜爱,便足以让舒妃在后宫站位脚跟,她所生的四公主,也必然会得到皇上格外的喜爱!   皇后暗自咬了咬嘴唇,罢了,暂时她没必要针对舒妃,一个不能再有生养的女人,出身再好、再得皇上宠爱又能如何?且容她一时吧!   第199章、秀女心计(上)   在清朝,明黄一色并非皇帝专属,太后、皇后,作为曾经的国母和现在的国母,也一样可以享用明黄色。所以皇后身上穿了一身明黄色绣着鸾凤和鸣的府绸寝衣,上头的鸾与凤,交相辉映,杂金线绣制而成,异常华美。而皇帝穿的,自然是明黄色绣双龙戏珠的寝衣,乍一看上去,倒是跟情侣装似的。   然而这二位,却是同床异梦。   皇帝板着脸孔,语气也很是冷淡:“安置吧。”——安置,可以是滚床单的意思,当然也可以说盖棉被纯睡觉的意思,此刻皇帝的意思显然是后者。   皇后听得心中一酸,虽然皇上每月十五都会来她这里留宿,但也只是留宿而已!!皇上说,和她还会再有儿子的,可皇上这般冷淡待她,连十五月圆之夜都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叫她如何还能再生个儿子呢?她已经年满三十了,再过几年,身子必然渐渐衰老,只怕倒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了!!   皇后只得以更加贤惠的姿态道:“皇上已经有许多日不曾去舒妃处了,不如明日便去吧,也能顺便瞧瞧四公主是否长胖了些。”   皇帝脸上冷意顿时散去了大半,他明晚自然会去的,若非今儿是十五,他只怕此刻已经身在长春仙馆了!皇后既如此识趣,皇帝便淡淡点了点头,“知道了,安歇吧。”   若皇后能一直如此贤惠下去,他自然不吝啬给皇后一些体面的。但子嗣……还是算了吧!   皇后秉性并非安分之辈,富察家也一样不安分,若是再给他们一个皇子,只怕前朝要更加不稳了!过几年。大不了也跟娴妃似的,让皇后抱养一个皇子就是了。如此,后宫也就能平衡了。   “三日后的,同乐园听戏,不知皇上是否驾临?”皇后急忙柔声问了一句。   皇帝蹙了蹙眉头,殿试过后,前朝也便不那么忙碌了。可同乐园听戏。六宫嫔妃与秀女都回去,女人一多,只怕麻烦就多了。   皇帝刚想摇头。皇后又急忙道:“皇上不如去瞧瞧吧,臣妾听说今年的秀女中,有不少佼佼者。皇上先看一眼,若有看中的。早早告知皇额娘,剩下的皇额娘便有充裕的时间安排赐婚宗室近支了。”   皇帝听了这话。不禁沉思了一会儿,三年前一下子添了十二个秀女,当时觉得不少了,如今一看。宫里嫔妃还是有些单调了,可见太后的眼光也没好到哪儿去,当初他自己定下的也就只有鸣儿。这次同乐园听戏。鸣儿应该不会去,他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也好,说不准能挑几个对胃口的呢。   翌日,嘤鸣晨起就感觉到,今儿的天儿更燥热了几分。听着外头一声声的知了的鸣叫,她不禁有些担心身在聚秀园中的英宛了,秀女只是小主,并无位份,所以也享用不了冰,只怕会更热。   “嫔妃无权召见秀女,也不能涉足秀女们的住处……”嘤鸣沉思了一会儿,便问:“不过若是送东西进去,想来还是可以的吧?”   孙嬷嬷点头道:“是,不过需给聚秀园的管事姑姑些赏银才成。”   嘤鸣“嗯”一声,便道:“那嬷嬷熬些凉茶,替我送去聚秀园吧。”——扇子,皇后已经送了,她就送点凉茶吧,免得英宛中暑了。   时至晌午,秀女们学了半日的规矩,都出了一身的汗水,可偏生天气炎热,哪里还有胃口吃午膳?   住在英宛隔壁的索绰罗云婼又串门过来,看着桌上的一荤一素加一碗粳米饭,全都纹丝未动,便叹着气道:“英宛妹妹怎么也没用午膳吗?”   英宛叹着气道:“着实没有胃口。”——天热得叫人浑身烧火一般,哪里还会有食欲?若是饭菜对胃口还好,可秀女的饮食,也就比宫女们略好些罢了,自幼娇生惯养的英宛自然不适应。前些日子天儿不是太热的时候,还能勉强吃些,今儿却愣是一口也不想吃了。   正在此时,聚秀园的管事冯姑姑亲自叩门,笑盈盈进来,行了礼:“奴才给两位小主请安了。”又命身后跟随的小宫女将食盒奉了上去,“这是舒妃娘娘叫人送来的凉茶,特意给纳兰小主消暑开胃用的。”   英宛忙打开来一开,顿时酸酸的山楂味儿扑鼻而来,不禁叫她口齿生涎,“是山楂决明子茶!”——从前她就爱喝这个酸溜溜的味儿,二姐姐入宫三年,都还记着呢。   英宛见状,忙塞了一个荷包到冯姑姑手中,“劳烦姑姑了。”   冯姑姑不动声色受了荷包,暗自窃喜,舒妃娘娘赏了一份、纳兰小主又赏了一份,送了一回东西,却赚了两份儿的钱,真真是太值得了。便笑眯眯告退了。   食盒中放着个绿釉粉彩鱼藻纹盖罐,配了一只象牙大勺,罐中九分满,上头还浮着几片山楂,红彤彤,看了就叫人开胃。   索绰罗云婼不禁露出羡慕之色来,“舒妃娘娘待妹妹当真极好,连饮食这种细微之处都想到了。有舒妃娘娘如此贴心照拂,妹妹日后在宫里有人遮风挡雨,必然一路顺遂。”   听得前头那句,英宛心里美滋滋的,可后头那句叫她心里很不痛快了。索绰罗云婼的话,分明是说,她会留下来抢二姐姐的丈夫!!   英宛暗自气恼,便硬邦邦道:“二姐姐自然会为我遮风挡雨,可是……不满索绰罗姐姐,我跟姐姐不同,用不了多久,便会指婚出去了!”   索绰罗云婼不禁一怔,“妹妹,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啊!”   英宛径自道:“我没有开玩笑,二姐姐会替我请旨赐婚。”   索绰罗云婼急忙道:“指婚给谁?”   英宛脸颊一红,便道:“不晓得,不过必然是宗室近支,也必然是嫡福晋。我相信二姐姐,不会让我受委屈的。”——英宛虽然没见识过太多险恶之事,可并不傻,自然不会对半路相识的索绰罗云婼没有半点防备。   索绰罗云婼沉默了良久,忽的道:“指婚给宗室近支子弟做嫡福晋,自然是莫大的荣耀,只不过,富贵莫过帝王,宗室近支再好,顶多也就是亲王。舒妃娘娘为何不效法娥皇女英呢?这样对妹妹而言,也更体面些。”   英宛听得心中怒火万丈,便哼了一声,“原来在索绰罗姐姐眼中,只有嫁给皇上为嫔位非才算体面,嫁了宗室子弟,竟是不体面的事儿了!妹妹自愧不如!!”   索绰罗云婼呆住了,她着实没想到纳兰英宛竟然会因此大发脾气!索绰罗云婼心中一滞,莫非纳兰英宛是认为她在挑拨她们姐妹感情了,索绰罗云婼急忙摆手道:“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英宛冷笑道:“我这种寒酸的小地方,实在招待不起姐姐这样心存高远之人,姐姐还是轻便吧!恕妹妹不送!!”   索绰罗云婼心中慌乱无比,她那长姐瑞贵人和舒妃仇怨颇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以她庶出的身份,自然生怕一进宫都遭到舒妃迁怒,所以极尽全力与纳兰英宛交好,可没想到一句话说错,这位格格竟是如此火冒三丈。   索绰罗云婼知道,现在她纵然说得舌战莲花,也是无益,只得黯然告退。可是她刚一走出房门,便在廊下瞅见了那位心气高傲、瞧不起她这个巡抚庶出之女的西林觉罗兆慧。   西林觉罗兆慧仪态端华,眼角眉梢却勾勒起一丝不屑之意,而这丝不屑却触动了索绰罗云婼心底的自尊心。西林觉罗兆慧在此,便说明,方才纳兰英宛吼出那些话,全都被她听在了耳朵里!   索绰罗云婼狠狠扬了扬下巴,“怎么?西林觉罗姐姐这个大家闺秀,方才竟在外头偷听吗?!”——这个西林觉罗氏和她的意图一样,都是想留在宫里侍奉君王——既有此心,那宫里最得宠的舒妃娘娘便是要巴结之人!可对她而言,她不仅仅要巴结舒妃,更要消弭舒妃的厌恨才成!否则日后就算留下来,上头有一位处处为难她的高位宠妃,她的日子将会十分难过!   西林觉罗兆慧淡淡一哼,便走到房门跟前,敲了两下门,扬声问:“纳兰妹妹,可我可以进去吗?”——这姿态,根本就是无视索绰罗云婼的存在。   索绰罗云婼气得秀脸薄红,狠狠一甩袖子,道:“这一局,的确是西林觉罗姐姐赢了,愿姐姐在舒妃娘娘这颗大树下长久乘凉!”——索绰罗云婼眼看着自己这么多日子的巴结落了空,自然不愿意西林觉罗氏得逞。她前后两句话,声音都极大,与其说是在对西林觉罗氏说,不如说是提醒里头的纳兰英宛。   这时候,门内传出英容的声音,“是西林觉罗姐姐吗?请进吧。”   西林觉罗兆慧朝着索绰罗云婼挑了挑眉梢,便施施然推开门,不疾不徐进了里头,还顺手关上了门扉,将索绰罗云婼搁在了门外。   索绰罗云婼当然很想留下来偷听,可是一想到若是被发现,便会更叫纳兰英宛警惕防备她,日后再想修好,只怕会更难。便只得咬牙快步离去了。   第200章、秀女心计(下)   索绰罗云婼刚才在外头嚷嚷的话,的确让英宛对这位出身勋贵名门嫡出的西林觉罗氏生了几分防备,只是她脸上也带了很是得体的微笑,客客气气道:“西林觉罗姐姐请坐下喝杯凉茶吧。”——其实方才索绰罗云婼若是不说那些出格的话,此刻英宛便要请她喝凉茶了。   西林觉罗兆慧笑着道:“多谢妹妹,我才用了午膳,肚子正胀胀地不消化呢。”说着,便端身坐了下来。   那装凉茶的大盖罐已经被英宛端了出来,用配备的想要大勺,舀了两盏出来,一盏给西林觉罗兆慧,一盏她自己端着饮用。   凉茶里加了不少碎冰,此刻还未全部融化,因此入口冰凉,很是能消暑,而那酸酸的味道最能开胃了。   两盏凉茶喝下去,英宛便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了。   西林觉罗兆慧看了一眼桌子上凉了泰半的饭菜,看了一眼抚摸着肚子的纳兰英宛,便笑着道:“纳兰妹妹先用午膳吧,我先去前院鲤鱼池边的阴凉地歇歇。妹妹用过了晚膳,不妨也出去溜达溜达消食,我也正有些话,想要对妹妹说呢。”   英宛其实也有许多疑虑,譬如,眼前这位看似十分和气的西林觉罗兆慧,是不是也存了借她讨好二姐姐之心呢?还有方才在外头她是不是真的故意偷听?可这些话,着实不便问出口。瞧着西林觉罗兆慧似乎有心解说,英宛便点了点头,亲自送了她出房门外,然后在回房用过了午膳,又饮了小半盏凉茶。这才整了妆容,去聚秀园前院去寻新林觉罗氏。   聚秀园的前院很是宽大,也多栽植花木,故而阴凉阵阵,倒是比闷热的房间里更能消暑。   “凉茶很好喝,多谢纳兰妹妹招待了。”西林觉罗氏笑着对英宛道了谢。   纳兰英宛拂去自己衣襟上沾染了合欢花,甜声道:“左右我一个人也喝不完。”   西林觉罗兆慧抬头看着那纷纷而落合欢。“大多数的花木。若在南方生长,便十有八九无法适应北方的寒冷,譬如桂花。到了北方,就只能栽植盆中。可这合欢不一样,在南方,也是这样葱葱郁郁。”   纳兰英宛听了。不禁呆了一会儿,“南方也有合欢?这个我倒是不晓得呢。”   西林觉罗兆慧重重点头道:“当然有。我额娘就最喜欢合欢。因为合欢是夫妻好合的象征,意头极好。在我额娘的院中,栽植了两株合欢,那是我出生那一年栽下的。直到如今,高大繁密已经不亚于眼前这株了。”   英宛也不禁抬头看了看那合欢树,便笑着道:“叶如翠羽。花如绒伞,很好看的花。”   西林觉罗兆慧长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自从我有记忆开始,阿玛就对额娘很是生疏,彼此之前徒有相敬如宾罢了。额娘虽然是阿玛的正妻,可一辈子只生了我,没有儿子,反倒是其他姨娘给阿玛生了不少庶子。所以我从小到大,便是看着那些姨娘、庶弟、庶妹一个个连起手来欺负我额娘!”说着,西林觉罗兆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眼底已然渐渐湿润。   纳兰英宛暗叹一声,所以西林觉罗氏才那么讨厌庶出的索绰罗氏?   西林觉罗兆慧铮铮然看着英宛:“所以,今年选秀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要留在宫里,要想办法在宫中站稳脚跟!我接近妹妹,的确是想向舒妃娘娘投诚!”——这样的意图,没有必要掩藏,反正人家也不傻,不会看不出来。因此,还不如说出来,反倒显得坦然一些。   西林觉罗兆慧又满是诚恳地道:“我只是想要在宫里站稳脚跟,我的容貌并非绝顶,想要获得皇上专宠,或者想要分薄舒服娘娘的宠爱,根本是不可能的。”   英宛暗想,西林觉罗兆慧虽然出身极好,可容貌的确算不上倾国倾城,只是还算姣好罢了,只不过英宛心里仍然存着一份警惕,便道:“姐姐这些话,我会转告二姐姐,二姐姐倒时候会如何选择,我便不得而知了。”   听了这话,西林觉罗兆慧大为欢喜,她求的就算这个,她求的不过是在舒妃哪里记上号罢了,并不敢奢望一下子就得到舒妃庇护!   长春仙馆,嘤鸣瞅着支摘窗外灿烂的晚霞,怀里抱着刚刚喂得饱饱的猪妞,一下下摇晃着,哄她睡觉。皇帝方才已经叫王钦说话过来,说晚上会过来,只不过说会晚些。所以嘤鸣才想早早喂饱了猪妞,早早打发她睡觉,省得打搅了“夜间运动”。   猪妞的确不愧“猪”的称号,不消片刻,便呼吸均匀了,嘤鸣小心翼翼地将猪妞交给了孙嬷嬷抱下去,送去东偏殿。长春仙馆的东偏殿,在猪妞满月后,就被嘤鸣单独拾掇了出来,充当猪妞的婴儿房。   猪妞是吃饱喝足去睡了,可嘤鸣肚子却饿坏了,可惜伸手一捏,却捏到一圈肥肉。   唉,最近的真的是胖了,尤其是宫寒症被朱果化去之后,嘤鸣便胃口大开,皇帝不来的这些七八日,她似乎又长胖了些!   长叹一口气,嘤鸣便吩咐半夏道:“吩咐小厨房,今晚吃素!”——看样子,她得减肥了,不能等猪妞断奶之后了。要再这么下去,她还指不定会胖多少呢!   迄今为止,皇帝宠爱的嫔妃,哪个没有一握纤腰?英宛说得对,楚王好细腰,乾渣龙也爱细腰啊!看人家嘉嫔,产后胖了一圈,现在不还是减下来了?她发福得还没嘉嫔厉害呢,没道理嘉嫔瘦得下来,她却不行!   只是,晚膳看到那一片绿油油,唯一的荤菜就是那盅药膳乌鸡汤。   嘤鸣端着半碗碧粳米饭,就着素菜吃了下去,又喝了半碗药膳乌鸡汤,便搁下的筷子。   半夏看得都心疼,“娘娘,您还要喂养四公主呢,这点怎么够啊?”   晚上是减肥的最佳时间,一整个晚上的睡眠消耗也同样不小,若非待会皇帝要来,嘤鸣还打算只吃点水果垫吧垫吧呢。   嘤鸣摆了摆手,吩咐道:“撤了吧。”   半夏却一手端起嘤鸣手边那一碟子动都没动过的玫瑰千层糕,道:“娘娘,要不这个留下来,权当是宵夜吧。”   那玫瑰千层糕香气诱人,勾得嘤鸣肚子里的馋虫乱翻,她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叹着气道:“半夏,你这个害我呀!”   半夏呆住了。   嘤鸣捏了捏腰上所出来的一层肥肉,叹着气道:“从前,我腰上哪有这些东西啊!”——尤其是刚进宫的时候,她瘦得腰上根本一丝赘肉也无!那才叫小蛮腰呢!   自打生了猪妞,她也快变成猪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特么滴能不长膘吗?   嘤鸣哀叹一声,便道:“桌上那些没动过的,便赏下去吧,倒了也是可惜了。”   半夏看着嘤鸣的腰肢,不禁叹息道:“宫里的日子,可当真不容易啊。娘娘从前在纳兰府,除了学规矩的时候,何曾吃过苦头啊。”说着,她搁下那盘玫瑰千层糕,亲自端了温水来,服侍嘤鸣净手。   这时候,内殿的帘子被挑开了,满殿的宫女太监急忙伏跪在地。   嘤鸣也忙上前屈膝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面带微笑着,一把握住嘤鸣的柔软的手,将嘤鸣亲手扶了起来,她仔细端详着嘤鸣的脸蛋,“章清涧没有蒙骗朕,你的气色的确好了些。”   嘤鸣柔声婉婉道:“整日吃着药膳,想来还是管用些吧。”前几日章清涧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嘤鸣是改变吗脉搏来蒙骗他的,倒是出奇地顺利,连章清涧这等医术国手都没看出破绽来。   皇帝看着嘤鸣那副温婉的模样,不禁心头一酸,一抬头却不经意地看见了里头那桌只撤下了小半的晚膳。那饭桌上,除了一道药膳乌鸡汤是荤菜,其余的竟然半点荤腥也不见!!顿时,皇帝的脸寒了下来,他不过七八日未来,竟有不长眼的奴才竟敢克扣长春仙馆的份例?!鸣儿身子还虚弱,最是需要食补的时候,吃这些东西怎么成?!!   皇帝咬牙切齿道:“朕才几日不来,竟有人敢……”   嘤鸣一呆,看了看那饭桌,顿时明白了,得,皇帝瞅见那一片绿,估计以为她受虐待了呢!嘤鸣忙摇头道:“臣妾这几日吃得油腻了些,所以才想吃顿素的。”然后她指了指自己的腰肢,“不信,你仔细瞅瞅,我腰要粗了一圈呢……”嘤鸣满是郁闷地道。   皇帝愣了愣,不但仔细瞅了,还伸手上来捏了两下,的确能捏到肉了……记得鸣儿生婧欢之前,腰上可丁点捏不到软肉呢!   捏了两下之后,皇帝突然举得软软弹弹的,手感……很不错嘛!然后又捏了两下。   嘤鸣黑线了,乾渣龙这是干嘛?调?戏?还是嘲笑她长膘了?!   “咳咳!”乾渣龙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忙拉着嘤鸣的小手,往最里头的寝殿而去。   寝殿里头已经拾掇妥当了,床铺已经铺了下来,里头只留着一盏琉璃宫灯,助安睡的安息香也已经点上了,缭缭绕绕,整个寝殿都是悠长温暖的味道。   皇帝双手揽了嘤鸣的腰肢,语气低低灼灼道:“鸣儿,朕——不是楚王。”   第201章、朕非楚王   皇帝双手揽了嘤鸣的腰肢,语气低低灼灼道:“鸣儿,朕——不是楚王。”   乾渣龙当然不是楚王,人家是皇帝,比王可要高级多了!!   不过……乾渣龙这意思,莫非是说他不好细腰?   滚你妹的,去糊弄别人啊!迄今为止,乾渣龙宠爱的女人,哪个没有纤纤一握小蛮腰?慧贤贵妃高氏、纯嫔苏氏、嘉嫔金氏,腰肢都袅娜得紧,尤其是后两位,为了纤体瘦身,也都是吃过大苦头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乾渣龙发挥了自己脱衣服快的本事——不但脱他自己的衣服快,连嘤鸣的一身衣裳都给分分钟搞定了。   靛青色的图龙纹常服与水红色的折枝归叶如意镶边旗服交叠着萎落一地,皇帝拥着嘤鸣的胴体倒向柔软的床榻。   多日未曾享用嘤鸣这具柔软洁白的身躯,皇帝似乎格外热情缱绻。他急促地解开了嘤鸣身上最后的一件绣了蝶恋花的粉绿色府绸小肚兜,一把扔出床帐珠帘外,然后一口口啃噬的嘤鸣脖颈上莹润的肌肤,然后一寸寸下移,一寸寸吮着嘤鸣肩膀上的软肉。   从前,嘤鸣的肩膀上又分外凸出的锁骨,如今都被肥肉给掩埋住了,可那肌肤却比从前更加细腻、柔软、弹性十足。   而然,乾渣龙并不满足于丰润的脖颈与肩膀,一寸寸下移,终于咬到了那一对最丰润的羊脂。   “你……别、别碰那里——”嘤鸣用颤抖的声音道。尼玛,才几天没见,乾渣龙调情的手动似乎更高超了!   可嘤鸣越是不让碰,乾渣龙越是来劲儿,一手握住左边的挺翘丰满的羊脂。一下下力道或重或轻地揉捏着,然后竟一口含住了挺翘羊脂上顶着的那颗嫣红葡萄,然后……轻轻一吮。   嘤鸣刚才哺乳了猪妞,哪里经得起这么一吸,立刻便感觉到,有液体被吮了出去!!   嘤鸣脸红如朝霞,你妹的。这是你闺女的口粮。你特么的居然也要抢!!   皇帝一口咽了下去,还饶有兴趣地舔了舔嘴唇,满是灼热地品评道:“味道不错嘛。怪不得婧儿那么喜欢。”   “你……”丫的,也忒不要脸了点吧?   看着嘤鸣脸红如朱的羞愤模样,皇帝却大为欢喜,哈哈大笑了一通。便搂着嘤鸣美味丰润的身躯,交缠着。一寸寸侵入。   皇帝的身材很好,刚过三十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中精力最充沛的时候,何况皇帝从不松懈弓马骑射。故而浑身都是肌肉,尤其腹部,一块块轮廓分明!此刻他正是借助那六块锻炼得分外充足的腹肌。带动整个腰部与臀部,驱送着自己的欲求。不断地做着某种运动。而且一边做,还一边欣赏着嘤鸣剥得身无寸缕的身躯。   这样的身躯,让皇帝觉得,分明比从前更加诱人了!从前的鸣儿,身子瘦得都能摸到骨头!!现在每一处都是柔软的,捏起来手感好极了!他的确不喜欢痴肥之人,可并不代表他喜欢骨瘦如柴之人!其实纯嫔和嘉嫔都理解错了,可这种事儿,皇帝又不好解释,真一解释,只怕便要落得好色之名了!   皇帝双手在嘤鸣柔软的腰上捏来捏去,又渐渐游弋到嘤鸣丰满了许多的双臀上。一双粗粝的大手生生托起嘤鸣的臀部,这样角度,正是最适合的角度。皇帝从前喜欢在嘤鸣屁股底下塞个枕头,固然是希望她早些有孕,也他更觉得,这样的角度,更符合他的侵占欲求。   臀部传来的羞意,让嘤鸣又恼又恨,偏生不争气的身体,却被一波波的畅快几乎要淹没了。口齿间不由自主地竟发出靡丽的低吟,这样的低吟,恰恰更刺激的皇帝,让皇帝更加快了速度。   这一晚,嘤鸣都急不得自己被折腾了多少次了,约莫都是深夜了,才力竭昏睡了过去。昏睡前,忍不住暗想,幸好,那避孕药丸提前吃下了……   翌日醒来之后,嘤鸣浑身都酸软无力,尤其是腰……酸得都快爬不起床来了!!!   该死的乾渣龙!你丫的,又嗑药了不成?!   不过,她可以确定一点,乾渣龙对她身体的肥瘦,似乎很满意,否则也不会那样迷恋,那样折腾她。   郁闷,这真不晓得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嘤鸣也知道,自己的皮肤的确比以前好了些,皮下多了一层脂肪,的确摸起来手感也会好许多。基本上骨瘦如柴之人,一般皮肤都不会太好。这也算是胖妹子的一个福利了。   或许是她理解有误,也或许是她的胖……还算不上皇帝定义中的“胖”,只能算略有几分丰润。   其实嘤鸣产后也没发福太多,锁骨只看出一点点来,腰是粗了些,但不是没有腰,只是弯下腰的时候,能摸出小肚子来,可若站直了或者趟直了,是根本看不出小肚子来的。   而且……最让她满意的地方是……胸部。似乎,乾渣龙也很满意。   额……果然是只色龙啊!   只是,虽然她胸部丰满了些,可嘉嫔比她丰满多了,怎么不见乾渣龙迷恋?   莫非是嘉嫔的形状不好……?   额……研究这个有点不太好吧?嘤鸣脸上浮起一丝红意,何况胡乱意淫也没用,她总不能跟皇帝问问嘉嫔金绣纹的胸部如何如何吧?她更没法脱了嘉嫔的衣服检查一下!   连续两个晚上,皇帝都留宿长春仙馆,一时间便叫那些意味嘤鸣失了宠的流言消弭得无影无踪了。   第三日的早晨,嘤鸣腰酸背痛爬起床来,不是她不想赖床睡懒觉,而是她知道今天就是同乐园听戏的日子了。这会子已经是辰时了,只怕皇后、嫔妃和秀女们都去了,她肯定是要迟到的,但她不想不到。   不为的别的,就为能看看小妹英宛也是好的。虽然聚秀园里嘤鸣已经叫孙嬷嬷上上下下打点过了,可总是不放心,生怕英宛会受了委屈。   叫半夏给她按摩了后腰和大腿,嘤鸣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半夏柔声劝道:“娘娘身子不舒服,不去就是,皇后也不敢找您麻烦。”   嘤鸣摆了摆手,“我才不是因为皇后呢,只是想去看看英宛罢了。”   半夏听了,没再多言,只拿了个厚厚软垫垫在肩舆上,起码能叫嘤鸣坐着舒服些。   同乐园的路有些远,即使抄近路,乘坐肩舆也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也就是整整一个钟头!唉,真不晓得谁特么把同乐园设计地那么远!既然是让六宫嫔妃娱乐消遣的地方,建在嫔妃居住的宫苑附近不是很好吗?   吐槽了一路,等肩舆停在同乐园外头的时候,太阳已经高升,活似一团烈火,晒得人很不舒服。只在园外,就已经能够听见里头咿咿呀呀的昆曲嗓音了,唱曲的,当然不是外头的戏子,而是宫里的太监。   内宫之地,岂会让外男进出?这可是会影响皇帝陛下帽子的颜色的!所以,清朝在这上头十分谨慎!专门安排人调教嗓音不错太监,从小就学戏,生生是个太监戏曲学院了!!   不得不说,这太监戏曲学院的确培养出了不少好嗓子,也算是教书育人了。等唱戏的太监年纪大了,不能唱了,退下来之后,还能教新一波的小太监。这也是清楚独有的内宫戏曲体系了。   同乐园内,倒是一派热闹,三尺高的戏台上,打扮得妖娆袅娜的戏子曲音流畅婉转,戏台正对着的戏楼,是后妃、秀女们观戏的场所,里头甚是宽敞,容纳百余人都不会觉得挤攘。   嘤鸣今日特意隆重打扮,可是想借此压一压那些花枝招展的年轻新人秀女们。穿一身鲜艳的鹅黄色九重春色缂丝旗服,领口与袖口的镶边儿上绣了牡丹缠枝纹,袖子底下皓腕上带了一双成色极好的羊脂玉贵妃手镯。架子头上,秀发如墨,一只赤金累丝金翟鸟嵌东珠步摇熠熠生辉,垂下的一串南红玛瑙珠坠,与脸颊上扑的胭脂色交相辉映,端的是光华照人,美艳无匹。   这幅模样,生生叫皇后都愣住了,皇后忍不住惊讶,舒妃不是产后体虚吗?竟然没有残损容颜,反倒更加艳丽照人了?!皇后心中忍不住泛起浓浓的妒忌,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已经可以说是老女人了,看到舒妃那张燕惭莺妒的容颜,一笑嫣然,顿时殿内嫔妃、秀女如数失色,这样的容颜,如何叫皇后不妒呢?   嘤鸣以眼角的余光扫过殿内所有人,有人惊讶、有人妒恨,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她许久不出长春仙馆了,怕是人人都猜测她容颜消损吧?今日她来同乐园,也正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有失宠,反倒会比以前更加的得宠!   嘤鸣徐徐几步走到皇后跟前,盈盈屈膝做万福,“臣妾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见状,急忙端正了神态,很是贤惠宽容地道:“舒妃产后体虚,其实就算不来也无妨的。”   第202章、精彩好戏   嘤鸣直起身来,笑容甜美地道:“皇后邀请,臣妾又怎么会不来呢?”说着,她扫了一眼两侧的座位,皇后左手边的第一个席位,正好是空着。再旁边,坐着的是嫔位中有子且资历深厚的纯嫔苏氏。嘤鸣心里明白,这是自己与人结善结出来的结果,若换了旁人,只怕位子就被旁人顺延占去了。   纯嫔冲她微笑着:“舒妃娘娘快入座吧,今儿戏可精彩着呢。”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戏楼里有五六十号女人呢,自然精彩数十倍!嘤鸣冲着纯嫔轻轻点头,她知道,纯嫔是特意留出了她的位置,去左边第二席坐的。   今日,除了还在坐月子的怡嫔柏氏,其余的纯嫔、嘉嫔、愉嫔、庆嫔这四嫔都来了,嘤鸣刚入宫时候好几位贵人,要么晋位为嫔,要么死了(瑞贵人),如今贵人一级,倒是空缺了……哦不,差点忘了,大约是两个月前,答应肖姮晋为常在,而常在林娇怡被晋位贵人,前者是纯嫔宫里人,后者是嘉嫔宫里人,稍微一想就知道,纯嫔、嘉嫔都是自知韶华不再,所以各自培养了美人出来固宠。这二位都是三年前选秀入宫的嫔妃,论姿色都还不错,特别是这二年,被宫中护繁华滋润得都是愈发娇娆,因此一个月里也能侍寝个两三回。   所以现在宫中的格局是,她与娴妃乌拉那拉俪兰并尊四妃之位,之下是五个嫔位,纯嫔苏卿宜和嘉嫔金绣纹都有儿子,愉嫔海佳常汐是老资历,怡嫔柏灵韵是嘤鸣宫里出去的人。庆嫔陆簪缨最年轻,偏生是最受皇帝冷落的一个嫔主。   然后贵人之位便独独只有一个林贵人林娇怡了,有些日子每年,林娇怡长得愈发妩媚动人了,这样的妩媚,是嫩生生的新人秀女所没有的,所以颇得了皇帝几分宠爱。今日林娇怡看到嘤鸣。脸上顿时多了三分死灰之色。她可以预见,接下来她的恩宠要稀薄了,等到新人册了位份。只怕就要失宠了!   可林娇怡自知出身,愣是连怨都不敢怨嘤鸣,脸上露出的尽是伤感失落之色。   常在肖姮脸色也跟林贵人差不多,纤细袅娜的身躯一颤。美眸都有些怔忪了。   其余的处在六品常在和七品答应位份上的嫔妃最多,常在约莫有七八个。答应却最少有十几个,不过嘤鸣大多不认得,有几个眼熟的,却已经叫不上来名字了。估计皇帝也叫不上来名字吧?   嘤鸣眼睛一扫而过。便将目光放在座位最偏远的秀女们身上,这些年轻的女子,个个打扮得娇艳动人。嘤鸣一眼就瞧见了小妹英宛,她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这笑脸,看了便叫嘤鸣心头一松。看到了嘤鸣,嘤鸣莞尔一笑,便入座了,旋即便有宫女奉了香茗上来。   皇后侧脸微笑着道:“这是南方新进宫西湖龙井,舒妃尝尝,可否对胃口。   嘤鸣低头一撇那茶汤,一汪碧翠,宛若翡翠一般通透好看,香气更是扑鼻而来,嘤鸣轻轻抿了一口,便笑着道:“今年西湖龙井,比往年气味、口感更好一些。”   皇后扬声道:“大清海晏河清,四方风调雨顺,自然这茶越来越好了。”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就一盏茶,居然能牵到“海晏河清”头上去了。别人不晓得,嘤鸣这个穿越者心里也清楚得紧,封建朝代哪儿来的“海晏河清”,即使是康乾盛世,还是有不少人饿死呢。雍正朝,成片灭绝的贪官污吏,现在也渐渐开始复苏了。   清朝的吏治,在乾隆后期就是一烂摊子,清朝的由胜而衰,也从乾隆后期开始的。   这时候,娴妃含笑睨着嘤鸣:“今年秀女,虽然少些,不过姿色佼佼者却是不少呢。尤其是舒妃的小妹,当真是花容月貌。”   皇后微微一笑,“娴妃既然对舒妃小妹有兴趣,不如本宫叫传了过来,让娴妃细细看看。”   滚丫蛋,她今天来,只打算远远看英宛一眼也就是了,可不希望英宛被拎出来展览,这可是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嘤鸣只得急忙补救:“臣妾瞧着,姿容佼佼的,可不止臣妾小妹一人。”——要拎出来,干脆多拎几个,也多分散一下怨妒也好。   纯嫔见状,忙符合着点头,“是呢,纳兰秀女身侧那位穿桔红衣裳的,颜色也是极好呢。”   似乎是为了应和纯嫔这句话,那个穿桔红宫装的秀女立刻抬起了下巴,神色间带着几分自娇之色。   皇后点了点头,便吩咐身边大宫女翠羽去将这两个秀女传召了过来。   英宛今日穿着一身很是低调的艾绿色蝠纹如意宫装,头上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旗髻簪两朵小巧玲珑的碧桃绢花,鬓边簪着一只赤金嵌蓝宝石如意钗,以示她不菲的出身,不至于被人小觑了。   相对比而言,令一个秀女打扮就要惹眼多了,一身桔红色云锦旗服,头上珠翠玲珑,长相也颇为出挑,堪称一朵新开的芍药,还略有几分青嫩。这般模样,可想而知,过年再张开些,必是国色。   两个秀女齐齐跪下行礼,道:“臣女纳兰英宛\林倩如,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规矩学得都不错,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二人亭亭玉立站起身来,英宛自是低垂着头,可那个自称叫林倩如的秀女却是站直了身子,笑脸盈盈,平眼正视,一副很是坦然自若的模样,可眉眼间却透着几分自信……或者说是自傲更贴切一些。   这个林倩如,只怕会是今年新晋嫔妃中最貌美之人,而且她不但貌美,笑容也是极动人的,艳然一笑,油然便生三分妩媚,这样的女人,最能勾男人的心了。   娴妃幽幽叹了口气,“这新人真是一年比一年貌美,本宫真是老了,瞧着两位妹妹,这等颜色,当真难得一见啊。”   英宛听了,忙恭恭敬敬道:“娴妃娘娘气度端华,臣女不敢比肩。”   娴妃听了,不禁暗道,舒妃这个小妹倒是个懂得收敛锋芒之人,也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这样的人若是留在宫里,只怕后果便要被她们纳兰氏姊妹把持了!   林倩如却是暗自一恼,因为她想说的话,生生被纳兰英宛给抢先一步说了,林倩如只得笑着道:“娴妃娘娘秀毓名门,何等尊贵,臣女望尘莫及。”   这话说得娴妃心中欢喜,娴妃素来最引以自傲便是自己的家世门第了,林氏这话可一说是正挠中了娴妃心底的痒痒处。   娴妃是高兴了,可皇后的脸已经拉下来了。当着她的面,称赞妃子的家世门第,皇后岂会痛快了?   林倩如也立刻感受到了皇后的不快,顿时心里一慌,刚才她的话被纳兰英宛抢先一步说了,只得急忙再想其他恭维的话,可是这一急,竟拍娴妃的马屁拍过了,惹了皇后不快。   林倩如暗自悔恨,她想着投靠皇后呢,如今看来,只能依附娴妃了!   嘤鸣拿着手中的团扇半遮面,唇角已经扬了起来,今儿戏,还真是热闹呢!   嘤鸣呵呵一笑,瞅着坐在底下四嫔之后的林娇怡林贵人,笑眯眯道:“可是巧了,如今侍奉皇上的,也有一位林贵人呢。过些日子,只怕就要有两位‘林贵人’了。”——聚秀馆中拔尖秀女的名单,嘤鸣自然早打听清楚了,林倩如的家世不低,皇帝为表满汉一家,必然还会再封一个汉军旗贵人。所以说,这林倩如,跑不了一个五品贵人位份了。   娴妃却幽幽道:“封个贵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哪里比得上舒妃的小妹出身体面呢?本宫记得三年前舒妃入宫的时候,初封便是嫔位。而如今嫔位上,只有五人,正好缺一个呢!”   娴妃这话分明是在说,英宛会补上最后一个嫔主之位!!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林倩如身上转移到了一直力求低调的英宛身上。   嘤鸣暗暗握紧了拳头,娴妃这是故意给英宛拉仇恨值呢!可想而知,过了今日,英宛必然会成为聚秀馆秀女中,众人怨妒之人!!   不行,赐婚的事儿,得赶紧叫皇帝下旨了,否则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就在此事,外头传来一声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额?皇帝来干什么?!嘤鸣一呆,却已经站了起来,蹲下身子行礼了,秀女们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唯独只有皇后,可以只行简单的万福礼。   嘤鸣暗自磨牙,皇帝来,还能为了什么?来看美人呗!!今儿所有的秀女都来了!!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请等着皇帝挑中呢!!   好你个乾色龙,原来是花蝴蝶出来巡游百花了!!   满殿都是美人,皇帝自然心情甚好,大手一挥便扬声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次第莺声燕语,那叫一个甜腻。   可这一站起来,皇帝便瞅见嘤鸣了,而且还是妆容华美的嘤鸣,皇帝呆愣了一会儿,脱口而出问:“舒妃怎么来了?”   第203章、赐婚   可这一站起来,皇帝便瞅见嘤鸣了,而且还是妆容华美的嘤鸣,皇帝呆愣了一会儿,脱口而出问:“舒妃怎么来了?”   嘤鸣用一双妙目巧笑倩兮望着皇帝,扯着娇滴滴的嗓子道:“臣妾来看戏呀,皇上不觉得今儿的戏很是热闹吗?”——三个女人就能凑一台戏了,这里最少能凑二十台戏,能不热闹吗?   皇帝也听出嘤鸣的话里似乎有所指了,不由干咳了两声,愣是无话可说了。   皇后忙笑语道:“戏台上正唱着《升平宝筏》,的确是很热闹的一出戏,皇上来的正是时候呢。”一边说着,皇后亲自端了茶水,奉与皇帝。   皇帝也算找着台阶下,便坐在最前头正中的席位上,抿了一口茶水。   嘤鸣放眼朝对面的戏台上望,升平宝筏?一个和尚、一只猴子、一只猪……额,西游记啊好不好?到了宫里,居然给换了名儿了!这出戏似乎演了有一会儿了,她刚才只顾着掺和身边的大戏了,倒是忽略了台上那出戏了。   便瞅了一眼英宛,英宛冲她挤眉弄眼,撅着嘴巴嘟哝了个“西游记”三字的口型。   嘤鸣不禁掩唇笑了。   皇帝斜眼一瞧,就正瞅见了突兀侍立一旁的两个秀女了,此刻嫔妃行完礼,都已重新入座,还站着的除了宫女太监,就只有英宛与林倩如了。   皇帝目光转来,英宛急忙垂下头去,倒是那林倩如立刻抬起羞涩而妩媚的小脸蛋,柔柔迎上皇帝的目光,那双剪水秋眸盈盈动人。   皇后忙温声细语介绍道:“穿绿衣的。是舒妃的嫡亲小妹纳兰氏,穿红衣的,是汉军旗秀女林氏。”   “哦?”皇帝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便瞅了两眼那低垂着脑袋的丫头,之前在长春仙馆,胆子不是很大吗?怎么这会子瑟缩地跟只鹌鹑似的?   这般心里话若是叫英宛听到,估计要炸毛了:你才是鹌鹑。你全家都是鹌鹑!——好吧。这种骂人格式,还是跟她二姐姐学来的呢。   皇帝淡淡吩咐道:“把头抬起来!”   英宛心中早已骂开了,怎么她的两个姐夫都那么讨人厌啊!可偏偏这位姐夫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他的话,不能不听,只得怯生生抬起小脸蛋来,恭恭敬敬见了个万福:“臣女纳兰氏。请皇上金安。”   皇帝瞅着那张小嫩脸,不禁一怔。旋即看着嘤鸣道:“你这小妹,跟你长得很像。”   嘤鸣瞬间心中一恶,尼玛,这乾色龙该不会连十五岁的英宛都不放过吧?丫的。你都大叔年纪了,能有点节操不?心里怒吐槽,表面上却言笑晏晏:“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自然相像了。”   皇后眼中若有深意,口中却笑着道:“舒妃艳丽无匹。其小妹却清丽可人,真是一对姐妹花呀。”然后她看了一眼皇帝,深深道:“皇上真是有福气。”   嘤鸣听得瞬间攥紧了拳头,有福气?!这个乾色龙要是敢动半分歪歪心思,老娘一定要踹断他第五肢!!   “咳咳!”皇帝又咳嗽了两声,嘤鸣那满脸煞气的表情,的确叫他都觉得压力甚大了,算了,不开玩笑了,朕的鸣儿心眼太小,禁不起逗弄。   皇帝笑着问皇后:“康亲王崇安的幼子,今年是十六还是十七了?”   皇后神色顿时一僵,才说了纳兰英宛,皇上却提及康亲王幼子……要知道,康亲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十有八九便是世子!!舒妃的娘家已经够体面的了,她祖母是淑慎老郡主、哥哥是探花郎、姐姐是平郡王嫡福晋,若连妹妹都要做了铁帽子王府的世子福晋……只怕危害不见得比留在宫里小!!   皇后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回答道:“应该是十六了,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皇后只说娶妻,没说娶福晋,是因为惠周如今只有奉恩辅国公的爵位,其妻只能称为辅国公夫人,而非福晋。   皇帝“哦”了一声,便没再多说什么。方才那简单的一句问话,已经足够表达皇帝的意思了。   嘤鸣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可看到皇后、娴妃双双警惕的目光,心中又暗叹一声不好!她差点忘了,纳兰家已经出了一个铁帽子郡王嫡福晋,若是在多一个铁帽子王世子福晋……这样的煊赫荣耀,只怕会令皇后、娴妃都无法安心了!   唉,真是头疼啊!   可惜英宛没察觉这里头的危机,顿时便被兴奋淹没了,她仰着笑脸,甜甜见礼:“多谢二姐夫!”   皇帝脸一抽搐,他就知道,鸣儿的这个小妹不过是装鹌鹑罢了,骨子里就是个假小子!!你叫姐夫就罢了,还加个“二”是什么意思?!   皇后脸色却嗖的拉了下来,她的娘家弟弟还没叫过皇上“姐夫”呢!   英宛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刚才高兴坏了,竟一下子嘴上没了个把门的!!皇上的确是她二姐夫没错,可也不能叫出来啊,尤其是还当着皇后的面儿呢!英宛苦哈哈的看着嘤鸣,那表情那叫一个可怜兮兮。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乾渣龙也是,干嘛非要当场暗示说要把英宛许给惠周啊,事后直接下旨赐婚不就得了?!英宛从小就喜欢惠周,如今可以嫁给他了,自然欢喜之下,有些得意忘形了。说白了,这两个人都有错儿!   戏台上正是热闹,嘤鸣越看越心焦。皇后、娴妃,以及娴妃背后的太后,哪个是省油的灯?早知如此,今儿还不如不来呢!   晌午戏散之后,嫔妃、秀女们恭送帝后离去后,嘤鸣也顾不得什么,便拉上英宛现行一步离开了同乐园。   戏楼中,娴妃深深皱着眉头看着嘤鸣姊妹远去的背影,便吩咐道:“不回万方安和殿了,直接去太后哪儿!”   同乐园外的一处隐蔽的凉亭中,英宛娇嫩的脸蛋有些发白,英宛性子是简单了些,但并不是蠢人,她咬了咬嘴唇,眼里满是慌张之色,“二姐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呀?皇上什么时候下旨赐婚呀?”   嘤鸣深吸一口气,“选秀,素来是皇帝选过了之后,剩下的才会被赐婚宗室。你留宫学规矩才半月,最起码还得在等半个月。”   英宛扯着自己的衣袖道:“半个月……我怕夜长梦多啊!”   英宛的担心,也正是她最忧心之处,“我试着求皇上早些册封新人,你回去之后记得千万小心,无事不要走出房门半步,也要留心所有接近你的人。也不要用别人送的吃食、胭脂、水粉。”   嘤鸣忙不迭地点头,“自打留宫,住在聚秀馆中,的确有人刻意接近我。其中一位是宫里那位亡故了的瑞贵人的庶妹,还有一个也是巡抚之女,姓西林觉罗氏的。似乎都想借我,搭上二姐姐的门路呢。”   嘤鸣略一沉思,“她们若想搭上我的门路,你只管应下。跟她们眼前摆上一根胡萝卜,她们想必也不介意帮衬你一二。因为你跟她们不同,你用不了多久就会指婚给惠周,和她们没有利益冲突。”   英宛点了点头,又道:“可是那个林倩如,着实是个好相与的,她长相又那么出挑,日后只怕会分了二姐姐的宠爱。”   嘤鸣淡淡道:“一个林倩如没什么大不了,想动摇我的地位还差得远。只不过在聚秀馆中,你自己须万分防备才是。”   英宛咬了咬嘴唇,“聚秀馆中秀女也就罢了,可我担心的是……皇后娘娘,还有那位娴妃娘娘,似乎眼神都有些不善。若是她们不想看着我被指婚给惠周,该如何是好呢?”   这些话正是嘤鸣心中最忧心之处,嘤鸣凝着眉心,沉思良久,“当大火四面的时候,如何面对方可保自身不受危害呢?”   英宛听了,面容苦涩,“四面来袭,自然是无处可躲,只能葬身火海了。”   “不!”嘤鸣扬着唇角笑了,“应对的法子很简单,只要将身边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付之一炬,自然四面大火到来之时便无以燃烧!!”   英宛瞬间脑中一片明朗,“二姐姐,你的意思难道是——”   嘤鸣抬起手,轻轻拂去英宛肩膀上沾染的一片嫣红的花瓣,柔声道:“好了,你回去吧。东西,我很快就会送过去。”   叮嘱英宛两句,嘤鸣便乘坐上肩舆,回到了长春仙馆。   她知道,英宛的事儿,不宜耽搁,必须在皇后或者太后动手之前下手!所以,又吩咐孙嬷嬷去熬了些山楂决明子凉茶,还是装在上次的那个盖罐中。只不过,与上次的不同的是,盖罐底下,嘤鸣亲手压上了一粒小小的淡黄色的药丸。   孙嬷嬷面带忧虑之色:“娘娘,这是否太冒险了些?”   嘤鸣深吸一口气,“放心吧,那药的分量不会太重,不会致命的。”   孙嬷嬷听了,咬一咬牙,便点头道:“是,奴才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已经是日落时分,孙嬷嬷被阻隔在聚秀馆外,她笑着将食盒递给了管事冯姑姑,再塞上一枚金锞子,笑着道:“又要劳烦冯姑姑了。”   冯姑姑笑眯眯收了金锞子,脸上已经能笑出花儿来,“舒妃娘娘太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孙嬷嬷又道:“烦劳冯姑姑转告纳兰小主一声,凉茶虽好,也不要饮用太多。”——这话是提醒英宛,别服用太多。   冯姑姑笑着点了点头。   第204章、秀女中毒   夜色降临,英宛看着那食盒中的盖罐,喃喃自语道:“不要饮用太多吗?”她双手将盖罐捧了出来,却看到罐子底下竟有一枚黄色的小药丸。   英宛愣了愣,“原来不是指凉茶呀……”她笑着捏起那枚小药丸,将它丢进了茶壶中中,轻轻摇曳两下,那小药丸立刻融化,那茶水的颜色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英宛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喃喃自语道:“不要饮用太多,意思是喝一口就行了吗?”英宛咬一咬牙,正要喝,却听见外头咚咚两声敲门声。   英宛的手一抖,险些摔了那茶盏,她勉强镇定心神,扬声问道:“是谁呀?”   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纳兰妹妹,是我,西林觉罗兆慧。我有要紧的事要与妹妹说!”   英宛眉头一皱,能有什么急事,非要大晚上的说?英宛只得放下茶盏,去开门请了西林觉罗兆慧进房中。   西林觉罗兆慧素来沉稳,今儿竟难得一脸焦急之色,她一把抓住英宛的手,满是急促地道:“妹妹,有人要害你!”   英宛神色一紧,急忙问:“谁?!”   西林觉罗兆慧朝外头一看,急忙先关上了门,才低声道:“方才从同乐园出来的时候,我便找不到林倩如人哪儿去了。四下找寻,结果竟发现,她在紫薇密林中与密谈,我隐隐听到,她们屡次提及妹妹,只怕是存心不善呐!”   英宛听了,便笑着请西林觉罗兆慧入座,又亲自给她倒了一盏茶水,“多谢西林觉罗姐姐提醒。我自会小心应对。”一边说着,她端起了自己方才搁下的那盏茶水,很是平淡地抿了一小口,然后又搁下了。   西林觉罗兆慧端起茶盏也抿了一小口,叹了口气,“那林倩如自诩貌美,如今又搭上了娴妃的门路。就算不针对妹妹。日后只怕也会对舒妃娘娘不利的。”   英宛顿时明白了,什么密谈对她存心不善,不过是西林觉罗兆慧想要以此投靠二姐姐门下罢了。英宛便笑着道:“今日我也与二姐姐提了西林觉罗姐姐你呢,二姐姐说西林觉罗姐姐出身名门,很愿意和你结识一番呢。”   听了这话,西林觉罗兆慧心中大喜。那林倩如已经有了娴妃作为靠山,她若不寻个更好的靠山。只怕日后就要落后那区区汉军旗出身的林氏一筹了!   “舒妃娘娘真是太抬举我了,我……纳兰妹妹!你怎么了?”西林觉罗兆慧刚一回过神来,客套话还没说话,就看到英宛脸色青白、口吐白沫。整个人都抽搐了。然而西林觉罗兆慧来不及担忧英宛太多,自己也感觉到身子的不对劲了,她感觉到自己四肢麻木。竟也渐渐抽搐起来,她嘴唇哆嗦着。用尽全力大吼道:“来、快来人啊!!!”   英宛看着也倒下来的西林觉罗兆慧,心中暗道了一句“抱歉”,不是我要害你,若是独独我中毒,你就是最遭人怀疑之人了!与其如此,不如咱们一起中毒,事情也会闹得更大,皇上也会更加震怒,对你我都有好处。反正,二姐姐给的毒药,不会置人于死地的。   想着这些,英宛安心地昏厥了过去。   长春仙馆,嘤鸣摘了满头的赤金首饰,只留下两只压鬓的玉簪固定着发髻。   皇帝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她那张铅华染就的华美容颜,在她耳畔吹着热气道:“今日的鸣儿,真是美极了。”   嘤鸣此刻哪里还有兴致跟皇帝调情,满腹心思都记挂在聚秀馆中的英宛身上,故而脸色有些低沉。   皇帝疑惑地道:“怎么了?朕给你小妹赐婚,鸣儿不高兴吗?”   嘤鸣低低道:“皇上赐婚,臣妾当然高兴。可是皇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臣妾心里觉得害怕。”   皇帝一愣,忙问:“害怕什么?”   嘤鸣毫不掩饰地道:“害怕有人会因此加害小妹英宛。”   皇帝一怔,纳兰家的确太荣耀了些,旋即皇帝摆手道:“鸣儿,你想多了。”   嘤鸣回头凝望着他,带着几分哀求之色道:“皇上能否早些下赐婚旨意?”   皇帝皱了皱眉头,“这可不合规矩……”   “可是……”嘤鸣咬了咬嘴唇,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皇帝将嘤鸣抱在怀中,低声道:“放心,别想太多了,难道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加害秀女不成?”   她们固然不会明目张胆动手,可正是那些暗地里的手段才更是叫人防不胜防啊!英宛若是真长久住在聚秀馆,只怕便会有各种各样的阴损手段招呼上去,若是寻常加害也就罢了,怕就怕有人会在英宛的名节上动手。   在古代,这可是最能毁掉一个女人的手段!   这时候,徐晋禄慌里慌张跑了进来,“皇上!娘娘!不好了!聚秀馆传来消息说,纳兰小主和西林觉罗小主突然口吐白沫晕厥过去,瞧着像是中毒了!”   嘤鸣心头一紧,怎么多了西林觉罗氏?!英宛是怎么搞的?!   皇帝的脸却黑沉了下去,他刚才还叫鸣儿不要想太多,没想到才一转眼,竟真的有人敢明目长大加害秀女了!!而且目标必然是嘤鸣的小妹纳兰英宛,另一个估计是无辜受到牵连之人!   “皇上——”嘤鸣用一双哀求地眼睛看着皇帝,她必须亲自去瞧瞧英宛。虽然分量她已经拿捏得很小了,可英宛都昏厥过去了,看样子中毒不轻!   “摆驾聚秀馆!!”皇帝怒沉沉吩咐道,“真倒是要看看,谁敢如此放肆!!”   一路急速赶到聚秀馆中的时候,已经明月高悬,今夜倒是星空朗朗,夜景甚好。   然而聚秀馆中却是一片慌乱,而皇帝与舒妃的到来,立刻便让慌乱的秀女们各自安静了下来。太医院距离秀女们居住的聚秀馆不远,所以先一步赶到了。   一位太医跪奏道:“皇上、娘娘请放心,臣已经给两位小主灌下鹅血,不会有大碍了!”   鹅血,或者鸭血、羊血,一定程度上都能缓解断肠草的毒性。嘤鸣听了,心底便松了一口气,可脸上却露出疑惑之色:“灌那些东西做什么?”   太医忙道:“回舒妃娘娘,两位小主中的是马钱子毒,灌鹅血是最能解毒的了。”——马钱子,便是断肠草的别称。   “原来如此。”嘤鸣看了一眼里头,一个躺在床榻上,一个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两人都是面色苍白,仍旧昏迷不醒呢,“那本宫的小妹……还有西林觉罗秀女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   太医点头道:“是,两位小主都没有大碍,最迟明日便会醒来,请舒妃娘娘安心。”   嘤鸣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她看了看皇帝,便道:“还是太医医术高超,否则臣妾小妹就……”说着,眼里一片湿润。嘤鸣这番表情,到不是全然作伪,看到英宛那副面无血色的模样,嘤鸣是着实心疼了。行此苦肉之计,也是无可奈何之法。   皇帝沉声问:“检查出是什么东西有毒了吗?”   太医忙回答道:“回皇上,是茶水中下了毒,幸好两位小主饮用不多,否则只怕便会有性命之忧了!”   嘤鸣心里一揪,果然还是那断肠草的分量重了些吗?幸好英宛没有多喝,否则……   嘤鸣急忙快步走到里头床榻跟前,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英宛,眼泪顿时便掉了下来。英宛是那样毫不犹豫相信她,即使知道有毒,也相信她不会毒死自己。   这时候,外头传来太监的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一听皇后到来,嘤鸣急忙擦了擦眼泪,起身朝着匆匆赶来的皇后行了个万福。   皇后给皇帝见了礼,一脸担忧地道:“臣妾听闻有秀女中毒,特意赶过来瞧瞧。”   嘤鸣哽咽着道:“多谢皇后娘娘怪坏,臣妾小妹和秀女西林觉罗氏都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皇后眼底幽深,难道是娴妃动手了?真是没用的东西,竟还落了个功败垂成?!皇后忙笑着道:“没有闹出人命就好。”   嘤鸣咬了咬嘴唇,抬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皇帝点头,“你说。”   嘤鸣看了看躺在里头床榻上不省人事的英宛,便含泪道:“今日之事,纯属小妹命大,没有过多饮用下了毒的茶水。但这种事情,有一便有二,臣妾实在害怕小妹再为人所害,所以……臣妾想求皇上,能否让小妹先行回纳兰府,等待赐婚旨意?”   皇后皱起了眉头,“这可不合规矩!除非是撂了牌子的秀女,否则哪有提前离宫的道理?”   嘤鸣含泪盈盈道:“那就请撂了臣妾小妹的牌子吧,撂牌子顶多嫁得次一些,若是继续留在宫里,只怕连命都要没了!”   “舒妃……”皇帝低低唤了一声,眉头略略蹙了起来。   嘤鸣潸然泪下,脸颊都湿润了,“皇上,臣妾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啊!宁可她没有那些富贵荣华,也不愿看她为人所害!”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若她明日醒来,便暂且送她出宫吧。”   皇后心中窃喜,急忙问:“皇上可是要撂了纳兰秀女的牌子?”   “皇后!!”皇帝冷冷呵斥一声。   皇后心头一颤,这才察觉自己言语有所不妥,竟像是幸灾乐祸一般,弄不好只怕皇上都要怀疑是她所为了!皇后心中暗自悔恨,她的确正要筹谋对付纳兰英宛,但也没想过用下毒这种冒失的手段!   第205章、英宛出宫   夜色深深,嘤鸣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朝着皇帝见了一个万福:“皇上,今日是最后一晚了,臣妾想留下来陪伴英宛。”   皇帝皱着眉头道:“舒妃,你的小妹已经没有大碍了。由太医照看既可。”   嘤鸣咬了咬唇,“可是……臣妾……”   皇帝瞥了一眼侍奉在嘤鸣身后的侍女半夏,便道:“你可以留个宫女在此,替你照看。”   嘤鸣看了半夏一眼,心叹,皇帝性情固执,看样子她再坚持也是无益,便抓住半夏一只手,叮咛道:“本宫便把英宛交给你了。”   半夏感受到手心里被塞的东西,心中一愣,表面却不动声色,屈膝见了万福道:“是!奴才一定悉心照顾四格格。”   皇帝眉头舒展几分,他瞥了一眼还站在那儿碍眼的皇后富察氏,便道:“若没有的事,皇后也回去歇息吧!下毒一事,朕会叫慎刑司调查,皇后便不必插手了!”   皇后心头一紧,果然,皇上竟怀疑她了!皇后暗自咬了咬牙齿,但也知道此时就算她佶屈聱牙解释,也只会在皇上心中落个砌词狡辩的评价,便躬身道:“是,臣妾相信,清者自清。”便做了个万福,离开了聚秀馆。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朝着嘤鸣伸出大手来,“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嘤鸣柔柔“嗯”了一声,将微凉的小手搁在皇帝的手心,随他一起返回长春仙馆。   这一夜,皇帝大约是怜惜她,只抱着她睡了一晚,嘤鸣倒是省了一枚避孕药丸。她给半夏的那枚参华丹。想必半夏已经喂服给英宛了,英宛身子不会有大碍,回家后,调养些日子,想必也就会好利索了。   翌日清晨,嘤鸣自然要来送英宛一程的,一切计划都很顺利。叫皇帝对皇后生了疑心。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只见嘤鸣被半夏搀扶着走出了聚秀馆外,还有那个姓西林觉罗氏的秀女也是被搀扶着出来,硬是撑着身子也要送送英宛。   聚秀馆外已经搁了一个小小的肩舆。也算是给英宛的破例待遇了,毕竟她身子那么许多,一路走出行宫,怕是不容易。   “二姐姐!”看到嘤鸣到来。英宛扬起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西林觉罗氏见到嘤鸣,脸上大为欢喜。心想着自己坚持出来送纳兰英宛,这部棋显然是走对了!日后舒妃娘娘少不得要念她的好!西林觉罗氏急忙蹲下身子行礼,恭恭敬敬道:“舒妃娘娘万福!”   嘤鸣笑着虚扶了一把,“你就是湖广巡抚之女。西林觉罗氏吧?这次的事儿,连累你了。”   西林觉罗氏忙道:“娘娘严重了。”   嘤鸣露出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她打量了西林觉罗氏两眼。“难为你了,身子还这么虚弱。竟还如此有心出来送英宛。”   英宛见状,也忙配合地道:“兆慧姐姐对我极好。”   嘤鸣暗道,原来这个西林觉罗氏,闺名叫“兆慧”,徐徐点了点头,又对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英宛身上,并亲手系好一个蝴蝶结,叮咛道:“快出宫去吧,这会子宫门外纳兰府的马车想必已经再等你了。”   英宛郑重点了点头,“二姐姐一个人在宫里,也千万要小心啊。”   嘤鸣心头一暖,又叮咛道:“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养病,在家里好生等着赐婚的旨意就是了。”   英宛苍白的脸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绯红,她生如蚊蝇地“嗯”了一声,便被半夏扶着坐上了肩舆。   半夏屈膝道:“奴才送了四格格到宫门就回来。”   嘤鸣点头,这也是她打算说的,到底是半夏贴心,最明白她的心意。   事后,嘤鸣叫孙嬷嬷拿了一支根须完整的老山参送去聚秀馆,赏赐给那个叫西林觉罗兆慧的秀女。昨日晚上,是那西林觉罗兆慧主动去找英宛谈话,这才一起中毒的。只不过她可没有出宫,就算不能学规矩了,也还是宁可留下来。   经过此事,人人都会觉得她是无辜受累,嘤鸣都少不得欠了她一二分人情。可想而知,西林觉罗兆慧,肯定会被留选为嫔妃了,而且少不得一个五品贵人的名分。   纳兰府,如今是探花府了。   惠周看着百年家族堆积出的华美府邸,他真的不是心甘情愿来的,听说英宛表妹中毒,他也少不得担心英宛,可是一想到这个缠人又任性的表妹,惠周就不愿来。可阿玛非要他来,额娘更是塞了一对补品叫他带来,唉——阿玛额娘这是都看中了这个儿媳妇了吗?   英宛被送回来的时候,老郡主十分愤怒,甚至多有怨怪英宛不争气。不过听说自己小孙女没有被撂牌子,老郡主这才略略收敛了怒火,如今形势之下,英宛最好的去处,自然就是嫁给惠周了。所以惠周一来,老郡主立刻露出一脸的笑纹,跟见了自己亲孙子似的!还十分和气地叫身边大丫鬟引了惠周去看望英宛。   英宛的小院,距离老郡主的正房不远,与嘤鸣娘家闺阁紧邻,也是一座极为雅致的小院。   惠周叹着气推门入内,英宛的贴身大丫头锦冬满是欢喜地请了他进门。   惠周原是只想来应付一下就走人的,却看到里头临窗的昼榻上,侧身坐着一个身穿着大红斗篷,身影倩然的女子……   惠周登时就呆愣住了。   英宛回头冲他甜甜笑着,“惠周表哥,我穿大红斗篷好看吗?”   惠周跟只呆鹅似的傻住了。   英宛撅起小嘴儿,撒娇般道:“你忘了,你说过的,我穿大红斗篷最好看了!”   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候,梅林之下……   惠周离开纳兰探花府的时候,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他小时候见到的那个摔倒在梅林雪地上的可爱女娃,不是英宁表姐,而是英宛表妹?   宫外如何,嘤鸣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一点,以英宛的聪明,一定会让惠周想起来小时候那件乌龙事件的。   人之缘分,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两小无猜,情窦初开,的确是最美妙的缘分了。   她们纳兰家四姐妹,一个夭折,一个嫁了只爱旁人的丈夫,一个嫁了坐拥三宫六院的皇帝,嘤鸣只愿,这个最小的妹妹,能够嫁得所喜,一生如意。   惠周那孩子不错,若他晓得英宛才是他年少所钟之人,必然会一生善待她的。   秀女们依旧在聚秀馆学规矩,只不过教导规矩礼仪的那位冯姑姑倒霉了,被发落去了慎刑司,由太后身边的江吉嬷嬷接管教导秀女礼仪之事。嘤鸣听了这个消息,不禁暗忖,江吉嬷嬷不是皇帝搁在太后身边的……间谍吗?   秀女中毒事件,倒是牵连了几个聚秀馆中负责秀女饮食的宫女,听说也被抓取慎刑司,到现在还没出来。   而江吉嬷嬷是个极其严苛的人,几日一下来,便有好几个秀女因为规矩不好被撂了牌子。不过中毒后身子虚弱的西林觉罗氏倒是因祸得福,不必学习规矩,饮食上也得到了诸多照顾。倒是惹了不少人妒忌,尤其是那个姿色最出众的林倩如。   乾隆六年六月初九,怡嫔柏氏出了月子,便在六月十二的黄道吉日,与嘤鸣一起行册封礼,还是老规矩,穿好朝服,聆听圣旨,接下宝册、宝印。三跪九叩谢恩。   然后便要去皇后的镂月开云殿聆听中宫训诫。   皇后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些场面话,还跟嘤鸣册封舒嫔的时候说的话梅什么太大区别。   不过训诫之后,磕了头,皇后却笑着道:“太后这几日不思饮食,本宫也正好去看望,正好与两位妹妹同行。”   嘤鸣与怡嫔柏灵韵彼此对视一眼,皇后倒是难得如此好心啊!可见是秀女中毒事件,让她心急了,所以特意伸出橄榄枝来了。   “多谢皇后娘娘。”嘤鸣与怡嫔齐声谢过。   赶去太后的澹泊宁静殿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了,迎出正殿外的是娴妃乌拉那拉氏,娴妃朝皇后见了请安礼,与嘤鸣行平礼,而怡嫔柏氏则需给娴妃行礼,娴妃只点头示意既可。   一通彼此行礼完,娴妃脸上带着客气之色:“真是不巧,太后娘娘喝了药,刚刚睡下了。”   皇后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搅了。”又转脸对嘤鸣与怡嫔道:“两位妹妹就在殿外磕头吧,如此才算礼成。”   这话一出,顿时叫嘤鸣心头一松,可娴妃脸色有些不悦,却没有阻拦的借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嘤鸣和怡嫔在殿外月台上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完成了册封礼的最后一道步骤。   出了澹泊宁静殿,嘤鸣与怡嫔同路返回。怡嫔身穿嫔主朝服,格外衬出几分端正贵气来,怡嫔笑着与她道:“皇后娘娘今日真是格外贤德呢。”   嘤鸣抚了抚自己那又增加了一层、也增加了许多分量的三层金翟累丝嵌东珠的华贵朝冠,淡淡道:“自打出了秀女中毒之事,皇上便没去过皇后那儿。皇后想必是着急了。”   怡嫔掩唇一笑,又忙问道:“娘娘的娘家妹妹没事儿吧?”   嘤鸣冲她一笑,“已经没有大碍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虽然怡嫔是她最可靠的盟友,可是有些事儿,着实没必要都告诉她。   怡嫔点了点头,安心地笑了。   第206章、新人之争(上)   乾隆六年的盛夏,秀女才学完了规矩。留下最后的二十余人,其中八人被册了位份留在宫中,其余的便可搬出宫去,等待皇帝的赐婚旨意了。   八人中,满军旗的秀女有两位,而且都是贵人,一个西林觉罗贵人,另一位索绰罗贵人。还有一位汉军旗的贵人林倩如,其余还有两位常在、三位答应。的确比三年前少了些。不过都是年轻貌美之人。   嘤鸣自打生了猪妞之后,就免了每日中宫请安之礼。照理说,新晋嫔妃叩见中宫的日子,她也可以照旧睡懒觉的,不过嘤鸣今儿可起了个大早,一如去同乐园听戏那日,刻意盛装打扮、精心描摹容颜,乘坐妃位的雕鸾泥金肩舆,准时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殿请安。   照例,贵人以上嫔妃才有资格给中宫请安,不过新晋嫔妃初次叩见是里外,所以八位新晋的满汉嫔妃全都来了。   镂月开云殿正殿中,正中须弥台的紫檀莲纹宝座上端坐着的自然是中宫皇后富察氏,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一溜六张椅子,右侧坐着的是娴妃、纯嫔苏卿宜、嘉嫔金绣纹与贵人林娇怡,右侧坐着嘤鸣、庆嫔陆簪缨、怡嫔柏灵韵和愉嫔海佳常汐,左右之末各自空了两张椅子。   老牌嫔妃各自入座,娇嫩的八位新人朝着皇后行三跪九叩之礼,一个个敛身跪拜,精美的绸缎旗服摩擦发出簌簌之声,一个个都是嫩脸娇容,眉眼间透着风情婉转,最后一跪一叩之后,新晋的八位嫔妃齐齐娇声软语道:“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如意金安。”   皇后穿一身正红色缂丝丹凤朝阳旗服,右臂压在一个明黄色的蟒缎引枕上,脸上的神情既端庄又温和,她徐徐点头道:“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新人们次第站起身来,神情谦恭柔婉。   皇后指着坐在右手边第一张红木南官帽椅上的娴妃,介绍道:“这是娴妃乌拉那拉氏,太后的亲侄女。”   新晋嫔妃们忙侧身过去。齐刷刷蹲身下来。齐声道:“娴妃娘娘万福!”   娴妃微笑着点头,“诸位妹妹客气了。”   皇后又指着嘤鸣道:“这位是舒妃纳兰氏,前不久才刚行了册封礼。”   嘤鸣暗想着。她的册封礼日子刻意被安排在秀女们定下名分之前,想必也是皇帝的好意,不想让人小觑了她吧?   此刻,新人又忙转过身子。朝她齐齐屈膝做了万福礼:“舒妃娘娘金安!”   嘤鸣含笑颔首:“诸位妹妹安好。”   皇后微笑着打量她:“舒妃瞧着身子好多了,今儿都能来请安了。可见是太医悉心诊治的缘故。”   嘤鸣抬手抚了抚右侧旗髻上斜簪着的赤金累丝孔雀点翠步摇,皇后这话明着关心,意思是提醒她,既然身子好了。就该日日来请安了。嘤鸣扬唇一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娴妃拨弄着手指上赤金菱花护甲上牵着的东珠,笑呵呵道:“皇后娘娘,不如先叫新晋的妹妹的入座吧。站久了也是会累脚的。”   皇后一副恍然想起的样子,报赧地笑了:“还是娴妃细心。本宫都忘了呢。”掩唇一笑,皇后便道:“入座吧。”   这殿中,还剩下四张空的椅子,显然不够所有新晋嫔妃入座,三位贵人各坐一张椅子,自是毋庸置疑,最后剩下的一张……被眼明腿快的易芳姿易常在一屁股坐了上去,另一位吴妙绫吴常在只能气呼呼站在一旁瞪着易氏。那易氏倒是格外得意的样子,悠悠然瞥了吴常在一眼,端坐得风雨不动安如山。   皇后的宫里,自然吴常在不敢上去争抢,只是心里的怨恨只怕自此种了下去。剩余的三位答应,都是出身低微的,本就没奢望四个仅剩的座位会有她们一个,倒是各自低眉顺眼侍立一旁。   坐在嘤鸣身旁的庆嫔陆簪缨笑着道:“人一多,就热闹不少呢。”   嘤鸣手里端着一盏茶,笑眯眯看着庆嫔,“今日只是开场戏,日后才是真的热闹了呢。”日后那两个常在有得争,今日看似端庄安静的三位新晋贵人,日后更有得争了——六嫔之位已占其五,最后只剩下一个位子了,想不争都难啊!   皇后笑着道:“以后宫里姐妹们热热闹闹才最好呢,舒妃以后也别总把自己闷在长春仙馆里,都出来走动走动,对身子也有好处。”   嘤鸣依旧装作没听懂皇后话里的深意,笑语道:“皇后娘娘说得是,今夏繁花似锦,百花争艳,自然是要多出来赏花才是。”说着,便瞥了一眼新晋的几个长相出挑的秀女们,以贵人林倩如姿色最娇媚,其次便是占了最后一个座位的常在易芳姿了,那吴氏也是颇为艳丽之人,贵人索绰罗云婼温婉楚楚、贵人西林觉罗兆慧则端庄优雅,可真真是百花争艳了。   皇后目光扫过新晋的几位贵人,柔声问道:“西林觉罗贵人身子可好些了,余毒可清了吗?”   西林觉罗兆慧忙起身见了一礼,徐徐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心,婢妾已经没有大碍了。”   皇后露出一脸高兴的样子:“如此就好,身子好利索了,才能上承天恩,早日为皇上延绵子嗣。”   西林觉罗氏脸颊一红,低低应了一声“是”,这才端正地坐回了椅子上。   嘤鸣掩唇笑了,新晋嫔妃中,皇后最不容有孕的便是这个西林觉罗氏了,湖广巡抚嫡出的女儿,若真有了儿子,那边是宫里出身最好的阿哥了,皇后岂能容忍?   皇后又大量了一眼索绰罗云婼,含笑道:“索绰罗贵人文静温婉,瞧着性情倒是与从前的瑞贵人不同。”   皇后这话说得温和,可索绰罗贵人却浑身一紧,她忙站了起来,一脸紧张之色,低低道:“婢妾是庶出,自然不能与长姐相比。”   昔年瑞贵人在宫中树敌不少,娴妃第一个就厌恨她,庆嫔亦是恨之入骨,连嘤鸣都是与之有深仇大恨之人。索绰罗氏这般怯懦姿态,倒是能消弭不少怨恨之意。嘤鸣暗想,但愿这个是个安分的,别跟瑞贵人那乌眼鸡似的。   皇后淡然一笑,“嫡庶不打紧,侍奉皇上,最要紧的便是温顺谨慎。”   索绰罗贵人一听,急忙道:“多谢皇后教诲,婢妾谨记在心,不敢有违。”   皇后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笑着让她坐下了,最后目光落在在最后一位汉军旗贵人林倩如身上,她轻轻唤了一声:“林贵人。”   可一出口,三年前进宫的林娇怡和这位林倩如林贵人一同站了起来。皇后看得一愣,旋即呵呵一笑,“真真是应了舒妃之前的话了,宫里一下子有两位林贵人了。”   林娇怡脸色涨红,她估计也想到皇后这不是再叫她,便尴尬地又坐下了。   林倩如巧笑嫣然道:“这说明婢妾跟林姐姐有缘分呢。”   林娇怡忙道:“林妹妹客气了。”   林妹妹……额……嘤鸣当场黑线了,撞姓也就罢了,还林妹妹——反正她是没看出来林倩如哪里有林妹妹的气度了!差老鼻子远了好不好?   皇后笑眯眯道:“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的确是缘分。只是叫起来难免容易混淆,改日本宫跟皇上,赐个封号得了,那样就不会叫错了。”   林倩如听了,顿时满脸欢喜,她急忙做了个深深的万福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嘉嫔见状,便淡淡道:“皇后娘娘还没说给谁请封号呢,你倒是谢恩谢得快!”——林娇怡是嘉嫔宫里人,这种情况下,嘉嫔自然要替自己宫里人撑腰。   林倩如立刻笑盈盈道:“嘉嫔娘娘误会了,婢妾刚刚入宫,哪里敢和林姐姐比肩呢?方才婢妾是替林姐姐向皇后娘娘谢恩呢!”   这林倩如倒是舌战莲花,生生便嘉嫔堵得都没话说了!   林娇怡脸色也不大好看,只得硬邦邦道:“多谢林妹妹好意了!”   双林pk,林妹妹完胜,林姐姐落败!   嘤鸣温吞吞笑着,以后看样子有得热闹看了!两个常在斗,三个新贵人斗,还有双林贵人也都斗……好戏啊!   皇后笑容和美,温声细语问道:“诸位新妹妹住得可还适应?”——昨日,新人册下位份,就分别住进了皇后安排的宫苑里。也不晓得皇后是不是故意,三位新晋贵人安排在蓬莱福海南岸的三处紧挨着的小巧宫苑,分别是春泽堂、清夏阁与丽秋轩,如此一来,皇帝召幸谁,另外两位立刻就能知道;其次,易常在和吴常在更是直接都安排在承露殿,一个住东配殿、另一个住西配殿,最后是三个答应也安排在一处。   若说皇后不是故意,嘤鸣怎么都不信。   老牌的嫔妃都各自地位稳固下来,眼睛也明透,轻易不会与人死斗,所以就干脆挑拨着这些新人内斗好了——真真是个不错的策略呢。   这些新人都太年轻了,年轻气盛,一点点小矛盾就能引发争斗。一旦都斗起来,皇后便可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八位新晋嫔妃已经齐齐站了起来,齐声道:“多谢皇后关怀。”——皇后住得是否适应,呵呵,哪个傻子会说在行宫里住得不适应,那是想被撵回宫里住吗?如今宫里住的都是些失了宠的、位份低微的嫔妃。   娴妃笑吟吟道:“皇后娘娘,臣妾对林妹妹一见如故,想请她去万方安和殿同住,还请皇后娘娘准允!”   第207章、新人之争(下)   娴妃笑吟吟道:“皇后娘娘,臣妾对林妹妹一见如故,想请她去万方安和殿同住,还请皇后娘娘准允!”   皇后深深看了娴妃一眼,但脸上并未露出半分惊讶之色,可见是早就料想到娴妃会这么说了,皇后脸上带着微笑、眼里却是冷湛湛的,就以这般表情看着林倩如,问道:“林贵人,你可愿去?”   林倩如不傻,自然看出皇后不悦来了,可现在形势摆在她面前,娴妃、皇后,她是必须选一个了,也必须得罪一个!!林倩如咬一咬牙,便道:“婢妾愿去万方安和殿!”   娴妃立刻呵呵笑了,“如此你情我愿,自然再好不过的了!如此一来,想必皇后娘娘不会反对了吧?”   皇后眸底幽深,嘴唇含着笑道:“当然!”——这林氏貌美,是一颗极好的棋子,可惜被娴妃抢先一步拿去了!皇后冷然一笑,旋即扫了殿内众人一眼,“还有谁想要挪宫的,尽管与本宫说!”   皇后这话刚一落音,西林觉罗兆慧与索绰罗云婼都齐齐看向了嘤鸣,尤其那西林觉罗氏,眼里带着深深的渴望之色。   嘤鸣感觉自己变成一块骨头了,西林觉罗氏与索绰罗氏就是俩饿狗……都想上来啃她一口!这种情况,嘤鸣当然是装傻充愣了,娴妃失宠,当然需要年轻的美人来帮她固宠,而她正当盛宠,着实不需要啊!   皇后却笑了:“西林觉罗贵人和索绰罗贵人,似乎都很喜欢舒妃的长春仙馆呀!”   嘤鸣抬了抬眼皮,皇后还真是想拉她出来跟娴妃打擂台啊,可惜她不配合,皇后又能如何?便淡淡道:“皇上当初可说了。长春仙馆只给臣妾一人独住!”——这意思很明了,谁特么都别想住进来!当初还是贵人的柏氏都被分派去了紫碧山房居住,这还是她自己宫里的人呢!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此话一出,西林觉罗氏与索绰罗氏都恹恹了下去,都不敢开口了。   皇后不禁面露可惜之色,只得散了今日的请安。   回到长春仙馆,嘤鸣把满头首饰拔了个干净。歪在贵妃榻上假寐着。她的确欠了西林觉罗氏一二分人情,但也还不至于让她住进长春仙馆。明摆着,皇帝最常来的便是长春仙馆了。不管谁住进来,都能沾不少帝王雨露。西林觉罗氏热切,嘤鸣不足为奇,可那个索绰罗氏……其长姐瑞贵人可是跟她有仇呢!她不收拾索绰罗氏已经够客气的了。索绰罗氏居然还想往她这边凑?想得也太美了些!   嘤鸣渐渐迷糊着了,这时候孙嬷嬷走近了。低声禀报道:“娘娘,西林觉罗贵人在殿外求见。”   “嗯?”嘤鸣睁开眼睛,不禁笑道:“怎么,她莫非还不死心?”   孙嬷嬷道:“若娘娘不想见。奴才去打发了就是了。”   嘤鸣从贵妃榻上爬起来,淡淡道:“那倒不必,既然来了。就跟她把话说清楚就好了。”别以为被英宛牵累了一回,就可挟恩以报了。就算真的求报恩,也不至于给她同住一宫那么大的甜头。   “婢妾西林觉罗氏给舒妃娘娘,舒妃娘娘万福金安!”西林觉罗氏恭恭敬敬见了礼,举止亦是十分谦恭。   嘤鸣坐直了身子,指着一旁的花梨木四出头官帽椅道:“坐下说话吧。”   “是。”   西林觉罗氏的长相只算中上之姿,然而眉眼很耐看,五官标致,一举一动都合乎宫妃端庄优雅之典范。只可惜没有太突出的特色,想要得到皇帝隆宠,怕是不容易,所以她才想要寻个大靠山。而嘤鸣,恰恰就是她最理想的靠山了。   可惜嘤鸣现在不需要收揽打手,便直接与她开门见山地道:“本宫肯见你,不是因为本宫改变主意。而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了。”   西林觉罗氏不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她忙道:“是婢妾不该心存妄想。”   这样态度,嘤鸣倒是很满意,便道:“本宫不喜欢嘈杂,从前本宫储秀宫里的怡嫔,一来圆明园,也自己住在紫碧山房的。”——这话是表明自己,不是因为嫌弃才不要她住进来的。   西林觉罗氏垂首道了一声是,心里不禁暗叹可惜,怡嫔就因为是舒妃宫里人,所以才有封嫔之日。西林觉罗氏自然也想混个舒妃宫里人,可惜舒妃并无此意,强求也是无益了。   嘤鸣转而又道:“不过,之前中毒的事儿,你也算是无辜受累,本宫会补偿你的。”   听得这话,西林觉罗氏心中窃喜,她很想问这个“补偿”到底是什么,但看到舒妃露出一脸疲惫的模样,便识趣地闭嘴了。   这时候,半夏打帘子进来,禀报道:“娘娘,索绰罗贵人求见。”   西林觉罗氏一听,暗暗咬了嘴唇,她自然懂得索绰罗氏的意图何在,很想在舒妃面前上她点眼药,但想到舒妃可不是纳兰英宛那样相对单纯的性子,便干脆什么都不说,很识趣地起身做万福道:“那婢妾就不打扰了,婢妾告退。”   索绰罗氏是瑞贵人的妹妹,这一点便是她比自己最大的劣势!就算舒妃心胸宽阔不计较瑞贵人对她的得罪,也不会提携索绰罗氏的。   其实西林觉罗氏想多了,索绰罗氏此来纯粹只是希望舒妃不要迁怒她而已,至于巴结上舒妃这颗大树,索绰罗氏暂时还没敢奢望。   两个新晋的满军旗贵人就在长春仙馆的景明堂外的月台之上互相见了平礼,两人都没多说什么,也都不愿意在舒妃的宫里闹出什么事儿来,所以干脆当做彼此都是陌生人。   索绰罗氏姿色不及瑞贵人,但脾性也比瑞贵人和顺多了,而且她姿态放得很低,一进入景明堂,便直接跪了下来,“给舒妃娘娘请安!”   嘤鸣微微讶异,“索绰罗贵人何须行此大礼,本宫可承受不起。”——嫔妃纵然位份各有差异,可不管差异多大,见个万福既可,跪拜之礼,那是面见帝后才需要行大礼的。   索绰罗氏忙道:“请安自然无需如此大礼,婢妾是来给舒妃娘娘赔罪的。”   “哦?”嘤鸣笑了,“索绰罗贵人这话从何说起?本宫与你并无半分龃龉。”   索绰罗氏万分谦恭地道:“婢妾长姐瑞贵人早年多有冒犯舒妃娘娘之处,婢妾是瑞贵人的妹妹,自然要向舒妃娘娘赔罪才是。”   嘤鸣笑了,看样子这个索绰罗氏倒是个清醒之人,嘤鸣便道:“你是你,她是她,本宫不会把她的过错记在你头上。”如此说着,便抬手道:“索绰罗贵人请起吧。”   听了这般温和的话语,索绰罗氏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她急忙起身道:“多谢舒妃娘娘宽宏大量,婢妾感激不尽!日后娘娘若有任何差遣,婢妾绝不推辞。”   嘤鸣暗道,倒是个聪明的,接着谢恩,表达报恩之意,也是想趁机搭上她这条门路吧?只可惜嘤鸣不需要,便含糊地道:“日后再说吧。”——不拒绝,也不答允。   不过这小索绰罗氏既然如此识趣,嘤鸣也懒得找她麻烦,随便聊了两句,便将她打发了。   用过午膳,嘤鸣喂饱了猪妞,正打算去里头睡个午觉,底下又禀报说,常在易氏求见。   那个姿色还算不错的易芳姿?   不过嘤鸣真没兴趣,常在对她而言,只是一只小虾米而已,根本没必要劳心劳神,便道:“就说本就睡了。”   “是。”   承露殿,常在吴妙绫坐在西配殿外的美人靠上嗑着瓜子,笑吟吟道:“易姐姐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该不会是在舒妃娘娘哪儿吃了闭门羹吧?呵呵!”   易芳姿被吴妙绫那副嘲讽的样子弄得恼羞成怒,她狠狠跺了跺脚,“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若换了你去,照样得吃闭门羹!”   吴妙绫娇笑道:“我自然知道自己斤两,所以不去讨那个嫌!还是易姐姐你勇气可嘉啊!!”说着,吴常在笑得前合后仰,她的话,分明是讽刺易氏拎不清身份、自取其辱。   易芳姿脸色涨红,气哼哼道:“走着瞧吧!!”   新人们还没侍寝呢,争斗就已经热闹展开了。   嘤鸣也正估摸着,今晚侍寝的估计得是那个姿色最好的林倩如,可没想到才用过晚膳,天色刚蒙蒙黑的时候,却还没传来皇帝翻牌子的消息。喂饱了愈发肥胖的猪妞,嘤鸣便换上寝衣打算入睡了,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皇帝悄然驾到了!   看着笑眯眯的乾渣龙,嘤鸣足足愣了半晌,“皇上怎么没翻新人牌子?”   皇帝笑着携了她的手去里头床榻上坐,笑语温柔地道:“朕来陪你,你不高兴吗?”   嘤鸣笑语婉转地道:“新晋的林贵人的花容月貌,皇上之前在同乐园也是见过的,怎么……一点也不动心吗?”   这样的话,被皇帝当成了醋言,皇帝呵呵笑了,狠狠一口亲在嘤鸣的额头上,“瞧你那浑身的酸劲!林氏是有些姿色,可是朕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儿!何况林氏美则美矣,唯一能动朕心弦的,唯有鸣儿……”   一边柔情蜜意,皇帝便拥着嘤鸣倒向床榻,一时间娇啼婉转,云雨翻涌,自是不胜缱绻。   新人既叩拜了中宫,便可以侍寝了,然而皇帝没有翻任何一人的牌子,直接留宿在长春仙馆了。舒妃一己之力,力压新晋嫔妃,可真真让无数人意想不到。这一晚,不晓得有多少人无眠了。   第208章、贵人封号   长春仙馆灯已经熄了,可皇后镂月开云殿的灯火一直通明到夜半时分。   宫女翠羽躬身徐行到皇后身边,跪坐下来,劝慰道:“娘娘,夜色深了,您早些歇息吧。”   皇后正一颗颗捡着佛豆,她轻声道:“本宫没事儿,今儿不是十五,皇上爱去哪儿去哪儿!”   翠羽忙道:“刚才底下回报说,万方安和殿也没熄灯呢。”   皇后听了,顿时嗤笑了一声,“娴妃的确该睡不着了!她费尽心思拉拢了林贵人去她宫里,可头一个晚上,皇上没翻林氏的牌子,反倒是去了舒妃哪儿!娴妃怕是要懊恼死了吧?”   万方安和殿。   娴妃的确没睡,不但她没睡,还叫把刚刚搬进西配殿居住的林倩如给叫了过来,“今日是舒妃手段厉害,以后日子还长远着呢!”   林倩如那娇媚的脸上透着浓浓的不甘之色,舒妃的确貌美,可她自诩容貌并不逊色舒妃!皇上也是见过她的,怎么头一晚没翻她的牌子,翻到去了舒妃宫里?!   娴妃打量了林倩如一眼,“不过本宫得细细问问你,你会些什么?”   林倩如忙笑着道:“婢妾自幼学过古琴,会弹奏数百种琴曲。”   娴妃微微颔首,便指着里头琴案上的那架许久不曾动用的琴,道:“那就捡个你最擅长的曲子,弹奏来听听。”   林倩如道:“那婢妾就弹一段潇湘水云吧。”说吧,她徐行至琴案旁边,端正坐了下来,先轻轻用手背竖扫琴弦,不禁赞道:“这琴音清澈如凤鸣。当真是难得一见好琴。”   娴妃面带淡淡自矜之色,“这是南宋古琴绿绮,是当时制琴大师仿司马相如绿绮琴精心所致而成,价值千金。林妹妹若能弹得一手配得上这名琴的曲子,这琴就赠与妹妹。”   林倩如心中一喜,自是信心十足,便屏息凝神。摘下双手上的护甲。素手轻轻落在那绿绮古琴上。   飘逸的琴音自她手底下婉转流淌而出,顺畅无比,毫无半分涩滞之感。加之此琴琴音清澈明亮,以此奏曲,更是如虎添翼。   只稍稍一听,娴妃便露出满意之色。这林氏的琴艺的确不是吹嘘。   一段琴音终了,娴妃拊掌道:“曲音碧波荡漾。又有烟雾缭绕之意,林妹妹的琴艺的确一绝!这琴,也唯有林妹妹配用。”   林倩如起身见万福道:“娴妃娘娘过誉了,琴艺不过是小道罢了。”   娴妃正色道:“皇上喜欢琴曲。那琴艺就不是小道了。”   林倩如一听皇上喜欢琴曲,顿时心中大喜,如此竟是透了皇上所好了。凭他的姿色琴艺,日后何愁不能得宠?   娴妃微笑着。又问:“除了琴艺,你还会什么?”   林倩如顿时一呆,便期期艾艾道:“婢妾……读过几年书。”   娴妃瞥了一眼琴案旁边书桌上的文房四宝,吩咐道:“去写几个字给本宫瞧瞧!”   林倩如咬了咬唇,只得低声称“是”,慢吞吞走到了书桌跟前,自己添水磨墨,认认真真写了一张大字,可是却不敢那过去给娴妃瞧。   娴妃皱了皱眉头,便几步走上前去,低头一看,便见上好的宣纸上写的字竟歪七扭八,粗大丑陋得紧!   “这是什么东西!连本宫大公主写得字也比这好十倍!!”娴妃气得一把将字给撕了个稀烂。   林倩如满脸委屈之色,“婢妾父亲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只请先生教了婢妾识字罢了。”   娴妃深深呼吸几下:“本宫会叫人拿两本董其昌的字帖给你,你好好照着临字习练!”   林倩如低声道:“娘娘,现在练字,是否晚了些……”   “哼!晚了也得练!”娴妃气呼呼道,“只怕你还不晓得吧,舒妃可是精通琴棋书画之人!不但通读四书五经,一手的董体字更是堪比名家!舒妃还经常陪皇上下棋、作画,连琴艺,本宫虽然不曾见她弹奏,却也听底下人说舒妃很会弹琴!而你,只会弹琴,如何能跟舒妃相较?”   林倩如咬了咬牙,“是,婢妾明白了。”——在聚秀馆的时候,就听说纳兰家书香门第,只是她万万没料想到舒妃竟然精通琴棋书画四艺!   其实娴妃真的是误会了,嘤鸣哪里会弹琴,只是那次皇帝弹琴,被高氏误会了,所以才有那样的传言传出去罢了。   嘤鸣心里明白,皇帝撇开新人去她宫里留宿,纯粹只是安抚她罢了。果然第二日晚上开始,新人便陆续被翻牌子,抬去九州清晏侍寝了。第一个侍寝的自然是林贵人林倩如,其次是西林觉罗氏和索绰罗氏,基本上是按照位份高低来的。   一个月下来,的确是姿色最佳的林倩如侍寝次数最多,竟有五次之多,而这个月皇帝也只在长春仙馆留宿了七日罢了。其次她几人虽有召幸,却都未成气候。   “听说那位林贵人很会弹琴,皇上昨日去看望大公主,就是被她的琴音给勾住了的?”嘤鸣笑着问道。   半夏点头:“娘娘引以为戒才是,千万不可大意啊。”   嘤鸣轻轻笑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个分她的宠,也是好事。娴妃得意了,皇后的目光才会从她身上转移开些。   已经七月里了,下火般的季节,整个人都懒洋洋地不想动弹,猪妞呼呼大睡,又长胖了一圈。   这一日午后,皇帝来长春仙馆,与嘤鸣对弈了一举。自然还是惨败,不过输得多了,皇帝自然也就适应了,稍稍皱了皱眉头,便叫人收掉了棋盘,也不提复盘之事,反而道:“贵人林氏……朕想赐她的封号。”   嘤鸣扬了扬眉梢,虽然如今有两个贵人林氏,可皇帝所知必然是娴妃宫里的林氏。而非嘉嫔宫里那个林氏,嘤鸣笑盈盈道:“林贵人才貌双全,新人中最得皇上喜爱,皇上想赐封号直接赐了就是,何必跟臣妾说呢。”   皇帝笑着道:“瞧你醋劲儿!朕就是怕你多心,才跟你说的!朕也不是喜欢她才赐封号的,着实是有两个林氏。叫起来麻烦!”旋即皇帝满是宠溺地道:“若是鸣儿不喜欢林氏。朕不赐封号就是了!”   嘤鸣撅了撅嘴巴,“皇上这话说得,倒显得臣妾容不得人了!”   皇帝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不过是听她弹几首曲子消遣消遣罢了!在朕心中,自然无人能与鸣儿相比。”   嘤鸣嫣然一笑,便道:“不知皇上想赏赐什么封号给林贵人呢?“   皇帝很是随意地道:“随便取个就是了,左右只是贵人。寻常封号既可。”旋即,他笑着凝望着嘤鸣。“不如鸣儿帮着随便想一个好了!”   嘤鸣笑看着皇帝:“真的随便想一个就好?取不好,皇上可不许生气。”   皇帝笑呵呵道:“你只管随便写来。”说着,便叫底下宫女拿了文房四宝来。   半夏飞快为她磨好了一砚台均匀的紫光墨,嘤鸣笑着蘸饱了墨汁。眼珠子骨碌一转,便写下了一个“丽”字,“林贵人容颜姣好。这个‘丽’字,自然是再恰当不过了!”——嫔妃的封号。素来不会取那些称赞美貌的字,都是赞其德行,以表并非以色侍人之辈。所以嘤鸣些这个“丽”字,的确没安什么好心。也是想叫人人都知道,林贵人不过就是凭了一张脸罢了。   皇帝却摇头了:“娴妃的闺名,叫‘俪兰’,虽然是同音不同字,可也该避讳着些。”   嘤鸣一愣,她倒是忽略了这点了,娴妃原名叫“丽兰”,后来被该为“俪兰”,的确不宜取这个字,只不过皇帝在意的只是避讳,却并非在这个字上,嘤鸣便安心了,随即写下一字,是为“妍”。   “林贵人自是当得起‘妍姿丽容’四字,皇上以为如何呢?”嘤鸣娇媚一笑,眨着眼睛看着皇帝。   这样的风情一睨,让皇帝不禁心声荡漾,嘴上道:“鸣儿选的字,自然是最好的。”   嘤鸣见皇帝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便娇笑道:“今年新晋三位贵人,论家世门第,林贵人略次一些,可连她都有了封号了,那西林觉罗贵人与索绰罗贵人若不赐封号,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这边是嘤鸣所说的,西林觉罗氏的补偿。   皇帝忙端正了神色,“西林觉罗氏倒也罢了,可那索绰罗氏……朕选她只为安慰江浙巡抚德保,她是瑞贵人的亲妹妹,鸣儿不是最厌恶瑞贵人的吗?”   嘤鸣娇笑道:“臣妾岂是那种不讲理的人,索绰罗贵人性情温和恭顺,和瑞贵人不是一种人。”   皇帝听她如此说,便安心了,岂是这一回选秀的几人,三大贵人,固然林氏最合她口味,可索绰罗氏那楚楚可人到骨子里的样子,也着实叫人心痒痒的,不过碍于鸣儿不喜瑞贵人,所以皇帝才召幸索绰罗氏最少。   “既然如此,鸣儿就能者多劳,再写两个字就是了!”皇帝笑着道。   嘤鸣暗暗一笑,正合她心意,便略一忖,又写下一个“秀”字,“索绰罗贵人温顺秀雅,不如就取一个‘秀’字。”   皇帝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最后一个字,嘤鸣些了个“端”,“西林觉罗贵人端庄优雅,礼仪最好,自然当得起这个‘端’字。”——妍贵人、秀贵人、端贵人,前二人,封号都是赞容貌的,唯独给西林觉罗氏的是称赞其德行,自然高下立分。   皇帝自然没有什么异议,立刻便叫拟了手谕,叫吴书来去传旨,并晓谕六宫。   自此,西林觉罗兆慧便是端贵人,索绰罗云婼便是秀贵人、林倩如便是妍贵人,一下子圆明园行宫里便有了得封号的三大贵人了,这下子林贵人就仅仅只是林娇怡了。   第209章、饿虎扑食   赐了三大贵人封号之后,端贵人西林觉罗氏与秀贵人索绰罗氏先后都来她的长春仙馆谢过恩,因为皇帝的手谕是直接从长春仙馆发出去的,自然傻子都知道封号是怎么来的。   二人都是带了厚重的谢礼给她,秀贵人送了一副董其昌的楷书手卷给她,称得上一个“雅”字,西林觉罗氏更是煞费苦心,送了一尊白玉送子观音给她。那送子观音有一尺高,不算大,但却是用最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堪称价值连城!这西林觉罗氏倒是真舍得下本钱啊。   嘤鸣手里把玩着那送子观音,果然细腻得紧,可见是质地最好的羊脂玉了。   她正把玩得入神,忽然便被背后而来的人一把横抱了起来,嘤鸣一愕,差点摔了手里的送子观音!!   可想而知,敢突然抱起她的,除了乾渣龙陛下,不会有旁人了。   嘤鸣气恼地瞪了皇帝,“干什么呀,吓了我一跳!”手里摸索着那差点被自己摔了的价值连城的宝贝,嘤鸣娇嗔地又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看着被她抱在怀里的松子观音,不禁神情一呆,忙轻手轻脚将她放在了临窗的罗汉榻上,叹着气道:“永瑢,还没记上玉牒呢,鸣儿若是现在反悔……”   额,这特么什么跟什么呀!!嘤鸣黑线了一通,得,她把玩着白玉送子观音,皇帝便以为她想要儿子了?这特么什么思路啊!!   嘤鸣急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开什么玩笑,她死都不会养别人的样子!光猪妞那胃口,就够她喂的了!再来一只包子?还是让她死来得轻松些!   皇帝长长叹息了一声,“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跟朕说。”   嘤鸣敷衍地应了一声,便将手里的送子观音装回锦盒里,以后再也不把玩这东西了,省得皇帝脑洞大开!!   “婧欢呢?”皇帝忽的问道。   嘤鸣忙叫孙嬷嬷去东配殿抱了来,银红婴戏图的襁褓中,粉雕玉琢的猪妞依旧睡得欢实,小嘴儿咧着。流出晶莹的涎水。看样子又做了好梦。   皇帝笑得眯起眼睛,“朕十次来,她九次在睡觉!”   嘤鸣笑着捂嘴。猪妞的确比寻常婴孩睡得多些,的确活似一头小猪。嘤鸣抱了猪妞在腿上,拿着一方绢帕轻轻擦掉她嘴角的涎水,又蹭了蹭猪妞肥嫩的腮帮子。这丫头,越长越胖。也越长越可人,小鼻子小嘴巴格外讨喜,唯独那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唉……一胖起来。就眯成一条缝了!!   正叹息着,猪妞小嘴儿打了个哈欠,细细的眼睛惺忪地睁开。露出了乌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噜打量了周围一眼。她看着嘤鸣。砸吧砸吧小嘴,小脑袋便开始朝嘤鸣的胸脯上拱……   好吧,睡足了,这又是饿了!   嘤鸣安抚地摸了摸猪妞的后脑勺,你丫的就知道吃!你是火团投胎吗?!嘤鸣很是郁闷地暗骂道。   皇帝满脸狐疑地瞅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按住猪妞那还想往她胸脯上拱的小脑袋,别看她小,拱人的力气还真不小呢!!   被嘤鸣死死摁住的猪妞却不高兴了,小嘴儿一撅,眼泡汪汪,一副你再不给吃,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嘤鸣被猪妞这幅可怜的小模样弄得无可奈何,二话不说,抱着猪妞便往里头内寝殿飞奔而去,一边回头大叫道:“别进来!”   皇帝陛下愣愣瞅着嘤鸣的背影,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这是……怎么了?   还是孙嬷嬷好心,小声儿地跟皇帝陛下解释:“四公主这是……饿了。”   额……饿了?皇帝懵了一会儿,旋即笑了,笑得嘴角带了几分坏坏的意味,哦,婧欢饿了,也就是说,鸣儿跑进内殿是为了……   皇帝陛下摸着下巴,负手而立,微微颔首,旋即大踏步便进去了。   只剩下孙嬷嬷等人干瞪眼。   内寝殿的床榻上,雨过天青色的鲛纱闱帐半落,影影绰绰若雾霭般半透明。皇帝一进去便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嘤鸣侧身坐在床榻上,四合如意缂丝坎肩已经脱了下来,随手撩在了身后,旗服的琵琶盘扣已经解开大半,丰润白皙的右肩已经完全呈现出来,这入牛乳般白皙、似羊脂般细腻的肩膀他曾在夜里无数次欣赏,也无数次抚摸、甚至舔舐,然而夜里灯火晦暗,看得不慎清楚,哪里有白天这般诱人?   当然了,最诱人的,还不是那一抹丰润的肩膀,而是下面的……那饱满的鼓胀——真的是很饱满,不是很大,却十分圆润。白白的,嫩嫩的,颤巍巍的,还透着一点点微淡淡的薄红,那是自肌底透出来的红润色泽。   婧欢已经把整张脸都埋在那鼓胀处,小嘴叭嗞叭嗞吮吸着美味的液体,一只肥乎乎满是肉窝窝的小手就摁在那白嫩的饱满上,神情无比贪婪。   皇帝陛下看得咽了一口口水,嗯,那个味道的确相当不错……   “嗝~~”一声幸福的饱嗝儿从猪妞小嘴里发出。   嘤鸣轻轻拍着猪妞的后背,可这一拍,露出的右边那只饱满却随之颤巍巍晃荡地起来,对面不远处的某只色龙看得眼睛都直了!呼吸都粗重了。   嘤鸣六识过人,方才是只顾着喂猪妞才没注意到内寝殿里多了一个人,这会子却立刻察觉到了皇帝愈发急促的喘息声。嘤鸣抬头一看,瞬间眼珠子都瞪圆了!   “你——”嘤鸣发现皇帝正死死盯着她的半边胸脯,顿时气得脸都紫涨,急忙一把将猪妞搁在身旁,飞快系着盘扣。   你丫的还要不要脸啊!!嘤鸣一边磨牙,一边系好了领口的扣子,一双眸子狠狠剜着乾渣龙。   乾渣龙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似乎是在极力遏制着,粗着嗓子唤了人进来:“先把四公主抱下去。”   “是。”孙嬷嬷忙走上前从嘤鸣身边把猪妞轻轻抱了起来,然后做一个万福,就飞快退下了。   殿内再没有第三个人了,乾渣龙立刻如脱缰的野马一把,飞奔了上来,二话不说,直接饿虎扑食般,把嘤鸣压倒在床榻上。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情啊!!”嘤鸣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乾渣龙埋头在她白如羊脂的脖颈上,一口口舔舐啃咬着,一手却飞快地再解她的衣襟扣子——你妹的,她刚才才系好的!!   只听扑的一声,方才哺乳了猪妞的饱满一下子就弹跳了出来,颤巍巍地近距离呈现在发情的乾渣龙眼皮子底下,那红润的小葡萄上还凝着一滴乳白的乳汁,乳香诱人……   乾渣龙埋头下去,轻轻将那一滴乳汁轻轻一舔……   嘤鸣只觉得浑身一痒,周身的肌肤都瞬间泛起了一层红晕……真不晓得是乾渣龙调情的手段太厉害,还是她的身体比从前更敏感了……   乾渣龙的眼神愈发炙热地看着嘤鸣,就像是再看一盘肥美的羔羊,而他就是那个足足饿了三天三夜的恶狼……   孙嬷嬷关上了内寝殿的殿门,将怀里已经再打哈欠的四公主叫给乳母抱着,吩咐道:“抱去偏殿吧。”   孙嬷嬷的话刚落音,内殿中便出来了女人嗯嗯啊啊的吟叫与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孙嬷嬷不禁老脸一红,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冷冷扫了一眼那几个面红耳赤的年轻宫女一眼,斥责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烧水!皇上和娘娘待会儿要用!!”   宫女中脸红得最厉害的是一等宫女白芷,因为嘤鸣晋了妃位,多出来一个一等宫女的份额,所以有三年资历的白芷也就递补上去了。白芷已经二十岁了,姿容是长春仙馆宫女中最俏丽的,身段也比那些新晋的小宫女绰约动人许多。所以孙嬷嬷平日里最防备的就是她,甚少有什么好脸色。   白芷听了,暗自咬了咬嘴唇上的嫩肉,她都是一等宫女了,竟还被随意当成粗使的一般使唤!孙嬷嬷不就仗着进宫前教导过娘娘规矩吗?!不就是仗着自己是陪嫁嬷嬷的身份吗?!   白芷可以说是敢怒不敢言,低低应了一声,便带着两个新来的小宫女躬身退下了。耳后不禁又听到殿内传来的婉转的低吟……白芷不禁浑身燥热,皇上还真是宠爱舒妃娘娘的,竟连白天都……那种事儿,真的叫人那么舒服吗?   一瞬间,白芷忍不住幻想,躺在里头华美的紫檀木拔步床上,在皇上身下低吟的若换了是她……只以想到此处,白芷便觉得下身有些黏腻了,浓浓的羞意随之卷上头来,她的脸蛋红得如火烧一般。幸而另外两个新来的二等宫女也是与她差不多的脸色,故而没人察觉白芷那异样的表情与心思。   其实去茶水间烧水,也算不得什么粗重活计,用来烧火的是劈得细细的松木,码放得整整齐齐,松木易烧耐燃,而且烟火少,焚烧过程中没有异味,反倒还有淡淡的松木清香。   不消一刻钟,满满一大壶的热水便被烧开,咕嘟嘟冒着热气。   第210章、爬床宫女   白芷就那样蹲在炉子跟前,热得浑身汗水淋漓,白芷心里又不禁埋怨,皇上回回来,最少得半个时辰后才会叫水,早早烧开了水做什么?大夏天的,孙嬷嬷这不是存心折腾她吗?!白芷热得大口喘气,肺腑里都满是怒意。   这时候,满头热汗的二等宫女细辛道:“白芷姐姐,我替你看会儿火吧,你热得浑身都湿透了,去阴凉地消消汗吧。”   若是从前,自然不用细辛她们几个二等宫女说,白芷也不会守在炉子跟前挨烤的,可这会子她满腹怨气,竟是一坐就是两三刻钟。白芷看了看自己的,果然身上青翠色的宫装都被汗水浸湿了,衣服黏黏地贴在肌肤上,的确叫人非常不舒服,但却勾勒出了白芷那不同于干瘪小丫头的妖娆身段。   白芷看得心下一动,便笑着擦了擦自己满头的热汗,道:“我不打紧,伺候了皇上娘娘擦身子之后再歇息不迟。花瓣呢?娘娘最喜欢玫瑰花瓣了,快去多拿些,洒在香柏木盆里。待会儿热水一趟,香喷喷的,娘娘一定喜欢。”   细辛倒是没想太多,急忙便按照白芷的吩咐去取玫瑰花瓣了。   过了一会儿,半夏在茶水间外喊:“皇上叫上热水!!”   白芷心头一热,急忙应道:“好!马上就来!”她一把提起那咕嘟嘟沸腾的一大壶热水,全都倒入了香柏木盆中,玫瑰花瓣在热水中打滚,顿时香气便被激发了出来,馥郁扑鼻。   细辛端了一盆凉水,一点点往里头加。一遍加一遍用手试着温度,直到温手不烫人,方才停下了手。   细辛正要弯腰端起那香柏木大木盆,白芷却笑着道:“还是我来吧,瞧你那么瘦,万一摔了可怎么是好。”   细辛愣愣点了点头,今儿的白芷姐姐怎么这般温柔待人了?细辛也不敢耽误。忙捧上七八条干爽的雪缎帕子。飞快跟在白芷身后。   内殿大门推开半边,孙嬷嬷领着白芷、细辛二人躬身进了寝殿中。   拔步床的闱帐密不透风地遮盖这内中的涌动的春意,孙嬷嬷笑呵呵侍立在帐外。轻声道:“皇上、娘娘,热水送来了。”   呼啦一声,皇帝精壮的右臂掀开了半边闱帐,他就像是一直饕餮足了美食的虎豹。此刻颇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神态,然后那精赤的上身。露出的一块块紧实的暗藏着力量的肌肉,让让人不可忽视。   白芷就跪在脚踏旁不远处,稍稍一抬头就仰望到了皇帝的精赤的上半身,顿时她的脸蛋灼烫开来。   里头的嘤鸣胡乱在被窝里穿上肚兜。才敢直起身子来,往外瞧了一眼那浮满门玫瑰花瓣的一大盆热水,嘤鸣身子乏力地软在皇帝精赤的肩头上。对孙嬷嬷道:“东西放下就行了。”——嘤鸣从不叫自己宫里的宫女伺候皇帝擦洗身子——特么滴万一擦枪走火了怎么办?她可不相信乾渣龙有什么节操可言!!   若是只有她自己的时候,倒是偶尔会叫半夏帮她擦擦身子。若是皇帝也在。得,只能她自己伺候这位“大爷”了!然后,顺便还会被吃些豆腐……当然了,她宁可自己被吃豆腐,也不想看到皇帝在她宫里吃别人豆腐,那无关感情,纯粹是不想让自己太膈应罢了!!   白芷一听,暗自咬了咬牙,娘娘从来不让身边宫女有丝毫接近皇上的机会,也就陪嫁宫女半夏能端茶倒水,可半夏那种平庸之姿,搁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也只能衬托娘娘的貌美!!   白芷瞅着这难得的好机会,心里一发狠,便抬起娇媚的满是热汗的小脸蛋,柔柔腻腻道:“娘娘,让奴才伺候您擦洗身子吧。”   这样婉转勾人的嗓音,让嘤鸣不禁眉头一皱。她身边的宫女,那个敢用这种挑逗人声音说话?低头一瞅,竟是之前才被提拔为一等宫女的白芷!!白芷是她入宫的时候,就伺候的人了,当时她还是嫔位,一等宫女只有两个名额,一个给了陪嫁的半夏,另一个给了心细性子沉稳的白芍。所以,白芷又做了三年的二等宫女……   以前只觉得白芷嘴巴很甜,如今才晓得她倒是很腻啊。   嘤鸣仔细一打量,才发现白芷浑身汗水淋漓,前凸后翘的身段如数被精确地勾勒出来!以前倒是没察觉,白芷的下身段竟然发育得如此诱人了!   孙嬷嬷此事眼睛已经冒火了,她狠狠磨牙,从前她就瞧着白芷身带妩媚骨,如今果然是露出真面目来了!   嘤鸣淡淡笑了,一双藕臂环过皇帝的蜂腰,嘴里满是慵懒道:“不必了,都退下吧。”   “娘娘——”白芷抬头看着锦帐内的风光,眼里有些不甘心。   孙嬷嬷冷哼了一声,“不懂规矩的奴才,还不快退下!!”   白芷咬着嘴唇,眼里顿时蓄满了泪花。   跪在白芷身后的细辛忙拉了她一把,“白芷姐姐,咱们退下吧。”细辛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了,白芷姐姐这是想干什么?赖着不走,该不会是想爬床吧?一想到这点,细辛不禁浑身一哆嗦。   嘤鸣嗤嗤笑了,朝着皇帝妩然一笑:“没想到,臣妾竟然连自己宫里的奴才都使唤不得了!”   皇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满是轻描淡写地道:“使唤不了,就不必使唤了!发落去慎刑司,朕再叫人多拨几个听话的来。”   白芷顿时呆愕住了,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慎刑司,那是发落犯了错的宫人的地方!去了那种地方,还会有好下场吗?!!   白芷顿时身子扑簌簌发抖,急忙磕头道:“奴才知错了!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皇帝脸上浮起淡淡的不悦,“聒噪!”旋即扬声道:“吴书来!拉下去!”吩咐完这几个字,厚厚的闱帐再次落了下来。   吴书来已经带着两个小太监跑了进来,那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架起白芷,捂住嘴巴,二话不说便给拖了出去。   而细辛看着白芷那惊恐的满是泪的眸子,看着她被生生押走,浑身都发软了,跟着孙嬷嬷走出内殿的时候,双腿几乎都要软到在地了。   孙嬷嬷淡淡瞥了细辛一眼:“记住一点,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狐媚皇上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下贱坯子,也不怕自己肮脏的身子脏了龙榻!”   细辛被孙嬷嬷冷漠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   寝殿闱帐之中,皇帝双手捏着嘤鸣腰间的软肉,将鼻子凑上前狠狠嗅着,呵呵笑道:“让朕好好闻闻,瞧着酸味,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   嘤鸣狠狠一把推开他那张不知廉耻的龙脸,“皇上若是后悔了,现在把白芷叫回来还来得及!”——嘤鸣不晓得这种爬床的宫女会被慎刑司如何处置,反正是落不得好。   皇帝嗤嗤笑了:“瞧你那小心眼!朕方才可有多看她一眼?”——方才那宫女的确很是绰约,若换了再别的嫔妃宫里,或许他一脑热,收用了也是有的,可若是再鸣儿宫里,就另当别论了。那宫女又不是天仙,犯不着为了那么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叫鸣儿心里不痛快。   嘤鸣娇笑着问道:“像她那样的,不知慎刑司会如何处置呢?”   皇帝淡淡道:“打板子。”   “打多少?”嘤鸣好奇地问。   皇帝表情异常淡漠:“朕哪里知道她能挨多少。”   嘤鸣一怔,这意思……莫非是直接打到断了气?!   皇帝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鸣儿又心软了?”   “我……”嘤鸣心底踟蹰了一下,唉,早知如此,干脆不问好了,如今直接白芷会被慎刑司打到断气,嘤鸣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眯眯不太舒服。关键,皇帝还瞅着呢,她若是不闻不问,皇帝会不会觉得她心狠?   罢了,宁可叫皇帝认为她妇人之仁,也不要让皇帝觉得她是心狠手辣之人。   嘤鸣叹了口气,便道:“打二十板子,然后逐出宫就是了。”——白芷既然有了爬床之心,嘤鸣是断断不会让她继续留在宫里的。必要时候,她是得妇人之仁一些,但她不是圣母白莲花!!   皇帝笑了,将她搂在怀里,点了点头。随后皇帝又唤了吴书来进来,搁在闱帐吩咐道:“二十板子,吩咐下去,只需打二十板子,不许多,也不许少,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嘤鸣听得糊涂,你妹,打而是板子需要来回重复吗?怎么乾渣龙突然那么多废话了?   这里头的意思嘤鸣不懂,可吴书来明白得紧。   吴书来笑着道:“嗻,奴才明白了。”——他自打藩邸的时候,就伺候皇上了,怎么会不懂皇上的意思呢?二十板子,若着实了打,也是能打死人的!不过不会当场死,却能将五脏六腑都打烂了,只剩下一口气,半死不活、生不如死熬上好几天才会真的没气儿了呢。   皇上特意没点明了,可见是顾虑娘娘啊,也足可见舒妃娘娘在皇上心目中不同旁人。舒妃心软,皇上这是要帮着舒妃立威呢!!   可想而知,长春仙馆自此以后再没有人敢爬床了。   第211章、薄情郎皇帝   白芷死了。   嘤鸣是过了七八天才知道的,是某日清晨抱着猪妞出去溜达玩的时候,偶然听莳花的两个小太监嘀咕的。   孙嬷嬷低头跟她道:“是她自己福薄,怨不得旁人,娘娘别往心里去。”   嘤鸣淡淡“嗯”了一声,她的确不会往心里去的,进宫三年多,她的良心已经磨得很小了,着实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在意。反正白芷一死,对她只有好处。自打入宫,她晋升太快,也一直盛宠不衰,这样的时候,立立威也好,也能叫人旁人知道,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   半夏这时候忽然指着前头假山旁边道:“娘娘,您看,那好像是愉嫔。”   嘤鸣忙定睛一瞧,嗯,不错,的确是愉嫔海佳氏,她穿着一身不打眼的海蓝色暗花旗服,头上的首饰比宫里的乳母、教习嬷嬷们也好不了太多。这倒也罢了,可叫嘤鸣看呆了的是,海佳的腿上坐着一个白胖胖的孩子,那孩子——可不就是五阿哥永琪吗?   这孩子也一周岁多了,刚刚会走路,胖乎乎一团,三块豆腐的身量,很是可爱。此刻五阿哥腮帮子鼓囊囊的,正大口吃着愉嫔喂给的翠玉豆糕,愉嫔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五阿哥的,一脸的满足之色。   那翠玉豆糕清香爽口,而且软和好咬,小孩子自然爱吃这样的点心。五阿哥吃得满下巴都是渣滓,开心地咧着小嘴儿冲愉嫔笑着。   愉嫔拿锦帕轻轻擦着五阿哥的嘴角,满是温柔地问:“这个翠玉豆糕好吃吗?”   五阿哥重重点了点脑袋,奶声奶气地道:“好吃!”   愉嫔笑着问:“那下回还给你带这个?”   五阿哥拉扯这愉嫔的袖子,清澈得扯着嗓子道:“下次。吃、吃驴!”   嘤鸣也听得瞪圆了眼睛,吃驴?!这么小的孩子能消化得了驴肉吗?   愉嫔却笑眯眯点了点头:“好,给你带豆面卷子。”   半夏凑在嘤鸣耳畔低声道:“豆面卷子,又叫‘驴打滚’。”   哦,嘤鸣这才恍然大悟。驴打滚,她也吃过,的确是口感粘糯又香甜可口的点心。是用黄米面抹上赤豆沙卷起来。再裹上一层豆面蒸熟的小点心,因为豆面是黄色的,就像是驴子打滚滚了一身黄土。所以叫驴打滚。   嘤鸣不禁笑了,遥遥瞧着愉嫔与五阿哥之间,倒才像至亲母子。五阿哥叭嗞一口在愉嫔脸上亲了一口,软软道:“最喜欢额娘了!”   嘤鸣听得一怔。五阿哥管愉嫔叫“额娘”?那娴妃……   小孩子是好哄,那也得看谁付出的真心多。   嘤鸣没有上去干扰。抱着猪妞便渐渐远走了。五阿哥以后会渐渐长大,谁对他好,小孩子自己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娴妃……怕是白担了个养母的虚名了。   娴妃这会子怕是只顾着调教妍贵人争宠了,连儿子这个最要紧的依靠都给忽略了。瞧五阿哥和愉嫔之间的亲昵。显然不知道是私底下亲近了多少回了,娴妃竟还懵然无知。   日头渐渐灼人,嘤鸣怕猪妞晒坏了。便抱着她回长春仙馆了。   回去才晓得,皇帝已经下朝过来。正在她书房中呢。嘤鸣把撅着小嘴打哈欠的猪妞交给孙嬷嬷抱下去,便独自入内。   皇帝正坐在翘头案前,一张张翻开着她近来练得字,自打入宫,嘤鸣便搁下瘦金体,专注写董体字。这种字端正秀雅,倒是越写越有味道,比起瘦金体的锋芒四溢,董体字十分内敛,只有写得久了,才能品出其味来。   只不过单纯练字难免无趣,嘤鸣便托付娘家哥哥修齐替她弄了几本话本小说,一边看一边抄,慢慢品味内中意境,倒是能添些趣味。   皇帝打趣道:“怎么抄起《喻世明言》来了?”   喻世明言,是三言二拍的第一部话本小说,共计四十卷,一卷一个别有教喻世人意味的小故事。嘤鸣已经照着抄写了大半了。   嘤鸣笑着见了个福,走上前道:“只是觉得这个有趣些。”   皇帝轻轻颔首:“的确有趣。”他便抬眼打量着嘤鸣,问道:“鸣儿最喜欢哪一卷?”   嘤鸣想了一会儿,便道:“里头的确有几卷的故事极好,譬如——”嘤鸣旋即眉眼睨了皇帝一眼,便娇声道:“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盯着皇帝那张愕然的脸,嘤鸣笑容愈发灿烂,仰头咯咯大笑一通,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天底下若论薄情,哪个比不得过皇帝?这般指桑骂槐一通,嘤鸣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皇帝的脸却渐渐沉了下来,他磨牙道:“怎么?鸣儿是觉得朕亏待了皇后吗?”   “嗯?”嘤鸣不由一呆,关皇后什么事儿?   额……一想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情节,也便明白了,这说的是一个读书人、一个上门女婿,靠着岳父接济,考得功名做了官,却嫌弃糟糠之妻金玉奴,杀妻不成,反被金玉奴棒打一通的故事。   嘤鸣摸了摸鼻子,小声儿地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皇上也不是上门女婿呀。”   “嗯?”皇帝声调上扬,眼里透着危险的意味。哼,上门女婿?你倒是真敢比喻啊!!   嘤鸣缩了缩脖子,头皮有些发麻,皇帝这种生物果然疑心病够重!她说的重点是“薄情”好不好呀?怎么就想到薄待发妻上头了?!   可如今,皇帝对皇后的确是十分薄情冷待,所以觉得嘤鸣是在影射他。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鞋尖道,“我没说皇后,是我自己呢……”顿了顿,又继续道:“是臣妾自己想当然了,明明说得是抛弃糟糠的事儿,可再糟糠也是妻,臣妾一个妾室的确不该往自己身上扯。”   皇帝听得心头一软,皇后不贤,曾经更是用心险恶地加害鸣儿的孩子,鸣儿怎么会替皇后来讽刺他呢?!   皇帝怜意大盛,语气不禁温柔了许多:“的确是你想多了,朕纵有薄情之时,但何时对鸣儿薄情过?”皇帝抬手轻轻理了理嘤鸣松散的鬓角,“何况,朕从前就说过,在朕心中,皇后也不能与鸣儿相较。这六宫嫔妃俱是朕的妾室,但鸣儿不是。”说着,皇帝将她揽入怀中,异常柔情缱绻。   嘤鸣这才露出了笑容,“皇上这几日怎么不去万方安和殿听妍贵人抚琴了?”   皇帝呵呵笑了,“你若一日不吃味,朕倒是要觉得稀奇了。林氏琴艺虽好,听多了也是会叫人腻的。”说着,他用手背轻拂过嘤鸣的脸颊,“唯有朕喜欢的人,才怎么都不会腻。”   喜欢的人吗?   皇帝从前还不是很喜欢慧贤贵妃高氏?不还是终有腻了的一日?   纯嫔、嘉嫔年轻娇嫩的时候,不也得到过皇帝的喜爱?如今还不是只能靠年轻的新人帮着笼络皇帝?   皇后刚嫁入藩邸做宝亲王嫡福晋的时候,不也有深得皇帝喜爱、举案齐眉的恩好日子,如今皇帝对她只有冷淡与厌恶了。   皇帝也时常会喜欢某个女人,但这喜欢终究是有保质期的。   嘤鸣要做的,便是尽量延长保质期,却不敢奢望,这份喜爱会永远不变质。   嘤鸣轻轻伏在皇帝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柔柔道:“宫中三年一选秀,年轻漂亮的新人永远不会断,而臣妾……终有老去的一日。待到臣妾满脸皱纹之时,臣妾不敢奢望皇上依旧喜爱臣妾老去的容颜。”   “朕比你大十三岁,真有那一日,朕会比你更老、脸上皱纹更多。”皇帝轻轻提醒道。   嘤鸣低低一笑,似是叹惋:“先帝晚年的时候,陪伴身旁的是年轻美貌的谦太妃,而非太后、裕贵太妃或者其她年老的嫔妃。”——皇帝这种生物,哪怕垂垂老矣的时候,身边宠爱的也永远只会是年轻娇嫩的嫔妃,而不会是糟糠旧人。或许这是男人的秉性吧,不管自己多老,喜欢的永远是年轻的女人,而非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鸣儿,朕不是皇考。”皇帝无比郑重地道,他凝视着嘤鸣精美无暇的容颜,格外认真地道:“朕喜欢的是鸣儿,不是鸣儿的容颜。”   嘤鸣在此伏在他怀中,低低道:“皇上不必对臣妾承诺什么,臣妾将来若有一日因为老去而失宠,不会怨皇上的。这宫里,有太多红颜未老恩先断之人,臣妾年轻美貌之时,能留住皇上的心,便已经很满意了。”——譬如庆嫔,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经过起了守活寡般的日子,还有嘉嫔、纯嫔,都还不满三十,虽然肌肤不够娇嫩,但还没有老去呢!   “你呀……”皇帝长长叹息着,“怎么总是不信朕呢?”   嘤鸣垂下了眼睑,那你该数一数,你自己到底食言了多少次!一个屡次食言之人,谁还会傻乎乎继续相信呢?她,不算太聪明的女人,但也绝不是傻子!她比别人的优势,便是自己的清醒。   然而,嘤鸣没有继续说什么,只乖巧地伏在皇帝宽阔的胸膛上,无声无息。   皇帝的手,一下下抚摸着她脑后平滑的燕尾髻,他低头嗅着她发间桂花油的馥郁幽香,亦是没有再说什么。   第212章、后妃交锋   许是因为那日的“表白”,皇帝看她的目光愈发深邃含情,也来长春仙馆愈发频繁了,倒是叫进宫一来一直神的宠爱的妍贵人林氏面临失宠危机。   一个月下来,新晋三大贵人(端贵人、秀贵人、妍贵人)三人侍寝的次数竟是差不多,而嘤鸣得皇帝之宠眷遥遥领先。   以宫寒为由,每日中宫请安,嘤鸣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虽然少不得落下个恃宠而骄之名,可皇帝不介意,只宠溺地对她笑,皇后更是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大约是因为她“不能再有生养”的缘故,太后那里也没有斥责什么,只安心在澹泊宁静殿吃斋念佛。娴妃虽然有些不快,可她失宠、妍贵人也有些受了冷落,也只能忍着。   入了八月,天总算稍微清爽了些。在这清爽的时节里,出了两件大事,一是前朝有朝臣奏请皇帝重开木兰秋弥,皇帝已经准了。   木兰秋弥是圣祖康熙也创下的制度,圣祖爷在位六十一年,木兰行列足足有四十一次,基本上他亲政以后,年年都去!雍正登基以后,忙于清理大清帝国这棵大树上的蛀虫,虽然有心木兰行猎,可一直没有机会,最终累死在了皇帝的宝座上。然后四爷他儿子小四爷登基了,如今朝堂也渐渐安稳,的确是时候重开木兰秋弥了!   嘤鸣听到这个消息,可以说非常激动!她知道,乾隆这个皇帝,绝对是在京城呆不住!圆明园这地儿虽然不错,但也留不住这位的心!木兰秋弥只是个开胃菜,将来还会有六下江南呢!以后出去旅游的机会多了去了!   可是——对于她而言。最大问题就是猪妞了。要是把闺女托付给旁人,嘤鸣着实不放心!可若带去,只怕皇帝要不放心了!唉,愁人啊!   可嘤鸣没愁太久,第二件大事发生了,   春泽堂的端贵人西林觉罗氏被诊出有孕了!!   端贵人侍奉皇帝不过两月有余,总共侍寝的次数怕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远远不及汉军旗出身的妍贵人。甚至比江浙巡抚庶出之女秀贵人都要少侍寝一两次!然而,她最先有孕了!   嘤鸣带着一方镂雕婴戏图的玉璧亲自去贺,春泽堂中已经是十分热闹了。娴妃、嘉嫔、纯嫔、妍贵人、秀贵人都在,甚至连皇后都亲自前来慰问,赐了端贵人一架碧玉鸳鸯山水插屏,那插屏小巧玲珑。正搁在临窗罗汉榻郑重的四方倭角花梨木炕几上,高二尺许。是一整块色泽浓翠的碧玉,成色或许不是最好的,但这么大的碧玉也实属罕见了,插屏用紫檀木做架子。上头錾刻了五福捧寿,很是精美。   皇后笑容异常和蔼地叮嘱道:“还是端贵人好福气,入宫两月。便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娴妃亦面带笑容附和道:“的确端妹妹最是福泽深厚。”   端贵人低眉温婉微笑着,一只手拢在自己小腹上。眼角眉梢都挂着希冀的神色,她手里捧着嘤鸣送的那方巴掌大的婴戏图玉璧,指尖不住地摸索着上头雕刻的白胖男婴。   妍贵人咯咯笑道:“看样子,端姐姐最喜欢舒妃娘娘赏赐的玉璧呢。”   端贵人忙笑着道:“玉璧精美,自然叫人爱不释手。可皇后娘娘赏赐的碧玉屏风才是价值连城,婢妾都生怕摸坏了呢。”   皇后言笑晏晏道:“再贵重的东西,也没有你腹中的龙胎珍贵。端贵人,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生养胎,早日会皇上诞下一位小阿哥,倒时候,封嫔乃至封妃都不再话下。”   嘤鸣悄然瞅了妍贵人与秀贵人一眼,秀贵人还好,低眉顺眼,一语不发,可妍贵人林氏眼里已经闪过浓浓的怨妒之色。新晋三大贵人中,以妍贵人最为得宠,可眼看着端贵人先有了身孕,若真生下皇子,的确少不得封嫔。而端贵人封了嫔,六嫔之位可就满了……   嫔主之位只有一个,可惦记着嫔位的却有三个人。   端贵人这一胎,想要保全只怕不易啊。   端贵人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妙,急忙道:“婢妾福薄,哪里敢奢望一举得男呢,何况,若能生一位乖巧小公主,也是极好的。”   嘤鸣若有深意地看着端贵人:“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端贵人都得万分仔细护着自己的肚子,别像本宫似的遭了暗算。”——嘤鸣这话里带着刺儿,这刺儿是刺像谁,在座之人心里都清楚。去年隆冬,她是被皇后罚跪在冰冷的镂月开云殿方砖墁地上,才“见红”,险些小产的。   端贵人冲她笑着点头,道:“婢妾谨记在心。”   娴妃呵呵笑了,笑得张扬而恣意,“瞧舒妃妹妹这话说得,当初皇后娘娘是不晓得妹妹有孕,才罚你跪的。如今皇后娘娘知道端贵人身怀龙胎,哪怕端贵人犯了再大的错儿,也不会被罚跪的。”说着,娴妃笑容灿烂看着皇后,徐徐道:“皇后娘娘,您说是吧?”   嘤鸣的话若只是暗地里给皇后扎刺,娴妃这番话就是明晃晃打皇后的脸了!   可皇后素来涵养不俗,只淡淡笑了:“端贵人又没有隐瞒身孕,又怎会被本宫误罚呢?”这话愣是轻描淡写地把责任都推到了嘤鸣头上,皇后分明是再对她说:你自己不说,难道还怨得了本宫?   皇后这般姿态,的确叫嘤鸣心里不快了,便扬着嘴唇道:“皇后娘娘贤德,若您肯纡尊降贵亲自照料端贵人身孕,想来端贵人必能百邪不侵,平安诞下皇嗣!”   娴妃见嘤鸣如此说,心里已然乐开了花,却笑着道:“皇后娘娘要烦劳六宫之事,只怕是无暇分身呐。”   嘤鸣立刻道:“六宫事务虽多,可哪件能比端贵人的身孕更要紧的?皇上子嗣不多,大阿哥幽禁、二阿哥夭折,只剩下四位皇子而已。臣妾心想,皇后娘娘想必会愿意为皇上的龙嗣稍稍费些心力的!”——既然有娴妃唱红脸,她就顺着把白脸唱下去,唱到皇后无言反驳!   让一个女人却照顾自己别的女人为自己丈夫怀的孩子,那是何等添堵?嘤鸣就是要给皇后添这个堵!也要让皇后明白,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对她唯唯诺诺的舒嫔纳兰氏!而是如今宫中位份最高、也最得宠的舒妃娘娘!连每日的中宫请安,她都爱去不去,又岂会忍受皇后给她的不快?!皇后若若她不快,她就让皇后十倍、百倍地不痛快!!   镂月开云殿罚跪之事,嘤鸣永远不会忘!!   皇后的脸上立刻褪去了笑容,她用生硬的眼光在嘤鸣与娴妃身上来回打量,旋即嘴角扯出一个发冷的弧度,她转头看着端贵人,笑眯眯道:“端贵人若觉得初次有孕,照顾不得自身周全,本宫身为皇后,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嘤鸣心底里不得不暗叹皇后的聪明!她和娴妃联手把皇后架上去,让皇后推卸不得照拂龙胎的责任,只要她搪塞,便是不愿为皇帝的龙嗣尽心,便要保不住“贤后”的名声,也会惹得皇帝不喜。可皇后很聪明,根本不去反驳嘤鸣的话,而是直接问端贵人需不需要照顾!!   抉择权,落在了端贵人头上。端贵人若点头,便要得罪皇后,若不点头,便要与嘤鸣、娴妃生出不快。进退维谷,说得就是端贵人此刻的状况。   端贵人只得硬着头皮,柔声道:“婢妾如今觉得尚可,日后若不妥当的,自会去求皇后娘娘照拂的。”——端贵人这话算是婉拒了,也是留了一线,想尽量少得罪娴妃与嘤鸣一些。   不过嘤鸣倒不觉得这是得罪,皇后跟她有仇,但端贵人与她无怨。端贵人只是被赶鸭子上架罢了,位份低微,处在后妃交锋的之间,也着实有些可怜。   嘤鸣不打算再叫端贵人难做,可娴妃不会如此宽宏。她冷笑了笑,哼了一声道:“怎么?端贵人这该不会是不相信皇后娘娘吧?!”——端贵人屈服于皇后的威势,自然叫娴妃心里不痛快。   端贵人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她急忙道:“怎么会呢?婢妾只是不忍心让皇后娘娘操劳罢了。”   皇后笑着睨了娴妃一眼:“端贵人识大体,本宫倒是深感欣慰呢。这点,诸位妹妹得多给端贵人学学才是。”   皇后这话,分明是在说娴妃不识大体了!   娴妃脸色有些涨红,憋气地眼里满是怒火,杂金线绣五彩云纹的舒袖下的拳头都攥得发白了。妍贵人是娴妃宫里的人,见娴妃被挤兑到边缘,忙笑着道:“娴妃娘娘这是在为皇后娘娘不平呢!可不是哪个嫔妃都有叫皇后照拂的好福气呢。”   皇后身后服侍的贴身大宫女翠羽笑脸道:“妍小主说得是,皇后娘娘愿意照拂端贵人龙胎,那是皇后娘娘贤德。端小主婉拒,那是端小主识大体。难道不是吗?”   娴妃冷哼了一声,“娘娘小主们说话,哪儿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娴妃这话训斥地十分严厉,明着是骂翠羽,实则是打狗欺主,给皇后难堪呢。   皇后却温婉一笑:“翠羽从前是奴才,可从今以后不是了。”   第213章、翠答应   众人还没理解皇后这话里的意思,只听见皇后一手拉了翠羽的手,笑吟吟道:“翠羽替本宫服侍皇后有几次了,日前皇上已经答允了,直接破格赏翠羽一个答应的位份,想必用不了几日,便会有圣谕降下,晓谕六宫了。”   一时间,春泽堂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后竟然叫身边的宫女服侍皇帝?!而且皇后说“有几次”了,而皇帝每月除了十五,很少驾临皇后宫里,也就是说翠羽成为皇帝的女人,起码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可这几个月里,没人听见丁点风声!敬事房记档上也没有写翠羽侍寝,可见之前几次侍寝,都是被赐药了的!   以皇后骄傲,竟也肯做这种事情,可见是被皇帝的冷待磨得无计可施了!皇后今日乍然挑明一切,一则是想捧翠羽,宫女侍奉过皇帝,素来都要从官女子做起,翠羽却一下走封为答应,可见皇后要捧她出来争宠了!镂月开云殿太冷清了,冷清到皇后受不了,所以不得不采用这种屈辱的法子!   二则,皇后是想培养翠羽,做她的左膀右臂,或者说做的她狗更贴切些!有些话皇后不方便说的,让翠羽所,有些事,皇后不方便做的,也让翠羽做!   娴妃当场几乎要气疯了,皇后竟然如此豁出脸,竟安排身边的宫女塞到皇上床上?!娴妃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皇后娘娘要安排人服侍皇上,如今可是有新晋的嫔妃,都是正经秀女出身,大有可调教之人。皇后娘娘怎么退求其次。选了个包衣宫女?”   皇后却淡淡道:“宫女又如何?”她扫了一眼坐在底下绣墩上的纯嫔与嘉嫔,便道:“苏氏和金氏不照样也是包衣出身,不照样生了阿哥也封了嫔?”   皇后这话,分明是给翠羽画出了一个巨大的蛋糕!意思说只要翠羽好好帮她办事,日后就能和嘉嫔、纯嫔一样封嫔!!   皇后睨了娴妃一眼:“娴妃,翠羽从前的确是宫女、是奴才,但以后不是了。虽然答应只是最微末的嫔妃。但也是宫中姐妹了。”   一个包衣出身的奴才还想跟她论姐妹?娴妃气得脸色涨红,双目充血,一副几乎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架势。   嘤鸣幽幽淡淡的声音响起:“娴妃姐姐息怒。皇后娘娘都没生气,姐姐又何必生气呢。”嘤鸣眼角扫过翠羽那娇俏的脸蛋,“只要皇上喜欢,宫女封嫔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翠羽有纯嫔、嘉嫔的德行福分。只要她能生出阿哥来,的确未必不能封嫔。”——说着。嘤鸣格外含着一缕深意从翠羽的小腹上滑过,那意思是再明显的不过的了。   嘤鸣就不信了,皇后还真能叫翠羽生养不成?!塞自己身边的宫女到自己丈夫床上就已经够给自己心里添堵的了,她不信皇后能忍受得了翠羽怀孕生养!!皇后自己想生儿子都没怀上的。又岂会翠羽怀孩子?!   嘤鸣这话,娴妃听明白了,故而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番话里也捧了纯、嘉二嫔的德行福分,也让二嫔脸色略好了些。毕竟刚才娴妃讽刺翠羽的奴才出身。何尝不是影射纯嫔、嘉嫔呢?她们二人亦是内务府包衣世家出身!   娴妃掩唇笑了:“是啊,翠羽,你可得学学端贵人,肚子争气些才成!你是皇后娘娘宫里人,若生了阿哥,皇后必然会视若己出的!”   这些话,分明句句直刺进皇后心窝里呢!!皇后此刻只怕掐死娴妃的心都有了。   皇后脸上强扯着最后一缕笑容,她淡淡道:“今儿不早了,让端贵人好好歇息吧。本宫也要回镂月开云殿礼佛了。”   皇后既如此说,嫔妃们只得齐齐起身,恭送皇后先行离去,而翠羽还跟宫女似的搀扶着皇后,仪态异常恭敬。   见皇后走了,妍贵人便笑嘻嘻道:“皇后娘娘可真是贤德,婢妾之前还从未见过哪位娘娘举荐身边宫女侍奉皇上呢!宫女可都是包衣奴才出身,皇后娘娘竟一点也不嫌弃,真是胸襟不凡呀!”   纯嫔、嘉嫔脸上双双不快,她二人早年都是重华宫藩邸侍奉的宫女,只不过是贴身伺候当时还是宝亲王的皇帝的宫女——说是宫女,其实是司寝宫女,也就是通房丫头,后来都赐了侍妾格格的身份。虽然如今都是嫔主,都生了儿子,可出身,终究是她们的痛处。皇后、娴妃,出身高贵,若出言讽刺,她们只能生生受了,可那妍贵人不过是个五品贵人,竟也满是调笑的语气,二嫔的脸当场就撂下来了。   纯嫔徐徐道:“新晋嫔妃中,妍贵人侍奉皇上最多,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身孕?该不会是哪里有病吧?稳妥起见,还是叫个太医好生诊断诊断吧!”   纯嫔这话说得温和,可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妍贵人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啊!   妍贵人年轻脸皮嫩,哪里经受过这样的话,当初面皮紫涨,身躯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嘉嫔也笑着符合道:“妍贵人年轻害羞,只不过这种事儿可不能讳疾忌医。宫里的女人,最大的用处便是延绵皇嗣,若不能生养,终究是以色侍人,长久不得。若没有皇子,哪怕是公主也好啊。否则日后老来无依,可就可怜了!”   “你——”妍贵人气得怒瞪嘉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最终狠狠一甩袖子,气得大步跑了出去。   娴妃冷冷扫过纯嫔、嘉嫔那清淡温和的脸上,哼了一声道:“纯嫔和嘉嫔的嘴巴可都是越来越会说了!”撂下这句讽刺之言,娴妃也撂下袖子,大步而去了。   嘤鸣笑着道:“做人若不懂尊重别人,早晚会为人所辱。”嘤鸣笑着看了秀贵人与端贵人,“愿两位妹妹引以为戒。”   秀贵人与端贵人听了,连忙蹲身做了福:“是,婢妾谨记娘娘教诲。”   嘤鸣倦怠地吐了一口气,看了看纯嫔嘉嫔,道:“好了,咱们也走吧。”   纯嫔嘉嫔都明白,舒妃方才的话,是维护她俩的面子呢,那些选秀出身的嫔妃,尤其是满军旗的嫔妃,就算位份不如她们的,何尝不是个个眼高于顶瞧不起她们二人?   其实嘤鸣也蛮不理解娴妃和妍贵人心里那些骄傲,纯嫔、嘉嫔肚子争气、资历又老才封了嫔的,二人都是好脾性的,这样的人踩一脚,莫非还能有什么好处吗?但凡有些理智的人就该懂得,纯嫔嘉嫔这类人最适合用来交好了!   无论是纯嫔的三阿哥永璋,还是嘉嫔的四阿哥永珹,都不可能成为储位人选,她们才是最无害的,也可能动摇任何人的地位!傻子才跟这样的人结仇呢!!   可偏偏宫里就是如此,满军旗嫔妃瞧不起汉军旗嫔妃,汉军旗嫔妃瞧不起包衣旗嫔妃!所以宫里拉帮结派,你争我斗的,才没个消停!   出了春泽堂,嘤鸣与纯嫔、嘉嫔并未分道扬镳,反而是寻了个清凉又清净的水榭,坐下来吃茶聊天。   清风自蓬莱福海上袭来,有芦苇的清香、莲花的幽香,一齐袭来,当真叫人心神畅快。   嘤鸣抿了一口茶水,笑着道:“我还以为今日怡嫔和庆嫔也会去兰泽堂应应景呢。”——愉嫔素来活得跟隐形人似的,她满心思都在五阿哥身上,不去也不奇怪。   纯嫔眉眼细柔,语气也是细细柔柔的:“怡嫔的五公主可不像娘娘的四公主那样乖巧,听说很是闹人呢,怕是怡嫔分身无暇。”   嘉嫔也笑着道:“三公主这几日肠胃有些不适,庆嫔素来疼爱女儿跟鱼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离开半步呢?”   嘤鸣一愣:“三公主肠胃不适?怎么没听人说过?”   嘉嫔叹息着道:“庆嫔失宠,谁又会在意三公主好不好呢?”   嘤鸣心里也不禁叹了一声,因为她得宠,所以猪妞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连移动奶库的质量都比三公主、五公主好很多,更不必说一应用度了。   同是帝女,差异却是这样分明,嘤鸣转头吩咐半夏:“你去接山秀房瞧瞧,问庆嫔哪里需要帮忙。若是太医不尽心,就给三公主换个太医。”又不禁自叹道:“庆嫔跟本宫是同一年进宫的,也算旧相识了,三公主病了,怎的也不叫人告诉本宫一声?”   纯嫔叹息道:“庆嫔与娘娘是有些情分,可她已经失宠,日后只有求着娘娘的份儿,却帮不上娘娘什么忙,情分用一分就少一分,若非万不得已,想来她不会去求娘娘的。”纯嫔华锋一转,又莞尔道:“如此也可见三公主想来并不严重。”   嘉嫔一旁插嘴道:“庆嫔好歹是汉军旗书香门第出身,想来也还有几分傲骨,轻易不愿求人。”   嘤鸣叹着气一笑,不再继续说什么,转而道:“如今有封号的贵人有端贵人、秀贵人、妍贵人,两位姐姐觉得,谁能登上嫔位呢?”   纯嫔抚着鬓角笑了,“二桃杀三士,这正是皇后的高明之处。”   嘉嫔笑着看着纯嫔,道:“姐姐说错了,如今只余下一个嫔位,该是‘一桃杀三士’才对!”   第214章、莳花贵人   嘉嫔笑着看着纯嫔,道:“姐姐说错了,如今只余下一个嫔位,该是‘一桃杀三士’才对!”   嘤鸣深深地笑了,望着蓬莱福海上成片飘落凋零的莲花花瓣,秋日的肃杀,只怕很快就会来临了。这一局棋,皇后已经摆开了,只看着三士,会有几个掉进去了!   纯嫔微微颔首,“如今的关键,就看端贵人是否有本事保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了。”   嘤鸣长长道:“怕是悬啊!”——皇后失子之后,性情更加狠厉内敛,怎么可能容许端贵人这种出身体面的嫔妃诞育皇嗣呢?   嘉嫔很是赞同地道:“端贵人这一胎,只怕比娘娘诞育四公主更加险之又险!”   是啊,端贵人的位份只是个五品贵人,而嘤鸣当初可是嫔主,在皇后与高氏的联手加害之下,凭借药园世界才勉强保住腹中孩子。而端贵人,她有什么?没有太高的位份,也没有皇帝的专宠,更没有药园这样的外挂。想保住孩子,可以说难于登天!   “总之,以后如何,咱们都远着些,别被沾染上就是了。”嘤鸣笑着道。她不是圣母,她没有义务保护的别人的孩子,出于人道主义,已经提醒过端贵人一次了。日后如何,她就只管看戏了。且看看皇后能导演出怎样一出戏吧!!   自那日后,嘤鸣便再没去过端贵人的兰泽堂,整日呆在长春仙馆闭门不出。因为端贵人的身孕,皇帝倒是蛮高兴的,赏赐了不少珍玉古玩给端贵人,也去了几次兰泽堂看望。皇后也十分贤惠地免了端贵人的请安之礼,端贵人就更加连门都不出了。似乎生怕为人所害。   端贵人虽闭门不出,可兰泽堂依旧门庭热络,几乎日日都有嫔妃以探视贺喜的名义前去。皇后、娴妃更是隔三差五就赏赐东西过去,端贵人想安静养胎,只怕是难。只不过端贵人已经十七岁了,是秀女中年纪最大了,身子似乎也蛮不错的样子。一日日下来。气色倒是不错,听人说因胃口好,还长胖了些呢。   这一日。庆嫔抱着病愈的三公主达哈苏前来道谢,三公主拿着咕噜噜的眼珠子望着嘤鸣,语气软软道:“多谢舒母妃!”   才一岁的孩子,刚刚学语的年纪。却能说出一整句话,可见是庆嫔特意教了的。嘤鸣看得满心欢喜。一把将三公主抱在怀中,“达哈苏又长高了不少呢!”一边指着盘中的糕点对她道:“喜欢哪个,自己拿了吃。”   达哈苏歪着脑袋看着那一盘盘精美漂亮的糕点,倒也不客气。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一手抓玫瑰百果蜜糕,另一手抓了菊花佛手酥。便往嘴巴里塞。   庆嫔看在眼里,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真不懂规矩,叫娘娘见笑了。”   嘤鸣笑呵呵道:“小孩子就是这样才可爱呀!”   一岁多的孩子,吃什么掉什么,吃糕点自然就掉渣渣,庆嫔瞧见那糕点的碎屑全都落在了嘤鸣崭新的织锦缎服上,忙上前从嘤鸣怀里把女儿抱了回来,满是抱歉地道:“弄脏了您的衣裳了。”   嘤鸣掸了掸衣襟,浑然不介意的样子:“不碍得。”一边又吩咐半夏去拿了一盏蜜红豆双皮奶给三公主,免得她噎着了。   嘤鸣笑着对三公主道:“本宫也有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小公主,不过现在还不会说话呢。”   三公主停下了嘴巴,满是好奇地看着嘤鸣。   嘤鸣便叫孙嬷嬷从东配殿把猪妞抱了来,猪妞倒是好睡,还呼呼睡得酣甜,嘤鸣轻轻戳了戳猪妞的腮帮子,对三公主介绍道:“这你四妹妹,等她长大些,你们就能一起玩了。”   三公主仔细打量着这个“四妹妹”然后拨弄着自己短短的小指头念叨着:“四……妹妹,五妹妹,白、胖。”   这样简单明了的形容,叫嘤鸣笑得合不拢嘴,怡嫔的五公主只比猪妞小一个多月,但也是白白胖胖的可爱。庆嫔的接秀山房和怡嫔的紫碧山房毗邻,想必闲来无事的时候,庆嫔时常带着三公主去怡嫔哪儿,自然就见过五公主许多次了。   庆嫔常去怡嫔那儿,却并不常来长春仙馆。嘤鸣明白,皇帝白天也常来她这里,庆嫔若是也常来,只怕就会常常碰见皇帝。庆嫔自然不是不想见皇帝,只不过是不想让嘤鸣误以为,她是为了偶遇皇帝才总往长春仙馆凑的。   嘤鸣正逗弄一大一小两个女娃逗地欢畅,半夏这时候进来禀报:“娘娘,秀贵人求见。”   嘤鸣一愣,便问:“她来做什么?”   半夏笑着道:“秀贵人养了些百合,如今都含苞待放了,特选了两盆,亲自来送给娘娘。”   嘤鸣不禁一笑,“秀贵人还会养花?”   半夏点头:“瞧着养得很是不错呢,倒是比花房太监养得都好呢。听人说,秀贵人在娘家的时候就喜欢捯饬花草,私底下还有些人嘲笑她粗野呢。”   庆嫔笑着道:“莳花是雅事,说粗野……也太过了些。”   嘤鸣瞧着庆嫔并无厌恶之色,便安心一笑,将怀中的猪妞轻轻放在一旁的婴儿车里,便道:“那就请秀贵人进来吧。”——自己亲手养的花送人,也是一份难得的心意了。   片刻后,便见秀贵人索绰罗云婼挑了帘子进来,身后果然跟了两个宫女,宫女手上,一人捧了一个珐琅彩的花盆,花盆中亭亭高耸长满了笔直的百合花茎,苍翠健壮,那花茎上已经顶了不少花苞,透出嫣红的色泽,果然是含苞待放的百合。   秀贵人恭恭敬敬给嘤鸣和庆嫔陆氏见了万福礼,笑着指着那两盆即将盛开的百合道:“左边这盆是狐尾百合,右边这盆是卷丹百合,还望舒妃娘娘不嫌弃。”   嘤鸣笑着打量了两眼,便点头道:“花养得极好。”便对半夏道:“收下吧,记得每日叫人搬出去晒太阳。”   半夏蹲身道了一声“是”。   寒暄说了会子话,秀贵人便乖觉地先行告辞了。嘤鸣笑着看着庆嫔,“你倒是并不讨厌秀贵人。”   庆嫔含笑道:“瑞贵人已死,秀贵人虽是她的妹妹,可并非一般性情之人。嫔妾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旋即,她叹了一口气:“何况,嫔妾如今境地,也着实不愿与任何一人结怨。”   嘤鸣暗暗点头,庆嫔失了皇帝的宠爱,自然不愿惹是生非,也不敢惹是生非了。   庆嫔擦着三公主嘴边的双皮奶的奶汁,满是温柔之色,“嫔妾如今,只盼着达哈苏平安长大,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嘤鸣不禁叹了口气,低头看着那狐尾百合上绽开的一抹嫣红,她已经能够闻到百合花的香甜气息了,便问:“秀贵人还给谁送了百合?”   半夏道:“差不多各位娘娘都送了。”   嘤鸣又问:“那端贵人和妍贵人呢?”   半夏想了想,便道:“似乎也送了,百合安心凝神,有孕用了也无妨。”   嘤鸣“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如秀贵人所说,那百合的确不过两日就绽放了,狐尾百合娇艳欲滴,卷丹百合花开反卷,橙红鲜艳,也甚是抢眼。幽幽的甜香虽不浓郁,却格外怡人,火团轻盈一跃,便落在了花盆的青苔上,它抬头仰望着,尾巴摇曳着,咕啾一声,传音道:“主人,这百合可比你药园里的百合好看多了,闻着也香!”   嘤鸣狠狠白了它一眼,她药园世界里种植的百合,是药用的龙牙百合,哪里能跟这些观赏百合相比?   “以后熬了银耳莲子百合羹,你一口不许吃!”嘤鸣横了火团一眼,道。   “咕啾!!”火团立刻不肯了,张牙舞爪地跳了下来,冲着嘤鸣呲牙又咧嘴的,气得都要炸毛了。   空间里的百合虽然不够鲜艳、也没有馥郁的幽香,可用来熬粥是再好不过的了,火团喜欢吃甜食,自然也喜欢甜腻软糯的银耳莲子百合羹。   对火团而言,别的什么都好商量,唯独吃的东西没得商量。   秀贵人送的百合,常开数日不败,皇帝瞧着鲜艳,顺手恰了一朵开得最大最鲜艳的狐尾百合,便簪在嘤鸣的旗髻上。   嘤鸣怨怼地瞪了他一眼,“摘下来,很快就焉儿了,可就不好看了!”   皇帝打量着嘤鸣那张被狐尾百合衬得娇嫩红润的脸颊,眯着凤眸笑道:“叫花房太监再送新的来就是了。”   嘤鸣抚了抚鬓边的百合,“这两盆百合,可不是花房培育的,是秀贵人亲手栽植的。”   “哦?”皇帝挑了挑眉,“索绰罗氏还会莳花?”   嘤鸣颔首道:“似乎很是精于此道,不止送了臣妾,差不多各宫都送了呢。”   皇帝旋即脑中一闪,“是了,这百合,朕也在兰泽堂瞅见两盆。只不过兰泽堂还摆了不少别的花卉,倒是没太注意。”   嘤鸣细细一想,端贵人似乎喜欢桂花,那天去兰泽堂的时候,也注意到窗边放着两盆金桂,还有菊花、秋海棠这些时令花卉。秀贵人送百合,倒是投了她所好了。   第215章、皇后布局   孙嬷嬷抱了午睡醒来的猪妞来,粉扑扑的肉脸,跟抹了胭脂似的,别提多可人了。猪妞最近又重了些,嘤鸣便把她搁在自己腿上,让猪妞的脑袋枕着她的臂弯,倒是能节省些力气。   猪妞乌漆黑的眼瞳滴溜溜看着嘤鸣头上簪的狐尾百合,嫣红的色泽最容易吸引小孩子的目光了,猪妞看得好奇,便伸出小肉手……她胳膊短,自然是够不着,但足够表达“我想要”的意思了。   嘤鸣瞅了皇帝一眼,便把他方才簪在自己头上的狐尾百合摘了下来,给猪妞把玩。   花儿朵儿这种东西到了猪妞手里,自然只有一种下场。   撕扯、揉捏,然后便成一滩花泥。最后,连猪妞这个破坏者都嫌弃地丢在一旁,朝着嘤鸣怀里拱了个舒服的角度窝着。   皇帝陛下瞅着那滩花泥,那张龙脸上,分别写着“爷不高兴”四个字。   嘤鸣径自拿着雪缎卷子擦着猪妞小爪子上的的花汁,浑然是一副宠溺孩子的模样。   皇帝陛下更不高兴了,便说:“以后给她绢花玩。”——那东西轻易撕不坏!皇帝陛下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万一婧儿塞嘴里,吃坏了肚子可怎么是好?”   嘤鸣有些无语,老娘的闺女可挑食着呢!什么好看的花儿朵儿在她手里都只是玩具,玩完就丢。别的孩子喜欢胡乱往嘴巴里塞东西,猪妞可从来不会!   “什么时候启程去木兰围场?”嘤鸣问道,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皇帝想了一会儿,便道:“准备得差不多了,最迟九月也该启程了。否则就来不及了。”   从京城去往木兰,八百余里,要走将近一个月!御驾浩浩荡荡,随行嫔妃、皇子、宗室、八旗子弟,还要掉骁骑营和前锋营大军护驾,还有伺候的太监、宫女也不是个小数目,队伍实在太庞大了。基本上一天只能走三十里路。偶尔遇到坏天气,还得耽搁。   皇帝看着嘤鸣,又看着专心致志揪着嘤鸣龙华玩耍的猪妞。便道:“你留在圆明园等朕,朕最迟两个月便会回来。”   嘤鸣低着脑袋,显然是一脸的不愿意。且不说去木兰的机会难得,如今眼下的境况。她也并不适合留在。端贵人有孕了,皇后势必不容她的孩子出生。还有太后和娴妃也是虎视眈眈,而若要除掉端贵人的孩子,对于两方势力而言,她都是最好的嫁祸人选。   若皇帝走了。她和猪妞留下,四面环伺之下,着实不妙啊。   嘤鸣便道:“猪妞长得壮实。想来没有问题的。”   皇帝叹了口气,道:“下次木兰狩猎。再去不行吗?”   “臣妾不是想去木兰,只是不想和皇上分开。”——这倒是大大的实话,与她而言,和皇帝分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见皇帝面露迟疑之色,嘤鸣急忙道:“若是路上猪妞不适应,臣妾可以再折回!”   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朕真是拿你没办法!”   如此,便是答允了。嘤鸣心头一松,露出了释然的微笑。木兰山高水远,伴驾嫔妃不会太多,四阿哥永珹年幼,嘉嫔必然会留下;二公主稚幼,皇后也不会伴驾;怡嫔和庆嫔就更不用多说了。离开了京城,想必也会清净一些。   嘤鸣忙又问:“皇上打算钦点谁伴驾呢?”   皇帝想了想便道:“朕如今能带出去的儿子就只有永璋了,自然永璋的生母纯嫔也要一起去。太后身子不好,受不得长途劳顿,自然去不得,太后必然会让娴妃去。再添上妍贵人、秀贵人和几个常在答应也就是了。”   果然如此……皇帝心中的名单,和她料想得差不多。只不过,她会伴驾,想来会出乎许多人的意料吧?毕竟她生的四公主婧欢,尚在襁褓。   皇帝是在八月底,才将嘤鸣也会伴驾去木兰之事告知了皇后富察氏。   皇后当初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若舒妃走了……她的原定的计划岂非要被打乱了,便忙笑着道:“舒妃舍不得离开皇上,倒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她好歹要为四公主考虑,四公主还年幼,如何经得起车马颠簸之苦?”这话,分别是给嘤鸣上眼药呢。   皇帝的目光嗖地冷了下去,冷得皇后心头都要结冰了。   皇后忙道:“还是舒妃打算把四公主留在圆明园,托付他人照看?”   皇帝淡淡道:“不必!一路北去,日行仅三十里,婧欢身子健康,不会有碍!”   皇后勉强维持着脸上端庄温和的微笑,道:“四公主虽然健康,也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呀!还望皇上三思。”   “朕已经答允舒妃了!皇后不必多言!”皇帝脸色浓浓的都是厌恶之色,他拂袖道,“皇后只管留下来好生打理六宫事务既可,别的不必掺和了!”   皇后心头攒起浓浓的妒火,她极力忍着,勉力撑着贤惠的脸孔道:“二公主年幼,臣妾无福陪伴皇上北去木兰,不如叫翠答应随行,侍奉皇上饮食起居吧。”   只添个答应,这种微末小事,皇帝自然没理由拒绝皇后,便点了点头。   恭送走了皇帝,皇后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吩咐身边宫女道:“去叫翠答应过来!”——看样子,计划必须提前了!   翠羽被封为答应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如今既是小主,自然穿着打扮都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了,她穿着一身海棠红色散花锦缎旗服,外罩一个嫩绿色云纹小坎肩,走路都袅袅婷婷的。   翠羽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出身,自然在皇后面前,一如往日谦恭,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口称“万福金安”。   皇后扫了一眼举止谦恭的翠羽,心里才稍稍舒服了几分,“皇上过几日就要启程去木兰了,本宫给你求了个伴驾的恩赏!”   翠羽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自打被封了答应之后,她侍寝过两次了,可每次侍寝回来,皇后都会叫人送一碗药给她。翠羽自然知道那是什么药,但却不敢不喝!皇后娘娘的心腹陈嬷嬷每次都会亲眼盯着她喝下去,一滴都不许剩下!若是伴驾离宫,她岂不是有机会怀上龙胎了?   皇后似乎看穿了翠羽的心意一般,冷冷道:“避子药,本宫会叫人配置成药丸,你自己带着。别以为不在眼皮子底下,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皇后娘娘……”翠羽的声音有些发颤。   皇后旋即温和一笑,“不是本宫不让你生,而是一旦怀了身孕,就不能侍奉皇上了!你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多讨皇上宠爱,别本末倒置了!”   怀龙胎,才是最要紧的,怎么会本末倒置呢!翠羽心里泛起了浓浓的怨恨之意!皇后说要抬举她,不过是那她当做笼络皇上的工具罢了!若没有生养,等有找一日年老色衰,只怕下场更加凄惨!   皇后柔声道:“只要你乖乖听话,过两年,本宫会叫你生养的。”这话一落音,皇后的脸色瞬间阴冷下去,“可是,你若是不听话,就算怀上了,也一样生不下来!!”   听了这话,翠羽浑身打了个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婢妾不敢,婢妾都听皇后娘娘的吩咐!”   皇后再度露出了笑容,“这就对了,只要你忠心耿耿,本宫不会亏待你的!”——这种空头支票,皇后信手拈来一般便开出去了。   翠羽咬着嘴唇,眼里浓浓的都是畏惧与绝望之色。   皇后叫人将翠羽扶了起来,又深深道:“皇上起驾之前,有件事情,本宫需要你去做。”   翠羽浑身一紧,忙道:“是,娘娘请吩咐。”   皇后笑着拍了拍翠羽的手背,“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你去暗中接近妍贵人林氏,告诉她一件事情既可。其余的,本宫都已安排妥当了。”说着,便叫翠羽附耳上去,皇后一一细与之说了。   翠羽越听眼睛瞪得越是滚圆,最后愣是吓得脸色惨白,没有半分血色了。可她知道,自己既然知道了这个计划,若是不按照皇后吩咐的去做,那就必死无疑了!她咬了咬牙,重重点了点头,反正她只去传个话而已!!   长春仙馆。   这一日清晨,嘤鸣抱着猪妞走出馆外闲闲溜达着,孙嬷嬷已经在为她准备伴驾北上的行囊了,甚至连冬日的衣衫都塞进了行李箱中,瞧那架势,似乎恨不得把整个长春仙馆都搬去!   闲闲走在紫薇花林畔,愈发觉得手臂沉甸甸的,心中忍不住哀叹,她这个闺女,真的是太胖太沉了!   只得去前头的凉亭坐下歇息,把猪妞交给乳母抱着,自己捏着胳膊歇歇。   才刚坐了一会儿,便瞅见端贵人被自己的陪嫁宫女瑾钰扶着,径直便朝着她这边而来!有几日没见,端贵人瞧着气色倒是不如之前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害喜的缘故。   端贵人朝她见了个万福,恭恭敬敬道:“舒妃娘娘金安。”   嘤鸣笑着问:“端贵人怀着身孕,怎么不好好呆在兰泽堂里养胎?”——自打诊出有孕,似乎这是头一次走出吧?   端贵人脸上不见有半分笑容,反倒格外肃穆着,她徐徐道:“婢妾有样东西,要给舒妃娘娘瞧瞧。”说着,便踩着台阶,进了亭中。   端贵人的陪嫁宫女瑾钰便将一个四方如意锦盒搁在了亭中石桌上。   而那个锦盒,嘤鸣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端贵人刚诊出有孕的时候,她送的贺礼!里头装着的是一枚雕婴戏图的玉璧。   第216章、白眼狼   如今,端贵人将这个东西特意拿出来给她看,是什么意思?嘤鸣鼻子一动,她闻到了一股馥郁的幽香,似乎便是从那锦盒中散发出来的!那个气味……嘤鸣许久未闻了,但如今一闻,便兜头兜脑冷彻下来!   嘤鸣二话不说便打开了那锦盒,里头鹅黄的丝缎上静静躺着那枚精美的玉璧,而那股味道也立刻更加浓郁地袭来!只见那丝缎里衬的一角,已经被撕碎开来,露出了一小块发黑的东西……而那东西,正是浓香的源头!   嘤鸣捏出那小小一块东西,沉沉道:“这是……麝香。”   端贵人徐徐道:“而且还是药性最烈的马麝,品质极佳的当门子!!”说着,端贵人冲她笑了,“此物,若是婢妾拿去交给皇后娘娘,不知舒妃娘娘将如何自处呢?”   嘤鸣淡淡一哼,冷然看着端贵人西林觉罗氏。   端贵人却笑着道:“婢妾极喜欢舒妃所赐的玉璧,日日都拿在手上把玩,然而多日下来,觉得身子有些不适,便从那锦盒里衬下发现了暗藏的东西。没想到竟是麝香!幸好婢妾发现得早,否则腹中皇嗣可要不保了!”   嘤鸣碰的一声便将那块麝香扔回了锦盒中,冷冷扫过端贵人毫无愧色的脸庞,哼了一声道:“本宫送去的时候,里头是否有麝香,端贵人自己心里清楚!!”   端贵人淡然道:“婢妾心里清不清楚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东西若是送到皇后娘娘面前,不知皇后娘娘是否会相信舒妃呢?”   嘤鸣嗤笑一声:“端贵人莫非以为凭这点小手段就能搬到本宫了?!”   端贵人旋即笑了:“婢妾若想搬到娘娘,此刻便不会出现在娘娘面前。”她将那锦盒轻轻合了起来,露出苦恼之色。“婢妾知道,娘娘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所以还请娘娘帮婢妾查出到底是何人所为。倒时候也能换娘娘一个清白了。”说着,她便将锦盒收了起来,交给身后的陪嫁宫女拿着。   嘤鸣冷哼了一声,这个西林觉罗氏倒是好算计!无非是以此威胁,让她帮着找出欲害其腹中孩子之人!!   可惜了。嘤鸣的性子。虽然是吃软不吃硬!!她若真有诚意,直接将麝香交给她,兴许她一高兴就施以援手了!可她偏偏自以为聪明地想要以此要挟!   端贵人笑容灿烂:“不知娘娘考虑地如何?”   嘤鸣冷笑道:“你只管去找皇后好了!去跟皇后告发本宫!!”   端贵人瞬间愕然了。脸上的笑容都僵化了。   嘤鸣冷哼道:“你真以为这种不入流的小计策,便能威胁到本宫吗?!”   端贵人强撑着抬着下巴,道:“婢妾只知道,皇后若是看着到这个东西。必然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嘤鸣嗤地冷笑一声,“你以为。本宫会怕皇后吗?!”——若怕皇后,她就不会连每日的中宫请安都不去了!   端贵人拨弄着自己手腕上的沉香木佛珠,幽幽道:“娘娘伴驾启程在即,也不想因此惹得一身骚。甚至都耽误了伴驾吧?”   嘤鸣心底暗自冷笑,这个西林觉罗氏倒是很会选时间点啊!!嘤鸣扬着娥眉,冷冷扫过端贵人那张温吞的面孔。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平日里恭恭敬敬的端贵人了,一出手便要逼着自己战队帮她!!   端贵人语气立刻柔和了几分。甚至带着几分可怜的神情,“婢妾只想保住腹中孩子罢了,若舒妃娘娘肯施以援手,婢妾感激不尽!”   哼!嘤鸣脸色依旧冷冷的,“世间有拿着刀子求人的吗?你若真有诚意!便将那麝香交给本宫,本宫自会帮你调查!!”   端贵人灿烂地笑了,“娘娘倒是好打算,可惜婢妾不傻。这样要紧的证据,怎么会轻易交出去呢?除非娘娘揪出暗害婢妾之人,否则婢妾不会交出这东西的。”   端贵人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嘤鸣翘着嘴角道:“那你走吧!!你不信本宫,本宫为什么要信你呢?!”——若是她真的抓出背后之人,端贵人不交出这东西来,岂非还得继续被她要挟?她没那么蠢?!   端贵人柔柔道:“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轻,就算皇上相信娘娘,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这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   嘤鸣冷哼道:“你真以为这东西能定得了本宫的罪吗?!”   端贵人自信地笑着:“东西是娘娘送的,娘娘想要推卸责任可不容易呢!”   嘤鸣呵呵笑了,“贵人看样子记性不大好呀!当日本宫送去此物的时候,可是有很多人在场呢!尤其是纯嫔和嘉嫔,想来一定会愿意提本宫证明,送去的时候,那盒子上根本不带有一丝一毫香气!!!”——她自己很确定,盒子没有熏香,所以那麝香必然是后来才加进去的,或者说,十有八九就是端贵人自己加进去的!!   端贵人脸上的笑容瞬间破裂了。   嘤鸣睨过端贵人的脸庞,淡淡道:“当日,纯嫔就坐在你身旁,亲眼看着你打开了盒子!那时候,盒子里根本没有一丝气味!!”   端贵人舌头打结,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她一味只想着把舒妃拉上她的贼船,没想到这个看似完美的计策,竟然有如此大的漏洞!!   嘤鸣不屑地瞥了端贵人一眼,道:“凡是对损胎的香料,大多气味浓郁。所以本宫送人的东西,从不熏香。本宫特意选在人多的日子,送去玉璧,便是要多几个人做鉴证!你以为,本宫会对你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她的确可怜端贵人的处境,但也绝不会因此失了防备之心!英宛早跟她说过西林觉罗兆慧在聚秀馆的小聪明举动了,西林觉罗氏对她百般谦顺讨好,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对于这样的人,嘤鸣怎么会不防备着呢?   当初给她求了端字的封号,不过是想与她两清罢了!也是为了让三大贵人平衡护斗,省得妍贵人林氏一人太过得宠!   “怎么不说话了?”嘤鸣鄙夷地哼了一声,“你方才不是气势很足吗?你不是要拿着这个东西去找皇后告发吗?怎么不去呀?!”   端贵人脸上浮现浓浓的尴尬之色,她朝着嘤鸣见了一礼,道:“还是娘娘高明。”   嘤鸣横眉道:“是你自己该涨涨心眼儿了!若要算计本宫,也得想个好计策才成!”   端贵人脸蛋青一阵白一阵的,显然是被嘤鸣的言语羞辱得难堪,她却强忍着,露出笑容道:“婢妾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婢妾告辞。”   端贵人转身便出了亭中,半夏看着她的背影狠狠一啐:“真是白眼狼!她忘了自己的封号是谁给的吗?!经转过头竟想要威胁娘娘,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半夏刻意扬声大喊,端贵人听得身子一颤,险些摔倒,幸而身旁与搀扶的宫女瑾钰,这才没出丑。   孙嬷嬷低声道:“娘娘可得给她教训才是。”   嘤鸣摆了摆手,“没那个必要!她既然敢跑来威胁本宫,可见境地何等危险!不必本宫动手,自会有旁人动手的!”   孙嬷嬷听了,不禁点了点头,“她威胁娘娘不成,不知接下来会如何做呢?”   嘤鸣淡淡道:“那块麝香也是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若是弃之不用,也太可惜了。”——接下来只看端贵人会盯上谁了!   翌日清晨,嘤鸣好奇端贵人的动向,便早早起身,去镂月开云殿给皇后请安。   果然,被免了请安的端贵人今天也来了!她哭着便上前跪在皇后脚边儿,“求皇后娘娘做主!有人要害婢妾腹中皇嗣!!”   皇后露出一脸的怒色:“端贵人,这种事情可不能胡说!”   端贵人含泪道:“婢妾不敢胡言乱语!”说着,她便叫自己的陪嫁宫女瑾钰将一物呈上,还是昨日那块麝香,不过如今是被裹在一块帕子中,而且还沾满了泥土!   皇后闻得那气息,立刻捂住了口鼻!嫔妃中,更是大多都认得这个气味,于是个个掩鼻子,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端贵人拭泪,露出一副惊恐地模样,“半月前,秀贵人送给婢妾一盆狐尾百合,那百合花香馥郁。然而这两日百合花落了,却仍香气馥郁。婢妾觉得奇怪,便叫人倒了出来,结果……”端贵人泣泪连连,语气愈发哽咽断续:,“结果竟发现了此物!!”   听得这话,坐在嫔妃末席上的秀贵人豁然站了起来,她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胡说八道!!”   端贵人哽咽啜泣着,“物证在此,还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眼角撇过秀贵人,嘴角蔓延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容,目光又在嘤鸣与娴妃脸上来回扫过,似乎再确认幕后黑手似的,皇后沉默了一会儿,便叫身边宫女先将端贵人扶了起来,皇后言辞铮铮道:“事关皇嗣,本宫绝不姑息!!”   秀贵人听得膝盖一软,急忙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就算那东西是从花盆里挖出来的,也不能说是婢妾埋进去的啊!”   第217章、溺水而死   秀贵人听得膝盖一软,急忙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婢妾是冤枉的!就算那东西是从花盆里挖出来的,也不能说是婢妾埋进去的啊!”   嘤鸣拿着绢子擦了擦嘴角沾染的茶水,施施然道:“秀贵人说得也不无道理,埋下那东西的机会多得是,说不准便是端贵人宫里有那个背主的奴才呢。”   秀贵人没想到,在自己为难关头,舒妃竟然会帮她说话,顿时眼中满是感激的泪水。   端贵人眼底暗光流转,却哽咽着道:“舒妃娘娘有所不知,婢妾极喜欢秀贵人赠送的狐尾百合。日日都搁在房中,自己亲手打理,从无假手旁人!若真有人埋了东西进去,泥土松动,婢妾怎么会察觉不了呢?!”说着,端贵人泪如雨下,“难道舒妃娘娘以为,是婢妾自己将麝香埋下去的吗?!”   嘤鸣暗暗冷哼了一声,这西林觉罗氏倒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啊!!   皇后听了,忙道:“麝香对孕妇胎儿有极大的害处,尤其月份浅的时候,更是忌讳此物!端贵人自己怎么可能会埋下这种东西害自己呢!”   端贵人泪光盈盈看着跪在地上的秀贵人,哀切切道:“姐姐我竟是不知哪里得罪了妹妹,可就算姐姐有得罪之处,妹妹何以如此狠心竟要害我的孩子呢?”   秀贵人急忙摇头:“不!我没有做这种事情!”她急忙朝着皇后磕头,红着眼圈道:“皇后娘娘明鉴!婢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嘤鸣暗暗撇着端贵人那副可怜样,三言两语之下,秀贵人已然落了下风,甚至没有半分辩驳的余地了。嘤鸣着实不愿看着西林觉罗氏得逞,便忙道:“皇后娘娘,此事非同小可,秀贵人与端贵人无冤无仇的,着实没有理由加害她呀。”   娴妃这时候冷哼了一声,“妒忌,难道不是最好的理由吗?同是新入宫的贵人。唯独端贵人有了身孕。秀贵人嫉妒端贵人有孕之喜,又深恐端贵人生下皇子,倒时候皇上一高兴。端贵人便成了端嫔了。而秀贵人,日后就算有了身孕,也是迟了一步,想封嫔。也封无可封了!”   嘤鸣笑着,深深打量着娴妃。这事儿本和娴妃无关,娴妃跳出来想给秀贵人定罪,这样的急切举动,着实叫人生疑啊!嘤鸣抿唇笑着:“若是为了嫔位。妍贵人岂非也跟秀贵人一样?”   坐在底下看好戏的妍贵人豁然站了起来,面色有些青白交加,她尖声道:“麝香可是从秀贵人送的百合花花盆里挖出来的。舒妃娘娘可不要忘了这点呀!!”   嘤鸣眸子深深打量着妍贵人,端贵人和秀贵人其实是有龃龉的。端贵人瞧不起秀贵人庶出的身份,这点,曾经在聚秀馆一起住过的妍贵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既然她们二人龃龉,这龃龉便是可以利用之处!   原本她还怀疑有可能是皇后的谋算呢,如今看来,只怕十有八九是娴妃与妍贵人的计了。   娴妃眯着眼睛了嘤鸣一眼,语调冷冷道:“想当初,瑞贵人索绰罗氏谋害皇嗣,心肠之歹毒,人尽皆知。秀贵人是瑞贵人的亲妹妹,是一路货色也不稀奇!舒妃可别被秀贵人温顺的外表给欺骗了呀!”   妍贵人娇俏一笑,连忙附和娴妃:“婢妾听人说,瑞贵人在世的时候,对舒妃娘娘多有不敬。怎的如今舒妃娘娘却要帮瑞贵人的妹妹说话?真是咄咄怪事!莫非……”妍贵人媚眼一挑,“难道秀贵人是舒妃娘娘指使的不成!”   嘤鸣听得这话,立刻冷冷一眼横扫了过去,“你若说是本宫指使,就拿出证据来!!”   妍贵人一噎,愣是没话可说了。   嘤鸣施施然起身,朝着皇后见了个万福,昂然道:“皇后娘娘,看样子妍贵人并无证据!可既然没有证据,她诬陷一宫妃主,敢问皇后娘娘,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呢?!”   皇后见嘤鸣发难与妍贵人,心中只觉得甚是痛快,于是正色道:“以下犯上,的确该严惩的。”   娴妃见状,眉心一拧,急忙起身:“皇后娘娘!妍贵人只是随口一说,想来是无心之失。还请皇后娘娘宽宥!”   皇后微微一笑,面色清淡如水,“既然娴妃说她是无心之失,本宫便从轻处置,便罚妍贵人抄写宫规百遍,抄不完,不许走出万方安和殿偏殿一步。”   娴妃顿时脸色凝沉了起来!抄宫规百遍的确罚得不重,也严重得是后面那句“抄不完,不许走出万方安和殿一步”!要知道,还有五日,御驾便要启程北上去木兰围场了!百遍宫规,最少要抄一个月才能抄写完!倒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她还指望着妍贵人一起伴驾,帮她争宠呢!!   嘤鸣扬眉一笑,道:“皇后娘娘宽仁,臣妾没有异议。”旋即,她瞥了娴妃一眼,“想必娴妃姐姐也没有异议吧?”   妍贵人却气得脸颊都通红了,怒火充斥这双眸,恨恨瞪着嘤鸣。   娴妃狠狠忍着这口气,只得道:“臣妾也没有异议。”   皇后满意地露出了微笑,最后她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秀贵人,便道:“事关皇嗣,本宫需请示皇上,再坐决定。在此之前,秀贵人先禁足在清夏斋,任何人不得探视!”   秀贵人咬了咬嘴唇,含泪磕头。   走出镂月开云殿外,嘤鸣便拦住了端贵人西林觉罗氏的去路,幽幽道:“那块麝香,端贵人还真是不肯浪费啊!”——既然不能用来要挟她,就用来搬到了秀贵人!   端贵人微笑着,满是谦恭之色,“舒妃娘娘话,婢妾听不懂。”   镂月开云殿外,四处都有人瞅着,端贵人自然死不承认昨日之事了。当然了,嘤鸣也没法证明自己的话。端贵人也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肆无忌惮将凶手的帽子扣在秀贵人头上。   嘤鸣淡淡道:“本宫只是想提醒贵人一句,别叫真凶看了笑话!”   端贵人飞扬着眉梢看着她:“婢妾愚拙,只知道最有可能之人就是秀贵人——难道不是吗?”   在聚秀馆中,端贵人有所不和的,的确只有一个秀贵人!   嘤鸣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好好想想今日娴妃和妍贵人的举动,多涨涨心眼儿吧!”说着,也不管端贵人脸色如何难堪,便拂袖而去了。   搀扶着端贵人的瑾钰低低开口道:“小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呀?”   端贵人一手护在自己小腹间,咬了咬嘴唇,不管是不是秀贵人做的,先把她弄倒,都是最好的选择!日后也能少一个防备之人!   端贵人回到自己的兰泽堂。   瑾钰便附耳道:“小主,舅老爷托内管领处的焦公公送了些银子给您应急用,焦公公派人来问,是否给您亲自送过来?”   端贵人摇头道:“太扎眼了,跟焦公公约个僻静的地儿吧。”   “是,奴才明白了。”   傍晚十分,皇帝来她宫里的时候,怒气未消。嘤鸣知道,她是从皇后的宫里过来的,有人谋害皇嗣,皇帝自然震怒。嘤鸣依依见了个礼,便端了一盏茶上去,柔声道:“皇上先喝口茶,消消气吧。”   皇帝重重将茶水撩在了案几上,“索绰罗家的女人,怎么一个个都不安分?!!”皇帝的话语中,满是浓浓的火药味。   嘤鸣柔声徐徐道:“事情还未查清楚,皇上若要置气,还早了些。”   皇帝怒哼了一声,眼里满是厌恶之色,“还有什么可查的?!她的姐姐是那种人,她又好到哪儿去?!”   瑞贵人真真是死了都要连累人啊……嘤鸣心里暗暗吐槽,有这么个嫡姐,秀贵人也真是倒霉啊。   “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秀贵人?”嘤鸣试探性地问道。皇帝连选了两个江浙巡抚的女儿为贵人侍奉,可见是要安抚德保,若德保再死一个女儿……   皇帝深深皱着眉头,“北去木兰在即,等秋弥回来之后再说吧!”   嘤鸣笑了,她就知道,秀贵人没那个容易死。后宫与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对瑞贵人到忍无可忍之事,尚且只是将她打入冷宫而已。何况如今端贵人并不曾小产。   嘤鸣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暂时搁浅两个月,可翌日天蒙蒙的亮的时候,她和皇帝就被从温暖的被窝中吵醒了。   吴书来跪在帘帐外哭嚎着高呼道:“皇上!!出大事了!瑞贵人溺死在了蓬莱福海中!”   这一声高呼,让嘤鸣恍如被兜头兜脑泼了一身冷水一般,清醒了个透彻。才一夜功夫,瑞贵人竟溺死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她都反应不过来!   嘤鸣陪伴着皇帝赶到蓬莱福海边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被冷水浸泡地冰冷的清白交加的尸体就那样被放在湖畔。   的确瑞贵人没错,昨日清晨,她还施展手段,先威胁她,事败后转而有让秀贵人担负谋害皇嗣之名被禁足等待处置。可如今一晃眼,她自己连同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孩子,一尸两命。   她不是蓬莱福海中溺死的第一个人,却是第一个溺死在此嫔妃。   嘤鸣仔细看了良久,瑞贵人身上的衣裳就是昨日中宫请安时候穿的那身柳黄色芍药穿花妆花缎旗服,如今却是湿漉漉的,头上的旗髻虽然已经松散,然而她的身上瞧着并没有挣扎的痕迹,瞧着,就像是失足落水了一般。   然后,下半身却染了一片暗红,比旗服上绣的芍药颜色更加浓丽,浓得化不开……   人都死了,自然肚子里的胎也化作一片血水,叫人看了委实触目惊心。   第218章、追封端嫔   嘤鸣眉心一揪,闻到那已久未曾散尽的腥甜的血气,直叫肠胃翻涌,险些要呕吐出来。   “别看!”   突然一个宽阔的手掌挡住了她的视线,粗粝的带着茧子的手掌盖在她的眉眼上,来自他掌心的体温,还有淡淡的墨汁的气息。   嘤鸣深深呼吸了两下,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进宫都三年多了,直接、间接因她而死的人已经有好几个了,可是看到尸体,却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一尸两命。她也是有孩子的人,所以格外看不了那样的一片血红污渍……   这时候,只听到脚步声愈发近了,似乎来者格外急促的样子。然而嘤鸣眼被皇帝的手掌捂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所以也不晓得是谁来了。   嘤鸣思忖的时候,来人已经停住了脚步,依稀有绸缎摩挲的声音,似乎在向皇帝行礼,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给皇上请安。”   是皇后啊,嘤鸣暗暗想着。便忙轻轻拿下皇帝遮在自己眉眼上的手掌,果然正对着的皇后富察氏已经敛身屈膝。嘤鸣忙躬身退避一侧,皇后这是在给皇帝请安,若是她大咧咧站在皇帝身旁,岂非是也给她一起行礼了?   “皇后娘娘金安。”退避一侧的嘤鸣,也忙屈膝做了个万福礼。   皇后朝她微微颔首,笑容很是和蔼的样子:“原来舒妃也在。”   皇帝昨晚是在她宫里歇息下的,乍然听闻端贵人溺死,这种惊人的事儿,嘤鸣怎么可能还睡得着?所以便跟过来瞧瞧了。   皇后看着地上那具湿漉漉满是血污的遗体,立刻满脸都是哀悯之色。口中连忙念了句“佛号”,满是惋惜地道:“端贵人大半夜的怎么会跑到蓬莱福海边?竟还不慎失足溺死了?”   嘤鸣心头一跳,皇后的话……有些不对劲吧?!端贵人的确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被巡守的侍卫发现的,然后即刻就禀报了帝后。也就是说端贵人溺死必然是在天亮之前,可能是昨天晚上大半夜,但也可能是昨天傍晚天擦黑的时候!在两个时间段内溺死,都不易被发现!尸体才可能再今早才发现!而不可能是昨天白天!   可皇后却脱口而出是“大半夜”溺死的!   嘤鸣便忙问:“端贵人是昨夜大半夜溺死的吗?皇后娘娘怎么知道的?”——侍卫们发现尸体。捞上来。再皇帝来这飞速赶来,这么短短的时间,应该来不及确定死亡时间这种事儿吧?而且古代又没有太精确的法医断定。哪里判断得了是昨天傍晚还是昨晚大半夜溺死的?可皇后竟然就知道!!   皇后一怔,眼底突然一晃,但也只是一闪而逝的慌乱,旋即她急忙道:“难道不是夜里溺死的?若是白天。只怕早被就上来了,也不至于丧命呀。”   嘤鸣柔声道:“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昨天傍晚天刚黑的时候吗?那时候侍卫正好换班。若有落水,的确可能无人搭救。”   皇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了,本宫倒是忘了这茬了。还是舒妃细心。”   嘤鸣眼睑一垂,沉默了下去。端贵人,是皇后害死的吗?   是啊。其实这并不出人意料。皇后有儿子的时候,尚且容不得出身名门的满妃生养。如何她没有了儿子,更是要严防死守满妃生子了!   可是有一点很让人不解,为什么端贵人会独自一人大半夜跑到蓬莱福海边?而且身边竟没有带一个人吗?这不合理啊!皇后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端贵人只身一人来此的?   皇帝拧着眉头,看着满身血污的端贵人的遗体,脸色阴沉无比,显然他并不觉得端贵人失足溺死的!!   皇帝浑身散发的低气压,那阴冷的气息冻得人心神一颤。   皇后连忙拭泪道:“端贵人当真可怜,这么年纪轻轻的,竟母子俱亡,真是可悲可叹!”皇后声音渐渐哽咽,眼前也渐渐红了起来,她盈泪看着皇帝道:“皇上,端贵人虽然侍奉您日子不长,但秉性温和,恪守嫔妃本分,如今连同肚子里的小阿哥一起早逝,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臣妾请求皇上追封端贵人为嫔,以表哀悼。”   皇帝眸子深处也滑过一抹哀恸,虽然她对端贵人并无多少感情,然而并将他又失去了一个孩子,看着成片染在端贵人旗服下身的暗红色泽,皇帝心里闷沉沉的,很是不舒服。他深吸了一口气,便点头道:“就由皇后操持端嫔丧礼吧。”——这话,便是允了皇后给端贵人的追封了。   皇后忙点头道:“这是臣妾职责所在,臣妾一定尽心竭力好生送端嫔一程。”   旋即,皇帝扬声换了吴书来上前,他寒着阴沉阵阵的声音吩咐道:“去查从昨天傍晚到今日天亮前到底有谁离开过各自宫苑,又有谁来过蓬莱福海边!!”   确定时间、地点,来逐一排查,可见皇帝想要查清端嫔西林觉罗氏的死因了。显然皇帝并不觉得西林觉罗氏是十足溺水。   好歹是个出身世家大族的嫔妃,而且还是一尸两命,皇帝怎么可能不查个清楚呢?   嘤鸣这时候上前道:“端嫔的确有可能是被人推下水的,只不过可以排除一人了。”   皇后听了,忙点头道:“皇上昨夜留宿舒妃宫中,自然头一个最不可能的就是舒妃妹妹了。”   嘤鸣笑着欠身道:“多谢皇后娘娘信任,只不过臣妾说得不是自己。”   皇后一愣。   嘤鸣忙柔声款款道:“秀贵人被罚禁足在清夏斋,想必皇后娘娘昨日也派了人去禁封清夏斋了吧?那秀贵人自昨日清晨到现在,理所当然没有走出清夏斋半步,自然了,秀贵人陪嫁的侍女也是如此。”——也就是说,秀贵人既不可能自己出来杀人,也不可能派遣心腹之人出来杀害端嫔西林觉罗氏。   皇后露出了笑容:“舒妃当真心思缜密,的确秀贵人可以排除嫌疑了。”——这点皇后必须赞同,是她下懿旨将秀贵人禁足的,若是没有将她看管好,她这个皇后先脱不了责任了。   这时候,只见王钦带了一个衣衫狼狈、发髻洒落的绿衣宫女快步走到御前。   嘤鸣仔细一瞧,这宫女可不就是刚刚被皇帝御口一出追封为端嫔的西林觉罗氏的陪嫁宫女瑾钰吗?怎的如此模样?衣衫似乎还沾染了草屑泥土,难道她在土里打滚了?嘤鸣在仔细一瞧,跪在地上的瑾钰的后脑勺上竟然一片鲜血,瞧着似乎是被偷袭重击了一下的样子。   瑾钰一眼就瞧见了那具冰冷的遗体,顿时惊得无以复加,旋即她的眼里急速蓄满了泪水,竟是遏制不住地便扑到了端嫔身上去,嚎啕大哭了起来。   嘤鸣暗自瞧着,瑾钰的一举一动倒不像是有半分虚伪,看样子是个忠仆。   王钦忙上前把嚎哭的瑾钰拉了下来,又忙对皇帝禀报道:“皇上,这是端贵人的陪嫁侍女瑾钰,方才侍卫发现她晕厥在前头花丛里,刚刚才被奴才掐着人中给弄醒了。”——方才往前不在跟前,自然不晓得端贵人已经被皇帝口头追封为端嫔了。   皇帝看着瑾钰哭嚎失礼的样子,很是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皇后却是异常宽容的样子,叹息着道:“倒是个忠心耿耿的。”皇后眼里满是怜悯之色,又柔声问:“你家小主怎么会溺死在湖里?难道当时你不在身旁伺候吗?”   瑾钰哭得脸跟花猫似的,仪容更加狼狈难看,她呜咽着道:“昨晚奴才被人打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却看到贵人已经……”话说到此处,瑾钰又呜呜哭得厉害。   嘤鸣眯了眯眼睛,“大晚上的,你家主子跑出来做什么?而且只带了你一个人?”   瑾钰一愣,神情似乎有些躲闪的神色。   皇帝看得皱眉,便冷冷吩咐道:“送去慎刑司拷问!”   这话一出,瑾钰浑身一个哆嗦,慎刑司那种地方,进去的人,嫌少有囫囵出来的,瑾钰自然害怕,她急忙道:“皇上饶命!是我家小主在京城的舅舅工部主事白佳大人,托付内管领处管采买的焦公公送了四千两银票,给我们小主应急用。小主怕惹人注意,落得私相授受之命,所以才和焦公公约在这里见面!所以昨夜三更,只奴才一人陪着小主来这里,小主让奴才四下瞭望着,可是奴才走到前头花丛的时候,就突然后脑勺上挨了一下,然后就不省人事了!接下来的事情,奴才就不知道了!!”   瑾钰愣是竹筒倒豆子一般,语速极快得吐了个干干净净。   皇帝脸色有点发黑,工部主事只是个从七品的微末小官,俸禄微薄,但竟能一下子拿出四千两银子!可想而是,必然贪污得来的银子!可这贪污之银,竟是为了供给宫里的嫔妃使唤!!   这时候,底下一个御前太监飞快跑来禀报道:“皇上,顺天府急报,昨晚在一处赌馆打斗,被错手杀死的是个内监!”   嘤鸣听得心头一滞,难道那死的竟是瑾钰口中的“焦公公”?   果然那瑾钰也露出呆愕之色来,“焦公公的确是个好赌的……”——所以为了银子,才干得出帮助嫔妃娘家传递银子、私相授受之事。   第219章、撞墙自尽   那御前太监也是一呆,忙道:“死的的确是内管领处的主事太监焦孟,焦孟身上据说还有大量的银票,有四千多两,加上赌输了的,似乎正好是五千两。”   瑾钰一呆,“不是四千两吗?怎么多出来一千两?”   嘤鸣却听懂了,合着这个叫焦孟的太监,倒是够贪的啊!!端嫔的舅舅送给她的五千两银票,生生叫那焦太监暗扣下了一千两,自己跑去赌坊豪赌了!!   还真是个胆肥的主儿啊!   皇后莲步轻移,走到皇帝身侧,低声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还是早朝要紧,这里事情不如就交由臣妾慢慢审问吧。”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一口怒火,沉沉道:“给朕好好查!!”皇帝已然恨得牙痒痒,区区一个管领处的主事太监,就敢一下子贪污一千两的银子!这还了得?!   嘤鸣与皇后忙恭送皇帝起驾。   皇帝一走,皇后满是哀悯地道:“先把端嫔遗体入殓吧,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又瞥了一眼那哭得狼狈的瑾钰,嘱咐道:“你洗洗脸、换一身干净衣裳,在去本宫的镂月开云殿回话。”   “多谢皇后娘娘!”瑾钰急忙磕头。   嘤鸣见状,便做了万福道:“既然如此,臣妾先行告退了。”   “舒妃且慢——”皇后却问声细语叫住了她,“此事关乎体大,本宫也担心一人智短,舒妃回去拾掇拾掇,待会也去镂月开云殿一起商讨此事吧。”   皇后既然如此和气,嘤鸣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便低头道了一声“是”。   回到长春仙馆,嘤鸣拾掇了妆容,又飞快吃了早膳,交代孙嬷嬷留下好生照看猪妞,这才往皇后的宫里去了。   今日嫔妃齐聚一殿,倒是比往日气氛更加沉闷许多。嘤鸣去得稍微晚了些,便瞧见里头嫔妃都各自落座了。娴妃坐在众妃之首的位置上。脸色有些发青,却昂着脖子,一副傲然的样子。   而殿中的方砖墁地上。还跪着一个人,便是——妍贵人林倩如!!   嘤鸣深深看了一眼脸色惊慌而灰败的妍贵人,心里暗道,瞧着她那副心虚的样子。莫非真的是妍贵人把端嫔推下水的?   嘤鸣上前给皇后行了请安礼。皇后凝着肃穆的面色,指了指左手边的第一个空位。道:“舒妃坐下吧!”   “多谢皇后娘娘。”便施施然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皇后的面色此刻已经不复方才在福彭福海边上,安抚哀悯叹怜的模样,异常威严,气势更是直直扑来。脸孔格外异常严肃刻板。皇后身边侍立了,除了刚刚封为答应的翠羽,还有方才那个嚎哭不已的瑾钰。   瑾钰洗干净了连。又换上干净的宫装,倒是白白净净。模样很是娇嫩俏丽,更刚才脏兮兮的样子,浑然是两个人。   皇后语气异常严厉地道:“舒妃来得晚些,自是不晓得瑾钰方才禀报了什么!”说着,她瞥了瑾钰一眼。   瑾钰见状,咬牙走出来,跪在地上道:“昨天夜里,奴才在蓬莱福海边,瞅见了妍贵人!”   娴妃怒呵一声:“胡说八道!!妍贵人被皇后娘娘禁足罚抄宫规,妍贵人怎么可能离开万方安和殿?!”   皇后冷哼了一声,“娴妃何必气急败坏?本宫已经叫拿了妍贵人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去慎刑司审问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娴妃眼底滑过一丝慌乱之色来。   嘤鸣暗忖,难道真的是娴妃与林贵人所为?   皇后的话语才刚落音,便见陈嬷嬷飞快走了进来,她躬身道:“伺候妍贵人的太监小杨子已经招供,说昨夜妍贵人换上一身宫女衣裳,偷偷从下人出入的小角门出了万方安和殿,直到四更天的时候才回去!”   妍贵人顿时脸色灰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都要瘫软在了地上。昨日傍晚,她在回万方安和殿的路上,便听见皇后身边翠答应和身边宫女嘀咕,翠答应说,端贵人的娘家舅舅派人偷偷送了银子进宫,就在今夜三更在蓬莱福海南岸传递银票……   妍贵人感觉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会去就与娴妃商量了。   妍贵人没想到,竟然会被人端贵人的陪嫁宫女发现了……   其实妍贵人误会了,瑾钰并没发现,只不过是皇后诱导她指证妍贵人的。瑾钰也不傻,同入宫的三大贵人,秀贵人禁足中不可能害死她的主子,唯一最有可能的便是妍贵人了,所以皇后一暗示,她立刻便说看到了妍贵人接近蓬莱福海边儿!!   妍贵人如看最后一片稻草般看着娴妃,满是哀求地道:“娘娘——”   娴妃立刻翻脸不认人,怒斥道:“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枉费本宫对你的信任!!”   妍贵人不禁浑身瘫软,娘娘,不是您说,尽管放手去做的吗?!妍贵人的身躯渐渐有些颤抖,“娘娘救救婢妾!”   娴妃怒瞪妍贵人,斥责道:“你谋害嫔妃、谋害皇嗣,还有脸面求本宫救你?!你简直是罪无可恕!”旋即娴妃话锋一转,“不过你一人做事一人当,皇上不会因此迁怒你父兄的!!”   娴妃最后这句话,显然是威胁了。若是妍贵人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么死的不光是她一个人,她娘家父兄也会受到暗害!!   妍贵人瞬间眼中满是绝望之色,她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是!都是婢妾一人所为!婢妾嫉妒端贵人有孕,所以将她推下了水!”——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如许的纤细的双手,昨晚她就是用这双手朝着端嫔背后狠狠一推,然后噗通一声,端贵人跌入蓬莱福海,在水中挣扎着,然后一点点沉了下去……   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皇后扬声问:“妍贵人,此事当真是你一人所为?背后没有人指使你吗?!若你是受人胁迫,本宫可以考虑从轻处置!”   娴妃听得这话,瞬间神色一紧,双手握紧了花梨木椅的扶手,攥得指节隐隐发白。   妍贵人却毫不犹豫地道:“没有指使,也没有胁迫,是婢妾心怀妒忌,一时疯魔了,才杀了端嫔的。”——昨天晚上,她虽然尾随而去,可目的着实不是想要了西林觉罗氏性命!她只不过是想抓住西林觉罗兆慧私相授受的证据罢了!如此一来,西林觉罗氏犯了宫规,惹了皇上厌弃,那封嫔就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没想到,她没有看见那个传递银票的太监,反倒是西林觉罗氏把自己的陪嫁宫女支开四下瞭望,蓬莱福海边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妍贵人当时在花丛后头等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有别人出现,夜里又冷,她等得不耐烦,便想放弃了。可是她一转身,衣衫碰触花丛,发出窸窣声响,竟被西林觉罗氏给逮住了。   这下子,她不但没能抓到西林觉罗氏私相授受,反倒是被西林觉罗氏抓到她不遵从皇后禁足懿旨,跑出了万方安和殿。   后来,她们发生了争执,西林觉罗氏抓着她的袖子,扬言要拉着她去皇后跟前处置。她焦急愤怒之下,便狠狠一甩袖子,没想到西林觉罗氏一个踉跄,便掉进了水里。   妍贵人看着西林觉罗氏在水里挣扎呼救,她的确起过救她之心,然而周遭没有侍卫,她的侍女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妍贵人自己又不会水。   突然间,她恶向胆边生,反正没有人看见她推了西林觉罗氏落水……西林觉罗氏就算淹死了,又有谁知道是她做的呢?   所以,妍贵人眼睁睁看着西林觉罗氏一点点沉了下去……   妍贵人脸上神色有些恍惚,昨夜的事情历历在目,可是她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解释她只是失手使得西林觉罗氏落水。反正她是难逃一死了!   转瞬,妍贵人娇嫩的脸蛋上满满都是决绝之色。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妍贵人突然狠狠一咬牙,豁然站了起来,突然一头便撞在了镂月开云殿的墙上,她用尽了全力一头撞去,当场鲜血横流飞溅,吓得满殿嫔妃俱失色。   妍贵人身子软软倒在了地上,双目睁开,却已经呼吸、心跳渐渐衰微,渐渐不复声息。   妍贵人撞墙而死,给这件事情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   可是嘤鸣,回味着皇后最后的问话,却拼读出了别样的意味。皇后问妍贵人是否有人指使、是否有人逼迫,不是为了挖出娴妃,而是为了让她尽快赴死!!   因为端嫔的死,分明还有很多疑窦!   譬如,为什么那么巧合,太监焦孟死在了宫外赌坊,没能来交付银子?   为什么有人打晕了端嫔的侍女瑾钰,而不杀死她?——因为皇后需要瑾钰活着,需要瑾钰“聪明地”咬出妍贵人来。瑾钰对端嫔忠心耿耿,会这么做并不奇怪,可是……嘤鸣看着想着瑾钰那娇俏的容貌,又想到端嫔并不出挑的姿容,突然觉得,瑾钰应该是端嫔预备着给侍奉皇帝的人吧?   皇后能这么快让瑾钰听话,只怕也给了她与端嫔给她的一般无二的许诺吧?   翠羽虽然颇有姿色,皇后似乎还想预备备胎呢。   妍贵人死后,被皇帝下旨褫夺封号,只许以答应的品级身份安葬,不许停灵祭奠,也不许给做一日的法事,当日的日暮时分,便被送出宫外,运往妃陵草草入葬了。   新人入宫才不到三个月,三大贵人,便死了两个……   第220章、悬梁自尽   蓬莱福海边儿一处隐蔽的花丛,这里也正是宫女瑾钰被人敲晕的地方。   瑾钰满是防备地看着私下邀她来此的舒妃纳兰氏,恭恭敬敬行了个万福礼,“娘娘传奴才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嘤鸣笑着打量瑾钰那张姿色不俗的脸蛋,慢慢踱步走近了近了,便抬起自己那戴着赤金嵌红宝石护甲的左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是这里被重击了一下,对吗?”   瑾钰一愣,点了点头。   嘤鸣便唤了自己的陪嫁宫女半夏上前来,叫半夏背对着自己,然后她对着半夏的后脑勺,用左手做一个敲击的姿势,然后笑着看着瑾钰:“你看懂了吗?”   瑾钰一汪水润的眸子里满是疑窦。   嘤鸣便直截了当地道:“能够敲击出右上至左下斜度伤痕的,只有左手能办到!若用右手敲击,则角度正好相反!”   瑾钰瞬间恍然大悟,她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是左撇子?打晕奴才的是左撇子?!”——她后脑勺上的痛楚,仍旧十分清晰。只稍稍一想,便知舒妃所言,一语中的!   嘤鸣淡淡笑了,她看到瑾钰后脑勺伤痕第一眼的时候,就早已明了这点了。只不过皇后在场,她没有说出口罢了。左撇子的在人群中的比例,应该有一成。然而,古代认为左撇子不吉,所以大多数的左撇子都在幼时被父母长辈强行纠正了过来,因此成人中左撇子的概率是很低的。如此一来,敲晕瑾钰的人范围就被缩小到很小的范围了。   只不过嘤鸣并不想深入调查清楚到底是谁打晕了瑾钰。她告诉瑾钰这点,只是想让自己将来留心查证。或许有朝一日,她会查出到底是谁打晕了她。又到底是谁害死了她的主子。   嘤鸣只是想在皇后身边按下一个不安定因素罢了。   “据本宫所知,妍贵人并非左撇子。”嘤鸣徐徐陈述道。   瑾钰咬牙道,“这种事情,哪里需要妍贵人亲自动手?”——她虽然如此说,但是心中已然有了些微的松动了。   嘤鸣笑着道:“那你暗地里就留心着些,宫里的左撇子并不多见……”说完这句话,嘤鸣便扶着半夏的手背徐徐返回长春仙馆了。   看着馆外暮色四合的天际。那晚霞灿烂而浓烈。仿佛大泊的鲜血泼洒在天际一般,让人恍惚间竟有了一种凄惨壮烈之感。   接连两日,宫里就死了两个嫔妃。一个十七岁,怀有身孕;一个十六岁,貌美无暇。全都那样香消玉殒了。   只不过这件事到底是丑闻,皇帝只对外宣布。端嫔只是失足落水,林氏也只是暴毙。不许宫里私自议论……   天刚擦黑的时候。自秀贵人禁足的清夏斋中却传来了一个令人惊愕的消息,秀贵人索绰罗云婼悬梁自尽了!!   嘤鸣当时便惊愕住了,“无论之前的麝香,还是端嫔的死。都与她无关!她和林氏不同,她没有理由畏罪自尽啊!!”——林倩如之死,的确不冤枉。虽然让幕后的娴妃、以及更幕后一手谋划的皇后都置身事外。可如今事情已经明了,秀贵人也会很快被解除禁足。在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要自尽呢?难道……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新晋三大贵人已经死了两个,秀贵人是最后一个了……   二桃杀三士……   徐晋禄躬身道:“清夏斋禁足封闭,想必还没有听到端嫔与林答应前后都殁了的消息。”旋即,徐晋禄又笑着道:“娘娘别误会了,秀贵人是悬梁自尽了,可没死成!”   嘤鸣听得一呆,“没死成?”   徐晋禄点了点头,“悬梁的白绫断了,秀贵人摔了下来。”   嘤鸣呆滞住了,这是什么节奏?白绫素来已坚韧著称,没有个二百斤的体重想压断白绫应该是不可能的吧?而秀贵人那纤细袅娜的身材,只怕连一百斤都木有!!居然能压断白绫?!你妹的,难道古代宫里也有粗制滥造的货?也太坑爹了吧?额不,是太坑凶手了吧?   “去看看!”嘤鸣沉沉道,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秀贵人悬梁自尽,还没死成?这特么也太戏剧性了点吧?直觉告诉她,这里头一定有事儿!!   嘤鸣去往清夏斋的时候,却在看到皇后的凤舆也停靠在殿门外。嘤鸣眼睛一眯,皇后所居住的镂月开云殿,距此也颇有路程呢,竟然能比她还早到?若非是提前知道秀贵人一定会在傍晚上吊自尽,否则应该不会来得这么及时吧?   皇后……自打死了儿子,还真是愈发狠毒了!!   新晋三大贵人死了两个,还不肯罢休,连最后一个秀贵人竟也要弄死吗?   深吸了一口气,嘤鸣快步走进了清夏斋中,只见清雅别致的宫苑内,夜幕沉沉之下,皇后一身华服锦衣,满脸微笑地看着瑟缩在床榻上、身子正在瑟瑟颤抖的秀贵人。   皇后笑呵呵道:“秀贵人,如今已经证明你是清白的了,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呀。”   秀贵人抬头看着皇后,双眸颤抖,张了张嘴巴,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但她却急忙闭上了嘴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皇后扬着眉梢笑了,“你如今受了惊吓,得好好将养几日才成。以后安安心心养着,可千万……不要胡言乱语啊。”皇后眼里满是警告之色。   秀贵人身子一抖,忙垂下了头去。   “皇后娘娘金安!”嘤鸣突然一语打破了内殿的气氛,她屈膝做万福,眸色深深看着皇后富察氏。   皇后回头看了她一眼,“舒妃也来了?倒是有心了。”   嘤鸣重重道:“臣妾再有心,也不及皇后娘娘呀!”   皇后轻轻一笑,“舒妃来得正是时候,你替本宫好生安慰一下秀贵人吧。”说吧,皇后悠悠然而去,仿佛浑然不担心秀贵人会“胡言乱语”。   皇后一走,秀贵人突然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突然她跳下了床榻,从床榻底下掏出了一条白绫——那白绫雪白无暇,却生生从中裂开……不像是压断的,倒像是被利器划破的一般!!   秀贵人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她望着嘤鸣,哭嚎道:“舒妃娘娘!不是婢妾悬梁自尽,是有人要置婢妾于死地啊!!婢妾刚才喝了两口茶水,便觉的昏昏欲睡,朦胧间便觉得被个力气极大的人抱了起来,生生将脖子挂在了梁上白绫扣中!!”   秀贵人的脖颈上还残存这一道暗红的勒痕,看得叫人触目惊心。   是被下了迷药吗?皇后还真是愈发肆无忌惮了!!嘤鸣深深皱着眉头。   只见秀贵人突然从头上拔下了一只金灿灿的和合如意钗,那钗子的尖儿尖锐地仿佛锥子一般,秀贵人哭着道:“婢妾情急一下,拔下这只入宫时候戴的铜鎏金和合如意钗,用尽全身的力气,划破了白绫,这才免于一死!”   嘤鸣听得暗暗点头,原来如此!若是纯金的钗子,质地较软,只怕难以划破坚韧的白绫,可若是铜鎏金的钗子,便要坚固多了。   秀贵人索绰罗云婼是江浙巡抚庶出的女儿,一样的簪钗首饰自然不及当初的瑞贵人。可就是这次等的铜鎏金钗,却救了她的性命!!   “你想必也猜得到,到底是谁想要你性命了。”嘤鸣幽幽道。   秀贵人冷然一笑,“皇后来得那样及时,又用言语威胁婢妾不许‘胡言乱语’,婢妾不是傻子,焉能不明白?!”   嘤鸣微笑着看着秀贵人那冷颜下暗藏的愤怒与恨毒,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秀贵人凄然一笑,声音有些干哑粗粝:“婢妾还能怎么办?那盏下了药的茶,早就被下手的人处理干净了!婢妾无凭无据,哪里敢诬陷中宫皇后?!!”——这番话,虽然满是怨毒的讽刺,然而秀贵人却还是清醒的。   嘤鸣点了点头,“你能暂时忍下,就再好不过了。以后的日子还长远着呢,不怕没有报仇的机会。”   秀贵人听了,却噗通一声朝着嘤鸣跪了下来,她咬牙重重磕头道:“云婼愿为娘娘羽翼,去娘娘庇护,日后愿为娘娘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话,若是换了从前说,嘤鸣不会当一回事儿,但是经此一役,秀贵人必然恨毒了皇后,哪怕是为了自己日后的生存活命,她也会不遗余力地对付皇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嘤鸣笑着,亲手将跪在地上的秀贵人搀扶了起来,“妹妹言重了,咱们既然有缘,就该相互扶持才对。”   秀贵人听了,心头一松,仿佛找到了一颗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一般,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嘤鸣笑着抚了抚她眼角的泪水,道:“你好生歇息两日,过几日,还要伴驾北上木兰呢。”   秀贵人原本就是钦点之人,不过因为涉嫌以麝香谋害西林觉罗氏腹中皇嗣,所以被禁足。如今她的嫌疑洗清,自然只需她跟皇帝提一句,秀贵人就还能伴驾了。   既然要收拢秀贵人为羽翼,那这点好处,还是要给她的。否则凭什么让人家替她效劳呢?   秀贵人满是感激地行了一礼,“是,多谢娘娘!”   嘤鸣含笑颔首,嘱咐了秀贵人好生歇息,便趁着夜色未深,便回长春仙馆了。   第221章、北上木兰   皇帝已经来了嘤鸣的宫苑,正翻看着她抄写完的《喻世明言》看着其中那卷很是有名的……“晏仲平二桃杀三士”。   为了最后那个嫔位,的确险些死了三个人呢。最后的秀贵人索绰罗云婼,亦是死里逃生!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皇帝轻轻问了一句。   嘤鸣上前见礼,轻声道:“去看了秀贵人,陪她说了会子话,所以回来得就晚了些。让皇上久等了。”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却沉默了下去。   嘤鸣低声道:“秀贵人命大,紧要关头,用头上的金钗划破了白绫,这才活命的。”   “知道了。”皇帝的反应却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地叫人看不出他的脸色有丝毫波澜。   “皇上可否准允秀贵人伴驾北上?”嘤鸣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所求。   皇帝凝望着她,突然笑了,“朕的鸣儿这般贤惠?”   见皇帝竟调笑打趣,嘤鸣笑着却叹息着,“臣妾只是怕她留在宫里……万一丢了性命,就不好了。新晋的三大贵人,入宫还不到三个月,便殁了两个,若是连秀贵人也……”察觉到皇帝的脸色再度凝沉冷肃下去,嘤鸣再度叹惋地道:“今年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唉……”   皇帝沉沉道:“的确是有人的心思太过阴鸷了……”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绣着的祥云纹,却不发一言了。   不过皇帝还是答允了秀贵人伴驾之事,只添一个贵人,并不会妨碍什么。因此此行伴驾的嫔妃,便有嘤鸣这个舒妃和娴妃乌拉那拉氏。嫔位只有一个纯嫔……是沾了儿子的光,另外还有秀贵人和林贵人……不是林倩如,而是嘉嫔宫里的林娇怡——数月前,新晋的林倩如将她的恩宠抢得一丝不剩,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林倩如成了林答应,而且撞墙畏罪自尽,而林娇怡安好地活着。还在嘉嫔美言之下。获得伴驾名额。   其次便是易常在易芳姿、吴常在吴妙绫等七八个常在答应了。   御驾启程去木兰围场的日子,并没有耽搁,就在乾隆六年九月初五。御驾正式从圆明园夏宫起驾,浩浩荡荡的御驾沿着平坦的官道一路向北,迤逦的队伍足足绵延数里之长,宛如一条长龙。长得看不到边际。   两辆妃位品级的朱轮泥金彩绘鸾凤仪车,紧跟在御驾后头。并行前进。其中一辆是娴妃的,令一辆是嘤鸣的,尺寸大小都是一样的,也都是用四匹纯白矫健的伊犁马拉车。前头有专门太监举着华盖、赤凤旗、黑凤旗、赤鸾伞、黑鸾伞各二,有御前侍卫举吾仗二、立瓜二、卧瓜二,执拂尘太监与提银质熏炉的太监各二。组成了妃主娘娘的仪仗。   妃位仪车虽然还是少不了颠簸些,不过却十分宽敞。半夏、白芍随侍车内,还有孙嬷嬷及猪妞的两个乳母,都在车内,却并不觉得拥挤。车子足足有六尺宽,内中配备坐榻、炕桌、熏炉、衣柜这些简单的家具,不过都小巧一些。而最里头横亘的坐榻,撤下炕桌,完全可以平躺开。坐榻上铺着鹅黄的蟒缎条褥,与一色的靠背、引枕,坐着躺着都很舒服。喝点茶水、吃些点心也可。   猪妞已经有六个月大了,胖得跟只特大号的馒头似的,嘤鸣瞧着乳母抱着也着实累得慌,便叫把猪妞搁在自己腿边儿的条褥上,剥了南方新进贡的脐橙,用小银勺挖出里头的果肉,一口口喂给她。   猪妞很喜欢这种香甜中带点酸味的水果,什么蜜桔、蜜橙都来者不拒,不过唯独有一点,就是必须剥得干干净净,一丝络也不能有,否则她会吐出来的。   这死丫头,嘴巴倒是刁地很!   只不过,车马劳顿什么的……猪妞还真完全hold住!偶尔嘤鸣打开车窗,她也会好奇地抻着脖子往外头瞧,瞧着外头浩浩荡荡的旌旗、华盖、车马,每每乐得咯咯笑。一日下来,嘤鸣都觉得屁股都麻麻的,可猪妞好得很,精神头也十足得很!!反倒比她更悠哉、更乐呵!   第一日的路程就走了三十余里,正好在傍晚十分抵达郑家庄行宫。   郑家庄这个地方有点特殊,在先帝朝的时候,这里是幽禁圣祖废太子、理亲王允礽的住处。在圣祖爷在位的时候,这里就是一处小行宫,其实在从北京北去木兰围场的路上,坐落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行宫,其中最大的就是承德避暑山庄(又叫热河行宫),而郑家庄就要小多了,可用来安置皇帝、嫔妃和皇子公主们还是足够的。   坐了一整天的车,嘤鸣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快要颠成三瓣的了,可猪妞却在乳母怀里使劲抻着脖子,挥舞着一双短粗得藕节字似的手臂,似乎对郑家庄行宫很感兴趣的样子!   也无怪猪妞欢喜,她生在圆明园,长了六个月,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呢!   “原本还担心四公主年幼,经受不得车马劳顿……”娴妃笑语嫣然打量着嘤鸣疲惫的脸色,“如今瞧着,倒是舒妃妹妹更娇弱一些。”   嘤鸣这会子实在没心情跟娴妃斗嘴,她只想要有一张软和的大床好好睡一觉——如果能睡前泡个热水澡就更好了!   孙嬷嬷也瞧出嘤鸣的疲惫来了,便一手扶着嘤鸣,又忙笑着道:“娴妃娘娘容禀,我家娘娘产后一直体虚,虽说平日里瞧着气色上佳,可根底子一直虚亏,平日里养尊处优也就罢了,稍微一劳累,就会如此了。”   娴妃听了,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舒妃妹妹好生歇息吧。接下来最少要赶一个月的路呢。”   这时候,王钦飞快跑了,打千儿请安:“奴才给两位娘娘请安。”王钦笑着看着嘤鸣道:“皇上请舒妃娘娘去汤泉殿。”   嘤鸣听得一喜,“这里有温泉?”   王钦笑着点头:“娘娘没觉出来,这郑家庄行宫很是温暖吗?”   嘤鸣浑身疲乏。倒是没注意这点。的确行宫内比外头暖和些,而且北方的秋天应该很干燥才对,这里的空气却湿润润的,就跟江南水乡似的。连行宫内的山水楼阁,也处处都是江南山水的优雅韵味。   娴妃满腹酸意涌上来,幽幽道:“皇上当真疼爱舒妃妹妹,才刚到郑家行宫。就赐浴汤泉。”   嘤鸣立刻便笑容灿烂地对娴妃道:“娴妃姐姐若是喜欢。不放一起去吧,我不介意和姐姐一起泡温泉!”——说实在的,她真的不介意。   可娴妃却被嘤鸣堵得喉咙一噎。她自然想去,但娴妃也还没脸皮厚到那个程度!也更不想惹皇上厌烦!皇上赐舒妃汤泉沐浴,可想而知,沐浴之后。舒妃肯定要侍寝的。她去了,不是请等着让皇上不痛快吗?娴妃不傻。自然不能应下。   而嘤鸣正是知道娴妃不敢应下,所以才那么大方。   娴妃强撑着笑着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本宫放下不下大公主,还是妹妹自己去吧!”说吧。娴妃拂袖而去。   是的,大公主博西勒也跟着伴驾北上了,木兰位于科尔沁南部边界。皇帝带大公主去,那是什么意思。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木兰秋弥,不只是狩猎,更是和以科尔沁为首的漠南蒙古诸部落联络感情,圣祖爷的公主就是一个个这么远嫁出去的。   娴妃的闺女,十有八九是要嫁到科尔沁的。反正那不是她闺女,嘤鸣一点也不心疼,反正皇帝答允了,她闺女不会抚蒙。至于别人的闺女咋滴,死道友莫死贫道啦……   汤泉殿是位于行宫正中的一座重檐庑殿顶黄琉璃瓦的殿宇,里头用汉白玉砌了一个堪比游泳池打小的温泉池子,热腾腾的温泉水从四面的龙首口中吐出。   温泉水滑洗凝脂……这个感觉当真不错……   嘤鸣周身泡在温泉水中,眼睛眯着,任由流动的温泉水抚摸着每一寸疲惫的肌肤。果然泡泡温泉,最能解乏了。嘤鸣眯缝着眼睛,困意渐渐袭来。   然后……   咳咳,然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醒来的地点,自然已经不是汤泉殿了,而是皇帝在郑家庄行宫的寝宫。   昨晚……她又被裹粽子似的,送到皇帝床上了?!反正汤泉殿,和皇帝的寝宫紧挨着,嘤鸣昨晚实在累极了,困得不行,竟在温泉水里泡着泡着就迷糊过去了!而且睡得还那么死!!   嘤鸣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睡足了觉,倒是疲乏全消,而且身上……并没有那种嘿咻过后酸痛的感觉。   额……也就是说,乾渣龙昨晚居然做了一回柳下惠?   还特么真是难得啊!!   正在此时,乾渣龙掀开了帘帐,闷闷道:“醒了就别赖床,赶紧更衣洗漱用膳,辰时要继续启程北上。”   “猪妞呢?”嘤鸣忙问道。   乾渣龙瞥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嘤鸣,阴阳怪气地道:“比你有精神!”   额……猪妞的确一路上比她有精神多了,简直就跟着上了发条的小钢炮!!跟之前那个贪睡的小死猪迥然不同!   嘤鸣瞅了瞅皇帝那张极为不爽的脸,她明白,皇帝这是没吃着她这块肥肉,欲火没消,所以话里句句透着大爷不爽的味道。   嘤鸣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自己的腰肢,长长叹道:“没想到坐车这么累!”   皇帝突然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才说:“若还困乏,待会在朕的玉珞銮车里小憩一会儿吧。”   嘤鸣听了,顿时感动不已。皇帝的玉珞銮车嘤鸣白天就看到了,第一印象是大——就像一座移动宫殿似的,坐里头肯定比自己的妃主仪车要舒服多了!第二印象就是华丽——那玉珞车,鎏金龙凤、嵌玉镶珠,在阳光底下金灿灿刺眼。   只不过……皇帝的玉珞銮车,她若是上去乘坐,这可是违制、僭越吧?嘤鸣不由纠结了。   皇帝这时候满是怨气地道:“白天好好补补觉,省得你晚上睡得跟死猪似的,叫都叫不醒!!哼!!嫔妃侍寝,睡成一滩烂泥,也算是前所未有了!!”   额……   合着皇帝陛下这是欲求不满,才叫她去玉珞銮车里歇息的啊……   嘤鸣不禁郁闷了,她还以为乾渣龙变得体贴了呢……   昨天晚上,嘤鸣一丝不挂的胴体被塞进皇帝被窝里的时候,皇帝还挺期待的,结果怎么捯饬,嘤鸣睡得完全不省人事!!皇帝知道嘤鸣宫寒之症严重,少不得郁闷地抱着香喷喷、软绵绵、滑溜溜的胴体……盖被子纯睡觉。   皇帝也不是没想过,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饕餮了再说。反正给他侍寝,本来就是鸣儿的本分。可看到嘤鸣疲惫的睡脸,又忍不住觉得自己禽兽了点。所以便咬牙决定先放过嘤鸣这一晚。可是嘤鸣睡觉着实不老实,大腿总乱往人身上翘,一丝不挂的胴体动不动就缠绕到了皇帝身上,勾得皇帝一晚上小腹中小火苗乱窜,生生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所以,皇帝陛下才怨气那么重。   第222章、翠答应崔答应   在郑家庄行宫陪伴皇帝用过了早膳,便再度启程了。   嘤鸣的妃主仪车这下子空了,带着侍女、嬷嬷、乳母们,抱着闺女跟着皇帝一起上了那架最大、最华丽的帝王玉珞銮车。   拉动这座移动宫殿的是十六匹膘肥体壮的枣红色的蒙古马,全都身披黄帛,被训练得步调均匀,行走不疾不徐。   玉珞銮车中宽敞无比,里头桌椅案几齐备,奏折堆积了满满一桌子。显然是皇帝赶路的时候,也少不了要批阅奏折。銮车中,被分割成前后两个空间,前头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头一架十二扇式样的紫檀木嵌螺钿山水大屏风,屏风后头搁在一架很是宽大的罗汉榻,榻上配备明黄条褥、靠背、软枕等物,正中隔着一方紫檀木雕龙炕几,炕几上隔着茶水、点心与时令瓜果。   猪妞瞅着那珐琅瓷盘中黄澄澄的蜜桔,顿时眼睛亮晶晶的,立刻扯着脖子,“额额”叫着。   嘤鸣无奈地道:“行了,别叫了,给你剥。”顺手拿起一个蜜桔,正要剥皮,却见一个身穿浅碧色绣蔷薇花缠枝旗服的女子从从屏风侧走了过来。   “婢妾给舒妃娘娘请安。”   嘤鸣一愣,便道:“翠答应?你怎么在这儿?”   来者正是翠羽,原本是皇后身边大宫女,十八九岁的年纪,不过如今已经是皇帝的小妾之一,正七品的答应了。   翠羽不咸不淡道:“皇后娘娘让婢妾服侍皇上饮食起居。还有,婢妾姓崔氏,不姓‘翠’!”   嘤鸣:“额……崔氏?那么说,你叫崔翠羽?”——姓没问题。名字也挺好听(眉如翠羽),可合在一块就……   “是。”翠羽继续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不过显然有些不大乐意的样子。   嘤鸣暗想着,皇后让翠羽服侍皇帝饮食起居,说白了,是想让翠羽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可嘤鸣却进了皇帝的玉珞銮车中……一山容下二虎啊。   不过翠羽这只虎。显然远远斗不过嘤鸣。   嘤鸣侧脸问她:“皇上娘娘不是叫你来伺候皇上的吗?”   翠羽道:“皇上吩咐婢妾来伺候娘娘。”   额……皇帝难道不喜欢红袖添香?居然把翠羽这个美人撵到这里来伺候她了。   嘤鸣笑着打量了翠羽几眼。便把手里的蜜桔递给她,眼睛笑成了月牙:“嗯,你来得正好。给本宫剥桔子吧!”   翠羽瞪大了眼睛:“剥桔子?”   嘤鸣点头:“没错,要剥得干净些,上头不能有一丝经络。”——否则猪妞可不会吃。   翠羽只得憋屈地接过嘤鸣抵过来的桔子,闷头撕扯着桔子皮。仿佛是在撕扯嘤鸣一般。   不过翠羽双手倒是很灵巧,很快便将剥得干干净净的桔子肉递给了嘤鸣。嘤鸣满意地点了点头,撕下一瓣便塞在猪妞的小嘴里。   猪妞欢喜地咀嚼着,腮帮子蠕动着,吃得很是高兴。   嘤鸣一边喂闺女。一边问翠羽:“是皇后娘娘主动将你举荐给皇上的,还是皇上看中你的?”   翠羽脸上滑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她柔柔道:“三个月前。婢妾侍奉皇上净手的时候,皇上夸了婢妾双眉生得好看。然后。皇后娘娘就顺水推舟,安排婢妾为皇上侍寝了。”   嘤鸣暗暗琢磨,皇帝这该不会是故意膈应皇后吧?便抬头打量了一下翠羽的双眉,嗯,的确一双天然的柳叶弯眉,细细长长,而且不画自黑。所以翠羽额头上没有一丝刘海,就那么将光洁的额头与柔美如墨的双眉呈现出来。   “啊!!”猪妞长大了嘴巴,突然大叫了一声。   额……走神了,忘了给猪妞投食了。嘤鸣急忙又撕了一瓣桔子塞进她嘴里。   一整个桔子吃完,猪妞幸福地打了个饱嗝儿,满嘴都是香甜的桔子味儿。然后脑袋一歪,便钻进榻里头,呼呼大睡了。   看样子昨天精神过头了,今儿要补觉了。嘤鸣暗暗瞅着,轻轻拍打这猪妞的后背,嘴里哼着个儿歌曲调,哄她入睡。   “娘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翠羽突然问道。   嘤鸣挥了挥手,“无事,你去伺候皇上的吧。”   翠羽心头一喜,她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眉飞色舞,见了万福,便绕过屏风,去前头了。   打发了翠羽,嘤鸣身子一歪,倚着软枕,便想假寐一会儿。虽然皇帝的玉珞銮车里要舒服许多,可终究有些晃荡,这样的环境之下,嘤鸣是睡不着的。不过歪着歇会儿也是好的。   可刚躺下没多一会儿,皇帝突然过来了,问道:“怎么不叫崔氏伺候?”   嘤鸣打了个哈欠,起身草草见了个常礼,道:“崔答应心不在臣妾这儿,留着也是无益。”   皇帝侧身坐在罗汉榻上,又顺手拉了嘤鸣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朕留崔氏,只当侍女使唤,你别多心。”   嘤鸣心里暗自“切”了一声,这话鬼才信!若真的只是当侍女使唤,怎么给使唤到床上了?都封为答应了,可见是已经滚好几次床单了。   皇帝眼瞅着嘤鸣脸上越来越多的醋意,不禁笑得开怀,“瞧你那小性子,那崔氏不过长得略赏心悦目些罢了,朕随口赞了句,皇后却上心了,竟叫她伺候朕沐浴……”   嘤鸣眼角一挑,酸溜溜道:“伺候沐浴,然后就伺候到皇上床上去了!”——你丫的还真是不挑食啊,只要长得好看,都往床上拉!!   皇帝呵呵笑着,捏了捏嘤鸣若鹅肢般细腻白嫩的鼻尖,“她不过是个包衣出身的,也只得你这般吃味?”   嘤鸣轻哼道:“纯嫔、嘉嫔不也是包衣出身?还有已故的慧贤贵妃高氏还不照样是包衣出身?”——包衣出身在别的朝或许是硬伤,可在乾隆朝,出身啥的,真的不要紧。只要皇帝喜欢,贵妃都封得!   皇帝淡淡道:“高氏不提也罢。纯嫔、嘉嫔都是服侍朕多年,德行兼备,朕才赏了嫔位的。崔氏和她们二人怎么能一样?”   嘤鸣瞥见那倒影在屏风上的一抹微微颤抖的倩影,便笑吟吟道:“纯嫔生了三阿哥、嘉嫔生了四阿哥,所以封嫔。若将来崔氏也给皇上生个阿哥,那可不就一样了吗?”   皇帝笑着道:“朕不会叫她生养的。”   嘤鸣一愣,忙道:“崔答应得了位份之后,避子汤应该没有再赐吧。”   皇帝淡淡道:“皇后哪里暗地里赐了,朕自然就不必再赐了。”   嘤鸣不禁一呆,崔氏只是包衣出身啊,就算有了生养也没什么大不了,皇后竟然这般防备?   这崔氏也可怜,满以为皇帝喜欢她呢,原来不过是自作多情。不被皇帝允许生养的嫔妃,便不过是皇帝偶尔兴致所起,顺手把玩的玩物罢了。   自此之后,一路上,崔氏都格外安静恭顺,再没有了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很是放低了姿态,就跟宫女似的,伺候着嘤鸣,奉茶端水、捶背敲腿,都不做得极为认真。   大约是知道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所以再也不敢有半分傲气了。面对嘤鸣这个满军旗著姓大族出身的舒妃,崔氏很是讨好。   这一路倒是少有风雨,所以九月底的一个午后,便抵达了木兰围场。在木兰围场的平坦地带,选了个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侍卫们开始安营扎寨,最中心是皇帝的御帐,一座毡布搭建而成的帐殿,宛若穹庐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在几百名侍卫的协作之下,搭建而成。以此为中心,围绕皇帝的帐殿,设下三层布防,层层关卡,以保证皇帝的安全。   而在皇帝的帐殿四周,按照位份高低,嫔妃的毡帐也搭建开来。毡帐,其实就是蒙古包,游牧民族逐水而居,所以发明了这种可以随时搬迁移动的蒙古包,因为是用羊毡为主搭建而成,所以又叫做毡帐。蒙古人管它叫“格尔斯”。   以科尔沁为首的蒙古十几个部落的王公亲贵如数前来迎驾,嘤鸣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蒙古人呢!一个个,不论男女,都穿得格外鲜艳,身上叮叮当当佩戴者许多珊瑚、青金石穿成的珠子,而且不论男女,都扎俩大辫子,尤其蒙古女子的鞭子上也缀满了珊瑚等珠宝。   茫茫的木兰草原,占地方圆三百余里,水草丰美,先帝在位十三年没有来狩猎,皇帝登基更是第六个年头才来,所以这里的野畜早已繁衍无数,可以说漫山遍野都是猎物。   秋日层林尽染,放眼望去,映在夕阳下的是一望无际的金灿灿,依稀还能味道野果的香甜气息。   嘤鸣不禁暗叹,幸好来了,否则圆明园山水再美,也没有木兰围场的天然壮阔。偶尔风吹草低,都能看到有梅花鹿窜起,湖泊的滩涂,芦苇密布之地还能看到悠闲戏耍的黑鹳、苍鹭、朱鹮这些后世已经被列为濒危物种的禽鸟。   可惜,在这个时代,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这些无论禽鸟还是野兽,都是猎物。   第223章、公主之女   抵达木兰的头一个晚上,皇帝亲自在设宴宽带来自漠南蒙古诸部落的王公亲贵。嘤鸣作为伴驾位份最高的嫔妃,和娴妃一起列席在皇帝左右两侧。娴妃身边坐着娇俏可人的大公主博西勒,只不过母女两人都是强撑着笑容。   反倒是位份低的纯嫔苏卿宜倒是笑容款款,遥遥向嘤鸣举杯。三阿哥永璋,正配坐在纯嫔身侧,满是好奇与欢喜之色,八岁的孩子,脸蛋褪去了婴儿肥,倒是长高了不少,高高瘦瘦,长眉凤眸——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乾渣龙的种。   二阿哥夭折、大阿哥圈禁,皇帝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可以拉出来溜溜的儿子了,也着实是个无奈的选择。毕竟不能选牙牙学语的四阿哥、五阿哥,或者尚在襁褓中的六阿哥吧?   蒙古藩王宴,酒菜都以照顾蒙古人的口味为主,一波波上着各色烤肉,炙烤地焦黄流油、香气四溢,的确美味得能叫人把舌头吞下去,烤肉都削得一片片薄如蝉翼,上头洒了不知什么香料,完全融进细腻的肉质中。   板着烤肉一起上的是野味锅子,随上围碟十二品,鹿肉片、飞龙脯、狍子脊、山鸡片、野猪肉、野鸭脯、鱿鱼卷、鲜鱼肉、刺龙牙、大叶芹、刺五加、鲜豆苗。   嘤鸣看到绿莹莹的青菜,顿时眼睛都亮了,烤肉虽好,可吃多了也会腻呀!这时候涮点青菜,最能解腻了!   半夏看懂了嘤鸣的表情,立刻将半碟大叶芹倒入热腾腾的锅子中。   这时候,帐殿外突然走来一个身穿天蓝色广袖衣裙的少女,她不着簪钗首饰。也不梳发髻,任由那一头如瀑布般的乌黑的秀发披散肩头,唯独头顶上的只带着一顶五彩花朵织就的鲜艳的花环。   她的一身衣衫,恍如清空碧天的一汪澄净的蓝色,衣衫上没有一丝花纹——愈是简单的衣衫打扮,愈是能突显人的容貌——她这少女,正当二八年华。美得恍如从天而降的神女。一张脸蛋仿佛白玉雕琢而成。点朱般的樱唇轻启,婉转飞扬的歌声响起,曲调之高恍如山巅云烟。嘹亮地仿佛要穿破云霄一般!   伴着这异常清澈悠扬的歌曲,少女挥舞这一双天蓝色的长袖,仿佛挥动一泓海水一般。   衣袂翩翩,荡起层层涟漪。她腰肢婀娜,步履蹁跹。宛如一只蓝蝴蝶,飞舞着一双蓝色的羽翼。   她娇媚得恍如花间精灵,一双秋眸剪水,眉宇娇俏含情。那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上头御座上的皇帝。   她的歌曲,嘤鸣一个字也听不懂。然而那曲调含情,柔情款款。想来是蒙古族的民歌了。   这样的歌声,这样的舞姿。连阅尽无数人间佳丽的皇帝都看得有些入迷了。直到歌尽舞罢,那女子已经盈盈跪了下来,嗓音娇腻婉转:“博尔济吉特托雅,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金安!”   皇帝突然一愣,不禁呵呵笑道:“当年那个小丫头,没想到如今出落得这般风姿万千!”   嘤鸣暗暗瞥了一眼皇帝,皇帝看样子从前见过这个博尔济吉特托雅了?   坐在底下第二席位上的科尔沁扎萨克郡王捋着胡须,面露骄傲之色,他忙起身道:“科尔沁与蒙古诸部世代蒙大清恩赏厚赐,今日特让小女为皇上献上歌舞,聊表心意,还望皇上喜欢。”   皇帝看了扎萨克郡王一眼,旋即哈哈大笑,“郡王有心了!”便朝着跪在地下的博尔济吉特托雅抬手,示意她平身。   博尔济吉特托雅盈盈起身,笑容娇艳动人,“皇上还记得托雅?”   皇帝点头道:“朕记得清楚,雍正十年,你随父母入京朝拜。只不过那时候,你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呢!”   博尔济吉特托雅两腮娇红,“托雅也记得皇上,藩邸之时,皇上已是龙姿凤表,如今比当年更加威武不凡。”——她的声音滴沥婉转,却格外带了三分柔媚之意,生生叫人骨头都有些发酥了。   让这么一个貌美动人、歌舞双绝的科尔沁王公之女推到皇帝跟前,这是什么意思,还不需要多说吗?   嘤鸣又暗暗瞅了一眼坐在皇帝右侧的娴妃——果不其然,娴妃眼底已经浓浓的都是妒恨之色了。   皇帝旋即叹道:“可惜……那时候悫靖公主也还健在。”   嘤鸣不禁露出疑惑之色,悫靖公主?倒是听着有些耳熟……   似乎看到她的不解之色,娴妃悠长地道:“舒妃不知道,托雅格格,可是扎萨克郡王与和硕悫靖公主的小女儿呢!”   嘤鸣不禁一愕,怪不得这个托雅能进京朝拜,原来竟是有个公主亲妈呀!!至于这位已经故去了的悫靖公主,似乎是圣祖康熙爷的女儿吧?也就是说托雅是康熙帝的外孙女,乾渣龙的表妹!   托雅笑容灿烂如锦,她满是骄矜地看着娴妃道:“若托雅没有记错的话,娘娘便是皇上藩邸的那位乌拉那拉侧福晋吧?”   皇帝笑着点头,便介绍道:“乌拉那拉氏,如今是朕的娴妃。”   托雅听了,忙屈膝一礼,语调清澈柔婉:“托雅见过娴妃娘娘。”   娴妃保持应有的端庄一度,微微点头道:“托雅格格有礼。”   皇帝有指着身边左侧椅子上的嘤鸣,温声道:“这是朕的舒妃,纳兰氏。”   “见过舒妃娘娘!”托雅又朝嘤鸣欠身一礼,然后妩媚地笑着道:“舒妃娘娘真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儿,皇上真是好福气。”   嘤鸣掩唇轻轻一笑,便笑吟吟与皇帝道:“皇上,托雅格格小时候,也是这般嘴甜吗?”   皇帝一愣,这他怎么知道?当年,科尔沁郡王陪伴悫靖公主进京朝拜,他只不过是在蒙古藩王大宴上伺见过一次罢了,不过是个腻歪在和硕悫靖公主身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罢了。他只是知道和硕悫靖公主的女儿叫托雅罢了,托雅歌舞罢,自报了姓名,皇帝才想起来而已。否则仅仅一面之缘,他自然认不得托雅容貌了。   皇帝便含糊地呵呵笑了,“女大十八变,舒妃不必介怀。”   嘤鸣眼睑一垂,无声无息地笑了,也对,那时候乾渣龙都二十多岁了,托雅却只有六七岁,乾渣龙是好色,但着实不是个恋童癖!   娴妃似乎也看懂了皇帝的表情,便莞尔一笑道:“托雅格格这是第一次见到舒妃吧?舒妃跟托雅格格一样,身上都有皇家血统。”娴妃旋即顿了顿,便扬声道:“舒妃——可是淑慎老郡主嫡亲的孙女呢!”   托雅听得嘴角轻轻一撇——那是不屑的意思,但她很快将将那一丝不屑掩藏了下去,仍旧是笑靥如花的活泼动人模样。   嘤鸣眉心暗自一沉,她的祖母是和硕格格,的确是足以自傲的事情,然而在一位和硕公主之女面前,她这个郡主孙女有什么好炫耀的?   娴妃瞧着是她捧她,实则是再给她难堪呢。   嘤鸣抚了抚自己鬓上簪的碧玺珠花,美眸含笑道:“娴妃姐姐这是嘲笑我呢,若论血统高贵,我哪里能和托雅格格相比呢?”   嘤鸣如此毫不介怀地说出这番话,倒是叫娴妃不知如何接下去了。皇帝眸子深深,冷冷扫了娴妃一眼,沉声道:“娴妃喝醉了吧?朕准你离席,回去歇息吧!”   “皇上……”娴妃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汗阿玛——”大公主博西勒有些不明所以,但感觉到自己的额娘似乎受了委屈的样子。   皇帝吩咐道:“博西勒,你额娘喝醉了,扶她回去歇息。”   博西勒咬了咬嘴唇,又看了看自己的额娘娴妃。   娴妃见状,只得强撑着仪态站起身来,朝着皇帝见了个万福,道:“臣妾的确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说罢,便拉着女儿的手,一起从后头退了出去。   方才的一切,托雅都分毫不差地瞧在眼里,她坐在科尔沁扎萨克郡王清格勒身旁,低语道:“额祈葛,传言舒妃宠冠六宫,如今看来,半分不假。”——自打知道皇上要御驾来木兰秋授,科尔沁王公便赶忙搜集了不少内宫消息,先帝雍正爷一生都没有纳过科尔沁的格格为妃,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皇上也来木兰了,科尔沁王公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而托雅,母亲和硕悫靖公主是先帝爷的妹妹、皇上的姑姑,论容貌,也是科尔沁最美的格格,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嘤鸣笑得翘起了唇角,压低了声音对皇帝道:“今日蒙古诸部藩王皆在,皇上怎的也不给娴妃点脸面?”   皇帝淡淡道:“朕就是从前给了她太多脸面了,才以至于她这般不识大体!”   嘤鸣暗想,娴妃刚才那她的血统与托雅比较,往严重了说,已经可以算是挑拨满蒙关系了。木兰秋弥的目的,在于融洽蒙古诸部,娴妃却偏偏不长脑子地要拖后腿。   这时候,只见托雅从席位上站了起来,高高举杯道:“托雅敬皇上与舒妃娘娘,愿皇上万岁万福,愿舒妃娘娘青春永驻!”   比起娴妃,连托雅格格都比她识趣些。起码在皇帝面前,便极尽全力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第224章、科尔沁明珠   郡王清格勒也站了起来,施了一个蒙古礼数,他满是自傲地道:“皇上,小女托雅,乃是科尔沁草原的明珠,也是奴才的掌上明珠,奴才一直不愿自己的掌上明珠许与碌碌之辈。”清格勒满脸洋溢着笑容,也满是热切地看着皇帝,他扬声道:“就在奴才左右为难的时候,皇上御幸木兰,小女自幼倾慕皇上风仪,特求了奴才,一定要为皇上献上歌舞!”   托雅的脸蛋已经娇红一片,她娇娇瞪了自己的父亲一眼:“额祺葛!”   郡王清格勒呵呵笑道:“皇上,您瞧,小女害羞了。”   果然还是蒙古人直接啊,当着这么多王公亲贵的面,直接就大大咧咧说出口了。这位郡王,就差没说皇上您赶紧纳了我闺女吧。   皇帝眯着眼睛打量着清格勒与托雅父女,笑呵呵道:“若朕没有记错,和硕悫靖公主,薨逝不过两年有余吧?”——也就是说托雅母尚在母孝之中。素来父母丧,需守三年,三年之内是不能议亲的。即使是皇帝也不能破这个例。   托雅娇柔地道:“回皇上,托雅距离出孝,正好还有一个月。”   郡王清格勒忙道:“待到皇上回銮北京,托雅的孝期正好刚过。”清格勒笑了笑,又道:“悫靖公主临终前,最挂心的,也正是小女的婚事。小女若能有幸回到公主生长的宫闱,公主在天之灵,一定会高兴的。”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朗声道:“只要郡王舍得托雅这枚科尔沁明珠,朕自然没有不答允的道理!”   这话一出,郡王清格勒与其女托雅急忙上前。伏跪谢恩。   嘤鸣低眉瞅着白玉酒盅中清澈的梨花白,那馥郁的香气恍如美人的体香一般动人。既能得到一个大美人,又能安抚科尔沁,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儿皇帝怎么会不答允呢?   因为托雅孝期未果,所以皇帝不便下旨,然而皇帝已经当着所有蒙古王公的面应允了,自然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剩下的。便只等木兰过后。托雅便会随御驾回京,倒时候,她也是皇帝的嫔妃了。   梨花白的香甜一杯接着一杯得滑过嘤鸣的喉咙……不知何时。夜宴已散。蒙古诸部的王公跪了一地,齐声恭送皇帝。   皇帝却一把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携着她的手,道:“随朕回去。”——皇帝愣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以宠爱的姿态,带她离去。   皇帝御用的帐殿。就在夜宴帐殿旁边不远处,夜色之下的木兰草原,星月朗朗,凉风吹来。登时叫人酒意行了泰半。   御帐之中,皇帝遣退了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一双大手包裹着她红彤彤的双颊。皇帝垂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触在嘤鸣被冷风吹得发凉的额头上。“你酒量不好,怎么方才竟一口气喝了六盏?”   嘤鸣眼底一呆,皇帝当时目不斜视,怎么竟连她喝了几杯酒都知道?   皇帝长长叹息着,“朕应允纳了托雅,并非是喜欢她,只是安抚蒙古罢了。”   “您是皇上,是天子,想纳谁便纳谁,臣妾岂敢多说半个‘不’字?”嘤鸣醉眼惺忪地道。脑袋有点沉,只不过她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托雅会成为皇帝的嫔妃,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情,既然如此,就想办法压制一下她的位份好了。   郡王和公主的女儿,怕是一下子封妃都不为过呢!她背靠蒙古,的确是个叫人头疼的威胁啊!不过,皇后、太后只怕会更寝食难安呢。   科尔沁明珠,的确艳如明珠璀璨。皇帝能一时不动心,未必一世不动心。   皇帝拥了她在怀中,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发间,“今日之事,并非突如其来。早在朕决定木兰秋弥的时候,科尔沁便千里迢迢上了折子,提及了和硕悫靖公主之女托雅。所以,朕早就料到,科尔沁会把托雅献给朕。只是没想到才头一天,他们就迫不及待了。”   皇帝这话里,嘤鸣听出了淡淡的不悦的味道。皇帝,这是嫌弃科尔沁手伸地太长了吗?   “朕……来的路上其实就决定了。先帝在位十三年,的确疏于笼络科尔沁。朕这次来,的确得纳一个科尔沁的嫔妃了。”皇帝低低在她耳畔陈述着,“鸣儿,托雅的性子比一些科尔沁格格已经柔和很多了,与其选个跋扈张扬的,还不如是她。”   托雅格格的确看上去娇柔妩媚,可那都只是表面上如此。背地里如何,皇帝又怎么知道呢?不管怎么说,她是科尔沁郡王与和硕悫靖公主的女儿,这样高贵的出身和血统,怎么可能不骄傲张扬呢?   只怕这宫里,以后要更加热闹了。   这一晚,嘤鸣留宿皇帝御帐。皇帝似乎也是特意将她整夜都留了下来——嫔妃侍寝,照例是不能在皇帝的住处过夜的。皇帝这应该是在宣示对她的宠爱吧?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皇帝已经不再枕畔了。记得天色微明的时候,皇帝就起床了,依稀贴在耳畔跟她说,他去狩猎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嘤鸣迷迷糊糊“嗯”了一声,钻进被窝继续睡觉。   “什么时辰了?”嘤鸣打着哈欠问。   半夏捧了一套崭新的织锦缎华服上来,道:“娘娘,都辰时三刻了。”   照旧用浸润了玫瑰花汁的热水将双手泡得柔软,又在脸上拍了平日双倍分量的浓稠芦荟汁,按摩着让肌肤吸收了,这才开始擦脂傅粉描眉,叫白芷用赤金嵌五彩碧玺花的扁方梳就一个光滑平整的架子头。半夏则拿着一件件首饰在她旗髻上比划着,“娘娘,这支金累丝翟凤步摇如何?”   金晃晃的步摇,在镜中熠熠生辉,那翟凤口中还衔了一枚硕大圆润的东珠,斜斜插在右侧旗髻上,垂下一串红光潋滟的红翡翠珠坠,端的是华贵耀眼。就是……太沉了点。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娘娘,托雅格格求见。”   嘤鸣一愣,手中刚拿起一双羊脂玉葫芦耳坠,忍不住脱口道:“这里可是御帐!若她想见我,就请她去去我帐中稍后。”   “嗻。”   半夏低声凑到嘤鸣耳边道:“娘娘,您可得多防备着点。”   “知道。”嘤鸣对镜嫣然笑着,昨夜她整夜留宿御帐,便更证实了她的得宠,托雅若聪明,便不敢小觑她。   嘤鸣自己的妃帐,就要比皇帝御帐小多了,但也堪比一个小殿宇了。只见托雅穿了一身明亮的宝蓝色蒙古服装,满身珠翠玲珑,一双大辫子上绕满了珊瑚珠子,衬得她小脸红扑扑的,艳丽照人。   “托雅给舒妃娘娘请安!”托雅屈膝见了个万福礼。   嘤鸣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免礼”,便叫人煮上一盏热腾腾的奶茶,来招待这位“科尔沁明珠”,“托雅格格马上就要成为皇上的嫔妃了,衣着也是时候该改换过来了。”   托雅笑靥如花道:“旗服已经叫绣娘做了,等待跟随皇上回京,自然要穿旗服,否则见了太后娘娘,就太失礼了。”   嘤鸣笑道:“托雅格格如此懂规矩,本宫就放心了。”   托雅笑容很是甜美地道:“如今狩猎已经开始了,舒妃娘娘是满洲贵女出身,想必也学过骑马吧?不如让托雅陪娘娘一起出去,木兰围场里野畜无数,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嘤鸣抚了抚额头,她是会骑马,不过技艺生疏,也很久都没有上过马背了,着实不想再这位草原明珠跟前丢脸了,便道:“一路舟车劳顿,才刚安顿下来,本宫身子不济,只怕得歇息几天才成呢。”   托雅忙道:“那娘娘什么歇息好了,托雅愿尽地主之谊,随时陪伴娘娘出去打猎。”   不管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嘤鸣笑笑呵呵拔下头上那只压得她脑袋都不舒服的金累丝翟凤步摇,“这只步摇,就当是给妹妹见托雅格格的见面礼了,还望格格不嫌弃。”   托雅忙推辞地道:“这上头的翟凤……着实逾越了。”   嘤鸣将那金步摇搁在她手心,翟凤,是嫔位以上才能享用的,托雅名分未定,自然不能用这样的东西,嘤鸣笑呵呵道:“那格格就收着,很快就能用了。”   托雅羞涩地笑了,柔柔道了谢。   这时候,徐晋禄进来禀报道:“娘娘,纯嫔娘娘求见。”   纯嫔……现在她儿子应该跟着皇帝出去打猎了吧?所以闲着没事儿过来溜达溜达。   纯嫔苏氏含笑进来,瞅见托雅,当场一愣,“托雅格格也在?”   托雅拿眼角瞥了纯嫔一眼,只点头淡淡道:“纯嫔安好。”——只口头问了个安好,却并不行礼,坐在嘤鸣身旁的绣墩上,竟是连起都不起身。   纯嫔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托雅格格出身再尊贵,可到底还没册过名分,她好歹是皇上的纯嫔、三阿哥的生母!可她来了,托雅竟还一副理所当然地坐在哪儿,浑然不觉得自己应该起身行礼。   嘤鸣皱了皱眉头,她就知道,这个托雅不可能真的脾性柔和!甚至骨子里的骄傲,比她想象中更多。就算托雅日后位份会比纯嫔更高,如今也该向纯嫔请安,最不济,也得站起来才对呀!!   然而她没有,眉宇间甚至还透着淡淡的鄙夷之色。   第225章、灵乳   “半夏,给纯嫔搬张椅子来。”嘤鸣见纯嫔脸色愈发难堪,便吩咐了一声。托雅只坐着个小绣墩,嘤鸣却叫半夏给纯嫔搬椅子,也算是给她找回些脸面。   然而谁都不是心性卑微到可以任人羞辱的,纯嫔知托雅日后位份绝对不可能比她低,也明白自己不宜与之发生冲突,便道:“既然托雅格格在,嫔妾就不打扰舒妃娘娘了。”说着,她屈膝一礼,道:“嫔妾告退。”   嘤鸣暗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纯嫔都是三阿哥永璋的生母,还是六阿哥永瑢玉牒上的生母,等同生养了两位阿哥。虽然有很多人暗地里瞧不起纯嫔的出身,但是敢明目张胆如此无礼的,却很少见。   纯嫔一走,托雅便笑嘻嘻道:“娘娘戴的那对耳环是羊脂玉吧?瞧着细腻光润,跟娘娘肌肤一样无暇。”——这幅态度,显然是根本没把纯嫔的存在当一会儿事,也根本不觉得她把纯嫔挤兑走了,有什么不应该。   嘤鸣忍不住提醒道:“方才的纯嫔苏氏,是伺候皇上年久之人,更是三阿哥永璋与六阿哥永瑢的生母。”顿了顿,嘤鸣又补充道:“皇上也很是看重纯嫔。”   托雅施施然微笑着,可显然是不以为然的态度,她徐徐道:“不过能稍微能生养了些罢了。”   嘤鸣看着她那张如花的脸蛋,便道:“皇上不喜欢心气傲气的女子。”   托雅露出一脸的不解,“我哪里傲气了?”   额……嘤鸣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   托雅淡淡道:“纯嫔的出身,我晓得。即使晓得,我不照样对她客客气气的?我既没有羞辱她,也没有谩骂她。难道这样都算傲气?”   额……嘤鸣额头上又多了三天黑线。得,她的脑电波跟这位不是一个频率的。   托雅抬了抬下巴,面露骄矜之色:“不过我的确不喜欢那些出身卑贱之人,本就是一些不配服侍皇上的包衣,做个常在、答应已经是抬举了,竟列六嫔之位,反倒是许多正经选秀出身的八旗格格倒是比她们位份低。真真是尊卑颠倒!”说着。托雅淡淡哼了一声,面带浓浓的厌恶之色。   嘤鸣干笑了笑,“封嫔而已。格格倒是气上了。之前可还是有一位追封为慧贤贵妃的高氏呢,幸好她已经不再人世,否则格格还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托雅骄傲地哼了一声,便扬着声调道:“娘娘说的那个高氏。托雅虽然不曾见过,但可想而知。必是个狐媚惑主之辈。这种人死了,托雅真心为皇上高兴。”   这颗科尔沁明珠,的确是骄傲到了骨子里。   “托雅听说,舒妃娘娘有位极可爱的公主。不知可否让托雅瞧瞧?”托雅满是好奇地道。   嘤鸣颔首,便叫孙嬷嬷去里头将猪妞给抱了出来。猪妞穿着一身鹅黄色鸳鸯纹锦衣,脚踩珍珠软底小绣鞋。脖子上挂着金灿灿的嵌着红宝石的螭纹璎珞项圈,胖嘟嘟。皮子嫩白得跟刚出锅的包子似的,活脱脱是年画里走出来的童女。   “娘娘的小公主果真可人!”托雅几步上前,伸手便想从孙嬷嬷手里抱。   可不知怎的,猪妞却脑袋一撇,埋在孙嬷嬷怀里,把后脑勺撩给了托雅。   顿时,托雅尴尬极了,一双手僵在哪儿,是伸过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嘤鸣也有些尴尬,只得呵呵道:“小孩子调皮,真是愈发任性了。”便忙笑着展开双臂,“来,让额娘抱。”   猪妞一听到嘤鸣的声音,立刻转过了身子来,很是配合地抻着身子,钻到了嘤鸣怀里。   嘤鸣刚感叹她这个闺女,总算还听她这个老娘的话……可刚感叹完,猪妞便在她胸脯上拱来拱去,跟小牛犊子似的。   额……这是饿了。   嘤鸣瞅了一眼托雅,客人还没走,她走不能宽衣解带吧?便按了按猪妞的脑袋,低声道:“老实点。”   托雅满脸好奇之色:“小公主这是怎么了?”   嘤鸣尴尬地道:“这是……饿了。”   托雅不禁更疑惑了:“不是有乳母吗?”   “我一般都是自己喂。”嘤鸣低声道。   托雅哦了一身,眼皮一垂,眼底突然格外幽深了几分,旋即托雅很是识趣得到:“那托雅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娘娘。”   叫孙嬷嬷出去送托雅,嘤鸣气呼呼拧了拧猪妞的脸蛋,哼道:“行了,别拱了!你猪啊!给你吃还不行吗?”   嘤鸣三两下解开了盘扣,露出左边丰满。猪妞眼前一亮,满嘴涎水地瞅了两眼,便一口含了上去,一通狂吮猛吸,跟饿了三天似的!   嘤鸣一边气哼哼道,“不是给你带了俩乳母吗?整天就等着吃我啊?!”   猪妞两个白白胖胖的乳母站在一旁,各自面面相觑。   火团蹲在蟒缎引枕上,看得直流涎水。哺乳期灵兽的乳汁,那可是难得的美味,而修仙的人类的哺乳期乳汁,也是一样不差分毫。火团砸吧砸吧嘴,馋得不行。   把喝饱了打哈欠的猪妞叫乳母抱下去,嘤鸣一边系着扣子,一边瞪了火团一眼。   光猪妞的大胃口就叫她够呛的了,偶尔晚上嘿咻的时候,还要被猪妞她爹吮两口,除此之外,火团居然也觊觎得不行!!你妹,这点上绝对不能惯着,你特么又不是小婴儿!   见嘤鸣瞅着她,火团连忙跳窜到嘤鸣腿上,摇曳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一个劲儿卖萌!   嘤鸣系好了扣子,揪着火团的尾巴,便将他甩到了塌下,传音道:“馋奶了,去喝牛奶马奶!”   “咕啾!”火团满是怨气地看着嘤鸣,“那怎么能一样!主人,你那是灵乳!”   “灵你妹的!!”嘤鸣气得磨牙。   火团继续卖萌撒娇,“主人。给我喝点呗?挤一碗就成!”   还挤一碗?!   你特么当老娘是乳牛啊!!!   火团急忙改口,“半碗,半碗也成啊!!主人,等过了哺乳期就没有灵乳了,时间那么短,不能浪费也呀!”   浪费你奶奶个嘴儿!!知不知道猪妞是个大胃王啊,供给她一张嘴巴。就够叫她吃力的。动不动还得被乾渣龙吮两口!这里还有只火团想成碗地讨要!!真把老娘当奶牛用啊!!滚你丫的!   而且,小孩子要满周岁才开始断奶的,这样整整一年的哺乳期还短个屁!!   火团羞涩地道:“哺乳期其实长些好。尤其修仙之人的灵乳,要是断了实在可惜……”关键主人短期之内不打算再生二胎了,它都央了六个多月,都没吃上一口灵乳呢。整天闻着那诱人的灵乳味道,实在勾人啊!   “等猪妞一满周岁。老娘绝对会给她断奶的!”嘤鸣气呼呼道。   “那您可得有点心理准备……”火团幽幽传音给她,“灵乳美味,因此比寻常的奶更难断。”   嘤鸣抖了抖胸脯,道:“放心。只要狠下心不就成了?”   火团底下脑袋,好吧,主人您的确是个能狠下心的。   “对了。主人,您打算什么时候结丹呀?”火团传音问道。   今年吃了两枚朱果。无数参华丹,嘤鸣的丹田已经被灵液充斥满了,随时都可以闭关晋级。然而晋级金丹不必筑基,少说也得两三天,而且这段期间不能受到任何打扰,否则很有可能晋级失败,白忙一场。   最好是能失踪一下……嘤鸣暗暗想着。   唉,且看看吧,若能有机会,自然再好不过了。   休息了两三日,嘤鸣瞅着外头的茫茫草原山林,着实有些心痒痒。   皇帝接连狩猎三日,也停下了手,让宗室、八旗子弟们各自出去随意狩猎,他自己却清闲了下来。   这一日便陪伴着嘤鸣一起出来骑马溜达溜达,嘤鸣叫人给自己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她的马术实在一般,骑着溜溜还行,策马崩腾什么的还是不要想了。   今日的天气晴好,嘤鸣熟稔地翻上马背,穿着一身骑射劲装的她格外透着一股英气,脚踩红色鹿皮靴,腿上绑着羊皮护膝,身穿白色皮甲,腰肢一挺,拉着马缰绳,倒是颇有几分蒙古姑娘的架势。   皇帝看得连连点头,策马靠近了些,打量着嘤鸣那难得一见的英姿飒爽模样,笑着道:“看样子,你果然会骑马。”   嘤鸣笑得得意,“会……那自然是会的,只不过马术一般般。”   “一般般?”皇帝嘴唇一扬,突然扬起了手里马鞭子,朝着嘤鸣屁股底下那匹雪白伊犁马的马臀上,狠狠甩了一鞭子。   “律!!!——”   马儿尖锐嘶鸣,撩开四蹄,便骤然往前冲。   可嘤鸣这个马术菜鸟如何反应地过来,原本慢吞吞散步马,突然来了个极大的加速度,她惊得尖叫一声“啊——”,整个身子便朝后头仰了下去。   幸好,嘤鸣反应快,双手抓紧了马缰绳,否则只怕当场便要从马背上栽下来了!!   皇帝在后面看得一呆,这是……真不精于马术?还是吓朕?   只见马背上的嘤鸣,狠狠拉着马缰绳这才直起了身子来。她是直起腰来了,然而也犯了个马术上的忌讳,除非有极好的控马本事、或者主人与马亲密无间,否则是极为忌讳猛力拉扯马缰绳。   如此大力一扯,雪白伊犁马吃痛地嘶鸣一身,突然狠狠抖动马身,想要将背上的人给甩下来。左甩右扭之下,嘤鸣趔趄摇晃,险些摔下马身。虽然她不怎么会骑马,可本能地急忙压低了重心,双臂抱住马脖子,死死抱着不放,仍凭这马如何扭动,都不松手。   “坏了!”皇帝看得心中一焦,鸣儿看样子是真的不精于马术!皇帝急忙策马直追,他胯下的乃是有天马支撑的汗血宝马,很容易就追上了嘤鸣那匹只顾着跟自己的主人骄矜的雪白伊犁母马。   皇帝一把抓住嘤鸣那抓马缰绳的手,帮她狠狠拽住那只不听话的母马。   皇帝到底是精于鞍马之人,很快那伊犁母马便安静了下来,不耍脾气了。   第226章、归还十字弩   伊犁母马已经安分了下来,可嘤鸣仍旧心有余悸地抱着马脖子,大口喘息着。尼玛,这简直是玩心跳啊!策马崩腾这种事儿,虽然想象起来很美好,但对于一个马术菜鸟而言,那就是玩命了。   “没事吧?”皇帝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似乎有些歉疚的样子。   嘤鸣飞速爬了起来,一把从皇帝手中把自己马缰绳抢了回来,然后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牙齿磨得霍霍作响,恨恨道:“你说呢?!”   “额……”皇帝陛下报赧地干巴巴笑了笑。   “我都说了我马术一般般,你居然还——”嘤鸣看着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种事情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要是真从飞奔的马背摔下来——虽然草地柔软,摔不死人,可断腿断脚都是大有可能的!!   皇帝淡淡一睨,道:“你早先还说,写字一般般、下棋一般般的。”——虽然这不是原话,但就是这个意思。可结果呢,鸣儿精于瘦金书与董体字,虽不能比肩大家,也堪称翘楚,而棋艺上更是从来没输过他半颗棋子,回回都叫他输得难堪。   所以,当嘤鸣说自己马术一般般的时候,皇帝陛下理所当然认为那不是实话。   嘤鸣瞬间气得脸都涨红了,好吧,合着还是我的错儿了?!!   “你以为我是在谦虚啊?!!”嘤鸣鼻子都要冒烟了。   “咳咳!”皇帝陛下满脸窘迫地咳嗽了两声,连忙安抚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儿吗?”   “哼!!”嘤鸣鼻孔里发出重重一哼,此刻她旗髻歪斜松散,鬓边的镶宝石碧玺花簪都快要掉下来了。   皇帝抬手。替她整了整鬓上歪斜的发簪,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道:“既然不精于马术,还是别骑马了,过来朕一骑吧。”   嘤鸣瞅着他那只磨出了茧子的掌心,有些迟疑,忍不住回首瞧了一眼。远远在十丈开外。御前侍卫们都已经停驻不前,估摸着也是不敢打扰皇帝兴致。   嘤鸣擦了擦手心里的汗,道:“我还想打猎呢。”——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木兰。若是不猎点什么,就太可惜了。   皇帝“嗤”地笑出声儿来,“就你这样骑术,还想打猎?”   嘤鸣脸蛋嗖的涨红。心里那叫一个气恼,任谁三年没登上马背。骑术肯定好不到哪儿去!深宫大院的,她有什么办法?!!   见嘤鸣似乎渐渐有恼羞成怒之势,皇帝急忙改口道:“若想打猎,你就更得与朕共乘一骑了。否则你那骑术,在马背上不掉下来已是万幸了,哪里能射猎?”   嘤鸣想了想。觉得还算有道理,让皇帝驭马。她开弓狩猎,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将手搁在了皇帝的手心里。   皇帝一用力,嘤鸣整个人都被拉扯了过去,就坐在皇帝身子前。   皇帝双手揽过她的腰肢,笑着道:“这就对了!”皇帝哈哈一笑,突然回首高喊了一声:“拿弩来!!”   一个御前侍卫立刻奔到皇帝跟前,跪在草地上,将一架漆黑的弩呈了上去。   嘤鸣顿时眼前一亮,眼前这架弩,可不就是四年前的秋天在潭柘寺后山的时候,皇帝从她哪儿借走的十字弩吗?!   过了数年,皇帝都没提这事儿,嘤鸣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也没底气跟他讨要。没想到这架弩,又再次出现了。   嘤鸣再仔细一瞅,竟发现那些御前侍卫身上配备的竟然是跟她的十字弩差不多样式的弓弩,只不过大了将近一倍,也不及她的十字弩线条流畅,有些傻大黑粗……不过在古代,这样的弩,已经算是极为精良了。   皇帝结果那十字弩,便搁在了嘤鸣手上,他叹着气摇了摇头,“造办处的那些奴才真是没用,用了四年时间,竟然只仿造出七成威力。”   嘤鸣听得瞪大了眼前,“七成已经很厉害了!”——她这架弩,所用材料都而是后世高强度的钛合金,威力不逊色五四式手枪,而在古代就能有七成五四手枪威力,已经是逆天神器了!   皇帝解释道:“你这只弩,只需半石之力,既可开满弓。而造办处仿造的,没有两石之力,休想来开!若要拉满弓,最少要两石半的臂力!!”   石,是古代重量单位,也可是力量单位。一石也就是一百二十斤的臂力,拉开十字弩则需要六十斤力气,嘤鸣还有些欠奉,但已经可以使用十字弩了。而仿造十字弩,却足足需要两石二百四十斤的臂力!!拉满弓则需要三百斤臂力!——如此一来,非大力士不可用此弩!   这差距,的确不是一般的大啊。   嘤鸣的十字弩,基本上合格的兵都能拉满,而仿造十字弩……   因此,仿造十字弩,不可普及。   只能用来打造一只精锐弩营……也就是古代特种兵。   皇帝又沉沉道:“而且这弩的造价昂贵,造起来也极为复杂,四年时间,造办处也只打造了三千余架而已,朕却动用了一成的内努。”   内努,也就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库,用来养老婆养孩子修园子等等。又叫内库,即内务府库,和国库相对应。这里头的银子,皇帝爱咋花咋花,朝臣是无权过问的,更别想惦记着。   嘤鸣其实很想知道,皇帝到底有多少私人小金库,而一成的内努会是怎么样的天文数字。   可皇帝却突然一声“驾”,一扬马鞭,哈哈大笑着道:“坐稳了!朕陪你打猎去!”   嘤鸣心一提,腿不由自主地加紧了马肚子,双手也不由自主地一抓,正好抓住了皇帝握马缰绳的双手。   皇帝笑呵呵道:“别紧张,相信朕的骑术!只管放开手狩猎吧!”   嘤鸣深深呼吸几下,两边风的猎猎从耳畔吹过,汗血宝马矫健地飞奔在一片金黄的草原上,朝着那层林尽染的山林中奔去。木兰围场,其实是草原与山林混交之地,也有许多湖泊、河流湿地,地域复杂,因此物种也复杂,适合很多动物在这里繁衍生息。   忽然,一只半大的梅花鹿从林中跳跃出来。嘤鸣急忙从抽出一支精铁打造的羽箭,飞快搭在弩上,急忙对准目标,却发现……目标已经窜得无影无踪了!   嘤鸣泄气地叹了一声,身后的皇帝却哈哈笑了,“反应这么慢,只怕什么也猎不到!”   嘤鸣气得再度磨牙,心里却狠狠道,老娘看样子今天非得猎到点什么才成!!   后头的随从侍卫,遥遥跟随,不敢跟丢了皇帝,同样也不敢离得太近,倒是比平常时候更加累人。幸好皇帝需要照顾嘤鸣这只马术菜鸟,所以才没有驾马太快,否则侍卫们所骑的寻常蒙古马,可跟不上皇帝的汗血宝马!   嘤鸣骑术不咋滴,但对自己箭术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只不过今天,注定要打击一下她的信心了。   平常她都是站在地上射死靶子,准头尚且不错。可在飞奔的马背上,射猎躲闪灵敏的活物,那差别也大了去了!   木兰围场的猎物很多,可嘤鸣数次箭矢擦着野物的皮毛而过,最好的一次成果,也只是射穿了一只獐子的耳朵……獐子跑了,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胳膊都酸得要死了,甚是都已经觉得自己大腿根磨得火辣辣的。   太阳已经西斜了,暮色迟迟欲坠。   皇帝有些看不过眼,便握住她的手,叫她如何射猎活物,“光对准了是没用的!把握猎物的移动方向,它往哪儿跑,你就往哪儿射!……哪儿有一只狍子!”   皇帝一把握紧她的手,飞快拉出一个满月般的弓,旋即那箭矢离弦,破空般嗖得朝着目标狠狠扎去。   一串血花飞溅,那只健壮的狍子哀嚎一声,便翻到在地。   “射中了!!”嘤鸣激动地都要哭了,尼玛,总算猎到一只了,虽然狍子个头小点……不过越小的猎物越难猎不是吗?虽然说,是皇帝帮她猎到的,但也的的确确有她的一份功劳呀!   很快那只狍子就被侍卫上去补刀砍死,然后给抬了过来。   狍子,是一种小型的鹿类动物,而眼前这只,明显是只偏小的狍子,体长不过二尺有余,约莫能有四五十斤重吧,跟只大狗的分量差不多。不过体型纤长矫健,个头比狗大不少呢。   它的皮毛很好看,浅浅的棕黄色,稍微有点泛红,腹部和腿上的毛是白色的,毛很柔顺,隐隐有光泽。不过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那只箭矢正好贯穿狍子的脖子,就算不补刀,也很快就会死透彻。   “现在高兴了,可以回帐了吧?”皇帝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满是打趣的意味。   嘤鸣腰酸腿疼得不行,哪里会拒绝回帐呢?早就恨不得一头栽在床上了。   夕阳下的木兰,是一片金黄的世界,前方的将军泡子已经被染成了一片艳红,仿佛是红墨晕染的一般,异常地壮美灿烂。   木兰空气清新得仿佛微雨过后,清风拂面而来,余晖洒在脸上,叫人异常觉得舒服。   嘤鸣身子软软依在皇帝怀里,身上已经疲乏得没有一丝力气。皇帝也没有策马,只缓缓叫马散布般往回走,他只一手操纵马缰绳,一手揽过嘤鸣的腰肢,扶住她软塌塌的身体。   第227章、猪妞丢了   皇帝目光忍不住在嘤鸣手中的那只十字弩上来回逡巡,“可惜你师父仙去了,否则朕真想问问他,到底是如何打造出如此神兵利器的。”——随即,那眼里又不禁露出可惜之色,仿佛觉得这等神兵利器落在嘤鸣手上着实可惜了。   嘤鸣与皇帝共乘一骑,又是坐在前头,哪里看得到皇帝的表情,便有气无力地干笑了笑。她那个师父……完全是一时情急杜撰出来的,谎称自己前世的祖父兰石先生是她的师父……其实也不能算完全是谎称。   嘤鸣的书法是祖父一手教导出来的,可惜她没有学到祖父的医术,只认了些药材、背了些药方子罢了。想到此处,嘤鸣都不禁觉得可惜了。   嘤鸣突然眼珠子骨碌一转,便道:“其实我也不确定师父是不是真的去世了。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老道士似的,说我有仙根,收了我当徒弟,然后没过几年,就说自己要去一个地方,大约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嘤鸣歪着头道:“当时我还小,也不懂他的意思。后来想想,便觉得他应该去世了。”   皇帝低低“嗯”了一声,“世间总有得道高人,只不过往往避世不出,来去无踪。皇考晚年痴迷丹药,广纳得道之士为其炼丹——可若那些真实得道之士,哪里那么容易寻来?不过是一群欺世盗名之辈罢了。”说到最后,已然隐隐带了几分怒火。雍正驾崩后,那些炼丹的道士,也如数被他砍了脑袋,可焉知先帝不是受丹药之害。方才驾崩的?   不过皇帝似乎无益多说这些,便道:“你那个师父除了给你留个防身之物,怎么也叫你点别的东西?”   嘤鸣笑着道:“怎么没有教别的?师父教了我修仙之术,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修炼呀!”   皇帝挑了挑眉头,“一直都在修炼?朕怎么没瞅见你修炼了?”——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嘤鸣嘿嘿笑了,“我师父教的修仙之术。不同旁人。每日睡觉的时候。便能吐故纳新,修为渐涨。至于丹汞朱砂,我师父说了。那些东西,只会对身体有害,吃多了,会死人的!所以他从不炼制这些害人东西!”   “哦?”皇帝听了。面露惊喜之色,“看样子鸣儿这个师父。的确有些道术。”   嘤鸣炼制的丹药,都是符合中医医理东西。然而内中灵力庞大,寻常人是不能多服的。哪怕是最基础的入门参华丹,以普通人的体质。最少要半年才能完全消化掉。所以嘤鸣才没有给家人太多这种东西。   晚霞灿烂时刻,嘤鸣与皇帝才抵达了御帐所在。然而,出来迎驾的吴书来。却是哭丧着脸的模样,吴书来跪在地上磕头道:“皇上。四公主……找不到了!”   嘤鸣的身子瞬间僵住了,猪妞……找不到了??   “混账东西!!”皇帝骤然雷霆暴怒,“一群废物,这么多奴才伺候着,怎么会叫四公主丢了?!”   跟随而来的猪妞的两个白胖的乳母,此刻也跪在地上,浑身都发抖了,其中那个大圆脸的乳母颤颤巍巍道:“公主晌午吃了奶便睡下了,奴才出去烧水,再回来的时候,四公主便不见了!”   “不见了,还不快去找!!”皇帝怒斥道,木兰围场里虽然没有虎狼之类的猛兽,倒也有许多能伤害到小孩子的野兽!!而且周围还有好几个湖泊,万一掉进去,可是会淹死的!!   吴书来急忙道:“奴才已经发动宫女太监四方拉网搜寻,也已经叫人先看守在湖边、水边了!”   嘤鸣听了这番话,脸色这才稍微好了几分,先看住有水的地方,便能很大程度上避免危险。吴书来的处置,很妥当。   皇帝遥遥看了一眼天色,立刻吩咐道:“调动御前侍卫已经骁骑营兵马,立刻给朕去找!天黑之前必须找到四公主!!”——否则夜幕降下,危险就更是重重了。   皇帝一把握住嘤鸣颤抖的手,安慰道:“放心,婧欢不会有事的。”   嘤鸣早已是心乱如麻,猪妞是午后丢的,也就是说吴书来已经派遣宫女太监找了整整一个下午了。猪妞一个小孩子,走路都不会,只会到处爬,能爬多远呢?可竟然一个下午都找不到,也太奇怪了——除非她已经……   不!!嘤鸣急忙把脑中这种危险的想法给甩掉。   猪妞不会有事的!!   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忍不住簌簌颤抖了,猪妞……真的不会有事吗?   嘤鸣死死咬着嘴唇,眼里已经是一片湿润了,“或许是我错了……或许我真的不该来木兰围场。”——路途迢迢,因此只能带身边三成的人跟随,猪妞更是只有两个乳母照看。若是换了在宫里,四个乳母四个保姆,又怎么会把孩子给看丢了呢?!   皇帝握紧了的手,郑重道:“放心,朕保证,一定会把婧欢找回来的!!”旋即,皇帝扭头冷冷扫过那两个白胖的乳母,“废物!你们两个大活人,竟然能把公主给看丢了!留你们何用?!”   两个乳母吓得浑身颤抖,急忙砰砰磕头,磕得脑门子上一片血花。   嘤鸣咬了咬嘴唇,便斥问:“你们两个人,怎么没有轮流守着?!”——若是时时刻刻都在乳母眼皮子底下,猪妞怎么会丢了呢?   令一个乳母颤抖地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吃坏了肚子,出去解手,回来的时候,便听说公主不见了!”   大圆脸的乳母也哭着道:“奴才就在帐殿外烧水,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照常公主午睡最少要睡一个时辰啊!”   嘤鸣眉心一沉,她感觉不对劲了,乳母说的谁,猪妞一旦睡着了,少说也得睡个把时辰才会醒来。然而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猪妞竟然不见了?!而且她的帐殿四周,又不少侍卫来回巡逻,猪妞若是爬了出去,怎么会没人看到?任由她爬得不知所踪了?!   皇帝拉着她的手,一同进了帐殿中。   猪妞睡觉的那个摇篮车里,已经空空如也,用手触摸,已经没有了体温,却还透着孩子身上才有的奶香味儿。   嘤鸣还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盘吃剩的萨其马……   半夏忙禀报道:“晌午的时候,托雅格格来看公主,带了萨其马。公主吃了不少,然后吃了一次奶,就睡着了。然后公主不知所踪,孙嬷嬷安排所有人出去找,所以就没收拾这些东西……”说着,半夏急忙上去拾掇,却被嘤鸣一把拦了下来。   嘤鸣定定看着那盘萨其马,忍不住拿起一块来看了又看,问道:“托雅格格她……是不是跟猪妞单独呆过?”   半夏愣了愣,旋即道:“公主睡着后,乳母便都出去了。不过只有一刻钟的功夫。”半夏看出了嘤鸣的怀疑之色,便忙道:“可托雅格格不可能带走公主啊!还有一位乳母乔嬷嬷就在外头烧水呢。”   那乔嬷嬷急忙点头道:“是,托雅出去的时候,还跟奴才打了招呼呢!若是她抱走了公主,奴才不可能瞧不见呀!”   嘤鸣徐徐道:“托雅格格既然拿了萨其马来,那应该是装在食盒里的吧?”——若是大些的时候,便足够藏下一个孩子的了。说完这话,嘤鸣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脸色瞬间一愣,立刻吩咐道:“王钦,你去一趟托雅的帐中,把那个食盒取来!!”   嘤鸣忙补充道:“乔嬷嬷也同去。”——乔氏看见过那个食盒,便不会拿错了。   皇帝亦点了点头。   蒙古王公们的营帐,距离此处不算远,盏茶功夫,王钦便提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花梨木漆彩食盒回来了。   皇帝只瞅了一眼,便对嘤鸣道:“看样子,你想多了。”   嘤鸣顿时有些尴尬,那食盒不过只有一尺宽,若塞个刚出生未满百日的婴儿或许尚可,但若塞猪妞这么一个六七个月大孩子,便远远不够了!   “是臣妾小人之心了……”嘤鸣垂头道。   嘤鸣又忙问:“托雅格格在她自己帐中吗?”   王钦摇头道:“托雅格格出去狩猎,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帐中也是空着的,无半个人影。所以乔嬷嬷一眼就瞧见了搁在桌子上的食盒。”   嘤鸣松了一口气,急忙道:“那赶紧送回去吧!”——省得托雅回来,叫人尴尬。不过暮色都降下来了,托雅倒是个爱狩猎了,竟然这个时辰都还没回来!   “嗻!”王钦提着食盒便飞快退了出去。   看着帐殿外渐渐黑沉的天色,嘤鸣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若不是托雅偷走了猪妞,那猪妞又是哪儿去了呢?   帐子周围,层层密布着侍卫,一个孩子,是如何爬远了,竟一整个下午都找不到?这的确有些怪异了。   不是嘤鸣疑心重,而是猪妞的丢失,的确透着不寻常的味道。   托雅这几日来,几乎日日都造访嘤鸣的帐殿,对嘤鸣也很是恭敬和气,并未表露是半分敌对的迹象。然而嘤鸣一直对她有防备之心,虽然笑脸迎人,可只是疏于客气罢了。   托雅的出身太体面了,日后保不齐就是一个劲敌,嘤鸣可不敢对她放松警惕。   第228章、托雅格格   自打蒙古藩王宴上献上歌舞之后,托雅曾经数次去御帐求见,都被皇帝拒之门外。皇帝许了会纳托雅为嫔妃,也在藩王宴上对托雅笑语温和,然而事后却对他不假辞色。几日下来,托雅连见都没见到皇帝一面。   相对比之下,皇帝连续三日都来她的帐殿歇息。这样差异对待,的确保不齐托雅会生出嫉妒之心。   嘤鸣从来不敢小瞧女人的嫉妒之心,也见多了因为嫉妒而疯狂的女人。慧贤贵妃高氏是一个,皇后也查不到哪儿去。托雅出身高贵,姿色之出挑亦不再嘤鸣之下,却饱受皇帝的疏远与冷落,人心个肚皮,谁知道她灿烂如花的笑容之下,是否藏着一颗算计之心呢?   嘤鸣长长叹息着,虽然证明了托雅不可能用食盒偷走猪妞,便并不代表嘤鸣就全然相信她是清白的。   在宫里生存的女人,永远不能对任何人降低防备怀疑之心。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嘤鸣的心也越来越慌乱了。   夜晚,比白天更危险十倍!   这木兰围场里,有很多足以要了猪妞小命的东西!!   若是再找不到,可就真的危险了!!   这时候,吴书来满是欢喜地跑了进来,跪地道:“皇上、娘娘,四公主找到了!!”   这一声禀报,对嘤鸣而言不啻是天音!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旋即,只见穿着蒙古族骑射装束的托雅,背背着一壶箭矢,怀里抱着脏兮兮的猪妞,满头大汗。快步走了进来。   托雅笑容灿烂如锦,屈膝见了常礼,便道:“托雅打猎回来的路上,在一个树洞里看到个孩子,近了一瞧,竟是是四公主。便抱了她回来。”   嘤鸣眼里含泪,鼻子酸涩。看着脏得满头干枯草屑的猪妞。眼里的泪便掉了下来。   猪妞却是精神头十足,眼珠子黑漆漆,呲牙咧嘴冲她笑。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嘤鸣一把从托雅怀中抱过猪妞,掏出锦帕,便仔细擦着猪妞那张脏兮兮的脸蛋,这死丫头。竟钻进树洞里去了!怪不得脏成这个样子!!   皇帝也终于散去了满脸的肃穆阴沉,雨过天晴般露出了笑容。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猪妞沾满了草屑的小脑袋,轻轻掸了掸,“都快找翻天了,这丫头倒是乐呵欢实!”皇帝眼带宠溺之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帝转头看了托雅一眼,便道:“既是你找回了四公主,算是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说来!”   托雅听了,满是欢喜之色。“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皇帝毫不犹豫地点头。   托雅眼珠子一转,便冲着皇帝妩然一笑,“托雅想要一匹御马!”   皇帝哈哈一笑,挥手道:“好!随你去挑!你要你降服得了就成!”——皇帝喜爱骑射,自然就喜爱骏马,光他自己的御马就有数十匹之多,全都是矫健无比的骏马,其中不乏汗血宝马这种“天马”。   “多谢皇上!”托雅似乎欢喜坏了,她满是自信地扬起妩媚动人的笑脸,“托雅可是马背长大的,自问什么烈马都能降服!皇上就请等着瞧吧!”   托雅这幅活泼开朗、自信骄傲的模样,倒像是一只艳光四射的孔雀,她的美,的确叫人挪不开眼睛。   嘤鸣擦干净了猪妞的脸蛋,便叫她交给孙嬷嬷抱着:“以后一天十二个时辰,必须寸步不离!”   “是,奴才谨记。”孙嬷嬷郑重道。   嘤鸣笑着看着明媚动人托雅,满是感激之色朝托雅行了个礼,殷殷道:“本宫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托雅格格了。”   托雅忙屈膝还礼,忙摆手道:“舒妃娘娘折煞托雅了,托雅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托雅歪着脑袋,笑容明媚地看着皇帝,脸上浮起娇羞之色,语调亦是媚然婉转:“况且,皇上已经赏赐托雅一匹御马了。”   嘤鸣微笑款款道:“皇上的赏赐是一回事,本宫也得聊表谢意才是。”嘤鸣略一思忖,便道:“此行北上,本宫也没带太多好东西,倒是有两匹江宁织造刚刚进献的缂丝缎子,颜色鲜艳、花样也还算新颖,想来裁成旗服,穿在托雅格格身上一定会好看的。”   说吧,便叫半夏亲去抱了那两匹缂丝缎子来。这两匹缂丝缎,一匹是若石榴花色的艳红,上头满是碧绿色的串枝芙蓉,间以五色祥云,异常华贵;另一匹是明亮的宝蓝色,玉兰牡丹纹,寓意玉堂富贵,亦是精美无比。   托雅深深看了几眼,便笑靥如花地道:“都说一寸缂丝一寸金,果然是华美无匹。”   嘤鸣笑容可掬,柔柔道:“托雅格格生得美艳动人,穿上华美绸缎裁成的衣裳,才算是相得益彰。”   “多谢娘娘厚爱,托雅一定叫绣娘们连夜赶制。”托雅笑盈盈一礼,便叫身后跟随的侍女从半夏手中接过了那两匹缂丝缎子。   托雅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便道:“时辰不早了,托雅改日再来看望舒妃娘娘与四公主。”   托雅的“识趣”,让皇帝心中满意。心想着,选了她安抚蒙古、平衡内宫,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托雅回到自己帐中,便不复放在在嘤鸣帐殿中那副笑容灿烂娇媚的模样,她收敛了脸色的神情,眉宇之间冷清中带着高高在上的模样。   托雅的贴身侍女乌尤笑着道:“舒妃娘娘还真是得宠,这么好缂丝缎子说送人就送人了。奴才听说,织造局一年进献的缂丝缎子,不过十数匹而已。”   托雅冷淡地扫了一眼那缂丝缎子,全然不复在嘤鸣跟前那副欢喜雀跃的样子,她轻哼道:“舒妃深得皇上宠爱,自然要什么有什么。缂丝缎算得什么,只怕更珍贵的东西,皇上也赏过她。”   乌尤躬身道:“爱屋及乌,格格亲近舒妃,算是走对了路了。”   托雅长长吐出一口气,“舒妃对我防备心太重,皇上又总不搭理我,我才不得已如此谋划。”   乌尤笑着道:“可自此之后,无论皇上还是舒妃,都必然对娘娘格外亲近了。”   夜色深深。   猪妞在一个大木盆里扑棱着,玩得欢实,可苦了给她洗澡的乳母们了,溅了一身的温水,跟落汤鸡似的。   皇帝笑着看着她:“婧欢毫发无损回来,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   嘤鸣却顺手拿起了搁在一旁香几上的猪妞的小衣裳,全都灰扑扑脏兮兮的,嘤鸣抚摸着膝盖与袖子处的绸缎,低低对皇帝道:“衣裳虽然很脏,但却没有丝毫磨破。”   皇帝听了这话,瞬间明白了嘤鸣话里的意思。若婧欢是自己爬出去的,衣裳怎么会没有丝毫磨破呢?婧欢还不到七个月的,根本不会走路!!   所以,婧欢是被人抱出去的!!   “朕会叫人继续调查,除了托雅之外,还有谁靠近过你的帐殿的。”皇帝沉声道。   除了托雅之位吗?嘤鸣干笑了笑,便道:“猪妞能平安回来,臣妾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是谁开了这样过分的玩笑,臣妾不想追究了。”   皇帝深深皱着眉头道:“就算婧儿平安回来,也不能用‘玩笑’二字一笔揭过了!”   嘤鸣苦笑道:“就算皇上彻查,只怕也是查不出什么来。”   皇帝肃着脸,一言不发。   嘤鸣一件件看着猪妞的衣裳,忽的问道:“猪妞的帽子哪儿去了?”   乳母忙道:“托雅格格抱回来的时候,公主就没有戴帽子呀!可能是丢在哪里了吧。”   嘤鸣“嗯”了一声,深深沉思了下去。   她仍旧最怀疑托雅,猪妞丢了,可她竟去狩猎了,而且那么晚才回来!虽然是她走之后,才爆出猪妞丢失的消息的,然而吴书来立刻便吩咐大批宫女太监四方搜寻了,那么大的动静,托雅竟然没察觉吗?   而且皇帝才一发动侍卫四方搜寻,托雅便把猪妞带回来了,这也太巧合了点!   可若真是托雅所为,他又是用食盒带走了猪妞,那又是有什么样的办法在重重侍卫之下,把猪妞偷走了呢?   唉,头疼……   想不出来啊。   翌日,皇帝去御帐,会见蒙古王公了。嘤鸣怀里抱着猪妞,精神传音给火团,“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寸步不离地看顾着猪妞。”   “才不要!”火团立刻跳了起来,“主人,你闺女太调皮了,我才不要看她!”   嘤鸣淡淡睨了她一眼,“给你半碗。”   火团一呆,“半碗什么?”   嘤鸣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火团顿时欢喜地尾巴直摇晃,“每天半碗吗?!”   嘤鸣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没把怀里的猪妞给扔出去,“你特么当我是奶牛啊!!!还每天半碗,美得你冒泡!!是每个月半碗!!!”   火团一撇嘴,歪躺在条褥上,传音道:“太少了,不干。”   嘤鸣顿时气结,“你要是不干,以后朱果不给你吃了!!”——新一茬的朱果开花了,这次又多了一朵花,可想而知,明年会结出五枚朱果来。   火团瞬间炸毛,“主人,你太奸诈了!!”   嘤鸣哼了一声,还敢跟老娘讨价还价?胆肥了不少啊!   “一碗!”火团气哼哼道,“每个月一碗,不能再少了!!否则我宁死不干!”   嘤鸣见火团模样,也知道这真的是底线,便叹着气道:“便宜你了!”   火团气呼呼磨牙,到底便宜了谁啊!主人你难道你知道你闺女有多皮实吗?幸好她睡觉的时候多,否则天都要被他戳出个窟窿来!   第229章、火团保姆   嘤鸣也知道,猪妞越来越难看顾了。现在她会爬了,动不动自己就摇篮车里翻出来了。而且这妮子力气不小,最爱破坏东西了,揉烂个花花草草根本只是开胃菜。什么小孩子的玩具到了猪妞手里,寿命从来不超过七天。   这次嘤鸣没罚两个乳母,也是知道她们心力交瘁了。   嘤鸣吩咐半夏去寻了一只最小号的琉璃宫碗,在火团愤怒的目光中,挤了满满一碗奶水。   嘤鸣一脸淡定地系好扣子,指着那只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琉璃小碗中满满的奶水,道:“这是你一个月的酬劳。”   火团气得浑身打哆嗦。   嘤鸣腹黑地笑了,只谈好了一个月一碗,可没指定要多大的碗!既然如此,就用最小最小的碗好了。   这时候,皇帝穿一身骑射戎装,笑眯眯走了进来。   嘤鸣忙整了整衣襟,起身上前见了个请安礼。   皇帝执着她的手,一起上榻上坐,一脸的神秘兮兮的笑容,“鸣儿,今天底下捉到一只活物,献了上来。朕瞧着十分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嘤鸣不禁起了好奇心,眼睛瞬间亮了好几度,漂亮的活物?这木兰围场漂亮活物还真不少,仙鹤、锦鸡、彩雉、天鹅,都漂亮得紧。可这些能扑棱能飞的活物,都不好捉,想好完好无损捉到就更难了!   皇帝见嘤鸣一副期待的样子,心中大为欢喜,便拍了拍手。   旋即,两个太监抬着一个硕大的铁笼子便进来了,那笼中……的确是一只极为炫目的漂亮活物!!   一身如宝石般翠蓝色的羽毛。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浅蓝紫色光晕,那颜色极为迷人,叫人分毫挪不开眼睛。他的头顶上矗立着一簇深蓝色的冠羽,脖颈高高挺直,仿佛是优雅贵族一般。最华丽的,还是它的尾羽,长长地拖曳在身后。蓬松而丰满。尾羽的颜色则是由暗蓝绿色过渡为辉亮的翠绿色,外层还有一层浅葡萄红色、羽端紫铜色,颜色之变幻绚丽。叫人叹为观止。   “绿孔雀!”嘤鸣满是惊喜地道。孔雀,圆明园行宫里也有,只不过不是白孔雀,就是蓝孔雀。可这两种孔雀,都不及绿孔雀羽毛色泽绚丽!因为自古以来。绿孔雀就稀少,在后世,这已经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了,平常人都很难看到一只野生的绿孔雀。   嘤鸣打量着它。它也在打量着嘤鸣。   嘤鸣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亮粉紫色的旗服,衣衫上绣满了成片的织金团花,亦堪称富贵耀眼。   它看了片刻。突然尾羽骤然散开,一个巨大而华丽的炫彩羽毛屏风呈现在嘤鸣眼前。   绿孔雀——开屏了!   “啊呀?”原本趴在摇篮车的猪妞也爬了起来。眼珠子亮晶晶看着那开屏绿孔雀,咬着自己手指头,咿咿呀呀叫着。   嘤鸣睨了捏猪妞的肉脸,呵呵笑道:“你也晓得什么好看了!”   “咯咯!”猪妞清澈地笑着,小短手朝着绿孔雀的方向便抓,可惜隔得太远,徒劳无益。   嘤鸣笑着给她擦了擦满是涎水的嘴巴,“这个可不能给你玩。”——别以为孔雀是温顺的动物,尤其是这种野生孔雀,自然也有很大的野性。当然了,嘤鸣更担心自家闺女会把绿孔雀满身漂亮的羽毛给拔干净了。   猪妞的破坏力,是不容小觑的。   皇帝也点头,“等带回去,叫底下调教一段日子,暂时还不能近人。”说着,皇帝瞅了一眼炕几上的那晚奶香诱人的乳汁,便问:“牛乳?”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这个……诶!你别喝呀!”   “咕啾!!!”火团愤怒地跳上了炕桌,愤怒地炸毛了,它张牙舞爪地抗议着。它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呢,居然就让人给抢先了!!   皇帝只抿了一口,嘴里砸吧了两下,低低自语道:“怎么味道……有点熟悉?”   嘤鸣瞬间脸红得跟火烧云似的。   皇帝低头看了那只叫个不停的扁毛畜生,皱了皱眉头。   嘤鸣忍着脸上的羞红,低声道:“那个不是牛乳……是我的……那个……”   “你的……什么?”皇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嘤鸣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脯,没说话。   皇帝的脸色也瞬间僵住了,嘴里半口乳汁是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怪不得口感那么熟悉,原来竟然是……咳咳!!   “咳咳……好端端的,挤出来做什么?”皇帝的厚脸已经微微泛红了。   嘤鸣笑得那叫一个尴尬,“给、给它的。”嘤鸣指了指桌子上愤怒得浑身毛发炸开的火团。   皇帝又低头瞅了一眼那只张牙舞爪的扁毛畜生,脸色顿时跟调色盘似的,红的、白的、青的交加。他堂堂九五之尊,居然抢了只扁毛畜生的食物?!   嘤鸣忙从他手里夺过那碗奶水,忙搁在了地上,然后安抚地摸了摸火团的脑袋,“去喝吧。谁叫你刚才不喝的,活该被人抢喝了一口。”   皇帝的脸嗖的绿油油的,堪比盛夏的木兰围场。   嘤鸣起身,拿起一件挂在剔红莲纹架子上的藕粉色碧桃蝶雀斗篷,这件斗篷颜色素雅,花纹精美细腻,不够鲜艳华丽,但胜在清丽雅致,最能衬人肤色气色。斗篷上的雪貂风毛出得极好,软软柔柔,格外保暖。   嘤鸣穿上斗篷,便道:“这会子最是暖和,要不臣妾陪皇上出去走走?”——留在帐殿,实在太尴尬了,火团已经蹲在地上,跟小猫似的一口口舔着奶水喝着,大尾巴将整只琉璃碗都包卷了起来,一副生怕再被皇帝抢一口的样子。   “咳咳!”皇帝清咳了两声,掩饰自己满脸的尴尬,“嗯,那就出去随意走走吧。”   距离御帐驻扎之地。最近的一个湖泊,是将军泡子。   将军泡子湖面开阔,四面环山,山间的雾霭尚未完全散去,颇有几分人间仙境之美。   湖的对面,有成群的野马在这里饮水、嬉闹,偶尔还有天鹅和丹顶鹤在湖水中觅食。湖边是成片丰茂的芦苇。一丛丛、错落有致,若是春夏时节,一定更加好看。   嘤鸣轻轻一拉马缰绳。便停在了湖畔,侧脸笑盈盈看着皇帝。   皇帝坐在汗血宝马的背上,点了点头,“这里风光不错。”——便翻身下马。便侍卫们在湖边平坦之地,安置好藤椅藤桌子。摆上茶水、点心、果品,惬意在这里吃吃喝喝、赏看风景。   古藤制成的太师椅,的确比不得紫檀、花梨木珍贵,但却是最舒服的椅子。椅子上铺了软垫、靠背、软枕,整个人坐在上头,就跟坐在沙发里似的。那个一个舒坦!   有火团负责照看猪妞,嘤鸣方能如此惬意地走出帐殿来。火团杀伤力。是毋庸置疑的,若想当着火团的面儿把猪妞弄走,根本是不可能的。   嘤鸣帐殿中,火团气呼呼把想要爬下床榻的猪妞给推了回去,而地上的那只琉璃碗,已经被舔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了。   火团心想,太吃亏了,刚才那碗少了一口,回头得叫主人给它补上才行!   “咿呀呀!”猪妞的短肥的四肢又活动开来,这一回,她爬到了火团跟前,一手抓着炕几的角,愣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嘟着小嘴,看着炕几上摇曳着尾巴的火团,突然咯咯笑了。   猪妞肥肥短短的手臂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了火团的尾巴。   火团瞅着猪妞,暗想,这丫头又想干嘛?   猪妞欢实地玩着火团蓬松的大尾巴,拿在手里晃悠着,咯咯笑得愈发大声了。   火团不屑地“咕啾”了一声,你们这些丑不拉几的人类,丑得连条尾巴都没有!还是我们松鼠毛发漂亮,尾巴也是最漂亮的!   猪妞那眼珠子凑到那毛茸茸红彤彤的大尾巴上,呲牙咧嘴笑咯咯。   猪妞愈是如此,火团愈发得意,脖子都昂得老高了。   可下一刻,火团可得意不起来了,因为猪妞——把它的尾巴塞进了自己满是口水的嘴巴里,然后用刚长出来的小虎牙、狠狠地、一咬。   “咕啾!!!!”火团疼得飚出泪来,浑身毛发倒数,疼得那叫一个欲仙欲死。   猪妞却咬了一嘴巴的红毛,嘿嘿笑了。   火团捧着自己那被咬掉了一撮绒毛的大尾巴,浑身都在打哆嗦,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得。   它这个保姆当得,真是亏大发了!!!   嘤鸣回到帐中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幅特别的场景,猪妞欢喜地坐在罗汉榻的条褥上,欢喜地咯咯笑着,嘴边却有一撮可疑的红毛……   而火团,黯然神伤地蹲坐在炕几上,两只前爪捧着自己的尾巴,就差没哭出来了。   再仔细一看,火团那尾巴,原本还是完美而蓬松的,但是却在中间位置上,戛然地少了一撮——再瞅瞅自己闺女嘴巴的那撮红毛,发生了什么,那还需要多问吗?   火团抬起头来,幽怨地看着她,“主人,你得补偿我!”火团哀怨地咕啾了一声,它最漂亮的尾巴啊,居然被啃了一撮去,太难看了!亏大发了!!   嘤鸣看了一眼那始作俑者猪妞——还浑然不知过错地笑咯咯开怀。   “小孩子动作都慢,你怎么会被猪妞咬了尾巴?”嘤鸣不禁觉得纳闷。   火团一噎,愣是没话说了。猪妞小主人捉着它的尾巴爱不释手,火团还挺得意的,所以就没防备,所以它就吃了没防备的亏了。   嘤鸣见火团不想说话,只得去药园世界里,调配了两大瓶首乌丸给它,“吃上俩月,应该就能长上来了。”   火团还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嘤鸣瞅了瞅它秃了一块的尾巴,的确一下子难看多了……叹了口气,便弄了一截银白色的丝缎,在火团秃了一块的地方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瞧瞧,这样好看了吧?”   火团将自己尾巴翘了起来,看了两眼,这才点了点头。   第230章、鸳鸯络、托雅辱   转眼又过了七八日,皇帝仍然大半都在嘤鸣的帐殿中留宿,但也先后召了纯嫔、秀贵人、易常在、吴常在、崔答应都侍寝过。嘤鸣不是一人专宠,却是最得宠的一人。   而猪妞那顶小帽子,没有在外头找到,却在嘤鸣帐殿的罗汉榻下找到了。   嘤鸣看着那鹅黄色绣着团花簇锦的软缎帽子,突然笑了,心中最后一个不解也终于明了了。   半夏看得满头雾水:“这软帽怎么会跑到床榻底下呢?不是应该丢在外面了吗?”   嘤鸣冷哼了一声,“果然就是托雅!”   “娘娘什么意思?”半夏更加疑惑了。   嘤鸣攥紧了那小帽子,“猪妞是在托雅走后,立刻就失踪了的!”   半夏忙道:“可是那个食盒,根本不可能把咱们四公主装进去啊。”   “根本不需要撞进去!那食盒,不过是她故布疑阵,特意吸引本宫罢了!”嘤鸣冷笑连连,“她当时,趁着左右人无人,便把熟睡的猪妞塞到了床榻底下!所以她一走,乳母进来,便发现猪妞不见了!”   半夏惊得瞪大了眼睛,“也就是公主丢的时候,其实没丢,只是被塞到了床下?”旋即,半夏急忙摇头,“可是公主的确是在外面找到的啊!”   嘤鸣哼了一声,“那有什么难?猪妞一丢,本宫帐中的人全都出去找了,那时候帐中无人!自然托雅想要进来,把猪妞带走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带走之后,便把猪妞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傍晚时候,惊动了皇上。托雅再把猪妞带回来,谎称是自己找到了,便是大功一件了!”   半夏深深吸倒一口冷气,“这位托雅格格,算计也太多了些吧?!”   嘤鸣冷然一笑,“皇帝虽然许了她为嫔妃,可对她并不假辞色。托雅想入宫。可更像做宠妃!可如今皇上最宠爱的是本宫。爱屋及乌,她便从本宫身上下手了!!”   半夏忙道:“那娘娘赶紧禀报皇上呀!”   嘤鸣轻轻摇了摇头,“虽说一切都已明了。但是本宫并没有丝毫证据。眼下皇上对她印象不错,本宫若是说出来,只怕会叫人觉得是恩将仇报。”   说吧,应了眼底幽冷下去。“敢拿本宫的女儿作为博宠的工具——哼!以后走着瞧吧!”   半夏又忙道:“那娘娘是否要给托雅格格些警告,免得她以为娘娘好糊弄!”   嘤鸣摆了摆手。“没必要!本宫还继续装作不知道,那才更能麻痹托雅。且叫她得意一阵子吧!哼!”   当晚下了一场大雨,雨后天气又冷了几分,狩猎在雨后仍旧照常进行。皇帝给狩猎成果最丰硕的几个满蒙八旗勋贵都赏赐了一架仿造版的十字弩。皇帝给这种弩取名为“黑鹰”。而得了黑鹰弩的满蒙勋贵子弟,立刻如虎添翼,所猎野物更胜以往。   唉。其实他们猎到的猎物再多,也都得上缴。鞣制的皮子也都归皇家所有,肉倒是可以自己烧烤了吃,可关键是哪里吃得了这么多肉啊!幸好还有不少负责驻防守卫的兵马,倒是不至于浪费了肉食。   这一日午后,阳光暖煦。皇帝安抚好了一众部落的蒙古王公,便又与她一起到将军泡子湖畔,赏景、饮茶。   这回把猪妞这个愈发活泛的小妮子也给带了出来,好歹来木兰一趟,总不能叫她闺女一直憋在帐殿中吧?火团则蹲在草地上,摇曳着自己那系了银白色蝴蝶结的大尾巴,火红的尾巴、银白的蝴蝶结,倒是很配。   火团最骄傲、最喜欢的便是自己尾巴了,所以被猪妞咬去一撮之后才那么幽怨,如今系上蝴蝶结倒是蛮好看的,所以火团就不跟奶娃娃置气了。不过还是跟嘤鸣额外多讨要了半碗灵乳,这才消停了下来。   嘤鸣此刻却注意到皇帝的手腕上的佛珠不是从前最管用蜜蜡手串了,而是一百零八子的菩提手串,颗颗黝黑圆润,上头还垂着红色的鸳鸯络子,甚是精美。   皇帝的确有佩戴手串的习惯,因为满人尚佛,手串即是佛珠,闲来无事的时候做念珠之用。而手串上素来配有络子,可皇帝络子,素来是明黄色的,而且多是福寿双全或二龙抢珠之类的。从未见他身上佩戴鸳鸯络子,而且还是鸳鸯成双。   鸳鸯,是什么意思,还需要多说吗?   “怎么了?”见嘤鸣盯着自己腕上的菩提手串,皇帝露出疑惑之色。   嘤鸣笑着道:“皇上菩提佛珠上的络子,很是精美。”   “络子?”皇帝一把抓起那络子一看,顿时愣住了,“怎么是鸳鸯的?!”   嘤鸣掩唇一笑,道:“皇上自己的东西,怎么竟不晓得吗?”   皇帝二话不说,便把那缠在手腕上缠了三圈的一百零八子菩提手串给撸了下来,“王钦,拿下去,立刻换个络子!”——幸好他今年没有召见蒙古王公,否则可要出丑了!堂堂天子,佩戴鸳鸯络子,可真真是丢人了!   嘤鸣见状,急忙一把抢了过来,笑眯眯道:“我瞧着这鸳鸯甚是好看,不如给我吧!”说着,也不等皇帝点头,便开始解那菩提手串,大红鸳鸯络子很快就取了下来,只不过手串没有了络子,着实不怎么好看了。嘤鸣低头瞅了瞅自己腕上的那串南红玛瑙的十八子手串,上头配的是个缕金的祥云络子,嘤鸣便拿着那漆黑的菩提手串比了比,笑着问皇帝:“怎么样,瞧着还配吧?”   皇帝点了点头,“缕金祥云,配黑菩提,恍若画龙点睛。”   嘤鸣便笑着解下了手串上的络子,与皇帝的鸳鸯络子对换了一下。   南红玛瑙与大红鸳鸯,也是十分相配的。   重新系紧了结处,便将黑菩提手串递给了皇帝,“是谁打的鸳鸯络呀?皇上随身佩戴这种络子,可着实……”嘤鸣干笑了笑,若是被旁人瞧见,只怕要说皇帝儿女情长了。   皇帝脸色有些发沉,隐隐泛着黑气。   “主人,那个科尔沁格格来了!”火团突然精神传音到嘤鸣脑海。   嘤鸣忙回头一看,果然遥遥瞧见一个身穿着鲜艳的天蓝色玉兰芦雁缂丝缎旗服的女子,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盈盈走来。   的确是科尔沁郡王之女、和硕悫靖公主之女,托雅格格。   只不过,托雅被外层守候的侍卫给拦住了,其中一个侍卫跑到皇帝跟前,跪奏了托雅求见之事。   皇帝冷哼了一声,“她来做什么?朕不想见她!”   皇帝愠怒的态度,让嘤鸣微微有些疑惑,自打托雅找回了猪妞之后,皇帝少不得要记她的功劳,因此托雅数次去御帐求见,十有八九,皇帝都见了她。   嘤鸣忍不住又瞅了一眼如今挂在自己手串上的那枚鸳鸯络子……渐渐笑了。   侍卫跪在地上道:“回皇上,托雅格格说,她是来求见舒妃娘娘的。”   皇帝便瞅了嘤鸣一眼。   嘤鸣笑靥如花道:“既然人都来了,就叫她过来吧。”   侍卫抬头看了看皇帝,等候命令。皇帝不发话,侍卫自然不敢放人过来。   皇帝深深呼吸了两下,才道:“叫她过来吧。”   “嗻!”   托雅身穿满人的旗服,优雅地走了过来,盈盈蹲身下去,“托雅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金安;给舒妃娘娘请安,娘娘如意安康。”   皇帝冷淡而疏离地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平身吧。”   “多谢皇上!”托雅的声音欢快而柔婉,她盈盈起身,便走到嘤鸣跟前,将自己的新衣裳呈现在嘤鸣面前,“舒妃娘娘,您瞧托雅这身衣裳好看吗?就是之前你赏给托雅缂丝缎子,今日刚刚裁好了一身旗服,所以托雅特意穿了来,给您瞧瞧。”   天蓝的旗服,恍如碧天的颜色,甚是明亮清透,嘤鸣笑着点头:“托雅格格穿蓝色,果然最好看。”   嘤鸣特意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替她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龙华,笑着道:“这缕金绣孔雀的龙华也很配,托雅格格很会穿衣裳。”   托雅明媚地笑着:“是娘娘赏赐的缎子好,自然搭什么都相宜。”   嘤鸣执着锦帕,掩唇笑了。   然而托雅脸色明媚的笑容就骤然一僵,她的目光停滞在嘤鸣的皓腕上、那串嫣红的南红玛瑙手串上、垂下的大红鸳鸯络子。   “怎么了?”嘤鸣笑着打量她,便抬了抬自己手腕,“这鸳鸯络子,与我的玛瑙手串,还算相配吧?”   托雅忍不住扭头看了皇帝一眼,她看着皇帝手腕上的那串菩提手串,那上头的络子已经换成了祥云的。浓浓屈辱感在托雅心头浮起,她的脸颊渐渐涨红了,红得渐趋紫涨。   嘤鸣笑容依旧莞尔,她将皓腕上垂下的大红鸳鸯络子贴在脸颊上,笑靥如花看着皇帝,问道:“皇上,您说这络子与臣妾的手串,可还配否?”   皇帝冷肃的脸上立刻春暖花开半露出笑容,他点头道:“尚可。”又捏着菩提手串上的祥云络子问:“这个是你打的?”   嘤鸣摇摇头,“不是,是臣妾陪嫁宫女半夏打的。”   这话一出,不但皇帝有些不高兴了,连托雅都忍不住了,她眼里充溢满了愤恨的泪水,强忍着方才没有落泪——竟连一个奴才打的络子,就能换走她亲手给皇上打的鸳鸯络子!舒妃,未免也太辱人了!!!   博尔济吉特托雅飞快屈膝一礼,道:“托雅告辞了!!”   第231章、丈母娘打女婿   博尔济吉特托雅飞快屈膝一礼,道:“托雅告辞了!!”   皇帝看着托雅飞奔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似乎在怨怪她的失礼。   嘤鸣掩唇,露出惊诧之色,急忙问皇帝:“难道这个鸳鸯络子是托雅格格打的?”嘤鸣露出了错愕愧疚之色,“托雅长在科尔沁,臣妾着实没想到她还会打络子。”   皇帝表情淡漠地道:“她会打络子,便也该知道鸳鸯是什么意思!”——皇帝的语气,显然是责怪的语调。昨日,托雅求见,将一串亲手串好的菩提手串奉上,皇帝当时正在披折子,又想着好歹是她费了心意的,便看也没看便顺手拿出来绕在了手腕上。   他哪里想到,竟然会是个儿女情长的鸳鸯络子!   幸好鸣儿发现的早,否则——   哼!皇帝冷哼了一声,“她长在草原,的确欠缺了些规矩!”   嘤鸣无声无息笑了,托雅要表达情意,着实表达错了方式。蒙古草原,民风开放,无论男女都不羞于表达情意,一个鸳鸯络在他们看来只是寻常表白罢了,即使是男子,也大可大大方方佩戴出来,没人会笑话,只会有人羡慕。   可惜啊,满人入住中原已久,深受儒家礼仪教化,于男女情爱上,已经十分内敛,羞于在外人面前表露儿女情长,皇帝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皇帝才觉得托雅不懂规矩。   嘤鸣笑容莞尔,“托雅格格年纪小,带回宫里慢慢教就是了。”   “哼,她都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皇帝冷哼道。   嘤鸣斜眼睨了皇帝一眼。“是啊,才十六,只比大公主大两岁呢!”   “咳咳!”皇帝噎得连咳嗽了两声,他着实没想到嘤鸣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博西勒的确也十四岁了,比托雅大两岁。可嘤鸣话里的语气,完全是对老牛吃嫩草的嘲笑。   皇帝的长女、大公主博西勒,系娴妃乌拉那拉俪兰所出。年纪还比大阿哥永璜要大几个月。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如今却已经要选看额驸人选了。   既提到大公主,嘤鸣也好奇皇帝看中了那个科尔沁王公子弟做女婿。便笑着跟皇帝一问。   皇帝忙正色道:“这几日,朕也仔细相看了,和硕达尔罕亲王的次子,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年少英武、弓马娴熟,年纪也只比博西勒大一岁。朕瞧着不错。”   科尔沁有两位王爷,一位是托雅的老爹扎萨克郡王清格勒,另一位就是皇帝口中的和硕达尔罕亲王了——后者才是科尔沁部落的首领,托雅的老爹。是和硕达尔罕亲王的堂叔,算是两支的。科尔沁部落,得爵位者甚多。除了一位亲王、一位郡王之位,还有好几个贝勒和贝子。色布腾巴勒珠尔的爵位……着实有点不够看。而且还是次子,那表示世子另有人了,和硕达尔罕亲王的爵位似乎也轮不到他承袭。   色布腾巴勒珠尔的地位,有点像是平郡王府的七阿哥福端,福端能混个固山贝子,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他还有好几个庶出兄弟,也都只是辅国公,甚至只是辅国将军。   “皇上跟娴妃商量定了吗?”嘤鸣问道。   皇帝睨了嘤鸣一眼,“娴妃懂什么?何况抚蒙大事,哪里轮得到她来商量?”   额……合着你闺女的娘,对你闺女的婚事,连商量的余地都木有啊!这要是搁在后世,打你个头破血流都是轻的!   嘤鸣干笑了笑,“我觉得,娴妃……可能会嫌弃您挑的女婿……爵位低了点。”   皇帝撇嘴,“若做了朕的女婿,还怕没有升爵的机会吗?!”   嘤鸣想了想,也是!皇帝的女婿,总不可能永远只是个辅国公吧?就算承袭不了亲王爵位,做个贝子,乃至贝勒应该都不在话下吧?不过,想来不可能比他哥、那个世子要高了。   皇帝的性子,素来乾坤独断,娴妃应该也是了解皇帝性子的人,她若识趣,便该老老实实认了,叫大公主和这个色布腾巴勒珠尔趁机多互相了解、培养一下感情。大清公主一般不会嫁得太早,起码还得在等几年才会正式出嫁呢。   可是嘤鸣太想当然了,也太小瞧了娴妃心疼大公主之心。   第二天早上,皇帝正在嘤鸣帐中享用早膳,吴书来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一脸慌乱地磕头道,“皇上!达尔罕亲王的次子,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在马场被娴妃娘打了!”   “什么?”皇帝豁然站了起来,登时火气攒涌,“娴妃这是做什么?!”——虽然他还没直接跟娴妃说选定了色布腾巴勒珠尔为博西勒的额驸,但他才刚刚钦点了他教导博西勒骑术,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了,也是想让女儿跟未来女婿早早熟识一下。   嘤鸣暗叹一声,娴妃的反应未免也忒大了点吗?你就算不愿意,打人做什么?只会惹得皇帝更加不快!而且人家色腾布巴勒珠尔,好歹是科尔沁王子,哪儿能随便揍?   急忙放下碗筷,跟着皇帝,便一路往马场奔去。   这里是养着御马的地方,很是平坦开阔。遥遥就瞧见娴妃那副怒火万丈的模样了,她手执马鞭子,噼里啪啦便朝一个身材高到的蒙古少年身上招呼,那少年不敢反抗,只得用举起双臂护着脑袋。   娴妃却气呼呼大吼大叫:“你这个粗野的蛮人!也敢肖想本宫的大公主!!你做梦!!本宫只要一日活着,就决计不会叫你得逞了!!”   “额娘……”大公主博西勒无助地站在娴妃身后,扯着她的衣襟,蛾眉皱着,一脸的不知所措。   “给朕住手!!”皇帝一声怒吼,算是解救了蒙古王子色腾巴勒珠尔。   一时间马场的人跪了一地,娴妃也愣愣持着马鞭,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急忙蹲跪下来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汗阿玛金安!”博西勒飞快附身见礼。   而蒙古王子色腾巴勒珠尔可就悲惨多了,跪在草地上,额头上又一道明显的鞭痕,还好只从眉毛上头扫过,不算太严重,不过他的双手就挨了好几下了,血淋淋的,有些惨不忍睹。   嘤鸣不禁哀叹,这女婿当得,真不容易啊……   “娴妃!!”皇帝气不打一处,“你岂可如此泼妇作态?!这里岂容你这般撒野?!”   娴妃却是一脸的委屈之色,她含泪道:“皇上,是色腾布巴勒珠尔色胆包天,竟敢轻薄博西勒,臣妾身为人母,实在忍无可忍!”   皇帝听得一皱眉头,色腾布巴勒珠尔敢调戏他的女儿?若真如此,还真是该打了!   而色腾布巴勒珠尔顿时慌了神色,他急忙摇头道,“不!皇上,奴才怎敢轻薄大公主呢?是娴妃娘娘误会了!”   娴妃气得怒目圆瞪:“误会?!本宫分明亲眼看见你的贼手乱摸博西勒的腰!!”   博西勒却红着脸,弱弱道:“额娘……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扶我上马而已。”   色腾巴勒珠尔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大公主个子矮,爬不上马背,奴才才扶大公主上去!没想到娴妃突然冲出来,抢了奴才的马鞭子,就用来打奴才了!”色腾巴勒珠尔一脸的委屈之色。   娴妃却依旧气恨:“博西勒身量尚小,你就不会搬个凳子来!再不济这里有那么多养马太监,随便叫个来,叫博西勒踩着上去就不得了!非得你扶着腰爬上去?若是本宫不现身,你是不是还要扶着博西勒屁股爬上去呀!”   “额娘……”博西勒都带了哭腔了,“您别说了成不?”——不就是扶了一下腰吗?额娘干嘛发那么大火气呀!汗阿玛既然已经定下是他了,他人长得是不够儒雅,可难得性子还不错,也还有耐心。何必闹成这般样子呢?难不成,她还能不嫁吗?反正都是要抚蒙的,嫁给旁人,也不见得比嫁给色腾巴勒珠尔好到哪儿去。   娴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你糊涂了,竟帮这个轻薄你的蛮人说话!!博西勒,你是大清的大公主,岂可如此自轻自贱?!”——她的女儿,纵然必须要抚蒙,也不能随便嫁个辅国公啊!!   “娴妃,你给朕住嘴!!”皇帝怒斥道,“你一口一个蛮人是什么意思?!大清的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还有孝惠章皇后全都出身科尔沁,若科尔沁亲王之子是蛮人,岂非朕身上也有蛮人的血统?!!”   娴妃被皇帝这番诛心之言吓得面无血色,她急忙磕头道:“皇上恕罪,臣妾绝无此意!”   博西勒也吓坏了,不管怎么说,娴妃是她的额娘,今天虽然做得不对,那也是为了她好,博西勒急忙也叩首道:“汗阿玛原谅额娘这一次吧,额娘只是无心之失。”一边说着,博西勒急忙目色示意了色腾布巴勒珠尔一眼。   色腾布巴勒珠尔虽然貌憨,但并不蠢笨,也急忙磕头道:“是奴才举止粗蛮,不怪娴妃娘娘。”   皇帝见状,这才怒火消了,“娴妃,你给朕待在帐中,以后不许出来胡闹!”   娴妃满是屈辱地瞪了自己准女婿一眼,别以为你替本宫说好话,本宫就会认了你这个女婿!   第232章、位份   娴妃被皇帝发落回她自己帐殿禁足了,也表示,娴妃鞭打蒙古王子色腾布巴勒珠尔的事儿被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这事儿就算传扬出去,科尔沁王公想来也不会有异议的。因为皇帝说了,他身上也流着科尔沁的血。这句话,足以叫科尔沁王公亲贵高兴坏了。   嘤鸣不禁暗想,皇帝是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此说的吧?简单的一句话,让娴妃闭嘴,也能叫科尔沁感恩戴德,心生极大的认同感。   果然是皇帝,够腹黑!   嘤鸣瞅了一眼色腾布巴勒珠尔这个倒霉孩子,才十五岁的孩子,居然长得这么人高马大的……额,还真不愧是蒙古族人啊!瞧那身高,站起来已经跟他岳父……乾渣龙陛下差不多了!生生比穿着二寸花盆底鞋的应该都高出不少来!大公主博西勒跟他站一块儿,根本就是颗豆芽菜……着实看了叫人违和。   而且这倒霉孩子看上去还早熟,无论身高还是脸,都不像个十五岁的孩子,说他已经二十了都有人信!不过长得不丑,就是稍微黑了点,皮肤是小麦色的,五官长得很立体,浓眉大眼,很精神,鼻梁高挺,瞅着蛮顺眼的。就是不晓得为什么,娴妃看这个女婿不顺眼。   皇帝叫人拿了上好的金疮药赏赐给准女婿,嘤鸣一把拿了过来,笑眯眯递给了大公主博西勒。——这意思,是叫大公主给自己准额驸上药呢。   大公主瞅了一眼自己的准额驸,脸一红,忙屈膝道:“多谢汗阿玛,多谢舒母妃。”   色腾布巴勒珠尔也忙躬身。瓮声道:“多谢皇上,多谢舒妃娘娘。”   嘤鸣笑眯眯道:“辅国公可千万不要介怀娴妃,哪个当娘的不偏袒自己女儿呢?你说是吧?”   色腾布巴勒珠尔连忙弓着腰称“是”。   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又道:“何况……丈母娘打女婿,天经地义!”——要是将她猪妞的额驸对猪妞不好,她也会揍人的!   “咳咳!”色腾布巴勒珠尔小麦色的脸上涨红开来。   娴妃论长相不差,就是性子不讨皇帝喜欢罢了。而皇帝论脸也算得上英俊了。自然他俩生的闺女也不会差了去。大公主博西勒才十四岁,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也是花骨朵一样的模样。   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公主。性子也还温柔,色腾布巴勒珠尔怎么会不乐意呢?   至于娴妃这个丈母娘——她的意见本来就不重要。而且越是有了这个丈母娘的阻拦,越能突显博西勒这个公主娶来不易,日后也自然会更加珍惜。娴妃脾气越坏。就反衬了博西勒性子越温婉!   当然了,色腾布巴勒珠尔才刚认识博西勒。若说感情,自然无从谈起。无非是从利益角度考量,他只是和硕达尔罕亲王的嫡次子,上头嫡出的大哥是世子。亲王爵位轮不到他承袭,这辈子若无意外,弄不好就只能守着辅国公爵位倒死了。   可现在不同了。如果他做了皇帝的女婿,去了皇上的大公主。那就另当别论了。而且这位大公主,乖巧可爱又娇滴滴青涩,色腾巴勒珠尔自然只有满心欢喜。至于娴妃鞭打,只会惹来这位可爱公主对他更对的愧疚,乃至引发心动,对色腾布巴勒珠尔而言,这是一件好事。   果不其然,大公主天天给自己准额驸上药,色腾布巴勒珠尔伤好之后,便又开始教大公主骑术了,一时间倒是有几分情窦初开的旖旎。不过娴妃气坏了,在帐子摔了不少瓶瓶罐罐。   其实娴妃真是嫌弃色腾布巴勒珠尔粗蛮、不够儒雅?   嘤鸣忍不住呵呵了,若色腾布巴勒珠尔是和硕达尔罕亲王世子,只怕娴妃就不嫌弃了。   说白了,还是爵位问题。   而这种事儿,嘤鸣还真是没辙,让娴妃自己怄气去吧。她则带了些首饰,特意去托雅的毡帐,为那只鸳鸯络子似的,聊表歉意。   “我是真不晓得,原来那只络子是托雅格格亲手打的。”嘤鸣满脸都是懊恼的神色,“皇上不喜欢随身佩戴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便要叫人拆下换了,我瞧着着实好看,就讨了来,哪儿想到竟然是你的手艺。”   托雅此刻早已不复当日那副怒气攻心,委屈而去的模样了,她一脸爽直的笑容,“舒妃娘娘严重了,娘娘喜欢托雅打的络子,托雅高兴还来不及呢!”   嘤鸣释然地笑了,她和娴妃的关系愈发不佳了,皇后哪里更是势同水火,这个时候,着实有必要摆弄出一颗重量级的棋子了。托雅想要利用她,讨皇帝喜欢,嘤鸣自然不介意假装与她亲近,也充分利用她的价值。   嘤鸣笑着道:“我也着实没想到托雅格格手艺这般灵巧,我可是格外不擅长女红,络子也只会打些简单的呢。”   托雅笑容羞涩地道:“我额娘有个陪嫁宫女,尤擅女红,我自小跟她学的。”   嘤鸣眼睑微垂,自小学习女红?若是留在蒙古草原,女红这玩意儿的确用处不大,除非是自幼就有了要嫁回宫闱的意图!看样子那位仙去的和硕悫靖公主,打小就在培育这个小女儿了。   和硕悫靖公主,是圣祖康熙爷的第九女,生母是贵人袁氏——出身着实在公主中低微了些。可就是这样一位出身低微,不得圣祖爷宠爱的公主,却比其他受宠的公主活得长久,还生育了二子一女。比起那些早早香消玉殒的公主,这位和硕悫靖公主的性子,必然不是好揉捏的,也必然是不是缺乏心机手段的。(与历史不符,勿要介怀)   嘤鸣笑着道:“我听说,格格有两个兄长?”   托雅笑着点头:“两位哥哥都大我许多,打小就十分疼我。还有个弟弟……”旋即托雅脸上滑过一丝厌恶之色,“是个从女奴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提也罢!”   嘤鸣暗自一笑,和硕悫靖公主的确很有手段。以扎萨克亲王的身份,就算尚了公主,也是可以随意纳妾的,然而只有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奴给他生了个儿子,别的姬妾却一所出——便可见和硕悫靖公主的手腕了!   “天气渐渐冷了,再过些日子,皇上也该御驾回銮了。”嘤鸣温吞吞看着托雅,“托雅格格可得提前好好想想,该如何觐见太后,该准备什么见面礼。要知道,格格位份之高低,全得要看太后的心意。”   托雅手里拿着一只嘤鸣所赠的嵌红宝石花卉纹金簪,含着娇媚笑靥道:“多谢娘娘提醒。”——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太后有自己的侄女娴妃,就算她再谦恭、奉上的礼物再贵重,太后也不可能对她假以辞色。既然如此,还不如多费点心思在皇上身上。   “托雅听说,太后娘娘凤体违和,所以才未能来木兰,真真是可惜了。”托雅徐徐说着,眼里却不见有丝毫可惜之色,反倒是很开心如此。   太后若真的身板硬朗,才真叫人开心不起来呢。   嘤鸣笑着道:“太后娘娘福泽深厚,不过上了年纪,所以不爱走动些。平日里,也总是礼佛,甚少插手宫闱之事。”——可但凡插手,便动辄引得宫闱躁动。譬如之前二阿哥之死、大阿哥圈禁等等。譬如早年大阿哥丧母,皇帝与皇后也因此夫妻失合。这位老太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人命。   听了这话,果然托雅脸色滑过一丝轻视之色,她忍不住想,若皇上真的孝顺太后,又怎么会百般冷落娴妃,还当着那么多蒙古王公的面,给娴妃难堪呢?皇上自幼养育圣祖膝下,这点托雅也是清楚。   这时候,半夏躬身进来,禀报道:“娘娘,秀贵人有事求见,如今已经在您的帐殿等候着了。”   嘤鸣一愣,自打来了木兰,秀贵人空暇时候,倒是去过她哪儿,不过是闲聊罢了。这回,却格外等在她帐殿中,莫非是有要事?   “秀贵人?”托雅面露好奇之色。   嘤鸣笑着道:“秀贵人是今年选秀刚刚入宫的嫔妃,她阿玛是江浙巡抚,姓索绰罗氏。”   听了这话,托雅立刻面露警惕之色,一省封疆大吏之女,还是著姓大族,竟然只封了个贵人?那她……托雅不禁又是防备,又是担忧。   嘤鸣将托雅变换复杂的脸色如数看在眼底,便笑着安慰道:“秀贵人虽然容貌秀美,举止温婉,然而……她是庶出,所以只封了个贵人。”   托雅听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庶出啊……   可旋即,嘤鸣又笑着道:“其实嫡庶并不打紧,先前秀贵人有个嫡出的长姐,三年前入宫,初封也只是贵人。不过后来暴毙了,倒是可惜了。”   托雅皱了皱眉头,“若是嫡出,封嫔似乎也不为过吧?”   嘤鸣莞尔一笑,托雅毕竟远在科尔沁,就算知道宫中情况,但也不可能了解纤毫俱知。嘤鸣笑殷殷道:“没什么,只是一般初封都不会太高。瑞贵人若是早早香消玉殒,只怕此刻也封了嫔了。”   说罢,便不再多言语,道了句告辞,便翩然而去了。   第233章、秀贵人的报复   嘤鸣回去的时候,秀贵人已经在她的帐殿中饮了两杯茶水了,但却不见有丝毫焦急之色,反倒是笑纭纭,心情很是畅快的样子。   “婢妾给舒妃娘娘请安,舒妃娘娘如意金安。”秀贵人笑容甜美,给嘤鸣行了个礼。   嘤鸣笑着落座在罗汉榻的条褥上,又请贵人坐下,一边打量着她飞舞的眉宇,忍不住问道:“贵人似乎遇到什么喜事了,可否与本宫分享一二?”   秀贵人笑容愈发灿若锦绣,“婢妾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呢!”她掩唇呵呵笑了笑,便压低了声音,凑近到嘤鸣耳畔道:“崔氏……有孕了!”   嘤鸣骤然瞪圆了眼珠子,“崔氏?崔答应?那个皇后安排服侍皇上的翠羽?!”   秀贵人郑重点头。   “怎么会?”——翠羽怎么敢怀孕?怎么能怀孕?皇后不是不许吗?   秀贵人低声道:“其实来木兰的路上,婢妾就意外察觉,崔答应每次侍寝之后,都暗自服药……”秀贵人眼底滑过一次狡黠之色,“凡是嫔妃,哪个不想怀上龙胎?除非有人威胁,叫她不敢怀!”   秀贵人神色冷厉了下来,她哼地一笑,“所以呢,婢妾便偷偷将崔答应的贴身丸药更换了!”   嘤鸣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秀贵人,竟不动声色做出了这样了不得的大事儿!呵呵,翠羽怀孕了,若是她大着肚子回去,不知皇后会是何样心情呢?嘤鸣倒是很期待啊!   秀贵人旋即又笑得如春花般灿烂,“日前,婢妾发现崔答应明明到了月信的日子,却没有使用月事带子。而且已经迟了七八日了,所以婢妾有七分把握,崔答应只怕已经怀上龙胎了!”   嘤鸣呵呵笑了,“贵人可真是做了一件妙事呢!”——皇帝虽然说过,不想再叫其他出身包衣的嫔妃生养了,然而崔氏怀上了,皇帝总不至于打掉他自己的孩子吧?   而崔氏自己……没有那个母亲。愿意舍弃自己的亲生孩儿!   而皇后的傲气。又岂会容得这个孩子出生?   崔答应自己想必也清楚这点吧?那接下来,她会如何做呢?   正在此时,徐晋禄躬身禀报道:“娘娘。崔答应求见。”   秀贵人咯咯笑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嘤鸣看了一眼秀贵人,便道:“贵人先回去吧。我来应对崔氏。”   秀贵人颔首,起身屈膝做了一礼。便退出了帐殿中。   帐殿外,答应崔氏脸色暗沉,一脸的惶恐迷惘之色,她至今都不晓得自己是如何怀上身孕的。明明她每次都会服用那药物,那是皇后叫人调配的,应该不可能无效啊!   正在此时。秀贵人从帐殿中走了出来。崔答应急忙行礼,“秀贵人万福。”   秀贵人凑近了崔氏耳畔。低声叮咛道:“崔答应,似乎很久都没用月事带子了呢,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崔氏身子陡然一颤,满是惊恐地看着秀贵人。   秀贵人咯咯笑了,“你怕什么?你该怕的是回去之后,如何面对皇后!”   崔氏咬着薄唇,一脸的惶恐无助。   秀贵人晓得风光潋滟,“快进去吧,今儿风大着呢,若是吹坏了崔答应,可怎么是好呢?”   徐晋禄跟随之走了出来,略一躬身道:“我们娘娘请答应小主入内。”   崔氏暗暗想,秀贵人既然察觉她有孕了,有特意来了舒妃营帐,就表示她也告诉舒妃这点。崔氏腿有些发软,然而还是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嘤鸣端坐在罗汉榻上,手里端着一盏茶水,仪态高贵雍容。   崔氏见状,一咬牙,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舒妃娘娘,救救婢妾!!”   嘤鸣适时地露出了惊愕之色,“崔答应这是做什么?你好歹是皇上的嫔妃,难道还有人敢害你性命吗?”   崔氏立刻毫不掩饰地道:“回娘娘的话,婢妾已经有了差不多一个月的身孕了!婢妾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求娘娘搭救,婢妾感激不尽!!”   嘤鸣眼睑微垂,忙叫半夏搀扶了崔氏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手边的一架椅子上——那正是方才秀贵人坐的椅子。   嘤鸣暗暗瞥了一眼崔氏平坦的小腹,“既然崔答应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宫也不多说废话了。也不妨直说,皇后的性子,是断断容不得你腹中孩儿降生的。”   崔氏忙点头,“婢妾明白,所以婢妾着实无路可走了,才来求娘娘!”   嘤鸣苦笑了笑:“怎么崔答应这般瞧得起本宫,觉得本宫能在皇后的算计下,保住你和你的孩子吗?”   崔氏顿时噎住了。   嘤鸣幽幽叹了口气,“你是知道的,本宫差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崔氏急忙道:“可是四公主最终还是平安降生了啊!”   “那是本宫运气好!”嘤鸣淡淡睨了她一眼,“若本宫真有本事,又岂会产后被算计得不能再生养了?”   崔氏再度噎住了,舒妃宫寒伤体,不能再有生养,的确不是什么秘密了。一时间,崔氏只觉得遍体生寒,仿佛看不到半分希望一般。若连舒妃这个最得宠的妃子都无可奈何,那她还能求助谁呢?娴妃?娴妃只怕根本不会信她吧?   嘤鸣满是怜惜地叹了口气,“你也是可怜。本宫虽然敌不过皇后,但到时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听了这话,崔氏仿佛落水之人抓到最后一根浮木一般,满是祈求地望着嘤鸣:“求舒妃娘娘指点迷津!”   嘤鸣徐徐道:“你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要瞒着了。反正回宫之后,你也不可能再皇后眼皮子底下瞒住她!既然如此,还不如敞开了,告诉皇上。皇上一高兴,说不准晋你位份了。”   崔氏点了点头,先晋个位份,的确是利益最大化了,然而再晋位,她也顶多是个常在,还是不够保住自己的孩子。   旋即,嘤鸣又道:“其次,就是回宫之后了!你需记住一点,一定要死死赖在皇后的宫里,求皇后照顾你的胎!”   崔氏愕然瞪大了眼睛,“这——”也不是等于把脖子伸过去,让皇后砍杀吗?   嘤鸣扬唇一笑,“皇后还是在乎她的贤惠名声的,若是她照顾下,你落了胎,皇后第一个难辞其咎!所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崔答应想必明白这一点吧。”   崔氏眼睛一亮,急忙点了点头,或许……这真的会是保住她肚子里孩子唯一的办法了!!   嘤鸣叫孙嬷嬷去取了两盒燕窝赏赐给崔氏补身子,便打发她离开了。   半夏一直在旁边听着,崔氏一走,她便忍不住问:“娘娘,这样真的能保住崔答应腹中孩子吗?”   嘤鸣淡淡一笑,“谁知道呢!反正,起码会叫皇后脸上难堪、心里也难受!只怕她不好过,本宫心里就痛快!”   赖着让皇后照顾胎相,对于崔氏而言,的确是如今最好的法子了。然而,皇后的手段,愈发诡秘狠毒,只怕即使如此,也未必真的能保她平安生产。   秀贵人还真是恨毒了皇后,直接给她心里扎一根毒刺。皇后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送翠羽上皇帝榻本就不是出于自愿,如今翠羽还有孕了,那可真真是打皇后的脸了!   那崔氏倒是真的听了嘤鸣的话,当天就叫了太医给她诊脉,果然确诊是有了快足月的身孕了。皇帝得知此事后,并没有晋她的位份,不过赐了她一个单独的帐殿,让她离开御帐,安居养胎。   当晚,皇帝来了嘤鸣的帐殿歇息,一起用过晚膳后,皇帝忍不住私底下跟她解释道:“崔氏的身孕,只是个意外……”   嘤鸣忙扬起一张笑脸,道:“臣妾没那个小心眼儿,崔答应虽然是皇后身边的人,可性情温顺,臣妾与她也没什么仇怨。何况来的路上,她悉心服侍臣妾起居,臣妾好歹要记她几分好。”   听了嘤鸣这番话,皇帝眉头舒展开来。   嘤鸣眼珠一转,便又道:“崔答应如今怀了身孕了,如果再照着答应的位份,着实薄待了些,不如皇上赏她个常在吧,也能叫她安心养胎。”   皇帝点头,道了一声“好”,他之前没给崔氏晋位,也是怕嘤鸣心里不舒服,如今嘤鸣都替崔氏求位份了,皇帝自然无不答允。便唤了王钦过来,道:“去传朕口谕,答应崔氏怀妊有功,晋为正六品常在。”   “嗻!”王钦应了一声,立刻便去传旨了。   崔氏的帐子,是草草搭建出来的,又远离皇帝住处,着实有些寒酸。连伺候她的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都散漫不经心,根本不拿崔氏这个答应当主子,连被窝里连个汤婆子都没有。   崔氏摸着冰凉的床榻,暗自气恨地咬了咬嘴唇,早知如此,还不如隐瞒有孕。皇上在得知她怀孕之后,根本没有半分欢心之色,更直接叫人把她赶出了御帐。想到皇帝的冷漠与薄情,崔氏不禁眼圈都红了。   守夜的宫女紫鸳困怏怏打着哈欠,懒洋洋道:“小主,您快睡吧。您月例的羊油蜡可不多,仔细用完了,以后就只能黑灯瞎火了!”   紫鸳那嘲讽的语气,叫崔氏郁火结心,偏偏气得发不出火来。然而宫女说得对,答应的月例很少,虽然比宫女多很多,但跟那些嫔主妃主比起来,便是天壤之别了。连照明的羊油蜡,每日只有一支,只够烧半个时辰。若是用多了,月底的确就得黑灯瞎火了!   第234章、崔常在的屈辱   崔氏满心酸涩,被褥冷得叫人发寒,崔氏心里也冷得发寒。   她好歹怀了皇上的孩子,皇上竟如此冷待她!   皇上不是很看重子嗣吗?就算不给她晋位,也总得赏她点什么吧?   崔氏忍下眼里的泪水,便吩咐道:“去烧个汤婆子来!”   宫女紫鸳听了,一脸的不愿之色,外头冷风呼啸,她可不想出去烧火,便道:“小主,您的炭例可不多了,可得省着点用。您还是将就着点,睡下吧!”   崔氏听得,恼火万丈,“叫你去烧汤婆子,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紫鸳哼了一声,“您现在这般境地,还耍什么小主的威风?明明都失宠了,倒是还以为自己是从前得宠的御前答应啊?”   “你——”崔氏气得脸色紫涨,“你放肆!你一个奴才,焉敢如此以下犯上?!不想活了吗?”   紫鸳哼了一声,酸里酸气地道:“您从前还不是宫女?不过就是被皇上宠幸了几次,便摇身一变成了答应小主,又比我尊贵到哪儿去?”   崔氏登时气得浑身发抖。   紫鸳见状,反倒是更加得意了,有哪个宫女能欺负一下小主,而且还是怀孕的小主?紫鸳不禁心里愈发觉得快意,便更加尖酸地道:“您都怀了龙胎了还是个答应,还有什么好得意的?您若真有本事,混个常在贵人的,奴才肯定悉心伺候您!可您就是一答应,最末等的答应!答应——您还是消停点吧!哼!”   崔氏胸口一堵,险些气得晕厥过去。   这时候,帐外响起了王钦的声音:“崔小主,奴才是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特来传皇上旨意。不知小主歇下了没有?奴才可方便进去?”   崔氏一听,瞬间眼里满是期盼之色,她也顾不上修理紫鸳这个欺主的贱婢了,急忙整了整衣衫,扬声客客气气道:“是王公公吗?我还没歇下,请进吧!”   王钦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个浅碧色衣衫的宫女。都恭恭敬敬的样子。   王钦朝着崔氏行了一礼道:“皇上口谕。请小主接旨。”   崔氏一听,几乎欣喜若狂,她急忙跪了下来。聆听圣旨。而那紫鸳,脸色已然骤变,慌忙跪在崔氏身后,一脸惶恐惊愕。   王钦清了清嗓子。道:“皇上口谕:答应崔氏怀妊有功,晋为正六品常在!钦此!”   “谢皇上恩典!”崔氏高兴快疯了。她是常在了,不再是最末等的答应了。而且皇上晋了她的位份,便表示,还是看重她腹中皇嗣的!   王钦指着身后两个宫女道:“小主是常在。位份晋了一级,伺候的人自然也所有增加。这两个二等宫女,以后就专门伺候常在您了。”   那两个宫女立刻殷勤地上前。将高兴地忘了起身的崔常在搀扶了起来。   崔氏这才回过神来,忙笑着道:“有劳王公公了!”崔氏忙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进了王钦袖中,“这个就当是请王公公喝茶了。”   那银子分量不重,王钦暗想着,只是个常在,赏赐本来也不可能太多,便笑着收了下来,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王钦笑着问:“不知常在还有什么吩咐吗?”   崔氏心下一动,冷冷扫了一眼紫鸳。   紫鸳身子一哆嗦,眼里满是哀求之色。   崔氏淡淡道:“公公,这个紫鸳,我着实使唤不了,可否劳烦公公带走?”   王钦一听,原是懒得管这些事儿的,不过想到崔常在好歹怀着龙胎,龙胎若是平安诞育,起码也是个贵人,若生的是皇子,保不齐过些年,积累些资历,封嫔也未必不可能呢。既然如此,就卖她一个好就是了。   紫鸳却吓坏了,急忙噗通一身跪了下来,“答应饶命……额不,常在饶命!奴才知道错了!!”一边哀求着,紫鸳一边碰碰磕头,磕得满头都是鲜血淋漓。   崔氏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痛快无比,你一个贱奴,也妄想欺负到主子头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王钦见状,便挥手唤了两个太监进来,“把她带下去!这般吵闹,崔常在还如何安心养胎呀!”   紫鸳生生被两个力气极大的太监也架了出去,嘴里哭嚎着求饶,然而崔氏却没有半分怜悯之意,只有一脸的狰狞可怖。   王钦走后,新来侍奉的两个宫女,还有原本那个侍奉崔氏的太监,立刻万分勤勉伺候,不必崔氏吩咐,立刻便有人熬了奶茶、灌了汤婆子,帐殿中还烧好了热腾腾的炭盆。   崔常在躺在温暖被窝里,暗暗想着,位份与皇上的恩宠还真是缺一不可呀!   新来宫女万分谦恭地为崔氏掖好了背角,又道:“常在要歇息了吗?那奴才熄了烛火?”   崔常在正要点头,忽的有些奇怪,皇上为什么白天没有晋她位份,反而大晚上的……便忙问:“王公公是从御帐过来的吗?”   新来的宫女摇头道:“回常在。王公公是从舒妃娘娘帐殿中过来。”   “原来如此。”崔氏暗暗想着,原来舒妃替她求了位份了。看样子明日得去好好谢恩才是。   如此想着,便安睡下了。   翌日清晨,崔常在一醒来,两个宫女一个太监立刻殷勤十分,洗漱的水是温热的,里头还泡了花瓣。被人如此勤谨侍奉,崔常在此刻才感受到了做主子的舒坦,不但是被伺候得舒坦,心里更是得到满足的舒坦。如此,崔常在便更暗下决心,一定要保住自己腹中孩子,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以后还怕没有再晋位的机会吗?   洗漱更衣又用过早膳之后,崔常在正想去舒妃帐殿谢恩,却苦于没有什么好东西作为谢礼。皇上虽然也赏赐过她东西,不过都是些小物件,着实拿不出手。   正在此时,御前的总管太监吴书来亲自上门了,他来送了皇帝的赏赐:两匹妆花缎,一些燕窝、阿胶之类的养胎食材,还有有些首饰珠玉。   崔常在不禁满心欢心,其中有个金镶玉的璎珞项圈极好,用来送给舒妃的四公主,再合适不过的了,便立刻叫人拿锦盒好生装好,便带着去了舒妃的帐殿。   嘤鸣的帐殿外,崔常在客客气气请首领太监徐晋禄通传,自己则侯在外头。崔常在暗暗瞅着舒妃的帐殿,昨日来的时候,也没太注意,这会儿子才发觉,舒妃的帐殿真大呀!足足有她那个小毡帐四五倍大!这样的毡帐,才称得上是“帐殿”啊!   只不过帐殿没什么隔音效果,崔常在很轻易地便听见了里头说话的声音,是舒妃和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听着……像是那位托雅格格的声音。崔常在在御前侍奉,所以也见过托雅。   崔常在对这位科尔沁格格可着实没有半分好感,因为之前托雅去帐殿献给皇上一百零八子菩提手串的时候,看她的眼神,眉毛上挑,满满的不屑。虽然托雅没说什么不客气的话,可崔常在还是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   一想到这位托雅格格也要跟随皇上回京,会被册为嫔妃……只怕弄不好一下子就要封妃,崔常在便觉得愤愤不平!她怀了龙胎,在舒妃的求情之下,才封了个常在!可托雅格格,一下子便要被封一个她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这叫崔氏如何能不嫉妒?   只听里头,徐晋禄朝着舒妃禀报道:“娘娘,崔常在想见您。”   嘤鸣语气很是和颜悦色:“她怀着龙胎,不易受冷,快请她进来吧。”   这时候,托雅鄙夷声音响起:“崔常在?就是御前伺候的那个小答应吗?”   嘤鸣道:“不错,正是她。她有福气,怀了龙胎,昨夜刚刚晋位常在了。”   托雅嗤地笑出声儿来,“狐媚惑主的包衣贱奴,还真是越来越多了!哼,不过也是,出身卑微,自然就能豁得出去脸面,什么不要脸的、低三下四的作态都敢使,咱们还是学都学不来呢!”   嘤鸣眼瞅着托雅那副模样,知道她是骨子里的傲气又发作了。又忍不住瞅了瞅外头,这帐殿怕是掩不住托雅的尖刻之声,怕是外头的崔氏已经听见了?或许,托雅就是故意叫崔氏听见的。   托雅讽刺罢,便起身道:“今儿托雅还是出去狩猎呢,就不多耽搁了。”   嘤鸣徐徐颔首,叫孙嬷嬷亲自送托雅出去。   旋即,崔常在进了她的帐殿中,果然脸色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样,行了礼之后,嘤鸣忙赐她坐下,又好言好语安慰道:“托雅格格出身高贵,自然性子格外高傲些,你别往心里去。”   崔常在凄然一笑,“婢妾是什么身份,哪里敢心里去?托雅格格身份,等回了京,只怕十有八九是要封为妃主的?婢妾岂敢对妃主娘娘不敬?”   嘤鸣亦是妃主,崔氏如此说,似乎有挑拨的嫌疑啊……嘤鸣莞尔一笑,便只继续装糊涂,“你心里明白就好,以后别惹她就是了。以托雅的高傲,想来也不至于去欺凌你。”   这意思名分是说,托雅根本不屑于起对付你一个包衣宫女出身的小小六品常在。   果然,崔氏眼中滑过浓浓的屈辱之色,袖子底下暗暗攥紧了拳头。   第235章、鞭打嫔妃   嘤鸣的帐殿中,顿时沉寂了下来。   崔氏也飞快掩藏下了自己对托雅的毒恨,露出了笑容,她叫自己的宫女将谢礼奉上,道:“婢妾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刚好皇上赏赐了些首饰,婢妾瞧着这个金镶玉的璎珞项圈不错,给四公主佩戴也还算合宜。还望娘娘不嫌弃。”   对一个常在而言,拿出这样的好东西,也算是难得了,嘤鸣笑着拿起来赏看了一会儿,便叫孙嬷嬷去抱了猪妞过来。   猪妞刚醒来,睡眼惺忪的,肉呼呼的小手正搓着自己的眼睛。   嘤鸣便笑眯眯把那金镶玉璎珞项圈待在她脖子上,然后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蛋,笑着道:“小乖乖,喜欢吗?”   猪妞睁开眼睛,低头瞅了瞅自己脖子上多出来的东西,朝着嘤鸣咧嘴“咿呀”叫了一声。   嘤鸣噗嗤一笑,便对崔氏道:“瞧着是喜欢了。那就这么戴着吧!”   崔氏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还真生怕舒妃瞧不上她送的谢礼呢。   “还有这个平安香囊。”嘤鸣顺手拿起搁在炕几上的一只绣了富贵平安绣纹的精致小香囊,便塞给了猪妞,道:“这个也拿着玩吧!”   崔氏看得疑惑,“这是……”   嘤鸣笑着道:“是托雅格格送的。”   崔氏不禁一愣。   嘤鸣便笑着道:“你别看托雅格格是蒙古格格,却很擅长女红呢。”   崔氏眼底一沉,旋即笑着点头:“是呢,婢妾记得,日前托雅格格献给皇上一串菩提手串呢。上头就垂着一枚鸳鸯络子,很是精美呢。”——不过后来,那鸳鸯络子就不见了。想来皇上嫌弃太情意绵绵,所以给换下来了。   嘤鸣唇角一样,便毫不掩饰地道:“哦,那个鸳鸯络子呀,皇上给本宫了!”   崔氏一愣。暗自忍不住想。莫非舒妃也暗地里防备着托雅格格了?心下不禁一喜,那就好,她还生怕舒妃与托雅关系亲密呢。便笑着看着四公主手里的香囊,道:“这样精美的绣工,若真是托雅格格亲手绣制,可见她从小就学习女红呢。蒙古格格学习女红。还是罕见呢!”这话,分明是在暗示托雅早有觊觎六宫妃位之心。   “人家可是和硕公主的女儿。自然志向高远!”嘤鸣笑容别有深意,“单凭那出身,少不得是要封妃的。人家又没犯什么过错,位份低了可说不过去呢。”   嘤鸣最后那句话。崔常在却是真真听进了心里去,过错……只有是人,就都会犯下过错。若实在不犯。也可算计着叫她犯错!崔氏心里泛起了幽幽之火。   旋即,只听“撕拉”一声。原来是那只精美的富贵平安纹香囊,被猪妞给撕了个粉碎!   “真不结实啊……”嘤鸣幽幽笑道。   崔常在满是啧啧之色,四公主瞧着粉嫩可人,没想到却是个皮实闹腾的。不过也足矣说明,舒妃看似多托雅格格温和相待,可实则亦不过尔尔,甚至舒妃怕是也巴不得托雅倒霉吧?舒妃家世显赫,刚入宫也不过初封为嫔,有孕之后才封为舒妃的。那托雅仅凭出身,便要与她平起平坐,舒妃当然心里不舒服了。   闲闲絮叨了几句,崔常在便起身告辞了。   崔常在一回到自己帐子中,便叫新来的两个宫女替她找出一身碧绿色、瞧着跟宫女宫装差不多样式的旗服,特意换上了,又散下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小两把头,头上只佩戴三件首饰,便问:“托雅格格这会子打猎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宫女道了一声“是”,又问:“常在是要去拜访托雅格格吗?”   崔常在对着镜子,挑了挑自己一双弯弯如月的姣好蛾眉,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吧。”复又笑靥如锦似绣,她抚摸着自己脑后和宫女差不离样式的燕尾髻,徐徐道:“就去托雅格格回来的路上等着……”   傍晚时分,皇帝批阅完从京中六百里快急送来的奏折,便直接来了嘤鸣的帐殿中。   嘤鸣端了一盏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羹给他润喉,秋日天干物燥,吃些银耳,效用不下于燕窝,且银耳火候若是炖得充足,便会出胶,很是爽滑润口。   皇帝才喝了半盏,便见副总管太监王钦惊慌失措地来报:“皇上,出事儿了!崔常在,被人用鞭子打伤了!”   皇帝一听,眉头立刻皱成“川”字,“胎相无碍吧?”   嘤鸣眼皮一垂,皇帝最先问的是崔氏腹中的孩子,而不是问谁竟敢鞭打嫔妃,更没问崔氏自己是否安好?可见在皇帝眼中,最要紧的,果然还是崔氏的肚子。   王钦急忙道:“胎相并无大碍,只是崔常在后背挨了一鞭子,伤得不轻。”   皇帝这才沉声问:“是谁打了她?!”——语气里已经有浓浓的愠怒了,因为这不只是打伤嫔妃那么简单,崔氏怀有身孕,且胎相正浅,胆敢鞭打有孕嫔妃,这可是谋害皇嗣啊!!   王钦小心翼翼地道:“是……是托雅格格。”   嘤鸣心底里暗自一笑,没想到崔氏这么快就忍不住报复了!同时,嘤鸣面上却露出错愕之色来,“托雅格格与崔常在也没什么仇怨呀?怎么会鞭打崔氏呢?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王钦忙道:“崔常在带着宫女出去散步,正恰逢托雅格格打猎回来,可不巧的,崔常在正好走在路中间,挡了托雅格格的路,结果,托雅格格就……”   皇帝听了,脸色顿时黑沉冷厉下去,碰的一声,皇帝便将银耳羹盏狠狠撩在了案桌上,“简直放肆!!如今朕还没赐她位份呢,她就敢鞭打有孕嫔妃!若真册了位份,那还了得?!!”   嘤鸣暗自窃喜,脸色却急忙替托雅说话:“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托雅格格着实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是不是崔常在说了什么不客气话。激怒了托雅格格?”   王钦忙摇头道:“似乎并不曾。侍奉崔常在的宫女回报说,她陪着崔常在走在路上,忽然后头传来马蹄声,便听托雅格格大喊着叫她们让开路。崔常在似乎是吓着了,就愣在了那儿。托雅格格怨恨崔常在没有让路,所以就甩了一鞭子,正好打在崔常在后背上!幸好那宫女扶住了崔常在。否则若是摔倒……”   嘤鸣暗暗一想。托雅是从后头策马归来,又是打在崔常在后背上,也就是说托雅应该没瞅见崔氏的脸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托雅并不知那是有孕的崔常在。   可是,有一点说不通——嫔妃的穿戴和宫女的装束,可是有很大不同的。应该一眼就能瞧出来啊!   这时候,徐晋禄快步进来。打千儿禀报道:“皇上,托雅格格跪在帐殿外求见!”   “叫她滚!!”皇帝直接怒吼一声。纵然崔氏在皇帝心目中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那也不代表谁都能鞭打崔氏了!若只是崔氏也罢了,可崔氏肚子里还怀着龙胎呢!!   嘤鸣眼珠子暗自一转。便柔声道:“皇上,这里是木兰围场,科尔沁王公俱在。无论如何,您都得宽恕托雅格格才是。您若是真的生气。大可带回京城之后,再慢慢处置也不迟。”   皇帝心里一口怒火只得生生忍了下来,便道:“就说朕已经歇下了,叫她不速速退下!”   然后皇帝的话才吩咐出声,外头便传来了托雅的哭求声,那哽咽连连之声,如泣如诉:“皇上表哥~~!”   这一声“皇上表哥”那叫得可真是幽怜楚楚,一咏三叹!   然后皇帝只有满脸的厌恶之色。   可托雅依旧呜呜咽咽,在外头大声解释这:“皇上表哥!托雅不是故意的!崔常在穿了绿色的旗服,托雅误以为那只是宫女,所以才一气之下打了一鞭子的!”   嘤鸣顿时明白了个透彻,原来如此,托雅虽然骨子里骄傲,也极为瞧不起崔氏这种出身的人,但也还不至于糊涂到故意鞭打有孕嫔妃!这种事儿,可太犯皇帝忌讳了,往严重说,都可以算是谋害皇嗣了。所以皇帝才那般震怒。   托雅断断徐徐的抽噎之声传入帐殿中,“托雅若是知道那是崔常在,怎么可能打她呢!托雅真的不是故意的!”   皇帝听了这番哭诉,怒意顿时消了大半,可仍旧哼了一声,冷冷自语道:“即使误以为是宫女,岂能随便鞭打?哼!”——就算她不是有意鞭打嫔妃,也可见托雅脾性张扬跋扈!   嘤鸣便柔声道:“既是误会,皇上就不要生气了。左右,崔常在胎相并无大碍。”   这话算是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皇帝便走出了正殿外,嘤鸣披上一个斗篷,急忙紧跟了出去。   帐殿外,北风呼啸,冷得叫人浑身打哆嗦。而托雅却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帐殿外的草地上,冻得瑟瑟颤抖,嘴唇已经发白、脸蛋发青,着实可怜不胜。   皇帝见她这幅模样,剩下一半怒火也消了个差不离。   托雅瞧见皇帝出来,不仅喜极而泣,泪水簌簌而下,当真是梨花带雨,楚楚哀怜。   皇帝便淡淡道:“既知道错了,便回去吧。天这么冷,别冻出个好歹来。”   托雅见皇帝语出关切,顿时那带泪的脸上露出了欢欣的笑容,她急忙道:“多谢皇上表格!”   嘤鸣微微一笑,便忙道:“去拿个厚实的斗篷给托雅格格!这样的时节,怎的竟穿得这样单薄?”   听了嘤鸣这番话,皇帝眼里顿时幽冷了下去。昨日见托雅的时候,她身上还穿着紫貂斗篷呢!今日比昨日更冷肃几分,她却穿得比昨日更单薄!这是什么缘故,自是无需多想。不过是想以此,卖可怜,惹他怜惜罢了!   斗篷很快取了出来,嘤鸣笑着亲手披在了托雅身上,又吩咐孙嬷嬷送托雅回去。   第236章、崔氏的算计   嘤鸣看了一眼天际的沉沉暮色,察觉皇帝的表情也跟那幽暗的九天一般乌幽暗压,便徐徐道:“这会子,天还不算太晚,不如臣妾陪皇上去看看崔常在吧。她也怪可怜的……”   皇帝沉寂了片刻后,便点头道:“也好。”   崔氏的帐子地处偏远,走了盏茶功夫方才到。崔氏的小小毡帐,进了皇帝、嘤鸣两号大人物,再加上随从的太监、宫女、嬷嬷,愣是挤了一帐子。   崔氏正趴在里头的床榻上,上衫半解,露出大半个后背,光洁如玉的后脊上愣是被斜斜横贯了一条血淋淋的鞭痕,叫人触目惊心。嘤鸣一个箭步上前,急忙把挣扎着要爬起身来行礼的崔氏给轻轻按了过去,“伤得这么重,就不要拘礼了。”说着,不忘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点头道:“好好趴着吧,别乱动。”   崔氏低低应了一声,又忙道:“太医说,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的。”   没伤着筋骨,自然不算重伤,可任谁看到崔常在那血淋淋的后背,都不会觉得没什么大碍。托雅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一鞭子,甩得倒是够狠的!   两个伺候着崔氏处理伤口,清洗之后,便上了止血散与金疮药,再以细纱布轻轻包裹好。包扎完毕之后,宫女这才将趴在床上的崔氏给扶起来坐着。   崔常在垂首低眉道:“婢妾失礼,不能给皇上给舒妃娘娘请安了。”   嘤鸣微笑点头道:“没伤着胎,已是万幸了。”嘤鸣顿了顿,便又道:“方才托雅格格已经跑去本宫帐殿外,跪地认错了。她说。把你误当成是宫女了,这才动手打了你一鞭子。”   崔氏依旧温顺地垂着道,怯怯点头道:“是婢妾不好,的确穿了身绿色宫装,而且那会子天已经暗了下来,所以托雅格格才没看清。”   可是伺候崔氏的宫女却满脸怨愤地道:“就算起初没看清是小主,可是托雅格格一鞭子打过来。奴才便扶着小主转过身子去了。托雅格格分明认出小主来了。却还是不顾小主,扬长而去了!”   崔氏一听,急忙呵斥道:“闭嘴。不许胡说!托雅格格那是去跟皇上请罪了。”   那宫女依旧满是不服气地嘀咕道:“什么请罪?分明是跟皇上砌词狡辩了!”   崔氏脸色惶恐,急忙道:“皇上息怒,是婢妾没调教好宫女。”   皇帝并未露出半分怒色,但是脸色也没有丝毫表情。他沉沉道:“事情如何,朕很清楚。你只管安心养伤。朕回京后,会处置托雅的。”   崔氏听得心中窃喜,脸色却愈发惶恐难安,她急忙道:“不怪托雅格格。的确是婢妾挡在路中了。何况托雅格格出身高贵,将来是要封妃的,婢妾哪里敢与她计较呢?”   “封妃?!”皇帝顿时脸色幽冷下来。“你听谁说的?!”   崔氏见皇帝已有怒容,不禁双眸一颤。忍不住看了嘤鸣一眼。   嘤鸣忙低声小心翼翼道:“连臣妾刚入宫的时候,都封了嫔。托雅格格可是公主之女,若是封得太低,只怕科尔沁……会有所怨言。”   “哼!”皇帝怒哼了一声,“科尔沁又如何?一样只是朕奴才!朕将公主下嫁,又纳科尔沁之女入宫,难道连位份,都要任由她们予取予求吗?!!”   嘤鸣听出来了,皇帝真是动了真火了。自打科尔沁想要将悫靖公主与扎萨克郡王的小女儿献上为妃的时候,皇帝已经埋下了一颗不满的种子了。这样的政治婚姻,皇帝拒绝不了,就算答允纳托雅,心里照旧不喜欢她,若托雅举止乖顺也罢了,但托雅一旦有丝毫做得不合皇帝心意,便会遭到皇帝的冷待。   之前的鸳鸯络子,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如今托雅更是鞭打有孕嫔妃,还扔下受伤的嫔妃不管不顾,只顾着先跑去皇帝跟前为自己辩驳,推卸责任。皇帝只怕早已厌恶极了托雅了。   从皇帝语气来看,托雅的妃位,怕是已经黄了!   崔氏的算计很成功,她知道托雅脾性跋扈张扬,所以刻意穿得跟宫女差不得,堵在托雅回营的路上。托雅看到宫女竟敢挡住她的去路,自然一怒之下,直接甩鞭子过去。然而鞭子打出去,却发现不是个宫女,而是有孕常在崔氏。托雅一下子,只怕就慌了神,生怕崔氏先一步去皇帝跟前告状,所以赶紧先去跟皇帝解释了。   可惜了,这种事,是越描越黑的。   就算不是有心的,托雅也在皇帝心中留下张扬跋扈的印象,而且抛下崔氏不管,更是毫无怜悯之心,甚至是毫不在乎崔氏腹中他的皇嗣的死活!   科尔沁的一座毡帐中。   托雅一脸惊愕气愤之色:“什么?!皇上去了那包衣贱婢帐中?!”   侍女乌尤忙点头,“舒妃也一起去了,听说就是舒妃提议去看崔常在的!”   托雅气得姣好的面容已经扭曲,“她这是什么意思?!!”一边大吼着,托雅狠狠扯下了身上嘤鸣赠与的斗篷,狠狠摔在了地上,狠狠踩踏着,“当着皇上的面儿,对我百般亲切,一转眼竟劝皇上去看那包衣贱婢?!!舒妃!!”   乌尤满是慌张之色,“格格,怎么办呀?崔常在肯定跟皇上告您的状了!”   托雅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个不要脸的包衣贱婢!肯定是故意堵在路上!我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讨了皇上表哥喜爱,只等着回京封妃了!没想到跳出来一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她不就是仗着肚子里有块肉吗?早晚有一日,必叫她失了依仗!!”   这时候,一个身穿华服、年纪三十出头的蒙古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笑呵呵道:“怎了么?谁敢惹咱们小托雅不高兴了?!”   托雅撅起嘴巴,双眸泫然欲泣,快步便扑到了那蒙古男子怀中,“大哥!”——原来这蒙古男子,便是扎萨克郡王清格勒的与和硕悫靖公主的嫡长子,郡王世子博尔济吉特托罗。   世子托罗揉了揉托雅的额头:“谁欺负你了?大哥替你教训她!”   托雅满是怨气地哼了一声,“人家可是舒妃娘娘,就算三番五次欺负到我头上,我还不是得忍了?”   “舒妃?”托罗双眉紧蹙,“之前不是谋划的好好的,你不是帮舒妃找回了四公主,还是她的恩人呢!”   托雅尖酸冷笑道:“我倒是没看出她那点把我当恩人了!我给皇上表哥打的鸳鸯络子,舒妃愣是拿个奴才打的络子便能给换了去!今儿更是撺掇皇上去看崔氏那个包衣贱奴!只怕此刻崔氏贱人已经在皇上面前大告了我一状了!”   托罗道:“托雅,你的性子,也的确该收敛着些了。那个崔常在的确不算个什么东西,可她肚子里可怀着龙胎呢!”   “我知道!”托雅满是烦躁之色,“可是她故意穿得跟宫女似的,还堵在路上,我真没看出她是崔常在,所以打了一鞭子的!”   “哦?”托罗脸色阴沉密布,“若真如此,一个小小常在竟然也敢算计咱们科尔沁的格格了?!哼!”   托雅忙点头道:“还不止呢,崔氏和舒妃走得很近!焉知不是舒妃指使她的?否则凭她那样卑贱之人,岂敢算计我?而且事后,舒妃立刻就劝皇上看望崔氏,更可见舒妃之心,昭然若揭!!”   托罗阴沉着嗓子道:“若真如此,你就算跟皇上回了宫,只怕舒妃从中阻挠,你也很难得宠!!”   托雅急忙点头,“大哥说得是,舒妃已然是我前途的最大绊脚石了!!”说着,托雅眼中怒意与杀意交加。   托罗阴冷地笑了:“科尔沁格格已经数十载不曾入主中宫了,谁都别想阻拦!若绊脚石头,大哥自会为你铲除!”   托雅听得一喜,又忙道:“不过大哥,你可得谨慎些才是!”   翌日,御帐中。皇帝正在埋头批阅奏折,嘤鸣在一旁为他磨墨。   一时间,格外沉静悠然,上好的龙涎香袅袅燃烧着,香气馥郁而高华。皇帝笔走龙蛇,朱笔下飞快落下朱批。   忽的,皇帝抬起头来,问道:“托雅今儿可曾去看望过崔氏?”   王钦躬身道:“回皇上,不曾。”   皇帝眉心一拧,发出不悦的冷哼声,连朱笔都狠狠撩在了一旁。   嘤鸣停下了正在磨墨的手,徐徐道:“托雅格格贵为科尔沁郡王之女、和硕公主之女,心性难免骄傲些,自然不肯向崔常在低头道歉了。”   皇帝冷冷道:“身份高贵,便可过而不改、错而不悔吗?!至于她的身份——其母和硕悫靖公主,不过是圣祖爷一个小小贵人所生之女,又能高贵到哪儿去?!”   嘤鸣不接话茬了,皇帝的身份高度决定了,他自然有那个底气去鄙视所有人。那些话,固然是实话,可也只有皇帝说得,旁人是断断说不得的。   皇帝却开了话匣子似的,噼里啪啦吼出满腔愤怒:“圣祖爷有那么多公主,大半都已追谥为固伦公主,唯独悫靖公主,生母太过卑微,才当不起固伦公主的追封!!”   第237章、嘤鸣遇刺   嘤鸣摸了摸鼻子,皇帝这话也忒刻薄了点,悫靖公主的生母再卑微,她也好歹是圣祖爷的女儿、你的亲姑姑啊!你丫的,说话不会积点嘴德吗?   嘤鸣干笑了笑,“托雅格格,好歹是圣祖爷的外孙女啊。”   皇帝又冷哼了一声,面带讥讽之色,“一个外孙女算得了什么?圣祖爷孙辈,包括朕在内,就足足有一百多个,她一个外孙女,算个什么?!”   好吧,被皇帝这么一说,托雅这个康熙爷外孙女,还真是不值钱了。唉,谁叫康熙也儿子太多,足足有二十四个呢,孙子就更多了。孙子都多到不值钱了,何况外孙女这种外姓人呢?   嘤鸣忙端了一盏茶给皇帝,道:“皇上喝口茶,消消气儿吧。不管怎么说,在木兰的日子里呢,您都得给科尔沁些面子不是吗?”   皇帝闷哼一声,满脸都是愤懑不满之色。   偏偏这个时候,吴书来进来禀报说,托雅格格求见,“托雅格格煲了一盅紫芝竹荪竹鸡汤,说是给皇上补身子的。”   皇帝冷哼讥笑道:“她还有脸来?!朕气都气饱了,哪里喝得下什么补汤?!”   嘤鸣却笑吟吟道:“托雅格格会女红,没想到还精于厨艺,真真是叫人吃惊呢。”顿了顿,便看着皇帝道:“好歹是托雅格格一番心意,皇上就算不想见她,东西也先收下吧。”   皇帝深深呼吸了两下,便吩咐吴书来:“补汤收下,叫她退下吧。”   “嗻!”   吴书来躬身走出御帐外,瞅着那满脸期待之色托雅,便笑眯眯结果食盒。道:“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不方便见格格,格格请回吧!”   托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化如死人一般,“可是舒妃……舒妃娘娘不是在里头吗?”——不方便见她,难道就方便见舒妃了吗?   吴书来呵呵笑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可是舒妃娘娘!自然是不同的。”   托雅顿时心中妒火丛生。皇上就这般宠爱舒妃吗?!连处理政务。都叫舒妃侍奉左右?!   因为鞭打崔氏之事,托雅再度遭受到了皇帝冷落,屡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连补汤都送不进去了!!   托雅不会因为第一次皇上收下补汤,而记住这是因为舒妃在里头缘故。她只一日看着舒妃出入御帐连通报都不需要,而她却相见皇上一面都难,反倒是激发她的妒恨与杀意。   连日来。皇上虽然也召幸过其他嫔妃,但还是去舒妃帐中留宿的日子最多!托雅每日看着舒妃那副没皇上恩宠滋润得愈发艳光四射的样子。便妒火愈发旺盛。   然而,托雅演技是过人的,日日去嘤鸣帐中请安问好,依旧是那副亲昵乖巧的样子。   这一日。托雅来到嘤鸣帐中,看到嘤鸣换上了骑射装束,还穿着皮甲。不禁心下一动,便问道:“舒妃姐姐这是要出去打猎吗?”   嘤鸣笑着道:“只是想出去骑马透透气罢了。”   托雅急忙道:“既然如此。舒妃姐姐等等我,我回去换上骑射装,我陪舒妃姐姐一起去!”   嘤鸣深深看了托雅一眼,便点头道:“好啊,我等你。”——她打算好了,趁着骑马出去溜达,甩掉跟随的侍卫们,自己找个地方闭关几日,冲击金丹境界。没想到托雅自己撞上来,也好,若是她失踪,只怕皇帝会第一个怀疑托雅!   刚转身跑出去两步,托雅又飞快折回来,“舒妃姐姐打算去哪儿溜达?”   嘤鸣一愣,托雅问这个做什么?在木兰围场里溜达,一般都是漫无目的,不过嘤鸣暗自一想,便笑着道:“将军泡子对面山林间,似乎有野果熟透了,我想那儿转转。”——这倒也是实话,将军泡子对面,山林繁密,是个很容易掩藏躲避的地方,也很容易摔倒跟随的侍卫们。   托雅嫣然一笑,便又飞快离去了。   嘤鸣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呼呼大睡的猪妞,又看了看火团,便精神传音嘱咐道:“这几天看好猪妞。”   火团摇着那系了银白色蝴蝶结的火红色大尾巴,懒懒道:“知道啦,主人!”旋即,火团脑袋一歪,便道:“不过主人,你可小心点那个托雅!我瞧着,她满眼都是算计!”   嘤鸣传音道:“她算计我,焉知我不也再算计她吗?且看看,谁的算计手段更高明吧!”   火团咕啾一声,呲牙咧嘴笑了。   将军泡子的对面,是一片被霜打得金黄一片的山林地,繁密地一眼看不到边际,幽幽果香传来,叫人不禁五脏庙都叫嚣了。   嘤鸣翻身下马,对身后跟随的二三十名侍卫道:“你们守在这儿就可以了,不必跟进来!”   侍卫们知道这一片的山林已经被狩猎过了,虽然还会有漏网之鱼,但大的野物已经被猎干净了,生下的无非就是些狍子、獐子、野鸡之类无害的小玩意儿,便安心地听从嘤鸣的吩咐,老老实实等在林外将军泡子边儿上,不敢打扰娘娘兴致。   托雅身穿劲装,格外显得英姿动人,她矫健地跳下马背,笑嘻嘻道:“舒妃姐姐,你瞧哪里,好像是无花果诶!咱们去看看吧!”   嘤鸣放眼一瞧,的确是野生的无花果,如今叶子都枯黄了,可枝桠间隐隐结着不少嫣红的果子呢!   嘤鸣笑着点头,便与托雅一起徒步钻进了山林中。林中不但有各种各样的阔叶树木,还密布了各种攀援藤木、丛生的小灌木,所以这里的路格外不好走。偶尔还能见有野雉、竹鸡扑棱着翅膀,咯咯飞窜而逃。可惜嘤鸣和托雅都只是出来游玩,所以没有佩戴弓箭,只能眼睁睁看着肥美克扣的猎物逃走了。   不过无花果倒是味道极好,因为木兰一带,昼夜温差大,所以结出来的野生无花果也分外甜些!而且很是爽脆可口呢!   托雅笑容灿烂:“之前,我只顾着打猎,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好吃的……”托雅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她那一脸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惊愕,骤然她打呼一声:“舒妃姐姐小心!!”一边大叫着,她一把推开了嘤鸣。   嘤鸣身子一个趔趄闪开,便听得嗖的一声破空之声,一只尖锐的精铁箭矢从托雅的右臂外侧滑过,噗的穿破她的皮肉,带出一片血花,而箭矢却仍旧不曾减速,直接便射在了托雅身后的那株粗大的柏树的树干上,生生射入三分,而那箭矢还在嗡嗡晃动。   而托雅已经扑倒在地,疼得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右臂上已经一片鲜血淋漓,可见伤口不浅,托雅却不忘大叫着:“舒妃姐姐快跑啊!!”   嘤鸣扭头回身一瞧,之间那枝叶扶苏之地,依稀有个黑色的身影,格外矫健,那人再度拉开了弓,搭上箭矢,又射出了第二箭!目标,是嘤鸣的心口!!   嘤鸣暗骂一声,这果然是冲着她的小命儿来的!方才的第一箭,也是对准了她的!若非被托雅及时推开,只怕此刻倒在地上的便是她了!   嘤鸣几个翻身滚进灌木丛中,那第二支箭矢,便擦着她的头皮而过!   嘤鸣翻身起来,便弓着身子,一路左躲右闪地便往山林深处逃窜而去!不管到底是谁想杀她,都可以借这个机会躲进药园世界,闭关修炼!不过前提是她得躲远了,躲到托雅看不到的角度,才能闪身进入药园,否则凭空消失,可是会被人当成妖术的!   可是,放箭之人,箭术却格外厉害,第三支与第四支箭矢一前一后射来,嘤鸣愣是翻了两个滚才多开,弄得一身草屑泥土,发髻散乱,掉了好几根发簪发钗,当真是狼狈不已!   幸好嘤鸣六识过人,反应也还算灵敏,才险险躲了过去。爬起来,再度往山林深处奔跑。一边扭过头往后观察,之间丛丛灌木,已经阻隔住了她与托雅。嘤鸣暗想着差不多了,便想进入药园,可这个时候,因为她的走神,又一直箭矢飞来。   嘤鸣大惊失色,急忙扭转身子躲避,却终究躲不开了。那箭矢狠狠扎进了嘤鸣的肩头,疼得嘤鸣呲牙咧嘴。她身子一仰,便佯装被射中要害,倒入了身后那丛最繁密的灌木中!倒下之后,她便闪身进了药园世界中。而在她闪身之后,又嗖嗖两支箭矢射入了她倒下的那片灌木丛中。可想而知,若嘤鸣真的还在那灌木丛中,只怕已经被射成刺猬了!   御帐中。   王钦屁滚尿流爬了进来,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皇上!不好了!舒妃娘娘被人刺杀了!”   “什么?!!”皇帝陡然变色,“这里可是皇家猎场!!竟有人敢在此刺杀朕的嫔妃?是不想活了吗?!!”怒吼罢,皇帝心头泛起浓浓的惊恐,她急忙问:“舒妃现在怎么样了?!!”   刺客的事儿,可以容后慢慢抓捕,现在最要紧的是鸣儿,鸣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王钦急忙磕头道:“保护舒妃娘娘的侍卫回禀说,托雅格格受了箭伤,舒妃娘娘似乎也受伤了!”   皇帝眉头一皱,怒斥道:“什么叫‘似乎’受伤了?!!”   第238章、金丹   王钦连连磕头,哭着道:“舒妃娘娘……失踪了!侍卫只找到娘娘的簪钗首饰,和一些血迹!娘娘却不见踪影,似乎是往山林深处逃奔了!侍卫们人手不足,所以特意回报,请求皇上加派人手搜山!”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去!立刻叫调动骁骑营和前锋营人马,立刻东西两侧拉网围拢搜查!务必找到舒妃!!活要见人,死……”后头的话,皇帝说不出口,鸣儿一定还活着,她只是受伤了而已,必须立刻找到她!否则……刺客怕是还在山里呢,所以鸣儿才要往山林深处逃吧?   皇帝又立刻补充道:“发现可疑人等,立刻给朕就地处决!!”   “再叫四成御前侍卫跟朕进山林搜查,剩余三成留守!!”   “最后三成的御前侍卫人马,给朕团团围住蒙古诸部落营帐!尤其是科尔沁部的营帐!”皇帝眼露杀意,他现在最怀疑的自然就是科尔沁!!   皇帝的一连串命令飞快发出,便奔赴将军泡子对面山林中。   此刻夕阳西斜,伤口被简单包扎过的托雅见皇帝带着御前侍卫驾临,立刻哭哭啼啼跑上前去,“皇上表哥!”   皇帝瞅了一眼托雅,便觉得满心怒火,你倒是好端端的,鸣儿却不见了!但瞅见托雅臂膀上包扎出渗出来的点点嫣红,这才忍住了没对托雅发怒。   托雅的侍女乌尤急忙道:“皇上,我们格格是发现有人要刺杀舒妃娘娘,急忙推了娘娘一把,这才被射伤的。”   听了这番话,皇帝看托雅的眼神顿时柔和了几分。便道:“既受了伤,就回去上药吧!别在这儿碍事。”   托雅咬了咬薄唇,暗恨不已,却仍旧满是担忧地道:“托雅实在担心舒妃姐姐的安危……”托雅如此悲切模样,却叫皇帝厌烦不已,托雅见状,便咬牙急忙道:“皇上表哥。刺客射来的箭矢。似乎是御前侍卫专用的黑鹰弩的弩箭!”   说罢,托雅急忙一把从自己的侍女乌尤手上拿过那只划破她左臂的精铁箭矢,是方才从树干上拔下来的。上头还沾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皇帝看在眼底,瞳仁骤然一缩。刺客……竟然是御前侍卫吗?!   不!黑鹰弩以及箭矢,之前也赏赐给几个骑射卓著的满蒙八旗子弟了!都纪录在案!   “立刻给朕排查!清查黑鹰弩箭矢,凡有丢失者。一律给朕拿下,仔细拷问!!”——黑鹰弩的箭矢。不用寻常,都是造办处以精铁打造的,而且都有专门的记号!若是战场上,箭矢的确来不及回收。然而木兰狩猎则不同,以箭矢珍贵,所以狩猎之后。箭矢都专门回收,甚少有丢失!!因此。只要细细排查,便能很大程度上缩小范围。   托雅突然身子一晃,柔弱地倒向了皇帝怀中,“皇上表哥……”低微一唤,托雅便晕倒在了皇帝怀中。   皇帝皱了皱眉头,伸手触摸了一下托雅的额头,果然已经十分烫人了,看样子是伤口感染所知,便道:“送托雅回去歇息。”顿了顿,又补充道:“遣个太医照看!”——好歹是科尔沁郡王之女,总得给些面子。   送走了托雅,皇帝便又上了马背,带着亲近侍卫,钻进了山林中。   然而这一夜的搜寻,注定无果。   嘤鸣此刻身在药园世界中,幸好药舍里有上好的止血散和金疮药,也幸好那支箭矢没有射中要害,只是皮肉伤。嘤鸣一咬牙便将那支钻进右侧肩膀血肉之中的箭给拔了出来,登时疼得浑身一个哆嗦,一注鲜血从伤口涌出。   嘤鸣急忙抓一把止血散,糊在伤口处。不消片刻,血便止住了。   嘤鸣大口喘息着,头上已经疼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擦了擦汗水,用别扭的左手撕破了身上原本披着的那件云缎斗篷,撕成条状,一圈圈包扎好了伤口。   包扎之后,嘤鸣这才慢吞吞穿上衣裳,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那支拔下来的箭矢……   凝视片刻后,喃喃自语;“看样子,真的是黑鹰弩……这么说,那个放冷箭的,是御前侍卫?或者是偷了御前侍卫弩、箭之人?”旋即嘤鸣摇头,黑鹰弩异常珍贵,即使是御前侍卫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若真遗失了,应该第一时间上报才是。   “那到底是谁想杀我呢?”嘤鸣眉心渐渐暗沉下去。   托雅……   托雅的举动很可疑啊……   那个放冷箭的人,应该是提前就躲在将军泡子对面山林中的,而她是当天才决定要去那里溜达的。在去之前,提前知道她会去那里的,除了她自己帐中伺候的宫女太监,就只有托雅一人了……   而且,托雅还特意回自己营帐换了骑射装束,这段时间,足以让她提前安排好暗杀了。   虽然第一箭,托雅推开了她,还自己受了伤。可愈是如此,嘤鸣便愈怀疑她。因为,托雅对她明明只有算计防备,怎么可能救她?这根本不合理!   其次,那支箭矢只划破了托雅的手臂,只让她受了一点无关紧要的轻伤!   这就像是提前算计好了似的!   而放冷箭的那人,箭术的确十分了得,也的确能做到只叫人受一点点轻伤。   毕竟,若是她真的被暗杀而死,若是一起出来的托雅毫发无损,只怕会被皇帝怀疑、甚至迁怒!可托雅也受伤了,而且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那么于情于理,皇帝都没有理由怪罪她了!甚至对她的怀疑都会降低很多!   只是……托雅真的有本事收买御前侍卫吗?   还是只是偷了黑鹰弩的箭矢、或者是仿造了一模一样的箭矢?   不……嘤鸣回想着箭矢破空的速度,便摇了摇头,黑鹰弩是根据她的十字弩仿造而来的,其威力已经足足有十字弩的七成威力,这世间,没有再比着更厉害的弩了!所以,那一定是黑鹰弩!   可是嘤鸣不敢确定,那个人到底是御前侍卫?还是那个八旗勋贵子弟?因为她记得,前不久,曾有几个骑射出挑的八旗子弟,被皇帝赏赐了一批黑鹰弩,但数量应该不多。   至于,偷窃黑鹰弩,应该是不可能的。就算能偷到,只怕也会第一时间被发现、并上报。   ……算了,到底是谁放冷箭想杀她,皇帝应该会排查的。   现在她需要做的,是闭关修炼。   这几日,就让皇帝心急如焚吧,让他感受一下,失去她是什么滋味,日后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也会更重几分。   暗暗点头,嘤鸣便去外头的朱果树下,精心盘腿打坐。丹田内,如今已经充盈了满满的液态的灵力,她现在要做的,便是把液体压缩成固体,压缩结丹,便是金丹期了。   若说筑基,只算是半只脚踏入了修仙没看,若是结丹,便是进入了金丹大道,境界将会迥然不同,寿命也会再次翻倍,达到四百年寿元!   筑基期,其实只是打下了一个基础而已,只是身体比寻常人健康些、长寿些罢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是结丹,便可驱使法器,上天下海无所不能。嗯,她那个仙鼎,就是法器。进入金丹期以后,法力便会绵绵不绝,倒时候也可以放心大胆地驾驭仙鼎炼丹、或者操控仙鼎御空飞行了。   而且白首玄经的玉符篇,也得达到金丹期境界,方才可以制作各种玉符。——防御性的护身玉符,攻击性的天雷玉符、烈火玉符,辅助性的隐身玉符、五行遁玉符,和各种各样的阵法玉符等等。   嘤鸣眼馋已久,可惜之前一直修为不足,只能干瞪眼。   如此想着,便渐渐心神凝聚,忘我入定了。   而丹田中,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无波的古井,却掀起了滔天波澜,又如一锅沸腾的水,翻涌不息。在翻涌中,无形的力量,压缩着丹田世界……   直到一枚淡金色的金丹冉冉成型……   而这片药园世界,在再次发生了地震,就如之前嘤鸣晋级筑基一般,药园世界的边际又一次向外拓展,又一次增加了一倍!!   然而,这一次的变化,却不仅仅只是药园面积加倍,由四亩方圆变成八亩方圆那么简单!   更大的变化是药井!   嘤鸣晋级金丹的一瞬间,地动山摇,而药井也如涌泉般喷涌了出来,生生将刚刚晋级的嘤鸣浇成了落汤鸡。然而药井水仍然继续喷涌着,仿佛喷泉似的,流淌出一条小溪,蜿蜒地伸展开来,小溪一直流淌到药园世界的边际,才不得已转向,绕着整个药园流淌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喷涌的药井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循环。   嘤鸣忙掬了一口药井水喝了一口,立刻瘪了嘴,比以前更苦了!   不过咽下去之后,隐隐回甘,倒是难得。   只不过自此之后,就不能叫做“药井”了,得叫“药泉”才是,流淌出来的循环小溪,便叫“药河”吧。   嘤鸣笑着,便定了名儿。   嘤鸣瞅了瞅自己湿漉漉的衣衫,连肩膀上的伤处似乎都隐隐浸透了。便忙从只能没过脚踝的药河里跳出来,用法力将全身衣衫蒸干。   第239章、海东青   “是时候该出去了……”嘤鸣喃喃自语,也不晓得已经过了几天,反正她自己闭关,感觉只过了个把时辰而已。   摸了摸肩膀的伤处,已经没有大碍了,便披上那个之前被她撕扯得破烂的斗篷,闪身离开了药园世界。   嘤鸣才刚一出来,立刻冷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原来,外头正天色暗沉沉的,正下着小雪呢!   嘤鸣放目看着周围萧索的山林,一时间有些迷糊了,她只记得这里是将军泡子对面的山林。可是被人追杀,她也一路往山林深处跑,跑的时候,也不晓得什么方向。所以这会子还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而且没有太阳,嘤鸣愣是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天气似乎又冷了许多的样子,一口气呵出,吐出一条白练。嘤鸣只得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里乱窜,走着走着,两边山林倒是愈发陌生了。   嘤鸣冻得直打哆嗦,心底里已经忍不住把乾渣龙他祖父康师傅陛下给骂了个底朝天!   为什么骂康师傅呢?还不是因为他圈了这么大一个木兰围场!!!害得老娘居然迷路了!   原本这里是喀喇沁部落一位郡王和一位镇国公的领地,结果被乾渣龙他爷爷瞧中了,便以“喀喇沁、敖汉、翁牛特诸旗敬献牧场”的名义,划走了两千多万亩的围猎场,也就是现在的木兰围场!   尼玛,两千多万亩啊!!!四十万顷啊!!   老娘就是腿走断了也走不完啊!!而且,据说那之后,木兰围场还又扩建过!所以现在的面积,根本不止两千多万亩!   走了半天,雪倒是停了。可嘤鸣……内流满面地看着愈发冷僻荒芜的山林,她真的迷路了!   你妹的乾渣龙,她人走丢了,怎么乾渣龙也不派人出来找她呀!!   其实,嘤鸣真的是冤枉皇帝了。她一失踪,将军泡子附近山林最先被翻了个底朝天,可惜没找到人。皇帝只得扩大范围。四面八方往外搜寻!所以,嘤鸣一出来,一个人影都没瞅见!   走了半天。嘤鸣累得腿脚酸软,便忍不住想,要不要干脆拿出仙鼎,御鼎飞行?   大不了飞高了。观察一下营帐驻扎地在哪个方向,也省得漫无目的地乱走。若是越走越远,那可要坏事了。   暗暗点头,嘤鸣顺手一掏,便从药园世界里抓出几枚大红枣。咔呲咔呲吃着。   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和田大红枣经过药园世界的优化,口感也越来越清爽爽脆了,硕大的跟鸡蛋似的红枣。一口咬下去都瞧不见果核!诱人的枣香格外悠长,嘤鸣愣是一口气吃了七八枚!   看着最后一颗硕大的红枣。嘤鸣在衣袍上蹭了蹭,笑眯眯正要一口咬下去。忽的感觉到高空有什么东西急速俯冲下来!带着猎猎疾风!!   嘤鸣心头一震,抬头一瞧!顿时呆住了!!   那是一只海海蓝色的大雕!双翅横展,足足有两米长!正笔直冲将下来!   恍如一震风刮了过来,嘤鸣飞快侧身一闪,这才没被它扑倒!   只不过……   手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那大雕已经盘旋着落在了对面的一颗歪脖子松树上,尖锐的嘴里正叼着一枚硕大如鸡子的……大红枣。   额……   嘤鸣囧了,你妹的,她居然被一只鸟给抢了食物!!!   只见那大雕,咔呲一声便叫口中的红枣咬了个粉碎,咕噜噜吞了下去,然后将一枚小小的枣核朝着嘤鸣吐了过来。   那枣核噗的一声落在了嘤鸣脚边。   嘤鸣顿时那叫一个气啊,抢了老娘的食物,居然还敢耀武扬威?!!嘤鸣磨牙霍霍,便冲了上去!   然而她这一气,还真的有点智商短路了!   雕,可是有翅膀的。翅膀一呼啦,嗖的便腾空了,嘤鸣站在松树底下,只能愣神干看着!   可是嘤鸣也清醒了,气得哼了一声,你这扁毛畜生不是会飞吗?真以为老娘只能在底下看着干瞪眼啊?!   哼,老娘也是有仙鼎呢!!   抬头看着在上空盘旋飞舞的大雕,嘤鸣正要拿出仙鼎来,却忽的一顿,她刚刚晋级金丹期,虽然法力绵绵不断,能够长时间驾驭仙鼎,但是速度……只怕是不能与这些天生擅长高速飞行的雕类大鸟相比。   虽然嘤鸣不清楚这只是什么品种的大雕,但也隐约记得其速度可以达到上百公里每小时,俯冲速度似乎更能达到三百公里每小时。而嘤鸣,对自己的驾驭仙鼎速度着实没有信心。   可是……   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手里便突兀地变出一枚大红枣来。   她嫣然一笑,便朝上空盘旋的蓝色大雕举了举大红枣。   然而那雕,还真是精得很,一双锋锐的鸟眸直勾勾瞅着,却愣是还在上空盘旋,不肯落下来抢枣吃。   嘤鸣暗自嘀咕,这扁毛畜生估计也知道这是她的陷阱了。   得,便噗地一声,将那大红枣仍在了一旁的地上。嘤鸣退开了十几步远,心道:哼,这下子,看你下不下来!   果然,嘤鸣一退远了,那大雕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冲下来,仿佛是一颗子弹射下来一般。   在它落地的一瞬间,嘤鸣手一挥,手中出现了一只小巧玲珑的鼎,那鼎瞬间涨大十倍,嗖地一声便飞了出去,哐啷一声,生生将那刚刚落地的大雕给扣在了里头。   嘤鸣哈哈大笑,一屁股跑到仙鼎上坐着,她拍了拍仙鼎,“你丫的嚣张给我看呀!!哈哈!还是不是被老娘给逮到了?!”   鼎内立刻传出了扑棱之声,然而仙鼎的重量不可小觑,哪里是它一只鸟能翻腾过来的?何况仙鼎上还坐着个大活人呢!   “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嘤鸣眯了眯眼睛,“算你倒霉,给我的药园世界当肥料吧!”——反正她没大度到把这鸟给放了,若是她打开仙鼎,这大雕必然跑得没影儿,以后再想抓也抓不到了。既然如此,反正她是必须要出了这口气的,就只好把它弄药园世界里了。   药园世界里只能存活灵物,寻常的动物一进去,只有做肥料的份儿。   于是嘤鸣一闪身,连带着大鼎和那只大雕一起进了药园世界里。   嘤鸣心念一动,仙鼎立刻飞了起来,缩小成巴掌大落在了嘤鸣的手心里。   可是,嘤鸣瞬间眼珠子都瞪圆了,那大雕……没事儿!完好无损地蹲在地上呢!!!   你妹的,这是怎么回事?   药园土地不是有极为强大的吞噬能力吗?为什么这只雕没有被吞掉?!而且居然还精神勃勃的?   那大雕突然“呜——”地长啸一声,扑棱着两米长的大翅膀拔地而起,便朝着药舍小屋旁边红果累累的枣树扑去。   那枣树生长了十多年,而药园世界内灵气充足,其粗壮已经堪比千年枣树,主杆已经有人腰粗了。枝叶繁密参天,遮盖了大半个药舍,仿佛翠绿华盖一般。   然而那巨大的大雕落在枝头,顿时枝干摇曳,扑通扑通掉了一地大红枣,就跟下冰雹似的!而那只罪魁祸首,便欢喜地一口一个地咬碎大枣,吃得那叫一个欢实!!   嘤鸣气得不打一处来,好啊,在老娘的地盘居然也敢这么嚣张!   你个扁毛畜生,真欠收拾!   立刻法力一动,一个束缚决便扔了过去,顿时无形大网便将枣树枝干上的大雕给束缚了个团团,那雕“嗵”的一声从枣树上掉了下来,摔了个狼狈不堪。   那大雕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无形的力量给束缚得伸展不开翅膀,想要挣脱,它翻腾着想要挣脱,也根本是白分力气。   大雕尖锐地鸣叫着、扑棱着,折腾了一大通,最终认命地垂下它高贵的头颅,恹恹伏在地上,呜呜低叫着。   嘤鸣看得那叫一个解气,忙上去狠狠踹了两脚,“你丫再给我扑棱呀!嗯?!怎么不动弹了?!哼!!”   大雕抬头,一双眼睛透着满满可怜兮兮的神情。   嘤鸣心下一动,便问:“看样子,你也是只灵兽了?”当初火团进来,也没有被药田吞没,就是因为火团是灵兽。而这大雕也没有被吞噬,而且它的眼睛,也着实太人性化了点!   大雕急忙点了点自己的鸟头,“呜”地鸣叫了一声。   嘤鸣几步走到枣树底下,捡了几枚掉在地上大红枣,笑眯眯道:“想天天都吃这个吗?”   大雕眼睛立刻贼亮贼亮的,毫不犹疑又重重点了点鸟头。   嘤鸣又走到它跟前,深处自己一根食指来,“那就跟我签订血契吧!”——有这么一只大雕做契约兽,也着实太威风了!!火团实在太小了,带出去谁都以为那只徒有外表的宠物!   而且雕可是能翱翔九天的禽类,虽然瞧着载人还差了点,不过只要她下血本喂养,想来将来当坐骑使用也是不成问题的!如此想着,嘤鸣是势必要签下这只大雕了!   大雕低头瞅着嘤鸣的手,又瞅了瞅另一只手里的那几枚枣香诱人的大红枣,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随即,大雕狠狠一口朝着嘤鸣的指肚叨,顿时嫣红的血珠子沁了出来,被大雕一口吞下。   嘤鸣疼得呲牙咧嘴,你丫倒是够用力的!!   “主人!给我吃灵枣!!”急不可耐的声音传入嘤鸣脑海。   嘤鸣黑线了一通,怎么又是一只吃货呀!   第240章、嘤鸣归来   嘤鸣神念一动,便解开了大雕身上的束缚,对它道:“先把地上掉的吃干净了!不许浪费!”——两株硕大的参天的枣树,结的枣子自然多如繁星,嘤鸣倒是不吝啬,但绝不容许浪费。   大雕听了,“呜”地应了一声,然而扑棱了一下身上沾染的泥土,便撒丫子跑了上去,一口一个叼大红枣吃。   嘤鸣看得不禁噗呲一笑,谁见过雕跟母鸡似的在地上捡吃的?反正他是见识到了!   片刻之后,地上落的枣子,便被吃了个干净,大雕用翅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已经吃饱了的样子。   这幅人性化的模样,当真叫嘤鸣忍俊不禁,“对了,你是什么品种的雕啊?”   大雕立刻昂起了脖子,传音道:“主人,我可是‘万鹰之神’——海东青!!”   “海东青?!”嘤鸣瞬间愕然,这只雕……额不这只鸟居然是海东青!!   “不对啊,我记得我哥哥从前养过一只海东青,毛色灰扑扑的,跟你完全不一样!”——因为清朝八旗子弟喜欢遛鸟,不过寻常的鸟自然不会拿出手,动辄不是鹰就是雕,最神气的自然还是带着一只驯服的海东青出门,那才叫神气!   因此,嘤鸣是见过海东青的,一般都是暗灰色的羽毛,她姐夫福彭倒是有一只纯黑色的海东青,据说是海东青中的名品。不过却不曾见过有毛色湛蓝的海东青!   此鸟立刻发出一声不屑的呜叫声,“别拿我跟那些低级海东青相比!我可是灵兽!”   “好吧,灵兽!”嘤鸣摸了摸海东青高贵的头颅,便道:“那灵兽,给我引路吧。我回营帐,你飞上高空帮我找找方向!”   此鸟又鄙夷地看了嘤鸣一眼,“主人,你竟然迷路了?!”   嘤鸣脸色大囧,只得硬撑着道:“大惊小怪!人类迷路是很常见的事情!”   “是吗?”海东青到底不是人类,也无从分辨嘤鸣的话是真是假,便单纯地信以为真了。   御帐中。   托雅端着一碗补汤走到皇帝跟前。“皇上表哥。您今日又是水米未进,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托雅给你熬了一碗辽参乌鸡汤。您好歹喝点吧?”   皇帝眼下一片乌青,嘴边胡茬子都长出来了,整个人已经到了几乎崩溃的边缘,硬生生是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方才撑到现在。然而连日来搜山无果。一点点打击着他的希望,皇帝眼底布满了血丝。悲痛与愤懑的情绪交杂,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般。   皇帝暗暗攥紧了拳头,怒道:“朕没心思吃,你退下吧!”   托雅顿时眼眶中泪水盈盈。“皇上表哥,托雅求您了,好歹喝一口吧!若是舒妃姐姐回来了。也必然不忍心看到您这般模样。”   鸣儿……皇帝心下一酸,鸣儿到底去哪儿了?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她的被木兰围场的野兽给……   皇帝咬了咬牙。只要一天没找到尸体,鸣儿就一定还活着!!   皇帝接过托雅递过来的补汤,看着那熬得浓浓的汤汁,却半分胃口也无,只得一把撂下,道:“朕待会儿会喝,你退下吧!”   托雅咬了咬唇,眼里满是浓浓的不甘之色。   舒妃……应该已经死了吧?她受了箭伤,就算没有射中要害,血腥气息也会吸引猛兽攻击,舒妃身上没有带任何兵器,只有葬身野兽之腹的份儿!而且都已经过去多日了,就算没有被野兽吃掉,她也得饿死!!   可是,托雅没想到她的皇帝表哥竟如此痴情于舒妃!这几日来,除了监视蒙古各部王公的兵马已经少量驻守人马之外,能派出去的人几乎都派出去搜寻了!   这连日来,皇上更是不眠不休,一日三餐用得嫌少,整个人都见瘦削了下去!   托雅满心都是浓浓的妒恨之色,舒妃到底是哪里好了?竟叫皇上表哥如此眷恋?!若论血统,她比舒妃尊贵多了!论容貌,她也自诩并不逊色舒妃!女红、厨艺,她也都十分精通!还能歌善舞,可皇上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疏离而冷漠的!   不过,舒妃已死,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赢得皇上表哥的喜爱!!托雅唇角扬起了一个阴冷而妩媚的笑。   然而,就在此事,王钦欢呼雀跃地闯了进来,“皇上!舒妃娘娘回来了!!”   皇帝听得这话,嗖的站了起来,眼睛迸射出难以言喻的惊喜,“鸣儿……舒妃回来了?”   托雅已经浑身僵硬地愕住了,这怎么可能?!!舒妃不可能活着啊!!   然而,御帐的棉帘子被挑了开,衣衫狼狈、发髻松散的嘤鸣顶着一头细密地汗珠快步进来,然而她看到皇帝的模样,顿时神色一呆。   她应该失踪了没几日,皇帝竟成了这般憔悴模样!嘤鸣眼中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她在皇帝心中中竟然有这般分量吗?她一直意图赢取帝王之心,看样子……她已经在皇帝心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分量。   嘤鸣还没来得及行礼,皇帝便大步扑了上来,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仿佛珍宝失而复得一般。   嘤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皇帝一愣,急忙松了手,“对了,你受伤了是不是?是被箭射伤的吧?哪里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皇帝一连串的问话,让嘤鸣莫名心下一暖,便道:“肩膀上中了一箭,不过臣妾已经自己包扎了,没什么大碍了。”   然而皇帝却并不认为她“没什么大碍”,立刻便打呼道:“传太医!立刻去传太医来!!”   皇帝粗粝的手紧紧攥着嘤鸣冰凉的双手,满是血丝的凤眸中已经充溢满了激动的泪水,“朕都几乎把整个木兰围场都翻遍了,却始终找不到你的踪影……”   嘤鸣咬着嘴唇道:“因为射伤臣妾的,是黑鹰弩。而据臣妾所知,黑鹰弩只有御前侍卫和少数几个八旗子弟才配备,所以……臣妾见御前侍卫搜查山林,着实不敢现身,便躲了起来。直到将军泡子对面那片山林中没了人影,臣妾才敢回来。”——这套说辞,她是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的了。逻辑上,也算是说得通了。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朕已经叫人排查了,很快就会查出结果来的。”皇帝抬手抚了抚嘤鸣散乱的发髻,眼中满是喜极而泣般的色彩,语调也有些哽咽:“你能活着回来就好……”   “舒妃姐姐是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托雅一脸欢喜地走上前来。   嘤鸣一愣,脱口而出便道:“托雅格格也在?”   托雅脸色一僵,但立刻浑不在意地道:“皇上表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了,今日一整天更是水米未进了。幸好舒妃姐姐回来了,否则皇上的龙体可怎么受得住呢。”说着,托雅眼圈都红了。   嘤鸣眼睑一垂,这话听着是在心疼皇帝,可细细一琢磨,未曾不是在怪她没有早早回来,平白叫皇帝多日不眠不休了。   皇帝此刻只有满心欢喜,哪里有闲工夫品读托雅话中的深意,便一把端起方才撩在案桌上的那晚辽参乌鸡汤,捧到嘤鸣跟前,温声道:“这几日风餐露宿的,怕是饿坏了,先把这个喝下去垫垫饥吧。”   托雅顿时眼中冒起了浓浓的毒恨的怒火,她亲手熬制的辽参乌鸡汤,皇上一口不喝,如今舒妃回来了,皇上竟忙不迭的把她的心意捧给了舒妃!!   其实,上次托雅献给皇帝的紫芝竹荪竹鸡汤,也是进了嘤鸣的肚子。可这一碗,嘤鸣自然不晓得也是托雅熬的,却不由自主地被皇帝这般关切弄得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便忙道:“将军泡子对面的山林有很多野果,臣妾没有饿着。倒是皇上人都瘦了一圈呢。”   看着皇帝这般胡子拉碴的憔悴萧索模样,嘤鸣着实有些不落忍。何况托雅还在一旁看着呢,皇帝这般与她秀恩爱,着实叫人有些尴尬呢。   托雅见状,急忙柔声道:“是啊,皇上表哥才该好好用膳、好好歇息呢。”   皇帝看了托雅一眼,便摆手道:“好了,舒妃既然已经回来了,托雅,你也可以安心回去了。”   托雅咬了咬嘴唇,立刻扬起一张欢欣的笑脸:“是呢,舒妃姐姐回来了,托雅也能安心歇息了。”说着,她躬身一礼,便道:“托雅告辞。”   紧接着,太医就来了,给嘤鸣诊了脉,又给开了暖身滋补的药,这才告退了。   皇帝愣是亲自解开嘤鸣衣衫,确定了伤处的确已经开始结痂,没有化脓,而且并不严重滞后,这才安心了。旋即脑袋一歪,便昏昏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嘤鸣暗叹了一口气,她也着实没想到皇帝竟然为了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了……   “罢了,看在你这番辛苦的份儿上——便宜你了。”嘤鸣喝干了一盏奶茶,便在茶盏中灌了满满一盏药泉水,然后抬起皇帝的下巴,掰开他的嘴巴,便往里灌。   皇帝真的睡得够死的,被嘤鸣灌了一盏苦涩的药泉水,都没醒过来。   嘤鸣又叫了王钦进来,帮她帮皇帝抬上了龙榻,这才安心睡下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241章、走着瞧吧!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皇帝醒过来,便觉得浑身疲乏全消,仿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他握了握拳头,看着枕畔睡得酣熟的嘤鸣,心下觉得异常满足。   皇帝俯身低头,在嘤鸣光洁白嫩的眼角落下一个吻,丹凤眸中满是暖暖的柔情。   嘤鸣也悠悠苏醒过来,揉着眼睛,懒懒开口:“对了,猪妞这几天还好吧?”   见嘤鸣一醒来便问婧欢如何,皇帝不禁有些犯了酸意,便哼哼道:“放心吧,婧儿吃的好喝的好,比你舒坦多了!”   嘤鸣“哦”了一声,爬起来打了个懒仗,却一下子抻到了肩膀,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皇帝急忙抚着她肩头:“抻着伤口了吗?朕立刻传太医来?”   嘤鸣忙摇了摇头,笑着道:“没事儿。”——就是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呢。   皇帝却不放心,忙解开了嘤鸣中衣的盘扣,仔细检查了伤处,见伤口并没有裂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便捏了捏嘤鸣的鼻子,嗔怪道:“你呀,什么时候能让朕少操点心!”   嘤鸣暗自腹诽,这次又不是她惹出来的事儿!   更衣洗漱,用过早膳之后,皇帝神清气爽地走出御帐外,却突然咋咋呼呼地惊叫道:“海东青!!居然还是一只湛蓝色的绝品海东青!!”——皇帝指着御帐外桅杆上的那只鸟,激动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嘤鸣披着皇帝的玄狐皮大氅慢吞吞走了出来,嘴巴一翘,便吹了个口哨,瞬间,海东青神展开两米长的大翅膀。急速俯冲了下来,就落在了嘤鸣身旁。   嘤鸣摸了摸海东青的高贵的脑袋,朝着皇帝得意地一笑。   皇帝一双丹凤眸已经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这、这可是海东青啊!”   海东青,是最桀骜不驯的鹰,极难降服!越是名品的海东青。越是不肯屈服!可眼前这只。竟像是一只哈巴狗似的,任由嘤鸣爱抚!!   “回来的路上碰见的,然后它就赖上我。不肯走了。”——嘤鸣是昨天傍晚回来的,天色已经黯淡,所以没有人察觉这只海东青。昨晚一夜,海东青也是守在御帐外头的。   皇帝整个人已经呆若木鸡了。海东青居然会赖上人。死赖着不走??   “皇上,三等虾温都礼服毒自尽了!”——就在皇帝瞅着嘤鸣的海东青瞅得愈发眼馋的时候。吴书来突然近前禀报了这个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三等虾,就是三等侍卫,这点嘤鸣知道,只不过……   “温都礼是谁?”——这是个满人的名字。并非姓温名都礼。   皇帝的龙脸却瞬间寒了下去,如三九天的寒冰,几欲将人冻穿一般。   吴书来忙小心翼翼低声禀报嘤鸣:“娘娘。温都礼,姓乌拉那拉氏。论辈分是娴妃娘娘的同族侄儿!皇上一早就明人核查黑鹰弩弩箭数额,温都礼的弩箭,便少了好几支。”——所以这个温都礼是重点监视排查对象。   嘤鸣瞬间一愕然,娴妃的族侄?!偏偏是个也有黑鹰弩的御前侍卫,而且还少了好几支弩箭,而且就在她刚刚回来的时候,服毒在自尽了?   难道是娴妃派人暗杀她?!   说不通啊!娴妃与她,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程度啊!何况,杀了她,对娴妃有什么好处?!就算她死了,皇上照样不宠爱娴妃!娴妃性子虽然急躁了些,但不至于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吧?!   吴书来又禀报道:“奴才还在温都礼怀里搜出一纸血书!”吴书来将皱巴巴嫣红一片的血书双手高高呈了上去,“这上头写了,温都礼爱慕大公主已久,认为是舒妃娘娘的枕边风,才叫大公主许配给科尔沁辅国公色腾布巴勒珠尔。所以温都礼才要刺杀舒妃娘娘和托雅格格的。”   嘤鸣忍不住急忙抻着脖子看那血书,上头的字歪歪扭扭的,但所写内容的确是认罪书了。瞧着整件事情,就真的像那血书上所写那样,整个逻辑,居然也貌似很是通顺!!   嘤鸣却眉心紧蹙,可是这一切未免来得太及时了些!   虽然在木兰围场,大部分的弩箭箭矢都能够被回收,但是有缺失的应该有不少人吧?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排查清楚的,温都礼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吧?   可是人都死了,还怎么查下去?   嘤鸣默默回到自己的帐殿中,却看到了泪眼汪汪的大公主跑来她这里。   “舒母妃!温都礼表哥性情仁懦,他没那个胆子敢刺杀您的!”大公主博西勒呜呜咽咽,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他真的不是那种胆大包天之人,温都礼表哥还时常带些京中市面上的有趣的小玩意儿给我!他怎么可能刺杀舒母妃呢?!”   嘤鸣目光一凝,便问:“这么说,大公主和温都礼关系很亲近?”   大公主一愣,忙摇头道:“虽然见过没几次,但舅舅们都说他勤勉细心、为人老实忠厚,他断断不敢做出那种事情来的!”   嘤鸣暗暗一沉,温都礼并非大公主的亲表兄,关系要略远一些。可是温都礼能当上御前侍卫显然是靠了乌拉那拉氏承恩公府的提携,所以格外变着花样儿地讨好大公主。有了那些讨好,只怕更能叫人觉得温都礼的确爱慕大公主了。   也就说,这个局,的确完美得没有漏洞了。   “他都死了,本宫不想计较什么了。”——关键是,就算她想深究下去,只怕也刨不出什么来了。   只怕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这么个替死鬼了。   大公主哽咽连连,“可是温都礼表哥,死得冤枉啊。汗阿玛还下旨罢了表舅的官职……”   嘤鸣撇撇嘴,大公主亲舅舅都有四五个呢。更别说表舅了。可见是大公主,真的被娴妃保护得太单纯了。   嘤鸣没有义务跟大公主解释这里头的腌臜,便淡淡:“若非是他所为,他为什么要服毒自尽呢?”   大公主顿时傻了眼,一双眸子呆呆看着嘤鸣,愣是无言以对了。   “好了,”嘤鸣摆摆手。“本宫乏了。大公主请回吧。”   大公主嫩生生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满是纠结之色,委屈、惶惑、不解、同情、怜悯,总之是一副格外叫人心疼的小可怜模样。“舒母妃……”   “或许他是妄死的,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大公主看开些。”嘤鸣看着大公主那副孩子般可怜的模样,到底心软了三分。   大公主咬了咬薄薄的嘴唇。突然问道:“舒母妃,温都礼表哥……他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说着。大公主自己忍不住狠狠摇头了,“可是我跟温都礼表哥见了也没几次面儿呀!”   嘤鸣觉得有点头疼,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的确是最敏感最多思的年纪。所以她口口说温都礼不可能犯上刺杀,然而温都礼是畏罪自尽的,大公主第一个念头。当然是这怎么可能,第二个年头便是。他真的是因为我才做出犯上刺杀之事?   嘤鸣没有义务替娴妃开解闺女,便揉了揉太阳穴,客客气气请大公主离开。   嘤鸣晌午在自己帐中补了个午觉,睡醒过,猪妞也醒了,嘤鸣便宽衣解带,让她吃饱了一顿灵乳,一旁的火团看在眼里,馋得不行。   嘤鸣不想惯着火团,便随手丢了两枚和田大枣给它,“我又收了一只灵兽,以后你好好教教它药园里的规矩。”——海东青的破坏力太大了,必须好好教育一下才成,她药园里种了那么多好东西,可不能给糟蹋了。   嘤鸣慢慢抚着猪妞的后背,暗暗想着,在木兰日子只怕不会太久了。可这次刺杀事件若真以温都礼的死终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   可皇帝那里,显然不可能再追查下去了。这几日,皇帝派御前侍卫监视蒙古王公,险些叫今年的木兰秋弥拉拢,成了白费力。   嘤鸣便唤了半夏来:“这几日里,托雅有什么动静吗?”   半夏撇撇嘴道:“还能有什么动静,娘娘失踪这几日,托雅格格日日都往皇上御帐跑,就差没赖在哪儿不走了!”   嘤鸣没兴趣听这些,便摆手道:“除了这个以外呢,她和谁私下来往慎密?”   半夏低眉沉思了一会儿,想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除了见过自己父兄,似乎托雅格格便没见过外人了。”   “父兄吗?”——托雅的父亲是科尔沁扎萨克郡王清格勒,长兄是郡王世子托罗,还有个二哥,听说留在科尔沁打理庶务,所以不曾跟来。   “那扎萨克郡王和世子,在我遇刺前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嘤鸣忙问道。若托雅一心都放在接近皇帝身上,那暗地里的事情,自然最有可能是她的父兄帮她完成的。   半夏忙道:“扎萨克郡王上了年纪,倒是很少走动,世子是托雅格格一母同胞的兄长,所以很是亲近。不过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是么……”嘤鸣叹了口气,也对,若真是他们兄妹谋划刺杀之事,又怎么会不避人耳目呢?嘤鸣沉思片刻之后,便问:“蒙古王公子弟,有几个被皇上赏赐过黑鹰弩?”   半夏想了一会儿便道:“有五六个人吧,都是骑射卓著之辈,只不过蒙古王公子弟并无丢失箭矢之人。”   嘤鸣冷哼了一声,“没丢失箭矢?哼!若是偷窃黑鹰弩,的确不可能!可若只是窃取几支箭矢,便不惹人注意了!”   半夏听得愕然,“娘娘的意思是……刺杀您的,难道不是温都礼?”   嘤鸣眼底神色愈发幽冷,娴妃没有杀她的理由,托雅才有!!然而,她并没有任何证据,何况托雅之前还为了救她挨了一箭,她若是要求皇上查托雅之兄,只怕会叫皇帝觉得她恩将仇报了!如此一来,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等回了宫,走着瞧吧!”——木兰围场,科尔沁部落占据太大优势,不宜在这里收拾托雅。等回去之后,有的是机会!为了让这场嫁祸更加完美,死了个乌拉那拉氏的子弟,还连累娴妃一个表兄丢了官职,只怕托雅与娴妃也结了仇了,也就等于给太后结了仇。   回宫之后,或许不必等她出手,便有人会修理托雅了。还有皇后,她决计不会容忍出身高贵的科尔沁格格得宠生子!有了托雅回宫,也能很大程度上吸引皇后的火力。从这点看,倒是一件好事了。   幽幽想着,嘤鸣渐渐眯上了眼睛。   第242章、咸福宫主位   乾隆六年十月中旬,皇帝御驾回京,这场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木兰秋弥,终于结束了。皇帝临走前,对科尔沁王公们大家赏赐,赐下无数御马、御酒、珍宝珠玉等物,还正式下旨将大公主博西勒赐婚给和硕达尔罕亲王次子,约定,等大公主年满十六岁,便正式成婚!   这一次回銮,皇帝不但把科尔沁献给他的美人——博尔济吉特托雅要待会京城,还顺手把他女婿给带上了。还封了他这个准女婿为御前二等侍卫,特赐御书房行走,算得上是格外恩宠了。这下子,把和硕达尔罕亲王给高兴坏了,连番嘱咐次子要好好跟大公主培养感情,好好孝顺皇帝岳父云云。   嘤鸣却忍不住嘀咕,这不成了上门女婿了吗?可和硕达尔罕亲王却乐傻傻地赔上了一个儿子。   不过准额驸跟着回京,的确是件双赢的事儿。达尔罕亲王世子不必担心自己弟弟夺走自己的世子之位了,色腾布巴勒珠尔进京之后,也必然前途光明,升爵位有望。   一时间皆大欢喜。   御驾浩浩荡荡,沿着来时的官路,一路南下回京了。   皇帝这回可算是收获丰硕,平白得了一个美人和一个上门女婿,哦,还有崔常在肚子里那个崽儿!   这次回京,是直接回紫禁城。因为在皇帝离开圆明园北上之后不久,太后便说今年得回宫过年,又担心晚些入了冬、下了雪,路途会不好走,便带着皇后和一众嫔妃、皇子、公主们先一步回紫禁城居住了。   所以,这一次嘤鸣也直接跟着皇帝回了紫禁城。皇帝的御驾走正午门。嘤鸣这些嫔妃们只能走西华门。   回到阔别已久的储秀宫,这座宫殿,还是一如往常华丽巍峨,储秀宫中地龙已经烧了起来,因为提前就知道御驾会带着嫔妃们在今日回宫,所以炭盆也都烧得旺旺地,一入殿中。登时热烘烘扑面而来。   海东青也一路跟着从木兰飞到京城。如今在储秀宫正是落户了。   嘤鸣毫不吝啬地拿了枣泥喂给海东青吃,那是药园世界的大红枣,不过鸡蛋大的红枣实在太扎眼了。嘤鸣便索性剜去枣核,捣烂成泥。这样就可以随时拿出来给海东青吃了。   被嘤鸣药园世界的好东西滋润着,所以海东青体型见大了好几寸,浑身的羽毛也愈发湛蓝深邃。仿佛是蓝宝石一般的色泽,异常华贵威武。   嘤鸣抚摸着海东青硬邦邦的羽毛。笑着瞅了一眼蹲在她脚边毛茸茸一团的火团,“该给你取个名字才是,嗯……你是海东青,那就叫‘青儿’吧!”——青儿。叫着也顺嘴。   海东青却只顾着叨那盘枣泥圆子,叨得喙上满是枣泥……好吧,这玩意。还没有大红枣来得好叨,稍微一用力。就瘫成一片泥状了。再一用力,那珐琅彩的葵口盘也叨碎成两瓣了。   “既然你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青儿!”——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额……青蛇好像也叫“青儿”的,还有好多小丫鬟都叫这么个名字。   嘤鸣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瞅着那碎开的盘子,便道:“以后得用铁盘子才成……”   火团却不屑地别开脑袋,“原来只是一只初级的灵兽!”   嘤鸣笑着道:“你总说自己是高级灵兽,到底是比青儿高级到哪儿了?”   火团嗖地亮出自己锋锐的爪子,呲牙咧嘴道:“主人,你别看它那么大块头,我两爪子下去,就能卸了它俩翅膀!!”   满地叨枣泥的青儿顿时僵住了鸟身,他低头俯视了火团两眼。嘤鸣满以为能看异常飞禽和走兽的大战,可没想到青儿硕大的翅膀一展,嗖的飞向高空。   你妹的……居然逃了!   嘤鸣黑线了半晌,这么大一只海东青,居然怕火团那么个猫崽子大的小不点!   火团不屑的“咕啾”了一声,传音道:“算你跑得快!”   旋即只见孙嬷嬷笑眯眯走上前来,屈膝一礼,便凑在嘤鸣耳畔道:“娘娘,托雅格格在慈宁宫门外的风口站了两个时辰,太后愣是连门儿都没让她进呢!”   托雅也跟着皇帝回宫了,现下暂时被安排在了西六宫最偏僻的景阳宫居住——哪里正是瑞贵人索绰罗云脉死的地方,着实晦气。因此在瑞贵人死后,一直没有其他嫔妃入住过。皇帝给托雅指了这么个地方居住,便可见冷落之意了。   托雅现在已经出了孝,已经可以册封位份了。但皇帝那里并没有下旨。   太后的冷漠以待并不稀奇,然而托雅却不能不去给太后请安。   徐晋禄躬身进殿,打千儿道:“娘娘,长春宫的首领太监来传话,说皇后娘娘怜惜您在木兰受了伤,又舟车劳顿回来,所以暂时免了请安之礼,请您好生休养。”   半夏听了,忍不住啐了一口,“还用得着皇后免?娘娘生了四公主之后,皇上早就免了娘娘的中宫请安了。”   嘤鸣淡淡笑了,“皇后一贯爱彰显贤德!不足为奇!倒是那崔常在,如今安置在何处?”   半夏忙微笑着道:“皇后娘娘原本打算安排崔常在去咸福宫偏殿养胎,不过崔常在不肯走,非说要留在长春宫服侍皇后娘娘呢。”   嘤鸣婉然笑了,看样子崔常在倒是真把她出的主意落实到实处了!日日身边守着个孕妇,到底是谁伺候谁呀?!单单是整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就够叫皇后添堵的了!   “对了,咸福宫……”——咸福宫就是紧挨着储秀宫的一座殿宇,一直没有主位,从前许茹芸在哪里住过,后来死在了圆明园里。所以现在咸福宫是一座空荡荡的宫苑了?   这时候,底下小太监来禀报说:“咸福宫主位怡嫔娘娘求见!”   “怡嫔做了咸福宫主位?”嘤鸣不禁一愣。   只见怡嫔穿一身素雅的雪青色海棠缠枝云锦旗服,便盈盈走了进来,“嫔妾给舒妃娘娘请安!”   嘤鸣忙上前扶她一把,又叫半夏去搬了椅子给怡嫔坐了,“没想你去了咸福宫做主位。”   怡嫔温婉一笑,“刚从圆明园回宫的时候,皇后把嫔妾叫去,说如今东西六宫还有空着的宫苑,问嫔妾想去哪个宫住着。嫔妾便选了咸福宫,日后来储秀宫串门也方便。”   嘤鸣徐徐道:“皇后还真是处处贤德呢。”   怡嫔掩唇嫣然一笑,“婢妾也是瞧着咸福宫最清净,没了许氏,哪里倒是个极好的住处。”顿了顿,怡嫔又道:“娘娘可还记得陈答应。”   嘤鸣一愣:“陈答应?”——哪个陈答应??   怡嫔忙解释道:“就是被禁足在储秀宫后殿的陈答应,从前那个藩邸旧人陈常在。”   怡嫔这么一说,嘤鸣豁然脑中一片清朗,倒是忘了那个陈氏了!当初嘉嫔怀着身孕的时候,许氏送去凌霄花胭脂,意欲嫁祸她,结果罪名最后落在了同处一宫的老好人陈氏头上,陈氏被皇帝贬为答应,禁足在了咸福宫后殿,已经有两年了。   嘤鸣不禁面露赧赧之色,“本宫倒是忘了她的冤屈了。”   怡嫔叹了口气,“她也着实可怜,嫔妾之前曾去皇后哪儿求过,皇后只说那是皇上下旨禁足的,皇上一日没有解除禁足令,陈氏就只得继续禁足在后殿中。”   嘤鸣忙道:“陈氏从前就是个不爱吭声的,以至于连皇上都忘了她这号人了。这一去圆明园,便是一年多,许氏罪行已经人尽皆知,她也是时候昭雪了。改日回头,本宫会跟皇上说这事儿的。”   怡嫔顿时满脸欢喜之色,忙起身做了个万福:“那嫔妾替陈氏多谢娘娘了。”   嘤鸣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当年的凌霄花胭脂,也是因本宫而起。”——倒是叫这个老实巴交的陈氏平白担了罪名了,“今日若非你提起,本宫只怕也想不起陈氏的冤屈呢。”   怡嫔忙笑着道:“若非嫔妾搬去咸福宫住,也都险些忘了有陈氏还禁足在后殿中呢。这两年她日子过得着实艰难,饮食用度连个体面宫女都不如!连今冬的炭例,嫔妾都是匀了自己的给她使唤呢。”   嘤鸣幽幽叹了一口气,“在这宫里,没有皇上的宠爱,便活不下去。”   怡嫔端着珐琅牡丹纹茶盏,嫣然笑了:“娘娘怎的也如此感叹起来了?您可是一直盛宠不衰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嘤鸣悠长地道。   怡嫔抿了一口茶水,道:“您说的是科尔沁郡王之女,那位托雅格格吧?可嫔妾瞧着,皇上不过是为了拉拢科尔沁罢了。她如今可是被安排在最偏僻、最晦气的景阳宫居住呢!”   嘤鸣郑重凝视着怡嫔:“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毒,怡嫔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   怡嫔听得神色一怔,旋即忙点了点头,“连娘娘都这么说,看样子这位科尔沁格格怕是城府不浅啊!”   嘤鸣却笑了,城府再深又如何?皇帝还不是只把她当成政治婚姻的工具?   第243章、悫嫔(上)   “你觉得,皇上会给她什么位份呢?”嘤鸣顿时笑容灿若夏花。   怡嫔沉思了一会儿,食指上的金胎珐琅莲纹护甲轻轻拨弄着茶盏盖子,正色道:“科尔沁郡王与悫靖公主的女儿,只怕初封便会是妃位吧?”   嘤鸣淡淡一睨,“嫔位上,现在有纯嫔苏氏、嘉嫔金氏、庆嫔陆氏、愉嫔海佳氏,还你怡嫔柏氏五人,还正好缺一个嫔主呢!”   怡嫔美眸中顿时透出愕然之色,“好歹是皇上的表妹,不至于只封个嫔位吧?!”   嘤鸣低低笑了,“皇上的表妹可多了去了!娴妃也是呢!怡嫔且看着吧,我敢赌,托雅只会被皇上随手赏个嫔位!”   怡嫔忙摇头:“婢妾觉得不可能!皇上就算不顾及血脉,也得给科尔沁面子啊!”   “那咱们打个赌?”嘤鸣笑着挑动一双娥眉。   怡嫔满是自信地笑了:“不管娘娘要赌什么,嫔妾都接下了!”   嘤鸣“唔”地沉思了一会儿,便道:“去年皇上赏赐给本宫一副黑白玉棋子,怡嫔闲来时候也爱手谈,不如就以此作为赌注吧!就赌,托雅是封妃,还是封嫔!”   怡嫔面露讶异之色,“那副黑白玉棋子珍贵无比,娘娘可真舍得!”   嘤鸣咯咯笑道:“反正本宫赢定了,赌得再大,又不会输,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歪着脑袋笑着,旗髻上垂下的珠坠轻轻摇曳,衬得一张笑靥愈发灿烂如锦,“倒是怡嫔,你拿什么做赌注呢?”   怡嫔亦是笑得底气十足:“嫔妾可没有稀罕的珍宝当赌注。若是赌输了,便把娜木绰克输给娘娘好了!”   “娜木绰克……五公主?你闺女?!”嘤鸣愕然了,怡嫔所出的五公主,被皇帝取名为娜木绰克,就是孔雀的意思。那孩子只比猪妞小一个多月,如今应该也能到处乱爬了吧?   嘤鸣着实没想到怡嫔说出这般惊人的话,拿自己闺女当赌注?玩笑也过头了些吧?   怡嫔却笑着道:“嫔妾可不是开玩笑。若是输了。娜木绰克就输给纳兰家当儿媳妇好了!”   嘤鸣眼珠子瞪得滚圆,输给纳兰家当儿媳妇?纳兰家……她哥哥修齐的长子纳兰魁倒是正好比五公主大两岁!可是小小年纪就结娃娃亲,这好吗?而且居然还没问过娜木绰克她爹同意呢!   “嫔妾真的不是开玩笑!”怡嫔收敛了笑容。满是认真地看着嘤鸣,“皇上也还算喜欢大公主,可照样大公主不是还是得远嫁科尔沁?比起抚蒙,嫔妾自然情愿娜木绰克嫁到娘娘母家去!”   信息量有点大……   嘤鸣干笑了笑:“五公主还没满周岁呢。你倒是着急!”   怡嫔哀叹了一声,“为娘的。打孩子出生,就开始操心了,想不着急都难!”旋即,怡嫔又道:“若是娘娘打算把四公主嫁回纳兰家。那就当嫔妾的话没说过就是了。”   嘤鸣立刻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她可没这个打算!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么会叫自己的女儿近亲结婚呢?这种基因上的问题。可不能拿来开玩笑啊!!   怡嫔叫嘤鸣毫不犹豫摇头,倒是心头一舒。若是舒妃娘娘也有这样的打算,她也只能放弃了,她的五公主是决计争不过舒妃的四公主的。   随后,御前的人来传话说,皇帝傍晚要过来用晚膳,怡嫔听了,立刻识趣地起身告辞了。   嘤鸣看这怡嫔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问孙嬷嬷:“怡嫔这是开玩笑,还是……”   孙嬷嬷郑重地道:“娘娘,奴才瞅着,怡嫔娘娘是十分认真的。”   “好吧……”嘤鸣揉了揉太阳穴,她那侄儿,还是个姗姗学步的开裆裤小屁孩呢,居然已经有一位公主等着想嫁给他了!嘤鸣忍不住嘴角连连抽搐了几下。   孙嬷嬷仔细端量嘤鸣的神情,忍不住道:“娘娘,怡嫔娘娘性子虽然不错,可您不觉得亲上加亲更好些吗?”   “额……”嘤鸣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都是小孩子呢,现在操心还太早了些!”   孙嬷嬷微笑着道:“娘娘只要心里有数就好。”   她心里很有数,她的猪妞绝对不会嫁给魁哥儿,至于怡嫔的五公主……那也不是怡嫔做得了主的,得看乾渣龙的意思。   天刚擦黑的时候,乾渣龙就驾到了。嘤鸣只得赶忙走出储秀门外,站在冷风口迎驾,当真把她冻了个销魂。   皇帝走下御辇,一手将嘤鸣亲自扶了起来,握着她冰凉的手道:“怎么出来了?”   嘤鸣腹诽到,您都提前叫人通报了,老娘哪儿敢不出来迎驾啊?不过面上却只朝着他温婉地笑着,做足了小女人姿态。   皇帝便拉着她的手,一路快步进了殿中,谆谆道:“你宫寒未愈,身子虚弱,切忌受寒!”   嘤鸣柔柔一笑道,“哪儿就那么金贵了?何况,皇上若是驾临储秀宫,皇后娘娘都要出宫门迎驾的。臣妾可不想被人说没规矩。”   皇帝叹了口气,“所以朕才不喜欢呆在紫金城里,处处都是规矩!”   嘤鸣心里倒是蛮赞同皇帝这句话的,宫里是富贵繁华,可不及圆明园叫人住得舒坦!而且最让人糟心的便是侍寝,只怕又得包成粽子送到皇帝养心殿龙榻上了!   用了晚膳之后,吴书来捧着大红泥金笺纸上来,躬身道:“皇上,内务府已经拟定好了几个封号,请皇上圈定。”   只见精美的泥金笺纸上端端正正写了三个意头俱极好的字,分别是“英”“悫”“庄”。   皇帝瞅了一眼,便一笔将那个“英”字划掉,一脸不满地道:“这些狗奴才,竟连个避讳都不知道!哼!”   嘤鸣一愣,这才明白皇帝的意思,因为她这辈子的名字就叫“英宁”,“英”乃出类拔萃之意,意头极好,但的确犯了她名字的忌讳了。只不过避讳这种事儿是,素来是卑者需避讳尊者。如此便更可昭明,皇帝无意封托雅为妃,只打算随便赏她个嫔位!   皇帝目光在剩下的“悫”字与“庄”字之间来回徘徊,似乎难以拿定主意。嘤鸣便笑着道:“臣妾瞧着,那个‘庄’字做封号更好些,恭敬端肃曰庄、德盛礼恭曰庄、严恪有仪曰庄,正是嫔位应有之德行。”   皇帝听了微微颔首,便蘸饱了红墨,正要一笔圈定。嘤鸣却忽的又道:“而且孝庄文皇后也是出身科尔沁的呢,在太宗的时候,正是‘庄妃’。”   皇帝的笔才刚落下,便顿住了,“朕倒是差点忘了这茬了,如朕给她赏了这个‘庄’字,只怕托雅要心大了,旁人也要多心了!”——孝庄太后,是顺治帝的母亲,若以此为封号赏赐给托雅,只怕人人都会觉得,皇上是想让托雅诞育皇储,做一回孝庄太后了。   嘤鸣莞尔一笑,便指着最后那个“悫”字道:“这个字也好,诚以致志曰悫,表里如一曰悫,率真御下曰悫。正合托雅格格爽直的脾性呢,而且——”嘤鸣娇俏地勾了皇帝一眼,“托雅格格的额娘,正是悫靖公主,拿悫靖公主封号首字给她,也是叫托雅格格勿忘生母是大清的公主。”   皇帝听了,半颗心都被嘤鸣那妩媚的一眼勾得五迷三道,哪里还有不答允的道理,何况皇帝本就没把托雅的封号问题当一回事儿!二话不说,便圈定了那个“悫”字,扔下朱笔,便拥了嘤鸣在怀,朝着嘤鸣耳畔吐息:“为着那伤,朕可是久未碰鸣儿了……”   嘤鸣肩膀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其实做些运动也无碍。可这只乾渣龙未免也太精虫上脑了些,嘤鸣暗暗一啐,便推了他一把,“如今可是在宫里,得按着规矩来呢!”——就是那个最讨厌的卷煎饼!   皇帝强行压下小腹间攒涌的热火,便低声呢喃道:“那好,朕先回养心殿,立刻就叫敬事房抬你去。”   嘤鸣撅了撅嘴巴:“侍寝可是得沐浴更衣的,臣妾肩膀上的伤虽然结痂了,但还不能碰水。”   皇帝早已坚挺,哪里等得及嘤鸣沐浴,便忙道:“朕会吩咐下去,免了沐浴这道流程。”   嘤鸣剜了他一眼,娇笑道:“以后日子还长远着呢,皇上这么着急做什么?才刚回宫,皇上就不能臣妾先歇息两天吗?”说着,便拿葱白似的手指戳了戳皇帝的心口,“皇上才回来,还是去皇后宫里吧,也顺便看看崔常在。”   皇帝一愣,低声问道:“鸣儿不怨恨皇后了吗?”——纵使鸣儿不恨了,可是皇帝一想到当初富察氏那般险恶的毒计,一想到鸣儿跪倒在镂月开云殿冰冷的地板上,一想到自她身下涌出的黏腻的鲜血……他与鸣儿的孩子,险些保不住!!   ——只要一想到那日,皇帝便无法不恨自己这个结发妻子。他当初,真的几乎忍不住要废了富察氏!可是想到太后与娴妃的虎视眈眈,后宫平衡若是一旦打破,鸣儿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这才忍住了。   嘤鸣长长幽叹一声,“不管臣妾怨恨与否,她都是皇后。何况猪妞平安降生,也健健康康长大如今。臣妾不想因为一时的怨恨,而惹来皇后更多的不满,也不想再叫人背后议论臣妾不敬中宫了。”   皇帝虽然在她产后免了中宫请安之礼,可皇后终究是皇后,她也终究是妾妃。皇帝宠爱她,她使性子不去请安,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然而,谁都有失宠的一日,嘤鸣不想自己有朝一日失宠后,她的不敬中宫之处,成为皇帝厌弃她的借口。   第244章、悫嫔(中)   “对了,皇上可还记得陈答应?”忽的想起怡嫔所求,嘤鸣便趁机提起,可看皇帝皱着眉头一副迷惑的样子,嘤鸣便晓得,皇帝早已将陈氏这个可怜的藩邸旧人抛诸脑后了。嘤鸣笑着徐徐将陈氏之事与皇帝解说了。   皇帝这才恍然大悟,便道:“朕立刻下旨,免了她禁足,复她常在之位!”——不过是复常在之位,皇帝随便差遣个太监去咸福宫传了口谕,如此简单,也便叫陈氏重见天日了。   其实陈氏平白受了诬陷,还禁足咸福宫后殿两年,就算是为了弥补,封个贵人也不为过。不过嘤鸣想着,现在陈氏是怡嫔宫里人,她着实不好越俎代庖,便没有开口。   而皇帝加封托雅位份的旨意,也是当晚便由吴书来传旨去了景阳宫。   托雅穿着一身银红闪缎旗服,披着雪貂斗篷,满是喜出望外地叫人在正殿摆好香案,带着一宫的宫女太监跪地接旨。   吴书来清了清嗓子,便扬声念道:“朕奉皇太后懿旨,博尔济吉特氏诞生望族,着封为正四品嫔,赐号悫,以昭恩眷。特行传谕,着礼部备将应行典礼,钦此!”   托雅……哦不,是悫嫔博尔济吉特氏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愕然了,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公公,这不可能吧?皇上怎么会只封了本宫正四品的嫔位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吴书来肃然道:“小主请慎言!圣旨岂会弄错?简直是荒天下之谬!!打今儿起,小主便是皇上奉太后懿旨册封的悫嫔娘娘了,请千万记准了!”   “奉太后懿旨?!”悫嫔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是太后!!太后为了她侄女娴妃,所以才要压制她的位份的!!   长春宫。   皇后富察氏满是殷勤地亲自端了茶水奉给皇帝。满是温柔眷恋地看着皇帝,柔声细语道:“皇上此去木兰,舟车劳顿实在是太辛苦了,臣妾叫人备了热水,不如皇上好好泡个澡再歇息吧。”   皇帝摆了摆手道:“朕就是特意来看看皇后,养心殿还不少奏折,朕待会儿还要回去批阅呢!”   皇后听了。不禁眼中满是黯然之色。却急忙满是贤德地道:“皇上日理万机,也请千万保重龙体。”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又问:“崔氏如何了?”   皇后脸上的贤惠仪态险些要破裂。她强忍着酸妒之意道:“崔常在胎相安稳,后背上的伤似乎并无大碍了。”   皇帝点了点头,“崔氏,朕就交给皇后全权照看了。等她临盆之后。若生的是个阿哥,就由皇后抚养吧。”   皇后满腹酸涩。却强忍着屈膝一礼,道:“多谢皇上。”——拿一个包衣宫女生的孩子,便想打发了她这个六宫之主的皇后吗?!   “臣妾听说,皇上刚刚传旨。封了博尔济吉特氏为悫嫔。”皇后问声细语道。   皇帝淡淡道:“这是太后的意思,刚入宫位份不宜太高。”   皇后忙温柔一笑道:“皇额娘言之有理,只不过博尔济吉特氏好歹是和硕悫靖公主的女儿……”见皇帝脸色有些发冷。皇后急忙道:“不过好事不怕晚,以悫嫔的家世门第。日后何愁没有封妃的一日呢?”   皇帝很是平静地道:“朕也是这个意思,博尔济吉特氏性子不够温顺,着实是该好好磨一磨性子才是。”   皇后暗想,看样子皇上并不喜欢这个新封的悫嫔,只不过是那她笼络科尔沁罢了。   翌日清晨,难得冬日里有这样明媚的阳光,嘤鸣早睡早起,所以天微明的时候便起身洗漱更衣了。幸好昨晚没侍寝,否则哪儿能这么早起床?   “昨晚是谁侍寝的?”嘤鸣问道,她可不认为乾渣龙会憋着自己!   半夏低声道:“皇上离开长春宫后,召了易常在侍寝。”   就是今年刚刚入宫的那个易芳姿吗?的确颇有姿色,三大贵人只剩下一个秀贵人索绰罗云婼,虽然得皇帝几分宠爱,可常在易芳姿美艳动人,还有另一个常在吴妙绫娇软依依,都几乎要比肩秀贵人了。但在嘤鸣来看,都不成气候罢了。   因为她受了伤,倒是便宜了易氏、吴氏多得了几日侍寝机会。昨夜,还以为皇帝会留宿长春宫呢,没想到皇帝就去坐了一会儿,回养心殿后便找了易芳姿侍寝。   冬日天寒,嘤鸣特意先喝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碧粳米粥,先把肠胃暖和过来。以她妃位的用度,早膳也是很丰盛的。主食是四喜蒸饺和一盘什锦火烧,因她早膳不喜油腻,所以菜色以清淡为主,即使是荤菜也是鸡丝银耳、花菇鸭掌、珍珠鱼丸这些爽口的。   所以早膳吃得胃口极好,一碟四喜蒸饺吃下去大半,满桌子的菜也都动了,尤其是那香辣黄瓜条,很是爽脆可口,辣辣的也很是开胃。   猪妞现在也能吃些好克化的软和食物了,嘤鸣舀了半碗文思豆腐羹,猪妞很是欢实地吃了个底朝天。嘤鸣笑着叫乳母照看,便起身往皇后的长春宫而去了。   “今日是悫嫔要叩拜中宫的日子,咱们可别迟了。”嘤鸣嫣然一笑,不知皇后会以何等态度接待悫嫔博尔济吉特托雅呢?但愿热闹一些,也不枉费她起得这般早。   久不去给皇后请安,一晃眼又是冬天了。   今日天色不是很好,漫天堆积了暗沉的乌云,稀疏的雪花随风乱飘,倒是格外叫人觉得冷飕飕的。不过嘤鸣穿得厚实,厚厚的玄狐皮大氅披在身上,将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揣着一个热腾腾的小手炉,悠悠哉哉便从长春门扶着徐晋禄的手背走下了暖轿。   嘤鸣来得不早不晚,长春宫正殿中,贵人以上嫔妃都差不多到齐了。当然新封的悫嫔博尔济吉特氏托雅也准时来了,照规矩,嫔妃叩拜了中宫之后,才可以侍寝,这么要紧的事儿,悫嫔自然不敢怠慢。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一众嫔妃屈膝行礼,皇后从内殿出来,徐徐端坐在郑重须弥台上的雕龙凤紫檀宝座上,微微一笑道:“众位妹妹免礼,都入座吧。”   宫中如今有二妃六嫔,贵人之位上有三年前入宫的林娇怡林贵人,以及秀贵人索绰罗氏,正好是十个人。而今日,底下整好也摆了十张椅子,左右各五张花梨木南官帽椅。   原本嘤鸣与娴妃各分坐左右第一张椅子,其次的几个嫔位便是按照资历来排列,愉嫔、纯嫔分别是左右第二,嘉嫔、庆嫔、怡嫔三人紧随。然而今日多了一个悫嫔……   只听皇后才说了叫入座,悫嫔便一屁股坐在紧挨着嘤鸣的第二张椅子上,抢了原本属于纯嫔苏氏的位置,而且浑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纯嫔当时脸色就发青了。   还好嘉嫔忙拉了她,示意她退一步海阔天空,还顺延让出了自己的座位,让她坐下了。到底是皇后的长春宫,若是闹出什么,谁都不占理。   纯嫔强忍着一口气,端坐了下来,可一张杵着,极是不痛快的样子。   皇后端坐在宝座上,更是只当做什么都没瞧见,反倒是端庄一笑,看着悫嫔博尔济吉特氏道:“悫嫔刚刚进宫,在景阳宫可住得习惯?”   悫嫔笑容灿烂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景阳宫很好。”——皇帝给指的住处,悫嫔焉敢说不好?   皇后徐徐颔首道:“既如此,就开始吧.”   悫嫔一愣,有些没听懂皇后的话。   娴妃掩唇,露出几分讥笑之色:“悫嫔虽然不是选秀入宫,可照着规矩,入宫之后,需向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方才可以侍寝!”   悫嫔听了,脸上有一闪而逝的不情愿之色,但却立刻掩藏了下去,忙起身道:“嫔妾长在科尔沁,着实不知有这样的规矩,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说着,便上前端端正正跪了下来,三肃三跪九叩首,完成了嫔妃之礼。   皇后笑容满面,急忙叫身旁的宫女将悫嫔搀扶了起来,“规矩是一早就有的,叫你生受了。”   悫嫔忙垂首道:“嫔妃向皇后请安,本就是本分,岂敢言‘生受’,皇后娘娘折煞嫔妾了。”   皇后呵呵笑了,“没想到悫嫔这般懂规矩,倒是叫本宫大怀安慰呀。”   娴妃淡淡一哼道:“悫嫔懂规矩,还鞭打有孕嫔妃,若是不懂规矩,是否要把紫禁城给戳个窟窿?!”   悫嫔咬唇,面露愤然之色:“崔常在的事情,嫔妾已经跟皇上解释清楚了,连皇上表哥都宽恕嫔妾了。娴妃娘娘对此有什么不满吗?”   娴妃冷笑一声,“悫嫔都进了宫里,竟还一口一个‘皇上表哥’,也忒不知规矩了点!”   悫嫔脖子一昂,高傲地跟只孔雀似的,“嫔妾是和硕悫靖公主之女、圣祖康熙爷的外孙女,皇上本来就是嫔妾的表哥,嫔妾怎的叫不得了?!”   娴妃见悫嫔如此炫耀出身,脸色愈发难看,便朝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您瞧她这幅目无尊卑的样子!臣妾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皇上的嫡亲表妹,却也从未脸皮厚道一口一个‘皇上表哥’地往自己脸色贴金!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悫嫔是封了贵妃呢!”   第245章、悫嫔(下)   比起娴妃尖刻的模样,皇后却是一副无比宽容的样子,她温声徐徐道:“悫嫔刚入宫,娴妃多包容她几分就是了。何况皇上都没说什么呢,你又何必生气呢?”   娴妃恨恨道:“皇后娘娘还真是宽宏大度呢!臣妾敬服!”   嘤鸣浅浅微笑着,果然今天真的很热闹呢……那个乌拉那拉温都礼的死,果然叫娴妃记恨上了悫嫔。   皇后笑着道:“娴妃与舒妃,是如今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悫嫔都见过的,今日也给她们见个礼吧。”   悫嫔听了,立刻应了一声“是”,规规矩矩朝娴妃行了个万福:“妹妹刚入宫,不懂事,还请望娴妃姐姐宽宏大量。”   娴妃淡淡哼了一声,丁点不假辞色。   悫嫔却不以为意,转身又朝着嘤鸣见了个万福:“嫔妾给舒妃姐姐请安,之前在木兰围场,多蒙舒妃姐姐提点照拂,在此谢过。”   嘤鸣轻轻点头道:“以后都是皇上的嫔妃,便是自家姐妹,彼此照料是应当的。”   皇后满是赞许之色:“果然还是舒妃贤惠、通情达理。”   皇后这意思是说娴妃不贤惠、不通情达理了?嘤鸣暗自笑了,忙道:“若论贤惠,臣妾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呢。崔常在……可是皇后娘娘宫里人呢!幸好皇后娘娘不计较悫嫔的无心之失。”   皇后立刻笑着道:“既然是无心之失,本宫又怎么会怪罪悫嫔呢?”   悫嫔忙屈膝朝着皇后一礼,笑容盈盈爽朗地道:“多谢皇后不罪之恩。”   皇后满意地微微颔首,便指着嘤鸣手边的空椅子道:“悫嫔坐下说话吧。”   悫嫔低眉顺眼称了一声“是”,便施施然端坐回去。甜声道:“进宫前,嫔妾还以为皇后娘娘是十分威严刻板之人呢,今日见了才知道,皇后娘娘竟是如此和蔼可亲!就跟嫔妾的亲姐姐似的!”   娴妃冷笑道:“悫嫔的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还真是会说话呀!”   “多谢娴妃娘娘夸奖!”悫嫔立刻一语噎了过去,生生叫娴妃喉咙一堵,竟是半晌无话可说了。   皇后这时候。温和地问道:“悫嫔可曾去给太后请过安了?”   悫嫔姣好的脸蛋隐隐发青。她忙道:“昨日午后去请过安,不过太后没见嫔妾。”   皇后柔声软语道:“太后娘娘忙于礼佛,时常无暇见人。悫嫔以后有机会再去请安就是了。”   娴妃这时候却冷冷道:“以后太后娘娘也不会有闲暇见无关紧要之人!”   娴妃这话。无疑是狠狠一巴掌当着后妃们的面撩在了悫嫔的脸上。这话也足矣说明,悫嫔昨日被太后晾在殿门外,也是因为娴妃之故。今日更是直接讥笑悫嫔是“无关紧要之人”,生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位出身尊贵的悫嫔了。   皇后轻轻叹了一声。满是怜惜地看了悫嫔一眼,“如此。就算了吧。”旋即,皇后又笑道:“本宫已经吩咐敬事房制好了悫嫔的绿头牌,悫嫔从今晚便可以侍寝了。”   悫嫔脸颊瞬间泛起了红晕,她娇柔地道:“多谢皇后娘娘。”   娴妃淡淡一哼道:“只是可以侍寝。又不是皇上今晚便会召你去养心殿!悫嫔若要害羞,还早了点!”   悫嫔被娴妃这般讽刺,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却碍于位份差距,只得狠狠瞪了娴妃一眼。暂且忍下了这诸多奚落。   皇后目光扫了满殿嫔妃,最终笑语看着怡嫔柏氏,“本宫听说,昨天傍晚皇上下口谕,解了陈氏禁足之令,复她常在位份了?”   怡嫔起身,垂首道:“回皇后娘娘,陈常在今早已经搬回前殿的东配殿居住了。”   皇后徐徐颔首道:“陈常在也是皇上藩邸的旧人了,改日本宫跟皇上说说,也赏她个贵人位份。”   “臣妾替常在陈珂多谢皇后娘娘恩典。”怡嫔规规矩矩见了礼,一举一动都符合妾妃恭顺之仪态,然而徒有恭顺,眉眼却是冷淡,而且含着不易察觉的防备。   皇后想施恩拉拢,未免选错了对象。不过呢,就算拉拢不成,也能彰显一下她的贤德,自然没什么坏处。嘤鸣暗暗思忖着,不禁淡淡笑了。   众嫔妃从长春宫散去之后,悫嫔却快步追上了嘤鸣,甜甜地唤道:“舒妃姐姐,嫔妾可否去您的储秀宫坐坐?”   嘤鸣微笑着深深打量了悫嫔一眼,便道:“好啊,本宫乐意之至。”   储秀宫中,嘤鸣叫底下熬了奶茶给这位出身科尔沁的悫嫔,殿内暖烘烘的,嘤鸣便脱了大氅,闲闲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仪态悠然。   悫嫔忍不住打量着这堪称铺金设玉的华丽宫殿,地上铺着的是他们科尔沁进献的福寿如意的羊毛地毯,这种地毯,需十个手艺精湛的女奴花费一年时间才能织就一条地毯,因此十分珍贵。还有那东墙边的一架多宝阁上,更是摆满了珊瑚、玉器、牙雕等珍味玩,地上一尊赤金宝塔熏炉上嵌熠熠宝石,却闲置不用,只当做摆设一般。   悫嫔看得眼睛都红了,她的景阳宫比起舒妃的储秀宫,简直破落极了!不说这一应摆设天差地别,景阳宫宫门上的油漆都有些剥落了,简直是个废旧的宫殿!!   “舒妃姐姐,您的储秀宫可真漂亮,嫔妾真想搬来跟您同住呢!”悫嫔甜甜笑着道。   嘤鸣嫣然一笑道:“你可是一宫嫔主,怎么能跟本宫一起住呢?又不是东西六宫不够用了。”   悫嫔撅了撅嘴巴,道:“可是景阳宫离皇上的养心殿太远了。”——明明空着的宫殿,还有一个紧邻养心殿的永寿宫呢!   嘤鸣忙道:“暂时远些有什么关系?皇上在宫里不会久住的,等到明年天暖,便会去圆明园了。哪里好的宫殿多得是。”   悫嫔一听,心下不禁一动,似是有些向往的样子。   正在此时,徐晋禄进来禀报说:“娘娘,咸福宫主位怡嫔娘娘带陈常在前来谢恩。”   悫嫔眉毛一挑:“陈常在?就是皇后娘娘方才说还请封为贵人的那位了?”   嘤鸣微微颔首,“陈常在服侍皇上多年,一个贵人的位份也当得。”   悫嫔又问道:“可是为何说‘前来谢恩’呢?”   嘤鸣淡淡一笑,道:“陈常在之前受了些冤枉,本宫替她说了两句话,皇上便免了她禁足,复她位份了。”嘤鸣如此简单地解说,着实懒得把当年许茹芸的算计详细解说。   而怡嫔柏氏已经带着自己宫里的常在陈珂徐徐走进了殿中,二人一同屈膝见了个万福,道:“给舒妃娘娘请安。”   嘤鸣道了一声“免礼”,却瞅着悫嫔还坐在椅子上,根本没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便笑着对悫嫔道:“这是怡嫔柏氏,从前是本宫的宫里人,是五公主的生母,如今是咸福宫主位。”   悫嫔淡淡点了点头,仍旧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端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怡嫔好。”   怡嫔脸色有些难看,但到底顾忌着这里是舒妃的寝宫,便强忍着道:“悫嫔安好!”   照理说,悫嫔与怡嫔同时一宫嫔主,怡嫔进来的时候,悫嫔便该站起来的。如今怡嫔站着,悫嫔竟还坐着,完全没有把怡嫔当成与她平起平坐之人。   嘤鸣见状,忙叫人搬了椅子给怡嫔坐。   两年未见,陈常在瞧着倒是容颜见衰败了几分,眼角已经有细细的皱纹了,还真是恍如隔世啊。   陈常在看着嘤鸣,满是感激之色,当场恭恭敬敬跪了下来,给嘤鸣磕头行了个大礼,陈氏哽咽道:“多谢舒妃娘娘搭救之恩,否则婢妾这辈子都……”说着,陈常在腹中委屈仿佛发酵了一般,眼圈都红了。   嘤鸣急忙叫孙嬷嬷将她扶了起来,“你本就是受了冤屈,何况此事也跟本宫有关。怡嫔替你求到本宫头上,本宫自然不能置若罔闻。”   陈氏身上的一身杏红色云缎团花滚镶的旗服,倒是还算鲜亮体面,然而嘤鸣仔细一打量,才想到这身衣裳不是年春的时候怡嫔上身过两次的吗?得,原来是怡嫔把自己的一身衣裳给了她,可见是陈氏竟然连件崭新鲜亮的衣裳都没有了!   嘤鸣心中不禁感慨颇多,得宠的嫔妃跟不得宠的嫔妃,这差距,还真是没处说理去。   悫嫔满脸好奇之色,眼瞅着陈氏的一身衣裳,突然道:“陈常在这身旗服,瞧着稍微肥大了些……”说着,嘴角扬了一起,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陈氏脸色微微发涨,窘迫得脸颊都紫红了。陈氏虽然刚刚放出来,但也听说了,悫嫔的出身何等尊贵体面,连自己的主位怡嫔娘娘都只能忍受她的倨傲,陈氏如何敢顶撞?少不得生生忍了下去。   “悫嫔妹妹!”嘤鸣淡淡扫了她一眼,“今日本宫乏了,改日咱们再絮叨吧。”——悫嫔三番五次在她的储秀宫如此拿乔摆谱,真当她这个储秀宫主位是摆设不成吗?!   “舒妃姐姐……”悫嫔娇俏的脸蛋上浮现几分错愕之色来。   怡嫔已经施施然站了起来,似乎很是畅怀的样子,道:“既然娘娘累了,嫔妾与陈常在便告退了。”   悫嫔也只得咬唇站了起来,“嫔妾也先告退了!!”说罢,便带着几分怒火与傲气,拂袖而去了。   第246章、悫嫔撞柱   人都走干净了,半夏便忍不住啐了一口,气哼哼道:“娘娘早该拿出妃主的架势来了!省得那悫嫔不晓得自己是什么位份!”   “悫嫔的确太傲气了!”嘤鸣淡淡道,怡嫔可不是包衣出身,是实打实的汉军旗书香门第之女,家世纵然不算太高,但毕竟是皇帝藩邸旧人,还是五公主的生母。悫嫔的确太不知所谓了些。   傍晚的时候,敬事房抬着青鸾轿来储秀宫接嘤鸣去养心殿侍寝。嘤鸣略一拾掇,披上后世的大毛斗篷,便去了。   嘤鸣嘤鸣肩膀上有伤,不能沐浴,便在偏殿被脱光光,用热水擦了一遍身子,便被锦被卷着抬去了皇帝的龙榻上。   顾忌着她的肩伤,皇帝倒是异常温柔,精赤的身躯伏在嘤鸣身上,喷吐着炙热的喘息。   云收雨歇之后,出了一身腻腻的香汗,皇帝用遒劲的臂膀将她拦在怀中,下巴轻轻落在嘤鸣肩头,微微粗糙的之间轻轻滑过她肩膀上暗红的结痂……   嘤鸣被抚摸得有些痒痒的,便挪了挪身子。   皇帝在她耳畔轻声呢喃道:“放心吧,朕不会叫你白白挨了这一箭的。”   嗯?嘤鸣疑惑地看了皇帝一眼,乌拉那拉温都礼已经死了,刺杀她的事情已经以此宣告结束了。皇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其实刺杀她的人应该是托雅的大哥托罗世子吧?只不过这个人做事很干净,无凭无据的,又远隔千山万水,嘤鸣也不能把他怎么滴了。也只能日后有机会修理一下悫嫔了。   “悫嫔已封了位份,也觐见中宫了。皇上怎的没有召她侍寝?”嘤鸣脸颊帖在皇帝脸上。轻声问道。   “先晾她些日子吧!”皇帝冷淡地道。粘杆处查出来的结果是托罗一手谋划了刺杀鸣儿,时候又嫁祸给温都礼,做成畏罪自尽之相。虽然没有查到悫嫔也参与其中,但她有那样的哥哥,只怕德行也好不到哪儿去!   皇帝这一晾,愣是把悫嫔给晾到腊月都没有召她侍寝。一时间,景阳宫主位悫嫔倒是成了后宫里的笑话了。太后不待见她。竟连皇帝也不待见她。这样一个嫔位,就算出身再高贵又有什么用?   悫嫔倒是没有再登临储秀宫的门,似乎是因为嘤鸣那日为了怡嫔与陈常在撩了她的脸。   天气日渐寒冷。景阳宫也日渐冷清。偏生在隆冬里,从科尔沁传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科尔沁扎萨克郡王世子托罗外出打猎的途中,不知为何马发了狂。将世子托罗被马背上掀了下来,托罗因此生生摔断了一条腿。听说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嘤鸣听闻此讯后,忍不住想起了之前侍寝夜里,皇帝与她说过的话,皇帝说。不会叫她白白挨了这一箭的……   难道说,皇帝的粘杆处已经暗地里查处,安排刺杀她的人。就是世子托罗?!   否则怎么那么巧合,托罗竟会摔断了腿?而且还摔成了残废!蒙古人可是马背上的民族。据嘤鸣所知,扎萨克郡王这位世子也是极为精通骑射之人!   这时候,徐晋禄快步跑了进来,躬身打千儿道:“娘娘!景仁宫悫嫔突然朝养心殿去了!”   嘤鸣眉心一拧,道:“养心殿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若无传召,嫔妃是不得靠近的。”说着,嘤鸣不禁瞅着殿外飘扬的鹅毛大雪。   托罗摔成残废……对悫嫔而言,却并不是坏事。哥哥摔断了腿,不管怎么说,悫嫔都成了可怜人。她自打进宫,便被皇帝冷落在景阳宫,弄不好,祸兮福之所倚,此次之事会让她有机会翻盘得到皇帝的宠爱呢。   毕竟,当初悫嫔为了嘤鸣,挨了一箭,还曾经找回过丢失的猪妞。   养心殿外。   悫嫔下了暖轿,便直接跪在了殿外冰冷的月台上。   王钦急忙上前道:“小主,这里是养心殿,未经皇上召见,嫔妃不得靠近!”   悫嫔满是怨怒地瞪了王钦一眼,看着那关闭得严严实实雕龙殿门,悫嫔瞬间泪涌而下,对着养心殿嚎叫道:“皇上表哥!反正您也不喜欢嫔妾,不如就让嫔妾会科尔沁照顾大哥吧!”   王钦顿时被这番话吓得脸色惨白,大清开国以来,还没有那个嫔妃被撵回娘家呢!!就算犯了再大的过错,打入冷宫的、赐死的、幽禁的,可唯独没有休回娘家的!!因为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托雅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请皇上表哥给托雅一个准话!托雅空有嫔妃位份,却过得守活寡一样!若皇上表哥不喜欢,就把托雅休回科尔沁吧!托雅可以发誓,即使回去之后,也回守身如玉,绝不做出半分对不起皇上的事儿!!”   悫嫔满腹的怨气与委屈一下子如数发泄了出来,呜呜咽咽便哭了起来。   “皇上表哥若不见托雅,托雅便跪死在这里!只求皇上在托雅死后,将托雅的遗体送回科尔沁安葬!托雅是干干净净来的,以云英之身回去,也一样是干干净净的!!”   王钦吓得面如土色,这位主儿真是越说越吓人了!!天子嫔妃,就算死了也要安葬妃陵,哪有回娘家安葬的道理?!这件事是打皇上的脸啊!!   就在此事,殿门吱呀一声开了,皇帝脸色黑沉地走了出来,“你闹够了没有!!”   悫嫔跪在地上,却是满脸的委屈之色:“不是嫔妾要闹!皇上既然不喜欢嫔妾,为什么要带嫔妾回宫呢?!既然带了嫔妾回宫,却将嫔妾冷落一隅!!若此生要过这种日子,嫔妾宁愿既可就死了!!”说吧,悫嫔一咬牙,便朝着旁边的盘龙大柱子,一头撞去。   悫嫔撞柱,这样激愤的举动,来得太快,太叫人没有防备了些。生生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鲜血横流!悫嫔满头血水蜿蜒而下,一张娇媚的脸孔顿时凄美哀婉。她软到在了地上,已经不省人事了。   皇帝也惊愕住了,他的确知道悫嫔脾性并不温和,甚至有些娇蛮,可他没想到悫嫔竟然脾性如此之刚烈,生生一头撞柱寻死。   皇帝暗暗咬牙,悫嫔不能死!才进宫,就香消玉殒,这如何跟科尔沁交代呢?总不能说因病暴毙吧?悫嫔的身子很健康,这点他清楚,科尔沁更清楚。   王钦已经飞快爬上去摸了悫嫔的鼻息,“皇上!悫嫔娘娘还有气息!”   “那还不快去传太医!!”皇帝立刻毫不犹豫地吩咐道。悫嫔如此刚烈秉直,看样子,托罗暗杀鸣儿之事,她应该并不知情吧……皇帝忍不住暗暗想着,便叫人将悫嫔抬去了养心殿偏殿。   储秀宫。   “什么?悫嫔撞柱自尽了?!”嘤鸣听闻消息之后,当场愕然了。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倒是够狠的。一个人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对自己能狠得下心,才是真的狠呢!!   徐晋禄点头道:“听说当场撞得头破血流呢!皇上已经叫把悫嫔抬去养心殿偏殿,也已经传召太医了。还有,皇后也已经去养心殿探望了。娘娘是否要备轿前去?”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嫔妃无召不得靠近养心殿,这是先帝爷定下的规矩。”——在紫禁城里还是守着规矩比较好,皇后是国母,去了那是贤德,她去算什么?   微微一顿,便道:“月前皇上不是赏了两支长白山老参吗?去取一支,送去吧。”——不管怎么说,表面上还是得意思一下。自然了,她药园世界里有得是更好的人参,对于皇帝赏赐的老参,自然不吝啬了。   养心殿偏殿。   院判章清涧跪在地上,禀报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悫嫔小主无性命之忧,最晚明日便会苏醒过来。不过失血有些多,需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另外,额头上伤得不浅,只怕是要留疤的。”   皇后哀怜地一叹,“罢了,只要性命无碍既可。”皇后不禁垂泪,看着皇帝道:“悫嫔怎么会撞柱了呢?”   皇帝皱着眉头,却根本不情愿跟皇后解释什么,便敷衍地道:“不过嫌朕冷落了她罢了!”   皇后眼下一转,忍不住道:“悫嫔这性子……皇上不过是要磨一磨她的性子罢了,悫嫔却不理解皇上的一番苦心。”   若换了旁的时候,皇帝只怕要觉得悫嫔不够温顺了,可如今悫嫔头破血流、昏迷不醒,这般可怜的模样,皇帝也难免有些不落忍。这些日子,的确太冷待悫嫔了些,不管怎么说悫嫔好歹是科尔沁的明珠、和硕悫靖公主的女儿,着实不该落得如此境地。   “好了!”皇帝皱着眉头道,“以后慢慢教导就是了。”   这时候,王钦来禀报说,储秀宫的首领太监徐晋禄送来了一只长白山老参。   皇帝听了,微微露出几分笑容,“舒妃有心了。”   皇后听了,不禁腹内酸涩,舒妃只送了支参便是有心,她上杆子亲自来探视,竟也落不得皇上半句夸赞……   第247章、悫嫔得宠(上)   悫嫔撞柱险死之事,一时间便传遍了东西六宫。   悫嫔当晚被留在养心殿过夜,直到翌日皇帝下朝之后,才幽幽苏醒过来。   皇帝坐在床头,看着那包扎了纱布透出点点血迹的额头,不禁暗自叹息,倒是可惜了这么一张无暇的容颜了,自此之后,怕是要白璧微瑕了。   “太医说,你已经没事了,好好将养些日子既可。”皇帝徐徐道,语气倒也还算温和。   悫嫔依偎再床榻上,看着皇帝,顿时泫然欲泣,如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一头扑在了皇帝怀里,旋即“哇”地大哭嚎啕。   “皇上表哥!别赶托雅回科尔沁!托雅知道错了!托雅以后会收敛脾性,不敢任性了!!”如此便叫便嘤嘤啜泣,生生把皇帝的心哭化了半边。   皇帝不禁暗叹,到底还是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啊……   皇帝拍了拍悫嫔的肩头,“好了,朕什么时候谁要敢你回科尔沁了?分明是你昨日哭闹着说死了也要埋回去的!”   悫嫔哽咽着,泪水汪汪,楚楚道:“托雅是皇上的嫔妃,死了也得葬在妃陵,皇上别想把托雅运回科尔沁埋了!”   皇帝不禁暗笑,这嘴巴变得倒是够快的,便笑着道:“你是朕的嫔妃,百年之后,自然要入葬妃陵,这点自然毋庸置疑。”——大清入关以来,还没有不葬在妃陵的嫔妃呢!   悫嫔莹着水润十足的眸子看着皇帝:“那皇上表哥不生托雅的气了?”   皇帝点了点头,笑着道:“你现在是朕的悫嫔,该自称‘嫔妾’才是。”   悫嫔急忙点头:“托雅……不,嫔妾谨记!”   皇帝眉头舒展,便道:“景阳宫的确偏僻了些。你以后就住在永寿宫吧。”   悫嫔顿时展颜,笑得灿若夏花,“多谢皇上表哥!”   储秀宫。   午后时分,怡嫔抱了自己的女儿娜木绰克来,五公主果然长得白净俏丽了许多,而且不像猪妞那么胖,五官都很是玲珑剔透的样子。把两个孩子搁在一块。顿时便扭做一团。玩儿咯咯欢笑,不亦乐乎了。   怡嫔笑眯眯道:“瞧着跟一对孪生姊妹似的。”   嘤鸣忍俊不禁,“哪儿像了?婧欢可比娜木绰克胖多了!”   怡嫔笑吟吟道:“都是皇上的女儿。自然像了。这里的,一个是娘娘的女儿,一个是娘娘的侄儿媳妇。”   之前说好了赌上闺女赌悫嫔的位份,嘤鸣赢了。给自己侄儿魁儿赢了一个公主媳妇回来。   “你倒是当真呐!”嘤鸣笑得合不拢嘴。   怡嫔妩然一笑道:“嫔妾本来就没开玩笑啊!”   嘤鸣急忙摆手道:“这种事情,咱俩说了可不算。得皇上同意才行!”   怡嫔笑呵呵道:“只要娘娘一直圣宠不衰,皇上怎么会不同意呢?”   嘤鸣轻轻一叹,她哪儿有那个本事,十几年盛宠呀!等到五公主长大。到了适合婚配的年纪,只怕便有更年轻更美貌的嫔妃陪伴在皇帝左右了。   这时候,半夏慌忙快步进来。“娘娘!悫嫔醒了!”   嘤鸣淡淡道:“醒了就醒了,你慌什么。”   半夏气呼呼跺脚。“皇上赐了悫嫔居永寿宫了!!”   怡嫔脸色的笑容瞬间散尽,她冷然道:“永寿宫可是个好地方,可是咱们西六宫之首,一等一的华丽巍峨,更要紧的是,离皇上的养心殿最近!”   “她头上有伤,一时半会还侍寝不得。”嘤鸣给了怡嫔一个安心的微笑。   怡嫔哀哀一叹道:“有了皇上的怜爱,只怕好得快着呢。这位倒是个对自己都狠得下心的,娘娘日后可得小心提防啊。”   那是自然,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防悫嫔呢。嘤鸣微笑着点了点头,便问半夏:“皇上今日可翻牌子了吗?”——昨夜悫嫔昏迷在养心殿偏殿,皇帝就没翻牌子。   半夏忙道看了怡嫔一眼,眼神有点暧暧然。   怡嫔嗖的脸颊红若朝霞。   嘤鸣笑着打量怡嫔柏氏的大红脸,揶揄道:“原来皇上翻了怡嫔的牌子,真真是个喜讯呢。”   怡嫔窘迫地啐道:“娘娘何苦打趣嫔妾?左不过一个月一两次,还是看在嫔妾生了娜木绰克的份儿上。”   怡嫔的侍寝次数,和纯嫔、嘉嫔俩差不多,一个月都有那么一两次。虽然不算盛宠,但也恩宠不息,算是难得了。比起年老色衰的愉嫔海佳氏,和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庆嫔陆氏,她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怡嫔叹道:“嫔妾宫里,也就一个陈常在。陈氏虽然脾性极好,可容貌年岁都不可能得宠了。嫔妾也是日渐姿色衰减,偏生手底下连个固宠的人都没有。”   想怡嫔才不过二十五岁上下年纪,居然就要琢磨用新人来固宠了。唉,真是没处说理去。也着实是乾渣龙喜新厌旧得太快了些,怡嫔正是有韵味的年纪,可乾渣龙却偏偏喜欢那个十五六七的小姑娘。   “对了,明日娘娘可要去贺悫嫔乔迁之喜吗?”怡嫔问。   “自然是要去的,”嘤鸣挑眉看着怡嫔,“到时候只怕会很热闹呢。”   果然不出嘤鸣所料,华丽巍峨的永寿门前,成排地停靠着嫔妃的暖轿,当真是要把门槛都给踩烂了。嘤鸣和怡嫔联袂赶到的时候,纯嫔、嘉嫔、愉嫔、庆嫔四嫔都已经在场,林贵人、秀贵人也在,还有正当年轻貌美的吴常在与易常在更满是巴结之色地看着头绑绷带的悫嫔。   今日悫嫔穿得大红大紫,甚是鲜艳,却反衬了她脸色憔悴苍白。到底是狠狠撞了那么一下,只怕失血不少,自然脸色不好。   嘤鸣几步上前,把朝着她行礼请安的悫嫔给扶了起来,“你有伤在身,就不要拘礼了。”然后笑着说,“本宫带了些阿胶,是山东巡抚进献的好东西,你现在正适合吃这个呢。”   悫嫔语调柔柔带着点虚弱,“多谢舒妃姐姐关怀。”——如今的悫嫔少了几分傲气,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人。嘤鸣知道,皇帝就喜欢这个调调。   悫嫔又婉然一笑道:“皇上表哥也赏赐了嫔妾一些阿胶呢,皇上和舒妃姐姐真是心有灵犀呢。”   嘤鸣掩唇笑着道:“什么‘心有灵犀’!不过是人人都晓得阿胶补血罢了。”旋即,嘤鸣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珐琅春瓶出来,“这是祛疤的玉肌散,等一落了痂便可擦抹,从前本宫的手背被个畜生挠了一爪子,就是擦这个擦好的。”   悫嫔顿时满是欢喜地接了过来,“多谢姐姐,嫔妾正担忧额头上若是留疤该怎么办呢!”   易常在忙谄媚地道:“悫嫔娘娘肌肤如玉,若是落了疤痕,的确可惜了呢。”   悫嫔微微笑着,面有骄矜之色。   永寿宫内,一时间倒是姐姐妹妹,其乐融融。可嘤鸣离开后不久,那瓶玉肌散便被悫嫔叫人给丢出了永寿宫……自然了,嘤鸣也没指望悫嫔能用上,那玉肌散不过是随便送去充数的罢了,不算什么好东西。   悫嫔额伤未愈之前的隆冬日子里,竟大半都是嘤鸣去养心殿侍寝,皇帝似乎大有安抚她意图,生怕她吃味的样子。   直到小年前几日,太医禀报皇帝,悫嫔伤势已经无碍,敬事房也把悫嫔的绿头牌挂了上去。果不其然,当夜青鸾轿子便去永寿宫接了悫嫔去养心殿侍寝。   嘤鸣看着储秀宫外漆黑如墨的夜色,终于这一日还是到来了。昨晚是她侍的寝,一番恩好缱绻之后,皇帝拥着她汗水淋漓的身子,对她说,他只是安抚科尔沁,所以不能永远冷落悫嫔,让她不要多心云云。   或许从前,皇帝纳博尔济吉特托雅为嫔,是政治的需要,然而如今……悫嫔刚烈一头撞柱,却撞动了皇帝的心扉。或许皇帝对悫嫔仍然还有政治的考量,但和从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果然,连续三日,青鸾轿日日准时抵达永寿宫,装载着这位来自科尔沁的、血统尊贵的美人去养心殿与皇帝欢好缠绵。   翌日的长春宫请安,嫔妃齐聚,唯独不见悫嫔博尔济吉特氏的踪影。   娴妃酸溜溜道:“悫嫔侍奉皇上,看样子很是辛苦呀,竟连中宫请安都迟了!”   坐在末席座椅上的贵人林娇怡更是满面酸妒之色,“连续三日侍寝,可是只有舒妃娘娘当初进宫的时候有过这般恩宠呢!只怕悫嫔娘娘用不了多久,也会封妃了呢!”   林贵人的话才刚落音,外头太监的嗓音便高高响起:“悫嫔娘娘到——”   悫嫔衣着华贵鲜艳,额头上勒着一个宝蓝色嵌珍珠抹额,那珍珠洁白光润衬得悫嫔面色细腻如玉,光华照人,她袅袅婷婷便走了进来,盈盈朝皇后屈膝,娇声道:“嫔妾请安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满是温和贤惠之态,“你头上伤才刚好些,就要侍奉皇上,也着实辛苦。快坐下吧。”   悫嫔粲然一笑,道:“多谢皇后娘娘。”便施施然坐在嘤鸣手边的椅子上,端起宫女奉上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嘤鸣打量着悫嫔的衣衫,是今冬刚刚进献的新料子,花团锦簇,极为富丽堂皇,嘤鸣便笑着道:“悫嫔妹妹身上穿的,是江宁织造局新进献的缂丝缎子吧?”   第248章、悫嫔得宠(下)   悫嫔羞涩一笑,满是娇羞之态,“是皇上表哥日前赏赐的,嫔妾瞧着花样好看,便叫底下裁了一身衣裳。”微微一顿,悫嫔又道:“嫔妾那儿还有一匹藕粉色并蒂同心的缂丝缎呢,很是清雅,待会便叫人送去舒妃姐姐的储秀宫。”   娴妃淡淡一哼,道:“悫嫔还是免了吧!若要炫耀,还是换个人吧!凡是织造进献的好料子,皇上何时没赏赐给舒妃?!”   嘤鸣微微笑了,今冬作为年礼进献的缎子有不少好的,尤其缂丝缎子,进献了十二匹之多,皇帝献给太后四匹,皇后两匹,她和悫嫔都是两匹,最后剩下两匹,一匹赏了大公主博西勒,一匹赏赐给了皇后的二公主吉兰泰。而娴妃却是没有的,所以娴妃的语气很是不快。   悫嫔听得娴妃这话,顿时恍然大悟,“是了,妹妹忘了,皇上也赏赐给皇后娘娘和舒妃姐姐了,倒是没给娴妃姐姐。不如剩下的那匹缂丝缎,嫔妾就送给娴妃姐姐好了!”   这话,生生叫娴妃气歪了嘴,一个小小的嫔位,竟敢对她露出施舍之态,娴妃气哼哼道:“不就是匹缂丝缎吗?!本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悫嫔还是自己留着吧!!”   悫嫔笑容灿烂动人,“那缂丝缎花纹犹如雕琢镂刻,精美异常,娴妃姐姐当真不要吗?”   娴妃露出鄙夷的冷笑,“果然是荒蛮之地来的,不过是匹缂丝缎,就当真宝似的出卖弄!这里是紫禁城,价值连城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悫嫔脸上的灿烂的笑容顿时凝固成冰,气得脸蛋都发青了。   娴妃却施施然起身。微微欠身,眼角带着傲气,对皇后富察毓敏道:“臣妾要去侍奉太后吃药了,先行告退。”说罢,愣是不管悫嫔脸色如何难看,便直接扬长而去。   娴妃的尖酸言语,也恰恰说明了悫嫔之得宠。在乾隆七年的新春时节里。悫嫔之宠愈发煊赫。隐隐已经能和嘤鸣这个舒妃平分秋色了。   嘤鸣也很识趣地与悫嫔保持着表面的姐妹情深,皇帝见她如此识大体,也大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乾隆七年二月。天暖时节,皇帝下旨晋了常在陈珂、易芳姿与吴妙绫三人俱为贵人,与秀贵人、林贵人同是五品。不过五位贵人中,陈珂容色渐衰。皇帝不过是看她侍奉年久,才赏了贵人位份。林娇怡也渐不如前,倒是易芳姿与吴妙绫颇有几分宠爱,自然了都略逊色秀贵人一些。贵人一级中,唯独秀贵人有封号。便可见其不同之处了。只可惜,如今六嫔俱满,秀贵人也只能呆在贵人位份上了。   御花园雪白的玉兰花。迎着乾隆七年的料峭春寒,一夜刹那绽放。遥遥看去,颇有几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高洁。   “舒妃姐姐金安!”悫嫔那娇娇滴滴的声音在嘤鸣身后响起,“方才去储秀宫,没想到扑了空,一问才晓得,姐姐出来赏玉兰了。”   嘤鸣手里正拿着一只新折的含苞待放的玉兰把玩,“天儿总算暖和了,自然要多出来走动走动。”说着,便戳了戳乳母怀中猪妞那白嫩嫩肉嘟嘟的腮帮子,“你说是吧?”   “啊!”猪妞不耐烦地出声。   悫嫔好奇地问:“四公主现在会说话了吗?”   嘤鸣笑着道:“眼看着就要满周岁了,高兴的时候,倒是能蹦两个字,不高兴的便随便嗯啊两声。”   “嗯!!”嘤鸣话刚落音,猪妞便很是配合地应了一声,还重重点了点头。   悫嫔面露讶异之色,“四公主听得懂?”   嘤鸣笑呵呵道:“她什么都都懂,就是懒得说!”——不是“嗯”就是“啊”的。嫣然一笑,便将手中的玉兰递给猪妞。这丫头倒是毫不客气,一爪子给抓去了,好奇地瞅了两眼,便开始撕扯着花瓣玩耍了,不消片刻,便飘飘洒洒满地碎玉般的花瓣。猪妞却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   悫嫔看在眼里,不好评价什么,便道:“四公主的周岁礼,可是要去圆明园过?”   嘤鸣暗忖,悫嫔这是想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御驾启程去圆明园啊,便笑呵呵道:“前儿皇上说了,等过了周岁,天儿在暖和几分,再起驾不迟。”——悫嫔愈发得宠,论侍寝的次数已经与她齐平了,怎的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她?直接问皇帝不就得了?   便笑着打量悫嫔那张被滋润得愈发娇娆的脸蛋,打趣道:“昨夜可是悫嫔妹妹你侍寝,今儿怎么不好好留在永寿宫歇息?”——反倒是悫嫔常常往她跟前凑。   悫嫔腮红若桃,羞涩地道:“皇上表哥素来温柔,侍寝也算不得辛苦,哪里就需要歇息了!姐姐这是笑话我呢!”   额……反正嘤鸣是没感觉出乾渣龙哪里温柔了,男人三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就跟一头精壮的公牛似的,不把人折腾散架了不肯罢休。之前她肩上伤未愈的时候,还顾忌着些,伤一好,就又原形毕露了。   这方面嘤鸣也很头疼,有时候真想把搁在药舍小屋里的仙鼎给摔出了,把他给砸晕了,省得他整晚都是精虫上脑。后宫嫔妃辣么多,夜夜都翻牌子,居然还那么欲求不满的!   也不晓得乾渣龙是不是专门爱折腾她,反正这种事,她又不能抓个别的嫔妃来问问细节。   嘤鸣也是盼着能早点去圆明园,在宫里太折腾人了,回回都得被卷粽子似的塞皇帝床上,完事后还得送出来。来回一通折腾,也太耽误人睡觉了!   这时候,悫嫔抻着脖子道:“好像是皇上的御驾朝这边过来了!”   嘤鸣这才回过神来,放眼一瞧,明黄色的九龙华盖成双举着,从西六宫的南北永巷朝着御花园这边而来,可不就是皇帝的仪舆吗?   嘤鸣不敢迟疑。便与悫嫔一起走上前去,屈膝行礼迎驾。   皇帝穿着一身玉石蓝色的团龙纹常服,抬了抬手里的拿着一柄象牙骨的折扇,叫了“免礼”,便徐徐走下仪舆,温温道:“原是要去储秀宫瞧瞧婧欢的,却遥遥瞅见御花园有人。便过来瞧瞧。”   嘤鸣婉婉一笑。正要开口,却被悫嫔娇声软语抢了嘴:“皇上表哥哪里是想看四公主,分明是想念四公主的额娘了!”   嘤鸣佯作羞态。啐道:“赶明你也生一个,看倒时候还敢打趣不?!”   悫嫔娇羞一笑道:“嫔妾哪儿有这样好的福气?皇上表哥虽然已经有不少皇子公主了,可是嫔妾瞧着,唯独四公主日渐长得越来越肖父呢!”   皇帝听得这话。顿时脸上又多了几分笑容,“婧欢也就眉眼处有几分像朕。”   嘤鸣不禁暗暗嘀咕。哪里是像,那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猪妞此刻正在乳母怀中抻着脖子左看右看的,咧着小嘴儿,流着涎水笑咯咯。跟个傻妞似的。皇帝却很开心,忍不住拿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一脸的宠溺之色。   猪妞亮晶晶的眼珠子瞅着皇帝手中象牙骨折扇上垂下来的明黄络子看得入神——明黄一色本就是最明亮的颜色。而且络子还是个样式繁复精美的双龙戏珠样式。正好皇帝把手朝着猪妞的肥脸上蹭来,猪妞的肥爪子立刻就不客气一爪子薅上去了。   皇帝哪儿想到自己闺女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他自己没防备。愣是被猪妞连着象牙骨折扇都给一把抢走了。   “咯咯!!”猪妞扯着那明黄色的络子,提溜那折扇晃悠着,抢了别人的东西,这妞倒是一副极为得意开怀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   嘤鸣捂脸,简直不忍直视啊!急忙一个箭步上前,摁住猪妞的肥爪子便训斥道:“不许胡闹!快松手!”   猪妞听懂了嘤鸣的话,那张饱满的包子脸立刻就瘪了,一副随时准备要哭的样子。   皇帝急忙道:“无妨!就一把扇子而已!喜欢就给她玩儿吧!”   嘤鸣尴尬地道:“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就爱撕东西玩!这折扇到了她手里,用不了明天,就得撕个稀巴烂。”说罢,硬是不管猪妞包子脸憋屈成啥样,愣是掰开她的小肥爪子将扇子给夺了回来。   不过嘤鸣这个当娘的到底没狠心到家,夺过来之后,立刻飞快把扇子上的双龙戏珠络子给解了下来,又递给猪妞了。象牙骨扇子自然是还给猪妞包子她爹了。   从一开始嘤鸣就看在眼里,猪妞只是看中了折扇上的明黄色络子而已。   果然,络子一到手,猪妞立刻舒展开了包子脸,又是笑咯咯的模样,一双肥嘟嘟的小手揪着那络子,玩得倒是欢实。   嗯,络子还算结实,估计能在猪妞手里幸存个三五天吧。   悫嫔站在一旁,看着皇上与舒妃四公主,竟活似一家三口,唯独她跟个多余的似的!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皇上召幸她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她进宫也有三个月了,可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悫嫔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得叫太医给开个药了?   “时辰也不早了,皇上表哥大约是要去舒妃姐姐的储秀宫用午膳,嫔妾就先回永寿宫了。”悫嫔十分识趣地上前柔柔道。   嘤鸣见状,忙热络地道:“悫嫔妹妹也同去储秀宫用午膳吧。”——其实这话不过是场面话。   悫嫔温婉一笑,乖巧地道:“改日吧。”便屈膝一礼,先行一步离去了。   嘤鸣暗笑,她就知道,在皇帝面前,悫嫔从来不是不识趣之人。   第249章、崔氏落胎   见悫嫔远去,嘤鸣忽然想到,皇帝一个月召幸悫嫔的次数虽然有五六次之多,但却极少去悫嫔的永寿宫。而召她去养心殿侍寝的次数,虽然也悫嫔差不多,甚至这个月还比悫嫔少一次,然而皇帝隔三差五便要储秀宫用膳,名义上虽然是来看猪妞的。可是皇帝足足有五位公主呢,却不见如此频繁地去看别的公主。   暗暗想着这些,便可见悫嫔虽然得宠,然而她在皇帝的心目中的分量,远远不是悫嫔所能动摇的。   如此,嘤鸣也便略略安心了些。因为悫嫔撞柱之后,乍然盛宠,倒是少不得分薄了她的恩宠,原本嘤鸣还有些不安,如今看来,的确是她多虑了。   用过午膳后,嘤鸣哄睡了猪妞,便听皇帝道:“昨儿康亲王又上折子请立惠周为世子,朕已经准了。”   嘤鸣一愣,忙屈膝谢恩。心想着,小妹英宛和惠周的婚期在下个月月底,这个时候定下惠周的世子之位,婚事也能按照亲王世子的规格来,到时候必然更加隆重体面。许多原本不能添的添妆,如今也可以叫人送回娘家纳兰府了。   皇帝笑着拉起她的手,殷殷道:“朕知道,你素来最疼这个小妹,等婚后,她也是皇家福晋了,你若是想念,随时可以叫进宫来陪你说话。”   嘤鸣不禁心中一暖,便柔声道:“多谢皇上。”——长姐英容虽然已经贵为平郡王嫡福晋,然而老平郡王讷尔苏去世还不满三年,身上戴孝,着实不方便递牌子进宫。嘤鸣也有许久未见长姐了,也不晓得她过得如何了。   “对了。朕已经有数日不曾瞧见你的海东青了。”皇帝瞅着殿外廊下那只空荡荡的大鸟窝道。   那鸟窝,是嘤鸣叫人用柔软的干草搭的。青儿可不是火团,它不喜欢殿中那封闭的、无法伸展开翅膀的空间,所以整个冬天都是窝在廊下的,虽不是遮风避寒,但挡挡雨雪还是可以的。   “臣妾从不拘着它,想来又飞出去觅食了。”——海东青刚刚跟着回到宫里的时候。皇帝还特意叫人做了一个硕大的鎏金你鸟笼子来。可惜青儿是死也不进去,结果那漂亮的大笼子只能成为摆设。倒是那个搭在殿外架子上的草窝,成为了青儿的最爱。青儿说。那可比它在木兰的窝柔软保暖多了!睡着也舒服。   不过青儿不是飞出去觅食了,而是进了嘤鸣的药园世界了。它吃了那么多枣泥,喝的也都是药泉水,现在似乎要晋级为中级灵兽了。所以窝在药泉旁边,陷入了沉睡中。估摸着要七八日才能醒来呢。   皇帝点了点头:“海东青的确是不能拘着。”旋即。皇帝又满是担忧地道,“它不会不会来了吗?”   嘤鸣有些忍俊不禁,却忙满是笃定地道:“您放心吧,它一定会回来的。海东青一但认主。忠心耿耿得紧。”   皇帝忍不住又多瞅了嘤鸣两眼,“怎的就那么轻易认了你为主呢?”——皇帝语气里很是费解的样子。   嘤鸣却有些炸毛了,丫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娘就降服不了海东青吗?!   这时候,王钦慌张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地奏道:“皇上,崔常在小产了!!”   皇帝脸色一僵,嗖地站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了?!”   嘤鸣也是心头一惊,忍不住道:“崔常在都五个月的身孕了,胎相已经稳固,怎么会小产了?!”   王钦急忙道:“二公主在正殿外月台上玩,不知怎的就从上头摔了下来,崔常在为救二公主,上去一把接住,二公主无恙,可崔常在却摔得当场见了红,太医赶去的时候,崔常在已经落胎了……”王钦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道:“落下来的是个男胎。”   嘤鸣心头一颤,都五个月了,落下来的孩子……只怕手脚都长出来了吧?   二公主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会从月台上摔下来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崔氏为什么要去救皇后的孩子?若说只是出于怜惜稚子,月台虽高,却不会把人摔死,顶多摔得头破血流。而她怀着身孕,若是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小产的!孰轻孰重,崔氏自己难道不知吗?   其次,二公主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重量,一个孩子压上去,崔氏摔倒,竟一下子就落胎了?!崔氏已经过了头三个月危险期,如今胎相稳固,怎么会摔一下,就落了胎了?!   这件事,太不寻常了些!   嘤鸣跟着皇帝赶到长春宫的时候,果然见到正殿外西侧的三尺高的月台之下,嫣红的一片鲜血已经沁入了泥土中,隐隐腥甜的气息依旧可闻。   而西配殿中,更是浓浓的都是血气,崔常在躺在里头床榻上,脸色苍白得若一片凋零的枯叶,双眸悲怆,神情恍恍惚惚,仿佛魂魄都游离在外一般,整张脸上都透着青气,看了叫人心头着实不忍。   皇后拭泪道:“都怪臣妾没看顾好二公主,才出了这样的事情,请皇上责罚。”说着,皇后便朝皇帝噗通跪了下来。   皇帝深深合了合眼睛,有些不忍看里头床榻上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的崔氏,一手将皇后扶了起来,道:“此事怪不得皇后,是底下奴才偷懒,没有照看好吉兰泰,发落去慎刑司处置就是了。”   皇后神色一僵,忙低头道了一声“是”。   皇帝又问:“吉兰泰呢?”   皇后红着眼睛道:“吉儿看到崔氏满身是血的模样,着实吓坏了,这会子刚刚哄睡了。”   皇帝悠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朕去瞧瞧。”然后又看着嘤鸣道:“舒妃替朕留下陪崔氏一会儿吧。”   嘤鸣知道,皇帝这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崔氏,面对自己那个一下子没了的儿子……便乖巧地应了一声“是”,恭敬地目送帝后离去。   嘤鸣叹惋一声,便走到里头床榻跟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默默看着床榻上残破了一般的崔常在。   良久的沉默……   偏殿内燃烧着祛味的幽兰香,缕缕绵绵不绝。   崔氏转头看着嘤鸣,徐徐道:“舒妃娘娘不必为婢妾伤心,婢妾的孩子……早就胎死腹中了。”   “什么?!”嘤鸣瞬间惊呆了。   崔氏支撑着无力的身子爬了起来,她艰难地喘息着,扯了一个枕头在背后靠着,这才勉强撑直了身子,“娘娘是知道的,死胎若不及时引下,只怕连母体都保住。”   嘤鸣满脸不可置信之色:“可是太医为什么没有回禀皇上,你落下的只是个死胎?”   崔氏突然冷笑了一声,“来的那位齐太医是皇后的人,他岂敢胡乱禀报?!”   嘤鸣顿时明白了,崔氏是皇后一手照料的,若是胎死腹中,皇后第一个难辞其咎,所以皇后才将死胎之事隐瞒了下来。只叫太医上报说落下的是个男胎——这也不能算是欺君,只是有所隐瞒罢了。   可是……崔氏胎相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胎死腹中呢?!   “是因为在木兰的时候,悫嫔打的那一鞭子?还是回来的路上,舟车劳顿动了胎气?”嘤鸣忍不住急忙询问道。   崔氏深深摇了摇头,她苦笑道:“婢妾事到如今都不晓得是被什么所害,但唯独清楚一点,婢妾在回宫之前,胎相并无不妥。是回宫之后,才遭了暗算。婢妾胎已经五个月了,本来有胎动了,然而婢妾却什么动静也感觉不到,所以便知道,婢妾这一胎,早就死于腹中了……”说着,崔氏眼中顿时充溢满了泪水,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她的手落在自己已经不在凸显的小腹上,满脸都是浓浓的悲凉。   “是……皇后?”嘤鸣问道。   崔氏眼底浮起浓浓的恨意,“婢妾没有任何证据,甚至知道如今都不晓得自己的孩子损在什么上头,可是——除了皇后,还会是旁人吗?!”   若真如崔氏所猜测的那样,皇后不只是想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连崔氏命也想一并除掉啊!崔氏既然早已胎死腹中,那太医不可能诊断不出来,然而在此之前,太医的回禀一直都是崔氏太想稳固!如今乍然落胎,所以皇帝才那个惊讶。   隐瞒崔氏胎死腹中之事,皇后是想借机谋划什么吗?可惜,崔氏自己察觉了,更果决地借着救二公主,落下了腹中死胎,保住了自己的命。那自然,皇后后头的计划,只怕也是破灭了。   “自我满四个月后,皇后便常常跟婢妾说,让婢妾多出去走动走动,省得临盆的时候,没有力气生产。”崔氏咬牙低声道,“可是婢妾实在不敢出门,生怕一出了长春宫,便会不明不白落胎,而且还会被皇后栽在到别人头上!!”   是啊,皇后自然不愿意浪费崔氏这一胎……   可是,皇后是用什么法子对崔氏下的手呢?照理说,崔氏应该对皇后处处防备,皇后赏赐的食物,她应该不会沾染才对。嘤鸣看着偏殿内的东西,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熏炉上。   崔氏道:“那熏炉已经数月不用了,今日婢妾小产血腥才点上的。”   嘤鸣沉默了下去,是啊,香料是最容易动手脚的……   嘤鸣目光再片殿内逡巡了数圈,最终还是没能察觉哪里不对劲。   第250章、怜贵人   这时候,伺候崔氏的宫女端了茶水与点心上来招待嘤鸣,嘤鸣捧着茶盏刚要嘤鸣,却瞅着那点心瞬间呆愕住了。   崔氏看得惶惑,“娘娘怎么了?这点心有什么不妥吗?”   嘤鸣顺手拈起一块山楂马蹄糕,问道:“你每天都吃这个东西吗?”   崔氏点了点头,“婢妾有孕之后,胃口不大好,便喜欢吃些酸的东西来开胃。这有什么问题吗?”   嘤鸣幽幽一叹,“山楂倒也罢了!可是那马蹄,也就是荸荠,荸荠的确能开胃消食,然而此物性寒,有凉血之效,若孕妇长久服食……”嘤鸣的话说到此,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崔氏浑身一颤,眼中满是惊愕与不可置信之色。   嘤鸣道:“本宫当初怀着四公主的时候,身边嬷嬷给本宫列了一张孕妇禁食清单,其中大多是寒凉之物,有一样便是荸荠!这东西吃几次倒是没关系,可若日日食用,日日寒凉累加,长此以往,至多两月,要么见红小产,要么胎死腹中!”   崔氏攥着锦被的双手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条条,声音渐趋歇斯底里:“没想到要了我腹中孩儿性命的,居然就是这么一碟小小的马蹄糕!!我的一应饮食都是皇后负责的,难道她就不怕事情败露,皇上责难吗?!!”   这时候,崔氏的宫女小声的提醒道:“小主,是您说这个吃着下口,才叫日日都做了送来的。”   崔氏身躯一颤,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筋骨一般,软在了床榻上。   嘤鸣幽幽道:“谁都知道孕妇大多喜食酸,那吃些山楂、梅子既可。为什么偏偏做了山楂马蹄糕呢?”——若说不是故意的,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崔氏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皇后!!!”——她的眼神,仿佛要噬人一般,嘴唇几乎都要咬破了。   “既然是你自己点名了要吃山楂马蹄糕,那就算闹出去,罪名也会落在你自己头上。”嘤鸣徐徐道。皇后就是料定了如此。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婢妾哪里知道什么寒凉,什么不能吃?只瞧着都是从前吃过的东西,才没有多想!”崔氏声音嘶哑。泪如泉涌。   “有些东西,寻常人吃了无碍,也孕妇就吃不得!”嘤鸣哀叹了一声,崔氏有孕。身边连个懂禁忌的嬷嬷都没有,也难怪会那么轻易被皇后给算计得死死的!   “事到如今。你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嘤鸣不禁叹息连连。   崔氏抬了抬自己的脖子,道:“事到如今,婢妾还能如何?除了继续装作懵懂无知,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左右。婢妾是为了救皇后的二公主才落胎,日后就算是为了做给人看,皇后也得百般善待婢妾!!“   是啊。现在崔氏是皇后的恩人,皇后哪怕再厌恨崔氏。也必须“知恩图报”。   崔氏小产后第三日,皇帝下旨,晋常在崔氏为贵人,还特赐下“怜”字的封号。以表对她小产失子的怜惜。   皇帝失了一子,也悲伤了些时日,但很快就过去了。毕竟他又不是第一次失去孩子了,当初二阿哥薨逝,不照样也随着时间流逝,也淡化了?何况还是一个小产了的孩子。   崔氏成了贵人,而且还是有封号的贵人,一下子竟是比去年选秀汉军旗出身的易贵人和吴贵人都高了半头。平白被一个包衣出身的宫女压了一头,易氏与吴氏暗地里没少挖苦讥讽。后来不知怎的,竟是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以极其维护崔氏的姿态,狠狠训斥了二人,还将两人罚禁足抄写女则女训百遍。   如此重罚之下,一下子宫中嫉妒的酸言酸语一下子消弭得无影无踪,连皇帝都赞许皇后的举止。可是怜贵人,只怕暗地里会有更多出身比她、好位份却比她低的嫔妃妒恨了。   皇后看着是维护怜贵人,实则是给她拉仇恨值呢。   易氏与吴氏禁足的第二日,怜贵人便自请搬出长春宫,说是不想过了病气给皇后。皇后自是百般挽留,然而怜贵人心意已决,皇后只得无奈地允了,叫收拾出了启祥宫的偏殿给怜贵人养病。   启祥宫主位是愉嫔海佳氏,出了名的隐形人、老好人。那里倒是个极好的去处。愉嫔自己没有孩子,五阿哥还被娴妃夺取,倒是十分怜悯掉了孩子的怜贵人,倒是对她诸多照顾。启祥宫虽然不如长春宫富贵繁华,可怜贵人倒是总算能好好养病了。   转眼猪妞过了周岁,入了四月里,天才真真正正暖和透了,皇帝也下旨叫内务府准备仪仗,三日后便要启程去圆明园避暑了。   至于伴驾的名单,太后是皇帝的母亲,自然不能撇下不孝,娴妃以服侍太后的名义也在伴驾之列。嘤鸣这个舒妃自然不必多说,其次便是如今盛宠的悫嫔博尔济吉特氏,纯嫔、嘉嫔都是皇子生母,自然也要给些体面,怡嫔、秀贵人亦在伴驾之列,庆嫔失宠,自然还是只能留在宫里。倒是原本颇有几分宠爱的易贵人和吴贵人因被皇后禁足,便只能留在宫里抄写女则女训了。   “怜贵人呢?”嘤鸣见名单上没有怜贵人崔氏的名字,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皇帝“哦”了一声道:“皇后说,怜贵人身子虚弱,不便舟车劳顿。”   嘤鸣笑容莞尔:“不过是半日的路程,算什么劳累呢?何况到了夏日,紫禁城里热得跟火炉似的,怜贵人身子虚弱,只怕更受不住。”   “这……”皇帝不禁犯了犹豫。   嘤鸣旋即道:“不过臣妾可能想当然了,不如皇上差人去问问怜贵人。她自己的身子,自然是自己最清楚了。”   皇帝一听,不禁露出笑容:“还是鸣儿思虑周全。待明日,朕去启祥宫看看愉嫔,也顺道亲口问问她吧。”   嘤鸣暗暗一笑,怜贵人怎么会不愿意伴驾圆明园呢?且不说她身子已经见好了许多,就算身子真的不好,也必然不肯留在宫里的。她的封号是“怜”,是靠着皇帝的怜悯才得了贵人位份的,自然比任何人都怕失去皇帝的怜爱。   “怜贵人小产确实可怜,只是臣妾没想到皇上不但晋了她贵人,还赏赐了封号。”嘤鸣笑吟吟看着皇帝。   皇帝呵呵一笑道:“怎么,鸣儿这是吃味了吗?”   嘤鸣急忙道:“臣妾还不至于吃一个贵人的味,只是那些出身比怜贵人好的嫔妃,只怕便会忍不住心中不平了。”   “你说的是易氏和吴氏吧?”皇帝露出几分厌烦之色来,“她们两个整日争风吃醋的,早就该敲打了!至于那封号——是皇后替崔氏求的,朕不好拒绝,便叫皇后随意拟个赏赐崔氏。”   原来如此,嘤鸣暗暗道。皇后可是没安好心呢!一则在皇帝面前展现了自己的贤惠,二则也算报答了崔氏的救女之恩,三则替崔氏引来更多妒忌,顺道打压一下蹦跶得愈发欢实的易贵人与吴贵人。还真是一石三鸟啊!!   翌日,皇帝也果如其言地去了启祥宫这座久不见昭阳日影的冷清宫苑,虽然皇帝是来看望怜贵人的,也当真叫愉嫔这个主位喜出望外。皇帝去得也正巧了,愉嫔正在怜贵人的房中,两人一起正在做针线呢。愉嫔自然是给五阿哥做夏衣,而怜贵人正在给皇帝裁制常服。这样的场景,倒是叫皇帝小小感动了几分。便叫赏赐了愉嫔、怜贵人几匹新进贡的妆花缎,并在启祥宫用了午膳,才转道去了嘤鸣的储秀宫。   嘤鸣才刚哄睡自己因断奶而闹腾不已的闺女,自己也刚刚午睡歇下,便被乾渣龙给戳了起来。   皇帝瞅着她,当口便道:“给朕做身常服!”   “哈?!”嘤鸣呆愣愣看着皇帝,怎么突然提这种要求了?   皇帝道:“崔氏如今病着,人在还在床上呢,一整套常服都给朕做得差不多了!”——反倒是鸣儿,进宫好几年了,竟然一点针线都没跟朕做过!莫说是衣裳了,连个香囊荷包都没绣过!打个络子,居然还是身边宫女的手艺!!   嘤鸣干巴巴笑着道:“我可不会女红。”   皇帝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女人不会女红,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乾渣龙,你丫的欠抽啊!!你又不缺衣服穿!!嘤鸣暗自磨牙霍霍,老娘就是不会女红,你能咋滴?!   可嘤鸣着实不敢跟皇帝顶罪,便弱弱道:“要不……我给您做条内?裤?”——这玩意着实是嘤鸣唯一会的了,主要是因为她实在忍受不了古人那种不穿内?裤的习惯,所以打小就自己给自己做小内?裤了。   “内?裤?”皇帝一愣。   嘤鸣朝着自己身上比划了个轮廓,道:“就是寝裤里头的那个。”   皇帝一听,瞬间懂了,眼中带着几分热热的神采,之前在圆明园的时候,他脱嘤鸣的寝衣寝裤,结果竟发现寝裤里头居然还有一个包裹着关键部位的小玩意,那东西十分贴身,衬得那一双大腿笔直纤长,而露出半边滚圆的臀部……着实叫人鼻血横流啊。   第251章、皇帝内?裤(上)   “咳咳!”皇帝急忙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色眯眯的样子,又故作君子地道:“那种有伤风化的东西,简直……”简直如何,皇帝自己也形容不出来了。虽然那东西有伤风化,不过皇帝陛下还是十分期待的。心想,反正是穿在寝裤里头的,没人瞅见,再伤风化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这是鸣儿亲手裁制的……   嘤鸣忙道:“男式的内?裤跟我的不一样,不是三角的,是四角的!跟寝裤差不多,不过就是剪短了!”嘤鸣比了比自己大腿一半的位置,问道:“到这里总成吧?”   皇帝不禁幻想着嘤鸣旗服底下的旖旎风景,有些心猿意马,便点了点头,“嗯,还凑合着。”   “那我给你量量腰围!”嘤鸣从剔红莲纹针赀盒中翻出皮尺,朝着皇帝腰间便是一绕,让后束紧了一瞧,暗自几下了尺寸。心道,乾渣龙瞧着没丁点肥肉,腰围倒是不小嘛!   “穿着衣服量成吗?”皇帝看着紧贴在自己身上的嘤鸣,小腹渐渐有些发热,“不是内?裤吗?要不朕宽衣,你再量一遍?”皇帝这话说得貌似满脸正经,可心里早就不正经地没边儿了。   嘤鸣不会读心术,哪里知道皇帝的花花肠子,反倒是很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脱了量的确准确一点!”——贴身的衣裳,就是要精准贴合才好。   皇帝听了,二话不说,便唰唰宽衣解带了!   见皇帝分分钟露出了精赤上身,竟还不停手,继续解明黄暗龙纹中裤的系带。嘤鸣不禁脸一红,急忙一把按在他腰上,横了他一眼道:“这样就成了!”——再脱,里头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说乾渣龙陛下的身材很不错,肌肉一块是一块的,可是大白天的,嘤鸣也没兴趣欣赏他一丝不挂的果体!!   皇帝一本正经地抬头挺胸。站得腰杆笔直。脸上神情坦然,表情淡定,他怒了努嘴。指了指嘤鸣手上的皮尺。   “哦!哦!这就量!”嘤鸣忙回过神儿来,便凑上前拿皮尺一缠,可如此如此一来,少不得半边脸都贴在了皇帝的胸口上。初夏的季节。难免还有些凉丝丝的,不过皇帝身上倒是一片火热。跟个人形大火炉似的。   嘤鸣低头瞅着那六块腹肌轮廓分明的地带,手上忙扯紧了皮尺,瞄了瞄那尺寸,倒是相差无几……   可这时候。嘤鸣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肚子上被个硬邦邦灼热的物体给抵上了——   嘤鸣嗖地脸涨了个通红,急忙几个箭步退开。然而乾渣龙欲念攻心,哪里会任由她跑掉?当场一把捉住嘤鸣的手臂。用力一拽,便将嘤鸣整个身子都拽入了那个火热结实的怀抱中。   乾渣龙粗粝的大手已经探入了嘤鸣的旗服底下。一把便拽下了里头的软缎水纹中裤,顺道连里头素软绫的小内?裤都给一同扯了下来,嘤鸣只觉得下半身一凉。来没来得及反抗,便被身躯滚烫的乾渣龙一把摁在了后头的贵妃榻上。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情啊!!”嘤鸣气得大吼大叫。   乾渣龙扬着唇角邪魅一笑,直接低头堵住了嘤鸣大喊大叫的嘴巴,同时一把褪下自己的明黄色中裤,撩起嘤鸣的旗服下摆,便侵入其中。   这般缺乏前戏的急促进入,涩中带疼,叫嘤鸣觉得很是不舒服。便急忙推着压在自己身上这个重得跟猪一样的家伙!   乾渣龙却一把捉住嘤鸣的双手,把她的双手压在透顶,根本不许她反抗!   “你——轻点啊!”嘤鸣怨气哼哼地道。   乾渣龙呵呵笑着,一手便钳制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开始解她旗服上的盘扣,同时下半身还不忘一寸寸侵占……   直到将嘤鸣周身上下全都剥了个干净,搂着那白软地娇躯,肆意揉搓着,仿佛要叫她揉化了一般。乾渣龙这挑逗的手段,是愈发高明了,不消片刻,嘤鸣便软成了一滩水,娇喘微微,汗香淋漓。   狭小的贵妃榻上,两具白花花的躯体交缠做一团,靡丽的气息渐渐四溢。   一切喷薄而出之后,皇帝精赤的身躯伏在嘤鸣柔软的胴体上低低喘息了片刻后,这才从嘤鸣身上下来,捡起仍在贵妃榻下的衣衫,窸窸窣窣穿了起来,穿好了一整套明黄色的中衣中裤,转头眯着凤眸打量着榻上嘤鸣那黏腻白嫩的身子,翘着嘴唇道:“放心,今晚朕会翻你的牌子,这次记不上彤史,晚上补上也一样!”   ——嫔妃侍寝,都是要在彤史上记上一笔的,万一要是怀孕了,得对照一下彤史,若对得上,那才是皇帝种,如若不然,皇帝的帽子可就要绿了。   嘤鸣急忙一把扯过贵妃榻里头叠得四四方方的织锦缎小薄被,把自己光溜溜的身子盖得严严实实,才气呼呼道:“记不上彤史也没关系,反正我又怀不上!”   正在穿外褂的皇帝骤然手一僵,那件石青色八团龙纹的褂子便萎落在地。皇帝没有去捡那件外褂,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贵妃榻前,坐在床头,凝着一双深沉如水的凤眸,唇齿见发出幽淡得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声。   皇帝拿着一块靛蓝色绣着祥云行龙纹的汗巾子,轻轻擦了擦嘤鸣那一头细密的汗珠子,低低道:“章清涧开得药膳,只管继续吃着。鸣儿,你还年轻,仔细调养着,还是有希望的。”   嘤鸣知道,皇帝这是误会了的意思了。她只是事后会吃避孕药丸,自然怀不上。而皇帝想的却是她被一碗烈性的寒宫药伤了母宫根本……   那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事儿了,可那碗药的狠烈,叫嘤鸣亦是记忆清晰得恍如昨日。   “那碗药,是太后叫人送来的吧?”嘤鸣抬头看着皇帝,毫无预兆的便说出了这句话。   皇帝瞬间呆愕,“你怎么知道的?!”   嘤鸣苦笑一声道:“皇后当时刚刚失子,只顾着悲痛,怕是没有那个闲心这么快就对臣妾出手。既然不是皇后……那想来只有可能是太后了。”   皇帝一脸的沉痛之色,“她是朕的亲额娘啊!!却屡次朝着朕的后宫下手!!”皇帝牙齿紧咬,似乎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可怒到了极致,皇帝惨然一笑,苦涩地道:“或许在皇额娘眼里,什么都及不上乌拉那拉氏的荣耀要紧!!”   嘤鸣从薄被中伸出皓如白雪的手臂,轻轻抚开皇帝眉心的褶皱,“太后一直心疼娴妃,生怕自己百年之后,娴妃会受了委屈。”   皇帝冷哼了一声,“朕何曾亏待过娴妃了?!一登基便封她位妃,还让她协理六宫!可是她们姑侄永不知足!日日都盯着后位!除非朕有朝一日废了皇后,立娴妃为后,否则她们是不会满足的!!”   嘤鸣长长一叹,皇帝这番话的确一针见血啊。太后日日都想着把自己的儿媳妇赶下后位,把自己的侄女扶上去,这番心思,早已昭然若揭。皇帝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呢?   皇帝又恨恨道:“所以,纵然皇后百般不是,朕也不能废后!只要皇额娘活着一日,朕就绝不废黜皇后!”   嘤鸣轻声道:“皇后失了二阿哥,也是可怜人。”   皇帝听得不禁再度冷笑一声,“她是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当真以为朕不晓得,崔氏那一胎是如何没了的吗?!!”   嘤鸣心头一震,崔氏是因为服用过多寒凉的山楂马蹄糕,日积月累之下,这才胎死腹中的……难道皇帝已经暗地里查清了这点?!   皇帝丹凤眸中满是愤恨交加的浓烈毒火,他一巴掌便拍在了贵妃榻前的月牙桌上,“朕原以为,崔氏搁在她眼皮子底下,朕也许诺了崔氏生产之后,若是阿哥便交给皇后抚养。满以为皇后不敢、也不至于下手!可是朕,终究低估了最毒妇人心!!”   嘤鸣垂下眼睑,低声问道:“那怜贵人她自己知道吗?”   皇帝低头看着她,道:“朕没有告诉崔氏,鸣儿也不必告诉她了。”旋即,皇帝长长一叹,“有时候懵懂无知,也未尝不是幸事。”   嘤鸣颔首道:“继续叫怜贵人以为自己是救了二公主才失了孩子,她自己想必也会好受的。”——其实怜贵人自己早就清楚自己胎死腹中了,早已恨皇后欲死。哪里需要她再去告诉什么?   皇帝朝他舒眉一笑,抚了抚她的额头道:“你睡会儿午觉吧,朕回养心殿披折子了。”   嘤鸣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皇帝离去。   皇帝前脚一走,嘤鸣二话不说便从药园世界掏出避孕药丸,合着唾沫飞快吞下一粒。事前也没个预兆,只能时候补上一粒了。幸好皇帝没逗留太久,否则可就麻烦了。   嘤鸣暗暗想着,便爬起来,穿上肚兜、内?裤和贴身的中衣中裤,又重新倒在贵妃榻上,倒头睡了个午觉,刚才的一通折腾,着实叫人腰酸背痛。何况皇帝还说了,晚上会召她去养心殿侍寝,她的确该足足地补个觉了。   明日便是正式启程去圆明园的日子,可得养精蓄锐才是。   第252章、皇帝内、裤(下)   乾隆七年四月初,嘤鸣又重新回到了阔别半年之久的长春仙馆。   皇后还住在镂月开云殿、娴妃还是万方安和殿,怡嫔柏氏也照旧住在紫碧山房,一切如旧。不过今年多出来的悫嫔博尔济吉特氏,却被皇帝旨意安排在了从前慧贤贵妃高氏住过的琼鸾殿。   人人都觉得慧贤贵妃是皇帝早年心头肉,以包衣的出身,活着的时候列四妃之位,死了还追封为贵妃,风光大葬。赐悫嫔居住在琼鸾殿,这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无疑是极大的恩宠与荣耀了。   而嘤鸣的长春仙馆的前殿,原来是叫做景明堂的,如今倒是换了匾额,提了一级,叫做“景明殿”,这三个字写得傻大黑粗,可见是皇帝陛下的亲笔了。   皇帝钦赐殿名,自然也是表达恩宠的一种方式了。可嘤鸣立在正殿台阶之下,却是黑线了半晌。   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进了正殿中,叫半夏去库房挑来几匹新进宫的素绫,绫布柔软,而且弹性很好,用来做贴身衣裳自然再合适不过了。她之前答应皇帝要做的内?裤,如今也该动手了。里头的衣裳,不宜颜色太深,也无需太多纹样,素净简单就最好,嘤鸣瞅了一眼,便看中了那匹月白色的素绫,便拿按照尺寸用石蜡划上线,开始剪裁。   同时,猪妞已经一岁零一个月了,之前想着,很快就要来圆明园,便将断奶的日子拖延到了现在。猪妞的四个乳母,此行嘤鸣干脆没带来,直接留在了宫里,交给内务府负责安排出宫。   嘤鸣刚下剪子剪裁了还不到一半。偏殿中便传来了猪妞哭天抢地的嚎啕之声。   嘤鸣早料到会如此,叹息了一声,便叫孙嬷嬷去把猪妞带了回来。   猪妞已经会走路了,三块豆腐的身高,胖嘟嘟的像个球,却很快就滚到了嘤鸣脚边,猪妞哇哇大哭着。一把抱住了嘤鸣的小腿。便扑棱着四肢抓着,想往嘤鸣身上爬。   嘤鸣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搁在腿上。“行了,别哭了!”   猪妞嘴巴瘪得能挂酱油瓶,她哼哧了两声,便跟小牛犊子似的往嘤鸣的胸脯上拱。这是讨奶吃呢!   嘤鸣一把推开她的脑袋。“你现在要断奶!断奶,知道不?!”   “不!!”猪妞小嘴里清晰地吐出这么一个字。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看着嘤鸣,看着嘤鸣的胸脯。   孙嬷嬷端了一碗熬得十分烂糊的玉田胭脂米粥上来,笑呵呵递给了嘤鸣。   嘤鸣拿小勺搅动着,吹了吹热气。便舀了一勺子送到猪妞嘴巴:“喏,以后就吃这个!”   猪妞却气呼呼把肥脸蛋别开,撅着小嘴儿道:“额娘。坏!!”   嘤鸣瞪了猪妞一眼,“不许任性。你五妹妹现在也开始断奶了,你比她大一个多月呢!”   猪妞却依旧拿着一双满是控诉、满是委屈的眼睛看着嘤鸣。   “来,乖,喝一口!”嘤鸣再度把胭脂米粥送到猪妞撅得老高的嘴边。   猪妞却抬起胖嘟嘟的小手,一把打在小瓷勺上。嘤鸣没想到自己的胖闺女居然会来这个一下,手里也着实没抓稳当,勺子一下子便飞了出去,直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吃!!”猪妞掐腰大吼道。   嘤鸣被她这幅熊孩子的架势气得鼻子冒烟,便恨恨道:“好,你要是有种就什么别都吃!”嘤鸣仰头大口大口咕嘟嘟便把一整晚胭脂米给喝了个底朝天。胭脂米可是个稀罕东西,此物只产于玉田县,一年不过几百斤的产量,悉数被列为贡品,供应内廷享用。位份低的嫔妃,只能吃寻常的粳米,可捞不着吃胭脂米呢!偏生猪妞这臭丫头还嫌弃上了!!   碰的一声,嘤鸣将空碗撩在了炕几上。却瞅见猪妞那正直勾勾盯着那空碗内壁上挂着的红色的粥液,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嘤鸣暗笑,这丫头最不耐饿了,决计不会为了断奶而绝食的!这点嘤鸣很有自信。   猪妞哼哧了一声,眼里又满是泪花滚滚,她扯着嘤鸣的袖子,可怜巴巴唤道:“额娘……”然后那一双细长的眼睛直勾勾瞅着嘤鸣丰满的胸脯,又吞了一口口水。   嘤鸣戳着猪妞那肉感十足的腮帮子,训道:“别给我卖可怜!我不吃这一套!你要是识趣,乖乖给我吃粥、吃肉糜,反正就是不许吃奶了!”   一旁的孙嬷嬷看得心疼,便端了一碗蜜红豆双皮奶来,“娘娘,您也得缓缓来,不如叫四公主先吃点牛乳吧。”   猪妞瞥了一眼那奶白中带着点点红豆的奶制饮品,还是有点不大乐意的样子。   嘤鸣淡淡瞥了一眼,“牛乳每天也最多只能吃一盏!”   猪妞大约也是晓得这一盏牛乳也是来之不易,便乖乖凑上去,由着孙嬷嬷一勺勺喂了吃。   嘤鸣的膳房太监的手艺,自然是不必多说,蜜红豆双皮奶,本就软糯香甜,奶香四溢,猪妞折腾着哭了这么一大通,也着实饿得肚子空空,愣是一口气吃下一大盏,吃得见了底,可还是没怎么吃饱的样子。   嘤鸣便道:“下一碗芝麻汤圆给她吃吧。”——那东西甜甜软软的,正适合小孩子吃。   猪妞却指了指炕几上哪个空碗,满是渴望之色。   “想吃胭脂米粥了?”嘤鸣扬唇问道,果然还是吃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猪妞飞快点了点小脑袋,软嘟嘟唤了声“额娘”,一副撒娇之态。   孙嬷嬷笑呵呵道:“后头膳房还有呢,奴才这就去盛一碗来!”   嘤鸣拿软绢子擦了擦猪妞挂着奶渍的下巴,“乖乖吃粥不就是了吗?这世上的,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光吃奶有什么滋味?”   猪妞咬着手指头,似懂非懂的样子。   喂了猪妞大半碗胭脂米粥,这丫头总算打饱嗝了,嘤鸣便叫孙嬷嬷抱下去睡午觉了。而她也终于可以给猪妞她爹做内?裤了。   先把前片后片剪裁后,然后一针针缝合起来,嘤鸣已经极力让针脚细密一点,可还是跟针线房的手艺差了十万八千里。缝合了之后,便是在腰间位置缝上牛筋了——这个时代的裤子都是系带的,麻烦不说,还没个弹性。嘤鸣自己的内?裤从来都是用牛筋,比起系带的,缝也不会费事多少。   忙活了一个下午,直到红日西斜十分,嘤鸣才终于完工了。   一条四角大内?裤,居然要忙活大半天,也可见嘤鸣的女红水准如何了。   晚上,皇帝过来的时候,嘤鸣正把猪妞抱在腿上,为她吃晚饭。虽然满周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吃荤素食物了,可饮食还不能跟成人似的,一则小孩子牙口没力气,一些太硬的东西实在咬不动,二则肠胃消化能力也比成人弱太多,一些不好克化的东西不能给她吃。   因此猪妞的食谱嘤鸣自己琢磨出来了,晚膳是一碗肉糜蛋羹和一碗炖得极为烂糊的荷叶膳粥,荤素搭配,营养才能均衡。   皇帝笑着揉了揉自己胖闺女的脑袋,“紫碧山房那儿,娜木绰克正哭闹得厉害呢,还是朕的婧儿最乖了。”   嘤鸣嗤地笑了,“猪妞刚才哭闹时候,皇上没瞅见,房梁都快震塌了!”   猪妞听懂了自己额娘数落话,立刻撅着小嘴儿不乐意了,一头拱进皇帝怀里,拿自己的胖脸蹭着撒娇,“阿玛,额娘,坏!”   嘤鸣哼了一声道:“瞧见没,当着我的面儿,就敢告状了!”   猪妞却浑然不惧的样子,还扭过头来冲着嘤鸣吐了吐舌头。   皇帝却乐得哈哈大笑,狠狠把自己闺女抱起来朝天抛了三回,把猪妞欢喜地咯咯笑得欢实。   嘤鸣撂下那小半碗没吃完的荷叶膳粥,淡淡道:“看样子是吃饱了。”便唤了孙嬷嬷进来,叫把猪妞抱下去睡觉。   嘤鸣洗净了双手,便从针赀盒中取出饭前才刚刚缝好的那条月白色的四角大内?裤,递给了皇帝。   皇帝瞅了一眼,不禁露出几分嫌弃的样子,“针脚怎么这么粗?”   嘤鸣气得歪歪嘴:“不要拉倒!”便一把扔回了针赀盒中。   皇帝呵呵一笑,却美滋滋拿起了那四角内?裤,朝着身上比了比,便二话不说,宽衣解带,把自己脱了个光溜溜一丝不挂。   嘤鸣暗啐了一口,这乾渣龙真是越来越没节操了,便忙移开眼睛,不去看。   窸窸窣窣没一会儿,乾渣龙便又把那四角内?裤给脱了下来,撩在桌上道:“不合适!给朕改改!”   嘤鸣一脸狐疑:“我是按照尺寸来的,怎么会不合适呢?!”   乾渣龙脸皮极厚,就那么光溜溜站在她跟前,那手指头指了指四角内?裤的胯部位置,撇嘴道:“勒得慌!”   勒……得慌……   额……嘤鸣暗暗瞥了一眼乾渣龙两腿间那一团,顿时恨不得捂脸。她居然忘了考虑这个因素了!只照着之前给自己做内?裤的样式,按照乾渣龙的腰围做了大了n号的四角内?裤……   结果,新鲜出炉的内?裤勒着乾渣龙陛下的龙蛋了!   “咳咳!”嘤鸣满脸不好意思,“那我再改改。”——回头把裆部拆开,接上一块布也就是了。   乾渣龙光溜溜朝她抖了抖鸟,气哼哼道:“你是故意的吧?!”   嘤鸣急忙拨浪鼓似的摇头,她真不是故意的,纯粹是忘了男人比女人多出来的那个零件了……   乾渣龙邪魅冷笑:“这可是朕最常在你身上用的部位,你难道还能忘了不成?!”说吧,便把嘤鸣摁在里头床榻上,狠狠使用这自己的某个部位……   一夜旖旎,自是不必多说。   第253章、红花茶   翌日醒来,嘤鸣撑着快散架的身子爬起床来,还得去镂月开云殿给皇后请安呢!   起的时辰着实晚了许多,也来不及用早膳了,嘤鸣抓了两块金丝雀酥,叼在嘴里便飞快叫太监抬着肩舆往皇后处去了。   赶到的时候,好在没迟了。倒是那金丝雀酥太干了,把她给噎着了,因此宫女一端上茶水来,嘤鸣就飞快便灌下了大半盏,总算给压了下去。   皇后挑眉瞅了过来,幽幽问道:“舒妃看上去很渴吗?”   嘤鸣尴尬地笑了笑,道了一声“是”。   娴妃掩唇轻笑道:“看样子今儿舒妃是起得晚了些,怕是连早膳都没好好享用吧?”   这样酸言酸语,在后宫这个女人扎堆的地方,根本只是寻常事,嘤鸣淡淡一笑,优雅地道:“多谢娴妃姐姐关心,皇后娘娘赏赐的茶也正合胃口呢。”   娴妃碰了枚软钉子,只得怏怏撇了撇嘴。   皇后端然一笑,无比贤惠地关切道:“舒妃昨夜侍奉皇上,着实辛苦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嘤鸣忙垂首,做谦恭状。   皇后笑眯眯打量着她,满脸都是贤德温厚之态,“舒妃自打入宫,便一直深得皇上喜爱,去年便生了四公主,日后也得尽心侍奉皇上,早日为皇上诞育皇嗣才是。”   嘤鸣忙道:“臣妾福薄,延绵皇嗣之事,恐怕得仰仗新进宫的妹妹们了。”说着,目光便扫过花容月貌的悫嫔,与秀贵人、怜贵人三人。其实怜贵人崔氏已满双十,比嘤鸣还要大一岁呢。只不过嘤鸣位份摆在那里,总不能管个贵人叫姐姐吧?那才是乱了尊卑呢。   皇后笑容愈发温厚得体,她打量着悫嫔娇俏的容颜,便道:“琼鸾殿也是个清凉宜人的好地方,从前可是皇上最宠爱的慧贤贵妃高氏的住处。悫嫔如今住了进去,说不准,过几年也能封为贵妃呢。”   悫嫔脸上却不见什么欢喜之色。高氏虽名为汉军旗。可谁都知道她是包衣奴才出身,悫嫔自是引以自傲的便是自己血统家世,如今被拿来与一个包衣嫔妃相比。悫嫔自然心里不痛快。   悫嫔起身,不咸不淡地道:“嫔妾与慧贤贵妃,岂可相提并论?”——这话乍然听着是自己比不得慧贤贵妃,可实际上是说高氏一介包衣出身的嫔妃。怎配与她这个公主之女、圣祖皇帝外孙女相提并论?!   娴妃淡淡一哼,满是傲气地道:“悫嫔自谦了。虽然你现在只是个小小四品嫔位,若日后诞育了皇嗣,封妃、晋贵妃也未可知呢!”   皇后笑着点头:“娴妃说得是。只不过悫嫔承宠也有一段日子了,怎的还没有喜讯?”   悫嫔揉着自己的手里的绢子。眉心微蹙道:“大约是嫔妾福薄吧。”悫嫔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里忍不住想,看样子真得请太医给开个滋阴的药吃着了。   皇后的目光又落在了最末席座椅上的怜贵人崔氏。眼底浮现深深的厌恶之色,可脸上却万分柔和。她关切地道:“怜贵人小产后,身子还虚弱,该好好静养一段日子才是。”   怜贵人崔氏忙起身,见了个万福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婢妾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太医也说,如今天暖和,多出来走动总动也好。”   嘤鸣打量了一眼怜贵人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许多的样子,然而青气已经褪尽,瞧着有有些精神了。暗自一算,怜贵人小产后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了,这段日子,皇帝派了最好的太医,也给她用了最好的药,而主位愉嫔也尽心照顾,所以好得倒是挺快的。   一群女人,在镂月开云殿各自欢欢笑笑地絮叨了些闲话,才各自离去了。   走出皇后的殿门外,怜贵人崔氏急忙追上嘤鸣的脚步,“舒妃娘娘——”   嘤鸣停步在肩舆旁边,看着怜贵人那有些急躁的模样,心道莫非出了什么事吗?嘤鸣正要开口询问,悫嫔却挤了过来,一脸笑靥如花:“舒妃姐姐若没有旁的事,不如去嫔妾的琼鸾殿坐坐?”   悫嫔如此盛情相邀,嘤鸣也着实没什么借口推辞,便看了怜贵人一眼。怜贵人面上虽然有些不快,但也着实不敢与悫嫔争锋,便略一躬身便退开了。   琼鸾殿中,一如早年华丽富贵,悫嫔叫底下泡了浓浓的普洱奉嘤鸣。   嘤鸣素来喜爱清淡的绿茶,即使再好的普洱茶,她喝着也总不对味道。珐琅盏中的普洱茶汤是红浓明亮,汤面儿上依稀有一层油膜,可见是年份久远的上等普洱茶了。嘤鸣不喜普洱茶过于浓郁……甚至有点古怪的味道,便只小小抿了一口便搁下了。   浓醇的味道在口齿见弥漫,吞咽下去之后,隐隐口中回甘,然而那甘中却有一丝丝……的涩味,还有一丝丝的……芳香气息——不是茶香,而似乎是某种花草的芳香,这两种味道都十分味淡,而普洱茶过于浓郁,若非嘤鸣六识过人,只怕也品不出来。   嘤鸣暗自觉得古怪,这普洱茶天然发酵既可,素来无需加什么香料,怎么会有淡淡的芳香味呢??   悫嫔瞧着倒是十分喜欢这茶的样子,吹着热气,连喝了好几口,然后笑吟吟道:“嫔妾在科尔沁的时候,就喝惯了普洱茶,倒不习惯绿茶的清香。”   嘤鸣暗想,科尔沁低处遥远,而绿茶不宜保存和运送,相对比之下压成砖或者饼状的普洱茶便是首选了。数百年下来,蒙古草原上的人也都习惯了普洱茶的气味了。   可嘤鸣满心都在思虑着那幽淡的芳香气息,忍不住想要刨根问底,便端起来又饮了一口。   悫嫔看在眼里,笑呵呵道:“舒妃姐姐也喜欢普洱吗?”   嘤鸣笑着道:“平常倒是不怎么喝,不过妹妹这里的普洱倒是味道格外出众些,喝着倒是蛮不错的。”   悫嫔笑容灿烂地道:“这可是窖藏了二十年了普洱了,自然味道格外醇香。舒妃姐姐若是喜欢,我送给姐姐一些吧。”   嘤鸣有心查出那香味到底是什么,便没有拒绝悫嫔的殷勤,笑吟吟道了声谢,便收下了。   悫嫔扫了一眼这座宫殿,便低声问道:“舒妃姐姐,之前住在这琼鸾殿的慧贤贵妃高氏,皇上表哥当真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嘤鸣淡淡一笑,“谁知道呢,不过,就算皇上念念不忘,她都已经死了。悫嫔妹妹又何必介怀呢。”   悫嫔轻轻撇了撇嘴角,“她那样的出身,没想到竟住得这般华丽巍峨的殿宇……哼!”   嘤鸣忙道:“有些话,悫嫔妹妹私底下嘀咕两句倒是没什么。唯独在皇上面前的时候,悫嫔妹妹可千万不要说慧贤贵妃的坏话,否则皇上怕是会不高兴的。”   悫嫔忙笑甜甜道:“多谢姐姐提醒。妹妹记住了。”   其实嘤鸣的话,也是废话。今日在镂月开云殿,悫嫔虽然百般瞧不起高氏,不照样说话极为谨慎?可见也是怕有些话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会不高兴。   嘤鸣旋即悠长一叹,面露惋然之色,“慧贤贵妃不但艳冠六宫,而且才学极好,所以才地皇上青睐。”顿了顿,嘤鸣又道:“本宫之所以能得宠,也是因为和慧贤贵妃一样,读过四书,又能写一手好字罢了。”   悫嫔入宫数月,自然也打听到嘤鸣的“才华”,自然不疑嘤鸣这番话,她低声问:“皇上表哥喜欢有才学的女子吗?”   嘤鸣笑着点头,“这早已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宫里得宠的嫔妃不少,不说远的,秀贵人的嫡出的长姐瑞贵人,论容貌之艳丽,更在本宫之上,因此刚入宫的时候,也极为得宠。可光凭容色能得宠多久?瑞贵人犯了个错,便被皇上发落冷宫,郁郁而死了。”   嘤鸣这些话,悫嫔真真听进了心里,又忍不住好奇心发作:“那瑞贵人到底犯了什么错呀?”   嘤鸣淡淡一笑,道:“据说是当初庆嫔临盆的时候,她动了不该动的手脚。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不过本宫瞧着,怕是里头的水深着呢!”   悫嫔暗暗点头,心想,那个平日里不吭声的庆嫔,难道也是个狠角色?   嘤鸣没有再说下去,寻了个借口便告辞了。   回到长春仙馆,悫嫔所赠普洱茶,嘤鸣连续品了好几杯,隐隐已经品出几分苗头来,然而那有淡淡方向气息的东西,似乎加得很少,而二十年普洱味道太浓稠了,还真不好品析。可是联想到悫嫔多蒙皇帝召幸,却一直没有喜讯,嘤鸣隐隐便有了几分猜测。   晌午的时候,皇帝来到嘤鸣的长春仙馆,瞅见她在品普洱,便笑着问:“你不是不喜欢喝普洱茶吗?”   嘤鸣忙起身请安,笑着道:“这是悫嫔所赠,臣妾尝着味道好不错。”   可皇帝的脸却瞬间拉了下来,他急忙问:“这是悫嫔送你的普洱?!”   看着皇帝如此模样,嘤鸣惶惑地点了点头。   皇帝便一个箭步上去,将那剩下的半盏普洱茶便给倒进了一旁的君子兰花盆中,他沉着脸道:“以后别喝这些东西!!”   “为什么?”嘤鸣脸色疑惑万分,可心里不禁更加笃定了——那普洱茶中加的……应该是红花吧?   这是堕胎的一剂猛药,即使没有身孕,服用久了,也会不能生养。   “别管为什么!以后一口也不许沾!!”皇帝的表情异常严肃。   嘤鸣讷讷应了声“是”。事后,嘤鸣才打听道,自打悫嫔承宠以来,所喝的陈年普洱,都是皇帝赏赐的。嘤鸣顿时心底冷飕飕的,原来,不想让悫嫔怀孕的,竟是皇帝!!   第254章、太后问罪   皇帝在嘤鸣的长春仙馆用过午膳便走了,临走还督促嘤鸣尽快把他那条四角内裤给改好,他晚上要来穿。   嘤鸣面上千恭万顺地应了,却想起今早怜贵人崔氏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叫了半夏去库房拿了支上好的老参,拿个漂亮的大红泥金福纹锦盒给装好了,便带去沁水堂送给怜贵人,也想着正好顺道问问她到底有要紧的话想对她说。   沁水堂所处地带有些偏远,紧挨着花港观鱼,倒是个清凉安静的地方。皇后以怜贵人需要静养为由,便将她安置于此了。   不过嘤鸣扑了个空,怜贵人竟不在沁水堂中。   一个叫醉霞的二等小宫女恭恭敬敬回话道:“我们贵人刚用过午膳,就被太后娘娘派人叫去了,说是有几本佛经要赏给贵人。”   嘤鸣不禁满心狐疑,太后怎么竟关注起一个小小贵人来了?!就算太后真的发了菩萨心肠,要赏赐佛经,大可直接叫人送来就是了,何苦叫身子虚弱的怜贵人亲自跑去取?!太后所居住的淡泊宁静殿,距离此处颇远,怜贵人一个小小贵人,还享用不得肩舆、暖轿,徒步走去,可着实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   嘤鸣原想着来这儿一趟,问问怜贵人到底想说什么,便回长春仙馆给皇帝修改内裤呢。如今看来,太后只怕不晓得又在谋划什么了……   “那本宫在这儿等一会儿吧。”——事情不弄明白,她也着实心下难安,索性不走了。   醉霞不敢质疑什么,连忙沏了茶水奉给嘤鸣润喉。   嘤鸣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没把怜贵人等回来。倒是澹泊宁静殿的江吉嬷嬷来了。江吉嬷嬷是太后身边得脸的人物,又是皇帝埋下的眼线,因此嘤鸣倒也客客气气的。   江吉嬷嬷见了个端端正正的礼,便道:“太后去舒妃去澹泊宁静殿问话。”   嘤鸣心下惶惑,太后除了娴妃,平日里很少见旁的嫔妃,便忙问:“不知太后要什么话?”   江吉嬷嬷微微一笑。便压低了声音道:“以娘娘的聪慧。自然猜得到。另外,太后也派人去请了皇上和皇后去,所以娘娘切勿耽搁。请随老奴速速前去吧。”   皇帝皇后也被叫去了?如此架势,只怕不是小事啊!太后素来很少有什么动作,可但凡一出手,必是打蛇七寸!偏偏怜贵人之前也被叫去了澹泊宁静殿。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太后这番……只怕是要发作皇后了。而由头,便是怜贵人小产之事吧?可那山楂马蹄糕毕竟不是皇后给怜贵人吃的。就算那东西不妥,难道还能把问罪了皇后不成?   嘤鸣赶去的时候,澹泊宁静殿外,已经停靠了帝后的龙舆凤辇。毕竟沁水堂地处偏远,嘤鸣纵然急急忙忙赶到,可还是晚了一步。只得快步入殿。规规矩矩跪下来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太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金安!臣妾来迟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端坐在上头的紫檀宝座上,老态龙钟,气势却不减半分,她居高临下瞥了一眼跪在地下的嘤鸣,“起来吧,你离得远,自然来得晚些。”   嘤鸣不禁松了一口气,忙起身侍立一旁。打量了这殿内,才发现,皇帝穿着一身靛蓝色常服,正坐在太后身旁的椅子上,而皇后只能侍立在太后身旁,最后的怜贵人崔氏,眼圈通红,看到嘤鸣,眼里不禁有几分赧赧之态。   皇帝轻轻吐了一口气:“人也到齐了,不知皇额娘如此大张旗鼓,到底是所为何事?”   太后哼了一声,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带着悲悯之色,“哀家一把年纪了,为的还不是皇帝的子嗣?!”太后长长叹息了一声,“自打永琏薨了,哀家也十分怜惜皇后。木兰回来,皇帝说,若是崔氏生子,则交给皇后抚养,哀家也允了。”   旋即,太后脸色一冷:“可是——哀家没想到!哀家好端端的一个皇孙儿,竟一下子就没了!!”   皇后听了,急忙屈膝道:“是臣妾未能照拂好怜贵人腹中皇嗣,还请皇额娘降罪。”   太后冷冷盯着皇后那副愧疚哀伤的脸,斥道:“哀家也原以为,皇后只是疏漏!可细细一查,却并非如此!!”太后的目光转移到了嘤鸣身上,“舒妃!!你既然早已发现怜贵人是为人所害,为何不早早禀报?!“   嘤鸣身子一僵,不由看向怜贵人崔氏……太后会问出这种话来,就表示崔氏她……   崔氏不敢对上嘤鸣的目光,急忙垂下头去。   嘤鸣只得站出来,屈膝一礼,露出怯弱之态:“太后娘娘这话,臣妾着实惶惑。”   太后勃然大怒,呵斥道:“你跟哀家装什么糊涂?!怜贵人已经都告诉哀家了!怜贵人小产之后,是你发现她每日服食的山楂马蹄糕乃寒凉之物,日久必然伤胎!!你却隐瞒不报,你该当何罪?!!”   皇帝也听得皱起了眉头,“舒妃,皇额娘所言当真吗?”   嘤鸣一咬唇,瞬间眼里带了泪花,便直挺挺跪了下来,“臣妾的确发现怜贵人所吃的山楂马蹄糕不妥当,可是——即使寒凉之物,也因人而异。何况怜贵人是为救二公主,才摔倒小产的。并非吃多了马蹄糕才小产。所以臣妾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才自作主张没有上报。”   皇帝听得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太医也一直回禀说,崔氏胎相一直稳固。”   太后怒色不减,苍老的眉宇间更待三分凛厉,“吃了那么久的寒凉之物,怎么可能胎相一直稳固!所以哀家觉得不对劲,便叫人审问了齐太医,没想到真的问出东西来!”说吧,太后扬声道:“来人,将太医齐砾带来上!”   齐砾,便是之前负责照看怜贵人崔氏胎相的太医。之前怜贵人说,齐太医是皇后的人……如今齐砾一被带上来,皇后的脸色陡然有些发白了。   齐砾连连磕头道:“皇上饶命!崔小主的胎其实四个多月的时候,就已经胎死腹中了!奴才照顾龙胎不周,生恐皇上怪罪,这才隐瞒了下来!!”   “胎死腹中?!”皇帝勃然震惊,虽然粘杆处也查到崔氏所用饮食损胎,可到此为止,皇帝便没有叫继续查下去了。反正必然是皇后所为,再查下去也没有丝毫意义了。   “是谁指使你隐瞒崔氏胎死腹中之事的?!!”太后俯视着磕头磕地满脑袋鲜血的齐砾,威势直迫而下。   齐砾死死咬牙,浑然是一副硬抗的架势。   太后怒哼了一声,“拉下去,叫慎刑司严刑拷问!!”   齐砾一把年纪了,如何能不恐慌慎刑司的十八般刑罚,当场吓得脸色惨白。   皇后见状,索性一咬牙便跪了下来,“皇额娘恕罪!是臣妾叫齐太医暂且隐瞒崔常在胎死腹中之事的!臣妾照护龙胎不利,一时惶恐不知所措,又怕皇上太后怪罪下来,所以一时糊涂,才叫暂且隐瞒,原想着缓缓再说的。没想到崔常在为救臣妾的二公主,竟落下了龙胎。”   太后冷哼一声,“皇后的罪名,又岂是照护不利与隐瞒胎死?!”   太后骤然愤恨吼道:“皇后!你是生养过两回的人了,你比谁都清楚什么东西孕中禁忌!竟还给崔氏吃哪种凉血寒物!!”   皇后虽跪在地上,但却腰板笔直,她不卑不亢地道:“回皇额娘的话,怜贵人有孕期间,臣妾特赐了她单独的小厨房,一应饮食由着她自己来。臣妾着实不知,她吃了寒凉伤胎之物。还请皇额娘明鉴。”   侍立在一旁的怜贵人崔氏咬得嘴唇发白,眼底满是恨怒交加,她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宫女秋露。   宫女秋露见状,急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匍匐磕头道:“启禀皇上、太后,我们小主有孕爱吃酸,是皇后娘娘亲口嘱咐奴才,吩咐奴才日日做了山楂马蹄糕给小主吃的!”   皇后听得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太后老脸上,怒火汹涌,“皇帝!这就是你的好皇后!!平日里一副贤惠模样,背地里却算计哀家的皇孙儿!!这种儿媳妇,叫哀家如何能容忍?!”   皇后脸上一慌,急忙仰头看着皇帝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根本没有嘱咐过那种话!是这贱婢诬陷臣妾啊!!”   皇帝脸色板着,不见丝毫喜怒,仿佛是冰雕的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太后道:“皇额娘,总不能因为一个宫女的指证,就叫朕怀疑自己的结发妻子吧?”   太后老脸一呆,愠怒难掩,“皇帝!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皇后吗?!崔氏是在她宫里,服用了过多寒凉之物,胎死腹中的,事后皇后更刻意蒙蔽,其心思已然昭然若揭!若说崔氏的胎不是她害的,只怕先帝九泉之下也不会信的!!”   皇帝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皇额娘不喜皇后,也无须抬出皇考来!更何况,皇后是皇考亲自为朕选的嫡福晋!皇考自然是认为她堪为国母表率,能够母仪天下才选了她的!还请皇额娘,相信皇考的眼光!”   太后愣住了,“皇帝,你……”   “皇上……”皇后满眼都是激动的泪花,“多谢皇上相信臣妾的清白!”   皇帝看着皇后如此模样,心底里泛起浓浓的厌恶,皇后是否清白,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为了内宫的平衡稳定,他才不能废后罢了!   第255章、绝不废后   嘤鸣暗暗想着,皇帝之前才跟她说,是皇后害了崔氏的胎。如今却在太后面前毫不犹豫地相信皇后没有害崔氏……   呵呵,皇帝的演技,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明明心里厌恨极了这个皇后,却还是如此捧她。嘤鸣都不得不佩服了。   怜贵人狠狠撕扯着自己手中的帕子,恨得几欲疯狂。她的孩子,被皇后害得生生死于腹中,皇上却相信皇后是清白的!!难道就因为她是先帝指婚给皇上的发妻吗?!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不过皇后的确照护龙胎不利,以致胎死,事后竟叫齐砾蒙骗于朕!!这欺君之罪,皇后应该无可否认吧?”   皇后跪在地上,瞬间僵住了身子,她急忙道:“臣妾……臣妾不是要欺君,只是想缓缓再告诉皇上。”——欺君如此大的罪名,皇后怎会认罪了?   皇帝脸色阴阴沉沉,脸孔下愤怒暗涌,“自今日起,皇后好好歇着吧!六宫事务就交由娴妃……”皇帝的凤眸扫过嘤鸣身上,“还有舒妃一同打理!”   皇后身子一软,皇上竟要拿走她身为中宫的大权吗?!   太后老脸更是难看,瞪着嘤鸣那张年轻娇嫩的面庞,道:“舒妃年轻不经事,哪里会打理宫务呢?!”——太后自然不愿意有人从自己亲侄女娴妃手上分权。   嘤鸣暗自咬唇,皇后这下子算是栽了,而如今接手六宫之权,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更何况,这是皇帝给她的,若是拒绝了。只怕皇帝心里少不得会有些不快。想到此处,嘤鸣便站出来道:“臣妾年轻不懂事,日后愿意向娴妃姐姐多多请教。”   皇帝一板一眼地道:“舒妃素来聪慧伶俐,只要肯学,自然很快就能上手。”   太后脸色发黑,仍旧一脸的不情愿,“四公主还小。舒妃只怕分身无暇。”   皇帝淡淡道:“婧欢的确年幼。可永琪也大不到哪儿去!何况娴妃如今还要操持博西勒的嫁妆事宜,若舒妃分身无暇,那娴妃就更加分身无暇了!皇额娘。您说是吧?”   太后老脸黑得滴水,却偏生被自己的儿子堵得无话可说,便恨恨道:“哀家老了!自然什么都得皇帝做主!”   皇帝忙笑着道:“皇额娘言重了,儿子只是不像您为六宫之事劳心劳力。日后叫娴妃和舒妃一起打理宫务。您也能好好颐养天年了。”   太后老脸气得一片紫酱之色,偏偏面对皇帝那副孝顺体贴的语气和模样。更叫她气不打一处来。   不管太后再如何不愿,皇帝心意已决,这六宫的大权还是一半落在了嘤鸣手里。   齐砾跪在地上,脑袋几乎要埋进方砖墁地中。想要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皇帝怎么会忘了这个欺君罔上的老家伙呢?冷眼扫过,便冷哼道:“太医齐砾,犯上欺君!朕念你在太医局从事多年。赐你全尸!”   齐太医顿时抖若筛糠,他急忙连连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都是皇后娘娘吩咐微臣做的!!皇上饶……”齐砾的话还没说话,立刻便有两个御前的太监上去,堵住嘴,生生给从殿中拖了出去。   皇帝失了一子,终究要有人填命。皇帝的怒火,也同样需要鲜血来平息。然而皇帝还不能废后,死得自然就是齐砾这种马前卒了。   “都退下吧,朕要留下来多陪皇额娘说会儿话。”皇帝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淡泊宁静殿中响起。   “那臣妾先行告退。”皇后微微弯身,便扶着身边宫女的手起身。   嘤鸣与怜贵人崔氏也忙一齐行礼,随皇后退出了殿中。   众人一退去,太后的殿内便更加空旷凄冷了,一炉子袅袅的檀香,朦胧了太后那张垂垂老矣的迟暮容颜。   “皇帝既然都已经做主了,还留下来陪哀家这个老婆子做什么?!”太后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满,“老婆子半截身子入土了,说什么话都顶用了!”   “皇额娘……”皇帝的语气格外悠长,那悠长中满是颓然沉腐的气息,“有些话,儿子愿不想说的。只是如今看来,也不得不跟您说说了。”   太后满是皱纹的老脸一沉,她用浑浊的老眼迫使着眼前的皇帝儿子,“怎么?皇帝想来教训哀家吗?!!”   这样的指责,皇帝并不为所动,他继续着自己想说的话,缓缓的清晰地道:“皇额娘,皇后是皇考指婚给朕的嫡福晋,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废后!!”   太后满是皱纹的脑门子狠狠一皱,“皇帝!哀家知道你孝顺先帝,但皇后——不贤!你都是看在眼里的!!”   皇帝突然笑了,“皇后不贤,难道娴妃就贤了吗?!”   太后一脸端正肃穆,“娴妃纵然不合皇帝心意,脾性也不够柔顺,但她起码没有谋害过皇帝的子嗣!!皇帝已经年逾三十,膝下承欢的却只有四个皇孙儿!若换了娴妃,岂会到了如此地步?!”   “皇后如何,朕不想与皇额娘分说什么了!不管她从前做了什么,朕不想再计较!不为别的,就为她是皇考指婚给朕的皇后!!”皇帝的语气里,浓浓的都是不可置疑的味道。   “皇帝……”太后眉宇间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皇帝摆手,语调铿锵:“皇后活着一日,她就永远是中宫!若有朝一日,她先朕一步而去!朕也不会再立继后!!!”皇帝最后这句“不会再立继后”,仿佛震耳欲聋一般,叫太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太后的口齿有些有些颤抖:“皇帝……你可要三思啊!!”   皇帝肃然道:“从前种种,皆是因为一个皇后凤位而起!未免日后内宫再起波澜,朕已决意,此生只有富察氏这一个皇后!!就当是效法皇考了,皇考一生,不是也只有皇额娘这一位皇后吗?”   太后被这一句“效法皇考”,生生堵得无话可说了。但她浑浊的老眼中满满的都是不甘心之色。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道:“朕知道,皇额娘心疼娴妃,也心疼娘家人。朕可以答允皇额娘,若皇后先朕一步而去,朕会封娴妃为贵妃,掌六宫事务!如此,也形同中宫了。”   可皇帝所说的“形同中宫”,太后显然并不满意。   皇帝看着太后的表情,心底愈发冷了个透彻,他继续道:“待永琪长大些,朕会立他为太子。如此,皇额娘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太后听得一愣,整个人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急忙追问道:“皇帝此话当真?!”   皇帝幽幽一叹道:“皇额娘,朕已经三十有二了。永璜不必再提,除此之外的四子,有三子系包衣嫔妃所出,唯有永琪生母是满人,养母是娴妃,除了他……朕还有别人可立吗?”   太后听得心下一阵激动,她极力遏制住了心绪,以平和的口吻道:“可是永琪尚且年幼,是否贤能尚未可知。皇帝又正值盛年,以后还会有儿子的。”   皇帝满是郑重之色地道:“永琪是年幼了些,不过很是聪慧,日后朕悉心教导,必然不会差了去。只有朕日后……或许还会再有儿子吧,可是舒妃已经不能再生养,至于悫嫔——朕不瞒太后说,朕不会叫她有生养的。如此一来,也一样没有比永琪更合适的人选了。何况朕的年纪,于储君选择上已经不能再耽误了,日后纵有其他子嗣,想来也来不及悉心栽培至长大成年了。”   皇帝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且字字谆谆,由不得太后不信。   终于,太后露出了笑容,却道:“皇帝的身子骨可比先帝要好些,寿数上自是不必杞人忧天,以后莫要说这些晦气话了。”   皇帝也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然而那笑只浮在唇角脸颊,却并没有丝毫渗入眼中。他凤眸依旧是是清冷而沉肃的。   太后轻声问:“那皇帝,打算何时秘密立储呢?”——这点才是太后最关心的问题。   皇帝微笑着道:“皇额娘不必急。一则永琪的确太年幼了些,二则……朕的确不得不防备着皇后生了不该生的心思,也是为永琪的安危考虑。”   太后老脸一沉,显然有些不大高兴了。万一皇帝只是说来哄她,日后她两腿一蹬,皇帝不兑现诺言,岂非竹篮打水?   皇帝急忙又道:“朕打算等永琪正式入读之后,便将他的名字写在正大光明殿后。”   太后听了这样的准话,脸色总算见好了几分,皇子阿哥都是六岁入读,永琪距离入读也不过三四年的光景,她的身子骨,好好将养着,想来还是能撑到那一日的。太后便点了点头,“晚些到无妨,只盼着哀家能看到那一日,也便心满意足了。”   皇帝忙道:“皇额娘福泽深厚,必能亲眼看着永琪长大成人。”   长大成人什么的,太后自然不敢奢望。只要能给自己侄女铺好了路,她也能安心闭眼了。唯独可惜的是,俪兰怕是当不了皇后了——不过,日后能做太后,也是不差的。永琪生而丧母,想来会孝顺俪兰的……   第256章、割肉分权   皇帝离开了澹泊宁静殿,便直奔皇后的镂月开云殿而去。   皇后乍闻皇帝驾到,一时间喜出望外,连忙亲自出殿外迎驾。皇后想到在太后跟前,皇帝的百般回护,虽然皇帝褫夺了她的六宫大权,可皇后久受皇帝冷待,心下不禁有些感动。如今一转眼,皇帝又亲自来,不禁眼圈都红了。   皇帝无心理会皇后的心情如何,进了殿中,便斥退了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他用冷漠的眼睛看着自己这个结发妻子。——皇考的眼光不会差,他选的人,当初自然是个贤惠的。只可惜,人……终究是会变的。   一瞬间,皇帝心下突然有了深深的感慨,“毓敏……”   皇帝从来只唤富察氏为“皇后”,以及很久很久未曾唤她的名讳了,皇后顿时激动地满眼是泪,她嘴唇颤抖地轻轻唤了一声:“爷……”   皇帝深深叹息了一声,徐徐道:“朕还记得你刚入重华宫的时候,那时候的你,端庄、温婉、贤惠,真的是朕当之无愧的贤内助。”   皇后听得心中涟漪阵阵,满眼柔情地看着皇帝。   然后皇帝的脸?一瞬间嗖的冷肃了下来,皇帝突然一手掐住了皇后细腻的下巴,眼底幽冷得如寒潭一般,“可是为何,如今你会变成这样一个毒妇?!!!”   皇帝的吼声震慑得皇后那张精心修饰的容颜都为之一颤,她的声音亦是颤抖如许,“皇上……”   “皇后——”皇帝长长唤了一声,手里不禁更捏紧了三分,仿佛要将富察氏的下巴捏碎一般。   皇后不禁露出吃痛的神情。却偏偏不敢推开皇帝的手,只用一双哀怜的双眉凝望着皇帝那雷霆震怒的龙颜。   这个时候,皇帝却温温笑了,可是手上的力道并没有松缓半分,反而捏得更用力了几分,那手指头仿佛要嵌入其中一半,皇帝的右手手背上青筋渐减暴起。可见他是真真用足了力气的!   皇后疼得发出痛楚的轻吟。“皇上,臣妾……”   皇帝没有让她把话说下去,直接便道:“皇后。你该知道,朕对你有多好。”   皇后一愣,她不懂皇帝这话的意思,更是不懂。皇上明明是震怒了,为何说这样与那震怒的龙颜截然相反的温情话语。   “你可以自己算算。你到底害了朕多少的子嗣了!!”皇帝这番话说得咬牙切齿,他忽的冷笑一声,“可是朕呢,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容忍你继续做这个皇后。容忍你继续活下去!!!!”   皇帝的吼声响彻殿宇,阴森得却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一般。   皇后不知是恐惧还是悲伤,眼里的泪瞬间便涌了出来。   皇帝松开了那只钳制住皇后下巴的手。只见皇后那光洁无暇的下巴上却生生印下了五枚紫红的指引。皇后只觉得连下巴的骨头都是生疼阵阵,然而她此刻也顾不得下巴的生疼。她急忙辩解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怜贵人胎死腹中,真的不是臣妾指使的啊!!”   “朕不想听你狡辩!!”皇帝冷冷呵斥一声,打断了皇后的自辩之词,“事情到底如何,朕清楚得很!!若非看在你是先帝指婚给朕的嫡福晋,朕岂会容忍你到今日?!!你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随便拿出一件了,便足够叫朕废了你!!”   皇后瞪大了眼睛,浓浓的恐惧与寒冷自心底蔓延到了全身,她的每一寸肌肤都隐隐战栗着。惶恐的泪水,将她精美装饰的容颜都晕染花了,整个人如苍老了十岁一般。   “朕是为了六宫平衡,才暂且保你的皇后的之位!”皇帝冷然道,“你若再不安分,朕不介意索性换个皇后!!”   皇后身子一颤,眼中满是惊慌失措之色。不,不会的,皇上不会废黜的她的,因为一旦她被废,太后一定会逼迫皇上立娴妃为后的!可是皇上绝不会叫乌拉那拉氏一门双后的!!   皇帝冷眼睨了皇后一眼:“你们富察家,应该会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的!”   皇后惊愕地瞪大眼睛了,为了平衡乌拉那拉氏在后宫的势力,皇后只能是富察家的格格。富察家的格格,并非只有她一人!!皇上……这是真的动了废她的心思了吗?骤然间,皇后恍如置身寒冬。   皇后软软倒在了地上,她眼中满是萧索之意,她低弱地道:“臣妾知道了……”——她已经没有了六宫大权,日后就算想做什么,也是做不了了吧?   皇帝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夜里,九州清晏殿的灯火,彻夜明亮。   皇帝独自一人待在空阔寂寥的殿中,一夜不曾合眼。   他这一生,竟是没有一个可以全然相信的人。母亲、妻子、表妹……她们算计的全都是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荣华……   还有鸣儿,她原来一早就知道崔氏并非意外小产的,却在朕面前装作一无所知……   皇帝想到此处,便觉得心下闷沉得难受。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反正他早已习惯了。可鸣儿,她有那样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眸,却可以眼睛都不眨地与他说谎,还跟真的似的……   呵呵,皇帝苦涩地笑了。   翌日,嘤鸣起了个大早。不过他昨晚睡得并不安枕,虽然得了与娴妃同理六宫事务的大权,是难得的好事。然而……怜贵人把她卖了出去,当真皇帝的面儿,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早已洞悉怜贵人服用了寒凉伤胎之物。   可之前,皇帝愤怒之下,告诉她怜贵人是为皇后所害的时候,她是假装惊讶无知的样子。   头疼啊……该怎么跟皇帝解释呢?   皇帝的性子,素来多心又多疑。虽然昨日在太后宫中,很是维护她,更给了她分理六宫事务的权利。可算得上对她极好了,可是愈是如此,皇帝愈是不来找她质问,嘤鸣反而一颗心提着,无法安枕了。   半夏上来揉着嘤鸣的太阳穴,低声道:“娘娘若是不舒服,就不要去请安了。反正皇后已经遭了皇上厌弃,更失了大权,您不去,她不能把您怎么了。”   嘤鸣轻轻摇了摇头,“皇上只是叫皇后好好歇着,既没有禁足皇后,更没有废后。本宫又怎能不去镂月开云殿请安呢?”说着,便叫拿个薄荷脑油抹在太阳穴上,果然擦了两滴便觉得肌肤沁凉,整个人都精神了。   “走吧,去皇后哪儿。”嘤鸣拿着水粉仔细遮掩了眼下的乌青,便动身了。   皇后昨晚想了一夜,也冷静了下来,虽然她失了大权,可起码没有被娴妃一股脑抢去,起码有个和娴妃不和的舒妃也将一起打理六宫事务。皇后暗暗思忖着,只需挑拨这二人不和,早晚会闹出大问题来,倒时候一团躁乱,她便可名正言顺将大权再抢回来。   想通了这些,所以皇后对嘤鸣格外亲善,“这六宫事务繁杂,舒妃聪慧细心,以后由你帮着娴妃一起打理,真是再好不过了。本宫想着,舒妃读过书,不如便从六宫上下月例用度入手吧。”   嘤鸣听得一惊,这宫里最大的权利莫过于六宫用度一项了,不仅包括六宫嫔妃的俸禄、吃穿,还有所有宫女、太监的用度也包括在内。若得了这项权利,便能叫自己厌恶之人夏天没有冰、冬天没有炭,折磨起人来那可是方便多了。而且其中的油水还不少呢!   娴妃却听得脸色都发青了,她急忙道:“舒妃还年轻,哪里管理得了这么繁琐的事儿?臣妾瞧着舒妃是个雅人,不如就暂且拿古董房来练练手吧!”   古董房,就是专门管理皇帝私人古董的地方,算是皇帝的一个私人小金库了。古董房的差事简单,定期清点一下古玩字画,别叫虫蛀了发霉了,注意防火也就是了。着实是个简单又不容易出差错的差事。   嘤鸣思忖一下,也着实觉得没必要跟娴妃太对立了,便笑眯眯道:“多谢娴妃姐姐,我就喜欢看些字画。”   娴妃见嘤鸣如此说,顿时心头一松。   只不过,嘤鸣虽然不愿惹事,却也不是一个小小古董房就能打发了的,便笑着道:“不过一个古董房着实清闲了些,怕是也学不了太多东西呢。”说着,她深深看着娴妃,你要是不快点割肉,老娘就要赞同皇后的那个提议了。   娴妃见状,只得咬牙道:“再加上四执库!也劳烦舒妃妹妹了!”   四执库……这也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库好不好啊?是专门存放皇帝冠袍带履的,一般是放置朝服、吉服,以及配套的朝冠、朝珠、吉冠、靴子之类的东西。   嘤鸣暗暗啐了一口,娴妃也太抠门了点,宫权那么大一块蛋糕,竟然只切了这么一点点给她吃!不过她才刚入手,的确没必要太贪心了,便笑眯眯道:“不劳烦,等我管上手了,再问娴妃姐姐要别的管。”   娴妃顿时牙疼,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舒妃的脸皮这么厚啊!!   皇后冷眼瞧着,舒妃倒是个聪明的,先只拿了点蚊子肉,看样子日后要徐徐图之了。   第258章、古董房(上)   出了镂月开云殿,怜贵人便急忙追了上来,“舒妃娘娘!”   嘤鸣回头扫了她一眼,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怜贵人有何指教?”   怜贵人一脸楚楚可怜之色,“太后询问,婢妾实在不敢欺瞒。”   嘤鸣淡淡一哼,早知当初还不如不提醒她是山楂马蹄糕的问题的呢,这个怜贵人倒是出卖得够快的,一转脸就跟太后告发了!关键是你告发皇后就罢了,居然把她也一块给供了出来!!嘤鸣心里岂能痛快了?   怜贵人咬唇道:“太后一早就传婢妾去询问过好几次了,渐渐便询问到了关键处。婢妾昨日就原想着跟娘娘商量的,没想到悫嫔把娘娘给劫走了……”   原来昨天她是想说这个呀……嘤鸣淡淡一跳眉梢,“本宫晓得了,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怜贵人原可以一直以皇后与二公主恩人的形象在宫中保持下去,可她自己意难平,嘤鸣也不想置喙什么,毕竟她失去的自己的亲骨肉,还能不许人家报仇吗?   只是这种变幻无定、嘴巴又不紧的人,嘤鸣是不愿再接近了,省得又被出卖了。   见嘤鸣抬腿要走,怜贵人急忙一把抓住了嘤鸣的衣袖:“娘娘!此事之后,皇后必然恨毒了婢妾!求舒妃娘娘庇护,婢妾原为娘娘做任何事情!”   “你都有太后庇护了,还稀罕本宫不成?”嘤鸣一把推开了她的手,便转身坐上了肩舆,“去古董房瞅瞅!”刚接手的地盘,得去好好巡视一番才成。   “娘娘!”怜贵人冲上来,一把抓住了肩舆的扶手。“婢妾也是不得已的!太后非要婢妾招认皇后加害之事,婢妾不敢不说啊!”   “那你就去抱住太后大腿不久得了?”嘤鸣淡淡道。   怜贵人顿时眼里满是泪水:“太后又岂能瞧得起婢妾这种出身的嫔妃?”   “那和本宫无关!”嘤鸣毫不怜惜地道,“路是自己选的,那就继续走下去吧!”   怜贵人身子一怔,脸孔萧索如秋,眼里的泪,潸然而下。心底里浮起的却是浓浓的恐惧与不知所措。她这条路。日后又该如何走下去呢?她已经与皇后撕破脸了,可偏偏皇后失去的却只是六宫大权而已,地位毫无动摇。皇后不会放过她的。太后也懒得庇护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而她小产后身子虚弱,还不能承宠,自然就得不到皇上的庇护……   怜贵人想到此,忍不住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若她肚子里还有孩子,那起码她还可以依靠皇上。   孩子……   怜贵人狠狠咬了咬嘴唇。眼底浮起的是深深的决然之色。   这时候,秀贵人索绰罗云婼微笑着走到了她身旁……   镂月开云殿殿中。   皇后的心腹陈嬷嬷语气幽沉:“眼前摆着的可是六宫大权,舒妃能一事忍住了不贪心,莫非还能忍住一辈子吗?娴妃失宠。视宫权胜过性命,只要舒妃稍微一揽权,便会与娴妃撕破脸!娘娘且不必急。日后便看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吧!”   皇后揉着太阳穴道:“舒妃看着活脱,但并不是个沉不住性子的人!”皇后幽幽长叹了一口气。旋即问咬牙切齿问道:“崔氏那贱人如何了?”   陈嬷嬷笑着道:“方才被舒妃一脚踢开了呢。看样子是她自作主张跟太后告的状!”   皇后想着在澹泊宁静殿中,太后训斥舒妃的样子,便点了点头,她阴沉沉冷笑道:“这个贱人,当初若无本宫,她死也别想爬上龙榻!没想到一日日心大了,竟敢反咬本宫一口!!”   陈嬷嬷忙安慰道:“娘娘息怒,崔氏算个什么东西?等她失宠了,娘娘随手料理了就是了。”   皇后深深呼吸了几下,忍下这口怒火,“瑾钰的昆曲学得如何了?”   陈嬷嬷忙道:“她幼时本就是昆曲班子班主的女儿,底子好得很,如今已经调教得差不多了。”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择个适当的时候,也该把她推出去了……”   ————————   古董房……应该叫古董楼来得妥当些,这是一座十分像样的阁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建设得十分漂亮。而且古董楼不止一座,紧挨着足足三座楼,都是三层高的。   嘤鸣看得有些咂舌,这里头都放着皇帝的私人古董?也忒多了点吧?   打理古董房的管事太监,有五十多岁了,叫郭曙,从先帝雍正年间就开始做这古董房的管事太监了,据说打理得很好,古董房从来出过大岔子。   此刻郭太监带着古董房的一众十几个太监整整齐齐出来迎接嘤鸣这个舒妃娘娘。   郭太监殷勤地上来扶着嘤鸣,弓着腰道:“娘娘,中间这座楼是专门盛放字画的,东边楼里是些古砚、古墨、印章之类的东西,西边楼里则是些古玉器、古瓷器、青铜器等等。不知娘娘打算从哪儿看起?“   嘤鸣眯了眯眼睛,便道:“本宫喜欢字画,就从字画开始看起吧。”   一进了中间的古董楼里,嘤鸣算是开了眼界了。这里头的字画……特么的都不是挂在墙上的,而都是卷起来搁在架子上的,成排的大架子,一个挨着一个!而且架子上全都搁的满满当当的!!   嘤鸣只消看一眼便觉得晕了,你妹的,皇帝居然收藏了这么多古字画?!   郭太监笑眯眯道:“这一层里主要放了董其昌的墨宝,还有皇上比较喜欢的一些人的字画,时常会有御前的太监来取。二楼和三楼,字画还更多呢!奴才知道,摆放得胡乱了些,可也着实没办法,朝臣、还有地方大吏年年都有进献,皇上又喜欢字画,时常叫内务府去民间采买。这里的字画自然是一年比一年多,地方自然就不够用了!”   “好吧……”嘤鸣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那先吧目录索引拿给我看看。”   郭太监一呆,“目录……索引?那是什么东西?”郭太监一拍脑门子便笑道:“娘娘您是说账本吧?”   “哦,账本也行。”嘤鸣笑了笑,不过话说,她还没看过古代账本呢。   不看不晓得,一看那叫一个头晕,虽说账本上的字写得清晰工整,可都只是流水账而已,某年某月某日某大臣进贡多少字画,分明是什么什么,都是一律如此格式——这是入账。然后还有专门的出账,也是某年某月某日,御前的提走了拿几件字画,或者是皇帝赏赐给某某人几幅字画等等。   郭太监眯着眼睛笑着,“娘娘,这蝇头小字的,您仔细伤了眼睛。”   嘤鸣淡淡睨了郭太监一眼,问道:“若要从古董房拿字画,需要什么流程?”   郭太监忙道:“古董房的字画,都是皇上的私房,自然需要有皇上的口谕或者手谕才能取画。”   嘤鸣微微颔首,既如此,自然是没人敢为了寐下古玩,敢犯下假传圣旨诛九族的大罪。   郭太监旋即低声道:“不过娘娘若是要赏看字画,尽管取了去,赏看罢了,再叫人送回来即可!”   嘤鸣眼神一冷:“随便哪个嫔妃都能如此借走字画吗?!”   郭太监急忙摇头:“哪儿能呢!非得得脸娘娘的才成,否则人人如此,岂不乱了套了?”   嘤鸣淡淡道:“本宫若是看好了哪些字画,直接跟皇上讨就是了,还用得着借吗?”   郭太监连连称是,“娘娘宠冠六宫,自然无需如此!”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道:“万方安和殿的徐公公来了,说是娴妃娘娘命他来取几幅字画,借用几日。”   嘤鸣眼梢一挑,“娴妃宫里时常有来借字画的吗?”   郭太监干笑了笑,“也不是很常来。”   “那之前借的还了吗?”嘤鸣淡淡问道。   郭太监尴尬地笑了,“娴妃娘娘贵人事忙。”   嘤鸣挑眉,那就是没换喽?素来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娴妃倒是好,旧债未清,便又来借!   郭太监低声道:“娴妃娘娘是太后的亲侄女,不能不借啊!不过娴妃娘娘也懂事理,皇上素来喜欢的一些字画,断断是不会借走的。”   “所以,即使借了不还,皇上哪里也不会知道对吧?”嘤鸣淡淡睨了郭太监一眼。   郭太监急忙低下头,面色异常尴尬,他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才刚涉手宫务,和娴妃娘娘起了龃龉着实不是明智之举。您若真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千万别从娴妃娘娘开始烧起啊!”   嘤鸣皱着眉头,虽然这种事儿叫她不快,可她不得不承认郭太监的话很有道理,“叫那个什么小徐子进来吧。”——好歹这里是皇帝的古董房,里头放着的动辄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娴妃倒是好,随便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便来取画!还真是有不当一回事儿的。   那小徐子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人长得倒是十分机灵,上来便给嘤鸣打千请安,道:“娴妃娘娘吩咐奴才来取几幅字画,说是要临摹。”   嘤鸣淡淡问道:“娴妃要取几幅画?”   那小徐子笑着道:“不必太多,七八幅画便足够了,娴妃娘娘喜欢沈周的山水画,烦请郭公公挑选几幅来。”   嘤鸣眼睛眯了起来,七八幅古画,居然只有小徐子一个太监来拿,未免也有些不正常了点!   第259章、古董房(下)   嘤鸣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微笑着道:“沈周的山水画,十分贵重,不如本宫叫两个太监帮你搬去吧。”   小徐子急忙道:“多谢娘娘,只不过奴才手脚还算稳当,也从来都是奴才替娴妃娘娘取画,从来没出过疏漏。”   嘤鸣眼底一沉,嘴里轻飘飘“哦”了一声,“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勉强了。”转头便对郭太监道:“叫人去挑七幅沈周的山水画。”然后又对小徐子道:“你趁着别人找画的功夫,写个借条出来吧。”   “借条?!”小徐子呆住了。   嘤鸣微笑着,一副理所当然地道:“借东西,自然要写借条了。何况还是如此贵重的古画!记得落你的名儿,再摁个手印。哦,还得写上归还日期,娴妃既要临摹,三个月功夫想来足够了,记得三个月后,还是得你亲自来归还!若是逾期不还,本宫就找你要!若是还不回来,就是你的责任!”   小徐子顿时冷汗涔涔,却强装硬气,道:“娘娘!之前……可没这个规矩啊!”   嘤鸣挑眉道:“从今儿,就有了!”   小徐子咬牙道:“娘娘,何必如此麻烦呢?何况,奴才也不会写字啊!”   嘤鸣笑眯眯道:“不会写字没关系,古董房里肯定有会写字的奴才,叫人帮你写好借条,然后读给你听,你光负责签名落手印就行了。自己的名字你总会写吧?若是不会,本宫可以叫人教你!”   小徐子压低了声音,半是威胁地道:“娘娘何必如此严苛,若是娴妃娘娘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娘娘您虽然得宠。可好歹也得给娴妃娘娘些面子呀!”   嘤鸣莞尔一笑,“给娴妃些面子?好啊,可以!那归还日期可以延长一个月!四个月归还总成了吧?”——日期好说,但不写借条就是不行!!   小徐子见嘤鸣软硬不吃,只得咬牙道:“娘娘既如此说,奴才无话可说。这字画,奴才也不领了。奴才告辞!”说罢。他打了个千儿。便要退下。   嘤鸣立刻大吼一声:“给本宫拿下他!!!”   徐晋禄和小林子等人虽然不晓得自家娘娘为何突然发作,但也毫不犹豫地上去便把猝不及防的小徐子给摁在了地上。   小徐子顿时大为惊慌:“奴才不借字画还不成了吗?!!”   嘤鸣扬眉道:“之前借的那些字画,到现在还没归还呢。你既然来了,就补写个借条吧!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娴妃要的古字画,一直都是你来取的!”   小徐子色厉内荏地大吼大叫道:“舒妃娘娘莫要欺人太甚!奴才好歹是娴妃娘娘宫里的人。娘娘倒是要和我家娴妃主子撕破脸吗?!“   嘤鸣冷笑了一声,果然这个奴才有问题。不就是写个借条吗?归还日期也大有商谈的余地,可这个小徐子却半百推诿,软的硬的齐上阵。   嘤鸣轻声吩咐半夏:“去请娴妃过来一趟,她这个奴才……呵呵。只怕是个贼呢!”若着小徐子没有从中昧下字画,何必不肯写借条呢?就算觉得心里不痛快,也大可写了之后。回去跟娴妃告状,除非他是有不能写借条的理由——因为他根本归还不了!!   小徐子顿时面如土色。可眼珠子却飞快机灵地转了起来,他大吼大叫道:“奴才不是贼!舒妃娘娘岂可如此空口白话地诬陷奴才!”   嘤鸣轻哼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待会儿跟你的主子解释吧!”   娴妃的万方安和殿也恰恰离着此处不远,一听说自己宫里的人被扣下了,登时怒火万丈,第一时间便飞奔过来,她吃着枪药似的冲着嘤鸣便是一通怒吼:“舒妃扣下本宫的奴才,是什么意思?!!!”   小徐子见自己主子娴妃来了,立刻哭着喊着大叫道:“娘娘救救奴才啊!!舒妃娘娘无凭无据非说奴才是贼!奴才冤枉啊!”   娴妃见自己宫里太监,竟被嘤鸣的奴才反剪着手臂束缚在墙角,登时火冒三丈,舒妃才刚接手宫权,竟要打狗欺主吗?!   娴妃柳眉倒竖,怒斥道:“舒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嫣然含笑,莲步轻移走上前去,“娴妃姐姐莫要置气,请听妹妹细细解释。”   娴妃哼了一声,杏眼一横道:“本宫可以听你解释,但先把本宫的奴才放了再说!”   嘤鸣抚了抚自己鬓角的珊瑚珠花,笑盈盈道:“那可不成,万一他跑了,可怎么是好呢?”   娴妃气得脸皮紫涨,“舒妃!!你莫要欺人太甚!!就算同理六宫事务,也要分个先后主次!本宫是什么资历,你又是什么资历?!如今倒是跟本宫摆起威风来了!本宫不过是叫小徐子来取两三幅沈周山水画,你竟把他当贼了,这是何道理?!”   嘤鸣耳朵极尖,立刻就抓住了关键,“两三幅沈周的山水画?”   娴妃皱了皱眉头,“那又如何?”   “啧啧!”嘤鸣一边咂舌,一边撇着墙角的小徐子,道:“娴妃姐姐,你宫里的小徐子,可张口就要取七八幅呢!”   娴妃听得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忍不住瞥了一眼小徐子。   那小徐子眼中一慌,急忙道:“我们娘娘最喜欢沈周的画了!奴才怕娘娘不够临摹,所以才多取几幅的!”   娴妃神态一松,便道:“这点小事,也算不得什么!”   嘤鸣莞尔一笑道:“这古董房虽然算不得顶顶要紧的地儿,可这里放着的都是皇上的物件。所以,妹妹自今日起定下了,取画,必得写借条,且定好归还之期。可是娴妃姐姐这个小太监,愣是死活都不肯写。”   娴妃冷哼了一声,“舒妃还真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呀!!写借条,这是怕本宫不还吗?!”   嘤鸣呵呵一笑道:“可是……娴妃姐姐之前借的字画,的确还没还呢!”   娴妃脸色一黑,便怒斥道:“胡说八道!!本宫月前所借的字画,早就叫还回来了!”   “哦?”嘤鸣露出诧异之色,便瞅了管事郭太监一眼。   郭太监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道:“数日前,娴妃娘娘的确还了三幅。可是……上个月,您借了六幅呢,还有三幅没还呢。”   “混账东西!上个月本宫分明只取了三幅,你这个狗……”娴妃的怒斥之声,只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了。娴妃面上浮现呆愣之色,忍不住将目光转向自己宫里的小太监小徐子。那小徐子此刻脸色惨白入土,身子已经在打哆嗦了。   郭太监又道:“还有去年,娘娘您先后五次,借了二十多幅古画,也是只还了不到十幅。还有前年,也是欠着十几幅字画呢。这些奴才都是纪录在案呢,娴妃娘娘要是不信,奴才可以立刻找出记档来。”   娴妃的脸色愈发黑沉,她气得磨牙霍霍。   嘤鸣却掩唇笑了,“娴妃姐姐看样子养出一只硕鼠来了呢!二三十幅的古字画,可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呢,若是拿出宫,只怕不知能换多少良田、多少宅子呢!“   娴妃看着那小徐子惨白瑟缩的样子,便心里明白了个透彻,所以气得恨不得将这个小徐子给大卸八块油锅炸了!!回回都比她吩咐的,多拿一倍的字画,事后便将多出来的如数昧下!!而她却懵懂无知,跟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   可想而知,若是有朝一日,这事儿被皇上知道了……娴妃不禁心里冷飕飕的。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她岂能逃脱得了罪责?!!恨极了之下,娴妃几步上前,便一巴掌狠狠扇过去,生生将那小徐子掼在地上。   嘤鸣看得咂舌,这火爆脾气啊……幸好大公主没随了娴妃。   可娴妃打了小徐子一巴掌,仍旧不解气,便一脚接着一脚地揣,跟个泼妇似的,哪里还有宫妃的仪态?娴妃的花盆底鞋足足有三寸高,分量极重、也极为结实,一脚踹上去,便能叫人疼得直抽冷气。   小徐子抱头缩在地上,一边痛叫,一边凄厉地大喊饶命。可娴妃气在心头,愣是一口气揣了十几脚,踹得她自己都累得气喘吁吁了,这才停了脚。   小徐子却已经头破血流,牙齿都掉下来好几颗,整个人气息奄奄,已然去了半条命,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呻吟着道:“娘娘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娴妃深深呼吸了几口,强压下怒火,才对嘤鸣道:“舒妃妹妹,小徐子是本宫奴才,可否让本宫带回去审问?”   嘤鸣笑着点头:“既然是姐姐的奴才,自然是要交个姐姐处置的。只不过……”嘤鸣顿了顿,旋即道:“古董房失了二三十幅字画,恕妹妹我着实不敢不上报皇上。”   娴妃脸色嗖的一白,若是禀告了皇上,她少不得要落下一个御下不严之名。   嘤鸣忙道:“那些字画,若是都能找回来,妹妹替姐姐遮掩一段日子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明摆着,是怕大多都是找不回来了。既然如此,遮掩也是无益。不过妹妹会如实禀报皇上,娴妃姐姐是被奴才欺瞒,才犯下疏漏的。”   娴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多谢妹妹了。”说罢,便叫自己的宫人着那凄惨不已的小徐子走人了。   第260章、帝妃和好   古董房字画失窃一事,嘤鸣便叫管事郭太监把积年小徐子贪昧下没归还的字画都一一列了个清单,叫他去禀报皇帝了。也吩咐了,叫他如实上奏既可。   郭太监不敢违抗,只得苦着脸去了。虽说窃走字画的是万方安和殿的奴才,可他毕竟是古董房的管事太监,他只怕也少不得落下一个失职罪名,只怕皇上一怒之下,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若是运气不好,只怕连管事太监的顶戴都要丢了,郭太监摸了摸自己顶戴上的阴纹镂花金——虽只是八品的顶戴,那也是他混了一辈子才得到的啊!郭太监不禁心里愈发苦涩,他办事素来谨慎小心,从不敢得罪人,可没想到就是因为不敢得罪人,才闹出这么大纰漏来!唉……   郭太监暗念了几遍阿弥陀佛,便来到了皇帝的的九州清晏殿。   长春仙馆。   给皇帝做的那条内、裤,嘤鸣又拿了出来,挑开裤裆缝线,又剪了一块月白色的软绫料子,一针一线往上接。   就这么一点针线活,嘤鸣愣是做到天都黑了。   半夏徐徐走上前,低声道:“娘娘,晚膳准备好了,您要是先用了膳,在继续吧。”   嘤鸣抬头看了半夏一眼,微笑着摇头:“先做完吧。晚膳……不急。兴许……皇上还会来呢。”——她是刻意叫郭太监去回禀的,她刚接手的古董房查出有问题,也算是给皇帝一个来她这里的理由吧。   一会儿工夫,嘤鸣便缝好了最后几针,仔细端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艺。那裆部的确宽松了许多,想来够用了。只不过这一镶接。便没那个熨帖了,还皱巴巴的,难看极了。嘤鸣叹了口气,看样子她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了。   暗想着,与其拿这个给皇帝,还不如她重新做一条呢。反正月白的素绫还有大半匹呢,完全够用。便将那四角内、裤随手塞进了针赀盒中。   半夏再度提醒道:“娘娘。菜都凉了。不如奴才叫底下热热吧。”   “等皇上来了再热吧。”嘤鸣轻声道,看着殿中敞亮的琉璃宫灯,嘤鸣不禁暗想。皇帝……真的会来吗?   罢了,反正她一时半会也不困,就多等会儿吧。终究是她隐瞒了皇帝,还被皇帝逮了现行。皇帝一直没来她这里,可见是在置气呢。   嘤鸣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那鎏金西洋座钟的时针已经足足指到了十点位置。   嘤鸣叹了口气,皇帝这气性还真够大的……看样子今晚是不会来了,便叫半夏吩咐后殿膳房。把饭菜热一热,吃了她得睡下了。明日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呢。幸好猪妞一早就喂饱了哄睡了。   九州清晏。   王钦见皇帝总算批阅完了奏折,便小碎步上前。低声禀报道:“皇上……长春仙馆的灯火还未熄呢。”   皇帝神情一滞,“她……想来睡得极早。从不熬夜。”   王钦忙道:“可是是刚接手宫务缘故吧,以至于到现在还没用晚膳呢。”   “什么?!”皇帝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舒妃还没有晚膳?!”   王钦见皇帝如此心疼舒妃的样子,便微笑着道:“兴许是再等皇上一起用呢。”   皇帝一脸的心烦意乱,“朕早就用过晚膳了!”   王钦微笑着提醒道:“舒妃娘娘当然是不知道皇上已经用过晚膳了。”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朕的行踪举止,舒妃自然不知。若换了皇后或者娴妃,只怕就了如指掌了。”   王钦忙垂下头,战战兢兢,不敢应话。   “罢了!摆驾长春仙馆!”皇帝终究是坐不住了,愣是披星戴月,一路而去。   皇帝的到来,的确叫嘤鸣吃了一惊,晚膳才刚刚热好摆上来,她正饥肠辘辘,还没动筷子呢,皇帝就突然出现在她的景明殿中了。   嘤鸣慌忙起身行礼,万分惊讶地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皇帝瞥了一眼那一桌子还没动的热菜,“朕才要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才用晚膳?”   嘤鸣垂下头去,低声道:“皇上大约已经用过了吧?不过——都这个时辰了,皇上就当用些宵夜吧,肚子暖暖的,也能安睡。”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便伸手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了。   饭菜到底是热过一次的,到底不及新鲜出锅的好,不过嘤鸣早就饿了,也不挑剔这些,婴儿拳头大的梅花包子吃了四五个,熬得烂糊的厚厚的胭脂米粥就着爽口的酱菜吃了两小碗,还吃了个肉末烧饼,桌上的饭菜荤的素的也大多动过筷子,党参老鸭汤也喝了半碗。吃得肚子饱饱的,这才搁下了筷子。   反倒是皇帝,只吃了一小碗粥,菜色也只吃了两口素的。   嘤鸣见状,报赧地笑了。   皇帝默默搁下宫碗,便携着嘤鸣的手,两两进了里头寝殿中。   一时间内殿中,寂静无声,嘤鸣亦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沉默良久时候,是皇帝先出了声儿:“既然早发现崔氏是遭了暗算才落胎的,为何不告诉朕?”——还装作自己浑然不知的样子欺骗朕?!   嘤鸣抬头看着皇帝,皇帝眼中多有怨气,却不见恨气,嘤鸣便略略松了一口气,便低低弱弱道:“臣妾说了,皇上会信吗?”   皇帝眉头一皱:“朕当然会信你!”   “可臣妾……怕皇上不信臣妾,怕皇上会觉得臣妾搬弄是非、诬陷中宫。”嘤鸣徐徐说出了这番话。   皇帝幽长地叹了一口气:“鸣儿,你竟是这般揣度朕的吗?”   嘤鸣咬了咬嘴唇,眼里瞬间便带了湿意:“因为,臣妾不知道,自己在您心目中是什么分量,也不知道皇后在您心中是什么分量。所以不敢相较。”   “自你跪得险些小产之后,朕对皇后便只有厌恶!”皇帝拧着眉头道,“而且自那之后,朕就再未碰过皇后了!”   最后这句话,叫嘤鸣都忍不住惊呆了,那次之后,皇帝就没跟皇后好过?!那每月十五,皇帝如期报道皇后处,难道只是盖棉被纯睡觉的?!   嘤鸣这幅呆呆傻傻的样子,叫皇帝心头郁结一舒,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嘤鸣的脸颊,然后附耳低声道:“是真的,朕真的再没有碰过皇后了。”   “一次都没有吗?”嘤鸣忍不住追问道。   “一次都没有。”皇帝回答道,同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嘤鸣呆了半晌,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怪不得皇后非要弄掉怜贵人的肚子,合着是没有夜生活,内分泌失调了啊!   “以后不许欺瞒朕!”皇帝语气里满是警告之色。   嘤鸣低声,带着些撒娇的语气道:“可是有些话,会很不好听。皇上听了,能不生气吗?”   皇帝呵呵一笑,“只要是真话,朕都不生气。”   嘤鸣点头道:“好,那我就说了。”她直直看着皇帝,道:“皇上,您还是叫人彻查一下古董房的存货吧,臣妾估摸着,不止有一个小徐子呢!小徐子这些年,不晓得贪墨了多少您的古字画,只怕未必没有学样儿的。那些古董太贵重了,谁不眼热呢?弄不好还会有监守自盗的呢!”   皇帝点了点头,“这个不用你说,朕也会叫慎刑司去查的。”   嘤鸣不禁笑了,“皇上查自然再好不过了,那样臣妾就不用得罪人了。”   皇帝不由嗤地笑了,“你这个捉狭的妮子!你是想让真唱红脸,你来唱白脸啊!”   嘤鸣莞尔道:“臣妾才刚接手宫务,不宜树敌。还有娴妃的疏漏,皇上也别计较了。”   “哦?为什么要替娴妃说话?”皇帝淡淡微笑着问。   嘤鸣坦然地道:“臣妾不想和娴妃闹得太僵,更不想因此惹得太后不快。那日,臣妾瞧着,太后并不情愿臣妾插手六宫事务。”   皇帝不由叹了口气,“太后……有时候,朕都忍不住怀疑,她真的是朕的亲额娘吗?”   嘤鸣心里一抖,便咬牙道:“皇上,你既然刚才说了要听真话——那臣妾想说,臣妾也觉得太后这些年来的举止,的确没有半分亲生母亲该有的样子!”   皇帝眉头嗖的皱了起来,脸色也冷了下来。   嘤鸣见状,忙垂下头去,屈膝道:“臣妾是胡说八道的,皇上别往心里去。”   皇帝忙一把将她扶了起来,“真话……的确很不中听。不过,朕说了,不会生的气,就会说话算话的。”   听皇帝的语气还算平和,嘤鸣不禁松了一口气。   皇帝嘴角含笑,抚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好了,天晚了,安置吧。”   听得“安置”二字,嘤鸣的脸颊不争气地红了。   皇帝瞧在眼里,嘴角的笑容不禁更多了几分,“朕原是只想叫你早早歇着的,既然鸣儿如此娇羞,朕……就不客气了。”   嘤鸣心底里暗骂了一句“你妹”,特么的又精虫上脑了!!   嘤鸣腹诽的时候,身子骤然一轻,便被皇帝一把横抱了起来,便倒向了金丝罗帐中。   一夜婉转娇啼,直到夜半,方才止息……皇帝最后一次叫水进去的时候,舒妃纳兰氏已经玉体横陈在鸳鸯锦褥上,周身肌肤上满是红痕点点……   第261章、相同的任务   那小徐子,第二天就被御前的人给押走了,后来来查到小徐子名下产业之多,叫人咂舌。昌平一带,小徐子置办了良田千顷,四九城里,还有三家当铺、两家绸缎庄子和一处四进四出的大宅。   可当真是个吃得肚子滚圆的硕鼠了。皇帝当真气坏了,直接叫绞死,不过碍于有损皇家颜面,这才没叫声张出去。另外也查出了古董房几个监守自盗的太监,不过偷盗字画古玩的数量,自然不能跟小徐子这个头号硕鼠想必,也被皇帝赐死了。   而管事的郭太监,虽然没有贪墨,可出了这么多纰漏,自然顶戴保不住了,被革了职,发配去泰陵守陵了。   泰陵,就是雍正帝的帝陵,一般叫做西陵。清朝入关以后的皇帝、皇后都是安葬在清东陵的,唯独雍正另选了帝陵,因泰陵位于京城西方的永宁山下,所以相对清东陵,这里又叫做西陵。   迄今为止,泰陵里除了安葬了雍正皇帝,便只有一位敦肃皇贵妃年氏。——可想而知,太后该有多膈应,先帝活着的时候,各种宠爱年氏,甚至生生等到年氏病死了,才下手处理她哥哥年羹尧。年氏死后还入了帝陵,日后太后死了,也得进帝陵,地底下,估摸着还是少不了妻妾斗法呢。   皇贵妃附葬帝陵,也是从雍正朝才有的规矩。在此之前,只有皇后才有和皇帝一起葬在帝陵的资格,妃嫔无论位份高低,都只能葬入妃陵。   然而,第一个附葬帝陵的不是年皇贵妃,而是怡亲王胤祥之母、敬敏皇贵妃章佳氏。也不晓得雍正是不是故意先开了先例。免了叫年皇贵妃当附葬帝陵嫔妃第一人,而惹人抨击的。   反正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谁都无从证实了。   知道了郭太监要被押解启程去泰陵的日子,嘤鸣特意吩咐了小文子带了一百两银子,去送送这个倒霉的郭太监,另外也一些隐秘的话,需要嘱咐一下郭太监。小文子打嘤鸣进宫就伺候着。也算是个忠心耿耿的小太监了。徐晋禄是首领太监,毕竟太扎眼了些,令一个伺候年久的小文子(林海)又是皇帝暗查在她跟前的眼前。所以嘤鸣只能叫小文子去。   郭太监之前是个有品级的首领太监,原也是有些积蓄的,然而他看守丢了皇帝的古董,而且其中一个监守自盗的太监还是他的徒弟。自然他的财产也没冲没了,所以郭太监是两手空空上路。   见到舒妃娘娘身边的太监文瑞。郭太监还有些吃惊呢,“文公公,您这是……”——郭太监现在没个顶戴,和小文子一样。都是无品太监,不……他还不如小文子呢,起码小文子是得宠的娘娘身边得脸的太监。而他……郭太监苦笑了笑,去泰陵。慢慢熬到死吧。所以郭太监对小文子的言语十分客气。   小文子微笑着道:“舒妃娘娘命奴才前来,送送郭公公。”   郭太监一脸的受宠若惊,他急忙道:“这……老奴可当不起啊。”   小文子道:“舒妃娘娘说,这事儿,也是因她之故,才叫你吃了挂落,所以心里有些不落忍。”   的确是因为舒妃接手古董房,才查出一系列问题来的,可郭太监哪里敢怨怪这位最得圣宠的舒妃娘娘?地位差距太大了,郭太监连一丁点怨的苗头都不敢气。他只能怨小徐子贪婪,还有自己那徒弟小卢子,竟也敢背着他干这种事情!!当初小徐子偷窃事发,郭太监就觉得自己的管帽可能悬了,等到连自己古董房里的太监也监守自盗,郭太监便觉得自己脖子有点悬了。   最后的结果,罚了管帽、挨了板子,还发落去泰陵。不过起码,没掉脑袋啊!郭太监只觉得庆幸,皇上丢的字画,即使充公了小徐子几个太监在外头的产业,也还有大半补不会来呢,那差额,便是一个价值他一百颗脑袋的银子。   所以郭太监,哪敢怨恨上头的主子们呢?   郭太监老脸上皱纹多了许多,满脸萧索之意,“哪里能怪舒妃娘娘的呢,说到底都是奴才自己出的纰漏。就算没有舒妃娘娘,日后也是纸里包不住火,只是早晚的问题。早些,总比晚些好啊!越晚,丢的字画越多,倒时候——只怕我这颗脑袋都保不住喽!!”   小文子暗自打量着,看样子这郭太监果然没有半分怨怼自家娘娘,如此,小文子便安心了,于是从马蹄袖中掏出了一包银子,便塞到了郭太监手中。   郭太监登时一愣,他手里垫着那分量,有些惊讶了,“林公公,这是……”   小文子低声道:“舒妃娘娘赏的!”   郭太监登时感动得两眼泪花,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何况他如今正需要银子呢!去了泰陵那种没有油水的苦寒地方,若是兜里没有银子,只怕是连口热饭都没得吃啊!   小文子笑着道:“你只管守着,我们娘娘这也觉得你着实可怜。这点银子,说多不多,但也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了。”顿了顿,小文子又随口道:“对了,守泰陵的总管太监可是先帝年间的大太监苏培盛呢,你去了,也孝敬一份才是,缺了银子也是不成的。你若想在泰陵过得舒坦些,就得好好巴结一下这位苏总管,你说是吧?”   郭太监连连点头称“是”,手里捧着那一袋银子,一张脸已经笑成了花儿。   小文子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一百两只是开胃菜,日后年年都有你一份儿呢。”   郭太监听了,顿时有些吃惊,舒妃娘娘年年都要赏他?无功不受禄的,舒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呀?若说是想补偿他,这一百两银子也足够了吧。   小文子低声道:“你去了泰陵,只管好生巴结着苏总管。日后……我们娘娘说不准还能用得着你呢!”   郭太监虽然有些不解,可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了。娘娘用得着他,岂非她日后还有机会回宫伺候?郭太监咬了咬,道:“奴才一定不会叫舒妃娘娘失望的。”不管怎么说,攀上舒妃这棵大树总不是坏事。何况舒妃也没让他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不就是讨好巴结一下苏总管吗?他去了泰陵,当然要巴结顶头上司了。   小文子又嘱咐了郭太监要保密,便要告辞了。正在此时,只见御前的王钦竟然也来了。   郭太监吃惊,小文子同样也吃惊。   小文子几步迎上去:“王公公,您怎么来了?”   往前看到小文子,也有些惊讶:“你不是舒妃娘娘身边的小文子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文子暗想,来的时候,娘娘可是嘱咐了,若被人瞧见了,不必隐瞒赏了郭太监些银子的事儿,便笑着道:“我们娘娘瞧着郭公公可怜,有些不忍,所以叫奴才带了一百两银子赏他,权当是养老银子了。”   王钦听了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小文子打量着王钦:“王公公,那您……也是来送郭公公的?”   王钦忙点头,“是……是啊,我……跟郭曙是同乡,所以来送他一程。”   小文子忍不住想,郭曙居然跟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王钦是同乡?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而且王钦的举动有些古怪,那番话,听着根本像是临时编出来的。不过小文子也不好刨根问底,笑着躬身便告辞了。   郭太监走上前道:“王公公,老奴是临淄人士,您……是商丘人吧?”——不在一个省份,哪儿能叫“同乡”呢?   王钦笑着道:“你是山东临淄人,我是河南商丘,两省紧挨着呢,自然算同乡了!”   见王钦如此牵强的话就能笑眯眯说出口,郭太监暗自明白了点什么,便拱手道:“王公公,您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听得这话,王钦脸上笑开了花,“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去了泰陵之后,可别以为那是养老的地儿!你素来会处事交际,有件事交给你去做的确正合适。”   郭太监忙洗耳恭听:“您吩咐!”——这位可是御前的副总管,总管吴书来一把年纪了,保不齐那天,王钦就当了御前大总管了呢,郭太监自然不敢有半分得罪。   王钦低声道:“小事一件,但你得上点心。去了泰陵之后,好好接近一下苏培盛。”   郭太监懵了,怎么又是这位前任御前大总管太监啊?   王钦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道:“想巴结人,手里没银子是不成的!这是三百两,以后年年我都会托人带给你的!”   郭太监懵然点了点头,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都收了四百两银子了!数额愣是比之前抄没的积蓄还要多了!!这去泰陵,怎么竟比他做古董房首领太监油水都多?   而且舒妃娘娘,还要御前的王钦,都让他去巴结接近苏培盛。这是为什么呢?苏培盛他一个过了时、无权无势的老太监,何以值得这般瞩目?他只知道苏培盛是先帝的心腹,可先帝都驾崩了呀!!难道苏培盛身上有什么大秘密不成?   郭太监带着满腹怀疑和两方吩咐的相同的任务,踏上了前去泰陵的路。   第262章、悫嫔心胸   “什么?!王钦也去送郭太监?还说是他的同乡??”嘤鸣不禁有些吃惊。   小文子躬身子,回话道:“娘娘,奴才特意找人问了,王公公和郭曙并非同乡!”   “哦?”嘤鸣眼底渐渐深邃了下去,冒同乡之名去送一个发落泰陵守陵的太监……而且这个人还是御前得脸的副总管太监,那就耐人寻味了!   嘤鸣唇角渐渐弥漫起了一丝上扬弧度,她听说郭太监被皇帝发落泰陵,便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先帝身边头号的心腹苏培盛,在先帝驾崩之后,拒绝了新登基的乾隆皇帝给他赐的宅子和荣养安排,请求去为先帝守陵,皇帝感叹其忠心,所以答允了。所以苏培盛已经替先帝雍正爷守陵足足七年了,苏培盛的年纪,想必已经年近七十,指不定哪天就得老死了。   若说先帝朝,最大的秘密,旁人不晓得,但凭借对历史的基本认知,有一点是清清楚楚的,乾隆皇帝的生母,明明是雍正的熹妃钮祜禄氏,而如今却成了雍正的原配皇后乌拉那拉氏。而那位熹妃……也就是熹太妃,早在雍正藩邸,早在乾隆尚在襁褓之时便病故了。所以,很有可能是——杀母夺子!!以太后的狠毒,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而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许多知情者死了。而雍正作为乾隆之父,自然不可能被自己的嫡福晋蒙蔽,连自己儿子的生母是谁都不晓得。而雍正知道的事情,雍正的心腹……只怕很有可能也知道。虽然,乾隆出生的那年,苏培盛伺候着还是雍亲王的雍正爷伴驾康熙。去巡视蒙古了。可苏培盛,仍旧很有可能是唯一的知情者……   所以,嘤鸣才不动声色地叫安排郭太监接近苏培盛,先不急着打听秘密。先培养好关系再说。   可是她没想到,王钦——竟然也去找郭曙了!!   嘤鸣知道,王钦跟郭曙根本没有什么交情,他没有理由去送郭太监。   除非……是皇帝吩咐他去的!!   若真如此。那可真真是有趣了!   皇帝为什么要私底下吩咐王钦以自己的名义。去给一个犯了错、发落去泰陵的郭太监送行呢?!   因为泰陵,还剩下最后一个先帝也藩邸老奴苏培盛,也是唯一一个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雍正心腹的太监了。   皇帝也是想从苏培盛身上打听些什么吧?   皇帝也已经怀疑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了吧?   呵呵,真有意思啊。   “娘娘……”看着自家主子越笑越灿烂,小文子有点迷糊了。   嘤鸣笑着摆摆手,便手里把玩的一串成色极好的南红玛瑙手串丢给了小文子。“办得好,这个赏你!”   得了如此贵重的赏赐。价值堪比小文子十年俸禄,小文子自然乐开了花,连连磕头谢恩,欢喜得都快要蹦起来了。   “对了。天色也不早了,皇上今儿翻了谁的牌子?”嘤鸣问道。   小文子忙道:“皇上已经去了琼鸾殿了。”   嘤鸣点了点头,这几日皇帝连续留恋她的长春仙馆。也是该去别的地方,换个新鲜口味了。悫嫔年轻漂亮。又会撒娇,皇帝素来是多宠着几分的。   淡淡一笑,嘤鸣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皇帝这种生物就是这种尿性,若真是在意了,那才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   “嗻!”   抛开皇帝,嘤鸣倒是有些担心五公主娜木绰克的状况。她和猪妞一起断奶,不过这孩子似乎有些不适应,总是反复,前几日明明吃粥吃得顺口,这几日却又闹着不吃饭了。   火团明明说,喝灵乳的孩子更难断奶,可嘤鸣还真没觉出来。猪妞已经各种软和的食物都吃了,倒是五公主……   如此看来,她的猪妞倒是还蛮乖的——如果别总是破坏力那么惊人就好了。   用过晚膳,嘤鸣还不困,便又拿出那匹没用完的月白色素绫,打算重新给皇帝裁条四角内裤,之前那条着实是个失败的产品,还好皇帝今天没来,否则问她要内裤,她可拿不出手来。   可嘤鸣没来得及动剪刀,半夏便急忙来报说:“娘娘,紫碧山房那儿,五公主又不吃饭了,哭闹得厉害。惊动了皇上,皇上已经从琼鸾殿去了怡嫔哪儿。”   “哦?”嘤鸣面露诧异之色,“皇上竟然舍了娇软动人的悫嫔,去了怡嫔哪儿?”   半夏笑着道:“这是好事儿呢!省得悫嫔整天高傲地跟只孔雀似的!怎么说她都是后来的,怡嫔娘娘伺候皇上多少年了,她才几个月啊!”   “悫嫔不是个有心胸的人……”嘤鸣眉心暗自一沉,便问:“是怡嫔派人去请皇帝的吗?”   半夏摇头道:“怡嫔娘娘哪儿是那种人呀!是五公主从晌午就不吃饭了,晚上又不吃,怡嫔娘娘担心五公主是不是病了,所以赶忙叫了太医,这才惊动了皇上。”   嘤鸣点了点,“既然不是怡嫔去请的,悫嫔……也没有理由怪怡嫔了。”   半夏哼了一声,“娘娘,您可说了,悫嫔不是个有心胸的人。她哪儿管不是怡嫔娘娘去请的皇上,反正皇上是从她被窝里跑去怡嫔娘娘那儿了!”   半夏这番毫不顾忌的话,倒是吧嘤鸣逗得忍不住一笑,皇帝从悫嫔的被窝里被挖去怡嫔哪儿,只怕悫嫔要怄气一段日子呢。   琼鸾殿,悫嫔博尔济吉特氏穿着一身合体宝蓝色暗回纹倭缎的寝衣,腰身纤细玲珑,可那张脸已经气得扭曲狰狞,只听“碰”的一声爆响,一只上好的粉彩牡丹缠枝大赏瓶已被摔了个粉粹。   “柏灵韵!!!”悫嫔嘶哑地咆哮着,“不要脸的贱人!居然拿小孩子来争宠!!”   悫嫔入宫一来,除了刚进宫的头一个月遭到皇帝冷置之外,自承宠之后,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帝一个月召幸她的次数足足有六七次次之多,和舒妃加起来,几乎占了一个月一半的时间!   悫嫔也算是享受到了得宠好处了,同为嫔位的其他五嫔,人人都不敢得罪她。更遑论位份更低的那些贵人、常在、答应们了,内务府也是紧着最好的东西往她跟前送,底下的奴才个个巴结,连皇后都是对他笑语和气。愈是如此,如今皇帝被从她宫里请走了,悫嫔才如此羞愤!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个嫔妃,敢如此打她的脸呢!!   而且,皇帝一听说五公主娜木绰克苦恼着不肯吃饭,立刻便扔下她,毫不留情而去。   悫嫔亦忍不住伤感,没有孩子,终究是不成的,没有皇子,公主也好。若什么都没有,到底是落人一筹的。   她已经叫太医给她开了调理的药吃着了,可直接还是没有怀上。悫嫔咬了咬嘴唇,眼里一会儿是羞愤,一会儿是失落,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翌日,嘤鸣去镂月开云殿请安,贵人以上嫔妃齐聚一堂,悫嫔果然眼下一片乌青,显然皇帝走后,她没有睡好。不过怡嫔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很是疲惫的样子,不过眉宇间倒是带着淡淡喜意,可见是五公主没什么大碍了。   皇后作为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自然一上来就询问了五公主的状况。   怡嫔起身回话道:“回皇后娘娘,太医说娜木绰克肠胃受了寒凉,吃上几日药就没事儿了。”   皇后颔首道:“小孩子脾胃虚弱,的确要多上点心才是。”   坐在嫔妃之首位置上的娴妃笑容似乎格外畅快的样子,“怡嫔的确很尽心照顾五公主了,也难得昨晚皇上也上心了,还亲自去了呢!可见皇上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   皇帝从悫嫔除跑去紫碧山房,悫嫔难堪,娴妃自然就高兴了。果然娴妃这番话一出,悫嫔的脸色顿时铁青了三分,娇媚的脸蛋此刻已经有些狰狞了。   嘤鸣不禁暗叹,悫嫔果然恨上怡嫔了……也怪皇帝不好,他又不是太医,去了又能怎么样?他不会看孩子!反倒是只会添乱!若是真关心,大可今日下了早朝去看。   怡嫔微笑着道:“皇上慈父心怀,不忍大公主受远嫁之苦,所以才将准额娘待会京城。”   怡嫔说的,自然是娴妃的女婿、辅国公色腾布巴勒珠尔,娴妃如今也总算释怀了,瞧着架势,皇上的确是打算把额驸留在京城,那样一来,她的女儿虽然要嫁给那个粗蛮的小子,可起码可以留在京中,日后母女也能常常相见。想到这里,娴妃不禁露出了母性慈和的微笑。   娴妃的眼角睨过悫嫔,突然“哎哟”了一声,满是怜惜地道:“悫嫔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昨晚没睡好吗?”   悫嫔强忍下怒火,徐徐道:“嫔妾担心五公主,所以彻夜难以安睡。”   娴妃嗤地笑了,担心五公主?蒙谁呢!分明是因为皇上走了,自己气得睡不着觉吧?娴妃咯咯笑了,“悫嫔倒是很关心怡嫔的五公主呀!赶明儿自己也生可爱的小公主就好了!”   第263章、算计肚子   皇后被褫夺了六宫大权之后,太后召了她去澹泊宁静殿,姑侄谈了很久。娴妃得知自己后位无望,很是不服气了一阵子,可是太后又说,皇上会立她的养子永琪为太子,娴妃也便不敢露出什么不满了。   而且太后还说,悫嫔被皇上亲自动手下了药,不会有孕,听到这个消息,娴妃心里那叫一个痛快!悫嫔这小贱人,不是很有手段吗?竟算计到她们乌拉那拉家头上来了,可她算计再深,还深得过皇上去吗?!一个不能有孕的嫔妃,不过以色侍人之辈,早晚有一天,色衰而爱迟!   不过娴妃自然不会告诉悫嫔这件事,还笑眯眯祝愿她生个小公主。   悫嫔听得气不打一出来,公主的确比没有好些,可到底还是赔钱货,早晚要嫁出去的,她要生,当然要生个阿哥才好!!如今,不算圈禁的大阿哥,皇上只有四个儿子,三阿哥永璋和六阿哥永瑢都是纯嫔苏卿宜的儿子,而四阿哥永珹系嘉嫔金绣纹所生,都是包衣嫔妃之子,根本上不了台面。略好一点的五阿哥永琪,是娴妃的养子,然而生母也不过是个小小贵人。若她生了阿哥,这四个全都要靠边站!!   悫嫔咬牙恨恨道:“多谢娴妃娘娘吉言!赶明嫔妾怀上了,一定第一个告诉您!”   娴妃呵呵笑了,你想怀上?等下辈子吧!娴妃笑着点了点头,“那本宫就等着悫嫔妹妹好消息了!”   此刻,连皇后脸上都是笑意绵绵,“悫嫔若是有了身孕,本宫便为你向皇上请封为妃。”——只可惜。不会有那么一日呢,悫嫔日日都喝着皇上赏赐的普洱茶,还自以为傲地到处炫耀。殊不知,那茶只要一日不断,她就一日不可能有孕。   悫嫔高傲地抬起了下巴,起身朝皇后一礼:“那嫔妾先谢过皇后娘娘了。”——舒妃亦是有孕而封妃的,自然她也能!!   嘤鸣打量着皇后与娴妃俱是别样的笑容。不禁暗道。看样子她们都晓得悫嫔不会怀孕了。此刻还被蒙在鼓里的,也就只有悫嫔自己了。   皇后转脸吩咐身后的宫女束素:“本宫记得库房中一柄雕了多福多寿的和田碧玉如意,是佛前开过光的。你去取来,也好给五公主添些福寿。”   怡嫔闻言,忙再度起身,恭恭敬敬谢过。   皇后一脸的贤惠之态。语气满是关怀之意:“本宫也是有孩儿的人,和你自然是一般慈母心思。”——嘴上如此说。皇后心里却暗自鄙夷,瞧着怡嫔平日里温婉和顺的样子,没想到为了争宠,竟使出这等手段!   悫嫔暗暗冷笑。忍不住尖声道:“怡嫔的确端的是慈母心肠呢!!”   听得悫嫔的语气里满带讥讽之意,怡嫔登时脸色不悦了,“悫嫔这话是什么意思?!”   悫嫔鼻孔一哼。下巴一抬,讥笑道:“我是什么意思。怡嫔自己心里清楚!!”   “你——”怡嫔脸颊紫涨,胸口剧烈起伏着。   嘤鸣见状,忙笑着道:“怡嫔快收下皇后娘娘的赏赐吧!”——这是告诉怡嫔,这里是皇后的宫殿,无论如何都要克制些。悫嫔虽然暗含嘲讽,可每一句话都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怡嫔发作,又能如何呢?反倒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便是怡嫔心胸狭隘了。想必,这也是悫嫔的目的所在吧。   皇后身边有四大贴身宫女,分别是翠羽、白雪、束素、含贝,名字都是出自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都是形容美人的字眼,倒是雅致得紧。旁人的几个嘤鸣不晓得,可她知道,起码怜贵人崔氏不喜欢“翠羽”这个名字,只怕这个不是崔氏原名的闺名吧?   嫔妃散去之后,嘤鸣特意亲自陪着怡嫔回了紫碧山房,也是顺道看看五公主娜木绰克。   昨夜听说五公主哭闹到半夜才睡下,这会子在内殿中还睡着没醒呢。   嘤鸣手里仔细观摩着皇后赏赐的那柄碧玉多福多寿如意,玉色浓翠欲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玉,如意上头则雕刻了成片累累的蟠桃与佛手,蟠桃代表“寿”,佛手的“佛”字音似“福”,合在一起,便是多福多寿了。   皇后倒是一贯出手阔绰,更时时不忘展示自己的贤惠。不过怡嫔对皇后防备得紧,直接叫人收进库房里,并不摆在房中。   嘤鸣打量着五公主那白净的小脸蛋,此刻睡得倒是酣甜,便刻意压低了声音,徐徐道:“断奶这事儿急不得,大可慢慢来,别一下子都断了。还可照旧给她吃些牛乳,着实多添些好克化的、软化的食物,日子长久了,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怡嫔回到自己宫苑,气也消了大半,此刻看着自己女儿可爱的小脸,只有满心柔情,“只有自己有孩儿的人,才能体会旁的母亲的心思。”   怡嫔这话……是在说她,亦是对悫嫔的讽刺。悫嫔没有生养过,自然不知母亲之心。   嘤鸣微微一笑,“不过你可得小心提防着悫嫔些才是,昨儿皇上漏夜离开琼鸾殿,来你这里。悫嫔心胸狭隘,只怕是恨极了你了。”   怡嫔挑眉道:“可不是么!只看她今日那副乌眼鸡似的模样,只怕恨不得吞了嫔妾呢!”怡嫔怒冲冲一哼,“这种人,只是嫔位尚且如此,真若封了妃,只怕要骑在六宫嫔妃头上撒野了!”   嘤鸣淡淡道:“你放心吧,她不会有孕的!”——所以,皇后说的一旦有孕,便请封她为妃的诺言,根本只是一句空话。   怡嫔听得一愣,“悫嫔不会有孕?……是哪个嫔妃谁对她下手了吗?该不会是——皇后?或者是娴妃?”——如今想来,她也觉得皇后和娴妃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了,像是在等着看悫嫔笑话似的,格外开心。   嘤鸣摇了摇头,“不是后宫里的女人。”   怡嫔更是惶惑了,不是后宫里的女人,那会是谁?旋即,怡嫔神色一愕,“难道是——”   嘤鸣朝她点头,“没错,就是皇上!”   怡嫔愕然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皇上那样宠爱悫嫔,一个月召幸的次数,已经和娘娘您不相上下了!哪里想到,皇上竟……”   嘤鸣深深道:“宫里的女人,算计得最多的不是肚子吗?算计着让自己肚子踹上龙种,算计着让别人的肚子怀不上龙种!女人能算计的东西,男人为什么不能算计?”   怡嫔笑了,“此刻嫔妾倒是有些可怜悫嫔了。她是皇上的表妹、悫靖公主的小女儿,可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嘤鸣笑着看着怡嫔,“自古帝王哪个有真心?何况悫嫔入宫,本就是为了科尔沁的荣耀,皇上纳她,也同样是为了安抚科尔沁。各怀目的,同床异梦,又怎么会有真心呢?就算有,想来也只是微不足道吧?皇上是宠爱悫嫔,可也不过是宠而不爱罢了!”   怡嫔重重点了点头,“之前,嫔妾还担心悫嫔会成为娘娘的威胁呢,如今看来,倒是嫔妾杞人忧天了。”   嘤鸣蔚然笑了,“你并没有杞人忧天。皇上对悫嫔真心微渺稀薄,对本宫的真心,想来也不过是比悫嫔略多些罢了!”   怡嫔却摇头,她深深凝望着嘤鸣道:“可嫔妾并不这么认为,别的嫔妃对皇上而言,或许是可有可无的,可唯独娘娘,并非如此!皇上……他是真的把娘娘放在心里了。”   嘤鸣寥寥笑了,“怡嫔是见识过皇上凉薄的人,怎的也会有这样的看法?”   “正因嫔妾感受到皇上何等凉薄,才看得出,皇上待娘娘与嫔妾等人的不同之处。”怡嫔很是认真地道。   嘤鸣不禁哑然了,或许吧,皇帝对她还是有几分的真心的。但这真心,也是有保质期的,或许将来某一天会因为旁人、会因为她年老色衰也不复存在。所以,嘤鸣从不敢对皇帝付出半分心意。   她好歹是是个现代人的瓤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作用三宫六院的男人呢?   没有忠诚的感情,跟垃圾有什么区别?!纵使古今不同,她依然坚持着内心的这份挑剔。   这是她内心所笃定的信条,所以她不可能接受皇帝这种所谓的“真心”。   不过呢,作为一个皇帝,乾隆这般待她,也算是十分难得了。以后她倒是可以对他好一点,但是,心……是决计不可能付出的。   这一日晚上,皇帝来了嘤鸣的长春仙馆。倒是叫嘤鸣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今晚皇帝会去琼鸾殿安慰一下悫嫔呢,哪儿想到皇帝竟然连安慰都懒得,根本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悫嫔纵使出身尊贵,可皇帝并不迁就她。   也对,素来只有嫔妃迁就皇帝的份儿,哪儿有倒过来的道理?   皇帝来的时候,嘤鸣正在裁剪四角内、裤的素绫料子。皇帝不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嘤鸣尴尬地道:“之前那条做得不好,所以臣妾想着,干脆重新给您做条。”——只不过得劳烦皇帝多等几日了,如今她接手宫务,自然时间就紧迫了些。   第264章、皇帝的衣服   皇帝眯着眼睛四下打量,果然就发现了被胡乱掖在针赀盒中的那条月白色素绫内、裤。他顺手揪了出来,一打量,果然歪歪扭扭的,难看极了。他嫌弃地撇了撇嘴,道:“虽然差了些,不过朕将就一下穿几日就是了!”   额……你好歹是个皇帝,怎么不挑啊?!   旋即,便见皇帝窸窸窣窣脱衣服了,看得嘤鸣面红耳赤的,如今皇帝在她面前,脱衣服跟喝水似的稀松平常!其人脸皮厚度,已经到了嘤鸣无法企及的程度!!   脱了个光溜溜之后,皇帝麻利地穿上了那条四角内、裤,他点了点头:“嗯!这样果然宽松了,虽然丑了点!不过是穿在里头的,朕就不嫌弃了!”   皇帝那副模样,实在欠抽!!嘤鸣磨了磨牙,恨不得大吼道,您赶紧嫌弃地扔了吧!!   皇帝又指着那刚剪裁好的月白色素绫料子道:“这个继续做。朕明儿叫人再拿几匹料子来,你多给朕做个十条八条的,省得没得换着穿。”   你丫的是有几个屁股啊!!居然要十条八条?!!   心里气得恨恨,却只能乖乖应了。你妹的,她难道就是给人做内裤的悲催命?!   过了七八日,五公主娜木绰克的小身子骨总算好利索了,这几日,皇帝倒也常去紫碧山房,期间又留宿了一次。   而嘤鸣已经给皇帝做好了第三条内裤,虽然针脚还是粗糙,不过已经熨帖多了,也算是一条比一条好了。这第三条,用的是皇帝叫人送来的明黄色云缎料子。成片织就的云纹,格外细腻华美,这么好的料子,居然做成内、裤……真特么浪费!!   皇帝更是一口气送来了十几匹绸缎,不是云缎就是倭缎,要么就是质地上佳的素绫。明黄色的是只能给皇帝用了,剩下的……嘤鸣倒是不介意昧下一些!   这几日。嘤鸣也总算把古董房料理了个差不多。新来的古董房管事周太监,倒是个很听哈也很勤勉的家伙,嘤鸣吩咐的事儿。他办得十分麻利。那么古字画,若不分门别类,建立索引目录找起来实在是麻烦,嘤鸣还叫把那一卷卷轴上都贴上贴纸。都照着“朝代?作者?字画名”的格式命名,譬如沈周的《庐山高图》。便写成“明代?沈周?庐山高图”,如此一目了然,不需要打开卷轴,便晓得那是什么。   另外嘤鸣叫按照朝代划分字画。同一个人的字画也搁在一块。   不过古董房的字画太多了,没个把月是弄不完贴纸的。嘤鸣倒是不必亲自参与,每日去督促检查一下也就是了。   古董房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嘤鸣便想起了四执库——这块也是她的蛋糕呢。不过想着,这里只是存放皇帝衣冠带履的地方。不过皇帝的私人衣柜罢了,也不打紧,她随便去巡视一下也就是了。   不过嘤鸣这一去巡视,那才叫咂舌!四执库原来是个四合院样式的宫苑,正房有五间,还有东厢房、西厢房各三间,后头还有一排五间的后罩房——而这么多房间里,尼玛居然全都塞得满满当当,皇帝一人的衣服!!!!   嘤鸣看到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尼玛这是有多少套衣服啊!!!   四执库的管事太监上来跟她禀报说,这里总共存放了皇上的朝服三十二套、吉服四十套,常服三百多套,皮草一百多件,靴、冠、履带等配件若干。   嘤鸣听到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皇上的衣服总共加起来居然有五百多件?!”   四执库管事太监摇头道:“回娘娘,不是五百多件。这里隔着的只是皇上冬用的朝服、吉服、常服,和一些旧的不穿了的夏常服。皇上平日要穿的各类服侍,都搁在九州清晏呢,约莫总共也有百多件吧。”   嘤鸣有点晕了,尼玛你一个大男人,衣服那么多是啥意思啊?!!居然比她的都好几倍!!她进宫以后,皇帝赏赐绸缎无数,衣服也做了很多,可一个房间也塞得下,四季的加起来,想来也不过百八十件吧。可皇帝……朝服、吉服也就罢了,你妹的常服还需要那么多吗?!!你特么穿得过来吗?一天换一件,你特么一年三百六十五都不重样!!   四执库管事太监又道:“其中大半的常服,都是积年的旧衣裳,还有一些是皇上藩邸时候穿过的呢,因上头没吩咐销毁,所以只能一直保存着。”   好吧,即使如此,那也太多了有木有啊!!   四执库太监脸孔有些苦涩:“娘娘,您能不能跟皇上禀奏一下,从前那些旧衣服,想来皇上也不会上身了,尤其是早年的,皇上就算不嫌弃旧了,那也不合体了呀!如今都搁在四执库,占地方不说,奴才们还得定期拿出来晾晒,实在有些忙不过来啊!”   对此,嘤鸣深表同情,简单地查看了一下积年存放的旧衣,其中还有好几套亲王的朝服、吉服呢,想也知道是皇帝登基前做宝亲王的时候穿的衣服。她记得,皇帝是在雍正十一年的时候,封了和硕宝亲王,那时候他才二十三岁。不过人家现在升级成皇帝了,自然不会在穿亲王品级的朝服与吉服,存放了这么些年,虽然绸缎光泽已经黯淡,但却没有丝毫破损磨伤,可见是穿了根本没几次的!   四执库首领太监还说,这里虽然存放了大量皇上早年的旧衣,可并没有一件破损的。存进来的时候就是完好的,因为皇帝若是有那件衣服不慎弄破损伤,根本不会送来四执库存放,而是直接销毁掉。   也就是说,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是还可以穿的。只不过有一些的尺寸……皇帝没法穿了。   这里头最旧的几身,根本还是少年体型的衣服,据说那是雍正爷刚登基的早年,今上才十几岁的时候穿过的衣服……   嘤鸣不得不称赞一下四执库太监们当差仔细,这么多的衣服,有的甚至已经保存了十几年了,照样没有半分损坏。   嘤鸣翻看着皇帝做亲王之前的一些衣裳,那时候他已经是皇子了,而且还是中宫嫡出的阿哥,自然所用的料子也是质地上佳。其中有一套清淡的奶绿色蟒缎舒袖立领马褂,正对襟的样式,如意盘扣,长度至膝盖,领子上用金线绣了精美的如意云纹,瞧着那大小尺寸,竟是和她的身量差不离。嘤鸣暗暗估摸着,想来是皇帝十四五岁的时候穿过的衣裳吧?   嘤鸣掸开了朝着自己身上比了比,肩头相若,想来她穿着会合身的。想到此,她不禁笑了,又吩咐身旁的四执库首领太监道:“替本宫找一套相配的长袍来。”   满人的服装,都是长袍马褂,里头穿袍子……就跟女人的旗服差不离,外头在加个马褂——其实也就是外衫,样式跟后世唐装差不离。   四执库首领太监一头雾水,忙打开了旁边的箱子道,“这一箱子都是。”   嘤鸣看得咂舌,便翻腾着,挑了一件姜黄色云缎的长袍,长度跟她的旗服差不多,腰身应该也差不离。而且奶绿色配姜黄色,倒也合宜。   嘤鸣把这一套袍褂递给了身后的半夏拿着,便对四执库首领太监道:“这套衣裳本宫拿走了,回头会跟皇上说的。你只管记上一笔就是了。哦,对了,再给本宫找个瓜皮帽和靴子来!”既然要拿,就拿一整套好了。   四执库太监倒是麻利应了,不过心底满腹狐疑,舒妃娘娘拿走皇上早年做皇子的时候的一套常服……这是想干什么?   如果嘤鸣会读心术,只怕立刻便会告诉这太监,穿呗!!衣服不就只有穿在身上这么一个用途吗?!   嘤鸣这辈子又不是没穿过男装,从前在纳兰府的时候,她也穿过哥哥修齐的旧衣,扮作俊美少年郎出去溜达,倒是蛮有意思的!只可惜后来要学规矩,就再没穿过男装了。   傍晚时分,皇帝赶去长春仙馆的时候,被嘤鸣的陪嫁嬷嬷孙氏拦在了内殿帘子外,孙嬷嬷道:“皇上,娘娘在里头更衣呢!”   皇帝一听“更衣”二字,先想到的可不是才傍晚更什么衣,而是心里头小火苗蠢蠢,更加想偷窥一二了。   只听里头传出嘤鸣的声音:“这靴子也太大了吧!那个时候,皇上的脚就有这么大吗?!”   皇帝听得一脑门子雾水,什么叫那个时候,朕的脚就有那么大???   “娘娘您就将就着点吧,您总不能配花盆底鞋吧?”半夏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辫子辫好了!您戴上帽子就成了。”   “哎哟,帽子太小了!”嘤鸣满是抱怨地道。   “娘娘,是您头发太多了!将就点,塞一塞就是了!”半夏有些不耐烦地道。   皇帝越听越好奇,最终还是没忍住,撩开帘子,绕过封内殿的入门屏风便大步走了进去。   这会子嘤鸣也刚刚将就着拾掇好自己的装束,听见有脚步声,飞快便转过身来,神色愣愣,“皇上?”   第265章、臣纳兰英宁   皇帝看着嘤鸣的装束,登时就愣住了,她眼前的,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姜黄色云缎长袍垂直脚踝,外罩一件奶绿色蟒缎如意立领长褂,脚下踩着一双白底藏蓝色小朝靴,头上则扣着一顶略有些歪斜的玉石蓝色瓜皮帽!那瓜皮帽的正中则是一枚质地极好的红翡翠帽准,嫣红的色泽,恍如美人眉心的一点胭脂记,衬得那嫩生生小脸蛋都粉扑扑可人!   皇帝看呆了眼,这是……他的鸣儿?!   嘤鸣瞧着皇帝那副呆头鹅似的表情,便挥手斥退了半夏,自己方方正正上前二步,双拳一抱,做一个揖礼,并粗着嗓子道:“微臣纳兰英宁,参见皇上!”   皇帝回过神来,却是差点没喷笑出来,他强忍着爆笑的欲望,正色道:“嗯!爱卿平身!”   “谢皇上!”嘤鸣清脆地应了一声,直起身子抬头,却发现皇帝与她一样,都是一副憋着笑的脸。   四目对视之后,“哈哈哈!!”一连串的笑声男女混杂,俱是畅怀大笑。   皇帝伸手上去整了整嘤鸣头上歪着的帽子,笑呵呵问道:“那弄来这么一身衣裳?瞧着还旧旧的。”   嘤鸣脑袋一歪,看着皇帝问道:“皇上,您瞧着不眼熟吗?”   “嗯?”皇帝一脸的狐疑。   嘤鸣撇撇嘴,看样子是真的没印象了,嘤鸣掸了掸自己衣袖,道:“这身衣裳,是从四执库翻出来,是您的衣裳。”   “胡说!”皇帝佯怒道,“朕怎么可能有这么小的一身常服?!”——这身衣裳。给永璜穿只怕才差不离呢!他怎么可能合身?!   嘤鸣正色道:“是真的,四执库的太监说,这是先帝爷登基头几年,您当皇子的时候穿过的衣裳!”   皇帝听得一愣,不禁又仔细打量了几眼嘤鸣身上的这身袍褂,暗自觉得古怪,反正他还是没什么印象……   嘤鸣笑着道:“您不记得了。也正常。四执库里的衣服。可是有五百多件呢!”   “什么?!”皇帝面露惊讶之色,四执库是专门存放他的衣冠带履的地方,那里放着的自然都是他的衣服。皇帝知道自己衣服肯定不少,但也绝没想到会有五百多件之多!!   嘤鸣忙从袖中抽出四执库首领太监写的清单,递给皇帝,道:“不信您自己瞅瞅!再不信。您还可以亲自去四执库看看!好家伙!那么多屋子,居然大箱子小箱子塞得满满的!要是再不清理一下。只怕很快,四执库那点地方,都不够搁您的衣裳了!”   皇帝快速扫了一通那清单,不禁皱眉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嘤鸣耸了耸肩膀。她哪儿知道皇帝怎么竟然会有这么多衣服?!唉,反正这种事儿,也不是皇帝自己管着的。织造局一旦进献了好的料子,底下还会敢不给皇帝陛下做两身吗?还有嫔妃们也是变着花样的做衣服给皇帝。如此一来,日积月累,就有了这样的惊人数字了!   “您还是先别管怎么攒了这么多衣服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这些衣服吧!臣妾瞅着,四执库存放的,全都是没有破损的衣服,总不好销毁了吧?”嘤鸣笑着打量皇帝,“要不……您看着前朝谁顺眼,就赏两套?”   皇帝虎着脸瞪了她一眼,半怒斥道:“那可是朕穿过的衣服,哪里是谁都配穿的?何况上头不是龙纹就是蟒纹,等闲之人,穿了可是违制!是要掉脑袋的!!”   好吧……这也的确是个问题。嘤鸣身上这件马褂,就是蟒纹缎子,以她位份自然可以穿的,可旁人就穿不得了!   嘤鸣耸了耸肩膀,便道:“要不,您赏给宗室子弟?”——皇帝朝服、吉服自然是动不得的,那些衣服的规制,也就只有他自己有资格穿!但常服……往往规格放低了些,一些有爵位的宗室子弟穿着也并不违制。   皇帝想了想,便道:“弘昼和朕身量差不多,倒是可以赏他两身!还有朕早年的旧衣,永璜如今的年岁……”话未说完,皇帝便摇了摇头,“永璜还是算了吧!”皇帝把清单折子撩在了一旁,不禁悠长叹息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大阿哥永璜都是皇帝第一个儿子,如今虽被圈禁,可父子血缘亲情,终究是割不断的。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大阿哥圈禁了一年多,想来也知错了。臣妾知道,皇上碍于皇后,着实不便赦免他。不过可以叫人私底下多照顾着些,虽不得自由,可起码衣食起居还是可以周全一些的。”嘤鸣柔声对皇帝道。   皇帝叹着气道:“内务府朕一直叫弘昼管辖,一早就吩咐了他暗地里多照顾永璜些了。弘昼办事,也还算细致。”   嘤鸣不禁暗道,皇帝果然对这个长子心有怜惜,便道:“既然如此,皇上就宽心些吧。”   皇帝“嗯”了一声,“永璜也十五岁了,原该指婚了……如今倒是耽误了!朕想着,等下回选秀,便给他赐婚,倒时候借着喜事,解了他的圈禁也就是了。”   下回选秀,大阿哥也才十七,并不算晚。别看大阿哥如今处境凄凉,可终究是个皇子,也不愁娶不上媳妇,只不过门第上,少不得要放低些了。   只是……皇后若是知道皇帝有这样的打算,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呢?不管怎么说,是大阿哥杀了皇后的儿子,杀子之仇,皇后能忍一时,必忍不了一世。若大阿哥一生圈禁也就罢了,若他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皇后只怕第一个容忍不得!如此一来,大阿哥永璜的未来,倒是不知是福是祸了……   唉,算了,她也不操这些闲心呢,反正不是她儿子,关她屁事!   皇帝转头微笑着看着嘤鸣,打量着嘤鸣周身上下,便道:“你穿男子装束,没想到竟是这般英气。朕叫人去四执库再找找看,若是还有合身的,都赏你!”   嘤鸣噘嘴道:“合身倒是不少,可一则臣妾穿不了那么多,二则……又不能穿出去,也没什么意思!”   “穿出去?”皇帝扬了扬双眉,“怎么?鸣儿想出去?想出宫?”   嘤鸣原不是这个意思,可被皇帝这么一问,倒是心头蠢蠢欲动,顿时眼睛亮晶晶,问道:“出宫……?可以吗?!”   皇帝自然想说不可以的,嫔妃出宫,像什么话!可是看到嘤鸣这幅祈求的小可怜的模样,倒是心头一软,便笑着道:“下回朕出宫,带上你就是了!”   嘤鸣忙不迭地点头,心中那叫一个激动澎湃!出宫——她自打进宫,也就去了一趟木兰而已,但也只是跟着皇帝御驾,不能随便乱走动!若是能微服出宫溜达溜达,那可真叫人美滋滋的呢!   第266章、音答应(上)   那日,皇帝答允了会带她出宫,却一直没个讯儿,倒是叫嘤鸣一日日急得抓肝挠肺!   而皇帝倒是真的上心了四执库的事儿,按照之前说的,他穿过的常服赏给了和亲王弘昼两身,还赏赐给了嘤鸣姐夫平郡王福彭两身,贝子福端也赏赐了,前前后后的宗室子弟加起来,总共赏了十几套了,可对于四执库的存货来说……特么滴根本只是九牛一毛好不好啊!   不过皇帝倒是下旨,今年不许给他做衣服了。这道旨意,倒是叫皇后误以为皇帝要大行节俭之道,于是皇后立刻夫唱妇随,立刻缩减自己开支,今年也不做新衣了,而且头上的簪钗首饰也是一天比一天少,最后少到干脆只佩戴绒花,素净得跟个常在答应似的。   皇后如此节俭,皇帝想无视都不成,少不得似模似样地称赞了两句。这个月还特意多去了几次镂月开云殿陪皇后用膳。这样的举动,娴妃看在眼里,又气又眼热,于是也急忙跟着节俭起来,甚至大举缩减后宫开支。如此,虽是替皇帝省了钱,但也招惹了上上下下不少的怨言。   到了最炎热的三伏天,二公主热得身上长了痱子,人恹恹的不爱吃东西。皇后以此为由请了皇帝去。皇帝虽不喜欢皇后,但二公主到底是她女儿,皇帝也不能无视,便趁着日头还没到最毒的时辰,便去了镂月开云殿。   然而,皇帝刚到殿外,便听见殿内传来悠扬清婉的嗓音。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迤逗的彩云偏。   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这音调娇媚动人,仿佛一瞬间就吹散了炎炎夏日,格外叫人沁心怡神。皇帝都不禁驻足殿外,静静聆听着这恍如天籁的嗓音。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   艳晶晶花簪八宝瑱。   ……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这一曲罢了,直叫人觉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皇帝一把推开了殿门。扬声问道:“谁在唱牡丹亭?”——皇帝也是喜好昆曲之人,圆明园中有同乐园大戏台,牡丹亭便是戏折子上最常见的昆曲!所以皇帝一耳朵便听了出来。那是牡丹亭里游园的一段。此段听在耳中,大有鸟语花香之意扑面袭来,更兼绵绵婉转情义丝丝入扣。所以,皇帝才忍不住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唱曲。这婉转之音,倒是不像同乐园的太监能唱出来的。那些太监,唱得再好,终究少了几分味道。   皇后一身素净衣衫,几步上前屈膝行礼。微笑着道:“回皇上,是臣妾闲来无事,叫瑾钰唱了一曲。”   “瑾钰?”——是个宫女的名字。果然不是太监能唱出来的。皇帝眼神一扫,果然见皇后身后低眉顺眼侍立着一个身穿青绿交领宫装、身段纤细的宫女。皇帝便问:“是你唱的?”   瑾钰仍旧是不敢抬头的样子,急忙深深屈膝下来,低低柔柔道了一声“是”。   瑾钰愈是如此怯生生之态,倒是叫皇帝愈发起了好奇心,皇帝打量了两眼,可惜只能看到那光洁白皙的额头,与一双细长的柳眉。皇帝便道:“抬起头来。”   瑾钰手里捏着一方绢子,双手微微颤抖,满是怯懦楚楚,她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娇俏的瓜子脸,双眸水润盈盈动人,恍如剪水一般,她只这么惊鸿一瞥般抬起头,然后立刻又飞快垂下了头,不敢去看皇帝了。   皇后见状,心下苦涩绵绵,脸色却是端庄温和的笑容:“日子愈发炎热,皇上处理政务辛苦,只怕平日里也没个消遣。若是皇上不嫌弃,不如就叫瑾钰去御前伺候吧,闲来也能给皇上唱两曲。”   皇帝深深看了皇后一眼,道:“皇后有心了。只是朕竟不知道,皇后合适调教了这么一个妙人。”   皇后微笑着道:“哪里是臣妾调教的,皇上……难道不觉得瑾钰瞧着眼熟吗?”   皇帝一愣,再仔细看了那瑾钰两眼,虽不记得宫女中竟有这么一号娇媚妙人,但这个名字……倒是依稀有些耳熟,只是倒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皇后便道:“瑾钰,是端嫔西林觉罗氏的陪嫁宫女。”   皇后如此一说,皇帝立刻便恍然大悟,原来就是那个在端嫔溺水那晚,被打晕在蓬莱福海边花丛中的那个宫女啊!皇帝只记得,那时个浑身狼狈模样、哭得不成样子的宫女,倒是没想到,拾掇整齐了,竟是如此姿色动人、如此曲音婉转。   皇后徐徐道:“端嫔殁了之后,臣妾瞧着她可怜,就收在身边伺候了。之前才晓得,瑾钰竟会唱昆曲呢。而且唱得丁点不比同乐园的太监差。”   皇帝点了点头,“自是不差的……”宫里唱曲的都是太监,虽然擦脂抹粉,唱得也类女子,也终究叫人心里听着有些不对味儿,若是换做娇俏的女子,婉婉唱来,那就有韵味多了,瞧着也叫人赏心悦目。而且这般曼妙的女子唱腔的昆曲嗓音,倒是叫他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   皇帝眯了眯眼睛,问瑾钰:“你何时学的昆曲?”   瑾钰柔柔怯怯,声音低弱地幽微若蚊蝇:“回、回皇上,奴才的父亲,原是一昆曲班子的班主,所以奴才自幼学戏。怎奈幼时父母双亡,后来有幸端嫔娘娘收留做贴身侍女,这才陪嫁入宫。”说着,瑾钰忙有做一万福,道:“奴才唱得不好,实在污了皇上耳朵。”   皇帝微微一笑,“从前听惯太监唱戏,如今换换胃口,倒是还顺耳。”——这话,便是等于答应收了瑾钰去御前伺候了。   皇后温婉地道:“皇上喜欢就好。”说着,皇后又吩咐瑾钰道,“你之前唱的《长生殿》很是不错,不如再唱一遍给皇上听吧。”   瑾钰柔柔应了一声“是”,略一顿,便重新开了嗓子。瑾钰瞧着怯懦楚楚,然而唱起昆曲来,却半分也不怯弱,一字一句,俱是唯美婉转,动人不已。   皇帝带走了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这样的事儿,立刻便传到了六宫嫔妃的耳朵里。这一夜,瑾钰的歌声响彻皇帝的九州清晏,第二日清晨,皇帝便下口谕,赏了瑾钰官女子的名分。   宫女侍寝之后,必须由官女子封起。可是瑾钰这个官女子没做几日,便晋位答应了,皇帝还赏赐了她“音”字的封号,是为音答应,一时间六宫妒火四溢。   第267章、音答应(下)   “宫中嫔妃,素来至少得是贵人才能被赏赐封号,这音答应还真是开了先例了!”秀贵人索绰罗云婼满脸恨恨地道。作为有封号的贵人,秀贵人原是觉得极体面的,可如今连个答应都有封号了!!何况那音答应,原不过是和她同一年选秀进宫的西林觉罗兆慧的婢女,如今竟一下子也成了有封号的嫔妃了!叫她心里如何平衡?   嘤鸣也知道,秀贵人与当初的端嫔是有些龃龉的,无非就是嫡出的看不起庶出的。端嫔死了,压秀贵人一头也就罢了,毕竟逝者为大,秀贵人一直也没抱怨个什么。偏生如今连端嫔的陪嫁宫女都如此得宠,秀贵人心里自然不舒服得紧。   反倒怡嫔,到底是从藩邸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人,也算是见惯了帝王恩宠无常,她微微一笑道:“再有封号,那乔氏也只是个七品答应,秀妹妹可足足比她高两级呢。”乔氏便是音答应,她本名叫乔瑾钰,那名字……似乎是端嫔给取的,瑾乃美玉,钰乃珍宝,如此好的闺名,倒不像是个寻常侍女。只怕这瑾钰……便是端嫔一早预备着要献给皇帝的。   秀贵人叹着气道:“怡姐姐如今贵为一宫嫔主,膝下还有一位公主,自然能泰然处之。婢妾可不同,指不定那音答应什么时候就变成音贵人,和我平起平坐了呢!”   怡嫔淡淡道:“宫女晋位,比咱们这些正经选秀出来的,要更加不易。”   秀贵人不以为然地道:“婢妾倒是没看出她们哪里不易来了,纯嫔娘娘和嘉嫔娘娘也就罢了,好歹是生了皇子的人。早先的那位慧贤贵妃,跟如今的音答应。出身也没什么不同!”这话里,透着浓浓的怨气。   这番话,叫怡嫔都不禁哑然了。慧贤贵妃的确是包衣出身,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而音答应也是包衣,的确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嘤鸣不禁笑了,“高氏,不提也罢。前头可还有一位也是从皇后跟前出来的怜贵人呢!怎么不见你对怜贵人有什么不满?”   秀贵人道:“怜贵人五个月的孩子。就那么生生掉下来了。婢妾也是有恻隐之心的人。”——怜贵人的可怜之处,自然是明摆着的。   随即,秀贵人又哼了一声。道:“可是那乔氏凭什么?不过是唱两嗓子昆曲,浑然是低贱的下九流戏子,皇上竟还拟了个‘音’字褒扬她!”   嘤鸣不禁“嗤”地笑了,“‘音’字怎么就是褒扬了?本宫只知道那些个‘淑、德、贤’之类的封号才是褒扬嫔妃的!”   秀贵人一愣。神色总算释然了几分,“是婢妾着相了。叫两位娘娘看笑话了。”   嘤鸣心里明白,秀贵人跟音答应乔瑾钰没有半分龃龉,只不过是把对端嫔的怨气转移到音答应身上罢了。   这时候,徐晋禄躬身进来。禀报道:“音答应求见。”   嘤鸣一愣:“她来做什么?”——去年她伴驾启程木兰之前,的确私底下见过乔瑾钰,也提醒了她打晕她的是个左撇子。不过自那之后。乔瑾钰就没来找过她。因此嘤鸣也不晓得她是否查到了什么。如今她刚封了位份,如此明目张胆来求见。又是什么意思呢。   徐晋禄道:“听闻是皇后娘娘嘱咐音答应,让她来拜见各位主位娘娘的。音答应是刚刚从娴妃娘娘处过来的。”   “那娴妃见她了吗?”嘤鸣问。   徐晋禄笑呵呵摇头,“娴妃娘娘……怎么会见音答应呢?”   嘤鸣莞尔一笑道:“那本宫也不见,请音答应回去吧,就说本宫身子不适。”——她的确没有必要见乔瑾钰。怡嫔的肩舆就停在长春仙馆外呢,相信音答应不会瞧不起见,因此音答应必然会明白,她身子根本没有不适,而是故意不见的。   倒也不是为了摆架子,而是她着实没有必要见。一则是不想引起皇后的怀疑,二则是音答应若真有什么话想说,今日怡嫔与秀贵人俱在,自然也是说不了的。如此,她来,不过是场面上走一趟罢了。   “嗻!”徐晋禄躬身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徐晋禄又捧着一个小锦盒进来,道:“音答应送了这支钗,说是希望能为娘娘装点鬓前。”   嘤鸣打开来一看,原来只一支金累丝嵌宝吉祥钗,倒是精美,却也不见得有多贵重。   秀贵人瞥了一眼,便道:“还以为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寻常金钗,而且只有一支,还不是成对儿的!”   徐晋禄道:“音答应说,这是皇后赏赐的,原是一对,另一支她送给娴妃娘娘了。”   秀贵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连钗子都要拆开送人,真有够小家子气的!!”   的确是小家子气了些……嘤鸣拿起那支金累丝嵌宝吉祥钗,却不禁一愣……旋即,她笑了,这个音答应,倒是挺聪明的。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若非秀贵人讽刺不是一对儿,只怕她还注意不到呢。   嘤鸣便吩咐徐晋禄道:“告诉她,本宫明白她的心意了。”嘤鸣赏玩着那支金钗,笑容灿烂如锦。   怡嫔与秀贵人告辞之后,半夏端了金银花凉茶上来,见嘤鸣一直把玩着那金钗,便狐疑地道:“娘娘,这金钗有什么特别的吗?上头嵌的红宝石,颜色着实次了些,而且只有小指肚大!若是戴在您头上,还有些不配呢。”   嘤鸣笑着把金钗朝着自己左鬓前比了比,“懂了吗?”   半夏一头雾水,“娘娘,您什么意思呀?”   “这支金钗,是戴在左侧鬓上的!”嘤鸣淡淡将那金钗放回了锦盒中。   “那又如何?”半夏还是糊涂得紧。   嘤鸣呵呵笑了,如何?左侧呀……这是音答应特意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向她传达讯息呢!她当初就是被个左撇子打晕的,如今拿一支只能簪在左侧鬓前的金钗来,便是要告诉嘤鸣,她已经找到打晕她的那个左撇子是谁了。——只怕……还是皇后宫身边的某个太监呢!!   皇后,只怕是又培养出一个注定要噬主的奴才了!   第268章、勾搭皇帝   “音答应……如今是住在皇后镂的偏殿吗?”嘤鸣问了一句。   半夏端了消暑的冰镇杏仁酪上来,回话道:“前日皇后刚刚叫拾掇出了镂月开云殿西面的揽月轩安置她,还赏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伺候呢。”   “哦?”嘤鸣扬了扬眉毛,明明是抬出来固宠的,皇后倒是给弄出去住了。倒也是,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终究心里膈应得慌。皇后意在讨皇帝欢心,那音答应是否住在镂月开云殿倒是不打紧。   半夏又道:“那音答应倒是十分趋奉皇后,纵使搬出去了,可仍旧一天三次地往皇后跟前请安侍奉呢。”   嘤鸣淡淡“嗯”了一声。   半夏见自家娘娘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便忍不住焦急:“娘娘!皇上都四五天没来咱这儿了,这几日都快被音答应给勾了魂去!您怎么也不想想辙儿?!“   嘤鸣抬了抬眼皮道:“急什么,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不就是四五日没来吗?这算得了什么?那些个好几月就等不到皇帝一次召幸的嫔妃,岂非不活了?   皇帝才得了新宠,总得腻歪几天。不单单是没来她这儿,琼鸾殿也五六日未去了。   半夏急得跺脚:“奴才可听说了,悫嫔前儿送了野鸡参杞汤去九州清晏,今儿又巴巴送去一盅消暑的冰镇雪蛤银耳羹!”   嘤鸣暗暗“切”了一声,悫嫔惯爱用这些汤汤水水的小女子手段。手段虽然老套了些,但的确不失为好法子。只可惜既然悫嫔用了,她若是也用,那就是东施效颦了。所以。她索性什么都不送好了。   半夏在她耳畔喋喋不休,当着聒噪得叫嘤鸣都只能投降认输,便只好道:“叫徐晋禄去一趟九州清晏,跟皇上说,今晚长春仙馆煨了药膳老鸭汤,问他要不要来一起吃。”   半夏满是狐疑地问:“这样能成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嘤鸣妩然瞥了半夏一眼。   半夏咬了咬牙,对。试试总比不试强!   嘤鸣哀叹了一声。话说,她自打进宫,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勾搭乾渣龙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效果……   没过半个时辰,半夏就欢欢喜喜跑进来道:“娘娘!皇上说,今晚要来用膳!”   嘤鸣“嗯”了一声,乾渣龙其实也蛮好勾搭的。一锅药膳老鸭汤便给勾了过来……   话说,孙嬷嬷炖的老鸭。的确十分好吃。里头加了当归、党参、枸杞、山药、红枣,加整只野鸭,一起闷在大砂锅中,足足闷上两个时辰。足足将鸭肉闷得软烂细腻,药香味渗入鸭肉中,尤其那鸭汤。更是人家美味。光想想,嘤鸣就流口水了。   能把药膳也做得这么好吃。可见孙嬷嬷的厨艺真的到家了。   日落时分,皇帝如约驾到。   嘤鸣叫膳房捯饬的一桌子菜,以素菜为主,荤菜除了药膳老鸭汤,也就只有鱼翅螃蟹羹和蒸鹿尾,都是专门给皇帝预备的,螃蟹性寒,嘤鸣不能吃,鹿尾益肾精……咳咳,其实也就是壮……阳,当然也是给皇帝吃的。   所以皇帝一落座,就直勾勾瞅着那到蒸鹿尾,饶有兴味地看了半晌,又饶有兴味地看了嘤鸣半晌,那副表情……分明不想吃饭,只想吃她……   嘤鸣脸上一囧,她是不是勾搭得过头了点?只得连忙盛了一碗药膳老鸭汤给皇帝,道:“皇上,您先喝完老鸭汤暖暖肠胃吧。”   皇帝眯了眯丹凤眼,笑得愈发焉儿坏,“鸣儿,你该给朕盛的,可不是这个!”   额……嘤鸣干巴巴笑了笑,只得把老鸭汤收回自己手边,乖乖夹了两块蒸得烂糊的鹿尾肉给给皇帝。   夹完之后,嘤鸣也不敢去看皇帝了,低头闷脸吃饭,只管把满满一碗的胭脂米饭往嘴里扒拉,脸上羞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都塞碗里。   尼玛刚才孙嬷嬷建议加个蒸鹿尾的时候,她怎么不拒绝啊?!孙嬷嬷平日里多正经一个人啊,怎么居然也满肚子坏水了?!这鹿尾的首要功效其实是暖腰膝,其次才是那啥啥。所以嘤鸣一时没深思,也就给忽略了。   这会子想起来了,可惜也晚了。   晚膳吃罢,饭菜一撤,立刻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全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皇帝和嘤鸣两人。   大晚上的,一男一女,你说,还能干啥呢?   嘤鸣红着脸道:“底下准备的,可不是臣妾吩咐的。”   乾渣龙一脸淡定,气定神闲道:“嗯,安置吧。”   安置……吧……   意思是,滚床单吧。   也就只有皇帝这种生物,能这么淡定地跟女人要求滚床单了。   好吧,反正人是她勾搭来的,当然要滚了,何况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蒸鹿尾皇帝整盘都吃干净了,不滚也不成了。   嘤鸣只得咬咬牙,上去帮皇帝宽衣解带。   这一晚叫了三次水,嘤鸣累得手指头都不像动弹了,皇帝到是真的补足了肾精,生精活猛滚了三回床单,这会子居然还是精神勃勃的样子。   皇帝拥着她软得已经没了筋骨的身子,低低问:“吃味了?”   “嗯?”嘤鸣睁开眼皮,疑惑地看了皇帝一眼。旋即恍然大悟,哦,他是指音答应啊。这连日来,几乎都是音答应侍寝,大有独占鳌头之势头。连她这个旧日宠妃,都有些失宠了。   皇帝长长道:“别多心。朕瞧着那乔氏唱昆曲的模样,忍不住想起永璜的生母了。”   嘤鸣听得有些懵,“哲悯贵妃?”可是哲悯贵妃跟乔氏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只听皇帝解释道:“蕖华也是痴迷昆曲之人,私底下甚至学着那戏子,唱念做打,有一回被朕瞧见,狠狠训斥了一通。自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唱了。后来,朕每每想起,总觉得当初对她不该那么严厉。私底下唱唱,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此,皇帝悠长地叹了一声。蕖华,便是哲悯贵妃的名字,富察蕖华。   哪儿有正经人家的姑娘学唱戏的?皇帝当初还是宝亲王,因此而训斥哲悯贵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269章、不留   嘤鸣此刻不禁佩服皇后了,皇后肯定也是知道哲悯贵妃旧事之人,竟然还能调教着乔氏学好了昆曲去勾搭皇帝。怪不得,皇后早早把音答应分出去独住了,原来也是听着那昆曲,会想起那个叫她万分不痛快的族妹哲悯贵妃啊。   嘤鸣低低问道:“音答应的嗓音,很像哲悯贵妃吗?”   皇帝叹息着道:“初听倒是没太像,后来越听越觉得恍如旧人……”   “哦。”嘤鸣低迷地应了一声。   皇帝忙笑着蹭了蹭她的脸颊,亲昵地道:“这几日冷落了鸣儿,是朕的不是。”   嘤鸣嘴角一撇,浑然是一副使小性子的娇娇模样。可皇帝就是吃这一套,不禁更搂紧了嘤鸣在怀,狠狠亲了两口,还哈哈大笑了一通,似乎极为畅怀的模样。   其实皇帝哪有那么容易被迷了心神,乔氏的嗓音的确是有几分像,但哲悯贵妃故去多年,皇帝对她虽有愧疚,但若说感情,却不见得有多少的。皇帝无非是想借此看看,嘤鸣会酸成什么可爱模样。   连宠了那乔氏几日下来,却没见嘤鸣有半分动静,皇帝还隐隐有些心里不舒服呢。悫嫔都三番无次送汤送水来了,怎么你倒是镇定?刚这么想着,徐晋禄就跑去九州清晏,请皇帝去吃药膳老鸭汤了。所以皇帝立马就屁颠屁颠来了。   皇帝又低声道:“放心吧,朕有分寸,这几日都是赐了乔氏避子汤的。”   嘤鸣暗暗一愣,音答应一直都是“不留”的吗?如此的确也足以说明皇帝真的没有对她动心了。   宫里的嫔妃,最大的用处无非就是为皇家延绵子嗣。不能生的人。再得宠,也不至于叫人太警惕防备,譬如嘤鸣自己。而比起不能生的,还有一些不许生的,尤其是皇帝不许生的嫔妃,根本只是一时的赏玩之物罢了,连正眼都不被瞧一眼。   皇帝在长春仙馆连宿了三日之后。便自以为安抚好了嘤鸣酸妒的小心肝。又重新开始如花蝴蝶一般召幸嫔妃了。悫嫔、怡嫔、秀贵人、怜贵人,轮着番儿侍寝,而那音答应。似乎过了热乎劲儿似的。   不过音答应并没有失宠,隔三差五还是会被皇帝叫去九州清晏唱一曲,不过去三次,顶多一次留下来侍寝罢了。   这一日深夜。九州清晏后殿偏殿一片寂静。这里是嫔妃被抬来侍寝的地方,虽然圆明园没有宫里规矩多。但是品级低的嫔妃还是要卷起来,卷到皇帝龙榻上。完事儿之后,还得麻溜走人。   音答应乔氏撑着酸涩的身子爬了起来,御前的总管太监吴书来板着脸孔端了一碗药来。道:“小主,请趁热喝下吧。”   音答应瞥了一眼那漆黑的药汁,倒是半分也不推诿。甚至脸上都不带半分表情,淡淡接了过来。略一吹,便大口大口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吴书来笑着收回了碗。“不留”的嫔妃,眼前这位不是第一个了,但是论起老老实实干干脆脆喝药的,这位倒是顶顶听话的。吴书来便道:“小主不必灰心,嘉嫔、纯嫔两位娘娘刚入藩邸的时候,也赐过好几年的药呢。算不得什么。”——吴书来纯粹是看音答应安分喝药、不惹事,便好心地安慰了两句。   “多谢公公提点。”音答应的声音一如往常娇腻悦耳。音答应声音软绵,心却极为冷漠平静——反正她也没想过要给皇上生儿育女,她余下半生只有一个目的,便是给端嫔娘娘报仇!!可惜她的仇人,地位太高,多年屹立不倒,想要搬到她,绝非一时可达成。   不过,她不急,千里之堤,总用溃败的一日!想要皇后死的人,多了去了!或者应该说,宫里没几个人是盼着皇后好好的!!   翌日,音答应天蒙蒙亮便又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殿,服侍着皇后起床更衣洗漱,细致恭敬得还跟从前做宫女的时候一模一样。   皇后也是受用得紧,脸上的笑容也不禁多了几个,“你如今可是皇上的嫔妃了,这些差事让宫女做就是了。”   音答应万分谦顺地道:“婢妾侍奉皇后习惯了,何况妃妾服侍中宫,本就是本分所在。婢妾能有今日,也都是皇后娘娘所赐,婢妾怎敢忘本呢?”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份忠心,本宫心里明白。”旋即,皇后一叹,“反倒是那翠羽……哦不,怜贵人,她服侍本宫比你可要年久多了,却是一转脸就忘了本了。”   音答应道:“婢妾旁的不懂,可唯独知道一点,背主之人,是断断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她死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   皇后欣然笑了,“只要你忠心耿耿,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音答应忙屈膝一礼,又低声禀报道:“近来倒是不见怜贵人出来走动,反倒是听闻秀贵人时常去她的沁水堂,也不知道她们私底下密谋什么。”   皇后眼底神色一凛,怜贵人与秀贵人勾搭得愈发近了,这点她自然清楚。沁水堂里自然也有她的眼线,可惜两人每每密谋,连贴身宫女都打发了出去,自然无从探查得知她们到底密谋了什么。   音答应忙道:“娘娘可得防备着怜贵人些。婢妾瞧着她这几日又狐媚着蹦跶出来勾引皇上了,皇后娘娘可得多敲打敲打才是。”   这话,皇后倒是听进了心里去,“放心吧,本宫省得。”   音答应忙嘴甜地道:“皇后深谋远虑,想必早已运筹帷幄,区区两个贵人又能成什么事呢。婢妾不过是说了些废话罢了,还望皇后娘娘别嫌弃婢妾多嘴多舌。”   这个马屁捧得皇后心里很是舒坦,便叫拿了一斛珍珠赏赐给音答应。   音答应得了赏赐,便比从前更加殷勤侍奉皇后,每日早午晚必得前来镂月开云殿侍奉饮食起居。加之音答应嘴巴甜,倒是连之前深得信任的白雪、束素几个大宫女都要退出一射之地了。   音答应背靠着皇后,倒是在宫中日渐站稳了脚跟。只是她凭借歌喉得宠,终究下九流了些,暗地里不少嫔妃酸语尖声,说得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尤其是悫嫔,她性子本就高傲,被一个宫女出身的小答应竟分了君恩宠爱去,心里如何能平,甚至当着嘤鸣的面,都扬言说,要给音答应些颜色瞧!   第270章、小人之心   悫嫔脾性,是阖宫人尽皆知的,连皇帝听闻了她的醋言,都置之一笑,连申斥都没申斥一句。   悫嫔脾气是不好,但也不傻,知道谁是软柿子。音答应不过是皇帝的一时之宠,悫嫔是看出来皇帝根本不是真心喜爱,所以才敢那般不客气的。   这一日清晨,众嫔妃齐聚镂月开云殿请安,众人饮了新茶之后。   只听悫嫔声音尖尖细细道:“皇后娘娘今儿的旗髻梳得真好,想必是出自音答应的手艺吧?”——这话瞧着是在恭维皇后,实则是讽刺那音答应的出身呢。   皇后淡淡笑了,她抚了抚鬓边的发钗,徐徐道:“音答应是皇上的妃妾,服侍本宫,难道有什么不应该吗?”   悫嫔笑着道:“自然应该!何况她还是皇后一手提拔出来的,更应该勤勉侍奉皇后娘娘,才能报答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呢!”——悫嫔这话里满是嘲笑之意。只可惜音答应只是答应位份,还不够品级来请安。自然音答应就听不着悫嫔这些难听的话了。   不过坐在嫔妃末位椅子上的怜贵人脸色很是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音答应是皇后一手提拔出来的,她怜贵人又何尝不是呢?因此悫嫔的一席话,落在怜贵人耳朵里,倒像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了。   皇后笑容端庄得体,“知恩图报,正是音答应最大的好处。也是本宫最喜欢的地方。想来再坐诸位妹妹也不会喜欢那些忘恩负义、背弃旧主之人吧?!”皇后说着,便扫了再坐嫔妃一眼,目光定格在坐在最末的怜贵人身上,冷冷看了许久。   悫嫔的话,还只是算是影射。而皇后的话,根本就是直接打人脸了。   可人家是皇后,就算失了六宫大权,也仍旧是中宫!怜贵人再恨再恼,还是只能生生忍了,只不过内心的怒火,早已汹涌万丈了。   因为音答应的异军突起。倒是叫怜贵人多少有些失宠了。毕竟皇帝只有一只。然而嫔妃却越来越多,自然是不够分的。   嘤鸣冷眼瞧着这日日都能见到的好戏,默默饮了一口温热的碧螺春茶。   就在怜贵人被羞辱得难堪的时候。秀贵人笑着为她解围了:“皇后娘娘贤德,怜贵人之前小产只是意外,音答应若是有了身孕,必然能平安生产。”——秀贵人这话说得温温吞吞。可话里的讽刺,却是人人都听得懂的。怜贵人小产。皇后失了六宫大权,这两者很容易就能联想在一起的。   皇后的脸色嗖的沉了几分,却必须维持着自己贤惠端庄的仪态道:“那是自然!”   嫔妃散了之后,悫嫔却特意在镂月开云殿外拦住了怡嫔。悫嫔笑靥如花,神情灿烂地看着怡嫔,道:“听说五公主身子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呢。”   怡嫔很是防备地瞅了悫嫔一眼,客客气气道:“劳悫嫔挂念了。”   悫嫔眉梢上挑。语调亦是上扬的:“五公主是皇上的亲生女儿,自然贵重异常,还望怡嫔能好生照顾五公主周全,可别再出了什么岔子才好。”这话里,大有教训的味道。   怡嫔听得甚是不悦,语气也不禁生硬了几分:“多谢悫嫔提醒,五公主是也是本宫亲生的女儿,本宫自然爱护疼惜。”   听了这话悫嫔轻轻一哼,道:“但愿吧!”撂下这讽刺意味极重的三个字,便施施然而去了。   怡嫔却气得咬了咬牙,恨恨道:“小人之心!!”   嘤鸣听得明白,怡嫔这是再骂悫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之前五公主因肠胃不适而不思饮食,哭得厉害,所以把皇帝从悫嫔的琼鸾殿引去了怡嫔的紫碧山房。悫嫔方才言语里,分明在说,怡嫔拿自己的女儿争宠呢。   如今一个音答应得宠,再加上五公主一直吃着太医开的药,皇帝少不得隔三差五去探望,自然悫嫔的宠爱便被这两头分薄了不少。所以悫嫔先鄙夷音答应,后讽刺怡嫔,说白了,不过是为了皇帝的恩宠罢了。   嘤鸣朝着怡嫔微微一笑,“别往心里去,爱子之心,非为人母不能体会。”   “娘娘这话,可当真说进嫔妾心坎里了。”怡嫔冲她婉婉一笑,神情似乎释然了许多。   与怡嫔约了,改日带五公主去她的长春仙馆玩,便各自各回各宫了。   这一晚,皇帝还是还是照旧在嘤鸣的长春仙馆留宿,嘤鸣暗自一扒拉手指头,皇帝自打五日前召幸过悫嫔一次,便再未去过琼鸾殿了。倒是四日前以及前日都曾紫碧山房看望五公主,其中前日晚还留宿了呢。如此一对比,悫嫔倒是瞧着还不如怡嫔得宠了呢。   “怎么不睡?”皇帝见枕边的嘤鸣正在扒拉着手指头,便问了一句。   嘤鸣忙回过神来,道:“皇上不是答允了要带臣妾出宫吗?一转眼都小半个月了!”说着,她撅了撅嘴巴,一副抱怨的模样。   皇帝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地道:“这几日朝政繁杂了些,朕一时分不得身。”   嘤鸣暗自撇嘴,拉倒吧你!分不得身还总叫音答应去唱曲!老娘倒是瞧着你悠哉得紧呐!   瞧着嘤鸣似乎很是不快的样子,皇帝只得道:“好!明日便带你出宫!”   嘤鸣顿时满脸惊喜之色,“真的?!”   嘤鸣双眼亮晶晶的,大是叫皇帝心头宽慰,便道:“君无戏言!”   如此相拥而睡,俱是嘴角含笑。正在两人睡得都朦朦浅浅的时候,总管太监咚咚瞧了两记内殿的殿门,扬声急切地道:“皇上!怡嫔娘娘派人来传信说,五公主不知怎的,哭个不停!”   皇帝被吵醒了,自然极是不悦:“不是刚刚才好了吗?!”   吴书来忙道:“奴才不知!紫碧山房的太监禀报说,五公主从晚膳后就一直哭,已经哭了快两个时辰了,嗓子都哭哑了!怎么哄都哄不好!”   嘤鸣眉心一皱,心中满是忧虑:“小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哭那么久的,可见是哪里不舒服。”可偏偏五公主还不怎么会说话,根本不懂得表达。所以给小孩子治病,才是最难的。   第272章、辣椒水   吴书来又道:“太医也一早就请去了,可也没诊出哪里不妥。所以太医也不敢贸然开药,所以才报了上来。”   这话叫嘤鸣听得不对劲,若是病了,怎么可能诊断不出来?哪怕小孩子不会说,脉象总是明摆着的吧?太医们都是医中稽首,竟会有诊断不出病症的时候?   嘤鸣也不敢迟疑,急忙叫了人进来,服侍她与皇帝穿衣,便陪着皇帝一起,急急忙忙披星戴月赶去了紫碧山房。   果然在怡嫔的殿门外就能听到婴儿那撕心裂肺般嘶哑的啼哭之声,一声声如杜鹃啼血一般,叫人听得着实不忍。   只见殿中,怡嫔已经眼圈通红,怀里抱着五公主娜木绰克,小小的孩子哭得小脸紫涨,泪眼汪汪,着实叫人揪心。五公主张着嘴巴,哇哇哭着,哭得是一声比一声干哑,仿佛嗓子都要嚎哭破了一般。   怡嫔抱着孩子,忙上前给皇帝请安,又报赧地看了她一眼,露出愧疚的神色。   嘤鸣执着绢子忙上去擦了擦五公主脸蛋上的泪珠,“这到底是怎么了?”   怡嫔不禁掉泪:“嫔妾也想知道娜木绰克这到底是怎么了!给她最爱吃的牛乳蛋羹也不吃,拨浪鼓、小绣球,都不要!就是一味地哭!怎么哄都哄不好!起初还以为是闹脾气了,哪儿想到一哭就是两个时辰!嗓子怕都是要哭坏了!”一边说着,怡嫔哽咽连连,已经泣不成声。   皇帝虽然儿女不少,但是听得自己女儿已经哭得沙哑,当即勃然大怒。便对着来诊治的三位太医斥道:“没用的庸医!!五公主都哭成这般模样了,竟还诊不出病症来!朕留你们何用?!”   三位太医齐齐跪地磕头,个个叫苦不迭。   嘤鸣瞧着愈发不对劲了,若说只来了一个太医,可能有一人智短的时候,如今可是足足有三位太医啊!若是五公主真的生病了,怎么会诊断不出来呢?   除非。五公主并没有生病。   可是嘤鸣看着哭得可怜的孩子。若是没有生病,怎么至于把嗓子都哭得干哑了?   嘤鸣忙伸出双臂过去,道:“让我抱抱吧。”   怡嫔一愣。忙将孩子小心翼翼送到了嘤鸣怀中。   嘤鸣平常也没少哄过自己闺女,便驾轻就熟地一下下摇晃着,嘴里“哦、哦”地哄着,可显然。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五公主还是撕扯着嗓子,哭得一声声惨惨的。   嘤鸣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低头打量了两眼,瞅见五公主哭得满头汗水,忽的道:“该不会是穿得太多了,热着了吧?”   怡嫔一愣:“这……娜木绰克一直就是穿这么多的呀。从前也不见她热哭了呀。”嘴上虽这么说,怡嫔却已经上来替自己女儿脱衣裳了,不管怎么说。先脱下来试试看吧。   五公主身上例外穿了三层,嘤鸣也搭了把手。不消片刻,便给脱了个光溜溜。如今的盛夏季节,即使不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冷,可是即使脱光了,五公主还是再哭,伸展着四肢,扑棱着哭嚎着。   可这一伸胳膊伸腿,嘤鸣和怡嫔立刻叫瞧见了——瞧见了五公主的咯吱窝下,成片都是红彤彤的,就好想是被开水烫过的一般,火辣辣一大片!!   怡嫔的脸嗖的青了,转头便冲着五公主的保姆嬷嬷们怒斥道:“这是怎么会事!!”   嬷嬷们吓得跪了一地,连连说不知道。   嘤鸣仔细嗅了嗅,便道:“好像……是辣椒的味道。”   怡嫔听了,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有人在她女儿的咯吱窝下涂了辣椒水?!这是何等狠毒的心肠?!娜木绰克才刚一岁多一点,这么小的孩子,皮肤比大人更要娇贵得多,如何经受得起这般?!怡嫔二话不说,也顾不得问罪谁了,立刻叫人端凉水进来,当即便把光溜溜的娜木绰克给摁进了水里。   五公主一如水中,立刻便止了哭声。乌黑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的额娘。   怡嫔心疼的不行,也不叫底下人搭手,愣是自己摘了护甲,小心翼翼地替娜木绰克清洗咯吱窝。如此足足洗了三遍,又涂了些清凉的薄荷油,最后重新为五公主穿上衣裳之后,这个小小的孩子,已经挂着泪珠酣睡了过去。   怡嫔强忍着泪意,先叫贴身的宫女把自己女儿抱去偏殿睡下。便噗通跪在了皇帝跟前,哭着道:“求皇上做主!!嫔妾竟不知自己得罪了谁,竟报复到嫔妾的女儿身上!”——久经宫闱的怡嫔决计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意外。   五公主又不是没穿衣服,怎么可能无意地把辣椒水就抹在了她的咯吱窝下呢?!可见是必然有人刻意而为!!   嘤鸣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个保姆,便道:“贴身伺候五公主的,应该就只有这几个保姆嬷嬷吧?”   怡嫔点头,她恨得咬牙切齿,恨恨道道:“将辣椒水涂在娜木绰克咯吱窝下的,必然是她们四个中的一个!”   四个保姆一听,立刻齐齐磕头连连,争相哀求,大喊着说不是自己。然而怡嫔并没有半分怜悯之意,一想到自己女儿咯吱窝下的成片累累红痕,怡嫔便只有满心的恨意。就算只是她们其中一个干的,另外三个也是照顾不周,没什么冤屈的!!   皇帝冷冷扫了一眼,便道:“既如此,都交慎刑司拷问就是了!”——皇帝的手段,更是简单粗暴!用刑,重刑之下,还怕不招吗?   这话一出,四个保姆吓得全都脸色惨白。其中一个白胖的保姆急忙大喊着道:“是张妈妈!奴才看见她在后厨剥过辣椒!”   这时候,另一个胖乎乎的保姆也到:“奴才也闻到过张妈妈手上有过辣椒味儿!”   怡嫔听了,眼中恨得几欲疯狂,她怒瞪着那位张妈妈,吼道:“张氏!本宫带你不薄啊!是谁指使你如此害本宫的五公主的?!”   那位张妈妈长得倒是一脸温敦,此刻竟也难得的十分镇定的样子,她抬起头看了看怡嫔,目光浑然不带惧色,嘴巴也闭得紧紧的,仿佛锯了嘴的葫芦,一语不发。   怡嫔见那张妈妈竟还如此死鸭子嘴硬,气得双眼都要冒火了。   第273章、悫嫔计(上)   正在此时,王钦快步进来禀报:“皇上,悫嫔娘娘求见。”   嘤鸣不禁一愣,“悫嫔?她来做什么?”——深更半夜的,悫嫔不好好呆在琼鸾殿,来这里做什么?   “悫嫔娘娘听闻五公主哭嚎不止,所以特来探视。”王钦躬身回话。   皇帝“嗯”了一声,点头道:“悫嫔有心了,让她进来吧。”   得了皇帝召见,面带焦急之色的悫嫔一身盛装疾步进了殿中,屈膝飞快见了个常礼,张口便问:“不知五公主如何?又是犯了病疾吗?”   嘤鸣忙微笑着道:“不是病,是有人在五公主的腋下涂了辣椒水。”   悫嫔一听,那张娇媚的脸蛋上露出惊怒交加之色,“是谁做了这种黑心肝的事?!可怜五公主尚在襁褓,竟要遭受如此虐待!”说着,悫嫔眼圈一红,忙用绢子拭泪。   怡嫔打量了悫嫔两眼,眼底依旧含着防备之意,怡嫔徐徐道:“也不知是本宫素日里得罪了谁,竟有人收买了娜木绰克身边的保姆嬷嬷!”怡嫔狠狠瞪了那位张妈妈一眼,语气冷厉地斥道:“张妈妈!!你是自己老老实实招供是谁指使,还是要去慎刑司受十八般酷刑呢?!”   那张妈妈果然神色一慌,“娘娘!您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怡嫔听得这话,气火登时更胜了七分,“你胆敢做出这种事情来,本宫岂能饶你!你若老老实实招供便罢,如若不然——”怡嫔没有继续说下去,可那一脸的狠厉之色,便足见她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   那张妈妈露出一抹凄惨之色。她咬牙,满是决然地道:“是谁指使?”那张妈妈呵呵笑了,笑得满是悲悯自怜之色,“娘娘!分明就是您吩咐奴才在公主腋下涂了辣椒水啊!!您怎能翻脸不认人呢?!”   听得张妈妈这话,怡嫔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你、你浑说什么??!”   悫嫔娇嫩的脸上亦露出了错愕之色。“是怡嫔姐姐自己指使的?”   “胡说八道!!”怡嫔当即暴怒了。   那张妈妈却满是决绝地道:“是娘娘您说的。涂点辣椒水没关系!只要叫五公主哭上一阵子,就能请皇上来了!”   嘤鸣侧脸去瞧皇帝,果然那张脸已经瞬间漆黑了下去。他的丹凤眸中慢慢的都是震惊,怒不可遏的皇帝骤然握紧了拳头,狠狠一拳便打在了一旁的月牙桌上,“怡嫔!!你可有什么与朕解释的?!!”   这一整盆的污水泼来。直叫怡嫔心底里冷了个透彻,她看着皇帝震怒的龙颜。心底满是冤屈,急忙朝着皇帝跪了下来,“皇上!嫔妾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娜木绰克是嫔妾亲生的女儿啊!”   那张妈妈更是忙噗通噗通朝着皇帝磕头:“皇上明鉴,都是怡嫔叫奴才做的!还有上次五公主肠胃不调。也是怡嫔娘娘叫奴才给喂了寒凉之物!为的就是把皇上从琼鸾殿请过来!”   皇帝听得怒目圆瞪,五爪龙纹马蹄袖下的拳头已经攥得青筋暴起。   怡嫔亦是听得惊愕,她急忙道:“皇上。这个刁奴诬陷嫔妾!!肯定是有人指使她诬陷嫔妾的!”   皇帝冷冷哼了一声,“指使诬陷?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谁指使她诬陷你的?!“   怡嫔愣住了,她看了深夜乍然而来的悫嫔,此刻她自然最怀疑悫嫔,可是……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倘若说了,皇上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她是胡乱攀诬!怡嫔满心苦涩委屈,却是丁点也说不出。   悫嫔脸上带着哀婉之色,眼里却暗含着浓浓的冷意,她哀声切切道:“五公主可是怡嫔姐姐亲生的女儿啊,姐姐怎可为了争宠,而不顾五公主的身体健康呢?五公主年幼,哪里经得起这般磋磨?”——悫嫔声声含泪带哽,句句字字都是控诉之意。   嘤鸣听得愈发皱眉,额头已经成了一个“川”字,见皇帝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便急忙道:“皇上息怒,怡嫔向来疼惜五公主,您也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   怡嫔知道嘤鸣这是在帮她,便急忙道:“皇上明鉴!五公主是嫔妾的亲骨肉啊!嫔妾就是伤害自己,也舍不得伤她一根手指头啊!”怡嫔声声哽咽,泪水潸然而下,哭得悲切哀婉。   怡嫔这幅模样,皇帝在在眼里,不禁眉心蹙起,眼底起伏着几缕犹疑之色。   悫嫔见状,心中大是不甘,她急忙道:“舒妃姐姐的确是慈母之心,也未必人人都跟舒妃姐姐一样!前后两次,皇上都是大半夜被吵醒,若说巧合,哼!只怕也来得太巧了些了!”   嘤鸣眼底滑过一丝愠怒,“不管怎么说,皇上总不能听信一个奴才的一面之词吧?”嘤鸣朝着皇帝一礼,道:“那刁奴既然承认了在五公主腋下涂了辣椒水,不如送去慎刑司审问,兴许能审出什么来呢。”   皇帝听了,点了点头,便冷冷道:“押去慎刑司!”   张妈妈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她急忙大喊大叫大:“奴才冤枉啊!都是怡嫔娘娘吩咐的!奴才不敢不敢听命啊!……”张妈妈的话未曾说话,便被两个太监堵了嘴巴,生生给拖了出去。   殿外夜色静谧如许,殿中亦沉寂了良久。   悫嫔柔柔开口道:“皇上表哥,五公主小小年纪便遭受如此苦楚,这紫碧山房只怕是不适合继续呆下去了。”   悫嫔这话说得满是关切之意,然而怡嫔却瞪大了眼睛,她满是哀求地看着皇帝:“皇上!”   皇帝看着怡嫔的神色,依旧是冷漠居多,“朕会叫慎刑司严刑拷问!但是——在事情查明之前,怡嫔,你就给朕还好禁足思过!至于娜木绰克……”皇帝沉思了片刻,便转头看着嘤鸣。   嘤鸣一愣,她知道,皇帝这是打算叫她接手五公主啊!便急忙道:“五公主年幼,只怕是离不开生母。”她抬头看了看皇帝,神色哀切地道:“怡嫔早先是臣妾宫里人,臣妾与她也算熟识,臣妾实在不相信,怡嫔会做那样的事情。”   这番话,叫怡嫔感动得满眼都是泪水。   第274章、悫嫔计(下)   这时候,悫嫔娇滴滴哼了一声,尖声尖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舒妃姐姐可别被骗了!今儿皇上表哥可是在舒妃姐姐的长春仙馆留宿的,偏生今晚怡嫔来请人……哼!自古以来,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人多了去了!”   嘤鸣淡淡道:“悫嫔何必如此处处恶意揣度他人?莫非是为之前,皇帝深夜离开琼鸾殿,到怡嫔这里,而有所记恨?”   如此一阵见血,叫悫嫔几欲恼羞成怒,却露出一副凄婉哀伤的模样,她含泪道:“妹妹不过是好心提醒姐姐一声,怎的姐姐竟觉得妹妹是这种人吗?”说着,悫嫔便掉泪下来,格外神伤的模样。   悫嫔呜呜咽咽哭着,朝着皇帝低低唤道:“皇上表哥,嫔妾冤枉啊!”   嘤鸣气得心底冒火,这个悫嫔,演技倒是见涨了!嘤鸣暗自磨牙霍霍,忙微笑着道:“不是本宫小人之心,而是悫嫔妹妹的琼鸾殿距离紫碧山房可着实有些远,这个时辰悫嫔妹妹不安睡,反倒是来得这样及时……”说着,嘤鸣若有深意地笑了。   悫嫔拭泪道:“舒妃姐姐有所不知,今日科尔沁刚刚传来丧报,嫔妾的长兄殁了,所以嫔妾实在无法入眠。”   皇帝听得一惊,忙问:“你长兄托罗殁了?”   悫嫔泪汪汪点了点头,“是傍晚刚刚传来的消息,所以皇上还不知道。长兄得知自己双腿无法痊愈,再也无法纵马驰骋,所以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说着,悫嫔已然泣不成声。“皇上表哥——,嫔妾心里难过得紧,哪里还能入睡?”   扎萨克亲王的长子、世子托罗竟然死了?嘤鸣也惊住了。   皇帝长长叹息了一声,不由神色带了几分怜意,“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想开些……”皇帝神情一时间竟有些黯然,眸子深处是百味交杂一般的复杂。   嘤鸣心底清楚。托罗坠马摔成残疾。是皇帝叫人下的手,如今也可算是皇帝间接杀了悫嫔的长兄托罗。所以,皇帝就算不怜悯托罗。也少不得会怜惜悫嫔丧兄的可怜之处。   一时间,嘤鸣久久无言,便上前道:“是臣妾错怪悫嫔了。”——倒是她小瞧了悫嫔这么个小丫头了,死了哥哥。竟没有沉浸在哀恸之中,反倒是如此麻利、毫不拖沓地利用了自己的悲悯。设计了这么一出戏。   如此一来,她想引皇帝怀疑悫嫔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皇帝此刻对悫嫔怕是只有满心怜惜吧?   悫嫔悲切得神伤凄凄,眼角的泪珠一颗颗晶莹落下。梨花带雨般的模样,着实可怜不胜,她柔柔问道:“舒妃姐姐此刻可信妹妹了?”   嘤鸣忙点头道:“那是自然。”便又看了皇帝一眼道。“夜色深了,臣妾不放心悫嫔妹妹独自一人。不如皇上替臣妾送悫嫔回琼鸾殿可好?”   皇帝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才道:“那你自己小心些回去。”   而悫嫔一双妙目中已经忍不住跳跃出算计成功的得意之色,她莹着水润的眸子柔柔道:“多谢舒妃姐姐。”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便屈膝道:“臣妾恭送皇上。”便怔怔看着,皇帝与悫嫔两两走出了紫碧山房正殿,渐渐消失在了夜色深处,只能遥遥看见成串的宫灯点亮成串,一闪一闪的,竟恍如地狱的鬼火一般,夜里的冷风一吹,直叫人觉得诡异阴冷。   怡嫔悄然走到她身后,低低道:“娘娘,您方才怎么把皇上推去悫嫔哪儿了?”   嘤鸣冷然道:“就算本宫不推,皇上也会去的。就算不去,只怕心也跟着去了!既然如此,本宫不如索性贤惠些!也算是表达一下‘误会’悫嫔的歉意了!”——悫嫔深夜而来,可不只是为了踩怡嫔一脚那么简单,她根本就是冲着皇帝来的!不把皇帝勾走,悫嫔怎么会甘心离去呢?!   “误会?!!”怡嫔听得这二字,恨得咬牙切齿,她双眸中闪着凛凛恨意,“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把悫嫔比作“庆父”,也足见怡嫔恨之欲死了!悫嫔拿怡嫔的心肝头五公主做筏子,事后竟叩了她一个拿亲生女儿争宠的恶名,让皇帝厌恨了她。怡嫔自然狠悫嫔入骨!   “她连自己哥哥的死,都可以拿来作为争宠的由头……”嘤鸣眼底满是若寒潭一般的幽冷,“这份狠,只怕已经不下皇后了!!”   怡嫔点了点头,含泪哀声道:“嫔妾被皇上禁足,怕是帮不了什么了。以后娘娘可要自己小心防备呀!”   嘤鸣朝着怡嫔笑了,“放心吧,这争宠争的,可不是一时的长短。今晚本宫能把皇上的人让出去,也一样能够把皇上的心给拉回来!”   回到长春仙馆,已经过了子时了,深夜的圆明园,寂寂无声,只能闻见窸窸窣窣的蝉吟虫唱。夜里的风,湿润润灌入景明殿中,嘤鸣坐在正殿须弥台的南海花梨木宝座上,指尖摸索着扶手上雕琢的精美的芍药穿花雕纹。   半夏端了一盏温热的甜杏仁酪来,“娘娘喝了就赶紧睡下吧。明儿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呢。”   嘤鸣接过那酪子,便道:“今晚就不睡了,本宫就在这里坐到天明好了。”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您何苦为难自己呢?”半夏满是心疼地道。   嘤鸣淡淡笑了,“本宫可不是为难自己,是要皇上心里难受。”——她方才是请皇帝送悫嫔了,却没请皇帝留宿琼鸾殿。所以,她等皇帝一晚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半夏一愣,半晌没再说话。   当殿外的暮色从漆黑如墨,到东方发白,将这黑夜驱散的是时候,长春仙馆的宫女才一盏盏熄灭景明殿中的琉璃宫灯。   天蒙蒙的时辰,皇帝方才离开了悫嫔的琼鸾殿,乘坐着帝王銮舆,前去上早朝。刚走出不远,王钦便低声禀报道:“皇上,长春仙馆的灯,昨夜彻夜亮着。”   皇帝神情一怔,“舒妃她……”   王钦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皇帝长长叹息,“她这是怪朕撇下她吗?”   王钦忙道:“哪儿能呢,本来就是舒妃娘娘请皇上来琼鸾殿的。”   皇帝苦笑了笑,“她管来口是心非惯了了的,可朕却当了真话来听……”——早知如此,朕便不在琼鸾殿留宿了。反倒是悫嫔哭哭啼啼、呜呜咽咽,哭道三更方才睡下,哄着这么一个小女人,心里都累得慌。他心中本就只能放下那一个人,何必为了外人,伤了心中伊人呢?倒是得不偿失了。   第275章、帝王心(上)   (发红包啦!)   镂月开云殿。   悫嫔是顶着哭得红肿的双眼来的,而嘤鸣也好不到哪儿去,熬夜一夜,眼地理满是红血丝,整个人也是困得恹恹的失色。   昨夜的热闹,想必已经已经都传到六宫耳朵里了。皇帝原是在长春仙馆留宿,可是半夜五公主哭嚎不止,便被请去了紫碧山房,在所有人都因为皇帝会留在怡嫔处,可没想到悫嫔一去,就把皇帝勾搭去了琼鸾殿。   在旁人眼中,这是三个嫔妃在争宠呢!可实际如何,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皇后看着一身月白色素缎旗服悫嫔,哀悯地念了一句佛号,“你兄长正当盛年,哪里想到就这么去了。悫嫔,你也要想开些才是。”   悫嫔的容颜哀怜楚楚,她擦了眼角的泪滴,起身屈膝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一切都是天命,非人力所能挽回。嫔妾只盼着二哥与三弟能替嫔妾好生孝顺阿玛。”——悫嫔是蒙古人,原本该称呼其父为“额祺葛”的,只是如今进了宫,倒也按照满人的称呼来了。   皇后徐徐点头,目光轻轻在殿内一扫,最后定格在了嘤鸣身上,便好言安慰道:“昨夜怡嫔那里折腾了一通,想必舒妃也没能睡好吧?”   嘤鸣揉着太阳穴道:“臣妾后半夜的确辗转难以入睡,不过回去歇歇也就是了。”   这时候,娴妃突然“嗤”地笑了,头上的累丝双鸾步摇微微摇曳,“舒妃这哪里是难以安睡,分明是彻夜未眠吧?”说着。娴妃斜着眼角睨了悫嫔一眼,“悫嫔整日叫舒妃一口一个姐姐的亲昵,怎的争起宠来,倒是丁点不客气呢?昨夜皇上原是在舒妃处歇息的,后半夜倒是去了悫嫔那儿!怪不得舒妃满眼血丝,换了是本宫,也必然气得睡不着了!”   悫嫔闻言。嗖的眼里又是水润濛濛。她急忙朝着嘤鸣屈膝躬身道:“都是妹妹不好,不该叫皇上亲自送回去的。还请舒妃姐姐宽恕!”   嘤鸣温婉地微笑着,和声细语道:“本来就是本宫请皇上送悫嫔回琼鸾殿的。本宫又怎会转脸责怪悫嫔呢?”   娴妃执着一方织锦缎凤穿牡丹的锦帕掩唇,依依笑着道:“哦?原来竟是舒妃主动相让的?没想到舒妃妹妹这般贤惠呢!”   皇后轻轻扫过嘤鸣那疲惫困乏的面庞,徐徐道:“舒妃素来通情达理,娴妃也该多学学才是。”   娴妃脸上一僵。便呵呵笑着,妩然扬声道:“舒妃妹妹这份通情达理。还真是臣妾学不来的呢!委屈了自己,成全了旁人,臣妾可没那么好心!何况,谁知道那好心是不是给了白眼狼呢?”——娴妃说着这话。便冷笑着瞥了楚楚可人的悫嫔一眼。   娴妃淡淡一哼,便对嘤鸣谆谆道:“宫里头的白眼狼多了去了,从前一个许茹芸。舒妃妹妹难道还没吃够教训吗?!”   娴妃这分明是把悫嫔比作许氏了。当初许氏也整日围着嘤鸣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可最后还不是投了慧贤贵妃。反咬了嘤鸣一口?   嘤鸣自然清楚,悫嫔和当年的许氏是一路货色,只不过悫嫔比许氏出身更好、手段也更狠辣。所以,嘤鸣才不得不小心虚以委蛇。   嘤鸣垂着眼睑,敛了神情,缄默着,不发一言。   悫嫔满脸带着委屈之色,看着嘤鸣,怯生生道:“舒妃姐姐……妹妹当真不是故意的。”   嘤鸣抬起头来,看了悫嫔一眼,如今的悫嫔,哪儿还有在木兰时候那副泼辣任性的模样,活脱脱是白莲花一般的娇柔楚楚了,嘤鸣扯着嘴角笑了笑,“本宫自然知道,悫嫔不是有意的。”——这番话说出口,嘤鸣自己都觉得虚假得很。她与悫嫔,明明都视彼此为眼中沙、肉中刺,却还是彼此亲如姊妹的模样。   想要在宫中存活,没有演技怎么成?   镂月开云殿点费心费力应付了后妃,嘤鸣回到自己宫苑的时候,真真是乏累极了,便一头倒在内殿的贵妃榻上,恨不得立刻睡去。   可是她才躺下,徐晋禄便飞快进来禀报说,皇上驾到。   得,嘤鸣只得撑着身子爬起来,赶忙出景明殿外迎驾。   皇帝似乎是刚刚下朝过来,身上还穿着五爪九龙江崖海水的龙袍,在夏日清晨明媚的阳光照射之下,那明黄一色着实晃得人睁不开眼。   眼前有些迷糊,不过嘤鸣却已经附身下来。只是膝盖才刚弯下一半,她便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扶了起来。嘤鸣忍不住抬头看着皇帝,那的面庞一如往日,细长的眉毛、细长的眼睛、容长的脸庞,高高的鼻梁上隐隐沁出汗水,似乎是急促赶到的样子。   嘤鸣心神恍惚的时候,忽觉得脚下一轻——原来她整个人都已经没皇帝给横抱了起来。皇帝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用那双深邃幽幽的丹凤眸,深深凝望着她,脚下大步流星,已经进了景明殿中。   皇帝横抱着她,径直便进了内殿中,将她轻轻搁在了里头柔软的拔步床上,他那带着淡淡墨香的手掌轻轻抚着嘤鸣的额头,柔声道:“先睡会吧,瞧你眼睛里,都是血丝……”皇帝说着,不禁满是心疼之色。   “皇上……”嘤鸣呢喃地唤了一声,语调有些干涩。   “朕不会走的。”皇帝深深道,“就算你推朕走,朕也不会走了。”   嘤鸣愣了愣,她要谋算的,可不就是帝王之心吗?如今不难看到,皇帝的人和皇帝的心是一起过来了。   嘤鸣暗自一咬舌尖,让自己满是血丝的眼底瞬间蓄满了泪水,“臣妾……再也不会推皇上去旁人那儿了。”   皇帝从马蹄袖中掏出明黄色的汗巾子,擦去她眼角的泪珠,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记温热的吻,如呢喃般,轻语道:“朕那儿都不去,今日只陪着鸣儿。”   嘤鸣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抗拒周公的召唤,合上眼睛,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沉入了黑沉香甜的梦乡。   而皇帝,久久坐在床畔,寸步不曾离开。   第276章、帝王心(下)   嘤鸣这一觉,足足睡到午时,可算是睡了个饱饱。   醒来后,只觉得浑身疲乏俱消,仿佛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午后温煦的阳光透过支摘窗的窗户纸淡淡投射进来,让原本刺目的夏日阳光变得柔和得晕晕然,昏昏欲睡。   而就在这晕晕然的淡淡阳光中,皇帝一如来时那般,就坐在床头,用一双带笑的丹凤眼睛看着她。   嘤鸣被她看得有些窘迫,“皇上……怎么还在?”   “朕说过,今日只陪着鸣儿。”皇帝眯着眼睛,徐徐道。   嘤鸣却忽然想起了皇上昨夜许诺的话,突然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对了!皇上答允臣妾,今日要带臣妾出宫的!”想到出宫,嘤鸣登时困意散尽,整个人都精神勃勃的。   皇帝一愣,忍不住看了看窗外,便道:“这会子正是最热的时辰呢……”   嘤鸣听了这话,不由整个人都恹恹的。   皇帝抬头理了理她散乱的鬓边,“不是朕说话不算话,朕只是怕你会中暑……”幽幽谈了口气,皇帝凑到嘤鸣耳畔,低语道:“明日可好,明日朕一下朝,就带你出宫。”   “好吧……”嘤鸣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   皇帝笑了笑,便道:“梳洗一下,该用午膳了。”   嘤鸣听了这话,忙看了一眼内殿墙角西洋座钟上的时辰,原来已经十二点多了!暗自吐了吐舌头,她睡了一上午,着实不觉得饿呀。   皇帝却已经唤了奴才进来,她贴身的宫女们捧了浸泡了玫瑰花瓣的温水与软缎巾子上前来服侍着嘤鸣洗漱更衣。   夏日炎炎,自然午膳还是以清淡为主。不过嘤鸣着实不饿,便只顾着抱着猪妞喂她吃胭脂米粥。猪妞的胃口倒是一如既往极好,大口吃着粥,弄得整个下巴都是黏糊糊满是粥汁儿,就着爽口酸辣的雪里红萝卜,猪妞竟吃了满满一大碗。   “嗝~~”猪妞幸福地打了个饱嗝儿,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闺女。便道:“吃饱了。就回偏殿睡午觉。不许吵着你额娘。”   猪妞撅了撅嘴巴,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嘤鸣笑呵呵那软绸帕子擦干净猪妞的下巴,低头又朝着她肥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自己去玩吧。只是不许跑出长春仙馆。”   猪妞听了,立刻笑得裂开了嘴,两颗小虎牙呲了呲,重重应了一声“嗯”。便刺溜一声从嘤鸣的腿上滑溜了下去,扑棱着短腿便飞快往殿外跑。   嘤鸣掩唇笑着对皇帝道:“猪妞现在会走会跑了。便不爱睡午觉了。好在长春仙馆多植花木,阴凉隐蔽,倒是不担心会中了暑。”   只见胖得跟球一般的猪妞已经跑到了殿门口,被门槛儿阻隔。只不过一心想去景明殿外玩的猪妞。又怎么会被小小的门槛儿给拦住呢?她粗短的小腿一翘,整个人便爬上了门槛儿,然而一翻身。便滚了出去。   这般猴儿似的举动,倒是叫皇帝一惊。他急忙起身快步奔去,却见门槛外,他闺女倒是立马利索地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浑然跟个没事儿似的。咯咯笑着,便扑棱着跑去花丛中玩儿了。   皇帝不禁暗叹,这么皮实,哪儿是个闺女,分明是个小子!   皇帝陛下暗自感叹的时候,嘤鸣已经走到了皇帝身后,“放心吧,猪妞可比六阿哥都野小子呢。”说着,连嘤鸣自己都忍俊不禁了。六阿哥如今记在纯嫔苏氏名下,苏氏倒是十分尽心照顾这个儿子。那孩子倒是白白净净漂亮,也很乖巧,只不过跟猪妞一比,倒是不像个男孩子了。   皇帝倒是说话算话,一整日都留在长春仙馆,午后也是叫人从九州清晏拿了折子就在嘤鸣的书房里批阅。嘤鸣一旁磨墨,皇帝埋头案间,彼此谁也不说话,只能闻见墨香弥漫,只能听见笔下婆娑。嘤鸣看着专心致志与奏折间的皇帝,一时间竟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或许她已经有些习惯了,有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了。   虽然这无关感情,但有他的宠眷,也总不是坏事。   当夜,皇帝留宿在了长春仙馆,床笫间,一番云雨恩好之后,皇帝拥着她汗香淋漓的身躯,粗粗喘息着。他粗粝的指尖滑过嘤鸣白皙软腻的肩膀,“鸣儿……”他低低轻唤了一声。   嘤鸣身子软在皇帝的胸膛中,低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此刻的他,倒是柔情如水的样子,又有几分欲望纾解、而饕餮满足的模样。   “娜木绰克的事……”皇帝迟疑了一下,似乎再斟酌措辞。   嘤鸣微笑着道:“怡嫔是臣妾宫里的人,臣妾信她,莫非错了吗?”   皇帝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嘤鸣沁了汗水的额头与鬓角,“鸣儿当然没有错,只是慎刑司的张氏……虽严刑拷问了一通,可她一直咬死说是怡嫔指使——并非朕不信怡嫔,而是这前后两次,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是巧合了些……”嘤鸣沉沉道,“可是,之前五公主肠胃受寒以致不思饮食,小孩子脾胃虚,会犯这些小毛病倒也正常。可昨日,五公主是腋下被保姆张氏涂了辣椒水,若真是怡嫔指使张氏所为,怎会不庇护张氏,反倒是要求把她送去慎刑司拷问呢?张氏既能狠心对襁褓中的孩子做这种事情,这种狠妇人,怎么可能是个忠心耿耿之辈?保不齐真如怡嫔所说,是有人指使张氏呢。”   “好了……”皇帝长长道,“不管事实如何,怕是也追究不出什么来了。怡嫔就禁足三个月吧。以后……只要娜木绰克无恙,朕就权当这事儿是她一时糊涂。”   嘤鸣哀叹了一声,皇帝终究还是不信怡嫔吗?   罢了,谁叫她没有证据呢?谁叫皇帝心怜悫嫔呢?   至于那三个月的禁足之期,有期限,总比没期限好。三个月,一晃眼就过去了。只是怡嫔日后,怕是要失了皇帝宠爱了,弄不好,会跟庆嫔似的,红颜未老恩先断……   第277章、微服出宫   翌日,皇帝去上早朝,嘤鸣则去给皇后请安,一如往常嫔妃斗了斗嘴,便各自散去。今儿皇帝要待她出宫,嘤鸣已经嘱咐好了火团、青儿留下照看猪妞,她走出镂月开云殿,乘坐上肩舆,便吩咐太监:“去九州清晏。”——去跟皇帝汇合,然后出宫……   “舒妃姐姐!”悫嫔却急奔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嘤鸣回头看了一眼悫嫔那双含泪的眼睛,便道:“悫嫔有什么事儿吗?”   悫嫔抬头看着她,咬了咬丹红的嘴唇,“姐姐这般生疏,是生妹妹的气了吗?”   嘤鸣笑了笑,便道:“没有,只是天气太热,人自然也就恹恹的。”——她可不想跟悫嫔废话,她还急着要去皇帝那儿呢。   悫嫔听了这话,立刻破涕为笑,“舒妃姐姐这是要去给皇上请安吗?不如我也陪姐姐一起去吧。”   悫嫔这是瞅着皇帝昨夜留宿她处,所以不甘心吧?嘤鸣莞尔一笑道:“只是,我是应邀去跟皇上下棋的,妹妹只怕会嫌弃枯燥……”   悫嫔急忙道:“妹妹虽不懂下棋,但也很想学学呢!”   嘤鸣扬唇一笑,悫嫔既然非要上杆子去,她倒是不介意!只是不晓得,皇帝会不会也跟她一样不介意呢?   九州清晏,皇帝刚刚下了早朝回来,已经叫王钦去寻了一身不打眼的常服换上,又挑了个一柄趁手的玉骨山水折扇,拿在手中扇了两下,便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吴书来躬身进来道:“皇上,舒妃娘娘和悫嫔娘娘求见。”   皇帝一愣。玉骨折扇朝着手心一敲,眉头便皱了起来,“悫嫔怎么也来了?”   吴书来躬身道:“奴才不知,只不过瞧着是结伴从皇后娘娘处过来的。”   皇帝眉头皱得跟深了几许,悫嫔的性子,的确粘人了些……   “赏她一柄遮阳的素伞,叫悫嫔回去吧!”皇帝淡淡道。他应允了要带鸣儿出宫。自然要兑现诺言。鸣儿既然推脱不得粘人的悫嫔,他来打发就是了。   吴书来一笑道:“嗻。”   片刻后,吴书来便从九州清晏正殿中走了出来。躬身对站在殿外月台上的两位娘娘道:“皇上请舒妃娘娘进去,至于悫嫔小主……”吴书来笑了笑,很是疏离地道:“您请回吧。”   悫嫔那张娇俏的小脸蛋瞬间白得难堪极了,她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一般。贝齿死死咬着发白的嘴唇,身子已经微微颤抖。   嘤鸣眼角一扬。便问吴书来:“皇上为何不见悫嫔呢?”   吴书来板着脸孔道:“皇上赏赐悫嫔小主一柄素伞遮阳,请悫嫔小主速速离去,勿要在此耽搁,否则……若是皇上生气。可不是小主能担待得起的。”   悫嫔登时脸上一片紫酱,“皇上表哥竟……”悫嫔眼里不由带了泪花,身子一晃。便咬牙道:“不必了,本宫自己走就是了!”说罢。悫嫔忍着羞辱的怒火,拂袖大步而去。   嘤鸣心底冷哼了一声,暗暗吐出四个字:自取其辱!!   悫嫔太自以为是了,她本就是因政治目的才进宫的,竟把皇帝的宠爱当成了真心!真以为皇帝宠爱她几分,便觉得自己和旁人不同了?!   嘤鸣却施施然进了殿中,朝着皇帝一礼,笑语嫣然道:“悫嫔可是皇上的亲表妹呢,皇上怎的一点都不给她面子?”   皇帝淡淡道:“九州清晏,嫔妃无召不得靠近。是悫嫔自己失了规矩!又岂能怪得了朕?”皇帝顿了顿,旋即朝她笑着打趣道:“何况朕若叫她进来,鸣儿不知要酸成什么样子呢!”   嘤鸣妩媚地横了皇帝一眼,娇声抱怨道:“臣妾哪儿有那么小心眼儿?”   皇帝呵呵笑了,满脸都是揶揄之色。便督促嘤鸣去里头更衣,里头已经备好了一套皇帝早年穿过的袍褂,虽然旧了些,不过很合嘤鸣的身材。而帽子和鞋子都是崭新的,皇帝也知道自己早年的帽鞋并不合嘤鸣,所以叫人特意重做了。   半夏服侍着嘤鸣更衣,孙嬷嬷则亲自散开嘤鸣的旗髻,轻轻梳理顺了,辫成一个大辫子在脑后,末梢还系上了一个樱草色的如意丝绦做点缀。再戴上崭新的春蓝色福纹瓜皮帽,一个俊俏的少年公子便呈现眼前了。   嘤鸣跟着皇帝从圆明园西门出了行宫,乘坐着一架不起眼的深青色马车,骨碌碌便不知往什么方向而去。   嘤鸣满是好奇地看着皇帝,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皇帝露出了神秘地笑容,他“刷”地一生展开手中的玉骨折扇,笑眯眯摇曳着扇子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嘤鸣不禁暗笑,也不晓得皇帝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竟跟她打起哑谜来了。如此,便也不追问皇帝,按捺下心中的企盼,乖乖坐在马车中。   行了约莫两刻钟,便听得外头有熙熙攘攘的人声,约莫是到了闹市。嘤鸣心下好奇得痒痒,便忍不住想掀开车窗帘子瞅两眼。可没想到皇帝一扇子便朝着她的手背狠狠敲了过来。这一记打,当真叫嘤鸣疼得呲牙咧嘴,忍不住气哼哼瞪了皇帝一眼。   “不许往外看!”皇帝板着脸色道。   嘤鸣气得腮帮子鼓了鼓,心里更是已经把皇帝给骂了个底朝天,你丫的死乾渣龙,看一下有什么关系?!她人都出来了,居然都不许瞧瞧外头的热闹吗?!   又走了约莫盏茶功夫,外头熙攘之声渐渐淡了,似乎渐渐走向了清净地儿。不过走的路一直都是平坦大道,似乎是官路,倒是平稳得紧。   再走了两刻钟有余的功夫,马车忽的便停了下来。   王钦在外头低声道,“主子爷,夫人,咱们到了。”   只见那锦缎寿字团纹的深蓝色车帘子被轻轻挑开,外头的光线明亮得晃得嘤鸣眼前一阵模糊,待到渐渐适应了,嘤鸣才瞧见,外头是个甚是宽敞大气的府门,门口两只硕大的汉白玉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中开,门上头有一匾额,匾额上是斗大的二个字,正是:绮园!   嘤鸣看得眼睛一亮,绮园!!   第278章、庆哥儿落水   嘤鸣看得眼睛一亮,绮园!!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而且小时候还来这里玩过呢!因为这里是平郡王府的避暑园子!现在的主人正是她的姐夫福彭!!   皇帝朝她淡淡笑着,“这下子,高兴了吧?”   嘤鸣忙不迭点头,手背上被皇帝打了一扇子的仇也抛诸脑后了,心里就只剩下欢喜雀跃了!咧着嘴,冲皇帝呵呵傻笑了二声。   皇帝嗤嗤一笑,便抬手刮了一下嘤鸣的小琼鼻,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车!”   话说自打她怀孕,就没见过长姐英容了,倒是偶尔能在皇帝的九州清晏碰见福彭——她实在没兴趣见这个姐夫,十数年如一日宠着侧福晋文氏,长姐英容一年年下来就只剩下几分面子了。如此一来,嘤鸣能乐意见福彭才特么怪了去了。   嘤鸣正要下车,却瞅见一个小太监竟跪在下头……不由她便愣住了。王钦已经递了手背上来,躬身道:“夫人请下车吧。”——这是叫她踩着那小太监的脊背下车呢!   嘤鸣瞅着那小太监……顶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子骨还没长全乎呢!她着实没法踩着一个半大孩子的后背,太不人道了,便道:“给我搬个凳子来就是了。”   “别磨蹭了!”后头马车里的皇帝催促了一声。   嘤鸣哼了哼,便脚下狠狠一蹬,兔起鹘落一般,便落在了小太监前头二尺有余之外的平坦地面上。   她跳得倒是稳当,可把皇帝惊得瞪圆了眼珠子,皇帝气急之下,便斥道“胡闹!!”   嘤鸣一甩脑后的大辫子。便道:“我不喜欢踩着人背下车!”   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忍不住露出一抹难言的感激之色……在宫里,太监何曾被主子们当成人看啊?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按下了怒火,可皇帝这种生物可着实不是什么人道主义的家伙,直接踩着那小太监便下来,还训斥嘤鸣道:“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一个奴才而已。鸣儿竟当一回事了!马车那么高。要是摔着可怎么是好?!   罢了罢了,以后还是叫她踩着脚蹬吧,省得自己往下跳了。如今是穿着平底靴子。自然稳当,若穿着花盆底鞋,那肯定脚下不稳,十有八九得摔惨了!   嘤鸣低下了脑袋。却暗自不以为意,嘴里咕哝着叫道:“知道了。”   说罢。嘤鸣瞅着绮园门外竟没有一个人迎接,便狐疑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淡淡道:“既然是微服出来的,朕自然没叫通禀。”   这会子,吴书来已经先一步上去跟绮园的门子打招呼了。那门子当场给跪了。想来是认得这位御前大总管的。也对,皇帝登基前,福彭是他的伴读。皇帝自然没少来平郡王府,这避暑院子自然也是来过的。   无须通禀。嘤鸣跟在皇帝身后,一路长驱直入。   夏日炎炎,绮园里的成片的紫微、扶桑、琼花、木槿,开得绮丽繁硕,花香袭来,袅袅醉人。这园子,是平郡王府世代传下来的,历经三代平郡王的修缮、扩建,自然繁丽非比寻常。   绕过琉璃影壁,穿过繁花如锦的前院,顺着汉白石大路一路正步而行,正对着的便是正房,从前是老平郡王讷尔苏的院子,现在自然归属于新任的平郡王福彭了。   不过正房中却并不见福彭的踪影,绮园的管家伛偻着身子,陪着小心道:“我们王爷,去了嫡福晋院子了。”   听了这话,嘤鸣露出诧异的神色,“大白天的,太阳这是打哪儿出来了?平郡王不陪心爱的文侧福晋,竟去陪嫡福晋了,还真是稀奇啊!”——嘤鸣自然是没什么好气儿的。   那老管家更加躬身身子,脸色有些纠杂,一副语言而止的样子。   皇帝皱了皱眉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从进了绮园,皇帝就觉得这里头的气氛不对,尤其是福彭,大白天的不呆在正房,怎么跑去后院了?而且还是跑去他嫡福晋的院儿了。福彭的私事,皇帝也是知道些大概的,不管鸣儿语气不爽,着实是福彭多年宠爱侧室,有些过了。   不过身为天子,皇帝也不好插手平郡王的内院之事。另外,也是着实没闹出太出格的事儿来。   皇帝问话,平郡王府的管家焉敢不回答?老管家忙噗通跪了下来,道:“回万岁,我们府里的三阿哥……昨儿落水了!”   平郡王三阿哥……自然就是她姐姐英容生的庆明了!嘤鸣登时急了,“庆哥儿也不是三岁孩子了,怎么会落水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庆哥儿虚岁都已经六岁了,听说都已经开始入读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也知道什么地方危险了!何况庆哥儿身边的奴才都是瞎子不成吗?竟会叫主子落水了?!   老管家忙道:“三阿哥被及时救了上来,昨夜发了高烧,这会子刚刚退烧,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人还没醒过来。”   嘤鸣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性命保住了就好,嘤鸣又急忙追问:“庆哥儿是怎么落水的?”   “奴才不知,只是,三阿哥的身边的刘嬷嬷说,只瞧见文福晋站在湖边,三阿哥在水里挣扎,除此之外,便没看见旁人了!”   嘤鸣听得怒不可遏,“是文氏推了庆哥儿下水?!!”——这个文氏先后给福彭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前头的大阿哥和二阿哥,都比庆哥儿大!坐拥三个儿子,难保她不生出不该生的心思来!!   按说庆哥儿都已经六岁了,也该请立世子了!可平郡王府却没有动静,莫非是那文氏枕边风吹的缘故?嘤鸣心里气得怒火攒涌。   老管家急忙道:“文福晋说,是听见有人落水,才赶去湖边的,她正想喊人,刘嬷嬷便出现了。”   嘤鸣立刻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那还真有够巧的!那文氏好歹是个侧福晋,怎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庆哥儿落水,独独就她一人站在湖边?!这种鬼话,想来也就只有本宫那鬼迷心窍的姐夫信!!”   老管家不敢应话,只忙道:“文福晋已经被太福晋下令关在柴房,断了饮食了。”   平郡王府的太福晋曹佳氏……她这个婆婆倒是还蛮不错的,起码她对英容,比福彭对英容好多了。素来去请安,只有正经儿媳妇才有赐坐的份儿,文侧福晋连回绣墩都没赏过,哪怕那文氏给太福晋生了三个孙子都不成。这点,长姐英容跟她说过。   嘤鸣冷哼了一声,讥诮地道:“平郡王不敢违拗母亲,所以就跑去嫡福晋院子,想让嫡福晋开恩,放过要害死自己亲儿子的女人了?!”——否则,福彭还有什么理由会大白天地往她长姐的院子里钻?!   原本,他们之间相敬如宾,嘤鸣虽替长姐觉得不值,但长姐好歹有了儿子,丈夫不可依靠,将来依靠儿子,也是不错的。如今那文氏竟然敢把手伸到庆哥儿头上,长姐又岂会放过她?!到了这个时候,福彭也竟然还有脸去求长姐?!一想到这里,嘤鸣便气得牙根痒痒!   “皇上,”嘤鸣侧身朝皇帝屈膝一礼,倒是忘了自己穿着男装,竟还跟女子似的见了个万福,“臣妾想去看看长姐和庆哥儿。”   皇帝的眉头亦是深深锁着,他凝着眸色看了嘤鸣一眼,便说:“朕……陪你一起去瞧瞧。”大清的铁帽子王不多,皇帝自然也不能容得乱了嫡庶尊卑!   第279章、夫妻争执   虽然多年未来过绮园了,不过去长姐院子的路,嘤鸣还是熟得紧。幸而也是穿着平底的靴子,行走自然比平常更快些,不过盏茶功夫,便到了长姐英容的院子。   守着英容院门的老太监老路认得嘤鸣,虽然多年不见了,却也知道嘤鸣现在是宫里正得盛宠的舒妃娘娘,如此一来陪着娘娘来的那个男人,瞧年纪、瞧架势,老路也猜到这位是万岁爷,身子一哆嗦,便跪在了地上。   嘤鸣直接道:“不必通禀,本宫直接进去就是了!”   “嗻!”老路哪敢有二话?何况早些年,嫡福晋还是世子福晋的事儿,二格格来此,也是不需要通禀的。   进了院子中,正对的便是一座面阔三间的堂屋,炎炎夏日里,偏偏门窗俱是掩着。一众的侍女、嬷嬷全都守在正堂门外的小月台上,还有三五个粗使的小丫头还在院子里,个个都抻着脖子,听着里头的动静。   里头动静,着实挺大,想不听见都难。   而正对着堂门,一溜串跪着三个孩子,两大一小,两个大都是半大孩子了,最大的那个瞧着应该快十岁了,略小的些的也有七八岁,最小的那个还是白胖胖一团,约莫三四岁的样子,跪得已经摇摇晃晃,倒是可怜巴巴的。   嘤鸣暗想,这仨应该就是文氏给福彭生的大阿哥、二阿哥和四阿哥了。福彭全部的庶子,都是文氏所出,此刻也全都跪在这儿了。这三个娃子,嘤鸣都不熟,前头两个大的。早年见过,只记得大阿哥叫富明、二阿哥叫敬明,只有那个小的……她就不知道了。哦,文氏还生了个闺女,嘤鸣也不知道取名了没有,反正没见过。   只听的,碰的一声。似乎是里头又砸了什么东西了。   谨记着便是英容的愤怒到极点的咆哮之声。“爷!!庆明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她现在还在里头昏迷不醒呢,你此刻想着的莫非只有那个贱人吗?!!”   “你别一口一个‘贱人’的!”福彭似乎也被攒起火儿来了,语气也很冲的样子。甚至满满的都是警告,“谁瞅见是文氏推了庆哥儿下水了?!文氏分明是想救庆哥儿的!本王不过是想叫你去跟额娘解释一下,别叫她误会了文氏!”   “误会?!!”英容气得发出了笑声,“那可是刘妈妈亲眼看见的!刘妈妈可是额娘赏赐下伺候庆哥儿的。她难道还会撒谎吗?!!文氏站在湖边,眼睁睁瞧着庆哥儿一点点往下沉。文氏却站在湖边冷笑着!!若非刘妈妈发现,此刻庆哥儿早就没命了!!”   “什么冷笑不冷笑的,全是刘婆子的臆断!文氏只是吓坏了,才呆住在湖边。没来得及立刻喊人的!文氏素来心善,怎么可能害庆哥儿!”福彭依旧执拗地相信这自己心爱的侧福晋文氏。   “若非她所害,庆哥儿莫非会自己掉下水吗?!!”英容咆哮得声嘶力竭。   “小孩子调皮。自己不小心掉下水,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福彭亦是嗓门丝毫不输自己的嫡福晋。   英容气得声音颤抖:“爷这些鬼迷心窍的话。还是去跟额娘争辩吧!!”   “你——”福彭气结,只得把语气放温和了三分,“额娘要是听得进我的话,我还用得着来找你吗?英容——,我这些年是多宠文氏了些,可是文氏何曾对你有半分不敬?就算不看在文氏多年恭顺的份儿上,好歹也要看在富明、敬明和启明三个孩子还跪在外头呢!”   原来那个最小的小白胖娃娃,叫启明啊。嘤鸣暗暗道,倒是个好名字,东方启明,又可指启明星,即北斗星。可见福彭是极喜爱文氏所生的这个小儿子了。   英容冷笑道:“又不是我让他们跪的?我还稀罕他们跪了不成?叫他们都滚!!平日里不见来请安,如今他们的生母做这种下贱龌龊事儿,居然还有脸来求情?!”   “你够了!!”福彭气得再度怒吼,“你难道非要把污水泼在文氏头上才肯罢休吗?!”   “是不是污水,我和额娘的眼睛都敞亮着呢!!额娘才说了叫你请立庆哥儿为世子,紧接着庆哥儿就出事儿了!我的眼睛不瞎!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有胆子还做这种腌臜事儿!!”英容恨恨怒吼,“爷还是少在这儿白费唇舌了!话我撂下了,她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儿,我断断不会容许想害我儿子的人活命!!额娘已经叫人对外公布文氏病重了!既然额娘要为我们娘俩做主,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嘤鸣听得倒是心头一舒,太福晋曹佳氏素来说一不二,她既然想要文氏的命,文氏自然十有八九活不了了。在太福晋眼中,十个庶出的孙子,也没有一个嫡孙金贵!更何况,那文氏不过是生了三个庶孙而已!她的命,远没有自己宝贝嫡孙一根手指头来得金贵!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都说了,不是文氏做的!你怎么才肯相信?!”福彭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是谁不可理喻,等庆哥儿醒了,爷大可亲口问问!!”英容已经懒得再跟自己这个鬼迷心窍的丈夫争论了,且等自己儿子醒了再说!   嘤鸣此刻已经走上了月台,瞥了一眼还跪在的那三个文氏的儿子,便淡淡道:“还跪在这儿做什么?真要跪,还不如去太福晋房前。”   三小子瞅了一眼,二阿哥敬明气呼呼叫嚷道:“是阿玛让跪的,否则爷才不想跪呢!”   大阿哥富明急忙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巴,冲着他低吼道:“不许胡说八道!”富明看着嘤鸣,低头弯了一下身子,唤道:“姨母好。”   ——虽然富明不是长姐生的,但按照规矩,的确也是该叫嫡母的妹妹为姨母的。不过倒也难得,见了没几次,而且时隔多年,她又是穿着男装,福彭的长子竟然还认得她。早先便听人说,她姐夫的长子很是聪慧,看样子不假。而且不只是聪慧,也很会为人处事。   二阿哥敬明狐疑地看了嘤鸣一眼,立刻咋呼开了,“你是嫡福晋的妹妹!!”   第280章、嫡福晋的妹妹   二阿哥敬明狐疑地看了嘤鸣一眼,立刻咋呼开了,“你是嫡福晋的妹妹!!”   “嫡福晋?”嘤鸣扬了扬眉毛,“怎么?你们不叫本宫长姐为‘嫡额娘’吗?”——按照规矩,他们的确可以叫自己生母为额娘的,而嫡福晋高于他们生母,便该尊称一声“嫡额娘”。   大阿哥急忙一巴掌拍在了低低的脑袋瓜子上,“闭上你的嘴巴!”训斥了弟弟之后,富明又急忙道:“二弟不懂规矩,还请姨母见谅。”   敬明疼得呲牙咧嘴,满是委屈地看着自己哥哥。   嘤鸣淡淡一哼,“别一口一个‘姨母’,本宫只有一个侄儿!”——那便是庆哥儿,这仨跟她一丁点血缘关系也木有!!少来凑近乎!   富明孩子稚气还未褪尽的小脸上满是尴尬之色,他忙低头称“是”,唤了一声“娘娘”。   “好了,你跟小孩子置什么气?”皇帝神情淡淡,徐步走上了月台。   富明呆呆看了一眼,便立刻压着大小两个弟弟的身子,一齐附身了下去,他是见过皇帝的,自然不敢失了恭敬礼数,连忙道:“给皇上请安!”   富明这一开口,满院子的奴才呼啦一声跪了一地,个个匍匐着,大气不敢出。   嘤鸣淡淡一撇,便上前,“碰”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里头,熏香浓浓燃烧着,只叫人瞧着雾蒙蒙的,一片迷离。再仔细一看,福彭与英容这对夫妻,正死死瞪着对方,二人对峙着。   乍见房门被踹开。迎着照射进来的阳光,叫福彭眼睛一晃,也看不清是谁,只瞧着是个瘦小的小子,便气得大吼道:“哪个放肆的奴才?!”   嘤鸣哼了一声,气呼呼吼叫道:“你姑奶奶我!!”   福彭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姑姑都不在人世了。何况姑奶奶。福彭气急之下。倒也忽略了这个声音的熟悉感了,待要骂回去,然而房中袅袅烟雾已经被吹散了大半。福彭瞧着那那掐腰的嚣张小子,也瞧清了这小子的模样,顿时——腿肚子打了个颤!   这不是他小姨子英宁吗?额不,现在可是皇上的舒妃娘娘、四公主的生母了!!瞧着这怒火汹涌的架势。只怕他跟福晋的争吵,早已如数被听进了英宁的耳朵里!   然而紧接着。她在小姨子身后走进来的那人,更是叫福彭双腿软了下去。福彭刚忙直接软着腿跪了下来,给皇帝请了安。   英容也忙俯身下来,恭恭敬敬道:“给皇上请安。给舒妃娘娘请安。”   皇帝冷眼扫了一通,威势凛然自生,“福彭。你自己后院的事儿,朕原是懒得过问的。今儿赶巧了。倒是叫朕听了一出好戏啊!”——皇帝这话有些冷,冷得福彭都打哆嗦了。   “皇上……此事,实在是大大的误会,臣一时心急,便与福晋争执地激烈了些。”福彭刚忙解释道。   英容听得这话,气得恨恨咬牙。误会??误会你祖宗十八代!!   皇帝淡淡一撇,“行了,朕不想听这些废话!男主外,女主内,既然你母亲、太福晋曹佳氏已经做主,朕也懒得过问!”   福彭顿时满脸苦得不行,您这是懒得过问吗?都叫我额娘做主了,不就是让我额娘赐死文氏吗?!您这不过问,可比过问厉害多了!   “都起来吧,别拘着礼数了,朕是微服出来的。”皇帝挥了挥扇子,神情淡淡。   福彭与英容忙齐声谢了恩,这才各自站了起来。   嘤鸣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着长姐英容的手,便柔柔道:“带我去瞧瞧庆哥儿吧。”   听得嘤鸣这句话,直叫英容感动得满眼是泪,“娘娘倒是记得庆哥儿,我们爷来了这么久,愣是没去里头瞧一眼呢!”   嘤鸣心底里狠狠骂一个“渣”字!你妹的,这可是你亲儿子啊!光顾着救自己小妾了,连儿子不顾了!!这种程度,也只有一个“渣”字可以形容一二了!   福彭面有赧赧之色,“医正不是说,没事儿了吗?”   嘤鸣冷哼了一声,狠狠剜了福彭一眼,“所以平郡王便懒得多看自己儿子一眼了?!哼!不知道的,还以为庆哥儿是你领养的孩子呢!!”——从前嘤鸣都是唤他“姐夫”的,这会子气恨了,也懒得称呼了,直接叫“平郡王”。   这话让皇帝都有些听不过去了,皇帝低呵斥道:“别胡说!”   嘤鸣吐了吐舌头,浑然不以为意的样子。   可这架势,却叫英容一个哆嗦,连忙拉着嘤鸣便往内室拽,一边忍不住提醒道:“跟皇上说话,怎么能这般无礼呢?你怎么就不知道收收性子?”   唉……她这老姐啊,根本就是老妈!!   嘤鸣无奈地被拽进了内室,之间里头拔步床上,轻薄的纱帐被鎏金的金钩勾起,薄被中,一个稚嫩生生的孩子,安静地躺在里头,均匀地呼吸着,仿佛是熟睡了一般。   英容上前便摸了摸自己儿子的额头,“烧都退了,只是身子还虚弱,医正说,得将养些日子。”   嘤鸣幽幽叹了口气,她进宫已经四年了,也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庆哥儿了,还记得刚入宫的那年,长姐还抱着庆哥儿进宫来着。如今一晃眼,孩子都这么大了,长得真快,一不留神,就是大孩子了。或许,再一不留神,她的猪妞也能长这么大了。   英容瞧见自己儿子嘴皮有些干,便端了温温的熬乳茶来,嘤鸣见状,忙接过来道:“我来吧。皇上还在明间,长姐安排着奉些茶点吧。”   英容点头,忙出去了。   嘤鸣瞅了一眼那熬乳茶,手指一挥,便注入了一注药井水,咬了咬牙,又捏碎了一枚参华丹,搁了半枚在熬乳茶中,轻轻摇晃着融化了。不是嘤鸣小气,着实是怕小孩子消化不了一整颗的参华丹。   于是便那小勺子,一勺勺喂给了庆哥儿。   喂完了之后,嘤鸣拿着绢子擦了擦庆哥儿满是奶渍的嘴角,又轻抚了抚他的额头。这孩子,眉眼张开了,倒是瞧着更像她长姐几分,眉毛细细长长的,是漂亮的柳叶眉,小脸蛋白白嫩嫩的,只是白得不见红润,瞧见弱了些。   第281章、稚子心机(上)加更求票   嘤鸣正打量着,庆哥儿那乌黑的睫毛忽然一颤一颤的,随即,便睁开了黑葡萄般的乌溜溜的眼睛。   庆哥儿好奇地打量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觉得有些熟悉,可又不想起来是谁,只瞧着那眼睛、鼻子,很像自己的额娘。   嘤鸣微笑着道:“庆哥儿还记得我不?我是你二姨母。”   庆哥儿顿时眼底一亮,软软糯糯唤了一声“姨母”,又问:“二姨母,我额娘呢?”   嘤鸣哀叹了一声,一醒来问的额娘,却不是阿玛,便可见福彭对这个嫡子何等淡漠生疏。   不对!!嘤鸣骤然一僵,瞳仁里倒影的是庆哥儿那张乖巧平静的小脸蛋……这不是一个刚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孩子应有的表情。通常这种情况下,看到亲人,不应该大哭一场,扑在她怀里瑟瑟发抖才对吗?   难道是……高烧烧了一夜,短暂性地忘记了落水差点溺死的事儿了?   这时候,帘子被挑开了,英容看着里头床榻上苏醒过来的儿子,登时双眸凝了颤抖的水意,“庆哥儿!!”英容几个大步便冲将上来,一把将儿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庆明歪着脸蛋,伏在母亲怀里,撒娇般蹭了蹭,活像一只小猫,她低低唤了一声“额娘”,小小的脸蛋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英容忙打量着庆明,双手摸索着那张白白的小脸蛋,欢喜地喜极而泣,“你可真吓坏额娘了!”   嘤鸣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庆哥儿的小脑袋,问道:“庆哥儿。你还记得……”   嘤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福彭大步冲了进来,他双手抓住庆明的小肩膀,眼里也难掩欢欣之色,“醒了就好!以后不要跑去湖边那种危险的地方了,反倒是还连累了文氏,平白背负了推你落水的污名!”   庆明看到自己阿玛关心自己的模样。原是极开心的。可是听到后半句,小小的人儿陡然呆滞住了,白净的小脸上也不复笑容了。   福彭又摸了摸庆明的额头。“确实退烧了!你赶紧跟阿玛去你玛嬷哪儿,好好跟你玛嬷解释!你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吧?”   可是庆明却是一副呆呆的样子,苍白的嘴唇仿佛僵住了一般。   福彭皱了皱眉头,斥道:“怎么不说话?!”   一旁的英容早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上去一把便狠狠将福彭推开,怒火万丈般吼叫道:“爷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湖边只有文氏站在那儿。她还能是清白的不成?!”   “她当然是清白的!!”福彭怒火冲冲等着自己的福晋,“文氏自打入府,连个下人奴才都不曾苛待过,怎么可能害庆儿?!分明是你对她一直存有偏见!!”   福彭大吼罢。便一把将庆明从床上拉了下来,“你这就跟我走,好好跟你玛嬷解释清楚!!”   福彭这突入起来的举动。让原本呆愣的庆哥儿骤然“哇”地大哭出声,他嚎哭着。便挣脱了福彭,窜逃般扑进了自己额娘的怀里,小手死死抓着自己额娘的衣襟,一副仿佛受了惊吓的样子,大叫道:“额娘救我!文福晋……她要杀我!!”   庆明的这番话,让英容心疼得不行,她一把抱起孩子,连忙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庆哥儿,有额娘在,那贱人再也害不了你了!”   嘤鸣转头再看福彭,却发现自己这个便宜姐夫已经呆愕住了,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突然他大叫着道:“这不可能!!你撒谎!!”   英容气得已然浑身颤抖,“爷!庆哥儿才六岁啊!!”——才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撒谎骗人呢?!   福彭咬了咬牙,突然上前一步,一把便握住英容的手臂,他圆目瞪着英容:“是你!是你教他这么说的对不对?!”   听得这话,嘤鸣豁然站了起来,“庆哥儿醒了之后,本宫寸步不离!平郡王的意思,是本宫与长姐串通一气了?!!”——她气得狠狠磨了磨牙。   福彭看了她一眼,愣了半晌,然后整儿人都浑浑噩噩了,嘴里仍旧喃喃念叨着:“真的是……文氏?是她……推了庆哥儿落水?”然后,他身子一颤,踉跄着了几下,便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幸好,地上铺着厚实的猩红富贵团花藏毯,倒是不担心摔坏了。   英容看在眼里,下意识想要上去扶,可是手伸过去一般,便恨恨哼了一声,径自抱着儿子,也懒得管她这个没心肝的丈夫了。   福彭倒是没事儿,自己便爬了起来,可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般,摇摇晃晃便出去了。那背影,都有些伛偻了。   嘤鸣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转头再去看庆明……只瞧着那孩子一双如水的眸子里却满满的都是纠结之色,愁楚得已经不像个孩子了。   嘤鸣低头看着庆哥儿,问道:“是那文氏,把你推下水的?”   庆哥儿眼底里似乎有几分心虚之色,但立刻他无比笃定地点了点头,“是文福晋把我推下去的。我在水里叫救命,文福晋站在湖边,后来还是刘妈妈赶了过来,叫人把我救了上来。”   嘤鸣“哦”了一声,又问:“那刘妈妈为什么没陪在你身边呢?”——庆哥儿好歹是王府嫡子,身边怎么会空无一人呢?   庆哥儿说:“我想吃栗子糕,叫刘妈妈去拿了。”   是庆哥儿自己支开了身边的人么……嘤鸣暗暗一叹,又问:“刘妈妈去了后,你就去湖边玩了吗?”   庆哥儿点了点头。   英容又气又恼地责怪道:“你怎么能一个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呢?难怪会被文氏盯上了!你自己也太不小心了!!”   庆哥儿满是愧疚地底下了头。   嘤鸣又继续道:“然后,庆哥儿一个人在湖边玩,文福晋便过去了,发现左右无人,便恶向胆边生,把你推下水了?”   庆哥儿再度重重点了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嘤鸣幽幽叹息了一声。   第282章、稚子心机(下)   回圆明园的行宫的马车原道返回,嘤鸣忍不住回想着庆哥儿自从醒来之后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她无比想否认自己的猜测。但却忍不住怀疑了那个孩子……   耳畔皇帝气哼哼道:“不成器的东西!竟被个姬妾蒙蔽了心神!!跟失了魂儿似的!都三十多岁了,竟是这般混账!!”   嘤鸣知道,皇帝这是在骂福彭呢。福彭的确腻歪他这个陪伴多年的侧福晋文氏……长姐刚进门儿的时候,文氏还只是福彭的一个侍妾格格,后来连生了两个儿子,便被福彭请封为侧福晋了。色衰而爱迟这种事情,似乎根本没有出现在文氏身上……这个文氏与福彭年纪相若,倒是比她姐姐还大二岁呢。别看平日里福彭跟前,长姐一贯称呼文氏为“文妹妹”——这一声妹妹,无关乎年龄,只不过是妻妾尊卑不能乱罢了。   文氏应该有三十五岁了吧?足足给福彭生了四个孩子,三子一女,便足可见其得宠了。   再美的女人,三十多岁,也早已不复娇嫩韶华了。福彭却还宠着……这样的宠,连嘤鸣都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爱了。   可再真爱,文氏而已活不成了。   她谋害平郡王府嫡子,还被抓了个正着,事后庆明醒来,当口指认。文氏再狡辩,也是无益了。哪怕……真的不是她推了庆明下水,也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反正,庆哥儿落水挣扎,她冷眼在湖边瞧着,根本没有半分想要搭救。单凭这一点,她就洗不清自己。   嘤鸣深知。长姐英容,是决计不会拿自己的孩子设这种局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庆明自己了!   嘤鸣幽幽叹息了一声,庆明……才六岁啊!!   皇家的孩子……哪怕是孩子,也已经不单纯了。   小孩子又如何?小孩子也会有恨,他恨将自己阿玛从额娘身边夺走的文氏,他恨让自己额娘日日伤心难过的文氏。他更恨……明明自己才是嫡子。可阿玛却更疼爱文氏生的三个儿子……   这些恨加起来,也足够让庆明萌生害死文氏之心了。   而文氏自己,也不见得是个善心的。若她真如福彭所说的那么好。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落水,而冷眼旁观,甚至文氏很欢喜庆明淹死吧?若说她没有觊觎平郡王府世子之位的野心,只怕她自己都不信。   当时。她若生了善念,唤人来救庆明。那么她也不会有今日。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所以,何尝不是她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死路呢?   不过,嘤鸣自然不是什么佛。经此一役。长姐与这个文氏,也算是不死不休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哪怕她知道文氏极有可能是冤枉的。她也不介意,加上一脚。踩死这个文氏。在她心中连自己名义上的的丈夫、乾隆陛下都没有长姐要紧,何况是一个文氏呢?!   嘤鸣看了皇帝一眼,忍不住叹息道:“长姐自从嫁给姐夫,从无半点亏待那文氏——且看文氏那三子一女全都平平安安降生,平平安安长大,便可见一斑了。”   皇帝握了她的手,重重点头道:“朕当然知道,平郡王福晋十分贤惠。可是——有些人,就是欲壑难填,膝下有三子一女却还不知足,非妄想着庶谋嫡,这种人,死不足惜!!”   “臣妾只怕……姐夫旧情难了。”嘤鸣面露愁楚之色,只消想想福彭那落寞得失了魂了样子,便可见福彭对文氏的用情之深了。如今,庆哥儿毕竟没死,福彭只怕不肯叫那文氏抵命。若他真闹起来,太福晋曹佳氏是否能坚持得住呢??嘤鸣有些没信心。   皇帝不禁面带愠怒,“这个混账东西!事已至此,他若还不清醒,朕不介意赐三尺白绫下去!真若纵容了文氏这种贱妇,以后宗室侧室人人有样学样,那还得了?!!嫡庶尊卑,断断容不得混淆!!”   是啊,除非是皇帝家,否则端无舍嫡立庶的道理!各家王府也是,一旦有了嫡子,哪怕不喜,也必须立为世子。   这世子之位,莫说那文氏没资格觊觎,就连福彭自己都做不得主!!福彭最喜爱的,何尝不是文氏生的几个儿子?嘤鸣不信他没生过立庶长之心,不过福彭也是知道规矩的,所以没敢表露出半分想要立庶长的意思。只不过呢……他的确有拖延立世子的举动。   嘤鸣含着感激看了皇帝一眼,只要皇帝插手了,福彭再不舍,文氏也必死无疑了。   绮园,太福晋曹佳氏的房中。   太福晋叫了大儿子福彭与大儿媳妇英容前来,皇上驾到,那是微服私访,自然没人敢泄密,不过皇帝走了之后,自然太福晋就不可能不知道了。所以,太福晋第一时间便叫了儿子儿媳来。   连皇上和舒妃都晓得平郡王府发生的不体面事儿了,自然是不能拖延了,得立刻处置了文氏才是。   太福晋睁开了浑浊的老眼,“既然连庆哥儿都那么说了,那文氏还是尽早处置了为宜。”   福彭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忙跪了下来,“额娘!庆儿已经没有大碍了,请您宽恕文氏的一时糊涂……”   “我看你才是糊涂了呢!!!”太福晋骤然咆哮如雷,“皇上都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你竟还想着包庇那贱妇!!你以为宠妾灭妻是什么好名声儿吗?你才做了几年铁帽子郡王,莫非是不想做了吗?!!”   福彭愣愣跪在地上,怔怔失神,“额娘……”   英容见状,徐步上去端端正正跪了下来,端着发冷的脸色,却无比优雅地道:“额娘息怒,别为了一个贱妇,气坏了您的身子。”——英容这幅架势,若是被嘤鸣瞧见了,肯定要大呼:真是够高贵冷艳啊!   听自己的福晋竟也一口一个“贱妇”,福彭不由怒从中来,可自己额娘在上,福彭只得生生忍下了怒火,忙哀求道:“文氏的确罪无可恕,可您好歹要看在三个孙儿可一个孙女的份儿上啊!尤其是启明,他才三岁啊,不能失了生母啊!”   第283章、福彭求情   太福晋冷哼了一声,“就算是看在这三个庶孙的份儿上,我更不能容文氏贱妇活命!否则将来她必定教坏了我的孙儿!!”   “额娘!”福彭急忙道,“文氏素来规行矩步,求您念在她多年安分守己的份儿上,就宽恕她这一次的过错吧。”说着,福彭俯下身子,磕了一个头。   太福晋曹佳氏深深皱着满是沟壑的额头,看着匍匐在下的自己的长子,不禁叹息了一声,“我正是看在她从前安分的份儿上,才容得你如此专宠她!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是你——”太福晋伸手指着自己的儿子的眉心,怒吼道:“是你把她宠得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也是你把她宠得生出了不该生的野心!!”——她虽然垂垂老矣,但心里清朗得很,那文氏瞧着温顺小意,可背地里早已生了觊觎世子之位的野心!!福彭迟迟不肯立庆明为世子,还不是这个文氏贱人教唆的?!   太福晋的指责,让福彭无以辩解,福彭只得低头道:“是儿子的错,是儿子不该专宠文氏。”说罢,福彭又急忙道:“所以,额娘您饶文氏一命的,儿子以后不会再宠爱她了!”   跪在福彭身边的英容,脸色嗖的冷了几分,脸颊更隐隐透出几分铁青来……什么叫鬼迷心窍,这就是!!!   “连谋杀亲自的女人都要求情免其死,这等得宠,妲己也不过如此了吧!!”英容冷冷讽刺道。   “你……你住口!”福彭实在无话可辩,只得怒冲冲叫自己福晋闭嘴了。   太福晋看在眼里,忍不住怒火盈天,她这个大儿媳妇说得对,连亲儿子都不顾了。可见那文氏狐媚到何种地步?!竟连他儿子的心神都迷住了!!单凭这点,那文氏就不能活!!   太福晋眼底滑过一丝狠厉之色,嘴上却和蔼了许多,“不是我要杀文氏,而是如今形势,就算我饶了她,皇上能饶得了她吗?舒妃娘娘能饶得了她吗?!”   福彭暗自攥了拳头。怎么会那么巧。偏生皇上微服私访过来,竟还带了舒妃……福彭忍不住冷眼瞧了自己嫡福晋一眼——莫非是英容传递了消息进宫,请舒妃说动了皇上?!为的。就是要逼死文氏吗?   太福晋淡淡道:“除非你能说动皇上松手,否则与其等皇上赐死,不如咱们平郡王府自己料理了,那样还能遮掩些丑。也能给文氏一个体面的丧礼。否则一旦戳穿出去,丢的可是咱们平郡王府的脸!文氏更落不得好死!”   福彭急忙道:“额娘。请给儿子些空暇,儿子明日就进宫!”——不是福彭不想今儿进宫,而是这会子圆明园的宫门已经落钥了,漫说他只是个郡王。哪怕是亲王都进不去!!   太福晋点了点头,“你不信邪,就自己去试试!”说罢。太福晋挥了挥手,便打发儿子儿媳退下了。   夫妻齐头走出太福晋的院门。福彭便怒瞪着自己的嫡福晋:“是你报了信给舒妃的对不对?!!”   福彭这乍然一吼的质问,让英容愣住了,“你说什么?!”   “少装模作样了!!”福彭恨恨跺了跺脚,“否则皇上和舒妃怎么会突然来了?!我就不信,天底下竟会有这般巧合的事!”   英容看着自己丈夫愤怒指责的模样,整颗心冷了个透彻,英容便冷笑着道:“对!就是我报了信,你又能如何?!!事情,是文氏做下的!她敢做,我凭什么不敢说?!!”   被自己福晋如此反吼辩驳,生生叫福彭喉咙一噎,愣是欲辩无言了。   英容眼里满是怒火汹涌,“话我撂下了!文氏既然敢害我儿性命,我绝容不得她活命!!爷可得小心了,说不定,明儿您一进宫,我回头就把文氏给勒死了!!”英容这番话,说得凶神恶煞,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了。   “你敢!!”福彭气得大吼大叫。   英容冷哼一声,“她想杀我儿子,我凭什么不能杀她?!她十条贱命,我比不得我儿子的一根手指头金贵!!”   “你——”福彭再度被自己福晋堵得无言辩驳。   英容冷笑了一声,直接拂袖而去。只剩下福彭一人站在太福晋院门外,气、怒、急、怨、恨,俱是无可发泄。   太福晋房中,曹佳氏长长叹息了一声,她唤了身边的老嬷嬷问道:“文氏招了吗?”   那老嬷嬷道:“文福晋一味大呼自己冤枉,死咬着说是三阿哥自己落水,她只是没有襄救而已。”   太福晋老眼幽深,“是不是她推的不要紧。这一回,反正她必须死。”太福晋淡淡道,仿佛她要的不是一条人命,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太福晋又问:“可是英容给宫里报了信,请了舒妃娘娘来?”   老嬷嬷摇头道:“昨儿嫡福晋寸步不离地照顾三阿哥,并未传递消息出绮园。”   太福晋点了点头,“那既然如此,只能说是巧合了……”说着,太福晋也觉得太巧合了些……只不过她这个儿媳妇,还没那个本事瞒着她的眼线传递消息出去呢。   巧合吗?   嘤鸣也觉得巧合。   此刻她已经换上了一身藕粉色暗水纹的柔软寝衣,半歪在皇帝怀里,“好不容易出宫一次,没想到却那么巧,碰上这种事儿了……”嘤鸣不禁哀叹了一声。   皇帝却勾着嘴唇冷笑了,巧吗?昨天傍晚,粘杆处就回禀了。原本他也打算暂且瞒着鸣儿的,可是翌日早朝后粘杆处又回禀说,庆明已经无碍了,他这才放心地带着鸣儿去了平郡王府别院。毕竟是她姐姐的事儿,差点失了孩子,是得叫鸣儿知道。也得叫鸣儿知道,朕是护着她的,自然也会护着她的家人……   “好了,别多想了,睡吧。”皇帝徐徐道。   翌日,皇帝下了早朝之后,平郡王福彭便去九州清晏求见了。而嘤鸣,也刚刚从皇后处请安出来,也听说了平郡王递牌子进宫的事儿,当即气得磨了磨牙,也不回长春仙馆了,直奔皇帝处而去。   第284章、暴揍福彭   到了九州清晏正殿外,吴书来却把嘤鸣给客气地拦住了,吴书来道:“娘娘,您在外头听着也就是了,皇上会给您做主的。”   嘤鸣按捺下怒火,便不吭一声立在掩着的殿门外,静静听着。   果然皇帝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可以直接告诉你,你不必开口了!”   “皇上——”福彭的语气似乎有些慌了神。   皇帝没有叫福彭说下去,而是肃穆地说:“福彭,你福晋,也算得上贤惠了!”   福彭一愣,他不懂皇上突然说这个做什么,他福晋贤不贤惠,跟文氏有什么关系啊,不过他不敢跟皇帝拗着来,便忙道:“是,英容多年来,的确算得上端庄贤惠了。”——只是性子有些冷,尤其对文氏,很是冷漠疏离,甚至很是防备警惕的架势。不过这一点点不足之处,福彭觉得,也还可以容忍。   这次事儿,福彭虽然不可置信,但也知道是文氏错了,可庆哥儿如今也好端端的了,何必一定要文氏赔命呢?人这辈子,谁没有一时糊涂的时候?知错改错,难道还不行吗?   “你知道就好!!”皇帝冷冷的语气打断了福彭哀怨的心思,皇帝眼里带着几分怒火,“你不妨瞧瞧,哪家王府不夭几个庶子?偏偏你平郡王的庶子,个个平安降生,活得健健康康的!单凭这一点,你福晋便称得上贤惠至极!!朕的皇后,若有她这般贤惠,朕也不至于如此冷落她!”   皇上竟拿自己福晋跟皇后相比,这不禁把福彭给吓了一跳。急忙跪得更加谦恭,嘴上急忙应道:“福晋贤惠,臣的确冷落了她一些。”   在外头的嘤鸣忍不住哼了一声,那哪里是冷落了“一些”?!这些年,长姐剩下的,也不过是嫡福晋的几分体面罢了!福彭所有的宠爱,毫无保留地全都给了侧福晋文氏!!每月除了十五。福彭何曾有一次去过长姐房中?!   嘤鸣委实替长姐觉得不值!!不过经此一役。长姐应该彻底死心了吧?   福彭真真是完是吊死在文氏这一棵树上了。   可是,福彭旋即哽了嗓音,深深磕头。哀求道:“可是皇上,庆明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何苦一定要文氏抵命呢?”   回应福彭的是碰的一声,一只精美的绿地珐琅双龙戏珠的茶盏在福彭身侧爆裂开来。里头滚热的茶水嘭溅在福彭的郡王吉服上。   只听皇帝怒不可遏地斥道:“你的意思是,等得你侧福晋把你的嫡子真的弄死了。你才肯处死她吗?!!!”   “臣不是这个意思!!”福彭急忙道,“就算文氏千错万错,她也好歹给微臣生了三子一女啊!十数载相伴,哪怕是养个小猫小狗。也该有感情了,何况是个大活人呢!”   皇帝冷哼一声,“小猫小狗?!你养的猫狗差点害了你儿子性命。难道不该死吗?!!”   福彭咬了咬牙,强提起胆子道:“若换了是舒妃险些害死皇子。敢问皇上可狠得下心,赐死舒妃?!”   “混账!!”皇帝这下子可真是火大了,前头那些训斥,大有说给外头的鸣儿听的意图,可福彭这般质问,才真真是揭了皇帝的逆鳞了,“福彭!!你焉敢以歹毒贱妇比朕之舒妃?!!”   福彭急忙道:“臣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说,文氏在臣心目中,便等同舒妃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情之所钟,实难割舍!还请皇上开恩!宽恕文氏这一次糊涂!臣可以保证,她以后决计不会再犯!”……皇上说文氏是歹毒贱妇,也太过了点吧?福彭暗自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抱屈。   “哼!你拿什么来保证?!”皇帝怒吼一声。   福彭一噎,“臣……”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暂且压下怒火,便冷笑道:“你若真舍不得那文氏,便那你郡王的铁帽子来换吧!!”   福彭闻言,瞬间惊愕住了。   皇帝的怒火依旧喷涌,只听他夹枪带棒般噼里啪啦怒斥:“如此尊卑颠倒、是非不分!你也着实不配做这铁帽子郡王了!!左右,老平郡王讷尔苏又不只有你一个嫡子!你可还有三个嫡亲的胞弟呢!随便换了他们哪一个,哪怕是最小的贝子福端,也不至于如你一般宠妾灭妻!!”   福彭一张脸白了个透彻,唇上的胡须微微颤抖了两下,张了张嘴巴,终究是没敢再跟皇帝顶牛了。   皇帝不禁冷笑连连,“怎么不说话了?!那文氏不是你的情之所钟吗?!怎么不敢应朕了?!!哼!你舍不得头顶上的铁帽子吧?!说到底,那文氏在你心里亦不过如此而已!!”   “皇、皇上……”福彭的面孔苦涩无比。   “给朕滚回去!!”皇帝雷霆一声怒吼,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震破了一般,“三日之内,朕要听到你侧福晋发丧的消息!!朕不下旨赐死,那是还想给平郡王一脉留些脸面!!滚!!”   旋即,九州清晏的殿门吱呀一声开了,身穿石青色团龙纹吉服的福彭踉踉跄跄从里头走了出来,正好也对上来在外头听了个齐全的嘤鸣。   嘤鸣听了这么一通,早已气了个鼻孔冒烟,这会子瞅见福彭那副伤神落寞的样子,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磨了磨牙,阴森森开口:“平郡王!!”一声吼出,没等福彭反应过来,她的粉拳便直直招呼了上去。   碰!!   一拳便打在福彭的鼻子上,福彭哪里来得及躲闪?登时只觉得鼻子又疼又麻,眼冒金星,旋即便觉得鼻中有液体留了出来,腥甜地淌了出来,下意识用手一摸,便见手心里一片嫣红。   “老娘揍不死你!!!”嘤鸣大吼一声,然后高高翘起穿着花盆底鞋的腿,用那坚硬的硬木质地的三寸花盆底,狠狠一脚朝着他腰侧便踹了过去。   福彭昨夜一宿未眠,绞尽脑汁地想如何为文氏求情。方才又在九州清晏里跪了那么久,挨了那么一通训斥,所求不得,落魄而出,早已内外俱虚,下盘虚浮,哪里经得起嘤鸣这用尽全力的一脚踹?当即一个踉跄,歪歪斜斜扑了几步,便正好走到了台阶前,身子仍旧不稳,便噗通一声,从那九层搞的九州清晏殿外汉白玉台阶上生生滚了下去。   嘤鸣尤嫌不足,愣是也不顾什么端庄礼仪了,二话不说便脱下了双脚上的花盆底鞋,只穿着雪缎袜子,双手里持着沉甸甸的花盆底鞋,便要冲下去继续揍人。   可刚冲到台阶前,她便被后头出来的人一把给狠狠拽了回去。   “你这幅样子,成何体统?!!”皇帝的怒斥声在嘤鸣而后响起。殿门本就开了,所以方才嘤鸣打福彭一拳的时候,皇帝看了个真真,不过没出来阻拦,只不过又瞧见嘤鸣把福彭生生从殿外台阶上踹了下去,竟还要再打,他便不能干看着了,急忙出来一把拉了回来。   “你放开!!”嘤鸣气得张牙舞爪,“老娘就是要揍死这渣男!!”   听嘤鸣竟然自称“老娘”,可把乾隆陛下给气坏了!这成什么样子?嗯?这哪里还是朕的舒妃?分别是个疯婆子嘛?还有,渣男是什么意思?那个“渣”字,朕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啊?好像从前从前听过似的,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了……   皇帝走神片刻,只听嗵嗵两身,原来是嘤鸣已经把手里的一双花盆底鞋给摔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台阶之下福彭“啊、啊”两声痛叫。原来那双花盆底鞋,一只砸在了福彭肩上,另一只更是直接砸在了福彭的脑门上,砸福彭当即头破血流。   第285章、太欠揍了   皇帝瞪圆了眼睛,“你给朕消停点!”皇帝怒斥一声,便直接横抱起了暴走挣扎的嘤鸣,大步进了殿中,一边吩咐道:“传个太医去平郡王府上!!”——福彭好歹是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郡王,就算有错,鸣儿也不能亲手动手打呀?这像什么样子?丁点嫔妃应有的端庄都没有了!!   皇帝气的不是福彭挨揍,而是鸣儿竟然泼妇似的打人。太失体统了!   皇帝抱着嘤鸣进了内殿暖阁,狠狠一把便将她给仍在了临窗的罗汉榻上。   而嘤鸣此事,发髻歪斜,簪钗欲坠,脸蛋因为气愤而红扑扑的,因为揍人揍得太很,挣扎得也太用力,所以出了一头的热汗,胸口也上下起伏着,大口喘息。脚上那一双松散的雪缎袜子也因为挣扎,而松松欲坠,露出了半截白皙的如藕的脚踝,那裸露出来的寸许白嫩肌肤上还透着淡淡的红晕。   皇帝也气坏了,便指着嘤鸣眉心戳着斥道:“你哪里还有点嫔妃的样子,居然当真朕的面便殴打宗室郡王!!还满口市井谩骂之语,张牙舞爪,跟个泼妇似的!你还有没有点体统?!!”   嘤鸣这会子心情也平复了许多,被皇帝这般训斥,她也着实有些心虚,便讪讪道:“我……臣妾这不是一时没忍住嘛。”——她可只有这么一个长姐,从小到大,长姐也特别疼她和英宛,如今看着福彭这般漠视长姐与长姐儿子,满心只有那个文氏,嘤鸣便忍不住暴走了。长姐这辈子,也活得太不值了!嘤鸣太心疼她了……比起那个文氏,其实她更恨福彭。   着实也是福彭太欠揍了有木有啊!!   嘤鸣忙规规矩矩坐正了身子。可这一动,右脚上半坠的雪缎袜子,也嗖的一声萎落了下来。嘤鸣一只晶莹如玉的小脚便呈现在了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偏生此刻她不敢乱动,只得心虚地看着皇帝,小声儿地请示道:“我能先穿上袜子吗?”   皇帝瞅着嘤鸣那枚精美的小脚,那脚……嫩得跟豆腐似的,还白里透红。五根脚趾头仿佛羊脂美玉雕琢出来的一般。当真小巧可爱无比,尤其是那脚趾头还勾着,仿佛能把人的心也给勾住了一般。   皇帝不由头脑一热。便弯下身子,捡起了那只落在了脚踏上的雪缎袜子。顺便一把抓住嘤鸣的右脚脚踝,一把提了起来,一边替她穿袜子。一边训斥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光天化日。居然把鞋给脱了!!”   刺溜一声,光滑的雪缎袜子便穿上了。皇帝突然心里有点恋恋不舍,干嘛穿得那么快,多摸两下多好呀……   嘤鸣哪里能想得到这种时候。皇帝居然会起歪歪心思?忙老实地跟鹌鹑似的,端端正正跪坐在榻上,乖乖垂着脑袋。乖乖认错,“臣妾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气息,“朕知道,你跟娘家姊妹骨肉相连,朕这不是替你做主了吗?!你怎么居然还——”居然还跳出来,暴揍了福彭一顿!的确,福彭这小子也欠揍了点,可你也不能亲自动手啊!!实在忍不住,求朕赏他一顿板子就是了!!殿外,那么多太监、侍卫,个顶个都瞧在眼里,全都瞧见了朕舒妃是如何泼辣!!!   “臣妾就是见不得长姐受欺负……”嘤鸣红着眼睛看着皇帝。她自己到现在都明白,她长姐哪里不好了,虽说也年近三十了,可论模样,也算得上大美人了,分明比文氏要漂亮些!而且性子也并非强势不讲道理,琴棋书画也都算得上精通,脾气也着实算得上秉性温和了,可偏偏福彭十数年来对她从来不见喜爱!!如今更是为了那文氏,更是连他们的儿子庆明,都是要退出一射之地了!!   嘤鸣呜咽了一声,便低低道:“臣妾有失体统,皇上要责罚,臣妾不敢用半句怨言。”   合着就文氏你是心头肉,谁动不得了?!如今福彭明明都认为是文氏欲害庆明性命了,竟还是一点都不怪文氏?竟还要替文氏求情?!!   见嘤鸣委屈得泫然欲泣,皇帝心口的怒火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哪里还舍得“责罚”,掏出袖中的汗巾子,便擦了擦嘤鸣眼角的泪珠,“行了,这事儿到此为止!福彭,他不敢不听朕的旨意!”   嘤鸣点了点头,“文氏必死无疑,可自此之后,姐夫和长姐只怕要更加形同陌路了。”   皇帝听得这话,不禁叹了口气,“福彭这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还“小子”,福彭年纪比你大好不好啊?不过想到福彭论辈分是皇帝的侄儿,嘤鸣也便不敢反驳什么了。   皇帝再度叹息道:“皇后若能如你姐姐一般贤惠,朕何至于如此不念结发之情?”说着,皇帝幽长一叹。他有多少孩子,还没来得及出生,便折损于皇后之手。甚至连皇后的族妹,哲悯贵妃富察蕖华,原本也给他怀了第二个儿子的,可惜落胎了……还有他藩邸时候一个满军旗出身的侍妾,也是小产后失血过多而死……再到如今的怜贵人崔氏……有多少个,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嘤鸣暗忖,长姐虽然怨恨文氏,但她十分高傲,这份来自血统的高傲让她不屑于做那种腌臜事情。而且——她也怕,怕会报应到自己的孩儿身上。反正,宗室王爵,有嫡断无立庶的道理,所以长姐没有理由去害庶子。哪怕她心中再难受,她也从没有逾越底线。   可惜,这一切,都被福彭当做了理所当然。   可皇后不一样,皇家可未必是立嫡的。所以随着皇帝对皇后日益冷淡,皇后便忍不住了,忍不住想要为自己的儿子清除一切障碍!!可她如此清除旁人的孩子,如此不留情,旁人又怎么会对她的孩子留情呢?若非她害死了哲悯贵妃,大阿哥永璜何至于疯狂到杀害亲弟?!   所为报应,来得便是如此之快。   所以,嘤鸣也给自己设立了底线,她不去害任何一人的孩子,同样也容得旁人害她的孩子!一旦有人逾越了她的底线,她也绝不会留情!!   第286章、纳兰家的女儿   王钦捡回了嘤鸣的花盆底鞋,到底是硬木底儿质量好,只蹭花了而已,还可以照旧穿。只不过一只染了些血迹……福彭的血。所以王钦特意擦干净了,才又递了上来。   王钦又躬身道:“皇上、娘娘,慎刑司的太监来禀报,说……五公主的保姆嬷嬷张氏,畏罪自尽了。”   嘤鸣听得皱眉,就是那个给娜木绰克腋下涂辣椒水的张氏,此人应该是个怕死之辈才对,怎么会自尽了?!她之前不是死死咬着怡嫔不松口吗?   皇帝眉头一横,便斥道:“慎刑司那么多奴才,怎么会叫她又机会寻死?!”   王钦急忙跪下道:“启禀皇上,今儿张氏被拷问晕过去了,所以慎刑司太监才没盯着。哪儿想到那张氏竟然是装晕的,她竟自己打破了碗,割腕自杀了!发现的时候,血流了一地,人已经没有气息了。”   真的是撞晕吗?嘤鸣忍不住自问,或许她是真的晕过去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打破了碗,割破了她的腕部动脉……   只可惜,人已死了,线索也彻底断了。怡嫔……只能蒙受不白之冤了。   嘤鸣暗叹了一声,悫嫔……她才刚进宫半年多功夫,竟然有本事渗透进了慎刑司。看样子,她的确不可小觑呢。幸好,悫嫔无法有孕,否则就真的要成为心腹大患了。   嘤鸣暴揍了福彭的事儿,皇帝叫封了口,平郡王府自然也不敢胡乱嚷嚷。福彭自己被小姨子揍了,估计也觉得丢脸得很,也没有对外人说。所以旁人便以为是皇帝怒极之下。拿什么手边东西打破了福彭的脑门子。   不消两日,果然平郡王府传来了丧讯。文氏死了,对外宣称的得了急症,暴毙了。葬礼也是按照侧福晋的规格,给了她死后的哀荣。文氏的三子一女,前头两个大的儿子,搬去前院单独居住。小的一子一女则被福彭送去自己额娘院中养育了——他这明显是不相信自己的妻子。   对此。英容也没有任何反应,反倒直接发话说,不许庶子给她请安。让他们都滚得远远的。   比起长姐与福彭的形同陌路,新婚的英宛与惠周倒是据说很是恩爱。   英宛每次进宫,嘤鸣总是忍不住多谆谆教导一些,譬如说要孝顺舅舅康亲王……现在是她公爹了。对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也高客气恭敬,但私底下一定要万分防备。她给的东西一定不能吃。其次是她亲婆婆乌苏侧福晋,千万不要仗着家世在亲婆婆面前摆架子,让惠周在其中为难。   英宛婚后,倒是收敛了许多脾气。嘤鸣嘱咐的话,她都往心里去了。如今惠周是世子了,无论惠周还是英宛。都深得舅舅崇安喜爱,明面上。博尔济吉特氏自然不敢做得太过。可是博尔济吉特氏竟也摆出关心儿子的架势,往惠周房里塞了好几个美貌的通房丫头,这点叫英宛十分膈应。   英宛说:“虽然惠周表哥没碰她们,可是整日花枝招展地乱晃,也着实叫人堵得慌!而且,之前我来月信,不能同房。舅母……嫡福晋还把我叫去,很是训斥了我一通,说我独霸丈夫、不贤惠!真是气死人了!”   嘤鸣思忖了一会儿,便道:“这种小事,自然不能劳烦舅舅。不过你倒是可以跟乌苏福晋商量一下……”嘤鸣若有深意地笑着,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往她儿子房里塞那妩媚的通房,乌苏福晋心里能舒服了才怪!!   英宛愣了愣,“可是这种事……乌苏福晋会帮我吗?”   嘤鸣扬唇一笑:“只要能叫咱们那个表舅母不痛快,乌苏福晋自然乐意帮你!你就说,请乌苏福晋替你调教一下丫头,乌苏福晋不会拒绝的。”   嘤鸣给英宛支的招的确管用,果然乌苏福晋分分钟便把博尔济吉特氏塞给惠周的通房给如数领走了。只可惜,英宛快活了没三天,乌苏福晋自己又指了身边的大丫头去了惠周房中。又把英宛给气了个够呛,她自打进门,对乌苏福晋也算得上孝顺尽心了,可没想到竟换来一个通房!!英宛是好险才忍住了没发火儿的。   得,这些个婆婆,怎么都这么热衷于给儿子房里塞人呢?!   嘤鸣得知后,只能继续给小妹支招了,“你直接去给舅舅说,把乌苏福晋给的通房开了脸,做惠周的侍妾格格!”   英宛瞪圆了眼睛,“凭什么呀?”   嘤鸣淡淡道:“难道你想那通房横在你跟惠周之间碍眼吗?与其如此,不如给她个侍妾名分,也能正大光明把她撵出惠周房中,给安排得远远的!只要你把持住了惠周,明面上有个姨娘有什么关系?”——惠周若真偷吃,是姨娘还是通房有区别吗?没有!反倒是姨娘能撵得远远的,通房却必须搁在眼皮子底下。   听了这番话,英宛顿时恍然大悟,一头钻进嘤鸣怀里,腻歪地蹭了二下。   嘤鸣无奈地笑了,小妹这性子,怎么瞅着有点像猪妞呢?额不,或许应该说猪妞像英宛?   “惠周对你好吗?”嘤鸣柔声问了一句。   “还好……”英宛轻轻道了一声,却突然沉静了下去,忽的她抬头看着嘤鸣道:“二姐姐,幼时梅林的相遇,想来不过是一时的好感罢了。他喜欢的,应该还是二姐你这样温柔体贴的人吧?”   “宛儿……”嘤鸣神色怔忡。   英宛忙笑了,“我没有嫉妒二姐的意思。我也不会身在福中不知福,比起和长姐和二姐,我嫁得所愿,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以后,我会像二姐一样,做惠周表哥温柔体贴的嫡福晋。早晚有一天,他会只喜欢我的。”   嘤鸣倒是松了一口气,惠周的情愫,并不是之前所想得那么简单而已。但嘤鸣对自己的小妹有信心,英宛不笨,也不乏心胸,她的婚姻幸福,应该可以自己慢慢经营出来。   她们纳兰家的女儿,没有蠢货。   长姐也是,她不去害文氏的孩子,正是她最大聪明。所以她有底气,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文氏的命,即使文氏死了,福彭会怨她,却也不敢、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   她失去丈夫的心,但得到的却是后半生的安宁。她再也不用担心文氏会危害她孩子的性命了。   第287章、世子惠周(上)   惠周尚不满十八,却已经有了一妻一妾。妻子是淑慎老郡主嫡出的小孙女纳兰氏,侍妾是生母所赐的格格杜画屏。自小,惠周看够了嫡福晋与自己生母乌苏氏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消说嫡母的阴狠,连他的生母又何尝如表面上那般温和良善?只是身为人子,子不言母过。只是他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阿玛为什么独独只有他和大阿哥两个儿子,为什么除了嫡福晋和她母亲之位,其余一干姬妾没有一个有生养!不是她们没怀过,只是生不下来罢了。   所以,惠周打心眼里厌恶这些东西。她也看够了妻妾之间、侍妾之间的勾心斗角。只消想想,便觉得满满的都是厌恶。   小时候,他一心钟情于温柔体贴的英宁表姐……曾一度觉得自己长大后,肯定会娶她为妻,那样……想来是极好的,可以一起写字、画画,谈论古今,白头到老,不必像阿玛那样,一辈子被妻妾蒙蔽,一辈子被算计得子嗣稀薄。   他常想,英宁表姐那样漂亮,生的孩子,无论男女,一定都很可爱。他将来一定要多些孩子,热热闹闹的,那才叫一个家,最好都是嫡出的孩子,也省得嫡庶之争,你死我活了。   他从来没想过跟大哥惠恪争夺世子之位,可是大哥死了……或许,是额娘害死他的吧?也或许,是嫡福晋把他给宠坏了。   无论事实如何,他都成了世子。不过他没能娶到英宁表姐为妻,英宁表姐……进宫做了皇上的舒妃娘娘,还给皇上生了一个公主——是四公主婧欢,他还没见过。不过听说皇上很喜欢这个公主,想必很可爱吧?   可是再可爱,也不是他的孩子了。   他娶了英宛表妹……原来他小时候在纳兰府梅林里遇见的,那个跌倒摔得惨兮兮可怜的丫头,是英宛表妹,不是英宁表姐。   他很迷茫,他到底喜欢的是谁?反正。他是娶了英宛了。   英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虽然脾气坏了些,也不够温柔——但是成婚后,她一直很努力让自己温柔体贴。   英宛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如此的吧?   从前只觉得英宛不好相处,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她很努力地,想要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英宛看到他房里嫡母所赐的漂亮通房。也会酸得不行,却极力忍着自己的脾气。没有发火。   英宛对额娘也很孝顺,额娘也帮她把嫡福晋赐的通房给收走了。   惠周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他很讨厌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浑身浓郁的脂粉气。闻着便叫人觉得难受!从前大哥最喜欢的就是这类女人了,所以嫡福晋便觉得他也会喜欢吗?哼,他和大哥那种滥情之人怎么可能有相同的嗜好?相比之下。还是英宛干干净净来得更可爱些。   虽然她不咋咋呼呼发脾气了,可也还会撅起小嘴。露出埋怨的表情,动不动说话的语气也是酸溜溜的,她吃味了呢。   那副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没了那几个莺莺燕燕的通房,日子果然清净多了,他与英宛相处得也感觉好极了……或许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吧,可是跟之前对英宁表姐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呢?英宛会叫人想抱在怀里,可英宁表姐……他却生不出半分亵玩之心。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蛮不错的。   可是,没过多久,额娘把她跟前最漂亮的大丫头画屏给了他。   真是叫人头疼,怎么连额娘都如此?就不能叫他清净清净吗?英宛也是撅着,一整天浑身冒酸气,然后还跑进行宫里找英宁表姐诉苦了。   头疼欲裂!英宁表姐会不会觉得他很花心呐?!人又不是他想要的,都是长辈塞的好不好?想到英宁表姐会误会他,他就觉得烦闷得很。   然后,英宛回来之后,就去找了阿玛,很“贤惠大度”地提出要给杜氏……就是那个画屏开脸,给他做姨娘。然后还给杜氏收拾出了一个极其偏僻的院子,给她单独居住!   老天爷啊!这难道是英宁表姐教她的?!   英宁表姐怎么那么多心眼儿?是进宫后变坏的?还是进宫前就焉儿坏?他感觉有点头晕。或许是他自己把英宁表姐幻想得太完美了些……   可是忍不住心里有一点点失落,算了,还是英宛来得真是一些。她撅起红嘟嘟的小嘴,可爱极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可其实,她不笨,已经开始帮着嫡福晋打理王府内务了,而且还打理得似模似样,连嫡福晋都挑不出错儿来,只能气恨地牙根痒痒。   英宛其实很会卖乖讨人喜欢,阿玛头一个就宠着她,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阿玛自己没有女儿……其实原该有的,似乎早年阿玛的某个庶福晋……姓什么已经记不得了,似乎早年的时候,很得阿玛喜爱,后来就有孕了,然后快六个月的时候,生生落下了一个成了形的女胎。   那时候他还小,也不知道是嫡福晋下的手,还是他额娘使的计。反正,阿玛没了一个女儿。那个侍妾,也失血过多,没过几天就没了。记得当初,阿玛伤心了好几个月,然后便又重新宠爱旁人了。   其实,他的阿玛很薄情不是吗?   不过……子不言父过。阿玛对他,却是极好的。对额娘,也多年一直宠爱。他是最没有资格埋怨阿玛的。   而额娘……双手站满血腥,又何尝不是为了他呢?他一样没有资格埋怨半句。   额娘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他原本该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或者妹妹的,可惜没成型便落下来了。额娘说,是嫡福晋害的。还有他,五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也是差点没活下来。额娘也说,是嫡福晋想要他的命,就因为阿玛太喜欢他了,嫡福晋担心阿玛会废长立幼。   康亲王府,看着富贵繁华,其实是最腌臜污秽的。   唯独英宛是干干净净的,只是她并非单纯得不谙世事,她的眼睛也能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她极力周旋着,叫人瞧着,便觉得她很辛苦,便忍不住……想护着她。   至于喜欢这两个字,说不说并不打紧。她会感觉到的……   第288章、世子惠周(下)第四更!   今天……额娘又把他叫去了,问他为什么都不碰画屏。   他只能跟额娘说,他不喜欢,画屏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所以他不喜欢。   额娘倒是没有生气,她一如往常那样温柔吞吞的,像是个极为和善的人儿,她说,你不喜欢画屏,额娘也不勉强,倒是你表妹离鸾,那丫头通晓诗书,论才学,不见得比你福晋差了半分,你总该喜欢了吧?   离鸾,乌苏离鸾,是额娘堂弟的女儿。自打他被立为世子,便在额娘这里见过离鸾好多次了,离鸾也总是往他跟前凑……呵呵,从前他只是个宗室低等爵位的辅国公的时候,怎么不见离鸾亲近他?说白了,还不是看上他的世子侧福晋之位了,也看上了未来康亲王的侧福晋之位了?   想到这里,惠周便觉得厌恶得很。又是这种人!   还是英宛好,从前他只是辅国公的时候,英宛也没有嫌弃过他,时常找他一起玩……不过那时候的她,总爱挤兑他就是了。现在想想,那丫头从前原来一直都是再吃醋泛酸啊。   叹了口气,便只能跟额娘说,离鸾还太小了些。   额娘微笑着说,又没叫你立刻聘了她入府为贵妾,离鸾才十二,等几年也无妨,你们先培养培养感情。   他一点都不像跟离鸾培养什么感情,离鸾明摆着是冲着他的身份地位来的,分明虚荣至极,实在叫人厌恶。可是额娘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拒绝,只含糊着应了。心里却想着,他是不是得想法子弄个差事了?有了差事。便有理由借着公务,躲开离鸾的纠缠了。   而是他阿玛如今只不过是在宗人府挂个闲职,根本不管事。何况阿玛是铁帽子亲王,早已封无可封,所以对这些权位也不热衷……或者说,是不敢热衷,怕权位大了。会卷进夺嫡之争中。   只是他自然是不甘心一辈子做个富贵亲王。浑浑噩噩到老的。   若想谋个闲差,去求阿玛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他不想要混吃等死的闲差。想来想去。也只能求纳兰家了。修齐哥,是探花郎,翰林院任职,还兼这御前行走和军机处行走的衔儿。深得皇上重用,想来找他便不差了。   于是择了个好日子。借着配英宛回娘家的名义,便找到了修齐哥。   其实他挺敬服修齐哥的,才二十多岁的探花郎,想当初的纳兰容若亦不过如此吧?而且修齐哥的两个孩子也都可爱极了。魁哥儿才三岁(虚岁),就已经开始背三字经了,还有今年春才降生的女儿。已经五个月大了,还没取名。不过白嫩嫩的很是可人疼。   要是英宛也能给他生这么一双可爱的儿女就好了……   修齐哥说,前阵子威信公老当益壮,平定了西藏珠尔默特那木札勒叛乱,我在军机处担着个行走的差事,也跟着一干军机大臣、军机章京们沾了光、得了圣上褒奖,你嫂子得了个孺人敕命,虽只是七品,但总算有资格递牌子进宫觐见了,正好,带着魁儿和丫头进宫去给宁儿瞧瞧,宁儿一早就惦记着了呢。   威信公便是历经三朝的老将岳钟琪,已经年近花甲了,的确堪称老当益壮。西藏的叛乱,一举平定,虽然多赖得黑鹰弩之无坚不破,可岳钟琪的兵略战术,亦是不可忽视的。   修齐哥又说,你不愿做那些提笼架鸟的黄带子,是好事,只是宁儿进宫前,你们私底下议过亲——这事儿……修齐哥叹了口气,又继续说,这事儿皇上是知道的。   所以,我着实不便开口替你举荐。只不过,你也不必沮丧,和亲王一直很是青睐与你,他又协理着理藩院,你精通蒙古语,去理藩院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理藩院虽然是总理蒙、回、藏以及俄国事务,但首要的自然还是蒙古诸部落,因此会蒙古语才是最要紧的。他的嫡母是科尔沁格格,祖母也是……所以小时候为了讨祖母欢心,阿玛教他学了蒙古语。若非大清日渐昌盛,而科尔沁大不如前,只怕他也得娶个科尔沁格格做嫡福晋呢。   不过有了差事,终究是好事。和亲王让他从笔帖式开始做起,每日负责抄录文书、纪录档案,偶尔也负责翻译一下蒙古文。不过承奏给皇上的诸藩文书、奏折,是无须翻译的,因为皇上精通满蒙藏汉四种语言,俱是十分娴熟。因此,笔帖式的差事,倒也并不繁忙。只是为了躲避离鸾,他每日早起晚归,总算落了个清闲。   英宛并不知离鸾之事,却难得的,对他的忙于公务并无半分怨言,反倒是更加仔细地为他安排饮食,更日日都叫人送午膳去理藩院衙门。真没想到,英宛也会成为一个贤惠贴心的妻子……不由自主的,觉得心里很是熨帖。   可没想到,反倒额娘怨言颇多,说什么已经是铁帽子王世子了,还那么费力折腾做什么?本就是富贵荣华至极,好好享乐既可,何必去做那低等小官笔帖式?着实失了身份了。   额娘的话,让他心里愤愤不已,难道他混吃等死才是对的吗?连阿玛都夸他上进,也嘱咐他莫要辜负和亲王的青睐。为何额娘不理解她的亲生儿子?!   可是孝道在前,少不得好言好语跟额娘解释说,这是和亲王的提携,他总不能不识抬举吧?   额娘皱了皱眉头,和亲王要做皇上的贤王,何苦拉上你一起劳碌?   额娘当真是越说越逾矩了,就算他们康亲王府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之家,但也着实不能跟和亲王相比——哪怕和亲王的爵位是世袭降封的,亦不能相较。且不说和亲王的辈分,和亲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啊!自皇上登基以来的重用,便可见一斑了。手握实权的亲王,可比闲散旁支的铁帽子要尊贵多了!   不过额娘大约也晓得自己失言了,便说,罢了,和亲王不能吃罪,你去吧。   旋即,额娘又说,你福晋今儿又要进宫?月初才进过宫,还没到月中呢,又要进宫……额娘皱了皱眉头。   惠周听得气恼,额娘只是侧福晋,除非年节,否则是没有机会进宫的,所以瞧着英宛进宫若回娘家一般的频繁,便心生嫉意。英宛今日是陪着娘家嫂子伊尔根觉罗氏进宫请安的,是担心娘家嫂子不谙熟宫中礼仪,万一出了错,少不得为人置喙无礼。   心下不快,便不愿多解释什么,躬了身子,便推说要去衙门办差,不能迟了,这就告辞了。   第289章、侄女昭绘   皇后虽失了六宫大权,然而外命妇入宫朝拜,少不得要落皇后的凤印。顾念这点,所以嘤鸣在表面上还是轻易不肯与皇后撕破了脸。   今日是娘家嫂子芝兰进宫朝拜的日子,皇后那里已经准允了,一起陪伴入宫的还有已经是康亲王世子福晋的英宛,姑嫂结伴,想必芝兰嫂嫂也能有个照料。毕竟进宫的规矩太多了,没个提点的人,着实容易出了纰漏。   嘤鸣也终于见到了自己哥哥的一双儿女,魁哥儿虎头虎脑的,眼睛、鼻子都肖似哥哥修齐,而小巧玲珑的菱唇则随了母亲芝兰。还有那个襁褓中的小侄女,白净得跟面团捏出来的一般,眼睛乌溜溜精神。   芝兰怀里抱着女儿,手里牵着儿子,便要上前行大礼请安。   膝盖弯到了一半,便被嘤鸣一把扶了起来,笑着道:“又没有外人,嫂子何必如此折煞英宁呢!”   芝兰笑了笑,没有坚持,只借势给她蹲身行了个万福常礼,又对儿子道:“魁哥儿,给娘娘磕个头。”   一晃眼,魁儿都两周岁了,虚岁三岁的孩子,长得倒是壮壮的。只见他小小人,胖乎乎扑在了地上,软嘟嘟唤了道:“娘娘好!”   嘤鸣上前一把将他扶了起来,蹲在他身前笑着道:“要叫‘姑姑’。”   魁儿歪了歪脑袋,咧嘴叫道:“姑姑好!”   芝兰笑着道:“这孩子还小,总是那个没规矩。”   姑嫂三人笑了一通,这才各自落座,嘤鸣则叫孙嬷嬷把魁哥儿抱上了罗汉榻,拿了一枚炕几上的糕点给魁哥儿吃。又瞅着芝兰怀里的闺女,问叫什么名字。   芝兰摇了摇头:“原本怀着的时候,老郡主说要亲自取名,后来生下来是个丫头,老郡主便怏怏的,似乎有些失望了。”   自己的祖母,嘤鸣自然门清儿。她年纪越大。就越是重男轻女了!可是身为孙女,嘤鸣总不好说她什么坏话。   这时候,英宛戳着丫头的腮帮子。笑眯眯说:“嫂子,要不我给侄女取个名儿吧!”   嘤鸣听了,忍不住狠狠剜了英宛一眼,“你少添乱!”——哪儿有小姑子给侄女取名的道理?就算祖母不取名。人家上头还有爹娘呢!   可嫂子芝兰却笑眯眯说,“好啊。我正愁取什么名儿好呢!”   嘤鸣半气半笑地道:“可她哪儿会取名呀!”   英宛不服气地撅了撅嘴巴,“我怎么不会了!”旋即,略一思忖便道:“二姐,咱们这一辈的。都是‘英’字辈,从宝盖头的字。不如也给大丫头选个草字头的字,也叫底下的妹妹也跟着取好了!”   长姐英容、她是英宁、小妹英宛。的确前头一个草字头的“英”,后头的容、宁、宛也都是宝盖头的字。可千篇一律随下来。名字都一般般,出挑不到哪儿去。   英宛继续道:“我瞅着,什么‘蕙’啊、‘萱’啊,都挺好,大嫂,你就挑一个吧!”   英宛那副认真的样子,倒是把芝兰给逗笑了。   嘤鸣又瞪了英宛一眼,“字是都好,用得人太多了,也就俗了!”   英宛也气坏了,“我选的俗,那二姐你说个不俗的好了!!”   英宛这话一出口,嫂子芝兰倒是面带几分期盼之色。   嘤鸣原是不像抢了大丫头爹妈给孩子的命名权的,可是见嫂子如此……罢了,反正哥哥不会怨怪的,便笑着道:“不如便取个‘昭’字?乃光明美好之意。”   芝兰连连点头,满是欢欣之色,“这个字极好!”   英宛不服气地撅了撅嘴巴,“昭字是好,可是未免也太男孩子气了些,不像是给女孩子的名字了!不如还是留个嫂子下一个儿子吧!”   嘤鸣第三次瞪英宛,“咱们的‘英’字难道就不男孩子气了?少找那些借口,嫂子都喜欢了,你少啰嗦!”   英宛的嘴巴顿时撅得都能挂酱油瓶了。   芝兰又问:“既选了排辈字,那下头的字呢?选个草字头的?”   嘤鸣继续毫不客气的打击英宛,“草字头的也没什么好字眼了,就算有,旁人也必然用过了。还不如选个绞丝旁的。”   芝兰听了,立刻道:“绞丝旁的好,女孩子学些针线最合宜了!”   嘤鸣自顾自地与嫂子谈论到底是哪个绞丝旁的字好,昭纹、昭绘、昭缡都不错,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选定了那个“绘”字。   于是,修齐的长女,便叫昭绘了。不过刚定下,嘤鸣才忽的想起溺死的端嫔西林觉罗氏,名字似乎是叫兆慧的……倒是添了几分晦气,罢了,反正又不同音同字,意头也各自不同,何必计较这些呢?   彼此各自欢喜,唯独英宛怏怏不乐了。   嫂子芝兰忙安慰道:“你自己多生几个,到时候想怎么取名就怎么取!”   这一句话,生生把英宛弄了个面红耳赤。   嘤鸣听得忍不住暗自吐槽,英宛才十六岁啊!生毛孩子?简直是不拿自己的小命儿当回事儿。只不过看着英宛那副羞涩又带着期盼的模样,也着实不忍说叫她等几年再生孩子。   罢了,左右有她在,决计不会叫英宛生孩子的时候出什么意外的。   所以孩子的事儿,由他们小两口制造去吧!   “诶,怎么不见四公主?”芝兰忽然问道。   嘤鸣笑着道:“可不巧,一早就被抱去御前了。”——皇帝倒是很喜欢猪妞这个女儿,很是宠溺,也时常叫人抱去逗逗。也嘤鸣瞧着,就跟那逗猫逗狗似的……   芝兰听了,不禁有些失落,她抚了抚自己儿子魁儿的小脑袋,笑着道:“看样子,四公主果真深得皇上喜爱。”   嘤鸣哪里知道,自己闺女还才一岁零五个月多一点,还不到一岁半,居然就被自己嫂子给惦记了。着实是她没往哪方面想,便笑着道:“下回嫂子进宫,我一定把她拘着,不往外放了。”   芝兰听了,果然甚是欢喜,连连点头。   正说着话,徐晋禄躬身进来禀报说,怡嫔带着五公主特来求见。怡嫔因为之前的事儿,被皇帝罚了禁足三个月,日前才刚刚期满。皇帝叫人抱了五公主去御前瞧了,见那孩子养得白胖,便没有再提为五公主另择养母的话。   只是……今儿是她娘家人进宫叙旧的日子,怡嫔不能不知道,她来做什么?   第290章、猪妞   嘤鸣忍不住想起当初的一个玩笑打赌……便瞅了一眼乖巧安静的魁儿……真的很叫人黑线啊,魁儿才三岁,五公主娜木绰克也就一岁多点,俩搁一块,怎么看都是过家家。   不过她总不能把怡嫔拒之门外吧?   便对嫂子与英宛道:“怡嫔柏氏,从前是我宫里人,不算外人。”略一解释,便叫徐晋禄请了怡嫔母女进来。   怡嫔虽然只是四品的嫔,可她一进来,无论是铁帽子王府世子福晋的英宛、还是她嫂子七品孺人伊尔根觉罗芝兰都得齐刷刷起来,待怡嫔给她请了安之后,英宛和芝兰也得客客气气给她请安行礼。   怡嫔微笑着点头,目光瞅着魁儿与昭绘一大一小两个娃娃,忍不住赞道:“瞧这金童玉女的,真真是一个‘好’字了!”   被如此夸赞,芝兰自是一脸喜乐照人,连忙吩咐儿子道:“快给娘娘磕头。”   魁儿嫩白的小脸蛋上满是疑惑,又一个‘娘娘’?心下虽然不解,却忙按照额娘的吩咐,肉团团跪下来,清脆地道:“娘娘好!”   怡嫔瞧着这孩子如此规矩懂事,当即满脸都是惊喜之色,也不假手旁人,连忙上前亲自给扶了起来,还顺手帮魁儿掸了掸衣裤……其实并没有灰尘,地上都铺着厚厚软软的藏毯呢!怡嫔不过是帮魁儿抚平衣衫上的褶皱罢了。   怡嫔笑容灿烂地道:“瞧着孩子齐整的,恨不得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   芝兰忙笑柔柔道:“仔细别弄脏了您的衣裳,平日里,这孩子也皮实着呢。”芝兰又看了看怡嫔身后那白胖的精奇嬷嬷(即保姆)怀中那个粉团团撅着小嘴儿打着哈欠的女婴,便问道:“这是娘娘的五公主吧?生得真好!”——其实芝兰也不过是客套话。人家怡嫔娘娘都如此夸自己孩子了,自己夸一下人家孩子,也算礼尚往来了。何况五公主的确长得粉雕玉琢可人。   英宛也应和着道:“五公主跟二姐姐的四公主一般可人呢。”   一时间倒是各自欢欢笑笑,其乐融融。好在怡嫔也没说把自己闺女输给魁儿当媳妇的事儿,彼此逗弄着孩子,倒是满屋子欢笑。   正在此时,殿门外突然嫩生生的、却格外响起了一声:“额娘!——”   嘤鸣正眼一瞧。只见那肉球似的猪妞已经爬上了台阶。滚球一般滚上了月台,哆哆哆便跑到了殿门口的门槛前,然后肉呼呼的短小身子便伏在了门槛上。她满头热汗,大口喘着气,朝着嘤鸣便撒娇道:“额娘!!抱、抱进去!”   这是叫嘤鸣把她抱进门槛啊,可是嘤鸣瞅着自己闺女那一身的尘土草屑。脏兮兮的,活像是在地上打了不知道多少个滚。便嫌弃地努了努嘴:“你自己不是能翻进来么!”——今早翻出去的时候,那可跟猴子似的麻利。   猪妞嘟囔着小嘴道:“累……没力气咧……”然后,就恹恹趴在门槛上,跟脱了水的鱼一般。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是自己疯玩得没力气了吧?真真是个皮小子,便尴尬地冲着嫂子妹子与怡嫔笑了笑,便忙起身上前。   别看猪妞还不到一岁半。论走路小跑,可比五阿哥都顺溜。说起话来,也比六阿哥要清楚明快。连乾渣龙都自豪这个闺女聪明呢!也幸好是个闺女,若是阿哥,只怕便不知要惹来多少妒恨了。   猪妞的体重,也着实是个叫人头疼的分量,嘤鸣一把给提溜进了殿中,便吩咐孙嬷嬷给抱去给洗白白,再换身干净衣裳。这幅鬼模样,哪里能见人?一大早,皇帝叫王钦来抱走了猪妞,怎的也不叫人给送回来?   嘤鸣刚如此想着,王钦便气喘吁吁跑来了,“哎哟,我的祖宗诶!娘娘,四公主可回来了吧?”   嘤鸣黑线了半晌,这架势……难道她闺女跟王钦赛跑了?便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王钦总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在了殿外月台上,“幸好没丢啊……”他擦了擦一头的汗水,露出个舒心的笑容。   这是……毛意思?   王钦大口喘了一会儿,稍见平复,便苦涩地道:“皇上叫奴才送四公主回来,哪儿想到四公主一出九州清晏,就钻进花丛里了!奴才怎么找也找不到!幸好是回娘娘这里了,否则圆明园里不是湖就是水的,万一出了岔子……”一想到此,王钦又出了一头的冷汗。   嘤鸣听得也是一惊,猪妞这个死丫头,真是越来越不乖了!!圆明园里,是你能随处乱钻的吗?!一不小心掉湖里掉水里,你的小命就没了!!   怡嫔忙劝道:“以后多叫几个人跟着就是了。”   嗯,嘤鸣也觉得该采纳一下怡嫔的建议,而且还得挑几个腿脚利索、反应敏捷的小太监跟着,光那几个精奇嬷嬷,只怕不够应付猪妞那泥鳅属性的皮孩子。   不只是看顾着别叫猪妞往水边跑,就算没跑去危险的地方,宫里头危险的人也多了去了呢!她这小身子骨,都不够人家一只手掐死的!!   芝兰这会子有点幻灭,这就是自家姑奶奶生的四公主?她怎么瞅着比阿哥都野呢?!而且还脏不溜秋的……   可一转眼,猪妞被洗干净穿上干净衣裳,便被孙嬷嬷给抱了上来。芝兰瞄了一眼,立刻眼睛就亮了,瞧着孩子,长得皮嫩粉白,小鼻子小嘴巴小巧玲珑,眼睛乌溜溜转,那叫一个精神,那叫一个可人!一身绯红撒花府绸衣裳,衬得小脸红扑扑的,脖子上挂着个金镶玉的璎珞项圈,手腕上也带着一对金掐丝嵌红宝石的手镯,整个人瞧上前,就跟那年画里走出来的一般!那叫一个讨喜!   可嘤鸣却尴尬至极,平常来人的时候,嘤鸣都嘱咐把自己闺女往喜庆了打扮,这样牵出来也能好好显摆显摆!可是!!刚才猪妞那副鬼样子,人人都瞧了个透彻!现在特么的打扮还有意思吗?!   第291章、舅舅的媳妇、舅舅的儿子   嘤鸣只得干笑着道:“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跟个野小子似的。”   芝兰笑吟吟道:“小孩子嘛,越调皮说明越健康。”   猪妞抬头瞅了瞅将自己抱得牢固紧实的孙嬷嬷,扑棱了两下腿脚,发现果然挣不脱,便噘嘴道:“放我、下去!”   孙嬷嬷忙请示地看了自己主子一样,嘤鸣挥挥手道:“放下吧,婧欢不喜欢被抱着。”——自打会走路了,猪妞就不喜欢被人箍在怀里。外人来的时候,嘤鸣也都是叫猪妞大名儿的。   猪妞脚下穿着一双软底珍珠小鞋子,上头还缀了绿莹莹的翡翠珠子,倒是鲜脆欲滴,她扑棱着便跑到了嘤鸣腿边,扬着脖子打量着殿内的人,先朝着怡嫔咧嘴道:“怡娘娘?好久没见怡娘娘了呢!”   怡嫔顿时笑开了颜,她被禁足了三个月,原以为四公主约莫认不得她了呢,没想到第一个人就认出她来了!   英宛却狐疑了,好久没见……怡嫔不是二姐宫里人,不是会常常来的吗?不过她也没不识趣地为,为什么好久没见,保不齐就是犯人家忌讳的事儿呢。英宛原本也是个话唠的,可是进了宫,尤其是外人来了,特很懂得管住自己的好奇心、也管住自己的嘴巴。   “小姨!”猪妞瞅着英宛,也是脱口而出便叫了出来。   英宛瞧着侄女那粉嘟嘟的脸颊,特想上去亲一口,可生生忍住了。   芝兰一旁忍不住赞道:“四公主当真聪慧。”——怡嫔也便罢了,自家小姑子也不过是成婚后才常常进宫的,没想到竟也一眼认了出来。   猪妞最后瞅了一眼,满脸都是疑惑。她转头看了看自己额娘。   嘤鸣笑着道:“这是你舅母,她是第一次进宫,所以你不认得。”   猪妞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小声儿地问:“额娘,舅母是什么呀?”   这死丫头,你以为小声点,你舅母就听不见了吗?!芝兰可是紧挨着嘤鸣坐在旁边椅子上呢!!   嘤鸣只得解释道:“舅母。就是你舅舅的媳妇。”——舅舅是谁。猪妞自然知道。修齐可以时常进出御前,而猪妞也常常被抱去九州清晏,而修齐又时常给自己外甥女带些京中市面上的有趣的小玩意儿。所以猪妞很喜欢修齐。   猪妞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着芝兰,很是认真地道:“舅舅的媳妇,你好。”   嘤鸣瞬间捂脸。你妹的!!说了是你舅母了!!!早知道就不解释了!   而芝兰那副表情,当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弯了身子道:“四公主好。”只是那嘴边儿的笑纹儿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然后,猪妞还凑上前一把拉住芝兰的手,目光炯炯道:“舅舅的媳妇,你让舅舅、再给我带只风车来。好不?”   那风车……嘤鸣知道,大约七八天前的事儿了,修齐从外头带了只漂亮的小风车。还是七彩的,很是精美漂亮。一吹就会转,猪妞欢喜得不行,也舍不得撕扯了,不过也还是还存活三天就嗝屁了。孙嬷嬷回禀说,是被四公主一屁股给坐坏了……   好吧,咱闺女的小屁屁真有杀伤力!   芝兰更加哭笑不得了,可是她能说“不好”?只得点头说“好”。   “舅舅的媳妇,你真好!”猪妞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坐在右侧椅子上的英宛已经把自己的脸蛋给憋红了,那是憋着想笑,又极力忍耐的表情。   还有怡嫔也是满脸涨红……   嘤鸣叹了口气,道:“想笑就笑吧!别都憋坏了!”   旋即,长春仙馆内,传出了一连串女人混杂的爆笑之声,久久不绝。   而笑料主角的猪妞,却是满头雾水的样子,瞅瞅包括自己额娘在内大笑的四位,猪妞很想知道,为什么大人都笑了。   她瞅了瞅自己五妹,不行……想从五妹嘴巴里问出话,那太费劲了,还有那个襁褓里的,估计不会说话。所以猪妞的目光就落在了“舅舅的媳妇”身旁的那个小子……嗯,应该是男孩子,因为他扎了小辫子。五哥、六哥也都扎了小辫子。不过她不喜欢六哥,六哥说话好慢好笨呐!!还是五哥好,能跟她一块玩儿,不过额娘好像不喜欢她跟五哥玩……好吧,四哥也不错,不过四哥就爱装大人,切,明明是小孩子,装什么成熟?好讨厌啊!   更讨厌的是,为什么男孩子可以扎漂亮的小辫子,她就不可以呢?真不讲道理!   可惜嘤鸣不晓得自己闺女的心里活动,否则更要笑抽了。   只见猪妞伸手戳了戳魁儿的软嘟嘟的腮帮子,“你好。”   魁儿懵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猪妞撇撇嘴,原来是闷葫芦,一点都不好玩!可是猪妞实在太想知道大人们为什么笑个不停,便问:“你知道额娘她们,为什么笑吗?”   魁儿抬头看了看自己额娘,然后摇了摇头。   猪妞气得掐腰:“你真笨!!”   瞬间殿内四人笑声戛然而止,芝兰又懵了,怎么滴?自己儿子这是被四公主给嫌弃了?   猪妞更是一头钻回自己额娘跟前,气呼呼道:“额娘,他真笨!”   嘤鸣气得戳着自己闺女的脑门:“就你聪明?!小混蛋!”   猪妞被自己额娘骂了,很是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猪妞就是聪明!”   可一声奶声奶气的喊出,一时间,英宛、芝兰还有怡嫔都傻了眼,她们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猪妞?!   嘤鸣那叫一个尴尬呀,只得急忙补救道:“那是……婧欢的乳名,珠妞——是珍珠的‘珠’!”   这下子三人那表情这才和缓了几分,珍珠宝贝儿的意思呀……也蛮不错的,就是那个“妞”俗了点……   总算一笑揭过,嘤鸣忙转移话题,指着嫂子身旁的魁哥儿道:“这是你表哥,纳兰魁。你叫他‘魁表哥’就好了。”   猪妞又跟好奇宝宝似的问:“额娘,表哥是什么哥呀?跟四哥、五哥、六哥一样吗?”   芝兰一哆嗦,那哪儿能一样啊!!这点必须解释清楚了,她急忙拉着自己儿子道:“这是我跟你舅舅的儿子。”   猪妞明白地点了点头,瞅着魁儿道:“舅舅的儿子,你好。”   第292章、猪妞好桑心   猪妞明白地点了点头,瞅着魁儿道:“舅舅的儿子,你好。”   噗嗤!!嘤鸣又笑抽了!!合着你眼里只有你修齐舅舅啊!!   可旋即,猪妞又摇头,她想了一会儿,忽的又道:“是舅舅的媳妇、跟舅舅的儿子!”然后她灿烂地笑着,朝着嘤鸣道:“额娘,猪妞聪明吧?”   嘤鸣那叫一个尴尬!!这孩子,脑袋瓜子是什么回路啊!!   得,反正大人永远别想理解孩子的思维!!   英宛捂着嘴巴道:“二姐姐,四公主真的还不到一岁半吗?”——简直都成精了!三岁的魁儿也没这么聪明吧?!   嘤鸣长叹了一口气,“她这幅样子,长大了还能嫁出去吗?”——嘤鸣对此深表忧虑。   芝兰笑呵呵道:“四公主是天潢贵胄,还愁嫁人吗?寻常人家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皇上的女儿,只怕求的不止万家呢!”   倒是怡嫔瞅着猪妞,又瞅着自己的闺女,似乎很是忧虑的样子。皇上喜欢的女儿,自然不愁嫁,可她都失宠了,她的五公主……唉,若是远嫁抚蒙了,她死的心都有了!!如此和乐场景,怡嫔也不敢愁眉苦脸,便忙微笑着道:“四公主聪明又健康,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嘤鸣看了一眼怡嫔的五公主,自打进来就一直腻歪在保姆嬷嬷怀中,倒是够安静的,嘤鸣便道:“五公主只比婧欢小一个多月,怎么也不见下地走路?”   怡嫔叹了口气,很是苦恼地道:“惫懒得很呢,就算把她搁下。也只肯坐着,一步路也不肯走呢。”旋即怡嫔又笑了笑,“哪里是个个孩子都跟四公主似的活泛?纯嫔的六阿哥都快两周岁了呢,还不是一样腻在保姆怀中,也不爱走路呢。”   的确,六阿哥永瑢也一直叫保姆嬷嬷抱着,他虽不是纯嫔亲生的。可纯嫔也一直当亲生的一般宠着疼着。   皇家的孩子。便如此娇宠,可愈是一味娇宠,也不叫孩子运动运动。只怕养着养着就体格弱了。   英宛与嫂子都不敢在内廷久留,说了会子话,没等到晌午,便告辞了。而怡嫔随后带着自己闺女走人了。   嘤鸣却惦记着六阿哥、五公主都不肯落地走路的事儿……这事儿要搁在后世。会怎么办呢?   简单!给孩子买个学步车不就得了?!那玩意孩子也喜欢,可以当玩具一般玩耍。玩着玩着,小孩子自然就学会走路了!   想到这里,嘤鸣也坐不住了,那去西次间书房。便动笔开始画学步车!这玩意没什么科技含量,无非就是圈住孩子的东西,里头加用布兜住。只叫孩子的双腿可以伸下去,然后底下有轮子。孩子一动,便能走了。   三两下,也就画了生动,嘤鸣便嘱咐徐晋禄,道:“去叫造办处做两个这种东西来。料子选硬木,而且还打磨光滑,不能有棱角!”——小孩子皮肤娇嫩,很容易就蹭破了。   这时候,皇帝大步走了进来,“什么‘不能有棱角’?”   嘤鸣抬头一看,徐晋禄等人已经跪了一地了,嘤鸣也忙屈膝见了个常礼,便捧着那图纸递给皇帝,“臣妾突然脑中一闪,便想着给六阿哥和五公主做个学步车。”   “学步车?”皇帝一愣,忙仔细打量那宣纸上图……画得有些粗糙,但结合“学步车”这个名字,一眼就能看懂这个什么东西,也晓得该怎么用了。   皇帝呵呵一笑,“倒是个有趣的玩意儿!鸣儿是怎么想出来的?”   嘤鸣含糊地道:“臣妾瞅着六阿哥和五公主,明明跟猪妞差不多年纪,却都还腻在保姆怀中,不怎么会走路呢。所以突发奇想,便画了这个东西。”   皇帝略一想,的确,在纯嫔处,回回瞅见永瑢都是在精奇嬷嬷怀里,娜木绰克也是如此……丫头倒也罢了,永瑢都快两周岁了,竟还不会走路!确实该想个法子了。   皇帝一挥手,便吩咐王钦去造办处跑一趟了,而且督促必须三日之内打造出来。这下子好了,皇帝发话,那自然质量速度都是一流!   而且学步车造好了,那便是皇帝赏赐给六阿哥和五公主的,想来纯嫔、怡嫔都会高兴的。   学步车造好之后,立刻就被送去纯嫔与怡嫔处,一时间倒是惹了不少人瞩目,而且没过几日就传了出去,京中勋贵人家居然也似模似样地学着给家里的小孩子做这种学步车了,过了没多久,整个京畿都流传开了了。   果然是上行下效,宫里的东西谁都觉得那是最好的,自然传播得也就快。   某日英宛还进宫说,附近开了一家专门制作学步车的店铺,生意很是红火呢!   嘤鸣听了,那叫一个气愤,那是老娘发明的(抄袭的?)好不好啊!居然被别人拿去赚钱了,真特么太亏了!!   心里正抱怨着,猪妞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额娘!!人家也要车车!“   车车??……学步车?   猪妞抻着粗短的脖子,嚎叫道:“六哥和五妹都有,猪妞也要!!”   嘤鸣正好心情不好,自然对闺女也没好气,“你都会走路了,还要学步车做什么?!”   “就是要!!”猪妞扬着脖子,跺脚道。别人都有,凭什么她没有啊!!   “少添乱!一边玩儿去!”嘤鸣气呼呼道。   猪妞立刻嘴巴一歪瘪,鼻子一哼哧,双眼嗖的泪汪汪的,俨然是下一秒就要哭的架势。   英宛急忙:“给她就是了,不就是个学步车么?哪怕是用紫檀,也费不了多少木料。”   嘤鸣横了英宛一眼,“小孩子可以疼的,但不能惯着!”嘤鸣转脸便叫半夏拿了一只卧足宫碗过来,递给猪妞,叫她自己捧着,然后笑眯眯道:“你不是想哭吗?哭吧,哭满一碗,我就给你学步车!”   猪妞瞪圆了眼睛,额娘怎么能这么坏呢!!大坏蛋!从前她一哭,额娘就什么都给了,怎么现在不管用了呢?哇,好桑心啊……好想哭呀,可是这么大一碗,怎么可能哭满呢?   英宛看在眼里,也瞪大了眼珠子,管孩子,还能这么个管法?她真是开了眼界了!   第293章、天下本无熊孩子   嫂子芝兰只是七品的孺人,不能时常进宫。可英宛就不同了,她可是铁帽子康亲王府的世子福晋,本就是皇家媳妇,时常进行宫请安,也没什么大不了了。老平郡王讷尔苏去了也快满三年了,长姐英容也即将出孝,只可惜已经深秋时节了,只怕一入冬,就要回宫了。   圆明园夏宫虽好,却有一点不好,就是冬天阴冷,不必四四方方的紫禁城能藏住风,而且圆明园多湖水溪流,水汽多,自然冷得多。   待回了宫,宫里的规矩比圆明园里大,怕是长姐与小妹都不能时常进宫陪伴了。   临近晌午,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王钦过来传话,说皇上待会儿要过来用午膳,请先预备着。素来这长春仙馆,皇帝想来就突然来了,很少叫人提前通知。而这一次……明显是皇帝知道她小妹在,所以提前告诉一声,也是告诉英宛,她该走人了。   英宛论辈分是皇帝的侄儿媳妇呢……好吧,这辈分很销魂,反正满人的辈分从来就没正常过,嘤鸣也就见怪不怪了。英宛虽说是皇帝的晚辈,但毕竟也是外命妇,就算出于避嫌,也的确不宜见皇帝。   果然,英宛听了,忙就起身说告辞了,嘤鸣便叫拿了秋季杭州织造局新进贡的杭罗料子,选了颜色鲜艳的给了英宛几匹,上头上用的鹅黄签子还没撕去,用来送礼也是极为难得出手的。英宛如今是康亲王府的世子福晋,迎来送往的,少不得需些体面。   英宛倒是没客气,叫随从的侍女拿了,便离去了。   皇帝来了之后。果然忍不住抱怨道:“从前你长姐没守孝的时候,怎么不见来得这么频繁?”   嘤鸣笑着道:“长姐年纪摆在儿,自然是个稳重的人。臣妾的小妹,打小依赖臣妾,从前不便进宫,如今方便了,自然是想时常见见臣妾的。”   皇帝不乐意地哼了一声。“成婚都好几个月了。还这么没规矩!”   这个……皇帝是那只眼睛看着英宛没规矩了?英宛虽然性子活泼些,但规矩礼仪从未错漏之处呀?皇帝这个生物,真是不讲道理。她不就是多见了小妹几次吗?那可是她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   嘤鸣撇撇嘴道:“皇上没有妹妹,自然不知道疼爱幼妹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话生生叫皇帝哑巴了,皇帝当然没有妹妹,甚至连亲姐姐都没有了呢!所以皇帝如今只有两个弟弟(弘昼、弘曕)。并无姊妹。哦,雍正还有三个养女(都抚蒙了)。算不得亲姊妹。   皇帝咳嗽了两声,“朕……起码有个姐姐呢——可惜福薄了些。”   皇帝口里的“姐姐”,便是雍正唯一养大了并且出嫁了的女儿,可惜婚后没几年就殁了。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哦,那时候雍正还没登基呢,她是死后多年才被追封为和硕怀恪公主的。   不过瞧皇帝那副淡漠的样子就知道。她跟这个姐姐没什么姐弟情分——一则那时候,皇帝还是个小屁孩。二则他这个姐姐、和硕怀恪公主,可是弘时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呢!皇帝厌恶弘时,自然就不可能喜欢这个姐姐了。   正在此时,猪妞从里头跑了出来,上来便手脚并用地抱住皇帝大腿撒娇,满脸怨愤地道:“阿玛!额娘、欺负猪妞!”说着,还哼哧了一声,眼圈都红红的。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你个死丫头,居然又当着老娘面告状!!真特么欠揍!!   皇帝笑呵呵便闺女给提溜了起来,搁在自己腿上,他捏了捏自己闺女那肉感十足的腮帮子,问道:“跟朕说说,你额娘又怎么欺负你了?”   猪妞嘴巴撅得能挂酱油瓶,她气愤地握拳道:“额娘,不给猪妞、车车!”   皇帝听得疑惑,可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那个……学步车??”   猪妞重重点头,然后泥鳅似的钻进皇帝怀中,奶声奶气撒娇:“六哥有!五妹也有!猪妞,也要!”   皇帝揉了揉自己闺女的小脑袋,哄着道:“乖,你会走路了,用不着学步车。”   可皇帝这般哄,自然是没什么卵用的,猪妞又用方才对付嘤鸣的那招——泪汪汪哭给你看,然后嘴巴撅得更高了,大叫道:“就是要!!!”   皇帝头疼得紧,婧欢人不大,嗓门倒是不小啊。   嘤鸣一旁哼了一声,阴测测道:“要不要我在叫人给你把那只碗拿来?”   猪妞回头看着自己额娘,包子脸憋屈得都变形了。   皇帝一头雾水,“这跟碗有什么关系?”   嘤鸣煞有介事地点头,说:“当然有关系,因为臣妾说了,只要她哭满一碗泪,学步车就给她。”   皇帝陛下石化了……   “小孩子不能惯着,越惯坏毛病越多!”某妈端正地诉说这育儿经验,虽然她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做妈,可“惯子如杀子”的基本道理还是懂的。   猪妞刚生下来的时候,嘤鸣也是疼得不得了,要星星不给月亮了,现在猪妞能走能跑了,也的确该好好管束了一下了,否则养个熊孩子可怎么是好?   天下本无熊孩子,全都是爹妈惯出来的!!   所以,猪妞跟自己爹讨要学步车,还是没能成功。连续两次失败的猪妞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恹恹了。不过呢,她舅舅修齐将彩色小风车送进宫以后,猪妞就立刻满血复活了!   然后那个新的彩色小风车还是没能活过三天,不过这回不能怪猪妞,那小风车不是她弄坏的,而是她拿去跟六阿哥永瑢显摆——然后两个小孩子就争起来了,结果那脆弱的小风车便被两个孩子撕成了两瓣,一人一半……   猪妞泪眼汪汪跑回来告状,可惜没来得及哭出声儿,就让嘤鸣给堵回去了:“活该!谁叫你拿去显摆的!!”   猪妞的包子脸瞬间瘪得歪七扭八,那叫一个憋屈啊。   纯嫔也紧跟着带着自己小儿子来赔礼道歉了,才得了嘤鸣给设计的学步车,小儿子总算肯走走路了,可一转眼,自己儿子居然抢四公主的风车。纯嫔都懊恼死了,她就那么一小会儿没看顾这,自己小儿子就闯祸了。   就算这只是件小事儿,可四公主可是皇上的心肝肉,哪里是自己小儿子能欺负的?   嘤鸣自然不生气,笑着客套了两句,说只是小孩子顽皮罢了,不打紧,给纯嫔吃了个定心丸,便叫他们母子回去了。   猪妞却一脸好几天都没给她这个亲娘好脸色看,好家伙!这丫头脾气倒是不小!!   第294章、疑是孕事   一转眼,又是冬天了,嘤鸣也回到了紫禁城的储秀宫中。   一入冬,天冷得极快,不过幸好妃位的红箩炭十分充足,东西六宫又都烧着地龙,自然不担心冻着。只不过这样的季节里,还要天天大清早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这就不是什么美妙的享受了。   回宫后没多久,怜贵人崔氏便病了,听说是产后的旧疾复发,一受冷便病倒了。已经好几天没去给皇后请安了。   娴妃一脸叹惋怜惜之色:“之前瞧着怜贵人气色不错,没想到身子骨到底虚着。可怜见,当初那好端端的胎,怎么就没了呢!真是可怜呐!”——怜贵人是在皇后的宫里落了胎的,娴妃这话是再讽刺皇后呢。   悫嫔却面含鄙夷之色,“宫里比圆明园行宫暖和不少呢,怎么竟会受寒病倒了呢?该不会是装病吧?”   悫嫔这话才刚出口,秀贵人便梗着脖子道:“怜贵人已经躺在床上了,悫嫔娘娘若是不信,不妨亲自去启祥宫瞧瞧!”   悫嫔狠狠啐了一口,“谁要去启祥宫那种久不见昭阳日影的地儿!!”   悫嫔这话倒是实话,可人家启祥宫的主位愉嫔海佳氏还在一旁坐着呢!这生生就是打人家脸呢!!   愉嫔是老好人不错,可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愉嫔气哼哼道:“真不好意思,妹妹永寿宫挨着本宫的启祥宫,让妹妹沾了晦气了!若有朝一日,永寿宫也跟启祥宫似的,不见昭阳日影、不沐君恩驾临,便是本宫的错儿了!”   “你——”悫嫔瞬间气红了脸蛋。“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诅咒本宫?!”   娴妃看得笑得开怀,两个她最厌恶的人,现在狗咬狗,她自然最开心了。   嘤鸣却皱了眉头,着实有些不忍瞧着愉嫔这样的老好人都受欺侮,便笑着说和道:“悫嫔妹妹莫要置气。愉嫔怎么说也是蒙军旗的呢。跟你还是老乡呢。”   悫嫔斜睨了一眼愉嫔那衰败的容颜,骄矜抬了抬下巴,娇滴滴道:“看在舒妃姐姐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了。反正自打嫔妾得宠,妒忌的人多了去了,真要计较,也着实计较不过来呢!有些人呢。年老色衰,自然就更爱嫉妒年轻的嫔妃了!”   悫嫔这话是在说愉嫔。可“年老色衰”四字,可生生把殿中一半的嫔妃都给骂了进去!尤其是皇后和娴妃,都年逾三十了,登时脸都撂了下来了。可惜悫嫔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秀贵人轻声一哼。撇着鼻子道:“谁没有老去的一天?悫嫔娘娘说这话,好像自己能青春永驻似的!”   悫嫔立刻横了秀贵人一眼,怒道:“本宫是否能青春永驻。不牢秀贵人挂心!”   “好了!!”忍不住开口的是皇后,皇后沉着老脸道。“都少说几句吧!尤其是悫嫔,嫔妃当以娴静为得,你是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巴了!”   皇后的直斥,让悫嫔一愣,她急忙起身道:“嫔妾绝无影射皇后娘娘之意,嫔妾是有口无心……”   “够了!”皇后淡淡喝止了悫嫔的解释之词,“今儿不早了,都散了吧!”   悫嫔咬了咬嘴唇,亦不敢再强说什么了。   秀贵人掩唇轻笑着,走出了皇后的长春宫,几步便追上了愉嫔,娇笑着扬声道:“愉嫔姐姐等我,我正想去探望怜贵人呢,还望姐姐不嫌弃。”   愉嫔是老好人,自然不会拒绝,便笑着邀秀贵人同行回启祥宫了。   悫嫔咬牙恨恨瞪着秀贵人与愉嫔齐齐远去的背影,银牙都快咬碎了。   嘤鸣看在眼里,忍不住喃喃自语,“回宫后,秀贵人似乎时常去启祥宫……”   悫嫔啐了一口道:“整日跟那些个低贱的包衣贱婢混在一起,果然是个卑贱的庶出女!!”   悫嫔说的包衣贱婢自然是怜贵人崔氏,而秀贵人……的确是庶出的。悫嫔这张嘴巴啊,真是越来越不积德了。愉嫔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她竟也闲着没事儿非去撩拨,真真损人不利己!   悫嫔性子高傲,但今儿怎的这般不理智?!   莫非……她是故意如此,便是要叫人觉得她脾气又直又坏?如此,皇后虽然不悦,但同样也会降低对她的警惕。   是啊,愉嫔是老好人,可也是个无宠嫔妃,更无娘家可以仪仗,她就算气恨悫嫔的讽刺,也不能把悫嫔如何了?悫嫔……这还真是挑着软柿子捏啊!!   嘤鸣倒是有些好奇怜贵人的病情……之前在圆明园里还好端端的呢,每月也少不得二三日的侍寝,怎么一回宫就病倒了?是舟车劳顿的缘故?还是其他?   只是她虽然好奇,却也不打算去探视,反正她一早就跟怜贵人掰了,怜贵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无关!不过,她总觉得,这里头似乎有事儿的样子。   怜贵人、秀贵人,这两个深恨皇后的贵人凑在一起那么久,也不知背地里琢磨了什么对付皇后的法子,嘤鸣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回了储秀宫之后,嘤鸣便底下人暗地里打听怜贵人的病情。   徐晋禄回禀说:“怜贵人似乎只是得了风寒,还照旧叫抓着从前的药吃,也没传太医。”   “哦?”嫔妃病了,却不请太医?虽然说,照例只有嫔位以上,才能享有让太医定期请平安脉的待遇,可贵人位份也不算低了,身子有个不适,素来都是立刻传太医的。怜贵人就算性子自卑,也不必如此低调吧?   嘤鸣眯了眯眼睛,除非……她有不能请太医的理由。   难道……她怀孕了?   呵呵,若真如此,那倒是有趣了。   称病不出,一则可以养胎,二则可以躲避锋芒,三则也不用侍寝了……可真真是最好的应对之策啊!只是不晓得她能捂住多久呢?   怜贵人这一病,便病到了腊月里,隆冬季节里,天儿更冷了,启祥宫的日子,似乎不怎么好过。愉嫔失宠,怜贵人病着,自然启祥宫更加冷落,反倒是一墙之隔的永寿宫,君恩隆重,这一冷一热,倒是对比鲜明。   第295章、阖宫赏梅   腊八节之后,下了一场大雪,积雪封路,皇后便传懿旨叫免了嫔妃请安之礼。   腊月初九的早晨,日头升得老高,悫嫔才走出宫门,因为昨晚皇帝是召她去养心殿侍寝的,所以起得格外晚些。   悫嫔便溜达着,从启祥宫的宫门前经过,便随口与自己宫里的揆常在絮叨着,“瞧着启祥宫的宫门,连上头的红漆都剥落了,真是寒酸呢!”   揆常在忙奉承着道:“自然不能跟咱们永寿宫比,永寿宫有娘娘您在,哪里愉嫔与怜贵人能比的?”   悫嫔被如此拍了一通切正心痒处的马屁,欢喜得眉梢都飞了起来,掩唇咯咯笑着,眼角飞斜间,正好瞥见正走到宫门处的愉嫔与怜贵人二人——相对比悫嫔与揆常在的欢笑,这两位脸色自然铁青交加,羞怒不已。   揆常在瞧见了,忙止了笑,又忙屈膝行礼:“婢妾给愉嫔娘娘请安,给怜贵人请安。”   怜贵人暗咬银牙,却不往朝着悫嫔做万福,冷硬生生请安道:“悫嫔娘娘金安!”   悫嫔扬了扬那一双飞斜入鬓的妩媚长眉,却凛然自生:“怎么怜贵人这是病好了吗?”   愉嫔板着脸孔替怜贵人回答道:“略见好了几分,所以趁着雪霁晴好,出来走动一下,权当是透透气。”   悫嫔语调上扬:“是么?!当真是巧了,御花园的几株百年梅花已经含苞待放,皇后娘娘刚说了三日后午后便邀宫中嫔妃,煮酒赏梅呢!当真叫怜贵人赶上了!”   怜贵人微笑道道:“婢妾身子还没好利索,怕是只能辜负皇后娘娘的好意了。”   悫嫔轻哼道,“本宫劝怜贵人还是识趣些。皇后邀请,岂可不去?纯嫔刚诊出有孕,也照样说了必回按时前去,同是包衣出身,怎的怜贵人竟比有孕的纯嫔还要金贵吗?!”   一句“包衣出声”,生生是撕开怜贵人最羞耻之处拿来嘲讽了,怜贵人一张俏脸当即紫涨难看了。   纯嫔的身孕。是入了腊月才诊断出来的。还不满三个月,皇帝倒是赏赐了不少珠玉珍宝作为褒奖,只是倒也不见有太大期待的样子。一则纯嫔恩宠渐衰。二则出身摆在那里,她这一胎怀倒是稳当。   就算皇后失了六宫大权,纯嫔也照样不敢得罪。   转眼便是三日后,午时初刻。嫔妃们齐聚在圆明园东北角的浮碧亭一带,午后的阳光暖煦。皇后又叫在浮碧亭的东西南北四角都烧了热烘烘的炭盆,这浮碧亭甚大,通面阔足有两丈半,且不说二妃六嫔各有其位置。连几个贵人也都给设了座,只可惜……空了一个——是怜贵人没来。哦,还有娴妃没来。娴妃推说要去伺候太后娘娘——这把年纪的老太太了,自然天一冷。就容易犯些小毛病,其实无非也就咳嗽两声罢了。可孝道在前,太后在上,皇后纵然不满,也不敢发作什么,所以干脆没设娴妃的座位。可怜贵人不来,就着实叫皇后恨得牙痒痒了,你一个贱婢,竟也敢跟本宫拿乔了?!   梅花酒咕嘟嘟煮着,酒香与梅花香沁然合在一起,端的是勾动馋虫,为了配那梅花酒,还摆上了蜜饯二品、点心四品,纯嫔害喜,所以格外喜欢那盘青梅蜜饯,一口气吃了好几枚,竟也没酸倒了牙。   嘤鸣不喜欢过酸的味道,倒是尝着那银杏蜜饯腌渍得极对胃口,不酸,而且不过过于甜腻。那四盘点心也极好,玫瑰千层糕色香诱人、菊花佛手酥金黄酥脆,还有精致玲珑的芸豆卷与木樨糕,都是极趁口的点心。   皇后扫了一眼亭子内外,故意扬声问道:“怎么怜贵人还没来吗?”   愉嫔忙搁下手里的半块木樨糕,起身敬声道:“回皇后娘娘,怜贵人尚未病愈,所以未曾前来。”   愉嫔刚说出口,悫嫔便“嗤”地嘲笑出声儿:“怎么本宫日前还瞅着怜贵人出来溜达呀,瞧着气色蛮不错的嘛!”   皇后顿时脸色沉了下来,便吩咐身旁太监:“去传怜贵人过来!阖宫的姐妹难得聚一聚,难道怜贵人不乐意来吗?!”   愉嫔面露焦急之色,“皇后娘娘!怜贵人病情有所反复,着实不易受寒!”   皇后眸色低沉,冷扫了愉嫔一眼,“本宫这里备了暖酒,又是晌午,怎么会受寒了呢?!”   悫嫔笑咯咯道:“是呢,就算身子不适,出来走动走动也没什么坏处!皇后娘娘一番好意,怜贵人怎的这般不识抬举?”   皇后淡淡一哼,便挥手叫身边太监去传召怜贵人过来了。   音答应亲手端了煮好的梅花酒上来,为皇后添盏,她笑盈盈道:“娘娘贵为中宫,何必为小小一个怜贵人置气呢,您喝口酒,消消气吧。”   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还是音答应懂事,处处都叫本宫舒心。”   秀贵人瞅着音答应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那张秀气的面孔上露出不屑之色,“瞧音答应这话说得,还‘小小一个怜贵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音答应已经贵为嫔主之尊呢!”   音答应笑容温婉,半分都没生气的样子,她柔柔道:“六嫔之位已满,何止是婢妾肖想不得,贵人不也一样吗?”   这一句反堵回去,生生那秀贵人给噎住了。   嘤鸣见状,笑呵呵道:“六嫔之位只是暂时满了而已,悫嫔妹妹多蒙皇上宠眷,早晚会有身孕。皇后娘娘可一早就说了,悫嫔一有孕,便会请封她为妃,倒时候六嫔之位可不就空出一个来吗?”   秀贵人听了这话,这才找回了几分面子。悫嫔听了,下巴更是扬了三分,俨然一副视妃位如囊中物的样子。她这般模样,被秀贵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暗啐了一口,心中满满的都是愤愤不平。   皇后深深看了嘤鸣一眼,“舒妃倒是好记性呢!”   嘤鸣垂眸微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每一句话,嫔妾都是牢记于心,方才能够不忘皇后娘娘恩德!”——这话,无疑是反话了,可字眼里却挑不出半点毛病。哪怕是皇后,也指摘不得。   皇后眼色顿时幽冷了几分,仰头一口便将青白玉杯中的梅花酒一饮而尽。音答应见状,急忙又给斟满了,音答应低声凑在皇后耳边低语道:“皇后娘娘,怜贵人也忒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待会儿可要给她教训才是。”   皇后轻声一哼,“这个不必你说,本宫也省得!”——崔氏那小贱蹄子,但是胆子见涨了!着实该还好好敲打呢!   第296章、怜贵人罚跪(上)   启祥宫偏殿。   怜贵人皇后身边太监小兴子,强撑着微笑道:“公公,药都熬好了,可否容本贵人先喝了药再去?”   小兴子只是皇后身边一个寻常太监,自然不敢对一位贵人不通融,便躬身道:“那奴才去外头候着,贵人请快一些。”   怜贵人的心腹宫女醉霞手里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面有颤颤之色,“小主,您当真要如此吗?”   怜贵人满脸都是哀怜之色,她眼里不禁湿润了,“我能有什么法子……”她的手已经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保不住的……”   御花园浮碧亭中,嫔妃们已经酒过三巡,三三两两嫔妃们走出亭中,在旁边的一下片梅林中赏梅、折梅,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这里统共也不过七八株的梅花树,然而都是百年年份以上的,据说是前明时期栽种的,最大最老的一株徽州骨红梅已经快两百年了呢,瞧着那树干粗壮,枝桠遒劲,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珍稀老梅呢。除此之外,其余的几株也是名品,唤作千台朱砂,都是颜色浓华红艳的红梅,白雪皑皑的四周,唯独此处嫣红一片,当然好看极了。   只是宫中富贵繁华之地的梅花,自然是没有什么傲骨可言的,有专门的花房太监负责仔细照料这几株梅树,梅花树自然也不负皇家富贵浇灌,花开繁密,颜色也富丽堂皇得紧。   嘤鸣信步便走到那株徽州骨红树下,顺手便折了一只花开得极好的梅花花枝,拿在手里把玩。暗暗撇着四周,便吩咐半夏去把秀贵人给唤过来。   嘤鸣唤,秀贵人自然立马就过来了,嘤鸣笑着打量着秀贵人,便走近了,在她耳畔低语:“怜贵人的身孕有几个月了?”   秀贵人当即瞪大了眼珠子,一副惊愕的模样。   嘤鸣暗自一笑。看样子她果然猜对了呢!便笑眯眯将手中新摘的徽州骨红别在了秀贵人衣襟上。“本宫记得,怜贵人自己也通晓些医术呢。”——所以无需太医。   秀贵人见状,便咬牙低声道:“不瞒娘娘。怜贵人之前小产伤身,这一胎……怀得不是时候,注定是保不住的。”   嘤鸣听得一愕然,“你们难道是想——”话说到此。便戛然而止,嘤鸣遥遥看了看还在浮碧亭中。一杯杯饮着音答应斟的梅花酒的皇后。   秀贵人重重点了点头,一次谋害皇嗣,叫皇后失了六宫大权,若二度谋害皇嗣呢——秀贵人想到此。心中一股快意的报复涌上脸颊。   秀贵人刚入宫没多久,就差点死在皇后手中,大难不死。自然就恨皇后欲死了。   嘤鸣也生怕被人听见,便缄口不再多说什么了。有人要谋算皇后,她自然不会阻拦,乐呵呵看戏多好呀!只不过呢,她倒是不觉得皇后能这么轻易被斗倒了。   如此,过了一会儿,怜贵人崔氏才姗姗来迟,怜贵人的气色的确不怎么好的样子,而且一脸的悲切幽幽,精神头也怔忡迷惘,瞧着便叫人觉得她可怜兮兮的。   怜贵人徐行上前,给皇后行了个万福常礼,道:“婢妾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冷眼带怒,仪态威势十足,一双娥眉入鬓,凛然顿生,“崔氏,你也是伺候了本宫多年的人,怎的如今也恃宠而骄起来了?本宫设宴,便邀六宫嫔妃煮酒赏梅,连有孕的纯嫔都来了,你倒是好大的架子!非得本宫亲自叫人去请,你才肯赏脸吗?!!”   怜贵人面露惶惑畏惧之色,她急忙敛身跪在了亭子外的雪地上,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婢妾是真的身子不适,何况……主位愉嫔娘娘也替婢妾上奏娘娘,说不能来参加煮酒赏梅宴了。”   悫嫔手执一杯温热的梅花酒,突然嗤嗤笑了,媚眼一挑道:“哟!原来只要通知皇后一声,便可爱来不来了!嫔妾入宫多年,没想到宫里竟有这样的规矩吗?”   怜贵人的话本来就够叫皇后愤怒的了,而悫嫔更是火上浇油。皇后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但若连小小一个贵人教训不得,日后岂非更要颜面扫地了?   皇后没有直接斥责怜贵人,反倒是劈头盖脸训斥海佳氏:“愉嫔!!你这个启祥宫主位,莫非就是如此管束自己宫里人的吗?!!”   愉嫔哪里想到怜贵人竟是吃了豹子胆一般,惹怒皇后?急忙也跪了下来请罪,“皇后娘娘恕罪,都是嫔妾管教无方。”   悫嫔“咯咯”一通笑得花枝乱颤,“皇后娘娘还是不要责怪愉嫔了,这哪里是愉嫔管教无方呢?怜贵人年轻貌美,又正得盛宠,又哪里是年老色衰失宠的愉嫔管教得了的?”   这话无疑是直接打愉嫔耳刮子了,同为嫔位,位份相当,而愉嫔又资历深厚,何尝受过这等屈辱?不消片刻,整张脸都铁青了。   皇后淡淡一笑:“的确不是愉嫔的过错,你起来吧。”——皇后只叫愉嫔起身,却没叫跪在外头的怜贵人起身。怜贵人自然只能继续跪在雪地上。   嫔妃们折了梅花,各自各归亭中座位。   皇后笑容端庄,满是和气地吩咐宫女给嫔妃们斟上温热的梅花酒,又热络地对嘤鸣道:“舒妃酒量不佳,不愿多饮也无妨,多吃些点心也是好的。”   嘤鸣便轻轻搁下了手中的酒盅,“嫔妾自然不及皇后娘娘海量。”   皇后笑吟吟道:“说是煮酒赏梅,其实本宫不过是想和诸位姐妹一起乐呵乐呵。可惜娴妃未能前来……”说着,皇后便吩咐身边的陈嬷嬷道:“拿一壶梅花酒,送去慈宁宫,就说是给娴妃的,好歹也叫她尝尝。”   嘤鸣暗道,梅花酒,就是要温热的才好喝,这么大冷的天儿,从御花园一路送去慈宁宫,只怕早已凉透了。皇后这是教训娴妃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愉嫔见皇后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地道:“怜贵人已经跪了有一会儿了,想来也知道错了,还请皇后娘娘宽恕。毕竟天这么冷,万一冻出个好歹来……”——虽是晌午,可到底是隆冬季节,何况怜贵人还是跪在雪地上,而且她穿得还有喜单薄呢。   嘤鸣转头一瞧,果然怜贵人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发青了。   第297章、怜贵人罚跪(下)   嘤鸣转头一瞧,果然怜贵人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发青了。   愉嫔这一求情,登时叫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便扬声问外头的怜贵人:“崔氏,你可知道错了?!”——虽说崔氏因病许久未侍寝了,也皇上也赏赐了滋补的药材给她。皇后只不过是想敲打她一下,立立威,也着实没打算叫她跪出个好歹来!只要崔氏服软,她立威震慑六宫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她再大人有大量从轻处罚一下,还能落个宽仁贤德之名!   可惜怜贵人并不配合,怜贵人眼底滑过一抹决绝之色,她咬牙跪直了身子,满是倔强地道:“婢妾愚钝,实不知错在何处!”   这话一出,皇后的脸色都发紫了,她咬牙道:“那你就继续跪着吧!!”——真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贱人!!   这时候,去慈宁宫送梅花酒的陈嬷嬷也刚刚才回来,她正好瞅见这幅场面,陈嬷嬷暗自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上前低声提醒富察氏:“皇后娘娘,奴才瞧着,有些不太对劲,这个崔氏,何来如此胆量?”   皇后正在气头上,原是想不了这么多的,可被陈嬷嬷这么一提醒,倒是也觉得隐约哪里不对了。可是她才刚发话叫怜贵人继续跪着,此刻就算是为了她皇后的脸面,也只能叫她接着跪了!皇后暗想,就算病弱,跪一会儿又不会跪死人!!大不了梅花煮酒宴快些散了也就是了。   纯嫔有孕在身,难免心肠软些,便求情道:“皇后娘娘,眼看着就是年关了,大喜的日子了。何必如此呢?怜贵人有错,不如罚些别的,否则若真是冻得病情加重了,倒是不美了。”   侍立在皇后身侧添酒的音答应狠狠咬牙,心道,纯嫔闲着没事儿替怜贵人求情做什么?她们又没什么交情!!可偏偏这个时候,她不能继续再撺掇皇后了。因为刚才陈嬷嬷的话。她也听见了,若是继续点火,只怕皇后要疑心她了。   不过悫嫔却不是个愿意看和乐太平景象的人。她哼了一声,妩然娇声道:“纯嫔还真是好心呢!只是崔氏这般冒犯中宫,皇后娘娘若是不严惩,日后人人有样学样。蹬鼻子上脸可如何是好?!”   悫嫔这番话,的确是为难怜贵人——毕竟她跟怜贵人的确有宿怨。当初木兰围场的一鞭子,打得有孕的崔氏大半个月都只能爬着睡觉,而悫嫔自己也被皇帝迁怒怪罪了。悫嫔自然巴不得怜贵人受辱受罪,方才解气呢。   可是。她难为怜贵人的同时,也把皇后借纯嫔的坡下台阶的路,给堵死了!所以皇后忍不住气恨。这个闲着没事儿找事的悫嫔,她那张嘴巴。真真是一刻也不消停!!明明是个尖酸刻薄之人,却在皇上面前装得单纯良善、楚楚可人!真是虚伪至极!!   纯嫔也不爽悫嫔已久了,悫嫔自打入宫,明里暗里就没少讽刺她和嘉嫔的包衣出身,她出口为怜贵人求情,一则是可怜她,二则也是想叫悫嫔不痛快。纯嫔微笑着徐徐道:“皇后娘娘,嫔妾只是瞧着怜贵人可怜罢了,倒是悫嫔妹妹……”纯嫔拿眼角瞥了张扬高傲的悫嫔一眼,“听说,悫嫔妹妹和怜贵人早先有些宿怨。只是,悫嫔的私怨是小事,可若牵累皇后娘娘落下不慈之名,可就是大事了。”   “你——”悫嫔被纯嫔生生堵得无话可说,心底忍不住怒骂:纯嫔这个不安分的包衣贱婢,竟也敢拆她的台了!不就是仗着自己肚子里多了一块肉吗?!   皇后看在眼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她道:“纯嫔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本宫念在怜贵人救过二公主的份儿上,便从轻处置。怜贵人!你既然身子不适,即日起便禁足在启祥宫偏殿,好好抄写女则女训,年前不必再出来了!!”   怜贵人听了,暗自咬牙,事到如今,她若继续死跪着不肯起,只怕皇后要疑心了。便只得谢恩起身,同时忍不住想,怎么药效还没有发作呢?她明明喝了寒凉药了……   也是怜贵人真的运气不好,紧接着长春宫的太监便急忙来报,说二公主吉兰泰偷偷跑出长春宫,跟五阿哥一起玩雪,结果两个孩子都摔着了。二公主蹭了破了额头,五阿哥更倒霉,摔得手臂都脱臼了。   听得这般消息,皇后那叫一个心疼,自己的掌上明珠哪怕咳嗽一声,她都心疼得不行,何况竟是破了皮、见了血呢!至于五阿哥……莫说手臂脱臼而已,就算是断胳膊断腿,皇后也只会幸灾乐祸。   皇后不心疼五阿哥,可愉嫔心疼啊!当初嗖的便站了起来,也不管怜贵人如何了,直接便要求跟皇后一起去长春宫看五阿哥。皇后自然准允,带着愉嫔便走人了,临走前嘱咐嘤鸣这个位份最高的舒妃负责主持煮酒赏梅宴。   恭送了皇后离去,嘤鸣便道:“出了这样的事儿,想必诸位姐妹也没什么心情饮酒赏梅了,不如便散了吧。”——她可不想在这儿多呆!瞧怜贵人那副虚弱的样子,要是真的小产了,她也不愿沾染这份晦气。   心下一动,又笑着对悫嫔道:“永寿宫与启祥宫毗邻,就劳烦妹妹顺道送怜贵人回去吧。”   悫嫔一脸悒悒不乐,凭啥她要送一个包衣贱婢回去呀?可是嘤鸣愣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脚底抹油,溜了!   怜贵人跟悫嫔同行回去……呵呵,怜贵人既然嫁祸皇后不成,那除了皇后之外,她最恨的人是谁呢?那还需要多说吗?嘤鸣真的不介意顺手坑悫嫔一把,一则启祥宫主位愉嫔跟皇后走了,其次的确是永寿宫跟启祥宫最近呢!   就算真出了事儿,悫嫔就算恨她,也一样挑不出她的毛病来。   而怜贵人,那张脸蛋都阴冷幽幽了,看向悫嫔,似乎是一副恨不得咬下来一块肉的样子。   嘤鸣一走,其他嫔妃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此刻怜贵人忽然觉得小腹一阵抽疼,旋即额头上冷汗涔涔,整个身子都没了力气一般,只能斜依在扶着她的宫女醉霞身上。   醉霞大慌了神色:“贵人!!您怎么了?”   第298章、珠胎落   悫嫔看在眼里,嗤地冷笑一声:“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不就是个包衣出身的贵人吗?少在本宫面前卖可怜、装矫情,本宫可不吃这一套!!“   悫嫔的尖酸嘲讽,叫怜贵人气恨得无以复加。她忍着小腹的疼痛,撑着走到悫嫔身旁,仅仅几步路,就已经叫她累得气喘粗重,脸上也褪尽了血色,苍白得仿佛纸扎的一般。   怜贵人一把抓住悫嫔的手臂,她满脸痛楚之色,“悫嫔娘娘……婢妾身子不舒服……求您,您……您能不能……把轿子借给婢妾?”——怜贵人说的自然是悫嫔的那顶崭新华美的嫔位暖轿。   悫嫔听了,那叫一个又惊又怒,你崔氏是什么身份,还妄想乘坐本宫的暖轿?!你这个贱蹄子也配?!简直是痴心妄想!何况借给了你,本宫坐什么回去?!难道要用双腿走回去?!   “怜贵人,你开什么玩笑!别忘了你的位份,僭越之罪,可是你能承担得起的?!”怒斥之后,悫嫔狠狠一甩袖子。   可悫嫔这一甩,怜贵人便“啊”地大叫一声,借力便朝着后头仰倒了过去,而怜贵人的后头——正好是一座假山。怜贵人噗通一声重重摔了上去,又一个反弹,纤弱的身子便翻滚着倒在了地上!   悫嫔愣住了,她是蒙古格格,力气自然略大些,刚才那一些她气愤之下,的确用力大了些,却也不至于如此严重啊?   可是接下来的场景,就当真把悫嫔给惊吓了个够呛。只见那怜贵人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捂着自己的肚子。一下下抽搐,而她的下身……已经晕染开一片鲜红……   悫嫔哆哆哆后退三步,脸色惨白,“这是怎么回事?!”——嘴上虽如此问,可到底怎么回事,悫嫔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又不是那些懵懂无知的闺阁女子!   长春宫。   二公主吉兰泰的那点蹭颇伤,根本不碍事。皇后回去之后。二公主还活蹦乱跳的呢!倒是五阿哥可怜极了,呜呜哭个不停。   太医也很快赶到了,愉嫔心疼地抱着五阿哥在怀。连连嘱咐太医接骨一定要轻手轻脚……   其实太医的正骨手段自然高超,且宫里不比宫外,太医们也用的正骨之法都是疼痛度最小的。太医也忙跟愉嫔保证了,便把五阿哥的袖子给小心地剪了下来。露出那只变了形的右手手臂……愉嫔看了一眼,登时心疼地掉泪不止。   事情的前因后果。愉嫔也清楚了,无非就是两个孩子跑出来玩,结果碰见了就一块玩得更疯了,二公主一个滑溜。便要摔倒了,身为弟弟的五阿哥,倒是很“男子气概”。一把抱住了二公主,他自己摔狠了。二公主就只蹭颇点皮。   太医给五阿哥擦了些药酒之后,便开始正骨了,小孩子胳膊细,所以太医下手格外轻缓,一点点拿捏稳当了,又针灸了几个止疼的穴位,果然五阿哥哭声渐渐小了,而正骨的整个过程,五阿哥全然不怎么觉得疼,胳膊就好了。   太医松了一口气道:“五阿哥正在张身子,只要好好养着,个把月就能好利索了。”   愉嫔听了,满是感激之色。   皇后知道是五阿哥救了她闺女,所以也亲自来守着,无比贤惠地道:“本宫那儿有一只百年老参,正好给五阿哥补身子吧。”   太医急忙道:“皇后娘娘,小孩子身子弱,最好不要吃人参。”太医瞅见皇后不快,便忙改口道:“不过吃些参须还是很温补的。”   送参须?皇后还丢不起那个人,便道:“既然温补,那就吃燕窝吧,本宫叫拿几盒燕窝给五阿哥。”   皇帝一听说自己儿子闺女一下子都出了事儿,自然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驾临长春宫,却瞅见吉兰泰只额头包了一下,小人儿都是挺精神的,看样子没事儿,至于儿子……太医也回禀了,也说没事儿了,养养就好。   皇后忙道:“五阿哥孝悌有爱,是为了护着臣妾的二公主,才摔得胳膊脱臼了的。皇上可要好好褒奖他才是。”   皇帝听了,倒是大为惊喜,小小年纪,倒是品行如此上佳,的确难得。只可惜这会子五阿哥已经歪在愉嫔怀里,熟睡过去了。   愉嫔小心翼翼地抱着五阿哥行了常礼,皇帝瞅着愉嫔那哭红了眼的样子,忍不住感慨颇多。果然叫永琪亲近愉嫔,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正在此时,外头禀报说娴妃来了。   哦,是了,娴妃才是五阿哥的养母啊!   娴妃一进来,便瞅见自己儿子竟然在愉嫔怀里,登时也顾不得担心儿子如何如何了,先狠狠瞪了愉嫔一眼,要不是皇帝在,只怕她都要上去抢人了。   皇帝看在眼里,皱着眉头训斥道:“你是怎么照顾永琪的,竟叫他独自一人跑了出来?!”   娴妃忙含着泪,诉说委屈:“臣妾失责,这几日光顾着侍奉太后了。”   娴妃摆出太后来,皇帝的确不能训斥下去了,可心里……那自然是相当不痛快的,便道:“永琪才刚正好骨,不宜挪动,就暂时留在皇后这儿,等好了再说!”   娴妃听了,气恨地咬牙,若真搁在皇后这儿,皇后肯定会为愉嫔大开方便之门!!愉嫔素来觊觎她的儿子,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长时间,若是被愉嫔给笼络去了可如何是好啊!!   皇后忙笑着道:“臣妾一定悉心照料五阿哥,请皇上放心。”——皇后的想法,的确跟娴妃的猜测一模一样,心想着转头就叫愉嫔过来帮忙照顾五阿哥——年关了,她又要照顾自己的闺女,自然忙不过来,叫愉嫔帮忙也是名正言顺!皇上想来也不会反对的。   娴妃尖声道:“臣妾的五阿哥怎么莫名其妙在皇后娘娘的宫门外把胳膊摔得脱臼了?反倒是皇后二公主好端端的?!”——娴妃说这话,无非是想引皇帝怀疑皇后谋害她的五阿哥呢!   可惜娴妃来晚了,这话也说完了,刚才皇后都解释清楚了。皇帝岂会听信别有目的的娴妃的挑唆之词,便沉着脸道:“的确是伺候永琪的奴才不当心!娴妃,你既掌管六宫刑罚,就好好惩治一下那些不当心的刁奴!再换几个勤谨当心的!!”   五阿哥身边伺候的人,都被娴妃换成自己人,娴妃哪里愿意换掉?可皇上吩咐了,娴妃只能忍屈听命。   第299章、落胎罪责   “皇上,不好了!怜贵人小产了!”王钦跑进长春宫中,气喘吁吁地禀奏。   皇后当场惊住了,心里暗自已经恨得牙痒痒,这个贱婢,身子还没养好,竟然又怀上了!!而且……之前在浮碧亭赏梅,崔氏便刻意激怒她!幸好被陈嬷嬷发觉不正常,她又借着纯嫔求情,顺势免了罚跪。否则此刻,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便要落在她头上了!!   皇帝也十分惊讶,“崔氏什么时候有孕的?又是怎么小产的?!”——皇帝不由想起怜贵人回宫一个多月来一直病着的事儿,原来不是病,竟是有孕!!   王钦如实道:“底下禀报说,悫嫔失手推到了怜贵人,怜贵人便见红了。”   娴妃听了,便嚷嚷道:“臣妾听说,悫嫔入宫前,就鞭打过有孕的怜贵人!如今进了宫,没想到竟更加肆无忌惮了!”——娴妃也不喜欢怜贵人那种卑贱出身的嫔妃,可她更恨悫嫔。如今悫嫔犯下谋害皇嗣重罪,娴妃自然要狠狠踩上一脚,最好叫悫嫔这个小贱人失宠,乃至打入冷宫才好呢!   皇帝的眉头瞬间紧蹙了起来,眼底怒意升腾,“悫嫔现在何处?!”   “悫嫔小主,此刻已跪在长春门外,脱簪请罪!”王钦回话。   “传她进来!”皇帝沉声吩咐。悫嫔性子不好,皇帝早已深知,但若说悫嫔是刻意谋害皇嗣,皇帝自然是不怎么相信的。所以皇帝才想听听悫嫔如何解释。   悫嫔散了旗髻,摘去一切簪钗首饰,披头散发便进了殿中,她红着眼圈跪了下来。叩首道:“嫔妾失手推到怜贵人,害得怜贵人小产失子,故而特来想皇上、皇后娘娘请罪!”   见悫嫔当口认罪,娴妃阴笑着道:“谋害皇嗣,可是死罪呢!”——悫嫔的出身,决定了她自然死不了,可发冷冷宫安置。怕是逃不了了。   悫嫔满脸惶恐之色。眼里也瞬间蓄满了泪水,她抬头仰望着皇帝,悲切切解释道:“皇上表哥!嫔妾实在不知怜贵人已有身孕啊!方才在浮碧亭。怜贵人推说自己身子不适,要借嫔妾的暖轿乘坐回去,这等要求,实在逾矩。嫔妾严词不允,没想到怜贵人就抓住嫔妾的手腕不松手了!嫔妾气急之下。才甩手推开她的,哪想到她没站稳摔倒了!”说着,悫嫔嘤嘤啜泣,一副好不可怜的模样。“嫔妾真的是无心之失啊!”   皇帝听了这番解释,眉头皱得更深了,“崔氏真的说要借你的暖轿乘坐?!”——这等逾矩。的确叫皇帝对崔氏心声不满了。皇帝是看重尊卑规矩之人,小小贵人。焉敢坐嫔位暖轿?!   悫嫔急忙点头:“皇上表哥若是不信,尽管遣人去查,嫔妾记得那会子,浮碧亭哪儿还有几个收拾碗盏的太监宫女呢!”   悫嫔如此说,皇帝倒是信了七分。御花园本就人来人往的,想找到非悫嫔宫里的目击者,想来也是不难的。   娴妃眯了眯眼睛,忽的问:“悫嫔方才说,怜贵人借你暖轿,是推说自己身子不适?”   悫嫔眼底滑过一丝冷笑,她亦看到了皇后脸上难掩的慌乱之色,便点头道:“是,怜贵人的确瞧着不大好的样子,想来是胎相不稳,所以才会摔了一跤就小产了。”   皇帝皱眉问道:“她不是病情大好了吗?!”   悫嫔抬头看了看皇后,一副不敢开口的怯懦样子。   这般景象被娴妃看在眼里,便笑着道:“悫嫔怎么不回皇上的话?反倒是看皇后娘娘做什么?!“   悫嫔咬了咬嘴唇,忙垂首道:“嫔妾不敢说。”   皇帝眼底幽邃地扫了皇后一眼,他的皇后富察氏竟是一副发白的脸色,皇帝嗖的眼底更冷了几分,“那皇后你来说!崔氏为何胎相不稳?且她病情未曾痊愈,为何不好好呆在启祥宫养病,却去了浮碧亭赴你的宴?!”   皇后身子一晃,嘴巴有些发干,“臣妾……”   皇后正斟酌着要如何解释,音答应却噗通一声跪下道:“皇上容禀,这事儿不能怪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便邀六宫嫔妃煮酒赏梅,怜贵人三请五请才到,而且毫不认罪,言语十分无礼,皇后娘娘一怒之下罚他跪了一会儿的!”   娴妃轻哼道:“跪了一会儿?!这大冬日里,外头那么冷,就算没有身孕,怕是也会跪出个好歹来!”   音答应急忙道:“真的只是跪了一会儿而已,愉嫔娘娘和纯嫔娘娘都替怜贵人求了请,然后娘娘娘娘便叫怜贵人起来了!当时,怜贵人的倨傲无礼,皇后娘娘的宽仁,所有嫔妃都看到了呀!而且悫嫔娘娘都不晓得怜贵人有孕,皇后娘娘又如何晓得呢?!”   这些话从音答应嘴巴里说出来,的确比皇后亲口解释要好多了,皇后脸上稍微见了些许血色,她也忙屈膝道:“怜贵人可能是有了身孕,所以脾气才坏了些。臣妾不知情,才一怒之下罚了她的。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却是缄默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音答应的一番诚恳解释,而有半分缓解——着实皇后先前害过怜贵人肚子一次,皇帝自然对皇后怀有极深的怀疑……悫嫔看样子的确不知崔氏有孕,可皇后……也真的不知道吗?   见皇帝竟然面含疑色,皇后心底苦涩发冷,她急忙敛身跪了下来,声音哽咽着道:“皇上就算不信臣妾,但也不放仔细想想,臣妾若真要害人,何必当着六宫嫔妃的面?众目睽睽之下,臣妾岂敢如此肆无忌惮?”   皇后如此分辨,倒是比寻常喊冤叫屈叫来得更管用些。皇帝不由暗想,皇后害人,素来不留马脚,这回怎的竟用如此愚笨手段?倒是有些不合常理了。   娴妃却幽幽道:“反正皇后娘娘不是不晓得怜贵人有孕吗?就算叫她跪到小产,那也是无心之失呀!”   这话,那可真是杀人不见血了。皇后好不容易叫皇帝信了自己几分,可娴妃一语,直接把她逼退到墙角了!   皇帝亦再度浮现起浓浓的怀疑之色。   第300章、皇后割腕(上)-第二更   皇后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娴妃这个贱人,她急忙含泪道:“若臣妾真的早就知道怜贵人有孕,并且要害她腹中皇嗣,那么为何愉嫔、纯嫔一求情,臣妾就免了她的罚跪呢?!”   “倒也是……”皇帝半是自语地道。   娴妃突然冷然道:“今日怜贵人之事,倒是叫臣妾响起了当初的舒妃——当时在圆明园,也是寒冬时节。皇后将舒妃罚跪,舒妃险些小产,皇后不也说自己不知她有孕吗?!”   “你——”娴妃的话无疑切中皇后七寸要害,气得皇后脸色都铁青了。   跪了许久的悫嫔闻得娴妃之言,立刻露出惊骇的模样来,她瞪圆了双眸,掩唇喃喃道:“舒妃姐姐那般和善的人,皇后娘娘怎么忍心……”   一个娴妃句句点火,悫嫔竟也跳出来煽风,皇后登时那叫一个气恨,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险些都要忍不住发火了。   王钦这时候又走了进来,禀报道:“皇上,给怜贵人救治的太医回禀,说怜贵人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王钦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怜贵人之前小产的亏损还未曾补回来,便又小产,着实伤了根本,以后……是不能再有身孕了。”   悫嫔闻言,顿时泪盈盈叩首:“嫔妾罪孽深重,请皇上责罚!”   娴妃轻哼道:“是谁罪孽深重,可不好说呢!”——相比怜贵人,娴妃更恨悫嫔,所以方才在皇帝跟前对悫嫔咄咄逼人!可是相对悫嫔,娴妃则更恨皇后!所以立刻便矛头转向了皇后,甚至不惜帮悫嫔说话!   皇帝面色冷峻如冰。“那崔氏小产的原因呢?!”   王钦躬身道:“回皇上,太医说,主要是因为受寒,摔的那一下,并不打紧。”   听得这话,悫嫔眼底跳跃起欢喜之色,她是现将崔氏送回启祥宫。叫了太医。并且重金赏赐了太医,才换了太医如此禀报的。自然了,太医这番话。也不算欺君,怜贵人是服用寒凉之物,以至于寒邪侵体才小产的,而跪在雪地里。也会导致寒邪侵体——而后头那句“摔的那一下,并不打紧”。才是悫嫔特意要求太医一定要加上的。   为的,便是要将怜贵人落胎的责任都推卸到皇后头上!!   娴妃冷着脸,讥笑道:“既然是受寒小产,那自然就是皇后娘娘罚跪罚出来的!怜贵人刚刚病愈。身子本就虚弱,哪里经得起这般磋磨?!”   皇后满脸惊愕与恐惧之色,她只得死死咬着说:“皇上。臣妾真的是无心之失啊!怜贵人的无礼冒犯,也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啊!臣妾身为中宫。难道连惩戒嫔妃之权都没有了吗?臣妾若是知道她有身孕,怎么敢明目张胆谋害皇嗣?臣妾没那么愚蠢!”   这时候,一声不吭的隐形人愉嫔突然上前开口了:“回皇上,是嫔妾没有管束好自己宫里人,才致使怜贵人对皇后娘娘无礼的。”   愉嫔这突然一句“仗义执言”,叫所有人都愣住了。愉嫔性子敦厚老实,她的话,连皇帝都不疑半分。而愉嫔自然也是实话,不过却并非没有私心,五阿哥要留在长春宫养伤,她想要近亲儿子,全看皇后肯不肯通融了。   娴妃却气坏了,她本来就很愉嫔觊觎五阿哥之心,如今愉嫔竟站出来帮腔皇后,娴妃自然视之若仇寇,“怜贵人可是你宫里人,愉嫔怎的不帮自己宫里人,反倒要帮外人?!”   愉嫔低头道:“嫔妾只是实话实说,不敢护短包庇怜贵人。何况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怎的到了娴妃嘴里,却成了‘外人’?!难道娴妃一直都是把皇后娘娘当成外人看待的吗?”   这话把娴妃更气了个够呛,偏生无话可以反驳愉嫔。关键是愉嫔老好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连皇帝都觉得她是个公道之人,就算她失宠了,可她但凡说句话,却很能影响皇帝的判断。   最终,皇帝下了决断,先开口撵娴妃走人,你不是要伺候太后吗?天都要黑了,你还不快去伺候太后吃药?在这里磨蹭做什么?   皇帝发了话,娴妃只得恨恨离去,   然后便是悫嫔,皇帝道:“朕念在你是无心之失,回去禁足思过吧!多抄些女则女训,你也着实是该好好修身养性了!动不动便与嫔妃动手,真当朕的紫禁城,是你们科尔沁的草场吗?!!”——皇帝的申斥,不可谓不严厉。   悫嫔当即就掉泪了,咬着嘴唇,嘤嘤啜泣着磕头领罚,便退下了。而愉嫔,也被皇帝吩咐抱着五阿哥去长春宫的偏殿照看了。音答应一个小答应,自然也被打发走了。   如此,长春宫的正殿中,便只剩下了帝后二人。   殿内的赤金貔貅熏炉中逸散而出如烟雾般的沉香,皇帝久久看着殿外已经黑沉下来的夜色,今夜倒是星空朗朗,一勾明月,洒进殿中一汪月华。可冷风也随之嗖嗖灌了进来,吹散了殿内地龙涌起的热量。   皇后冻得不由打个了冷战,却不敢抱怨半句,她急忙去旁边的一架上取下一件刚刚制好的崭新的黑貂皮大氅,上前要披在皇帝身上。   然后皇帝却突然抬手一挥,将执着大氅的皇后生生给推到了地上。地上铺着厚厚绒绒的地毯,自然摔不坏人,可皇后却哀恸不已,她不禁泣泪连连,皇上……终究还是不信她吗?   皇帝冷冷看着地上的皇后,直截了当地便问:“你当真不知崔氏已经有孕吗?!”   皇后泪如泉涌,满心都是委屈,“连皇帝都不晓得的事,臣妾如何晓得?!何况小产伤身的之人,素来不养个一二年,是不会有孕的,臣妾哪里想到崔氏竟是有孕了?!”   皇帝自然猜得到崔氏肯定是故意隐瞒有孕,假称受寒生病。可这样的举动,皇帝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被害得小产了一次,自然百般防备,有了身孕也不敢说。皇帝未必对这个突如其来没了的孩子有多大怜惜,只不过身为帝王容不得有人算计他的子嗣罢了!   可皇后……就算皇后说得很有道理,皇帝依旧是疑心的。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皇后是什么样一个人!!   皇后凄然一笑,“皇上……还是不信臣妾对吗?”皇后满心都是凄凉,忽然她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窗边案几上,一把抄起果盘中的一把银色的锋利水果刀。   见皇后竟然拿起了利器,皇帝脸色一紧,立刻后退半步,暗暗做出了防御之态。   只见皇后已经歇斯底里了一般,满脸都是决然与疯狂之色,“身为妻子,得不到丈夫的信任,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话刚落音,皇后便狠狠一刀划过了自己的手腕,那银刀分外锋利,皇后这一刀割下去,鲜血当即如注喷涌而出,嫣红刺目!!   第301章、皇后割腕(下)-第三更   话刚落音,皇后便狠狠一刀划过了自己的手腕,那银刀分外锋利,皇后这一刀割下去,鲜血当即如注喷涌而出,嫣红刺目!!   皇帝惊住了,在他的印象里,富察氏素来端庄持重,以宠辱不惊之态示人,从来都是高贵而稳重的,何曾惨烈至割腕自绝?!   皇帝怔神的片刻工夫,皇后却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似乎她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又是唰唰两刀朝着左腕割了下去,鲜血喷洒而出,浓稠地流淌下去,顺着她的手心,沿着那赤金嵌东珠的华美护甲,如一条小溪一般,汩汩流出,洒了一地殷红……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他几步两步上前,一把便夺过了皇后手中的银刀,“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满脸都是泪,就如皓腕上涌出的鲜血一般,两行泪水亦蜿蜒着从双眸中盈满溢出,她歇斯底里地哭嚎道:“皇上既然觉得臣妾谋害皇嗣,那臣妾抵命还不成吗?!!”   这辈子,皇后何曾对他这般无礼嘶吼过?就算皇后秉性善妒阴毒,可在皇帝的面前,从来的都是温顺的,从来不敢明着对他半分忤逆!然后,皇后愈是这般惨烈凄然的怒吼,这般如被逼到绝境一般的悲鸣,却比向来那副温顺的样子,更能触动皇帝。   皇帝此刻已忍不住想,莫非真的是他冤枉皇后了?   正在此时,一身娇嫩水绿色和合如意贡缎旗服的音答应乔氏突然快步冲了进来,拿着自己贴身的天香绢帕子便飞快扎紧皇后的手腕,这样的止血的方法,的确是最有效的,果然。立刻那涌血便渐微,直至不再涌出。   音答应便噗通跪了下来,碰碰在那坚硬的方砖墁地上狠狠磕头,一边哭着喊道:“皇上!这次真的不关皇后娘娘的事啊!皇后娘娘当真冤枉啊!!”——音答应会说出这番话,便表面,方才她并未离去,而是在殿外一直偷听。   偷听帝后谈话。若在平常。只怕少不了一顿重罚。然而此刻,她跑出来为皇后止血,又如此竭力为皇后辩驳、求情。这正说明她何其忠心,无论是皇后,还是皇帝都不会责罚她。   嗵嗵又磕了好几个头,音答应狠命之下。那娟秀白嫩的额头上已经磕破,鲜血沁出。一片血肉模糊,惨烈不易。她眼中带着泪,一脸地替皇后抱屈。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便道:“去传太医吧。”——此刻。皇帝自然不希望皇后割腕而死。不管怎么说,逼死结发妻子,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一则。皇帝是爱惜名声,二则……他素来感念孝顺先帝。自然不愿先帝所赐的皇后就这么死了。   皇后却凄然一笑,自嘲地道:“还传太医做什么?臣妾这种皇上厌弃之人,就这么死了,岂非更好?”   皇帝轻轻蹙了蹙眉,便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皇帝自是不会认错,也不会承认是自己错怪了皇后。她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额头一片鲜红的音答应,便吩咐道:“立刻叫人去传太医来!”   音答应忙不迭点头,踉踉跄跄便爬了起来,也不顾嫔妃仪态,飞似得便跑了出去,慌乱急切地唤了皇帝身边的副总管太监,转达皇帝口谕,并嘱咐了要去传最擅长治外伤的太医来。   皇帝的吩咐,自然无人敢怠慢,太医院的太医自然是披星戴月赶了过来。   皇后腕上的伤,到底把太医们吓了个不轻,堂堂中宫皇后怎么会有这种伤?而且从伤痕角度来看,分明是自己割出来的!幸好以手帕捆缚伤口之上小臂之法甚是妥当,所以皇后的失血不算太严重。用上最好的止血药,再开个补血益气的药吃着,再嘱咐一下一些平日饮食上的禁忌,也就是了。   至于为何受伤,明哲保身的太医们自然不会多问半句。   见伤口已经包扎好,皇帝沉声吩咐道:“此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太医们自然连连磕头遵命,其实就算皇帝不说,他们也不敢乱传的。太医这个职业的高危性,决定了他们都是极其小心谨慎、嘴巴也极严之人。祸从口中的道理,在宫中任职年久的太医们知道懂得。   皇帝看着皇后那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那副失魂落寞、凄然惨悲的模样,语气又和缓了几分,“你好好养伤……”顿了顿,皇帝又道:“来年,博西勒便该正是册封下嫁了,倒时候娴妃肯定忙不过来,那时候你的伤想必也养好了,你是皇后,六宫之事还是该你来管辖,娴妃、舒妃协理既可。”   “皇上……这是补偿臣妾吗?”皇后悲怆的眸子看着皇帝道。   皇帝没有回应她的话,反倒是指着刚熬好的补血益气的参茸汤,道:“趁热喝了药,这里头还加了精心安神的药,喝了好好歇息吧。”   皇帝这话,已是难得的关心之词了。皇后没有说什么,端起药碗,很是干脆地喝干了,便屈膝一礼,自行去里头梢间寝殿歇息了。   储秀宫。   此刻夜色已深,嘤鸣却并没有入睡,悫嫔被禁足,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皇后那里……皇后罚跪崔氏,原本也逃不脱谋害皇嗣的嫌疑,而皇帝早已厌弃皇后,必然不会信她。嘤鸣原想着,只怕皇后也会被禁足,可结果却……   徐晋禄来禀报说:“长春宫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可皇上并未离开。”   嘤鸣低眉拨弄着自己皓腕上佩戴的白玉贵妃手镯,淡淡道:“没想到她竟能翻盘,果然皇后终究是皇后,不可小觑啊……”   徐晋禄又道:“方才皇上身边的副总管王公公亲自去太医院传了太医去,那三位太医……都是擅长治外伤的。”   “外伤?”嘤鸣眯了眯眼睛,她大约能猜到皇后用了何种方法翻盘了。堂堂皇后怎么会受外伤呢?而且还是御前得脸的王钦亲自跑去传太医,可见是皇帝的口谕了。   这不禁叫她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也是腊月隆冬,悫嫔新入宫便被皇帝冷落,她愤然之下,决绝刚烈地撞柱在养心殿外,大大刺激了皇帝,因此得了皇帝的宠爱。   皇后……倒是学得分毫不落下乘啊。   第302章、皇后打脸   皇帝素来冷待皇后,极少在十五之外的其他日子留宿皇后寝宫,昨夜的留宿,足以叫六宫嫔妃都惊呆了眼球。尤其怜贵人在皇后罚跪之后小产,皇帝不但没有责罚她,反倒是留宿了!   所有人都好奇作为长春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嫔妃们都知道长春宫昨夜召了太医去,便纷纷以探视中宫的名义,齐刷刷造访长春宫。   嘤鸣带了皇帝赏赐的人参、阿胶也随大溜去看望。贵人以上嫔妃,出了小产的怜贵人、以及昨夜被皇帝下令禁足的悫嫔,如数都来了。   嫔妃们却生生被皇后晾在殿中半个时辰有余,才被音答应扶着现身正殿中。人人瞧了个真真,皇后的气色很不好,完全是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不过精神倒是不错。更叫人瞩目的是哪位音答应,也是一副惨白小脸的模样,额头上还包了一圈纱布,隐隐沁出嫣红血渍来……   皇后落座,嫔妃齐刷刷蹲身请安问好。   皇后淡淡一笑,神态端范,语气也一如往常的温敦和气,“本宫昨晚吃的药中有几味安睡的药,所以起得晚了些,叫诸位妹妹久侯,是本宫的不是。”   嫔妃们一听,忙屈膝道“不敢”。   皇后抬手理了理自己那似乎匆忙才梳好的旗髻,笑着叫嫔妃们各自落座。娴妃座位距离皇后最近,眼尖地便瞅见了皇后手腕上包扎的纱布,也是嫣红沁血的样子,便问:“皇后娘娘的手腕这是怎么了?”   皇后双手轻轻叠在腿上,淡淡道:“不打紧,不慎被碎瓷划破了。没什么大碍。”   娴妃淡淡“哦”了一声,“那还真是不巧呢!”娴妃旋即扬唇一笑,便又问:“那音答应的额头,该不会也是被碎瓷划伤的吧?”   音答应忙回答道:“回娴妃娘娘的话,雪天路滑,婢妾是不小心摔倒了,才蹭颇额头。”   娴妃“啧啧”道:“二公主、皇后、音答应。接连都见了血光之灾。这长春宫……该不会遭了什么阴鸷吧?大过年的,臣妾觉得皇后娘娘不放叫宝华殿的法师来做做法,也好安心过年呀。”   皇后端庄一笑。“娴妃有心了。本宫会考虑的。只不过五阿哥手臂脱臼才是最严重的呢,娴妃若有心,不如给自己的景仁宫先做做法事吧!”   娴妃眼中顿时恼火,可皇上昨夜留宿在长春宫。皇上既然关心皇后,她也不敢太过无礼。便起身道:“臣妾正是想要顺道看看五阿哥的呢。”   皇后微微一笑,便吩咐陈嬷嬷熬:“带娴妃去偏殿瞧瞧吧……”略一停顿,皇后又道:“还有愉嫔也同去吧,想必愉嫔也很担心五阿哥吧?”   愉嫔听得满脸欢喜之色。倒是娴妃气了个牙根痒痒,便恨恨道:“五阿哥是臣妾的儿子,就不劳愉嫔关心了!”   皇后呵呵一笑。“愉嫔虽然也不是五阿哥的生母,可到底是皇子们的母嫔。去看望五阿哥,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   什么叫“也”不是五阿哥的生母?!意思是说,五阿哥又不是从你娴妃肚子里出来的,你有什么可自傲的?说白了,也不过只是五阿哥的母嫔母妃罢了!!跟愉嫔,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娴妃气得面孔都要扭曲了,可皇后非要给她添堵,娴妃又能奈何?!人家皇后才是中宫,她只是妾妃,身份上存在本质区别!愉嫔在事关五阿哥的事儿上,更是丝毫不肯退步的,宁可惹恼了娴妃,也要去看望五阿哥!   娴妃愉嫔这一去,殿中便安静多了。   只见皇后开口道:“秀贵人跟怜贵人交好,记得待会替本宫去看看她,她也怪可怜的。”   秀贵人暗暗咬牙,却微笑着起身,做了个万福,“是,婢妾自当去探视。”   皇后端庄地道:“悫嫔失手推到怜贵人,致使其小产,皇上已经责罚了。不过毕竟是无心之失,皇上才没有重惩。不过好在怜贵人年轻,养好了身子,还是能再有生养的。”   皇后愈是如此关切,愈叫秀贵人恼怒不已。此番设计周密,没想到只叫悫嫔禁足而已,皇后更是丁点没遭到皇上惩罚!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时候,嘤鸣嫣然一笑道:“皇后娘娘气色不是很好,臣妾便不多叨扰了。再则,皇上想来也快下朝了,倒时候必定会来探望皇后,臣妾想先告辞了。”   皇后脸上笑容晕染,嘴上自谦地说:“都腊月里了,皇上政务繁忙,未必会过来。”   嘤鸣暗忖,皇后口里说着“未必”,可那语气与神色,却是笃信皇帝一定会驾临长春宫的样子。……可是,皇后莫不是忘了,怜贵人小产失子,可比她可怜多了,难道皇帝下朝之后就不会去看她了吗?启祥宫与长春宫,不过是五五之数罢了。   秀贵人心底浮起不服之气,便娇娇一笑道:“不如皇后娘娘遣个太监去御前问问,若皇上要来,婢妾等自然会识趣地告退,若不来,婢妾们也能多陪皇后娘娘说会子话。”   皇后面露骄矜的笑容,便唤了身后的首领太监,吩咐去御前一趟。   嘤鸣的话,尚且是捡了好听的说,若皇帝来,固然捧了皇后,可她照样不损颜面;反之,若皇帝不来,便能看皇后丢脸。可秀贵人却把自己的脸面也赌上去了——不过也没什么,她一个贵人,输了固然丢脸些,可若赢了,皇后会比她能打脸!赌注本就不均衡,自然值得一赌!   茶水过了三巡,皇后长春宫的首领太监才姗姗迟归,“娘娘,皇上……听闻启祥宫怜贵人已经苏醒,所以下朝后就去瞧了。奴才去晚了一步。”说着,那首领太监便恨不得将脑袋低进胸膛中。   秀贵人听了,立刻笑容灿若春花,“是吗?!那可好极了,婢妾正想多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呢!”   嘤鸣暗自窃笑,秀贵人这一巴掌,打得那叫一个响亮!!瞅着皇后那张难看至极的脸,嘤鸣含笑道:“怜贵人失子可怜,正是最需要皇上安慰的时候。”   第303章、音常在   嘤鸣含笑道:“怜贵人失子可怜,正是最需要皇上安慰的时候。”   皇后杵着发寒的脸,一语不发,却将寒意散了整整一宫。音答应是“最忠心”于皇后的人,便哼了一声,扬着下巴道:“瞧舒妃娘娘这话说的,皇后娘娘贵为中宫,莫非还会跟怜贵人一般计较吗?!”   嘤鸣知道,音答应是故意说这些话的,一则是表达对皇后的忠心,二则也是叫皇后看到音答应对她的敌意。故而嘤鸣特意扬了扬眉梢,冷笑道:“本宫有说皇后娘娘在跟怜贵人计较吗?!音答应可不要污蔑本宫呀!”   音答应听了,顿时露出一脸的愤愤之色。   皇后却脸色和缓了许多,她端起茶水,徐徐抿了一口,才又恢复了那副端庄贤良的模样,“音答应说话直了些,舒妃莫要介意。”   ——说话直了些,便是没说错的意思。嘤鸣品读出了皇后话里的深意,便嫣然笑道:“臣妾好歹位列四妃,自然该有妃位的胸襟和度量。皇后娘娘,您说是吧?”——嘤鸣的意思是,自己是有胸襟的人,自然会原谅小小答应的无礼之处。   皇后嘴角微微一翘,道:“舒妃能这么想,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唯独音常在俏丽的小脸蛋上布满了屈辱愤恨之色——这个女人,演技也真是越来越过人了。   说罢,皇后便叫嫔妃们各自散了。出了长春宫后,秀贵人倒是殷勤地邀请嘤鸣同去启祥宫看望怜贵人……嘤鸣只道:“皇上去了才是最管用的,至于本宫,还是不去打扰怜贵人将养了。”——她才没兴趣去看怜贵人呢,早就掰了。自然应该保持距离。   秀贵人听得怏怏,只得无奈地告辞了。   众人甫一散去,皇后那张端庄的脸孔便立刻扭曲。音答应见状,急忙安慰道:“娘娘气血正虚,切不可为那些得志小人而动了肝火呀。”   皇后冷哼了一声,“这宫里小人得志之辈,的确是越来越多了!!”   音答应软语轻声道:“皇上昨晚可是咱们长春宫留宿了一整夜。便足见皇上对娘娘的怜爱了。那崔氏就算一时能把皇上勾搭去。可皇上心还是在娘娘这儿的。”   皇后长长叹了口气,蹙着眉头道:“本宫就是担心……崔氏会借机向皇上尽谗言。”   音答应笑靥妩媚,“娘娘大可安心。皇上现在对娘娘怜爱最盛,崔氏若不识好歹地说您的坏话,只会叫皇上厌弃她。婢妾瞧着,她没那么笨!”   皇后听了音答应这番话。倒是略略松了口气。看样子,她是关心则乱了。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   音答应又去取了纱布、伤药,亲自帮皇后重新包扎左腕上的割伤。此刻,左腕已经凝结,然而血肉外翻。仍旧殷红一片,着实触目惊心地紧。音答应哽咽着道:“娘娘昨晚何必那么激动呢?竟如此自残,可忒不值得了些!“   皇后神情却是异常冷肃。她哼了一声,“若不如此。怎么能叫皇上深信不疑?!”皇后眼中浮起的是浓浓的狠色,“不过是割了几刀而已,便能换来皇上的信任与怜惜,自然是大大的值得!!哼,本宫还真得谢谢崔氏了,若非她设计想要嫁祸本宫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本宫倒是没有自残的借口了!!”   音答应听得一惊,难道皇后作为不是被皇上的怀疑与冷漠伤得悲痛欲绝,才割腕自残的吗?!难道皇后一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了吗?!!   作为一个女人,能对自己如此之狠——富察氏果然不愧是皇后!!   音答应忙道:“那娘娘何苦割得如此之深?幸好如今是冬日,若是夏天,只怕都要化脓了!”   皇后冷然笑道:“本宫割得越狠,就越能触动皇上心弦!既然要要做戏,自然要做得十足才成!”——昨夜,音答应冲进来,磕头如捣蒜,磕头破血流,也终究真正取信了皇后,所以皇后才会跟她说这些话。   这时候,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王钦来了,王钦上前给皇后打千儿请安,道:“皇上晌午会过来,陪娘娘一起用膳。”   皇后听了,顿时笑靥绽开,嘴上却忙道:“皇上怎的不多陪陪怜贵人?”   王钦躬身道:“怜贵人哭得伤心,皇上已经嘱咐秀贵人照料了。”   皇后淡淡“哦”了一声,便自叹道:“怜贵人想来还是在怪本宫吧?唉,昨儿到底是本宫的不是。”   王钦急忙道:“娘娘严重了,怎么能您的不是呢?您又不知道怜贵人有孕了。再者,怜贵人醒来,也不曾有一言半语怨怪娘娘您呀。”   皇后看了一眼音答应,倒是叫她说中了……皇后笑着看着王钦,道:“她既不怪本宫,莫非是怪悫嫔了?”   王钦干笑了笑,道:“娘娘英明。”旋即,又忙道:“倒也不是怨怪悫嫔小主,只是怜贵人似乎十分惊惧的样子,说自己梦魇了,梦见悫嫔要置她与死地呢。”   皇后暗道,这个崔氏果然心智过人,才刚失子,竟然还能理智筹谋算计!!此刻她若求皇上重惩悫嫔,只怕会惹得皇上不快,可若只一味卖可怜,皇上便无法责怪了。只是皇上不喜欢哭哭啼啼不休的女人,所以只稍稍安慰了一会儿,便回养心殿披折子了。   皇后忙叫身边的宫女束素拿了金叶子打赏王钦,这才叫人送他出了长春宫宫门。   临近晌午十分,皇帝果然如期驾临长春宫。皇后也一改昨夜的凄然惨烈模样,以一副贤惠妻子的姿态迎接皇帝,而且还格外贤惠地留了音答应,不过音答应自然没有资格列席一起用午膳,而是在一旁布菜服侍帝后。   皇后气色还是不佳,自然显得苍白虚弱,这幅姿态,倒是比往日端庄华贵的模样,更叫皇帝可亲几分。   皇帝搁下筷子后,便道:“朕去瞧了崔氏了,她精神不太好,可启祥宫的主位愉嫔又要照顾永琪,分身无暇,所以朕吩咐秀贵人时常去照料了。”   皇后徐徐点头,语气温柔中透着几分虚弱,“秀贵人素来细心,又与怜贵人走得亲近,由她照料,的确再合适不过了。”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喝了口茶水消食,忽的看了一眼自始至终乖巧地低头布菜、一句话也没插嘴过的音答应乔氏,音答应额头上还绑着纱布,着实比平日里更显楚楚动人,皇帝道:“你倒是个忠心的。”   音答应知道皇上这是在说昨晚的事儿,便忙屈膝道:“皇后娘娘对婢妾恩深似海,婢妾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万一。”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后微微一笑,便道:“音答应服侍皇上也有些日子了,且一直勤谨乖巧,如今又是年底大喜的日子,不知皇上而否有意晋一晋她位份?”   皇帝一愣,他自然是没想过这事儿的,不过皇后既然开口了,只是晋个答应位份,这点小事,给皇后几分面子自然也没什么不可,便点头道:“也好,那就晋乔氏为六品常在吧!”   音答应……哦不,音常在急忙噗通跪了下来,磕头道:“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后娘娘抬爱!”   皇后笑着亲手将她扶了起来,“以你的才貌德品,晋位是早晚的事儿。就算本宫不说,想来皇上也很快就会晋你的位份了。”   音常在低垂着脑袋,万分谦恭的模样,“婢妾资历浅薄,又比不得怜贵人两番有孕,哪儿配这么快就晋位呢?”   皇后看得暗自满意,又朝着皇帝屈膝一礼道:“皇上,乔氏都已经是常在了,那避子汤,是否以后也该停了?”   皇帝听了这话,不禁微微露出踟蹰之色。乔氏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时的宠玩之物,不过……这乔氏的德品的确是上佳了。   皇后又道:“音常在服用避子汤还不算太久,若是停了,养个一年半载,便能为皇上延绵子嗣了。可若一直服用下去……那东西到底伤身,只怕……”   ——避子汤中含有麝香、红花这些损害女子宫体的东西,虽然也有其他药物中和了害处,倒是若长久服用,便会坏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早年藩邸时候,纯嫔苏氏与嘉嫔金氏,都还只是侍妾格格的时候,也是不备允许有孕的,所以一连赐了好几年的避子汤,直到后来皇后有子,才停了药。但二人服用了数年避子汤,到底伤了身子,后来悉心调养多年,才先后有了身孕,给皇帝生下了皇子。   皇后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皇帝也只得点了点头,“看在皇后的份儿上,就停了吧。”皇帝心想,皇后这是想借腹生子吧?罢了,左右只是包衣嫔妃,就算生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从前,皇帝自然不会答允。可如今皇帝真是对皇后有愧的时候,所以顺水推舟下来,也便应允了。   皇后这般连番施恩,音常在只得露出一脸的惊喜难以置信的表情,实则心里却冷笑了,她何曾想过要给皇上诞育子嗣?!何况就算生了,孩子也会被皇后夺取抚养!那样一来,还不如不生!!   只是少不得千恩万谢又跪下朝帝后谢恩连连。   第304章、撺掇皇后   这一日从皇后处请安回来,嘤鸣邀了怡嫔一去她的储秀宫喝茶,自打遭了悫嫔算计,怡嫔便失宠了,大半年都没得到过皇帝的召幸,回了宫亦是如此。她的咸福宫,日渐冷落,偏殿的陈贵人也是个年老色衰的,自然帮衬不了什么,故而怡嫔日子不好过得紧。   因此悫嫔栽了一跤,怡嫔很是痛快的样子,“没想到悫嫔也有今日!当真是报应不爽!”   嘤鸣叫上了碧螺春茶给怡嫔,嘴上轻叹道:“悫嫔出身高贵,所以她失宠不了太久。”——禁足只是暂时的,没见连皇后都说悫嫔是“失手”吗?皇帝的惩罚,也明显只是薄惩。   怡嫔听了,恨得拳头都攥得发白了。   嘤鸣旋即笑容灿烂地道:“悫嫔不过栽了个小跟头而已,皇上顶多怨她张扬跋扈,却并不觉得她是蓄意谋害皇嗣,无心之失——自然不至于严惩!何况……怜贵人之前被皇后罚跪在雪地上,人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也不能全然算是悫嫔的过错。”   嘤鸣稍微一顿,“不过,皇上对悫嫔自然是有所不满了。有句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本宫倒是刚刚想到一个好计策,只看怡嫔愿不愿意搭把手。”   怡嫔立刻毫不犹豫地道:“只要能搬倒悫嫔,嫔妾自然乐意之极!”   嘤鸣微微颔首,便叫怡嫔附耳过来,细细与之叙说了……   怡嫔听得渐渐快意,自是千万个应了。   日前,皇帝一道口谕,晓谕六宫,晋了答应乔氏为常在。说是褒奖她悉心服侍皇后之功劳。一些位低的小嫔妃都去贺喜了。倒是热热闹闹的。   嘤鸣的计策,自然少了这位音常在穿针引线。   至于是用什么法子送消息……呵呵,别看音常在如今是住在长春宫后殿的偏殿,可嘤鸣还是有最安全的法子可以传递消息。   那便是……火团。   火团白天里,那毛色醒目无比,可若黑夜里,便不显了。更何况只是个宠物。谁又会在意它的举动呢?所以火团很容易就进了长春宫。悄然把嘤鸣写的信搁在了音常在的首饰盒中。为了以防万一,嘤鸣也特意用左手写,就算信被发现了。也没有人知道那是她写的。   傍晚,皇帝去了皇后的长春宫,陪同皇后用膳。音常在自然识趣地离去了。回到自己寝殿,便宽衣解带。摘下头上的簪钗搁进首饰盒中,却发现自己的首饰盒里多了一纸信。   音常在二话不说。先不动声色打发了伺候自己的宫女。自己则忙打开信封查看,内容很是简明扼要,音常在一看就懂。   看了之后,音常在先将信扔进炭盆里付之一炬。毁灭证据。然后才开始思忖,到底是谁写的信,目的又何在……她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舒妃纳兰氏。可又不敢十分确定,着实心下踌躇。愣是考虑了好几日。才咬牙决定照做。   年关一日日近了,娴妃为筹备年节事宜,忙得不可开交,可身为中宫的皇后却只能闲着。音常在很是乖巧地为皇后捶腿,柔柔道:“娘娘不必介怀,且叫娴妃得意几日吧。皇上说了,过了年,就让您重新掌摄六宫。”   皇后的脸色稍稍好看了几分,却又愁眉道:“皇上虽然一眼九鼎,可本宫总担心……迟则生变呀!”   音常在微微一笑,道:“那就让它生不了变就是了。”   “哦?”皇后低眉瞥了一眼音常在,“你有何计策吗?”   音常在低语道:“素来阴谋不及阳谋,与其静静等候,不如早早散布消息出去。”   皇后微微蹙眉,有些犹豫的样子:“可是……本宫担心龙颜会因此不悦。”——皇后才得了皇帝几分怜惜,自然患得患失。   音常在急忙躬身道:“婢妾愿为娘娘解忧!话不防由婢妾散布出去,皇上若是怪罪,婢妾自当一力承担。”   皇后听了,心中大喜,却装模作样地道:“这怎么可以?万一皇上怪罪,冷落了你可如何是好?”   音常在急忙道:“婢妾一切位份荣耀,都是娘娘所赐。些许冷落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后颔首道,“你如此处处为本宫考虑,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音常在乖巧地一笑,“婢妾只求能日日侍奉在皇后身边,便心满意足了。”   因之前皇后割腕,音常在跑来磕头磕得满头失血为她求情,所以皇后异常信任。音常在见状,便又道:“这几日,婢妾听说,永寿宫又碎了不少东西呢。”   皇后轻轻一哼道:“她负罪禁足,自然不快得紧。”   音常在又蹙着娥眉,带着几分怨气道:“可是悫嫔却整日咒怨娘娘您,还说什么,明明崔氏是被您罚跪久了才小产的,却叫她独自背了黑锅!”——音常在这些话,自然也不假,不过多少有加工的成分,而且悫嫔怨恨最多的自然是崔氏,其次才是皇后。   皇后脸色嗖的一沉,阴郁得几乎要滴水了。   音常在见自己的撺掇起了效用,便又鼓动道:“娘娘,悫嫔都禁足了,竟还如此张狂,您可得给她点教训才是!否则日后放出来,必然还是个不安妾妃之德之辈!”   悫嫔不安妾妃之德,皇后自然早清楚这一点。可皇上不许悫嫔生养,对于一个不能生育的嫔妃,皇后还是有很高的容忍度的。可这容忍,只是出于理智考虑,但从女人的感性考虑,皇后自然恨极了整日纠缠自己丈夫的小贱人。   皇后深深皱着怒眉,“以悫嫔的出身,禁足之事一时的!只怕用不了多久还会放出来的!本宫倒是想教训的,不过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音常在微笑中带着阴狠之色,“眼下不是正有一个好机会吗?娘娘,您说……悫嫔若是知道自己日日最爱饮用的普洱茶里被加了料,不知她会如何呢?”   皇后轻哼道:“还能如何?她自然不会再饮用半分!她年轻,时日一久,身子恢复了,便能生养了!那才要成为本宫的心腹大患呢!”   第305章、一石二鸟   音常在满是自信地笑着:“是皇上不许她生养的,若她不喝她普洱茶了,皇上必然会从别处下手。所以娘娘根本无需忧虑。”   音常在如此解释,皇后不禁露出微笑,“你说的倒也是!告诉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反倒是悫嫔一旦知道自己喝的茶有问题,以至于承宠这么久都不能有孕,只怕要气恨极了!”——想到悫嫔会因此气急败坏,皇后便觉得心里畅快。   音常在又道:“还不不止如此呢。悫嫔不能有孕,可纯嫔的肚子却一天天大了,悫嫔嫉恨之下,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到时候,娘娘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皇后一听,心中那叫一个痛快!纯嫔出身卑微,哪怕生十个阿哥,不可能威胁皇后的地位,所以皇后容得她有孕生养。可是身为一个女人,皇后看着别的女人的肚子一个个大起来,心里能痛快才怪!纯嫔若是小产了,皇后也只会觉得快意!若悫嫔又做出谋害皇嗣,只怕便真的要万劫不复了!!还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呢!   “改日有机会了,你去告诉悫嫔一声,也叫她做个明白人儿。”皇后满脸都是阴冷的笑。   “是!”音常在笑容妖媚冷艳,“等悫嫔一放出来,婢妾就去叫她做个明白人。”   年关一日日近了,怜贵人还是那副病体孱弱的样子,皇帝吩咐了太医仔细为她调理身子,更特许怜贵人享用嫔位之份例。为这此事,皇后连日来脸色都不怎么好。只要皇帝驾到倒时候,才会掩饰下自己的不快,以温和之态迎人。   这一年的腊月里。因前朝、后宫的诸多是非,皇帝也有些焦头烂额,嘤鸣也是半月都不曾侍寝了。直到腊月二十六,皇帝封笔、封玺,才总算得了空暇,当晚便召了她去养心殿侍寝。   一番鱼水欢好之后,皇帝将整张脸都埋在嘤鸣微微泛红的脖颈上。叹着气道:“什么事儿都扎堆了。真是一日都不叫朕清闲啊……”   嘤鸣知道,皇帝指的是最近宫里一连串的事情,五阿哥脱臼、怜贵人小产、皇后割腕、悫嫔禁足。偏生这四处。每一处是安生的。五阿哥的伤好得有些慢……不是愉嫔照料得不好,而是娴妃总去闹腾,闹腾着愉嫔,还闹腾着想要接走五阿哥。皇后一气之下便下懿旨。不许娴妃再来。可娴妃转头就去找太后哭诉,太后不满。便在皇帝晨昏定省请安的时候,大肆埋怨皇后不贤云云。皇帝加在其中,也的确难做人!   第二是怜贵人小产,怜贵人产后伤体。皇帝自然怜惜,还给了嫔位的待遇。起初怜贵人还老老实实养病呢,后来估计是晓得悫嫔不过是被禁足。皇后更是毫发无损,所以便气不过。三日前便来了个悬梁好戏!不过呢,当然是被救下来——是被前去看望的秀贵人恰巧发现的!然后皇帝也赶去了,怜贵人只扑簌簌掉泪,也不哭嚎,只说自己没保住皇嗣,无颜活下去。皇帝安慰了一通,也是无济于事,只得调了几个御前的嬷嬷负责照看怜贵人——说是照看,其实跟监视差不多,皇帝也是怕她再寻死觅活。   第三,便是皇后割腕,皇后自然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是失血,好好将养也就是了。只不过,皇后也不是个安生之辈。宫里已经流传开了,说明年大公主出嫁,娴妃忙不过来,所以皇上打算叫皇后恢复六宫大权。得,这事儿,皇帝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肯定是皇后散播的!!因为他只告诉了皇后!不可能是旁人散布的。皇帝去质问,那音常在却立刻站出来,说是她不小心说漏了嘴,连连磕头请罪。这下子,皇帝气了个够呛,你倒是够忠心的!!不过皇后也没任由音常在抵罪,直接承认是自己告诉的娴妃的,还理直气壮地说:“皇上既然答允臣妾的事儿,臣妾为何不能提前告诉娴妃,让她有个准备?”——这话,当真把皇帝给噎了够呛!早知道当初何必一时心软呢?现在是想收回成命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太后那里也不甘愿皇后恢复六宫大权呢!   最后,便是悫嫔了。明明都禁足了,居然还死不认错,整天在永寿宫砸这个砸那个的!还满口污言秽语!骂皇后,骂崔氏,骂个不停!这也就罢了,反正皇帝忙,也懒得收拾她。过了些日子,悫嫔倒是慢慢消停了,还很乖觉地写了言辞恳切地认罪折子递上来。皇帝想着,总算能有个消停的了……可惜没过二天,这事儿被怜贵人听说了,结果又寻死觅活了,幸好被她赏赐去的嬷嬷给拦了下来,怜贵人却哭哭啼啼不停,还说什么“与其等悫嫔放出来之后杀她,不如她自行了断来得干净!”   皇帝哪叫一个气啊!怎么滴,这是要逼迫朕禁足悫嫔一辈子不成吗?!   嘤鸣拉了拉盖在身上的锦被,道:“怜贵人失子,难免情绪激动,皇上多宽容她一些吧。”   皇帝满腹怨气,“她失子,朕也同样失了一子!何况朕对她还不够宽容吗?!朕给了她嫔位的用度份例,就差没封她为嫔了!可她倒是好,竟以死来威逼朕!看样子,只是朕把她宠坏了!!”   “那悫嫔……眼看就大年三十了,皇上要放她出来吗?”嘤鸣看了皇帝一眼,问道。   皇帝闷闷道:“先禁足着吧!”——本来就是悫嫔的错儿,叫她多反省些日子也好!   嘤鸣暗道,看样子皇帝还是怜惜怜贵人居多,毕竟怜贵人不只是失去了一个孩子,更是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倒是可惜了,悫嫔若是一直禁足,她的计划,只怕便要拖延了,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便道:“怜贵人那儿,有秀贵人时常劝慰陪伴,想来很快就会想开的。”——嘴上如此说,心里却骂了个“屁”,怜贵人两度寻死觅活,若说不是秀贵人给出的计策,嘤鸣是怎么都不信的!怜贵人不甘心自己失去了孩子,却一个劲敌都没搬到,秀贵人便趁机出谋划策,自然一拍即合。   嘤鸣顿了顿又道:“倒是悫嫔妹妹……皇上既然一时半会不打算放她出来。可大过年的,只怕她心里难免伤心,不如请皇后娘娘派人去安慰开解一下吧。”——她和悫嫔表面上关系不错,为她说好话,也是正常的。同样也是给音答应名正言顺进入永寿宫的机会,那样她的计划才不会被耽搁了。   “也好。”这点小事,皇帝自然不会不允,便合了眼,渐渐与周公相会了。   第306章、红花的味道   整个腊月里,皇帝忙于周旋,自然无暇去看望有孕的纯嫔。怡嫔已经数次登门,安慰纯嫔了,两人相处得很是不错呢。想来纯嫔,多半也不会拒绝怡嫔的提议的……谁叫悫嫔瞧不起纯嫔包衣的出身呢?纯嫔是两个皇子的生母,肚子里又怀着第三个,想必也是不介意借此反击悫嫔的。   皇帝在某日去看望皇后的时候,顺嘴说了,叫她派个人去“安抚”一下悫嫔,并告诉悫嫔让她老老实实禁足思过,等年后在放她出来。   皇后听了,自是高兴不已。悫嫔这个不安分的小贱人,最好能一辈子禁足,永远也别放出来了。   送走了皇帝,皇后便暗暗思忖着,若是寻常遣个宫女、嬷嬷去,只怕以悫嫔的性子,保不齐便动手打人了呢!悫嫔的脾性,的确干得出打狗欺主的事情来!倒时候,她为了贤德之名,又不能严惩,反倒是憋屈难堪了。   皇后便想到了音常在乔瑾钰,音常在纵然位份不高,也好歹是皇上的嫔妃,悫嫔若是一气之下殴打嫔妃,只怕解禁之期便更要遥遥无期了!想到此处,皇后便叫了音常在了。还特意嘱咐了,无需客气,大可刻意激怒悫嫔,却悫嫔做出失格的事情,回来之后,也可跟皇上告状。   音常在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立刻便打扮得抓只招展,便去永寿宫去了。   负责看守永寿宫各处大门的,自然是皇帝派来的御前太监,才走到永寿宫宫门前,便听到里头砰砰摔东西的声音。音常在暗道,她此行的目的有二。一则是告诉悫嫔她喝的茶有问题,二则是皇后吩咐的让她激怒悫嫔,做出出格的事情。   音常在暗想,激怒悫嫔对她没有丝毫好处。倒是悫嫔喝的茶水,的确大有可为……若是叫悫嫔觉得是皇后下的手,呵呵,岂非妙哉?被悫嫔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的劲敌视若仇寇。保不齐将来悫嫔就能搬到皇后呢!!   想到此。音常在便有了定计。   音常在吩咐了跟随的宫女在外头守候——那可都是皇后的人,自然不能带进去!她自己一人便袅袅婷婷进了正殿中。   音常在看着殿中那位气急败坏的美人,便盈盈屈膝一礼。道:“婢妾乔氏,给悫嫔娘娘请安了。”   悫嫔微微露出惊色,“音答应?!”——皇后身边的乔氏怎么会来了?皇上旨意不是不许任何人来探视吗?!   音常在嫣然一笑,妙眸生姿。“悫嫔娘娘有所不止,就在您禁足后不久。皇上便晋了婢妾为常在了呢!”   悫嫔脸色嗖的冷了下来,“常在又如何?!在本宫面前,有什么好炫耀的!”   音常在笑语婉婉:“婢妾怎敢在悫嫔娘娘面前炫耀?六品常在,与一宫嫔主差距。婢妾还是清楚的。”   悫嫔扬了扬下巴,淡淡哼道:“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悫嫔理了理自己满是金玉珠翠的旗髻,傲然道:“是皇后派你来的吧?”   音常在黔首一点。道:“悫嫔娘娘禁足多日,怕是不晓得外头的热闹呢。怜贵人小产之后。便夜夜恐惧,跟皇上说,您解禁出来之后,必然会置她与死地,所以怜贵人惊惧之下,已经两度寻死觅活了!所以皇上怜爱之下,只得让您多禁足几个月了。”   悫嫔听了这番话,气得银牙咬碎,“崔氏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本宫将来决计不会放过她!!”   音常在笑脸动人,“说了这么会子话了,婢妾着实口干,悫嫔娘娘可否赏杯茶水&?”   悫嫔敛了怒色,淡淡吩咐道陪嫁宫女乌尤:“把皇上赏赐的普洱泡些来!”   音常在心底暗笑,果然以悫嫔的自傲,一定会拿皇上赏赐茶出来炫耀!音常在便惊喜地道:“这种陈年窖藏二十载的普洱茶,可稀罕得很呢。”   音常在这个马屁果然拍中了悫嫔的痒痒处,悫嫔端起普洱茶,淡淡抿了一口,一脸的骄矜之色,“这算得了什么,月前皇上还又赏赐了两罐三十年的普洱呢!听说云南巡抚,统共就只进献了那么两罐而已,皇上都赏了本宫!”   音常在低头也抿了一口,旋即她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这茶……”说着,那一双纤细如玉的手都开始打哆嗦了。   悫嫔看得一脸狐疑,“这茶怎么了?”   音常在白了脸蛋,她看着悫嫔,嘴唇有些发颤,她忙低头又抿了一口,在口齿间细细品味,“果然不是婢妾错觉,味道的确很是熟悉……”   “什么意思?!”悫嫔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音常在轻轻搁下那茶盏,便道:“不怕娘娘笑话,婢妾晋位之前,侍寝之后,都是要喝一碗避子汤的。”   听了这话,悫嫔果然露出了鄙夷之色,可旋即,她愣住了,“避子汤……你说熟悉是什么意思?!”   音常在嫣然一笑道:“自然是味道熟悉。娘娘想来也是知道的,避子汤的主要成分是……红花!”然后她指了指她那茶水,“而这个味道……也有红花的气味呢!”   “你胡说八道!!!”悫嫔砰地一声摔了茶盏,拍案而起,“这茶是皇上独独赏赐给本宫的!!”   音常在却丝毫不恼怒,她淡淡“哦”了一声,“只是味道相似,或许是婢妾品错了也未可知。”音常在徐徐说着,便站了起来,“皇上给娘娘下了红花,的确有些不可置信呢。”   说罢,音常在也不想惹得悫嫔暴走,便屈膝一礼道:“婢妾告退了。”   可事到如今,悫嫔如何能叫音常在一走了之,她一把抓住了音常在的手臂,呵斥道:“你给本宫站住!!”   音常在淡淡道:“婢妾都承认自己品错了,娘娘还有什么指教吗?”   音常在愈是如此姿态,悫嫔愈是怀疑那茶是否真的有问题了,毕竟她承宠已久,太医给开的助孕的药也吃了不少了,可竟然还不见有孕!!由此可见,只怕真的极有可能遭了什么暗算了!!   “你真的品出了红花的味道吗?!”悫嫔追问道。   第307章、你全家都是猫   “你真的品出了红花的味道吗?!”悫嫔追问道。   音常在淡淡道:“味道的确相同,婢妾喝了那么多避子汤,自然不会品错。自然了,娘娘没喝过避子汤,自然不晓得那里头红花的味道有多么浓郁!”——其实避子汤里的红花并不是很重,味道自然也没多浓郁。而那普洱茶里红花的分量微小,而普洱浓郁,几乎是品不出来的,音常在自然也没品出来,但不妨碍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悫嫔难掩狐疑之色,“你是皇后的人,为什么要告诉本宫这些?!”   音常在突然笑了,笑得咯咯作响,旗髻上垂下的米珠流苏乱颤,“怜贵人从前还不照样是皇后的人?!可却连失两子,婢妾怎么甘心重蹈她的覆辙!”   悫嫔眼底已有几分松动,但仍然没有全然相信的样子。   音常在媚眼一挑,眸生横波,语出嫣然:“何况,方才婢妾也说了,婢妾晋位常在便停了避子汤。悫嫔娘娘不放猜猜看,是谁求皇上停了婢妾的避子汤的?”   “皇后?难道是皇后?!”悫嫔立刻就猜到了皇后头上。   音常在点头道:“娘娘英明!那娘娘不妨再猜猜,皇后又为什么突然如此好心呢?!”   悫嫔脑中一闪,脱口便道:“她想要个儿子!”   音常在再度点头,“皇后膝下无子,自然中宫之位堪忧!而娴妃有儿子,自然时时可能威胁中宫之位!娴妃这个儿子,是杀母夺子得来的!而皇后之狠毒,丝毫不逊色娴妃!婢妾只是不想做第二个郭佳贵人罢了!”   悫嫔虽然进宫晚,但也知道五阿哥永琪的生母是郭佳贵人。郭佳氏是娴妃宫里人,才生下五阿哥就没了。只消略略一想便明白,郭佳氏是死于娴妃之手!!而皇后,自然也干得出这种事情来!如此一来,音常在背叛皇后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悫嫔露出了笑容,皇后还真是识人不明,先后两次被身边之人背叛……   “皇后求皇上免了婢妾的避子汤。看似是施恩。可婢妾又不傻!婢妾若是一旦有了身孕,若生的公主也就罢了,若生了阿哥。皇后必然不会容婢妾活命!!”音常在满腹恨恨道。这话自然也只是说给悫嫔听的,娴妃的养子是满妃之子,皇后又如何看得起包衣嫔妃之子?若皇后真有此心,嘉嫔的儿子四阿哥永珹。还有纯嫔这一胎岂非是更好的选择?   所以,皇后并没有杀母夺子之心。只是要展示自己的贤德、褒奖音常在的忠心耿耿罢了!反正就算音常在生了皇子,也只是跟纯嫔、嘉嫔似的,所生之子也根本没有问鼎储位的资格!!   可是皇后料想不到,她身边潜伏的是一条毒蛇。音常在是忠心。但忠心之人并非她!   “婢妾为了活命,便不得不另寻出路了。”音常在满是希冀地看着悫嫔,“若娘娘能为皇上诞育皇子。那便是如今宫中最尊贵的阿哥,问鼎中宫宝座亦不再话下!若皇后倒台。婢妾自然得以活命!”——只要是有可能搬到皇后的人,音常在自然都不介意帮一把!!她相信,早晚有一日,无论是舒妃,还是悫嫔,或者旁人,终有一人能让皇后倒台!!   这话把悫嫔说得心花怒放,脸上已经藏不住笑纹了,中宫宝座,从她还没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觊觎之心。如今找出了不能有孕的源头,自然她很快就能有孕,只要诞育皇子,自然一切都不在话下!!悫嫔心中,野心勃勃燃烧,以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说来,本宫普洱茶中的红花,是皇后下的手喽?”悫嫔问道。   音常在笑着道:“这点婢妾就不知了,毕竟这么隐秘的事情,皇后必然不会告诉婢妾。可能是皇后,自然也有可能是娴妃,她们都不想看到娘娘诞育皇子!”   音常在愈是如此说,悫嫔愈是笃定是皇后所为!!娴妃的儿子五阿哥好歹是个满妃之子,比起无子皇后,她根本没必要如此着急!!皇后才是最有这份心思的人!!   这一年的新年过得格外别扭,待到乾隆八年正月的时候,总算有所和缓。怜贵人总算没继续闹腾着寻死了,娴妃也只得认命地交出六宫大权,只保留了协理之权。不过这对嘤鸣没有太大影响,她还是照旧掌管四执库和古董房,皇后似乎也看不上这点蚊子肉,便索性大方地叫她继续管着了,倒是娴妃剩下的宫权……也就跟嘤鸣的蚊子肉差不了多少了。   当然了,娴妃有得有失,五阿哥已经搬回了她的景仁宫偏殿养伤。   想想就知道,皇后这是卖了愉嫔了。谁叫愉嫔是个老好人呢?不卖她卖谁?   可想而知,五阿哥一回到景仁宫,愉嫔便别想再多看一眼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而怜贵人……似乎是因为主位愉嫔的劝诫,也没有再寻死觅活了,甚至还亲自求皇帝宽恕悫嫔的“无心之失”,说她已经不怪悫嫔了。   可是——皇帝没有解除悫嫔的禁足。   原因嘛……很简单,皇帝安插在永寿宫的眼线回禀说……悫嫔从年前就已经不再喝她赏赐的普洱了,已经将近一月都没有沾过一滴了。   皇帝不晓得悫嫔是改了口味,还是……发现了那普洱有问题。所以犹豫了很久,才把悫嫔给放了出来,左右她饮用红花普洱茶已久,已经有轻微宫寒之症,起码呀调养个一年半载才有可能怀孕。一时半会,倒是不必急,且看看,再应对吧。   悫嫔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中旬了,天气也暖和了。   早春时节,玉兰、杏花都开了,养了一冬胎的纯嫔也总算出来溜达了,她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发福了许多,肚子也隆了起来。   嘤鸣、纯嫔、怡嫔三人一起出来溜达,还带了猪妞和娜木绰克出来,一起放放风。跟猪妞呆得久了,五公主娜木绰克也跟着说话越来越利索了。腻歪在生母怡嫔的怀里,指着御花园的花花草草,便问“额娘,这是什么呀?”、“额娘,那个是什么花呀?”、“额娘,舒母妃的猫猫为什么那么红呀!”   总之就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   火团气得上蹿下跳,精神传音吼道:“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   第308章、肖想妃位   火团气得上蹿下跳,精神传音吼道:“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   嘤鸣笑得合不拢嘴,宫里的嫔妃养猫养狗的不少,火团跟狗明显不同,但是跟猫……却是蛮神似的……   最后一个问题怡嫔笑得都没来得及回答,猪妞便掐腰道:“五妹笨!火团,是松鼠!才不是猫猫!”   五公主满脸疑惑地含着自己的小手指头,似懂非懂的样子。   纯嫔也笑了,“当初嫔妾的三阿哥小的时候,也把舒妃娘娘的红松鼠错认成猫呢!”   纯嫔一提这事儿,嘤鸣也觉得乐呵得紧,不过三阿哥如今都已经九岁了,避嫌起见,除了生母、嫡母之外,不宜见其他的庶母。   纯嫔笑吟吟,眉目温婉带着母性的慈祥,她抱抱五公主,又摸摸嘤鸣的猪妞,满是喜爱之色,她抚着自己的肚子道:“若嫔妾这一胎也是个可爱的小公主就好了。”——纯嫔膝下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自然稀罕漂亮的小闺女了。   嘤鸣笑眯眯说:“宫中已经许久没有添丁了,哪怕是个公主,也是大大的喜事。”   怡嫔亲了亲娜木绰克的脸颊,打趣说:“公主是可人,可还是阿哥更好些,将来长大了,不必嫁出去,还娶个儿媳妇回来。”   一时间,三人都是合不拢嘴。   嘤鸣眼角突然瞥见远处依稀是悫嫔乘坐着嫔位肩舆正朝这边而来,便笑着瞅了瞅纯嫔的肚子,“皇上应该是更喜欢阿哥的,纯嫔若能再生一位皇子,皇上一高兴。只怕便要封你妃位了呢!”   纯嫔听了,急忙摆手道:“舒妃娘娘折煞嫔妾了。嫔妾出身卑微,能封嫔已经知足了,哪里还敢肖想妃位呢?”   嘤鸣呵呵道:“出身不打紧,先帝爷的生母孝恭仁太后出身也不够高贵,可不照样封妃?不就是因为孝恭仁太后给圣祖爷生了三个儿子吗?”   纯嫔忙道:“嫔妾哪里跟能孝恭仁太后相提并论呢?”——嘴上如此说,纯嫔脸色却难掩期待之色。若她位份高些。自然对自己的孩子们都有好处。纯嫔没有谋夺储位的野心,但也盼着自己的孩子都能光耀体面些。   纯嫔的话才刚落音,一声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纯嫔有自知之明就好!!得个嫔位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若还肖想妃位便是不自量力了!”   说这话的,不是悫嫔是谁?她已经扶着太监的手背,施施然从肩舆上走了下来,朝着嘤鸣一礼。笑靥如花地道:“给舒妃姐姐请安了。”   嘤鸣颔首微笑,“悫嫔妹妹有礼。”眼角一撇纯嫔。果然脸色已经紫酱难看了。   怡嫔哼了一声道:“悫嫔的话未免也太过了些,纯嫔姐姐资历深厚,又有延绵皇嗣之功,怎的就封不得妃位?!”   悫嫔昂着下巴道:“孝恭仁太后圣祖朝列四妃之位。是因为她姓乌雅氏,好歹是个满人!自然比汉人包衣尊贵得多了!”   悫嫔一句“汉人包衣”,真真是直戳中纯嫔的痛处。同时嫔位。悫嫔自打入宫,明里暗里便没少说这等鄙夷纯嫔出身的话。从前。纯嫔一直忍耐,是不想得罪深得皇上宠爱之人。   可如今……悫嫔虽然解除了禁足,然而皇上只在六日前去用过午膳,根本没召幸过她一次呢!反倒是皇上去看望她的次数要多一些呢!   纯嫔便满脸母性,带着骄傲地道:“嫔妾能否封妃,那得看皇上的心意,此时言之凿凿,未免也太早了些!”纯嫔说罢,目光再悫嫔的肚子处瞄了几眼,突然不屑地撇了撇嘴,“我若生产,的确未必会晋妃位。可是悫嫔妹妹连怀都不怀不上,自然更不可能封妃了!”   “你——”悫嫔脸蛋嗖的涨红了。   嘤鸣生恐悫嫔发作,急忙笑着从中说和:“好了,这么好的日子,何必斗嘴呢?更何况,若是闹大了,皇上重视子嗣,想来也不会怪罪纯嫔的。”   悫嫔恨恨咬了咬唇,便生生忍了。皇帝多日不召幸悫嫔,悫嫔自然失了往日的底气。如此愈是忍着,满腔的恨毒之意便愈浓,你纯嫔不就是大了个肚子吗?若没了肚子里那块肉,以你那张年老色衰的老脸,还凭什么跟本宫叫嚣?!   悫嫔心里生了毒计,脸色却扬起了妩媚的笑容,“妹妹是有口无心的,还望纯嫔姐姐别往心里去。”   嘤鸣暗自惊讶,没想到悫嫔竟会对纯嫔赔礼道歉,还真是稀奇!   纯嫔久经宫闱,岂会因为悫嫔一句话,便信了她?只是表面上少不得和和气气回应,旋即便推说乏了,先行一步告辞了。   果然,不消一个时辰,纯嫔就受到了永寿宫送来的赔罪礼物,是两盒陈年普洱茶,和一盒燕窝……   那永寿宫太监笑眯眯道:“尤其这普洱茶,可是皇上特特赏赐给我家主子的呢,纯嫔娘娘不放尝尝。”   纯嫔面色端庄,袖子底下却已经攥紧了拳头,指甲都要扣入手心肉中。   果然——果然被怡嫔说中了!!这个悫嫔,当真以为她不晓得皇上赏赐给她的普洱茶里加了什么好东西吗?!!她倒是够胆量,竟敢拿这个来算计她!!   “既然是悫嫔好意,本宫自然不能辜负!”纯嫔轻手抚摸肚子,便淡淡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出沏一盏普洱来!”   此刻已是晌午,皇帝在嘤鸣的储秀宫用过了午膳,便叫人拿了棋盘来,与嘤鸣对弈一局。   皇帝的棋艺还是老样子,没什么长进,嘤鸣按部就班,一点点布局,一点点蚕食皇帝的地盘。就在胜负已经渐趋明了的时候,御前的总管太监,吴书来急忙来禀报说:“纯嫔娘娘突然肚子不舒服,想请皇上过去瞧瞧。”   皇帝眼看着自己步步退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便皱着眉头问:“都五个月的胎了,不是一直都安安稳稳的吗?!”   嘤鸣忙搁下了捏在手中的一枚白玉棋子,笑着道:“纯嫔不是无病呻吟之人,大约是胎动不舒服了。左右皇上今儿也空闲,不如臣妾陪皇上去瞧瞧吧。”   嘤鸣如此贤惠姿态,皇帝自然乐得不必下棋下到惨败,便携嘤鸣去了。   第309章、赔罪礼   纯嫔是延禧宫的主位,三阿哥已经搬去了阿哥所居住,六阿哥年幼,尚且养在偏殿,除此之外,还有三四个常在答应,见皇帝来,个个花枝招展地凑了上来。   纯嫔上前来请了个安,她挺着个大肚子,一脸彷徨无助的样子。   皇帝还是甚是在意纯嫔腹中子嗣的,便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纯嫔揉着太阳穴,语气满是虚弱地道:“方才喝了一盏普洱消食,没想到突然胎动了,不过这会子已经好多了,叨扰皇上,是嫔妾的不是。“   嘤鸣听了,便疑惑地道:“虽说孕妇不宜多饮茶,但普洱能消食,偶尔喝些也没什么大碍。怎么会引得胎动了呢??”   皇帝亦蹙了蹙眉,便问:“传太医了吗?!”   纯嫔忙摆手道:“只是胎动而已,还是不要劳烦太医了。”   嘤鸣听了,忙道:“那怎么成?!照顾龙胎,本就是太医的职责,哪里成得上‘劳烦’呢?”   纯嫔低声道:“悫嫔送的普洱很是醇香,嫔妾就多喝了两杯,原想着不碍事的……”   皇帝神色嗖的冷了下来,眼底已有怒意翻涌,便立刻问道:“悫嫔送的普洱?!!”   纯嫔惶惑地点了点头,“悫嫔还说,那普洱是皇上赏赐给她的,所以才转送给嫔妾赔罪。”   皇帝狠狠一哼,这个悫嫔——原只当她是个张狂任性的,没想到竟也起了这般阴毒心思!她许久不喝那普洱茶了,必然是察觉到茶中含有红花!!可她明知如此,竟还转送个有孕的纯嫔饮用!!!   嘤鸣忙微笑着道:“茶水这东西,对孕妇而言。想必也是因人而异的。既然你喝了会不适,有孕期间还是不用饮用了。不过纯嫔也莫要因此生悫嫔的气,她拿了皇上赏赐的茶转送给你,可见是真心赔罪的。”   纯嫔认真地点了点头。   皇帝却听到了其中的关键字眼,“舒妃说‘赔罪’,是什么意思?”   嘤鸣忙捂了嘴巴,一副失言了的样子。只讷讷道:“不过是上午在御花园里。几句口角罢了。臣妾劝过之后,悫嫔也向纯嫔赔罪了。皇上就不要计较了。”   皇帝眉头皱得老深,便看了一眼纯嫔。道:“苏氏,你来说!”   纯嫔忙微笑着道:“回皇上,悫嫔性子只是冲了些罢了,想来也是有口无心的。何况……”纯嫔满脸的黯然之色。“何况悫嫔血统高贵,嫔妾也的确只是包衣出身。悫嫔又没冤枉嫔妾。”   话说到这个地步,皇帝如何猜不到悫嫔到底说了何等难听的话?!脸色嗖的便阴沉了下来,纯嫔出身是不好,但好歹是他三子永璋的生母。旁人瞧不起纯嫔出身也就罢了,可她悫嫔又算个什么东西?!!   见皇帝已经震怒的样子,嘤鸣忙柔声道:“悫嫔已经知错。而且还送了赔罪礼来。皇上就不要置气了。”   嘤鸣不说这“赔罪礼”还好些,一说。皇帝更是火气攒涌!这那里是“赔罪礼”,分明是想要纯嫔和她腹中朕的皇嗣的性命啊!!那普洱茶中红花的分量的确不重,但若连饮用一个月,纯嫔哪怕五六个月的胎也照样保不住!而且这等月份,若是落胎,必然见大红,只怕十有八九会一尸两命!!   悫嫔之心,竟是如此歹毒吗?!!   可是,普洱茶的问题,皇帝却并不能吐露半分!!愈是如此憋着,心里愈是火大,皇帝是个不讲道理的生物,他赏赐给悫嫔红花茶,便是理直气壮,可悫嫔转送纯嫔红花茶,便是万死难恕!!   嘤鸣正是把握到了这一点,才将计就计!!她猜到,悫嫔妒恨之下,会将红花普洱茶送给纯嫔!同样她也知道,悫嫔也会如此将计就计,也免得浪费了那么好的茶!!   皇帝不能揭开此事,所以就无法处罚悫嫔。可是被皇帝记恨上了,悫嫔岂能落得半分好?!嘤鸣可以预见,悫嫔……要失宠了。而且这一次不同以往,她在皇帝心目中一下子成了一个心计歹毒的女人,而且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皇帝沉声道:“不止有孕期间不能饮用,产后也不能碰!”   皇帝这话一出口,嘤鸣便是一副满头雾水的样子,便问:“这是为何?”忽的,嘤鸣骤然露出惊愕之色来,“去年春,悫嫔也送过臣妾普洱,皇上也不许臣妾喝……”说着,脚下发软,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幸好身边有半夏稳稳扶住了。   嘤鸣眼中满是惶恐地看着皇帝,“皇上……那普洱茶,有什么不妥吗?”   怡嫔更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她捧着自己的肚子,脸色惨白惨白的。   皇帝脸上满是复杂之色,他抿了抿嘴唇,道:“只喝了一回,无妨。”   皇帝终究还是没说出普洱茶到底怎么有问题了,嘱咐了怡嫔好好养胎,便带着嘤鸣回了储秀宫。   支摘窗外红日西斜,嘤鸣良久看着皇帝,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那普洱茶,不是皇上赏赐给悫嫔的吗?”   皇帝幽幽一叹,他执着嘤鸣的手道:“朕不得不防着科尔沁的野心,所以不能叫悫嫔有孕。”   嘤鸣咬了咬嘴唇,点头道:“臣妾明白皇上的苦衷,只是悫嫔……也太可怜了些了。”   皇帝却冷哼了一声,“她可怜?!朕倒是觉得她可恨!幸好发现的早,否则纯嫔的胎肯定会保不住的!”   嘤鸣忙道:“悫嫔也是无心的……”   皇帝冷冷的脸上怒意翻涌,“她无心?!!她若不知,为何已经两月都不曾饮用朕赏赐的茶了?!”   嘤鸣露出惊愕之色:“皇上的意思是,悫嫔猜到是皇上给她下药了?”   皇帝眯了眯眼睛,“她只知道普洱茶里加了东西,只会怀疑是被旁人暗算了,不会想到会是朕。”   是啊,有那个女人会认为,是自己的丈夫要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呢?悫嫔只怕会疑心皇后或者太后吧?这两方,都不愿看到出身尊贵、血统高贵的悫嫔诞育皇嗣。   而皇帝子嗣并不十分丰盛,除非是出身低微之人,否则一般都是“留”的。悫嫔对自己的容貌有太高的自信,便以为皇帝宠爱她,便不会觉得皇帝会对她如此。   “那皇上……打算怎么办?”嘤鸣看着皇帝,问出了这句话。   皇帝淡淡一哼,道:“朕已经叫皇后去处理了,反正……”皇帝脸色渐渐冷了,“反正皇后最擅长此事,不是吗?!”   意思是,皇后最擅长算计嫔妃的肚子吗?   也好,只要悫嫔不能有孕就好。   第310章、聚仙帐中香   红花普洱茶之事,依旧藏得严严实实的。纯嫔自然也识趣地没有胡乱说什么,倒是悫嫔曾旁敲侧击地询问,纯嫔只道,孕中嘴巴刁钻,喝了就吐,着实辜负了悫嫔好意,还说,幸好普洱茶最不怕的久藏,说等日后再喝。   悫嫔听了之后,颇有怏怏之色。心想着,纯嫔都年过三十了,生完这一胎,只怕日后也不会再有生养了,就算日后喝那茶,也算不得有害了!   皇帝为了安抚纯嫔的惊惧之心,倒是时常去看望,不过纯嫔不得侍寝,倒是叫延禧宫里的何常在、白答应几人得了几日召幸。   没过几日,皇帝也恢复了对悫嫔的召幸,可见是皇后已经下手了,只不过悫嫔复宠之后,却不及从前那般盛宠,侍寝的次数,每月也只有三四次了,比嘤鸣逊色了一筹,与秀贵人、怜贵人差不离。   夜半时分,悫嫔才从养心殿侍寝回来,便叫宫女照旧焚上她素日里最喜欢的能安睡的聚仙帐中香。此香味道清幽,六宫之中只供妃位以上嫔妃享用,悫嫔只是嫔位,得此名贵香料,自然欢喜的紧,故而日日都燃了安枕。   然而悫嫔闻着香味,却愈发觉得和从前味道更馥郁了些……   若换了从前,悫嫔不至于如此多疑,然而她一想到连皇上赏赐给她的茶都能被人动了手脚,便坐卧难安,再也睡不着了。悫嫔立了便掀开床帐,吩咐陪嫁宫女乌尤:“本宫记得,祥嬷嬷最善调香,你去唤了她来。”   乌尤面有古怪之色,神色也困怏怏的。便道:“娘娘,现在都子时了,有什么事儿不能等明日吗?”   悫嫔横了乌尤一眼,怒斥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叫你唤人,你去就是了!!”   乌尤一个激灵,立刻便清醒了个透彻。急忙道:“是。奴才这就去!”她这位主子,从前在科尔沁的时候,便时常有心血来潮的时候。而且性子执拗得很,断断容不得有人质疑半分。   这位祥嬷嬷虽是悫嫔的陪嫁,却并非蒙古人,而是个满洲正黄旗的包衣。是当年悫靖公主的陪嫁侍女,如今侍奉悫嫔来京。不过悫嫔并不看重那几个陪嫁过来的老嬷嬷。只叫她们做些闲差,素来只叫贴身的几个蒙古丫头伺候着。   祥嬷嬷已经有五六十岁了,大半夜被嚷嚷起来,又一路急急忙忙赶来。因此气喘喘嘘嘘,出了一头的汗。悫嫔却嫌弃她姗姗来迟,脸色很是不悦。不过想到自己需要祥嬷嬷的本事,便掩了不快。很是和气地叫她喘匀了气息,才指着那那小巧玲珑的景泰蓝三足小熏炉,道:“本宫闻着这帐中香聚仙帐中香,气味比从前浓郁了几分,心下有些不安,所以特请嬷嬷来检查一下。”   祥嬷嬷也是见识过悫嫔从前脾性的人,见悫嫔今儿竟如此温语和蔼的模样,倒是大为感怀,忙二话不说便捧起那小熏炉,仔细闻了片刻,旋即,那眉头也皱了起来。   悫嫔察觉道祥嬷嬷的表情,急忙问:“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祥嬷嬷有些不太敢确定,只道:“奴才也不知是否闻错了……”顿了顿,祥嬷嬷又道:“可否让奴才检查一下内务府送来的聚仙帐中香。”   悫嫔立刻示意乌尤一眼,那乌尤立刻便端来一小盒香料。   祥嬷嬷接了过来,打开那小巧玲珑的珐琅彩牡丹小圆盒,之间那里头的香料都是粉末状的,颜色雪白中略透着几分淡红色,她嗅了嗅,忙又用小指的指甲挑了少许,用舌头舔入口中,细细一品。旋即,脸色嗖的发白了,她急忙将口中濡湿的粉末全都吐在了帕子上。二话不说,拿起悫嫔手边的一盏温茶,便如水倒入了那熏炉中。   “嗞”的一声,熏炉中焚烧的香料被浇灭了个透彻。   乌尤大惊,立刻训道:“你这是做什么?!这聚仙帐中香,珍贵无比,宫里除了皇后、娴妃、舒妃,就只有我们娘娘才能享用!!”   乌尤大呼小叫,然而悫嫔却并没有半分怒色,反而脸色也有些发白。   祥嬷嬷无心在意乌尤那些怒话,忙上前道:“娘娘,这个香,日后断断不能在殿中焚烧了!”   悫嫔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她深深看着祥嬷嬷,追问道:“那里头……比从前到底多了什么东西?!”   祥嬷嬷严肃地道:“麝香!!而且是药性最烈的马麝!”   悫嫔怒目圆瞪,“还真瞧得起本宫!!”   祥嬷嬷道:“娘娘,这里头的马麝分量不轻,不过其气味被其他香料掩盖住了,所以十分不易察觉!此物若闻上个一年半载,日后就算发现了,只怕也很难有孕了!”   悫嫔脸色白了几分,牙齿却咬得咯咯作响,“这宫里,最不想看我有孕的,可不就是长春宫那位吗?!之前她身边的那个乔氏小贱人——哼,我说她怎么那么好心,告诉我皇上赏赐的普洱茶被动了手脚?原来后头预备了更狠的招数对付我呢!!!”   此刻,悫嫔已经笃定是皇后所为了。不过,倒也没冤枉了富察氏,这聚仙帐中香的确是富察氏安排了极为懂香料之人,悉心调配的!只可惜,悫嫔嘴巴不怎么灵,鼻子却尖得很!!   乌尤惊呆住了,她急忙道:“娘娘,还是赶紧禀报皇上,请皇上做主吧!”   “糊涂东西!!”悫嫔斥道,“就算告诉了皇上又能如何?!本宫没有丝毫证据证明这是皇后动的手脚!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乌尤战战兢兢,“那、那该怎么办呢?”   悫嫔看了祥嬷嬷一眼,便指着那盒聚仙帐中香道:“嬷嬷可能调配出,和这个气味、颜色一模一样的香来?自然了,得是无害的才成。”   祥嬷嬷露出自信的微笑来,“若只求气味颜色相同,倒是不难!”   悫嫔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盒东西,且先收在库房中,说不准日后有用,嬷嬷请尽快调配处一剂香料来,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   “是。”   乌尤听懂了,便问:“娘娘可是要狸猫换太子?”   悫嫔妩然一笑,“你还不算太笨。若贸贸然停了从前最爱的帐中香,只怕还会跟之前停用普洱茶一样,皇后必然还会在用更隐秘的手段下手!与其如此,倒是不如叫皇后以为本宫真的日日都在闻加了麝香的聚仙帐中香!”   乌尤笑着道:“那样小主很快就会有身孕了吧?”   悫嫔脸颊一红,佯怒斥道:“少胡说八道!哪儿有那么快!”   祥嬷嬷见状,又道:“娘娘之前受了些许宫寒,不如老奴再香料里加少许暖宫暖身的香料可好?那样可能对娘娘的身子略有助益。”   悫嫔自然乐得如此,却忙嘱咐道:“记得气味万万不能叫人闻出不同来。”   “是,奴才省得,请娘娘放心。”   第311章、和事老难做   翌日,六宫嫔妃齐聚皇后的长春宫请安,如今皇后已经恢复了六宫大权,娴妃与嘤鸣只有协力之权,自然皇后的腰板都挺直了几分,反倒是娴妃日日都是一副不痛快的表情——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倒是也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撩拨她。   皇后闻着来自悫嫔身上的那极肖似聚仙帐中香的气味,脸上浮起得意的微笑来,便道:“过几日,便是大公主册封的吉日了。前前后后,都有娴妃一手操持,倒是本宫这个嫡母有些不尽责了呢。”   娴妃一听,心中万分不快,怎么?你富察氏难道连本宫大公主的出嫁事宜都要横插一手吗?便沉着脸道:“臣妾是大公主的生母,筹备册封礼自然责无旁贷!”   “那是自然,”皇后微微一笑,尽显端庄温婉之态,“到底只是和硕公主的册封礼,也不是费事,想来娴妃一人便能应付过来的。”   皇后微微一笑,尽显端庄温婉之态,“到底只是和硕公主的册封礼,也不是费事,想来娴妃一人便能应付过来的。”   这话无疑是在嘲讽大公主庶出的身份——本朝的规矩,只有嫡出的公主才能直接被册封为固伦公主,庶出的只能册封和硕公主。自然了,若是远嫁抚蒙的公主,将来或许有机会晋封固伦公主。但初封,素来都只是和硕公主而已。为的,便是彰显嫡庶之别。   因此,娴妃的脸色铁青阴沉,一双手死死攥着手里的锦帕,似乎恨不得捏碎了一般。   嘤鸣暗想,大公主的封号已经拟定好了。便是和硕和敬公主……和敬……她依稀记得,这个封号,在历史上原本是富察皇后之女的封号,只不过是固伦和敬公主。只不过历史开了个玩笑,乾隆的长女,竟不是从富察皇后肚子里出来的,而是成了娴妃的女儿。   侍立在皇后身侧的音常在乔氏娇滴滴笑着道:“那是自然的!等到二公主长大了。册封固伦公主之礼。必然要更加繁琐呢。”   娴妃不能把皇后如何了,但却不会忍受小小一个常在嘲讽,便怒斥道:“素来只有贵人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来请安。你一个小小常在竟也胆敢藐视宫规,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皇后微笑着道:“音常在是本来就住在长春宫偏殿,在侧服侍本宫,怎么能算是违反宫规呢?如今娴妃妹妹既然已经卸下了六宫重担。以后还是不要操不该操的心好!”   娴妃气得鼻子都冒烟了,皇后这是再宣示自己重得六宫大权之威势呢!!娴妃气得发笑。“皇后娘娘割破了手腕,还真是因祸得福啊!这真叫臣妾想起了当初悫嫔养心殿前撞柱寻死之事呢!”   皇后眼底嗖地冷了下来,“本宫只是不慎割破了手腕,与悫嫔早先的寻死觅活。如何能等同?!”   娴妃哼笑道:“不管是否等同,总之效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都是博得皇上圣心怜爱,由失宠到得宠!”说着。娴妃斜眼睨了悫嫔一眼,问道:“悫嫔。你说是吧?”   娴妃的话刺了皇后,可悫嫔又何尝不恼恨?   悫嫔妩媚挑眉道:“宫中嫔妃,哪个不费尽心思博宠?娴妃姐姐若也有此心,便不会一辈子都没享受过得宠的滋味了!!”   悫嫔这话,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刺地中了娴妃心头痛处!娴妃纵然位高,但的确一辈子没得宠过?即使年轻的时候,身在藩邸,皇帝也照样对她淡淡的!因此侍奉皇帝多年,也只在早年有幸怀孕一次,诞育了大公主罢了!自此之后便不曾有过身孕!   悫嫔看着娴妃那张难看至极的老脸,便咯咯笑道:“娴妃姐姐论容色也算上佳了,竟多年来从没得宠过!可见是娴妃姐姐的确对该反省一下自己的脾性了!平日里脾气不好也就罢了,皇上面前,可千万不能拿乔耍性子呀!”   娴妃怒道:“本宫素来表里如一,哪里比得上悫嫔,皇上面前温柔小意,皇上背后便是另一幅嘴脸!这变脸之快,都快赶上戏台上的戏子了!!”   悫嫔讽刺娴妃不得宠,娴妃便将悫嫔比作戏子!这嘴巴,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刁钻毒辣!不过娴妃还真没说错,皇帝面前,悫嫔一口一个“表哥”叫得娇滴滴软绵绵,背后却嫌弃这个出身包衣、哪个又是庶出的,趾高气扬,比皇后气势都足呢!   悫嫔被辱骂做戏子,姣好的脸蛋登时便紫涨了,怒血冲脸,一时间也失了理智,便怒吼道:“你敢说我是戏子?!我可是悫靖公主的女儿!!”   娴妃冷哼了一声,“悫靖公主又如何?不过是圣祖爷一个小小贵人生的女儿!在本宫的和敬大公主面前,连提鞋都不配呢!”   “你敢辱我额娘?!!”悫嫔豁然站了起来,抄起手边茶盏便朝着娴妃那张鄙夷的脸投掷了过去。   娴妃一惊,她哪里想到悫嫔在皇后的宫里竟也敢如此放肆?急忙一闪身子,那滚烫的茶盏便在娴妃耳侧的椅背上“碰”地一声爆裂开来,娴妃没有被砸中,而是飞溅出来的滚烫的热水却洒了她半边脸。   “啊!!”娴妃被烫地惊叫跳窜了起来,娴妃捂着自己被烫地火辣辣的半边脸,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悫嫔,你竟敢以下犯上?!!”   悫嫔却昂着下巴,恨恨瞪着娴妃道:“是娴妃先冒犯本宫的额娘的!!本宫额娘,是圣祖爷之女,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要称呼一声‘姑母’,你娴妃不过是皇上的妾妃,连叫‘姑母’资格都没有呢!!!”   “你——”娴妃气得鼻子都歪了。   皇后狠狠拍案,怒斥道:“都给本宫闭嘴!!长春宫,岂容得你们放肆?!”   娴妃悫嫔见状,急忙俯身跪了下来,娴妃忙辩驳道:“皇后娘娘,您是看在眼里的,悫嫔一个小小嫔位,竟敢朝臣妾扔茶盏,这还得了?若不严惩,只怕日后便朝皇后娘娘脸上扔了!”   悫嫔也是气势不减地道:“皇后娘娘!娴妃方才出口侮辱的是嫔妾额娘,也是皇后娘娘您与皇上姑母,如此以下犯下。若皇后娘娘不严惩娴妃,日后还指不定骂到谁头上呢!”   两方俱是理直气壮的架势,皇后气得头疼,一时间竟也两下为难,不知如何决策。若是偏袒娴妃,只怕悫嫔要跑到皇上跟前嚷嚷,可若是偏袒悫嫔,只怕太后那里要为难她了!!   皇后便将目光定格在舒妃纳兰氏身上,心下有了定计,便道:“舒妃,你也是协理六宫之人,这事儿,你觉得是谁的过错?”   嘤鸣见状,心里那叫一个气,这事儿关老娘屁事?分明是她俩狗咬狗,谁都不占理!!可皇后却要把这么一件根本理不清、断不明的事儿推到她跟前!   皇后的话刚落音,悫嫔便娇怯怯看着她,道:“舒妃姐姐素来公道,必定不忍心看妹妹受委屈的吧?”   娴妃气得磨牙,便恨恨道:“舒妃可想明白了再说!太后在上,可容不得颠倒是非黑白!!”   得!这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娴妃更是摆出太后来威胁了!!   嘤鸣只得摆出一张笑脸来,对皇后道:“其实不过是姐妹之间,上嘴皮碰小嘴皮罢了,何必闹得如此不可开交呢?一笑泯恩仇,不是很好吗?”   娴妃见嘤鸣要和稀泥,第一个不肯了,“换了舒妃若被位份比自己低嫔妃,泼了一脸热水,敢问舒妃便能一笑泯恩仇吗?!”   悫嫔语气略好些,不过也带着一脸的埋怨:“若是旁人侮辱了舒妃姐姐的祖母,舒妃姐姐难道能不计较吗?!”   丫的!娴妃的那话还好应对些!悫嫔这话就干脆是给她挖坑了!!她若说不计较,便是对祖母不孝!若是计较,岂非就说和不得了?!   果然和事老是最难做的了!!   第312章、太后中风   嘤鸣嘴角抽搐着干笑了笑,“既然娴妃姐姐与悫嫔妹妹各执一词,又各不肯想让,皇后娘娘若是难以决断,臣妾倒是有个建议。”   皇后等的就是嘤鸣的建议,便笑容莞尔地点头:“舒妃素来聪慧,想来一定能替本宫想个好主意的!”   嘤鸣笑眯眯道:“臣妾主意很简单,皇后娘娘要是做不得主,不如便请能做主的人来好了。至于是请太后,还是请皇上,便请皇后娘娘决定好了。”——她其实根本不需要解决娴妃和悫嫔的矛盾,应付了皇后既可。   皇后一愣,登时眼底难掩怒色,若是请了皇上来,岂非叫皇上觉得她无能,连这点嫔妃争执都解决不了?而是若是请太后来,肯定是要偏袒娴妃的!!到时候悫嫔必然不肯,只怕十有八九还会跑到皇上跟前闹腾,那样皇上还是会觉得她无能!也就是说,不管选择什么!她都落不得好!!这个舒妃,还真是泥鳅一般的滑溜!   娴妃听了,立刻道:“内宫之事,何必烦劳皇上,自然是要请太后娘娘做主的!”   悫嫔一听,太后来了,还能不偏袒你这个亲侄女?!悫嫔咬牙道:“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娴妃是知道的,怎的一点也不体谅太后娘娘?!还是请皇上做主吧!”   这下子,娴妃和悫嫔又围绕着请皇帝来,还是请太后来,展开了激烈的争辩,那嘴巴斗得真真唇枪舌剑,那叫一个精彩!嘤鸣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皇后却头疼欲裂,她才刚恢复了六宫大权,娴妃、悫嫔却给她来了这么一出!!皇后忍不住瞅了一眼自己的智囊音常在乔氏。乔氏也是一脸为难,满是歉疚地低下了头。   皇后恨恨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耳膜都被吵得发麻了!这两个人乌眼鸡似的女人,哪里还有半分嫔妃的端庄?!   不过这二位没能争执太久,过了约莫盏茶功夫,长春宫的太监慌忙闯进来禀报:“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晕倒了。太医说是中风了!”   听得这话。娴妃惊呆了。皇后面含担忧之色,眼里却跳跃这欢喜的火花,这个老不死的。也的确是该死了!嘴上却关心地道:“太后娘娘前几日不是还时常去慈宁花园赏花吗?怎么突然就中风了?!”   太监回话道:“太后娘娘就是赏花的时候,突然天旋地转就晕厥了过去了!”有道:“皇上刚刚下朝,已经奔赴慈宁宫侍疾了!”   皇后心想,皇上都去了。她自然不能迟了,便对娴妃道:“太后娘娘中风。断断不能受气!娴妃,你懂得本宫的意思吗?”   娴妃脸颊上的火辣辣之意已经消了大半,心中火气在大,也不能跟太后的凤体安危相较。便低头道:“臣妾明白!”要紧的是太后,只要太后在,还怕日后没机会修理悫嫔这个小贱人吗?   皇后又了一眼便难掩得意之色的悫嫔。便斥道:“悫嫔!你也给本宫收敛着些!此刻皇上已经去侍疾了!你若不识好歹地跟皇上告状,本宫一定不会阻拦你的!”   悫嫔心想。太后中风,这个时候告太后亲侄女的黑状,哪怕她再有理,皇上也会觉得她不识大体,如此倒是不值得了,便忙道:“嫔妾不敢,嫔妾知道轻重,请皇后娘娘放心。”   皇后暗想,太后中风地倒是真是时候,眼前的问题,竟也迎刃而解了!若是太后死了,也正可撺掇着悫嫔,给娴妃定一个不敬悫靖公主、目无尊长的罪名!!那样,娴妃就算还能保住妃位,也保不住五阿哥的抚养权了!!   暗自冷笑之后,皇后便整了整衣冠,道:“纯嫔身子重,便自行回去养胎吧,其余的都跟本宫去慈宁宫看望太后娘娘!”   “是!”嫔妃们齐声齐齐称是。   太后中风晕倒,纯嫔岂敢仗着肚子便拿乔不去侍疾了?哪怕做做样子也是要去的,纯嫔急忙便站出来道:“娘娘,嫔妾着实担心太后安慰,若是不去,实在寝食难安。”   皇后眯了眯眼,纯嫔能在宫中屹立多年,果然不是蠢的,纯嫔既然如此说了,皇后亦不能拒绝,便叫她跟着去了。   慈宁宫,作为紫禁城中最巍峨繁华的一座殿宇,里头的住着的自然是宫中尊尊贵的女人,她是皇帝的生母,也是先帝原配皇后,即是圣母皇太后,又是母后皇太后,自然尊贵非比寻常。   然而这个最尊贵的老太太,如今却中风了,躺在华丽的雕花龙凤拔步床上,身上盖着最华美的缂丝朝阳五凤如意锦被,老脸上满是皱纹与老人斑,甚至也尚未清醒。   皇帝要做孝子,自然早早来了——当然了,他来的最早,自然是因为养心殿距离慈宁宫,可比长春宫距慈宁宫近了不少!!   太医们都在慈宁宫殿外,小声低语斟酌着药方子,生怕有一味药用得重了。其实中风有很多适用的成方子,可太后年迈苍老,太医们如何敢直接拿了旧有的方子直接用?少不得斟酌再斟酌,药性也少不得减了又减少,不求用功,但求无过!   皇后满脸都是忧虑之色,完全是一个担心婆婆身体健康的孝顺儿媳妇,她上前给太后掖了掖被角,含着泪问皇帝:“皇上,皇额娘的病情……”   皇帝眉头紧蹙着,只道:“上了年纪了……”   皇帝愈是这般表情,愈是叫皇后窃喜,这个阴毒的贼老婆子,活得也够久的了,还是快点死了吧!!   比起皇后,娴妃才真真是伤心欲绝,当初哭着便扑了上去,“太后!您别吓臣妾啊!前儿您还说要看着博西勒给您生下曾外孙呢!!”   和敬大公主嫁期将近,额驸色腾布巴勒珠尔则是直接留在京中。太后自然疼爱娴妃生的大公主,甚至都拿出了不少自己私库中积年存下的珍宝,给大公主做添妆。   娴妃伤心,可比起伤心,她更觉得恐慌,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太后做她的靠山,若是太后真的没了,她简直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办了!!何况,她的养子,五阿哥永琪还没有被皇上秘密立储为太子呢!!若是皇上在太后死后反悔了,可如何是好啊!!   第313章、轮流侍疾   慈宁宫正殿中,其余嫔妃俱是垂首缄默着,唯独娴妃的哭声恍如鬼哭狼嚎一般。皇后上前轻轻拍了拍娴妃的肩膀,关切道:“妹妹,你这般啼哭也是无济于事,反倒是扰了太后。”   皇后的语气很是温敦,亦是满面幽幽怜伤。可落在娴妃耳中,只觉得那是反话一般刺耳!娴妃心中恨极了皇后,却也怕极了。若太后真的醒不来,她与女儿的将来才真的是堪忧了!心中惶恐无助之下,娴妃不由看向这里唯一能叫她视作依靠的男人,她含泪凝望,声音悲切含哽,“皇上——”   殿中后妃按照尊卑,远近不同地侍立在太后的病榻两侧,唯独坐着的自然只有皇帝。皇帝就坐在太后床头的一架雕海龙纹南海花梨木扶手椅上,穿着一身海蓝色金轮宝瓶瑞相的织锦缎常服,头上扣着一顶深栗色云纹瓜皮帽,深沉的颜色,与皇帝那张幽深低沉的脸一般。   他手中紧紧捏着一串碧玉十八子手串,却是分毫不曾被捻动,却依稀可见手串上垂下的那串明黄色双龙戏珠的络子微微晃动。一如皇帝此刻的心情,郭曙在泰陵还没有查到任何消息,皇帝自然只能倾向于还跟从前一样,把太后当成自己的生母。   太后骤然病倒,皇帝的心情很是复杂。但是,他并不伤心,可是皇帝不想叫人知道他不伤心!所以面对伤心欲绝的娴妃,皇帝难得拿出几分耐心来安慰:“朕已经召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皇额娘一定会醒来的。”   娴妃拭泪道:“太后娘娘昨儿还好端端的,今日却骤然病倒。臣妾心中着实恐慌,这才失了仪态。还请皇上恕罪。”   “人都有难以自抑的时候,朕又岂会不近人情?”皇帝语气很是和蔼,又谆谆对娴妃道:“皇额娘素日里最疼的就是你,这种时候,你要多陪陪她。”   “是。”娴妃屈膝应道。   皇帝扫了一眼这满殿的女人,微微皱眉道:“人越多,只会添乱。皇后看着安排。轮流侍疾既可。”   皇后微笑着道:“纯嫔有孕。好生将养着,早日为太后诞下一位皇孙才是正经。至于其他嫔妃……”皇后扫了一眼殿中的二妃、六嫔与几位贵人,便开始安排侍疾次序。上午则是皇后、娴妃、愉嫔和音常在,下午换怡嫔、庆嫔和两个贵人。而嘤鸣被安排在了后半夜侍疾……   嘤鸣心底里默默吐槽,最讨厌夜班了有木有啊!而且还是后半夜啊!!大晚上睡到一半还得起来干活,多苦逼的差事啊?还特么不如上半夜呢!就跟去养心殿侍寝似的。完事儿还能舒舒服服睡个觉!   皇后安排完了,还特意笑着问嫔妃们:“诸位妹妹可有什么异议吗?”   你妹的。谁敢有异议?!若是有异议,便少不得要落下一个对太后不孝之名!!嘤鸣虽然心里万分不满,也可不敢表露出来,只恭恭敬敬低着脑袋。偶尔偷偷扫一扫皇帝的表情,却发现皇帝的脸色比刚才更阴沉了几分……   可皇后的话才刚落音,庆嫔陆簪缨却突然站了出来。道:“启禀皇后娘娘,三公主还小。白天怕是离不开嫔妾,所以可否容许嫔妾跟舒妃娘娘换一换?”   嘤鸣一呆,她记得庆嫔被安排在下午侍疾……她暗暗一琢磨,便明白了,庆嫔这是卖好给她呢,也可以算是报恩吧!反正庆嫔自打生了三公主便没侍寝过,所以人家也不在乎耽搁了晚上宝贵时间。   而嘤鸣迄今为止,仍旧是侍寝次数最多的嫔妃。所以皇后才想着把她安排到后半夜,虽然不是侍寝的前半夜,但皇帝素来怜爱嘤鸣,怎么会叫她整个晚上都不得安歇呢?   皇帝听了庆嫔这番话,便点头道:“如此也好。”——脸上隐约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皇后的脸色不禁僵了一下,“倒是臣妾考虑不周了。”——心里却不禁恨恨,你的三公主年幼,可舒妃的四公主难道就年长了?!可这些话皇后自然不敢说出来惹皇帝不快。   悫嫔这时候娇滴滴道:“怡嫔的五公主也娇贵得很呢,怡嫔白天不陪着,没关系吗?”——悫嫔被安排在了前半夜……正好误了侍寝!!悫嫔自然心有不甘,便瞅中了被安排在午后侍疾的怡嫔了。   怡嫔心中恼火攒涌,想让我让你?门都没有!!便道:“五公主正好跟三公主相反,就爱晚上闹腾呢!”   悫嫔恨恨一哼,可终究此处是慈宁宫,悫嫔也不敢太过分,狠狠瞪了怡嫔一眼,便罢休了。   上午侍疾的留下,其余嫔妃便跪安暂且离开慈宁宫。   交割的时间自然是午时,所以不消两个时辰,嘤鸣又得返回慈宁宫了,同行而去的自然是旁边咸福宫的主位怡嫔还有陈贵人,以及正得宠爱的秀贵人索绰罗氏。   再次见到皇后、娴妃的时候,这二位的表情……似乎正好换了过来似的!娴妃面露欣喜之色,皇后脸色却跟踩了屎一样难看。   嘤鸣立刻心里有了底儿,上前行了一礼,便问:“太后娘娘可是醒了吗?”   不等皇后回答什么,娴妃笑眯眯道:“真叫妹妹说中了,太后娘娘方才苏醒了片刻,不过甚至有些迷糊,所以立刻又睡过去了。不过太医说,只要能醒,便是没有性命之虞了。”   嘤鸣微微一笑道:“太后福泽深厚。”   皇后心愿破灭,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太后只是略睁开了一会儿眼睛,还大意不得!舒妃和怡嫔要仔细侍奉才是!”   嘤鸣与怡嫔及后头的陈贵人、秀贵人忙齐齐屈膝,道了声“是”。   皇后扫了一眼怡嫔,扬眉问道:“怡嫔是从舒妃宫里出来的人,怎的方才却是庆嫔站出来跟舒妃相换?怡嫔莫不是怕耽误了侍寝?”   怡嫔扯了个硬巴巴的笑容,道:“皇后娘娘何必挖苦嫔妾呢?嫔妾不过昨日黄花罢了。至于先前,并非嫔妾不想换,而是庆嫔着实说得太快,嫔妾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做了好人儿了。”   嘤鸣细细咀嚼着怡嫔这番话,似乎……是对庆嫔有所不悦的样子?   第314章、太后瘫了   庆嫔陆簪缨和嘤鸣是同一年入宫的嫔妃,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反倒是比怡嫔柏灵韵更年轻些呢。然而自打三公主降生,她就失宠了。这几年来,一只活得跟个隐形人似的,只一味过着自己安分的日子,从不崭露头角。   可这回突然露头,便卖了嘤鸣一个大大的好,甚至也间接讨好了皇帝。可却叫怡嫔落得有些尴尬了,论理该是怡嫔更应该站出来的——谁叫她是储秀宫走出去的嫔妃呢?谁都知晓,怡嫔是舒妃一手提拔出来的人。   嘤鸣自是不介意这点小事儿,不过心里自然也是感谢庆嫔的。谁特么愿意后半夜伺候一老太太呀?这是皇帝的老妈,不是她老妈!太后对她没有一星半点恩惠,自打入宫,前前后后竟给她刁难了,后来虽然安生了些,可也没对她有个笑脸,整日光顾着给娴妃谋划、给她们乌拉那拉家谋划了!   如果可以,嘤鸣巴不得一辈子都不来慈宁宫呢!   恭送了皇后,嘤鸣等人便进殿侍疾了——说是侍疾,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干,擦脸擦手翻身什么事儿都是娴妃一手包揽的——皇后走了,娴妃却不肯走人。   所以嘤鸣等人自始至终都只是干瞪眼。瞪眼瞪到约莫傍晚,太后这位不讨人喜欢老太太醒了,似乎这回是清醒了。   这可把娴妃给欢喜坏了,当场就扑了上去,喜极而泣。   不过太后的状况,似乎并没有娴妃想象地那么美好。   太后老太太瞪圆了眼睛,撑着胳膊想要爬起来,却根本爬不起来。她惊恐地大叫着:“哀家的腿——怎么动不了了?!!”   嘤鸣第一个明白了,太后老太太这是瘫了!   中风嘛,很容易瘫痪的,尤其是下半身容易瘫痪。   娴妃傻了眼,她急忙把太后搀扶了起来,便大叫着唤太医来。   太医们都是侯在偏殿的,自然一叫就来。统共七八个老太医。都是老资历了。请了安便上前,把脉的把脉,扎针的扎针。望闻问切用了遍,结果得出的结论,和嘤鸣心里的论断一眼,太后瘫了……   基本上中风瘫痪的人。是好不了的。   至于能活几年,那还真不好说。有不少还能一口气活上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当然运气不好的两三年的嗝屁的也不少。   嘤鸣暗忖,太医医术高超,太后身边又少不了伺候的人。老太太自然能得到最好的医治和服侍,想来是个祸害遗千年的命。   太后醒了,自然把皇帝陛下又给招来了。作为孝子。自然要第一时间赶过来。皇帝也拿出了从前从未有过的孝顺姿态,很是一番安抚了太后惊慌的情绪。还叫唤了大公主博西勒来承欢膝下,又亲奉汤药,侍奉太后用了晚膳,让太后睡下了,慈宁宫这才安静了下来。   太后一睡下,娴妃立刻捉住太医追问:“太后的瘫病,还能治好吗?”   “这……”太医们齐齐低下了头,三缄其口。   嘤鸣暗暗吐槽,能治好了才怪,就算三百年后也照样没辙!!瘫了这种病,基本上就是命了!!也好,太后这个没事儿惹事儿的老太太瘫了也未必是坏事,起码日后能安生点?   但愿吧……   负责上半夜侍疾的悫嫔等四个嫔妃也来了。悫嫔看见皇帝在,便如狗见了骨头似的,怎么能不往上凑呢,她娇滴滴上前,道:“皇上表哥,嫔妾听说太后娘娘苏醒了,心中当真欢喜。”   娴妃立刻狠狠剜了悫嫔一眼,“有什么好欢喜的?!太后双腿瘫痪,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被娴妃这么一吼,悫嫔立刻露出怯生生的样子,“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娴妃姐姐误会了……”说着,眼圈一红,便要掉泪,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看向皇帝,“皇上表哥——”   “好了!!”皇帝呵斥了一声,他的耐心在刚才哄太后喝药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才没闲心哄悫嫔呢!便皱着眉头道:“太后刚睡下,都给朕安静点!!”   悫嫔哼了哼鼻子,只得自己擦了擦泪珠。   嘤鸣温声细语道:“上半夜便劳烦悫嫔妹妹侍奉太后了。”   悫嫔亦软玉柔柔道:“这是嫔妾应当的。”又关切地道:“舒妃姐姐这会子还没用晚膳吧?还是快些回去吧。”   好吧,在皇帝面前表演得都不错。嘤鸣暗想,悫嫔最想说的是最后这句话吧?让她赶紧走人,别耽误了悫嫔勾搭她皇帝表哥。   这个悫嫔,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太后和皇帝的母子感情再不牢靠,太后现在都这样了,皇帝也总得做一回孝子吧?这种时候哪里有闲心跟女人调情?   算了,随她去吧!悫嫔自打解禁出来之后,恩宠便不如从前了,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争宠的机会。   回到储秀宫后,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了下来。   半夏先捧了一盏八宝甜酪上来,“娘娘先垫垫饥,后头膳房已经开始忙活了。”   嘤鸣“嗯”了一声,甜食是最能填补咕咕叫肚子了。一边吃着,嘤鸣一边问:“猪妞呢?”   半夏道:“四公主已经用了晚膳了,保姆已经哄着在偏殿睡下了。”   反正猪妞是从来不会饿着自己的,担心她果然是多余的!嘤鸣不禁撇了撇嘴,径自大口吃着八宝甜酪,这东西着实甜腻,一碗下去,果然五脏庙便不叫嚣了。   嘤鸣又道:“告诉膳房,做些简单的就是了。”——她可不想等太久。   半夏笑吟吟道:“这些奴才都嘱咐过了,娘娘放心就是了。”   正在此时,皇帝竟然披星戴月而来,倒是叫嘤鸣有些猝不及防!皇帝没有留在慈宁宫做孝子吗?就算太后哪里没有大碍了,皇帝也该回养心殿披折子才是啊。心下如此想着,却已经飞快屈膝行礼。   皇帝上前二步,亲手将她扶了起来,笑呵呵道:“朕也还没用晚膳呢!想着与其回养心殿孤零零一个人,还不如来你这儿。”   嘤鸣笑着道:“宫里有皇后、有那么多嫔妃,皇上怎么会孤零零一个人呢?”   第315章、折腾人的老太太   嘤鸣笑着道:“宫里有皇后、有那么多嫔妃,皇上怎么会孤零零一个人呢?”   皇帝凑近了,在她嘴边深深一嗅,便打趣道:“瞧你这醋劲儿!朕都闻见酸味了!”   嘤鸣妩然横了皇帝一眼,道:“可不关臣妾的事儿,是后头膳房的酸萝卜老鸭汤出味儿了!”——这种时候,皇帝还有心思跟她说笑,可见对太后的孝心也不过只有那么一咪咪了。   不过皇帝用了晚膳,陪她略说了会儿子话便走人了,毕竟太后还病瘫在床榻上,皇帝这个时候着实不宜召幸嫔妃,自然了,回了养心殿之后,皇帝也照样没翻牌子。   翌日照旧是午时去换皇后、娴妃的班,嘤鸣与怡嫔、秀贵人、陈贵人才刚走到慈宁宫正殿殿门外,便听见太后老太太声如洪钟的怒吼声:“你想烫死哀家吗?!!这这么热的药,就不会放放再端来吗?!!”   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太后是在骂谁,虽然这会子娴妃母女也在里头,还有个音常在,可太后怎么舍得训斥娴妃与大公主呢?至于音常在……因太后的高傲,估计根本不屑于训斥这么个小虾米。自然就只有可能是在训自己儿媳妇、皇后富察氏了。   果然,只听皇后解释道:“皇额娘,药就是得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   皇后的语气很和顺,但是毫无半分弱态,完全是陈述的语气,而且没有半分认错的样子。   太后平日里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如今瘫了,脾气自然更坏了。果然只听得“砰”地一声爆裂之声,显然是太后把药碗给摔了,“滚!!哀家不用你伺候!!”   皇后似乎也是强忍着怒意的样子,道:“是,那皇额娘好生休息,臣妾明日再来。”   旋即,只见殿门敞开。满脸怒意的皇后大步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金安!”嘤鸣急忙屈膝行礼。这才瞧见,皇后右手上包着一枚绢帕,雪白的绢子下隐隐露出少许红肿的肌肤。还有她的袖子上,一整片都是湿淋淋还冒着热气的褐色中药……嘤鸣立刻便明白了,那碗滚热的药怕是不少洒到了皇后手背上,所以烫伤了手背的肌肤。   皇后冷眼扫了一眼。压着怒火道:“舒妃好生进去服侍太后吧!!”   “是。”嘤鸣乖顺地应了一声,目送皇后大步离去。   殿中。大公主博西勒正在太后揉腿,端的是个乖顺安静的孙女,娴妃则在一旁软语轻声安慰着,倒是比皇后更像是太后的儿媳妇。   “臣妾纳兰氏/嫔妾柏氏。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嘤鸣携着怡嫔一通上前行礼,陈氏与秀贵人索绰罗氏则跟在后头磕头。   太后似乎比刚才略消了几分火气的样子。只是老脸仍旧抻着发寒,她轻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都瞅着哀家瘫了、是个残废老不死!所以便个个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是吧?!!”   底下跪着的四个嫔妃中,嘤鸣是位份最高的,自然该她来回话,嘤鸣微笑着道:“太后言重了,皇上指派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为太后诊治,用不了多久,太后娘娘一定会康复的。”——这种话,谁都知道假,可的确是好听的话。   太后依旧不见有什么好脸色,娴妃也冷笑着,似乎觉得嘤鸣的话虚伪至极。不过大公主博西勒单纯,听嘤鸣如此说,立刻便有些感动,“多谢舒母妃吉言了。”手里依旧不停地给太后捏腿。   孙女孝顺,太后亦不能无动于衷,便推了推她的小手道:“别捏了,捏也是白费力气。”   大公主却很是执拗:“太医说了,多捏捏、捶捶好。”   嘤鸣忙又道:“臣妾也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公主的孝心,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听了这句话,娴妃脸色也稍霁几分,她忧愁地叹了口气,“但愿天随人愿。”   太后脸色也总算敛了三分寒意,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嘤鸣等人,便道:“哀家这里不用那么多人伺候!晃来晃去的,哀家瞅着也烦!”   嘤鸣面露为难之色,低低道:“是皇后娘娘安排臣妾等……”   这话一出,太后登时老脸拉得跟驴脸一般长,声音也阴沉了下去,“怎么?!你们就只听皇后的话,哀家的话便当成耳旁风了?!!”   嘤鸣急忙垂首道:“臣妾不敢。”旋即又请示性地道:“不如……叫秀贵人和陈贵人去偏殿为太后熬药可好?”——反正老太太只是不喜欢人多眼前晃,那叫陈贵人和秀贵人去偏殿,自然就不会晃荡在太后跟前了,而去熬药,也算是侍疾,也不违背皇后的安排了。   违背皇后安排还在其次,若是真的听从太后吩咐走人,只怕便要落得“不孝”之名了!这个名声,谁都担待不起。   太后没有发话,娴妃便道:“那便去吧,好好看着火,上心着些。”   跪在后头的陈贵人与秀贵人齐齐都松了一口气,齐刷刷称“是”,心中不禁对嘤鸣感激了三分,便躬身退出了正殿中。   陈贵人与秀贵人解放了,可嘤鸣和怡嫔还未曾被免礼平身呢。嘤鸣不愿自讨苦吃,虽然如今天不冷,可跪在地上久了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暗暗扫了一眼这殿中,瞅着屏风旁边的赤金宝塔熏炉中的烟气渐渐淡了,便道:“太后娘娘,檀香快熄了,臣妾去添些可好?”   太后扫了一眼嘤鸣与怡嫔,轻哼了一声,老脸上带着冷笑。   嘤鸣暗自怒骂,这个没事儿找事儿就爱折腾的老太太,怪不得皇后不喜欢这个婆婆,这种个性,能叫人喜欢才怪!!   倒是大公主心眼好些,柔柔道:“皇玛嬷,舒母妃和怡母嫔都跪了那么久了……”   太后仗着病瘫,连皇后这个儿媳妇都甩脸子,和何况嘤鸣这种嫔妃呢?只不过孙女的面子不能不给,太后便淡淡道:“都起来吧!!”   嘤鸣不禁暗暗感激了大公主几分,再一次庆幸大公主没跟她娘似的,更没学她祖母的脾性。   嘤鸣与怡嫔忙谢恩起身,便一块去熏炉跟前添香。   第316章、嘤鸣挂彩(上)   给太后老太太侍疾,着实不是什么美妙的事儿。   这老太太脾气比从前更加古怪难缠,明明殿中有那么多宫女太监可以使唤,却非使唤嘤鸣与怡嫔干这个干那个的!   要么嫌殿里闷,让嘤鸣去开窗户通气,可刚开了窗户,太后又嫌风吹得冷,又叫嘤鸣去关上窗户。喝药更是折腾人,给她喂药的大公主自然不会被折腾,可一旁负责端着蜜饯的怡嫔就倒霉了,太后嫌弃蜜饯不甜,便叫怡嫔去后殿膳房换,换了之后又嫌弃不软和,折腾得怡嫔一个下去跑了四五回后殿!!   而且但凡又丁点不利索,太后便要开骂!这老太太绝壁不是什么积嘴德的人!骂得那叫一个难听,“平日里伺候皇帝倒是殷勤得很!!伺候哀家便是这般敷衍!不就是瞅着哀家残了,便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吗?!!”   怡嫔被骂得眼睛都红了,却不敢露出半分委屈,还得急忙跪下来磕头认错。   可太后仍旧不满意,直接大吼道:“别在哀家面前杵着,要跪去外头跪着!!”   这种状况嘤鸣也不能求情,只能眼睁睁看着怡嫔被发落出殿外跪着了,太后没说跪多久,显然是要跪到天黑了。   怡嫔落了个罚跪,老太太便腾出手来专门折腾嘤鸣了。倒是陈贵人和秀贵人躲了个清闲,在偏殿里熬药——其实是太监熬药,太后可不放心叫外人给她熬药,她俩只是一旁看顾着而已,熬完了药,又熬汤烧水的……自然也只是一旁看着就成了。倒是苦了嘤鸣和怡嫔了。   紧接着,太后要出恭。太监们搭好了贡房。抬上了马桶,嘤鸣正要上前扶太后,却被太后狠狠一把推开。   得,嘤鸣明白了,太后这是不相信她,怕她故意摔一下。而娴妃上去扶的时候,太后就没拒绝了。   娴妃负责把太后扶到马桶上。大公主负责给老太太脱裤子……而嘤鸣。只剩下一个活儿可以干了,便是端着小熏炉站在一边儿。   太后要出大恭……那味道,自然很销魂。所以要配备上专门的熏炉,烧上馥郁的香料祛味道。   太后老太太的饮食习惯似乎有点问题,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就爱吃肉。素菜总不怎么沾口,自然那味道就更那啥啥了。嘤鸣站在一旁。都恨不得那俩木塞把鼻孔塞上!!可她手里端着小熏炉,没手再塞鼻子了。这会子,她倒是羡慕怡嫔了,起码外头清清爽爽。不用闻这米田共的味道!!   太后倒是神清气爽出完了恭,恭桶也被太监抬了出去。嘤鸣也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可她才露出松口气的样子,便被眼尖的太后也给瞅见了。太后拉长了驴脸呵斥道:“舒妃!!你这是什么意思?!嫌弃哀家不成?!!”   废话!你拉的米田共那么臭!谁特么爱闻这个味道啊!!没瞅见连大公主的小脸都皱巴巴的了吗?怎么不见你训大公主?!纯粹是找茬折腾人!!   嘤鸣只得违心地道:“臣妾并无此意,请太后明鉴。”   “哼!!你的意思是哀家冤枉你了不成?!!”太后反而是更加恼火了。吼声端的是震耳欲聋。   大公主见状只得忙端了茶水上前劝道:“皇玛嬷喝口茶消消气吧。”——大公主其实也挺同情侍疾嫔妃的,整个上午皇玛嬷都在刁难皇后,下午便换了舒母妃和怡母嫔挨训挨罚……唉,皇玛嬷脾气以前没这么坏的……   可惜大公主的劝慰并没有什么卵用,反倒叫太后顺手抄起那茶盏便朝嘤鸣脸摔去。   不过嘤鸣早有防备——大公主端来茶盏的时候,她就防备着太后会有这一招了!毕竟上去皇后才被烫了,她可不像也挨烫!!所以身子一闪便躲了过去,那茶盏便在她身后两步外,砰的爆裂在了那架紫檀木嵌螺钿山水大屏风上。   太后没打中,大公主松了了一口气,太后却更加恼羞成怒了。   嘤鸣见状便知不好,你妹的!看样子不挂点彩是不成了!便趁机脚下一个趔趄,手里花梨木托盘便没端稳当,那上头的那盏青铜鎏金狻猊小熏炉便嗖地掉了下来,正好就砸在她的脚背上。   “哎哟!!”嘤鸣痛叫一声,便噗通倒在了地上!   哎哟,还真特么疼啊!!这熏炉分量还真不轻!!只怕脚背要肿了!!不过总比烫伤好些,而且脚伤是藏在鞋里的,大可装得重一些,多躲几天病号!   嘤鸣撑着身子要爬起来,却急忙又装作疼得无以为力的样子,噗通一声又坐回了地上,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大公主一惊,急忙上来将她扶了起来,“舒母妃,您怎么样了?该不会是伤了骨头吧!”   嘤鸣单腿着力,身子大半都倾斜到了瘦弱的大公主身上,哽着嗓子颤抖道:“只觉得……脚背疼得厉害……”   太后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连个熏炉都端不稳当,你还能做点什么?!!”   大公主有些替嘤鸣这个母妃抱屈,分明是皇玛嬷拿茶盏打舒母妃,舒母妃为了躲避才没站稳的……   太后满脸不耐烦,“还杵着在这儿做什么?!你这幅鬼样子留在这里,是你伺候哀家,还是哀家伺候你?!还不快滚!!”   嘤鸣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又忙趁机道:“怡嫔还跪在外头……”   太后怒而拍案:“全都给哀家滚!!一个个都只会给哀家添乱!!都滚!!”   嘤鸣听了,那叫一个大喜,她早不耐烦伺候着阴阳怪气的老太太了,急忙一瘸一拐爬起来,让大公主给扶出了殿外。   怡嫔瞅着嘤鸣竟是被大公主搀扶着出来的,不禁神色一惊:“娘娘这是怎么了?”   大公主有些气短,便小声弱弱道:“舒母妃是……不小心砸伤了脚背。”   怡嫔暗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砸伤脚背?这叫怡嫔不禁想起了烫伤了手背的皇后——若说不是里头那位老太太干的好事儿,她死都不信!!   嘤鸣忙笑着道:“没事儿,养几天应该就好了。怡嫔,太后让你跟本宫一起退下。”   怡嫔听了这话不禁感激嘤鸣,若没有嘤鸣,她还不晓得要跪到什么时候呢,便忙起身,和大公主一起,一左一右把嘤鸣扶着走出了慈宁门。   慈宁门外,是嘤鸣与怡嫔的肩舆,自然就无需扶着了。   第317章、嘤鸣挂彩(下)   长春宫。   皇后的右手手背已经包扎好了,音常在站在一旁为皇后抱屈:“皇后娘娘天不亮就去慈宁宫伺候了,更衣洗漱、端茶倒水,丁点不假手旁人,可饶是如此,太后还是不满意,愣是把一整碗的滚烫的药全都泼皇后娘娘手背上去了!”   音常在这话说得包含冤屈,仿佛受了委屈的是她自己一般,眼圈都红彤彤的了。   自然了,她这番话,是说给皇帝陛下听的。   皇后却急忙阻拦道:“不许胡说,太后瘫了双腿,自然心里不快活。”   音常在仍旧气怨不已,“太后不快活,可也不能把气撒在娘娘头上呀!娴妃也在呢,怎么不见太后娘娘朝她撒火?”   “好了!”皇后急忙喝止,“不许再说了!”   音常在这才愤愤闭了嘴巴。   皇后看着皇帝那张不带丝毫表情的脸色,心里有些拿捏不准,便道:“皇额娘心里难受,不如皇上亲自去瞧瞧?”   皇后的话刚落音,王钦便快步走了进来,他打千儿行礼:“皇上,大公主派了身边贴身宫女来报信,说舒妃娘娘方才不慎砸伤了脚背,已经离开了慈宁宫。”   若是平日里,皇后必然不满,可此刻心中却是大为舒坦,她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舒妃不是毛手毛脚的人,怎么会砸了脚?也不知严不严重,不如皇上去瞧瞧?”——若她一人受伤,皇上只怕要疑心,这下子连舒妃也没落得好,可见是太后的问题了。   皇后暗暗瞅着皇帝那张渐渐阴郁下来的脸,心中不禁痛快了几分。这个老不死的。你使劲儿折腾人吧!最好折腾的连皇上都厌烦了,那才好呢!!   皇后又贤惠地吩咐音常在:“你去拿些祛瘀的药,替本宫去储秀宫看看舒妃。可怜见的,舒妃脾性极好,怎的也惹怒了皇额娘?”——皇后分明是在说,绝对不是舒妃的错儿,必然是太后一怒之下。用东西砸伤了舒妃的脚。   储秀宫。怡嫔亲自把嘤鸣扶进了殿中,便叫太监小文子去传太医来。   嘤鸣急忙给拦住了,“不用麻烦了。没伤着骨头,擦些伤药就好了。”——她宫里备着伤药呢。   孙嬷嬷听了忙去库房拿祛瘀的、消肿的药,也一并带了些纱布来。半夏则手脚轻缓地替她脱了花盆底鞋和袜子,露出那只脚的模样。却叫怡嫔抽了一口冷气,“怎么这么严重?!!”   嘤鸣的右脚。整个脚背都是红肿的,肿得跟个小馒头似的,那叫一个胖!跟另外一只白嫩纤细的小脚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实也只是表面上看上去严重而已,嘤鸣自打有了药园世界的滋润。皮肤就格外娇嫩,晚上跟乾渣龙滚床单,皮肤便被啃得红一块紫一块的。但不消两日便好利索了。脚上的伤自然比乾渣龙啃得严重些,但配合药膏。想来三五日便没大碍了。   凉凉的膏药涂在脚背上,瞬间被渗透入肌肤,舒服极了。   怡嫔气呼呼道:“太后对皇后那样也就罢了!毕竟人人都知道她们婆媳不和!可是娘娘哪里得罪了太后?!她要这样折腾您?!还有那个娴妃!一旁就只会冷眼瞧着,巴不得娘娘倒霉呢!!幸好大公主没学了去!!”   怡嫔骂完了这一通,却发现殿中的宫女、太监、嬷嬷全都矮身跪在了地上。怡嫔登时一惊,瞅着已经站在内殿中的皇帝,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她急忙跪了下来,“嫔妾是胡说八道的,皇上息怒!”——怡嫔心里那叫一个懊恼,原以为在储秀宫发两句牢骚没什么,她哪里想到皇上居然来了,而且没通禀,就悄无声息进来了!!   嘤鸣看得出来,皇帝眼底藏着愠怒,脸色也冷沉沉的,但他的怒火并不是对着怡嫔的。嘤鸣忙要下榻行礼,却被皇帝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一手便按回了榻上,“脚都这样了,不必行礼了!”   嘤鸣柔声道:“臣妾失礼了。”看了看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怡嫔,便又道:“怡嫔心直口快了些,不是有意对太后不敬的,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本来就没生怡嫔的气,反倒是隐隐觉得怡嫔对鸣儿颇有几分忠心呢,便道:“起来吧。”   怡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才站了起来,不过仍旧大气不敢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嘤鸣这才发现音常在跟在皇帝后头一起来了,音常在上前给嘤鸣和怡嫔先后见了礼,便将伤药奉上,道:“这是皇后娘娘叫婢妾送来祛瘀药,还请舒妃娘娘笑纳。”   半夏已经给他涂抹了伤药,正用纱布缠绕。孙嬷嬷上去接过那盒药膏,笑容很是客气的样子。   音常在见皇帝脸色不是很好,便忙屈膝告辞了。   果然她一走,皇帝便问:“怎么砸伤脚的?!”   嘤鸣干笑了笑,“太后出恭,臣妾手里端个小熏炉,没端稳当,所以叫砸下来了。”——这话自然是大大的实话,不过有很大的隐瞒成分罢了。   皇帝皱了皱眉头,便瞥了怡嫔一眼,“柏氏!舒妃怎么砸伤脚的?”   怡嫔惶惑地摇了摇头,“嫔妾实在不知道……”   皇帝脸色嗖的沉了下来,“你不是陪舒妃一块去侍疾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皇帝这一怒吼,直接把怡嫔吓得又跪回原位了。   嘤鸣只得急忙道:“怡嫔的确不知道,臣妾砸伤脚背的时候,她在殿外跪着呢。”   皇帝怒火果然减了大半,“跪着?柏氏又是哪里惹皇额娘不痛快了?”   这话,皇帝不问还好,一问怡嫔便实在忍不住满腔的怨愤,她咬牙道:“嫔妾无能,前前后后跑了四五趟后殿膳房,可回回取来的蜜饯,都不对太后娘娘的胃口!太后嫌弃嫔妾没用,所以就叫嫔妾去殿外跪着了!”   皇帝听了,那叫一个恼火!这叫什么理由,分明是故意找茬折腾人!!可想而知,鸣儿在慈宁宫的待遇也跟怡嫔差不离!不,怡嫔还好些,就跪了一会儿,鸣儿却是肿了整个脚背回来的!!   “行了!你起来吧,朕知道了!”皇帝压抑着怒火道。   嘤鸣暗暗想,皇帝这是自行脑补了?   第318章、支恶招   怡嫔也看出来,皇上是震怒了,但不是对她震怒,怡嫔便趁机道:“皇上,舒妃娘娘这脚伤,起码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因此,能否暂时免了舒妃娘娘侍疾?”   皇帝哼道:“朕去跟太后说,膝下有皇子公主需要照料的嫔妃,都不必去侍疾了!让皇后重新安排!”   怡嫔听得一喜,她膝下有五公主,自然也在不必侍疾之列!   嘤鸣暗道,看样子她砸这一下,砸得真值当!!   这下子,包括她在内,还有嘉嫔、怡嫔、庆嫔三人都不必去侍疾了,嘉嫔膝下有四阿哥、怡嫔有五公主、庆嫔有三公主,还有怀孕的纯嫔本就不再侍疾之列。一下子去了三个嫔一个妃,皇后不得不补了几个常在上去侍疾,而皇后自己……虽然是有皇子公主的人,可作为儿媳妇她还是得继续去受太后婆婆的气。   不过呢,几日下来,最受气的貌似是悫嫔……   谁叫悫嫔当初在木兰时候,算计死了一个乌拉那拉氏的子弟呢?太后、娴妃俱恨她入骨,大公主也因此根本不替她求情半句,所以负责上半夜侍疾的悫嫔日子过得很艰难。可惜她没有孩子,不在免于侍疾之列,便成了太后的头号折腾的目标。   老太太折腾人的手段,嘤鸣也是见识过的,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能制造出理来!譬如,悫嫔若是打个哈欠,便要被太后劈头盖脸训一通,何况旁边还有个娴妃煽风点火。   不消三日,嘤鸣就听说了,悫嫔脸肿了。   是被打肿的。   娴妃打的。   是太后吩咐娴妃打的。   据说是太后训斥的时候,悫嫔忍不住委屈顶嘴了一句。太后便火大了,直接叫娴妃赏她耳光。娴妃恨悫嫔已久,一则嫉妒她年轻貌美得宠,二则是早年旧怨,自然甩起耳刮子来那叫一个狠。   悫嫔倒是哭哭啼啼跟皇帝诉苦去了,可惜皇帝也只是叫她歇息几日,等脸上消肿了。还是得继续去侍疾。   不过皇帝似乎对太后也很不满了。已经四五天没去看望太后了。   可愈是如此,去侍疾的皇后、悫嫔却愈是日子难过了。太后把满腔的不满,全都发泄在自己儿媳妇和悫嫔身上了。面对皇后,太后还稍稍有所顾忌,可悫嫔……就毫不客气了。   没过多久,便是大公主博西勒的婚期——大公主的婚期原定在五月。如今在太后的坚持下,以“冲喜”的名义。倒是生生提前了一个月多月。虽然太后病瘫,可谁都心里清楚,太后的病是冲不好的,不过这点小事儿。皇帝还不至于违拗太后,便答允了。   因这大公主的喜事,太后倒是总算脾气好了几日。但也只是几日而已……   除了需要照顾皇子公主嫔妃,阖宫的后妃还是照样侍疾。就这么从紫禁城的慈宁宫一直侍疾到了圆明园的澹泊宁静殿。宫里溽热,太后只能躺在床上,自然就更不耐热,所以即使走动不便,但还是来了。反正皇家最不缺的就是伺候的人,把太后抬上轿子,一路上一步都不需要走,便到了圆明园。   而悫嫔的悲催日子还在持续中……   圆明园里山好水好风景也好,嘤鸣脚伤也“痊愈”了,便能带着闺女一块出来散布了。   怡嫔也带了自己宝贝闺女出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都穿着大红绣蝴蝶缎子的小衣裳,跟一对双胞胎似的,而且俩丫头还手拉手,那叫一个快活。   没走多远,便瞅见了数日未见的悫嫔——悫嫔脸上的肿已经好利索了,没留疤痕,小脸蛋还是无暇,不过已经有些黯淡了——整日被太后这老太太折腾,气色能好才怪了!!悫嫔眼底正片都是乌青,眼里也满是血丝,当真是可怜极了。   所以悫嫔瞧见嘤鸣与怡嫔欢欢喜喜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不平衡,满肚子火气满满,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带了枪药的味儿:“舒妃姐姐过得好生快活!妹妹我却水深火热的!”   嘤鸣看了看悫嫔,道:“妹妹若是不想晚上侍疾辛苦,不放跟皇后说,换到白天侍疾。”   悫嫔哼了一声,满脸都是冷笑,“皇后娘娘巴不得我多受些折辱呢!怎么会那么好心?!还是皇上疼姐姐,姐姐受了点小伤,便不必再侍疾了!”——反倒是她,连都被娴妃这个贱人打肿了,皇上却也只叫她休息了三日罢了!!   听了这话,嘤鸣未见怒色,反倒是怡嫔恼了:“什么叫‘受了点小伤’?!舒妃娘娘可足足是养了半个月才好利索呢!!怎么到了悫嫔嘴里,居然成了‘小伤’了?!”   悫嫔恨恨瞪了怡嫔一眼,鄙夷地道:“我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不就是趁着舒妃姐姐脚伤,得了几次召幸吗?!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这话叫怡嫔整张脸都气红了,“你——”   嘤鸣脚伤,皇帝几乎日日都去探视,不过也顾念着脚伤,皇帝不能召她侍寝,是来了圆明园之后,才在她寝宫留宿的。之前在宫里,皇帝约莫是感念怡嫔的忠心,倒是不似从前那般对她冷落,重新恢复了对她的召幸,但也不过只有两次罢了。但这两次,对怡嫔而言也不少了,所以怡嫔很是感念嘤鸣的提携。她原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无宠过完下半辈子了,没想到竟也有峰回路转的机遇。   嘤鸣见怡嫔已经恼羞成怒,便轻声道:“怡嫔帮本宫照看一下四公主,本宫有话要对悫嫔单独说。”   怡嫔咬了咬牙,还是听从了嘤鸣吩咐,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便走远了。   悫嫔轻笑道:“舒妃姐姐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嘤鸣抚了抚鬓角,道:“我知道妹妹这些日子过得艰难,自然心里不痛快。可是,以妹妹的聪慧,怎么到现在都还脱不了身?”   悫嫔不悦地哼了一声,“姐姐说得倒是轻巧!我哪儿有姐姐在皇上表哥心目中的分量?受点伤,皇上便不让姐姐去侍疾了!!换了我,就不成了!”   嘤鸣温吞吞笑了,“皇上是以我膝下有四公主需要照料,才免了侍疾的,还有怡嫔、庆嫔、嘉嫔都是如此。”   “是!怪我肚子不争气,没能给皇上表哥诞育一子半女!!”悫嫔阴阳怪气地道。她当然想有所出,可之前所饮用的红花还需慢慢化解,而且她晚上侍疾,自然就不能侍寝,如此一来,如何怀孕?!!   嘤鸣呵呵一笑,道:“我并非是影射妹妹。只是妹妹聪慧,此路不通,怎么就不寻个他路走?”   悫嫔似乎有了兴致的样子,“哦?妹妹愚鲁,还请舒妃姐姐指教。”   嘤鸣眼底满是幽深的冷笑,她近前附耳对悫嫔道:“又句话说得好,软的怕的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知妹妹——是否敢不要命呢?”   悫嫔沉思了一会儿,嗖的眼睛亮了,而且是冰冷的亮光。   第319章、悫嫔上吊   嘤鸣对太后这老太太不爽已久,若是有机会坑她一下,她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其实她一早就可以给悫嫔支招了,只不过早先悫嫔的恨意还没积攒够,所以她才刻意拖延一下。如今看来,悫嫔对她的暗示很明了,而且瞧她那副样子,肯定会很快执行!!   第三日的深夜,嘤鸣被皇帝翻了n次煎饼,好不容易才得以安睡。可刚刚睡了没一会儿,便被吵醒了,王钦慌乱地大叫着:“琼鸾殿的悫嫔娘娘上吊自尽了!!”   嘤鸣如兜头兜脑被泼了一桶冷水,登时醒了个透彻!这个悫嫔,动作还蛮快的嘛!   急急忙忙陪着皇帝赶去琼鸾殿的时候,便见悫嫔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鹅黄色软缎寝衣,雪白的天鹅脖颈上一道触摸惊心的紫红色勒痕,而殿梁上还飘着一条白绫,看了就叫人觉得发毛!   悫嫔自然没死,不过却软软地躺在床榻上,如一只没个魂魄的布偶,端的是可怜无比。她丁点不闹腾,只吧嗒吧嗒掉泪,泪落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端的是梨花带雨,不胜楚楚。   悫嫔的陪嫁宫女乌尤磕头道:“皇上恕罪,我们娘娘救下晚了些,伤了喉咙,怕是一时半会不能言语了!”   皇帝眉心深深蹙着,脸上也难掩怜惜之色,“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太后也就是脾气糟糕了些,怎么不见皇后悬梁自尽?   乌尤哭哭啼啼道:“娘娘方才在太后身边侍疾,不小心打碎了杯盏,太后娘娘便生气了,大骂着娘娘没规矩没教养,还连我们娘娘的额娘悫靖公主都给骂了进去。娘娘回来之后。一时没想开,就悬梁自尽了!幸好奴才发现得早,否则……”乌尤说到此,便呜咽不成声。   皇帝果然脸色难看了几分,太后骂悫嫔也就罢了,悫靖公主可是圣祖爷之女,岂可随意辱骂?!论起来。悫靖公主还是太后的小姑子呢!先帝爷在世的时候。就算给太后是个胆子,太后也不敢说半句不客气的话!!   何况逝者为大,悫靖公主是为了满蒙联姻远嫁的。也算是大清的功臣,太后岂可如此?!   “罢了!太后既然不喜欢悫嫔,那以后就不要侍疾了,省得彼此都不痛快!”皇帝强压下愠怒。怎么他这个额娘一刻都不肯消停呢?!若是不喜悫嫔,不理会她就是了!何必三番五次用下作的手段侮辱之?!   悫嫔是科尔沁联姻送来的。不管怎么说,都得给她几分体面!!太后怎么一点都不体谅他的难处呢?!还有娴妃也是,不但不从中劝和,反倒是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乌拉那拉家的女人,没一个叫他省心的!!   嘤鸣见状,忙怜惜地叹了一声。“悫嫔妹妹出身高贵,心气难免高些。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般折辱?一时想不开,也是难怪。”说罢,又叹息两声,对皇帝道:“不如皇上留下来陪陪悫嫔吧,臣妾一个人回去就是了。”   话一说完,她果然瞅见了悫嫔眼底的窃喜之色。嘤鸣暗自冷哼,演技倒是愈发厉害了!   嘤鸣如此贤良之举,皇帝正要应下,却忽然想起了去年的事儿,他听了鸣儿的话,留宿在悫嫔处,结果鸣儿独自伤心,一夜未眠。   “不必了!让悫嫔好好休息吧,朕明日再来!”皇帝当口回绝了,也没瞅见悫嫔那满脸的错愕之色。便直接带着嘤鸣扬长而去了。   只留下悫嫔一人,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悫嫔上吊自尽之事,第二天就传遍了东西六宫。然后不消三日,整个京畿都传遍了,传播的速度,那叫一个咂舌。嘤鸣差人仔细留心了,传言是从康亲王府等几家有科尔沁出身的福晋的府邸里传出去的,可见悫嫔是一早就谋划好了上吊之事,然后她一上吊,立刻便叫推波助澜散布出去。   如今外头都在传,太后差点逼死了科尔沁来的悫嫔,逼得悫嫔上吊险些丢了命!!   这下子,太后一个“恶婆婆”名号是摘不掉了!   而且传言一日比一日汹涌,甚至连皇后的娘家富察家也从中推波助澜,当真是叫太后的名声臭到家了!太后多年经营的名声,当真是一下子毁于一旦了。不过嘤鸣特意嘱咐了娘家,不许从中掺和,就算旁人打听,也只许说太后的好话!   皇帝的确对太后不满,可这不代表皇帝愿意自己的额娘名声臭大街!!悫嫔被逼得悬梁自尽,尚且情有可原,可皇后……太后不过是对她严苛了些,相对比之下,皇帝只怕少不得恨皇后不孝了。   这会子,太后估计老脸都绿了。一个人再怎么作恶,也是希望人人都说她的好话!太后自己折腾人羞辱人,从不觉得自己有错,若她自己做得恶事被传播出去,太后也仍旧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只会觉得还是别的错儿!她估计觉得,儿媳妇以及自己儿子的嫔妃,都应该对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若有丁点不顺,便是该死!   只是,谁没有几分气性?!谁又是任人揉捏的软骨头?!   悫嫔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泥人!自打进宫,素来只有她处处欺负旁人的份儿,何曾被这般欺侮过?她自然要狠狠还击了!!   太后太自傲于自己的身份辈分了!当真以为全世界都要有着她的意思运转吗?!现实却给她狠狠一个耳光!而且还是无比响亮的耳光!!而打她耳光的,便是之前被她随意欺侮揉捏的悫嫔博尔济吉特氏!!   科尔沁就算不如从前,但在京中也有好几位福晋呢!康亲王福晋,嘤鸣的表舅母就是一位,虽然和悫嫔血脉关系略远了些,但不妨碍同仇敌忾!还有两位辅国公夫人,一位固山贝子府的太福晋!   而是悫嫔的耳光,并不是打一记就完了。当传言被皇帝压制得渐渐消停的时候,固山贝子福的太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突然发话了,她悔婚了!!这位太福晋,有个亲生的小女儿,是固山格格,原定下要嫁给太后娘家一个侄孙,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可这位太福晋却突然发话悔婚了,理由非常充分,她说自己心疼小女儿,不愿看着小女儿有朝一日也被恶婆婆逼得上吊自尽!!还说,与其如此,还不如抚蒙呢!!   这话,根本就是直接扇太后的耳光了!!   “娘娘,太后吐血了!!”   第320章、皇帝出手   “娘娘,太后吐血了!!”   嘤鸣幽幽笑了,太后这辈子估计也没被欺负成这样吧?谁叫你要做恶婆婆呢,人家自然就担心你们乌拉那拉家的人都给你一个德性!侄孙被退婚了,还真是有够打脸的。   柿子也要挑软的捏,以悫嫔的出身门第脾性,着实不是一只软柿子!科尔沁就算不如从前了,可分布在皇家宗室中,也有好几位福晋呢!!若是联合起来,也够你们乌拉那拉家喝一壶的了!   不过太后吐的这口血并没有大碍,只是把心口淤积的怒血吐了出来,太医说休养几日就没事儿了。   太后好了之后,似乎学乖了,或者是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也发了话,说自己没有大碍了,不需要嫔妃来侍疾了,她要静养,不许人去打扰。   这下子,倒是不少人松了一口气,总算不必去伺候这个刺头老太太了!一时间六宫嫔妃俱是欢欣不已。   悫嫔的这次还击,当真声势浩大,最终的结局竟让从一辈子强势的太后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明面上,悫嫔胜得漂亮。   然而,真的如此吗?   太后吐血,皇帝辍朝三日,前往太后的澹泊宁静殿侍疾,表现得比太后刚刚中风瘫痪之时刚加孝顺!直至太医说太后没有大碍了,皇帝才恢复了早朝。京畿中四散传播的对太后不利传言,也在最快的速度之内,被顺天府尹负责强力压制了下去。   然后,皇帝还骤然下旨将恒亲王弘晊第四女,册封为和硕格格,赐婚给太后的侄孙……就是之前刚刚被固山贝子府太福晋退婚的那位。   呵呵。没了一个固山格格老婆,来了一个和硕格格老婆,世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固山格格是县君,和硕格格是郡主,足足差了三级呢!!   弘晊是皇帝的堂兄,圣祖爷第五子恒温亲王允祺之子,在先帝十年不降封袭爵。所以仍旧是恒亲王。允祺算是九子夺嫡之后。难得保全富贵终老,且寿终正寝的雍正兄弟之一。   此次赐婚的这位和硕格格,其实并非恒亲王弘晊嫡出的女儿。只是侧室所出,照例只能册封为多罗格格,皇帝却格外加恩,比照亲王嫡出之女规格。加封了和硕格格。一则是施恩宗室,二则……自然也是最要紧的。便是给乌拉那拉氏一族撑腰,也是给来自科尔沁的女人严厉警告!   皇帝未必喜欢乌拉那拉氏一族,但也绝容不得外人欺侮!!何况太后都气得吐血了,身为人子。皇帝自然要无条件站在太后一边,哪怕被世人说成是“愚孝“,也比“不孝”的名声好听百倍!!   太后是婆婆。折腾儿媳妇的确有失厚道。可儿媳妇若敢反抗,那就是不孝了!这是这个时代的法则!连皇后都只能忍受着。你悫嫔竟还敢不受着?!   悫嫔生养在科尔沁草原,看样子是真的不谙熟中原的规矩了,如今满人也深受汉学教化,尤其是三从四德这些糟粕,更是满盘接收!对媳妇而言,婆婆就是天!你敢反抗天,那自然是错得没边儿了!   悫嫔错在气性太高,她悬梁自尽之后,得到皇帝怜惜之后,便该罢手了。可惜她她不肯,非要动用科尔沁在京中、在宗室府邸中的势力,向太后、向乌拉那拉氏一族还击!!   结果,太后吐血了……   呵呵,不知道老太太是真的吐血,还是装的。反正,从太后吐血的那一刻起,悫嫔看似赢得风光,实际上却输了个透彻!还有皇后,她错在也掺和其中,还叫富察氏一族从中煽风点火,让太后的名声臭大街!结果呢,太后真的臭大街了,可她又岂能落得好?!   太后再有一千一万个不是,那也是皇帝的母亲!!皇帝自己可以嫌弃,但旁人不行!!这就是专属于帝王的霸道!!何况,自古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后的名声臭大街,皇帝脸上岂会好看?!悫嫔和皇后,是打了太后的脸,但何尝不是折了皇帝的脸面?!   皇帝的龙脸,那是谁都能上去扇一巴掌的吗?!所以皇帝出手了,他极力展示自己的孝顺,也极力维护乌拉那拉氏的颜面!!说到底,皇帝维护的是自己的脸面罢了!!   皇帝雷霆之势之下,自然流言很快消弭无形。谁有胆子敢说太后娘娘的坏话?谁有胆子触皇帝的霉头?!世间之人,大多数都是识时务的。   大约也是因为皇帝悉心侍奉的缘故,所以太后好得格外快。   不过经此一役,悫嫔却更失了宠爱,皇帝只去琼鸾殿看了她几次,却从未留宿,即使悫嫔脖子好了、声音无碍,皇帝还是没召她侍寝。其次便是皇后,皇帝又恢复了,只十五之夜去留宿的习惯,平常时候也不再涉足皇后的镂月开云殿!最后更倒霉的是娴妃,别说侍寝了,已经一整个月都没见到龙颜了。   皇帝冷落悫嫔,是因为悫嫔散布太后恶名,冷落皇后,是因为皇后推波助澜,冷落娴妃,是因为娴妃不劝着太后,反倒冷眼看太后折腾人。结局真真是两败俱伤了。不过嘤鸣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比从前更加得宠了。一个月里有将近十日留宿在长春仙馆,其次是秀贵人、音常在,再次是怡嫔、嘉嫔和一些低级的小嫔妃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嘤鸣再次见到皇帝的时候,已经三日后的傍晚了。   一场暴风雨过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嘤鸣自然不敢触皇帝霉头,安安静静安排了清淡的饮食,安安静静布菜。也早早打发了猪妞去偏殿睡觉,她则跟个丫鬟似的,伺候皇帝宽衣睡下。   寝殿中一片寂静,所有的奴才都退在外头,只有嘤鸣与皇帝并排躺在柔软的高床上。   嘤鸣知道,皇帝没有睡。她也睡不着。   这件事,她有一点想不通,就是皇帝这几日来辍朝侍奉太后之举,若他只是想要刷刷孝心值,是否稍稍过了些?之前太后中风瘫痪,皇帝不还是照样上朝、照样召幸嫔妃吗?   皇帝这次对太后,是否太好了些?   正在嘤鸣疑惑的时候,皇帝开口了:“鸣儿,你说,朕该如何处置悫嫔呢?!”   第322章、皇帝的发泄   正在嘤鸣疑惑的时候,皇帝开口了:“鸣儿,你说,朕该如何处置悫嫔呢?!”   皇帝的语气很平和,可嘤鸣却听出了冷森森的味道,嘤鸣干笑了笑,只得道:“悫嫔才刚悬梁自尽,嗓子还没好呢。若皇上这个时候处置她,只怕有些不合宜。”——嘤鸣并没有劝说皇帝宽恕悫嫔,只是帮他分析一些,告诉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处置悫嫔。毕竟,人家可是可怜的受害者呢!   皇帝听她这一席话,却豁然爬了起来,整张脸都跟冰冻了似的,他扭头看着嘤鸣,问道:“你说,悫嫔是不是故意上吊的?!”   皇帝是询问的语气,但是脸上却是笃定的神色。嘤鸣也只得爬起来,道:“悫嫔性子刚强了一些,皇上也是知道的。”——嘤鸣没有明着回答皇帝的话,但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认为悫嫔是一时激愤所以上了吊,并非故意寻死。   她说这些话,自然不是为了悫嫔。毕竟这主意是她暗示给悫嫔的,悫嫔若因此受罚,若是情急之下,把她给招供出来,可就不美了——虽然皇帝未必会相信悫嫔的“招供”,但嘤鸣也着实不愿意出现这种状况。   皇帝“哼”地冷笑了一声,“是啊,她可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悬梁的!!”皇帝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讽刺的意味。   “皇上是明君,暴风雨既然已经过去,便不宜再来一场暴风雨。”——这会子,整个京畿都在皇帝的龙威之下而战战兢兢,内宫嫔妃也是如此。所以,接下来。自然是安宁为要,不要再起事端了。   “明君?!”皇帝重复着这两个字,满脸都是自嘲的味道,“有时候,朕真想学学皇考,做一回‘暴君’!!”皇帝的脸孔中陡然含了三分肃杀,直叫人看得心头一颤。   暴君……雍正的确有这种名声呢。在他的雷霆杀伐之下。雍正一朝后期。无人敢逆龙鳞半分!!   如今的皇帝,看似比雍正仁慈和善很多。可雍正爷的儿子,怎么可能是良善的主儿?他也有暴戾的一面。杀伐或许不是最好的方法,却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嘤鸣叹了一口气,一双手轻轻握住皇帝那抱起了青筋的大手,软语轻声抚慰道:“就算悫嫔不好。皇上也不值得置气。错的是旁人,皇上何苦折腾得自己不快活呢?”说着。她轻轻侧脸依偎在皇帝怀中,无比温柔缱绻。   女人的温柔,素来是化解男人愤怒的一剂良药。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喘息了几下。心境果然平复了下来,他道:“不只是悫嫔!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更是一点都不安生!!否则光凭几个科尔沁出身的福晋。几个鄙薄的深宅夫人,焉能将京畿流言四溢?!!”   嘤鸣干笑了笑。皇帝语中虽然愤懑,但已经不见肃杀之意,她便安心下来,便道:“太后这个婆母,对皇后并不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累积之下,皇后娘娘有所怨言,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却冷哼了一声,“太后再不好,也是朕的生母!!岂容旁人有半分不敬?!简直是目无尊卑!!”   嘤鸣却呆愕住了,皇帝方才说……太后……是他的生母???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不是怀疑自己并非太后亲生吗?不是安排了叫郭曙去泰陵,接近苏培盛探查消息吗?!!   明明他怀疑得很,如今却以如此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太后是他的生母。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了?”皇帝察觉到了嘤鸣神情的异样,便问了一句。   嘤鸣忙朝他微笑着,半是撒娇地道:“好端端的良辰美景,光听皇上埋怨这个、埋怨那个的了。”   皇帝骂了一通,大约是发泄得差不多了,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他搂了嘤鸣在怀,吹着热气道,“鸣儿真是怪朕冷落你了吗?”   说罢,嘤鸣便感受到,有一只掌心微微粗糙的手已经探入了她的寝衣底下……   嘤鸣脸色一僵,心底暗啐,变得忒快了点吗?这么快就心猿意马了?!   嘤鸣骂娘时候,便觉得身上一重——皇帝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能不重吗?!   刺啦一声!贴身的软缎寝裤连通里头的素绫小内、裤一齐被撕碎!   在她猝不及防的一瞬,便被皇帝的火热骤然侵占,没有前戏的突入,干涩得极不适应。皇帝咬着她的耳垂,似乎也在隐忍着欲求,催促道:“鸣儿……放松……”   嘤鸣暗咬银牙,你说得倒是容易!!男人发情速度比女人快得太多!!根本不协调啊!   没等她适应那炙热的占据,皇帝就已经开始律动……   干涩的摩擦,让人生疼。   嘤鸣气得咬牙切齿,寸许长的指甲狠狠滑过他后背!   皇帝“嘶”地痛叫一声,咬牙道:“你这个小野猫!!看朕怎么教训你!”   皇帝恶狠狠地说着,也恶狠狠地教训着嘤鸣……   这个夜晚,很长、很长……   ——————————   如今的圆明园又是繁花似锦的时节,蓬莱福海边上,是荡漾的、曲曲折折的荷叶。嘤鸣手里牵着猪妞,信步走在湖畔,却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哈欠,真真是辜负了如斯美景。   至于她为什么打哈欠……   当然是因为昨晚睡眠不足。   那又是为什么睡眠不足呢?   咳咳……   还不是因为某渣龙,大概气闷得很,又憋了好几天,所以格外能发泄……,结果就发泄到了后半夜,热水都叫了四次之多呢。   所以嘤鸣这会子看见乾渣龙那副贱贱的龙脸,别提都多幽怨了!她现在腰都是酸的好不好啊!可某只贱龙却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阿玛!”猪妞已经挣脱了自己额娘的手,如燕投怀一般,便扑到乾渣龙的腿上了。   乾渣龙大手揉了揉自己胖闺女的脑门子,然后提溜小鸡儿似的便给一把提了起来,然后朝高空狠狠扔了三回,把猪妞欢喜咯咯乱叫。大概是小孩子都喜欢这种游戏吧,因为很刺激,能体验一下小鸟飞的感觉。   只不过……猪妞这只鸟,未免也太肥了点。   第323章、遛肥闺女   只不过……猪妞这只鸟,未免也太肥了点。   唉,自己闺女的体重也真是个问题啊!不过猪妞还这么小,总不能给她节食吧?既然不能节食,就只能多带她出来溜达溜达了,就跟狗似的,多遛遛,就不会那么肥了。   不过大早晨的,好好睡个懒觉多美啊!偏生猪妞叽叽喳喳的,想睡都睡不成了。   嘤鸣神游的这片刻,皇帝已经走到她跟前了,“怎么了?一点精神都没有。”   嘤鸣郁闷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我能有精神才怪了!”——一大早还得早早去给皇后请安,回到自己长春仙馆,本想睡个回笼觉补补的,可猪妞非要吵着出来玩!!你妹的,一个个全都折腾她!!   皇帝呵呵笑了,那笑容,要多贱有多贱!   “额娘,我要花花!!”猪妞一手扯着嘤鸣的旗服,一手指着那莲叶何田田中一朵袅娜初开的粉碗莲叫嚷着。   嘤鸣瞅了一眼,那花长得不远,就在岸边,想来伸长了胳膊便能够到了。嘤鸣便要探着身子去摘,却被一个臂膀突然环过腰间,狠狠给拽了回来。   她重重倒回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里,撞得旗髻松散,脚都差点崴了!   可皇帝却比她更气恼的样子,板着脸便训斥道:“胡闹!!”   嘤鸣眼睛一圆,老娘哪儿胡闹了?!不就是摘个莲花吗?难道还能掉下去?老娘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皇帝虎着脸道:“瞧你脚步虚浮的,也不怕掉下去!”训罢,便吩咐身后跟随的太监:“差个人划船去摘一捧来!”吩咐之后,又训嘤鸣:“身边又不是没有奴才伺候,就不会差个人去摘吗?!”   嘤鸣努了努嘴。忙从皇帝怀里出来,整了整自己的旗髻,她没有更皇帝争辩,只讷讷道:“一时没想那么多……”然后揉了揉太阳穴,一副虚弱困乏的样子。   看嘤鸣这幅模样,皇帝也没好意思再训斥下去。莲花很快也摘了来,是御前一个手脚麻利的太监。直接摘了一大捧。双手捧着奉给了猪妞。这个时节,莲花开得不多,但好在福彭福海广阔。这一大捧,大半都是花苞,不过却也好看的紧,红的、粉的、白的、紫的。袅袅婷婷,小荷尖尖。也可爱得紧。   猪妞欢喜地“哇”地大叫了一声,一双眼睛都是亮锃锃的,上前一把便将莲花抱在怀里,可惜还是掉了好几支。她呲牙咧嘴咯咯笑着,跟个小傻妞似的。   嘤鸣看在眼里,忍不住露出了笑靥。便道:“拿回去养在清水了,都能养到花开呢。”   “嗯!嗯!”猪妞忙不迭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就是这只鸡,忒肥了点……   好吧,小孩子胖点,跟福娃似的,其实也好看。   但愿她长大不会也这么胖就好了……   看着自己的闺女,嘤鸣便想到了在宫里养胎的纯嫔苏卿宜。她距离临盆也不过两个月的光景了,这么大的肚子,自然半点都受不得舟车劳顿,若是一颠簸,弄不好都有可能早产呢!   嘤鸣便随口道:“也不知纯嫔这一胎是阿哥还是公主。”   皇帝毫不犹豫便脱口道,“若是阿哥就好了,朕如今膝下只有四子,着实有些稀薄了。”   稀薄……   嘤鸣满脑袋都是黑线……四个儿子,居然还嫌少!!   大阿哥圈禁,二阿哥夭折,剩下的自然就只有纯嫔所出的三阿哥永璋和六阿哥永瑢、嘉嫔所出的四阿哥永珹,以及娴妃的养子、郭佳贵人所出的五阿哥永琪了。所以皇帝说膝下只有四子,便是这个意思。   嘤鸣便笑着戳了戳自己闺女肉嘟嘟的粉腮,“猪妞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猪妞原只顾着抱着一大怀莲花花苞玩,被自己额娘这么一戳一问,这才抬起头来,她瞅了瞅嘤鸣的小腹,露出一副格外认真的小大人模样,奶声奶气道:“都想要,额娘给猪妞生吧!”   皇帝却露出一脸的坏笑,又是一手环过她的腰间,道:“鸣儿,你可听见了,咱们的女儿,对你期望颇深呐!”   期望你妹!!嘤鸣瞬间大囧,脸都红到了耳根子,“我是说你纯母嫔肚子里那个!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   猪妞“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还是妹妹吧!六弟不乖,猪妞不喜欢!猪妞喜欢五妹,五妹乖!”   小孩子还真记仇啊,六阿哥不就是跟你抢了个小风车吗?居然记仇到现在!!   嘤鸣出门遛闺女,遛了一趟,却牵一只皇帝回去。   不过她真的是困极了,真没那个精力伺候这只皇帝了,用过午膳之后,便倒在贵妃榻上便睡了。   头一沾枕头,便迷迷糊糊了,耳畔依稀听见皇帝的声音:“你多睡会儿,朕先去看望太后,晚上再过来。”   “嗯……”嘤鸣早就迷糊了,哪里听得见皇帝说了什么?要是她听见了,肯定不会应下,昨晚才被折腾了一通,浑身酸乏极了,她着实不想夜夜笙歌啊!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睡饱了。起来之后,已经过了晌午最热时辰,嘤鸣洗了脸,又重新梳妆,喝了一盏冰碗消困,渐渐驱散了困乏,便去偏殿叫醒了午睡的猪妞,带着她去怡嫔那儿遛遛。   怡嫔紫碧山房清凉宜人,怡嫔又叫人封了冰镇的凉茶上来消暑。不过太凉的东西嘤鸣不敢给自己闺女喝太多,只需她喝一小盏。怡嫔五公主娜木绰克也是如此。喝了凉茶之后,便叫两个年纪相若的孩子一起去殿前院子玩耍,嘤鸣与怡嫔也能清净些,唠唠嗑。   怡嫔说:“今年怎么不见娘娘娘家嫂子递牌子进宫来?”   嘤鸣抿唇道:“我嫂子本就是外眷,一年能进宫一两次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何况我嫂子又有了身子,只怕今年不能递牌子了。”   怡嫔露出笑容,“那可是喜事!纳兰家要开枝散叶了!”   纳兰家的嫡支一直子嗣不丰,嫂子芝兰若能给哥哥多生几个儿子,想来老郡主也会多看她一眼。只是这次怀孕,和之前两次不同,听长姐英容说,哥哥的一个侍妾也怀上了,老郡主月前还又赏了修齐一个房里人。   唉,在古代做女人,果然够膈应的!修齐还算是看重嫡妻的人,可一样没有拒绝姬妾、通房这些东西。想到此处,嘤鸣便打算把端午节赏添得厚重几分给芝兰,但愿能稍稍叫她好受些。   第322章、愚蠢的人类!   嘤鸣自打入宫,每年的节令都会拿些上用的绸缎、造办处进献的精美首饰赏赐回娘家,毕竟娘家年年都给她送银子——虽然她一力推辞,可回回都是推辞不得。年年都有二三万两之多,嘤鸣着实不好意思,便以赏赐的名义回馈给纳兰家一些好东西了,虽然价值少了些,却都是些体面十足的东西。   她这样的举动,也被皇帝看做是孝顺。因为里头半数绸缎首饰都是点名了要给老郡主的,其余的才是给娘家嫂子和姊妹的。嘤鸣也着实不介意拿这些身外之物,在老郡主身上刷一刷孝心值。反正皇帝赏赐的绸缎首饰,她一个也用不完,与其堆在库房里长毛,还不如用了。   怡嫔又从针赀捧盒中拿了两只精美的荷包出来,这荷包略大些,有大半个手掌大,上头绣了精美的花纹,一个是和合如意,一个是富贵牡丹,怡嫔道:“这个是给四公主,贴身带着,里头能装几块小点心。”   嘤鸣不禁暗叹怡嫔的心意之精巧,她闺女的确是个能吃的,除了正餐之外,她的屋子里时时刻刻都有点心摆放着,动不动玩到一半便跑回来说肚子饿了,要吃东西。有了这荷包,倒是少了些麻烦,里头塞满点心,叫精奇嬷嬷带着,猪妞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嘤鸣笑着谢过,也推辞,直接便收下了,又赞道:“你的针线倒是越来越好了。”——而她只会缝四角大内、裤……郁闷ing~~   怡嫔淡淡一笑,“闲着没事儿,不做针线做什么?”   是了,她突然想起来,自打来了圆明园。怡嫔便没侍寝过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事情闹腾得。   怡嫔叹着道:“我倒是真佩服庆嫔,明明比我年轻,却比我都能耐得住寂寞。”   这话叫嘤鸣不知如何接下去,便只得道:“明年便又要选秀了,倒时候添了新人,分到你宫里,总能帮衬你一二的。”——皇帝就算“原谅”了怡嫔。终究是不能和从前得宠的时候相较了。   怡嫔干巴巴笑了笑。“但愿吧。”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倒是转头说起衣裳、首饰、胭脂之类女人都喜欢的话题,这一絮叨就说到了晚霞灿烂十分。嘤鸣这才提溜这自己那还没跟“五妹妹”玩够的猪妞。遛回长春仙馆了。   猪妞弄了个浑身脏兮兮、满身汗淋淋,嘤鸣只得先传了热水,把她剥光塞进大木盆里,给上下洗白白。   猪妞倒是蛮喜欢水的。嘤鸣给她洗澡,她也乐呵呵玩水。   洗白白之后。就直接给他换睡衣,然后抱去吃晚膳。也不晓得皇帝什么时候来,所以就不等了,喂饱了闺女、喂饱了自己。皇帝却还没来。   嘤鸣打发闺女去偏殿睡觉,自己写了写了几张董体大字,又照着棋谱打了一局谱。落完子之后。竟已经九点多了。嘤鸣暗忖,莫非皇帝是有什么事儿不能来?便大了哈欠。去内殿宽衣躺下了。   才刚睡得浅的时候,却听见隐约有脚步声近了,然后便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她睁开惺忪的眼皮,却见皇帝已经钻她被窝里了。   嘤鸣一个激灵,登时困意全消,“皇上这是刚从慈宁宫过来?”——瞅着皇帝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皇帝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将她抱在怀里,道:“睡吧,今晚不闹你。”   “哦。”——皇帝既然不想说,嘤鸣也着实不是那种好奇心的人,尤其是在困的时候,她只想睡觉,好奇心什么的,等睡足了再说吧!   嘤鸣不追问了,可皇帝却憋不住了,他捏了捏嘤鸣脸颊,气闷闷道:“太后想叫朕提前秘密立储!”   “嗯?”嘤鸣睁开困眼,“提前……秘密立储??为什么是‘提前’?提前立谁?!”   皇帝却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朕不想废后!可为这当初皇后谋害崔氏第一胎的事儿,太后不肯松手!朕便应下,等永琪满六周岁,便将他的名字写在正大光明殿后!”   嘤鸣一听,这才明白了个透彻!!倒也是,皇帝如今可以立为储君的儿子,的确只有五阿哥永琪了。原本六周岁,也入读了,秘密立储也还合适。可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太后哪里想到自己竟然中风晕倒,而且还瘫了?!所以,老太太着急了,她怕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催促皇帝提早秘密立储。   可立储这种事儿,是前朝的事儿,太后就算是皇帝的母亲,也着实没资格干政的!!皇帝自然就不快了!   嘤鸣只得道:“太后也是怕自己走了,娴妃没有依靠。”   皇帝气歪了嘴,“依靠?!难道朕不是个依靠吗?她们当朕是死了吗?!太后是朕的亲额娘啊,竟是这般信不过朕吗?!”   皇帝这话,不可谓不重,可见他是真的气坏了!!自己的母亲,心里惦记的永远不是他,而是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荣华富贵,皇帝心里又岂能痛快了?!   嘤鸣又不禁暗忖,看样子真得调查一下了。皇帝为何突然,认定太后是他的生母了?   九州清晏。   皇帝下早朝回来,便一直看着案上的那份奏折,身边只留了吴书来一人伺候。   皇帝脸色有些苦涩,“朕如今,是真真体会到皇考当年的心情了!孝恭仁太后,明明是皇考的生母,心中却只有幼子。而朕呢?端王在朕出生前殁了,可朕竟还是比不得!!”   皇帝渐渐有了几分愤懑,吴书来赶忙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他知道得最多,但未必是福啊!   “谁?!!”皇帝突然捕捉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由暴呵一声。   “咕啾~~”之间那入门屏风后走出来一只火红色毛茸茸的球,摇曳着蓬松的大尾巴,当真可爱极了。   皇帝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是鸣儿的那只宠物松鼠啊。   吴书来见皇帝神情和缓,不禁松了一口气,急忙道:“舒妃娘娘最喜欢这小东西了,若是走丢了,必然要心急,不如奴才给送过去……”   吴书来的话尚未说话,火团便麻利地跳上了御案,大摇大摆地凑到皇帝跟前,歪着脖子看皇帝手里的那封奏折,还一副颇为认真的样子。   皇帝不由“嗤”地笑了,“你这只扁毛畜生,莫非还看得懂不成?!”   “咕啾!!!”火团气坏了,丫的,你才是扁毛畜生,你全家都是!!劳资是高级灵兽!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哼,反正都瞧见了,回去跟主人回报!顺便讨两粒参华丹嗑一嗑!   火团一甩尾巴,便跳下御案,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第323章、皇帝身世   “原来如此!”   嘤鸣抚摸着火团的脑袋,心中的之前的疑惑也总算解开了。   火团从皇帝哪儿看到了一封奏折,那是一封来自泰陵的奏折,是先帝在世时候身边的头号心腹苏培盛给写的奏折。原来苏培盛看出来郭曙是皇帝派来打探消息的人,所以干脆写了一封奏折,内容很简单,便是告诉皇帝,太后的的确确是他的生母,又说太后虽然也跟孝恭仁太后似的,但请皇帝念在十月怀胎的的份儿上,多多孝顺太后,切勿有朝一日,子欲养而亲不待。   总算知道了皇帝为什么突然认定太后是他生母的缘由了,可是又有的新的问题来了。   为什么苏培盛要回这样一封奏折呢?苏培盛为什么不说实话,反而如此为太后遮掩呢?   这里头,必然有大大的阴谋啊!!   “再去太后那儿打探一下消息。”嘤鸣淡淡吩咐道,只怕会在太后哪儿找到答案呢!   “咕啾!!”火团气得跳窜了起来,“凭什么老让我干这种低级事儿!!”   嘤鸣笑着抚摸火团那一身炸开的毛,笑眯眯道:“你是松鼠啊,去哪儿不会惹人怀疑,若是安排宫女太监去打探,若是被逮到,可就麻烦了!”——而火团却可以出入任何地方,却不惹人怀疑。即使当着火团的面儿,嘴上也不需要有丝毫掩饰,所以火团最容易打探到消息了。而且还无比安全!   “不去!!”火团高傲地甩了甩脖子,“还有青儿呢,主人你不会叫青儿去打探呀!”   嘤鸣叹了口气,“青儿是海东青,它从不进入封闭的殿中!”——海东青。都是向往蓝天翱翔的,即使平日里,青儿也动不动飞出去玩个好几天,或者是出去打猎捕食。哪怕是灵气充裕的药园世界,青儿也不喜欢呆太久,何况是太后的澹泊宁静殿?   “而且青儿是猛禽,大多数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它那么大块头。还怎么打探消息?”说着她笑眯眯道:“还是火团你小巧可爱。谁见了都喜欢。”   这样的话,果然挠中了火团心底的痒痒处,便传音道:“好吧。那我再走一趟!”旋即它又气呼呼道:“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好好好!”嘤鸣嘴上急忙应着,心里却没当一回事。火团太好用了,以后自然要常常用它去打探消息才是。说吧,塞了火团嘴里一枚参华丹。便哄着它去太后宫里了。   淡泊宁静殿,是太后在圆明园夏宫中的寝宫。地处远离嫔妃住处的安静清凉之地,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是个非常适合养老、养病、颐养天年的地儿。可惜呢。太后这个老太太从来都是个乐意颐养天年的主儿。   暮色四合,夜色笼罩之下,娴妃亲自去偏殿为太后端来了刚熬好的药。却没察觉自己屁股后头多了个小尾巴……火红色的、毛茸茸一团的可爱小家伙,它就是这么明目张胆地跟着娴妃进了太后的寝宫。即使太监、宫女瞅见了,也未曾加以提醒,一只小松鼠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娴妃进来了,正在向太后低语禀报的首领太监常保忙退避一侧,躬身侍立,不再吱声。   “这小东西是哪儿来的?”别看太后一把年纪了,眼睛却尖得很。   娴妃一愣,忙顺着太后的目光朝后一撇,果然就瞅见了圆滚滚红彤彤的火团,她也呆了片刻,喃喃道:“这不是舒妃的宠物吗?怎么跑这儿来了?”——长春仙馆离这里可远着呢,这小东西是怎么跑来的?   火团低低“咕啾”叫了一声,飞快跑到了墙角的那盆珐琅花盆中,花盆里栽植这含苞待放的芍药,火团身子一缩,便抱着自己大尾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便合上了眼睛,显然是要在这里睡觉的架势。   太后已经喝完了药,声音平静地道:“不妨事,不过是只小畜生罢了。”   火团:凸!你才是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火团自然只是装睡的,其实精神着呢。   太后也露出困倦之色,对娴妃道:“天色晚了,你也回去歇息吧。记得多把心思搁在五阿哥身上。”   娴妃应了一声“是”,又嘱咐了老太监常保点上安睡的安息香,这才告退了。   娴妃一走,太后哪里还有半分疲态,便瞥了常保一眼:“你继续说。”   常保微笑着道:“太后娘娘日后可以安心了,在泰陵的苏培盛已经给皇上上了折子,皇上显然已经不再疑心了。”   太后果然神色一松,“若非皇帝着意安排人接近苏培盛打探当年旧事,哀家竟不晓得皇帝竟然对自己的身世起了怀疑。”太后浑浊的老眼中满是幽冷之色,“到底不是亲生的,就是一样……”   常保额头沁出冷汗,他急忙道:“这话太后娘娘以后切不可说了!皇上是您的亲生儿子,您自己也得认准了这一点才成啊!”   太后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冷笑之色,“哀家才生不出这般不孝的儿子!若哀家的弘晖活着,岂会轮得到他来承袭大统?!”太后瞥了一眼常保,“你怕什么?知道这件事的,活着的人里,除了哀家就只有你和苏培盛了!!先帝爷赐死钮祜禄氏的那碗药,是苏培盛亲手端去的,所以他不敢说出真相!”   常保急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嗵嗵磕头道:“奴才誓死守口如瓶!!”   太后脸色露出自信的冷笑,“你自然要守口如瓶,当初可是你亲手为哀家狸猫换太子,拿一个死胎换了钮祜禄氏的儿子回来。”——可惜没过多久,钮祜禄氏自己便发现了,可她发现了又能如何?四爷当初还只是雍亲王,正处在夺嫡这种最要紧的关头,是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坏了他的大业的!何况四爷也需要一个嫡子,一个嫡出的儿子可比一个侍妾格格庶出的儿子对他助益更大!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瞒住四爷。她也笃定得很,四爷会帮她这个妻子铲除最后的障碍——当年伺候钮祜禄氏的人全都被赐死了,知道真相而且还活到现在的,包括她自己在内,也只有三个而已。   不……或许还有第四个人,裕贵太妃耿氏,那一年她也怀孕了,或许她猜到了些什么。但她为了自己儿子的性命,也决计不敢胡乱说什么。   第324章、六公主   一切的真相都浮现了出来。   和她的猜测,稍稍有些出入。原来熹太妃钮祜禄氏不是太后杀死的,而是先帝雍正爷吩咐苏培盛下的手。所以苏培盛为了活命,必然会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   嘤鸣蹙起了眉头,这样一来倒是麻烦了。慈宁宫首领太监常保是太后的心腹,也必然不会背叛太后。如此一来,难道杀母夺子的秘密,就真的要永远掩埋了吗?   深夜寂寂如许,而嘤鸣却无眠了。   她看着殿外漆黑如墨的夜空,渐渐到东方既白,嘴角边终于露出了微笑,而她手里拿着的……正是入宫前皇帝赠送给她的雍正字帖。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是她的字,还欠缺些火候。而且,她暂时没有必要揭开这一切,因为太后倒台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若是太后旧事曝露,那么皇后将失去最有力的敌人,后宫也将失去平衡,那样一来,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   也但愿,她永远也不必使出这个计策。她不介意太后寿终正寝,也不介意娴妃永远以皇帝母家表妹的身份享受余荫。只要她和太后、和娴妃,没有走上对立面。真相继续掩藏下去,又何妨呢?   到了六月了,才真正灼热的起来,初九的艳阳天里,从宫里传来了纯嫔苏卿宜临盆的好消息。   不过临盆的结果有些让皇帝失望,纯嫔生了个小公主,论序齿,这是皇帝的六公主。前脚皇帝才嫁出去一个公主,后脚纯嫔又生个一公主,还真真是巧了呢!唉。也真真是被猪妞的乌鸦嘴说中了,还真是个“妹妹”呢!   ——迄今为止,皇帝已经有六子六女,倒是凑了六对“好”字——如果二阿哥永琏没有夭折的话。   皇帝失望,可很多人都是高兴的。皇后高兴、娴妃高兴、悫嫔也高兴——毕竟纯嫔已经有两个儿子,若是再生一个阿哥,保不齐皇上真的要封她为妃了呢!皇后不愿纯嫔位高。娴妃也不愿一个包衣出身和她平起平坐。至于悫嫔,更不愿意包衣嫔妃位份比她都高!!   洗三礼和满月礼,都是在宫里按照规制办的。请了已经出宫荣养的裕贵太妃进宫操持,可惜宫里冷清,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帝后也按照规制赏赐了珍宝绸缎回宫,嫔妃们也添了一份贺礼意思意思。不管怎么说。添丁都是喜事。   瞧着皇帝那张怏怏的龙脸,嘤鸣便埋怨道:“难道公主不好吗?”   “也好。”皇帝道。   可是从皇帝那张脸上。嘤鸣还真没看出那点“也好”来。   “六公主已经满月了,不知皇上打算何时接纯嫔母女来圆明园避暑?”嘤鸣侧脸问道。   皇帝微微沉吟片刻,便道:“皇后的意思是暂时叫纯嫔留在宫里,虽说她已经出了月子。可着实不宜舟车劳顿。”   嘤鸣莞尔一笑,皇后平日里再佯装贤惠,可女人的嫉妒心终究是藏不住的。“皇后娘娘倒是体恤纯嫔。纯嫔是否产后体虚,倒也着实不好说。不如皇上遣人问问。让纯嫔自己做决定可好?若她身子不碍事,过来避暑也好。若着实身子虚弱,便算了。”   嘤鸣的说法,自然无懈可击。皇帝略一思忖,便点头应允了。   嘤鸣心里笃定得很,纯嫔一定会来的!没有家世可以依仗的嫔妃,所依赖的无非便是帝王的几分怜宠罢了。纯嫔身子本来就康健的很,哪里会在意这么一丁点的舟车劳顿?就算她身子不够健康,也照样会来!   何况她这次生的是个公主,公主和阿哥不同,若想长大后嫁得如意,自然少不了皇父的宠爱。纯嫔也想叫自己的女儿多讨皇帝喜爱,而留在宫里,如何能讨好皇帝?   第二日的下午,纯嫔就带着自己才刚满月的六公主来到了圆明园,照旧还住在蓬莱福海边儿上的宫苑。皇帝当晚就过去探视了,就算纯嫔还不能侍寝,他也得去看看自己的小女儿才是。虽然皇帝并没有留宿纯嫔处,离开之后,却召幸了纯嫔宫里的何常在去九州清晏侍寝了。这也算是给了纯嫔脸面了。   所以第三日清晨,镂月开云殿请安,皇后虽然极力以贤惠温婉的姿态示人,但眼里的妒色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   纯嫔虽然产后身材有些发福,但气色红润,很是精神,皇后看了一眼之后,便道:“舒妃也真是的,就算纯嫔身子骨硬朗,可六公主那么小,一路赶来,若是招了什么病可怎么是好?”   嘤鸣暗自冷笑,皇后这是看纯嫔气色好,便转而拿六公主做由头了!   不消嘤鸣开口解释,纯嫔便微笑着开口了:“皇后娘娘误会舒妃娘娘了,皇上只是派了人回宫问嫔妾与六公主是否便于起行,嫔妾是瞧着六公主着实耐不住宫中燥热,才特意赶来的。所以说,嫔妾还得替六公主多谢舒妃一声呢。”   嘤鸣笑靥温婉:“主要还是皇上有心,本宫只不过随口提了一句罢了。皇上也想瞧瞧咱们六公主是如何粉雕玉琢可人呢。”   皇后见挑拨不成,脸色有些抑郁,她阴阳怪气道:“舒妃还真是个贤良人儿呢!只是你既然能为纯嫔在皇上面前美言,怎的不替悫嫔说两句好话?悫嫔脖子上的伤好了都一个多月了,却一直被皇上冷落着呢。”   悫嫔悬梁之后,皇帝便再未留宿过琼鸾殿。起初旁人还以为是悫嫔脖子上的勒痕未痊愈的缘故,可是悫嫔脖子好了之后,皇上更是连看都不去看一眼了!更遑论召幸侍寝了。   皇后这一番挑拨,还真是切中要害啊!果然悫嫔俏脸都森寒了几分,她酸冷冷道:“嫔妾失了宠,倒是舒妃姐姐愈发得圣心了。还望姐姐解释一二,这到底是何缘故呢?!”   嘤鸣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是何缘故?!还不是你自己不懂得见好就收?!竟还在京中散布对太后不利的传言,皇帝心里能痛快了才对!   嘤鸣便冷笑道:“妹妹这话说得,好似我迷惑了皇上,不叫皇上去你哪儿似的!妹妹还不晓得吧,皇上原打算治妹妹一个不敬太后之罪,是本宫好言好语给劝了下来,妹妹怎么不识好歹,竟还怪罪起本宫来了?!!”   第325章、狗咬吕洞宾   嘤鸣一口一个“本宫”,妃位的威势也摆得足足的,全然是一副居高临下质问的架势!   在悫嫔的印象里,舒妃从来对自己很是客气,她何曾见过舒妃如此傲然敌对的模样,心中立刻便觉得不痛快了,悫嫔虽然位份低些,但从不认为舒妃比自己尊贵半分,所以那里受得了舒妃摆出妃位的谱,以教训位卑嫔妃的架势来指责她?!   悫嫔眼里满是恨毒之意,“嘴巴长在舒妃嘴巴上,自然舒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觉得嘤鸣是在杜撰对她有恩了。   嘤鸣“嗤”地笑了,“悫嫔若是不信,大可直接去问皇上!!你不妨去九州清晏问问,是不是本宫拦下了皇上对你的处置?!若非本宫,你此刻又岂是受几分冷落那么简单?只怕早已禁足了!哪里还有机会对着本宫咄咄逼人?!”   悫嫔脸色紫涨,心中却忍不住想:舒妃如此底气十足,莫非她说得都是真的?!可是悫嫔骨子里的傲气犯了,如何肯当着阖宫后妃的面低头认错?只得继续硬抗下去,她昂了昂下巴道:“去九州清晏?舒妃娘娘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嫔妾都失了宠了,九州清晏哪里是想去便能去的?!”——何止是去不了?连汤汤水水的送不进去了!足可见皇上真的是动了怒了!   这时候,秀贵人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哎哟喂!什么叫狗咬吕洞宾,婢妾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秀贵人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悫嫔登时气得拍案而起,“你说谁是狗?!!”   秀贵人翘起唇角。讥笑地看着悫嫔,“婢妾又没指名道姓,悫嫔娘娘何必不打自招呢?”说着,秀贵人掩唇咯咯笑了一通,嘲讽之意更浓了几分。   秀贵人如此无礼,却没有任何人说她半句,反倒是不少嫔妃嘴角都带了笑纹。俨然是窃喜的模样。   悫嫔看着殿中那一个个带着讥笑的脸。气得袖子底下一双粉拳都颤抖了。只恨不得把这一张张脸全都撕碎了!   皇后自然也巴不得悫嫔难堪,虽然因为散布对太后不利的流言,也连累得她遭到皇上冷落。可好歹皇上十五之夜总会在她处留宿的。而且皇上平日里也还继续宠爱音常在,皇后又手握六宫大权,日子自然和失宠的悫嫔不可同日而语。   悫嫔从怜贵人小产之后就一直倒霉,被禁足了一个年关。年后春暖才被放出来,恩宠却日渐稀薄。然后便是太后瘫痪。悫嫔饱受折辱欺凌,反击之后,的确是不必去伺候太后那个老刁婆了,皇帝却也照样不用她伺候侍寝了!   失宠滋味不好受。从前悫嫔得宠,内务府什么好的东西都紧着,如今失宠了。连分内的份例都被克扣不少,琼鸾殿的冰。不到晌午便融化殆尽了,连应有的绸缎衣料都不见了,悫嫔如今夏衣还是去年的旧衣呢!   悫嫔在科尔沁的时候,也是泡在荣华富贵中的,何曾受过冷落滋味?份例还在其次,她一失宠,连平日里几个不甚得宠的小嫔妃都对她不恭不敬了,秀贵人这种得宠的贵人,更是直接嘲讽上了!   皇后扬唇笑了笑,她巴不得秀贵人激怒悫嫔,最好让悫嫔在她的宫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失格的事情,那么她身为中宫,便可以趁机处置悫嫔了。   可是悫嫔虽然高傲,却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她咬一咬牙,竟生生忍了下来,又坐回了位子上。   皇后暗暗觉得扫兴,便淡淡吩咐嫔妃散了。   出了镂月开云殿,嘤鸣笑吟吟正与纯嫔攀谈六公主的事儿,悫嫔却突然插了进来,她大吼一声:“舒妃!!”   纯嫔心里记恨着之前那红花普洱茶的仇,便冷笑道:“悫嫔怎么如此无礼?竟连声‘娘娘”都不称呼了?真真乱了尊卑了!”   若换了从前,纯嫔敢如此以教训的口吻斥责悫嫔,悫嫔早就反击了,可悫嫔今非昔比,她失了宠,纯嫔又生了六公主,皇上对她颇有几分看重。悫嫔倒是忍耐力过人,竟又咽下这口气,恭恭敬敬朝嘤鸣见了个万福:“舒妃娘娘金安。”   嘤鸣扫了悫嫔一眼,淡淡道:“免礼吧。悫嫔拦住本宫,不知可还有什么指教吗?”   悫嫔忍耐着胸腔里汹涌的怒意,道:“不敢。嫔妾只是想问问舒妃娘娘,皇上为何冷落了嫔妾。嫔妾竟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说着,悫嫔眼中已经有了水意,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悫嫔已经是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人的模样了。   嘤鸣忍不住赞叹悫嫔的演技之高超,心底却冷笑连连,事到如今,悫嫔就算再蠢,也该知道为什么失宠了!!可悫嫔着实不是蠢笨之人,如今姿态,便只能说明,她是在刻意演戏了!   嘤鸣微笑着道:“以悫嫔的聪慧,怎么会不明白呢?太后是皇上的母亲,哪里容不得旁人诋毁呢?悫嫔,你说是吧?”   悫嫔一愣,旋即潸然泪下,一副可怜无比的模样,“原来如此。没想到竟连舒妃姐姐都觉得,之前那些流言蜚语是嫔妾叫宗室福晋们散布的吗?!”   嘤鸣一愣,悫嫔这般演技,是演戏给谁看?   这时候,纯嫔突然拉了一把,拉着她一起福身下来,屈膝请安,“给皇上请安!”   嘤鸣看着从帝王仪舆上走下了皇帝,顿时心中明白了个透彻!悫嫔果然不是无端端如此,原来是演戏给皇帝看啊!!   今儿……可不正是十五吗?!皇帝十五之日必然是要驾临皇后的镂月开云殿的!   悫嫔还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复宠的机会啊!   此刻,悫嫔瘦削的脸蛋上布满泪痕,她盈盈屈膝下来,哽咽着道:“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皇帝驻足看了悫嫔一眼,显然他也是听到悫嫔方才的抱屈之言了,可皇帝也只是驻足片刻而已,并没有对她有所表示,道了句免礼,皇帝便侧脸问嘤鸣:“怎么都扎堆在皇后的宫门外了?”   第326章、自作孽,不可活   皇帝便侧脸问嘤鸣:“怎么都扎堆在皇后的宫门外了?”   嘤鸣忙露出笑靥,柔声道:“刚才跟纯嫔谈论六公主呢,正想着去瞧瞧。没想到悫嫔突然拦了过来——”嘤鸣看了悫嫔一眼,便道:“之前皇上告诉臣妾,京中流言蜚语是悫嫔所为,可悫嫔……”嘤鸣顿了顿,便看着皇帝问道:“莫非是皇上弄错了吗?”   皇帝瞥了悫嫔一眼,脸色却冷了下来,他冷斥道:“不知悔改!!”   悫嫔身子一颤,脸色惨白惨白的,她急忙跪了下来道:“皇上表哥!真的不是嫔妾叫宗室福晋们散布流言的,都是她们自作主张啊!”说着,悫嫔哽咽垂泪,一副我自犹怜的模样。   皇帝脸色嗖地寒了几分,真当朕的粘杆处里都是些死人吗?!!岂会连这点小事都查不清楚?!!   “悫嫔!!你当朕是傻子吗?!你宫里的太监刘宁,在你自缢的第二日卯时便出宫,辰时初刻去了康亲王府上,与你的堂姑母、康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密谈两个时辰,午后未时三刻才重新回到了你的琼鸾殿!!”   皇帝的一连串话说出口,好似一切都是在他眼皮子发生的一般,如此精细,如此分毫不差!这叫悫嫔当场惊呆了眼球,她满脸的愕然与不可置信之色。   “回去给太后抄写佛经祈福,没有朕的准允,不得走出琼鸾殿半步!!”皇帝留下这一句话,拂袖便进了镂月开云殿中。   纯嫔嗤笑了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嘤鸣亦冷笑了,真以为皇帝是那么好糊弄的吗?!都这个时候了。悫嫔居然还妄想洗脱自身?!不乖乖认罪思过,居然还跑出来想要搬弄是非?真真是可笑不自量!!   皇帝是掌控欲极强之人,岂会被女人轻易蒙蔽了?!   悫嫔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她这一步棋走错了,而且错得离谱……皇上都知道,皇上知道得一清二楚,根本容不得她又半分再辩白的余地了。她所做的事情。早已被皇上洞悉!   出身高贵、且曾经盛宠一时的悫嫔博尔济吉特氏失宠禁足了。一切来得那么快,来得那么突然。然而绝大多数人都是弹冠相庆,悫嫔自打入宫。得罪的人太多了,她可没少干仗势欺人的事儿,出身不好的嫔妃被她鄙夷,出身好的嫔妃也没少被她针对。所以悫嫔失宠,无一人为她求情。   在宫里。的确不斗不行,但若处处树敌,早晚有倒霉的一天。   悫嫔终于为她的高傲、为她的自以为是买了单。   琼鸾殿人前冷落鞍马稀,曾经热络的宫殿如今冷清得好似冷宫一般。不消几日。私底下已经有不少人暗地里嘀咕了,说琼鸾殿风水不好,死了一个慧贤贵妃。如今有禁足了一个悫嫔……还说这里招惹了阴鸷,住进去的人都会要倒大霉。   这样的流言蜚语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其实细细一琢磨还真是!   慧贤贵妃高氏是琼鸾殿的前任主人,死了;   常在许茹芸也曾经在琼鸾殿偏殿住过一阵子,产后不久,也死了;   哦,还有一个官女子纪烟萝,死在了慎刑司,算是个小虾米了。   如今轮到悫嫔了……   悫嫔跟她们不同,她是自己作死。   作死到居然想糊弄皇帝——真不晓得她哪里来的自信,就算她自以为自己做得隐秘,难道真以为皇帝是傻子吗?前脚悫嫔自尽,后脚从极为科尔沁出身的福晋的府上便散布出流言蜚语,若说不是她主使的,鬼都不信!皇帝又如何会相信?!   悫嫔莫不是以为自己掉几滴眼泪,摆出委屈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发挥一下自己的演技,皇帝便信了她了吗?!   人呐,最忌讳的便是自以为是了。   皇帝何曾对悫嫔有过半分真心喜爱?悫嫔是年轻貌美,但身为皇帝最不缺的便是年轻貌美的女人。若非悫嫔出身科尔沁,若非悫嫔是悫靖公主的女儿,此刻便不只是禁足抄写佛经那么简单了。   不过悫嫔似乎真的学乖了几分,这次禁足,倒是难得没闹腾,竟然安安分分呆在琼鸾殿,乖乖抄写佛经了。   炎热的夏季仍然以灼灼炙烤之势持续下去,婚后的和硕和敬公主与额驸色腾不巴尔勒珠倒是过得举案齐眉,和敬公主也时常进宫请安,侍奉太后十分勤勉细心。   这一日微雨过后,总算消了几分暑热,嘤鸣便带着猪妞去纯嫔的丹若馆去看六公主。此次来圆明园,皇帝特意另择了更宽敞的宫苑给纯嫔居住,便是丹若馆了。丹若,是石榴的别称,石榴寓意多子,也算是褒奖纯嫔的生养之功了。   丹若馆如今只给纯嫔一人居住,原本她宫里的几个低级嫔妃都另作安排了,正殿归纯嫔居住,东西配殿则给她膝下的六阿哥永瑢和六公主居住——三阿哥已经入读,自然不允许跟着生母。   嘤鸣来得也是巧了,正好和敬也在,她带了些京中市面上有趣的小玩具,专门送给六公主的。   “舒母妃金安。”和敬也才刚刚十六岁而已,明明还是小圆脸蛋、一团孩子气,却已经嫁为人妻了。还有乾渣龙也是,才三十三岁,就已经当岳父了!   倒是难得大公主还能来探望幼妹,娴妃骨子里自傲,也只是叫人送了贺礼而已。   看着和敬那张努力做出端庄姿态的孩子脸,嘤鸣便觉得可乐,于是忍不住打趣道:“大公主时常进宫,也不知额驸是否会吃味呢?”   和敬的脸蛋嗤地红了,跟个熟透了的苹果似的,可爱极了。   猪妞扯着她的衣袖,奶声奶气问:“额娘,大姐姐的脸蛋怎么那么红呀?”   这下子,和敬羞得落荒而逃,叫素来持重的纯嫔都忍不住笑了好一通,“大公主脸皮素来薄,娘娘怎的也不嘴下留情些?”   嘤鸣掩唇道:“怕是去九州清晏请安了。”   纯嫔敛了笑容,问道:“嫔妾听说,额驸上了折子,请求回一趟科尔沁。”   嘤鸣点了点头,“皇上没允,叫他等等。”   纯嫔一愣,忙问:“皇上的意思是……”   嘤鸣再度颔首,语调长长道:“的确又该木兰秋弥了。”   第327章、避暑山庄   嘤鸣再度颔首,语调长长道:“的确又该木兰秋弥了。”   是啊,木兰秋弥,乾隆六年秋,皇帝第一次木兰秋狩,不但笼络了和蒙古诸部的关系,还纳了一个科尔沁嫔妃,又嫁了一个女儿给科尔沁王公子弟。如今已过去两年了,的确又该木兰秋弥了。   皇帝叫色腾布巴勒珠尔等等,自然是等个把月,便启程去木兰,到时候大公主与额驸都要伴驾。   纯嫔蹙起了眉头,“这样一来,那琼鸾殿那位……”   嘤鸣扬唇笑了,“那肯定是要放出来的。”——木兰之行,若不带悫嫔,只怕笼络蒙古诸部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皇帝不会因个人好恶而影响大局的,何况悫嫔禁足这段日子,很是安分乖顺,皇帝的气也应该消了不少了。   这一次木兰秋弥,皇帝似乎有意早些启程,北面有专供木兰秋狩时居住的承德避暑山庄,那里清凉怡人,更胜圆明园夏宫。然而,太后双腿瘫痪,自然不能起行,娴妃作为大公主之母在,又不好不叫她伴驾。幸而,皇后很识趣,主动提出自己留下来,替皇帝尽孝侍奉太后,这样一来,最大的问题才迎刃而解了。   之前皇帝原本对富察家推波助澜之事,很是不满皇后,如今皇后识大体,皇帝也消了气了。因此木兰之行启程前,皇帝特意留宿在皇后的镂月开云殿。   这一次伴驾的嫔妃,有娴妃、舒妃、悫嫔、秀贵人、怜贵人、音常在等人,还有大公主与额驸色腾布巴勒珠尔也在伴驾之列。启程的日子,正在盛暑天里,因此一路走得格外炎热。不过愈是往北,便愈是清凉,等到了承德,便宛如秋日一般了。   然而距离秋授的八月底、九月初,如今才七月底,还有一个多月,在这段时日里。御驾自然要驻跸在承德避暑山庄。   这段日子。皇帝也并不清闲,一则要处理南面六百里快急呈递过来的奏折,二则蒙古诸部王公们也赶来朝拜了。皇帝要在避暑行宫设满汉全席,大宴蒙古藩王。这个时候,悫嫔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皇帝特许科尔沁扎萨克郡王与世子与悫嫔会面。每日的大宴上也必带悫嫔列席。甚至一连多日都是召悫嫔去侍寝,一下子便冷落了其他所有嫔妃。   嘤鸣手里拿着一罐鱼食。依偎在避暑行宫如意湖畔的汉白玉栏杆上,陪着猪妞一块喂鱼。她这还是第一次来避暑行宫呢,两年前是直接抵达木兰,在木兰扎帐驻跸。秋狩完了之后,就直接回銮北京,所以倒是错过了避暑行宫呢。   这里是从北京到木兰路途上最大最华丽的一座行宫。这座行宫在康熙四十二年才开始修建,到康熙五十二年才初步成型。如今还再继续扩建中呢。先帝年间虽然不能木兰秋狩,但却没有停止过承德避暑山庄的修建,因为雍正也打算时机合适的时候,重开秋授。只可惜,雍正这个工作狂累死在了皇帝的宝座上。   相对比而言,乾隆就比他老子懂得享受多了。这么清凉的避暑行宫,若是一直空闲着,那多可惜啊!   猪妞倒是玩得开心,胖乎乎的小肉手从她手中盛放鱼食的青花小罐子中一把一把地抓着,一把把洒向如意湖中,引得鱼头攒动,成群的肥硕的锦鲤争相抢食。   罐子那么小,哪里经得起这般洒食?不消一会儿,便见了底,猪妞撅着小嘴巴道:“额娘,木有鱼食啦!”   嘤鸣低头瞅了瞅,嗬!还真是一点都木有了!   嘤鸣拍了拍手,便道:“既然洒完了,咱们就回吧。”   猪妞嘴巴撅得能挂酱油瓶,显然是还没玩够呢。   嘤鸣笑眯眯摸着自家闺女光亮的额头道:“那咱们去采菱渡吧,去那儿划船采摘菱角。”菱角要八月才能熟透,不过这个时候的菱角正是鲜嫩好吃的时候。   猪妞一听,眼珠子立刻就亮了,忙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这避暑行宫也是一座山水园林,占地面积大得很,自然好玩儿地地方也多得很,没一二个月根本玩不遍。所以嘤鸣真不介意皇帝没陪着她。   自打来了承德,便是悫嫔一枝独秀,私底下娴妃没少酸言酸语,秀贵人、怜贵人几个也恼恨无比。一路北上,是嘤鸣这个舒妃侍寝次数最多,却也没独占皇上,起码她们还能捞几日侍寝机会,可没想到来了承德,安定了下来,反倒是她们都失宠了!!   其实这事儿,真没必要在意。一路上皇帝都没宠幸过悫嫔,来了承德之后却骤然专宠,这是什么意思,自然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还不是为了演戏给那些蒙古王公看?悫嫔自然也配合得紧。   身边有猪妞,皇帝对嘤鸣而言自然是可有可无的。倒是秀贵人、怜贵人膝下无子,难免寂寞,所能仰赖的,也便只有皇帝了,二人原本在宫里,也算颇有几分宠爱,如今一下子失宠,落差如此之大,自然有些不平了。倒是位份低的音常在却安分得紧——音常在是皇后给塞到伴驾嫔妃队伍里的,自然是帮着皇后争宠来了,也顺便监视娴妃、悫嫔。   如意湖北岸,是浅水区,这里成片漫无边际的菱角,亮绿色的叶层层累叠,铺展开来,将这个湖面都封闭了。   泛兰舟湖上,可那菱角却不好找,菱,都是藏在叶片底下的,非得将藤蔓揪起来才有可能找到。行宫里如意湖里的菱角自然没有被采摘过,所以很快便摘了一满满大篓,不过母女俩却都淋成了落汤鸡。   猪妞笑得欢实,嘴里咬着紫红色的菱角,吃得那叫一个欢喜。   因是鲜嫩的菱角,所以外壳也是嫩的,一咬即碎,里头的菱肉也极为鲜美爽脆,而且甜美多汁,猪妞一口气啃了好几枚,愣是啃得小奶牙都便成紫红色了,却还傻呵呵笑着,“额娘,这个好吃,咱们分半篓给阿玛吧!”   嘤鸣拍了拍闺女那肉嘟嘟弹性极好的腮帮子,“额娘的猪妞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这个猪妞,素来最护食了,但凡有好吃的东西,必是霸着不肯相让。   “反正也吃不完!”猪妞呲了呲自己紫红的小牙齿,歪着脑袋,“要是放坏了那多可惜咩!”   嘤鸣听了,忍俊不禁,傻丫头,菱角可以拿去晒干了,便成了干果,能放置很久呢。不过呢,嘤鸣坏心眼地便不跟自己闺女解释,直接吩咐人拿好看的大捧盒装了一盒子,叫送去了皇帝的勤政殿。   第328章、美味的嫩菱   嘤鸣的寝宫凌波殿便坐落在如意湖南畔,临水坐落的殿宇,推开窗户便可以看到成片凌波荡漾的湖水,带着莲香的水汽袅袅入殿,清凉阵阵。   回到凌波殿后,嘤鸣和猪妞忙换上了干爽的衣裳,幸好还是夏日,倒是不至于着了凉,不过稳妥起见,嘤鸣还是叫人熬了姜汤驱寒。心想着,以后还是不要采菱的,提起菱蔓,便动辄淋一身水,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可当真不好受。   嘤鸣的头发湿漉漉的,半夏正拿了吸水的巾子擦着,嘴里忍不住嘀咕道:“娘娘,您怎么这般胡闹?万一掉水里怎么办?”   ——其实嘤鸣湿漉漉回来的时候,吓得半夏还真以为自家主子和小主子都落水了呢!一问才知道不是,原来是去才菱角,结果采了一身湖水回来……o(╯□╰)o   嘤鸣笑呵呵道:“以后不去了就是了。”——也是她一时兴致,日后再想吃菱角,大不了叫人去采摘就是了。   猪妞扭着屁股撒娇道:“额娘,再去呗!!”这丫头,显然是玩上瘾了。   “胡闹!!!”暴怒的呵斥从殿外传来,皇帝已然大步流星进了内殿中。   皇帝的脸色都是铁青的,底下回报说舒妃带着四公主划船去采菱了,当即就叫皇帝心跳慢了半拍,紧接着一大捧盒新鲜带水的嫩菱角便送来了,说是四公主孝敬给他尝尝鲜的……   皇帝看了那东西,哪里还有胃口尝什么鲜?气都气饱了!!他的鸣儿带着婧欢居然跑到湖上去采菱了!!简直是不拿自己的小命儿当回事!!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底下那么多奴才,都是死的不成?!竟眼睁睁看着主子划船去湖上,竟没一个人阻拦吗?!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他简直不敢想象!所以第一时间便飞奔了过来。结果就听见婧欢居然吵嚷着说还要去!!所以皇帝便暴怒了!   猪妞对自己的老子从来没有“怕”这个概念,笑嘻嘻便扑上去撒娇:“阿玛,菱角好吃吗?!”   皇帝气得牙根痒痒,他真想大吼一句,好吃你个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仔细把你的小命儿都给吃没了!!不过瞅见自己嫩嘟嘟的女儿那双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睛,皇帝又有些不忍心训斥她。   皇帝只得忍着怒火吩咐道:“带四公主下去!”   嘤鸣却暗觉不妙。打发了猪妞。这该不会是想关起们来修理她吧?   不得不说,嘤鸣真相了!   猪妞迷迷糊糊便被孙嬷嬷给抱了下去,殿内的宫女也鱼贯退了出去。殿门也被关上了。如此一来,内殿中便只剩下嘤鸣和皇帝二人了。   嘤鸣瞅着皇帝那张铁青的脸,不禁头皮有些发麻,只得赶忙解释道:“如意湖北岸水浅。臣妾问了,水深顶多没过肩膀……”   “所以你就带着婧欢去了?!!!”皇帝怒吼道。那嗓门,简直能把人的耳膜给震破了。   嘤鸣脸皮有些发紧,用得着如此吗?不就是去湖上划船采菱吗?!她又不是叫猪妞一个人去,她也陪在旁边呢。还有专门的太监划船,能出什么事儿?就算真的掉下去了,她抱着猪妞。也不会叫猪妞淹死的。   可是面对皇帝的威势,嘤鸣还真不敢顶牛了。只得低下头,乖乖认错:“臣妾知错了……”   皇帝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显然对嘤鸣这么简单的一句认错并不满意,“你什么时候能让朕省点心?!婧欢小,不懂事也就罢了,难道你还不懂事吗?!什么叫‘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什么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难道都不懂吗?!”   唾沫星子喷了嘤鸣一脸,嘤鸣那叫一个郁闷啊,被像训小孩子一样劈头盖脸训斥,还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   “来了避暑山庄,没人管束,朕看你是玩野了吧?!!”皇帝训斥起来,还真是有够没完没了的。   嘤鸣那叫一个吐血,她怎么就玩野了?不就是这几日带着闺女四处溜达着玩吗?来了避暑山庄,不玩白不玩!   乾渣龙这绝对是妒忌!他整日处理政务,要么就是接见蒙古王公,累得跟狗一样,所以心里不平衡了!!其实嘤鸣还真猜了个差不离,皇帝的确是心里不平衡,好啊,你整天玩得乐呵,居然一点也不关心朕……哼!   嘤鸣自然是不服气的,便道:“皇上不是有悫嫔伺候着吗?怎么也有闲工夫来臣妾这儿了?!”——政治需要,你不是得宠着悫嫔吗?!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去悫嫔哪儿?!滚你丫蛋的!   嘤鸣愈是如此赶人的口吻,皇帝却骤然怒火全消了,他等的就是嘤鸣的酸劲儿呢!皇帝来了避暑山庄十日了,白天召悫嫔伴驾侍宴,晚上去悫嫔处留宿。可嘤鸣这儿一点反应都没有,照样小日子过得愉快,居然一点都不吃味!!所以皇帝不高兴了,你倒是给朕个反应啊!就算看出来朕是为了笼络科尔沁王公,难道你心里一点都不吃醋吗?!   所以,现在嘤鸣吃醋了,皇帝陛下很高兴。   “嗯,既然你知道错了,朕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这一次。”皇帝陛下淡淡道。   嘤鸣黑线了,这是什么节奏啊?刚才还雷霆暴雨呢,这会子怎么就雨过天晴了?!   皇帝又虎着脸道:“不过以后不许去湖上了!!”   嘤鸣一时半会还没摸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自然不敢不乖顺,忙点了点头,急忙应下。   皇帝陛下对嘤鸣的态度很满意,便点了点头,露出了几分微笑,他瞥了一眼旁边月牙桌上的那半篓嫩菱角,也都还湿漉漉的呢,便问:“这就是你和婧欢采的菱角?”说着,便捏了一枚出来,啪的便掰成两瓣,便要往嘴里扔。   嘤鸣急忙一把夺了过来,道:“皮还没剥呢!”虽然嫩菱角的皮也脆嫩,但到底不好吃。猪妞还知道要啃掉皮、再吃呢!乾渣龙怎么一点常识都木有啊!!   嘤鸣忙摘了护甲,仔细剥掉菱角那紫红色的外皮,这才将鲜脆嫩白的菱肉搁在皇帝的手心里,道:“这样就可以吃了。”   皇帝的老脸有点发红……但某人毕竟眼皮够厚,很快便如常了,咔嘣咔嘣嚼着那脆生生的菱肉,暗道,的确味道鲜美得紧。   第329章、美味的嘤鸣   殿内灯火朦胧,嘤鸣披着半干的一瀑乌发,低头静静剥着嫩菱,幸好是嫩菱,嘤鸣留着寸许的指甲,双手又灵巧,剥起来倒也不费事,只不过少不得染了满指甲的紫红色汁液。   一双巧手上下翻转,很快一枚枚白嫩的菱肉便剥好了放在珐琅折沿盘中,嘤鸣一句话也不说,一口剥了大半盘。却发现皇帝的手上也剥好了一枚……坑坑洼洼的菱肉,那模样,着实惨不忍睹啊。   “喏!”皇帝却献宝似的搁在她手心里。   嘤鸣瞅着那菱肉,着实一点胃口也无,可是皇帝正盯着看呢!她只得咬牙塞嘴里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皇帝不留指甲,自然剥起嫩菱来格外费事,所以剥了半天,也只剥出来这枚难看的一枚。   “好吃吗?”皇帝问。   嘤鸣点了点头,嫩菱自然好吃,不过就是忒难看了点……   皇帝陛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朕也觉得很好吃。”然后,皇帝陛下垂。首凑到嘤鸣耳畔,吹了一口热气道,“朕——这可是第一次给人剥菱角呢。”   好吧,既然是第一次,难看点就难看点吧。反正都进了她肚子里了,总不能吐出来吧?   “鸣儿……”皇帝低低呢喃,眼神有些灼灼烫人,“朕,饿了。”   嘤鸣“哦”了一声,忙指了指那半盘剥得光滑细嫩的菱肉。   皇帝狭长的凤眸中散发出贪婪若饕餮的幽幽光芒,他突然一口咬住了嘤鸣的耳垂,道:“朕——想吃你!”   嘤鸣瞪圆了眼珠子——尼玛,怎么没个预兆居然就发情了?!!   她愣神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一轻。原来已经被皇帝横抱了起来,皇帝大步流星便走到了床榻跟前,将嘤鸣搁在了柔软的拔步床上。   连日来宠幸自己不想宠幸的女人,皇帝早就腻歪死了。现在终于可以吃他想吃的肉了,自然那叫一个急切,仿佛是个新婚的少年一般,欲求膨胀到了急不可耐的程度。   因此。嘤鸣分分钟就被剥干净了。倒是比剥菱角快了十倍不止!她的身躯,也宛如那白嫩嫩的菱肉一般——不,对皇帝而言。这可比菱角的味道也美味多了!!只消看一眼那白如羊脂的胴体,便让他不可自抑,忍不住连连吞咽口水。   皇帝精赤的身子如饿虎扑食一般压了上来,一口口啃咬着嘤鸣白嫩的脖颈。就像是憋了不知多久似的!!   嘤鸣都忍不住想,莫非这些日子悫嫔陪着皇帝是盖棉被纯睡觉不成?!不过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皇帝不是个坐怀不乱的。悫嫔更不可能不勾搭皇帝!!所以干柴烈火的,能不烧着才怪!!   “嗯~”在皇帝挑逗下,嘤鸣忍不住发出了靡丽的轻吟。   这一声的轻吟似乎刺激了皇帝一般,他终于忍不住了。蜂腰一沉,推送着自己那早已按捺不住的欲求一寸寸侵入……   凌波殿中,春意盎然。娇喘啼鸣,男女交响。直至夜半方才略略止息。   皇帝最后一次释放之后,脸上露出了饕餮足了美味的笑容,他深深呼吸了两下,有些恋恋不舍身子底下这句软若无骨的美味身躯……   几度云雨之后,嘤鸣已经浑身汗水淋漓,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雪白细腻的肌肤上透着一层淡淡的新栗色,下身更是泥泞不堪,黏腻得叫人极不舒服。然而她已经耗尽了力气,实在没力气爬起来沐浴了。   底下送了热水进来,皇帝拿了一条浸了热水的帕子上来亲自帮她擦身子,一边擦,一边揩油——可惜嘤鸣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了,根本反抗不得!   嘤鸣雪白的脖颈上成串草莓色的印记,嫣红得仿佛洒了胭脂一般,那叫一个诱人。   皇帝看得喉咙有些发干,他干哑着嗓子道:“朕的鸣儿,可比菱肉要美味多了!”   嘤鸣再翻一个白眼儿,居然拿她跟食物比?!!果然在皇帝眼里,女人就是一盘菜!饿了的时候吃,不饿的时候丢一边儿!   嘤鸣不想搭理这只精虫上脑的乾渣龙,揪了被子盖好,便转身朝里头,直欲睡去。   可乾渣龙却精神头十足得紧,他从后头将嘤鸣柔软的身躯揽入怀中,在嘤鸣耳后呢喃着问:“鸣儿可是怪朕这些日子冷落你了?”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可惜乾渣龙看不到嘤鸣此刻的表情,否则那温情款款就变得逗逼了。嘤鸣没力气说话,只得轻轻摇了摇头。   “朕不喜欢悫嫔,可是科尔沁王公俱在,少不得做做样子。”皇帝叹息着道。   嘤鸣很想问一句,那您老人家怎么不继续做样子了?!   皇帝又道:“不过专宠了她这么久,也足够了。”皇帝语气淡漠,似乎隐隐已经有些厌烦了,他问:“月底便要去木兰围场了,鸣儿要去吗?”   嘤鸣不禁犹豫了,木兰围场可没有避暑行宫安全,上次去就有人刺杀,万一这次悫嫔又……悫嫔胆子素来很大,保不齐就真敢再来一次呢!就算她自己不惧,可猪妞呢?她着实不放心啊。便摇了摇头。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你若不去,朕就只带着悫嫔去了。”   嘤鸣低低“嗯”了一声。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朕会尽快赶回来的。你安心留在行宫,最多半个月,朕不会在木兰久留。”   嘤鸣轻轻道了一声“好”,乖顺地道:“臣妾等皇上回来。”   皇帝轻轻抚摸着嘤鸣柔顺的乌发,长长道:“睡吧……”   一夜无梦到天明。   天亮时候,皇帝已经走了,枕畔尚有余温。嘤鸣腰酸得根本不想起床,足足赖在床上到日上三竿,让半夏拿了祛瘀的药膏擦了擦,这才更衣洗漱起身。   好在皇后没来,自然就无需请安,所以起得晚些也无妨。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皇帝才毫无顾忌地折腾她!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依旧是悫嫔侍寝的次数的最多,可嘤鸣也差不了太多,怜贵人、秀贵人、音常在也各自捞了一次侍寝机会。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皇帝起驾前往木兰……   第330章、悫嫔的变化   若说承德避暑行宫里什么最多,那自然是湖泊,这座离宫,有五分之四的面积都是水,小湖泊八处,即西湖、澄湖、如意湖、上湖、下湖、银湖、镜湖及半月湖,因此大部分的宫殿园囿都是临水而建。   嘤鸣所居住的凌波殿是临如意湖而建,悫嫔暂居的延薰殿则是面朝银湖、背靠山峦,连日来延薰殿都十分热络,科尔沁王公福晋、格格们都是延薰殿的座上贵宾,所以忙碌的悫嫔实在御驾即将启程去木兰前几日才来到嘤鸣的凌波殿拜访,还带了她娘家嫂子进献的特产:各种珍贵的皮草和山参、鹿茸等名贵药材,的确算得上厚礼了。   有些日子没见,悫嫔整个人仿佛被磨去了棱角一般,再没有了从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派头,反倒是一脸的温敦笑容,她甜美地微笑着,语气和格外温柔款款:“早该来给姐姐赔罪才是,只因近来忙碌,一直抽不出空暇。之前都是妹妹的错,都是妹妹不懂事,还望舒妃姐姐宽宥。”   嘤鸣眯着眼睛看着悫嫔,没想到一个人的变化竟能如此之大、如此之快!早听说悫嫔解除禁足之后,脾气温和了许多,即使面对出身卑微的怜贵人、音常在,都没有再挑刺过。原本她还以为不过是一时,只消皇帝一宠幸,悫嫔便会固态复燃,可没想到,皇帝在承德离宫中这般恩宠于她,竟然还能脾气温婉。   倒是她小觑了这个悫嫔了,或者说悫嫔终于懂得如何讨皇帝欢心、懂得如何在宫中生存了。   其实嘤鸣巴不得悫嫔继续张狂下去,皇帝对女人的容忍度一直都是很低的,哪怕出身再高贵、对他再有用,一旦不和皇帝胃口。也早晚要失宠。不过悫嫔看样子并不蠢笨,她终于摸准了皇帝的胃口,开始变得识趣了。   嘤鸣笑纭纭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本宫自然不会介怀。”   悫嫔立刻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靥,“我就知道姐姐是心胸宽广之人。”顿了顿,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又问:“怎么不见姐姐的四公主?”   嘤鸣笑着道:“在偏殿睡午觉呢。”——但凡悫嫔来。嘤鸣都会叫猪妞回避。在偏殿午睡。不过是推脱之词罢了。这会子也才刚过了午,午睡的确是个最好的借口。   悫嫔“哦”了一声,温温一笑。显然并没有坚持说要去看,她脸颊微微泛红,“这段日子,皇上表哥虽然多有宠爱嫔妾。可嫔妾心里其实也明白,皇上表哥不过是给科尔沁几分脸面罢了。在皇上心中。自然还是姐姐最要紧的。”   嘤鸣淡淡微笑着,“不管是为了什么,皇上重新宠幸妹妹,都是妹妹的福泽和机缘。不是吗?”   悫嫔轻轻颔首,举止格外温柔羞涩,“嫔妾犯了那么大的过错。还能得到皇上表哥宽宥,嫔妾已经心满意足了。其实。皇上表哥还是更愿意来姐姐的凌波殿,说到底,还是嫔妾抢了姐姐的恩宠呢。”   悫嫔的这张嘴巴,从前那叫一个利嘴,如今没想到竟然也这么会讨人欢心了,嘤鸣笑着道:“妹妹言重了,皇上是自己乐意去延薰殿的,又不是妹妹给强拉去的。”   悫嫔垂首道:“姐姐虽然如此说,但嫔妾思过了那么久,早已不是从前那般不识好歹的性子了。待到去了木兰,嫔妾打算称病,倒时候姐姐一人陪伴皇上表哥可好?”   嘤鸣听得一愣,悫嫔这是脑子烧糊涂了吗?一个人的脾性就算再怎么改变,本性也不会变的,悫嫔怎么可能放弃争宠的机会?怎么可能白白将皇帝让出?这根本不合理啊!!   一时间,嘤鸣脑子有些乱。悫嫔这是在打什么算盘?还是又谋划了什么算计?!   不管怎么说,她不上钩就是了,于是便淡淡道:“妹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的四公主还年幼,两年前去木兰就差点丢了……哦,那还是多亏妹妹找回来的呢!所以,今年的木兰之行,本宫已经婉拒了皇上,打算留在行宫里,等皇上回来。”   这下子轮到悫嫔呆愣了,悫嫔知道舒妃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之前御驾刚抵达避暑行宫的时候,皇上专宠她十日,舒妃却一直安安静静,便可见一斑!可是木兰秋弥,少则半月,多则二十余日,这么长的时间,舒妃真的能舍得?还是她真的太疼爱四公主了?!   悫嫔没有再劝说什么,随意聊了盏茶功夫,便告辞了。   然后,便是御驾启程的前一日,皇帝自然是留宿在凌波殿中。   一番云雨之后,皇帝又问了嘤鸣一次,是否要伴驾去木兰,嘤鸣还是摇头,笑着说:“臣妾的心思,皇上还不明白吗?怎的非要再问一次?”   皇帝将头埋在嘤鸣那带着淡淡体香的乌发间,闷声道:“是悫嫔,让朕劝劝你。”   “哦?”嘤鸣挑了挑眉梢,竟然去劝皇帝开口了?看样子悫嫔是真的想让她伴驾去木兰了!平白无故的竟如此好心,她倒是不信了!!   嘤鸣便徐徐道:“那倒是辜负悫嫔的好意了。”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悫嫔瞧着脾气倒是和顺的许多,若她一直如此乖顺,过几年赏她个妃位倒也未必不可。”   嘤鸣垂下眼睑,眼下遮盖出一片鸦青色,她到现在都没琢磨透悫嫔到底在谋算什么,若说她只是纯粹为了讨皇帝欢心……倒是有几分道理,可嘤鸣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皇帝又道:“悫嫔还举荐了乔氏,她说,若是你实在不肯去,便叫乔氏去。”   哦?原来还准备了个备胎啊。   嘤鸣轻笑道:“悫嫔妹妹倒是贤惠了很多,从前的她,是万万不肯如此的。”——悫嫔何曾瞧得起包衣宫女出身的嫔妃,如今竟也为音常在举荐枕席了!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既然她乖觉,朕应了她也无妨。”皇帝淡淡道,显然他并不介意这点小事儿。   嘤鸣暗想,乖觉?怕是未必吧!悫嫔怎么偏生举荐音常在?不举荐娴妃、秀贵人和怜贵人?还不是因为这三位和她都有仇吗?悫嫔也并不蠢。那普洱茶里的问题,是嘤鸣叫音常在告诉她的。所以悫嫔这是在回报音常在吗?   可就算要报答,真的有必要分君恩给乔氏吗?果然,还是叫人觉得大大的不对劲啊!   第331章、惊爆孕事   木兰围场距离承德避暑行宫不过半日路程,因此既然皇帝带着悫嫔、音常在去了木兰,消息还是很快都能传回来。   皇帝走后,最不快的就是娴妃了——他是和敬公主的生母,皇帝带了和敬公主与额驸一起去秋授,却没带她这个丈母娘,娴妃自然觉得屈辱得紧!   嘤鸣倒是照旧过自己悠闲的日子,带着猪妞在承德行宫里四处玩乐,过得好不快活。娴妃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不平衡得紧,“皇上素来宠爱舒妃妹妹,怎么这次却只带了悫嫔和音常在,却叫妹妹留在行宫里?”   嘤鸣笑着道:“四公主还年幼,木兰围场的帐殿,自然没有行宫里住得舒坦。”   娴妃轻哼了一声,“舒妃慈母之心,固然是好,可也得小心了,别叫那两个狐媚子迷惑了皇上去,倒时候舒妃哭都来不及呢!”   娴妃口里的“两个狐媚子”,自然是指悫嫔和音常在了,这两位都是姿色过人之辈。   嘤鸣温吞吞道:“顶多大半个月,皇上就会回来了,娴妃姐姐何必如此介怀呢?咱们过几日清净日子,难道不好吗?”   娴妃不咸不淡道:“舒妃自打进宫,便深受皇上宠爱,过几日无宠的日子,竟能当做清净日子享受。”   嘤鸣笑而不答,反正娴妃年纪越大,酸劲儿也越大。都是做了岳母的人了,心眼儿却是越来越小了。皇帝在女人上素来嘴刁得很,年纪大的嫔妃都会渐渐失宠,若是性子乖觉的,譬如纯嫔、嘉嫔,还能保有几分皇帝的稀薄恩宠。可若是娴妃这样的,皇帝自然懒得将就。   罢了罢了,娴妃这脾气,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改了。   几日下来,从木兰传回消息,悫嫔似乎染病了,连日来都是音常在侍寝伴驾。这就叫嘤鸣不解了。悫嫔之前说要称病。让她一人陪伴皇帝。如今竟是把皇帝让给了音常在,还真是叫人有些费解啊!!   嘤鸣眼底幽深,悫嫔让出侍寝机会……难道是她有不能侍寝的理由吗?!   若说是病了。嘤鸣是怎么也不信的!悫嫔是蒙古人,那身子骨可比满人嫔妃都好多了,木兰围场可以说是她的老家,水土不服自然不可能!!   如此一来。莫非悫嫔……   嘤鸣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猜测,可又觉得不大可能!   等到木兰秋弥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了回来:悫嫔——有孕了!!   这下子可叫行宫里几个嫔妃惊呆了眼球,悫嫔竟然有孕了?!无论是嘤鸣还是娴妃都清楚,皇帝明明不许悫嫔有孕的,她怎么还可能怀上?!   就算那红花普洱茶被悫嫔知晓。且不再饮用了,可是嘤鸣记得清楚,皇帝告诉过。他已经吩咐皇后下手了!皇后的手段,怎的竟会失手了?!   原以为。以皇后的城府的手段,断断不会失手!可现实却表明,皇后对悫嫔的肚子下手,失败了!!   悫嫔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了,细细算来,便是刚来承德避暑行宫的时候怀上的。那段日子,悫嫔几乎可以说是专宠了,皇帝又正值盛年,若悫嫔身子没问题,自然很可能怀上。   如此一来,悫嫔早先要称病让她独自陪伴皇帝,便可以解释了!只怕在避暑行宫的时候,悫嫔就发现自己有孕了,刚刚怀孕的事后,胎相正是最不稳当的时候,的确不宜侍寝。否则以悫嫔的性子,怎么可能突然如此贤惠了?!   若她怀孕了,自然一切就合理了。   御驾回到避暑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了,这一日天气不是很好,正窸窸窣窣下着冷冷的秋雨。天色乌压压暗沉,也不晓得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可娴妃哪里却派人来传话,说邀请她一起结伴去延薰殿看望有孕的悫嫔,自然了怜贵人、秀贵人也会同去。   怀孕这种事儿,自然做不得假。悫嫔就算有胆子,也没那个本事。其实嘤鸣原不想掺和悫嫔有孕之事的,可是照规矩,少不得要去应应景,否则被人说成妒忌,可就不美了。便吩咐火团好生看护着猪妞,便乘坐暖轿,悠悠哉哉去了。   延薰殿中,倒是热闹,此行伴驾的嫔妃全都来了,倒是热闹得紧。悫嫔气色倒是红润,果然的身子骨好,走了大半天的路回到避暑行宫,竟然一点疲色都没有,反倒是精神头十足,眉眼间也难掩喜色。   嘤鸣带了些绸缎衣料来相贺,娴妃、秀贵人、怜贵人送的礼物也是大同小异,都是些不容易动手脚的东西,吃食、药材、胭脂水粉这些都一概不送。   悫嫔穿着一身鲜亮的银红色九秋同庆织锦缎旗服,身上还特意披了个厚实的宝蓝色缂丝八团青鸾斗篷,头上亦是金银珠翠玲珑,打扮得异常鲜艳华贵,喜气盈盈。   悫嫔笑着给嘤鸣和娴妃分别见了个常礼,“两位姐姐都来了,快请上座。”   秀贵人、怜贵人和音常在则需上前给悫嫔请安,音常在倒是笑容嫣然,可秀贵人和怜贵人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尤其是怜贵人,她冷眼扫着悫嫔的肚子,俨然是一副恨不得剜去她肚子里那块肉的架势。   “哟!”悫嫔笑容热烈,“怜贵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该不会是淋了雨,冻着了了吧?”   怜贵人脸色异常阴郁,她来,不过是打探虚实的,可见到悫嫔这番喜气洋洋得意的模样,便知她的身孕假不了!怜贵人自然毒恨至极,她阴阳怪气道:“婢妾冻着没关系,悫嫔身怀龙裔,可要千万小心保重才是!!”   悫嫔扬着唇角道:“多谢怜贵人提醒,本宫可不会像怜贵人那样不当心,两次都小产了呢!”   “你——”怜贵人气得脸色紫涨难看。   娴妃见状,便沉着脸训斥道:“悫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怜贵人去年冬天小产,虽不是你一人之过,但终究是你愧对怜贵人!如今一朝有孕,怎么又跟从前似的张狂起来了?!”   娴妃这幅高高在上训责的口吻,让悫嫔心中万分不快,可是再不快,娴妃位份摆在那里,悫嫔少不得忍了一时之气。   第332章、悫嫔身孕   延薰殿中,气氛顿时便僵硬了下来。   嘤鸣只得笑着做一回和事老,“悫嫔妹妹有孕,是难得的喜事。何必闹得如此不快呢?悫嫔心直口快了些,想来非有是意讽刺怜贵人的。”   怜贵人脸上依旧带着冷笑,显然并不买嘤鸣的帐,她冷冷道:“既然延薰殿不欢迎婢妾,婢妾告辞就是了!”说吧,怜贵人拂袖而去。   秀贵人急忙替怜贵人找补:“怜贵人今儿是身子不舒服,还望三位娘娘不要见怪。”   嘤鸣一脸宽容之色,“不妨事。”   娴妃端着姿态,道:“她失子可怜,本宫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悫嫔却避开怜贵人不谈,笑着道:“今年的木兰狩猎,收获很是丰盛呢!等鞣制好了,六宫姐妹们都能分得不少皮子呢!”   娴妃面色冷冷的,扫了悫嫔一眼,“悫嫔有了身孕,自然什么好的皮子,都紧着你了!”   悫嫔笑容温吞,一点不见生气,她徐徐道:“嫔妾即使有了身孕,自然还是越不过皇后和两位姐姐去。”   秀贵人这时候笑盈盈开口了:“婢妾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早先皇后娘娘可是说过,若悫嫔娘娘有了身孕,便会请封娘娘为妃呢!婢妾要恭喜娘娘了呢!”   悫嫔眼底跳跃出几缕得意之色,但却很快收敛了下来,“封不封妃,还得看皇上的意思,这个时候贺喜,还早了些。”   可娴妃脸却黑沉无比,一想到悫嫔很快便要母凭子贵,和她平起平坐。娴妃心里便不平衡了,她服侍皇上这么多年,才不过是三品妃位,悫嫔才进宫才不过二年,小小狐媚子,竟然也要封妃了?!   娴妃便冷笑道:“悫嫔有自知之明就好!皇上不允,皇后再请封也是无益!!”   这话无疑是直接打悫嫔的脸了。总是悫嫔脾性收敛了许多。可骨子里终究是自傲的,听了娴妃这番冷嘲热讽,整张俏脸都发青了。   嘤鸣温温一笑。“皇上子嗣不多,若是悫嫔妹妹肚子争气些,一举得男,还怕封不得妃位吗?”   娴妃脸上冷笑之意更浓了。“阿哥哪里是人人都能生的?且不说悫嫔肚子里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就算是个阿哥。能不能生下来,还得看悫嫔有没有那个福气呢!!”   这话可真真是刺中悫嫔了,悫嫔终于忍不住了,她怒瞪了娴妃一眼。道:“娴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诅咒我这一胎生不下来吗?!”   娴妃淡淡道:“本宫可没这么说!悫嫔也不要曲解本宫的意思!本宫只是盼着悫嫔多修福德,这样才能有生下龙胎的福分!”——娴妃这话,俨然又是高高在下教训人的口吻了。   悫嫔最恨的。自然就是娴妃这幅自以为是的样子,便讥笑道:“那娴妃姐姐还是自己先修修福德吧!您若是有福德之人。也不会只生下一个公主了!!”   这下轮到娴妃被打脸了,娴妃一直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从来只有她教训旁人的份儿,何尝被人如此教训过?何况还是个位份比她低的嫔妃,娴妃当即就恼羞成怒了,“放肆!!悫嫔,你现在不过只是个嫔位,焉敢如此以下犯上?!”   悫嫔冷言道:“嫔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娴妃姐姐若是不满,大可去跟皇上告状呀!”   悫嫔这架势,显然是有恃无恐了。她现在有了身孕,皇帝怎么可能偏袒娴妃?!娴妃若真不识趣地跑去皇帝跟前告状,那才是落了下乘呢。   娴妃登时气得脸色涨红,她不怒反笑道:“好!好!!悫嫔,你给本宫走着瞧!”说罢,娴妃也拂袖而去了。   悫嫔……到底还是从前的悫嫔,本性根本一点都没变!!嘤鸣暗自下了这个结论。   娴妃一走,悫嫔立刻又换了一张脸,和和气气招待嘤鸣与秀贵人吃茶聊天,倒是足足聊了半个时辰,外头的秋雨也小了许多,这才离开了延薰殿。   延薰殿外,秀贵人笑着上前道:“娘娘觉得,悫嫔这一胎,是否能平安诞育呢?”   嘤鸣斜眼瞥了秀贵人一眼,“将来的事儿,谁说得准呢?只是本宫觉得,悫嫔既然有本事怀上,想必也是有生下来的把握的。”   秀贵人掩唇娇俏地笑了,“是吗?但愿吧……”她脸带微笑,眼底却是幽幽森寒的冷意。秀贵人朝她屈膝一礼,便袅袅而去了。   悫嫔是否能生下这一胎,嘤鸣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一点,回宫之后,只怕有得热闹了。皇后不会眼睁睁看着出身高贵的悫嫔诞育皇嗣,太后和娴妃也是如此,必然断断容不得有人动摇五阿哥的地位。而秀贵人和怜贵人结成一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悫嫔平安生产的。   所以说,接下来,怕是会热闹无比呢!!   不过,嘤鸣不想掺和其中。有这么多人想害悫嫔肚子里的孩子,也根本无需她动手做什么,只需远远避开,看戏看热闹,不是很好吗?   傍晚便听人说,皇帝去了悫嫔处用晚膳,嘤鸣便早早歇下了。   可刚躺下,皇帝便来了,倒是叫嘤鸣吃了一惊,她忙从床榻上下来,给皇帝请了个安,“皇上怎么没陪着悫嫔?”   皇帝笑着伸手捏了捏嘤鸣的脸颊,“悫嫔有孕,反正也不能侍寝。何况朕已经半月不能见你了,自然想念得紧。”   嘤鸣看着皇帝笑容,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便道:“悫嫔有孕,也的确是意外之喜了。”   皇帝幽幽眯了眯眼,“的确是意外得很呢……”   皇帝那丹凤眸深处的一抹幽冷,让嘤鸣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了。看样子悫嫔有孕,皇帝并不高兴啊。   皇帝突然道:“鸣儿,悫嫔这一胎,若是阿哥,朕交给你抚养如何?”   嘤鸣不由一呆,脸色都僵住了,回过神来之后,她毫不犹豫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是算了吧!一则她不想养别人的孩子,二则悫嫔哪里是个省油的灯?!悫嫔岂会任由旁人夺走她的孩子?!她不想惹麻烦!!   皇帝叹了口气,脸色也是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如此”的表情,“罢了,朕不勉强你。”   第334章、夺子计(上)   嘤鸣长长松了一口气,服侍了皇帝宽衣,忍不住问:“皇上难道不打算让悫嫔抚养自己的孩子吗?”   皇帝直截了当地道:“若是个公主,也就罢了。若是阿哥——”皇帝的脸嗖得冷了下来,“朕做不出杀子之事,所以只能另择养母,免得被悫嫔教得心向科尔沁了!”   嘤鸣自然明白皇帝的忧虑,皇帝拉拢科尔沁,同样也防备科尔沁!所以才一直不许悫嫔生养,如今悫嫔有了身孕,身为人父,他做不出打掉自己孩子的事情,所以只能叫他们母子分离了!所谓生恩不及养恩大,皇帝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了。   皇帝旋即一笑道:“不过还不急,悫嫔的身孕还不满两个月,朕可以慢慢考虑养母事宜。”   嘤鸣点头道:“若是公主,自然两全其美。若是阿哥,只怕皇上要费些心思,悫嫔之子养母的位份,不宜低了。”   皇帝也似乎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是啊,娴妃抚养永琪,悫嫔这一胎的养母,总不能比娴妃低吧?原本,鸣儿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他最放心的人选。可惜鸣儿不愿,倒是可惜了。纯嫔……倒是可以考虑给她抬个位份,可是一则纯嫔膝下的永瑢和六公主都年幼,二则纯嫔性子不够强硬,怕是抗不过悫嫔……倒是叫人头疼了呢。   皇帝一根手指轻轻敲打着紫檀案桌,面孔异常沉寂,良久之后他长长道:“日后再说吧……”   嘤鸣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于是上前一盏盏吹灭了寝殿的琉璃宫灯,冷寂秋月的光华透过支摘窗的窗户纸淡淡透彻进来。让殿中晕晕浅浅,仿佛蒙上了一层纱一般。一如的面孔的,也是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深夜寂静如许,只能听到殿外秋风吹落叶的声响,枕在皇帝的臂弯中,渐渐与周公相会了。   皇帝在承德避暑行宫整修了三日。便启程回銮北京了。毕竟天儿日渐冷了。着实不宜在承德耽搁。   启程那一日,天空一片蔚蓝如洗,阳光也甚是明媚。微风徐徐,带着秋日野果的甜香气息,浩浩荡荡的御驾一路沿着平坦的官路南下了。悫嫔虽有了身孕,但一路上出了稍微有些孕吐之外。倒也无碍。可见是蒙古女子的身子骨好。   御驾进入直隶省地界的时候,皇帝便派人传讯回圆明园。吩咐皇后侍奉太后一起回紫禁城。路上走了将近一个月,如今已经是十月初冬时节,圆明园冬日冷肃,自然也不适合继续居住。   乾隆八年十月初十。御驾抵达京师。走到皇城根下,嘤鸣的仪车不再跟在皇帝御驾后头,而是转头走紫禁城西侧偏门。西华门。娴妃、悫嫔等人也是如此——紫禁城的正门,只有皇帝可以走。   回到阔别大半年之久的储秀宫。嘤鸣安顿了猪妞,便先不管旁的,自己先倒头补了个安稳觉。南下路上,虽然多有行宫,可日日坐车,只叫人觉得双腿都是软的,脚下都是虚浮的。此刻嘤鸣真不得不佩服悫嫔,怀着身孕,竟能稳稳当当跟着回来了。若换了她有孕,宁可一个人留在承德离宫,也绝不回这强敌环伺的紫禁城。   嘤鸣这一觉便睡到傍晚,睡得饱饱得,方才觉得整个人都恢复了大半。半夏拿浸了玫瑰汁的软缎帕子给她擦脸,嘴上忍不住嘀咕道:“永寿宫可热闹呢!连皇后娘娘都亲自去探视了!”   嘤鸣淡淡道:“皇后惯来爱展示贤惠,去了也不稀奇。”——只是不知皇后是以何样的心情去看望怀了自己丈夫骨肉的女人呢?只怕心里早已膈应得要死了。   回京的路上,她已经私底下见过音常在,并叫音常在鼓动皇后谋夺悫嫔这一胎了。也不知道音常在是否行动了……皇后无子,为了自己的将来,她需要一个出身比五阿哥更高贵的儿子。可惜,皇帝早已不与皇后床笫亲近了,皇后如何能怀得上呢?自然也就只有夺子一法了。皇后向来理智,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建议。   半夏笑了笑,拿一把质地细腻的象牙梳子为她梳理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轻重拿捏得很是得当,直叫嘤鸣觉得头皮舒畅,半夏缓缓道:“仿佛御前的王公公来了,奉旨送了些滋补的雪蛤和燕窝,冬日天干,奴才已经吩咐后头膳房做了雪蛤炖雪梨,这东西最是润肺了。”   嘤鸣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慵懒的面庞,徐徐问:“永寿宫也赏了吗?”   半夏点头,回话道:“是,和娘娘一样。”微微一顿,半夏又轻哼道:“永寿宫的门槛儿都要踩破了,悫嫔迎来送往的,倒是一丁点都不觉得累呢!哪里像是怀孕还不到三个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悫嫔骨子里张扬,如今肚子里揣上块肉了,怎么可能不显摆?   嘤鸣“唔”了一声,道:“不必理会,且叫她得意一阵子吧。”又问:“皇上这会子应该翻牌子了吧?”   半夏再度点头:“是,皇上翻了纯嫔娘娘的牌子。”   嘤鸣露出微笑,纯嫔也好,好歹她刚刚给皇帝生了六公主,皇帝一则是褒奖,二则也是表示不忘旧人。   既如此,她便可以早早安歇了。因睡了大半个下午,所以这会子也不怎么饿,便叫准备了些清淡的饮食,又叫孙嬷嬷去偏殿抱来了猪妞,母女俩一起用了晚膳。皇帝既然已经召了旁人侍寝,嘤鸣便把闺女留下,母女俩睡一个被窝,她怀里抱着猪妞,猪妞则抱着毛茸茸一团、跟小火炉似的火团,便渐渐酣睡了。   唯独不开心的,想来就是火团了。因为上次在木兰的时候,被猪妞啃去了尾巴上的一撮毛——虽然后来慢慢长上来了,可火团最不喜欢的便是猪妞了。可惜,猪妞很喜欢它,最喜欢抱着它睡觉了。   火团睁着气呼呼的眼珠子,狠狠瞪着睡得已经流口水的猪妞,最讨厌小屁孩了~!   偶是高级灵兽,不是宠物!!更不是你的抱枕!!   “啊呀~”猪妞睡梦中发出呓语,似乎是做了个很快乐的梦,笑得小嘴儿都咧开了。肥嘟嘟的脸蛋下意识地蹭着自己怀里那毛茸茸的火团。   火团一脸嫌弃之色,甚至把毛茸茸的小肉爪子按在猪妞的肥脸上,使劲往外推……   讨厌~!少拿那张不长毛的丑脸蛋来蹭偶~!   第335章、夺子计(下)   回宫翌日清晨,六宫贵人以上嫔妃齐聚皇后的长春宫。   然后,唯独悫嫔不曾前来……   “悫嫔有孕,本宫已经免了她请安之礼。”皇后不等嫔妃们询问,便淡淡说道。   皇后的话刚刚落音,坐在嫔妃之首位置上的娴妃呵呵笑了,笑容灿烂如锦,“是呢!昨儿去永寿宫,悫嫔推说孕吐得厉害,想要静心养胎,皇后娘娘立刻就许她不必回回请安了呢!皇后娘娘这般贤惠,臣妾还真学不来呢!”   嘤鸣暗忖,这个悫嫔,才一回来,就打皇后的脸了!就算她真的想静心养胎,大可私底下跟皇后说,何必在昨日永寿宫嫔妃俱前去相贺的场合说这种话呢?皇后为了维持自己贤德的名声,自然不能不允!可若允了,便是折了她中宫颜面了。   怡嫔柏氏板着脸孔道:“悫嫔才刚怀上,又不是身子重到不能出行,岂可这般恃宠而骄?”——怡嫔虽然看不惯皇后伪装贤德的面孔,可她更厌恶悫嫔那副自以为是的矫情劲儿!   穿一身串枝芙蓉绿地妆花缎旗服的秀贵人撇了撇嘴,酸溜溜道:“人家现在怀了龙胎,自然要可劲儿矫情了!”   嘤鸣温婉一笑,柔声道:“悫嫔年轻,难免娇气一些。等产下皇子,做了人母,想来就会好些的。”   秀贵人却“嗤”地笑出声儿来,“如今才怀上就这般拿乔,真若生了阿哥,母凭子贵,只怕整个后宫都要跟她们博尔济吉特氏姓了!”   坐在上头仪容端贵的皇后脸色嗖的一冷,便斥道:“秀贵人这话着实太过了!”   见皇后已经动了怒。秀贵人怏怏闭上了嘴巴,心里却高兴得紧,皇后越生气,便越说明天她心里不痛快,便越有可能对悫嫔下手!   娴妃冷然一笑,“臣妾倒是不觉得秀贵人说得哪里不对!悫嫔若真生了阿哥,只怕连臣妾的五阿哥都要退出一射之地了呢!”   嘤鸣柔声道:“娴妃姐姐过虑了。悫嫔这一胎。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呢,现在就为五阿哥担忧,未免太早了些。”   娴妃听了。忽的嫣然一笑,道:“舒妃说得是,是本宫着相了。好歹本宫还有五阿哥呢,急什么!”   是啊。娴妃还有五阿哥呢,皇后却只有一位公主……所以皇后比娴妃更急。娴妃这话。似乎是特意说给皇后听的。别看平日里娴妃的性子不好相与,可她并不蠢笨。   嫔妃们散去之后,皇后便再也端不住那张贤惠端庄的脸色了,整张脸转瞬便阴沉了下来。虽然她方才训斥了秀贵人,却不得不承认秀贵人说得极对!!才刚怀上就这般放肆,真若生了。那还了得?!   音常在端了一盏茶水奉给皇后,便趁机道:“娘娘。悫嫔看着张扬,但绝不是好对付的人。”   “这点本宫自然知道!!”皇后恨得咬牙切齿,明明都叫人下手了,她居然还能怀上,便可见悫嫔不好对付了!!关键是她好不容易才挽回了几分圣心,若贸贸然下手,被皇上发现了,那才真是万劫不复呢!!别看皇上不想让悫嫔有孕,可若悫嫔真怀上了,旁人便休想谋害皇嗣!   音常在软语轻声道:“皇上之前既然吩咐过娘娘对悫嫔下手,可见是对科尔沁防备得很。自然对悫嫔也不是真心宠爱的。”   皇后哼了一声,“那又如何?!虎毒不食子啊!”   音常在嫣然一笑,软语道:“固然虎毒不食子,但娘娘可以夺子啊!”   皇后一愣,旋即脑中豁然开朗,她倒是忘了这茬了!皇上既然防备科尔沁,只怕十有八九不愿意让悫嫔抚养皇子!!如此一来,她的机会便来了!!   在这宫里,还有谁比悫嫔出身更体面、血统更高贵?她的生的孩子,自然血统也是最尊贵的!!她是中宫皇后,若膝下养了这么一个阿哥,娴妃的五阿哥又算得了什么?!   一瞬间,皇后的野心熊熊燃烧起来。   悫嫔此刻还不知,自己腹中那尚未满三月之子,已经被皇后惦记上了。   皇后既然生了夺子之心,自然便不会加害悫嫔的肚子,而娴妃正一旁等着看皇后下手呢,结果悫嫔的胎便稳稳当当过了头三个月。   京中的天儿,一天比一天冷肃,万木萧索的季节里,花房进献了两盆开得簇簇满枝的茶梅,一盆嫣红夺目、一盆嫩粉娇俏,点缀殿内,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皇帝晌午在储秀宫用过了午膳,饮了一杯消食的祁红,便道:“日前,皇后跟朕说膝下寂寞,希望能抚养个阿哥。”   嘤鸣手里把玩着一朵初开嫣红的茶梅,含着笑靥道:“三阿哥已年长,四阿哥、五阿哥都已经认人了。自然都不合适,皇后的娘娘意思,莫非是悫嫔这一胎?”   皇帝脸孔有些冷冷的,“还没临盆呢,皇后倒是心急!!”   嘤鸣笑着道:“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心急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不知悫嫔是否肯答允呢?”   皇帝语气疏淡,“朕还没跟悫嫔提及此事。”   嘤鸣捏了一枚海棠蜜饯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徐徐道:“悫嫔的孩子,若抱去给皇后娘娘抚养,固然是抬举。可是悫嫔入宫两年,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一胎,只怕未必舍得呢。”   “既是抬举,悫嫔便不该不识抬举!!”皇帝眼底浮现一缕幽暗之色,语气也十分霸道。   嘤鸣暗道,看样子皇帝已经打算交给皇后抚养了?皇帝这种生物,还真是不讲道理啊,要抱走人家的孩子,居然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人家若是不肯,竟是“不识抬举”。   罢了罢了,且让皇后跟悫嫔斗法去吧!   这时候,王钦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磕头道:“皇上!悫嫔在御花园被一只猫扑了上来,悫嫔为护着肚子,手背都抓伤了!说想请您去瞧瞧。”   皇帝脸上不见有丝毫表情,只淡淡问道:“胎相如何?”   王钦忙回话道:“似乎并无大碍,只是据说手背抓得鲜血淋漓,有些严重。”   嘤鸣心下是狐疑的,悫嫔不是要闭门养胎忙,怎么出来溜达了,便问:“哪儿来的猫?怎么会冲撞了悫嫔?”   王钦低头小心翼翼道:“是……是怜贵人的猫,不知怎么发了狂。”   第336章、崔贵人   王钦低头小心翼翼道:“是……是怜贵人的猫,不知怎么发了狂。”   皇帝听了,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宫里的猫狗个个乖顺,偏生她养的畜生居然还会发狂!!”   嘤鸣暗道,皇帝分明是认定怜贵人故意谋害皇嗣了。的确,怜贵人与悫嫔宿怨极深,若说她有此心,倒是不假。然而这事儿,真的是怜贵人所为吗?嘤鸣倒是觉得,这里头的水,有点深啊……   皇帝直接下旨道:“传旨,褫夺崔氏封号,让她好好禁足思过!悫嫔临盆之前,便不必出来了!”   得,这下子怜贵人没了封号,成了崔贵人。而且要禁足半年之久呢,等到悫嫔临盆之后,只怕皇帝都忘了她这么一号人了。宫里嫔妃那么多,皇帝的性子,素来喜新厌旧,崔氏连失两子,才得到皇帝怜爱,如今一朝跌倒,也不知能不能再爬起来。   “皇上可要去永寿宫瞧瞧?”嘤鸣微笑着看着皇帝。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朕去瞧瞧,晚上再召你侍寝。”   嘤鸣温温一笑,目送皇帝远去。   皇帝走后不过半个时辰,外头便禀报说,秀贵人求见。   嘤鸣眯了眯眼睛,来得倒是够快的,可见秀贵人失了盟友,心中何等急切,淡淡一笑,便叫请了秀贵人进殿来。   秀贵人自打入宫,一直还算得宠,性子也不是冒冒失失之人,可今儿真真是惊慌失措了,她一进来便道:“娘娘!怜贵人是被冤枉的!”   嘤鸣微笑着提醒她:“是崔贵人!”   秀贵人咬牙道:“肯定是悫嫔的阴谋!怜……崔贵人就算恨毒了悫嫔。怎么可能用这种愚蠢的手段呢?!”   嘤鸣面孔异常平和,“就算你说得有道理,那也是悫嫔跟崔氏的龃龉,与本宫何干?”   嘤鸣这般事不关己的态度,叫秀贵人心下更加焦躁了,“娘娘!若悫嫔真的诞育皇嗣,便要跟您平起平坐了!”   嘤鸣温吞吞道:“秀贵人大可不必在本宫这儿多费唇舌。是皇上下旨褫夺崔氏封号、将其禁足的。也就是说皇上已经认定她谋害皇嗣了。你再怎么折腾,也是白费功夫。”   听了嘤鸣这番话,秀贵人倒是冷静了下来。可是心中仍旧彷徨不知所措,“那婢妾接下来该怎么办?!”   嘤鸣微微一笑道:“崔氏禁足,对你不但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秀贵人一脸惶惑。“婢妾不解娘娘之意。”   嘤鸣莞尔一笑,徐徐道:“如你所说。悫嫔若真诞育皇嗣,便要跟本宫平起平坐了。她若封了妃,嫔位便空出来一个了!原本贵人中有封号的,有你和崔氏二人。如今却只有你一个了。”   嘤鸣的意思,已经够明显的了,嫔妃若是空出来。原本能上去一级的有秀贵人和崔氏,如今便只有秀贵人一个了。   秀贵人咬着自己的薄唇。自嘲地一笑,“明年便又要选秀了,婢妾又没有生养,想封嫔,只怕是难!”   生养这点,嘤鸣也觉得疑惑,秀贵人一直还算得宠,怎的却一直没有怀孕?!莫非是她自己的身子又什么问题?   似乎看出嘤鸣的疑惑,秀贵人便道:“婢妾大约这辈子都不会有生养了!”   “哦?这是为何?”嘤鸣打量着秀贵人那张凄然的脸,问道。   秀贵人苦笑了笑,“大约是刚进宫的时候吧,婢妾的饮食被人动了手脚,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嘤鸣略一思忖,便问:“是皇后下的手?”   秀贵人点头,“应该是吧,除了她,还有谁这般算计这嫔妃的肚子?!”   还有太后呢……嘤鸣心中暗道,罢了,不管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秀贵人能不能生养,都跟她没关系。既然她要恨皇后,就让她恨去吧。   不过作为一个女人,嘤鸣难免有些同情秀贵人,便道:“你还是不要管崔氏了,她落了个谋害皇嗣之名,从前种种可怜之处,在皇上心目中,也都变成了可恨之处。她爬不起来了,悫嫔也不会让她爬起来。跟她亲近,对你没有好处。”   秀贵人脸上却浮起几分倔强之色,“多谢娘娘提醒,只是婢妾既与崔贵人约定同进同退,如今她遭了难,婢妾岂能撒手不管?!”   嘤鸣一滞,倒是没看出来,秀贵人倒是颇有几分义气……旋即嘤鸣笑了,“秀贵人莫不是忘了,两年前在木兰的时候,一直服用避子药丸的崔氏,是如何怀上龙胎的。”——那可是秀贵人的算计,偷换了崔氏侍寝后服用的药,所以崔氏才意外怀上了。崔氏两度小产的悲剧,都与她有脱不了的干系呢。   秀贵人面色坦然,“此事在婢妾与崔贵人结盟的时候,便坦言相告了。所以娘娘大可不必担忧。”   嘤鸣再度错愕了,不由连连点头,的确是她小觑了秀贵人和崔氏之间的关系了,长长吐出一口气,嘤鸣便道:“既然如此,本宫便再多说几句。悫嫔的性子,睚眦必报,也够狠毒。崔氏被褫夺了封号禁足思过,但悫嫔——只怕并不满足于此!”   秀贵人顿时面色一紧,旋即她郑重屈膝一礼,道:“多谢娘娘相告,婢妾替崔贵人谢过娘娘了。”   嘤鸣摆手道:“那倒是不必。悫嫔既然出手了,必然不肯留下崔氏这个后患。但以你的本事,只怕还未必能保住崔氏性命,弄不好,连你自己都要牵扯进去!”   秀贵人咬了咬嘴唇,“悫嫔……她会怎么铲除后患呢?”   嘤鸣不由笑了,“本宫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悫嫔会使出什么手段?”——若从理智考虑,秀贵人疏远崔氏、置身事外,才是最有利的选择。可秀贵人的架势,显然是不肯了。   所以,嘤鸣也不劝阻什么,且由着她去吧。就算秀贵人倒霉了,对她也没有丝毫害处。   秀贵人干巴巴笑了笑,便屈膝一礼道:“婢妾告辞了。”   叫半夏送了秀贵人出了储秀宫,嘤鸣望着殿中开得如火如荼的茶梅,不禁沉默良久。宫里的女人,个个都像花儿一样娇美,却一个个斗得你死我活,为了荣华、为了富贵,也为了那个根本不喜欢她们的男人……还真真是悲剧呢……   第337章、毒计   乾隆八年的冬天,格外料峭,然而今年的水仙却开得格外簇簇,姿态妍雅。   禁足中的崔贵人日子并不好过,或者说宫里失宠的嫔妃日子都不好过,主位愉嫔也接济不了太多。倒是多亏了秀贵人拿了自己份例的炭给她,崔氏这才没有被寒冬冻伤。   储秀宫里,地龙烧得烘烘暖煦,这一日从皇后处请安回来,一如殿中,便觉得热气陶陶然扑来,板着清幽的水仙花香,当真叫人舒坦极了。嘤鸣脱了斗篷,交给半夏拿着,瞅着猪妞趴在罗汉榻上,胖嘟嘟的小手忍不住去折那开得正盛的水仙,嘤鸣便急忙大步上去,一把从猪妞手中夺过那朵水仙,沉着脸训斥道:“这个不能乱碰!!水仙可是有毒的!!”   猪妞眼珠子瞪得乌溜溜圆,似乎不肯置信的样子,这么漂亮的花花,怎么会有毒呢?   嘤鸣叫端了温水,仔细给猪妞洗了几遍手,又叮嘱半夏:“以后不许叫花房再送水仙来了!小孩子若是误服了,轻则呕吐腹痛,重则昏迷虚脱,甚至还有可能要了命呢!”   半夏听了,大为警惕,急忙上去一把便把水仙端走了,“奴才这就去扔掉!”   嘤鸣淡淡“嗯”了一声,小孩子不懂事,最爱胡乱往嘴巴里塞东西了,这种东西虽然好看,但还是扔掉为好。   猪妞却有些不舍得的样子,“额娘,别扔,猪妞不会吃的。”   嘤鸣笑着摸着猪妞的小脸蛋,哄着道:“额娘膳房给你做蜜红豆双皮奶可好?”   猪妞吞了一口口水,忙不迭点头。水仙什么的,自然早就抛在脑后了。   可是过了没几日,娴妃的景仁宫却突然传来消息,五阿哥午后突然腹痛不止,疼得在床上打滚,然后便晕厥了过去。   嘤鸣听着底下回报的症状,不禁心头暗惊。二话不说便忙叫准备了暖轿。乘坐着一路往娴妃宫里而去。   娴妃虽然不得宠,但以她太后亲侄女的身份,景仁宫的一应摆设自然都是一等一华丽。嘤鸣去的时候。帝后都已经在殿中了,还有愉嫔更是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显然愉嫔比娴妃更担心五阿哥的安危。   嘤鸣上前给帝后请了安,瞅了一眼躺在里头床榻上。小脸苍白的五阿哥,忍不住问:“五阿哥这是怎么了?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吗?”   皇后也是一脸慈母的担忧之态。她叹着气道:“太医正在诊治。”   皇帝也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永琪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腹痛至晕厥?!”   太医的脸色苍白入土,颤颤巍巍回话道:“回皇上。五阿哥……应该是中毒了!”   娴妃一脸的惊愕之色,“中毒?!什么毒?!”   太医躬身道:“回娴妃娘娘,依脉象看。五阿哥似乎是误服了水仙鳞茎……”   娴妃瞪大了眼睛,“水仙有毒?!”   太医点头:“是。水仙鳞茎毒性最大,然而此物难以下咽,照理说,就算误服,分量也会很轻,可五阿哥的脉象……分明中毒不浅!”   娴妃听了,立刻朝着皇帝跪了下来,“皇上!必然是有人下毒毒害五阿哥啊!”   皇帝脸色寒了下来,“立刻给朕彻查永琪的饮食!朕倒是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   比起是谁下毒,愉嫔更关心的显然是五阿哥,她急忙问道:“五阿哥怎么样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太医忙道:“娘娘请放心,方才已经施针催吐过了,五阿哥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安心调养一段日子既可。”   愉嫔长长松了一口气。   娴妃却气恨极了,本宫的儿子,要你装模作样关心?!可是当着皇帝的面儿,娴妃又不敢过于放肆,只得生生忍下怒火,道:“五阿哥已经没有大碍了,愉嫔,你还是不要在这儿打扰五阿哥歇息了!”   愉嫔自然不舍得走,“嫔妾……”   这时候,里头一位太医拿了一个装满了各式糕点的大荷包出来,道:“启禀皇上,是这阿胶糕里被下了大量水仙,五阿哥应该是服用此物方才中毒的!”   娴妃皱着眉头道:“阿胶糕?本宫今日没叫人给五阿哥做阿胶糕啊,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噗通一声,愉嫔已经跪在了地上,她慌张失措地道:“这、这些糕点,是嫔妾亲手做给五阿哥的。”   娴妃一听,顿时眼神刀子似的瞪向愉嫔,愉嫔急忙摆手道:“可是嫔妾没有下毒啊!嫔妾怎么可能谋害五阿哥呢!”   娴妃脸孔已经狰狞,“糕点是你亲手做的,不是你下毒的,莫非还能是旁人不成?!愉嫔!!你觊觎本宫的五阿哥已久,自知争不过本宫,所以便恶向胆边生,索性毒死五阿哥对吗?!!”   愉嫔急忙摇头,眼圈都红了,她忙朝着皇帝磕头道:“皇上!嫔妾没有,嫔妾真的没有下毒啊!嫔妾视五阿哥若亲生,怎么可能加害他呢?!”   皇帝自然也不信愉嫔可能做出毒害永琪的事情,何况若真是她下的毒,方才便不会承认那些糕点是她亲手做的了。   皇后看在眼里,忙柔声道:“在宫里,愉嫔是最好性子的人了,怎么可能毒害稚子?臣妾实难相信。”   见皇后也为愉嫔辩驳,娴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皇后为何这般包庇愉嫔?!臣妾的五阿哥可是吃了愉嫔做的点心才中毒的!!”   皇后立刻道:“那也不能说是愉嫔下的毒!”   “不是她,还会是谁?!!”娴妃怒吼道。   皇后冷哼道:“本宫哪里知道是谁?保不齐便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才连累了五阿哥呢!”   后妃二人争得已经面红耳赤,若不是皇帝在此,只怕便要打起来了。   皇帝看在眼里,脸色愈发沉得滴水,突然皇帝怒斥道:“好了!都给朕闭嘴!!”   皇帝发话,纵然皇后、娴妃都有所不甘,却也不甘忤逆皇帝,齐齐垂下了头,不敢再多言语了。   皇帝瞅着还跪在地上的愉嫔,便问:“那阿胶,是从何而来的?”   愉嫔犹豫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床榻上可怜的五阿哥,便咬牙道:“是……是崔贵人送给嫔妾的!”说罢,愉嫔又急忙道:“可是崔贵人跟五阿哥无冤无仇的,她没有必要加害五阿哥啊!”   第338章、冷宫安置   愉嫔又急忙道:“可是崔贵人跟五阿哥无冤无仇的,她没有必要加害五阿哥啊!”   崔氏当然没有加害五阿哥的理由,何况她还在禁足中,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娴妃也沉寂了下来,狐疑地打量了愉嫔几眼,崔氏……若说是她干的,娴妃自然也不怎么相信,便问愉嫔:“你说的可是真的?”   愉嫔急忙点头,“嫔妾岂敢欺君?何况嫔妃来往礼送,都是登记造册的,一查即明!皇上若是还不信,大可问问崔贵人!”   皇后静静听着,眼底却突然滑过一丝冷厉之色,她正色道:“愉嫔不至于欺君,更不至于撒这种一查就会被戳穿的谎言。”   皇后如此直言力挺,叫愉嫔这个老好人不免心下宽慰。可是紧接着,皇后便问:“愉嫔,本宫听闻,崔氏禁足之后,曾经有求过你,想让你替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可有此事?”   愉嫔一愣,她不解皇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便惶惑地点了点头,“却有此事。”   皇后不由冷笑了,“但是你拒绝了对吗?”   愉嫔再度点头,她只是个年老失宠的嫔妃,不管崔氏是否冤枉,事关谋害皇嗣,愉嫔哪里敢多言?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婉言拒绝了。   皇后见状,便对脸色一板道:“如此一来,崔氏因此对愉嫔生恨,意欲下毒毒害愉嫔,便大有可能了!”   愉嫔脸上一震,嘴里忍不住喃喃道:“这……这不至于吧?”   嘤鸣忍不住暗自冷笑了,当然不至于!!只因愉嫔没有替她美言,崔氏便要毒杀主位娘娘?未免也太牵强了些!而且这样的揣度从皇后口中说出来。嘤鸣就更是不信了!!皇后恨极了崔氏的背叛,如今有机会将她置之死地,皇后自然不吝啬踩上一脚!!   嘤鸣原不在意崔氏的死活,却不愿皇后因此得逞,瞅着皇帝脸上难掩的怀疑之色,便幽幽道:“今年花房培植的水仙不多,想必没有送去崔贵人所住的启祥宫偏殿吧?”   宫里的人最是势利眼。何况花房培植的花木又不是嫔妃份例的东西。自然不会白白献给崔氏这个失了宠的贵人。   愉嫔一听,忙不迭点头,“是!舒妃娘娘猜得不错!不止崔氏的偏殿没有送去水仙。整个启祥宫都没送过一盆水仙呢!崔贵人又一直都在禁足中,怎么可能弄到水仙下毒到阿胶中呢?!”   皇后脸色有些阴阴的,她轻哼道:“启祥宫没有水仙,保不齐便是从别的地方弄到的呢!崔氏禁足。可侍奉她的宫女太监又没有禁足!如今不少宫的水仙都开败了,自然要丢出去。被人捡取用了,也未可知!”   嘤鸣微笑着道:“皇后所言甚是,只是如此一来,那宫里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弄到水仙了不是吗?”   皇后轻哼道:“舒妃莫不是忘了。那有毒的阿胶,可是崔氏送给愉嫔的!”   嘤鸣便问:“那崔氏的阿胶又是从何而来的呢?”——阿胶这些珍贵的滋补品,同样并非嫔妃份例里的东西。   皇后皱了皱眉头。   愉嫔忙回答道:“似乎是……之前崔贵人小产之后。皇上赏赐了不少,她一直都没吃完呢。”   皇后听了这番话。不由笑了,“皇上赏赐的东西,自然不会有问题!显然是阿胶在崔氏那里被下了毒,然后才送给愉嫔的!既然如此,不是崔氏下毒,还会是谁?!!”   嘤鸣垂首沉默了,看样子的确是在崔氏那一环节被下了毒。自然崔氏便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可是问题来,倒是是谁要陷害崔氏?!若说跟崔氏有仇的,自然就只有皇后……和悫嫔了。   皇后固然也恨不得崔氏死无葬身之地,但皇后如今今非昔比,并不敢轻举妄动,她连悫嫔的肚子都不敢下手,何况是五阿哥呢?拿皇帝如今出身最尊贵的儿子做筏子,一旦事败,皇后承担不起皇帝震怒的后果。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悫嫔了。   若是五阿哥死了,对谁好处最大?当然是悫嫔!她怀了身孕,若一举得子,那唯一有可能跟她儿子争夺储位的,便只有五阿哥了!!为自己未来的孩子铲除障碍,这样的狠毒,的确是悫嫔做得出来的!若能因此,再除掉与她多有宿怨的崔氏,便是一石二鸟!   殿中是良久的寂静。   皇帝深深吐出一口气,便问愉嫔:“崔氏赠你的阿胶,可用完了?”   愉嫔急忙摇头,道:“还剩了大半。”   皇帝转脸吩咐王钦:“去取来,交给太医检验。另外——”皇帝脸色嗖的冷若寒冰,“去给朕传崔氏过来!!”   “嗻!”   可怜崔贵人此刻还懵懂无知,她衣衫单薄来到景仁宫,瞧着殿中异常森肃的气氛,便觉得心里发慌,不由自主便跪了下来。   皇帝冷眼扫过崔氏慌张的面庞,心里不禁更笃然三分,脸色也愈发阴沉可怖,“半月前,可是你送了愉嫔一盒阿胶?!”   崔贵人并不晓得皇帝为什么为这件“小事”,可她不敢不回答皇帝的话,连忙点了点头,“入冬时候,愉嫔娘娘咳嗽了几声,阿胶能润燥益肺,所以婢妾拿了库里存放的阿胶送了愉嫔娘娘一盒。”——崔氏不过是想讨好愉嫔,以期她能为自己说几句好话罢了!崔氏不是不晓得愉嫔失宠,可愉嫔好歹得皇上看重几分,若愉嫔肯美言几句,保不齐便有用呢!   这时候,太医捧着那生下的大半盒阿胶上前回话,“启禀皇上,这阿胶中加入了大量的水仙,显然五阿哥正是服用了这样的阿胶糕,才中毒的。”   “什么??”崔贵人惊恐交加,一张脸蛋都惨白了,“什么水仙?什么中毒?!!你在浑说什么?!”   皇后怒哼了一声,“崔氏!你要毒死愉嫔,却阴差阳错,差点害了五阿哥性命!!”   崔贵人急忙摇头不迭,她含泪辩解道:“婢妾没有啊!!愉嫔娘娘一直对婢妾照顾有加,婢妾怎么可能毒害愉嫔娘娘呢?!!”   皇帝的脸色却异常冷漠,他直接下旨道:“贵人崔氏,不安本分,屡次谋害皇嗣,着褫去位份,贬为庶人,冷宫安置!”   撂下这道口谕,皇帝便直接拂袖而去了。   宽阔华美的景仁宫中,只余下崔氏的嚎啕之声,她是一路被太监拖去冷宫的,她也嚎叫了一路,她声嘶力竭地倾诉自己的冤枉,说自己的是被人陷害的。但是皇帝听不见了,至于旁人,听见了也等于没听见。   第339章、人心诡谲   这一年的腊月初九,崔氏便死在了冷宫里。据说是被病死的,她遗体被送出了宫,因崔氏已经被皇帝褫去位份,所以只能随随便便丢在了乱葬岗……   后来听说,秀贵人使了些银子,安排人买了上好的楠木棺材,又择了风水上佳的阴宅,给葬下了,也算是尽了最后的一份心意了。   可是,这件事被悫嫔顺嘴说给了皇帝听,皇帝知道后,很是不满,似乎也怀疑秀贵人参与了谋害皇嗣。所以,秀贵人在这一点寒冬腊月,也失宠了,皇帝很久都没有召她侍寝了,或许她的冬天永远也不会过去了。   待到乾隆九年的正月,热热闹闹喜庆过去之后,秀贵人便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听说是病了,还搬去了永和宫后殿的偏殿避疾。这一避疾,只怕便遥遥无期了。   嘤鸣忍不住为她叹怜,崔氏是背负两度谋害皇嗣的罪名死去的,皇帝对她已经厌恨至极。这个时候,人人都巴不得跟崔氏撇清关系,秀贵人竟然还为她风光安葬,这件事的故意惹皇帝不痛快!!   若非秀贵人是江浙巡抚的女儿,出身满洲勋贵世家,只怕便不只是失宠那么简单了!   可遭了皇帝厌弃的嫔妃,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不过嘤鸣很快就没那个闲心感叹秀贵人的命运了,这一日雪后天晴,作为平郡王嫡福晋的长姐英容递牌子进宫请安,嘤鸣正奇怪,为什么小妹英宛没有一起来——自打长姐出了孝、自打英宛嫁给了惠周为世子福晋,英容和英宛一直都是结伴进宫的,从未独自一人。   英容面色有些疲惫。她长长叹了口气,说:“宛儿她……小产了。”   “什么?!”嘤鸣当场就惊住了,英宛小产了?!!她是什么时候怀孕的,怎么又小产了?!   英容苦笑了笑,道:“五日前才诊断出来有孕的,那几日正好京中连下着雪,所以好消息便没传进宫。可昨儿一早。宛儿喝了安胎之后。便突然肚子疼,然后便小产了。”   嘤鸣咬了咬牙,“是安胎药有问题??”   英容点头。她咬牙切齿道:“前几日喝的都是十三太保,昨儿下午喝得那碗……是堕胎药。”   嘤鸣怒目圆瞪,“英宛可是康亲王府的世子福晋,有那么多人里里外外伺候。怎么会叫人把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   英容长长叹息着,“康亲王府查出来的结果是马佳氏所为。马佳氏自己也招认了,说是怕英宛给惠周生了儿子,那样一来,她的儿子昌晟便没有机会继承康亲王府爵位了。”   马佳氏?!就是惠恪的遗孀。那个被她毁了容的表嫂马佳氏!!这些年来,她一直避居不出,连儿子都是交给婆婆博尔济吉特氏抚养!原本她已经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然而这一次居然是她害了英宛和惠周的孩子!!   “马佳氏的确最有这份心思!可是——”嘤鸣满脸都是冷色,“咱们那位表舅母博尔济吉特氏。这次的事儿上,难道她就是干干净净的吗?!”——若说不是博尔济吉特氏指使的,嘤鸣怎么都不信!!   英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想来她也脱不了干系的。马佳氏已经病重了,表舅的意思是,过几日就发丧,也算是给宛儿一个交代。”   “那博尔济吉特氏呢?!”嘤鸣追问道。   英容叹了口气,“她到底是圣祖爷赐婚给表舅的嫡福晋,这次事儿又没有证据,表舅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不过表舅跟我说了,马佳氏发丧后,便不叫她继续管家了,昌晟也会抱给乌苏福晋抚养。”   嘤鸣心口却堆积的一口怒火,这样就算是交代了吗?!!好不容易让英宛嫁得所愿,也好不容易她和惠周总算夫妻恩爱,可没想到,第一个孩子,还没成型就这么生生没了!!   英容却道:“你先别急着生气,我冷静下来想了一夜,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嘤鸣一愣,“哪里不对劲了?”——除了博尔济吉特氏,难道还会是旁人指使的不成?!   英容正色道:“宛儿是失了孩子,可她还年轻,和惠周又恩爱,日后还会再有嫡子的。就算马佳氏打掉了她这一胎,又有什么用?”   嘤鸣皱了皱眉,长姐的话固然有几分道理,可是她们眼见着英宛有孕,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英宛生下孩子,日后英宛再了有了身孕,只怕博尔济吉特氏还会下手!!   英容继续道:“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英宛小产,最终的受益者是谁?”   嘤鸣略一思忖,旋即心底里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长姐是说……乌苏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失了管家之权,也失了自己的孙子。可乌苏福晋却得了管家之权,还得了昌晟!!   嘤鸣忍不住急忙摇头,“这一胎落下的,可是乌苏福晋的亲孙儿啊!!”——哪儿有亲祖母会害死自己的孙儿的道理?!乌苏氏跟太后可不一样,惠周也是她的亲儿子啊!!   英容冷峻着面孔地道:“乌苏福晋是疼爱惠周,可她能在康亲王府后院争斗中存活,绝非良善之辈!”   这点,嘤鸣自然知道,可是再不良善,乌苏氏也不至于害自己的孙儿吧?   英容凝声继续道:“有件事,你还不晓得吧。昨儿我去看望小产的宛儿,宛儿跟我说,她发现乌苏福晋的娘家侄女,叫乌苏离鸾,正当妙龄,模样也很是标致,她时常去康亲王府给乌苏福晋请安。”   听了这番话,嘤鸣怔忪了片刻,心底里的怀疑终于浓浓浮起,或许是在宫里待久了,见识了太多人心诡谲,很容易便把一个人往坏处想。如今英容所说,乌苏福晋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了娘家的荣华,保不齐便真的有可能做出杀害亲孙的事情来呢!!   拿一个未成形的孙儿,一举要了马佳氏的命,夺了博尔济吉特氏的管家之权和王府长孙昌晟,这笔买卖,的确是太划算了!   乌苏福晋,的的确确是英宛小产之事最大的得益者!!   可婆婆走到对立面,对英宛还真真是大大的不利啊……   第340章、保媒   康亲王府。   惠周从理藩院衙门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天色擦黑了。脱下朝服,换了身家常衣裳,便直奔自己福晋英宛的院中。   “明日大嫂就会发丧了,到时候我能歇几日,多陪陪你。”惠周看着脸蛋苍白的英宛,仍旧忍不住心疼阵阵。阿玛已经叫马佳氏赔了一条命上来,他也没半分再刨根问底下去了。阿玛已经年老,也着实不容易。   英宛斜倚着个软枕,披着件九成新的大毛斗篷歪在榻上,神情恹恹的,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雀跃的笑脸,仿佛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样子。然而,沉默了片刻之后,英宛开口了,“今儿,长姐来了。”   惠周点头,侧身坐在床头,道:“回府的时候,我听底下人说了。你小产后,一直郁郁寡欢,能有娘家亲眷多陪陪也好。”   英宛抬起头来,她仔细地打量着自己这个丈夫的面孔,他年少英俊,脾气也甚好,还精于诗画,更要紧的是,他是康亲王府的世子,未来的康亲王爷。将来,还会有无数的女人如飞蛾扑火一般涌上来。一个乌苏离鸾,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突然间,英宛觉得疲惫极了。她只能强行打起精神,道:“长姐她……想给乌苏表妹保媒。”   惠周听了这话,当场怔住了,俊美的脸孔上露出错愕之色。   英宛淡淡道:“乌苏表妹也该参选了,倒时候让二姐姐给她指婚个好去处。爷可以跟额娘请示一下,问她肯不肯。”   “宛儿,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惠周的语气有些微弱,显然是气虚了。额娘的企图。他一直都是瞒着宛儿的……如今瞧宛儿的架势,只怕是猜到了。唉,只怪额娘隔三差五便叫离鸾来康亲王府上,宛儿怎么可能不多心呢?   英宛开门见山地道:“我不想和额娘撕破脸,若额娘肯,我可以亲自进宫跟二姐姐求,恒亲王、宁郡王府上都可以添个侧福晋!这样的体面指婚。总不辱没乌苏家的门楣吧?”   英宛侧脸看着惠周。最后那句“不辱没乌苏家的门楣”简直是讽刺了,无论恒亲王弘晊还是宁郡王弘皎,都是皇上的堂兄弟、圣祖爷的亲孙。无论给哪位做侧福晋,都是极大的抬举了。   惠周一时间无言,宛儿会说这些,便表明她晓得额娘的意图了……   惠周长叹了一口气。便道:“恒亲王已经年逾四十了,便算了。”   英宛道:“那宁郡王刚过而立。正当盛年,总可以了吧?”——宁郡王是怡贤亲王胤祥的第四子、现任怡亲王弘晓之兄,也是当今皇帝的堂弟。这宁郡王的爵位还是先帝赐的呢。   惠周点了点头,“改日我会跟额娘提的。”   如此相对无言。便安歇下了。   紧接着便是康亲王府的丧事,一应由康亲王侧福晋乌苏氏主持打理,好在马佳氏的丧事一应从简。倒也不费事,出殡之后。惠周便在请安的早晨。亲自跟乌苏氏提了乌苏离鸾的婚事。   “你想让离鸾做宁郡王侧福晋?!”这可真真把一心设想美好的乌苏福晋给惊住了,旋即,乌苏福晋脸色冷了下来,“这是你福晋的主意吧?!”   惠周没有隐瞒,直接点头:“是儿子福晋的主意,同样也是宫里舒妃娘娘的意思!!”   乌苏福晋的脸色顿时白了,“舒妃怎么会插手了?!”   惠周抬眼批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反问道:“宛儿是舒妃的亲妹妹,难道舒妃不该插手吗?”   乌苏福晋被自己亲儿子这般顶上来,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柔声道:“不是一早说好了,等离鸾长大些,便许给你吗?”   惠周叹了口气,说:“这只是额娘一厢情愿,儿子从未应允过。”   “你——”惠周的话,可当真把乌苏福晋给噎了不轻,她只得苦口婆心地劝道:“离鸾一直心属于你,你怎可把她推给旁人?!”   惠周看着自己的生母,硬邦邦道:“儿子心不属离鸾,那额娘为何要把离鸾推给儿子?凭什么离鸾心属儿子,儿子便必须得娶她?敢问额娘,这是什么道理?!”   惠周素日里性子温敦,何尝这般句句堵人、句句带刺儿?当场便把乌苏福晋给愣住了,回过神来之后,乌苏氏不禁怒火万丈,自己的儿子打小孝顺,从没有过忤逆她的时候,自打娶了福晋,便跟变了个人似的!!   “好啊!!你现在眼里只有你媳妇了!!”从来以温婉示人的乌苏氏也终于发怒了,“什么叫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还真是见识到了!!”   惠周看着自己额娘渐趋扭曲的容颜,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的额娘很少发怒,可只要发怒,便叫人轻易招架不住,便平心静气地道:“额娘发怒也是无益,宫里的舒妃娘娘已经插手了。只要额娘点个头,离鸾便能风风光光被纳进宁郡王府做侧福晋。若额娘不点头,只怕舒妃娘一气之下,指不定便随手把离鸾赏给谁做侍妾了呢!”   惠周这一通条理清晰的话,仿佛是给怒火中的乌苏氏浇了一盆冷水,生生湮灭了她的怒火。   惠周补充道:“额娘素来是聪明人,请千万不要做糊涂事。”   乌苏氏发不出火来,但不代表她消气了,她冷笑道:“额娘不会犯糊涂!若怪,就只怪乌苏家门第太低,今日才会任人欺凌!!著姓大族纳兰家,还真是好大的派头!!”   惠周皱了眉头,“去宁郡王府上做侧福晋,难道额娘觉得委屈了离鸾吗?!”——宁表姐这么做,也着实仁至义尽了,为何额娘这般欲壑难填?!   乌苏氏当然知道,这并不委屈!可是宁郡王只是个闲散郡王,哪里比不得上铁帽子王府的尊荣?!宁郡王已经年过三十,哪里比不得上自己儿子年轻英俊?!   何况,如今惠周满心都是自己媳妇,连她这个做娘的都要退避三舍了!!日后日子久了,那还了得?若是没有自己娘家侄女进来帮衬着,只怕日后康亲王府便是她们纳兰家的天下了!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儿?!日后儿子袭了爵,她也只是老侧福晋,而非太福晋!将来掌家的必然是她儿媳妇!到时候,她既无实权,儿子也被儿媳妇笼络了去,王府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乌苏氏眼底攒涌起冷厉的火苗,她嘴上却道:“叫你媳妇进宫告诉舒妃,这门婚事,我替乌苏家应下了!”   第341章、侧福晋(上)   乾隆九年的选秀,是在圆明园展开的。太后既然病瘫在榻,自然只有由中宫皇后负责主持殿选秀女,不过太后不甘心,便叫自己侄女娴妃协从——这点小事,皇帝没有拒绝。皇后愤懑之下,便提出让嘤鸣这个舒妃也从旁协理,皇帝也允了。   这下子,今年选秀怕是热闹了。   记得六年前,她也是秀女,如今却要负责甄选秀女了。就像是从艺考考生变成了考官一样,还真有够戏剧性的……   这一日,皇后叫了她和娴妃一起去商议选秀事宜,嘤鸣秉承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只把自己当哑巴。至于之前答允乌苏福晋的事儿,她打算直接私底下求皇帝,没打算跟皇后透气。   嘤鸣设想得很好,可惜皇后不按照她的剧本走,皇后笑吟吟看着她,“对了,康亲王府的侧福晋乌苏氏昨日递牌子进宫请安,说是想把自己娘家侄女许给自己儿子做侧福晋。本宫想着,亲上加亲也是好事,便允了。”   嘤鸣脸色陡然变了,乌苏氏进宫了?!她居然都不知道!!半个月前,英宛身子见好些,还进宫跟她说,自己婆婆已经应允了把乌苏离鸾许给宁郡王为侧福晋呢!!   可是哪里想到,选秀即将开始的时候,乌苏氏居然偷偷递牌子进宫,直接跟皇后求了赐婚!!   嘤鸣冷然看着皇后,道:“哦?!皇后这般轻易就允了?宗室赐婚,不是得皇上下旨吗?什么时候,变成皇后娘娘做主了?!”——嘤鸣这话,可真真是杀人不见血了!选秀的意义,一则是充实内廷。为皇帝延绵子嗣,二则便是为宗室近支子弟拴婚。得到皇帝旨意赐婚,是宗室子弟最大的荣耀!这等权利,皇后又岂能染指?!这可是大大的僭越!   娴妃坐在一旁,露出了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舒妃在皇后面前,素来恭顺谦和。难得竟也有直接撩皇后脸的时候。还真是精彩啊!!皇后真是个蠢的,闲着没事儿对付一个不能生养嫔妃做什么?有那个闲工夫,不如赶紧除掉悫嫔这一胎!若换了她是皇后。笼络舒妃还来不及呢!   嘤鸣的冷言讽刺,并没有激怒皇后,皇后似乎早料想到嘤鸣会有如此反应了,她微微一笑。神态端庄地道:“舒妃可不要曲解本宫意思。本宫只是答允康亲王侧福晋,应允她。向皇上转达所求罢了。”   皇后笑容满脸打量着嘤鸣那张冰冷的脸蛋,她又满口贤惠地道:“康亲王府子嗣稀薄,世子福晋又刚刚小产,侧福晋忧心儿子子息传承。本宫又怎能不近人情呢?何况舒妃的小妹与康亲王世子成婚已有两年,至今都无所出,世子纳侧。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嘤鸣的嘴角凝着一个冰冷的弧度,看样子皇后是铁了心要横插一杠子了。既然如此,多斗嘴也是无益。嘤鸣施施然站起身来,朝着皇后屈膝一礼,“臣妾有事,想先行告辞了,殿选事宜,就劳烦皇后娘娘和娴妃姐姐商量着做主了。臣妾告退!”   ——那句让皇后和娴妃商量这做主,赤果果就是挑拨了。皇后才是六宫之主,娴妃只有协力之权,两个的地位、权利根本不平等,照理说娴妃根本没有资格跟皇后商量,也是她背后站着太后,皇后纵然不满,也只能忍了。   嘤鸣离开皇后处,直接便去了九州清晏。嘤鸣不想跟皇后来那些阴谋,直接来阳谋。不曾想,却在九州清晏正殿外,看见了表舅康亲王崇安从里头走出来。   嘤鸣不由一愣,康亲王年岁大了,身上又没什么实权职位,照例说应该没什么觐见的理由才对。   康亲王朝她拱手请了安,口里尊称“娘娘”。   嘤鸣忙欠了个身,好歹这是她的长辈,总不能仗着舒妃的身份摆架子吧?忙含了微笑,道:“舅舅怎么突然进宫觐见了?”   康亲王笑了笑,那苍老的脸上有一丝丝尴尬,他嗫嚅了片刻,才讪讪道:“自然是为了家事。”   嘤鸣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家事?!”——什么家事,竟求到皇帝跟前了?!   康亲王老脸上似乎隐隐有些心虚,“我都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唯独不放心的便是惠周了。他成婚两年,却至今无子,所以……”   嘤鸣的心嗖的冷到了谷底,怪不得皇后方才那么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怪不得皇后在选秀前,就毫不避讳地告诉她,乌苏离鸾要被指婚给惠周为侧福晋!!因为她知道,她也算计好了,叫康亲王将亲自进宫求皇帝指婚!!   这会子康亲王刚刚从殿内出来,便表示……皇帝已经答允了吗?!   嘤鸣深吸了一口气,免礼维持着一张笑脸,“舅舅,您一直很疼英宛。难道不能多给她几年时间吗?”   “这……”康亲王自然有些犹豫,乌苏氏跟她提出将离鸾许给惠周为侧室,他也觉得太心急了些,有些对不住英宛,可是他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乌苏氏又哭着说想抱孙子,他耐不住哭求,便进宫来了。   嘤鸣使劲一咬舌尖,顿时疼得眼里积蓄了泪花,“舅舅,您是知道的。英宛这一胎是被人算计没了!这个时候,您却张罗着要为惠周纳侧,这简直是往英宛心口捅刀子啊!”   康亲王急忙道:“只是求个指婚,又不是立刻就纳离鸾进门。”   “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区别?”嘤鸣使劲卖可怜,眼圈都红了,“英宛进门以来,一直都孝顺舅舅,旁人要给惠周纳侧也就罢了,怎的舅舅也——”说着,嘤鸣急忙拭泪。   康亲王老脸上满是踌躇之色,英宛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没有女儿,自然十分疼爱这个古灵精怪的侄女。可是在他心中,自然最重要的还是儿子了……   嘤鸣擦干了眼泪,继续道:“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舅舅可否再等三年?三年之后,若英宛不能有生养,再纳侧也不迟啊!”   康亲王一脸纠结之色,“可我已经答允乌苏氏了……”   嘤鸣急忙道:“我可以求皇上,给乌苏家格格另外指个好去处,保证不会委屈了她。”   康亲王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   嘤鸣暗自咬牙,便道:“舅舅若是在着急抱孙子,可以先给惠周纳两房姬妾!”——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以惠周的身份,不可能没有侍妾,哪怕这会叫英宛难过,也总比纳了乌苏离鸾为侧福晋好十倍、百倍!!   听了这话,康亲王眉头总算见舒展了几分,他躬身道:“一切都依娘娘的。”   第342章、侧福晋(下)   九州清晏殿中。   皇帝身穿靛蓝色常服,正盘腿在临窗的紫檀木云龙纹罗汉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古棋谱,但明显心思并不在棋谱上,他瞄了一眼屈膝请安的嘤鸣,便淡淡道:“殿外,你跟崇安说的话,朕都听见了。”   嘤鸣几步走到皇帝跟前,轻哼道:“皇上为何要答允舅舅?!”——你丫的又不是不晓得英宛是老娘的亲妹妹!!!   皇帝微微一笑,搁下手中的古棋谱,指了指自己身旁。   嘤鸣便踩着脚踏坐在皇帝身旁,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皇帝脸上也很是无奈的样子,“崇安一把年纪了,为儿孙的小事儿进宫求朕,朕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此刻嘤鸣眼眶还湿湿的,正适合继续装楚楚可怜,“臣妾的小妹才刚小产,舅舅又不是没有孙子,何必这般往人心口撒盐?”   皇帝一手揽了嘤鸣的肩膀,柔声道:“好了!既然崇安肯让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嘤鸣拿着绢子拭泪,“若非皇后娘娘刚才说,乌苏福晋昨儿进宫求指婚,臣妾此刻只怕还蒙在鼓里呢!”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嗖的阴沉了下来,“是皇后告诉你的?!”   嘤鸣含泪点了点头,“是啊,也是真是巧了,臣妾闻讯便急忙赶来九州清晏,没想到正好碰见舅舅了。”   皇帝脸色都阴森了几分。   嘤鸣暗自冷笑,若说这一切不是皇后刻意设计的,嘤鸣是怎么都不信的!否则怎么这么巧,皇后那么大咧咧的告诉她,皇后必然是料定她气急之下会来九州清晏。所以事先安排崇安先一步求得皇帝准允!!   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皇后没料到康亲王对英宛的疼爱,也没想到嘤鸣竟然会说服康亲王!!   主要也是因为嘤鸣也做出了重大让步!一则,她只求康亲王给英宛三年时间,二则答允康亲王给惠周纳两房姬妾!只求别叫乌苏离鸾指婚给惠周为侧福晋既可!以她如今的身份,还如此让步,康亲王自然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便见好就收了!   何况。康亲王也不敢太得罪她这个正得皇帝盛宠的舒妃娘娘!也不愿意和纳兰家交恶!所以毫不犹豫就牺牲了乌苏氏的侄女!!   嘤鸣见脑袋歪在皇帝肩膀上,柔声道:“对了,皇上方才想必也听见了。臣妾应允了舅舅,会求皇上,将乌苏福晋的侄女指婚个好去处。”   皇帝点了点头。   嘤鸣心下生起冷厉之意,既然乌苏福晋要玩阴的。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便朝着皇帝温婉一笑。道:“如今宗室亲王不知哪家想纳侧?”——哼,宁郡王就算了!还是来位亲王吧!如今近支的几位亲王,可都年纪不小了呢!!既然给脸不要脸,就别怪老娘打脸了!!   皇帝略一想。便道:“就弘晊吧!”   嘤鸣心底冷笑了,恒亲王弘晊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呢!他是皇帝的堂兄,却足足比皇帝大十一岁。都四十五岁了!比乌苏离鸾大三十多岁呢!!而且恒亲王姬妾众多,原配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过世后。又娶了科尔沁贝子拉什之女博尔济吉特氏,只不过听闻最得宠的是侧福晋佟佳氏,另外还有庶福晋成佳氏、完颜氏、田氏几个,后院争斗得厉害着呢!而且弘晊已经有六七个儿子了,原配的、继室的、侧室的、妾室生的,那可叫一个热闹呢!   可以想见,乌苏离鸾这么年轻貌美的侧福晋去了之后,必然会被一干旧人齐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想到这里,嘤鸣心里便痛快多了。   当晚,嘤鸣直接留在了九州清晏,肉偿报答乾渣龙陛下的恩惠了。   不过她享受了一次高级待遇,直接睡到天亮。别的嫔妃来侍寝,都是完事儿之后就得被抬走的……   幸好这里是圆明园,没有宫里规矩大。   早晨醒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去上早朝了,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王钦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早膳,服侍得又妥帖又热络,而且早膳的每一道菜都是她爱吃的,可见王钦是用心巴结了。嘤鸣便直接拿随身佩戴的一枚质地上佳的碧玉玉佩打赏给王钦。   然后,才从九州清晏直接奔赴皇后处请安。   可想而知,皇后的脸色会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昨晚她在皇帝处留宿,便足以说明一切了,皇后根本不需要再叫人从康亲王打听了,便晓得皇上根本不会把乌苏离鸾指婚给世子惠周了!!   请了安,按照位份高低各自落座,除了有孕的悫嫔,其余嫔妃都来齐了。嘤鸣一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抿了一口茶水,便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之态。   娴妃笑咯咯道:“哟!舒妃妹妹瞧着很是劳累的样子啊,怕是没睡好觉吧?”   嘤鸣微笑着对娴妃道:“陡然换了地方,的确睡得不怎么安枕呢,正想着待会回了长春仙馆,可得好好补个觉才是。”   果然,皇后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舒妃倒是会躲懒儿,皇上可是叫你协理本宫筹备选秀事宜呢!”   嘤鸣还是一脸懒懒的样子,“这些事儿,只要皇后娘娘和娴妃姐姐商量好了,臣妾没有什么异议。”   这话,叫皇后心里一堵,额头都隐隐鼓了鼓,她隐忍着怒气呵斥道:“舒妃!你这幅散漫的样子,成何体统?!”   嘤鸣挑眉瞥了皇后一眼,“方才臣妾不是解释了吗?陡然换了地方,臣妾睡得不安枕。”   皇后被嘤鸣这句话气得脸都涨红了,这是跟本宫炫耀你昨晚在九州清晏宿了一夜吗?!!   嘤鸣其实不愿意给皇后添堵的,可是皇后都出手对付她小妹了,她要是再缩脖子,那可就是乌龟了!!偶尔也得亮一下爪子,否则真叫人以为她们纳兰家的女儿好欺负!   说白了,嘤鸣是护短!自己受了委屈,或许她会忍着,可若要欺负英宛,她可是不会客气的!!嘤鸣护着英宛的心思,便跟护着自己闺女猪妞是差不离的!!长姐如母,嘤鸣如今才算是切身体会了一下。   英宛没有额娘,她跟长姐就应该护着她才是!!   第343章、永璜福晋(一)   狠狠膈应了皇后一通之后,嘤鸣才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寝宫长春仙馆。   猪妞如燕投怀一般扑了上来,肉嘟嘟的小身子抱着嘤鸣大腿,撅着小嘴撒娇:“额娘!你昨晚哪儿去了?!猪妞找不到!”   嘤鸣笑着道:“额娘去你阿玛那儿了。”   猪妞疑惑地歪着脑袋,旋即道:“下次,要带猪妞一起去!”   额……这个似乎不行诶……带她去?参观她跟皇帝滚床单吗?!那个场面太美,她简直不敢想象。   嘤鸣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她可不想教坏了单纯的小猪妞啊。   “少胡闹了!”嘤鸣背后传来一声愠怒的呵斥之声,只见殿中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已经矮身匍匐在地。   嘤鸣忙拉着猪妞小手,回身朝皇帝行了一礼,抿唇笑着道:“皇上跟猪妞置气做什么?她又不懂事。”   皇帝挥手斥退了殿内伺候的奴才,招手换了猪妞过来,他抚摸着猪妞的小脑袋,道:“婧儿要乖,不许任性。”   猪妞胖嘟嘟的脸上一片迷茫之色,伦家哪里任性了??   皇帝却把自己闺女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便笑着挥挥手,“去殿外玩吧!”   猪妞撅了撅嘴巴,霸道地道:“今晚额娘陪猪妞睡觉,阿玛不许抢!”   皇帝呆滞住了,似乎有些石化的征兆了。   嘤鸣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忙哄着道:“好,今晚咱们娘俩一块睡。”——好像就是之前某次把猪妞叫来跟她睡一张床惹出来的祸,自那之后,猪妞就经常大半夜。抱着枕头从偏殿跑来正殿,要求嘤鸣抱着她睡觉。   猪妞自打生下来,就有自己专门的偏殿作为婴儿房。可惜被嘤鸣惯了一次,就养成了坏习惯了……   额……这还真是个麻烦的问题啊。   “不行!!”皇帝毫不留情地否决了,他戳着猪妞肥嘟嘟的脸蛋道:“晚上不许缠着你额娘!”   猪妞面对自己的阿玛,从来没有“怕”这个概念,便掐腰奶声奶气吼道:“阿玛晚上还缠着额娘一块睡呢!凭什么猪妞不可以?!”   这个问题还真把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给噎住了。虽然皇帝陛下儿女不少了。但还从没那个敢冲着他这个皇父大呼小叫,关键是他这闺女才三岁多一点,总不能跟她置气吧?   皇帝陛下考虑一会儿。便笑着道:“婧儿不是想要弟弟妹妹吗?”   猪妞呆了呆,然后立马点了点胖嘟嘟的脑袋。   皇帝陛下眯着凤眸笑了,笑得邪气凛然,“你晚上乖乖一个人睡。别打扰阿玛额娘,那你很快就又会弟弟妹妹了。”   猪妞扬着脖子。满脸狐疑地看着自己阿玛,然后扒拉着手指头道:“阿玛、跟额娘一块睡,弟弟妹妹就能跑到额娘肚子里了??”——猪妞也是见过纯嫔悫嫔大肚子的样子的,所以知道小孩子都是从母妃、母嫔的肚子里出来的。   “没错!”皇帝陛下笑吟吟道。   猪妞满是好奇地问:“那阿玛是怎么把弟弟妹妹。装进额娘肚子里的?”   “咳咳!!”皇帝陛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这个嘛……不太好说……”   嘤鸣捂脸,叫你胡乱忽悠孩子。你丫的给老娘接着忽悠啊!!问到少儿不宜的话题上了吧?乾渣龙,你倒是继续解释啊!   “为什么不好说?”猪妞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好奇之色。“阿玛告诉猪妞嘛!猪妞好想知道,弟弟妹妹怎么才能装进额娘肚子里!”   皇帝已然窘迫至极了,他总不能如实回答吧?!可是面对好奇心爆棚的闺女,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了。   “阿玛告诉猪妞嘛!!”猪妞一把抓住皇帝的袖子,俨然是刨根问底的架势。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孩子是不能胡乱哄滴!得对症下药,便转脸吩咐半夏去膳房端了一碗八宝甜酪来,有了美食诱惑,猪妞立马就把自己的好奇心丢到太平洋了,乖乖坐在罗汉榻上,让嘤鸣一勺一勺喂甜酪。   甜腻腻的甜酪吃在嘴里,猪妞一双细长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吃得那叫一个乐呵。   皇帝陛下看在眼里,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嘤鸣却很快把闺女给喂饱了,给她擦干净嘴巴便哄着道:“去找你五妹妹一块玩儿吧。”   “嗯!”猪妞乖乖点头,扑棱着小短腿便哆哆哆跑掉了,后头还跟着一大群精奇嬷嬷和小太监……   嘤鸣擦干净手,又重新戴上那套赤金嵌红宝的护甲,淡淡睨了皇帝一眼,“这叫转移,您闺女有多贪嘴,您自己还不清楚吗?”   皇帝陛下的龙脸有点木然,他当然知道婧欢贪吃,要不贪吃,能长那么胖吗?!那分量,妥妥的都超过永瑢和永琪了!!真不晓得哪个才是阿哥!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滚动的球!!   好吧,别看皇帝又那么多孩子了,但是哄孩子这种技能上,仍旧是一只菜鸟。   “咳咳!”皇帝陛下清了清嗓子,便道,“选秀马上就要开始了,其实不过是走个样子,该留牌子的秀女名单朕已经给皇后了。”   嘤鸣点了点头,选秀啥的,其实选的根本不是秀女,而是秀女的老子。古代更拼爹啊!只要家世门第好,模样稍稍过得去些,怎么可能被撂牌子?没见秀女的绿牌上都些某某旗某某官之女某某氏,看的还不是父兄的官职?另外还有姓氏——说白了就是拼祖宗。   皇帝说选秀只是走个样子,还真是大大实话,该留牌子的,一早就是定下的!   不过,这不代表皇后就是个橡皮图章了,皇帝给皇后的名单是必须要留牌子的,皇后不能做主撂了牌子。可是皇后可以自己做主再额外留些秀女,以备培植党羽。   “倒时候你替朕掌掌眼,瞧着那个好,留心记下,回头告诉朕。”皇帝谆谆嘱咐道,表情很是严肃认真。   嘤鸣狐疑地看了皇帝一眼,毛意思?让老娘给你挑小老婆?滚你丫蛋的!嘤鸣腹诽了一通,便端正了身板,冷淡淡道:“这事儿您交代皇后不就是了?皇后娘娘肯定会给您留几个漂亮的。”   皇帝龙脸嗖地一黑,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你想哪儿去了?!!朕是要给永璜挑嫡福晋!!”   第344章、永璜福晋(二)   擦!嘤鸣囧了,给大阿哥选福晋?!   她倒是差点忘了这茬了,大阿哥都十七岁了,的确到了该娶福晋年纪了。早些年皇帝好像也说过这事儿,只是时间久了,她给遗忘了。   何况选秀这种事儿,第一个念头想到的,自然是给皇帝选小老婆,可实际上更多的秀女会被指婚给宗室做福晋或侧福晋。   嘤鸣尴尬地干巴巴冲着皇帝笑了笑,“大阿哥呀……呵呵。”   皇帝陛下极其不雅地冲她翻了个白眼,然后重重哼了一声,“朕是好色之人吗?!!嗯?!”   嘤鸣急忙违心地道:“不是……”——不是才怪了!!也不瞅瞅你现在有多少小老婆了,死了的不算,妃位的有她和娴妃,嫔位六个满员!贵人有四五个,常在答应更是好几十个!!要是从头到尾轮一遍,估计得俩月!!   饶是如此,还不是三年一选?!!   皇后很贤惠,这次肯定会给皇帝陛下多留几个出身低、却貌美动人的秀女做小老婆!!   不过这些吐槽,嘤鸣是死也不会说出口的,谄媚地冲着皇帝笑了笑,“大阿哥如今的状况……只怕挑福晋不能选家世门第太高的。”   皇帝脸色一沉,没有开口说什么。   嘤鸣知道,皇帝这是不高兴了,便叹着气道:“且不说旁的,大阿哥于皇后而言,可是有杀子之仇呢。若是指婚的福晋门第高了,只怕皇后第一个不肯。”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朕懂……可是朕,不愿意委屈了永璜。”   嘤鸣急忙道:“只是门第放低些,大不了选个模样好、德行上佳的。嫁过去之后,也能抚慰大阿哥。反倒是家世越高,只怕心气也越高,赐婚过去,只怕也是给大阿哥添堵。”   嘤鸣这话的意思很明了了。大阿哥就算被圈禁了,那也是皇帝的儿子,不少中低门第的满人之家。还是乐得出个皇子福晋的。可是对于一些著姓大族世家的格格而言。只怕便不乐意嫁给一个失宠的皇子了。   “家和万事兴……”皇帝长长道。——这话,一是指宫里这个大家,省得皇后一不痛快。给永璜颜色瞧;二则也是指代即将成婚的大阿哥这个小家,夫妻和顺才是最要紧的。   “鸣儿倒时候仔细留心着,就按你说的,选个模样好、德行上佳的秀女。至于家世门第——略放低些也无妨。”皇帝陛下叹着气道。   嘤鸣轻轻点头。“臣妾会留心的。”——的确得留心了,模样好还好办。秀女都是不许化妆的,个个都是纯天然美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至于德行,才真真得用心留意才行。   过了两日。殿选事宜已经筹备得差不离,嘤鸣只管在皇后与娴妃的交锋中装糊涂、打哈哈,反正皇帝已经允了要将乌苏家的表妹许给恒亲王为侧福晋。小妹英宛的问题已经迎刃而解,她没必要因为之前的事儿。帮着娴妃跟皇后对着干。   这一日,长姐英容与小妹英宛齐齐递了牌子进宫,照理说这个节骨眼上,若无大事,英容英宛应该不会进宫才对……可是嘤鸣瞅见两姐妹的脸色,便知道,又出事儿了。   英容涵养过人,倒是耐住了脾气没发作什么,只是脸色有些阴郁。倒是英宛,到底年轻,又事关自己,所以一见到嘤鸣,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嘤鸣忙执了她的手,问道:“又怎么了?”   英宛鼻子一哼哧,几乎便要哭出来,“二姐姐!那个乌苏离鸾染了风疹,已经报病免了今年选秀了!”   嘤鸣眉心簇了起来,三日后便要开始选秀了,风疹这病虽然来得快去得快,但最少也得五六日,若想脸蛋好利索了也得半月!如此一来,自然选秀就耽搁了!   英容也难掩气恨之色,“风疹这病好好养些日子,一点疤痕也不会留!倒时候三年后,那乌苏离鸾也才十七,逾不了岁,照样还能继续选秀!!”   嘤鸣“嗤”地笑了,“三年后能再选又如何?!只要我在宫里一日,她就别想被赐婚给惠周!!”——嘤鸣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凭她的宠爱,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岂非笑话?!真以为躲个三年,就能万事大吉了,笑话!!她这个舒妃,难道是个摆设不成?!   乌苏家也真真是鬼迷心窍了,跟宫里有宠妃的纳兰家对上,岂非自讨苦吃?原先嘤鸣可是够诚意了,乌苏离鸾许给宁郡王为侧福晋,本就是双赢的没事儿,可惜乌苏家欲壑难填,偏偏就盯上惠周侧福晋的位置了!!   英宛听了,不禁掉了泪,倒头便钻进嘤鸣怀里,“幸好有二姐姐,否则——”说着,便呜呜哭了起来。   嘤鸣笑着抚着她后背,“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爱撒娇?”   嘤鸣这般一逗弄,英宛不禁破涕为笑,她道:“有长姐和二姐惯着,我想长大也难!”   一时间,英容与嘤鸣都忍不住笑了,打小她和长姐就最宠溺这英宛,处处护着,从来容不得旁人欺凌半分。所以一有事儿,英宛想到的自然也就是两位姐姐了。   嘤鸣端量着英宛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不禁暗忖,果然参华丹效用明显,小产后的病气如今已经一扫而空了。看着还跟从前那样气色红润的英宛,她这颗心总算能放下了。   乌苏氏算计英宛肚子的事儿,她和长姐商量的结果,最终还是没告诉英宛。有她和长姐出手震慑乌苏氏,便足够了。可惜如今看来,之前的震慑似乎并不够啊……嘤鸣眯了眼睛,眼底投射出冷厉的光芒。   英容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她们心照不宣……   英容又道:“对了,我这次进宫,还有一件事。”   嘤鸣忙静静聆听。   只见英容叹了口气,“是我四弟妹突然来求我。”——英容口中四弟妹,便是已故老平郡王讷尔苏的第四子,也是太福晋曹佳氏所出的儿子,四阿哥福秀。福秀才能平庸,又十分懒散,说白了有些不知上进,所以如今的爵位只是个不如八分镇国公,不过难得的,与妻子伊拉里氏很是恩爱,也算是对模范夫妻了。   第345章、永璜福晋(三)   英容继续道:“四弟妹伊拉里氏的小叔家有个堂妹,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疼爱视若嫡亲姊妹。可偏偏她那个小叔虚荣势力,又心存攀比,又瞅着自己女儿如花似玉,非想让女儿嫁得比四弟妹荣耀。如今正琢磨着,想把女儿送给恒亲王做侧福晋呢!”   嘤鸣皱了眉头,之前为了修理乌苏离鸾,便求了皇帝把她指婚给恒亲王,因为她知道,那是个糟心的去处!恒亲王年纪都够做人家爹的了,而且贪花好色!   伊拉里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名门,但何苦如此卖女求荣?!   英容满脸都是无奈之色,“所以我才想着,你能不能想个主意,若能给那丫头指婚个体面又品性好的人?”刚说话这话,英容自嘲地笑了笑,“是我糊涂了,伊拉里家的门第,哪里能指婚这么好的去处?”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便问:“那个伊拉里家的格格,长相很是貌美吗?”   英容忙点头,“早先没分家的时候,我是见过几次,当时她虽然还小,但论容色,端的是个美人坯子!比起英宛都不差呢!而且读过书,写得一手娟秀的小字,谈吐很是不俗!”   嘤鸣眼睛一亮,瞅了一眼自家小妹,她这个妹妹,长相那可算得上一等一出挑!能与英宛相媲美的,自然是个绝色美人儿了!又问:“那她品性如何?”   英容叹着气道:“就是有些愚孝,但着实是个好性子的姑娘,就是可惜摊上了那个一个老子!”说着,英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嘤鸣暗自点头,又问了这个小伊拉里氏的父兄官职。的确是中等偏下的,其父只是个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几个兄长官职更是不入流。这样的门第,想做皇子福晋,原本是痴心妄想的,可偏偏大阿哥情况特殊,禁足在府中。形同圈禁。   “诶。对了,大嫂还没生吗?”嘤鸣指的自然是芝兰,原本二月里就满九个月了。却到现在都没生。   英宛扒拉一下手指头,笑着道:“都快十一个月了呢!嫂子肚子里的小侄儿就是不肯出来了呢!”   英容忙笑道:“这叫‘搁月’,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俗话说,晚生的孩子是个宝!”   英宛吐着舌头道。“可是这一晚生,倒是叫哥哥那个妾先临盆了呢!”   这事儿。嘤鸣也听说了。是去年大嫂刚怀孕的时候,老郡主把身边一个叫晚秋的大丫头给了修齐做通房,结果紧接着晚秋也怀上了。半个月前便一举得男,生下了修齐的次子。如今已经开脸抬为姨娘了。   可想而知,芝兰的心情会是何等抑郁。   一时间三姊妹都沉默下来,英容和英宛似乎很很是同情芝兰的样子。其实修齐还是很尊重嫡妻的。早先也没多宠爱那晚秋,可偏偏她运气好。那么快就怀上了,而且还孩子还是先落地的。   正在这个时候,半夏咋咋呼呼跑了进来,大叫道:“生了!生了!!”   嘤鸣瞥了她一眼,“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谁生了?你生了吗?”——算着月份,悫嫔还有好几个月才临盆呢!   半夏闹了大大红脸,她连忙先请了安,才说:“回娘娘的话,是咱们大奶奶生了!”   这下子,英容、嘤鸣、英宛三姊妹齐齐眼睛亮了,也齐刷刷问:“是男是女?!”   半夏笑呵呵道:“是个哥儿呢!”   于是,齐刷刷都露出了笑脸。   嘤鸣笑着说:“真真应了长姐话了,晚生的孩子是个宝!!”——晚秋给修齐生了次子,着实给芝兰很大的压力,虽说她前头已经生了嫡长子和嫡长女了,若这一胎再来个丫头,虽说修齐不会介意,可是老郡主只怕就有意见了!可是,命运终究是眷顾芝兰了,她又生了个儿子,这下子晚秋和庶出的小子,都要退出一射之地了。   老郡主虽然刻板,但终究是高看嫡子多过庶子的。   嘤鸣急忙吩咐半夏:“去库房里拿十枚事事如意金锞子,一柄和田玉如意,再挑十匹织造局新进献的妆花缎料子,记得要挑喜庆的颜色!”——这些东西,算是给芝兰添添喜气吧!等到洗三和满月,再添重礼去。   早先修齐得了庶子,嘤鸣这里可没吭声,如今芝兰生了,出手便如此阔绰,她表达的意思,也算是够明显的了。如今她是宫里得宠的舒妃,哪怕老郡主而已不能无视她的意思。   过了七八日,选秀的日子也到来了。   秀女们已经过了初选,六个人一列,整整齐齐进殿磕头,说句请安吉祥话既可。皇后作为中宫,今儿可是摆足了架势,愣是穿出了年节时候才穿的朝服,脖子上挂着两串珊瑚朝珠和一串东珠朝珠,威势当真贵气逼人。   娴妃虽然不甘落后,也穿了朝服,可妃位的,跟人家皇后级别的朝服,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而且皇后是坐在须弥台上正中的紫檀宝座上,嘤鸣和娴妃只能走在两侧底下椅子上,气势也真真差远了!   嘤鸣倒是没穿朝服——那玩意儿太沉了,她可不会给自己找罪受!不过选秀这样的大日子,少不得也得穿得华贵一些,所以今儿她特意选了一身崭新的海棠红色缂丝长寿富贵纹的琵琶襟旗服,外罩这一个鹅黄色莲花缠枝小坎肩,旗髻虽然还是平日里常见架子头,却格外多添了支赤金双鸾衔东珠步摇,步摇垂下两串嫣红的南红玛瑙珠子,衬得她面色红润。   虽然穿得鲜艳华丽,可嘤鸣却一直缄默着,任由皇后发话说留哪个的牌子、撂哪个牌子的,娴妃一旁已经气得咬牙切齿,可偏偏她人微言轻,就算提出反对意见,皇后也是一笑置之,根本不当一回事。   娴妃气不过,便瞅了嘤鸣,问她:“妹妹,你觉得这个秀女如何?”   嘤鸣只一味打哈哈,道:“长相很是秀丽。”再一瞅那秀女胸前挂的牌子,嗬!还真巧了,姓伊拉里氏!其父的官职正是五品工部员外郎!   这个就是福秀夫人的大伊拉里氏的堂妹小伊拉里氏?!还真是巧了呢!   第346章、永璜福晋(四)   娴妃哼了一声,“瞧她那张狐媚的脸!若留了牌子,皇后是打算留她勾引皇上吗?!”   皇后其实没打算留伊拉里氏的牌子,可娴妃跳出来反对,皇后便非留不可了,便淡淡道:“妹妹这话,可犯了嫉妒了!这个秀女长相只是出挑了些罢了,仪态也算端庄,怎的就狐媚了?”说罢,便直接吩咐身旁太监:“记下名字,留用吧!”   皇后发话,娴妃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嘤鸣却一直瞅着那个小伊拉里氏呢,瞧着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真真是出挑极了!一张脸蛋,仿佛羊脂美玉一般无暇,五官仿佛画就的一般,精致无比!一双秋眸剪水,让一张明明纯澈的脸蛋透出了三分妩媚,所以才没娴妃斥责为“狐媚”,这样又纯又媚,而起浑身还带着一股书卷气息的女子,才真真是勾人心的!若留在宫里,只怕乾渣龙也会上心的……所以呢,这好的姑娘,还是别叫乾渣龙糟蹋了吧!嘤鸣暗自打定了主意。   可嘤鸣却不经意发现,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惆怅的样子。   嘤鸣暗自满意,看样子,她并不像留下来给乾渣龙做小老婆呀!可见是看到皇后与娴妃的争斗,便不愿意置身宫闱泥泞之中。这样的恬静的女子,指给大阿哥,的确是很合适。   别看大阿哥被圈禁,可是皇帝一直叫和亲王弘昼暗地里照顾她,大阿哥虽然无爵,却一直领着内务府的份例,生活上也算得上富贵了。其实,嘤鸣还是很心疼这个没娘的孩子的……一晃眼都过去三年了。也不晓得大阿哥如今怎样了?虽说不至于受到衣食上的亏待,但精神上……只怕落寞得很。大阿哥也着实需要一个温婉恬静的妻子来抚慰……   唉,就是不晓得小伊拉里氏自己愿不愿意。   罢了,古代女人的婚事,哪里由得自己愿意与否?永璜好歹年少英俊,总比许给贪花好色的恒亲王好吧?   晌午用过膳后,继续殿选。余下的便是汉军旗的秀女了。之前满蒙秀女。皇后只着意留了几个家世门第高模样却不出众的,这些明显是预备着指婚给宗室的,另外便是小伊拉里氏这种门第衰微的。但也没几个。到了汉军旗选秀,皇后就来了精神了,一口气挑着模样好、楚楚动人的留了不少牌子!倒是把一旁的娴妃气得咬碎了银牙。   娴妃忍着怒气,笑呵呵道:“太后可说了。大阿哥今年也得指婚了!皇后娘娘贤德,应该不会随便指个家世卑微的给大阿哥做嫡福晋吧?”   果然。皇后的眉头皱了起来。   皇后不通怪,娴妃便痛快了,她咯咯笑道:“上午的时候,皇后娘娘不是留了好几个著姓大族的秀女吗?臣妾瞧着有几个很是端庄。许给大阿哥很是不错呢!”   皇后暗恨,那几个是预备是指婚给近支宗室子弟的!!恒亲王的嫡次子、礼亲王世子都该婚配了!   而乌苏家表妹也果不其然地没有参选,也好。三年后再修理也不迟,想必倒时候。英宛也生了孩子了!只要英宛有了孩子,那么纳侧延绵子嗣,自然就没有必要了!她有把握说服康亲王!——只要那时候康亲王还活着就成。   殿选正式结束了,留牌子的五六十个秀女被安排留宫,学习规矩。这段期间,将会正式决定下,到底哪个会留下来给皇帝做小老婆,哪个会指婚宗室为福晋,还有哪些会倒霉地撂了牌子。   殿选后,嘤鸣没有直接把小伊拉里氏告诉给皇帝,而是也记下了其他几个留牌子的秀女,也叫传信叫修齐负责暗地里打听一下,算是给皇帝一个挑选的余地,也是做个对比。   打听清楚之后,嘤鸣才正式跟皇帝细细说了。   三个备选媳妇,小伊拉里氏是其一,还有镶黄旗的瑚佳氏、汉军旗的叶氏,都是不起眼的小姓氏,父亲官职都是中等,叶氏之父官职略高些,不过汉军旗的劣势明显让皇帝更看不上。   嘤鸣便道:“模样都是一等一出挑的,门第也都低了些。臣妾已经叫娘家打听了品性,都不错。不过汉军旗的叶氏没读过书,怕是大阿哥不会喜欢。另一个瑚佳氏明艳爽朗,精通马术,瞧着是个好生养的。还有那个伊拉里氏,模样甚是秀丽,姿色在本届秀女是数一数二的,更难得是她颇通文墨,气度过人。”果然说到此处的时候,嘤鸣察觉到皇帝眼皮一动,显然是有几分意动了。   见状,嘤鸣急忙再加一把火:“不过这个伊拉里氏模样太漂亮了,瞧着皇后的意思,怕是打算留给皇上呢!”   皇帝果然满脸尴尬,虎着脸训斥道:“你跟着胡闹什么!这次选秀,要紧的是给永璜挑个好福晋!!”   嘤鸣咯咯笑了一通,“皇上若真属意,不妨早早下旨赐婚,也免得被哪家王府求了去!以伊拉里氏的姿色才学,只怕有得是人相中呢。”——嘤鸣这话是提前给皇帝打个预防针吗?早先英容不是说,伊拉里氏的阿玛有意把女儿送去恒亲王府为侧福晋吗?以恒亲王的贪花好色,只怕早已意动了。   昨儿,她可是听到消息了,恒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进宫觐见皇后了呢……呵呵。这位福晋虽然也是姓博尔济吉特氏的,但性子却软绵绵的,所以才压不住恒亲王府后院姬妾争斗。恒亲王福晋进宫,所求无非有二,她亲生的儿子、恒亲王的嫡次子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二则只怕来给恒亲王求个侧福晋呢&   皇帝“唔”了一声,“朕会仔细考虑的。”——说考虑,显然还是没拿定主意,就算这个伊拉里氏美若天仙儿,毕竟家世次了些……   正说着话,徐晋禄进来打千儿禀报道:“皇上,皇后娘娘派人来请,说是拟好了赐婚宗室的秀女名单,请皇上圣裁。”   皇帝皱了皱眉头,殿选才刚结束几天?留宫的日子还长着呢,皇后这般心急做什么?   嘤鸣温吞吞一笑,道:“为宗室拴婚,自然是顶要紧的事儿。皇上还是去吧。”——她很好奇,皇后会怎么给伊拉里氏安排去处呢?伊拉里氏的容貌太出挑了,而且还是个满人,只怕皇后也不放心她留在宫里呢!呵呵,只怕是有趣了呢。   第347章、永璜福晋(五)   镂月开云殿。   皇后一脸温柔贤德之态,先亲手奉了一盏温热适宜的狮峰龙井给皇帝润喉,然后才徐徐说着几个家世门第上佳,适合给宗室子弟拴婚的秀女。   皇帝默默听着,脸色渐渐舒展,皇后的安排的确得很是合宜……   皇后见皇帝脸色温和了许多,便继续道:“……知州达色之女钮祜禄氏许给恒亲王嫡次子,皇上觉得可还相配?”   皇帝点了点头,恒亲王原配所出的嫡长子才是世子,所以嫡次子也不必许父兄官职太显贵的秀女,反倒是会叫他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皇后不禁含笑,又继续道:“恒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虽出身科尔沁,倒难得是个贤良温和的人儿。昨儿她进宫来,特意想为恒亲王求一个侧福晋呢。”   “哦?”皇帝抬了抬眼皮,倒是听说过恒亲王福晋性子软和,不似旁的科尔沁女子。   皇后又忙道:“臣妾仔细斟酌了一番,瞧着员外郎额林布之女伊拉里氏很是不错,容貌品行俱是上佳,性情也很是温顺……”皇后的话夸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了,因为她发现皇帝的脸如变天一半寒了下来,皇后虽不明所以,却急忙闭了嘴巴。   皇帝心里窜起一团怒火,这个伊拉里氏可是预备着给永璜做嫡福晋的,皇后倒是好,居然想塞给弘晊做侧福晋!!之前鸣儿还说什么皇后打算把伊拉里氏留给他,哼!皇后善妒,岂是个能容人的?!   看样子这个伊拉里氏怕真是个出挑的,竟叫皇后视为威胁,硬是要给了弘晊那个贪花好色之徒!!   皇帝忍着没发作。只冷冷道:“伊拉里氏朕另有安排,皇后不必费心了!!至于弘晊——哼,都是做了仲翁的人了,膝下又不是子嗣稀薄,纳什么侧福晋?!”   皇后见皇帝动了真怒,便再也不敢多言,心下又不禁犯了酸。难道连皇上都听说了伊拉里氏的容貌才学了吗?难道皇上真动了心了吗?!皇后暗暗咬牙。娴妃说得不错,的确是个狐媚子!如今名分未定,都惹得皇上如此袒护。日后若真册封了,那还得了?!保不齐便是第二个舒妃呢!!   皇后想着,永璜嫡福晋的人选,她原本打算随便塞个中等家世的秀女。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便只得咬牙道:“镶黄旗副都统阿思海之女舒穆禄氏,毓秀名门,举止端庄,可堪婚配大阿哥。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这话倒是叫皇帝一愣,阿思海之女舒穆禄氏?的确是著姓大族,出身名门!可是皇后竟能如此贤德?皇帝便忍不住狐疑了。   便道:“朕会考虑的。”——若性子好。选了她,总比伊拉里氏好些吧?不过伊拉里氏是鸣儿选中的。想来不错,要不然指给永璜做侧福晋?   皇帝在皇后处用了午膳,便乘坐肩舆走在折返回九州清晏的路上,一路沿着蓬莱福海,倒是清凉宜人,便顺嘴吴书来去打听了这两个秀女到底细况如何。   “现在什么时辰了?”帝王仪舆上的皇帝陛下突然问了一句。   王钦手拿拂尘,亦步亦趋跟在仪舆侧,他赶忙掏出揣在袖中的赤金西洋怀表,忙躬身跟皇帝报了时辰了。   “停!”皇帝立刻叫停了仪舆,半是自语地道,“原来都过了午了,这会子舒妃大约差不多午睡醒了……”   听皇帝如此说,王钦立刻明白了,急忙扬声道:“皇上摆驾长春仙馆!”   皇帝听了,嘴角略略一扬,可见心情不错。   皇帝估摸得不错,嘤鸣的确刚刚午睡醒,身上只穿着一身浅绿色软绫寝衣,长发披散,一双眸子半开半闭,眼睛迷茫得仿佛没有焦距一般……才睡醒的人,尤其是才午睡醒的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皇帝便没叫人通禀,便独自一人径直进了内殿中,瞅见睡猫似的嘤鸣,眼皮还在打架呢!便忍不住先哈哈笑了一通。   嘤鸣撇撇嘴,也不起来行礼,直接盘腿坐好,“皇上不是去了皇后哪儿吗?怎么又回来了?”   皇帝眯着丹凤眼,满脸带笑,“不过是去用了午膳,瞧你这幅小性子劲儿!”   嘤鸣鼻子哼了哼,倒是清醒了泰半,顺手拿起搁在床头月牙桌上的金银花凉茶先灌了两口,才睡醒的人,口里自然干得很,尤其是夏天。   凉茶是冰镇过的,又解渴又消暑,凉凉地灌下去,整个人都困意全消了。嘤鸣眯着眼睛,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皇帝咕哝着道:“这些冰的东西,少喝些!小心寒着肠胃!”   嘤鸣哼了哼,瞅见皇帝额头上的一层汗珠,便顺手也给皇帝倒了一盏凉茶,“皇上也喝点吧,权当消消暑。”   皇帝笑了,这下子也不嫌弃冰的东西会寒着肠胃了,端起来便咕嘟嘟喝了个底朝天。   这时候,外头传来咚咚的两记敲门上,随之响起的是御前总管太监吴书来谦恭的声音:“皇上!您吩咐奴才查的事儿,奴才已经查清楚了。”——内寝殿中只有皇上和娘娘,吴书来可不敢贸贸然闯进去,若是坏了皇上的好事儿,可就糟糕了。   皇帝指了指手中的空盏,示意嘤鸣再添一盏,显然皇帝是喝上瘾来了。   其实这也正常,在后世,大夏天的谁能不吃雪糕冰棍呀?!除非身体有病,要么就是脑子有病……   那金银花是嘤鸣药园世界里的存货,质量自然好极了,里头再加上少许蜂蜜,跑出来的金银花茶,明黄澄澄的,又香气诱人,入口更是清甜芬芳、凉爽透心,皇帝也是个会享受的,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东西。   皇帝手里端着那重新添满的冰镇金银花茶,里头的金银花早早就被滤去,连一点渣滓都没有,因此格外澄澈干净,皇帝扬声换了吴书来进来,自己则一口口慢慢品味着。刚才那一盏已经解渴了,这一盏细细品味,方才不辜负。   吴书来打千儿请了安,“秀女伊拉里氏和舒穆禄氏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嘤鸣一愣,原来吴书来说的“调查”,竟然是调查两个秀女?伊拉里氏自然是她说的那个,舒穆禄氏又是谁呀?!   第348章、永璜福晋(六)   皇帝道:“方才皇后举荐的,镶黄旗副都统阿思海之女舒穆禄氏。”   嘤鸣微微露出惊讶之色,“这家世门第,很是不错嘛!臣妾挑的那个伊拉里氏,倒是逊色了呢。”——可是皇后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她倒是不信了。皇后不坑大阿哥已经不错了,居然还会选个家世门第上佳的秀女给他做福晋??不合理啊!   皇帝淡淡道:“只是家世门第不错罢了。”说吧,便瞥了吴书来一眼。   吴书来赔笑着道:“回皇上,秀女伊拉里氏堪称国色,而舒穆禄氏,长相就略寻常了些……”   皇帝倒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对嘤鸣道:“选嫡福晋嘛,容貌自然不是最打紧的。”   嘤鸣轻哼了一声,“您说的是,娶妻求贤,纳妾才选美呢!”   皇帝有些尴尬了,明明之前叫鸣儿帮着选看秀女,如今鸣儿选了好的,他却有些中意皇后挑的舒穆禄氏了,皇帝急忙道:“伊拉里氏也不错,赐给永璜做侧福晋也使得。”   嘤鸣撇嘴,不搭理皇帝。   皇帝干咳了两声,忙抿了一口金银花茶掩饰自己的尴尬,便又问吴书来:“舒穆禄氏,那品行如何?”   吴书来干巴巴笑了笑,身子躬得更低了几分:“回皇上,品行倒是没有大碍,就是……阿思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免娇惯了些,所以有些任性。听说,这个舒穆禄秀女对嫡母还很是不敬呢。”   听了这话,皇帝眉头皱了起来,就这样一个被宠坏的秀女,皇后居然还说她“举止端庄”?!   嘤鸣暗自窃笑。老娘就说嘛,皇后不可能这么好心!忽的她突然抓住了吴书来话里的关键字眼,“等一下,你说‘嫡母’?!”嘤鸣瞪圆了眼睛,“这个舒穆禄氏,是个庶出的?!!”   吴书来舔着脸笑着,“回娘娘。正是。”   嘤鸣傻住了。这个皇后,还真有你的!!拿个庶女塞给大阿哥!   这下子,皇帝也真真是恼了。亏得他还以为皇后贤惠了呢!原来选了个脾性恶劣的庶女想许给永璜做嫡福晋?!开什么玩笑?!永璜再有过错,也是朕的儿子,是皇子!!岂能配如此女子?!皇后这是何居心?!挑这么个福晋给永璜,是想给永璜添堵吗?!!   砰!!想到此处。皇帝终于怒不可遏,直接便手里拿喝了没几口的金银花凉茶给狠狠摔在了地上。应着那破裂之声,皇帝咆哮如雷:“朕都已经将永璜圈禁了,她还不满足吗?!”——非要把朕这个儿子折腾废了,才肯罢休吗?!   吴书来吓得面色如图。噗通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皇上息怒!!”   嘤鸣坐在榻上。也是大气不敢出。明摆着皇帝被皇后气得炸毛了,她才不去撩拨皇帝呢。   只见皇帝拍案而起。丹凤眸中怒火涌动,他突然冷冷道:“传旨!!即日起,解除皇长子永璜圈禁之令,封为多罗贝勒。”   吴书来汗如雨下,舌头却已经打结了。   嘤鸣见状不妙,起码赤着一双嫩白如玉的小脚下榻来,朝皇帝屈膝一礼道:“皇上三思啊!这对大阿哥只怕是有害无益啊!”——皇帝若真封了大阿哥爵位,便是在皇后的肺管子上捅了一刀!不管怎么说,大阿哥都是皇后的杀子仇人啊!万一皇后因此恼怒疯狂,只怕大阿哥便危险了!!   皇帝听了这话,顿时攥起了拳头,“有害无益?!!”皇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怎么?!皇后莫非还敢杀了永璜不成?!当初永璜害了永琏,的确万万不该!可说到底,还不是皇后自己造下的孽?!若不是皇后歹毒害死哲悯贵妃,永琏又岂会夭折?!她又什么资格去恨永璜?!”   是啊,皇后又什么资格恨大阿哥?难道只许皇后杀大阿哥的生母,却不许大阿哥复仇吗?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把大阿哥逼到弑弟地步的,难道不是皇后吗?   嘤鸣垂首缄默了片刻后,才柔声低低道:“皇上是明君,也是慈父。”   这句话,可真真是千万句规劝都管用,皇帝的怒意仿佛一瞬间熄灭了一般,他疲惫地叹了口气,“罢了,只解除永璜圈禁,照旧不许他进宫请安,还是命弘昼管教约束,封爵……也算了,等日后再说吧!”   “嗻!”吴书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躬身退出去传旨了。   明君,不应当因一时之怒,而掀动朝堂;慈父,不应该让自己孩子置身险地。这就是嘤鸣要表达的意思。对于大阿哥,皇帝的冷待,才是最两全其美的处置方法。无论对大阿哥,对六宫、对朝堂,都只有好处。   皇帝深深呼吸了几口,情绪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鸣儿……朕已经有三年未见永璜了。”   是啊,三年了。   自从二阿哥夭折,已经有三年了。   皇帝也圈禁了大阿哥三年,他们父子已经有三年不曾相见了。   这三年里,皇帝用自己方式保护了这个曾经让他无比失望、无比气恨的儿子。   嘤鸣绕开地上那碎裂的茶盏,几步走到皇帝跟前,用自己柔弱无骨的双手握住的他的手,“大阿哥聪慧,他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作为一个杀了亲弟弟的阿哥,只落得禁足,还跟从前衣食不缺,大阿哥不会不明白,是他的父亲叫人暗中照顾。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是朕,不该对皇后抱有幻想。”   嘤鸣道:“皇后不原谅大阿哥,也是理所当然的。三年前,夭亡了的,是皇后亲生的儿子。”   皇帝摆了摆手,满脸都是厌恶之色,“还不是她一手造下的孽?!若非她害死哲悯贵妃,永璜又岂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嘤鸣干笑了笑,没有反驳皇帝的话,皇后和大阿哥之间,的确是没法说清谁对谁错的。唯一无辜的,应该就是二阿哥永琏了,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成为了仇恨的牺牲品。   皇帝似乎也不想再说三年间那件让他心痛的事情,他无力地叹了口气,道:“你选的伊拉里氏很好,是个好性子的,作配永璜,正合适。”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她也觉得很合适……尤其现在大阿哥还被解除的圈禁,虽然依旧不能进宫觐见,但日子会比从前好很多吧?   突然皇帝打量了嘤鸣上下一通,皱着眉头道:“回榻上去!”   “诶??”嘤鸣一头雾水,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画风变得太忒快了点吧?   皇帝指了指嘤鸣那双落在地上的嫩白双足,“宫寒之症未愈,怎么一点也不忌讳这点!回榻上坐着!”   嘤鸣这才弄明白了,干笑了笑,方才急着劝阻皇帝,倒是忘了自己还光着脚丫子了!便三步并作两步跳回了榻上。   皇帝也几步跟了过来,侧身坐在床头,伸手握住嘤鸣一只光滑嫩白的小脚,眉头不禁皱得跟深了,“果然冷冰冰的……”   嘤鸣嘟囔道:“哪里冷了,是皇上的手太热了!跟个火炉子似的!”   皇帝笑了笑,“火炉子吗?那正好,朕给你暖暖……”说着,便一手一只,紧紧攥着嘤鸣的一双脚丫子。   从双脚双传来暖烘烘的温度,仿佛烘烘上了嘤鸣的脸颊,如飞霞一般……   皇帝却捉狭地拿自己带着硬茧的手指刮了刮嘤鸣的脚心,顿时,痒得嘤鸣条件反射地弓起了双足,嘴里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你……别乱摸啊!”   皇帝笑弯了双眼,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好生把玩一下这双小巧玲珑的嫩足呢……   嘤鸣满脸都是羞赧的涨红,这……未免也太暧、昧了点吧?   第349章、永璜福晋(完)   大阿哥解除圈禁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东西六宫。   镂月开云殿中,皇后听闻这个消息,直接就软在了昼榻上,她满脸屈辱愤恨之色,“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本宫都肯将出身著姓大族的舒穆禄氏许给大阿哥为嫡福晋了!!”   音常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莫非皇上是嫌弃舒穆禄氏是庶出?”   皇后恨恨瞪了音常在一眼,“庶出又如何?阿思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且舒穆禄氏是养在嫡母膝下,形同嫡出!有这么岳父靠山,还不够吗?!!”   “这……”音常在垂下了头,大阿哥可是皇上的儿子,要什么副都统岳父当靠山?简直是笑话了!   “娘娘息怒,皇上既然已经下旨,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何况,大阿哥只是解除圈禁而已,圣旨可说了,照旧不许大阿哥进宫请安呢。”音常在只得变着法地安慰皇后。   皇后照旧怒气不减,她吩咐道:“去聚秀园传舒穆禄氏来!她可是本宫给大阿哥挑选的嫡福晋呢!”   音常在一愣,急忙道:“可是皇上明摆着瞧不上舒穆禄氏啊!”   皇后立刻给了音常在一记刀子眼,“立刻叫人去传!本宫是大阿哥的嫡母,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得主吗?”   音常在一咬牙,急忙跪了下来,“皇后娘娘三思啊!这个时候,您再惹怒皇上,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皇后恨恨道:“这个道理本宫自然懂,可是本宫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皇上给大阿哥指婚给高贵的嫡福晋吗?!”   音常在忙道:“娘娘,不管皇上是怎么想的,您现在最好的法子。便是以不变应万变。贸贸然动手,只怕在皇上心里,您会错上加错啊!娘娘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啊!”   音常在如此谆谆劝导,皇后这才略略心绪平静了下来,皇后深深呼吸了两下后,吐出一个气,道:“你说得有道理……”皇后冷静了下来。眼底却是幽冷的。“就算本宫属意舒穆禄氏,也不能明着来。”——不放暗地里来,叫底下散布出去……也能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   三日后。嘤鸣午睡醒来,只觉得脑袋都是晕晕的。   如今天儿热了起来,殿外的知了吵嚷不休,当真叫人烦躁得紧。   半夏端了一盏冰镇金银花茶给她。嘤鸣大口喝了,这才消了几分困意。   半夏服侍着嘤鸣起身。又禀报道:“娘娘,最近从秀女居住的聚秀园传出些流言蜚语……”   “什么流言蜚语?”嘤鸣挑眉看了半夏一眼,才留宫了几日,这些个秀女不老老实实学规矩。闹腾个什么劲儿?也不怕被撂了牌子!   半夏附耳道:“传言说,镶黄旗副都统阿思海之女舒穆禄氏要被指婚给大阿哥呢!”   “嗯??”嘤鸣皱起了眉头,不是跟皇帝说了伊拉里氏吗?!   半夏又笑着道:“不过这个舒穆禄氏是庶出呢。不过她生母是阿思海最宠爱的姨娘,打小被娇惯长大。愣是比别家嫡出的格格都傲气十足呢!”   “是吗?”嘤鸣表情淡淡,这些她自然知道。皇帝也知道,所以宁可选脾性好出身低的伊拉里氏。   “难道是皇后搞出来的事儿?”嘤鸣暗暗嘀咕着。这个舒穆禄氏可是皇后相中的……   半夏掩唇道:“这可还真不好说呢!这种性子的秀女,就算出身著姓大族,只怕也只有给大阿哥拖后腿的份儿!”   嘤鸣嗤地笑了,“皇后还真是好算计!挑个脾性恶劣、又心情高傲的秀女给大阿哥,可想而知,若这样秀女做了大福晋,别说是宽慰大阿哥了,只怕要样样瞧不起一个失宠的皇子了。而皇后却博了贤名!”   半夏脸色一紧,忙道:“那娘娘也得想个主意才是,可不能叫皇后称心如意了。”   嘤鸣扬了扬唇角,“那倒是不必了!皇上对大阿哥的婚事很上心,岂会任由皇后胡来?等着吧,怕是有好戏看了。”   嘤鸣猜得不错,不消三日,御前的人就去聚秀园发话了,说是秀女舒穆禄氏举止不端、礼仪欠缺,叫给撂了牌子。   得,这下子皇后只怕要气坏了。皇帝这分明是明晃晃打皇后的脸啊!   傍晚的时候,孙嬷嬷来禀报:“娘娘,那个伊拉里氏秀女突然染了风疹!”   “又是风疹?看样子几年京畿流行这个病啊!”嘤鸣嗤地笑了,之前乌苏离鸾也是得了风疹,这下子居然连秀女也得了这个病!   孙嬷嬷道:“风疹易传染,只怕是不能继续住在聚秀馆了。”   嘤鸣点了点头,她淡淡道:“不错,秀女若是传染病,素来都是直接被撂牌子出宫的。”   只可惜——偏偏这个秀女是皇帝属意的儿媳妇人选,只怕就不好说了。   嘤鸣莞尔一笑,“嬷嬷觉得,这事儿是皇后所为吗?”——皇后只怕防备伊拉里氏跟防备皇帝小老婆似的……   孙嬷嬷也笑了,“不管是不是皇后做的,皇上都会认为是皇后所为。”   没错!孙嬷嬷这话可当真是一针见血了!甭管伊拉里氏是真的倒霉染了风疹,还是被谁陷害的,反正皇帝立刻就会觉得是皇后不贤。   果然,第二日,伊拉里氏就被安排出宫避疾了,不过并没有被撂了牌子。反倒是她回家第二日,圣旨便传达到了员外郎府上。   “员外郎额林布之女伊拉里氏,秉性柔嘉、赋性安和,着赐婚与皇长子永璜为嫡福晋,钦此!”   如此简单的一道圣旨,给这场闹剧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   伊拉里氏,从今以后便是大阿哥嫡福晋了。皇后再也不必担心,伊拉里氏留在宫里会狐媚皇帝了。她枉做小人了,皇帝也必然对她十分不满了。   十五之夜,暮色降临。御前总管太监吴书来忍不住提醒道,“皇上,今儿是十五呢。皇后娘娘已经派了人来请您去用晚膳了。”   皇帝头也不抬,只埋头看着折子,冷冷道:“告诉皇后,朕忙着呢,让她消停点!”   吴书来暗道,看样子皇上是真的生皇后气了,否则怎会连十五之夜都不去了?   “嗻。”吴书来不敢置喙,躬身退了下去。   第350章 嘉嫔又有孕了   十五之夜,皇帝不在皇后处留宿,便是给皇后最大的羞辱和难堪了。   翌日的请安,连一只避居琼鸾殿养胎的悫嫔博尔济吉特氏都现身了,嘤鸣已经数月不曾见到悫嫔了,还以为悫嫔要养到临盆呢,没想到也钻出来了,她是来看皇后笑话的吗?   如今已经有七个月身孕的悫嫔,肚子鼓鼓的,跟揣了个西瓜似的,整个人也发福了几分,脸色也不似从前那般光洁如玉,肤色有些黯淡,甚至已经长了斑,即使再多再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容颜真真是折损不少呢。   女子有孕,难免容色受损,这是难免的事儿。怪不得悫嫔闭门不出,只怕也是不想叫外人看到她这幅模样吧?!   昨夜,皇上没来镂月开云殿,就够叫皇后觉得难堪的了,偏生悫嫔也挺着个大肚子跑来了,直叫皇后恨得牙根痒痒。   “悫嫔身子都这么重了,怎么不好好养胎?!若是龙裔有个不妥,又岂是你能担待得起的?”皇后忍不住,第一个便朝悫嫔开火了。   悫嫔捧着肚子,柔柔怯怯道:“回皇后娘娘,太医说,嫔妾月份大了,多走动走动,等足月的时候,才会有力气生产。”   一个“太医说”,可真真把皇后给噎了个不轻,皇后拉长了脸道:“就算如此,你在自己宫苑附近散散步也就成了,不必来请安!”——皇后也不想悫嫔这一胎有什么不妥,毕竟这可是她的儿子!!   悫嫔忙微笑着道:“是,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日后不会再来请安了。”   得,这句“不会再来请安”更是给皇后难堪了!   这个悫嫔。瞧着脾性温和了,但还是一张损人的嘴巴啊!!   皇后暗自冷哼,便关切道:“那是自然了。悫嫔,瞧你的脸色,哎哟,跟老了十岁似的,可见为人母亲不易啊!”   皇后这话。与其说是关切。不如说是嘲讽。   果然,悫嫔气得身子一个哆嗦,却保持着温柔的笑脸。可见这演技真真是进步了不少呢,悫嫔道:“俗话说,儿丑母,可见嫔妾这一胎怀的是个阿哥呢。”   一旁的娴妃嗤笑道:“这个难说呢!当初皇后娘娘怀着二公主的时候。也跟悫嫔似的,当初人人都以为皇后娘娘怀的是个阿哥的。结果呢,生下来,原来只是个公主!!”   娴妃这话是挑衅悫嫔,可同样也是打了皇后的脸。什么价“只是个公主”?!二公主可是皇后的掌上明珠。哪里容得旁人嫌弃?!   皇后冷了脸道:“娴妃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不好了!这话说得,好像你生过阿哥似的!”   娴妃听了这话。脸色嗖的青了。   皇后哼了一声,道:“你又没生过阿哥。还是不要显摆自己懂得多!就算真要显摆,你也得等悫嫔真的生的只是公主,也不迟啊!!”   娴妃贝齿紧咬,强忍着皇后的羞辱,道:“好啊,那臣妾就等着了!!”   唉,果然天天都能看到这种好戏,今儿有悫嫔现身,自然更加热闹了……   这时候,嘉嫔突然面带微笑站了起来,她朝着皇后屈膝一礼,柔声款款道:“启禀皇后娘娘,嫔妾的月事已经迟了小半个月了,早先还以为是阴虚不调,传了太医诊脉才知——”嘉嫔一顿,一手抚在小腹上,露出一脸母性的慈和,“原来是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瞬间,殿中一片鸦雀无声。   嘉嫔金绣纹,有孕了!!!还真是个爆炸性的消息呢!   良久之后,皇后勉力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可真真是大喜事呢!悫嫔有了身孕,如今嘉嫔也有孕了,可真真是双喜临门啊!”   娴妃瞥了嘉嫔一眼,面带高傲之色,“嘉嫔还真是有福之人啊,皇上最近也没多宠幸你,没想到竟然又怀上了!”   嘤鸣温婉一笑,对娴妃道:“这正说明嘉嫔福泽深厚呢。”   皇后笑容满面地点头,“舒妃说得不错,嘉嫔品行柔嘉,自然有上天眷顾。对了,嘉嫔,这事儿也告诉皇上了?”   嘉嫔温顺垂首,语气里满是满足之色,她柔声道:“回皇后娘娘,还不曾。”   皇后听了,忙吩咐身边的宫女束素道:“立刻去九州清晏告诉皇上一声,嘉嫔有孕了!”   这时候,悫嫔阴着脸提醒道:“皇后娘娘还没对照过彤史呢!就这么贸贸然禀报好吗?”   彤史,就是记录皇帝跟嫔妃同房的记录,说白了,就是皇帝陛下的嫖妃史!!悫嫔这明显是不忿嘉嫔成了万众瞩目之人!   皇后微笑着道:“不必对照,本宫记得清楚,正是上个月月中,嘉嫔侍寝过一次呢。想来,皇上也还记得。错不了。”   嘉嫔面有不快之色,她淡淡道:“悫嫔自打来了圆明园便一直闭门养胎,所以才不晓得这些。”   悫嫔扬唇道:“这些事儿本宫自然不晓得,本宫又不是皇后,哪里能记得这般清楚?”   把自己丈夫召幸小老婆记得清楚,难道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吗?只怕一想这事儿,皇后心里便醋意大发、堵得慌吧?   嘉嫔有孕,皇帝自然高兴,大手一挥,便赏赐了嘉嫔不少绫罗绸缎、珍宝古玩,晌午还亲自去嘉嫔哪儿陪着一起用了午膳。嘉嫔早先已经为皇帝诞育了四阿哥永珹,若是能再生一个阿哥,封妃也未可知呢。自然一时间,嘉嫔有些炙手可热,殿门门槛都快被踩破了,来往之热络都要超过琼鸾殿了。   悫嫔自打有孕,虽然极少出门,虽不能侍寝,可皇帝却时常去看望。可如今嘉嫔也有身孕了,皇帝自然精力便被分薄了,自然去琼鸾殿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皇后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甚至在某日嫔妃请安的时候,便笑眯眯道:“纯嫔、嘉嫔都是服侍皇上多年的旧人了,生养之功都不小,论理封妃都是使得的!”   如今四妃之位有娴妃和嘤鸣这个舒妃,若是纯嫔、嘉嫔都封妃,岂非一下子满员了,哪里还有悫嫔的份儿?!若是这话传到悫嫔耳中,只怕又要起风波了。   嘉嫔却不是傻子,她急忙道:“皇后娘娘折煞嫔妾了!悫嫔出身高贵,若生了阿哥,自然是一准要封妃的。嫔妾和纯嫔姐姐出身都不够体面,哪里敢奢望封妃呢?”   皇后见挑唆不成,面上颇有怏怏之色。   第351章 欺人太甚   悫嫔怀的是阿哥还是公主,的确不好说。总之日子一天比一天热,悫嫔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人也愈发多事儿了。尤其是皇帝去看望嘉嫔的时候,悫嫔动不动便胎动不适,生生叫人去把皇帝给请了去!   嘉嫔倒是表现出了极好的性子,回回都不见生气,反倒是温声细语劝皇帝以子嗣为重。   这种小把戏,却叫悫嫔尝到了甜头。有些人,就是爱一朝得志便张狂,悫嫔自恃怀了身孕,便愈发爱霸着皇帝,甚至不只是从嘉嫔那儿请皇帝,有一回皇帝晚上召了易贵人侍寝,偏生嘉嫔肚子又不舒服了,生生叫易贵人“完璧归赵”了!   大半夜的皇帝折腾了一通也很不痛快,他看得出来,悫嫔分明没什么大碍,根本就是犯了矫情劲儿!   这种事儿一次两次就罢了,次数多了,皇帝也相当不满。   这一日,皇帝是在嘤鸣的长春仙馆留宿。   夜幕降下长春仙馆中一片静谧,寝殿中,嘤鸣的衣衫已经被皇帝剥去了大半,香肩半露,正是旖旎发酵的时候,皇帝小腹也窜起了一团火儿,早已急不可耐,如箭在弦上一般,急于宣泄所求……   可就在这个时候,殿门被咚咚敲响了。   好事儿被打搅,皇帝怎么可能有好气儿,当即便怒吼道:“混账东西!!”   外头的人似乎哆嗦了一下,却鼓起勇气颤颤巍巍扬声禀报道:“皇上!悫嫔娘娘腹痛不适,说请您去瞧瞧!”   “滚!!”皇帝怒吼一声,“前儿不适,昨儿不适。今儿居然还不适!!她就不会换个借口吗?!!”   嘤鸣急忙安抚性地用柔软的藕臂环抱过皇帝的蜂腰,柔声道:“悫嫔有了身孕,自然格外依赖皇上。”   皇帝冷哼了一声,“金氏也有身孕,不照样温顺识大体?!偏她愈发不像样子了!!”   嘤鸣暗道,悫嫔这是老毛病又犯了。肚子都那么大了,好好养胎不成吗?非要争宠折腾事儿!一次两次。皇帝看着她肚子的份儿上。或许会哄哄,可次数多了,皇帝也会不高兴的。   皇帝这种生物。本来就不是好脾性的主儿。真以为皇帝是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之前悫嫔明明学聪明不少,怎么如今就固态复燃了?莫非怀孕会降低人的智商?俗话说,怀孕傻三年,看样子还是有些道理的。   皇帝今儿似乎却并不只是发几句牢骚而已。他怒吼道:“传朕口谕,娴妃既协理六宫。便命她去琼鸾殿训诫悫嫔,好好教教悫嫔为妾妃之德!!”   嘤鸣忙劝道:“大晚上的,还是算了吧。”   “从一开始就不该纵容悫嫔!如今也是该叫她学学规矩了!别以为用了身孕,便可放纵!!哼!”皇帝嘴里仿佛喷火一般。   嘤鸣摸了摸鼻子。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其实这会子天也才刚刚擦黑而已,娴妃自然还没睡下。万方安和殿中,娴妃正在书房内。一笔一划教导着五阿哥学写字呢。正好御前的总管太监吴书来来了,“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也略吃了一惊。“吴公公??今儿皇上不是在长春仙馆歇下了吗?”   吴书来应了一声“是”,又笑着道:“皇上口谕,请娴妃娘娘即刻前去琼鸾殿,训诫悫嫔,教导悫嫔为妾妃之德。”   娴妃一愣,训诫悫嫔?悫嫔这是触怒龙颜了?   是了,这几日,悫嫔不是三番五次把皇上大半夜请走吗?看样子今晚悫嫔又仗着肚子,派人去长春仙馆请皇上去了!   娴妃不禁冷笑了,悫嫔还真是不知所谓!舒妃是何等得宠,她真以为自己肚子里揣了个块肉就能跟舒妃一较高下了?还真是不知不自量力!!   这下子,皇上人没请去,反倒是碰了个硬钉子!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倒霉!!   娴妃理了理衣衫,叫身边宫女去拿了一件银红缂丝山水楼阁的斗篷,柔声叫五阿哥先去睡下,便往悫嫔的琼鸾殿而去了。   琼鸾殿。   悫嫔的肚子挺得跟西瓜一般浑圆,夜深浓浓之下,琼鸾殿中却是灯火通明。可悫嫔哪儿见有半分不适的样子?整个人都精神头失足,也怒意十足,一方质地通透的翡翠太平有象镇纸都给摔碎在地上,“混账东西!皇上怎么可能不来?!”——之前皇上表哥可是回回都来了,足见皇上还是很关心她!!   “必是舒妃缠着不叫皇上来的!!”悫嫔恨恨下了结论,气得咬牙切齿。   这时候,殿外传来一串哈哈大笑,在寂静的黑夜了分外清澈响亮,“就算是舒妃不叫皇上来,你又能如何呢?!”   话音一落,便叫娴妃满脸嘲讽之色地大步走进了正殿中。   悫嫔防备地看了娴妃一眼,双手不由自主地护在自己高耸的肚子上,“娴妃?你来做什么?”   娴妃面含冷笑,冷冷扫了一眼悫嫔肚子,“本宫来做什么?!本宫奉皇上旨意,前来训诫悫嫔!悫嫔,你还快跪下!!”   悫嫔整个人一愣,她立刻便是不信娴妃的话,可是她却瞧见了,正站在娴妃身后的那个太监——可不就是皇上御前的大总管吴书来吗?!   这就表示,娴妃说得是真的,真的是皇上叫她来训诫的!!   悫嫔咬了咬唇,愣是直挺挺站在哪儿,不肯下跪。   娴妃冷哼一声,“怎么?悫嫔难道连皇上旨意都不遵了吗?!”   悫嫔贝齿一咬,道:“嫔妾怀有身孕,不宜在冰冷的地板上久跪,若是跪出个好歹了,敢问娴妃,可撑得起责任?!”   娴妃面带讥笑之色,“那好啊,给悫嫔拿给厚点的垫子来!”——既有机会能好好修理悫嫔一下,娴妃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今不过是有了身孕,便敢如此张狂,真若生下阿哥,还不飞上天去?!   果然,娴妃是准备好了软垫的,直接便噗才一声撩在了悫嫔脚下。   娴妃傲然睨了悫嫔一眼,俨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悫嫔,你给本宫跪下!!”   悫嫔脸上浮起了浓浓的屈辱之色,她看着搁在地上的那个垫子,牙齿不禁咬得咯咯作响,“娴妃娘娘真要如此欺人太甚吗?!”   第352章 训诫悫嫔   “娴妃娘娘真要如此欺人太甚吗?!”   娴妃哼了一声,“怎么,你不肯跪?那也行!!本宫不会强迫你!不过本宫立刻便去长春仙馆跟皇上回话,说本宫训诫不了悫嫔!看看到时候,皇上责怪的是谁?!!”   娴妃眼中的讥笑之意更浓了几分,“哼!悫嫔,你真以为仗着肚子,便能违抗皇上圣旨了?!哼!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悫嫔袖子底下的拳头攥得发白,最终,她一咬牙,只得屈膝跪在了软垫上,强忍下胸腔中的愤懑,道:“嫔妾不敢,请娴妃娘娘训诫。”   看着悫嫔跪在自己脚下,娴妃心中浮起报复的快感,你悫嫔不是嚣张吗?如今还不是要乖乖跪在本宫脚下求饶?!小贱人,你也有今日!真真是报应不爽!!   娴妃呵呵笑了两声,满脸都是快意之色,“悫嫔啊悫嫔,你要欺人,也得挑个软柿子!嘉嫔是软柿子不错,可舒妃却不是!!皇上何等宠爱舒妃,又岂是你小小悫嫔能撼动的?!”   悫嫔直挺挺跪在软垫上,满脸都是屈辱之色,舒妃——必是舒妃向皇上进了谗言!鼓动皇上,让皇上吩咐娴妃来羞辱她的!!   娴妃几步走到悫嫔跟前,啧啧打量着悫嫔,“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张脸,你居然不自量力地想跟舒妃争宠?!从前的你,或许还有几分资本,如今,你也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跟个黄脸婆似的!皇上难道还会扔下貌美动人的舒妃,来陪你这个黄脸婆不成?!皇上能从嘉嫔那儿来你这儿,是因为嘉嫔年老色衰!可跟舒妃比。你便是那个年老色衰的了!”   娴妃一通嘲讽,句句都刺进了悫嫔心头痛处!月份越大,悫嫔脸上的反应就越明显,就算底下人个个都说尽好听的话,说什么怀的是阿哥,所以才格外辛苦。可作为一个原本年轻貌美的女人,悫嫔哪里能忍受自己一天天变得肌肤不再莹润细腻。变得粗糙干燥、细纹横生?!   所以悫嫔无比盼望着皇帝能回回都来看望她。安慰她。她是为皇上怀了孩子,才会变丑的,皇上多陪陪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没想到,嘉嫔也有孕了!皇上不但没有多来看她,反倒是比从前来得少了!!所以悫嫔不甘心,你嘉嫔不过是个包衣贱婢。凭什么跟本宫争宠?!本宫要生下的,是血统最尊贵的阿哥!!你生十个都比不过!!所以悫嫔第一次装胎动不适。叫人去嘉嫔哪儿请皇上。   结果,皇上甩下了刚刚有孕的嘉嫔,立刻便奔赴过来安慰她。   这让悫嫔感受到了巨大的快意与满足感,果然皇上最关心的。还是她的肚子,嘉嫔根本没法比!   之后的每一次请皇上,皇上都会来。便叫悫嫔的心渐渐膨胀。让她迷失了自己,甚至都忘了舒妃比她位份高、比她得宠!所以。皇上去了长春仙馆之后,悫嫔便不自量力的故技重施,去请皇上。   可惜皇上没来,却招来了一通折辱!!   娴妃给她的折辱,悫嫔固然恨娴妃,可跟恨舒妃!!   对于舒妃,悫嫔自打从第一次木兰秋弥的时候,心里便不平衡了。明明她的出身更体面、血统更高贵,明明她比舒妃更年轻!为什么皇上宠爱舒妃更胜于她?!为什么,皇上把舒妃放在心里、真心疼爱,却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样的不平衡,让她心中妒火一欲火膨胀,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你甘心吗?”娴妃打量着悫嫔那一脸的妒恨之色,却呵呵笑了,“你甘心又能如何?舒妃还是照样得宠!不妨不跟你说,就算你真生了阿哥,就算你真能封妃,也别想跟舒妃比谁得宠!!皇上能多年如一日宠爱舒妃,可见是真心喜爱舒妃!而你悫嫔,你不过是皇上拉拢科尔沁的工具罢了!!皇上对你,根本没有半分真心!!”   听得这话,悫嫔愤怒地咆哮道:“你胡说!!皇上对我怎么没有没有半分真心?!我可是悫靖公主的女儿,是皇帝的亲表妹!!”   娴妃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合后仰,“没想到悫嫔倒是很天真啊!亲表妹?哼,本宫难道不是皇上的亲表妹吗?皇上的表妹可多了去了!难道皇上个个都要宠爱吗?!何况圣祖爷的公主多了去了,你一个和硕公主的女儿,有什么引以自傲的?!”   悫嫔脸色紫涨,愤恨仰头瞪着娴妃。   娴妃哼了一声,“别自以为是了,若皇上真心宠爱你,怎么可能不来看你?怎么可能传旨,叫本宫来训诫你?!悫嫔,你还是别自以为是了!皇上就算喜爱,那也只是喜爱你的容貌罢了!如今你容貌残损,皇上自然不愿见你!你若识趣,明日最好乖乖去长春仙馆负荆请罪!否则临盆之前,你只怕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负荆请罪?”悫嫔恨得牙根痒痒,凭什么,你叫娴妃来羞辱本宫,本宫却要给你舒妃请罪?!你就不是仗着皇上宠爱吗?咱们走着瞧!看谁能笑道最后!!   娴妃感受到悫嫔对舒妃的恨意,心里那叫一个痛快。斗啊,你们两个最得宠的嫔妃,狠命斗吧!最好把悫嫔肚子里的孩子给斗掉了,那样舒妃也得吃挂落!倒时候,本宫的五阿哥还是最尊贵的阿哥!!   娴妃冷然一笑,拂袖扬长而去。   只剩下悫嫔已经还挺直了身子、高耸着肚子跪在殿中的软垫上。   悫嫔的陪嫁宫女乌尤急忙上来搀扶,“娘娘,快起来吧!娴妃已经走了!”   悫嫔贝齿几欲咬碎,“娴妃、舒妃!咱们走着瞧!此仇不报,我博尔济吉特托雅誓不为人!!!”   阴冷的声音在琼鸾殿回荡不息……   吴书来折返长春仙馆复命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嘤鸣也刚刚跟皇帝云雨几度初歇,浑身汗水淋漓,娇喘微微。   只听吴书来细细禀报了娴妃训诫悫嫔的经过,听到娴妃叫悫嫔跪着听训,嘤鸣不由皱起了眉头。   待到在听吴书来禀报娴妃所说的,什么悫嫔容颜衰败,跟舒妃争宠是不自量力,还有皇上根本没有半分真心喜爱悫嫔等等的话。   嘤鸣忍不住暗道,这哪里是训诫,娴妃这分明是故意刺激悫嫔啊!!   皇帝却淡淡道:“娴妃说得难听,倒也是实话。叫悫嫔清醒些也好。”——皇帝厌恶极了悫嫔仗着肚子的放肆举动,自然便不觉得娴妃说得过分。   嘤鸣暗叹,只可惜,悫嫔此人,越是清醒,就越是狠毒!娴妃的这一通羞辱,必然会激发悫嫔的恨意,唉……日后只怕更没有消停了。   第353章 娴妃真相了   翌日。   除了有孕获准不必前来请安的悫嫔与嘉嫔,其余二妃、四嫔和几个贵人都到齐了。   请了中宫安好,便按着位份高低各归各位。   皇后手里拿着一份单子,她微笑着道:“今年秀女已经学了整整两个月的规矩了,刨除一些规矩不够妥帖的,和一些指婚的宗室的,本宫瞧着倒是还有不少姿色佼佼者。皇上正当盛年,合该多留几个秀女,充实内廷,为皇上延绵子嗣。”   嫔妃们忙又起身,齐刷刷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只不过娴妃脸上满是酸妒之色,恨恨撇了撇嘴。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圈定选了十二个秀女,只等皇上看过定下位份了。娴妃和舒妃协理六宫,也瞧瞧吧。”   说着,两份秀女单子便分别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束素、含贝交到了嘤鸣与娴妃手上。   嘤鸣一瞅,不禁暗自冷笑了,果然绝大多数都是汉军旗的秀女,满军旗的居然只有一位,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下五旗七品小官之女,皇后拟封为六品常在。汉军旗的秀女,倒是家世都还中上,有几个嘤鸣还蛮有印象的,如皇后所言,都是姿色佼佼之辈。   嘤鸣暗暗瞥了娴妃一眼,只见娴妃微笑着道:“臣妾没有什么异议。”   诶??倒是难得见娴妃竟然不挑刺?   是了,娴妃也不希望有出身高贵的满军旗秀女入宫,为皇帝耽于皇嗣,因为那同样也为动摇五阿哥的地位!   倒是巧合的,在这一点上,皇后跟娴妃的利益居然一致了。   皇后露出微笑。便瞥了嘤鸣一眼:“舒妃以为呢?”   “皇后娘娘选的,自然是最好的。”嘤鸣温吞吞道,她为什么要反对呢?就算皇上不高兴,那也是生皇后的气,与她何干?!至于皇帝会没有出身高贵的儿子,那关她屁事?!   “很好!”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两位妹妹都觉得好。本宫回头就呈给皇上预览。倒时候。想来三五日,便能见到新妹妹们了。”   说吧,皇后端了仪态。叫将单子收了回去,皇后脸色一板,忽的便朝嘤鸣发难:“本宫听说,昨晚悫嫔胎动不适。可舒妃却拦着不叫皇上去?!可有此事?!”   嘤鸣自然早料到皇后有可能拿这个问罪了,便咯咯笑道:“回皇后娘娘。的确是臣妾拦着不叫皇上去的!”   皇后一愣,她显然没料到嘤鸣这个舒妃竟然直接招认了,旋即,皇后训斥道:“舒妃!你向来温厚懂事。怎的如今也拈酸吃醋起来了?!悫嫔腹中怀有皇嗣,若是有个不妥当,岂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嘤鸣淡淡反问道:“皇后娘娘怜惜悫嫔。难道就不怜惜皇上了吗?”   皇后皱了眉头:“舒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嘤鸣面露娇羞之色,柔柔道:“昨夜消息传来的时候。皇上出了一身汗水呢!夜深露重的,臣妾怎能让皇上去?若是皇上因此着了凉,哪里是臣妾承担得起的?”   这话一出,皇后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皇上出了一身的汗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再坐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再加上嘤鸣那一脸的娇羞之态,那简直是在炫耀,炫耀皇帝跟她滚了床单,所以才出了一身的汗!!   嘤鸣打量着皇后那张吃了苍蝇一般的脸色,心里一阵快意,昨晚娴妃还去琼鸾殿罚跪悫嫔,训斥了老一通呢!怎么不见皇后发难娴妃?还不是因为娴妃是奉旨去的?皇后若是发作娴妃,岂非是对皇帝的旨意有所不满?所以皇后才只发作了嘤鸣!!   嘤鸣的性子,从来不是个人任人揉捏的!你若相安无事便吧,你若想要撩拨,小心老娘剁了你的爪子!!皇后又如何?皇后这也不是第一次在她这儿吃亏了!!   娴妃听了,咯咯笑得花枝乱颤,原本嘤鸣炫耀恩宠,娴妃心里其实酸得很,可是看到皇后难堪,她心里便痛快极了,那点的酸涩早就抛诸脑后了,“原来如此!原来皇上出了一身汗呢!那样的话,的确不能着了凉呢!舒妃妹妹对皇上真是有心,怪不得皇上这般宠爱妹妹呢!”   嘤鸣暗自冷哼,娴妃何曾有过这般好说话的时候,她说这些话,还不是想刺激皇后对她的恨意?!   嘤鸣便收敛了一脸的羞涩之色,淡淡道:“娴妃姐姐严重了,只是臣妾觉得,悫嫔的身孕虽然要紧,但还不及皇上要紧!”   嘤鸣这话,的确无可辩驳!龙裔固然要紧,难道还比真龙天子都要紧吗?!   娴妃点了点头,又道:“昨儿本宫奉旨去了琼鸾殿,悫嫔的身孕无碍,所以舒妃妹妹不必担心。”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悫嫔胎相安稳得很!!   可嘴上,嘤鸣还是客客气气跟娴妃道了谢,又道:“多谢娴妃姐姐教导了悫嫔,想来日后悫嫔便不会胎动不适了。娴妃姐姐这一去,怕是比太医都管用呢。”   娴妃呵呵笑了,“本宫不过是开解悫嫔几句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嘤鸣淡淡道:“是啊,没什么大不了,叫悫嫔跪着开解,也没什么大不了!”   娴妃被嘤鸣一语拆穿,登时脸色有些发青难看。   果然,皇后脸色再度搬了起来,“本宫只听说,昨晚皇上吩咐娴妃去训诫悫嫔,怎么?娴妃竟然叫七八月身孕的悫嫔跪着聆听训诫吗?!!”   娴妃却昂了昂脖子,“皇后娘娘放心吧,臣妾可给了悫嫔个软垫跪着,可没跟当初似的,叫有孕舒妃直接跪在地板上,生生跪得见了红!!”   娴妃又拿当初之事来做例子,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生生把皇后给噎了回去。   娴妃叫皇后吃瘪,便轻哼道:“皇后娘娘若是不放心,大可亲自去琼鸾殿瞧瞧!悫嫔身子骨好着呢!”同时,娴妃心里忍不住嘀咕,皇后不对悫嫔下手也便罢了,怎么竟然如此关心悫嫔的胎?若只是要展示贤惠,未免也太过了些吧?难道这里头有什么隐情不成??   娴妃心下骤然一跳,皇后无子,莫不是惦记上悫嫔这一胎了?不行,得赶紧请示太后才成!   不得不说,娴妃真相了……   迄今为止,知道悫嫔这一胎会抱给皇后养育的,除了皇帝本人,也就只有皇后和嘤鸣了。嘤鸣不是没想过泄露消息,叫悫嫔与皇后两虎相斗,岂非妙哉?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这事儿不到瓜熟蒂落一日,皇后断然不会泄露半个字,若一旦传出流言蜚语,嘤鸣便是泄密者。所以无奈之下,嘤鸣也只得缄默了。   第354章 负荆请罪   晌午,皇帝在嘤鸣的长春仙馆用过了午膳,嘤鸣正要伺候皇帝这位大爷宽衣午睡,偏生吴书来进来禀报说:“皇上,悫嫔来了。”   悫嫔?   不止嘤鸣皱了眉头,皇帝龙脸上也很是不悦的样子,皇帝阴着嗓子问:“她来做什么?”——完全是一副嫌弃的语气,不好好养胎,大中午烈日炎炎跑来长春仙馆做什么?!   吴书来干笑着道:“悫嫔是来向舒妃娘娘赔罪的。”   听得这话,皇帝倒是和颜悦色了几分。   嘤鸣心底冷笑连连,赔罪?鬼才信!若真是有心赔罪,那么早晨她请安回来,悫嫔就该来请罪了!非要挑在皇帝在的时候来,到底是向她请罪,还是请罪给皇帝看的?!   嘴上却温声细语道:“先叫悫嫔进来吧!盛暑天里,又是大晌午,日头正毒着呢!万一中了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嗻。”吴书来躬身应了一身,便退下去了。   悫嫔的身孕已经差不多八个月了,肚子鼓得像塞了个肉球,大约是因为身子重的缘故,所以格外不耐热,这会子已经晒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汗珠滚落,脸上精心涂抹的脂粉也花了,显得格外狼狈可怜。   悫嫔扶着自己粗重的腰肢,有些艰难地屈膝见礼,“嫔妾给皇上请安,给舒妃姐姐请安。”   皇帝正盘腿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抬眼瞅了悫嫔一眼,便指着旁边的花梨木扶手椅道:“身子重,坐下吧。”   悫嫔不禁面露感激之色,忙谢了恩。便叫陪嫁侍女乌尤扶着坐了下来,她举止谦顺,满脸都是愧疚之色,“昨夜多亏娴妃姐姐训诫,嫔妾如醍醐灌顶,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嫔妾一心贪婪,总妄想着皇上能时常陪伴……”说着。悫嫔眼中含泪。一副楚楚哀怜的样子,她眼巴巴瞅着嘤鸣,哽咽道:“还请舒妃姐姐宽恕。昨晚妹妹实在太不懂规矩了。”   嘤鸣脸上带着宽容的微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悫嫔妹妹既然真心悔过,本宫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昨晚的事儿。妹妹以后不必介怀。”   悫嫔拭泪道:“姐姐总是这般宽宏大量,实在叫妹妹无地自容。”   嘤鸣微微一笑道:“宫里这么多姐妹。磕磕绊绊也是难免的事儿。”说罢,又温吞吞善意提醒悫嫔:“只是,之前妹妹数次把皇上从嘉嫔处请了去,照理说。妹妹该先去给嘉嫔陪个不是才对呢。”   果然,悫嫔的脸色骤然一僵,右手不禁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攥得羊脂玉般的手背都隐隐暴起了青筋,然而片刻之后。悫嫔却温顺地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是,妹妹待会就去向嘉嫔姐姐赔罪。”   嘤鸣掩唇一笑,道:“你身子重,这会子太阳又毒,大可不必急于一时,晚些再去给嘉嫔赔罪也不迟。何况嘉嫔有孕之后便倦怠得很,这会子只怕还在午睡呢。你若是去了,反倒会打扰她了。”   “多谢姐姐提醒。”悫嫔垂首,语气柔柔的,一副万分恭顺的模样。然而她的眼底却浮起浓浓的屈辱愤恨之色,要她去给嘉嫔那个包衣之身赔罪?!她也配?!然而当着皇上的面儿,舒妃提了,她却不能不应下,更不能不去赔罪!!悫嫔心里暗恨,舒妃、嘉嫔——咱们走着瞧!!   坐在榻上的皇帝,脸上也不禁露出微笑,“你若性子乖顺些,朕自然会时常去看你的。”   悫嫔怯生生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柔声愧道:“嫔妾自从月份大了,便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说着,她眼圈又红了,“不过嫔妾会改的,只盼着皇上表哥,不要厌弃了嫔妾。”   皇帝淡淡抿了一口金银花茶,道:“自然不会,你安心就是。”——宫里总得有个科尔沁的嫔妃,若是厌弃了悫嫔,岂非还得再换一个?那样太麻烦了……   悫嫔脸色跳跃出喜色,脸颊微红,不胜娇羞。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这算什么?在她的地盘就勾引皇帝?这个悫嫔,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皇帝就是那坨屎……   嘤鸣便一把夺过皇帝手里的那盏金银花茶,笑眯眯道:“放了这么久,怕是不冰了,臣妾叫人给皇上加些碎冰。”说着,便递给了身旁侍立的半夏。   皇帝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微微一忖,又瞅见悫嫔那副含娇带怯、柔情款款的模样,顿时心下一片明了:鸣儿原来是吃味了!皇帝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揶揄地打量着嘤鸣,说:“再加些老陈醋吧!酸溜溜的,肯定好喝!”   嘤鸣哪里不懂皇帝这是说她醋劲儿大?便笑眯眯道:“您口味真特别!”   皇帝挑眉道:“朕就是喜欢这个酸溜溜的味儿!”   嘤鸣打趣地说:“那臣妾叫人直接拿一罐子老陈醋来,您慢慢品得了!”说吧,便咯咯一通笑得花枝乱颤。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插科打诨,倒是把悫嫔生生给晾在了一旁。悫嫔腹腔内酸气四溢,却强忍着,甜声腻腻提醒道:“皇上表哥,如今虽然天热,可贪凉容易伤了肠胃。”   此刻那加了碎冰的金银花茶也正好刚被半夏端上来,皇帝恍如没听见悫嫔的“关心之词”一般,接过来便大口咽了两口,才道:“那给悫嫔伤一盏不冰的金银花茶就是了。”   半夏忙屈膝应了声“是”,便下去端来了一盏温温的金银花茶,恭恭敬敬奉到悫嫔面前,道:“悫嫔娘娘请用。”说吧便躬身推到一侧侍立。   悫嫔咬了咬唇,眼中泪汪汪的,一副受了委屈似的表情。   “悫嫔不爱喝金银花茶吗?”嘤鸣眯着眼睛微笑着,“要不然本宫替你换一盏奶茶或者酪子?”   悫嫔忙摇头道:“没、没有。”说着,她急忙端起来,抿了一口,旋即那副委屈的样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又露出一盏甜甜的笑脸,“姐姐宫里的金银花茶馥郁香甜,真是不俗呢。”   瞧这张脸,变脸比变天还快!!嘤鸣暗啐了一口。   第355章 阴谋阳谋   悫嫔又柔柔笑着道:“舒妃姐姐,这金银花茶,可否赠与妹妹一些?”   见悫嫔竟然突然开口讨要,嘤鸣岂会傻乎乎给了?一则这也是药园世界里生长的金银花茶,产量很少,她素来都只留着自己喝,偶尔也只赠给娘家姊妹嫂子们,岂会便宜悫嫔了?二则,入口的东西,太容易下手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岂非她要背黑锅了?她没那么傻!!   嘤鸣忙呵呵笑了,“可不是本宫不舍得这些身外物,而是这金银花茶性寒,偶尔喝几口也就罢了,若是喝多了,可会伤着胎呢。不如等妹妹临盆之后,本宫再赠与妹妹一些吧。”   悫嫔甜甜点了点头,“原来金银花是寒凉之物啊……”悫嫔眼下一转,旋即笑着道:“正好之前太医说嫔妾有些上火,正该喝些寒性的东西来去去火呢。”   嘤鸣眯了眯眼睛,悫嫔愈是这般孜孜以求的架势,嘤鸣倒是愈发防备了,便笑着道:“既然太医都这么说了,想来是没事儿的。不过前儿下了雨,金银花有些受潮,回头本宫叫人晾干了,再送去妹妹的琼鸾殿可好?”   悫嫔一听,忙道:“这般劳烦姐姐了,嫔妾真是过意不去。”   “不妨事。”嘤鸣淡淡微笑着,眼睛再度眯了起来。想跟老娘玩阴谋,你还嫩了点!哼!   说吧,悫嫔便起身道,“时辰也不早,妹妹不打扰皇上和姐姐午睡了。”   嘤鸣假意笑着挽留:“悫嫔妹妹再坐一会儿吧。”   悫嫔笑着摇头,“嫔妾改日再来拜访。”说着,屈膝一礼,便叫侍女扶着。躬身退了出去。   悫嫔一走,皇帝立刻拿凤眼瞄了她一眼,“不就是些金银花茶吗?你倒是心疼上了!”   嘤鸣哼了哼鼻子,“悫嫔若真是喜欢,那盏金银花茶就不会只喝一口了!”——分明是一听她说性寒伤胎,便不肯再喝第二口了!如此也足见悫嫔的防备心之重,如此一来。悫嫔又怎么可能是真心想喝她的金银花茶呢?   皇帝一愣。果然瞅见方才奉给悫嫔的那盏温的金银花茶,黄澄澄的余下了大半呢!皇帝摇了摇头,“不过使小性子罢了。鸣儿别往心里去。”   嘤鸣笑容莞尔,“臣妾若往心里去了,便不会应下赠她金银花茶了。”   皇帝点了点头,“罢了。不提悫嫔了!”皇帝顿了顿,便道:“钦天监已经给永璜择了大婚吉日。就在下个月十五。”   嘤鸣一愣,“是否太仓促了些?”   皇帝冷哼道:“钦天监回奏说,与永璜八字相合的几日只有下月十五,否则就得等到明年!!”   钦天监……会如此不识趣吗?若说没有人指使。嘤鸣都不信。   “可是时间如此仓促,内务府来得及筹备吗?”嘤鸣问道。   皇帝脸色有些冷硬,语气也硬邦邦的:“若一切从简。自然是来得及的!!”   嘤鸣沉默了片刻,一切从简?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是皇帝的吩咐,唯一的可能便是皇后了。皇后岂会愿意永璜的婚事办得隆重体面?   皇后啊皇后,一旦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做出如此愚笨之事!皇后不是笨人,但聪明人未必不会犯蠢。永琏之死,是皇后心中的一块伤疤,但凡永璜日子略好些,她便痛恨得寝食难安,除非永璜死了,否则她的恨意永远不会消解。   嘤鸣叹着气道:“大婚这种事儿,大多一辈子只有一次。如此草草筹办了,只怕大阿哥要难过了。”——就算永璜日后会纳侧,那跟娶妻规格也差远了。就算是娶继室,那也不许规格落后原配入门一筹的。   “你代朕抄写一部论语。”皇帝看着她道,“等永璜婚后,他福晋进宫觐见的时候,你赠与伊拉里氏,就说是朕与你的心意。”   嘤鸣微笑着点了点头,“臣妾明白。”——皇帝不宜亲手写了给大阿哥,否则皇后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如何恨毒呢。若是她抄写的,便无妨了,何况是赠与未来的大福晋,就更没有问题了,而且不必担心会被人诋毁是与皇帝庶子私相授受。   四书五经她这辈子也算是通读过了,尤其是论语,默写都能写得顺溜,何况论语也不长,大可慢慢细细抄写完。嘤鸣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着论语的内容,忽的想到了其中曾子的一句话,便对皇帝道:“既然是皇上和臣妾赠送给大阿哥和未来福晋的,那其中的避讳之字……”   皇帝自然也熟读四书,略一想便明白了嘤鸣虽指代的避讳之字是哪个,便摆手道:“无妨。”——论语通篇也不过就哪个一个避讳字,而皇帝自己是不需要避讳这个字的。既是他和鸣儿赏赐永璜的,自然不需要避讳。永璜看了,也必然明白,只是他赏赐的。   “臣妾明白了。”嘤鸣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局,剩下的便看悫嫔是否会钻进来了……   过了两日,果然听闻,悫嫔大张旗鼓带着贵重的赔罪礼去了嘉嫔处,仿佛唯恐旁人不知似的。不过悫嫔也只是去应应景,在嘉嫔处只逗留了不过一刻钟便走人了。   翌日晨,嘤鸣得知正是太医去琼鸾殿给悫嫔请平安脉的日子,便拿着“晒好”的金银花茶往琼鸾殿而去。这些金银花茶,自然只是寻常物,是内务府夏日进献上来的,嘤鸣拿了药园世界的金银花茶出来,原打算把这些丢进药园做肥料呢,如今倒是不必了,直接给悫嫔就是了。   一点肥料,她自然不会心疼。嘤鸣性子谨慎,为妥帖起见,还约了纯嫔苏卿宜、怡嫔柏灵韵一起来琼鸾殿探视。   琼鸾殿中,来了三位太医,都是妇产千金一刻的圣手。   嘤鸣扶了朝她行礼的悫嫔起身,又向太医询问了悫嫔的胎相,太医的回答果然是胎相稳固无碍。   嘤鸣又问:“悫嫔有孕,喝寒凉的金银花茶无碍吗?”   其中一位年岁最大的太医忙回话道:“回舒妃娘娘的话,夏日炎热,何况悫嫔娘娘最近有些上火,喝些金银花茶也好。”   哦?悫嫔还真的上火了?也不稀奇,日前晚上不是才被娴妃罚跪训诫了一通吗?不上火才怪呢!   嘤鸣温吞吞一笑,看样子那日悫嫔也不是无的放矢胡乱说的,所以完全不怕她刨根问底的样子,嘤鸣心底冷笑一通,又道:“既然三位太医都在,不放检查一下本宫带来的金银花茶是否有不妥之处。”   听了这话,悫嫔果然愣住了,她急忙道:“舒妃姐姐说这话就是折煞嫔妾了,嫔妾怎么会不相信姐姐呢!”说着,悫嫔眼圈一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嘤鸣暗哼了一声,皇帝又不在,你演戏给谁看呢?   嘤鸣便笑着道:“妹妹信本宫,本宫自然高兴,但愈是如此,愈是得小心,万一又旁人蓄意来离间陷害可怎么是好?让太医检查一下,本宫放心,妹妹也可放心。”说罢,嘤鸣便指使太医细细检验。   悫嫔见状,心里暗恨,舒妃的防备心也太重了些吧?!   不过片刻,三位太医轮流检查过了嘤鸣带来的那罐金银花茶,便道:“舒妃娘娘所赠金银花茶,堪称上佳,绝无问题。”   “那就好!”嘤鸣扬唇笑了,你既然想来玩阴谋,老娘便来阳谋应对!!都是叫太医细细检查过的东西,日后你再喝出问题来,那也跟本宫无关!!而且纯嫔、怡嫔都可作为鉴证!悫嫔想设计嫁祸,也是没门儿!   第356章 福寿康禧   两日后,新晋宫嫔的位份定了下来,皇帝只看了一眼,便允了皇后拟定的册封位份,直接着人下了谕旨。   今年十二秀女中,足足有四位贵人,而且都是汉军旗的。皇后还特意给四位贵人都拟定了“福寿康宁”的吉祥字眼作为封号,皇帝允了前三个,却将最后一字的“宁”,给改成了“禧”。照理说,这“禧”字意头的确比“宁”字更好些,可皇帝意思谁都懂,舒妃纳兰氏的名讳,可不就是叫“英宁”吗?   虽然嘤鸣自己不大认可这个不咋滴的名字,可皇帝这番心意,还是叫她蛮高兴的。   如此福寿康禧四大贵人便新鲜出炉了。   福贵人沈氏艳丽娇媚,顾盼绰约;寿贵人顾氏端庄秀雅,蕙质兰心;康贵人徐氏清冷脱俗,恍如姑射神人;禧贵人方氏年纪最小,最是水灵活泼,还透着几分孩子气。   一下子请安的嫔妃多了四大贵人,皇后的镂月开云殿都热闹了许多,四大贵人都是姿色佼佼之辈,而且春兰秋菊,各有不同,皇后还真是“贤后”,生怕皇帝的注意力转移不到新人身上吗?   四大贵人未侍寝,便被皇后请了封号,一下子便形同高出的别的贵人半级来,虽然都只是五品,可是有封号没有封号的区别也大了去了。一则是荣耀,二则也是体面。   四大贵人个个年轻娇嫩,小脸蛋一摆,便秒杀了殿中无数旧人。其中以娴妃妒意最浓,她已经三十多岁了,眼角眉梢甚至已经生了细小的皱纹。脂粉纵然能遮掩,可是跟年轻的一比,立刻便落了下乘。   还有悫嫔,竟也挺着大肚子来了。她因为月份大了,所以诸多不适都找上门来,脸色斑驳,早已不复从前的嫩脸。瞅着新晋四位贵人那嫩得都能掐出水来的脸蛋。悫嫔妒恨地咬牙切齿,心底连连暗骂“狐媚子”。   福贵人娇媚、寿贵人端秀、康贵人冷艳,三人都是十六岁。如春兰秋菊,姿态妍雅各异,俱是赏心悦目,唯独禧贵人才十四。满脸都是孩子气,稚嫩生生。禧贵人这幅模样。倒是叫嘤鸣想起了当年的许茹芸,也是这般娇憨可人模样。在宫里啊,最是不能光看表面了,嘤鸣已经受到教训。所以表情冷冷淡淡。   “婢妾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四大贵人连同后头的新晋常在、答应齐齐跪下,朝皇后见了三跪九叩大礼。这是新人入宫的规矩。三跪九叩觐见了中宫,方才可以被安排侍寝。所以人人都毕恭毕敬。不敢逾越。   皇后高坐在如意宝座上,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群莺莺燕燕,便训诫道:“既册了位份,日后便要安守妾妃之德,更要悉心侍奉皇上,早日为皇上延绵子嗣。”   “是,婢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新晋嫔妃齐刷刷应声。   皇后笑着看了嘤鸣一眼,“本宫瞧着禧贵人方氏天真烂漫,想必合舒妃的性子,不如便叫禧贵人住长春仙馆偏殿吧。”   嘤鸣淡淡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是臣妾一人独居惯了,不喜欢与人同住!所以要辜负皇后娘娘的好意了。”——圆明园里宫苑无数,又不是住不过来,她闲得蛋疼跟别人一起住啊?!   嘤鸣一个软钉子甩出去,果然皇后脸带了几分愠怒之色,皇后瞅了一眼已经委屈得泪眼汪汪的禧贵人,微微一笑,自叹道:“那倒是可惜了……“   娴妃突然笑着道:“不怪舒妃妹妹拒人于千里之外,着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瞧着单纯可人,谁知道是不是第二个许氏呢!”   禧贵人听了,略显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满是惶惑之色,“许氏?许氏是谁呀?”   娴妃掩唇呵呵笑了,却并不回答禧贵人的询问。反倒是打量了福、寿、康三位贵人,目光来回逡巡几番,暗自估量一下皇帝的喜好,便笑着道:“皇后娘娘,臣妾瞧着福贵人十分面善可亲,皇后娘娘可否准允叫福贵人做臣妾宫里人?”   皇后挑眉笑道:“难道娴妃如此好意,本宫怎么会不允呢?”——福皇后顿了顿,便打量着福贵人沈氏,福贵人貌美,且透着三分妩媚,尤其那双桃花眼,最能勾男人的心了,皇后微笑着,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她居高临下迫视着福贵人,“就是不晓得福贵人愿不愿意呢!”   一下子场面就冷了下来,福贵人却是一脸恐慌不知所措。皇后问她愿不愿意,分明是要她做个抉择啊!!若是说愿意,便是得罪了中宫皇后,若是说不愿意,那便是得罪了娴妃!!真真是左右两难啊!!   福贵人只得忙垂首,颤颤巍巍道:“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做主,婢妾没有异议。”——皇后是中宫,娴妃只是妃子,在两人必须得罪一个情况下,福贵人自然选择宁肯得罪娴妃了。   娴妃冷然一哼,便阴测测道:“那敢问皇后娘娘,是否应允臣妾所求呢?”   皇后笑了,嫣然道:“娴妃这是何必,福贵人既然不愿意,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娴妃咬了咬,“好、好!!本宫记住福贵人了!!”   福贵人被娴妃阴冷的语气吓得头皮发麻,脸色都苍白了。   嘤鸣暗暗笑了,娴妃选择福贵人,莫不是认为她会是四大贵人中最得宠爱的?的确福贵人艳丽无匹,可是嘤鸣倒是瞅着康贵人徐氏的清幽冷艳之姿,只怕更能吸引男人的征服欲!   如嘤鸣所料,觐见了中宫之后,新晋嫔妃陆续侍寝,一个月下来,福贵人、寿贵人、禧贵人都只侍寝了两次,独独康贵人这个冷美人却被召幸了五次之多!!愣是跟嘤鸣这个最得皇帝宠爱的舒妃比肩了!一时间,大有媲美悫嫔初得宠之时!   这一日闲来无事,嘤鸣便与怡嫔柏氏一起在蓬莱府海边溜达,新人入宫,柏氏这个月愣是只侍寝了一次,估摸着还是皇帝看在五公主份上。怡嫔姿色不俗,却也落得如此冷清,不免酸气有些重,便嘀咕道:“真不晓得皇上怎么就腻歪上康贵人了,整日冷着个脸,好似谁都欠她的一般!”   嘤鸣忙踢了踢怡嫔的花盆底鞋,示意她住嘴。因为前头水榭里走出来的,可不正是康贵人徐氏吗?!   第357章 冷美人(上)   康贵人徐氏,论脸蛋倒是和其他三大贵人也只是不相上下而已,然而如怡嫔所言,康贵人整日冷着脸,跟谁都欠她的一般。固然是酸妒之言,却也不假。   康贵人也算得上花容月貌了,可是却冷清至极,脸上从来不见有丝毫笑容,甚至连眼睛都是冷漠如冰,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般。但是该有的礼数,康贵人倒是不缺,她徐徐从水榭中走出来,端端正正屈膝做万福,语气亦是冷淡疏离:“两位娘娘金安。”   嘤鸣睨了一脸尴尬的怡嫔,便微笑着道:“倒是难得见康贵人出来走动。”——康贵人如今也算新宠炙手可热了,但最不喜欢与人交际,若有登门拜访,她也是避而不见,谁邀请吃茶赏花,也是客客齐齐拒绝,所以私底下不少人说她冷漠不近人情呢。   这些话倒也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只置之一笑,权当是女人的醋言,根本没往心里去。   康贵人没有接嘤鸣的话茬,沉静了片刻后,便疏冷地道:“两位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恕婢妾要告辞了。”   康贵人如此态度,却叫怡嫔沉了脸色,她愠怒地斥道:“康贵人这是什么意思?是怪本宫方才说的话不好听吗?”   康贵人冷淡地扫了一眼怡嫔,便冷冷顶道:“自打婢妾进宫,不好听的话,明里暗里听得多了,婢妾听见了,从来也只当没听见!”   这话却叫怡嫔更加恼怒了,她怒道:“怎么?难道康贵人是想让本宫给你赔礼道歉吗?”   “不敢。”康贵人冷淡淡吐出两个字,可是那副腰杆笔直的模样,还真没看出那点“不敢”来!   嘤鸣见怡嫔有恼羞成怒之势头,便忙道:“好了。怡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犯得着如此吗?”   康贵人正得盛宠,怡嫔也不想与她起了争执,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皇上多半会偏袒康贵人,便借着嘤鸣给台阶下了,怡嫔道:“叫舒妃娘娘见笑了。到底是嫔妾上了年纪。这么轻易就被人激怒了。”   怡嫔这话无疑实在影射康贵人故意激怒她。   果然,嘤鸣瞅见康贵人那双娟秀的柳叶眉已经颦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悦的样子。冷美人颦眉。可当真是如画一般赏心悦目啊……嘤鸣不禁暗叹。   只见康贵人再度屈膝一礼,“婢妾告退。”她只说了这四个字,根本不理会怡嫔的讽刺之言,转头便走了。   怡嫔看着康贵人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一个小小贵人。拿乔个什么劲儿!”   嘤鸣依旧笑吟吟,“就是不晓得这冷美人,是真冷,还是假冷。”——嘤鸣自打进了宫。旁的没学会,怀疑倒是无师自通。   怡嫔怔忪了片刻,“娘娘是疑心她是故作清高?”   “不管她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嘤鸣笑呵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了。争宠的手段自然也愈发花样百出。日后的好戏,想必也会愈发多的。   一下子晋了四大贵人,康贵人拔得头筹,堪称独树一帜,六宫嫔妃都不喜欢这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康贵人,然而架不住皇帝喜欢……   为了应对康贵人徐氏的盛宠,在某日中宫请安的时候,福贵人沈氏向皇后请求,邀了寿贵人顾氏同住,显然是达成同盟、打算联手争宠了。皇后巴不得新人内斗,自然欣然允诺。   面对福、寿两位贵人的联手,康贵人依旧清冷孤傲,不近人情;禧贵人更是整日娇憨懵懂,见了谁,都是笑嘻嘻迎人。比起前头三位,倒是年纪最小的禧贵人人缘很是不错的样子,不常得皇帝临幸,因此被人看做最无害的一人,谁都不介意对她和颜悦色一些。只是早先娴妃说的那句“谁知道是不是第二个许氏”,因此不少人心里多少多少都是存了几分防备的。   这一日下午,浓云遮日头,皇帝便来了长春仙馆。   周旋于新晋的各色美人只见,皇帝很是乐在其中,因此整日面带如春风般的微笑,脚步都轻了三分。   照旧手谈一局,嘤鸣按部就班摆开阵营,皇帝棋艺照旧不见涨,还是老样子应对。   棋子哒哒落下,倒是格外清脆悦耳,“对了,朕叫你抄的论语抄完了了吗?”   嘤鸣“啪”落下一枚白子,道:“抄了大半了。”——其实已经抄完了,只不过悫嫔最近竟是没动静了,倒是叫她不晓得如何应对了。   皇帝“唔”了一声,没加以催促,继续低头下棋。   一局棋下至中盘,局势便已经很明朗了。   皇帝眉头皱得都能夹苍蝇了,咬牙苦苦思索出路。   嘤鸣打了个哈欠,出路是有滴,可是她不觉得皇帝这只臭棋篓子能看出来。   嗯,又一次虐了皇帝菜鸟一回……感觉倒是蛮酸爽的,就是坐了许久,腿都有些发麻了呢。   嘤鸣敲了敲自己的小腿,外头也有人咚咚敲了门。   吴书来躬身走了进来:“皇上,敬事房求见。”   嘤鸣暗想,原来已经到了翻牌子的时辰了。一般皇帝都是在晚饭前翻牌子,毕竟得给侍寝嫔妃得时间拾掇……   皇帝摆手道,“不必了,朕今儿不走了。”   嘤鸣却掩唇笑了,“皇上忘了,臣妾月事还没尽呢。”   皇帝一滞,“今儿不是都第五日了吗?”   嘤鸣赧颜,支吾道:“嗯,不过还没净呢……”   吴书来见状,忙唤了敬事房太监进来,一溜串五六个捧着紫檀方盘的太监弓着身子走了进来,盘子上铺着黄帛,黄帛上头整齐地摆放着一枚枚的绿头牌——其实就是上头镶了绿玉的小木牌,上头写着某妃某某氏,一目了然。皇帝若想跟谁嘿咻,就把牌子翻扣过来,敬事房太监当天晚上便会把这个嫔妃送到皇帝龙榻上。   不过若是来了月事、招了病疾或者有孕的嫔妃,自然不在其列。嘤鸣月事未尽,故不在其中,悫嫔、嘉嫔怀孕身孕,自然也撤下了绿头牌。   嘤鸣扫了一眼,却不禁一愣,因为她发现新晋的四大贵人,竟然少了最得宠的康贵人徐氏!   皇帝自然也发现了,便问:“徐氏也来了月事了吗?”   敬事房太监回话道:“回皇上,康小主处报了小恙,说需将养三五日。”   第358章 冷美人(下)   敬事房太监回话道:“回皇上,康小主处报了小恙,说需将养三五日。”   皇帝疑惑地道:“她昨儿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病了?”——皇帝知道康贵人昨儿还好好的,是因为昨夜就是康贵人侍寝……   嘤鸣也微笑着道:“是呢,今早请安的时候,康贵人也好端端的呢。”   皇帝听了这话,不禁更疑惑了几分。   嘤鸣也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撺掇皇帝:“不如皇上派个去瞧瞧?”   “也好。”皇帝点了点头,便指使王钦跑这一趟。   敬事房太监也不敢催促皇帝翻牌子,乖乖侯在一旁,等消息。康贵人得宠,所以被安置在悫嫔琼鸾殿南侧的敷春堂单独居住,路途倒也不远,王钦腿脚又利索,故而两刻钟功夫便赶回来了。   “回皇上,康贵人脸颊被掴肿了,所以报了小恙。”   王钦的回话,还真有够叫人吃一惊的。康贵人的脸被人打肿了?!虽然说,很多人厌恶康贵人的性情、妒恨她的得宠,只怕暗地里不少人恨不得给她耳光,但到底是谁,这般胆大,竟真的扇了她耳光。   皇帝的脸阴沉了下来,“是谁打的?!”   王钦小心翼翼地回话道:“回皇上,是悫嫔娘娘。”   悫嫔?!嘤鸣瞪大了眼睛,方才还觉得悫嫔最近没了动静呢,没想到突然便给她来了这么大一个动静!!   嘤鸣便问:“悫嫔为什么要打康贵人耳光?”——宫里的规矩,连宫女都不许打脸,何况康贵人是皇帝的嫔妃。悫嫔莫非仗着大了肚子,胆子也大了?康贵人是新宠,她顶多算个旧爱。在皇帝心目中,旧爱哪里比得上新宠?   王钦回话道:“听说是康贵人不慎冲撞了悫嫔,悫嫔娘娘险些从肩舆上摔下来,所以一气之下便叫人打了康贵人耳光。”   嘤鸣“哦”了一声,“悫嫔临盆之期不远,的确经不起半点差池,如此。也算是事出有因了。”   皇帝却冷哼了一声。“徐氏虽然性子冷些,却也不是冒失无礼之人!朕看悫嫔分明是妒忌心犯了!!”   嘤鸣干笑了笑,道:“康贵人自己报了小恙。显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既然如此,皇上又何必较真呢?就算真的对悫嫔不满,等她临盆之后再做处置不迟。无论怎么说,好歹得顾忌着她肚子呀。”   ——被打了耳光。康贵人倒是能隐忍下来……嘤鸣眯了眯眼睛,真不知她真的是逆来顺受。还是心思深沉。悫嫔有孕,康贵人就算真的闹腾,也翻腾不出浪花来。与其如此,倒不如忍耐一时。反倒会叫皇帝觉得她识大体。   皇帝一脸气闷之色,不过皇帝都三十多岁了,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虽然他心里也怨怪悫嫔。但悫嫔好歹怀了身孕,她肚子里的孩子。皇帝还是在意的。   “若晴……徐氏的脸怎么样了?”皇帝忍不住问道。   若晴?是康贵人徐氏的名讳?徐若晴,倒是个雅致的好名字……嘤鸣暗暗忖着。才刚进宫,就能叫皇帝记住名字,看样子康贵人当真得皇帝心仪啊。   王钦道:“瞧着肿得不轻,只怕三五日都不见得能好利索。”   听了这话,皇帝的脸色有寒了几分。   嘤鸣眼下一凛,当真伤得这么重?悫嫔这是叫人打了康贵人多少个耳光呀?康贵人如今这般得宠,难道悫嫔就不怕,她万一被召幸侍寝,叫皇帝看见康贵人那张被她打肿了的脸?   这里头,只怕没那么简单呢……   嘤鸣便笑着劝皇帝敷春堂瞧瞧,人家康贵人都被欺负得这么可怜了,她也应当贤惠一点不是吗?   康贵人的脸伤得有多重,嘤鸣不得而知,只听说皇帝在敷春堂留到深夜时分方才回到九州清晏,然后也没召幸嫔妃侍寝。翌日的中宫请安,康贵人也未能前去,所以嘤鸣没瞅见她那张脸到底如何了。   事后,倒是有不少人去敷春堂看望……或者说是看笑话?   反正康贵人一律拒之门外,位份比她高的,不能拒之门外的便带着面纱见人,总之是不肯叫人看到她的脸。   嘤鸣也问了皇帝康贵人的脸到底如何了,皇帝也摇头,“她带着面纱,不肯叫人瞧。”   嘤鸣笑了笑,“但凡是女子,都是在意自己容貌的,尤其向康贵人这种美人,就更不愿意被人瞧见既难看的模样了。”——她若真有意掩饰自己的脸,为什么王钦奉旨去探望的时候,却叫王钦看了?无非是她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没必要再叫旁人看了。   再次见到康贵人的时候,已经是七日后了。而这七日里,皇帝虽然未能召幸康贵人侍寝,却几乎回回都去看望,还赏赐了不少珍贵药膏、绫罗绸缎,加以安抚。反倒是这段日子,寸步都不曾涉足悫嫔的琼鸾殿。   康贵人康复之后,脸蛋完好如初,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只是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孤傲模样。   脸蛋恢复之后,康贵人恩宠更胜以往,反倒是临盆之期将近的悫嫔却失了宠。   终于,悫嫔还是着急了,挺着个鼓鼓的大肚子跑来了嘤鸣的长春仙馆。   嘤鸣笑了,笑容里带着冰冷的弧度,不管悫嫔是不是被冷美人算计了,反正她不介意再踩上一脚。趁你病,要你命,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默默拿出早几日就写好的论语,散开摆在案几上,才叫人请了悫嫔进来。   悫嫔是哭哭啼啼进来的,“舒妃姐姐——”   嘤鸣脸带微笑,“妹妹怀着身孕,不宜落泪。”   悫嫔哽咽着,梨花带雨般可怜,“可是嫔妾心里冤屈——那日分明是康贵人冲撞上来,嫔妾不过一气之下叫人打了她一个耳光——只一个耳光而已!就算打得再重,也不可能伤得那么重啊!”   “哦?”悫嫔这番话,可信度倒是蛮高的。只可惜,这话她要是跑到皇帝跟前说,皇帝一准不信。   嘤鸣淡淡一笑,“事情已经过去了,康贵人没有计较,悫嫔又何必重新翻出来呢?”   悫嫔咬唇道:“可皇上表哥却计较了,已经多日不曾去嫔妾的琼鸾殿了。”   第359章 烫手山芋   悫嫔咬唇道:“可皇上表哥却计较了,已经多日不曾去嫔妾的琼鸾殿了。”   嘤鸣暗自嗤笑,皇帝自然要计较,你都把人家新欢的脸打肿了,皇帝岂会痛快了?若不是悫嫔怀着身孕,只怕便不只是受些冷落那么简单了!!或者说,冷落只是开胃菜罢了,等待悫嫔临盆了,只怕孩子立刻便会抱给皇后抚养!!   所以皇后也巴不得悫嫔失宠呢!悫嫔愈是遭了皇帝厌弃,将来就越不可能抢回孩子!   嘤鸣瞥了一眼悫嫔的西瓜肚,“再有大半个月,妹妹便该临盆了。倒时候,皇上看在小阿哥的份儿,气也会消了。妹妹计较一时之长短呢。”   悫嫔咬了咬牙,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只是个汉军旗的小贱蹄子,居然也敢算计她,悫嫔自然一万个不服气!   “好了,我正要校正新抄的书,妹妹便轻便吧。”嘤鸣淡淡道,同时也是把悫嫔的注意力吸引到她刚抄写好的论语上。   “舒妃姐姐——”悫嫔可怜巴巴看着她,也不由自主看了那抄录在宣纸上的娟秀端方的董体字。   悫嫔忽的眼底一怔,她的目光凝结在其中的一个字上,看了良久。   嘤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哪里有不妥之处吗?”   悫嫔忙扬起一张笑脸,“没有,姐姐字真好看,嫔妾就写不出这样的好字来。”   嘤鸣笑着道:“多练,字自然会越写越好。”——皇帝那傻大黑粗的字绝壁是个例外,怎么练,还是傻大黑粗!!   悫嫔满是热切地道:“嫔妾正闲来无事,姐姐可否将这本新抄的论语借给嫔妾临摹练字?”   嘤鸣笑着婉拒:“这本书我正有用处呢。妹妹若真想练字。我那些旁的给你吧。”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叫悫嫔得到了?   悫嫔听了,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嘤鸣搁下手中的几张字,便道:“悫嫔妹妹稍等一下,本宫进去找找看……”如此,这书房里,便只剩下悫嫔和悫嫔的陪嫁侍女乌尤了。   悫嫔见状。四下张望过后。立刻麻利地将其中一张折叠了起来,塞进了自己袖子了,装作恍若无事的样子。等着嘤鸣从内殿走了出来。   嘤鸣拿出了一本自己从前些的字帖,送给了悫嫔。悫嫔自是千恩万谢地收了,便忙不迭告辞了。   嘤鸣看着悫嫔匆匆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桌子上少了一张的论语。嘴角扬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留意悫嫔的举动!”嘤鸣沉声吩咐道。   嘤鸣这一留意,竟是足足过了四五日。都不见悫嫔有丝毫动静。心底里不禁暗自琢磨,悫嫔莫非是投鼠忌器了?   悫嫔若真去告发嘤鸣,便等于是撕破脸了。自打入宫,悫嫔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却一直不敢跟嘤鸣明面上为敌。悫嫔对嘤鸣这个舒妃的得宠、以及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着实有些犯怵。这点小东西,想要一举搬倒盛宠的舒妃。悫嫔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若是一个处置不善,还会在皇帝心中留下“恩将仇报”的坏印象。弄不好,便是得不偿失。   所以悫嫔才一连考虑的多日,悫嫔自然不会放过窃得的把柄,可这个把柄该向谁告发、该怎么告发,着实需要细细思量。   一直到第七日的午后,才刚刚午睡醒来的嘤鸣便听说悫嫔匆匆赶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殿。   悫嫔临盆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已经许久没有去给皇后请安了,却乍然去了皇后处……   嘤鸣不禁笑了,悫嫔居然选择向皇后告发,而不是太后吗?   倒是个明智的选择,一则皇后是六宫之主,出了事儿禀报皇后自然是没错儿的;二则太后病瘫在榻上,的确不宜被打扰;三则悫嫔也厌恨这太后这个老刁婆呢,只怕不愿意涉足太后的宫殿。   然而,嘤鸣没有等到皇后的传召,却听闻皇后去了太后处。   呵呵,悫嫔把皮球踢给皇后,皇后却把这个烫伤的山芋丢给太后吗?   皇后看样子也不蠢,皇后和悫嫔一样,不愿意放过这个问罪她的把柄,可是又不愿承担其中的风险,所以皇后便去禀报太后了是吗?   下午申时初刻,灼灼红日已经略有西斜,一整日的暑热也开始渐渐散去,就在这个时候太后身边的江吉嬷嬷来了。   “奉太后懿旨,请舒妃娘娘前往澹泊宁静殿回话。”   嘤鸣温婉一笑,既然是这位江吉嬷嬷来请,她便放心了。别人不晓得,她可是记得真真的,江吉氏可是皇帝暗查在太后身边的一枚最深的钉子呢。若太后真要为难她,皇帝必然会得到消息。何况再过个把时辰,天就该黑了呢……   澹泊宁静殿。   “臣妾纳兰氏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嘤鸣不慌不忙见了大礼。   殿中空旷,太后正坐在罗汉榻上,腿上盖着条明黄色团凤织金薄被,身上穿的虽是家常衣着,却不怒自威。皇后仪容端方,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苟颜色。而九个月身孕的悫嫔也在,不过太后不喜悫嫔,哪怕悫嫔身子再重,也只能侍立一侧。嘤鸣暗自瞧着,悫嫔似乎站得久了,已经有些艰难的样子,半个身子都斜倚在宫女身上,那肚子显得格外高耸,颤巍巍、晃悠悠的,仿佛要破壳而出一般。唉,都这么大的肚子了,就不能消停着点吗?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嘤鸣又二度屈膝,给皇后见了请安礼。   一旁侍立的悫嫔则忙扶着自己粗粗的腰肢,草草一屈膝,算是给她见了礼了。虽然不甚周全,可她是孕妇,自然是有几分特权的。   太后冷眼扫了嘤鸣一眼,一抹嗔怒油然而生,她那张苍老的脸仿佛瞬间被乌云遮蔽一般,下一刻便是雷霆暴雨般的怒斥:“舒妃!!你可知罪?!!”   太后的问罪,自然早在嘤鸣意料之中。嘤鸣急忙露出惊慌之色,忙道:“臣妾惶恐,实在不知哪里有错,还请太后明示。”——嘤鸣神态虽然惊慌,心里却一点也不慌,甚至偷换词汇,把太后的“罪”换做了“错”,犯罪和犯错,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第360章 不配居妃位   “舒妃!!你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少跟哀家装无知!!”太后的训斥之声如洪钟一般,“论语?伯泰一篇,你给哀家背诵来!”   嘤鸣垂首称“是”,便开始背诵,“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嘤鸣背诵得很是流畅,虽然语速不快,但却无半分停滞涩顿,可见早已牢记于心,且一字一句俱是十分清晰,细腻清澈的声音在空旷华丽的殿阁中回荡。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   背诵到曾子的这一句名言的时候,嘤鸣却戛然而止了,并不是她忘记了接下来是什么,而是接下来的字不能背诵出口。这一句可谓人尽皆知,便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对于那些不能念出的避讳字,幼时入读的时候,先生教导过。若是犯及本朝皇帝名讳的字,有同义字的便以同义字替换,若不可替换,则写的时候要少一笔,这算不得错别字。尤其考科举的秀才、举人更需警醒,若是一旦写了避讳字,无论你写得如何花团锦簇,也只能落第了。落第还是好运的,若是一个不慎,落下一个不敬皇帝的罪名,只怕小命都要危矣!!尤其清朝的文字狱十分严苛,自然必须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因此这句“士不可以不弘毅”,中的“弘”字是皇帝的名讳,是不能念出口的,写的时候,也必须缺一笔。也就是最后那个点,不能点,只有皇帝自己一人可以些全字,其余全天下人就只能写白字,否则便是犯了忌讳!   顿了许久,嘤鸣才继续道:“是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远。”——“弘”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替代的词。便只能跳过去了。   背诵完了这句。太后便怒哼一声,“舒妃这不是懂避讳吗?!明知是犯了皇帝名讳,竟还写了!明知道是罪。竟还犯了!这叫哀家如何能轻纵?!!”太后怒斥着,顺手便将桌上的一张写满了小楷的宣纸扔了过来。   那宣纸飘飘扬扬,轻轻落在了嘤鸣脚下。   便是日前,她丢失的那一张……   论语伯泰篇。   其中。那个“弘”字已经被太后用朱笔圈了起来,红彤彤的格外醒目!!   嘤鸣忙敛身屈膝伏跪了下来。咬唇道:“回太后,臣妾、臣妾……只是一时笔误,并非有意犯了皇上名讳,还请太后宽恕。”   “一是笔误?!”太后狞然冷笑了。“若是一时笔误,怎么方才没有口误?!!依哀家看,是皇帝太宠着你。才叫你恃宠而骄,如今竟敢以下犯讳、藐视君王!!!”   嘤鸣头垂得更低了。嘴里急忙辩解道:“臣妾并无藐视皇上之心,求太后明鉴!臣妾真的只是一时没有注意,才……”   “住嘴!!”太后勃然一声呵斥打断了嘤鸣的自辩之词,“若你时时刻刻心存敬意,岂会以下犯讳?!!如今犯了如此大罪,竟还敢砌词狡辩?!舒妃!你仗着皇帝宠爱你,便敢如此肆无忌惮吗?!”   “臣妾不敢,臣妾惶恐!”嘤鸣颤声道。   皇后见状,忙柔声道:“皇额娘,舒妃素来侍奉皇上温顺尽心,想来也只是一时不慎,才犯了错儿的,还请皇额娘从轻处置。”   太后冷眼扫了皇后一眼,“怎么?皇后突然跑来哀家这里告发,难道不是想叫哀家严惩舒妃的吗?怎的竟替舒妃求情了?!”   皇后脸都不红地道:“皇额娘误会臣妾的意思,今日悫嫔向臣妾禀报了舒妃犯避讳之事,臣妾惊讶之余,觉得兹事体大,不敢一人独断,所以才来请示皇额娘的。”   皇后不慌不忙又把根源转向了悫嫔。   悫嫔双眸一颤,急忙垂下头去,一副不知所措的心虚模样。   嘤鸣跪在澹泊宁静殿的方砖墁地上,只跪了一会儿,便觉得双膝酸麻,心里不禁暗恨,皇帝这只渣龙怎么还不来啊!!   太后冷哼了一声,皱纹纵横的老脸上威严横生,“既然皇后做不了决断,那就让哀家来处置好了!!”   “舒妃!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太后从高处俯视的伏跪在地的嘤鸣,凛然问道。   嘤鸣抬了抬头,忍不住张了张嘴巴,可是目光落在皇后身上,便又闭上了嘴巴,垂首道:“臣妾没有什么要辩解的,臣妾认错。”   太后冷哼了一声,“既然你自己都认了,便冤枉不了你!!不过你好歹侍奉皇帝多年,又为皇帝诞育一女,哀家倒是可以从轻处置!只是你犯了这等大罪,四妃之位,你是不配再当下去了!!”   嘤鸣不由一滞,太后竟然要降她位份?!嘤鸣心中凛然,暗自咬了咬牙,她分明瞅见皇后与悫嫔眼中的窃喜之色——   嘤鸣只得急忙道:“启禀太后,臣妾既然是犯了皇上名讳,自然该由皇上处置。”——她自然不能任由太后下了将她位份的懿旨,否则皇帝面对太后的懿旨,只怕也会两下为难的!   位份这玩意儿,嘤鸣还是很在意的!妃和嫔,那能一样吗?份例用度还是小事,关键是低一级便要低人一头!当初刚进宫的时候,高氏不就是仗着自己是慧妃,而她当初不过是舒嫔,才屡次挑衅的吗?!   太后怒了,拍案斥道:“怎么?!舒妃是觉得哀家处置不得你吗?!”   嘤鸣忙道:“臣妾并无此意,臣妾只是觉得,既然事关皇上,那就不该瞒着皇上。”   这话生生把气势十足的太后给噎住了,“纳兰氏!!你放肆!!”   太后连“舒妃”都不称呼嘤鸣了,可见是真的动了肝火了。   皇后见状,急忙上前抚着太后的胸口,又急忙道:“舒妃,不得无礼!太后处置,素来最是公允,只降你一级位份,已经是格外从轻处置了,你不要不识好歹!!”皇后说着,语气已经是阴森森的。   第361章 太后的算计   嘤鸣直挺挺跪在殿中,却无半分屈服之色,皇后倒是好盘算!想借太后之手压低她的位份,倒时候即使皇帝来了,太后懿旨已下,皇帝碍于孝道,只怕短时间内也不便恢复她的位份!!   可是——嘤鸣感觉到了不对劲。   是太后不对劲!!   若太后真的想要严惩她、降她为嫔,直接下懿旨既可,如此啰啰嗦嗦,岂非浪费时间?!若是一旦皇帝闻讯赶来……迟则生变的道理,难道太后不懂吗?!   太后素来老谋深算,她自然不会不懂!!   所以,嘤鸣才觉得太后只怕另有谋算!!   嘤鸣只得道:“回太后、皇后娘娘,臣妾又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言说,只能对皇上说。”   皇后冷笑了笑,“纳兰氏,你说这些模棱两可的推脱之词是什么意思?只怕还是想鼓动皇上忤逆太后之意吧?!”   硬生生一顶大帽子扣了上来,皇后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嘤鸣咬唇道,“其中苦衷,臣妾可以禀报太后,但不能禀报皇后娘娘。”   这话,可真真叫皇后气恼了,“纳兰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垂首缄默,她不打算再多什么了,她倒是想看看,太后的葫芦里到底再卖什么药!!   皇后便转头朝太后一礼,道:“皇额娘,舒妃放纵无礼,着实该严惩!还请皇额娘下懿旨处置!”   太后眯了眯浑浊的老眼,“怎么?皇后恼羞成怒,倒是比哀家都急了?!”   皇后一滞,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   嘤鸣暗道,果然……太后这般不慌不忙的。根本像是在等皇帝来似的!!   皇后笑了笑,“皇额娘的意思,难道是打算宽恕舒妃吗?”——皇后已经换了称呼,不再叫嘤鸣“纳兰氏”了。   太后只冷笑着看着皇后,“皇后不是劝哀家从轻处置的吗?怎么如今倒是巴不得哀家重惩舒妃了?!皇后,你的脸变得忒快了点吧?!”   皇后脸上不禁露出恼怒之色,却不敢顶太后的嘴。只得愤愤垂下了头。   嘤鸣暗扫了殿中一眼。忽然脑中一闪,她终于看出哪里不对劲了!娴妃!!娴妃哪儿去了?娴妃不是日日都要服侍太后吗?怎么独独今儿不在?!   只怕,太后的谋算。关键就是在娴妃身上呢!!   这时候,殿外躬身走进来的是太后身边首领太监常公公,“启禀太后,皇上和娴妃到了。”   皇上……和娴妃……嘤鸣心底立刻冒出了“果然”二字。悫嫔把烫手的山芋撩给了皇后。皇后则撩给了太后,而太后城府深沉。自然不是傻子。   皇帝和娴妃一起到来,便足矣说明一切了。   只见皇后与悫嫔的脸都隐隐发白了几分,可见她们二人也猜到了……   旋即,便见皇帝与娴妃。一前一后进了殿中,皇后忙退避一侧,皇帝给太后打了个千儿。“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了。”   皇后与悫嫔则急忙给皇帝请安,娴妃则屈膝给皇后请安。最后是悫嫔得给娴妃请安。总之,就是位低的给位高的行礼。一通请安过后。皇帝的目光在嘤鸣身上停滞良久。   太后端坐在榻上,沉声道:“皇帝来的正是时候,有人向哀家告发,舒妃犯了皇帝名讳。哀家已经核实无误,舒妃自己也认罪了。哀家正跟皇后商议,如何处置舒妃呢!”   太后一口一个“舒妃”,显然不符合要降嘤鸣位份的意图。   皇帝突然笑了,他接过王钦从地上捡起来的那张《论语伯泰篇》,几步上前坐在太后身侧的椅子上——就是方才皇后坐的那张椅子。现在归皇帝了,皇后只能一旁站着。   皇帝指着那宣纸上字迹,道:“皇额娘不觉得这字有些眼熟吗?”   太后瞄了一眼,淡淡道:“是眼熟,已经有那么四五分像了,也算难得了。”   皇帝与太后打了哑谜,这话里的意思,显然叫皇后与悫嫔齐齐懵了。然而皇帝与太后说话,谁敢胡乱插嘴问?只得把好奇心也压了下去。   皇帝笑着道:“所以,朕才叫舒妃抄录论语。”   太后脸色一沉道,“即使是皇帝的吩咐,舒妃也不该以下犯讳!这可是大罪!”   皇帝依旧脸带笑容,“皇额娘,舒妃的字比朕的字都肖似,所以朕才叫舒妃代朕抄写一部论语。”   皇帝格外咬重了“代朕抄写”四字,只这四字便瞬间将“犯讳”之罪消弭无形了。代皇帝抄写,就像是大学士草拟诏书一样,等同皇帝自己亲笔所写,自然是不需要避讳的,否则便是皇帝自己要避讳自己了?这自然是没道理的!   太后听了,恍然大悟,不禁一笑道:“原来如此,舒妃既然代皇帝抄书,自然就无所谓犯避讳了!”太后瞅了瞅还跪在地上的舒妃,“舒妃怎么不早说?倒是叫哀家误会了!”   “臣妾……”嘤鸣露出几分口拙的模样。   皇帝微微一笑,便抬手虚扶道,“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尼玛,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啊!!嘤鸣忙二话不说,便爬了起来,这双腿,都跪麻了!早知道,真该绑个护膝再来……真真活受罪啊!   皇后微笑着道:“既然有这般缘由,怎么方才太后与本宫询问,舒妃却三缄其口呢?倒是弄了好大误会呢!”   嘤鸣看了看皇后,“并且臣妾蓄意隐瞒,而是因为这部论语是……”嘤鸣不禁看了皇帝一眼,忙闭上了嘴巴。   皇帝淡淡接了话茬,道:“这部论语,朕是打算赏赐给永璜的!”   果然,皇后的脸骤然僵硬住了。   嘤鸣垂首,柔柔怯怯道:“正是如此。所以,臣妾担心皇后知道了会心中不悦,所以不敢说出。”   皇后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脸上的异色,然而心中的恨意与怒意却交加奔涌,如何也抑制不住,一张脸孔几欲要扭曲了一般,露出了几分狰狞之态。   太后却“哦”了一声,“皇帝有慈父之心,哀家真是心中安慰啊!”   太后不说好还,愈是夸赞皇帝慈父,愈是给皇后心口撒盐啊!   太后又道:“倒也难为舒妃了,处处为皇后考虑!”太后又抬眼睨了皇后一眼,“怎么,皇后好像很是不悦的样子?”   皇后强忍着怒火道:“臣妾想到永琏了,心中悲痛,实在笑不出来。”——这分明说,永璜是杀死她儿子仇人,凭什么她要宽恕永璜?!一个谋杀幼弟之人,有什么资格享受皇上的慈父之心?!!   第362章 哀家已有主意   皇帝的脸色冷了几分,可终究没有再提永璜,反倒是冷着嗓子问:“既然事关犯讳,皇后为何没有立刻禀报朕?”——若非娴妃突然禀报,此刻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皇后来不及怒恨太多,便觉自己处境不妙,皇后忙躬身道:“皇上朝政繁忙,臣妾不敢叨扰,所以先禀报了皇额娘。”——皇后自然不愿禀报皇帝,否则凭皇帝对舒妃恩宠,只怕十有八九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千载难逢的把柄,皇后岂会愿意错过?!   皇帝冷哼了一声,“皇额娘凤体违和,皇后若是孝顺,就不该拿这些事儿来叨扰!!”   这话无疑是在训斥皇后不孝了!   皇后闻言,只得急忙屈膝跪了下来,“悫嫔突然来告发,臣妾之前没遇见过这等大事,一时之间慌了神、失了分寸,才冒冒失失来叨扰了皇额娘,还请皇上恕罪。”   皇后这话与其说是认罪,不如说是推卸罪责到悫嫔身上。是悫嫔告发的,她不过是做了个传声筒罢了!   悫嫔陡然眼圈湿润了,她声音哽咽地道:“嫔妾、嫔妾……也是偶发发现此事,原本是要禀报皇上的,可是皇上多日都不曾去嫔妾宫中了,嫔妾昨日也派人去请皇上了,可是皇上没来。嫔妾又怕落得包庇之名,所以才禀报了皇后娘娘。”   泪水扑簌簌而下,悫嫔拭泪道:“嫔妾真的不是故意要置舒妃姐姐于难堪之地的……”一通解释说下来,端的是条理清晰,将自己的撇得干干净净。   皇帝因之前康贵人的事儿,厌恶了悫嫔,自然不会去悫嫔的琼鸾殿。自然悫嫔请了也是白请。悫嫔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请不到皇帝!可偏偏,她的请不到,便成了她最大的推卸理由。没法跟皇帝奏报,所以禀报皇后,这在条理上,没有丝毫错处。   然而皇帝并没有因为悫嫔这番解释便有丝毫龙颜和缓。皇帝冷着脸问道:“悫嫔倒是很有理的样子!!只是朕不明白了。舒妃抄录的论语,又是怎么跑到你的手上的?!!”   悫嫔身子一颤,怯生生含泪道:“嫔妾实在长春仙馆外头捡到的……”   捡到的……还真是有够烂的理由啊。   嘤鸣没有趁机给她补上一刀。因为没有必要了。皇帝那副架势,显然是认定悫嫔是窃取所得,所以她不需要做多余的诘问。皇帝又不傻,岂会听信悫嫔这等不靠谱的话?   悫嫔果然也感受到了皇帝不信的目光。登时眼眶里泪水乱晃,她转头看着嘤鸣。呜呜咽咽道:“舒妃姐姐……求姐姐相信嫔妾。”说着,她双手抓住了嘤鸣的衣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嘤鸣睨了她一眼,这个悫嫔。还真当她是冤大头了呀!!   嘤鸣没有说半个字,只轻轻推开了悫嫔的双手,然后推开一步。显然是避之不及的模样。她这个举动,也足矣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悫嫔的小脸又白了几分。她身子一颤,高耸的肚子也跟着颤了两下,泪水也不禁潸然而下,端的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楚楚模样。   只可惜,这里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没有人怜惜她。   皇帝冷冷道:“你怀着身孕,朕就不做什么处置了!回去好好安胎,无事不要出来!!”   “皇上表哥……”悫嫔的声音哀婉绵绵,如泣如诉,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一般。   这一出避讳而引发的热闹,终于落幕了。皇后原想坐看鹬蚌相争,结果自己也落了一身骚。悫嫔更是招了皇帝厌恶,最大的得益者……却不是嘤鸣这个谋划着,而是太后……和娴妃。   夜色笼罩长春仙馆,嘤鸣默默将将一整部论语排序好,才递给了皇帝验看。   “前些日子,悫嫔来过一次。”嘤鸣以陈述的口吻徐徐说着,“然后,论语便少了一张,起初,臣妾还以为是不小心落在哪儿了。没想到……”嘤鸣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皇帝低头看着宣纸上娟秀端方的董体字,嘴里冷硬地道:“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岂会有良善之辈?”皇帝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讽刺之意,“等悫嫔临盆之后,如果生的是阿哥,朕以后便不必宠幸她了。有了一个科尔沁血统的皇子,他们也该满足了!!”   皇帝说的“他们”,自然是科尔沁王公贵族们。   同一个夜晚,太后的澹泊宁静殿中,只留下了娴妃一人。   太后脸色敦和中带着缕缕微笑,“宫里的女人,不管是皇后,还是妃子,可以不得皇帝宠爱,但不能遭了皇帝厌恶!若想要在宫中立足,就算没有宠爱,有皇帝的尊重和看重亦可。”   娴妃点头,“还是太后深谋远虑。”——虽然她本心也不愿意帮舒妃,可更不愿看着皇后利用太后得逞。   太后叹息着道:“哀家的这身子,也就这样了,只等那天阎王爷打盹醒了,哀家就该去了。”   娴妃急忙道:“太后怎的有说这些晦气话?您一定会长命千岁的!”   太后“嗤”地笑了,“千岁?真活那么长,还不成老乌龟了?哀家那个好儿媳妇,只怕巴不得哀家今儿就死呢!”   娴妃一旁为太后捶着腿,语气酸冷地道:“若在寻常人家,不顺父母,位列七出第一条,一纸休书是少不了的!”——娴妃自恃家世门第并不逊色皇后,却要屈居妃位,心中早就不甘了。   太后眯着老眼:“皇帝不会废后的,他防备乌拉那拉家深着呢!”   娴妃低迷地叹了口气,“臣妾终究是没那个福气了,如今只盼着,永琪的名字能稳稳当当写在正大光明殿后。”   “如今看来,怕是不稳当得紧啊!”太后幽幽道。   娴妃心底的弦儿一紧,她忙道:“可臣妾瞧着,悫嫔已经遭了皇上厌恶,就算真的生了阿哥,也没得跟五阿哥比!何况皇上防备科尔沁,可比防备咱们乌拉那拉家深多了!”   “富察氏心性善妒,却能忍住了不对悫嫔的肚子下手。这是为什么,还不是明摆着的吗?!”太后阴沉着老脸说。   娴妃一惊,眼中浮起惊慌之色,“难道皇后真要夺悫嫔之子?!可是,皇上怎么会答允呢?”……早先她也觉得皇后格外紧张悫嫔的肚子,可是悫嫔岂会任由皇后夺其子?!   太后揉了揉疲惫的额头,“不好说啊……悫嫔越是遭了皇帝厌弃,皇后就更有机会夺子抚养!”   “皇帝虽然答允了要立永琪,可他正值盛年,哀家能活几年还是未知之数。若皇后膝下有个比永琪更优秀的儿子,皇帝未必不会出尔反尔!”太后老脸上浮现浓浓的阴狠之色。   娴妃不禁大为慌乱,“太后,咱们可得想法子阻拦皇后啊!”   太后幽冷地笑了,“你放心吧,哀家已有主意……”   第363章 凉茶有问题!   已是盛暑六月光景,蝉躁之声此起彼伏。刚过午时的太阳正是一天中最毒辣的时候,原本嘤鸣是该在自己长春仙馆的琉璃美人榻上小憩片刻的,然而听着那聒噪的蝉叫之声,愣是没了困意,所以出来溜达溜达。   闲坐在凌波的水榭中,瞅着那葱郁伸展过来的翠绿欲滴的荷叶,随风飘荡得恍如裙袂一般,心绪也不禁随之荡漾了。   嘤鸣一落座,半夏便立刻奉上了加了碎冰的金银花茶。   清凉入口,着实消暑。   坐了小半个时辰,金银花凉茶和饮了三四盏,半夏才提醒道:“娘娘,这会子四公主午睡想必该醒了。”   “唔……”嘤鸣点点头,是该回了。   该要起身,去见前头花木扶苏的小径上,一个大肚高耸的孕妇扶着宫女的手背,脚下如风,头顶热汗,直奔嘤鸣所在水榭而来,甚是匆匆。   可不正是悫嫔么。   悫嫔止步在水榭外,挺着粗重的腰肢,艰难地见了个万福,“舒妃娘娘金安。”   嘤鸣看着毒太阳底下的悫嫔,已经满头热汗淋漓,呼吸都有些粗重了……嘤鸣挑了挑眉,悫嫔尊称她“娘娘”,而不是跟从前似的拉近乎叫“姐姐”,倒是叫她觉得顺耳了许多。只是……俗话说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皇上不是嘱咐悫嫔好生养胎,无事不必出来吗?”嘤鸣语气清冷生淡,“这大中午的,悫嫔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往哪儿去呀?”   悫嫔手里拿着一方银白的天香绢帕子,擦了擦自己满头的汗水。笑着道:“嫔妾快临盆了,怕到时候没力气生,所以出来散散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舒妃娘娘。”   嘤鸣呵呵笑了两声,“散布?大中午的散步,悫嫔也不怕中了暑!”——散布?拿这种低劣的借口还唬人,悫嫔还真当她是傻子啊?   悫嫔仿佛没听到嘤鸣语中的嘲讽之意。微微一笑道:“嫔妾的确有些热。舒妃娘娘可否赏杯凉茶喝?”   嘤鸣微微一忖,便请了悫嫔进来。这会子太阳那么毒,若真把悫嫔这个九个月身孕的孕妇拒之水榭之外。而叫她中了暑气,的确是嘤鸣承担不起的责任。   只不过……悫嫔告发她犯讳一事,已经等同决裂了,这个时候。悫嫔却突然凑上来,不知是在谋算什么呢?   嘤鸣吩咐半夏倒了一盏不加冰的金银花凉茶给悫嫔饮用。目光不由落在了悫嫔那滚圆的大肚子上……眉心不禁暗暗一沉。莫名地,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悫嫔双手如兰,端起那只珐琅串枝牡丹的茶盏,打开盖子。先是深深嗅了一口,便赞道:“果然还是舒妃娘娘宫里的金银花茶味道最好,嫔妾宫里便泡不出这么清幽的香气。”   嘤鸣暗自撇嘴。这些可是药园世界里采摘的金银花,自然跟内务府进献的不是一个等级的!这么好的凉茶。真真是便宜悫嫔了!   悫嫔低眉饮了一口,慢吞吞咽下,便搁下了茶盏,她打量着嘤鸣的脸色,不由笑道:“舒妃娘娘瞧着并不欢迎嫔妾的样子。”   嘤鸣睨了悫嫔一眼,“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悫嫔难道还指望本宫待你一如从前?”话音一落,嘤鸣便起身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宫该回了,悫嫔若想乘凉,就继续吧!”   嘤鸣这一起身,随从的宫女忙上前收拾摆在汉白玉圆桌上的杯盏等物,眼看着就要收走悫嫔手边那只珐琅茶盏。可突然——悫嫔脸上浮起一抹痛楚之色,瞬间她伛偻了腰肢,抱着自己的肚子,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了。   悫嫔口齿见发出疼痛难耐的呻吟声,她的手骤然一把抓住那茶盏,怒圆双目,嘶声质问:“这凉茶里——加了什么东西?!!”   嘤鸣人还未走出水榭,闻得骤变之声,脚步都僵住了。她回头看着已经伏倒在石桌上的悫嫔,转瞬之间,悫嫔脸色已经惨白,她贝齿紧咬,额头上也沁出了层层冷汗,这幅模样,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   嘤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道:“都是同样的金银花茶,只不过悫嫔没有加冰罢了!若里头真加了不该加的东西,本宫岂会好端端站在这里?是悫嫔方才路走得多了,所以才要生了吧?”——悫嫔已经九个月的身孕了,虽说按照月份,还得半月才到瓜熟蒂落之期,但满九个月之后,便随时都有可能生产。   “你……”悫嫔剧烈地喘息着,却突然疼得又发出成串的呻吟之声。   嘤鸣立刻吩咐悫嫔的宫女:“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主子要生了,还不快扶她回琼鸾殿,在传太医来!!”   悫嫔的宫女虽然各有慌乱之色,却只看着痛楚难耐的悫嫔,根本不该听从嘤鸣这个舒妃的吩咐。嘤鸣暗道,倒是忘了,悫嫔贴身的宫女的,都是从蒙古带来的,怎么会听她的吩咐呢?   正在此事,只见不远处,明黄色的九龙华盖正朝蓬莱福海边而来。这样的仪仗,除了皇帝,还有谁敢享用?嘤鸣暗自咬牙,皇帝怎么来了?这一切……未免叫人觉得太巧合了些!   片刻功夫,之前皇帝携着皇后富察氏,已经走到了水榭外不远处。   嘤鸣只得连忙出水榭迎驾,匆匆屈膝一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   皇后不禁发出惊呼之声,“悫嫔那是怎么了?旗服上怎么见了红?!”   嘤鸣回首一瞧,不禁心头大惊,悫嫔今日传的是一身素净的月白色桃花缠枝旗服,此刻旗服下身已经一片鲜红欲滴,着实叫人触目惊心!血腥的气息混合着从蓬莱福海上吹拂而来的莲香,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气味,只叫人肠胃不适!!嘤鸣也惊呆了双眸——悫嫔竟然见红了?这……这怎么可能?就算金银花茶寒凉,也不可能喝一杯就见红!!   皇帝看在眼中也不禁皱了眉头,一双长眉皱得渐渐有了愠怒之意。   嘤鸣手心已经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水,喉咙一时间有些干涩沙哑,只得强行叫自己镇定下来,急忙道:“悫嫔要生了,臣妾正打算送她回琼鸾殿。”   皇帝看了她一眼,瞳仁不禁一凝,却没有问什么,只沉声急切吩咐道:“立刻送悫嫔回去,传太医来!!!”   皇帝吩咐,自然无人敢迟疑,悫嫔立刻便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给搀扶了出来,悫嫔却趁机一把抓住了皇帝那绣着缕金盘龙云纹的袖子,忍着腹部传来的一波波的剧痛,泪眼汪汪控诉道:“皇上!!茶……舒妃给嫔妾的凉茶……有问题!!”   第364章 一记耳光   “皇上!!茶……舒妃给嫔妾的凉茶……有问题!!”   嘤鸣的心跳已经不可抑制地加速了,炎炎烈日之下,悫嫔的脚下鲜血滴沥,那血腥的气味浓得刺鼻!!直冲得她心中愈发不安,只得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声音已经隐隐有些打颤:“方才臣妾已经跟悫嫔解释了,只是寻常的金银花茶,而且臣妾担心悫嫔受寒,还特意不叫加冰。没想到恰逢悫嫔胎动要生了,悫嫔却一口咬定臣妾害她!臣妾着实冤枉!”   皇帝自然是偏信嘤鸣多几分的,可见悫嫔如此模样,终究眼里浮起不忍之色,便急忙吩咐道:“先送悫嫔回去!”   这时候,皇后突然轻哼道:“那凉茶是否有问题,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皇后!!”皇帝沉下了脸色。   皇后微微一笑,朝着皇帝屈膝一礼,道:“皇上若不信臣妾,可以叫太医们检查。若舒妃真的没动什么手脚,查一查,也可还舒妃一个清白。”说着,皇后睨了嘤鸣一眼,“舒妃若是没有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应该不惧一查吧?”   嘤鸣立刻正色道:“臣妾心中无愧,自然不怕一查。烦请皇上叫人收了亭中一切茶具汤水。”——嘤鸣说得如此底气十足,但实则根本一点底气也没有!!悫嫔的确是喝了凉茶之后才见红的,只怕弄不好……那茶真的有问题!!可是皇后都那么说了,她若是不应下,只怕便更惹人怀疑了!!   皇后眉梢一样,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   皇帝沉吟片刻,便叫王钦带着两个小太监进去将茶壶、茶杯和那一罐子的碎冰都给一并拿走了。   琼鸾殿。   太医和接生嬷嬷都赶到了。殿中传来悫嫔声嘶力竭的呻吟声,仿佛要撕裂了喉咙一般。然而那声嘶力竭之声,却一声比一声微弱,仿佛力气再一丝丝耗尽一般。等在殿外月台上的人也都能听出不寻常来。   一位接生嬷嬷满手是血地跑了出来,噗通跪在地上禀奏道:“皇上,悫嫔娘娘已有力竭之征兆,再这么下去。必然撑不到产道打开啊!”   皇帝眉心一沉。看向嘤鸣的目光终究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怀疑之色。嘤鸣咬唇垂下了脑袋,悫嫔……的确不可能这么快就力竭了,就像是中了毒一般。可是——她并没有下毒。   皇后神色一阵,旋即勃然大怒,“这怎么可能?!”   嘤鸣心中怔忪,皇后也觉得很吃惊吗?皇后这话……似乎有些不妥之处啊。还有方才,皇后与皇帝来得未免也太及时了些吧?就像一切都是提前布置好的一般……   皇后忙道:“悫嫔身子一直好得很。才半个时辰不到,怎么可能没有力气生产了?!”皇后这番话似乎在掩饰什么的样子,她急忙唤了太医出来,“悫嫔到底是怎么了?还有方才叫你们检查的金银花茶。是否有不妥之处?!”   太医们跪在地上,额头都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为首的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太医颤颤巍巍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茶壶中的金银花茶并无问题,唯独那茶盏中金银花茶……里头有夹竹桃。还有……断肠草!”   断肠草!!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嘤鸣也惊住了,断肠草?这可是剧毒啊!!之前她还怀疑是悫嫔自己给自己下药,然后嫁祸她呢,如今看来,只怕这里头的水深得很啊!   皇后惊愕之后,立刻转头怒瞪着嘤鸣,“舒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毒害有孕宫嫔!!”皇后的怒斥之声刚落音,一个巴掌便高高扬起,朝着嘤鸣晒得发红的脸颊便要落下来。   嘤鸣暗暗一咬嘴唇,她可以躲开皇后的这一巴掌,但是……她瞥见皇帝脸色的阴郁,便脚下纹丝不动,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啪的一声。   嘤鸣只觉得耳朵轰鸣,一瞬间仿佛天底下都没有了声音一般,她听不到产房内悫嫔的嘶叫,也听不见盛暑天里绵绵不绝的蝉躁之声。似乎整个人世界都静音了一般。可见皇后这一巴掌,真真是用足了全力,狠命打下来。   幸好,寂静只有短短的几秒而已。旋即,她又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喧嚣嘈杂,纵然到处都是不悦耳的声音,但能听到,真的是太好了。   只不过,脸颊上火辣辣地疼,仿佛有十个太阳照射在左侧脸颊上一般,兼有阵阵抽疼,仿佛连心一般。   嘤鸣看到了皇帝蹙起的长眉,似乎他那丹凤眸中也掀起一抹不忍之色,嘤鸣便知道自己不躲开,便是对了。于是屈膝朝皇帝直挺挺跪了下来,就跪在烈日日灼灼之下,膝盖底下的青石地板也是炙热烫人,嘤鸣抬头看着皇帝,铮铮道:“臣妾,没有下毒!”   ——悫嫔失宠已是必然,她没有必要下毒毒杀悫嫔!就算她真的要对付悫嫔,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更不会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   “凉茶中有剧毒!可是太医们一同检验出来的!你还敢狡辩?!!”皇后一手指着嘤鸣,怒吼如雷。   嘤鸣脑子飞快运转着,凉茶有毒,是太医们一齐检验出来的,可见不会有假,而皇后自始至终不曾接触凉茶,可见皇后也不会有机会下毒嫁祸。如此一来,到底是谁下了毒呢??不,现在要紧的不是思考谁下毒的问题,而是这里头,到底哪一点可以作证她的清白??   一定有的,方才她便觉得,隐隐哪里不对劲……   忽的她想着太医的回禀,茶壶中无毒、茶盏有毒……   嘤鸣脑海一亮,立刻抬头道:“太医只说盏中有毒,而壶中并无毒!”——也就是说,只有悫嫔那一盏金银花茶里才有剧毒。   皇后冷哼了一声,“壶中凉茶你也要喝,自然不会下毒!必然是你事前便将毒涂抹在茶盏内壁上,如此一来,自然就只有悫嫔中毒,你却无恙!”   听了皇后这番看似有理的论断,嘤鸣不禁笑了,可这一笑,生生扯动了左半边火辣辣疼痛的脸颊,让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嘤鸣忍着脸上的痛楚,正色道:“臣妾原本是独自一人在水榭中纳凉,并无邀请悫嫔。而是悫嫔自己赶来的,这些湖畔来往巡视的侍卫们都看到了。”   皇后皱了皱眉头:“那又如何?”   第365章 转瞬翻盘   皇后皱了皱眉头:“那又如何?”   嘤鸣淡淡道:“也就是,事先臣妾并不知悫嫔会来!既然不知悫嫔会来,臣妾为何要要事先在茶盏内壁涂毒呢?”   皇后一噎,愣是没了话说。   嘤鸣又道:“还有,方才在亭中,也是悫嫔跟臣妾讨要金银花茶喝,并非请她饮用的。这些除了臣妾与悫嫔的侍女,附近打理花木的宫人想必也瞧见了、听见了,皇后娘娘不放去取证。”——这就是她方才隐隐感觉到的漏洞……若她要下毒害悫嫔,未免也太不合理了些!   皇帝不禁点了点头,眉宇似乎舒展开来几分,“此事疑窦颇多,还是细细详查得好。”说罢,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嘤鸣、看着她已经高高肿胀起来的脸颊,脸上滑过心疼之色,便亲自走上前,伸出手扶她,“起来吧。”   “谢皇上。”嘤鸣终于松了半口气,扶着皇帝那带着茧子的手站了起来,可方才烈日之下跪了那么久,骤然站起来,脑袋一下子供血不足,不由一晕,生生歪到在了皇帝身上。   皇帝急忙一手搂紧了她的腰肢,让嘤鸣倒在他怀中。   这下子,嘤鸣生生是以极亲昵的姿态,依偎在了皇帝的胸膛上。   皇后看在眼里,心中妒意如长了草一般蔓延,她强忍着妒火,朝着太医问道:“悫嫔现在如何了?”   太医急忙磕头道:“夹竹桃活血化瘀,能使得孕妇小产,然而对于足月的悫嫔娘娘而言,只会指使早产,害处倒是不大。只不过——悫嫔娘娘又中了剧毒断肠草。而孕妇临盆,血脉流转极快,毒素此刻已经渗入五脏六腑,所以悫嫔娘娘才会力竭!所以、所以……请皇上及早下决断,是保大还是保小!微臣恐晚了,只怕母子都会不保啊!”   皇后一听,也顾不得礼仪。立刻吼叫道:“自然要保皇嗣!!”   保皇嗣?嘤鸣默默从皇帝怀中离开半步。皇后在意的,自然只有悫嫔肚子里的孩子,她才不在意悫嫔死活呢……或者说。皇后怕是巴不得悫嫔死呢。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悫嫔……没得救了是吗?”   太医颤抖着说了一个“是”字,又连连磕头如捣蒜,“断肠草若中毒浅。尚且可解,可悫嫔娘娘中毒太深。又怀有身孕……”太医不敢多说什么,忙垂下了头。   “若保小,可保得住?”皇帝也甚至断肠草之毒,所以不免有些忧虑。   太医满头冷汗涔涔。“这……微臣等,自当尽心竭力!”   皇后气得跺脚,“不是尽心竭力。是必须保全皇嗣!!”——若真鸡飞蛋打,特忒不值得了些!   嘤鸣此刻脑海中想的。却是那夹竹桃……都已经下了断肠草剧毒了,为什么还会有夹竹桃??莫非,下毒的不止一个人?   若是没有断肠草的话,只有夹竹桃,以悫嫔的身子,就算早产半月,也必然能平安诞育,母子平安。   所以——果然还是悫嫔逃不脱嫌疑吗?   嘤鸣眯了眯眼睛,她忽然想起,方才在水榭中,悫嫔只喝了一口金银花凉茶……那么热的天,悫嫔出了那么多的汗,照理说应该整盏凉茶都灌下去才对,可是她却忍着炎热干渴,只喝了那么一口……   而且,茶盏都是带盖子的,在打开盖子的同时,便可不动声色下毒了……   皇帝几乎是毫不犹疑地发了话:“你们只管尽力保小!另外,告诉悫嫔,朕晋她为悫妃,让她安心生产!”   皇帝的意思,自然是不许告诉悫嫔……哦不,此刻已经是悫妃了,不许告诉悫嫔她自己中了断肠草剧毒吗?让她别失了求生信念,让她拼命生孩子吗?   嘤鸣没有闲心同情刚刚被皇帝一语晋封的悫妃,反倒是上前一步,吩咐道:“还请太医检查一下……悫妃的指甲里头。”   皇后闻言,脸色骤然一变,语气已经有几分疾言厉色:“舒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微微一笑道:“当时的情况,除了臣妾之外,悫妃自己也有机会下毒不是吗?”   皇后怒斥道:“胡说八道!!悫妃中的可是剧毒断肠草,难道她为了嫁祸你,连自己和腹中皇嗣的命都不要了吗?!”   嘤鸣语气平和地道:“臣妾也觉得有些不合理,然而检查一下悫妃的指甲,便可证明臣妾是错的。皇后娘娘又何必生气呢?”——这话真真是像极了方才水榭之外,皇后要求检查凉茶时候的语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真是叫人痛快!而且,皇后愈是如此竭力反对,就越说明她有问题!!   皇后被嘤鸣这番话给生生堵住了,只得急忙对皇帝道:“皇上,悫妃正在里头拼了命地生孩子呢,这个时候,岂能……”   皇帝却冷冷扫了皇后一眼,“查查又何妨呢?方才皇后要查舒妃,朕也允了,怎么此刻舒妃想查悫嫔的指甲,皇后倒是不肯了?!”   皇后心中一颤,方才皇上竟称呼“悫嫔”,而非“悫妃”,可见是相信了舒妃的言辞吗?皇后急忙道:“臣妾只是觉得,悫妃不可能不要自己的性命啊!断肠草这种毒药,只需要一点点,就足够要人命的了!悫妃不可能不知道其害呀!”   皇帝微微蹙眉,他自然也感觉到不对劲,可还是下令命太医进产房去查了。   少卿,只听得里头传出悫妃虚弱的惊呼声,“你……你们要做什么?!不……”   悫妃的声音惊慌中带着缕缕绝望之色。   然而,她中毒已深,哪里还有力气阻拦?   不消片刻功夫,太医便出来回话了,“启禀皇上,悫妃娘娘的左手拇指的指甲里的确残留少许粉末,正是由夹竹桃与断肠草混合而成的!”   皇帝听了,登时怒火滔天,手里一串质地极好的蜜蜡手串生生给掷在了殿外的青石地板上,蜜黄的蜜蜡珠子零散叮铃,散了一地。   皇后见状,急忙道:“一定是有人嫁祸悫妃!悫妃没没那么傻!岂会拿自己命来陷害旁人?还请皇上彻查此事,还悫妃一个清白啊!”   皇帝眼中满是犹疑不定之色,悫妃虽然性烈,但不至于舍身赌命!!何况,此刻她中毒已深,也活不了多久了……皇帝想到此处,眼中的怒意便消散了大半,怒意消减之后,皇帝也忍不住想,若悫妃真的是被陷害的,那到底又是谁想要她的命呢?   夹竹桃、断肠草?   为什么是这两样一轻一重的毒?   若真要悫妃性命,断肠草就足够了!   看样子,得叫粘杆处详查才是。   这时候,陪伴在皇后身侧的音常在趁着皇后不注意,正挤眉弄眼看向嘤鸣,仿佛要把五官挤出花儿来似的,眼里也带了几分哀求之色。   嘤鸣暗忖,这个乔氏,这是什么意思?老娘又不会猜谜!   略一想,便朝皇帝屈膝道:“皇上,臣妾想暂且告退。”   皇帝转头看着她的肿胀发紫的半边脸,语气不禁柔软了许多,便起身道:“朕陪你回去吧。这里就劳烦皇后照看了。”——皇帝的语气,显然是不关心悫妃的死活了。   皇后不禁咬牙切齿,可舒妃的脸是被她一个耳光打肿的,她若阻拦,只怕皇上会更不高兴,只得强忍着妒火,维持着贤惠的仪态,道:“是,臣妾自当竭力保全皇嗣。”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这点他倒是不怀疑……悫妃中毒已深,已经没有加害的必要,至于皇嗣,皇后想要儿子,当然会竭力保全。   目送皇帝与舒妃渐渐远去,皇后的脸上渐渐浮起恨毒之意。   音常在乔氏见状,便低声耳语道:“娘娘,皇上似乎对您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不如婢妾以您的名义,送些伤药给舒妃吧?”   听了这话,皇后心中恼怒更盛了几分,但也知道音常在的主意是最好的弥补方法,便忍着怒火与委屈,道:“去吧!”   第366章 救悫妃?   皇帝一手拿着浸了冷水的冰帕子敷在嘤鸣的脸颊上,顿时那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被压制住了一般,丝丝沁凉的感觉,当真叫人舒服极了。   连换了了三次冷敷,直到瞧着那肿胀见消几分,皇帝才停了下来,拿上好的药膏轻手轻脚涂抹在嘤鸣的脸颊上。淡淡的药香味道弥漫,倒是好闻得紧。这是太医送来的上好的祛瘀化痕的药膏,里头似乎有薄荷的成分,所以凉丝丝的,很舒服。   皇帝打量着她的脸蛋,心疼地道:“皇后要打你,怎么竟不躲开?”   嘤鸣沉默了下来,躲开?她当然能躲开,可她若躲开了,怎么叫皇帝心疼?何况,当时皇帝明明疑心了她的……   帝王的疑心,便是如此之重。   可皇帝也不想想,她有那么笨吗?光天化日之下,就直接下毒害人?!悫妃失宠已经是必然的,等她临盆之后,她有的是功夫慢慢修理悫妃,何必急于一时?!   “皇上不也是眼睁睁看着皇后打了臣妾耳光吗?”嘤鸣冷飕飕反问了皇帝一句。当时,她能躲开,同样,皇帝也能阻拦。她没有躲开,皇帝也没有阻拦。   皇帝一怔,整个人如噎住了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   嘤鸣低头看着西洋镜中的自己,左半边脸颊已经开始消肿了,但若要痊愈,怕是得个三五日。这辈子,她还是头一次被人扇了耳光呢!哼,皇后……别以为她看不出皇后的可疑之处!!   “臣妾已经无碍了,皇上还是去看看悫妃吧。”——此刻她已经没必要跟皇帝周旋下去了,比起皇帝,她更想跟乔氏好好谈谈。方才她原想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没想到皇帝竟撂下在产房中拼命生孩子的悫妃,也陪她一起回到长春仙馆了……   “朕已经封了她悫妃了。”皇帝淡淡道。   意思是,晋了位份,便是不亏待她了吗?   皇帝的逻辑,还真是特别啊。   悠长地叹了口气,皇帝握住了嘤鸣的手,语气又放低了几分。“鸣儿。方才,是朕不好,朕不该疑心你的。”   能叫皇帝如此低三下四道歉。也算得难得了吧??可是嘤鸣心里只有冷笑,记得从前,皇帝也说过,以后会相信她。不会疑心她,可才过了几年。还是固态复燃了。   帝王都是多疑的,皇帝也并不能免俗。   嘤鸣冷冷清清道:“悫妃的确是喝了臣妾的凉茶,才中毒的,不怪皇上疑心。连臣妾都忍不住疑心自己了呢!!”   皇帝怎会听不出嘤鸣话里的嘲讽之意,可他着实心虚,又心疼嘤鸣得紧。便叹着气道:“朕知道,你在生朕的气。朕不怪你……”   嘤鸣别过头去,不去看皇帝那张柔情款款的脸。   这时候,半夏又端了桑菊茶来,“娘娘方才在日头底下跪了许久,还是喝完桑菊茶消消暑吧。”   平常嘤鸣都是喝金银花茶的,可是金银花茶里才查出有毒,着实有些晦气,所以半夏才做主熬了桑菊茶,冰镇了端了上来。   嘤鸣喉咙正干得紧,自然不会拒绝,端起来便小口急促地喝着——嘤鸣脸上还疼得,一张大了嘴,便会扯疼了,所以才只能小口喝着。   皇后的这一巴掌,还真是打得不轻。   是啊,皇后恨她多年得宠,早就盼着能有机会打她耳光了。如今既有正大光明的机会,怎么会不狠命打呢?   一盏冰镇桑菊茶喝得见了底,嘤鸣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这时候,皇帝又把自己的那一盏推到了嘤鸣手边,说:“你先喝吧。”   嘤鸣低眉一瞅,皇帝那一盏竟然一口没动过……   这盛暑天里,皇帝不可能不渴——她分明瞧见皇帝的嘴皮都干透了呢。   这有必要吗?她宫里还缺了一口喝的吗?皇帝的举止,倒更像是赔罪加讨好了。   不过嘤鸣没客气,端起来便喝。你丫的不喝拉倒!   嘤鸣有胆子放肆,可底下人却不敢叫皇帝渴着,立刻又重新端了冰镇桑菊茶上来。   喝完了第二盏,嘤鸣撂下茶盏,便起身,朝着皇帝屈膝一礼,生冷地道:“臣妾要去内殿歇息一下,皇上轻便吧。”——说罢,也不管皇帝是什么表情,便径直去了内寝殿中。   她越是使性子,便越是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越是能说明自己受了莫大冤屈,皇帝也越是不会再怀疑她。   这份矫情,的确是必须要拿出来的。   她是被冤枉的,自然有底气耍脾气。   嘤鸣进了内寝殿,便躺在了柔软的拔步床上,折腾了这么一通,她的确是乏了,稍微眯一会儿也好。   片刻后,半夏蹑手蹑脚进来,低声禀报道:“娘娘,皇上走了。”   嘤鸣睁开眼皮,淡淡说:“知道了。”   半夏又道:“皇上说了,让您多休息几日,暂时免了中宫请安之礼。”   嘤鸣“哦”了一声,不必皇帝说,她也一时半会也没打算给皇后请安。才刚挨了皇后一巴掌,她才不想看皇后那张老脸呢。   这时候,徐晋禄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娘娘!音常在奉皇后懿旨,来给您送伤药了。”   半夏听了,不禁气呼呼的,“叫她滚!猫哭耗子假慈悲!!”   嘤鸣却微微一笑,从床榻上爬了起来,道:“请音常在进来。”——她正等着呢,所以方才才要撵皇帝走人,否则皇帝在,只怕乔氏不方便跟她说话。   “娘娘!”半夏撅了嘴巴。   嘤鸣笑着戳了戳半夏的脸蛋,“放心吧,音常在跟皇后可不是一条心!!”   半夏眼睛一圆,呆了一会儿,才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嘤鸣只躺了一会,旗髻还算齐整,略一修饰,再穿上件如意坎肩也就是了。请了音常在入长春仙馆正殿景明殿,嘤鸣才步履盈盈出来见客。   音常在朝她屈膝见了万福,“舒妃娘娘金安。”   嘤鸣微笑着颔首,指了指旁边绣墩,道:“音常在坐下说话吧。”   “多谢娘娘赐坐。”音常在似乎有些焦急的样子,刚一坐下,便忍不住道:“娘娘,悫嫔……悫妃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嘤鸣挑了挑双眉,“她死不死跟本宫有什么关系,反正皇上已经相信不是本宫下毒害她的。”——她老早就看悫妃不顺眼了,她若是死了,嘤鸣只有高兴的份儿。   第367章 悫妃产子   音常在面有决然之色,她言辞肯肯道:“婢妾知道,娘娘厌恨悫妃。可是悫妃若真的死了,对娘娘不仅没有半分好处,只会有害处!”   “哦?”嘤鸣笑着打量着音常在,“这话从何说起呢?”   音常在正色道:“不管怎么说,悫妃都是喝了娘娘的凉茶,才中毒的!就算皇上相信娘娘,若太后要干预,敢问娘娘将如何自处?”   嘤鸣听了这话,不禁眉头一蹙,太后……的确是个问题啊,若太后以谋害嫔妃的名义问罪,就算皇帝坚持要保她,与她而言,也的确是个麻烦啊。皇帝现在认为太后是他生母,自然不会行忤逆之举。   虽说查出了悫妃的指甲有毒,但也不能证明是悫妃自己给自己下毒,陷害她。毕竟人人都知道,断肠草是能要人性命的,悫妃总不至于玉石俱焚吧?而且在凉亭中,悫妃与她一起坐了良久,若悫妃死了,皇后也大可反咬一口,说是她往悫妃的指甲里塞了毒粉。   说来,这断肠草,到底是谁下的呢?   悫妃自己当然不会!而皇后……皇后就算要毒死悫妃,也会等到悫妃临盆之后,否则万一害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皇后岂非得不偿失了?!   如此一来——嘤鸣眯了眼睛,难道是太后或者娴妃所为?   想要让悫妃一尸两命的,的确只有太后与娴妃了。   若她之前料想得不错,悫妃应该是想给自己下夹竹桃,造成早产,以此嫁祸她。但是她的意图却被太后洞悉了,便在她的夹竹桃粉中又加了断肠草。所以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这样的推断,的确是最合理的!除此之外,嘤鸣的确想不出旁的。   但是,皇帝能查到证据吗?他能查到太后头上吗?只怕真的不好说了……   太后若要趁机将罪名安在她头上,的确是很麻烦的问题啊。   除非悫妃没死!——只要悫妃活着,这事儿就闹不大!悫妃自己心虚,也必然不敢纠缠着此事不放。   音常在见嘤鸣露出苦恼之色。便又急忙道:“而且悫妃若是死了。岂非叫皇后称心如意了?若是母死子存,岂非白白便宜皇后得了一个儿子?而且是个没有生母的儿子!!”   “与其如此,不如留下悫妃性命!只要悫妃活着。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夺回自己儿子,那样一来,悫妃与皇后必然势成水火!坐山观虎斗,难道不是对娘娘最有利的选择吗?”音常在声情并茂地撺掇着。   嘤鸣突然嗤嗤笑了。这个音常在,对端嫔还真是忠心耿耿啊!她为了对付皇后。也真真是煞费苦心了!!   “娘娘……”音常在不明白嘤鸣为何发笑,脸色一时有些讪讪了。   嘤鸣笑盈盈打量着音常在那姣好的面庞,“悫妃中毒至深,难不成音常在觉得本宫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吗?”   音常在一怔。一时间傻了眼。   “行了,音常在还是快些回到皇后身边吧,本宫也乏了!”嘤鸣露出困倦之色。直接送客了。   音常在露出一脸失落之色,“悫妃……难道必死无疑了吗?”——她可是极有可能搬到皇后的人啊……   嘤鸣神色淡淡道:“只怕是九死一生了。除非悫妃自己还有什么底牌。”说罢,便叫半夏送音常在出去。   然而,音常在前脚刚走出长春仙馆,嘤鸣便从床榻底下揪出了毛茸茸的火团出来,手中已经捻了一枚药香淡淡的参华丹出来,吩咐道:“把这个,偷偷放进悫嫔的解毒药中。”——太医想必已经给悫妃开了解毒药了,可是也顶多保悫妃一时性命。   嘤鸣拒绝了音常在,可她的确被乔氏说动了。   虽然她恨不得悫妃就这么死了,但乔氏说得没错,悫妃若是死了,对她不但没有好处,而且只有坏处!!   悫妃活着,才符合她的利益!!留着悫妃的性命,便能看悫妃与皇后两虎相斗了!!   为一时痛快,而损了利益,的确是大大的不智!!   悫妃,先容她多活几年吧!!   火团一脸气鼓鼓之色,显然是不乐意的样子。   “好了!”嘤鸣摸了摸火团毛茸茸顺滑的脑袋,“快去吧,否则悫妃若是死了,可就不妙了!”   火团满是肉疼地道:“那也用不着一整颗参华丹啊,半颗也足够化解断肠草之毒了。”   嘤鸣摸了摸自己下巴,“半颗也够吗?……”便点了点头,把参华丹掰成两半,一半塞给火团吃了,另一半叫它含着叼去给悫妃。   火团吞了半枚参华丹,便来了精神,二话不说叼着便麻溜去了。   琼鸾殿,皇后在殿外月台上焦急地来回踱步,可里头悫妃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太医也急得直擦冷汗。   “赶紧再给悫妃娘娘灌下一碗参汤!”其中一位太医催促道。如今,也只能靠参汤先吊着了!   皇后咬牙道:“催产药也再给她喝一碗!!”   太医急忙道:“皇后娘娘,微臣等开得催产药性烈,之前那一碗已经足够了!再多喝的话,只怕会血崩的!”   皇后压着声音,呵斥道:“皇上已经说了,保全皇嗣!悫妃就算血崩了有什么关系?!”   皇后阴狠的语气,让太医们不禁齐齐打了个冷战。皇上已经发话让皇后在此照看,太医们自然不敢不听从皇后的吩咐,就算知道催产药之害,也只能咬牙再叫太监熬上浓浓的一碗。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抹红彤彤的小东西嗖的窜进了熬药的耳殿中,半枚满是口水的参华丹便被丢进了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催产药中。   火团撇了撇嘴,真是便宜这个凡人了!   又一碗催产药灌下,浑身汗水淋漓的悫妃只觉得腹中暖流攒涌,仿佛一瞬间浑身都有了力气。   接生嬷嬷们催促着喊:“娘娘,用力啊!”   “产道已经开了!都能看见小阿哥的头了!娘娘快再用力啊!!”另一位接生嬷嬷语气满是欢喜之意。   悫妃口里咬着一块软木,双手深深扣入锦褥中,手背上头条条青筋暴起,她拼尽全力嘶吼一声,“啊!!——”   紧接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傍晚宁静的半边天空。   皇后忍不住雀跃之意,甚是顾不得产房忌讳,竟冲了进来,第一声便问:“是阿哥吗?!”   接生嬷嬷怀里抱着一个满身血污、哇哇大哭不止的婴孩,满脸笑容地朝皇后行礼,“是!小阿哥哭声洪亮,很是健康呢!”   “太好了!!”皇后忍不住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本宫有儿子,本宫终于有儿子了!!   第378章 生而佑母   床榻上的悫妃忍不住深出颤抖的手臂,眼里也满是希冀之色,嘴里喃喃:“小阿哥……我的……小阿哥……”   皇后闻得声音,不由愣了一会儿,“悫妃……?”——怎么还没死?不是都灌下第二晚烈性催产药了吗?怎么还没有血崩?   另一位接生嬷嬷道:“悫妃娘娘真是福大命大,产后并没有血崩呢。”   皇后脸色微微不快,旋即又不禁想,就算没有血崩,断肠草的毒性已经渗入悫妃五脏六腑,反正她也活不了几日了!   想到此,皇后心里痛快了许多,立刻召唤了太医进来,还无比贤德地嘱咐道:“赶紧提悫妃诊脉,务必竭力救治!”   若非太医们都见识了皇后方才的阴狠,只怕此刻要被皇后的模样给蒙蔽了,太医们却不敢多言,忙跪倒脚踏旁边,轮番上去为悫妃把脉。   顿时,太医们个个露出惊异之色。   “悫妃娘娘有些力竭,然而脉象已经渐趋平和,已经没有大碍了。”为首的老太医满是惊喜地道。   皇后脸色骤然僵住了,她满脸不可置信之色,“你浑说什么!悫妃不是中了断肠草之毒吗?!”   这时候,床榻上软绵无力的悫妃惊得无以复加,“断、断肠……草?”说完这三个字,悫妃脖子一歪,便吓得晕厥了过去。   太医也觉得有些惊奇,便道:“微臣等为悫妃娘娘仔细斟酌了一份解毒的药,但着实没想到真的彻底解了断肠草之毒,可见是悫妃娘娘真真是福泽深厚啊!”   太医所开的,不过是照本宣科的解毒方子,按理说不可能化解如此之深的断肠草之毒!就算是身体健壮的男子。那份药方子,最少也得喝一年,才能慢慢化解。所以太医们只能归咎于是悫妃福泽深厚了。   皇后听了太医之词,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悫妃福泽深厚?!凭什么?!之前不是说悫妃没得救了吗?!怎么如今竟然没事儿了?!   可恶,真真是该死的不死!!   皇后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悫妃,心底浮起一抹阴毒之意……   这时候。太医急忙唤了个小太监道:“快去禀报皇上。悫妃娘娘母子平安,而且悫妃娘娘毒已经解了九分,没有性命之忧了!”   听了这话。皇后面有怏怏之色。这些个太医,怎么会放过如此好的邀功机会呢?只怕皇上闻讯很快就会赶到的人,若是悫妃这个时候又出了意外,她可难道罪责!!   哼!暂且叫悫妃多活几日吧!!皇后恨恨想着。   果然。不消两刻钟功夫,皇帝便从九州清晏赶了过来。皇帝也很是惊异,悫妃居然没死?!是太医的医术过人,还是另有缘由??皇帝虽然惊奇,却也不禁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后抱着刚刚出生的七阿哥走上前给皇帝请安。“臣妾和小阿哥给皇上请安了。”   皇帝瞅了一眼自己刚出生的的儿子,红彤彤很是难看,不过瞧着倒是健康的样子。便问皇后:“悫妃如何了?”   皇后微笑着道:“悫妃只是晕了过去,太医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哦?”皇帝走到里头。看了看昏睡着的悫妃,的确呼吸均匀,不像是中毒至深的样子。皇帝不禁眯了眯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那就派人去给太后报喜吧。”——不管怎么说,母子平安,都是喜事,该叫太后知晓才是。   皇后忙道了一声“是”,又温柔慈爱地道:“悫妃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了,但是只怕余毒未清,得好生将养一段时日,怕是无暇照顾小阿哥周全。所以……不如由臣妾照料抚养七阿哥吧。”   皇帝眉心不经意一蹙,他都答允皇后了,皇后有必要如此着急吗?只不过他如今也没理由拒绝皇后的提议,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皇后就多费心吧。”   皇后满脸喜悦飞扬,急忙抱着七阿哥屈膝一礼,“是!臣妾自当恪尽嫡母之责!”顿了顿,皇后又道:“悫妃原本中毒至深,眼看着没救了,如今却大难不死,想来是七阿哥给悫妃带来的福泽。”——皇后轻描淡写,便把悫妃福泽深厚,变成了七阿哥福泽深厚。   听了这话,皇帝忍不住多瞅了这个红彤彤的儿子两眼,瞧着天庭饱满,的确是有福的面向,皇帝不禁露出了笑容。   母子平安消息立刻便传遍了六宫。   澹泊宁静殿中,太后怒目圆瞪,“这怎么可能?!!!”   娴妃咬牙切齿道:“太后,如今传言正说,七阿哥福泽深厚,生而佑母呢!”   太后气恨交加,“必然是皇后叫人散布的!!不把七阿哥捧上天,怎么跟永琪争夺储位?”   “这可怎么办呀?”娴妃焦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下子可好了,七阿哥生母是科尔沁出身的妃子,养母是中宫皇后,不但血统高贵远胜五阿哥,更是半个嫡子!!再加上“福泽深厚、生而佑母”之名,只怕五阿哥都要退出一射之地了!   “你急什么!”太后冷冷道,“悫嫔成了悫妃,如何甘心自己的儿子被皇后夺取抚养?且等着看好戏吧!日后有的是机会下手!”   “福泽深厚,生而佑母?”长春仙馆中,嘤鸣忍不住笑了!皇后还真是不肯放过一丝一毫机会啊!悫妃没死,跟七阿哥有什么关系?是她的半枚参华丹救下的好不好?她倒是会往七阿哥脸上贴金!   皇后才得了儿子,就忍不住四处炫耀!还真不怕招惹恨意啊!   只怕太后和娴妃此刻已经恨不得掐死这个“福泽深厚、生而佑母”的奶娃娃了!!   嘤鸣暗忖,按照持续,这个该是七阿哥……不过,历史上的七阿哥明明是皇后富察氏所生,如今倒成了悫妃的儿子了。罢了,反正历史早就歪了,有所变数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七阿哥纵然不是皇后所生,如今还不是归皇后抚养了?就如同六阿哥永瑢虽不是纯嫔亲生,如今不也照样成了纯嫔的儿子?   这因果循环、命数轮回,还真有够巧妙的!   第379章 七阿哥永琮   转眼便是三日后,七阿哥的洗三礼,自然是皇后这个养母加嫡母亲自负责主持。   一大早天蒙蒙亮,皇帝便下达手谕:“朕之第七子,赐名永琮!”——除了赐名之外,皇帝还赏赐了厚重洗三礼,绫罗绸缎、珍玉古玩,足足两大箱子,其中便有一枚羊脂玉之地的礼器玉琮,为七阿哥添福添寿。   玉琮是一种筒形的祭祀玉器,内方外圆,寓意天方地圆,上头还铭刻了祥云龙纹,是一整块硕大的羊脂美玉雕琢镂刻而成,因此异常珍贵。   皇后替七阿哥收了赏赐,笑得合不拢嘴,直接便抓了一大把金瓜子打赏传旨太监王钦。   王钦笑呵呵谢赏赐,“皇上已经去早朝了,下朝也会赶过来,还请皇后娘娘筹备妥帖。”   今日嫔妃齐聚皇后的镂月开云殿,为新生的七阿哥贺喜,连有孕的嘉嫔都来了,嘤鸣自然没理由不来。   七阿哥永琮正在皇后怀中酣睡着,孩子的脸蛋红红的,就像是煮熟了鸡蛋似的,眉细眼长,依稀瞧着已经有几分肖似皇帝。脸蛋圆嘟嘟的,尚未成型,小嘴半张着,满嘴都是奶香气。   嫔妃们个个笑呵呵恭维着,贺喜皇后喜得麟儿,一个个的语气,仿佛生了孩子的是皇后似的!嘤鸣却并不插嘴,只冷淡地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吃着果品点心,仿佛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坐在嘤鸣对面的娴妃脸色也铁青得紧,脸上恼怒而愤恨。   坐在嘤鸣身旁的是刚刚显怀的嘉嫔金绣纹,她低语提醒道:“舒妃娘娘,您好歹露个笑脸。”   嘤鸣懒懒打了个哈欠,“没关系。反正皇后心思都在七阿哥身上呢,才没空管本宫如何呢。”   嘉嫔不禁尴尬地笑了笑,今年新晋的福贵人、寿贵人、禧贵人,还有音常在等人都已经围了上去,轮番恭维着,早已把皇后围了团团,皇后自然看不到其他嫔妃的表情。   倒是康贵人。面色冷若冰霜坐在位子上。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这时候,禧贵人笑嘻嘻道:“康姐姐,你也快过来瞧瞧啊!七阿哥真可爱!”   嘤鸣暗自撇嘴。可爱个毛?才出生三天的孩子,想也知道比小猴子好看不到哪儿去!这个禧贵人,还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嘤鸣原以为康贵人会冷淡拒绝,可没想到素来不喜热闹的康贵人竟然站了起来。几步走上前去,竟难得露出了几分微笑。看着皇后怀中那个小小的红红的孩子。   冰山消融是何等美丽,嘤鸣算是见识到了。   咱们的乾渣龙陛下也见识到了。   一声“皇上驾到”一下子叫这镂月开云殿宁静了下来,后妃们齐齐屈膝给皇帝请安。   皇帝笑着道了一声“平身”,又道:“徐氏似乎很喜欢永琮。”   康贵人的脸上还挂着未曾散去的笑容。她忙矜持了神色,淡淡道:“婢妾喜欢小孩子纯净的眼神。”   皇帝不禁颔首,赞道:“只有心思纯净之人。才会喜欢心思纯净的孩子。”   听了这话,禧贵人嘟着嘴巴。娇滴滴道:“皇上,婢妾也喜欢小孩子呢!”   皇帝呵呵一笑,“你也心思纯净,总成了吧?”   禧贵人听了皇帝的话,丝毫没有怨怪皇帝那敷衍似的语气,仿佛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仿佛十分开心的样子,笑得牙齿都露出了八颗,当真笑靥灿烂,极为有感染力。   皇后却丝毫没有酸妒吃味的样子,反倒是顺着皇帝的话,道:“康贵人高洁,禧贵人单纯,都是极好的!”   皇帝点了点头,扫了一眼这正殿中,目光落在了平静而疏冷的嘤鸣身上。连日来,皇帝日日都回去长春仙馆,可回回都被嘤鸣客客气气推走了,皇帝不免有些失落,如今又见到嘤鸣,皇帝语气揉环地关切道:“舒妃可好些了?”   皇帝问的自然是嘤鸣的脸蛋。   嘤鸣也不喜欢自己脸日日都肿着,所以每天晚上都用药园世界的药河水洗脸,如今已经红肿全消,三日便好利索了。   嘤鸣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淡淡的面孔上带着几分骄矜之色,“臣妾好不好,皇上不是看到了吗?”   皇帝碰了枚软钉子,不禁面有讪讪之色,“是好利索了,一如从前,白璧无瑕。”   皇后眼底滑过一抹恨色,然而皇后却立刻掩饰了下去,她笑盈盈道:“都怪臣妾那日太过关心悫妃与七阿哥了,幸好舒妃没事,否则臣妾心中着实难安。”   嘤鸣脸上挨了皇后一巴掌的事儿,自然不是什么秘密了。毕竟皇后扇耳光的时候,琼鸾殿的奴才、御前的宫人,还有皇后身边的宫女都看在眼里,想遮掩也遮掩不住。   所以皇后索性大大方方认了自己的不是。   嘤鸣语气生淡地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可当不起。”   皇后却丝毫不介意也碰了嘤鸣一枚软钉子,反倒呵呵一笑,坦然道:“本宫自然知道舒妃不是没有胸襟的人,今日七阿哥洗三,舒妃能来,可见是已经不介怀了。”   如此一来,嘤鸣就算真的想计较,也是不成了。谁叫人家是皇后,她是妾妃呢?在地位上,天生就不是平等的。   皇帝却暗自苦恼,鸣儿最是小性子了,哪里有胸襟可言?至今都不叫朕碰一下呢!真不晓得要使小性子到什么时候……   嘉嫔见场面有些冷,便笑着走上前几步,看着皇后怀里永琮道:“七阿哥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确是有大福气人呢!不知皇后娘娘可否让嫔妾抱抱七阿哥,也沾沾福气。”   皇后笑容满面,毫不犹豫地便点了头,“那嘉嫔也抱抱吧,若能因此也生个健健康康的阿哥,七阿哥将来长大了,想必也会高兴又个年纪相若的弟弟的。”   “承皇后娘娘吉言了。”嘉嫔手脚稳当地抱过了七阿哥,嘉嫔是生育过一胎的人了,自然懂得如何抱孩子,七阿哥一丁点都没被惊动,只嘟了嘟小嘴,还继续甜甜睡着。   皇帝见满殿妻妾融融,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第380章 大闹洗三礼   镂月开云殿中,正是欢乐融融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殿外传来,“还我儿子!!皇后,你还我儿子!!!”——这声音,尖锐得仿佛能撕破人的耳膜一般。   来者是谁,自是不需要多说的。   悫妃……三日前,刚刚被皇帝口谕晋为妃的博尔济吉特氏。产后她一直昏迷着,看样子如今总算是醒了。   转眼间,悫妃已经冲进了正殿中,她脚下只穿着一双雪缎袜子,似乎就是这样一路跑来的,雪白的袜子上此刻已经乌黑泥泞,悫妃穿着一身压得发皱的宝蓝色织锦缎旗服,脖子上龙华都歪斜了——这也就罢了,更叫人看得皱眉的是悫妃竟然是披散着头发而来的,一头乌发凌乱,就像是刚刚睡醒似的。   她就这样有失体统地闯了进来,她怒目瞪着身穿吉服、华贵无比的中宫皇后,恨得几乎要食其肉、饮其血,“皇后!!你还我儿子!!”   皇后皱着眉头,高贵优雅地走上前几步,怒斥道:“悫妃,你这幅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退下!!”   悫妃却一把抓住了皇后的衣襟,她几欲疯狂般怒吼着:“你还我儿子!!这你这强盗!!七阿哥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抢走!!”   皇后没想到悫妃竟敢如此“无礼”,不由大惊失色,她狠狠一把推开悫妃,然而这一推,有力过大,而悫妃产后才三日,即使吃了嘤鸣的半枚参华丹,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她一个踉跄,便仰道在了地上。发出“啊!”地痛叫之声。   皇后整了整衣衫,便阴声警告道:“是皇上让本宫抚养七阿哥的,悫妃,你不要不识好歹!!”——七阿哥的洗三礼,体面而热闹,皇后正是风光的时候,她也不想被悫妃破坏了。所以出言警告。   皇帝正坐在上头宝座上。手里的酒盅重重撩在了桌子上,皇帝侧脸吩咐吴书来:“送悫妃回琼鸾殿休息!!”——悫妃这幅样子,的确太不成体统了些!!幸好这只是洗三礼。宗室命妇不曾入宫,否则被其他科尔沁的福晋看到,只怕又不知浑说什么了。   “不!!!”悫妃却骤然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她仿佛癫狂了一般,“儿子!!我的儿子呢?!你们把我的儿子藏哪儿了?!!”   悫妃充血般疯狂的眸子扫视着殿中。忽然,她看到了——看到了被嘉嫔抱在怀里的,那个襁褓中的小小的孩子。   悫妃面露惊喜之色,她飞快奔上前去。   嘉嫔神色一晃。急忙想要闪避。然而嘉嫔是穿着花盆底鞋的,哪里比得上只穿着一双袜子的悫妃跑得快?当即,便被悫妃一把抓住了手臂。悫妃恶狠狠瞪着嘉嫔:“还我儿子!!!”   “悫妃……你别、别抢啊!”嘉嫔勉力抱着孩子,见悫妃跟个疯婆子似的来抢夺。她哪里敢就这么把孩子给了悫妃?!   悫妃见撼不动嘉嫔的手臂,便双手上去抓着襁褓中的孩子,便用力往外扯!   “哇——”七阿哥被扯痛弄醒了,发出了响亮的啼哭之声。   见七阿哥嚎哭,嘉嫔不由被分了神,只觉得怀中嗖的一滑,连带着襁褓,七阿哥便被悫妃给生生抢走了!   就在此事,嘉嫔感觉到,悫妃的的一只手从襁褓底下伸了过来,狠狠推在了她肚子上!!   嘉嫔穿着花盆底鞋,就算是最低的一寸高的花盆底鞋,那也是极不稳当的。又被悫妃狠狠一推,嘉嫔整个人立刻下盘不稳,身子一仰,便噗通一声重重摔在了坚硬的方砖墁地上。嘉嫔疼痛得已经伛偻了身子,抱着自己的肚子,发出低弱的呻吟之声。   如此场景,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悫妃却只顾着抱着自己的哇哇大哭的儿子,满脸都是欣喜的笑容,“儿子!我的儿子!额娘在,不哭哦……”   皇帝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焉能不怒?当即豁然站了起来,“把嘉嫔扶去偏殿,传太医来!!”——嘉嫔狠狠摔了这么一下,只怕要动了胎气了!   皇帝龙颜已经震怒,即刻吩咐吴书来道:“去把七阿哥抱回来!!”   然而吴书来刚刚奉旨上去,悫妃却护犊得如同母狮子一般,呲牙咧嘴冲着吴书来嘶吼了一声,一张脸孔狰狞无比,仿佛下一刻便要咬人一般。   吴书来被吓得一愣,愣是呆在了那里。   这时候,康贵人毫不犹豫大步上前,她面含怒色地道:“悫妃娘娘,你抱得太紧了,你把七阿哥都弄疼了!”   悫妃纹丝不理会康贵人的言辞,反倒是一脸狰狞地怒瞪着康贵人,似乎时时刻刻都防备着她上前抢夺,所以不但没有放松些,反倒是抱得更紧了几分。   康贵人见状,咬了咬自己的薄唇,骤然便冲将上去,她怒吼道:“你弄疼七阿哥了!!”她一声大吼便与悫妃纠缠扭打在了一起,康贵人趁机便用护甲狠狠扎进了悫妃的手背上。   悫妃吃痛之下,条件反射的,双手便松了。   顿时,襁褓中的七阿哥便直直掉落下来,眼看着便要摔在地上。   康贵人却极为敏捷地一扑,双手一揽,便抱住了七阿哥,她身子一转,自己的肩膀重重落地,然而怀中的七阿哥却丝毫没有摔倒。   抢回了七阿哥之后,康贵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便飞快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仪容已经狼狈,飞快便朝皇帝那边跑去。   悫妃急忙想要追赶,却被御前的太监拦住了去路。   康贵人旗髻已经歪斜,怀里无比小心地抱着哇哇大哭的七阿哥,却展露出一张以前从未有过人的动人笑靥,“皇上,七阿哥抱回来了……”   皇帝面露赞许之色,“你方才摔了一下,也叫太医看看,别落下什么隐疾。”   康贵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忙笑着将啼哭不止的七阿哥抱到皇后跟前,赧颜道:“婢妾不会哄孩子……”   皇后忙抱回了七阿哥,如重获珍宝一般,一手轻轻拍着,嘴里哼着儿歌调子哄着,不消片刻,七阿哥的哭声便渐渐小了。   不过丈许之外,悫妃已经被两个御前的太监一左一右钳制住。悫妃拼尽全力挣扎,也不过是枉然,她看着被皇后亲昵地哄在怀中的自己的儿子,双眸已经充血,整个人都极尽疯狂,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还我儿子!!!那是我的儿子!!不许你碰!!!”   皇后抬眼冷睨了悫妃一眼,仿佛高贵之人俯瞰蝼蚁一般,“悫妃,本宫不与你这疯子一般计较。”说罢,皇后转身坐回了皇帝身侧,那个属于自己的紫檀团凤雕纹宝座上,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皇帝蹙着眉看着如泼妇一般的悫妃,便吩咐道:“押下去,禁足琼鸾殿!”   第381章 渣龙生气了   在争夺七阿哥的时候,嘉嫔金氏那一跤摔得不轻,太医赶来的时候,已经见了些红。太医又是施针又是开药,总算暂且叫胎相稳定了下来,但仍然需要卧床静养、悉心调理才是。   因此,七阿哥永琮的洗三礼终究是不欢而散了。   这一日请安过后,嘤鸣带着些滋补的燕窝、阿胶,前去看望养胎的嘉嫔。一连躺了多日,嘉嫔的似乎气色见好了些,不过还躺在昼榻上,内殿也不敢用太多的冰,身上还盖着条如意锦被。   “太医说,只要别再见红,这一胎算是保下来了。”嘉嫔神色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惆怅的样子,“就是孩子有可能先天体弱些……”   七阿哥已经平安降生了,嘉嫔肚子里怀的,约莫是八阿哥?   历史上的金氏,可是给皇帝生了三个儿子呢,这一胎应该生得下来。   只是,嘤鸣这几日脑子里不断想着的,是嘉嫔摔倒的那一瞬……   “那日,本宫瞧见,悫妃抢走七阿哥的同时,暗中伸手朝你的肚子上推了一把。”嘤鸣陈述道,当时虽然发生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但是她的确看到了,也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嘉嫔扯着嘴角笑了笑,“娘娘的眼睛很是明亮。”   “你告诉了皇上了吗?”嘤鸣问。   嘉嫔摇头,她苦笑道:“皇上只当悫妃是神智失常了,一个神智失常的人,怎么会暗中推了嫔妾的肚子呢?”   “需要……本宫替你去说吗?”嘤鸣又问。   嘉嫔再度摇头,“还是算了吧,嫔妾不想连累娘娘也遭了皇上疑心。何况嫔妾的孩子已经保住了。悫妃也已经被皇上禁足,嫔妾若还咬着不放,便是不识大体了。”   嘉嫔也是久经宫闱之人了,自然懂得如何在宫中生存。   嘤鸣点了点头,便告辞了。既然嘉嫔已有决断,她又何必没事儿找事儿呢?   之前悫妃肚子大起来的时候,嘉嫔也刚刚有孕。却处处相让。照理说。悫妃没有理由恨嘉嫔……唯一的理由,想必便是那次登门赔罪了。是嘤鸣逼迫着悫妃不得不去给嘉嫔赔礼道歉的。   所以嘤鸣每每想到这点,总觉得亏欠了嘉嫔什么。可惜。方才的好意,她也拒绝了。   既然她的孩子没事儿,也就罢了。   回到长春仙馆的时候,才发现馆外停放着皇帝的仪舆、华盖。便忖度,皇帝约莫是下了早朝便过来了。   于是脚下加快脚步。进了正殿景明殿中,西侧次间的罗汉榻上,猪妞正坐在皇帝的膝盖上,嘟着小嘴吹着一个七彩的小风车。似乎很是开心的样子。   见嘤鸣回来,猪妞刺溜一声,便从皇帝的腿上滑溜了下来。如燕投怀一般扑到嘤鸣的大腿上,“额娘!!”   嘤鸣弯腰捏了捏猪妞肥嘟嘟的脸蛋。“又从哪儿弄来的小风车呀?”   猪妞呲着整整齐齐的小奶牙,笑咯咯道:“阿玛给的!”   嘤鸣抬头一瞧,果然皇帝正笑脸迎着她,似有几分讨好的味道。嘤鸣却不急着上前行礼,然而自顾自打趣着猪妞道:“可别再一屁股给压瘪了!”   猪妞气鼓鼓撅了撅小嘴儿,“额娘,讨厌!”说着,一扭屁股,便哆哆哆跑得没影儿了。   嘤鸣忍俊不禁,这小性子,真是越来越坏了。便敛了笑容,以冷冷清清的姿态上前,给皇帝见了个常礼,口气也是冷冷淡淡的:“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皇帝忙抬手扶嘤鸣,嘤鸣却忽然身子一侧,闪避开来,倒是叫皇帝一脸尴尬。好在皇帝脸皮够厚,依旧笑着说:“有一会儿了。你去哪儿了?”   嘤鸣道:“回皇上,臣妾去看嘉嫔了,她瞧着气色好些了。”   皇帝“唔”了一声,点了点头,他端量嘤鸣那副冷漠拒人的脸蛋,心里不禁哀叹,人人都说许氏冷漠不近人情,鸣儿生起气来,才真真是冷若寒冰呢!!   “还在生朕的气?”皇帝问。   嘤鸣幽幽瞥了皇帝一眼,语气有些不顺的样子,“臣妾岂敢?”   这样带刺的语气,生生刺得皇帝心里闷闷难受得紧,“鸣儿,朕都给你道过歉了……”皇帝的话里不禁多了几分埋怨的味道。   嘤鸣心里冷哼了一声,你道歉了,老娘就得接受吗?!果然是皇帝,够霸道!   嘤鸣冷冰冰的脸蛋叫皇帝又尴尬又憋闷,他瞅着步步锦支摘窗支摘窗外渐渐灿烂的晚霞,如洒了红墨一般,晕染了半个天际,这才晓得原来都已经是傍晚十分了。   “时辰不早了,朕有些饿了。”皇帝说。   皇帝这架势,显然是想在嘤鸣这儿赖一顿饭……   嘤鸣暗忖,给了皇帝半月冷脸了,也是时候该给点甜头了。她从未见皇帝抱过那个阿哥公主,今儿回来的时候,猪妞却是被皇帝抱在腿上。那小风车,显然也是皇帝带来的。   作为一个皇帝,都不得不走迂回地孩子路线讨好她。也算是孺子可教了。看在他聪明的份儿上适时松些脸色,还是有必要的。   “那臣妾叫人去后头膳房催催。”   皇帝听了,心中大喜,心想着,或许今晚……一边想着,眼睛都渐渐发热了。   嘤鸣暗啐,精虫上脑的乾渣龙,你想都不用想!!老娘岂会让你那么容易哄回来?!男人这种生物,就是不能太惯着了!该拿乔的时候,就是得拿乔!!   皇帝在嘤鸣这里用过了晚膳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了。   皇帝便舔着脸道,讪笑着道:“鸣儿,天都黑了,朕就……”   嘤鸣淡淡搁下象牙筷子,道:“半夏,给皇上多点上两盏宫灯。”说着,便起身,行了个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一僵,脸上不免有些愤愤然,瞅着嘤鸣那副冷漠的模样,皇帝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都冷透了。于是,狠狠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嘤鸣暗暗忖着,生气了?唔……看样子火候的确差不多了呀……   夜色深深时分,长春仙馆中一片静谧,猪妞已经熟睡了,嘤鸣轻轻为她盖好被子,也打了个哈欠。   总算……哄睡了。   半大的孩子,最是闹腾人了。   第382章 渣龙很幼稚   接下来,一连数日,皇帝都没有再来长春仙馆。而且还一连三日都翻了康贵人徐氏的牌子,而且召幸之后必赏赐珍玉珠宝、绫罗绸缎,一下子叫小小的敷春堂炙手可热,康贵人俨然已有专宠之势。   六宫已经醋意沸腾,早先嘤鸣盛宠,倒也罢了,毕竟嘤鸣的门第出身摆在那儿,位份又高,旁人自然不敢过多置喙。可康贵人徐氏不过汉军旗出身,父兄官职也不是太高,却骤然德蒙皇帝如此宠眷,自然有太多人不服气。甚至连同年入宫的福贵人、寿贵人等人也颇有几分酸言酸语了。   是啊,四大贵人原本家世差不离、位份也一样高,论姿色也没比康贵人差到哪儿去,偏生恩宠一项上,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嘤鸣依旧安之若素,照旧按部就班日日去皇后处请安,没有皇帝的叨扰,她倒是有更多的时间拿出来陪伴猪妞了。   这一日晚,嘤鸣在景明殿哄睡了猪妞,才叫保姆们抱去偏殿。她这才换了身薄绸寝衣,正打算睡下,半夏又嘀咕道:“娘娘,今晚又是康贵人侍寝!”说着,她狠狠跺了跺脚,“这个月才过了一半,康贵人都已经是第四回侍寝了!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嘤鸣伸了个懒仗,睨了半夏一眼,“本宫有什么好着急的?”   “之前,皇上在咱们这儿用过晚膳之后,娘娘就不该撵皇上走的!!”半夏气恼地道。   嘤鸣轻轻哼了一声,悫妃临盆至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着当初不该有的怀疑。皇帝也算花样百出地哄她了,起初几日,皇帝就算怏怏而归,也都是自己一人独宿,如今也重新开始召幸嫔妃了,康贵人独树一帜,夜夜都被敬事房用青鸾轿抬去九州清晏侍寝。   嘤鸣也知道。别指望皇帝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但也不免稍稍有些失望。   不过她并不担心,若皇帝真的把康贵人放在心上,便该亲自去敷春堂。而不是召去九州清晏侍寝了。甚至都不曾留康贵人在九州清晏宿到天明……   诚然,洗三那日,康贵人怜爱稚子之态,让皇帝很满意。可也只是满意而已,皇帝对康贵人的宠爱。只怕更多的,实在气她呢!嘤鸣屡次拒绝皇帝的亲近之意,皇帝自然怨气满满,可偏生他心虚得很。没底气对嘤鸣发火,所以便用这种法子来宣誓自己的不满!   有时候,皇帝真的也蛮幼稚的。嗯,幼稚!   你不是不留朕吗?不留拉倒。有的是女人可以换着花样地睡!!   这就是皇帝要表达的意思。   呵呵……   嘤鸣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声。   半夏被她的笑声弄得有些寒栗,“娘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事儿,本宫早有应对之策,半夏啊,你就少操不该操的心吧!”说着,嘤鸣朝着半夏眉心一戳,把半夏戳得更迷糊了。   盛夏的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燥热的时候,而康贵人的敷春堂中却是清凉如夏。其实贵人份例的冰原不足以敞开了用的,可是康贵人盛宠炙手可热,自然内务府上杆子地巴结。日日送来冰都是最大最齐整的,而且足足比福贵人、寿贵人、禧贵人多了一倍有余。   康贵人今儿穿了一身湖绿色对襟旗服,袖边镶白缎阔栏干,襟前挂白砗磲佛珠一串,炎炎夏日,乍瞧上去,倒是比大红大紫的颜色,更叫人清新顺眼。   皇帝在敷春堂午睡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喝了一盏桑菊饮,才慢慢清醒了,他目光打量着四周,最终落在墙角书案上那整整齐齐摆放的两摞书上,四书五经、宋词唐诗,瞧着都是翻看过的样子。   “你读过书?”皇帝问。   康贵人如今的脸蛋上倒是少了几分清冷之色,倒是多了几许恬淡,可见是皇帝连日来的宠幸,把这块冰美人给捂暖了。一想到连续几夜的云雨,康贵人两腮不禁透出薄红来。   “婢妾在娘家的时候,偷偷读过四书。”   “偷偷读?”皇帝有些疑惑的样子。   康贵人点头,说:“婢妾父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不许婢妾读书。所以,家中兄弟们读书的时候,婢妾就躲在窗户外偷听先生讲课。”说着,康贵人有些赧颜。   皇帝却哈哈笑了,“古有匡衡凿壁偷光,今有若晴窗外窃读!”   康贵人脸颊一红,手里揉着一方锦帕,局促地道:“皇上取笑婢妾了。”   皇帝言笑晏晏,又问:“若晴可会写字?”   康贵人模样有些黯然,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婢妾是进了宫,才开始临字的……”   “不妨事,有心向学,自然什么时候都不算晚。”皇帝笑着摆手,“你且取来,让朕瞧瞧。”   康贵人有些忸怩,“婢妾的字,难看得紧,皇上还是不要看了。”   皇帝早已起了兴致,康贵人愈是不依,皇帝就愈是好奇。便自己上前,在书案后头的柜子抽屉找到了满满一抽屉的临字。   入宫才开始临字,满打满算也不过两月,就算康贵人勤勉向学,也是写不了太好的。横平竖直,已经是难得了。   皇帝一边看一边笑,还品评道:“写得快赶上永璋了!”   皇帝的三阿哥永璋,还是个半大孩子,皇帝拿康贵人的字与之比拟,可见康贵人的水准也只有小孩子的水平了。   康贵人红着脸,微笑道:“婢妾才学了两月字,能比不得上三阿哥数年所学,已经心满意足了。”   皇帝笑眯眯打量着康贵人的脸蛋,果然已经红扑扑诱人了,皇帝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康贵人年轻羞涩,哪里禁得起皇帝这般灼热的目光,顿时脸红如朱,道:“皇上怎的这般看婢妾?”   皇帝微笑着说:“你如今的样子,笑靥如花动人,倒是比刚进宫的时候可亲多了。”   康贵人忙收了笑容,垂下头去,低低道:“婢妾的确冷淡了些,打小就不爱笑,也不喜欢热闹。婢妾这性子,大约很不讨人喜欢吧?”   “旁人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朕喜欢不就足够了?”皇帝语气柔柔款款,格外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康贵人抬头看着皇帝,心跳顿时噗噗加速了,仿佛胸膛里揣了一只小鹿,她生如蚊蝇道:“对……足够了。”   第383章 渣龙很得意n   这一日傍晚,听闻皇帝又翻了康贵人的牌子,嘤鸣便打算早早睡了,可偏生猪妞精力十足。嘤鸣陪着闺女,愣是玩闹到深夜,猪妞才总算困倦了。   养孩子真是不容易啊……   嘤鸣不禁为自己默哀三秒,猪妞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九州清晏后殿偏殿。   这里是皇帝召幸嫔妃侍寝的地方,这一晚仍旧是康贵人徐氏侍寝。   云雨之后,康贵人的脸颊上红晕袅袅未消,仿佛熟透了的水蜜桃,比起平日里那副高冷孤傲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康贵人喘息声稍见平复,便低声问道:“皇上还在跟舒妃娘娘闹别扭吗?”   “朕没跟她闹别扭,是她在跟朕闹别扭!!”皇帝的语气已经忍不住带了几分火药味的意味。朕歉也道了、罪也赔了,鸣儿怎么还是不让朕碰呢?!   康贵人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有些酸涩的样子,“是因为婢妾的性子,和舒妃娘娘相似,所以皇上才宠爱婢妾的吗?”   “相似?”皇帝笑了,“哪里相似了?”皇帝伸手托起康贵人的下巴,打量着她这张如玉容颜,早已不似刚进宫的时候那么冷淡,可这会子瞧着,倒是有几分落寞的酸劲儿了。   皇帝“嗤”地一声笑了,旋即又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怅然,“她脾气很好,可一旦生气,便要气好久……”——那日,皇后打了鸣儿一巴掌,朕……就在旁边,原可以拦下的。鸣儿这是怪朕没有阻拦啊……   “皇上?”见皇帝似乎神游天外了,康贵人鼻子有些发酸。“皇上!”   “嗯?”皇帝恍然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康贵人贝齿咬着嫣红的薄唇,垂下黔首道,“皇上召了婢妾,心里想的却是舒妃……”   这无疑是醋言了。   皇帝听了,却冷了脸,直接起身披上睡袍。“送徐氏回敷春堂!”   ——这些个女人。终究是不能太宠着了。原以为徐氏跟旁人不同些,原来也都一样。朕才宠了几日,竟也不知分寸了!   原本嫔妃的醋言。皇帝向来不当一回事,可徐氏醋的是鸣儿,今日是醋言,明日就是妒言。将来保不齐便是怨言了。所以,他不会纵容。   康贵人眼眶一湿。险些要掉下泪来。娘亲说得不错,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男人是不会珍惜的。若她一直对皇上冷淡疏离下去,是否便不会如此了呢?   可是……可数舒妃不也是选秀入宫的吗?为什么舒妃与她们不同??   康贵人被从皇帝的龙榻暖被窝里抬走了。皇帝长长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长春仙馆的灯火可熄了吗?”   王钦弓着身子回话:“回皇上,刚刚熄灭。”   “哦?”皇帝瞅了一眼墙角西洋座钟上的时辰。“睡得这么晚?”——皇帝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意。   唔……朕就说嘛,女人。怎么可能不吃醋呢?   之前不吃醋,那肯定是装的呀!!哈哈!   皇帝笑了,满心欢喜地去与周公相会了。   翌日中宫请安。   嘤鸣意外地瞅见康贵人眼下乌青,神情也是恹恹的,似乎没睡好的样子……想到昨晚是康贵人侍寝,嘤鸣也就了然了。被乾渣龙折腾半宿,换了她,也会精神不佳的。   嘤鸣没开口说什么,可不代表旁人不会酸了。尤其是宫里的头号醋坛子娴妃,年纪越大,酸劲儿也越大。   “哟!”娴妃啧啧笑着,“康贵人昨晚侍寝辛苦了,瞧你这疲惫的小脸儿,真是我见犹怜啊!回去可得给自己熬碗参汤补补呀!”说着,娴妃花枝乱颤地咯咯笑了一通,她这一笑,满殿嫔妃都嘴角带了笑纹。   可康贵人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对待一切酸言妒语,从来都是以冰冷沉默之态示人,今儿似乎也不例外。任由娴妃笑得如何夸赞,如何面带讽刺,康贵人都是岿然不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张俏生生的冷淡只愈发幽冷了。   娴妃康贵人愣是恍若不闻的样子,不免有些恹恹,便转头笑看着嘤鸣:“听说皇上已经多日不曾去妹妹那儿了,真是稀奇事儿啊。”   嘤鸣笑面迎人,“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不是常有的事儿吗?娴妃姐姐也是久经宫闱之人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娴妃打量着嘤鸣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不信嘤鸣这般大度,便挑眉道:“妹妹倒是想得开。”   怡嫔见状,轻轻一呻,道:“男人哪儿有不贪新鲜的?新人入宫,皇上总得宠一阵子。就像之前的秀贵人,不也得宠过?所以,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秀贵人……嘤鸣不禁有些怅然,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秀贵人了。如今她被皇帝撂在紫禁城养病,也不知如何了。如今悫妃被幽禁,秀贵人想必也听到消息了吧?她大约会痛快些吧?   怡嫔对康贵人着实什么好感,这话分明是讽刺康贵人早晚也有失宠的一日,就跟秀贵人似的。   “怡嫔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娴妃赞同地点了点头,“秀贵人出身著姓大族,又貌美动人,谁能想到竟也会失宠呢?可见皇上的心意,哪里是咱们能猜得透的。”说着,娴妃瞥了康贵人一眼,道:“康贵人,你说是吧?”   康贵人冷冷板着连,硬生生道:“如娴妃娘娘所言,圣心难测!”   这话,娴妃却只当做是康贵人的服软之词,不由咯咯笑了一通,“康贵人也不必伤心,宫里女人,有得宠的一日,便有失宠的一日,没什么大不了的!趁着还得宠,赶紧怀一胎,不管是阿哥公主,将来也能有依靠。”   康贵人依旧不冷不热的样子,但并不失礼数,“多谢娴妃娘娘提点。”   娴妃幽幽笑了,又对皇后道:“对了,之前皇上下了口谕封了悫嫔为悫妃吗?怎么至今都未见圣旨晓谕六宫,更未听钦天监择册封吉日呀?还望皇后娘娘能为臣妾解惑。”   第384章 皇帝就是那只驴   “对了,之前皇上下了口谕封了悫嫔为悫妃吗?怎么至今都未见圣旨晓谕六宫,更未听钦天监择册封吉日呀?还望皇后娘娘能为臣妾解惑。”   皇后得了儿子,故而一直心情不错的样子,对娴妃这个仇人对比往日和气了许多,“悫妃产后身子正虚弱,而且神智还有些失常,实在不宜行册封礼。”   “神智失常?”娴妃扬着唇角笑了,“可臣妾听说,自打洗三礼之后,悫妃便渐渐恢复了,也没有再闹腾了。”   皇后眯着眼睛打量着娴妃,“娴妃妹妹,倒是跟关心悫妃。”   娴妃掩唇呵呵笑了,“臣妾忝居协理六宫之位,自然不能不关心。”   皇后淡淡道:“有劳妹妹关心了。皇上没有正式下旨册封,可见是觉得悫妃不适宜行册封礼。所以妹妹还是不要多事了,一切自有皇上圣心独裁。”   皇后搬出皇帝来压人,娴妃只得怏怏闭上了嘴巴。   而嘤鸣听得眼底幽深,暗自上了心。悫妃不上不下的,的确也是个问题啊……   夏日里,唯独只有早晨清凉几分,可偏生却要在皇后的镂月开云殿,跟一群女人叽叽喳喳。总算熬到皇后发话可以散了,外头日头已经高升了。嘤鸣照着来的时的路,沿着蓬莱福海畔而回,同路同行的,还有紫碧山房的怡嫔柏氏。   怡嫔不免嘀咕道:“瞧方才康贵人那模样!果然是得宠的人,腰板挺得够硬朗的!”   怡嫔对康贵人的醋意,是早就有的了,如今康贵人盛宠,自然怡嫔的酸气就更浓了。   嘤鸣瞅着前方。却瞧见了前头牡丹亭边儿停着的竟是皇帝的仪舆,太监宫人簇拥,独独皇帝坐在亭中,似乎正悠闲地喝着茶水。今儿早朝下得倒是够早的……嘤鸣暗暗嘀咕。   “走那边小路吧!”嘤鸣吩咐抬肩舆的太监。   怡嫔此刻也瞧见皇帝了,急忙道:“娘娘这是做什么?!皇上在前头,刻意躲开,未免不敬。”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对怡嫔道:“要不你自己上去?”   怡嫔怏怏叹道:“要是嫔妾一人去。皇上肯定不乐意!”   “额……”嘤鸣有些无言了。   怡嫔立刻指着抬着嘤鸣肩舆的太监:“就直着走,不许拐弯!”   这下子可把抬肩舆的太监也为难坏了,人站在岔路上。干巴巴瞅着两边,愣是不敢挪动步子了。   嘤鸣叹了口气,“行了,直走吧!”——丫的。皇帝这是不是故意的啊??嗯?谁都知道,这条路是通往长春仙馆和紫碧山房的。皇帝却大咧咧坐在路边凉亭里喝茶……   嫔妃瞅见皇帝,哪有不下肩舆请安行礼道理?那可是大大的不敬啊。   “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嘤鸣与怡嫔双双下肩舆,走到亭子外。齐刷刷屈膝见了常礼。   皇帝抬眼瞅着嘤鸣,“这是刚从皇后处回来?”   嘤鸣闭嘴不言,怡嫔只得赶忙应道:“回皇上。今儿娴妃娘娘和康贵人多说了几句话,所以聊得久了些。回来的就晚了些。”   皇帝搁下手里的茶盏,“娴妃和康贵人??她俩很亲近吗?”   怡嫔微笑道:“娴妃娘娘素来快语热络。”——这话,显然是否认了娴妃与康贵人亲近。   皇帝“嗯”了一声,娴妃的确有些话唠,是挺啰嗦的……   皇帝这番评价若是叫娴妃听见了,只怕要大呼委屈了。   怡嫔看了看嘤鸣,又看了看皇帝,便心下有了主意,于是笑靥灿烂地道:“舒妃娘娘宫里的紫薇开了,皇上可瞧见了?”   皇帝果然露出了笑容,“还不曾瞧见。”   怡嫔立刻道:“那皇上可得去瞧瞧,长春仙馆的紫薇,开得如火如荼,不看可惜了。”   皇帝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紫薇花开满堂红,的确该看看。”   怡嫔欣然笑着,屈膝一礼,“那嫔妾就不打扰皇上和舒妃娘娘赏紫薇了,嫔妾告退。”   怡嫔飘然如风而去,嘤鸣无语凝噎。紫薇早就开了,皇帝也早就看见了,可这二位居然还一唱一和的,不服都不行!   除了佩服皇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之外,嘤鸣还不得不佩服怡嫔……这也忒贤惠了点吧?皇帝也是怡嫔的丈夫,怡嫔竟能把皇帝往她宫里推!   所以,也可见怡嫔对皇帝是无心的。她酸康贵人,纯粹是不忿冷冰冰的徐氏竟然也能得宠,只是不服而已。她也会因皇帝的冷落而哀叹,却不会伤心。她也懂得如何透皇帝所好,也懂得如何绑紧了和嘤鸣之间的依附关系、盟友关系。   怡嫔……非常识趣的一个人。   长春仙馆院中的紫薇的确开得灿烂,风吹满枝红,簌簌香袭人。   与皇帝一并立在一株紫薇树下,看细碎的阳光透过花叶缝隙,如金沙般洒落下来,倒是叫人有些迷醉了。   皇帝的手已经悄悄落在嘤鸣肩上,“还生朕的气吗?”   嘤鸣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反倒是抬眼睨着他,问道:“皇上怎么没去敷春堂?”   皇帝顿时笑得一脸灿烂,“好酸!”   酸你个头!!嘤鸣暗啐了一口。   皇帝借势,一把揽了嘤鸣在怀中,低语喃喃:“今儿,朕一整天都陪着你。只一点,晚上不许赶朕走了。”   得,白天陪聊,晚上还得陪睡,瞧她苦命的。   “皇上舍得康贵人吗?”嘤鸣挑眉道。   皇帝道:“朕是瞅着徐氏性情超然,不至于跟别的嫔妃似的拈酸吃醋,才多宠她几日的。如今瞧着,倒也没什么区别。朕一旦多宠爱几分,便不知分寸了!”   “嗯?”嘤鸣很是疑惑,“康贵人怎么不知分寸了?她哪里惹皇上不高兴了?”   皇帝伸手拂去落在嘤鸣发髻上的一瓣紫薇,凤眸涓涓如水望着她,“不提徐氏可好?”   “哦。”嘤鸣也懒得多问了,适才在皇后处,的确瞅着康贵人精神不济,神情也有些黯然的样子,原还以为是被乾渣龙折腾了,原来是不知说错了什么话,惹怒了乾渣龙啊。   反正龟毛的皇帝陛下的确是越来越圣心难测了。   这一晚,皇帝宿在了嘤鸣的长春仙馆,叫不少人跌破眼球。嘤鸣也觉得火候够了,再拿乔,弄不好皇帝真的会火大,便也借坡下驴了。   皇帝就是那只驴……   第385章 免册封礼   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专宠康贵人而给嘤鸣带来的冷落,皇帝连续三日留宿在长春仙馆,宣誓了嘤鸣的宠爱。嘤鸣的高调复宠,让不少等着看笑话的人都只能恹恹闭嘴了。   这一夜,夜色深深,寂静无声。   嘤鸣的喘息声刚刚平复,浑身还黏黏腻腻的不舒服,她伏在皇帝怀中,问皇帝:“悫妃的册封礼,不知钦天监可择好了日子吗?”   听了这话,皇帝的脸色果然微微抑郁了几分,他冷冷淡淡道:“以后再说吧。”   “哦。”嘤鸣应了一声,悫妃生产当日,皇帝为了安抚,所以口头晋其为妃,可事后并不曾下旨,更遑论册封之礼了,她暗地里也打听了,琼鸾殿如今的份例依旧是嫔位的。   洗三礼那日,悫妃大闹了一通,皇帝似乎更加不满了。   “科尔沁那里,没有上折子问过?”嘤鸣又问。   这下子,皇帝脸色又黑了几分,可见嘤鸣猜对了。   嘤鸣笑了笑,“臣妾知道皇上不喜欢悫妃,臣妾也不喜欢。可悫妃临盆那日,皇上金口玉言,早已六宫皆知。皇上若想收回成命,只怕是不成的。”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朕知道!但悫妃那幅疯婆子似的样子,怎么能行册封礼?!哼,莫说是册封礼了,只要一把她放出来,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嘤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喉,“可是臣妾却听闻,悫妃如今已经恢复神智了,也没有再继续疯癫闹腾了。”   “哼!!”皇帝的回应。就只是这么一声冷哼。   嘤鸣低眉略一思忖,便道:“悫妃产后身子虚弱,皇上可以免了她的册封礼,也能叫她好生休养。科尔沁就算知道了,皇上也可以说是体恤悫妃。”   ——都这个时候了,嘤鸣也没傻乎乎妄想能压下悫嫔的妃位!且不说皇帝已经金口玉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发话了,就单单是科尔沁那儿就敷衍不过去!博尔济吉特托雅已经为皇帝诞育皇嗣。不封妃。着实说不过去!皇帝需要拉拢科尔沁,哪怕皇帝自己也不乐意,也必须给悫妃一个妃位。   既然如此。那就叫悫妃这个妃子少了册封礼,便是等同低了其他妃子半头,也是蛮不错的。   皇帝听了这番话,不禁微微颔首。“这倒是个主意……”   说罢,皇帝忍不住凑近了嘤鸣几寸。朝着她的耳边吐了一口热气。   嘤鸣不禁暗啐,这个不正经的乾渣龙!!居然又想那啥啥了……也不怕x尽人亡!!   没过几日,皇帝便正式下达了册封悫妃博尔济吉特氏为悫妃的旨意,圣旨连同妃位的吉服、朝服、金册、金印。都一股脑送去了悫妃的琼鸾殿。   这是什么意思,自然再明显不过了。吉服、朝服,都是在册封礼前送去的。然而金册、金印都是在册封礼当日,才会由册封使亲自转交。然而皇帝一下子就都给了悫妃……呵呵!   琼鸾殿中。   悫妃穿戴体面聆听了那满是褒扬溢美之词的册文。她满是欢喜接了圣旨,然而却看到除了服制之位,竟然还有妃位金册与金印,也一齐送来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悫妃的脸不禁白了几分。   传旨的是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王钦,王钦和和气气笑着:“皇上体恤娘娘产后虚弱,所以特免册封典礼!所以从今儿起,娘娘就是位列正三品的悫妃了!”   听得这话,悫妃脸色都青了,她身子一颤,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在地,“皇上表哥……这是生了本宫的气吗?”   王钦暗啐了一口,大闹七阿哥洗三礼,还差点叫嘉嫔小产,皇上不生气才怪呢!   这时候,悫妃一把抓住了王钦的手臂,“那禁足令呢?皇上可以免除本宫的禁足?!”   王钦笑着道:“禁足令自然是免了,不过皇上发话了,悫妃娘娘需要安心静养,不宜外出!其他嫔妃也不许前来打扰。”   悫妃的脸蛋顿时青白交加,这跟禁足有什么区别?!悫妃手里攥着自己的金印,气恼得几乎想要摔了这东西,可悫妃再生气,也不傻,她没胆子摔了金印——因为此物等同御赐,保管不善,都要落得不敬的罪名,何况故意毁坏了!   王钦笑着打了个千,“悫妃娘娘请安心养病吧,奴才告退!”   悫妃被皇帝“体恤”,特免册封典仪之事,一下子便成了六宫的笑柄。这个悫妃娘娘空有妃位,可儿子是给皇后生的,自己也依旧不得自由,已然是彻底失宠了!那些曾经被悫妃嘲讽过、欺凌过的嫔妃,一时间都要乐坏了。   出身高贵的悫妃,没想到也有今日!!真真是大快人心!   悫妃失宠,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她亲生的七阿哥永琮一出生就被抱给皇后抚养,她大闹洗三礼,不但没有夺回儿子,反倒被皇帝下旨禁足了。   如今悫妃虽然得了正式的册文,却连个册封礼都没有,她这个妃子,简直是名不副实!!   当夜,琼鸾殿砰砰乱响,不知多少名贵的珐琅瓷被摔得粉碎。皇后在自己的镂月开云殿中,抱着悫妃所生的七阿哥永琮,嘲讽不已。   悫妃失宠了,可康贵人徐氏这个新宠却冉冉升起。   之前康贵人似乎因为说错了话,惹了皇帝不开心,但没过多久,康贵人挑灯抄录一部女论语,奉于皇帝御案前,又重新挽回了圣心。   女论语……这是唐朝宋氏姐妹所写的一本训诫女德的书。康贵人之前莫不是说了不合妇德的醋言,惹怒了皇帝?   不至于吧?皇帝对于嫔妃们的酸言醋语,想来不怎么在意的,有时候他甚至很恶趣味地,乐得见嫔妃为了争夺她的宠爱而斗嘴。怎么如今却对康贵人挑刺了?   嘤鸣一时想不通,便懒得继续深究了。   有个得宠的新人,总比她一人专宠要好,起码也平息不少旁人对她的妒恨。有康贵人分散些火力,她也能轻松些。   第385章 够狠毒!   大阿哥永璜新婚,也算是一大喜事了。虽然是在宫外筹办的,但是作为大福晋的伊拉里氏翌日便穿着皇子福晋朝服,正式入宫磕头请安——皇帝不许大阿哥进宫,自然大福晋就只能一人孤零零进宫了。   倒是难为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   照理说,皇子福晋入宫,只需给太后、皇后请安,嘤鸣这个母妃是不需要专门请安的。可是嘤鸣事先请示了皇后,伊拉里氏故而有此一行。   那部论语,原本是要私下赠送给大福晋的,可惜被悫妃告发,皇后又告发到太后跟前,自然一切都挑白到了明处。皇后纵然一万个不乐意,却不能不允,因为那是皇帝的意思……   皇后得了儿子,就更不敢轻易得罪皇帝了。   伊拉里氏一大早就进宫了,先去了太后处,不过太后病瘫在床,并未见她这个大福晋,只叫赏赐了一套头面给孙媳妇。皇后那里,自然更得不到什么好脸色,所以赶来长春仙馆的时候,伊拉里氏已经很是疲惫不堪了。   可是再疲惫,伊拉里氏也只得规规矩矩请安、行礼,丁点礼数不敢有失。大阿哥虽然解除圈禁,但终究为皇上所厌弃,伊拉里氏自然生怕因为自己不得体的举动,而叫大阿哥处境更加艰难。   虽说刚刚成婚,可伊拉里氏对自己的婚姻、对自己的丈夫,还是很欢喜,很想要用心去维护的。她原本以为自己要被许配给一把年纪的恒亲王为侧室了,没想到因缘际会,竟然能被指婚给大阿哥做嫡福晋!伊拉里氏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大婚之礼。虽然办得仓促,却也比做侧福晋好了一百倍,而且还能穿上大红喜服,走正门,做皇家嫡福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新婚之夜,她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有些瘦削。但年轻俊朗。对她……也是极好。   此刻伊拉里氏仍觉得自己的手心有永璜手心的温度。   昨夜永璜掀开自己福晋的盖头之后,也是惊喜的,他本就没有奢望自己未来的福晋家世门第有多高。只要是个满人,他就不敢挑剔了。伊拉里氏花容月貌,才更是叫永璜惊喜。更难得是,永璜从自己这位福晋眼中。看不到丝毫不满,只有满心的欢喜与激动。   这样永璜心里大为安慰。他是因为要娶妻了,汗阿玛才解除了他的禁足,也就是说他是沾了未来福晋的光。所以永璜便想,就算他的福晋姿色平平。他也会善待之的。   可伊拉里氏不是姿色平平,而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这对永璜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他握着自己新婚福晋的手,第一句话便说:“以后。只怕要让你陪着我一起吃苦了。”   夫妻一体,同甘共苦,难道不是应当的吗?伊拉里氏点了点头。   之后的一夜缱绻自是不必多说。   今早一醒来,大阿哥永璜便谆谆嘱咐自己福晋,进了宫一定要处处小心,太后倒是不会为难她,不过去了皇后处,若是受了委屈……唉,也只能忍了。若实在忍不了,大不了日后少进宫就是了。   在来长春仙馆之前,伊拉里氏已经跪着聆听了好一通训诫。   皇后的训诫,并不好听。甚至有讥讽的味道,刺耳的话句句言犹在耳:“以你的出身,原不配做皇家福晋!不过大阿哥不孝忤逆,自然跟别的阿哥没得比,所以娶了你,也算相配了。”   更有甚者,皇后还说:“大阿哥乖僻放纵,你既进了门,就该好好规劝。别叫他做出什么有辱皇家门楣之事!!”   一字字,一句句,都是那般冷刺刻薄。   伊拉里氏不晓得宫闱秘信,但在嫁进门前,也听了些流言蜚语,说皇后嫡出的二阿哥的死,跟大阿哥有关。   伊拉里氏很难相信,但也不敢半句顶撞皇后,跪在地上足足听了半个时辰的训诫。直到舒妃派人来请,她才得以解脱。   所以伊拉里氏此刻还是很感激嘤鸣的,她朝着嘤鸣行了大礼,端端正正请安:“儿媳给母妃请安。”   嘤鸣黑线了一通,她哪儿来这么大一儿媳妇啊?!   “快起来吧!”嘤鸣和颜悦色地道,又叫赐坐奉茶。   嘤鸣温和的语气让伊拉里氏松了一口气,早在做秀女的时候,伊拉里氏便听闻了舒妃的盛宠之名,如今偷偷打量,果然雪肤花貌、玉容动人,还如此平易近人。   嘤鸣略絮叨了几句,便也不多耽误,毕竟人家才刚成婚,新婚燕尔的,何必耽误人家时间?便叫半夏取来的那部论语,毫不掩饰地说:“这本论语,是本宫亲手抄写的,是本宫与皇上,赠送给大福晋和大阿哥的。”   听得这话,伊拉里氏呆住了,“汗阿玛和母妃送给儿媳与大阿哥的?”   嘤鸣郑重点头,“大阿哥虽然从前做错了事,但终究是皇上的儿子。这份心意,还望大福晋转达给大阿哥。”   伊拉里氏连连点头,她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原来自己的丈夫并未失去汗阿玛的疼爱?   “其实皇上已经原谅大阿哥了,只是碍于皇后,不便见他罢了。”嘤鸣叹着气道。   伊拉里氏心中不禁浮起浓浓的好奇心,“母妃,大阿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皇后娘娘似乎并不喜欢儿媳,还有大阿哥。”——难道二阿哥之死,真的是大阿哥所为?可大阿哥那般儒雅,怎么会做出杀弟之事?   嘤鸣没有对她解释什么,只道:“这些,你还是问大阿哥吧。”——这里头的怨恨纠葛,哪里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皇后不喜欢大福晋就对了,瞧大福晋的样子,只怕方才没少受皇后的责难吧?倒是可怜她了,大阿哥犯下的错,倒是连累她受了挂落。   送走了大福晋之后,嘤鸣也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半夏急急忙忙闯了进来,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娘娘,康亲王的长孙不知怎的,突发高热,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   嘤鸣脸色一沉,康亲王府的长孙,不就是惠恪和马佳氏之子昌晟吗?原本一直养在博尔济吉特氏膝下,可博尔济吉特氏犯了错,所以昌晟便被送到侧福晋乌苏氏膝下养育了。   可大夏天的,怎么会突然高热呢?!何况昌晟一直身子骨很健康!!   这个乌苏氏……倒是够狠毒!!   第386章 敌变友   昌晟的高热是在第二日傍晚散了的,也是他命不该死,熬了过去。   只可惜……昌晟太小了,小小孩子哪里经得起两天一夜的高烧?   烧热是退了,命是保住了,然而却烧得失了声,再也不能言语了。   长久的高烧本就是要命的事儿,尤其是小孩子的,有的是烧坏了脑子,烧成傻子的。昌晟没烧成傻子,却烧成了哑巴。   一个哑巴王孙,四九城里都传遍了。   第三日的时候,康亲王府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进宫了,她先去叩见了皇后,足足在皇后处驻足了一个时辰。然后就来到嘤鸣的长春仙馆外求见。   嘤鸣暗自嘀咕,去了皇后那儿,又来她这儿,这是表示她在皇后处没有得到所求吗?要不然她这个表舅母,怎么会登临她的门儿呢?要知道进宫前,她跟博尔济吉特氏便是敌对关系,博尔济吉特氏的儿媳妇马佳氏的脸就是被她给毁了的!如今的康亲王世子惠周还是她的妹夫!若非走投无路,博尔济吉特氏不会来她这儿。   “娘娘,你要见康亲王福晋吗?”半夏问。   嘤鸣笑了,“当然要见,本宫怎么能把表舅母拒之门外呢?”——正想着该想法敲打一下乌苏氏呢,真真想睡觉就来了枕头。康亲王福晋来得太是时候了。   几年不见,博尔济吉特氏瞧着见苍老不少。倒也是,儿子死了、儿媳妇死了、孙子哑巴了,一波波打击下来,自然心力交瘁。   博尔济吉特氏也没了从前那副锋芒四射的模样,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大半。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又好似衰败了的残花。   她膝盖一弯,规规矩矩请了个安,颓然道:“给舒妃娘娘请安。”   嘤鸣高坐在上头宝座上,手一虚扶,客客气气的说:“福晋请坐。半夏,上茶。”   嘤鸣的礼遇。叫博尔济吉特氏疲惫的眼中泛起了一丝希冀之色。她忙端坐了下来,勉力遏制住自己的心绪,连忙压下一口温热的茶水。嘴上先恭维道:“数年不见,娘娘还跟从前一样年轻貌美。”   嘤鸣打量着博尔济吉特氏,果然是有所求啊,否则她这个表舅母的嘴巴怎么会这么甜呢?   “福晋倒是变了很多。”嘤鸣说。   博尔济吉特氏苦笑道:“是啊。妾身已经是个满脸皱纹的糟老婆子了,娘娘却正当风华。”   嘤鸣笑着说:“本宫所指的变化。可不是说福晋的容颜。福晋的脾性,跟从前也是大不相同了。”   博尔济吉特氏苍老的面孔上更加苦涩,她道:“自然不同了……从前妾身起码有儿子,后来就算没有了儿子。起码还有孙子。如今——连孙子都要保不住了。”   博尔济吉特氏没提自己儿媳妇马佳氏,可见是马佳氏在她心目中根本不要紧。如此,嘤鸣倒是可以放心些了。她和康亲王福晋的仇怨。其实也不过是马佳氏的脸而已,如今康亲王福晋连自己儿媳妇的死都不伤心。更何况是脸了。   嘤鸣便道:“福晋的孙儿如今已经退烧了,没有性命之逾了。”   博尔济吉特氏忍不住哼了一声,仿佛再隐忍着滔天怒意一般,“那是昌晟命大!可如今,他已经不会说话了……”说到此处,博尔济吉特氏的眼中已经一片湿润。她的孙儿,那么乖巧的孩子,从前就爱扑在她腿上唤她“玛嬷”,现在,再也唤不了了。   嘤鸣只得安慰道:“慢慢医治,日后兴许会有起色的。”——这话也只是安慰之词而已,高烧失声,这在后世都没得治,何况三百年前的清朝呢?!   “不会有起色了……”博尔济吉特氏一脸绝望之色,“妾身已经不敢奢求昌晟能再出声了,只盼着,他活着既可!”   活着既可。   多么简单而卑微的愿望。   然而她这个愿望,却不容易达成。即使昌晟高烧烧得失声,可他还照旧养在乌苏氏膝下,可见是康亲王依旧相信乌苏氏,不信博尔济吉特氏。   康亲王崇安,他才是康王府的主人。他不允,博尔济吉特氏就无可奈何!!而乌苏氏,显然不会让的。   所以,博尔济吉特氏才去求皇后。皇后显然不愿意再插手康亲王府的事儿,为之前乌苏离鸾一事,皇后已经惹了皇帝不满,皇后自然不愿再惹事。何况早先败坏太后名声,康亲王府是主力,博尔济吉特氏更参与其中,皇后当然唯恐避之不及。   “我要昌晟回到我身边。”博尔济吉特氏直勾勾看着嘤鸣,已经有了几分哀求之色。   嘤鸣笑着道:“这种事儿,福晋该去求康亲王才是。”   博尔济吉特氏苦笑了笑,“事到如今,娘娘何必跟妾身打哑谜,咱们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把!”   嘤鸣一愣,她没想到博尔济吉特氏如此直接,也如此急切。   博尔济吉特氏道:“凭娘娘的得宠,不会不晓得妾身进宫的意图。而娘娘肯见妾身,那表示昌晟之事,是可以谈的。”   多年坐稳康亲王嫡福嫡福晋的位置,博尔济吉特氏果然不傻。   “娘娘大可只说,您需要妾身做什么?”博尔济吉特氏看着她,问道。   嘤鸣轻轻吐出一口气,“福晋既然如此快人快语,本宫也不多废话了。其实,本宫所求,也很简单。本宫素来疼爱小妹英宛,只可惜乌苏福晋却想让自己的侄女乌苏离鸾许给惠周为侧福晋。本宫实在很不满!”   嘤鸣直截了当的说完这番话,却发现博尔济吉特氏脸上并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可见她已经猜到了……   “那娘娘希望如何?想要乌苏离鸾的性命?”博尔济吉特氏问。   嘤鸣笑了笑,摆手道:“没那么严重,只要叫乌苏离鸾不能许给惠周为侧室既可。以福晋的聪明,必然知道该如何去办。”   博尔济吉特氏略一思忖,便道:“妾身明白了。只是——事成之后,娘娘不会反悔吧?”   嘤鸣掩唇笑了,“福晋是聪明人,本宫既然对乌苏福晋不满已久,那么把昌晟从她膝下夺走,也是个教训不是吗?”   博尔济吉特氏点了点头,便起身道:“妾身会尽快动手,请娘娘静候佳音!”   “跟福晋这样的聪明人合作,果然痛快。”嘤鸣笑盈盈道。   昔年她跟博尔济吉特氏是敌人,如今却成了盟友。可见那句话说得对极了,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第387章 污秽不堪(上)   景明殿的殿门敞开,午后的斜阳透过合欢树的枝叶缝隙地细碎地洒了进来,在光与影的斑驳中,康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顿住了自己的脚步。   她回身道:“妾身并未指使或者撺掇过雁卿。”   雁卿?   乍然听得这个名字,嘤鸣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康亲王福晋说的是她的儿媳妇马佳氏,马佳雁卿。   嘤鸣立刻还以坦然的微笑,“当然!若福晋与英宛的小产有丝毫关系,今日福晋岂会成为本宫的座上贵客?”   康亲王福晋心头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歇下了,她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是啊,若舒妃疑她,怎么会请她进殿呢?又怎么会与她达成联盟,对付乌苏氏呢?   舒妃对乌苏氏的恨意,已经很明显了。可见舒妃也已经认定,英宛小产是乌苏氏所为了。   “妾身再恨毒,起码不会害自己的至亲儿孙。”康亲王福晋留下淡淡的一句话,方才渐渐远去了背影。   这一刻,嘤鸣倒是觉得竟是博尔济吉特氏比乌苏氏瞧着更可爱些了。   这两个女人,为了同一个男人,斗了一辈子,虽然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上都也沾了鲜血。然而,博尔济吉特氏最后的这句话打动了她,起码,她不会害自己的儿孙。虽然她不会教育儿子,把惠恪娇惯得钟于酒色,然而,她的确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从这点来看,她比乌苏氏好得多。   方才的话,博尔济吉特氏是表达自己的清白,同样也是暗示嘤鸣。   指使或撺掇,博尔济吉特氏用了这样的词汇。也就说明,乌苏氏暗地里撺掇了马佳氏,等同是指使马佳氏害了英宛和惠周第一个孩子。   马佳氏的性情,嘤鸣很了解,骄傲、狂躁,容易激动,因此也很容易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所以乌苏氏略施小计。就让马佳氏对英宛起了恨意。借刀杀人,这的确是个很高明的计策。而且事后,还叫人人都认为是博尔济吉特氏指使自己儿媳妇这么做。   最终。乌苏氏渔翁得利。   乌苏氏的确很聪明,然而纳兰家的女儿也不是傻子。英容第一个看清了这一切算计,告诉了嘤鸣。   也为今天的敌友互换埋下了伏笔。   若怪只能怪乌苏氏,她被胜利迷魂了头脑。自从她的儿子惠周成了康亲王府的世子之后,她就得意失了分寸了。   她要算计博尔济吉特氏婆媳。本来也没什么,毕竟是天生敌对的立场,不斗也不行!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拿英宛的孩子作为算计的筹码!!   哼。乌苏氏当真以为纳兰家是好欺负的吗?!算计了英宛第一个孩子,竟还妄想叫自己的娘家侄女许给惠周为侧福晋!   之前的选秀,嘤鸣已经给了乌苏氏教训了。可她看样子并不识趣!!   既然如此,就给她更狠一些教训的吧。   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听到博尔济吉特氏的好消息了。   不过嘤鸣没等来博尔济吉特氏的好消息。倒是先等到了英宛的好消息。   英宛又有身孕了,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细细一算,就是在嘤鸣暗地里给她吃了参华丹之后不久怀上的。   这一胎,来得可太及时了!   惠周的两房贵妾才刚刚入门,英宛便爆出喜讯了,可算得上是一下子坐稳世子福晋的宝座了。   在这个时代,女人没有儿子,终究地位不稳啊。   身孕满三个月的时候,英宛递牌子进宫,彼时已经是丹桂飘香时节了,圆明园中秋菊开得灿烂斑斓,红的、白的、紫的、黄的,如百花争艳一般。皇家园林里的秋菊,果然都是富贵堂皇的。   花房送来了几盆名品的菊花,雪白的叫“西厢待月”、灿黄的叫“金龙凌云”,嫩粉的叫“太真含笑”,还有一盆绿菊,叫“绿朝云”,还有那开得垂若瀑布的“十丈珠帘”,都修建得花枝精美,错落有致,连花盆都是精美的撇口画珐琅瓷。英宛瞧着那盆绿菊,欢喜不已,硬生生给讨了去。   “二姐姐,那个乌苏离鸾脸上又出了疹子了。”英宛忽然说。   “哦?”嘤鸣笑了,“这种病,难道还会复发吗?”   英宛噘着嘴道:“谁晓得她又再玩什么花样!不过听人说,这回挺严重的,吃着从前药竟不见好,反倒脸上都化脓了呢!”   嘤鸣冷然一笑,“那么漂亮的脸蛋,倒是可惜了……”——之前只跟博尔济吉特氏约定,叫乌苏离鸾不能嫁给惠周为侧福晋既可,她还以为博尔济吉特氏会出手败坏乌苏离鸾的名声呢。没想到竟然用了下药这种法子,直接毁了乌苏离鸾的脸蛋。   是啊,堂堂康亲王府的世子爷总不能纳一个毁了容的女子为侧福晋吧?   啧啧,果然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呐!   既然博尔济吉特氏下手如此利索,那她也得尽快兑现诺言才是,便对英宛说:“昌晟已经烧成了哑巴,无论如何一个哑巴孩子都不可能继承康亲王府,哪怕日后惠周没有孩子,皇家也不会容许出现一个哑巴亲王!”   英宛一愣,“二姐姐,你说这话的意思是……”   “你和表舅母,已经没有了敌对的必要。”嘤鸣淡淡下了结论。   英宛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乌苏离鸾的脸,该不会是……”   嘤鸣笑着道:“没错,这就是咱们那位表舅母的诚意!”   英宛不禁一愕,旋即她气闷地道:“我才失了一个孩子。”   “你之前小产,跟博尔济吉特氏没关系。”嘤鸣直截了当地道。   英宛有些不肯置信,又有些惊讶,直勾勾拿一双杏眸看着嘤鸣,“二姐姐怎知道不是她指使的?”   嘤鸣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原不想跟英宛说的,只不过康亲王府是她的战场,终究要她自己来面对。之前她和长姐都不说,是因为英宛才刚小产,心情正是最失落的时候,只怕受不住那么大的打击。如今,英宛有了身孕,再度将为人母的喜悦,已经冲淡了她曾经失子的痛。   嘤鸣握住英宛的手,拉着她一起坐在榻上,低语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之前你小产,最大的得益者是谁。”   英宛虽然缺乏城府,但并不是傻子,嘤鸣如此一针见血的问,英宛立刻脑海中便浮现一个人,她脸蛋嗖的没了血色,“二姐姐!这不可能!!那也是她的孙儿啊!”   嘤鸣紧紧握着她的手,“宛儿,皇家看着尊贵体面,可那些体面背后,比寻常人家更加污秽不堪!”   第388章 污秽不堪(下)   嘤鸣紧紧握着她的手,“宛儿,皇家看着尊贵体面,可那些体面背后,比寻常人家更加污秽不堪!”   英宛嘴唇依稀颤抖,“可是、可是……”   英宛嘴里说着“可是”,但却可是不下去了。被嘤鸣一语点醒,英宛立刻便想到了乌苏福晋一直以来的意图,她不是一直想要自己的侄女嫁给惠周做侧福晋吗?若乌苏家图谋的是康亲王府未来基业,那么自然不愿意她为惠周生下儿子!!   只是,人心之狠毒,真的能对自己亲孙儿下手吗?这还是人吗?!   英宛双眸一颤,泪珠便要掉下来。   “不过这些话,惠周应该不会相信吧?”嘤鸣长叹了一口气,“所以日后,你要独自一人提防你这个亲婆婆了。”   英宛低头咬住了自己嫣红的薄唇,沉默不言。   “不过你并非孤立无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嘤鸣笑着道,“咱们那位表舅母,会很乐意帮你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英宛重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二姐姐。”   嘤鸣拿着锦帕轻轻拭去英宛眼角的泪珠,“咱们纳兰家的女儿没有蠢货,之前我和长姐都顾忌着你才失子,才没告诉你这些。如今你又怀上了,可得对乌苏氏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对了,昌晟那孩子……也是可怜。从前在博尔济吉特氏膝下,一直健健康康,才去了乌苏氏膝下,便高烧烧成哑巴,可见是跟乌苏氏八字相冲。再继续由乌苏福晋养育下去,只怕彼此相克,对谁都没有好处。”嘤鸣谆谆说着,“这些话,你直接跟康亲王说就是了。”   “二姐姐意思,我懂得。”英宛再度点头,“只是一旦这么做了。就是跟乌苏福晋撕破脸了。”   “她撺掇马佳氏。害了你的孩子,从那一刻起,你们就是敌人了。”嘤鸣冷冷道。   “对。是敌人,但我却报不了仇。”英宛苦涩地道。   “但却能叫她一辈子不痛快!!”嘤鸣咬牙切齿道,“只要博尔济吉特氏或者一日,她就永远只是侧福晋!!就算康亲王百年之后。她也只是老侧福晋!太福晋照样是博尔济吉特氏!!宛儿,孝顺嫡母。也是贤名。”   “叫她一辈子不痛快吗?”英宛想着自己那个没了孩子,努力让自己狠下心来,“这样,似乎也不错。”   交代完一切。嘤鸣又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小春瓶来,塞到英宛手里,“这是上次一样的灵药。你若是胎相稳固便等到临盆的时候吃。若有什么不妥,便要立刻吃下去保胎。”——虽然英宛前不久才吃了一枚。参华丹还没有完全消化,不过这东西很温和,消化不掉的成分会积存在身体里,慢慢释放,多吃一粒,倒也不至于有害。   至于嘤鸣,自打进入金丹期以后,参华丹对她已经没有太大用处了。境界也停滞不前了,真真是个苦恼的问题啊。   至于更高一级的蕴灵丹,是以朱果为主要原料,而且必须达到入微境界,而她总是差了那么一层窗户纸。她也曾经那朱果试验过,可惜失败了两次之后,火团就大吼大叫不许她再浪费灵果了。   唉,算了。到了金丹期,已经能驾驭仙鼎上天入海了,也算了得了——虽然在宫里,这些了得的本事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   “对了,哥哥给次子取名‘杨’,三子取名‘权’。二姐姐觉得如何?”英宛问。   嘤鸣点了点头,今年春刚得的一庶一嫡两个儿子,次子纳兰杨、三子纳兰权,很是嫡庶分明。那个“杨”字没什么突出的寓意,而“权”字,正应了同时大嫂芝兰所出的嫡长子纳兰魁的名字,乃是北斗七星之一的天权星,代表着长子与三子,都是纳兰家的北斗星辰。   权哥儿的洗三和满月礼,嘤鸣都送去了重重贺礼,至于庶子杨哥儿,嘤鸣只在满月之日叫人送去了金锁与金镶玉的项圈而已。不过这两个孩子嘤鸣都未曾见过,只听说都很健康的样子。   修齐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老郡主倒是很开心,整日都笑脸迎人的。   “权哥儿已经被抱去玛嬷膝下抚养了。”英宛又说。   “玛嬷那么大年纪了……”嘤鸣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英宛却误解了嘤鸣的意思,以为嘤鸣是担心老郡主的身子骨照料不了孩子。可嘤鸣其实想说,老郡主一把年纪了,好好颐养天年不成吗?   不过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能被婆婆或太婆婆抚养孩子,也是荣耀。且看杨哥儿不就没这份体面吗?   芝兰已经有三个孩子了,的确有可能照料不过来。罢了罢了,老郡主想养就养吧,左右在一个府里,母子亦可时常相见,倒也不至于生疏了。   英宛外头躺在嘤鸣的腿上,喃喃道:“魁哥儿、昭绘和权哥儿都可人极了……”此刻,英宛心中不禁母性泛滥如潮,一双手忍不住抚摸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你和惠周,将来也会有很多孩子的。”嘤鸣笑着抚摸着她的鬓发。   英宛低低“嗯”了一声,“儿子女儿都好,我都喜欢。只不过这一胎,还是先生个儿子吧,否则舅舅怕是要失望了,乌苏福晋也更有理由给惠周广纳姬妾了。”   嘤鸣没有说什么,只感叹地吐出一口气。做正妻也不容易啊,起码她就不会有这样的压力。尤其是皇家的嫡福晋,若是生不出儿子来,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因为她们的丈夫往往花心靠不住。虽然惠周算不得花心,可嘤鸣也着实盼着英宛能一举得子,这样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给英宛的那粒参华丹,终究没等到她临盆便用上了,英宛怀胎刚满七个月的时候,正是乾隆九年的寒冬时节里,在康亲王府乌苏福晋的院门外,一脸伤疤累累的乌苏离鸾竟大庭广众之下推到了英宛。   大雪天里,英宛狠狠摔了一跤,当场便见红了。幸好有那粒参华丹,否则只怕就要早产了。   事后,乌苏离鸾就病逝了,这是乌苏家给康亲王府的一个交代。   第389章 宫里宫外   乾隆十年正月初八,嘉嫔临盆,只是这一胎生产有些不顺,足足折腾了两天一夜,在正月初十的凌晨方才传来皇子落地的消息。   嘉嫔果然生了一位阿哥,按照序齿,正该是八阿哥了。   大正月里,这原本是个极大的喜讯,然而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笑不出来。因为新生的八阿哥,左脚扭曲变形,是个天生的跛子……   太医说,是孕中摔倒所致。   就是七阿哥洗三礼那日,被悫妃推到的那一下。当时孩子的确保住了,悉心照料之下,嘉嫔也没有再见红。然而那个时候,太医就说过,孩子很有可能先天体弱一些。   如今才知道,不是体弱,而是先天残缺。   人为导致的先天残缺。   体有残疾的孩子,很容易被视为上天诅咒,不过嘉嫔倒是不担心有此虞。毕竟嘉嫔怀孕初期见红,是人尽皆知的事儿,责任自然不在嘉嫔头上。皇帝也去安抚了嘉嫔,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嘉嫔怎么能不恨?她的儿子,这辈子都是一个瘸子了!!只怕嘉嫔此刻恨不得掐死悫妃了!   皇帝给这个儿子取名为“永璇”,璇者,美玉也,即使八阿哥有瑕疵,在皇帝心中亦是美玉。表明了皇帝并没有因为先天跛足而嫌弃这个儿子,皇帝对产后的嘉嫔多有赏赐安抚。这才叫嘉嫔的情绪渐渐安定了下来。   因为有皇帝的怜爱,所以也无人敢嘲讽嘉嫔与八阿哥。毕竟嘉嫔为皇帝先后生了两位阿哥,保不齐将来母凭子贵,便有封妃一日呢。   “嘉嫔已经为皇上生了四阿哥和八阿哥,皇上是否考虑过封嘉嫔为妃呢?”某日的午后。嘤鸣忍不住问了皇帝一句。——嘉嫔性子温和,从不招惹是非,她若封妃,嘤鸣自是乐得。   皇帝叹了口气,说:“嘉嫔封妃,原也是当得的。可是若论资历,纯嫔更胜一筹。也为朕生了一子一女。可偏生如今四妃之位只剩其一,若独独晋了谁,都是不公允了。还是暂且等等吧。”   谁叫妃位上多了一个悫妃呢?若无悫妃。只怕纯嫔与嘉嫔就要一并封妃了。   悫妃对外宣称产后亏损,需静心养病,实则已经被皇帝幽禁大半年了。没了悫妃这个惹事精,宫里倒是难得平静了许多——当然。也只是相对平静了些而已。新晋的福寿康禧四大贵人,为争宠也真真是各展手段。福寿两位贵人联手同进同退,康贵人徐氏一人为营。   最后剩下一位年纪最小的禧贵人,凭借着嘴甜愣是巴结到了皇后阵营。皇后也时常在皇帝面前为禧贵人美言,赞她心思纯良、心情乖巧。有了皇后扶持,禧贵人倒是蒸蒸日上,虽不能与康贵人相比。但每月总能侍寝两三次,也算得上得宠了。而皇后手底下。有了音常在、禧贵人两员大将,膝下更有了七阿哥永琮,也表露出有子万事足之态,不甚插手嫔妃见的拈酸吃醋,也对皇帝的恩宠有些看淡了的样子。   果然是有儿子跟没儿子,就是不一样。皇后已经大有将七阿哥看做后半生依托之意,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儿子身上,七阿哥一应饮食起居,俱是皇后亲手打理。因此七阿哥倒是一日日长得白胖了起来。   皇后的慈母之举,也叫皇帝和缓了对她的态度,渐渐的,帝后之间,大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之势。   皇帝虽不怎么留宿皇后处,但也时常去看望七阿哥。即使没有宠爱,有皇帝的看重,皇后的根基也是日渐稳固。娴妃看在眼里,虽然恼火,却无计可施。   娴妃的性子,也不过是跟皇后斗斗嘴,逞些口舌之利罢了。真正老谋深算的,是她背后的太后!   不过最近娴妃也没心思跟皇后斗嘴了,和敬大公主下嫁辅国公色腾布巴勒珠尔已经一年了,夫妻恩爱,却至今没有身孕。娴妃爱女之心,丝毫不逊色皇后,自然开始焦心自己女儿的肚子。   宫中平静,宫外倒是传来了好消息,阳春三月中旬,小妹英宛足月临盆,产房里折腾了一日一夜,终于诞下一女。也就是康亲王府的长孙女。   天不遂人愿,英宛第一胎生了女儿,想必康亲王应该很失望吧?唯独的一个孙子昌晟,已经成了哑巴,好不容易英宛生了,却只是个孙女。   不过听说那个孩子倒是很好,生下来便有一头漆黑的头发,眼睛很大,五官颇肖似英宛呢。只可惜天还不够暖和,孩子又小,自然是不能抱给她瞧瞧的。   英宛的孩子满“百岁”之后,嘤鸣方才见到。三个多月的孩子,已经褪尽了红皮,白净得白面捏出来的一般,又好似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皮肤薄薄的,细腻又通透,仿佛能掐出水来一般。一双乌溜溜圆的杏眸,黑白分明,仿佛白玉中镶嵌了黑曜石,明亮无比,也澄澈至极。小家伙正握紧一双小拳头,好奇打量着这个新奇的地方,小嘴微微裂开,嘴角依稀还有一丝未擦干净的奶渍,不时还吐个奶泡泡,就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童女一般可人。   “因生在春暖时节,所以乳名叫暖儿,大名还没取呢。”英宛有些怨怼的样子。   嘤鸣摘下护甲,握着暖儿的小拳头,“暖儿?很别致呢,是惠周给取的?”   英宛“嗯”了一声。   “你也别小心眼儿了,皇家的福晋,有几个是得丈夫之心的?”嘤鸣微笑着道,“知足常乐,方是长远之道。”   “这些道理,我也懂……”英宛却鼻子一酸,露出委屈之色,“自打暖儿生下来,舅……阿玛前前后后只来看三回,乌苏福晋更是只当没暖儿这个孙女!反倒是嫡福晋来探视的次数最多……”   “康亲王府子嗣稀薄,舅舅难免盼孙儿些。”嘤鸣也只能尽力宽慰了。   嘤鸣那绢子为英宛擦了泪,“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替暖儿委屈。可好歹还有惠周呢,他总还是喜欢的暖儿的,否则就不会给她取这样一个乳名了。暖儿——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可不就是暖暖和和的吗?”   听了嘤鸣这番解释,英宛不禁破涕为笑,“二姐姐真会替他说好话!”——嘴上啐着,心里却真的暖和了起来,不管旁人如何,惠周表哥,对她们母女总还是极好的……唉,若是没有那几个花枝招展的侍妾通房总跑出来碍眼就好了。   第390章 康嫔(上)   在宫里,最让嘤鸣烦的,一是年节,二是自己生日。年年回回都要聚集一大堆虚伪的人,而且还必须笑脸迎人,尤其是过生日,每每笑得她腮帮子都抽筋了。   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她的生日也一年比一年热闹。被幽禁一年多的悫妃也被放出来了,不过皇帝却不再召幸她侍寝,只当宫里没她这个人儿,七阿哥那儿,也只需她一个月去看一次。既无宠爱,儿子又是旁人的,幽禁一年的日子,似乎真的彻底磨去了悫妃的棱角。她仿佛被抽走了神魂一般,整日都失魂落魄的。   其次是娴妃,嘤鸣的二十二岁芳辰之际,娴妃也带着贺礼前来赴宴。娴妃虽不得皇帝宠爱,但她好歹是和敬大公主之母,太后的亲侄女,又因去年嘤鸣犯讳,她及时禀报皇帝,倒是赢得了皇帝几分尊重,又有协理六宫之权,自然不可小觑。   纯嫔、嘉嫔、愉嫔、怡嫔、庆嫔这五嫔也都齐齐前来,更不必说位份更低的贵人、常在、答应了。所以说,想不热闹都难。尤其是福寿康禧四大贵人,争妍斗艳,一张张脸蛋,或娇艳、或秀丽、或清冷、或娇憨,端的是风华正茂,光彩照人。   一年新人换旧人,大抵都是如此。哪怕是五嫔,对四大贵人也很是和气,保不齐她们其中的谁福气大,怀了龙胎,升嫔,也是大有可能的。   五嫔都是有所出的嫔妃,或有阿哥、或有公主,要么二者皆有,就算不得宠,也是轻易难撼动的。所以位份低的贵人们,也不敢言语上过多冒犯。哪怕是最冷清的康贵人,顶多也只是语气生硬了些,绝不敢失礼的。   只是怡嫔对康贵人不满愈来愈多,私底下常常跟嘤鸣说:“别看平日里冷着脸蛋,到了皇上跟前,那必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哼!”   怡嫔固然说得是实话。嘤鸣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宫里女人哪个不得奉承着皇帝。康贵人一时对皇帝冷淡,难道还能一世都撩皇帝脸子?若真如此,一年多来。她也不会盛宠不衰了。   嘤鸣便劝着怡嫔不要去掺和,四大贵人之间,已经分化成三股势力,福、寿抱团争宠。禧贵人投靠皇后,唯独康贵人独木支撑。谁的处境最不利,那还用说吗?康贵人有的,也不过只是皇帝的宠爱罢了。   嘤鸣保持着笑靥,对娴妃道:“日前江浙进献的松江四鳃鲈鱼到了。正可一饱口福呢。”——鱼中最唯美的,莫过四大名鱼:长江鲥鱼、黄河鲤鱼、松江鲈鱼、太湖银鱼。长江鲥鱼,只在初夏方能捕到。而黄河鲤鱼与太湖银鱼虽味美,然量丰。任何时代都是物以稀为贵,自然就不稀罕了。   娴妃笑着点头,“鲈鱼千里迢迢从松江送来,要保证鲜活,实在不易。”   怡嫔附和着点头,她拿起象牙著夹了一小块鱼肉,道:“这鲈鱼,肉白如雪,且无半点腥味……”   怡嫔话才说道一般,便听得“呕!”的一声,再一瞧,原来是康贵人闻着刚端上来的鲜香四溢的砂锅鲈鱼,已经忍不住干呕了。   “啪”的一声,怡嫔撂下手中的象牙著,她正食欲好着呢,康贵人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下!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坐在康贵人身侧的是年纪最轻的禧贵人方氏,禧贵人关切地道:“康姐姐这是怎么了?闻着舒妃娘娘特意叫人精心烹调的鲈鱼,就那么叫你恶心吗?”   听得这话,嘤鸣也冷下了脸。不过她不是针对康贵人的,而是这个禧贵人——小小年纪,倒是谙熟挑拨之道啊!!   康贵人已经急忙了站了起来,朝着嘤鸣行礼赔罪道:“婢妾这两日肠胃就有些不适,实在不是故意在娘娘生辰宴上失礼的!”   音常在忽然笑着说:“这鲈鱼,寻常人自然闻不出半点腥味来。康贵人鼻子如此灵敏,莫不是有孕了?”   音常在这一句“莫不是有孕了”让景明殿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嘤鸣却笑了,仪态一如往常娴雅合宜,嘴上温温吞吞道:“瞧着的确像。”   音常在又问:“敢问康贵人,这个月的月事可来了?”   康贵人红着脸,低低道:“已经迟了七八日了……”   嘤鸣淡淡挑眉,便道:“那就劳烦音常在先送康贵人回敷春堂,再传个太医吧。”   康贵人急忙摆手道:“婢妾不碍事的……”   娴妃冷哼一声,“你若留下,才真的是碍事呢!今儿可是舒妃生辰,康贵人何必这般不识趣?!”   娴妃如此一语挑破,当真是给康贵人难堪。康贵人面皮紫涨,如被当场打了耳光一般,良久才忍着屈膝行了一礼,道;“婢妾告退。”   音常在也忙行了一礼,陪同康贵人一并退下了。   谁都知道,康贵人十有八九是怀上了。好端端热闹的生辰宴,自然再也欢乐不起来。酒过三巡,见来客均已就酒足饭饱,嘤鸣便提前散了这生辰宴,自己早早落个清净。   午后散宴之后,果然从敷春堂传来消息,说康贵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怡嫔留了下来,冷笑道:“娘娘,徐氏这明摆着是故意在您的生辰宴上耀武扬威呢!”   嘤鸣淡淡“哦”了一声,她自然看出来了。这一年多来,康贵人是很得宠,但也不见皇帝给她什么特殊待遇,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圆明园。康贵人自负美貌,相比很不甘心吧?如今她有了身孕,必然重地皇帝怜爱,所以康贵人便觉得这是天赐的好机会了,一个赢得帝心的好机会。   嘤鸣淡淡道:“她也是个蠢的,才刚一个多月,不好好瞒着,竟自己说了出来!真以为宫里的孩子,那么容易生下来吗?!”   嘤鸣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冷森森的味道。原本,她也不在意徐氏这种一时得宠的小角色,可如今连小角色都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是否是她最近脾气太好了些了?   第391章 康嫔(下)   怡嫔点头道:“福寿康禧四大贵人之间,背地里可没少彼此算计呢!六嫔之位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明摆着谁若是有了身孕,便最有可能被封为嫔。如今最得宠的康贵人有孕了,哼,不必咱们动手,有人会忍不住的!!”   怡嫔这话当真是一针见血。   嘤鸣问道:“这会子,皇上应该去了敷春堂了吧?”   徐晋禄躬身回答:“皇上去了,皇后也赶去了。”   怡嫔哼了一声,“皇后贤惠,自然是要去的。”——这话,无疑是讽刺的味道。   夜色笼罩下来,银汉无声转玉盘,嘤鸣合上支摘窗,刚换了寝衣,便听闻皇帝驾到。她知道,今儿是她的生辰,皇帝必定会来的,只是没想到来得倒是蛮早的。她还以为皇帝会多陪康贵人一会儿呢。   不过嘤鸣却不出殿外迎驾,而是歪躺在榻上,一瀑青丝散下,仪态慵懒。   皇帝独自一人走了进来,看着嘤鸣一身松花色暗花府绸寝衣,便问:“怎么这么早就要睡下了?”   嘤鸣随口闲闲道:“今儿闹腾了一日,有些累了。”说着,抬了抬眼皮,瞄了皇帝一眼,“臣妾以为皇上不会过来了,正想早早睡下呢。”   皇帝突然执了她的纤纤素手,柔情凝望,声暖如春,“朕……怎么会不来?今儿可是鸣儿的生辰。”说罢,便揽她入怀,缱绻温柔。   “康贵人刚有孕,皇上怎么不多陪她一会儿?”嘤鸣歪在皇帝肩头,低声问了一句。   皇帝的手轻缓地抚摸着嘤鸣的一瀑青丝,说:“徐氏说。她在你生辰宴上,没忍住干呕失仪,所以劝朕早些过来陪陪你。”   听得这话,嘤鸣眼底嗖的一冷。倒是她小瞧这个康贵人了!原以为她会缠着不让皇帝走,没想到恰好相反,竟劝皇帝来长春仙馆!!如此贤惠懂事,康贵人在皇帝心目中必然好感大增!!   宫里的这些女人。争的不过是帝王之心!!此刻。康贵人,叫嘤鸣感受到了一丝丝寒凉的威胁!!   嘤鸣突然一把推开了皇帝,满脸醋意地道:“原来是康贵人让皇上来。所以皇上才来的!”   皇帝不禁噗嗤笑了,她抬手刮了刮嘤鸣的鼻尖,“瞧你醋劲儿,酸气冲天的!”复又认真地凝望道:“就算徐氏不劝。朕也会来的。”   嘤鸣神情怅然,垂首绞着自己的衣袖。再度伏在皇帝肩膀上,语调低低惆怅:“皇上,臣妾心里不舒服……”   皇帝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急忙环抱过嘤鸣的腰肢,抚慰地轻扶着嘤鸣的脊背。   “看到康贵人干呕不止,臣妾便猜到她可能是怀上了。后来一问。康贵人也说自己月事迟了都七八日了,便知十有八九了。后来太医一诊治。果真是怀上了。臣妾心里闷得慌,也堵得慌……”嘤鸣喃喃情愫着,丝丝缕缕的惆怅仿佛绵绵不绝一般。   “鸣儿……”皇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安慰嘤鸣,舌头像打了结似的,竟不会说话了。   “康贵人身子健康,自打入宫,皇上又那么宠爱她,她能怀上也是理所当然的。”嘤鸣低低自语。   “朕……”朕并非喜欢徐氏才宠爱她的啊!皇帝心中泛起这句话。可是却不知如何解释。他是皇帝,不能专宠一人,所以挑了性子还不错的徐氏宠爱。可正因为他对徐氏的宠爱,让鸣儿伤心难过了。   忽然,皇帝感觉到自己的肩头一片液体。怔忪间,急忙转头一瞧,一滴滴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洒落在他肩膀上,已经湿了一圈晕渍。   “鸣儿,你让朕如何是好啊……”皇帝长叹着,心头一揪一揪地难受,“罢了,朕不晋徐氏为康嫔了,以后也不晋。”   嘤鸣一愣,她不过是想用眼泪把皇帝的心拴住,以免被康贵人给攻略了。哪里想到皇帝竟然说出这番话,不晋徐氏为康嫔了?!!这话表示,方才皇帝答允过要晋康贵人为康嫔吗?!   看到嘤鸣的疑惑的眼光,皇帝解释道:“这是皇后的意思,皇后说徐氏品性过人,又怀了身孕,给她晋个位份,权当添添福气。”   嘤鸣垂下眼睑,遮掩住眼底的一片阴冷之色,皇后倒是真够贤惠的!!她还真是生怕四大贵人之间还斗得不够厉害啊!!   六嫔之位只剩下最后一个了,若康贵人升上去,便表示福贵人、寿贵人和禧贵人几个全都没戏了!!二桃杀三士的计策,皇后这都是第二次使用了!!当初以此计除掉了有孕的端嫔,妍贵人亦是撞柱自尽,只余下一个秀贵人,如今也是失宠之人。   这一次不知又会有几个人中计呢?她倒是很期待。   于是,嘤鸣便道:“臣妾在意的不是康贵人晋位不晋位的事儿,只要皇上的心,还在臣妾这儿,就足够了。”——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肉麻兮兮的。   可皇帝却大为感喟,再度拥她入怀,“鸣儿,朕的心中,除了你,何曾容纳过旁人?”   嘤鸣靠在皇帝肩头,嘴巴不禁撇了撇,说得倒是比唱得都好听!!老娘若是信你,就是傻子!!   嘴上却乖巧地道:“皇后既然想给康贵人添添福气,那早些晋位也好。左右只是个嫔,还能越过了臣妾去吗?臣妾没那么小心眼儿。”   “嗯,朕知道了。”皇帝低低道。   翌日,皇帝便正式下旨晓谕六宫,晋康贵人徐氏为康嫔,并着礼部和内务府准备册封礼事宜。   这下子六嫔再度满员,福贵人、寿贵人、禧贵人俱是只能眼巴巴看着。只怕内心早已妒火万丈了,她们同一年入宫,家世门第相当,可如今康贵人已经是康嫔,还怀有龙胎,而她们,还只是小小五品贵人。   而皇后,似乎还嫌弃三位贵人妒恨不够重的样子,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康嫔虽未行册封礼,可皇上的圣旨已下,以后份例一应照嫔位。”   康嫔徐若晴忙起来谢恩。   皇后急忙笑着叫她坐下,“你如今有了身孕,可一定要保重身子。若能生个阿哥就好了,日后母凭子贵,封妃也使得!”   好一个“封妃也使得”!只怕此刻福寿禧三人,已经恨不得撕碎了康嫔了。   第392章 康嫔小产   嘤鸣生辰后不久,御驾便再度启程木兰秋狩。除了嘤鸣之外,皇后又指派了福贵人、寿贵人、音常在等七八个年轻漂亮、位份又低的小嫔妃伴驾,只不过禧贵人不凑巧,临行前突然染了风寒,只能留在宫中养病了。   禧贵人的病来得太不凑巧了些,让嘤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再不对劲,也跟她无关了。   皇后如此大力捧徐氏上位,大有捧杀的味道。所以嘤鸣才没有阻拦徐若晴封嫔之路。只怕她走以后,怕是会有好戏上演呢。   嘤鸣临行前叮嘱了怡嫔柏灵韵,离康嫔远远的,她现在肚子金贵着呢,一旦有个什么不妥,谁碰上谁倒霉。   怡嫔虽然不忿徐氏十七岁就封嫔,但也知道事关皇嗣无小事,便牢牢记在心里,安心避居一隅,只专心照顾自己的五公主,偶尔去纯嫔、嘉嫔处串门聊天,日子倒是过得清闲自在。   乾隆十年的深秋,嘤鸣已经身在承德避暑山庄,照旧还住在凌波殿。此行她是位份最高的嫔妃,也是唯一的高位嫔妃,自然一下子便独占君恩,福贵人、寿贵人几个虽然少不得拈酸吃醋,但在巨大的位份差距、家世差距之下,也都不敢造次。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伴驾木兰秋狩了,而且这次没了悫妃这个惹事精,嘤鸣自然不会乖乖留在承德离宫等皇帝秋授回来。   层林尽染的木兰围场,碧天如洗,秋意渐凉,也正是猎物肥美的好时节。   科尔沁部、喀尔喀部、翁牛特部、土默特部的王公亲贵都来齐了,一场满蒙狩猎盛宴就此展开。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嘤鸣算是体会到了。不必早早起床去给皇后请安,大可在皇帝的御帐中睡到日上三竿,睡饱之后,大可纵马狩猎——虽然往往折腾一日,也不见得能猎到像样的猎物,不过疯玩的滋味,倒是蛮不错的。   木兰秋弥日三日夜晚。皇帝正式设蒙古藩王宴。大宴诸部落王公。而嘤鸣,作为位份最高的嫔妃,自然是唯一有资格列席伴驾的。   科尔沁的王公贵胄们见不到悫妃。不禁多少有些失落。   在科尔沁扎萨克郡王问及女儿状况的时候,皇帝满脸笑容地说:“悫妃产后虚弱,足足养了一年多才能下床呢。自然禁不起千里迢迢舟车劳顿!”   把谎言说得如此关切,皇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真真是厉害。   嘤鸣陪坐一旁,自是脸不红心不跳地附和着。“悫妃妹妹难产伤身,连七阿哥都只能由皇后娘娘代为抚养呢。”——七阿哥成为皇后养子之事,科尔沁王公自然不会不知。能养育中宫膝下,形同嫡子一般。这可是莫大的殊荣,足以叫这些科尔沁亲贵激动地热血沸腾,也野心沸腾了。   “等永琮年纪大些。朕会带他来木兰,回见外家亲眷。”皇帝言辞笃然地对科尔沁王公许下诺言。   然而嘤鸣却从皇帝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味——许诺带七阿哥来。便表示,不会再带悫妃来了。   说罢,皇帝还将悫妃亲手所写的家书,交给已经两鬓斑白的扎萨克郡王。想也知道,书信的内容,是按照皇帝的意愿写出来的,绝不会有只言片语抱怨皇帝冷落、抱怨皇后夺子。皇帝谙熟蒙古语,悫妃自然玩不得小花样。   倒是扎萨克郡王看了书信之后,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次木兰之行,悫妃原本也是翘首以盼,正盼着能接这次机会复宠呢。可惜皇帝没给她这个机会,只许她写信而已。悫妃也算识时务,也不敢写半分对皇帝不利的言语,也不敢。她不敢得罪皇帝,也不敢叫科尔沁王公知道她失宠了。否则科尔沁王公们必然会再挑选一位更年轻的格格送来侍奉皇帝。   木兰秋弥如火如荼展开的时候,皇后的家书也以六百里快急送来了木兰围场,信中说,她已经侍奉太后銮驾、携一众嫔妃、皇子公主们回紫禁城过冬了,康嫔因车马劳碌,而导致孕吐加剧,动了些胎气,不过皇后说自己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太医为康嫔安胎,现下已经没有大碍了,请皇帝放心。   信中还说,在皇帝走后,悫妃便郁结于心,又因天气骤寒,已经染了风寒,虽不严重,但一直咳嗽着。皇后说,自己担心悫妃会传染了病疾给年幼的七阿哥,所以暂时不许她探视永琮。   悫妃为何“郁结于心”?那还不是明摆着的吗?不就是因为皇帝木兰不带她,所以心绪压抑,也就染了病。   倒是可怜悫妃了,她放出来之后,皇帝只许她一个月探视七阿哥一次而已!如今连着一次的母子会面资格都被剥夺了,只怕悫妃更要郁结于心了。   然而皇帝厌恶悫妃,自然不会对她有所怜惜。悫妃在皇帝心中,怎及得上永琮要紧?皇后的决定,自然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五日后,皇后的第二封家书紧接着到来了。   彼时,皇帝带着嘤鸣、福贵人、寿贵人、音常在等嫔妃刚刚回到承德避暑山庄,正打算休息几日,再回銮北京。然而皇后的第二封家书,却叫皇帝的回程之日不得不提前了。   因为——康嫔徐若晴小产了。   五日前,皇后的来信才说,康嫔稍微胎动,但已经没有大碍。可一转眼,康嫔竟骤然小产,这让皇帝几乎难以接受。   皇帝是个在乎子嗣的人,康嫔的家世门第注定她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竞争对手。皇帝原本满以为康嫔这一胎必然会平安临盆,可他一离开京城,康嫔竟小产了!!这叫皇帝甚是恼火。   乾隆十年十月底,一路兼程的御驾回到了紫禁城。一回宫,嘤鸣连储秀宫都没来得及回去,便陪着皇帝一同去了永和宫——康嫔做贵人的时候,原本是住在永和宫偏殿的,如今封了嫔主,自然就成了一宫主位。   距离康嫔小产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里,皇后自然不可能不作为。   “康嫔的胎相原本并无大碍,可没想到月前夜里竟然突然腹痛如针扎,太医急忙赶到的时候,便已经不可挽回了……”皇后脸上带着哀婉唏嘘之色。   第393章 镇魇   康嫔已经湿了眼眶,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悲痛难抑之下,泪珠簌簌滚落,当真叫人不胜怜惜。   皇后又道:“臣妾查遍了康嫔的饮食、药物,可并未查出半分不妥。且康嫔的小产着实……太诡异了些,所以臣妾大胆思忖,兴许是什么人镇魇了康嫔。禀报了太后之后,由太后下了懿旨,搜查六宫!”   嘤鸣听得心头一紧,镇魇?巫蛊镇魇?!这事儿可真的闹大了!!   皇后面色严肃,她顿了顿,又继续道:“结果,竟然在禧贵人的床榻底下搜出了这个东西!”说罢,皇后叫人呈上了一物。   一只巴掌大的木偶,木偶的身上还穿了云缎旗服,料子还很是崭新,而木偶的肚子处高高隆起,而那隆起的肚子上,针孔密布!可见是不晓得扎了多少下!   木偶旁边则放着十几根细长的银针!!可见是从木偶身上拔下来的!   皇帝看了之后,脸色已经黑沉欲滴,他拿起那木偶便直接摔在了地上,“混账!!宫里怎么会有这种的脏东西?!真的是方氏所为吗?!”——禧贵人方氏,素来以天真烂漫之态示人,皇帝不免有些疑虑。   皇后忙道:“臣妾搜出此物之后,便立即禁足了禧贵人,也亲自审问了。可禧贵人直呼冤枉,说是被人嫁祸的!臣妾想着,禧贵人瞧着性子那样单纯,着实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听到皇后为禧贵人辩白,康嫔忍不住泣泪道:“嫔妾也原以为禧贵人是单纯良善之人,可如今人赃并获,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嫔妾竟不知哪里得罪了禧贵人,竟要落得如此下场!”   康嫔徐氏声如杜鹃。字字泣血一般,满是控诉哀婉,“就算嫔妾真有不是之处,禧贵人……她也不该害了嫔妾的孩子啊!嫔妾的孩子好无辜……”   康嫔泪湿双颊,几乎哽咽难语。   皇帝不禁露出几分不忍之色,“此事若真是方氏所为,朕必不能容她!!”皇帝这句话说得寒气腾腾。皇帝的性子。的确容不得有人谋害他的子嗣,而且竟是用巫蛊镇魇这种触犯帝王忌讳之事。   皇后眼中藏着缕缕冷笑,却满脸都是哀悯之色。   嘤鸣暗蹙了双眉。她是决然不相信禧贵人会做出这般愚蠢之事!镇魇之术,根本就是蒙昧的无稽之谈,这种东西留着出气发泄一下还成,根本不可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康嫔的小产。的确处处透着可疑,明明没有大碍了。却突然半夜肚子刺痛不止——就像是被人用针扎似的——这点也诡异地与那木偶的遭遇相同。可是,若是用药物,想来也可达到同样的落胎效果。   所以她笃定,康嫔小产。必然另有原因。这个禧贵人,只怕是做了替罪羔羊了。   嘤鸣便道:“臣妾也实在惊讶,禧贵人小小年纪。竟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匪夷所思。”   康嫔听了嘤鸣的话,心中泛起恼怒之意。她含着泪珠反驳道:“嫔妾诊出有孕之后,不能侍寝。那时候,禧贵人就时常去敷春堂,想让嫔妾为她向皇上举荐枕席。当时嫔妾拒绝了,想来便是因此,禧贵人便怨恨上嫔妾了。”   皇后听得不禁颔首,“原来如此!早先娴妃还说禧贵人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许茹芸了,如今瞧着,只怕是说中了!”皇后叹息着摇了摇头,“她小小年纪,没想到竟如此心狠手辣,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嘤鸣皱起眉头——皇后有必要如此吗?四大贵人的出身门第,远不足以成为她的威胁!而禧贵人进宫以来,也没有太得宠,对皇后也很是奉承巴结,皇后为何容不得她?   不……嘤鸣暗自沉吟,皇后未必是针对禧贵人,只怕是——嘤鸣忍不住瞥了一眼康嫔的肚子,皇后或许只是想要禧贵人做替罪羔羊?可她总觉得,巫蛊镇魇如此大的罪名,若之位除掉康嫔的孩子和小小一个禧贵人,未免也太不相称了些吧?   皇后……到底再打什么盘算?   “禧贵人虽然嫌疑甚大,可皇上既然回来了,不如听听她如何自辩吧。”嘤鸣看着皇帝,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不管怎么说,先见见方氏吧,这个方氏的确十有八九也是装天真单纯,既然她有这般心眼儿,见见或许能有转机。   皇后听了,忙点头道:“舒妃说得有理,皇上若是没有急事,不放亲自审问一下禧贵人。毕竟一直以来,禧贵人都大呼冤枉。总得给她的自辩的机会才是。”   皇帝不禁点了点头,便吩咐吴书来:“去传方氏来!朕倒是要听听她如何自辩!哼!”皇帝的语气有些冷肃,显然也颇为怀疑禧贵人的样子。   然而,皇帝见不到禧贵人了。   吴书来不消片刻,便惊慌失措地回到永和宫正殿,颤声道:“不好了!皇上!禧贵人悬梁自尽了!”   嘤鸣愕然,悬梁自尽?!禧贵人却一直不肯招认,那显然是想等皇帝回来再有所举动。她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寻死啊!如此一来,只怕会坐实了她畏罪自尽之名!!   康嫔第一个开口道:“之前还百般抵死否认,如今皇上一回来,却悬了梁。若说她不是畏罪而死,嫔妾是万万不信的。”康嫔眼中难掩恨意,嘴上却柔声道:“巫蛊镇魇,向来可是要株连母族的,禧贵人如今既然死了,逝者已矣,还请皇上饶恕她的家人吧。”   康嫔这番话,也算得上是深明大义了。   皇帝也的确不想将宫闱污秽之事闹大,否则丢的还不是皇家的颜面?康嫔如此说,皇帝倒是十分安慰的样子,“那就对我宣称方氏是暴毙了吧。”   康嫔虽仍有几分不甘,但也知道,她已经失了孩子,所能依靠的唯有皇帝,便乖顺地点了点头。   吴书来从袖中抽出一张宣纸,道:“皇上,这是从禧贵人悬梁的脚下找到的东西。”   那宣纸白皙如雪、光滑如玉,然而上头却用血写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字,正是——“悫”字!!   皇帝只看了一眼,丹凤眸中瞳仁不禁一缩,“悫?!悫妃??!”   第394章、后患   永和宫中的气氛嗖地冷了下来,一如皇帝的脸色一板冷湛湛逼人!   皇后手里捏紧了一枚缂丝牡丹帕子,眼睛分毫不挪地看着皇帝的表情,如紧着一根弦一般。   “胡说八道!!”皇帝怒斥一声,便将那张写了“悫”字的禧贵人遗属给撕得粉碎,“临死竟还要攀诬悫妃,简直是死不悔改!!”   皇后立刻见风使舵,正色道:“悫妃的咳疾未愈,自打回宫,便没出过永寿宫,怎么可能是她指使呢?何况悫妃与康嫔无冤无仇的,她没有理由要加害康嫔呀!”说着,皇后忙看向康嫔,“徐氏,你觉得呢?”   康嫔目光犹疑,显然是拿不定的样子,可是康嫔还是很识趣地点头道:“嫔妾与悫妃娘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悫妃娘娘的确没有理由害嫔妾的孩子。”   悫妃吗?   竟然扯到悫妃头上了。   嘤鸣心底呵呵笑了,她总算看明白皇后的意图了。   什么康嫔、禧贵人的,都不是她的目的!皇后的目的是悫妃!!!   皇后得了七阿哥永琮,但并不满足!!如娴妃对郭佳贵人杀母夺子一般,皇后狠毒远胜娴妃,又怎么能容许将来有朝一日悫妃与她争夺儿子呢?!   皇后无时无刻不想除掉悫妃!!   可惜,皇帝不想。   皇帝真的没有丝毫怀疑悫妃吗?只怕不见的,只是皇帝不想让悫妃死罢了!!他才跟科尔沁说悫妃只是产后虚弱,转头悫妃若是死了,着实不好跟科尔沁解释!!何况,悫妃解禁放出来之后。也还算安分守己。   诚如皇后、康嫔所言,悫妃与康嫔无冤无仇,她没有理由加害康嫔!康嫔只是汉军旗出身,即使生下阿哥,也根本不能与七阿哥的出身相较!害了这个孩子,对悫妃没有丝毫好处!!   所以皇帝也觉得颇有疑窦。   皇后敛身端容,语调温温道:“康嫔失子。人都瘦了一圈。皇上既然回来了,不如多陪陪康嫔,也能叫她纾解哀恸。至于禧贵人的丧礼。臣妾会安排妥当。”   皇帝轻轻点头,“那就有劳皇后了。”   皇后忙蹲身见了万福,贤惠地道:“这是臣妾分内之事。”说罢,皇后瞥了嘤鸣一眼。“舒妃回储秀宫,正好与本宫顺路。不如同行吧。”   皇后说这话,不过是想支走她,为康嫔制造与皇帝独处的机会。说白了,就是帮着康嫔争宠呗!   嘤鸣唇角一翘。道:“也好。臣妾忝居协理之位,如今自当帮皇后娘娘操持禧贵人之丧礼。”——禧贵人的自尽来得太快了,她倒是想去瞧瞧。兴许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呢。   皇后脸色一僵,撑着笑容道:“舒妃才刚回宫。还是不要去晦气的地儿了。”   晦气的地儿?皇后如此回绝,倒是更叫人怀疑了。   嘤鸣笑着道:“皇后娘娘贵为中宫,尚且不在意晦气,臣妾莫非比娘娘还金贵不成?何况有皇后娘娘福泽庇佑,臣妾不怕晦气。”——皇后越是不让她去,她倒是越想去了。   可这时候,皇帝皱着眉头发话了:“好了,舒妃回去歇息,不要胡闹了。”   胡闹??嘤鸣眼珠子一圆,你特么才胡闹呢!!   若是私底下,嘤鸣早就顶嘴了,可人前——也就只能恹恹熄火了。皇帝是极在乎脸面的人,所以嘤鸣极少在人前撩他脸子。   便屈膝一礼,语气清清淡淡道:“是,那臣妾告退了。皇上只管留下来陪陪康嫔吧。”   嘤鸣如此冷语,却被皇帝当成了醋意,眉宇间不禁浮起大为无奈而宠溺的意味。   禧贵人是“暴毙”的,皇帝并不曾褫夺其位份封号,所以自然还是以贵人之礼入殓下葬,皇后负责主持一应丧礼,叫了宝华殿的喇嘛做足了法事,停灵七日后,正式发丧,命人扶棺安葬在妃陵中。   去年入宫的四大贵人,一个贵为嫔主,一个身埋葬黄土,直叫刚刚回宫的福贵人、寿贵人更加警惕防备康嫔徐氏。   康嫔失子可怜,皇帝倒是时常去永和宫陪伴,但康嫔身子未愈,小产后月事一直没有来,所以照例绿头牌还没有重新摆上,因此并不能侍寝。如此一来,这一年冬天,侍寝最多的自然还是嘤鸣,其次是福贵人、寿贵人以及音常在。   冬雪覆盖了紫禁城,皇后的长春宫中暖意熏人,音常在手拿一个象牙美人锤,为皇后轻轻瞧着小腿,“之前皇上不在京中,娘娘怎么不趁机除掉悫妃?”   皇后眯着眼睛,冷哼道:“本宫何尝不想永绝后患?可皇上要留她性命,本宫能有什么法子?”   皇后长长一叹,“那会子本宫倒是可以来个先斩后奏,弄死悫妃。可就算做得再干净,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身为七阿哥的养母,皇上头一个必然怀疑本宫!若皇上一怒之下,把七阿哥夺取给舒妃抚养,本宫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音常在暗暗松了口气,忙吹捧道:“娘娘深谋远虑,婢妾不及万一。”——只要皇后不杀悫妃就好,只要悫妃活着,就不会放弃夺回七阿哥。   皇后咬碎了银牙,幽恨冷声道:“要永远留着悫妃这个后患,本宫着实寝食难安!!”   音常在忙甜声说:“所谓生恩不及养恩大,娘娘大可放心。何况皇上只许悫妃一个月见七阿哥一次,想要培养感情也难。”   皇后听得这话,这才稍稍舒心了些。   这时候,宫女束素徐行进来禀报道:“娘娘,悫妃求见,说是带了身冬衣给七阿哥。”   皇后脸色一沉,眼见着便要发作。   束素神态瑟缩,她低声小心翼翼道:“悫妃说,自己已经不咳嗽了……”   “七阿哥还在睡午觉!叫她改日再来!”皇后冷哼道。   束素刚要应下,音常在便笑着道:“七阿哥午睡有什么关系?只要让悫妃见了七阿哥,哪怕七阿哥没见到悫妃,娘娘也不算违背皇上旨意了。”   皇后听得音常在的话,眼睛不禁一亮,旋即笑了,便怡然道:“那就带悫妃去偏殿吧,记得嘱咐她,不许出声打扰七阿哥午睡。”——如此一来,七阿哥又怎么会记得悫妃这个生母呢?   “是,奴才明白了。”   音常在冷然笑了,若是悫妃回回来看七阿哥,七阿哥都在午睡,不知悫妃该如何恨皇后呢?这样的夺子之恨积蓄久了,早晚有一天会爆发出来的。   第394章、战事   这二年,西南又起战事,大金川部起事,说白了还是雍正废黜土司世袭制度的后遗症。专业术语叫“改土归流”,就是将世袭的土司改为朝廷前排流官任职,如此一来,本可以传给自己儿子的职位,要归属旁人所有,土司们自然不满。所以自打改土归流那一日开始,西南大大小小的少数民族部落就隔三差五闹事,事情闹大了,便成了战事。   西南部落虽多,然而并没有多少兵力,可这不代表朝廷能快速平定叛乱。西南的溽热潮湿、而且地形复杂,这给土司部落展开游击战提供了地理条件,所以即使派遣十倍、百倍兵马,也仍然需要打一个持久战。   从乾隆十一年初开战,如今已经是乾隆十二年的夏天了。   起初川陕总督庆复采取“以番治番”之策,暗令小金川、革布什咱、巴旺等与大金川相邻的土司发兵协助,对大金川进行围攻,然而屡试无效。皇帝对此很是不满,于是今年调云贵总督张广泗补授川陕总督,谕令“以治苗之法治蛮”,务令“铲除根株,永靖边困”。   而庆复被调入内阁治事,并且兼管兵部。   ——话说,吃了败仗,不用受罚,反而入了阁,也算是件稀奇事了。   因为这个庆复,姓佟佳氏,他是一等公佟国维的第六子,雍正五年承袭其父一等公的爵位。如此也不难解释,为什么皇帝没治他败军之罪了。   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是先帝爷养母,孝懿仁皇后的妹妹圣祖悫惠皇贵太妃还曾经抚养过乾隆。有这份香火情,皇帝自然只能轻飘飘揭过了。这是嘤鸣的揣度。   只不过没过几天,嘤鸣便知道自己果然是个政治菜鸟!   承恩公庆复刚刚回京。还没来得及弹冠相庆,皇帝便下旨,将命下庆复刑部狱,令军机大臣会审。数日后,军机处以贻误军机律判庆复斩立决,已呈奏皇帝定夺。   得,这下子嘤鸣明白了。皇帝这是担心庆复在西南会拥兵自重。所以先以内阁许之,诱之回京城,然后再做处置啊!!   皇帝就是皇帝。够腹黑的!!   不过嘤鸣不理解的是,庆复只不过是没攻克大金川而已,贻误军机这种罪名,可大可小。全凭皇帝心意。庆复一把年纪了,辈分也甚高。照理说合该从轻处置才对。   不过“斩立决”也只是军机大臣们会审出来的结果,是否真的要问斩,还得等皇帝的旨意。只不过军机大臣还不是听皇帝的?军机大臣判得那么重,若说没有皇帝的意思。只怕谁也不信。   所以佟家着急了,四处求人。因为纳兰家在宫里有嘤鸣这个宠妃,所以修齐那儿竟也成了佟家的重点拜访对象。承恩公庆复之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上门哀求修齐这么个晚辈,只求救老父性命。端的是可怜!   修齐只能叫了自己内人芝兰递牌子进宫,见嘤鸣。   “朝堂的事情,我是不清楚底细的,照理说承恩公一把年纪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吃了败仗,就要问斩,的确有些……”嘤鸣蹙着眉头。   芝兰忙低声道:“娘娘有所不知!那哪里是吃了败仗那么简单?”芝兰表情甚是严肃,“去年春,承恩公平复了青海叛乱,剿灭土司班滚极其余孽,皇上大加赞赏,加承恩公太子太保。可是之前张广泗上奏,说班滚没有死,还在继续藏匿在青海如郞!”   嘤鸣瞪大了眼睛,“若此事属实,这可是欺君之罪啊!”——怪不得皇帝那么恼火,换了谁被当傻子一样糊弄,都会炸毛的!这位承恩公,真是仗着自己辈分大,胆子也够大的!居然糊弄皇帝,给自己赚了个太子太保!!   芝兰低声道:“只怕是属实,张广泗不是已经被皇上委任为川陕总督了?”   是了,张广泗接了庆复的权位,可见他的告发不假,所以皇帝才委以重任!   只不过,这里头,嘤鸣总觉得有些官场暗斗在里头。   “既然如此,嫂嫂便叫哥哥不要掺和了。”嘤鸣严肃地道,承恩公欺君,只怕是假不了。皇帝对这种大事,不可能暗地里没查,正因为核实了,所以皇帝才要处死庆复。   所以,谁也别求情,谁求情谁倒霉。   芝兰点头,“夫君让我进宫,只不过是应应景,应付一下佟家人罢了。娘娘也切勿干政,只管置身事外既可。”   嘤鸣点头,她闲得蛋疼帮佟家啊?!何况是庆复自己作死,死了也是活该!最近皇帝火大得很,她傻了才去撩拨皇帝呢。   前几日,悫妃闯到御前,哭哭啼啼控诉皇后阻拦她见七阿哥,皇帝正为西南战事震怒得紧,悫妃可算是撞到枪口上了,结果被皇帝狠狠训斥了一通,颜面扫地而回。   九州清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寂静的殿中响起稚嫩的嗓音,七阿哥永琮负手站在皇帝御榻前,仰着嫩白粉透的小脸蛋,小嘴飞快背诵着《三字经》,一字一句,顿挫扬抑,朗朗顺畅。   “五子者,有荀扬。文中子,及老庄。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始终。”背诵到此处,七阿哥便戛然而止,他低头咬着自己的小手指头,讷讷道:“后面的,不记得咧……”   皇后急忙道:“琮儿再好好想想,一定能想起来的。”   七阿哥撅了撅小嘴,摇头。   皇帝却笑着摸了摸七阿哥的额头,“能背诵下小半本三字经,已经是极难得的了!”——永琮才三岁,就如此聪慧,的确是极难得的了。西南战事换了张广泗,转战数月,依旧不见丝毫成效,见幼子如此聪慧伶俐,皇帝心中难得宽慰了几分。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抱怨道:“前儿都能背到‘楚汉争’了,今儿却给忘了。可见小孩子忘性大,真真是叫人苦恼。”   “永琮才三岁,皇后不必如此急切。”皇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皇后管来多思,不免就担忧皇帝是否是怪她过度督促永琮读书……皇后暗道,五阿哥不也是三岁就开始读“三百千”了?永琮自然不能落后半分!!   第395章、欺君呐   “皇上为国事操劳,已经数日不曾翻牌子了,旁人也就罢了,舒妃怕是有话相对皇上说呢。”皇后微笑款款地说。   皇帝眉心一蹙,“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小声道:“佟家为着承恩公庆复的事儿,已经求到舒妃娘家兄长那儿了。昨儿,舒妃的长嫂递牌子进了宫,和舒妃说了好一会子话呢。”   碰!!   皇帝手中的茶盏被重重撩在了桌子上,生生打断了皇后的话。   感受到皇帝的怒意,皇后忙小心翼翼说着好听的话:“舒妃年轻,耳根子难免软些。”——貌似是替嘤鸣说好话,实则是想要坐实了嘤鸣意欲干政的罪名!!   皇帝冷眼看着皇后,“怎么?皇后好像对舒妃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似的?!”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才晓得自己画蛇添足,反惹得皇上疑心了,皇后勉力维持着笑容道:“臣妾只是如实禀奏皇上。”   “是否‘如实’,朕会亲自去问舒妃!不牢皇后费心!!”皇帝压抑着一腔愠怒,话语里却难掩火药味儿。   皇后知自己多说无益,只得忙起身,道:“是,那臣妾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臣妾告退。”说着,便牵起懵懂的七阿哥的小手,屈膝退下了。   晌午,嘤鸣正歪在琉璃美人榻上睡着午觉,正美美地与周公相会,半夏却突然把她给摇醒了,“娘娘!您快醒醒!皇上来了!!”   嘤鸣迷迷糊糊睁开一丝眼缝,脑子却是一团浆糊,“来了……就来了呗……”说罢,又一头倒回美人榻上。   “娘娘!!皇帝都进来了!!”半夏凑在嘤鸣耳畔大吼了一声。   “啊!!”嘤鸣只觉得耳膜都震痛了。一个骨碌便爬了起来,气呼呼戳着半夏眉心教训:“你这个死半夏!!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吗?!现在才刚过午时啊!!”   半夏一脸委屈,已经跪了下来,不过她不是跪嘤鸣,而是朝着外头跪了下来。   是皇帝陛下真的进来了。   嘤鸣还盘腿坐在美人榻上,只穿了一身桔红色暗水纹府绸中衣,两腮气鼓鼓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一头长发披散,略有些凌乱。   虽说皇帝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刚睡醒的模样了,不过这阵子皇帝火大。嘤鸣便不惹他不快,见皇帝进来,便打发半夏退下,自己则急忙穿上花盆底鞋。下榻行了个常礼,问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大中午的。皇帝又不是不知道她有睡午觉的习惯。   皇帝从头到脚把她瞄了一通,便道:“你先更衣洗漱吧,朕去外头次间等你。”   嘤鸣点头,讷讷应了。怎么瞅着。皇帝的表情有些严肃的样子?   古往今来,女人化妆都是个费时的事儿,不过皇帝还在次间等着。宫女们自然紧赶慢赶,不敢耽搁。嘤鸣也吩咐了。梳个寻常架子头既可,炎炎夏日,她也不想浓妆艳抹,脸色略扑些珍珠粉,描一下眉毛,也就是了。衣裳呢,选了件九成新的天水碧色旗服,旗服上没有绣大红大紫的牡丹芍药,只在领口有一圈清雅的白桃缠枝,搀了银线绣成,无半分抢眼,只叫人瞅着格外清心怡神。   梳妆罢,果然亭亭玉立,清新动人。嘤鸣朝着镜子一笑,便盈盈莲步走出内殿,来到次间见皇帝,笑着道:“让皇上久等了。”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严肃的面庞顿时便不由自主松缓了三分,他点头道:“衣裳不错,就是素净了些。”   嘤鸣莞尔一笑,端了金银花凉茶给皇帝,皇帝嘴里品着幽甜的凉茶,沉重的眉头似乎都见纾解了几分,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脑子里却不断想着今晨皇后说的那些话,佟家去求了纳兰修齐,纳兰修齐之妻进宫见了鸣儿……   “皇上在想什么?”见皇帝走神,嘤鸣便问了一句。   皇帝“哦”了一声,轻轻搁下茶盏,随口道:“悫妃……最近怎么样了?”   嘤鸣有些傻眼,怎么突然问悫妃??便道:“悫妃自打被皇上训斥之后,似乎便没再出来溜达,这几日中宫请安都不见她的人影呢。”——连皇帝都说悫妃身子不好,自然她有现成的理由不去给皇后请安,皇后自然也巴不得离她远远的,这样皇后就能把持住七阿哥了。   皇帝哼了一声,“她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嘤鸣为悫妃默哀三秒,“皇上来臣妾这儿,就是为数落悫妃吗?”   皇帝一噎,愣是凝滞了半晌,才道:“近来朝堂上事儿多,朕有些冷落鸣儿了……”   这个她倒是不介意,皇帝被西南战事缠住,翻牌子的次数都锐减了许多,嘤鸣见皇帝少了,纯嫔、嘉嫔、怡嫔都一个多月没见皇帝了呢!   “国事为先,臣妾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嘤鸣微笑着道,别妄想在皇帝皇帝心目中跟天下较量,因为那是不自量力。嘤鸣是绝对不会做不自量力的事情的。   皇帝神情怔忪,“是啊,鸣儿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皇帝点了点头,暗道,果然是皇后闲着没事儿又给鸣儿上眼药了。   “若是闷得慌,只管叫你娘家亲眷进宫相陪。”皇帝对她道。   嘤鸣扬起笑靥,“昨儿臣妾娘家嫂子来来过呢。”——修齐如今已经是五品的刑部员外郎,嫂子芝兰也已经晋位五品宜人,这等加官进爵的速度,自然是皇帝刻意加恩的缘故。修齐还不满三十,就已经官拜五品,照这个速度,只怕四十岁就能入阁了!且看看如今的几位阁老,那个不是花白胡子?   皇帝听得这话,脸色却微微一僵,却佯作笑容问:“哦?说了些什么呢?”   嘤鸣顺手拿竹签扎了一块西瓜,径自吃着,笑着道:“除了唠些家常,也说了些前朝的事儿。就是承恩公庆复的事儿,之前臣妾还因为他是打了败仗才被判了斩立决了,嫂子一说,臣妾才知道他有多作死!”   “作死?”皇帝严肃的脸庞瞬间缓解,眼角都带了笑纹。   “是啊,明明没剿灭那个什么滚,还说糊弄皇上自己剿灭了!”嘤鸣咽下嘴里的西瓜,说道。欺君呐有木有,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是好欺的?   “班滚!”皇帝额头上似乎隐隐冒出三条黑线。   第396章、杀舅姥爷   “班滚!”皇帝额头上似乎隐隐冒出三条黑线。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儿,应该假不了吧?”嘤鸣问。反正少数民族的名字都比较奇葩,满人也是……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人证物证俱在,庆复自己也招认了!自然冤不了他!”——庆复是招认了,却说自己是老糊涂了,一时好大喜功,并非有意欺君云云。哼,不管是否有意,欺君就是欺君!欺君就该以死谢罪!   “庆复都是承恩公了,爵位已经到顶了,怎么还这么……”嘤鸣简直都找不出形容词了。真是闲着没事儿找事儿,一把年纪了,早早致仕,含饴弄孙不好吗?   皇帝冷哼,“爵位是到顶了,可官职还没到顶呢!!他眼巴巴瞅着内阁学士的职位,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嘤鸣窃笑了,憋着笑道:“怪不得皇上一说召他入阁,他立马就屁颠屁颠回京了……”——原来皇帝是拿了庆复最想吃的一块肉来诱惑啊!!   皇帝也被嘤鸣给逗笑了,屁颠屁颠回京??这个形容……虽然粗俗了点,但着实是大大实话!任庆复这厮老奸巨猾,还不是被朕一纸诏书,就给牵回来了?   “唉——”嘤鸣叹了一声,“都那么一把年纪了,打不了仗,致仕不就得了?庆复贵为承恩公,皇上还能非把个老家伙往战场上塞吗?”   “可不是!”皇帝也颇有怨气的样子,“川陕之地,南接云贵,西通青海,乃是两处争战通道!兵家必争之地!朕原也没想叫庆复去做川陕总督。是他自己历数功勋,上蹿下跳,弄得朝臣都不敢举荐旁人去任职,朕不得已之下,才任命了他去!!起初倒是平定了青海土司班滚叛乱,朕还以为他老当益壮,堪比岳钟琪。如今才知道。竟是把朕当傻子糊弄!!!”   皇帝霹雳巴拉抱怨了一通,越说火越大,“庆复欺君之罪。已经无可辩驳!!佟家居然还四处寻门路,弄得朝堂之上,成片的朝臣为庆复求情!!”   嘤鸣嘀咕道:“佟半朝嘛……”   “可不就是佟半朝!好一个‘佟半朝’!!”皇帝这话说得杀气腾腾,牙齿都咬地咯咯作响了。   嘤鸣耸了耸肩膀。庆复被军机处判了个斩立决,庆复的儿子们都不四处求情吗?虽说这是是庆复自己作死。可身为人子,难道还能不救老父吗?   嘤鸣叹了口气,“何苦来哉!”一生英明一朝丧,这承恩庆复。虽然没太大本事,但也打过准格尔、疏过金沙江,也算得上一代名臣了。为这蝇头小利葬送了性命。真真是何苦来哉。   还有佟家人,更是何苦来哉!若是他们老老实实别折腾。兴许皇帝还能手下留情,饶庆复不死。他们越是发动朝堂力量,为庆复求情的人越多,只会叫皇帝看清佟家权倾朝野的势力,如此一来,皇帝必生警惕之心,也非杀庆复不可了!!   佟家已经不是康熙朝的佟家了,时移世易,境地早已不同。连圣祖悫惠皇贵妃都已经在乾隆八年去世了,佟家在宫内,已经没有能够仰赖的人了。先帝在世的时候,明明已经毫不留情地斩杀了隆科多,怎么他们还不学乖些?   对了,庆复,不就是是隆科多的亲弟弟吗?还真是一路脾性,都是惹事的主儿。   “看样子是朕这些年过于仁慈了!!”皇帝寒气森森,“先帝能杀隆科多,朕便能杀庆复!!”   得,这算是皇帝的心声了。   “您要把他斩喽?”嘤鸣问。   皇帝淡淡道:“好歹是个承恩公,还是加恩……赐全尸吧。”   您这“加恩”,还真有够……想了半天,嘤鸣找不出形容词来,便罢了。   皇帝回头便下旨,赐庆复自尽,命总管太监吴书来赐下鸩酒一杯,了解他舅姥爷的性命。嗯,没错,庆复是先帝爷的舅舅,自然就是皇帝的舅姥爷。雍正杀舅舅,乾隆杀舅姥爷,还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庆复虽死,但爵位不曾被罢黜,所以传给了庆复的嫡长子。因庆复是被皇帝赐死的,其家人领回庆复遗体,也不敢大操办丧礼,也无人敢上门吊唁,一个丧礼,办得冷冷清清,一代承恩公就这般冷清入葬。   不过皇帝倒是心情好了不少,杀了庆复,也消了他的火气。御前伺候的太监们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六宫的嫔妃也可稍稍安心了。   皇帝立了威,朝臣见识了皇帝的杀伐果断,一个个都变得跟绵羊似的温顺,谁也不敢给皇帝陛下找不痛快了,皇帝自然心情舒畅。   这一夜,传了三次水之后,皇帝总算消停了,仿佛饕餮足了一般,将整张脸都埋在嘤鸣白皙如雪的脖颈间,“怪不得皇考晚年,杀伐累累,果然有效……”皇帝的声音幽幽带着冷笑,这会子,皇帝就跟个得逞了的大反派似的,就差没仰头三声大笑了。   嘤鸣撇嘴,杀了舅姥爷,你特么居然觉得痛快了,果然是腹黑到家了,这种人,没治了。   “皇上今年打算何时启程去木兰?”这才是嘤鸣关心的话题,去年皇帝就没去秋授,宫里实在闷人。   皇帝摇头,叹道:“西南战事未平,朕哪儿有那个闲心,还是算了吧。”   “哦。”嘤鸣不免有些怏怏。   皇帝笑着道:“等西南平定了,朕打算南巡!”   “南巡?”嘤鸣惊喜地瞪圆了眼睛,是了,乾隆的确六下江南来者,好像第一次南巡,就是富察皇后挂掉。   也就是说,皇后快死了?   额……皇后现在不亦乐乎得紧,还真不想快死的人。   而且她依稀记得,历史上的七阿哥永琮是死在皇后前头的……   你妹的,感觉这些事儿怎么都不太可能实现的样子啊?   明年就是乾隆十三年了,孝贤皇后富察氏死于南巡途中,原打算皇后一挂掉,她就怀一胎的,现在……还是等等看吧。   历史虽然已经歪了,但愿这件大事别歪掉,否则她可有得郁闷了!   第397章、朕以为你是君子   九州清晏。   皇帝笑眯眯看着榧木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子白子,笑眯眯说:“明德(修齐的表字),你的棋艺可不怎么样啊,哈哈。”   修齐如今是五品刑部员外郎,穿的官服也升级了,一身白鹇补服,水晶顶夏凉帽,官帽上饰单眼花翎,瞧着果然比七品的行头体面不少呢。   修齐擦了把热汗,心中感喟连连,跟皇上下棋,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嘴上却急忙道:“微臣已经竭尽全力了。”——可不是竭尽全力吗?得输,而且不能让皇上看出他是故意输的,真真不容易啊!   皇帝一边收棋子,一边道:“来来,明德啊,再跟朕下一局!”   修齐脸一白,还下?老天爷啊……   修齐急忙摆手道:“皇上日理万机……”   “朕现在不忙。”皇帝陛下笑眯眯道。   修齐一张俊脸跟苦瓜似的。   这时候,救星到了,吴书来禀报说:“皇上,舒妃娘娘到了。”   话音一落,嘤鸣莲步袅袅入殿,笑语嫣然,“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抬手道了声“免礼”,笑呵呵道:“舒妃,你兄长棋艺很是不错呀!”   ——修齐顿时晕了,要么不要这么前后矛盾啊!   嘤鸣瞅了一眼那棋盘,上头的棋子已经被皇帝收走了小半,自然看不出什么局势来了,嘤鸣便“哦”了一声,自己哥哥的棋艺,嘤鸣自然是知道,虽然很多年都没跟哥哥下过棋了,却也知道。跟修齐对上,皇帝只有惨败的份儿。   怎的皇帝输了棋,还这么开心?皇帝这是被她虐习惯了?   便道:“是啊,臣妾闺阁时候,时常与哥哥姊妹下棋,除小妹是臭棋篓子外,长姐、哥哥的棋艺都不错。尤其是哥哥。与臣妾下棋,素来是棋逢对手,输赢各半的。”   说完这话。皇帝僵住了,手里捏着一把棋子,脸色有点发黑,他咬牙道:“棋逢对手?输赢各半?!!”   嘤鸣懵然点了点头。“没错啊,虽然自打进宫。就没跟哥哥对弈过,不过想来哥哥棋艺应该长进不少吧?”   修齐有些摸不准状况,也不敢贸贸然开口,但他瞅着皇上的神情。心里暗暗觉得不妙了。   嘤鸣又问:“皇上输了几子?”   修齐忙道:“皇上赢了二子。”   嘤鸣眼睛一圆,“怎么可能?皇上跟我下棋,从来就没赢过!!”   修齐的脸白了个透彻。白里还透着点绿,“娘娘诶。您可把我害惨喽!”   “啊?”嘤鸣懵了,然后看看皇帝的黑脸,再看看修齐的绿脸,顿时就明白了,便撇嘴对修齐道:“谁叫你故意输棋的?!”——做人怎么能这么不实诚呢?!   修齐苦着脸道:“是岳父大人指点我的……”岳父大人叮嘱过,跟皇上下棋,要输得不漏马脚。   皇帝凤眸一瞪,“好啊!合着鄂泰也一直故意输棋给朕是吧?!”——鄂泰这厮,瞧着一副刚正凛然,没想到也如此小人!!   修齐差点没哭出来,岳父大人,不是小婿故意出卖您老人家的。   皇帝摇头看着修齐,拍着大腿,叹道:“明德啊,朕一直以为你是君子的!”   修齐忙合手躬身,告罪道:“微臣……实当不得君子之名。”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鄂泰也是,好的不教,教她哥哥这个!唉,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哪个不是老油条?修齐现在也是个小油条了……   见皇帝黑这张脸,嘤鸣只得赶忙开口说送送修齐。乾渣龙可是连舅姥爷都能宰掉的人呐!   初秋时节,圆明园夏宫正当清凉,佳木丛密,初染秋霜,水汽蒸腾,瑞霭漫漫,依稀有虹光横过蓬莱福海。翠林常见猿鹿竞走、仙鹤盘旋,这等仙景,也无怪乎先帝雍正爷曾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三百六十二日常驻。   与修齐并行蓬莱福海畔,步履闲闲,兄妹权可闲叙些家常。   “听说哥哥又要做父亲了,因有孕的不是嫂子,故而便不贺喜了。”嘤鸣慢吞吞说着,看着蓬莱福海上片片垂落凋零的残荷,不禁有些唏嘘。   修齐解释道:“是你嫂子的陪嫁丫头,早先你嫂子怀着权儿的时候,派来伺候我的。”   嘤鸣脚下驻足看着修齐,仪表堂堂气轩昂、鼻若悬胆眉如裁,真真算得上美男子了。不论旁的,单凭这张蓝颜,就足够叫不少女子心动身酥的了。   “怎么了?”修齐不禁怔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并不曾染什么脏污。   “没什么……”嘤鸣嘀咕道,算了,嫂子芝兰都不介意,她介意个毛?何况哪家勋贵子弟,没个七八房姬妾的?哪家不冒出几个庶子?芝兰作为一个古代女人,能有容忍之量,也符合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   “嫂子贤德,还望哥哥善待之。”嘤鸣叮嘱道。   修齐忙点头,旋即又有些懵懂,“我待芝兰一直极好,二妹为何突然说这话?”   嘤鸣默然不语,古代的男人,大约都觉得有几个姬妾不算什么事儿吧?只要别宠妾灭妻,便是善待发妻了。   罢了,这隔阂,隔了几百年的思维观念,哪里是想纠正就能纠正的?何况芝兰已经给哥哥生了二子一女,可见他们夫妻关系还是不错的。   “哥哥出宫去吧,我回九州清晏了。”嘤鸣抛开那份不该操的心,笑着命随从太监,送修齐出宫门。   修齐一脸懵懵然,入坠云雾般,眼瞧着自己亲妹子背影翩然,远去在迤逦翠林花木间。   嘤鸣折回皇帝寝宫之时,已经晚霞光浮,斜照入殿。挑了珍珠帘进了东侧次间,即皇帝御书房之所在。   御炉燃香,霭霭若云烟,罗汉榻上,棋盘已撤,改换了时新鲜果、酥糖点心,与庐山云雾茶。   嘤鸣见了个礼,便上榻与皇帝对坐,信手捻了块松仁糕吃,却见皇帝神色闷闷,分外抑郁。便知皇帝这是受打击了,于是捡着好听的话说:“棋艺只是小道,皇上何须介怀?四艺俱全、文采风流的帝王,不是唐后主,便是宋徽宗。”   如此一说,皇帝不由“噗嗤”笑了,“合着一手臭棋篓子,才做得明君吗?”   嘤鸣笑着道:“道理是歪了些,不过却也有些道理不是吗?若太多寄情书画四艺,又哪里能专心治理天下呢?”——唐后主是诗人、宋徽宗是书法家和绘画家,都不是做皇帝的料。若他们不为君王,只怕早已是千古流芳的苏东坡之流了。   第398章、母子相见不相认   大约是受了打击,数月皇帝都不曾再碰棋子了,与嘤鸣相处之时,宁可品字论画,闲聊乱侃,也不执手对弈。   天气渐冷,皇帝便定下五日后回銮紫禁城。   悫妃久不得皇帝召幸,琼鸾殿不沐昭阳日影,自是日益冷清。这一日,悫妃得音常在通风报信,得知皇后要带着永琮一同前去玉佛殿祈福进香,她心下思念孩儿至极,便褪去华衣美服、金簪玉钗之物,叫寻来一身寻常宫女的浅碧色宫装,预先溜进玉佛殿,以期能见永琮一面,一叙母子情分。   这二年,悫妃每去皇后处探视亲子,皇后比拖延至午时,七阿哥酣睡之际,才叫宫人引她去七阿哥偏殿。   说是相见,等同未见。   悫妃从未闻永琮唤她一声“额娘”,思怨之心日盛,每每梦回半夜,泪湿枕巾,醒来独望殿宇空寂暗幽,只觉得早年得宠,一切恍如昨日。然而今夕却一切不复存在。   怨谁恨谁,俱是怨不得恨不得!   且说今日刚过辰时,皇后果然如期而至,于玉佛殿三尊佛祖金身下,虔诚跪于蒲团之上,喃喃心语祈愿,一愿富察家满门荣耀不衰,二愿中宫宝座永生无虞,三愿永琮聪慧伶俐、早日被立为太子。   皇后专心念佛,七阿哥小小年纪,却是最不耐烦这些,不一会儿,便被殿外的风光给勾去了。趁着皇后不注意,便一咕噜溜了出去。小小的人,欢快得入出了笼子的鸟儿,沿着殿外的汉白玉栏杆,一通疯跑疯玩。   悫妃早已在栏杆拐角等着七阿哥呢。眼见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欢声笑语直欲扑来,悫妃不禁潸然落泪。   七阿哥懵懂顿足,抬头看着泪湿双颊的悫妃,便问:“你是谁呀?”   悫妃闻得这话,哭得更是稀里哗啦,细细一数。她自打生下永琮。还不曾听自己的孩儿跟自己说过话呢!!   悫妃忍不住,上前一把将永琮紧紧抱在了怀里,“琮儿!我是你的额娘啊!”   七阿哥小脸涨红。稚嫩的面庞上满是愤愤然,“骗子!!你胡说!!我额娘是皇后!”——七阿哥自打出生,便养在皇后膝下,皇后又刻意阻碍悫妃与之相见。身边人人都只云他是中宫之子、尊贵无比。七阿哥如何会认了一个宫女穿着的妇人为母?   一句“我额娘是皇后”,才真真是戳中悫妃心头最痛之处。悫妃泪流不止,便忙道:“琮儿,我真的是你额娘!你一出生,便被皇后夺走。还不许额娘见你!额娘要见你一面,都难如登天啊!”   七阿哥呆住了,小脸怔怔的。   “琮儿!你千万要记住额娘!你额娘是琼鸾殿悫妃。不是皇后那个险恶的女人!!她夺我孩儿,还不许额娘与你相见……”悫妃越说哭得越是厉害。恨不得这就将七阿哥抱走。   七阿哥毕竟太小了,根本不能理解眼前之人的哭诉,悫妃哭得脸上脂粉纵横,泥泞难看,七阿哥眼瞅着,她越哭越丑,越丑越哭,终于忍不住“哇”地大哭一声,调头便跑,满心以为自己是见了精怪,就如戏台上那些吓人的山精鬼怪。   小孩子的哭声,终于震惊了正殿中念佛的皇后,皇后回身一瞧,果然是她的七阿哥没了踪影,便急忙出殿外寻,正巧叫七阿哥边哭边朝这边跑回来,而穿一身宫女装束的悫妃正在后头追着。   七阿哥看见皇后,立刻便钻到皇后背后,哇哇哭着,嘴里叫着“皇额娘“,俨然是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左右太监上前,便拦住了要冲上来的悫妃。   皇后怒道:“悫妃,你对琮儿做了什么?!”否则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吓成这样?   悫妃脂粉斑驳的脸上满是狰狞怒态,她恨毒地望着皇后,拳头都攥得指节白发。她又看着躲在皇后身后,小手抓着皇后衣襟的永琮,又不免黯然神伤,她哽咽着道:“琮儿,我才是你额娘啊,来额娘这里好吗?”   七阿哥拨浪鼓似的摇头,更抓紧了皇后的衣襟,可怜兮兮抬头看着皇后,“皇额娘,她是谁啊……好吓人。”   皇后满意地一笑,抱了永琮在怀,温柔地替他擦着鼻涕眼泪,然而柔声安慰道:“哦,那是个疯子,琮儿不必理会。有皇额娘在,谁也伤不了你。”   皇后语态温柔,妆容华贵艳丽,恍如神妃仙子,而悫妃狰狞欲狂,面貌狼狈脏污,如同恶鬼猛兽,如此鲜明对比之下,七阿哥自然选择皇后。   看着自己的儿子腻在皇后怀里,悫妃瞬间,几乎都要疯了!!为什么,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不认她?!为什么她的琮儿要认贼做母?!这还是她的儿子吗?!她心心念了数年,一朝相见,却是如此令人心碎绝望!!   悫妃看着皇后抱着永琮远去,顿时如散了筋骨一般,软在地上,双眸空洞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她只觉得浑身都是冷的,也冷进了心里。   音常在默默留了下来,几步走上前,声音蛊惑地道:“妾有一法,可助娘娘夺回亲子。”   这话,于悫妃而言,不啻是一根救命稻草,她抓住音常在的手臂,急不可耐地道:“只要能夺回琮儿,我什么都愿意做!”   音常在媚然一笑,附耳与悫妃暗语细细说罢。   悫妃满是希冀的脸上渐渐浮现几分震惊之色,她良久无言。   “是否要这么做,但凭娘娘决断。”音常在淡然道。   “可琮儿还那么小……”悫妃很是犹豫。   “娘娘若愿意等七阿哥长大,婢妾自是不介意。只是到那时候,七阿哥只怕就更不认娘娘这个生母了。那样一来,娘娘夺回儿子,又有何意义呢?”音常在微笑着道。   悫妃心神动摇。   音常在屈膝一礼,盈盈道:“娘娘可以慢慢思考,婢妾静候佳音。”说吧,音常在翩然而去,她仰望苍天,心中道,端娘娘,这次若是成了,您的大仇就得报了,您若在天有灵,就请庇佑婢妾吧……   第399章、克子(上)   今年因西南战事未定,皇帝也不曾北上秋弥,便一直在圆明园夏宫住到如今。圆明园潮湿寒冷,着实不及四四方方的紫禁城保暖。   嘤鸣已经叫人收拾着贴身用物了。   镂月开云殿中,皇后也正忙活着这些,便给了音常在足够的机会时常去七阿哥的偏殿。夜色初上,七阿哥已经酣睡了,音常在便嘱咐精奇嬷嬷们:“小孩子不耐寒,尤其夜里,记得多添些炭火,别叫七阿哥冻着。”   又从袖中取出几枚香囊,“这是悫妃绣的香包,都是在佛前开光的,说是能祈求平安,挂在七阿哥帐中吧。”   精奇嬷嬷们犹豫着不敢接。   音常在不禁垂泪道:“她一番慈母之心,也是可怜人。若皇后娘娘问起,就说是我绣的。”   精奇嬷嬷们打七阿哥降生便一直伺候到如今,也颇有些感情了,音常在如此唏嘘,精奇嬷嬷们也有些不忍。毕竟悫妃的确可怜,好不容易生下阿哥,母子却不能相见。便点头接过香囊,去系在七阿哥帐中四角。   音常在不忍回首看那帐中的孩子,小孩子……很脆弱的,很容易就会死掉了。   那香囊中并无毒,只是些紫荆花的花粉罢了,她已经备下的很久了,只等合适的时机便拿出来。   越是小孩子房中,炭火越是不能烧得太旺,屋内太热、屋外太冷,就很容易着凉……尤其若是夜里,出了汗,蹬了被子,就更容易染上风寒了。若再加上紫荆花粉……   音常在再度狠一狠心,大步离去。   这一晚。皇帝是在嘤鸣的长春仙馆宿下的,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嘤鸣与皇帝双双被吵醒了。   是镂月开云殿的首领太监来报信,说七阿哥突发高热。   嘤鸣听得这话,心里当即咯噔一下,记得历史上的七阿哥永琮,的确是幼殇的。莫非是他的命数到了?!   “皇后一直悉心照顾七阿哥。七阿哥怎么会突发高热?”嘤鸣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首领太监连连磕头道:“都是掌夜的精奇嬷嬷不当心,竟睡了过去,醒来之后。便瞧见七阿哥踢了被子,小脸通红,一摸额头才知,竟不知何时发了高热!!”   嘤鸣暗暗明白了。小孩子的确容易夜里蹬了被子,尤其大冬天里。一旦受寒,寒邪入侵,便是风寒了。风寒之症,最怕的就是高热。尤其小孩子,用不得重药。   七阿哥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又聪慧可人。皇帝很喜欢这个儿子,心下担忧。便立刻披衣去了,嘤鸣原也想陪伴前去探望,皇帝不忍她寒夜前去,怕她着凉,便叮嘱嘤鸣继续睡下。   皇帝这一走,嘤鸣也是无眠到天亮。   宫里的诡谲算计太多了,多少孩子也往往成为宫闱斗争的牺牲品。就算七阿哥的高热看上去只是个意外,只是奴才不当心,可嘤鸣仍旧忍不住多想。   就这么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嘤鸣忙唤了人进来服侍更衣,半夏忙道:“皇后宫里已经发话,今日六宫嫔妃不必去请安了。”   嘤鸣“哦”了一声,又问:“七阿哥怎么样了?”   半夏道:“太医们忙活了大半夜,又是开药又是扎针的,方才刚刚退了烧,只不过还有些咳嗽,需仔细将养调理。”   嘤鸣默默点头,可是这个好消息并没有持续太久。   逾二日,七阿哥的咳嗽不但没有见好,反而日益加重,为此皇帝回宫的行程不得不拖延了下来。听书,七阿哥已经咳地嗓子都哑了,小小孩子,端的是可怜。   这一日,嘤鸣约上怡嫔,带了一柄开过光的玉如意,去皇后处探视七阿哥。作为庶母,还是得去应应景的。一些药物吃食,就算她敢送,皇后也必然不敢用,既然如此,带柄玉如意去,添个好意头也就是了。   然而这一去,却看了一出热闹。   镂月开云殿正殿外,悫妃穿戴体面,在外咆哮谩骂不止,“我的孩子好端端怎么会病得这么重?!皇后!!必是你天生克子!!否则二阿哥怎么会早早夭折了?你克死了自己儿子,如今竟要来克我的儿子!!你这个不祥之人,快把儿子还给我!!”   怡嫔听在耳中,已经吓得面色如土,“疯了,简直是疯了……”   嘤鸣不禁摇头,悫妃为了夺回七阿哥,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她来得真真不是时候啊……   悫妃已经说出“克子”这种刻薄至极的话,殿中的皇后如何还坐得住?只见皇后大步流星,怒火滔天便冲将出来,怒吼道:“给本宫堵上她的嘴!!”   两个嬷嬷立刻遵命上前,二话不说便堵住了悫妃那张利嘴。悫妃有备而来,岂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了,她张嘴便狠狠一咬,疼得那嬷嬷“哎哟”一声,手背上鲜血淋淋。   “皇后!!就算你堵得住我的嘴,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悫妃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你富察氏前半生作孽,后半生克子!你克死了自己的儿子,我管不着!可是你别想克我的儿子!!!”   皇后气得满脸铁青森森,“贱人住嘴!!”皇后几步上前,狠狠一个耳光便掴在了悫妃脸上。   嘤鸣急忙低语叫徐晋禄去九州清晏请皇帝,这架势,哪里是她能拦得住的?   悫妃挨了皇后一巴掌,半边脸颊登时肿胀发紫,她却哈哈大笑,“怎么?被我说中了,你恼羞成怒了?!哼!你自己做的孽,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你自己心里清楚!!二阿哥死了,就是老天爷对你报应!!”   “闭嘴!!!”皇后咆哮如母狮一般,又是一个耳光狠狠摔在了悫嫔脸上。   悫嫔,也算个美人了,可是这两巴掌下去,脸蛋肿若猪头,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美人的样子?皇后的耳光,嘤鸣也是领教过的,如今也轮到悫妃了。   皇后的耳光掴得极狠,悫妃吐出一口鲜血,嫣红地落在积雪之上,仿佛一朵朵铁骨红梅绽开,在白雪皑皑的冬日里,格外夺目。   第400章、克子(下)   嘤鸣暗叹了一口气,便上前,屈膝行了一礼,“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怒视嘤鸣,冷冷哼了一声,“舒妃,连你也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嘤鸣忙道:“娘娘早先不是说过吗,悫妃疯了,既然如此,那疯子的话,又怎么能当真呢?”——悫妃说的那些话,太诛心了,只能用疯言来遮过了。   可悫妃却不领情,她阴狠地怒瞪嘤鸣:“你才疯了呢!!本宫现在清醒得很!!本宫就算是,也不能看着皇后克死本宫的儿子!!今日本宫誓死也要把七阿哥带回琼鸾殿!!”   “你做梦!!”皇后怒吼如雷,“七阿哥一日是本宫的儿子,一生都是!!你算个什么东西,连个册封礼都没行过的妾妃,也敢痴心妄想跟本宫争?简直是可笑不自量!!”   册封礼未行,可以说是悫妃心头最大的痛楚,如今皇后当着嘤鸣和怡嫔的面斥了出来,悫妃如何能忍?!   只见悫妃突然间如发了犷一般,竟挣脱了钳制她的两个嬷嬷,张牙舞爪冲上去,朝着皇后便撕扯扭打。   皇后素来仪态端庄,哪里应付得了悫妃这种疯婆子,左耳上的东珠耳坠被悫妃一把抓住,狠狠撕扯,当即疼得皇后大吼大叫。   皇帝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如斯场景。   皇后妃子扭成一团,各自撕扯,旗髻散乱,衣衫不整,悫妃双颊肿胀不堪,皇后的一只耳朵鲜血淋漓,舒妃和怡嫔上前拉架,偏生分不开这两个泼妇!   皇帝不禁大怒。快步下了仪舆,便怒吼道:“都给朕住手!!!”   皇帝的话,是最有权威性,也是最管用的。皇帝一声怒斥,悫妃皇后条件反射似的,瞬间双双分开。   皇后捂住自己鲜血淋漓的耳朵,第一个跳出来哭诉道:“皇上!臣妾好歹是中宫皇后。一个妃子就敢对臣妾如此无礼。臣妾这个皇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这话,显然是再逼皇帝处置悫妃。   皇帝眼睛不瞎,皇后耳朵的确被悫妃撕扯得鲜血滚滚。可悫妃那张脸,紫涨红肿,皇帝亦是看在眼里的!   悫妃当即噗通一声跪在雪地上,嚎啕大哭。“臣妾死不足惜,但求皇上救救七阿哥吧!!二阿哥已经夭折了。难道皇上要眼睁睁看着皇后也克死臣妾的儿子吗?!!”说着,悫妃咚咚磕了两个头,“就算臣妾千错万错,可七阿哥没有过错。他还那么小,他不该死啊!!”   悫妃声泪俱下,当真哀婉决绝。   可皇后却气得浑身发抖。也不顾耳朵上的创伤,指着悫妃颤抖地吼道:“皇上。您瞧见了,悫妃竟如此诋毁臣妾!!臣妾待七阿哥如何,皇上这两年都是瞧在眼里的!”——“克子”的名声,皇后是万万不认的。   “那为何二阿哥夭折,七阿哥如今也危在旦夕?养在旁人的膝下的阿哥,为何个个平安健康,为何养在皇后膝下的阿哥,都如此命薄?!”悫妃咬牙恨恨道。   悫妃这番话,皇帝自然是不愿置信的。永琏如何夭折,皇帝心里清楚得很,可是永琮……怎么也突然染了重病?   这时候,音常在慌里慌张跑了出来,哭着道:“皇后娘娘不好了!七阿哥又发热了!”   皇帝眼中一震,心中忍不住想,莫非皇后真的克子?!   偏殿中,炭火灼灼,热气铺面而来。嘤鸣跟在皇帝后头进了偏殿,登时忍不住皱了眉头,都发了烧的孩子,怎么还烧这么热的炭火?而且连窗户也不开,不通风不通气,病怎么会好呢?   只见里头床榻上,七阿哥小小的孩子,一张脸红得如火烧一般,眼睛迷离,嘴里干裂,整个人瞧着都瘦了一圈,真真是可怜。   “琮儿!!”悫妃抢在皇后前头冲上前去,便把七阿哥抱在了怀里,哭哭啼啼道:“额娘来了,你受苦了!”   七阿哥见是一个面貌狰狞可怖之人保住了他,登时吓坏了,他伸出小手,眼巴巴看着皇后,声音嘶哑地叫道:“皇……皇额娘……”   七阿哥这一声唤,给了皇后底气,皇后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二话不说狠狠推开了悫妃,生生将七阿哥抢回自己怀抱里,还道:“皇上,您瞧见了,琮儿可不愿意跟悫妃走!!何况外头天寒地冻的,琮儿本就虚弱,哪里经得起折腾?!”   听了这话,悫妃恨得咬牙切齿,面容都扭曲。可她愈是如此,七阿哥便害怕得很,他赶忙往皇后怀里瑟缩着,小手抓着皇后的衣襟,身子瑟瑟发抖,“不、不走……”   七阿哥声音虽小,却真真切切落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悫妃登时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摔倒在地。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永琮的额头,心道,果然又烧热起来了,便对悫妃道:“好了,不要闹了!人吃五谷杂粮,岂有不生病的道理?!有些不中听话,朕以后不想听到!!”——皇帝最后一句“不想听到”,显然是再警告悫妃不许乱传。   悫妃满脸都是不甘之色,她哭着道:“皇上表哥……”   “退下!!”皇帝冷冷给了她这两个字。   悫妃泪湿双颊,悲痛、愤恨交加,这一刻,她看着依偎在皇后怀中的永琮,嘴里忍不住喃喃道,“我的儿子……不!这不是我的儿子!!”——天下间岂有不认母亲的不孝子?悫妃大吼着,夺门而去。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满满的都是百味交杂。   皇后恨恨道:“皇上,若悫妃日后再来闹,琮儿还怎么养病?”   皇帝沉声道:“朕会下旨,暂时禁足悫妃,让她好好思过。”   皇后却不甘心只是禁足一下而已,她咬牙道:“悫妃屡次以下犯上,对臣妾如此无礼……”   “够了!!”皇帝骤然怒斥一声,怒目圆瞪,“皇后!!你也给朕消停点吧!!是你没有照顾好永琮,否则悫妃何至于有如此怨毒之言?!你也给朕好好自省吧!”   说罢,皇帝拂袖而去。   只留下皇后,怒怨满腔,久久难平。   第401章、丧子   悫妃的禁足,并没有叫七阿哥的病情有所缓解,反倒是日益加重。   那是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天儿,徐晋禄突然进殿禀报说:“娘娘,七阿哥……殁了!”   永琮殁了。   这个孩子,果然还是没有撑过这一关。   隐隐的,嘤鸣总觉得这里头有阴谋的味道,想着七阿哥殿中那烧得烘烘的炭火,嘤鸣良久失了神。   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除却金簪华钗,嘤鸣乘坐暖轿,去了皇后处。镂月开云殿的正殿,被设为灵堂,除了之前被皇帝禁足的悫妃,宫里上了位份的嫔妃都来齐了。一座小小的棺材,就那么孤零零放在正中,底下有喇嘛念经超度,嗡嗡的叫人耳朵发麻。   皇后哭得眼睛红肿,她伏在小棺材上,泪湿沾巾。好歹皇后养了七阿哥这么久,总还是有些许感情的。   殿中的气氛压抑得叫人心头发闷,嘤鸣觉得有些喘不过起了,便不由自主退了出去。站在殿外的月台之上,嘤鸣却瞅见西侧偏殿——七阿哥的寝殿门吱呀一声开了,音常在四下四探,鬼鬼祟祟走了出来。   嘤鸣眼睛一眯,大步便走上前,堵住了音常在。   音常在见到嘤鸣,果然神色一慌,忙笑着给嘤鸣请了个安,“外头冷,娘娘怎么出来了?”   嘤鸣挑眉打量乔氏,便道:“音常在去七阿哥寝殿做什么?”   音常在扯出一个笑容道:“婢妾只是进去瞧瞧而已。”   “是吗?!”可嘤鸣却瞧着乔氏可疑得紧!!忽的,嘤鸣鼻子一动,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是了,她日前在七阿哥寝殿里闻到过,那是——   嘤鸣瞪大了眼睛。骤然厉声质问道:“你袖子里藏了什么?!!”   这一声吼,可谓击中了乔氏心虚之处,她身子一颤,四个小巧玲珑的如意云纹香包便抖落了出来。   乔氏急忙弯身捡起来,又飞快塞回自己袖中。   嘤鸣眯了眯眼睛,眼里冷芒闪过,“如果本宫没有记错。那几个香包——原本是挂在七阿哥帐中四角上的吧?!你偷这个东西做什么?”   乔氏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道:“睹物思人,婢妾只是想留个念想罢了。”   嘤鸣长长吸了一口气,道:“那是紫荆花的气味!”   乔氏脸色一白。   嘤鸣冷哼道:“需要本宫传了太医来问问。紫荆花的害处吗?”——兰石医经上有写,紫荆花有清热凉血之效,然而其花粉闻久了,能够加重咳嗽、哮喘之症!!七阿哥早先可不就是咳嗽不止吗?!!怪不得总也止咳不住。原来是这个缘故!!   乔氏脸色入土,她急忙拉住嘤鸣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这样对您没有丝毫好处……求您千万不要说出去……”   嘤鸣微笑道:“是否说出去,那得看音常在是否诚实了。”   音常在咬牙,低声道:“这是悫妃。让婢妾挂在七阿哥房中的。”   嘤鸣皱了眉头,“胡说!”   音常在急忙道:“悫妃并非是想害七阿哥性命,她只是希望七阿哥大病一场。这样就能说成是皇后克子,她就有机会夺回儿子了!”   嘤鸣一愣。是了,如此一来,前几日悫妃大闹镂月开云殿之事,便说得通了!   可是,悫妃当真如此糊涂?!小孩子体质虚弱,她就不怕害死自己的孩子??   不对!!嘤鸣冷冷瞥了乔氏一眼,“是你唆使悫妃的吧?”   音常在心底咯噔一下,她急忙道:“不管如何,这事儿对娘娘没有害处。娘娘何必掺和进来呢?”   嘤鸣沉默了一会儿,的确,她没必要掺和进来。   “你以为,这样就能搬到皇后了?”嘤鸣自然猜到了乔氏的目的,她无非是想让皇后坐实了克子之名。一个名声有损之人,如何有资格窃居中宫宝座呢?   音常在道:“婢妾只知道,太后不会放过这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嘤鸣一怔,是了,还有太后呢!!七阿哥的死,可以说成是皇后克死了七阿哥!太后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废后机会!!而悫妃死了儿子,就算她悲痛欲绝,也不会放过这个咬死皇后的机会!!   皇后……真的会被废了吗?   不……只怕没那么容易。   纵然流言生猛,只要皇帝决心不废后,太后亦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嘤鸣还是放走了音常在。虽然皇后十有八九废黜不得,她还是不介意音常在与悫妃给皇后找些麻烦的。永琮是去得无辜,可嘤鸣进宫多年,心已经足够冷硬。她没有义务揭穿永琮真正的死因,也没有义务帮皇后渡过难关。   因为七阿哥之死,皇帝难免对悫妃内疚,因此解除了她的禁足令。原本悫妃被闭塞在琼鸾殿,本不知七阿哥死讯,如今骤然得知,愤怒得几欲癫狂。   悫妃丧子,虽然悲痛欲绝,然而很快她就恢复了理智,然后第一时间便跑去了镂月开云殿,冲进七阿哥的灵堂,揪着皇后一通扭打撕扯,口口声声说,是皇后克死了她的儿子!!   皇后脸上、脖子上均被发狂的悫妃抓伤,可比前几日皇后打悫妃的耳光要严重多了!而皇帝得知后,也并没有斥责悫妃,还叫人送了安神药去琼鸾殿,并亲自去安抚。——不过,皇帝并没有留宿琼鸾殿,反倒是披星戴月来到了嘤鸣的长春仙馆。   皇帝的神色很疲惫,他又夭折了一个儿子——虽然皇帝没打算要立永琮为太子,但还是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幼子。永琮的夭折,也让皇帝备受打击,所以皇帝才格外容忍了悫妃对皇后的不敬。   “皇上怎么没陪着悫妃?”嘤鸣端了温温的茶水给皇帝。   皇帝端着那茶盏,久久怅然,才道:“悫妃哭嚎得厉害,非要朕给她做主!!”说到后半句,皇帝眉宇间已经带了几分愠怒的味道。   嘤鸣看清了皇帝的表情变幻,便知道,皇帝不会废后的……音常在的算计,注定是要落空了。   于是,嘤鸣徐徐道:“什么‘克子’的话,臣妾自是不信的。”   皇帝笃然点头道:“朕也不信!!”   嘤鸣暗自了然,继续道:“只不过悫妃丧子,悲痛欲绝之下,会认为是皇后克死了七阿哥,也是情有可原的。还请皇上不要怪罪悫妃对皇后娘娘的冒犯。”   皇帝怅怅叹了口气,“朕能体会悫妃的心情,但皇后也视永琮若己出!皇后的悲痛,不见得比悫妃少半分。”   嘤鸣点了点头,皇后的确疼爱七阿哥,七阿哥殁了之后,皇后回回流泪不止,哭得双眼都肿若核桃,可见其悲痛并非虚假。这些皇帝都是看在眼里的……   第402章、胜负一瞬(上)   慈宁宫。   七阿哥发丧之后,正值天寒,又因舟车劳顿回宫,太后也染了些风寒,虽然不重,但一直断断续续咳嗽着。悫妃撒泼不断,弄得宫中愈发流言蜚语汹涌,皇后纵然怨恨,然而七阿哥的确是死在她的宫里,之前也是她断然不许悫妃带走病重的七阿哥,最终七阿哥的夭折。悫妃口口只道是皇后克死的,皇后着实欲辩无言,只得暂停六宫嫔妃请安,任由悫妃在长春宫们外污言秽语。   科尔沁得闻七阿哥死讯,也上了折子,要求皇帝给个说法。   皇帝却将那折子撕得粉碎,更将素日喜爱的羊脂玉貔貅镇纸都给摔碎了,“怎么,这些狗奴才要逼朕废后不成?!!简直是大逆不道!!真以为朕这个皇帝是个死人吗?!”   “立刻传旨!!悫妃以下犯上,即日起禁足永寿宫!!”皇帝怒火滔天,若说不是悫妃传递的风声,科尔沁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知道“克子”这种只在宫内四溢的流言?!!   嘤鸣听闻悫妃又被禁足的时候,忍不住呵呵冷笑了两声。她的确猜得到,皇帝早晚会忍受不了悫妃的无礼,然而却没想到禁足令来得如此之快!!啧啧,悫妃这是有做了什么作死的事儿了?   半夏上前耳语道:“御前的事儿虽然打听不得,可奴才却听说,科尔沁六百里快急的请安折子今早刚刚到呢。”   听得这话,嘤鸣顿时就明白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怎么悫妃这般不张记性?难道她忘了,前些年,她在京畿散布太后恶名。而被皇帝禁足冷落之事?只不过如今,换做了是借助娘家科尔沁的势力。   皇帝登基已经十二载,皇权在握,哪里容得旁人有半分不敬?!科尔沁虽然要紧,也不可忽视,但不代表他们有凌逼帝王的资格!!   所以,皇帝下旨禁足了悫妃。   比起悫妃这段日子的嚣张举动。皇后的步步退让、委曲求全。就显得聪明多了!!一时的委屈不打紧,要紧的是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皇后被妃子欺凌到头上,几乎沦为六宫笑柄。然而转瞬之间,成败逆转,悫妃被禁足了。这就足以表示皇帝根本没有听信什么“克子”流言。皇后显然是渡过这一劫了……   长春宫中,这半月来。皇后虽然闭门不出,却没有一味龟缩。她日日都在后殿佛堂为夭折的七阿哥祈福、抄经,一日十二个时辰,足足有七八个时辰是呆在佛殿中的。这些举动,自然落在了皇帝眼里。   所以。今日的胜负转换,并非偶然,皇后自己也是下足了功夫的。她成功地叫皇帝认为。她这个皇后比悫妃更加悲痛欲绝,她比悫妃更当得慈母之名。   当然了。皇后也并非只是抄经那么简单,她并没有停止过对七阿哥死因调查。皇后自然断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克死了永琮,而永琮病中,也的确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一开始的高烧,还可以说是永琮不小心踢了被子着凉,可随后,烧热便退了,永琮只是有些咳嗽,太医那时候也说过,七阿哥应该没有大碍了。   对此,皇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永琮的咳嗽却一日日加重,最终甚至导致烧热复发,最终撒手人寰!!   皇后的心腹陈嬷嬷悄然带着七阿哥的乳母华氏进了佛殿中。那华氏战战兢兢跪下,然后便开始哆哆嗦嗦禀报……   “在圆明园时候,音常在拿了几个香囊,叫奴才挂在七阿哥帐中。那香囊奴才也检查过了,里头搁的只是紫荆花粉。所以奴才才没有拒绝。”华氏不敢说那香囊是悫妃绣制,她深知皇后恨悫妃欲死,若是落个勾结悫妃的罪名,她便是必死无疑了!!左右音常在也说过,只当那香囊是她绣制的……   陈嬷嬷一旁道:“奴才已经私底下问过太医了,紫荆花粉本无毒,但能加重咳嗽!!”   皇后听得“加重咳嗽”四字,顿时脑中明白了个透彻,她双目中迸射出浓烈的惊异与恼恨之色。皇后贝齿紧咬,面目已经狰狞无比,“是她?!!竟是那贱婢背叛了本宫?!!”   陈嬷嬷打发了华氏,旋即低语道:“娘娘,看样子……乔氏是知晓端嫔死因了……”   皇后冷哼道:“却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察觉的!”皇后恨恨想着,当初的事儿明明做得不漏丝毫马脚,怎么竟叫一个小小贱婢看出端倪?!   陈嬷嬷道:“乔氏在娘娘身边多年,保不齐就是意外发现了些什么呢……顿了顿,陈嬷嬷严重寒芒冷彻,“乔氏知道娘娘太多秘密,如今既然敢害死七阿哥,那自然是断断留不得性命了!”   “那是自然!!”皇后咬牙切齿道,“那贱人此刻在何处?!”   陈嬷嬷躬身说:“乔氏刚刚去了漱芳斋。”   皇后眉头一皱,“她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今日并非节令,她一个小小常在又没有资格点戏!!   漱芳斋后角门,穿一身浅碧色宫女装束的女子拼命狂奔出漱芳斋,却被角门的门槛给绊住了,她跑得极快,因此也摔得极重,噗通一声巨响,可见摔得不轻。然而那女子却飞快爬了起来,却丝毫不停顿,踉踉跄跄地快速奔跑着,仿佛后头有可怕地东西在追逐她一般。   直跑到内廷偏僻幽静之处,才停下脚步,她噗通一声倒坐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簌簌发抖。   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不止双手,牙齿不住地打颤。方才她就是用这双手,做了她从前绝不敢做的事情。   这时候,只听得远处有太监的惊呼之声,“音常在殁了!!”   空旷的漱芳斋中,音常在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没有了声息。自打悫妃被皇上下旨禁足,音常在就知道自己的算计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太后还未曾来得及出手对付皇后,悫妃便惹怒了皇上,遭到了禁足,还让皇后翻盘、转瞬获胜。   私下,音常在发现皇后的心腹陈默默已经在暗中审问七阿哥的精奇嬷嬷们,她便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早晚有一日会泄露。与其皇后知道了以后,出手杀了她,到不如用自己性命,来一场最大、最狠的算计!!   第403章、胜负一瞬(中)   前一刻,皇后还在谋算着如何不动声息杀了音常在乔氏,可一转眼,乔氏就死了!而且是以及其震惊的方式死的!!   宫里的嫔妃,时常死几个,尤其是位分低微的,死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音常在的死不同,旁人有的是“生病”死、有的是“畏罪”自尽,唯独音常在,她是被利刃刺死的!!就在这最森严的宫闱中,竟有天子嫔妃被某刺而死,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为了皇家的颜面,皇帝必然要彻查此事!!   嘤鸣和娴妃都有协理六宫之权,所以都第一时间赶到了漱芳斋。这里一直是嫔妃听戏的地方,比不得畅音阁大气恢弘,却是平日里用得最多的,只不过平日里不用的时候,也冷清得很。   音常在便死在了漱芳斋正殿中。   她的的确确是被刺死的,很明显是他杀。因为音常在是被一把匕首从后背刺穿,似乎是刺中了大动脉,所以地上暗红的鲜血已经成片摊开,几乎要流到门槛处了!!   “别看!”皇帝一声低语,旋即一双温热的手便挡住了嘤鸣的视线。   嘤鸣忍不住暗叹,皇后还在跟前呢,皇帝如此格外待她,这简直是给她拉仇恨值啊!!只得轻轻推开皇帝的手,免礼镇定地道:“臣妾没事。”——就是肠胃有些不太舒服……虽然在宫里,见惯了死人了,但却是头一次亲眼目睹有人死的这般惨不忍睹!!   音常在的确死得太惨了些……那匕首,满是鲜血地被撩在一旁,上头满是暗红的色泽,仿佛那鲜血已经沁入了寒铁之中一般。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皇后早已被音常在突如其来的死,给震惊住了,哪里有闲心吃嘤鸣的飞醋,反倒是贤惠地道:“舒妃惯来心软,怕是见不得这种场面,不如暂且回去歇息吧。”   嘤鸣哪里肯就这么走了?音常在死得也太诡异了些,若是不弄清楚。她如何能安心?   便屈膝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没事。”说吧,生恐皇后再撵人,便飞快扫了一眼殿中。旋即,她的目光停滞在了音常在身旁二尺开外的一件斗篷上——瞧着那崭新的料子,上好的白狐风毛,想必应该是乔氏用来的御寒的斗篷。   然而——那个斗篷有些不太对劲。   斗篷上也染了血。但是却独独只染在了斗篷里子上,淡淡月白色云纹里子上一大片鲜血。呈现喷溅状——明显的,那是在匕首拔出来的一瞬,飞溅出来的鲜血!!也就说,凶手是先抢夺下了音常在的斗篷。然后隔着斗篷握住匕首,狠狠从背后刺了音常在,所以。鲜血全都喷在了斗篷里子上??   不对啊!!若是先抢走了斗篷,又做了哪些多余动作。音常在应该有足够的时间逃跑才对啊?怎么还会被人背后刺了一刀?   难道音常在是先被迷晕的?   还是不对!音常在是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僵死过去的,可见是她在死前一瞬神智是清醒的,被没有被迷晕!!被迷晕的人,怎么可能抓住自己的衣襟呢?   头疼!!嘤鸣这会子,一个脑袋两个大!!   嘴里忍不住喃喃道:“她为什么要抓着自己胸口呢……”——她是后背被刺了一刀,又不是胸口被刺了一刀,没有理由死死抓着胸前衣襟啊……   听得这话,皇帝丹凤眸一沉,“王钦,你去瞧瞧!!”   “嗻!”这王钦倒是不见有丝毫犯怵,他小心翼翼多开地上的那摊血,躬身走到音常在跟前,小心谨慎地扶了扶音常在侧躺死去的身体,这一扶,一纸字从她怀中滑落出来。   赫然“遗书”二字在前,余下则是成篇的洋洋洒洒的娟秀小字。嘤鸣只瞅见了头一句,便是“婢妾知晓皇后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自知活不长久,故留此书,愿上达君听。”   皇后也看到了,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的脸已经白了个透彻,急忙惊呼道:“嫁祸!!皇上,是有人要嫁祸臣妾!!臣妾有什么理由要加害音常在呢?!”   皇后有什么理由要加害音常在——自然是有的。嘤鸣暗暗点头,她似乎摸到一点门道了。若是皇后知道了七阿哥的死跟音常在有关——那么,皇后自然容不得音常在活命。   但是,嘤鸣却不认为是皇后杀了音常在。因为皇后没那么蠢!用这种刺杀的手段,是宫里最低级的手法!若是皇后,只怕有一千种法子,能了无生息地了解音常在!!   王钦已经将音常在遗书奉与皇帝御览。   嘤鸣心下着实好奇,便悄无声息靠近了皇帝身侧。未见遗书详细内容,却见皇帝的脸色已经黝黑而冰冷,仿佛有无穷的怒火再沸腾一般。   嘤鸣忙探头去瞧,那遗书第二列开始,便写着:“康嫔的龙胎系皇后所害,康嫔洁癖,皇后暗中将伤胎的干红花混入康嫔每日盥洗所用的玫瑰花瓣中,时日一久,活血化瘀药性渗入肌里,康嫔因此滑胎。事后,皇后扫除一切罪证,不留痕迹。”   “禧贵人方春菲并不曾行巫蛊镇魇之术,乃皇后嫁祸,彼时婢妾与禧贵人交好,故而皇后命婢妾将巫蛊人偶暗藏与禧贵人殿中。其遗书‘悫’字亦是皇后所留,只为除悫妃,杀母夺子,然事败。”   洋洋洒洒写罢,将皇后的所作所为描述得甚是详细。   皇帝看完之后,脸色已经铁青乌黑,他音常在遗书狠狠摔在了皇后脸上,怒吼道:“康嫔的身孕、禧贵人的性命,你为了杀母夺子,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皇后身子一个哆嗦,急忙抓起那遗书,飞快看了一遍,旋即皇后脸色如土,她急忙跪下来道:“这些都是污蔑!!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必然是有人要嫁祸臣妾!求皇上明鉴!!”   只怕音常在遗书所写,并无半分虚假之处……只不过音常在却没有提及早年溺死的旧主端嫔,以及撞柱而死的妍贵人林氏……哦不,是林答应。想来,她是不想皇帝因此怀疑她是在为旧主复仇吧。而当年旧事,皇后亦不敢重提……   嘤鸣暗想,皇后这一次怕是要栽在音常在这个小角色、小人物身上了!   第404章、胜负一瞬(下)   嘤鸣沉默着,可娴妃却幽幽开口了,她冷笑着道:“是否是嫁祸,以此比照一下音常在的笔迹不就一切了然了?”   听得这一针见血的话,皇后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因为她认得乔氏的笔迹——那四个血字,的确无比肖死乔氏亲手所写。   可这也是皇后不明白的地方!!乔氏到底是被谁杀的?乔氏又为何说是自己杀了她?!这两个问题让皇后百思不得其解!!   乔氏往昔所写的字帖很快就被取来了,皇帝亲自比照之后,眼底顿时冷了个透彻,脸上也再没有丝毫温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暗压低沉,“皇后暂且休息几日吧,无事不要外出,朕——自会详查!!”   皇后瞪大了眼睛,皇帝那番话,显然是要禁足她!!皇后跪在漱芳斋正殿冰冷的方砖墁地上,已经面如死灰。皇后仰头看着皇帝,看着自己的丈夫,泪便掉了下来,嘴里哽咽着道:“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已经是中宫,为何要做这种事情呢?”   娴妃冷哼道:“为什么?音常在的遗书上不是写得很明了吗?为了嫁祸悫妃,杀母夺子,只可惜,皇上没有中了皇后的计!可怜了禧贵人年少单纯,竟那么轻易就遭了算计,真真是死得无辜啊!还有康嫔的龙胎,若没有被皇后的打落下来,只怕此刻那个孩子已经承欢皇上与康嫔膝下了。可怜康嫔至极还蒙在鼓里呢!”   “你——”皇后心中恨怒交加,几乎恨不得撕碎了娴妃。   皇帝冷着脸,吩咐道:“送皇后回长春宫!!六宫事宜,暂交娴妃、舒妃打理!!”   皇后自打位居中宫以来,虽也屡次失意。却从不曾被禁足过!!这是有生以来头一次遭遇到如此困厄!!   真真是胜负转瞬!前一刻,悫妃禁足,皇后获胜。然而这一刻,音常在身死,皇后被禁足了。   皇后被禁足了,自然嫔妃们就更不用请安了。这下子娴妃可真真是得意至极,逢人便是一脸笑容。可嘤鸣笑不出来。因为她跟皇后一样。百思不得其解那两个问题,谁杀了乔氏,乔氏又为何要写下那些的遗言?   后者。倒是可以说是为端嫔报仇,可前者……到底是谁为了什么,要杀乔氏呢?   为了嫁祸皇后?也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可那人倒地是谁,又是用什么样法子。让音常在乖乖背对着,还用音常在的斗篷遮掩喷血??   “替本宫留意六宫嫔妃的异常之举!”嘤鸣吩咐道。眼下的线索未免太少了些。漱芳斋一带,地处偏僻,音常在又是死在夜幕十分,所以并没有抓到什么可疑之人。   这个时候。未免也太不巧了些!嘤鸣暗暗嘀咕。   徐晋禄急忙应了一声“嗻”,旋即他眼珠子一转,道:“奴才听说景阳宫后殿的秀贵人小主突染风寒。就是在音常在被杀翌日清晨便发了热。娘娘也是知道的,秀贵人失了宠。太医自然不仔细医治,给开的药似乎重了些,虽然很快褪了烧热,可秀贵人却虚弱得很,至今都下不得床榻呢。景阳宫的宫人在去请太医,却是请不到了。”   嘤鸣皱了皱眉头,这跟音常在的死应该没关系吧??可是莫名的,她竟隐隐觉得好似抓到了什么,又想不出个究竟来。   这个时候,小文子在落地罩外扬声禀报道:“娘娘,娴妃娘娘来了。”   皇帝禁足皇后,命她与娴妃一起打理六宫事务,这几日嘤鸣一直躲懒,权当没听见过皇帝那番话。娴妃也是毫不客气地抓宫权,忙得不亦乐乎,如今竟有空暇来她这里?倒是稀奇事儿。   嘤鸣忙整了衣衫,便去正殿明间见娴妃。   皇后倒霉了,娴妃自然开心的紧,今日一身衣裳也十分华贵艳丽,极为近似正红的银红色缂丝紫宝阶攒花对襟旗服,头上是一整套的赤金头面,尤其鬓边的那一只口衔东珠、身嵌红宝的金鸾金步摇,端的是耀眼无比。   娴妃热络地笑着,亲热地唤她“妹妹”,言笑晏晏说:“眼看着年关近了,什么都紧着,姐姐我做了些安排,已经草拟好了,妹妹不妨看看,若有哪里不合宜,尽管开口。”   嘤鸣挑了挑眉,微笑着推辞了,“娴妃姐姐资历深厚,姐姐的安排,自然都是最合适的,我就不用看了。”   嘤鸣稍稍一客气,娴妃忙欢喜不迭地收回了自己草拟的东西,笑容也更加灿烂了几分,“我早料到妹妹不喜欢这个琐碎杂物。”   嘤鸣暗哼了一声,你起码也多客套几句啊?这么快就收了,实在叫人看不出有半分诚意来。   罢了罢了,反正她对宫权也没有太大兴趣,就让娴妃去揽权吧,就算今年的年节真有什么不妥,那也是娴妃的责任。   嘤鸣笑着道:“娴妃姐姐谬赞了,不过是妹妹爱躲懒罢了。幸好有姐姐勤勉,这宫里才不至于出了大差错。”——皇后禁足也有几日了,虽然宫里议论纷纷,可大事上并没有出乱子,可见娴妃打理六宫,的确有两把刷子。   皇帝对外宣称皇后染了重病,不许内外命妇探视,这会子只怕富察家要急坏了……若真的病了,怎会不叫嫔妃侍疾?若真是病了,为何贴身伺候皇后的嬷嬷、太监、宫女一个个被抓去慎刑司拷问?!   嘤鸣也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皇帝了——因为自打音常在死后,皇帝就没来过后宫!这下子,皇后的凤位,才真真是岌岌可危了。   嘤鸣看着得意洋洋的娴妃,便道:“景阳宫的秀贵人病了,不知姐姐可听说了?”   娴妃一愣,有些不理解嘤鸣为什么突然提秀贵人这个失宠已久的嫔妃,便道:“有所耳闻。”   嘤鸣叹了口气,道:“音常在才刚刚殁了,秀贵人若是有个什么不好,眼下都年底了,怕是不吉利。”   听得这话,娴妃面露郑重之色,“妹妹说得极是!”——她才手握宫权,若是突然又死了嫔妃,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   见状,嘤鸣便笑着说:“姐姐忙着宫务,秀贵人的病情就交给妹妹照料吧。”   见嘤鸣可接过这事儿,娴妃也会心地笑了,“那有劳妹妹了。”   第405章、玉石俱焚   秀贵人索绰罗氏进宫也有六年了,也得宠过,后来受了怜贵人的牵连,已经避居在景阳宫后殿数年了。宫里失宠的低级嫔妃,有时候活得连个宫女都不如……   来到景阳宫这座破落的宫殿,嘤鸣都有些唏嘘了。后殿的角落里已经长了杂草,只因冬日寒冷,所以只剩下些干枯的枝干,满地积雪已经数日不曾清扫,只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   因嘤鸣到来,徐晋禄才赶忙叫手底下的几个粗使太监扫了殿外的积雪。   后殿倒是还算宽敞,只不过内中一应的家具摆设明显都陈旧了,多宝架上也只摆了两个青釉瓶子,里头却还插了鸡毛掸子。这也罢了,更叫人难以忍受的是,殿中倒是都是呛人的烟味儿,嘤鸣一进来,还以为里头着火了呢!仔细一开,才知道原来是炭火的烟!!   宫里嫔妃所用的炭,按照位份高低,有红罗炭和黑炭,可即使是黑炭,那也是用年份十足的松木烧制的,只在点火的时候会有些烟,烧热了之后,根本不会冒烟!!   只听东侧次间中传来秀贵人干哑的声音:“别烧了……内务府送来的,从来都是些潮的炭,哪里能直接烧?赶明出了太阳,拿出去晒晒再烧吧。”   拿出去晒晒再烧?可见是秀贵人已经用惯了潮湿的黑炭了。   嘤鸣暗叹了一口气,殿中烟气缭绕,烧炭的那个依稀是秀贵人的陪嫁宫女——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陪嫁的宫女最忠心耿耿,肯一直伺候秀贵人这个失宠的嫔妃了。   “咳咳!”嘤鸣被烟火呛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那个熄了炭盆的宫女立刻抬头问:“谁?”   一旁的徐晋禄忙道:“我家主子是储秀宫的舒妃娘娘,特带了太医来给贵人小主诊脉!”   那宫女当场愣住了。“舒妃……娘娘?”片刻后,宫女急忙伏跪了下来,“给舒妃娘娘请安!!多谢舒妃娘娘!”   嘤鸣又咳嗽了两声,吩咐道:“先开窗通通气吧,这么多烟,可要呛坏人了。”   宫女嗫嚅着道:“后殿冷得跟冰窟窿似的,才刚暖和了点。若是开窗……”   嘤鸣转头吩咐徐晋禄。“你带两个人,去内务府把秀贵人份例应有的炭例都取来!”   “嗻!”徐晋禄急忙躬身应了。   那宫女顿时感激得热泪盈眶,她听得后头有脚步声。回头一瞧,竟是自己的主子秀贵人扶着墙角从次间走了出来,宫女惊得急忙上去搀扶,“小主!您怎么下床了?您身子正虚弱。得好好养着才是啊!”   秀贵人当年也是个顶貌美的人儿,可如今这幅样子。叫嘤鸣都吃了一惊!她已经瘦得衣不胜体,一件半旧的次等青绫旗服松垮垮垂下,一张脸蛋瘦得下巴都尖了,脸不但没有血色。更是暗青沉郁,一看就是沉疴病重的样子。当真是病容残损!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秀美娇丽的模样?   秀贵人苦笑着看着嘤鸣,“娘娘怎么来了?景阳宫。可是个晦气的地儿啊。”   嘤鸣没有回答秀贵人的话,只吩咐她的宫女道:“先扶你们贵人去里头躺着。”然后转头吩咐随从而来的几位太医去给秀贵人诊脉、开药。   而徐晋禄也很快赶了回来。拿足了上好的红箩炭,还叫人在次间生了两只炭盆,都烧得红彤彤灼人。有了红箩炭,殿内立刻就暖和了过来,与方才的“冰窟窿”可真真是天壤之别。   徐晋禄轻哼道:“那些个拜高踩低的狗奴才,竟把秀贵人小主一整个冬天的红箩炭都给克扣了,只送来那些发了潮的黑炭!奴才吓唬了他们一通,立刻屁滚尿流,还加倍把炭例补回来的,秀贵人小主今年不必担心再受寒了。”   秀贵人感受着殿中温暖,心也不禁暖和了起来,她眼里有些湿润,哽咽道:“娘娘待婢妾这般好,婢妾实在无以为报……”   嘤鸣替她掖了掖被角,“这二年,你也吃了不少苦了。如今音常在被杀,娴妃也把大过年再出了人命。你放心吧,日后内务府不敢再克扣你的份例了。还有伺候你的宫女太监,娴妃也会重新安排给你。”   秀贵人眼中嗖的闪过一丝心虚之色,她忙垂下头道:“婢妾也听说了,音常在……当真可怜。”   嘤鸣点了点头,“她死得着实离奇。”   秀贵人一愣,忙问:“离奇?不就是被人用匕首刺死的吗?”   嘤鸣再度点头,“是被刺死的没错,可离奇的就是,杀她的人,是用了音常在的斗篷,做阻隔,似乎就是为了别让鲜血喷到身上。”   秀贵人垂下眼睑,沉默不言。   这时候,太医躬身上前对嘤鸣道:“启禀娘娘,秀贵人只是身子虚弱,只需开个温补的药,吃个一两个月就没事儿了。”   嘤鸣接过药方子瞅了瞅,暗自点头,嘤鸣虽然不通医理,却也看得到那上头有不少温补的好药材,动辄就是灵芝、阿胶的,方子自然不会差。   点了点头,“那就照这个方子抓药吧。”   “嗻。”太医们忙鱼贯退了出去。   秀贵人此刻才慢慢抬起头来,她低语道:“娘娘可否屏退左右?”   嘤鸣一愣。   秀贵人郑重地道:“婢妾有些话,想单独对娘娘说。”   嘤鸣有些狐疑,可还是点了点头,便吩咐徐晋禄等人去外头候着。   当殿门关闭的时候,秀贵人鼓起勇气,道:“用斗篷挡住喷出来的鲜血——那是音常在自己的主意。”   嘤鸣瞬间愕然,“你说什么??音常在自己的主意??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嘤鸣瞪圆了双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秀贵人。   秀贵人深深点了点头,她展开自己枯槁的双手,含泪道:“是婢妾——杀了音常在!”   “你?!!”嘤鸣瞳仁一缩。   秀贵人颤抖地吐出一口气,“七日前,音常在突然登门,她说是她害死了皇后的养子七阿哥,而且这件事皇后已经知道了,皇后只怕很快便会了无生息弄死她!!”   “她还说,与其死在皇后手上,不如跟皇后玉石俱焚!!”   第406章、紫荆花香囊   “她还说,与其死在皇后手上,不如跟皇后玉石俱焚!!”   秀贵人咬牙道。   嘤鸣久久愕然,她真的没料想到,事实竟然是如此!!漱芳斋中,明摆着人不可能自己刺自己后背一刀!所以,所有人都认为,音常在是被他人所杀!!   然而事实却给所有人开了个玩笑。是音常在叫秀贵人刺她那一刀的!而且还格外贴心地想出了用斗篷挡喷血的法子,免得下手的秀贵人身上喷了血,会招惹嫌疑!!   而且,秀贵人是死在傍晚的。漱芳斋作为听戏的地方,不定期便会被用上,因此白天也安排了太监日日打扫,不过到了傍晚,打扫太监便离开了。而漱芳斋所在也偏僻了些,傍晚的时候,很少会有人经过。也为秀贵人的逃脱制造了极好的机会!!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玉石俱焚吗?本宫还真没想到乔氏竟会如此决绝赴死!!”   秀贵人叹道:“是啊,婢妾当时也惊讶极了。端嫔有此忠仆,九泉之下,也该无憾了。此刻乔氏也去了底下服侍端嫔了,她们主仆也算是团聚了。”   嘤鸣点了点头,“这件事你没有对旁人说吧?”   秀贵人笑道:“婢妾又不傻,怎么会胡乱跟人说自己杀了人?婢妾恨皇后之心,并不逊色乔氏!”说着,秀贵人恨得咬牙切齿。这一回,皇后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是——”秀贵人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喃喃自语,“终究婢妾杀了她……这是婢妾这辈子第一次亲手杀了人。”   记得从前秀贵人恨极了音常在身份卑微却得皇帝宠爱,可如今。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吧?从前种种恩怨,可最终她们为了对付共同的仇人——皇后富察氏,而走到了一起。一起设下这个无解的局,狠狠算计了皇后一把!!   音常在的遗言中,虽详细陈述皇后罪状,然而并没有丝毫证据。不过只要皇帝信了,有没有证据并不打紧。就算没有。慎刑司里那些长春宫的奴才,也会有熬不住酷刑的。   这一招“玉石俱焚”,当真来得狠烈!!   之前。嘤鸣还满以为乔氏搬不到皇后,如今皇后却因她的“玉石俱焚”之计策,而地位岌岌可危。   所以,永远不要小瞧小人物。有的时候,小人物拼死之搏。也是足够要了人命的。   秀贵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突然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殿中只有她和嘤鸣两人,伺候的宫女太监早已去外间候着了。秀贵人这才从袖中掏出了几枚香囊……   嘤鸣见到那熟悉的东西,顿时一愣,这四枚香囊——可不就是当初悬在七阿哥帐中的吗?那紫荆花的气味是那样的熟悉——之前偶然抓到音常在偷偷从七阿哥偏殿中携走此物。她还以为音常在早已毁灭证据了呢!!   秀贵人道:“这四枚香囊,是音常在临终前交给婢妾。她让婢妾交给娘娘您。”   嘤鸣一愕。“交给本宫?!”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问秀贵人:“那你可知,这香囊的秘密吗?”   秀贵人摇头,面带些许惶惑之色,她低声道:“想是要紧的东西,只不过音常在详说。只叫婢妾交给娘娘,说就当是报答娘娘早年点醒她。”   点醒?乔氏应该指的是端嫔的死因吧?   如此也好,有个几个香囊,的确大有可为了!悫妃……嘤鸣心底冷笑了,这一回,看你如何活命!!   不过表面上,嘤鸣不动声色地收下了那香囊,然后对秀贵人道:“景阳宫偏僻破落,怕是不宜养病。”嘤鸣看着病容衰败的秀贵人,“你还是换个住处吧。启祥宫如何?愉嫔的性子,是嫔妃中最好相处的。从前怜贵人住过的偏殿,也还空着呢。”   听嘤鸣提及怜贵人,秀贵人顿时潸然泪下,“启祥宫……婢妾的确很久都没去过了呢……”   嘤鸣点头:“那本宫就只当你是应了。愉嫔好性子,想来不会拒绝。日后有个主位照拂,你的日子总会好过些。今儿天色不早了,等明日,你就搬过去吧。”   “多谢娘娘。”秀贵人擦着泪道。   回到储秀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敬事房的首领太监入热锅上的蚂蚁,早已急得满头是汗了,“哎哟,娘娘您可算回来了!今儿皇上翻是您的牌子,请拾掇拾掇,青鸾轿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停在储秀宫宫门外的青鸾轿,嘤鸣自然是瞅见了。至于拾掇,那大可不必了,在紫禁城里,规矩是最严苛的,去给皇帝侍寝,不管你位份多高,都得剥得光溜溜,被卷在被子里塞皇帝被窝里。   既然要脱光,那还换什么衣服?纯粹是多此一举嘛!!   所以嘤鸣便道:“不必了,本宫换个暖和的手炉既可。”——一路走回来,手炉已经散去了大半温度,还好她穿着今年吉林将军新进献的赤狐大氅,自然不觉得冷。   敬事房首领太监一听,自是乐得如此。   去了皇帝的养心殿,王钦上来挑开轿帘,亲自搀扶嘤鸣下轿,还说:“娘娘不必去偏殿沐浴更衣了,请直接虽奴才去皇上寝殿。”   嘤鸣不禁一愣,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不必折腾,那自然是好事。便跟着进了体顺堂寝殿。   殿中并无半个宫女太监,只遥遥见灯火通明中,皇帝负手立在窗前,神色格外凝重。   嘤鸣不敢造次,忙徐步上前,便深深屈膝下去,“皇上金安。”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这几日,朕一直忙着前朝后宫的事儿,今儿才得了几分空暇。”   “臣妾懂得。”嘤鸣乖巧地道。前朝自是不必多说,后宫的事儿,无非就是指音常在的死,以及音常在遗书中对皇后的揭发指证。   这几日慎刑司可是日夜不得闲,长春宫也被皇帝御前的人封锁了所有出入口,除了饮食之外,不许放任何东西入内,只是不断得有人被押走,拿去拷问。首领太监赵新、皇后的陪嫁陈嬷嬷、大宫女束素含贝等人,都逃不得一劫。   可是慎刑司审问得如何了,却没有人知道详情,也没有人敢胡乱打探。六宫嫔妃战战兢兢,谁也不敢惹事,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宫里,闭门不出。唯独娴妃忙得欢实。   第407章、幽禁终生   皇帝拉着嘤鸣的手,一起走到里头,侧坐在拔步床边儿上,皇帝道:“如今宫务都是娴妃打理,你倒是不怎么沾手。”   嘤鸣垂首道:“这些本就不是臣妾所擅长的,臣妾管着四执库和古董房不出纰漏已经心满意足了。”   皇帝点了点头,“朕知道,你和娴妃的性情不是一路的。娴妃贪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朕给你个协理六宫之权,只是不想让人以为朕不够看重你。”   嘤鸣露出浅浅微笑,语气娇柔绵绵:“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   皇帝也不禁露出了微笑,“乔氏死在漱芳斋,那副样子,怕是吓着你了吧?朕听说了,你这几日都没动过荤菜。”   嘤鸣心里颇有几分不快,皇帝对她的监视倒是够严密的!!连她每日吃了什么居然都了如指掌!   但嘤鸣脸上不曾表露出半分不满,而是怅然道:“臣妾只是胃口不太好,没什么大碍。”——看了那样鲜血横流的场景,自然肠胃不适,有些膈应油腻之物。   夜色之下,养心殿中静谧如许,龙涎香的气息弥漫在寝殿的每一个角落,此香浓郁高华,素为皇帝所喜,连他的身上也总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味。   嘤鸣依偎在皇帝怀中,故而闻得格外真切。   这会子嘤鸣正琢磨着如何开口问皇帝慎刑司审问得如何了,她很想知道音常在乔氏遗书中的指证,是否已经拷问出了端倪。   “那些事情,真的和皇后有关吗?”嘤鸣低低问道。   皇帝眼底嗖地冷彻了下来,“富察氏的陪嫁乳母陈福倒是有几分忠心。抵死不招,昨日刚刚咬舌自尽了。不过长春宫首领太监赵新、宫女束素等人都已经招了,所供之词,与乔氏遗书并无二致!!”   听得这番话,嘤鸣终于安心了,皇后暗行巫蛊、谋害嫔妃、谋害皇嗣,三项罪名。全都坐实了!!这下子。皇帝还会再纵容她吗??   皇帝早先为维持前朝稳定,为了平衡富察家与乌拉那拉家,所以才一直没有废后。可如今。太后已经是个瘫痪之人,保不齐哪天就要驾鹤西去了。自然了,最要紧的是皇后的三项罪名,都触及皇帝的底线。   “这事年后再做处置。”皇帝忖度良久。说出了这句话。   皇帝的这句话,倒是叫嘤鸣摸不透了。但唯独一点。皇帝的语气,不像是想要置皇后于死地的样子……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便捡着好听的话说:“皇后,终究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是先帝赐婚的藩邸嫡福晋,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点了点头,“朕……她好歹与朕夫妻多年。朕不愿杀之,也不愿留下废黜糟糠之妻之名。”   嘤鸣心头一沉。不废也不杀?!皇帝居然能这般宽容?禧贵人方春菲之死也就罢了,左右皇帝也没把那个小妮子当一回事儿,可康嫔当初落下的一胎,可是皇帝的亲骨肉,何况巫蛊——历来为帝王所不容,千古以来,死在“巫蛊”二字上的人还少吗??   不,嘤鸣从来不觉得皇帝是个仁心宽厚之辈。如他所言,他只是不愿意落下“废黜糟糠”的恶名。如顺治帝废黜元后,便是一生的污点。   “那皇上的意思是——”既然猜不猜皇帝的心意,索性直接问他好了。   皇帝丹凤眸子里尽数是冰冷之意,他淡淡道:“终生幽禁长春宫,非死不得出!!”   幽禁至死吗?   嘤鸣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跟进了冷宫也没什么区别了。   小年之后,皇帝便封了御笔,也总算能闲了下来,长春宫首领太监赵新被皇帝以服侍皇后不周的罪名杖毙了,束素、含贝几个一等宫女也赐死,皇后的身边的人来了一次大换水,全都换成了皇帝的人。   中宫病重,年底的气氛自然热闹不起来。   这一日,皇帝趁着雪后初霁,去了慈宁宫,服侍太后用汤药。太后的风寒也病了些日子了,总是夜里咳嗽,听说精神很是不好,需慢慢调理。   太后喝了药,斜倚着个软枕,与皇帝唠着家常,“永琪都到了该入读的年纪了,偏生今年前朝后宫大事小事不断,倒是耽误了他们。”——太后可一直记着皇帝早些年的承诺,等永琪入读,便要将他的名字写在正大光明殿后。因此这话,太后也是再试探皇帝。   皇帝点了点头,道:“等过了年,便叫永珹和永琪一起入读吧。”——嘉嫔的四阿哥永珹比五阿哥略大几个月,也到了该入读的年岁了。   太后露出了些许笑容,“那伴读的人选,皇帝可有安排?”   皇帝不冷不热道:“从宗室中选两个品性上佳的也就是了。”   太后倒是依旧带着微笑,“伴读人选,皇帝看着甄选既可。不过乌拉那拉家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孩子,给永琪做哈哈珠子总成吧?”   皇帝听了,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了。   哈哈珠子就是“幼仆”,也充当陪伴皇子读书、骑射之职,但地位比伴读低。皇子伴读通常只有两人,而哈哈珠子却没有名额限制,一般四五个、六七个都很常见。太后开口只要两个哈哈珠子名额,皇帝自然不便拒绝。   商定了此事之后,太后才忍不住问及皇后,“富察氏的事儿,俪兰也都跟哀家说了,事到如今,不知皇帝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皇后于儿子夫妻一场,儿子也不想做得太绝。”   太后深深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念旧情是好事,只是富察氏,早已不是藩邸时候那个贤德良善的富察毓敏了。”   “朕知道……”皇帝深深叹了口气,“皇额娘,皇后与朕结缡二十余载,为朕生儿育女,也有些可怜之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太后冷哼道,“不是哀家容不得她,而是她这些年做的事情,也着实不必哀家一一列举了!!她早不配做皇后了!”   听得这话,皇帝心下微微有些不快,“莫非在皇额娘眼里,只有娴妃才配做皇后吗?”   太后心中不悦,嘴上却温和了几分,“哀家知道,皇帝没有抬举俪兰的意思,又怎会勉强皇帝呢?”说罢,太后叹着气道,“俪兰脾气不够温顺,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做中宫皇后,最要紧的便是贤德宽厚,俪兰做不了,富察氏更是不配!可俪兰再不好,起码她没有害过皇帝的子嗣!!”   太后这番话,可着实说进了皇帝的心坎里。娴妃就算再不好,也没有谋害过他的子嗣……   “皇额娘,朕早先便说过,朕——绝不废后!!”皇帝的语气一如当年决然。   太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旋即,皇帝话锋一转,冷然道:“朕不杀她,也不废她,但自此之后,皇后终身幽禁长春宫!”   太后听了,总算舒缓了脸色,忙点头道:“如此也好,给了她颜面,也保全了皇家的颜面。”——太后生怕皇帝会再一次放纵了富察氏,如今见皇帝要幽禁富察氏至死,太后也就见好就收了。   自此之后,皇后也就只是个摆设。虽说有这么个摆设在,俪兰就问鼎不了后位,可做个贵妃、皇贵妃,总使得吧?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太后自然不会贸贸然提出给娴妃升位份,万一惹得皇帝不悦,倒是得不偿失了。   太后暗自笑了,慈祥地道:“皇帝得了空闲,还是着人把吉兰泰接出来吧。皇后再不好,也是皇后的事儿。那孩子并无过错。“   皇帝点了点头,皇后幽禁、长春宫封宫,住在偏殿的吉兰泰,自然也不得出。这好歹是他的女儿,是该早早接出来,何况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只不过,让皇帝踌躇的是,离开了皇后身边,谁做吉兰泰的养母合适呢?   第407章、教养二公主?   长春宫封宫,二公主吉兰泰作为皇后的女儿,也一直陪着皇后被幽禁在长春宫中。半月下来,长春宫的宫人一个个被带走,都没有再回来,二公主自然恐慌不已,她垂泪看着自己的母亲,忍不住又一次问:“皇额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汗阿玛为什么不许我们出去?”   皇后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端庄华贵的仪态,一张面容异常萧索,她双眸黯淡,仿佛看不到半分曙光一般,皇后幽幽道:“不是我们,是我……”   吉兰泰一脸惶惑。   皇后看着自己娇嫩年纪的女儿,含泪道:“最晚到年夜前,吉儿,你汗阿玛会叫人接你出去的。”   吉兰泰听了,不禁露出欢喜之色,旋即她一愣,急忙问:“那皇额娘呢?”   皇后苦笑道:“皇额娘做错了事情,怕是这辈子也出不去了。”——皇上至今没有下旨赐死她,更没有下达废后旨意,显然是不想杀她也不想废她,如此一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辈子被幽禁在这长春宫了。   吉兰泰鸭蛋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怎么会?!皇额娘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咱们跟汗阿玛认个错不就行了吗?”   皇后看着自己依旧单纯良善的女儿,心中泛起一丝后悔,日后若是没了她庇护,她这个女儿可否能承受外界的风雨?娴妃、舒妃,都是她的敌人,只怕不会放过吉兰泰的……   皇后急忙道:“记住,吉儿!见到你汗阿玛,千万不要为额娘求情!记住,千万要孝顺你汗阿玛,你后半生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汗阿玛了!”   这番叮嘱。吉兰泰如何听得进去?她急忙拨浪鼓似的摇头,哭得泪眼通红。   皇后亦不禁眼圈酸涩,“出去之后,记得小心防备,你要防备着太后、防备着娴妃,也要防备着舒妃!幸好你只是个公主,日后受了委屈。多挨着些、忍着些。等你及笄了,嫁了人,就好了……”   皇后从袖中拿出手帕。擦着吉兰泰脸色的泪珠,“千万要记住的额娘话!额娘拼了命,也会求你汗阿玛,将来把你下嫁富察家。只可惜你的舅舅傅恒的儿子福灵安太小了些。年岁合适的也只有三表舅傅德次子,和四表舅傅广的长子。”傅德、傅光。都是先帝年间大学士马齐之子,而马齐正是皇后的亲伯父,承恩公李荣保的亲兄。   “皇额娘,您说这些做什么……”吉兰泰咬着嘴唇。她越听越觉得皇额娘像是说遗言似的。表舅加的表兄弟,她也并不属实,福灵安表弟倒是时常被舅母抱进宫。也可才一周岁多点。   吉兰泰生于乾隆三年,如今也才九岁半。尚且没考虑过什么婚姻之事,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又是嫡出的公主,打小金尊玉贵,日子过得也是无忧无虑。可突然有一日,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父亲给幽禁了,而且很有可能会被幽禁永生,再不得相见……不,弄不好会比幽禁永生更加严重。一想到这里,吉兰泰便惶恐不可终日。   “别怕……”皇后将身子簌簌发抖的女儿搂在了怀里,“记住了额娘的话,你要听你汗阿玛的话,不管怎么说,你都还是你汗阿玛的女儿。额娘再有不是,也是额娘一人的过错,跟你没关系!”   皇后的猜测没有错,腊月二十七这一日,外头下着簌簌雪粒,御前的总管太监吴书来便奉旨来了。   皇后看了吴书来一眼,便直接问:“吴公公是来接二公主的吧?”   吴书来笑着点头,“皇后娘娘病重,二公主当出去避疾才是。”   皇后颔首,“公公说的是。”便转头为二公主吉兰泰理了理鬓角,露出一脸和蔼的微笑,叮嘱道:“快跟吴公公去吧。”   吉兰泰急忙摇头,“什么‘避疾’,额娘您没有生病啊!!”   皇后微笑款款,徐徐道:“你汗阿玛是天子,出口成宪,他说额娘病重,额娘自然就是病重了。”   吉兰泰被皇后这番话绕得糊涂极了,“皇额娘,我不走……”   皇后眼圈一红,勉力维持着温婉的微笑,“乖,吉儿,你要听话。何况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额娘什么。还是出去吧,出去先过了年再说。”   吉兰泰犹豫了一下,想着总要先简单汗阿玛,才给替皇额娘求情,便点了点头,披上一件御寒的紫貂斗篷,便跟着吴书来去了。   长春宫的宫门外,早就停好了一顶银红色祥云纹的暖轿,吉兰泰便钻了进去。前后太监便稳稳地抬起了轿子,不疾不徐地去了。   只不过,轿子不是去皇帝养心殿的,而是直奔了储秀宫。   外头寒雪飘飘,储秀宫中却是温暖如春,水仙次第而开,红梅缕缕飘香,嘤鸣在西暖阁中煮了梅花酒招待迎寒而来的皇帝。   小火炉灼灼燃烧,炉上的酒咕嘟嘟冒着热气。寒冬腊月里,喝下一杯烫烫的梅花酒,是再适合不过的了。而是煮过的酒,酒精被蒸腾掉不少,也便不那么容易醉人了。里头再加上些新摘的梅花花瓣,顿时梅香伴着酒香扑面而来。   皇帝连饮了三盏,可惜心中有事,着实无心品酒,皇帝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鸣儿……”   嘤鸣抬头看着皇帝,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咳咳。”皇帝清了清嗓子,“那个……”却犯了口拙,不知如何开口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嘤鸣疑惑地问,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叫她觉得只怕没好事。   皇帝尴尬地笑了笑,“这个……”   这时候,首领太监徐晋禄打了帘子进来禀报道:“皇上、娘娘,二公主到了。”   嘤鸣一怔,“二公主?她来我这儿做什么?”——二公主是皇后的女儿,皇后素来防备心重,总以为满后宫的人都会害她闺女似的,所以从不叫二公主去嫔妃宫中。自然了,嘤鸣也从来不叫猪妞去皇后宫里,因此猪妞是和庆嫔的三公主、怡嫔的五公主还有纯嫔的六公主一起玩着长大的。与皇后的二公主并不亲近。   皇帝冲她尴尬而讨好地笑着,道:“吉兰泰……暂时要在鸣儿膝下教养着了。”   嘤鸣眼睛瞪得滚圆。   第408章、傲娇的二公主(上)   皇帝冲她尴尬而讨好地笑着,道:“吉兰泰……暂时要在鸣儿膝下教养着了。”   嘤鸣眼睛瞪得滚圆。   让她教养二公主??开神马玩笑?!   嘤鸣自是惊呆了,可细细一想,特么滴的确只有她最合适!!二公主好歹是中宫嫡出的公主,交给位份低的嫔妃的确不合适!而宫里位份高的,只有她和娴妃两人!让娴妃抚养二公主?连皇帝自己清楚,皇后跟娴妃斗了一辈子呢,能善待二公主才怪呢!!   嘤鸣囧了,哭丧着脸道:“这不太合适吧?”   皇帝道:“若鸣儿觉得自己不合适,那不放与朕说个合适的人选来。”   “额……”嘤鸣顿时哑巴了,良久,才小小声地道:“愉嫔资历深厚,性子最好……”   皇帝黑了脸,“她的位份,你觉得适合抚养吉兰泰吗?”   嘤鸣撇撇嘴,“您给她升个位份不就得了。”——妃位上,不是正好空着一个吗?   皇帝脸更黑了几分,如锅底一般,“无功无勋,无妊无娠,朕总不能无缘无故晋了她位份吧?何况还有纯嫔和嘉嫔呢!”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纯嫔给皇帝生了一子一女、嘉嫔给皇帝生了两个儿子,按理说都可以封妃了,而愉嫔……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那点资历了,在皇帝心目中,自然是逊色纯嫔嘉嫔一筹的。   嘤鸣哀声叹了口气,二公主吉兰泰,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公主不比阿哥,六岁入读以后,便要独自搬出六宫。去阿哥所居住,可公主不同,是可以一直在生母或养母膝下,教养到出嫁的。也就是说,她要是接手了皇后的闺女,得照顾她到嫁人!!   二公主今年也不过才十岁,嫁人总得等十五岁以后吧?你妹的。还得五年啊……些许嫁妆什么的。她倒是不至于心疼,可这皇后的闺女、大清独一无二的嫡出公主,万一哪里照顾得不好。可真真是千夫所指了!何况她才二十出头,就来一十岁的闺女,也忒特么销魂了点吧?   可是皇帝偏偏要赶鸭子上架,把她挤兑得已经没有拒绝的借口了!   事到如今。嘤鸣只能说:“行,就算臣妾愿意。可您总得问问二公主自己愿不愿意吧?”   皇帝这下子没个反驳的话,便道:“先叫吉兰泰进来吧。”   “嗻。”   片刻后,便见一个风貌娇嫩的半大女孩依依细步进了殿中,她身披紫貂斗篷。头梳着小两把头,略有些稀疏的发间簪着红宝石珠花与玉鸦钗,小脸蛋因吹了冷风。略有些发青,显然是在殿外冻着了。   “给汗阿玛请安。给舒母妃请安。”二公主屈膝做了个万福,仪态万千、举止温顺。   嘤鸣瞅着身量苗条、仙姿盈盈的二公主,不禁感叹,都是公主,怎么她的猪妞肥得跟猪似的?婴幼儿期胖嘟嘟也就罢了,可猪妞都六岁了,还跟个球似的体型,就实在让人郁卒了。她不胖,皇帝也不胖,猪妞这到底是遗传了谁的基因啊??   皇帝看了二公主一眼,面色严肃地问:“吉兰泰,朕打算让舒妃做你的养母,你可愿意?”   嘤鸣瞬间黑线了,这哪里是问愿不愿意?三岁小孩子都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了!   吉兰泰惊讶得瞪大眼睛,她忍不住瞅了瞅坐在自己汗阿玛身旁绣墩上的舒妃,她很想说“不”,因为皇额娘说过,让她防备皇玛嬷、防备娴妃、防备……舒妃,可皇额娘还说过,让她一定要听汗阿玛的话——一时间二公主吉兰泰纠结欲死。   皇帝见吉兰泰半晌不回话,脸色便撂了下来,声音也阴沉了几分:“怎么?你不愿意吗?”   吉兰泰水润的双眸不禁一颤,心里委屈得想哭,嘤嘤~~汗阿玛怎么这么吓人啊……   嘤鸣急忙微笑着道:“不愿意也不妨事,宫里的母妃母嫔多了去了,还有娴妃、愉嫔、纯嫔、嘉嫔她们呢。”——嘤鸣这是提醒二公主,你自己赶紧选一个吧!   吉兰泰的双眸饱含了水意,紧接着便开始吧嗒吧嗒掉金豆子了。难道她以后就只能跟着哪个母妃母嫔了吗?就不能再回到皇额娘身边了吗?   吉兰泰哭了,嘤鸣也慌了,这是咋滴?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怎么就掉金豆子了?嘤鸣郁闷地看了皇帝一眼,道:“要不,这事儿缓缓再说?”——她可没想把皇后的闺女给折腾哭了。想皇后那般手段城府,她闺女却是这般娇怯生生。   皇帝脸色已经阴了下来,他低吼道:“你若想回长春宫,便尽管回去!!”——这话分明是恫吓的语气。   吉兰泰吓得小身子一个哆嗦,顿时哭得更加厉害了,却不敢嚎啕大哭,只一味掩面低低啜泣,活像个被欺负惨了的小可怜。   嘤鸣看了终究有些不忍,便道:“皇上,不如先叫二公主在臣妾的偏殿住下吧,臣妾私底下再慢慢问问二公主的意向,您看如何?”——反正她不会应下做二公主的养母的。凭啥她要替皇后养闺女?自己的猪妞就够她受的,再来一个动不动就哭的……照顾几日还成,若要照顾到她出嫁——她还是撞墙来得轻松些!   皇帝听了嘤鸣的话,立刻脸色阴转晴,微笑着点头,“那就先这样吧!”   嘤鸣突然一阵郁闷,怎么赶脚……她掉进皇帝的陷阱里了??   嘤鸣转脸吩咐徐晋禄,“去把西配殿拾掇拾掇吧。”——储秀宫分前殿、后殿,后殿自打怡嫔柏氏不再住了之后便一直空着,前殿的正殿自然归嘤鸣住,东配殿住着她闺女猪妞,自然二公主只能住在西配殿了。   可嘤鸣刚吩咐完,便瞅见二公主似乎不太乐意的样子,甚是眸中略带几分恼火的味道。这叫嘤鸣有些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默默一想,便明白了。二公主在长春宫的时候,都是住在东配殿的,皇后的养子七阿哥则是住在西配殿。素来东侧比西侧尊贵……而猪妞却住在东配殿,她却被安排在西配殿。唉,这个傲娇的小丫头啊!   皇帝似乎看出吉兰泰的怨怼之色,不由皱了眉头,“又怎么了?!你若不愿住,现在就可以回长春宫!!”   第409章、傲娇的二公主(下)   皇帝似乎看出吉兰泰的怨怼之色,不由皱了眉头,“又怎么了?!你若不愿住,现在就可以回长春宫!!”   得,您老您换个威胁词儿吗?嘤鸣无力地吐槽着。   可二公主吉兰泰委屈极了,顿时又是泪眼朦胧,泫然欲泣。   嘤鸣看在眼里,不禁头疼欲裂,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极有穿透力的叫嚷声,“额娘,猪妞肚子饿了——”   下一刻,便瞧见一个胖得跟福娃似的小胖妞扭着屁股跑跳了进来,一头便扑在嘤鸣怀里,“额娘,我要吃玫瑰百果蜜糕,还有雪蛤银耳冰糖盅!”   嘤鸣低头瞅着自己闺女胖嘟嘟的大饼脸,忍不住捏了一把,“整天吃甜食,怪不得你总那么胖。”   猪妞听了,立刻不满意地撅起嘴巴,“额娘,小孩子胖点才好看!”   一旁那闺女控皇帝陛下立刻点头道:“嗯,说得不错!小孩子,胖些有福!”   嘤鸣郁闷了,这爷俩总联手欺负她有木有啊?!   嘤鸣便道:“好了,你规矩点,你二姐姐也在呢。”——私底下的时候,猪妞惯来如此,可今儿皇后的闺女还在一旁瞅着呢,猪妞这般赖皮,也真真是丢她的脸啊。   猪妞听了,赶忙站直了,掸了掸了自己衣襟,便朝着二公主稍稍一屈膝,做了一个还算齐整的万福,歪着脑袋道:“二姐姐好!”   二公主端庄自持地敛身淡淡一笑,优雅地点了点头,甚是自矜地道:“四妹妹安好。”   嘤鸣沉默了下来,猪妞在人前的时候。从不失礼,见了庆嫔的三公主、怡嫔的五公主还有纯嫔的六公主,都是如此见礼的,只不过三公主、五公主都会还以平礼。二公主的确是中宫皇后嫡出之女,论身份的确比其他公主尊贵,可除了大公主之外,所有公主都还年幼。并不曾受到正式册封。也就是说他们再位份上,并无不同之处。所以,按理说。二公主也该还礼给猪妞才对。   可是——她看了猪妞一眼,猪妞似乎并没有露出气恼的表情,瞧着样子,只怕猪妞已经习惯了如此?   可是面对一个虚岁才十岁的女孩子。嘤鸣总不至于置气吧?   可嘤鸣不置气,不代表皇帝也不置气!!   皇帝脸色青了几分。“吉兰泰!皇后从前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吗?你四妹给你行礼,你为何不还礼?!你日里学的规矩都混忘了吗?!!”皇帝的斥责之声异常严厉。   二公主劈头盖脸受了如此一通责骂,登时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平。故而素来不敢顶撞皇父的二公主也忍不住开口自辩:“吉儿是中宫嫡出,四妹只是妾妃庶出,尊卑有别。谁人不知?”——二公主虽然挂着泪珠,但语气异常理直气壮。仿佛是来自血统里的傲气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皇帝没有想到自己的次女竟然会说出这般话!!什么“尊卑有别?!亲姊妹之间,竟也如此摆架子!!从前永琏都不曾倨傲到如此地步!!吉兰泰身为姐姐,竟如此出言侮辱自己的亲妹妹,哪里还有半点孝悌友爱?!这还是朕的女儿吗?!吉兰泰平日里不是很乖巧温顺吗?何时竟被皇后那恶妇教导得也如此恣傲了?!!   嘤鸣也真的是气坏了,你要说我不如你老娘尊贵也就罢了,可猪妞也一样是公主,而且跟你一样都是尚未受到正式册封的帝女!!若有朝一日,你封了国伦公主,再跟你的和硕公主妹妹们摆架子,也便罢了!!这个时候,你特么还什么都不是呢!!   何况如今,皇后日薄西山,你丫哪来的底气如此自傲?而且还是当着你皇父的面,就这么跟猪妞摆架子?!缺智商吧?!就算再傲娇,也该有个限度吧?!   “混账东西!!”骂出声的是皇帝陛下,“谁教你这些?!”   吉兰泰微微昂起骄傲的下巴,道:“皇额娘,从小皇额娘就教导吉儿,断不可失了身份!”   “失了身份?!”皇帝不怒反笑,“你的身份、你额娘的身份,全都是朕给的!!朕也随时可以收回!!!”   皇帝的怒骂之声响彻殿宇,他那句“随时可以收回”,可真真是疾言厉色到了极点!收回什么?收回皇后的身份、收回二公主嫡出公主的身份!!这可真真是最严厉的威胁了!   嘤鸣吃了一惊,心中暗想,皇帝最疼爱的女儿,一直都是猪妞,皇后的二公主虽然尊贵,但论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自然是比不得猪妞的。皇帝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如何容得有人欺侮他最疼爱的婧欢?!   何况,二公主如此毫不认错,就更惹恼了皇帝了。皇帝肯保留皇后中宫名分死去,有半数是看在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的份儿上。   皇帝自是恼火万丈,他这个次女哪里有半分乖巧懂事?!只怕从前在他面前温顺乖巧的模样,也不过是做样子给他看的罢了!!怪不得婧儿平日里只和几个小的姊妹玩耍,怪不得年幼几个女儿都不亲近吉兰泰,吉兰泰这般倨傲无礼,谁能处得来?!   二公主更是吓得白了小脸,她又一次想到自己额娘的嘱咐,要她一定要听汗阿玛的话,可是自己才一出来,就惹了汗阿玛龙颜震怒。若是皇额娘知道了,一定会失望生气的。   二公主想了想,便忙敛身屈膝跪了下来,小声道:“汗阿玛息怒,都是吉儿的不是。”——嘴上如此说,可二公主心里不甘及了。她是中宫嫡出,岂能屈居妾妃庶出的公主之下?这本来就是乱了尊卑!她何曾说错过半句话?   二公主既已认错,嘤鸣的气也消了大半,何况她总不能跟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计较吧?便拉了猪妞到自己身侧,轻声道:“婧儿暂时去西偏殿住些日子好么?”   嘤鸣这句话,叫跪在地上认错的二公主脸色微微见好了些。可皇帝却皱了眉头,鸣儿方才叫拾掇处西偏殿,难道不是给吉兰泰住的吗?怎么无缘无故却让婧儿挪去住?她这是让婧儿给吉兰泰让屋子出来?!这是为什么?忽的,皇帝想到了方才,鸣儿才吩咐收拾西偏殿,吉兰泰似乎很不乐意的样子……   皇帝这下子明白了个透彻!不就是东西偏殿的事儿吗?难道连个屋子都要计较个高下不成?!!吉兰泰的倨傲之心未免也太重了些!   猪妞自然不是个会委曲求全的,她立刻撅着小嘴儿道:“不要!!”   第410章、猪妞也傲娇   猪妞自然不是个会委曲求全的,她立刻撅着小嘴儿道:“不要!!”   嘤鸣柔声道:“西偏殿也很好,额娘叫人把你素日用惯的东西全都搬过去可好?”   “不好!!”猪妞也不傻,哪里听不出,这是额娘想叫她给二姐姐让屋子?!猪妞平日里就受够了这个二姐姐眼高于顶的样子,如今竟要跑来抢她屋子里,简直是太过分了!!   嘤鸣不不禁头疼,就个偏殿呗,不论东配殿和西配殿都是一般无二规格的,都崭新靓丽,“西配殿也很好,婧儿为何不喜欢?”   猪妞眼珠子骨碌一转,便道:“东配殿外有两株徽州红梅,正当花开,只要一推开窗户,就能赏梅了。西配殿就没有。”   嘤鸣笑着到:“那额娘叫人把那两株梅花移栽去西配殿外不就是了。”   猪妞嘴巴高高撅起,“正在开花的梅花,若是移栽,很容易移死的!”   “这……”嘤鸣头大了,她这个闺女,也是个傲娇的小妮子啊……   “好了!!”皇帝开口了,“折腾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叫吉兰泰去西配殿住就是了!!”   嘤鸣扯了扯嘴角,“二公主怕是不乐意……”   皇帝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二公主,“怎么?你不乐意?”   二公主咬了咬自己发干的薄唇,心中有万分的委屈,终于忍不住道:“吉儿若说愿意,那是欺君,若说不愿意,汗阿玛要不高兴。所以吉儿愿意与否,汗阿玛不必理会就是了!”   “你——”皇帝着实没想到吉兰泰竟然说出如此噎人的话!!皇帝的脸色登时又寒了几分。“看样子皇后的确不会教导儿女!!!”   皇帝如此斥责皇后,二公主也不仅替自己的皇额娘觉得委屈,她张了张嘴巴,忍不住想为皇额娘辩驳,可是想到皇额娘屡次叮嘱,不许替她求情,要听汗阿玛的话。便生生忍住了没顶嘴。   嘤鸣也头疼得紧。其实她也不乐意接收二公主这个刺头!!记得二公主还小的时候,也挺可爱的,怎么略大些。竟是这般脾性?!若说是随了皇后,可娴妃的大公主性子温婉、礼仪也甚是周全。真不知皇后私底下都跟二公主教了些了什么,只怕平日里只一味提醒二公主身份尊贵了,尊贵得她都不把其他姊妹看在眼里了!!   可是她若不接收二公主。那宫里还有谁能接收呢?娴妃?拉倒吧,娴妃肯定更不肯。就算她肯,皇帝还不肯呢!!其余的几个嫔,的确性子都不错,只是二公主如此傲娇。她肯叫个母嫔做她的养母吗?!必然是不肯的!!   如此一来,宫里除了她,还有谁能接下二公主??   不……等等。或许有一个人能。   皇帝的嫔妃里,自然再没有别的合适的了。可这宫里还有先帝雍正爷的嫔妃、圣祖康熙爷的嫔妃呢!!雍正爷的嫔妃,有位裕贵太妃,可惜人家已经搬去儿子府上养老了,其余的也都位份太低,不够格抚养这位傲娇的中宫嫡出公主。   如此一来,剩下的也只有一位了——圣祖温惠贵妃瓜尔佳氏!这位论辈分是嘤鸣亡母瓜尔佳氏的堂姑母,位份又是太皇太贵妃之尊,而且早年还抚养过皇帝!!年纪也不是太大,比太后还年轻些呢,而且身子骨一直都还蛮不错的!!是硕果仅存的圣祖爷遗妃中位份最高的!!   嘤鸣想到她,便不禁雀跃了,“若二公主实在不愿,臣妾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人选!”   皇帝侧脸瞅了她一眼,便撇嘴道:“娴妃不行!”   嘤鸣笑着说:“臣妾不是说娴妃,而是——圣祖爷的温惠贵妃!”   嘤鸣的话一出口,皇帝便愣住了,“温慧贵妃?……”怔怔片刻之后,“太皇太贵妃年事已高,只怕……”   嘤鸣急忙道:“皇上遣个人去去问问,温惠贵妃日子过得孤寂,说不准也乐意有人陪伴呢。二公主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这个年岁,怕是还能反过来照顾温慧贵妃呢。”   这时候,二公主急忙道:“汗阿玛,吉儿愿意去服侍太皇太贵妃!”——皇额娘让她防备皇玛嬷、防备娴妃、防备舒妃,可没说需要防备太皇太贵妃!太皇太贵妃一直与世无争,去她那里,或许能得到些安宁。起码不必再储秀宫这里受辱了。   皇帝略沉默了一会儿,“罢了!你先起来吧!”   “多谢汗阿玛。”二公主忙站起身来,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太皇太贵妃辈分极高,故而皇帝也没真的随便遣个人去问,而是亲自带着二公主去宁寿宫走了一趟。   傍晚的时候,皇帝才回来,见到皇帝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嘤鸣便知道这事儿成了!!   皇帝也面带微笑,对嘤鸣说:“吉兰泰已经在太皇太贵妃那住下了。”   嘤鸣笑着问:“太皇太贵妃的身子可还硬朗?”   皇帝叹着气道:“瞧着又老了些,不过精神气还算不错。”——起码身子骨比太后好多了。   嘤鸣微微颔首,自打她刚进宫那年去见过太皇太贵妃,再后替嘉嫔借过一次朝服,便没再去过宁寿宫了。听闻她安好,嘤鸣也舒心地笑了。   二公主年纪还小,慢慢教导,性子想必还是可以转回来的。太皇太贵妃的辈分、身份摆在那儿,二公主也不敢无礼,何况她还抚养过皇帝,二公主想必会有几分敬重之心。让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去教导二公主,的确是最合适的了。   日子过得不疾不徐,二公主在宁寿宫渡过了乾隆十二年的年节。皇后依旧被幽禁在长春宫,连过年都不曾被放出来。因此富察家不免更加人心惶惶了。   这一日正是初五的大日子,外头飘飘扬扬下着小雪,整个紫禁城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冰雕玉砌的仙台楼阁一般,别有一股缥缈意境。   猪妞折了开得红郁郁的梅花插了满满一梅瓶,搁在嘤鸣手边的炕桌上,笑嘻嘻呲牙道:“额娘,你瞧着梅花,开得多漂亮啊!”   第411章、娴妃的如意算盘   “额娘,你瞧着梅花,开得多漂亮啊!”   猪妞守卫自己的屋子成功,所以一整个年节都欢乐得紧。   嘤鸣也笑呵呵逗弄着自己小性子的闺女。的确二公主不适合来她这儿,否则跟猪妞起了冲突,她该向着谁?向着自己闺女,不免不被人说闲话,可若向着二公主,嘤鸣又不忍心委屈自己亲闺女!   果然还是敬而远之最好了!   储秀宫中一片欢笑之声,外头太监忽然禀报说,娴妃来了。   过的这个年,娴妃做了一回挑大梁,如今才刚刚松缓些,想是来串门的?   娴妃穿得艳丽华贵,未语先笑,“舒妃妹妹!”   嘤鸣忙牵着猪妞小手起身相迎,与娴妃互见了常礼。猪妞也蹲了个万福,口里甜甜道:“娴母妃金安!”   娴妃笑咯咯道:“瞧咱们婧欢公主,愈发乖巧懂规矩了,跟长春宫出来那个就是不同!”   嘤鸣知道,娴妃这是数落二公主呢!只怕二公主平日里见了大公主,也未必有礼,娴妃身为人母,只怕对二公主也不满得紧!如今皇后败落,她自然要损两句了。   嘤鸣呵呵一笑,“幸好太皇太贵妃仁爱,收下了二公主,否则我可要头疼死了!”   娴妃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是呢!别看她小小年纪,整日鼻孔朝天的,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也是太皇太贵妃好性子,换了是我,才不要她呢!”   嘤鸣也奉承道:“还是姐姐的大公主温婉有礼,当真当得皇长女身份。”   娴妃一听,脸上笑容灿烂了几分。旁人若是夸她,她未必会如此开心,可若夸了她闺女,娴妃心里却美滋滋的。只不过一想到自己女儿的好性子,娴妃又不免担忧她会受欺负!早先,她的博西勒不是就是在二公主那小妮子哪儿吃了好几回无礼?哼,小小年纪。连个长幼都不知!!如今可好了。皇后蹦跶了不了几日了,没了皇后,看那小妮子还能嚣张到哪儿去?!   “许久未见大公主了。不知她现在还孕吐吗?”嘤鸣笑着询问,大公主的身孕是年前便诊断出来的,听说孕吐不止,年节都未能进宫守岁呢。   娴妃笑着道:“已经好多了!”——女儿成婚数年。如今总算有了身孕,娴妃心口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了。从前她总担心自己闺女是不是不会生。宫里宫外的太医也请了不少,各种滋补的药也吃了不少,如今有喜了,不论是儿是女。起码她闺女会生孩子!!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娴妃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落座,吃了热茶。娴妃才道出了自己来意,“过些日子。永琪就该去南熏殿读书。而伴读的人选,向来要从宗室子弟中选个年岁略大些的……”话说到一半,娴妃若有深意地看着嘤鸣,“舒妃妹妹,我记得你长姐的儿子,聪慧向学,是个极乖巧的孩子呢。”   得,这是想让她侄儿庆明给五阿哥做伴读吗?说实在的,嘤鸣不乐意!给皇子当伴读,固然是一种荣耀,可也着实不是什么轻松差事!每日天不亮就要进宫,天黑才能回家——这般辛苦倒是其次,而且若是阿哥回答不上师傅的提问,伴读都是要替阿哥挨打的!!一个人形肉包啊有木有!!长姐英容就庆哥儿一个孩子,只怕也舍不得他吃苦受罪。   见嘤鸣沉默良久,娴妃倒是不见恼怒,她微笑着道:“据本宫所知,你长姐的儿子,原本贵为嫡子,却至今都没有被立为世子呢。若是那孩子做了五阿哥的伴读,讨得皇上几分喜爱,还愁世子之位不落实吗?”   娴妃这话听着貌似有理,可嘤鸣早就忍不住撇嘴了!天朝之家,不同于宫里,嫡长子必然都是世子!哪怕福彭不乐意,庆哥儿也一定会被立为世子!且以她如今的盛宠,直接求皇帝,皇帝也不会不答允的!   关于此事,长姐也一直不曾开口求她,想来是不急于一时。毕竟若是借用外力,让庆哥儿做了世子,只怕福彭心里会不痛快。虽然如今他们夫妻形同陌路,可英容并不愿意和自己这个丈夫撕破脸。   可是贸贸然拒绝娴妃,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嘤鸣便笑着到:“可庆哥儿的年纪,他都十二岁了,只怕不太合适吧?”   娴妃立刻到:“年纪大有什么不好?若是小的,我还不要呢。”   嘤鸣嘴角抽搐了二下,可大了五六岁也忒……五阿哥入读必然要先读三百千,可庆哥儿都读孟子、大学了,根本不是一个进度的啊!就像是让一个中学生跟着小学生读书时的,着实太耽误了!何况选伴读,一般都之比阿哥大二三岁而已。   嘤鸣便道:“就算我肯,只怕皇上也不会应允的。”——事到如今,也只好拿皇帝来说事儿了。   娴妃笑了,“以妹妹的盛宠,只要妹妹肯开口求皇上,皇上还会不依吗?”   嘤鸣笑容有些干巴巴的,娴妃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够响亮,让平郡王府的嫡子给五阿哥做伴读,这分明是想把整个平郡王府都绑上五阿哥的战车啊!!这种夺嫡之事,嘤鸣着实不愿长姐与庆哥儿掺和进去。   便道:“皇上的性子,姐姐也是知道的,皇上最恨后宫干政。去年为着佟家承恩公的事儿,我可是一句情也没求,都险些吃了皇上怪罪呢。这事儿就算我肯冒着得罪皇上的危险开口求,只怕也是求不下来的。”   娴妃听了这话,脸色微微有些不悦,“妹妹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严重了些吧?”   嘤鸣深深吐出一口气,道:“若姐姐不信,我开口求皇上一试便是了。五阿哥前程远大,我自然也是盼着能成事的。只不过姐姐也别抱太大希望。”说着,便哀叹了一声,似乎很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娴妃却露出了笑容,“那我就等着妹妹的好消息了。”   嘤鸣笑着亲自送了娴妃出储秀门,看着娴妃上了暖轿,她的脸色嗖得冷了下来。五阿哥才几岁,娴妃就这般孜孜谋划,还真是生怕皇上不恼火啊!!   转身回殿中,嘤鸣便派人去请皇帝过来用午膳。   第412章、子索母命(上)   年初时节,皇帝政务虽繁忙,但一顿午饭的功夫还是能挤出来的。娴妃所求,嘤鸣也不遮掩什么,直截了当地便跟皇帝说了,“娴妃心意坚定,臣妾实在推辞不得,还是请皇上帮臣妾婉拒了吧。着实不是臣妾不给娴妃面子,而是庆哥儿都十二岁了,实在不合适。”   皇帝脸色是黝黑的,他怒哼道:“你不必理会!娴妃的性子,不安分惯了!哪日要不生事,朕倒是奇了怪了!!”   “何况永琪的伴读朕都已经选好了,宁郡王的次子和贝勒阿善的长孙,明儿朕就下旨,也叫娴妃熄了这个心思!!”   如此嘤鸣便安心了。   翌日,娴妃闻讯,果然立刻就跑了储秀宫。嘤鸣自是一通诉苦,说皇帝怎么怎么训斥她了,怎么怎么警告她了,末了还流了几滴鳄鱼眼泪。弄得娴妃只得连连赔罪来安慰她,然后怏怏而去了。   正月初十,是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入读的日子,四阿哥的伴读只是个辅国公之子和一个朝臣之子,哈哈珠子更是选自生母嘉嫔娘家苏氏的几个包衣子弟,比起五阿哥的伴读,真真是逊色了好几筹。娴妃见如此,倒是大大满足了优越心理。   五阿哥入读之后,皇帝也遵守了当年的承诺,正式对外宣布秘密立储。一时间,所有人都认为正大光明殿后写的是五阿哥永琪的名字——娴妃也是这么认为的。七阿哥已经夭折,如今最尊贵的皇子,便是五阿哥永琪,不立他还能立谁?   其实,那正大光明殿后是否写了名字。还是未知之数呢!只怕皇帝大有应付前朝后宫的意思——反正也没人敢偷看秘密立储诏书。   嘤鸣便思忖着,弄不好只怕是个空白诏书呢!以皇帝的腹黑,绝对能干得出这种事儿来。   不过这事儿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在意的是皇帝南巡之期,过了年之后,皇帝便下旨命内务府筹备南下事宜了,不过起码还得筹备个把月。宫里女人难得离京一次。更何况这次是下江南。自然都削尖了脑袋想要伴驾!   嘤鸣忖着,皇后幽禁长春宫,非死不得出。自然是没戏了。和敬大公主怀胎已经有四个月,太后年迈病瘫,都需要照顾,娴妃只怕也脱不得身。如此一来。只怕她会是伴驾嫔妃中位份最高的……想到这里,嘤鸣暗自心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滋味。想必不错。   又略一估算时间,倒是正好可以把悫妃给收拾掉呢……嘤鸣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有这一日了!!   自打七阿哥夭折以后。皇后“病重”,悫妃便很少走出永寿宫,听说日日在后殿佛堂烧香念经。还时常叫喇嘛超度七阿哥。   别人都只当悫妃饱受丧子之痛打击,至今难以接受七阿哥的夭折。可嘤鸣深知内情。这悫妃分明是心虚啊!!说到底,七阿哥是被悫妃和音常在联手害死的!!悫妃最少要负一半的责任!!她为了夺回儿子,打击皇后,不惜让七阿哥病重!!小小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那么一条鲜活的小命,就此夭折!!   害死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悫妃怎么可能不心虚不愧疚呢?!   永寿宫,夜色笼罩,寂寥空旷。   悫妃的陪嫁宫女乌尤上前道:“娘娘,您今儿又念了一整日的往生咒,天都黑了,还是回正殿歇息吧。”   悫妃抬头看着那巨大的鎏金如来佛像,喃喃道:“本宫没想害死琮儿的……”说着,悫妃泪眼朦胧。   乌尤劝慰道:“七阿哥福薄,怪不得娘娘的。娘娘还年轻,养好了身子,日后还能再生个阿哥的。”   悫妃擦了擦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皇上表哥早已不宠爱本宫,本宫哪里还能再生?如今本宫只盼着,琮儿能早日投胎转生,也不枉本宫回回超度了。”   乌尤搀扶了悫妃回到正殿,深夜寂寂,安睡的安息香已经袅袅燃烧,拔步床上的金银丝翠罗锦被已经铺好了,里头也早已用汤婆子暖透了。乌尤侍奉悫妃宽衣,掀开外侧被子,正要扶悫妃躺下,然而却瞧见那被褥上,竟然多了一枚小小的鹅黄色如意云纹香囊!!   悫妃双目圆瞪,惊恐至极,她惊呼道:“这是什么?!!!这个东西——乔氏不是已经销毁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乌尤急忙拿起那香囊,也是一脸惶惑之色,“奴才刚才铺床的时候,没瞧着这个香囊啊。”她又急忙安慰道:“娘娘别怕,只是模样相似而已。”   悫妃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她声嘶力竭地吼着:“烧了!!快给本宫烧了!!”   乌尤忙不迭点头,急忙便扔进了炙热的炭盆中,那香囊浴火,转瞬便烧得连渣都不胜了。然而,里头紫荆花的气味,却被热力燃烧散发了出来,幽香铺面而来。   “啊!!”悫妃闻得这气味,惊恐地抱头大叫,“是这个味道!!这就是本宫亲手缝制的香囊,连紫荆花粉末都是本宫亲手放进去的!!琮儿——是琮儿!!是他把这个东西带回来的!!他恨本宫害了他!他来报复本宫了!”   乌尤只得刚忙去打开窗户,冷风灌入殿中,紫荆花的气味立刻散了干净,“娘娘,没有气味了!紫荆花粉末也常常被用来做香粉,肯定是哪个宫女不当心把香囊掉在娘娘床榻上了。七阿哥已经去了这么久了,肯定早就投胎转世了!”   悫妃这才略略止了惊色,只是双手还忍不住隐隐颤抖,“只是巧合……是吗?”   乌尤急忙点头,又端了安神药给悫妃,悫妃喝了,这才睡下了。然而悫妃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只觉得不知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逐她,那是一团小小的东西,黑雾一般,却如跗骨之蛆一般,怎么都甩不掉!!   悫妃一直奔跑,忽的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悫妃的从梦中惊醒过来,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第413章、子索母命(下)   悫妃一直奔跑,忽的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悫妃的从梦中惊醒过来,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她惊恐地看着四周,寝殿中灯火昏昏,乌尤已经趴在她床头熟睡了!悫妃深深喘息着,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心想,那啼哭声恍若就在耳边一般,真切至极,如今看来,幸好只是个梦啊。   然而悫妃才送些下来,便听得寂静的深夜里,再度传来的尖细的婴孩啼哭之声,“哇哇!!——”——响彻永寿宫殿宇。   “啊!!!”悫妃捂着自己的耳朵惊叫了起来。   乌尤被悫妃的尖叫声吵醒,“娘娘,您怎么了?”   “你听见吗?琮儿,是琮儿在哭!!他回来,他真的回来了!!”悫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若那个香囊,或许只是个巧合,那方才的哭声,在她的梦里响起,在梦外同样也响起,就足以说明,琮儿真的来向她索命了!!   乌尤惶惑地道:“哪里有哭声?奴才没听见啊。”   悫妃急忙抓着乌尤的肩膀,颤声嚎叫道:“真的有哭声!!就是从殿外传来的,本宫听见了!!本宫听得真真的!!”   乌尤想了想,又竖耳聆听,只听得殿外有风吹之声,便道:“娘娘,您是梦魇了吧?”   悫妃急忙摇头,“不是梦魇!!是真的!!本宫真的听见琮儿的哭声了!!”   乌尤皱眉一想,便道:“约莫外头的风声,娘娘想是听错了?”   乌尤的话刚落音,外头北风呼啸阵阵,乍然一听。还真有几分像是鬼哭狼嚎,悫妃却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问道:“是本宫听错了吗?”   乌尤点头:“肯定是的,娘娘,您千万别自己吓唬自己。”   悫妃深深呼吸了几口,这才神色稍定,“这段日子。本宫可能的确太累了。精神不安,想得也就多了。”   翌日,日上三竿。嘤鸣才刚刚醒来,便瞅见火团在她床头蹲着,摇晃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嘤鸣信手捻了一枚参华丹塞它嘴里。“辛苦了,今晚继续。”   火团精神传音道:“主人。我看顶多三天,她肯定得崩溃。”   嘤鸣冷笑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谁叫她做了亏心事,自然怕得要死。”   这时候。外头的半夏听得里头有声音,便带着一众宫女进来服侍嘤鸣更衣洗漱,一边禀报道:“娘娘。昨夜悫妃梦魇了呢,今一大早就传了太医去。”   嘤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只请了太医?没请喇嘛去做法?”   半夏笑着道:“自然请了,天不亮就叫了宝华殿的法师去做了一坛法事,说是超度七阿哥的。听说悫妃梦见七阿哥在底下过不得不好,所以特意做法。”   嘤鸣扬着唇角冷笑了,看样子悫妃真得吓得不轻呢。   弄不好只怕用不了三天,今晚或许就能解决掉她呢!!   这一晚,皇帝翻了嘤鸣的牌子,敬事房的太监一早就来储秀宫抬了嘤鸣去皇帝的养心殿侍寝。   一番云雨之后,嘤鸣正要更衣回储秀宫,外头王钦突然禀报说:“皇上,悫妃又梦魇了!大半夜叫人去宝华殿请了喇嘛去做法事。”   皇帝皱起眉头,一脸不悦之色,“她还有完没完?!白天做法事,晚上还要做法事!!”   嘤鸣忙道:“悫妃自打七阿哥夭折以后,的确精神不太好,她失了亲孩儿,也着实可怜,不如臣妾陪皇上一起去瞧瞧吧。”   皇帝原本不想去永寿宫的,可是想到永琮,便点了点头。   而养心殿距离永寿宫又极近,不过盏茶功夫就到了,初春的深夜里,冷风呼啸,真真是要冻死人了,从暖被窝里出来的嘤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永寿宫中灯火通明,几个喇嘛在殿外念经的念经,做法的做法,弄得香烟缭绕,叮铃咚隆,呜呜呀呀,好不热闹。   正殿中,琉璃宫灯点燃,照得明亮恍如白昼,只听得里头寝殿中传来悫妃惊颤颤的呼声,“他又来了!!他真的来了!!他真的来找本宫索命了!!本宫没听错,那不是风声,也是做梦,真的是他在啼哭!!”   皇帝听得皱眉,他??是谁??——悫妃这哪里是替永琮超度,根本是在驱鬼吧?   “啊!!!”悫妃惊恐的叫声响彻殿宇,“滚啊!!你凭什么来纠缠本宫!!是你不孝的!!你这个不孝子!!你认贼做母!!不认生母!!你死了也是活该!!”   皇帝听明白了悫妃口中的“他”是谁,可也铁青了脸色,什么叫他的儿子“死了也是活该”?这是身为母亲该说的话吗?!   然而更叫皇帝怒极的话还在后头呢。   “何况本宫又不是故意害死你的!!那紫荆花粉,只会加剧咳嗽而已!!是自己不中用,病死了那是你命数!!!”悫妃声嘶力竭的嘶吼声,在皇帝耳中清晰回转。   皇帝瞪圆了双眸,他仿佛听到了不可置信的话一般。竟是悫妃害死了永琮?!!   “谁叫你那日不肯跟本宫走的?你若是肯与本宫离开皇后那儿,就不会因为紫荆花香囊,而加重病情了!!是你不孝!!你若是乖乖听本宫的话,就不会死了!!”   皇帝怒从心生,气得手臂颤抖,他怒吼道:“贱人住嘴!!!”皇帝一声暴呵,旋即那随身佩戴的天子龙剑已经出鞘。   皇帝大步流星,便冲进了里头寝殿中。嘤鸣赶忙跟随其后。   之间寝殿中,金银丝翠罗锦被甩在了地上,悫妃披头散发,整个人都恍如疯癫了一般。而那地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鹅黄色香囊,透着淡淡的紫荆花的气味……   悫妃看到皇帝,神色一怔,旋即她回了神,却面如土色。   “天下间竟有你这种额娘!!”皇帝怒不可遏,手中攥紧了剑柄,“朕岂能容你活命?!”   说罢,那锋锐的剑刃便赐向悫妃!!   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   悫妃吓得浑身簌簌发抖,身子一软,便噗通跪在地上。她这一跪,倒是恰巧躲开了皇帝的一剑,那剑刃只从悫妃头顶划过,划下一缕青丝,飘飘然落地。   “皇上三思啊!!”嘤鸣疾呼。   第414章、悫妃之死   “皇上三思啊!!”嘤鸣疾呼。   愤怒到极点的皇帝,早已恨不得一剑杀了她眼前这个毒妇贱人,然而嘤鸣的一声疾呼,唤醒了皇帝。   皇帝冷然看着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悫妃,“你的确不配死在朕的御剑之下!!”   悫妃嘴唇发白,颤抖地道:“皇上表哥……”——方才她已经说出了一切,此刻纵然想要辩白,也是欲辩无言了。   “传旨!!”皇帝冷声道,“悫妃思子至深,哀恸之下,竟悬梁自尽,伴朕之子于九泉之下。朕心怜悯,厚葬悫妃博尔济吉特氏!”   悫妃萎软在地,身子簌簌颤抖,忍不住惊呼求饶:“不!!皇上表哥!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啊……”   然而御前的太监立刻上去便捂住了悫妃的嘴巴,悫妃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再也叫不出声了。   皇帝伸手执了嘤鸣的手,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怒意,柔声道:“朕送你回储秀宫。这里很快就会布置妥当。”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皇帝金口玉言,说悫妃是哀毁过度,才悬梁自尽的。自然御前的太监们,也立刻就会让悫妃“悬梁自尽”。   一切都如她预料的那样顺利。   其实,她的法子很简单,悫妃本来就心有愧疚,最近回回念佛抄经,精神也十分薄弱。对准悫妃的精神薄弱之处下手,也就是了。   悫妃用来加害七阿哥的紫荆花香囊是其一。   能让人夜不安枕的香料是其二。   最后,便是那哭声——呵呵,这个更简单,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子的哭声。只是猫叫声罢了。   野猫夜里的叫声,就像是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之声一般,在寂静深夜响起,往往把人吓个够呛。   这三者加在一起,足够让悫妃崩溃的了。   紫荆花香囊,是音常在交给秀贵人,然后秀贵人给了她。而嘤鸣吩咐火团。将那香囊搁在了悫妃的被窝里。并顺道往悫妃内殿的熏炉里投掷一枚精心调制的香丸——那香丸是根据兰石医经调配的,效用格外明显,若是心志坚定之人。根本没什么害处,可对于悫妃这种精神虚弱的人,必然会做噩梦。最后,便是那极肖似婴儿哭声的野猫叫声了。那野猫是叫青儿去宫外荒野寻来的,颇费了一番功夫呢。   翌日晨。悫妃的死讯传遍六宫。皇帝命娴妃主持悫妃丧礼,早先悫妃就一直精神恍惚,所以如今思子心切,悬梁自尽。也说得通。   娴妃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之处,但也不敢胡乱开口,乖乖按照皇帝吩咐。办理了悫妃的丧葬之礼。娴妃甚是痛快地想,不管悫妃是怎么死的。反正从今以后少了个让她膈应的人,也是件好事。   太后却眼光毒辣得紧,“那晚,前脚皇帝和舒妃去了永寿宫,后脚悫妃就悬梁自尽了!若说悫妃的死,跟舒妃没关系,哀家是怎么都不信的!”   娴妃不禁一惊,“是舒妃动的手?!”   太后冷哼道:“平日里瞧着她好性子得紧,如今看来倒是个厉害角色!!俪兰,你以后可得防备着她些,省得被算计了,还懵懂无知呢!”   娴妃神色有些微妙,“悫妃与舒妃也没什么仇怨,舒妃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呢?”旋即,娴妃又道:“臣妾日后会小心防备的,不过悫妃死了,对咱们乌拉那拉家,也算报了仇了。”   嘤鸣跟悫妃的仇怨,那可早了去了。当年初次木兰秋弥,悫妃就拿她闺女来算计争宠,还想把她的命留在木兰。从那一刻起,嘤鸣便琢磨着怎么弄死悫妃了。她可不会容许一个想要害她性命的人活下去!   如今悫妃死了,嘤鸣也能松一口气了。   接下来,就是皇后的死期了。——不过这事儿不必她费心,皇帝会处理的。就如同处理掉悫妃一样,皇帝也会给皇后安排一个合情合理的死法。   “额娘,我写好了!”猪妞撒娇般的声音从西侧书房传来。   嘤鸣忙回过神来,快步进了书房中,从去年开始,嘤鸣就教导猪妞读书写字了,虽说四书五经不必熟背,但字总要好好练才是,所以嘤鸣要求自己闺女每日十临张大字。   学了一年字了,可猪妞的字还是跟狗爬似的。   嘤鸣看了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张和这张勉强过关,后头那些也忒差劲了吧?!重写八张!!”   猪妞立刻瘪了嘴巴,泪眼汪汪,委屈得都要掉泪了。   “少跟我装可怜!!”嘤鸣拿手指头狠狠在猪妞的脑门子上一戳,“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后头那些你根本没一笔一划好好写!!越写越没耐心是吧?想偷懒是吧??我告诉你,休想!”   “额娘好凶……”猪妞抽泣起来,跟个小可怜似的。   “你委屈个毛?我是打你了还是扁你了?!你知足吧,你额娘我小时候,我没少被打手心呢!!”——教她些瘦金书的祖父,性子极为严苛,字若写得不好,打手心都是小菜了!   也正是因为严师出高徒,她的字才能小有成就,只不过穿越过来之后,长进就不大了,进宫以后,更是只有退步的份儿。写字这种事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稍稍一松懈,便要逊色了。看样子以后,她也得多抄抄写写,尽量把上辈子的水准找回来吧。否则等南巡的时候,只怕只顾着玩,更没闲工夫练字了。   “不许哭!南巡启程前,每日大字加倍!等启程了,给你放个长假!”反正船上摇晃,怕是也练不出好字来。   听到放长假,猪妞立刻不哭了,眼睛也贼亮贼亮的,“真的吗,额娘?”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嘤鸣淡淡挑眉。便叫半夏再去取一套文房四宝了,她亲自陪着猪妞一起练字。   皇帝来的时候,便看到如斯静好的场景。支摘窗下,斜阳余晖透过窗户纸暖暖晕染进来,洒在鸣儿与婧欢身上,母女俩,一大一小,端坐在案前,手执狼毫,一笔一划写就墨香。   皇帝悄然靠近了观察,不禁暗暗点头,鸣儿的字娟秀端方,婧欢的字也已经不逊色永珹、永琪。书房里暖洋洋的,皇帝的心里也暖洋洋的。   第415章、南巡、张园   乾隆十三年春,御驾正式从北京起驾,出紫禁城、直奔京杭大运河的起点——通县码头,在这里,浩浩荡荡的御船头尾相接,迤逦延绵出数里之外,如一条长龙卧在大运河上。   这是个阳光晴好的日子,虽然春寒料峭,但暖暖的照在人身上,直叫人晕晕欲睡。   伴驾的高位嫔妃除了嘤鸣之外,只康嫔徐若晴,其余的只是位份低微的贵人、常在、答应而已,不值一提。如嘤鸣所料一般,娴妃留京主持内宫事宜、侍奉太后。   除了内宫嫔妃、阿哥公主、宗室子弟、文武大臣之外,还有御前侍卫、銮仪卫,以及数万八旗精锐负责护驾。   乾隆十二年的时候,也选过一次秀。晋了几个娇嫩的新人,不过都空有姿色罢了,嫔妃中除了嘤鸣这个舒妃,最得宠的自然还是四年前入宫的康嫔徐氏。她小产之后,得到皇帝诸多怜爱,也算是一举在宫中立稳了脚跟。皇后当年算计之事被音常在遗书揭发出来,纵然皇帝不许外传,可娴妃怎么可能不告诉康嫔呢?娴妃巴不得有更多的人恨皇后呢。   不过康嫔倒是个聪明的,没有哭闹着求皇帝做主。所以这次南巡,她也在伴驾之列,倒是生了皇子的纯嫔、嘉嫔,都只能留在宫中。便可见皇帝对她的宠爱与怜悯了。   以嘤鸣的位份,配备了一艘专用的华丽大船,紧随在皇帝的龙舟之后。康嫔也差不离,其余位份低的,就只能乘坐小船,而且是好几个人挤一艘船。不过嘤鸣刚登船。便被御前的人请去了皇帝龙船上。   这浩浩荡荡的船只中,皇帝的龙船最大,仿佛一座移动宫殿似的,长足足有两百尺,也跟在宫里似的,设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因此即使在船上。皇帝也能召见大臣、处理六百里快急送来的奏折。大龙船航行在大运河上。如履平地一般,根本感受不到晃荡。这就是船大的好处了,哪怕运河上风浪再急。也是岿然如山。   眼见着两岸枯树积雪后退,寒风夹杂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红日初升,映得大运河上金波灿灿。端的是江山如画!   立在船头,嘤鸣纵然身上披着紫貂大氅。仍然被吹得脸颊冰凉。直到被皇帝硬拉着手,给撤回了船上殿中,硬灌下了一碗驱寒的姜汤,这才罢了。   还是船殿里暖和。小火炉烧着,温酒煮着,咕嘟嘟冒着梅花香气。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虽然御船没那么快,但一天一夜光景。便进了山东地界。   皇帝是以“巡视河工”的名义南下的,自然到了山东地界,必然要驻跸几日,亲往黄河河堤视察。御驾并未驻跸在官邸——历来官员为了彰显自己清廉,所以从来不休府衙(织造府例外),因此地方官员很是贴心地一早就预备下了一座地方乡绅进献上来的雅致园子,即张园,也就是说园子的主人姓张,据说是内阁大学士张廷玉的族侄。   能作为皇帝下榻几日的临时行宫,那自然是极大的荣耀,没点关系,自然是不成的。这张园,也的确极为雅致,太湖石作假山,青松古柏葱茏,古藤吐翠、迎春绽放,小桥流水,燕语莺啼,别有一股精巧细腻之美。张氏一门祖籍安徽,所以这张园处处透着江南山水的别致韵味,是皇家富丽堂皇之地所没有的。在这般雅致的园子里住几日,似乎也蛮不错的。   张家人据说一个月前就已经搬出去,借住在亲戚家中,园子也是一早就清扫出来了。也就是说,自打皇帝下旨叫内务府准备南巡事宜的时候,张园这里就得知了,所以才能早早预备下。   为了拍皇帝的马屁,他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毕竟张家的顶梁柱,大学士张廷玉已经八十多岁了,年初还上过折子要告老,虽说被皇帝挽留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的挽留,只不过是客套一下,用不了多久,张廷玉肯定要二度、三度上折子乞骸骨,倒时候皇帝就会顺水推舟允了。这才贤德皇帝陛下爱才若渴不是吗?   所以张家才这般费心地讨好皇帝。怕的不过是人走茶凉。   不过皇帝第二日便去黄河河堤上巡查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下子伴驾的几个娇嫩的贵人、常在倒是颇为恹恹。   嘤鸣留在张园,便歇在园中后院一处命叫慈萱堂的地方,光正房便足足面阔五间,里头的一应家具摆设也十分上乘,虽比不得皇家铺金设玉的尊贵,但桌椅案几、柜橱屏榻,都雕琢得十分精美,景泰蓝的熏炉、苏绣的花鸟围屏、剔红的束腰方桌,玲珑雅致的蝶几、花几,錾刻瓜瓞绵绵的围子床,花梨木的八仙桌并几条南官帽椅,俱十分合人心意。   徐晋禄垂身道:“娘娘,张夫人带着两位张家姑娘求见。”   皇帝走后的几日,倒是有不少地方官员的内眷求见,嘤鸣懒得见,便以身体不适推辞了。只不过这张家人,还真不好不见。毕竟她现在住的就是人家的园子呢!   徐晋禄说“张夫人”,嘤鸣原还以为是个少妇,或者顶多徐年半老的妇人呢。见了才知道,这位张夫人瞧着估计都年过花甲了,眼角眉头满是皱纹,头上也花白了大半呢!而两位张姑娘,倒是正在妙龄,大的那个瞧着十五六岁,小的也有十二三岁了,估摸着是张夫人的孙女。再定睛一瞧,这两个张姑娘,都是小脚!三寸金莲,穿着精巧玲珑的绣花鞋,当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嘤鸣暗自摇头,幸好她穿越成了满人,否则光拗断一双天足来裹脚,就堪称暴力虐待的痛楚了。   “臣妇张刘氏给娘娘请安!”张夫人进屋便忙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磕了头。   张刘氏的丈夫张若霁虽说已经致仕,可两个儿子据说都在外头为官呢,因教子有方,所以张刘氏被封为五品宜人,跟她嫂子芝兰是一个品级的,所以张夫人自称“臣妇”。   见张夫人一把年纪,嘤鸣便多客气几分,直接叫贴身大宫女半夏上去搀扶起来,并赐了座。   张夫人甚是谨慎持躬,只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至于两位张姑娘,只能在张夫人身后恭谨地垂首侍立,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第416章、南巡、张姑娘   张夫人一脸微笑,她年纪虽老,却瞧着十分和蔼,“早该来给娘娘磕头请安了,只是臣妇心想着娘娘才到山东,想必舟车劳顿辛苦,得多休息几日才是,所以才晚来了几日,还望娘娘恕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张夫人说话很是得体,嘤鸣便笑着道:“张夫人言重了。”   见嘤鸣这个舒妃说话很是和气,张夫人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她又殷勤地道:“小地方的园子,粗俗得很,比不得宫里,还望娘娘海涵。”   嘤鸣温声道:“张园精巧雅致,很是不错。”   张夫人忙笑呵呵道:“娘娘谬赞了,临时拾掇出来,臣妇与老爷总担心贵人们住得不习惯,如今幸得娘娘不弃,臣妇也就安心了。”   张夫人侧脸看了看自己两个孙女,又道:“娘娘匆忙伴驾出来,只怕身边宫女不能全都带出来。若娘娘不嫌弃,这两个丫头,便留下来伺候娘娘端茶倒水吧。”   嘤鸣一愣,脱口道:“这不是张夫人的孙女吗?”——刚才徐晋禄是说张夫人和张姑娘吧?怎么这张夫人要把自己孙女留下来给她当使唤丫头?   张夫人忙点头,满是殷勤地道:“正是臣妇的孙女,唤做玉钗和玉镜。若能有幸伺候娘娘几日,沾几分福气,才真真是她们的造化呢。”   嘤鸣瞅着那两个张姑娘,俱是花容月貌、纤姿窈窕,此刻两腮羞红,端的是楚楚动人!!听到此处,嘤鸣怎么会不明白张夫人的意图呢?这哪是想送丫头给她,分明是想借她的势。攀龙附凤呢!!   嘤鸣的脸登时就冷了下来,冷哼一声道:“张家也是书香门第,姑娘们想必也是读过女则女训的!到了这般年纪,还是好好留在闺阁待嫁,才是正经!!”   嘤鸣这话已经相当不客气了,简直可以说是打脸了。莫说两位张姑娘小脸蛋都惨白了,连那张夫人脸上都褪去了血色。   “娘娘……”张夫人惶恐地站起身来。急忙道:“娘娘误会臣妇的意思了!臣妇并无此心啊。”——张夫人也没想到舒妃竟然直接训出这般酸讽之言。当即之下,只得打死不认,极力抱屈。“臣妇只是想让孙女侍奉娘娘几日罢了,娘娘实在是多心了!”   嘤鸣心底冷哼,把正当妙龄的孙女送来,谁信她只是想叫孙女做丫头的?!皇帝这几日。虽然日日都去黄河堤上,然而回来之后。必然会到她房中留宿。这点怕是有心人也打听得到,在她跟前塞两个漂亮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傻子都明白!!   “行了!”嘤鸣不耐烦跟张夫人饶舌。便直接道:“张家的姑娘,本宫可受用不起!张夫人还是请回吧!”   张夫人面有讪讪之色,“既然娘娘瞧不上玉钗和玉镜。臣妇也不勉强。”说罢,屈膝做个万福。便带着两个小脸惨白的张姑娘退下了。   张夫人等人前脚出去,半夏便啐道:“一把年纪了,真有够不要脸的!!”   嘤鸣冷哼道,“脸面算什么东西,只要能爬上皇上的龙榻,豁出脸去也是大大的值得!”——何况张家两个姑娘姿色甚是不俗,尤其是小脚女子……现在的宫里,还没有小脚的汉女呢!   康熙爷下江南的时候,就纳过好几个小脚汉妃呢!晚年宠爱的密嫔王氏、勤嫔陈氏,都是小脚女子!!而且还都给康熙生了儿子!她们的整个家族也因此官禄亨通!!   如今乾渣龙也下江南了,只怕不少人想削尖了脑袋,往皇帝床上塞人呢!!普通的汉家官宦之女,是不能参加选秀的,而汉军旗的女子参选都必须穿旗服——想要穿着花盆底鞋走好路,拗断的小脚是断然不成的!!非得一双天足不可!所以正经选秀入宫的,哪怕是小选入宫的宫女,全都是不裹脚的!   也正因为没有,所以康熙爷才稀罕小脚汉妃!!   乾渣龙的色脾性,嘤鸣瞅着就挺像他祖父的!真若叫他瞅见了那弱柳扶风的小脚小美人儿,只怕都要走不动路了!!   张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她走错了门路!以她如今的得宠,哪里需要用汉家小脚女子来固宠?!   她膈应了一通,张夫人也挨了她一通冷嘲热讽,真真是何苦来哉?!   “娘娘,张夫人带着两位张姑娘去了康嫔小主那儿!”徐晋禄慌忙来禀报。   嘤鸣听了这番话,不禁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死心的!!”——她的门路走不通,便去走康嫔的门路,哼!!   半夏一旁道:“康嫔也颇为得宠,只怕张夫人又要吃一通训斥了!”   嘤鸣不禁莞尔,“倒也是。”——康嫔自打入宫,一直都比较得宠,同样也不需要固宠。凡是女人,遇见这种事儿,谁不恼火?   只不过这一回,嘤鸣猜错了,傍晚的时候,便听底下回报说,张夫人只带着一位张姑娘离开了张园,那个叫张玉钗的十五岁娇俏姑娘被留在了康嫔身边伺候!!   嘤鸣愕然半晌,“康嫔这是想干啥??”——真想拿那位小脚张姑娘来勾搭皇帝??   半夏气呼呼道:“奴才瞅着,康嫔只怕是想拿那小贱人跟您争宠呢!”   嘤鸣蹙了眉头,却轻轻摇了摇头,“康嫔没那么愚蠢……”——多年来,康嫔以温婉识趣的性子才博得皇帝宠爱的,若康嫔正要与她争个高下,只怕反而会惹得皇帝不快。   正百思不得其解,恰巧皇帝也从黄河河堤上回来了。   嘤鸣忙伺候皇帝更衣洗漱——河堤上风大,吹了一整天风沙,自然得先沐浴更衣才是。皇帝平日里的常服,在她这里备了好几套呢。温水也是一早就烧好的,只等皇帝回来,便能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了,既干净又解乏。   皇帝也很是享受的样子。   添了两回热水,泡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才从大浴桶里出来,更衣用晚膳。   如今出宫南巡,虽然厨子也带了,但终究不能跟宫里比,菜色少了小半,不过皇帝也饿坏了,自然吃什么都香。   酒足饭饱之后,皇帝笑眯眯道:“黄河河堤无碍,早先便听张廷玉说,河道总督徐端是治河能手,如今看来,果真不虚。略休息几日,便继续南下吧。”   第417章、南巡、小脚汉妃   酒足饭饱之后,皇帝笑眯眯道:“黄河河堤无碍,早先便听张廷玉说,河道总督徐端是治河能手,如今看来,果真不虚。略休息几日,便继续南下吧。”   嘤鸣心里想的却是康嫔收留张玉钗的事儿,故而深思飘忽,也没听进去皇帝说的话,嘴上只敷衍地“哦”了一声,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皇帝疑惑地看着嘤鸣的脸庞,“怎么魂不守舍的?”   嘤鸣斟酌了一下语气,便道:“今儿,张夫人把自己孙女送给康嫔做侍女了!”   皇帝一愣,“张若霁的孙女?!”旋即皇帝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有些恼怒的样子,“朕已经三令五申,不许地方官员进献佳丽,他们竟是把朕的申斥当成耳旁风了!!”   嘤鸣暗道一声“怪不得”,怪不得没直接献给皇帝,原来皇帝一早下旨说不要美人儿了——甭管皇帝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地方官员也不敢明着抗旨了,所以献给内宫嫔妃做侍女,便是最好的法子!   嘤鸣便打趣道:“他们约莫是觉得皇上只是客套话。”   皇帝听了之后,登时气歪了嘴。   嘤鸣笑咯咯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哪儿有不好色的?”说着,媚眼一挑,揶揄地看向乾渣龙。   乾渣龙这下子想怒也怒不起来了,便一把摁倒嘤鸣,恶狠狠道:“朕好色?那就先好你的色好了!!”   一夜妖精打架,自是不必多说。   翌日,春日迟迟,嘤鸣懒起。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轩窗外,鹧鸪啼,面对这等良辰美景,嘤鸣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呵欠。   这会子,皇帝已经去前院处理政务了。嘤鸣睡了个日山三竿,辰时三刻方才起床,半夏上来为她梳头。嘴上嘀咕道:“方才康嫔哪儿说水土不服。吐得厉害,已经把皇上给请去了。”   “水土不服?”嘤鸣挑眉,住进张园都七八天了。前几日不都好端端的吗?怎么今儿突然水土不服了?这也来得忒莫名其妙了些吧?   半夏撅着嘴巴道:“奴才瞧着,康嫔这就是再跟您争宠呢!”   嘤鸣淡淡道:“她若是真有心争宠,就该昨晚水土不服,把皇上给请去!”   半夏蹙了眉头。也很是不解的样子。   嘤鸣对镜看着自己刚刚梳就的旗头,金累丝如意簪子上嵌着熠熠红宝石。成双的点翠蝴蝶落在鬓边,一串光泽莹润的南珠垂下,映着耳上一双羊脂玉葫芦耳坠,衬得脸颊白皙光滑。   嘤鸣满意地点了点头。拿一串白砗磲佛珠挂在襟上,便道:“准备些清爽开胃的小点心,咱们去瞅瞅康嫔。”   半夏去取了山楂糕和薄荷酥。便往康嫔的小院儿而去。   康嫔的住处不远,就紧挨着张园后花园鲤鱼池畔。虽然不大,但是个精巧别致的院落。   康嫔笑脸迎人,“竟劳烦舒妃姐姐亲自前来,嫔妾不过是犯些恶心罢了。”   嘤鸣看了一眼端坐在临窗罗汉榻上的皇帝,心下不禁暗忖,若康嫔真的只是水土不服,皇帝怎么会巴巴来了?   果然,皇帝忍不住发话道:“好了,先叫太医诊脉吧。”   嘤鸣定睛一瞧,果然太医都已经在一旁候着了,而且还是原判章清涧——按理说,寻常嫔妃生病,是用不着原判亲自出手的!而瞧着架势,似乎是皇帝传唤来的。   康嫔见嘤鸣面有疑惑之色,面露羞色,低声道:“嫔妾不过是月事迟了些……”   嘤鸣心底咯噔一下,康嫔这意思,莫非是她又有孕了?!   康嫔忸怩地道:“若不是喜,皇上可万勿置气……嫔妾自打小产之后,月事一直不调。”康嫔说到自己小产,不禁眼中有些湿润了。   康嫔的小产之事,正是皇帝心中最怜爱之处,自然格外宽容,皇帝道:“就算不喜,也叫章清涧给你开个调理身子方子。”   康嫔轻轻“嗯”了一声,便坐在了绣墩上,将皓腕伸出。   章清涧便上前跪好,那薄纱帕子覆盖在康嫔皓腕上,熟稔地号脉。喜脉这种脉象,以章清涧的老道,自然立刻就能诊断出,旋即他立刻朝皇帝磕头道:“恭喜皇上,康嫔小主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嘤鸣眼底有些发冷,两个月的身孕了——也就是说在宫里的时候已经怀上了!!可是康嫔没有暴露出来,连平日请平安脉的太医也没有诊断出来!!直到伴驾出了京,来到山东地界,才自己爆出有孕!!   康嫔听了,面露惊喜之色,“果真?本宫真的有喜了吗?”   章清涧捋着胡须笑道:“微臣行医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何况小主的脉象已经很明显了。”   康嫔笑容灿若春花,眼睛里透着激动的神色,她柔情蜜意看着皇帝,不禁泪水潺潺。   皇帝是个在意子嗣之人,康嫔既确诊有孕,皇帝神色也温和了许多,还特意叮嘱道:“既有了身孕,就好好调养安胎。”   康嫔急忙雀跃地应了一声“是”,又忸怩低语道:“因嫔妾这几日都不思饮食,张夫人又说自己孙女玉钗姑娘尤擅厨艺,所以嫔妾才留了她。”   康嫔有孕,皇帝自然格外宽容,故而也不见责怪之色,只道:“朕赏你个御厨,将那张氏遣送回去吧!”   康嫔听了,不禁咬了嘴唇,可她在皇帝面前柔顺惯了,也不管直接忤逆皇帝的话。   这时候,只听得珠帘外头“哐啷”一声,一大碗熬得浓浓的白玉蹄花汤生生摔在了地上,还有那位张玉钗姑娘也摔倒在地。   隔着琉璃珠帘,虽看得不甚清晰,却能瞧见张玉钗一张含泪楚楚的容颜,她倒坐在地上,一双精妙无双的玲珑小脚靠拢在一起,纤细娇柔的身躯簌簌颤抖,又是惊恐,又是委屈,端的是可怜无比。   她这幅模样,皇帝亦是遥遥看在眼里,皇帝刚要开口训斥,但见到这张氏娇柔楚楚的容颜和那一双三寸金莲妙足,愣是神色一滞,恍惚间竟失了神。   皇帝虽是九五之尊,却也只在幼时见过三寸金莲,正是圣祖密嫔王氏——然而那个时候王氏已经徐娘半老,抚养他的太皇太贵妃又十分鄙夷那些小脚汉妃,所以连带着皇帝也不喜小脚女子。可如今,眼前这个小脚女子,却是这等哀怜楚楚,姿容动人!   第418章、南巡、张答应   好在皇帝是见惯了美人儿的,很快就回了神,问康嫔道:“徐氏,可就是她?”   康嫔如何看不出皇帝已经上了心的样子,心下不免有些酸涩,却笑脸迎人,柔声道:“正是那位张姑娘,厨艺很是了得呢。”   皇帝不动声色,嘴里很是平淡地道:“你若是真喜欢,留下来伺候几日也无妨。”   听得这话,康嫔急忙谢恩,而嘤鸣已经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   呵呵,这叫什么?色狼有木有啊!!刚才还叫遣走呢!这会子只消看了一眼,便舍不得这个小脚张姑娘走了!!这特么有够渣的!!   帘外的张玉钗已经欢喜坏了,她刚忙跪正了连连谢恩,“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康嫔微笑着道:“玉钗,快去沏茶招待舒妃娘娘。”   嘤鸣淡淡挑眉道:“不必了,本宫是来看望康嫔的,既然康嫔无碍,本宫这就告辞了。”说吧,便朝着皇帝屈膝一礼,语气冷硬生生地道:“臣妾告退。”   见嘤鸣竟甩了皇帝脸色,康嫔微微有些吃惊,转头看皇帝的脸色,却不见有半分恼怒,便笑着道:“皇上不如去陪陪舒妃娘娘吧,嫔妾不妨事的。”   皇帝脸上挂着自得的微笑,“她惯来小性子,过两天朕去哄哄就好了。”   康嫔抚着自己的小腹,您肯去哄舒妃,对嫔妾却懒得哄一哄……康嫔心里不禁酸得紧,也闷得紧。   旋即,只见那张氏端着茶水袅袅婷婷走了进来,小脚的女子,走路不但盈盈细步。更因脚下不稳,所以腰肢不免摇曳如柳,走起路来,甚是勾人。   “皇上请用茶。”张氏软语若莺啼,端的是软腻婉转,她将一盏茶水双手端起,高高奉上。极尽谦恭讨好之态。   皇帝脸上得意之色更浓了几分。他接过茶盏,轻轻挂着浮沫,眼睛却不在茶水上。而在张氏身上,皇帝问:“你叫玉钗?”   张氏柔柔应了一声“是”。   皇帝又问:“你多大了?”   张氏屈膝道:“回皇上,十五。”   皇帝“唔”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才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张氏又忙端着另一盏茶奉到康嫔身前案桌上,恭谨地道:“康嫔娘娘请用茶。”   康嫔强撑着笑容道:“本宫有了身孕。不宜饮茶。”   张氏“哦”了一声,忙道:“那臣女给娘娘去熬一盅桂圆红枣银耳汤可好?配着舒妃娘娘送的山楂糕、薄荷酥都正好呢。”   康嫔点了点头,“也好,烦劳你了。”   “娘娘折煞了。”张氏很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屈膝蹲了个万福,便忙退下了。   康嫔心想,这张氏虽然多有媚态。但还算乖觉,让她帮着固宠总算没选错人。便对皇帝道:“皇上南巡出来,带的嫔妃不多,臣妾又有了身孕不能侍寝。皇上若一时半会儿没个可心人,嫔妾瞧着,张氏倒还算精致。”   “精致?”皇帝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的确很是精致……”——皇帝说的,自然是张氏的那双玲珑三寸小脚!   康嫔酸涩地笑了,又趁机道:“既到了山东,皇上可否让嫔妾见见娘家亲眷。”   皇帝一愣,“你祖籍不是南方吗?怎么在山东也有亲眷?”皇帝刚问出口,便想到了一人,“徐端?”——河道总督徐端,可不正是与康嫔同姓吗?   康嫔忙点头道:“正是,河道总督徐大人,正是嫔妾的堂叔。”   一个“堂”,便不算近亲了。皇帝微微沉吟,便道:“徐端毕竟是外臣……”——又不是亲叔叔,进行宫内苑见嫔妃,着实不合礼数。   康嫔心中不禁觉得委屈,舒妃的兄长纳兰修齐难道不是外臣吗?可舒妃前前后后见了多少次了?怎么偏她不行?   可康嫔不敢跟皇帝顶罪,便忙笑着道:“皇上误会了,臣妾只是想见见叔母罢了。”——她的叔母,正是张家女,论辈分是大学士张廷玉的侄孙女。否则康嫔怎么会收下张玉钗?还不是因为有这层姻亲,张玉钗也算是康嫔的姻亲,算自己人了。   皇帝点了点头,“徐端之妻,也是命妇,递牌子拜见也无不可。”   康嫔忙柔声道:“多谢皇上。”   回到慈萱堂,嘤鸣气得把一盆兰花给修剪成了秃子,这个死乾渣龙,这有够不要脸的!果然叫她猜中了,瞧见三寸金莲女子,就跟被勾了魂似的!!   半夏上前劝慰道:“娘娘!她算个什么东西,连个汉军旗都不是,也值得您动肝火?!瞧着架势,康嫔有孕,必然是拿她出来固宠的!您可不能中了康嫔的计啊!”   嘤鸣冷哼一声,“男人要是不好色,母猪都能上树了!!”   半夏吓了一跳,“娘娘,您慎言!”   嘤鸣挑眉道:“怕什么?我还不了解皇上吗?”——她刚才是撂了皇帝脸子,可皇帝就吃她拈酸吃醋的劲儿!只怕今晚十有八九会过来。   只不过,嘤鸣这回猜错了。   她没等到皇帝来,反倒是听说了张氏被康嫔派去给皇帝送甜羹,到现在都没出来呢!!   虽然早知道皇帝是个好色之徒,嘤鸣仍旧不免有些黯然。   罢了罢了,皇帝是什么玩意儿,还能指望他一辈子腻歪自己吗?宫里的女人有得宠的一日,便有失宠的一日。她从来没奢望自己能永远圣宠不衰。   翌日,侍寝过后,皇帝下了手谕,封张氏为答应,暂居在康嫔处偏房,还特许张氏可以继续穿汉家三寸绣鞋,不必放足改穿花盆底鞋,只不过旗服是必须要换上身的。   满人的旗服,都是直筒的,这种衣服最挑身材了,稍微胖些,穿着便显臃肿。然而张答应是不必担心有此虞,她那身段纤细如柳,即使穿着旗服,仍叫人觉得袅娜纤纤,如弱柳扶风。   这一日嘤鸣出来溜达,便瞧见了康嫔带着新封的张答应出来溜达。   初春时节,天儿有些料峭,所以康嫔格外多披了一个风毛斗篷,而张氏只穿着旗服,风一吹,便勾勒出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肢,旗服底下,露出一双巴掌大的小脚,当真娇柔动人。   “舒妃娘娘金安。”康嫔与张答应齐齐屈膝见了请安礼。   第419章、南巡、恋足癖   对于新进的这位张答应,福贵人、寿贵人、白贵人、霍常在几个暗地里没少说难听的话,顺着耳旁风,嘤鸣也听了不少。所抱怨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张答应的那双小脚——皇帝特许她不必穿花盆底鞋,这项特权,就足以叫其他嫔妃酸妒不已了。   对于皇帝的恶癖,嘤鸣也觉得膈应得很。这简直是畸形审美观,纯天然的天足难道不好吗?非喜欢那个些拗断了缠起来的小脚。古代的女人对自己也真够狠的!   默默吐槽了几句,嘤鸣瞅着张答应那副小心翼翼、唯恐吃罪了她的模样,便实在无语。于是干脆当她是空气,直接问徐氏:“康嫔现在还孕吐吗?”   康嫔忙笑脸迎人,她柔声道:“多谢娘娘挂心,多亏了张妹妹的好厨艺,嫔妾不但不孕吐了,胃口也好了许多呢。”   嘤鸣淡淡“嗯”了一声,“那就好,过些日子就要继续南下了,若是耽误了行程,可就不美了。”   康嫔脸色忽然有些尴尬的样子,然而位份差距摆在那儿,康嫔也不敢顶嘴什么,便笑着点头称是。康嫔低眉一撇,瞅见嘤鸣的贴身大宫女半夏的手上提着个食盒,眼底一动,便问:“娘娘这是要去给皇上请安吗?”   嘤鸣心里郁闷地要死,她自然是懒得去巴结那没节操的乾渣龙的,可是耳边孙嬷嬷和半夏都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为了自己的安生日子,得,她也只能去应应景了。自打张氏承宠都三日了,皇帝连召幸了张答应三夜。却不曾去过她那儿。所以她的这陪嫁忠仆,坐不住了。   其实嘤鸣心安得很,皇帝的花心,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犯得着如此吗?等他腻歪够了,自然会来的。   张答应虽然小脚玲珑、楚楚动人,可轮姿色。也算不得倾国倾城。顶多算小家碧玉的容色,只不过那浑身娇柔嗲嗲的劲儿,最是能勾引男人了。单纯论脸。嘤鸣还是觉得自己的脸更胜一筹的。   只可惜她入宫已经十年了,就算姿容正当妙龄,可到底比不上人家新鲜有趣。男人嘛,哪个不贪新鲜。处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就更是如此了。   嘤鸣毫不掩饰地道:“新做了些小点心。正打算去前院给皇上送去。怎么,康嫔也要一起去吗?”嘤鸣淡淡挑了挑眉毛。   嘤鸣的坦诚直言,有些出乎康嫔的意料,康嫔干巴巴笑了笑。“嫔妾就不打扰了,嫔妾恭送娘娘。”——能多年盛宠不衰,康嫔自然不是没眼色的人。   “那回见吧。”嘤鸣淡淡转身。飘然而去。   不论内廷大院,而是官邸民宅。前院都是男人的地盘,后院则是内眷居住之地。这以垂花门为分界线,分界线以南是前院,因此被设为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皇帝此刻正在批阅从京中六百里快急送来的一批奏折,手执狼毫朱笔,飞快看着“票拟”,然后落下“披红”。票拟,就是内阁学士帮皇帝草拟的对于臣子奏折的批复意见;而披红,才是皇帝朱笔御披,通常是“准”或“不准”,有时候也加以详细的补充,以备让内阁学士草拟圣旨。   就在皇帝埋案批阅奏折的时候,太监王钦躬身禀报道:“皇上,舒妃娘娘来了。”   “哦?”皇帝停下了手里朱笔,长眉微挑,“朕还以为她得多酸几日呢!”   王钦笑了笑,道:“舒妃娘娘带了些点心,说是请皇上品尝的。”   皇帝笑着搁下笔,面带自得之色,“这女人呐,其实也不过如此,偶尔得哄着,可却不能惯着。”   片刻后,嘤鸣独自一人提着食盒盈盈走进了皇帝书房中,屈膝一礼,然后将四品小点心轻手轻脚搁在皇帝御案上,芙蓉糕、千层酥、糯米滋、芸豆卷,俱是精美玲珑,再配上一盏温热的核桃酪,闻着浓郁的奶香,端的是让人食指大动。   嘤鸣温婉笑着:“乍暖还寒时节,最容易肠胃不调,这糯米滋最是温补脾胃了。”   嘤鸣这幅温柔贤良姿态,大是叫皇帝心里觉得满足,他一口气夹了两枚糯米滋吃了,不禁连连点头,“味道倒是不错。”搁下筷子,又饮了两口核桃酪,旋即抬头看着嘤鸣平静如水的脸庞,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牵动,道:“那个张氏,鸣儿不必当一回事。”   嘤鸣眉眼含笑道:“宫里的嫔妃多了去了,臣妾若要吃味,哪里吃得过来?”   皇帝安心地点了点头,“太后不喜汉女,她的位份……也就那样了。”   哦?意思是张答应,这辈子都是个答应了?   其实就算日后有升位份的机遇,也顶多晋常在、升贵人,再往上便是妄想了。何况如今六嫔之位已满。圣祖爷密嫔——那可是足足给生了三个儿子,才混到一个嫔位。人家拼的是肚子,张氏哪里能有这般争气的肚子?   所以,她完全不必视为威胁。   “今晚朕去你那儿。”皇帝低声道,一双丹凤眸子有些灼灼发热。   嘤鸣不禁暗啐了一口,揶揄地道:“这才几日啊,皇上对张答应的新鲜劲儿就过了?您可别勉强自己呀!”   皇帝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方才还说不吃味,这句话朕听着,就酸得很!”   嘤鸣抿唇笑盈盈,“臣妾只是瞧着张答应楚楚可怜罢了,那一双巴掌大的小脚,可真真是惹人怜爱。”   皇帝眼底隐隐有些意动,“的确怜人,可惜裹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也不肯叫人瞧。”   嘤鸣暗啐了一口,肯叫你看才怪!!汉家女子的小脚,穿上玲珑绣鞋,的确精致巧妙得紧,可若脱下来,再解开裹脚布,估计能把人吓得做噩梦!!   皇帝眼睛往下一瞄,瞅着嘤鸣那双穿着牡丹缠枝绣纹的双足,道:“鸣儿的脚,也十分可人。”   嘤鸣脸黑了几分,丫的,她倒是忘了,乾渣龙是个恋足癖啊!怪不得前几日在康嫔处,瞅见张氏那双小脚便挪不开眼睛了!!这种癖好,还真有够叫人无语凝噎的!   “那臣妾给您出个主意,哪天瞅着张答应睡着了,您偷偷脱下她的鞋,可不就瞧见了吗?”嘤鸣坏坏地道,她还真巴不得皇帝看看三寸金莲的真面目呢!!保证他看过一次之后,绝对不会再喜欢小脚了!!   皇帝却嫌弃地撇了撇嘴,“朕堂堂九五之尊,去脱她的鞋?”皇帝哼了一声,旋即眼神有些暧暧地看向嘤鸣,忽然一个饿虎扑食便冲上来,“朕先脱了你的鞋还差不多!”   嘤鸣哪里想到皇帝突然就不正经了?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便被皇帝扑在临窗的罗汉榻上,一只精美的花盆底鞋便被皇帝一把给拽了下来。   嘤鸣脸颊涨红,气呼呼叫道:“你、你——大白天的……”——青天白日,你特么还要不要脸啊!   皇帝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其实他也不是真的非要看嘤鸣的一双玉足,纯粹是想逗弄一下嘤鸣罢了。   嘤鸣气哼哼推开皇帝,赶忙捡起花盆底鞋穿好,丫的,永远不要去挑战皇帝的脸皮厚度,因为他脸皮厚得超乎你想象!!   恶狠狠瞪了没节操的乾渣龙一眼,嘤鸣气得贝齿几欲咬碎,“臣妾告退了,皇上慢慢披折子吧!”——丫的,这厮肯定成天琢磨着这个女人的小脚,那个女人的玉足了!   嘤鸣羞愤奔逃,皇帝却笑开了怀,他摸着自己下巴的胡茬子,暗暗想着,鸣儿就是羞涩,那双玲珑剔透的玉足,每每深夜酣睡之时,朕都已经不晓得把玩过多少次了……   若是叫嘤鸣知道,自己睡梦中被皇帝玩脚丫子了,估计恨不得踹死这只渣龙了!!   第420章、南巡、连襟   嘤鸣急匆匆从皇帝书房逃窜出来,脚下匆匆,却没注意自己前头,硬是生生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嘤鸣捂着自己额头,疼得呲牙咧嘴,“谁这么不长眼……额??惠周??”   嘤鸣皱着自己眼前这个已经长得比穿着三寸花盆底鞋还要高的俊俏男子,一时有些傻了眼。脸倒还是从前那张脸,不过褪去了婴儿肥,五官更加立体,轮廓也更加分明,明显已经从男孩儿蜕变成了个男人,甚是英俊潇洒的样子。不过这身高……就着实叫嘤鸣郁卒了,她记得从小到大,惠周都比她矮的……没想到多年未见,竟然跟苞米秸秆似的,蹭蹭蹿高!!   惠周也正揉着自己下巴呢……俊俏的脸蛋上也露出委屈的神色,“宁表姐,是你突然蹿出来的好不好呀?”   嘤鸣一怔,这般神情,这幅语气,跟从前的惠周,一般无二!嘤鸣不禁心中感慨颇多,话说自打她进宫以后就没怎么见过惠周了,如今算来,惠周也已经二十三岁了。   “你是来见皇上的?”嘤鸣问。   惠周身上穿着亲王世子品级的朝服,脖子上挂着一串青金石的朝珠,仪容一丝不苟,他点头道:“科尔沁的折子到了,因甚是要紧,所以我就来了。”   嘤鸣暗自一想,是了,惠周在理藩院当差……而科尔沁也属于理藩院的管辖范畴,科尔沁的折子自然要先进入理藩院,然后才能到皇帝手上。   她实在很好奇科尔沁的折子上写了什么,但也知道这是前朝政务,在皇帝书房外问这个。实在有干政的嫌疑。便只得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问惠周:“英宛现在还好吗?”   惠周忙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家信五日一封,估摸着后天下一封信就该到了。宁……”这下子,惠周没叫出“宁表姐”这一声亲昵的称呼,而是忙弯下腰去,道:“娘娘若是想看。等福晋家信到了。立刻便送去给娘娘看。”   “嗯??”嘤鸣脑门上一头雾水,这是咋滴了??画风怎么突然变了??   惠周急忙挤眼睛努嘴的暗示嘤鸣,那五官都快纠结死了。见嘤鸣完全不理解他的暗示。惠周苦了脸,只得撩袍子跪下,道:“给皇上请安!”   嘤鸣身子一僵,僵硬地扭转自己的脖子朝后看。果然,只见皇帝。跟个电线杆子似的,硬邦邦杵在书房门槛里头,那张龙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了!!   嘤鸣黑线了。丫的,这世界上还有比皇帝更小心眼的生物吗?!   还有,你丫的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是捉奸了似的!!老娘跟惠周是搂了抱了。还是亲了嘴了?不就是说了两句话?而且还是光天化日,正大光明!!   嘤鸣嘴一歪。便道:“行!英宛家书若是到来,立刻送来给我瞧!惠周啊,你既是我表弟,又是我妹夫,以后若是有什么不顺遂的事儿,尽管来找我,姐姐罩着你!”嘤鸣豪爽地说出这番话,然后也不管皇帝,直接拂袖而去。   她是轻飘飘走了,可苦了惠周。   皇帝没叫惠周平身,他这个堂堂铁帽子王府的世子爷就只能一直跪着,惠周无比诚恳地道:“皇上,舒妃娘娘一直把奴才(注:)当亲弟弟一般看待。”   “哼!!”皇帝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那你这个弟弟对舒妃倒是够亲热的,还一口一个‘宁表姐’,真怕旁人不晓得你是舒妃的表弟吗?!”   惠周那叫一个郁闷,我又没叫错……却不敢顶撞皇帝,只得赶忙缩了缩脖子,一副俯首认罪的模样,   皇帝沉声训道:“不许私下去见舒妃!!家书送到朕这儿即可!”   惠周差点没吐血,皇上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私底下见宁表姐?他有那么胆大包天吗?宁表姐是嫔妃,住在张园行宫后院,哪里是外男可以进入的?莫说是他不成,连宁表姐的亲哥哥修齐哥都进不去!!   “嗻。”惠周忙应了,又将马蹄袖中的科尔沁折子双手呈递了上去,“这是科尔沁的请安折子,还请皇上预览。”   皇帝皱了皱眉头,“他们又怎么了?”   惠周低声道:“没怎么,就是科尔沁王公想再献上一位格格服侍皇上。”   皇帝气得鼻孔冒烟,一个悫妃就折腾得朕后宫多年不宁,要是再来一个,朕还有消停日子过吗?   “不必理会!以后这种折子,都给朕留中不发!”   “嗻。”   “没什么事儿你就退下吧!以后少来行宫!”皇帝训斥道。   惠周郁闷得要死,他统共进宫的次数也不多啊!因为科尔沁折子里求的皇上内苑私事,外臣不宜多嘴,所以理藩院尚书才让他进行宫禀奏的,完全是因为他是宗亲,又是皇上的连襟。   他本不愿意来禀奏这种事儿的。早知道推给和亲王了。   “是,奴才告退。”惠周只得乖乖退下了,可刚退下二步,惠周又忙止住了脚步,“过两日,奴才福晋的家书到了,奴才是亲自进宫来送,还是托人送来?”——刚才皇上可说了,家书送到御前,可又说叫他来行宫——真够矛盾的啊。所以还是先请示一下吧。   皇帝的龙脸嗖地又黑了几分,“你给朕亲自送来!!”——这个小白脸小兔崽子,真欠揍!   “嗻。”惠周躬身一礼,再度道:“奴才告退。”——这下,总算真的可以告退了。   “慢着——”皇帝陛下淡淡开口了。   惠周只得二度止步,躬身侍立,“是,皇上您吩咐。”   皇帝阴阳怪气道:“以后见了舒妃,不得失了礼数!你虽是舒妃姻亲,但不许如今日这般不恭不敬!!”   惠周暗忖,果然还是坏事在那声“宁表姐”上吗?唉,皇上真是太小心眼了。——皇帝若是知道惠周心里想什么,估计早就撩袖子揍人了。   惠周忙连连喏喏称是,这才退下了。   嘤鸣回到慈萱堂之后,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失妥当了。唉,纯粹是一时激愤啊,人前也没给皇帝脸子。皇帝这种生物,向来是极为记仇的。这下子,只怕今晚不会过来了,看样子她还是早早洗洗睡吧。   不过,嘤鸣可猜错了,她才刚沐浴完,刚换上一身崭新的浅松花色暗云纹寝衣,赤着双足坐在拔步床上看黄龙士的棋谱,便听底下禀报说,皇帝驾到。   第421章、南巡、宝哥哥   皇帝走进嘤鸣寝室的时候,眼睛都发热了。他直勾勾瞧着坐在床榻上的嘤鸣,嘤鸣正鸭子坐式撇腿坐在鹅黄色织锦缎被褥上——只有女人才能鸭子式坐,因为女人盆骨宽大,这个姿势男人就做不出来,因此鸭子坐也是最有女人味儿的坐法。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跪坐才是最端庄的做法,所在只有在没人的时候,嘤鸣才会如此。   而且嘤鸣还没穿袜子,刚刚沐浴过的小脚丫子嫩白生生,还透着淡淡的红晕,小脚趾头晶莹玉润,还微微勾着身下的褥子,所以才叫乾渣龙这条色龙看呆了眼睛。   嘤鸣见状,急忙换做跪坐的姿势,眉眼含笑地看着皇帝,“皇上怎么现在才来?可用过晚膳了?”   “用过、用过了!!”皇帝咽下一口口水,急忙点头道。   嘤鸣暗自撇嘴,这幅猪哥模样,也忒对不起皇帝的身份了吧?你丫捞进兜里的美人,车载斗量,何至于如此心猿意马?忒丢人了点吧?   “咳咳!”皇帝大约也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失妥当,忙清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又道:“山东巡抚昨儿刚进献了些地方酒,其中有几坛玫瑰甜酒,芬芳甜腻、红郁浓稠,且不醉人,朕想着,鸣儿酒量微薄,喝这个正合适。”   说着,便叫太监将那玫瑰甜酒奉上来一坛,那坛子小巧玲珑,想来也不过三五斤的量。甜酒的酒精度数一般比较低,估摸着就跟后世的香槟似的。嘤鸣倒是喜欢喝酒,只是酒量实在太差,多喝几杯便醉得不省人事。   只见坛中,红澄澄的色泽宛若琉璃一般通透。仿佛一抹红日斜映,玫瑰的馥郁芳香更是扑面而来。一省巡抚进贡给皇帝的酒,那自然是顶尖的美酒。嘤鸣迫不及待便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盅,喜滋滋小口喝着。   果然是甜酒,入口如蜜,还蕴含着百果的芳香,当真是美味极了。   皇帝坐在一旁。笑着看她一杯接着一杯喝。并不开口阻拦,反倒是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暧暧了。   皇帝不喜这些腻人的甜酒,所以只喝了两盅。嘤鸣却喝得上瘾,一口气竟喝了个肚子饱饱,还幸福地打了个饱嗝儿,然后……然后……咦?这屋子怎么晃晃悠悠的??   皇帝贼兮兮笑了。玫瑰甜酒的确不宜醉人,可对于鸣儿这种三杯倒的酒量。估摸着七八酒杯也该差不离了。   上一次鸣儿喝醉的,那般主动,那般缠绵,皇帝可是回味无穷得紧啊!只可惜鸣儿在酒量上素来极为克制。自那之后,再不曾喝醉过。   看到嘤鸣两腮酡红,皇帝便知甜酒的后劲儿上来了。便径自宽衣解带。脱去锦缎马褂与外袍,露出里头银红色的蜀锦盘龙纹中衣。   嘤鸣抬起迷醉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红衣裳的人……咦?这是谁呀?   穿红色衣服的男子,好像很少见啊,东方不败?   不对!东方不败又不是男的!   嗯,不是东方不败,那就是……   “咯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嘤鸣口中传出,她素手如玉指着皇帝道,“我认得你!”   皇帝“噗嗤”笑了!心道,鸣儿果真是醉得透彻,否则怎会说出这般话?只不过皇帝却格外顺着嘤鸣,问道:“哦?那你说说我是谁呀?”——可见皇帝兴致极好,竟也不言“朕”了。   “宝……”嘤鸣嫣红的樱唇中吐出一个字。   皇帝一愣,“宝??”   可不就是宝玉吗?!嘤鸣笑容灿烂,她记得真真的呢,无论是红楼梦原著,还是87版的电视剧里,宝玉的形象,那可是再鲜明不过的了,原著中宝黛初见,宝玉便穿了一件银红撒花大袄!   “宝哥哥~~”学着戏腔,嘤鸣一咏三叹地唤了出来。   “嗯?”皇帝瞪圆了眼睛,这是再叫朕?哦,是了,朕与鸣儿初识,是化名“罗宝”,朕藩邸时候,又是“宝亲王”。   皇帝不禁心神荡漾,便上前横抱起嘤鸣,大步走向里头床榻。   可嘤鸣却抓着“宝玉”的衣襟,撒娇般嚷嚷着:“宝哥哥,让我看看你的玉!”——见到宝玉了,怎能不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的通灵宝玉?   “玉?”皇帝一阵纳罕,只得朝腰间一抹,正好摸到一块小巧玲珑的祥云龙纹玉佩,“你要这个吗?”   嘤鸣二话不说一把夺了过来,嘴里径自咯咯笑着,“嗯呐~~”迷醉的双眸睁大了仔细去瞧那玉,可惜眼前的一切都是恍恍惚惚,她愣是看了半晌,可终究没找到玉上的字,便不满地撅起嘴巴,“不对!上头要刻上‘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字!”   皇帝虽不解嘤鸣之意,便只当又是喝糊涂了,嘴里径自应着:“好,回头就叫人刻上。”——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这几个字,倒是很不错。   嘤鸣欢喜地笑了,“还有!我也要一块,要金子打的,上头刻上‘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刚说出口,嘤鸣脑子就浆糊了,咦,这句好像不对呀,这个是宝钗的,不是黛玉的……   皇帝却怔忪了,“莫失莫忘,不离不弃是吗?好,朕记住了。”皇帝拥了嘤鸣在怀,心下情动异常。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皇帝口中念着这句诗词,便撤下了帘帐,“金玉良缘,自当不辜负春宵一刻……”   嘤鸣依旧迷糊着,只径自捧着眼前之人的脸,都说宝玉“面如中秋之月”,可为什么这般近在咫尺,依旧模模糊糊呢?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脸……”嘤鸣抱怨地道。   可伏在他身上的人依旧动个不停,仿佛是一头小公牛一般,哼哧哧运动着。   “咯咯~别舔啊!”感觉到脖颈上一片湿润,嘤鸣痒得咯咯笑,笑得花枝乱颤,风情万种,只叫伏在她身上的人愈发血脉偾张。   拔步床已经吱呀呀叫唤了,侯在外间的半夏和孙嬷嬷相视而笑,终于都安心了。倒是几个新晋的小宫女听床叫听了个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里面的男女二重奏,却还在继续中……   这一夜的旖旎,自是绵绵不休。   第422章、南巡、芳龄永继   翌日,外头的鸟叫之声啁啾,嘤鸣才迟迟醒来。她迷迷糊糊看着悬在帐中的几个精美的香囊,脑袋还有些胀胀的,她……梦入红楼,还见到了宝玉!只可惜,没看到宝玉的长相。   额……这叫什么梦啊!   嘤鸣郁闷地抽了抽嘴角。便忙要爬起身来,可刚一支撑起身子,顿觉腰间酸疼得发疯,“噗通”一声又倒回了床榻上。   嘤鸣顿时囧了,这种熟悉的感觉,分明是纵欲过度的酸爽啊!!   你妹!!昨天晚上,她被皇帝翻了几回煎饼啊?!   啊啊啊啊!!   这个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她还没吃避孕药丸呢!!早先她以为皇帝不会来了,所以也被提前吃药,然后皇帝来了,给她喝了玫瑰甜酒,喝着喝着她就迷糊了——然后肯定被皇帝趁人之危,吃干抹净了!!苦逼的是她已经不省人事,自然事后也没吃避孕药丸!!   丫的,乾渣龙的射门技术可是很高超的,而且一个男人三十来岁的年纪,正是经历最旺盛蓬勃的时候!!万一她中招了怎么办呀?!!这会子补吃避孕药丸,肯定是来及了!   “娘娘醒了吗?”半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嘤鸣哪里有闲工夫理会半夏那丫头,脑子已经飞快在计算安全期了,暗自一算,这才松了口气,幸好不在排卵期那几日,十有八九不会中招的。嘤鸣暗自松了口气,外头的半夏也已经问了三回,嘤鸣这才出声叫半夏等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   半夏美滋滋将软缎帕子在加了玫瑰汁的温水中浸泡充分,略一拧。便递给嘤鸣,还笑嘻嘻道:“奴才就说嘛,但凡娘娘肯主动些,那些个小狐媚子算个什么东西?统统都要让道!”   半夏那副自豪的样子,让嘤鸣甚是蛋疼,“我真该赶紧把你嫁了!”——半夏的年纪比她还大两岁呢,都二十七了。原本她二十五岁那年。便足岁可以出宫的。可惜半夏死活不肯走,才留到如今。   半夏敛了笑容,面含委屈之色。“娘娘怎的又要赶奴才走?奴才离了您,还活得成吗?”   嘤鸣啐了一口,“少胡说八道!这世上,谁离了谁活不成?”说罢。便将温热的软缎帕子覆盖在脸上,语气嗡嗡说:“你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出路了。难不成真要留在宫里当教习嬷嬷?”——宫里二十五岁以下的,那是宫女,超过二十五岁的便是嬷嬷了。也就是说二十七岁的半夏,都已经可以被小宫女尊称一声“嬷嬷”或者“姑姑”了。   半夏哽咽着嗓子道:“是!当教习嬷嬷怎么了?有的人想留宫还留不下呢!”——宫女一旦足岁。都是要放出宫的,除非趁主子心意的人,哪里是人人都有资格宫女熬成嬷嬷?   “唉……”嘤鸣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半夏这辈子就喜欢过一个人。可惜人家不喜欢她。真真是冤孽啊!   傍晚的时候,御前的王钦来了,带了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枚精致嵌东珠如意项圈,项圈上有一枚小巧玲珑金锁,金灿灿崭新,一圈万字不断头纹,正面錾刻了牡丹与白头翁,寓意白头富贵,这些都寻常,不寻常的是反面!!反面錾刻的八个大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嘤鸣当场傻了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钦笑着说:“皇上叫奴才问娘娘,此物可还称心如意否?”   嘤鸣懵懂地点了点头,昨晚那一系列少儿不宜的画面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虽然记得不甚清晰,但似乎她又剧透了红楼!!   更叫人无语的是,皇帝居然还当真话来听了!!居然真的给她打了个錾刻“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如意金锁!!   我凸!!她跟宝钗,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太违和了吧?太诡异了吧??   将来曹大神会不会找她算账啊?!   我勒个去了,怎么一喝醉就红楼了呢?!   “额娘,这个项圈好漂亮!”猪妞稚嫩生生的嗓音响起,嘤鸣这才回过神来,瞅见自己那胖嘟嘟的闺女正哑巴吧瞅着她手里的如意项圈呢!   嘤鸣心下一动,二话不说,便戴在了自己闺女脖子上,“喜欢就带着吧!”——金灿灿的项圈,虽说甚是小巧精美,可她一成年人,带这个玩意儿,总觉得像个暴发户。可小孩子戴着,果然就可爱多了!   猪妞笑得咧了嘴巴,欢欢喜喜跑出去跟人显摆了。   嘤鸣高兴,猪妞也高兴,可皇帝陛下却非常不高兴!!   他是黑着一张脸过来的。   “阿玛!你看猪妞的项圈漂亮不?”猪妞仰着脖子撒娇卖乖。   对着自己闺女那张天真烂漫的圆嘟嘟脸蛋,渣龙陛下真真是有火也发不出啊!!   嘤鸣只得赔笑着道:“这项圈给了猪妞,又不是给了外人。我是瞧着这金项圈打得精美,才给她戴上瞧瞧的,没想到正合适,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样。”   皇帝陛下哼了一声,“你就尽管惯着她吧!”   嘤鸣低声道:“臣妾就猪妞一个孩子,不惯她,还能惯谁?”   皇帝一怔,便以为嘤鸣又为宫寒之症而自伤了,一瞬间,心口的怨愤便散了个一干二净,皇帝急忙安慰道:“天意若是眷顾,总会有转机的。”   微微一顿,皇帝又道:“康嫔这一胎,若是个阿哥……”   嘤鸣才感动了没三秒,便又黑线了,不等皇帝把话说完,便立刻摇头不迭,“康嫔的孩子,是康嫔的,跟臣妾何干?”   皇帝脸色露出深深的无奈之色,“你这性子啊——真有够倔的!”   你才倔呢!悫妃怀孕,你丫想把她儿子给老娘,康嫔怀孕,你又想把康嫔儿子塞给老娘!!老娘是保姆不成?天生就得给你养儿子啊!!去你的!   心底暗啐了一通,这才瞅见皇帝腰间的玉佩已经变了个模样,还是昨晚那块羊脂玉佩,可上头竟也多了八个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嘤鸣嘴角抽搐,都是她干的好事儿啊!!对不住,曹大神!!呜呜呜……伦家真的不是故意的ing~~   第423章、南巡、揍妹夫   翌日的午后,阳光晴好,张园行宫里的玉兰开得婆娑,花香怡人。   皇帝派了人唤她去前头书房,只道是她小妹英宛给惠周的家书到了,叫她去看。   嘤鸣暗忖着,以皇帝的小心眼,只怕真的只能去看家书,必然看不着惠周。可没想到,她猜错了,惠周居然也在皇帝的御书房中候着。   微微一怔,这才上前给皇帝见了个常礼。   惠周也忙躬身作揖,口称“娘娘”,敬问金安。   这幅架势,直叫嘤鸣浑身都难受极了!   皇帝一脸淡然平静,仿佛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指了指放在的手边的家书。泛黄的信封,略带褶皱,上头写着不怎么工整的字“世子爷亲启”五个字,唉,英宛的字,还跟从前未嫁之时一般无二。   “给你的信,我看无妨吗?”嘤鸣问了惠周一声。   惠周忙道:“娘娘但看无妨。”   嘤鸣“哦”了一声,便上去撕开了信封,捻出里头的几页信纸。   惠周,见字如见吾。——标准的开头,不过称呼却已经变了,不像信封上那样尊称“世子爷”,而是直接叫名字。可见他们小两口私底下也是这般亲昵的,不自觉地,嘤鸣的唇角染了三分笑意。   再往下看,无非是倾诉思绪,言道平安,俱是寻常。可是信纸看到第二页的时候,嘤鸣的脸色变了,她再也笑不出来了!!甚是铁青之色渐渐浮在上面颊,胸腔里更是冒出一股子几欲沸腾的怒火。   嘤鸣一目十行看望剩余的内容,便啪的一声将几页信纸拍在了皇帝的御案上!!   惠周一惊,顿觉心下不安。急忙便问:“怎么了?”   嘤鸣咬牙切齿问:“这家书,你看过了没?!”   惠周急忙摇头,他指着撕下来的信封道,“奴才一收到家书,立刻就送来了,尚不曾看过。”   “没看过是吧?”嘤鸣磨了磨牙,便眼睛私下一扫。瞅见了皇帝手边的一块巴掌大的田黄石蹲螭镇纸。当即一把给抄了过来,握在手里,然后!朝着惠周光亮的脑门子上便狠狠砸了过去!!   惠周惊呆了。猝不及防之下,竟是来不及躲闪,砰的一声,额头上竟生生挨了一记!!田黄石虽然不比石头那般坚硬。但跟人的脑壳碰撞,那自然是碰不过滴!!   惠周被嘤鸣的这一下给砸懵了。只觉得脑袋疼得仿佛要裂开了,登时眼泪不由自主地便盈了满眶。旋即只觉得温热黏腻的液体从额头上淌了下来,下意识伸手一摸,竟摸到一手的血!那田黄石蹲螭镇纸可不是圆咕隆咚的。而是带棱角的,所以愣是把惠周的脑门子给磕破了!   可是嘤鸣仍不解气,扬起那镇纸。待要再打,却被皇帝陛下一把给握住了手腕。“别砸了!”   惠周见皇帝阻拦,心下不禁感动。   可他感动了也紧紧几秒钟而已。   只听皇帝陛下道:“这田黄石的镇纸可不结实,别给朕砸碎了!”   惠周内牛满面,合着我的脑袋,还不如一块田黄石金贵啊!!   “哼!!”嘤鸣气得跺了跺脚,“我从小到大见过的男人,满以为你是唯一一个不花心的,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   皇帝撇嘴道:“瞧他那副小白脸样儿,怎么可能不花心?额,不对,什么叫他是‘唯一一个不花心的’?!鸣……舒妃,难道朕就很花心吗?!”   嘤鸣回头瞪了渣龙一眼,“这世上,论姬妾数量,还有谁比您多呢?”——如果这都不叫花心,惠周和他哥哥修齐,都是绝种好男人了!!   皇帝陛下郁闷极了,朕是九五之尊,广有嫔妃,是很寻常的事!   惠周犹自傻了眼,他脑子迷迷糊糊,忍不住问:“这、这到底怎么了?”惠周的眼睛不由转向被嘤鸣一巴掌拍在御案上的家书。   嘤鸣气呼呼道:“你自己看!!”   惠周听了,二话不说上前拿起那几页家书,低头飞快扫视,结果越看脸色越糟糕,最后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嘤鸣冷哼道:“你纳的贵妾卢氏有了身孕!!英宛的信中写得清清楚楚,都已经快三个月的身孕了,而且已经被你额娘乌苏侧福晋给接去她房里养胎了!!她倒是防备心够重的啊!!”   惠周傻了眼。   嘤鸣气不打一处,“英宛白纸黑字可是写了,你早年承诺过她,纳的贵妾,只是做做样子,就算不能不碰,但也绝不会叫她们有孕的!!这才过了几年,你自己说过的话,全都给忘干净了吗?!”   惠周急忙摇头道:“不是……那个……不对啊!!我……奴才几房侍妾一直都是用避子汤的!回回都是奴才亲眼看着她们喝下去的!!那卢氏也是如此,她怎么可能有孕呢?!”   “哦?”嘤鸣挑眉,“你的意思是,你被卢氏戴了绿帽子了?”   惠周的脸立刻就绿了。   皇帝陛下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惠周啊,你也二十有三了,盼子心切些,也是可以理解的。”——皇帝这话的意思,分明并不认为惠周被戴了绿帽子。铁帽子王府内苑,虽比不得皇家宫苑严密,但也不是轻易能苟且的。   惠周的俊脸白、绿交加,转换莫定。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数的,王府里有嫡福晋,有她额娘,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看着他被戴绿帽子的,因为那事关整个康亲王府的颜面!!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避子的汤药,卢氏喝下去之后,又背着她偷偷吐出来了!!   “你说吧,这事儿怎么办!!”嘤鸣掐腰气呼呼问。   惠周面容苦涩,“都被奴才的额娘接去养胎了,奴才还能怎么办?”——这个孩子,就算他不想要,额娘也必然要保下,阿玛盼孙心切,更是等了多年了。何况他伴驾南巡出来,更是鞭长莫及!   “滚!!!”嘤鸣咆哮声如雷,“男人的话信得过,母猪都能上树了!!”   惠周被骂了个狼狈不堪,偏生无言以对。   皇帝皱着眉头道:“这种粗俗不堪的市井浑话,从你嘴里出来,成什么体统!”   嘤鸣咬碎贝齿,去特么的体统!!!在京中的英宛还指不定哭什么样呢!她打小就喜欢惠周,一颗心紧紧系在惠周身上,让她忍受惠周纳妾,已经是极为苦涩了。如今竟也看着别的女人为她的丈夫生儿育女,英宛……怎么英宛这么苦命呢?   第424章、南巡、写信   为着那封家书,嘤鸣生着闷气,多日都不得纾解。直到御驾重新启程,破浪南下。临行前,皇帝下旨,减直隶、山东监候、缓决及军流以下罪,也算是一番“小赦”了。   转眼已经是乾隆十三年的三月初三上巳节,也正是猪妞的七岁生辰。哪怕猪妞贵为公主,可到底是个小孩子,生日自然不会大办。嘤鸣便照旧叫人做了长寿面,打了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小首饰给她做生日礼物,康嫔、福贵人、寿贵人几个都送了生辰礼相贺。倒是皇帝小气得紧,愣是什么都没送。   猪妞气得包子脸都瘪了,呲牙咧嘴的,似乎恨不得咬人。   皇帝却指着猪妞脖子上的项圈道:“不早给你了吗?!”   皇帝指的自然是那个錾刻了“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如意项圈。   嘤鸣不禁暗叹,皇帝真有够小心眼儿的,一个物什而以,又费不了几两金子!瞧着小气劲儿!   皇帝来用过午膳便回去披折子了。嘤鸣随意安抚了猪妞几句,便叫人着手收拾东西了,在山东的事务已经处理完了,康嫔的胎相也很安稳,所以可以照着原定安排南下。   可嘤鸣才一转身的功夫,猪妞就不见了。   这孩子,愈发小性子了!   张园里多湖水,嘤鸣也着实不放心,便精神传音叫青儿在上空盘旋,搜寻猪妞行踪——有个会飞的眼线,真真是太好用了!   这一日,也恰逢康亲王世子惠周进行宫奏事,走到张园行宫前院湖畔的时候,却瞅见汉白石栏杆边上。一个胖嘟嘟的小丫头手里正撕扯着荷叶——正是湖中所栽植的莲花,如今满湖莲叶何田田,伸手便能着到荷叶。   惠周自然认得这丫头,便掏出自己袖中一枚小巧玲珑的物什,一只赤金打造的金鸡,婴孩拳头般大,羽毛栩栩如生。金鸡的双眸是用黑曜石镶嵌的。如画龙点睛一般,端的是精神。   惠周笑着说:“今儿是你生日,我记得。你是属鸡的。”   猪妞睁大了眼睛,看看那栩栩如生的金鸡,又看看惠周,旋即笑得眯起一双眼睛。飞快双手捧起那金鸡,爱不释手。然后歪着脑袋看着惠周,“若是从额娘哪儿论,我该叫你表舅舅,若是从小姨那里论。我得叫你小姨夫。可若从宗室辈分上来论——”猪妞跳了跳眉毛,“我就该叫你堂哥了!”   惠周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他的确辈分低。算起来是皇上的侄辈呢!!   “咯咯!!”猪妞笑得清脆欢愉,“算了算了。本公主大人有大量,不逗你了。本公主叫你姨夫好了。”   惠周干巴巴笑了笑,谁叫满人的辈分从来不怎么讲究呢?   惠周抬手摸了摸猪妞的额头,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前头来了?伺候你的宫女太监呢?”   猪妞不由哼了哼,“汗阿玛可小气了,我过生日,他都没给我生日礼物!”   惠周一愣,“皇上最疼公主就是你了,怎会不给你生辰礼?”   “少听她胡诌!!”没等猪妞再抱怨什么,嘤鸣便大步而来。这个死猪妞,居然跑这么远!嘤鸣擦了擦头上热汗,狠狠瞪了猪妞一眼。   猪妞撅了撅嘴巴,“额娘!人家没有胡诌!”   嘤鸣捏了捏闺女胖嘟嘟的腮帮子,“好了好了!你们爷俩,都有够小心眼儿的!大中午的,仔细晒坏了,快回去睡午觉!”   猪妞吐了吐舌头,朝着惠周撒娇道:“小姨夫,我先回了,咱们回见!”说吧,便欢欢喜喜跑远了,后头一溜宫女太监紧紧跟着,生怕再跟丢了。   惠周倒是一脸笑容,看着猪妞渐渐跑远了,转头看向嘤鸣,不禁有些讪讪。   这会子又见到惠周,嘤鸣也怪尴尬的,便问:“你的额头上的伤好些了吗?”——就是前几日被她用田黄石镇纸砸伤的那处。   惠周便摘下了头上的朝冠,露出光洁的脑门子,上头正缠着一圈绷带呢!亏得世子品级的朝冠蛮大的,否则还真遮掩不住呢!   “已经没事儿了。”惠周说。   其实打了惠周之后,嘤鸣便后悔了。说来,也不是惠周的错儿,想是那卢氏想要个孩子,才偷偷吐了避子汤。虽是惠周违了当初对英宛的承诺,可他也不容易。成婚这么些年了,惠周从未主动纳过一房姬妾,都是长辈赏赐或张罗的。身为宗室子弟,能做到如此,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我那天是气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嘤鸣低声道。   惠周一怔,忙欢喜地问:“宁表姐不生我的气了?”   嘤鸣笑着说:“原也不是你的错,那卢氏既然有心算计子息,也不是你能防备得了的。”   惠周径自笑着,这几天日里可是夜不安枕,每每摸着脑袋上伤,心里也便压抑难受得紧。虽非他花心所致,可终究是他言而无信了,宁表姐素来极疼爱宛儿,这番还指不定对他如何失望呢!没想到一转眼,宁表姐竟不怪罪他了!   嘤鸣瞅着惠周眼下的乌青,便问:“这几天你也没睡好吧?”   惠周点了点头,“想写信回去,可提起笔来,便不知如何说了。每每想到半夜才入睡。”   嘤鸣微微一忖,便道:“那这家书,我替你写好了。”   惠周一愣,心下欢喜,急忙问:“当真?”   嘤鸣颔首,便叫半夏去取了文房四宝来,又道:“这里不方便,先去前头的水阁中吧。我马上就写,写好了,你就带回去。”——她也的确该劝劝英宛了,生在古代,哪个女人不得忍气吞声些?惠周这算是好的了,比起长姐英容的境遇,她已经是好上十倍了。   何况卢氏已经有孕,而且被乌苏氏接去养胎。此刻再闹腾,也是无益,且以英宛的性子,也做不出害人子嗣的事儿。既如此,除了忍了,还能如何?宛儿若能心狠手辣些,她也不至于如此唏嘘了。   便提笔曰:“小妹英宛亲启,吾在山东,知汝委屈,感同身受,一怒之下,理智全失,竟以镇纸击伤惠周额头,血流三尺,数日不得愈……”   惠周一旁抻着脖子看着,不禁讪笑道:“哪儿有那么严重?”   嘤鸣挑眉道:“不说严重些,她怎么会心疼呢?只要一心疼,哪里还有闲工夫怪你?”   惠周讪讪笑着,一脸不好意思。   嘤鸣指了指旁边的砚台,催促惠周磨墨,然后继续写:“人之一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为一姬妾,长姐与福彭,夫妻陌路,汝当引以为鉴!”   惠周忍不住道:“我可不是大姐夫那种人!”   嘤鸣横了惠周一眼,道:“别打扰我写信。”   惠周怏怏“哦”了一声,只得低头磨墨,没有再开口胡乱插嘴了。   劝慰自己小妹,嘤鸣很是苦口婆心。里外剖析利害,上下言说恳词,总之意思就一个,为了一个卢氏,而跟惠周置气,是大大的不值得。   如此足足唠叨了三大张,嘤鸣才搁下笔。吹了干了磨,对惠周道:“你瞧瞧,这么写成吗?”   惠周忙不迭地点头。   于是两两相识而笑,彼此总算略松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砰的一声,水阁的门被人生生给踹开了。   嘤鸣朝着外头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咱们那位小气小心眼的皇帝陛下吗??   第425章、南巡、私会外男   嘤鸣朝着外头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咱们那位小气小心眼的皇帝陛下吗??   皇帝是盛怒而来的,这行宫里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皇帝的眼睛。当听底下禀报说,舒妃与康亲王世子双双进了湖畔水阁中,皇帝陛下便坐不住了,撂下手里正在批阅的奏折,便怒火冲天赶来了。   结果正好逮个正着!!   皇帝看着水阁中的嘤鸣、惠周两人,一个貌美,一个英俊,一个笑靥如花,一个朗朗含笑,跟一对璧人似的,心里登时醋意都要窜天了!!   皇帝的到来,把惠周给吓了一跳,他急忙撂下马蹄袖,便跪下请安,“皇上圣安!”   嘤鸣看着皇帝那副暴躁的龙脸,便无奈极了,你丫的这是啥意思啊?别一副捉奸似的表情成不?!!   可是这个时候,她真不愿意撩拨皇帝那颗本来就很小很小的心眼儿,于是执着手中那一纸书信便上前,面色坦荡,直截了当地道:“这是臣妾写给小妹的家书,皇上帮臣妾看看,是否合宜。”   皇帝扫了一眼那家书,又看了看嘤鸣那平静而坦然的面色,一时间脸色变幻几度,最终还是压下了大半的怒火,冷着脸道:“舒妃疼爱小妹,欲亲笔劝慰开解,自无不可之处!然瓜田李下,舒妃也该避讳外男才是!!”   瓜田李下你妹!!!嘤鸣心里早已气坏了,光天化日之下,她能怎样?!何况她跟惠周又不是独处,还有半夏、孙嬷嬷、徐晋禄等人在旁伺候呢!!   “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皇上既说‘瓜田李下’,那便是疑心臣妾了吗?!”嘤鸣抬头直视皇帝,毫不躲避皇帝那愤怒的眼光。   皇帝自然清楚,嘤鸣不可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可得知嘤鸣与惠周私下相见,仍然按捺不住怒火。究其根源。不过是因为嘤鸣入宫前。惠周曾经有意求娶!!这件事情,皇帝多年耿耿于怀。只因深知嘤鸣对惠周从无男女之意,皇帝也着实没有怪罪嘤鸣的理由!   今日之事。着实成了一枚导火索。哪怕皇帝知道,嘤鸣与惠周之间并无不可告人之事,可仍然忍不住妒火沸腾!!   皇帝已经三十八岁了,而惠周却刚刚二十出头!而且比他更英俊潇洒。惠周站在嘤鸣身边,叫人不由自主地觉得如一双璧人一般!皇帝只消看一眼。便觉得心里压抑难受得紧!   “朕疑心?!!”皇帝怒火沸腾,上前一把抓住了英宛的手腕,怒瞪嘤鸣吼道:“你私会外男,你说朕该不该疑心?!”   “什么‘私会外男’?!康亲王世子。是臣妾亲妹夫!!”嘤鸣咬牙切齿怒吼,她有那么不要脸吗,还勾搭妹夫不成?她们纳兰家的女儿。岂会为了一个男人相争?简直是荒谬!!何况进了水阁,可不过两三刻钟的功夫。家书上的墨迹还没干透呢!哪有功夫干旁的事儿?   跪在地上的惠周却真真是急坏了,可偏生这种情况之下,他若是胡乱插嘴,只会帮倒忙!!他偌大一男人,却只能干瞪眼。   “朕知道他你是妹夫!可朕更知道,你入宫前,他想娶的人,不是你妹妹,而是你!!”皇帝怒吼声如雷震耳,一想到当年的求娶,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臣妾从未想过要嫁他!!”嘤鸣言辞铮铮,扬起脖子,一脸的倔强,嘤鸣虽然恼怒得紧,心里却也知道,她和惠周的关系,若应对不好,只怕便要坏事!自古以来,皇帝的疑心都是最重的!   嘤鸣暗自狠狠一咬舌尖,旋即疼得眼眶通红,眼中满是水意,“皇上硬要拿十年前过家家般的事儿,来质疑今日的臣妾,是想让臣妾以死明志,才肯罢休吗?!!”   面对皇帝的质问,她不能有半分气短,所以方才她的嗓门半点不输皇帝,也是为了表示她没做半点亏心之事。然而光底气足是不够的,皇帝正在气头上,一味与她争吵,只会让怒火越窜越高。   这个时候,女人的眼泪是最管用的了。进宫这么多年了,她还不了解皇帝吗?   果然她一落泪,皇帝登时便是一怔,他微微别开目光,道:“朕……”——一时间千言万语凝在心头,皇帝愣是不知该如何说了。嘤鸣的一泡泪水,浇灭了皇帝心头的怒火,此刻皇帝心底泛起的只有心虚,明明知道的,鸣儿从无半分属意惠周,今日之事,也不过是写封家书,并无什么大不了……可偏偏一怒之下,竟说出那般伤人的怒言。   嘤鸣将手臂从皇帝的手中抽了回来,转头将那几张家书搁在了一旁的案几上,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倔强而委屈的表情,屈膝一礼,对皇帝道:“皇上既不信臣妾,想来臣妾解释也是无益!臣妾告退了!”   “鸣……”皇帝张嘴想要唤住嘤鸣,可惜嘤鸣的脚步没有半分停留,转瞬那背影便消失在了花木扶苏的迤逦青石路上。   今日的事,的确是她有失妥当了。   原以为不过是写封家信,一会儿的功夫,并不打紧。可终究是她小视了皇帝的疑心!!   幸好应对妥当,否则“私会外男”的罪名扣下来,的确是麻烦得紧啊!!   看样子,以后她不能再见惠周了。   夜深了,皇帝在书房中来来回逡巡,脑子里想着嘤鸣那句“以死明志”,终究是坐不住了。愣是披星戴月而来。   嘤鸣坐在床头,穿着一身嫩绿色的府绸寝衣,虽然换了寝衣,可她并没有打算睡下。她做好打算了,若皇帝不来,她就坐到天明,以此来表达心中的委屈。   可皇帝来了,她倒是松了一口气。皇帝肯来,表示已经放下那番疑心了。   女子的名节,是断断不容有失的!尤其是内宫嫔妃,但凡沾染上不贞之名,动辄便是要人性命的!!   “朕没有疑心你。”皇帝第一句话便说的这个。   “朕信鸣儿,只是不信惠周那小子罢了。”皇帝又道。   嘤鸣声音哽咽,含泪看着皇帝道:“惠周与英宛,夫妻恩爱,难道皇上不知道吗?!”   “朕……”皇帝一时间讷讷无言,只得道:“今日的事儿,是一时没忍住火气。可说到底,还不是朕心悦鸣儿,才会如此吗?”——若换了是别的嫔妃私会外男,不论赐死还是打入冷宫,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他都不至于如此失态!   嘤鸣心底苦笑,这般“心悦”,还真叫人承受不起!   第426章、南巡、草包美人   “早在臣妾进宫以前,早在臣妾不知道皇上身份的时候,就说过,臣妾从未喜欢过惠周!”嘤鸣言语中满满的都是委屈。   “朕……都记得。”皇帝喃喃道。莫失莫忘……皇帝手指暗自抚摸过腰间玉佩上的字,怎的当时他便忘了?   嘤鸣拭泪道:“皇上今日这般,要置臣妾于何地呢?!他是臣妾的妹夫啊!就算不为旁的,就算只为了小妹,岂会做不知廉耻的事?!”   听得这番抱屈之言,皇帝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急忙揽了嘤鸣在怀,“好了,不哭了,今日是朕的不是。”   能得到皇帝的的一句道歉,也算是难得了。嘤鸣伏在皇帝怀中,低低抽噎着,只觉得身心都是疲惫不堪。   如此,也算是揭过去了。幸好她是入宫前就认识了皇帝,幸好当初便吐露过心声,否则今日之事,还真不好脱身。   如此想着,只觉得浓浓的疲惫之意袭来,眼皮沉重得如灌了铅一般,竟熟睡在了皇帝怀中。   “鸣儿?”见怀中已无声息,皇帝忙唤了一声,低头一看,只见嘤鸣乌黑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然而眼眸已经合上,呼吸也已经均匀了。   皇帝心道,今儿原本是婧欢生辰,又闹腾了这么一通,大约是累坏了吧……   便轻手轻脚扶了嘤鸣上榻睡了,皇帝也未曾叫人进来服侍更衣,径自脱了衣衫,也钻进被窝睡下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   翌日醒来,她也罢,皇帝也罢。都只当昨日的事情未曾发生,照旧如往常一般洗漱更衣,同用早膳,然后嘤鸣亲自为皇帝披上一件御寒的斗篷,目送皇帝去前头处理政务。   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于是权当饭后消食,一起在张园后花园闲闲溜达。走到玉兰树扶苏之处。远远望着那开得皎洁的白玉兰,不禁心旷神怡。   然而前头的一丛丁香花旁边,却传来娇滴滴的声音:“诶。你听说了吗,昨日舒妃跟康亲王世子在水云阁私会,被皇帝逮了个正着呢!!”   另一个怯生生说:“不是说只是写家书吗?”   娇滴滴的那个女子撇嘴道:“谁知道他们写完了家书,有没有顺便干点什么!”   怯生生的那女子道:“白姐姐可别乱说。皇上昨晚不是留宿舒妃处了吗?若舒妃真有半分苟且,皇上怎会照旧宠爱舒妃?”   娇滴滴那个便是去年刚刚入宫的贵人白氏。另一个也是去年选秀入宫的,不过位份低些,只是六品常在刘氏。两人据说是同乡,所以关系很是亲近。只不过白贵人嘴巴不饶人。不怎么讨人喜欢,不过赖得长相貌美,又是新鲜人。所以才得以伴驾南巡。可南巡出来之后,皇上不是宿在舒妃处。要么就是召幸张氏,再不然就是去看望有孕康嫔,白贵人有些失宠,自然有些不甘心,故而才这般言语。   白贵人只是个中看无脑的花瓶,可刘常在却不傻,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以她们的身份,若是敢挑衅得宠位高的舒妃,无疑是以卵击石。所以刘常在吓了个够呛,急忙道:“姐姐可别乱说,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又岂是你我能承担得起的?”   白贵人怏怏哼了一声,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清早的,两位妹妹说什么这么热闹呢?”嘤鸣昂首挺胸施施然走了出来。   她的突然现身,当真把白贵人吓了个够呛,当即脸色都白了大半,“舒妃娘娘金安!”白贵人与刘常在急忙屈膝见礼。   嘤鸣淡淡扬眉,“在这宫里,想要活命,就得管住自己的嘴巴!多嘴多舌之人,想来是活不久的!”   嘤鸣这番阴森森的话吓得白贵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嗵嗵磕头道:“娘娘饶命!婢妾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娘娘饶命啊!!”   嘤鸣轻哼了一声,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随便两句话,便吓成了这副模样!人道新晋的白贵人是个草包美人,看样子所言不虚啊!   倒是刘常在看着怯生生的,倒是比白贵人镇定多了,她也忙跪下来求情道:“娘娘,白贵人是有口无心,求娘娘恕罪!”   嘤鸣轻轻哼了一声,“行了,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巴,脖子上脑袋,自然就掉不了!”说罢,嘤鸣拂袖而去。   而白贵人如逃出生天一般,长长松了一口气。   刘常在忙上去扶白贵人:“白姐姐快起来吧,舒妃娘娘已经走了。”   白贵人扶着自己胸口,大口喘息着道:“可吓死人了,舒妃怎么突然蹿出来了?”   刘常在扶了白贵人起身,又拿帕子替白贵人擦着额头上沾染的泥土草屑,叹着气道:“姐姐啊,你以后也得管着点自己的嘴巴了。幸好舒妃没计较,否则咱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白贵人愣愣问:“舒妃没计较吗?”   刘常在对白贵人的愚笨实在无奈得紧,“若她真计较,早就处置咱们了。”   白贵人点了点头,“你说得极是!”   刘常在哀声叹了口气,跟白贵人交好,真不知是福是祸。   嘤鸣是直接去了皇帝御书房,一如往常,进去行了礼,便帮着皇帝磨墨,一声不吭。   暖煦阳光透过支摘窗洒进来,暖暖的,叫人懒洋洋的。   皇帝一口气批阅完了积压的奏折,才搁下笔,道:“明日便要继续启程南下了。”   嘤鸣“嗯”了一声,没用多说什么。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白氏不积口德,她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   嘤鸣暗道,果然行宫一切,就如同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一般,“臣妾不会往心里去的,只要皇上相信臣妾,旁人的话再难听,臣妾也只当是耳旁风。”——自此之后,白贵人怕是要失宠了。所以嘤鸣才没出手惩治她。   皇帝露出了舒心的微笑,他伸手握住嘤鸣的手,道:“莫失莫忘,不离不弃,朕都记着呢。”   嘤鸣立刻啐了一口,脸上却满是娇羞之色,直叫皇帝看得心里痒痒的。   第427章、又揣包子了   乾隆十三年三月初五,正是个艳阳天,浩浩荡荡的御驾船只继续顺水南下。   记得历史上富察皇后就是死在山东的,以至于乾隆皇帝未能南下,止步山东而回。不过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皇后没有随御驾南下,而是被禁足在了长春宫,虽对外宣称重病,可嘤鸣知道,皇后的身子骨好着呢,完全不像是将死之人。   因为皇后没死,所以御驾继续南下,一路走走停停,抵达终点站杭州行宫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光景。   杭州行宫,是在明朝遗址上修建而成的,初建于康熙年间,这座行宫建在杭州西湖孤山上,是一座江南风味的山水园林,占地虽比不得万园之园的圆明园,然多置亭阁假山、水池曲桥,甚是精美秀雅。   行宫南临西湖,坐拥孤山,行宫内苑还建了佛堂、戏殿,以及大大小小错落的宫殿楼阁,以供内廷嫔妃居住。   可嘤鸣却没心思欣赏这江南韵味的杭州行宫,她都快郁闷死了!二十日前,她醉酒之夜,被渣龙吃干抹净,原以为在安全期内,便不会中招。可没想到,原该前儿就来的大姨妈,却丝毫没有到来的迹象!!   嘤鸣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这……是又揣包子了??   唉……   再等等看吧,兴许是一路上舟车劳顿累的?   嘤鸣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的确疲惫得紧。   到了夜里,嘤鸣原想早早睡下的,可某只精力旺盛的渣龙却精神勃勃的紧,一番上下其手之后,嘤鸣只得软塌塌躺好。任由施为了。   可她真的疲倦得紧,嘿咻到一半,愣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o(╯□╰)o   皇帝释放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脸色露出了饕餮足了的笑容,可是他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因为他身下的嘤鸣已经歪头睡得酣甜,呼吸已经均匀了。   皇帝脸色黑得滴水。他恨恨咬了咬牙。这是什么意思?你有那么困吗?!居然侍寝的时候都能睡着了!!这是瞧不起朕的技术,还是咋滴?!   皇帝一气之下,便想把嘤鸣给弄醒。可看到嘤鸣那甜美的睡颜,又忍不住有些心软了。于是重重哼了一声,便背对着嘤鸣,气呼呼瞪着那崭新的鲛纱帐。似乎恨不得瞪出了窟窿来!   可是没一会儿,皇帝又重新爬起来。他回头看着里头半边胴体与整个肩膀都露在被子外的嘤鸣,便狠狠一拉被子,将嘤鸣露在外头的肌肤盖好。最后,再度置气地背对着嘤鸣。气呼呼自语道:“好男不跟女斗,朕不跟你一般见识!”   嘴上说不跟嘤鸣一般见识,可第二日夜里皇帝便招了浙江巡抚爱必达进献的几个小脚汉家女子侍寝。南巡的一路上。自打有了张答应之后,地方官员更是卯足了劲儿、花样百出地向皇帝进献美人。而且都是三寸金莲美人。   尤其到了杭州之后,以浙江巡抚为首的一众满汉官员更是不肯浪费苏杭人杰地灵出的美人资源,尤其江浙巡抚爱必达愣是一口气进献了十位妙龄佳人!自然了,名义上是送侍女。可一个个美人全都细皮嫩肉的,那个是伺候人的?自然是想伺候到皇帝龙榻上的。   只是一直以来,皇帝只将这些小脚汉女随手塞在行宫内偏远的兰台馆,并不曾召幸侍寝。可真真叫这些娇滴滴的美人们望穿秋水了。   如今,皇帝的雨露骤然降临,可真叫她们欢喜坏了。只不过这些新晋美人侍寝之后,都没有获得名分,不像张氏那般好运,一夜侍寝,便封为答应。   皇帝一口气连续七八日都召幸新人,倒是冷落了一干伴驾而来的旧人,也包括早先晋为答应张氏。   尤其是已经有三个月身孕的康嫔徐若晴,多日未见皇帝,着实坐不住了,便带着张答应来求见嘤鸣。   嘤鸣才刚刚午睡醒,身子仿佛没有筋骨一般,恨不得能有个人抬着她!这几天天一黑就睡下,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晌午还得补个个把时辰的觉,仿佛怎么也睡不够一般!   嘤鸣百无聊赖地看着焦急的康嫔,有气无力地道:“你可都是一宫嫔主了,又怀着身孕,那些算什么?连个位份都没有,等皇上新鲜劲儿过了也就好了!”——乾渣龙这几日,可真是快活得不行,跟花蝴蝶似的临幸美人,真真是苦短日高起啊。   康嫔委屈地道:“嫔妾有孕,不能侍寝也就罢了。可皇上也多日未曾来娘娘这儿了,娘娘难道不着急吗?”——看着嘤鸣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康嫔倒是有些不信了。   嘤鸣叹了一声道:“你也看到了,本宫这几日身子乏得很,想来是有些水土不服。也是不宜侍寝的。”   康嫔自然看出嘤鸣气色不佳,便殷勤地道:“张答应精通厨艺,不如叫她服侍娘娘几日?”   嘤鸣急忙摆手道:“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如今自然还是你的身孕最要紧。本宫知道,孕中易多思,你也得多放宽心些才是。”   康嫔低头道了一声“是”,“并非嫔妾嫉妒心重,只是担心那些狐媚子会坏了皇上的龙体。此番伴驾的嫔妃中,当属娘娘位份最高,娘娘也该劝皇上保重龙体才是。”   嘤鸣暗自嗤笑,若那些是狐媚子,那你举荐的张氏又是什么?康嫔无非是想拿她当枪使罢了!   “本宫乏了,康嫔还是请便吧。”嘤鸣淡淡一语逐客。   康嫔见挑唆失败,不禁怏怏,只得带着张答应告辞了。   嘤鸣叹了口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月事都迟了这么多日了,只怕是真的怀上了。嘤鸣不由苦笑了二声,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如今她只盼着皇帝能在杭州多留几个月,起码等她胎相稳固了再回京。   如今宫里皇后也就罢了,幽禁在长春宫,不过就是个摆设,可慈宁宫那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她怎容许有人威胁乌拉那拉氏的荣耀?!   “娘娘,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皇上呀?”半夏凑在她耳边,低声问了这么一句。半夏是嘤鸣贴身之人,月事带子都是她给缝的,半夏怎会不记得嘤鸣的月信之期限?所以自然已经知道嘤鸣有孕了。   “不急……先扶本宫再进去睡一会儿吧。”嘤鸣有气无力地道。身孕才刚足月便如此倦怠,只怕日后有得折腾了。   第428章、暂不报喜   嘤鸣自是倒头便睡,转瞬便与周公相会了。   可她才刚睡下,皇帝那儿就得知康嫔与张氏去了她处,还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皇帝不免心下有些担心,他倒是不担心康嫔敢无礼,就是担心嘤鸣见到有孕的康嫔,会心里不舒服。便撂下手里还没批阅完的折子,顶着午后烈日,急匆匆赶来了。   可是皇帝却看到嘤鸣睡得香甜的模样,登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合着朕白担心了!!你倒是睡得挺舒服的啊!!   一旁半夏见龙颜隐隐震怒,咬了咬牙便上前跪下,禀报道:“皇上,不是我们娘娘失礼。而是……娘娘的月事已经迟了将近十日了!”   皇帝听得这话,先是一愣,旋即他满脸都是惊喜之色,“当真?!”   半夏急忙道:“奴才不敢欺君,娘娘的月事带子,奴才十多日前便缝好了,至今都没用上呢!”   “既如此,还不赶快去传太医!”皇帝火急火燎催促道。   “是,奴才这个就去!”   ……   半个时辰后,嘤鸣一个午觉睡了个饱饱,半眯着眼睛,伸了个懒仗,便咕哝着嘴巴吩咐道:“半夏,端碗金银花茶来——”   然而回应她的不是半夏,而是皇帝关切的声音:“金银花性寒,还是喝红枣茶吧,温甘补血、开胃健脾。”   嘤鸣听得这个声音,登时困意消了个干净,一个骨碌便爬了起来,“皇上什么时候来了?”   皇帝满脸都是笑眯眯,顺手立起一个软枕在在后背上。半是责怪地关切道:“刚有了身孕,别气得那么急,万一抻着肚子也怎么是好?”   抻着肚子……   嘤鸣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打量着皇帝那副如获至宝般的表情,这话意思是……   皇帝眉宇间难掩雀跃之色,语调都是飞扬的,“方才章清涧已经确诊了!鸣儿。你都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说着。皇帝把底下奉上来的红枣茶递给了嘤鸣,“这会儿正温,不烫也不凉。喝着正好。”   看着那枣香浓郁的深红色汤汁,其实嘤鸣不太爱喝甜腻的东西,清淡芬芳的金银花茶才最对胃口了。而且如今天气热了起来,午睡醒来。喝一盏冰镇的金银花茶最是爽口消暑了!可如今来类,她很长时间都喝不着了!   喉咙正冒着烟。嘤鸣也便不计较,咕嘟嘟喝了个底朝天,才低声道:“原还以为是路上累的,月事才迟了的……”   嘤鸣的身孕对于皇帝而言。自然是极大的惊喜,一个月的身孕了,算来也就是在山东的时候。在张园行宫里怀上的!皇帝兴奋之下,难得竟是忍住了。没吵醒午睡酣甜的嘤鸣,足足在床头等了半个时辰,直到等到嘤鸣睡醒!!   “这些年,一直都是章清涧替你调理身子,你如今怀上了,也是他的功劳。宫寒之症素来极难治愈,可见他是费心了!朕已经赏赐了章清涧白银千两、锦缎百匹。”皇帝笑得眉宇飞扬。   嘤鸣轻轻颔首,眼睛亮亮地看着皇帝:“臣妾真的有孕了?没有弄错吗?”——原先的确还存着一分念想,想着未必是有孕,只是月事不调……可如今连皇帝都如此说了,可见是真的揣了包子了。唉,那次那日,原也不是危险期,竟然还是中招了!她是该感叹皇帝的射门技术太高,还是她的守门技术太差呢?   皇帝抬手轻轻拂过嘤鸣蓬松的鬓发,柔声道:“当然是真的!鸣儿,咱们又要有孩子了。这一次最好是阿哥,那样婧儿就有弟弟了。”   嘤鸣不禁莞尔,猪妞的弟弟吗?其实她倒盼着是个女儿呢,在宫里,保全一个阿哥平安诞育,可比公主难多了!幸好如今远离京城,身在杭州行宫,否则她都要寝食难安了。   轻轻抚摸着自己还不显怀的小腹,她已经二十五岁了,这个年纪,是一个女人最适合孕育的年纪,当初她十八岁,都能平安生下猪妞,没理由这一胎会生不下来。何况皇后被幽禁,太后病瘫在床,而且这两位都在京中呢!若想害她,只怕也鞭长莫及!   “皇上……”嘤鸣柔柔开口,“臣妾有孕的事儿,可否暂且不要传信回京?”   皇帝一怔,旋即他沉默了片刻,“你的忧虑,朕明白。暂时就不报喜回宫了,等你过了头三个月再说。”   嘤鸣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先瞒着宫里,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   皇帝面带缕缕微笑,凝着涓涓如水的凤眸望着她嘴角眼梢的笑,徐徐道:“可还觉得困乏吗?若觉得乏,就再睡会儿吧。”   嘤鸣轻轻摇了摇头,“自打来了行宫,臣妾天一黑就睡下,日上三竿才起床,中午还要睡上一个时辰午觉,睡得骨头都酥了。”   皇帝道:“你月份还浅,就是得好好养着才是!”说吧,皇帝伸手握住她柔软的手,轻声问:“这几日,鸣儿可怪朕冷落了你?”   嘤鸣心底暗啐,还好意思谁?这些日子,跟只花蝴蝶似的,一天一个的汉家小脚小美人换着睡,还真有够“操”劳的!!嘴上却淡淡道:“皇上是天子,想宠幸谁,就宠幸谁,臣妾岂敢多嘴?”   皇帝笑呵呵道:“瞧你这醋劲儿!都要酸死人了!”   嘤鸣轻哼了一声,“皇上日子过得快活,今儿竟有心思来臣妾这儿,的确是稀奇事儿呢。”   “好了!”皇帝一脸的宠溺与无奈之色,“不过是一时的新鲜玩意儿,朕虽召幸了几个,可都是赐了汤药的,这点分寸,朕还不至于乱了。”   嘤鸣暗自一呻,她自然知道皇帝不过是好美色,如叶公好龙一般,哪里是有半分真心喜爱?只是心里少不得会膈应几分罢了。   “皇上得了新人,可别冷落了旧人。”嘤鸣淡淡挑眉,“康嫔可想念皇上得紧呢。”   康嫔来过嘤鸣这儿的事儿,皇帝自然知道,便问:“徐氏有了身孕,难免矫情些,鸣儿不必理会她就是了。”   康嫔的身孕也有三个月了,原本有张氏固宠倒也罢了,如今新人层出不穷,也难怪她着急了。康嫔只是汉军旗,家世门第不高,若是失了皇帝的宠爱,日后处境的确堪虑了。   第429章、许以贵妃位   皇帝虽应允了暂时不把她有孕之事告诉宫里太后与皇后,可在杭州行宫里自然是瞒不住的。伴驾嫔妃中位份最高舒妃纳兰氏有了身孕,不啻是一记雷霆,当真叫行宫里的女人惊了个够呛。   “你说什么?舒妃有孕了?!!”康嫔嗖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进来报信的答应张氏。   张答应急忙点头:“都传开了!皇上让章院判给舒妃娘娘安胎呢!”   康嫔身子一软,再度坐回了椅子上,“是了,这几日就听说她倦懒恹恹,原来不是水土不服,竟是怀了身孕!”旋即,康嫔急忙摇了摇头,“可是本宫早先日听说,舒妃生四公主之后,不知怎么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了,怎么竟然怀上了?!”   张答应揣度道:“许是过了这么些年,身子调理好了?”   康嫔扶着额头道:“章院判的确医术高超,舒妃若是能再生一个阿哥,贵妃之位亦是唾手可得!”   张答应低声道:“娘娘,这对您又没什么害处。反倒是皇上高兴之下,您也能沾些好处,位列四妃,亦是指日可待呢。”   康嫔点了点,她轻轻一呻道:“没错,这对本宫又有什么害处呢?舒妃有孕了,该着急的是娴妃和皇后呢!”康嫔冷哼了一声,“凭皇上对她的宠爱,将来保不齐连皇后的位子都能给了她呢!本宫倒是要看看宫里那位皇后还有几天好日子过!”——想到自己当初落下的一胎,康嫔便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她多年妒忌舒妃的得宠,但舒妃若能抢去皇后的宝座,她只有高兴的份儿!   张答应吓白了小脸,康嫔娘娘瞧着竟是跟皇后有仇吗??   康嫔睨了张氏一眼。“你怕是什么?皇后不过是日薄西山,本来就就是个等死的人!”   张答应打了个哆嗦,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康嫔暗啐了一口,老鼠般胆子,真是不中用!便急忙叫陪嫁宫女去自己私库中寻了上等的珍玉古玩,打算选了好的,送去舒妃那儿贺喜。   皇帝叫嘤鸣静心养胎。可哪里是她想静心就能静下来的。翌日一大早,康嫔、福贵人、寿贵人、白贵人、刘常在一干人等便齐刷刷前来贺喜了。来的自然都是有位份的,最差也是张答应这种。   旁人也就罢了。和和气气应对几句,然后推说乏雷,送客也就是了。可康嫔徐氏,嘤鸣却单独留了下来。   康嫔喝着与她一样的红枣茶。笑着道:“娘娘可瞒得嫔妾好苦!”   嘤鸣温吞吞笑着,道:“原也没想到是孕。还只当是因为水土不服才月事不调呢。”——这话不过是说来应应景,康嫔不会当真,嘤鸣自然也不必多解释,反倒是浪费唇舌。   康嫔是聪明人。自然没继续多嘴下去,而是嘴甜地道:“以娘娘的盛宠,这一胎无论阿哥公主。一个贵妃是跑不了的,若是个阿哥。皇贵妃亦是娘娘的囊中之物。”   嘤鸣暗道,皇后尚在,怎么会有皇贵妃呢?皇贵妃位同副后,从不轻易加封,尤其是中宫健在的时候,素来是不立皇贵妃的。康嫔话里的深意,她如何能听不懂了?康嫔恨皇后欲死,嘤鸣自然心知肚明。   便笑呵呵道:“如今就说这些,未免早了些。倒是如今妃位多空悬,以妹妹的才貌德行,其实早该晋一晋位份了。”   康嫔果然笑逐颜开,“承娘娘吉言了。嫔妾若能有幸封妃,那也是娘娘您的福泽庇佑。”   嘤鸣张口便开了个空头支票给康嫔,康嫔也适时地表达了谢意。一个妃位,嘤鸣倒是不介意跟皇帝开开口,只要康嫔肚子争气,给皇帝生个儿子,想来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这时候,徐晋禄站在帘子外禀报,“娘娘,御前王公公来传话说,皇上待会儿也过来用午膳,请娘娘准备着。”   嘤鸣点了点头,扬声说:“知道了。”   康嫔心下不免有些酸涩,但立刻她就扬起了笑脸,十分识趣地起身道:“既然如此,嫔妾就不打扰娘娘了。”   嘤鸣忙说着客气话:“妹妹留下来一块儿用午膳吧。”   康嫔怎会如此不识时务,立刻道:“来的时候,灶上还煨着驼峰呢,这会子想必已经烂糊了。”   嘤鸣莞尔一笑,便叫徐晋禄送康嫔出门。   嘤鸣有了身孕,自然不能侍寝,皇帝虽然几乎回回都来陪伴用膳,但并不常留宿,主要是因为嘤鸣每每把皇帝往外推。皇帝自然只能召幸旁人,不过皇帝对那些小脚美人的兴致倒是减了不少,开始逐渐召幸从宫里带出来的伴驾嫔妃,尤以福贵人、寿贵人以及康嫔身边的张答应侍寝的次数最多。那些住在行宫西北角兰台馆的小脚美人儿也有侍寝,但谁也没得到过位份。   皇帝雨露均沾,倒是平息了行宫妒火。嘤鸣有孕,却没有霸占皇帝,倒是大大赢得了嫔妃们的赞誉和感激。福贵人和寿贵人两个倒是十分奉承嘤鸣,连给她腹中孩子的小衣裳都各自做了好几套来表达谢意。小小的衣裳,精美玲珑,虽然不见得是福寿两位贵人亲手绣制的,但想着自己的孩子,嘤鸣很是满足。   这一日的午后,骄阳如火,在杭州行宫养了两个月胎的嘤鸣,总算度过了头三个月最危险的时候。   杭州也已经是盛暑六月光景,嘤鸣有孕,每日的冰也被皇帝严格限制,不许多用。幸好行宫建在西湖畔,有水的地方,倒还算清凉宜人。   “太后已经催促朕回宫了,说康嫔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再不回京,只怕就要生在杭州了。”皇帝有些无奈地道。   嘤鸣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皇帝已经在杭州住了两个月了,接下来只怕会越来越热。   皇帝微笑着道:“再等等吧,等你的胎满四个月,朕就启程回京。”顿了顿,皇帝又道:“这次送回宫的家信中,朕已经跟太后说了你的身孕了。”   嘤鸣眉心一沉,是了,早先说过了,等过了头三个月,就该禀报太后了。能多瞒两个月已经是难得了,何况杭州距离京城山高水远,路上怕是要走大半个月吧?   便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皇帝又道:“等了回了京。朕就跟皇额娘说,封你贵妃。”   嘤鸣一怔,急忙道:“可娴妃还是妃位呢,臣妾怎能后来者居上?”   皇帝笑着道:“放心吧,朕考虑过了,也封娴妃也贵妃。如此一来,皇额娘总没有话说吧?”   嘤鸣心想,这倒也是个法子,同封贵妃,不偏不倚。   微微沉吟,嘤鸣又道:“可臣妾怀着身孕,不宜行册封礼。不如等臣妾生了,皇上再下旨如何?”   皇帝点了点头,“朕原是想提早给你添添福气……罢了!就依你!”   嘤鸣莞尔一笑,风情万种。   第430章、猪妞与猪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臣妾来了一趟杭州,却不曾出去瞧瞧呢。”嘤鸣忍不住抱怨道。   一直养胎,连自己寝宫的殿门都没怎么走出去过,更何况是外头杭州城的旖旎风光了。而且她心里门清,她宅得跟只鸵鸟似的,皇帝可没少往外溜达!   别以为皇帝整日都是呆在行宫里的,皇帝来江南,怎么可能猫在行宫里批奏折、见大臣?他前前后后都不晓得出去玩了多少次了!!可没一次带她!!!   所以嘤鸣才气愤!!   之前可以说不足三月,胎相未稳!现在总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皇帝却一本正经地道:“外头乱哄哄的,有什么好瞧的?”   嘤鸣气歪了嘴,“没什么好瞧,那你隔三差五出去一次是干啥?!别跟我说,您回回都是处理政务!!”——诚然浙江巡抚、督抚已经杭州制造、杭州知府等衙门都设在杭州城内,可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儿哪个不是被皇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还用得着皇帝去衙门??   皇帝干瘪地笑了笑,“行宫里就挺好,你若想要什么,朕都叫人给你寻来。”   嘤鸣挑眉道:“我想要雷峰塔,您能给我搬来不?我想去净慈寺烧香,您能给我把里面的菩萨抬来吗?”   这话可当真把皇帝陛下给噎了个不清!就算他是天子,但也没移山填海的本事啊!!   可旋即,皇帝一愣,“净慈寺的菩萨,素来求子最灵验,鸣儿你……”皇帝眼神有些热热的。上下瞄了嘤鸣一通。   嘤鸣脸皮有些发涨,求子你妹的!老娘哪里知道净慈寺的佛祖菩萨是管什么的?!只不过是因为杨万里的首诗——晓出净慈寺送林子芳: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三岁小孩都知道啊!   可尼玛的,她来了杭州住了快仨月了!行宫坐落在西湖边儿的,特么滴她居然没去西湖上划划船、赏赏莲!传说中的雷峰塔都没一睹,净慈寺更是不晓得门朝那边儿开!!这就如同去了北京。却没去故宫、没爬长城一样!!她来杭州特么滴跟白来似的!!   所以看到皇帝隔三差五出去溜达。嘤鸣心里那叫一个不平衡啊!   不过软磨硬泡了一通之后,皇帝总算答允带她和猪妞娘俩出去溜达溜达了。日子就定在三日后的清晨,天公作美。给了个微风习习的清朗天儿。如一家三口般,穿着寻常常服,可明里暗里跟随的侍卫却着实不少,暗里有多少。嘤鸣心里没数,可明面上扮作护院家丁的就有三十多号人!还有几个充作丫鬟的宫女。扮作随从的小太监,甚至还带了个太医扮作老仆随行!   如此一来,这队伍,就着实浩大了!这等派头。只消看一眼就知道非富即贵,所以一路走去,两边的行人自动都让开了路。无半个敢争抢道路的。   猪妞靠在嘤鸣的肩膀上,是不是掀开车帘子偷偷外外头瞧。瞧见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各色行人,都要高兴坏了。   猪妞虽然北去过木兰,南来了杭州,却是第一次走出宫门呢!   才七岁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纪,动不动便指着外头问她,“额娘,那是什么呀!”   嘤鸣瞄了一眼,便道:“生煎锅贴呗。”   猪妞深深嗅了一口,不禁口水直流,“额娘,这个生煎锅贴好香啊!”   嘤鸣不禁暗笑,便低声吩咐外头车外的徐晋禄去买些回来,一边忍不住啐道:“什么好吃没吃过,竟被个锅贴勾了馋虫去!”   猪妞嘿嘿笑着,“宫里可没这个东西,人家没吃过,闻着又那么香,当然想吃了!”   徐晋禄腿脚倒是麻利,转瞬功夫便递进了一份锅贴,瞧着数量不多,五六枚样子,但都是滚烫冒着热气的,瞧着油汪汪的,透出里头翠绿色的韭菜馅。猪妞一接过手,立刻就忍不住动嘴咬,可惜那锅贴太热了,烫地猪妞直伸舌头,连连吹着热气。   嘤鸣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   猪妞也呲牙咧嘴笑着,一边叼着锅贴,一边还不住地外头瞧,忽的,又指着前头路边一老农正赶着一肥硕又臭烘烘的家畜,便问道:“额娘,那是什么啊?臭死了!”   嘤鸣瞅了一眼,顿时尴尬了,“那个呀……猪呗。”   猪妞身子一僵,嘴里叼着的那半块锅贴吧嗒一声掉在了旗服上,“猪??!”猪妞的眼珠子瞪得滚圆。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   可猪妞的眼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满了水意。   那个肥硕的臭东西就是猪?!!猪妞是怎么也接受不了了!!   额娘从前不是说,小猪是胖嘟嘟白嫩嫩很可爱的小动物吗?!可为什么居然是那副鬼样子?!还被个人手里拿着藤条动辄抽两下赶着走?!那又肥又臭的大家伙也只哼哧了两声,扭扭屁股继续往前走!!   嘤鸣见状,有些慌了,只得急忙解释道:“猪小的时候,其实很可爱的!真的!”   猪妞却气鼓鼓了腮帮子,满是控诉地瞪着她:“假的!!额娘是骗子!!哇!!!——”   猪妞连锅贴都不吃了,愣是狠狠甩出了车帘子外,抻着脖子,嚎啕大哭,那叫一个哭声震耳!!   这嗓门,连前头马车里的皇帝陛下都给惊动了。   车队立刻就停了下来,皇帝陛下来了嘤鸣的马车中,当口便问:“这是怎么了?”   嘤鸣脸色有些尴尬,“这个、这个……”——这怎么解释呢?   “哇哇!!!”猪妞的嗓门却是一浪高过一浪,眼泪也是涕泗横流,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这时候外头路边赶猪的老汉骂骂咧咧道:“你这死猪!!浑身都是懒骨头!就知道吃!明儿老子就宰了你吃肉!!”   原来是猪妞扔出去的锅贴的香味吸引了那头肥猪,竟倒过头来吃!老汉拿藤条一下下恶狠狠抽着,可那肥猪愣是一动也不动,一口气将那锅贴吃光了,才肯继续走路。   皇帝看在眼里,瞬间便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了。   第431章、傅德妇德   “看你给婧儿取的什么乳名!”皇帝嗔怪道。叫什么不好,非叫“猪妞”,这下子好了,让她知道猪到底张啥样了,这下子不依了吧?   宫里的肉食素来都是鸡鸭鹅等物,猪肉作为下等的肉食,自然不会出现在内廷主子们的桌上,身为公主的婧欢,自然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长了这么大的猪妞满以为小猪是一种胖乎乎白嫩嫩可爱的小动物呢!   听自己阿玛训斥额娘,猪妞这才略略止了嚎啕,可依旧还在抽噎掉泪,委屈得跟小可怜似的。   皇帝陛下又警告道:“以后不许叫‘猪妞’,就叫‘婧儿’!记住了吗?”   嘤鸣垂下头,道:“记住了……”唉,猪妞,多亲昵都可爱的名儿的,唉……看样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净慈寺。   烧香、拜佛、求签、解签,然后吃一顿净慈寺的闻名的素斋,也算不枉此行了。   净慈寺的素斋,也算是闻名遐迩了,绿莹莹的香拌莴笋丝、金灿灿的巧炸萝卜丸子、酥软可口的罗汉豆皮卷、熬得奶白浓郁的青菜豆腐羹,以假乱真的东坡素肉和素烧狮子头,配上小碟的南瓜黄金薄饼和黄金玉米烙,还有一碗热腾腾的桂圆红枣红豆汤,真真叫人食指大动!   宫里头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得多了,偶尔吃吃素,倒是蛮开胃的。   嘤鸣不介意吃素,可皇帝却怕饿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特意叫御前侍卫去附近同样也是以美食闻名的香客楼带回了几道滋补的荤菜,虾肉小笼包、蜜汁火方、宋嫂鱼羹和一碟酱鸭,都是杭州有名的地方美食。   侍卫自然是扮作随从打扮。瞧着是一路跑回来的,将荤菜端出食盒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呢。这侍卫瞧着眼生,已经是大汗淋漓,热得两颊通红,更叫嘤鸣惊讶的是他的年纪——脸色稚嫩尚未褪去,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嘤鸣不禁纳罕了。御前侍卫的年纪一般都是二十来岁、三十来岁的。极少又这种半大孩子,除非家世门第相当过硬。   不过用膳时候,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嘤鸣也就没开口问。等到御前的尝菜太监一一银针扎过,并且尝了菜之后,嘤鸣和皇帝这才动了筷子。   可猪妞……哦不,婧欢坐在一旁。却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瞧着一点胃口也无。肉嘟嘟的小脸蛋满满都是怨念的样子。   嘤鸣轻轻推了她一下,“好了,刚才哭了那么久,肯定是饿了。先用膳吧。”   婧欢撅了撅嘴巴,她想着方才来的路上,那只要被宰了吃肉的大肥猪。就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肯定被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笑话过了。因此哪里有半点胃口?而且……就像那大肥猪一样。长得胖的要被宰了吃……她也胖乎乎的……一时间,婧欢眼里又蓄满了液体,忍不住抽噎了两声,“不吃。”   皇帝陛下皱了眉头,“婧儿,不许任性!!”   婧欢非常认真严肃地道:“阿玛,婧儿不是任性,婧儿要减肥!才不要跟猪一样胖呢!”   这话一出口,左右侍奉的太监宫女们都快憋不住笑意了。   嘤鸣不禁笑了,便道:“小孩子胖乎乎的好看。”   婧欢正色道:“可婧儿不是小孩子了!”   “额……”嘤鸣一噎,看着自己闺女那副小大人的模样,还真真是叫人无语凝噎啊。   嘤鸣便推了那盘香拌莴笋丝到婧欢手边,道:“想减肥不用绝食,吃素就成了。”   婧欢低头瞅着那绿莹莹的绿菜,再看看自己额娘跟前那香气诱人的肉食,很没出息地吞了一口口水。   嘤鸣暗自笑了,且看这丫头能坚持几天吧!便笑眯眯夹起一枚小笼包,一口咬破软皮,里头鲜香的虾肉当真叫人味蕾大动!折腾半日了,嘤鸣也是饿了,肚子里还有一枚等着吃的包子,自然是胃口大开。似乎是为了故意馋自己闺女似的,嘤鸣专吃几道荤菜,倒是净慈寺的素斋,只吃了块罗汉豆皮卷,喝了那碗桂圆红枣红豆汤。倒是吃了个饱饱,肚子都鼓了一圈。   快四个月身孕的嘤鸣穿着宽松的旗服倒是看不出怀胎,不过腰肢已经粗了一圈,从前小蛮腰啊……只怕要说声再见了。诶……   当天晚上,皇帝来嘤鸣寝宫用晚膳。嘤鸣想到白天那个少年侍卫,便忍不住问皇帝那是谁,瞧着眉宇之间愣是叫人觉得有点眼熟,似乎是像谁的样子……   皇帝淡淡道:“傅德之子,叫赫臣。”   傅德??妇德??嘤鸣差点没爆笑出来,不过……傅德——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姓傅的?可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素来选自满蒙武勋世家,竟也会有汉军旗出身的?   见嘤鸣面色迷糊,皇帝又补充道:“傅德是马齐之子。”   马齐?怎么老子姓马,儿子姓傅?   不对!!嘤鸣一个激灵,“马齐?富察马齐?!!”——她想起来了,这个“马齐”可是一代名臣呢!先帝年间的时候,官居保和殿大学士、太子太保!!直到乾隆四年才病逝的,活了八十多岁呢!!   当然这些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富察马齐是李荣保之兄!   李荣保是谁?皇后富察毓敏她爹!!   也就是说,马齐是皇后的伯父!自然那个妇德……哦不,是傅德就是皇后的堂兄!!之前见到的那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御前侍卫,就是皇后的近支堂侄!!   皇帝最后说:“富察赫臣比吉兰泰大三岁,朕把他带出来,也是观摩一下品性,若过得去,将来就叫她尚主好了。这是南巡前,皇后所求。”   嘤鸣这下子明白了个透彻,皇后原来想把二公主嫁回富察家啊!!若非皇后的亲弟弟傅恒的儿子年幼,只怕还轮不得这个富察赫臣呢!   让二公主许给富察赫臣,倒是个双赢的买卖!富察家尚主,而且尚的还是中宫嫡出的固伦公主!倒时候富察家就多了一个固伦额驸,自然荣耀倍增!而皇后日薄西山,生恐二公主会受到她牵累,而不得皇父喜爱,万一嫁去蒙古,只怕便是有去无回!   而皇帝,虽然厌恶极了皇后,也对二公主之前的行为很是不喜。可这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皇帝又很是憎恨科尔沁最近的举动,也无心将二公主许配草原,所以下嫁富察家,皇帝倒是没有反对。   嘤鸣点了点头,这事儿跟她无关,二公主爱嫁谁就嫁谁,只要她的猪妞不会远嫁即可!   第432章、朱果的诱、惑   回銮北京的日期将近,启程前几日,皇帝倒是带着嘤鸣母女出来游览了几次,雷峰夕照总瞧了一回,苏堤也去了、南屏山也游历了一回,距离行宫最近的西湖上也泛舟了两回,倒是总算不虚南下之行了。   而猪妞,额不,是婧欢,倒是拿出了从前所没有的毅力!自那次去净慈寺的路上瞧见了猪,居然真的丁点荤腥不沾,只一味吃素,而且早膳主食只喝粥、午膳只吃一个小馒头或者一碗碧粳米饭,饭量着实减了不少!甚至好机会嘤鸣都拿大鱼大肉勾引,气得婧欢直接撂了筷子不吃饭了,而且再也不跟嘤鸣同桌用膳了!估摸着,也是怕自己禁不住诱、惑吧……   所以杭州行宫中常常有这样的景象,正殿里的嘤鸣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地胡吃海喝,偏殿里的四公主婧欢却守着一桌子绿菜,脸蛋映得也绿油油的,可怜得跟颗小白菜似的。   不过坚持吃素的效果果然显著,半月下来双下巴都没了,脸上的肉也明显少了。叫嘤鸣这个做娘的看得都心疼,只得拿了药园世界的大红枣给自己闺女补补。   嘤鸣虽心疼着,可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个闺女总算长大些了……   或许,也是时候该告诉婧欢药园世界的秘密了。   这孩子打小嘴巴就藏不住事儿,所以嘤鸣一直不敢告诉婧欢药园的存在。   婧欢从小到大,嘤鸣也没少给她享用药园里的好东西,药河水当洗澡水般用、空间大红枣当零食,连朱果都绞烂成泥给她吃了好几个了!所以迄今为止,婧欢一次病都没生过。身子比几个阿哥都健康!活像个小牛犊子!   而且白首玄经的修仙功法,也是时候该教给婧欢了。她这个年纪经脉已经发育完全,再拖几年,也就误了最好的时候了!适合修仙的年纪是六到八岁,婧欢都七岁多了!   想到这些,嘤鸣暗自点了点头。   乾隆十三年七月中旬,黄道吉日。御驾终于浩浩荡荡回京了。带着两个孕妇嫔妃。还带着地方进献的十几个汉家小脚美人儿,皇帝可算是满载而归了。   回銮的前夜,嘤鸣终于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可依仗告诉了自己闺女。带她进入了药园世界里。药园世界,只能容许灵物入内,否则便会被药园土地吞没,而婧欢自然不必忧心于此的。自己的闺女有没有灵根。嘤鸣早探查清楚了。虽然不是上等的灵根,但也足够了。   可惜仙鼎已经认主。婧欢没法用,否则嘤鸣还真想教她炼丹呢。   今年的朱果也已经成熟了,算来已经在她的药园世界生长了十年,可惜只长大了一倍左右。果子虽然每年增加一枚,可惜从前几年就不再递增,只维持在十枚这个数量上——每年。其实也不算少了。不过现在有嘤鸣、婧欢,外加火团、青儿。二人二兽一起分吃,平均下来,也就一人一年两枚半。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就是每人两枚了,着实不算多。   翠盈盈恍如玉树的朱果树上,一颗颗婴儿拳头般大的圆润的浆果散发着诱人的气味,青儿、火团的份儿都已经各自吃掉了,嘤鸣也吃了一枚,婧欢更是一口气吃了俩,修为一下子拔高到了练气九重,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了。所以现在树上就剩下两枚朱果了。   “剩下的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嘤鸣戳了戳婧欢的脑门子,“别光想着吃!”   她当初怀着婧欢的时候,胎儿吸食她丹田内的法力,差点从筑基期坠落下去,幸好有药园世界作为支撑,参华丹更是当糖豆一样吃着,才维持住了境界。不过怀第二胎的时候就好多了,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吸食得少,主要是因为她进入金丹期已经多年,境界稳固,所以如今丹田中的金丹虽然黯淡了些,但估摸着,撑到临盆还是没问题的,何况还有两枚朱果不是吗?   婧欢咬着手指头道:“可是……额娘,这个果子好好吃啊,比脆皮鸭都好吃。”   就不闻肉味的婧欢着实馋肉得紧,她素日里最爱吃的肉,就是酥皮鸭肉了。能与之相较,可见朱果真真是一等一的美味了。   “等明年吧!”嘤鸣轻飘飘道,然后扒拉着手指头说:“临盆的时候,我得给自己留一枚,女人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似的,这一颗省不了!还有你弟弟出生后,总得给他留一颗吧。”   听自己额娘说生产的时候要吃一枚,婧欢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可是还要留给弟弟一颗,婧欢瞅着嘤鸣的肚子,便怨念颇多了。还没出生,额娘就这么疼着,要是生下来,肯定会跟她争宠的。阿玛也好像更喜欢男孩子一些,呜呜……婧欢突然间觉得自己成了个小可怜儿。   “好了。”嘤鸣抚摸着闺女的额头,柔声道:“药舍门口的大红枣,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还有那边的金桂也都开了,等回了宫,额娘给你做桂花糕好吗?”——嘤鸣也不想叫婧欢觉得,有了小的,便不疼她这个大的闺女了。   再后世,要生二胎了,就更得多疼着前头那个。皇帝已经毫不掩饰对她肚子里盼儿子的希冀了,对婧欢显然不如从前那样百般呵护了,她总不能也跟渣龙似的吧?   “好吧……”婧欢点了点头,一副我很乖,我很懂事的样子。   可惜,一转眼,嘤鸣去采摘桂花的那么一会子的功夫,再回到朱果树跟前的时候,便发现那树上,只剩下了一枚硕果仅存的朱果!!而猪妞站在树下,嘴边还挂着可疑的红色果肉!!   我凸!!!   婧欢缩了缩脖子,扭着屁股撒娇道:“人家是在没忍住嘛,何况、何况……婧儿也给额娘留了一颗了!”   “猪、妞!!!”嘤鸣咆哮声如雷,震得整个药园世界都抖了三抖。   婧欢听了,也恼火了,她梗着脖子道:“额娘答允阿玛,不叫婧儿这个乳名了!额娘说话不算话!”   嘤鸣气得牙根痒痒,“那你说话就算话了吗?嗯?!!”嘤鸣狠狠戳着婧欢的小脑门子,“说好了明年再吃,可我一转眼功夫,你就又吞了一枚!!”   婧欢顿时如霜打的茄子,理不直,气焉能壮乎?   第433章、长兄如父   因婧欢偷吃了一枚朱果,嘤鸣气坏了,直接把这死丫头给扔出了药园世界,丫的,之前还觉得婧欢长大了些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孩子气!这个欠揍的小妮子,你给老娘等着!   其实嘤鸣也不是不能明白自己闺女那点子小嫉妒心理,孩子都这样,日后等她生了,只怕婧欢更要看弟弟不顺眼了。   唉,真愁人啊!   御船之上,秋风习习,大运河上起了雾气,仿佛眼前蒙了一层纱一般,大有朦胧缥缈之意境。皇帝在龙船殿中考校几个三阿哥永璋的功课,一晃眼,三阿哥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嘤鸣身为庶母,的确该避讳着些,所以特意不叫王钦通禀,而是去船头看了会儿风景。   直到三阿哥永璋从船殿中出来,高高瘦瘦的少年遥遥朝着她见了礼。嘤鸣亦颔首示意,见三阿哥退下了,这才进了皇帝的船殿中。   皇帝执了她的手,略有几分责怪的样子,“都八月了,船上更是阴冷!怎么不叫人通禀,平白在外头受冻?!”   嘤鸣笑着说:“没事儿,臣妾也想看看风景。”   皇帝叫人熬了红枣姜汤给她驱寒,又道:“快到山东地界了,顶多七八日的路程,就能抵达京师了。”   嘤鸣轻轻“嗯”了一声,心下的愁绪与不安却更多了几分。这一路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不比南下路上走走停停,皇帝似乎也想回京过中秋节。八月十五,人月亮圆,皇帝离京大半年了,着实该团圆一下了。   “朕瞅着。这几日,你像是再跟婧儿置气一般,那丫头又闯祸了?”皇帝问道。   嘤鸣笑着道:“婧儿被臣妾宠坏了,有些任性,想来过几日就好了。”——这个死丫头,偷吃朱果,居然还死不认错!唉。真真是被她给惯坏了!   皇帝低头看着她已经见凸起的小腹。脸上的笑容如水一般,眼底也带着祈盼的神情,“能有一母同胞的兄弟。是人人都巴不得的福气呢。婧儿……也是被朕惯怀了。不过你也犯不着置气,小孩子的性子嘛,冷几日就好了。她都八岁了,也该学着懂事些了。”——皇帝说的八岁。是虚岁。   八岁的孩子,还能指望多懂事呢?   倒不是她跟婧欢置气。只是秋日风大浪急,即使御船也难免微微有些摇晃,她五个月的身孕被晃得有些不舒服,身子也乏得紧。着实周全不得婧欢的小心思小性子了。何况这几日,天一亮,就跑出去疯玩。底下汇报说,她总去三阿哥永璋的船上溜达。嘤鸣便懒得管了。如今三阿哥算是皇帝膝下最大的儿子了,虽然还是半大孩子,但已经有几分成年人的稳重。嘤鸣与三阿哥的生母纯嫔苏氏有几分交情,想来三阿哥也会照应着婧欢些的。   永璋作为皇子,他的船也足足有十几丈,像是一座小型的楼船,船舱七八间屋子,除了他自己的卧室、书房,还有两个姬妾的房间。   没错,姬妾。   三阿哥永璋在皇帝登基前便出生了,如今已经过了十四岁生辰,这个年纪的古人,都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三阿哥虽未娶妻,可他的生母纯嫔,自然不会委屈了儿子,去年就给安排了两个宫女教导房事了。这回伴驾南巡,两个姬妾也带了出来。   所以婧欢天天往她船上跑,着实叫三阿哥觉得尴尬。本来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美妾红袖添香,着实是一番享受。可四妹妹一来,他只好一本正经了。   好色而慕少艾,三阿哥又是初通人事,自然心痒痒得很。可四妹来了,他总不能赶人走吧?何况自己额娘纯嫔,平日里多有仰仗舒母妃之处,三阿哥自然就更得照顾着些舒母妃所出的妹妹了。   “三哥,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想清净清净。”婧欢坐在船头的椅子上,托着腮帮子道。   三阿哥嘴角抽了抽,我若是不看着,你要是一不小心栽了下去,汗阿玛不打烂我的屁股才怪!方才去御船上,汗阿玛名为考校功课,实则是叮嘱他多看护着四妹妹些,还说舒母妃有孕,分身无暇,他身为兄长,该多照应着些。   理自然是这个理,可是永璋就是不明白,汗阿玛和舒母妃那个疼四妹,四妹这伤春悲秋个啥?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舒母妃有孕,四妹该高兴才是!就像是六妹出生的时候,他也高兴得紧!   怎么四妹偏生吃了自己一母同胞兄弟的醋了?真真是没个道理。   他这个四妹,真真是被惯坏了。   正在这时候,御前的三等侍卫富察赫臣来了,“皇上让奴才带了些红枣姜汤,给三阿哥和四公主驱寒用。”   永璋心道,看样子我倒是沾了四妹的福气了。便上前道:“方才我去汗阿玛那儿,可瞅见舒母妃也在呢。可见这红枣姜汤,既是汗阿玛的心意,也是舒母妃的关切呢。”   伺候永璋的贴身小太监上来,先倒出了小半碗姜汤出来,以银针试毒,再尝了一口,确定无毒,方才给两位主子分别倒了一碗姜汤,才躬身退到了后头。   富察赫臣眼睛丝毫不挪地看着前前后后尝毒的举动,心道,宫里规矩大,凡是要进主子口的东西,必得先进奴才的嘴试毒,为的是以保万无一失。所以说,下毒……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婧欢听了三阿哥的劝慰之词,小脸蛋上总算露出了笑容,她端起姜汤,抿了一小口,又忍不住抱怨道:“如此说来,额娘是知道我在三哥船上了,却不来看我……”   永璋听得这话,不禁有些生气了,道:“舒娘娘怀着身子,岂可胡乱走动,万一磕着碰着,那也不是小事!”——身为儿女,不体谅母亲的难处,竟还抱怨诸多,也亏得是四妹,若换了旁人,只怕少不得被人说一句“不孝”了!   婧欢撅了撅嘴巴,甚是怏怏。几个阿哥中,婧欢素与三阿哥最亲近,无他,三阿哥最年长,平日里对几个妹妹都极好。婧欢对他,多少有几分依赖的感觉,所谓长兄如父,便是如此。所以三阿哥一训斥,婧欢便闭上了嘴巴,不再抱怨了。   第434章、阳谋、挑拨   一碗热腾腾的红枣姜汤灌下去,登时浑身都暖和了几分。   富察赫臣心下一动,便趁机道:“三爷说得极是,舒妃娘娘如今身子金贵,四公主该多体谅些才是。”   这话听着是苦口婆心,好意劝慰,可婧欢听了却不十分不高兴!三阿哥是她的兄长,训导几句,也就罢了,可富察赫臣只是个小小的御前三等侍卫,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训导的口吻对她说话?!   富察赫臣看到四公主不悦的脸色,不但没有闭嘴,而是继续理直气壮地道:“舒妃娘娘入宫多年,膝下只有四公主,可公主终究是女儿身,将来总是要出嫁的。只有生下阿哥,才算是有了依靠,所以,舒妃娘娘看重腹中这一胎,也是理所应当的!”   “闭嘴!!”婧欢怒吼一声,打断了富察赫臣的侃侃言谈,她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委屈,眼圈都红了!婧欢心中的疙瘩,无非就是自己阿玛额娘关心她少了些,关心还未出生的弟弟多了些!可偏偏富察赫臣就挑着婧欢心头痛处来刺激!女儿不如男,女儿早晚要嫁出去……这种话,叫婧欢心里堵得慌。   富察赫臣挺直了腰杆道:“奴才的话的确不中听了些,却是剖心之言。宫中的娘娘,若是无子,便无以依靠。舒妃娘娘未来依靠,自然是腹中的小阿哥,莫非还能是公主您不成?公主这般回回往外头跑,未免也太任性了些!”   “放肆!!”这次开口的是三阿哥永璋,“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们的事儿,岂是你一个奴才可以随便议论的?!!”——永璋已经满十四周岁了,生在宫闱。长在宫闱,见多了诡谲之事,哪里听不出这富察赫臣句句挑唆?只因碍于他是二妹吉兰泰未来的额驸,才忍住了没开口训斥,可没想到富察赫臣这个狗奴才越来越放肆了!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居然敢挑唆四妹与舒妃的母女关系!   三阿哥的训斥,当即叫富察赫臣羞愤恼怒得脸都紫涨了。“三爷。奴才只是好心劝慰四公主几句。”   永璋看了一眼几欲泣泪的四妹婧欢,便冷哼道:“劝慰?!你有什么资格劝慰四妹?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牌面上人物了不成?!”   永璋的训斥,句句打脸。句句透着鄙夷。   这富察赫臣出身著姓大族,勋贵之子,何曾被如此劈头盖脸训斥,脸色渐渐有些紫青交加。他忍不住道:“奴才好歹是……”——富察赫臣想说自己好歹是准额驸——可皇上至今为止并没有赐婚,便把后半句话给生生咽了回去。否则那样的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会觉得她意欲败坏二公主闺誉,只怕尚主的荣耀便要黄了!   永璋冷笑道:“好歹是什么?!哼!莫说你现在还没尚主,就算二妹真的下嫁了。你也照样是皇家的奴才!!”   永璋这话说得刻薄,可偏生富察赫臣辩驳不得!这天下都是皇家的,自然人人都是皇家的奴才!这是谁都不敢否认的大道理!   富察赫臣兄长憋着一团火。恼怒羞愤交加,只得拱手道:“奴才告退!”   见富察赫臣被永璋挤兑得落荒而逃。婧欢含泪看着永璋,心下又是酸涩又是感动,便呜咽着道:“多谢三哥。”   永璋长长叹了一口气,幸好如今皇后日薄西山、富察家今非昔比,否则凭他一个包衣嫔妃所出的阿哥,岂敢如此羞辱皇后娘家子侄?   “这个富察赫臣对舒娘娘不怀好意啊……”永璋长长道,“方才那些话,看着句句在理,实则句句是挑拨你和舒娘娘的母女关系呢!“   婧欢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三哥说得是,只不过……有一句话他说对了,在汗阿玛和额娘心里,女儿终究比不过儿子要紧。”   永璋暗叹,四妹果然还是中计了,即使知道那是挑拨之词,还是忍不住受到了挑拨!这就是阳谋的厉害之处了!   永璋便笑着道:“谁说女儿不如儿子?打小,汗阿玛最疼的就是你了,我长这么大,汗阿玛待我从来都板着脸,不是训斥就是责骂!”——这自然是大大的实话,皇帝对儿子要求严苛,儿子们面前,素来都是严父,何况三阿哥的生母纯嫔苏氏出身卑微,皇帝子女又众多,自然不会太疼爱三阿哥。   婧欢听了这话,才破涕为笑,“三阿哥平日里最是一本正经了,竟也会说出这般抱怨酸言。”   永璋急忙道:“这些话,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汗阿玛,否则我又得挨骂了。”   婧欢噗嗤笑出声儿来,“知道啦,三哥!”   看着自己四妹的笑靥,永璋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哄回来了。他这个娇气的四妹啊,真真是钻了牛角尖了。   御船中。   富察赫臣上前打千请安,道:“回皇上,红枣姜汤,三阿哥和四公主都已经饮用了。”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看着折子上的内容,嘴里淡淡道:“无事便退下吧。”   富察赫臣却忙磕了一个头道:“奴才方才劝解了四公主几句,可奴才笨嘴拙舌,话说得不中听,吃罪了四公主,还请皇上降罪!”   听得这话,皇帝眉头一皱,便搁下了手中的狼毫,皇帝叹着气,“婧儿……还是那么任性!”   富察赫臣暗自打量着皇帝的表情,有些无奈,却不见有半分震怒之色,心下暗想,看样子四公主当真得皇上宠爱,若换了别的公主,只怕早被训责了!   富察赫臣再度磕头,道:“都是奴才的罪过,请皇上责罚!”   皇帝摆手道:“罢了罢了,你退下吧。”   “嗻。”富察赫臣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皇上已经发话,他自然不敢再多言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便合上奏折,去里头内殿中看望嘤鸣。   回京的水路上,嘤鸣大半日子都是留在皇帝龙船殿中歇息的,只因皇帝的龙船最大也最稳当,睡得也更安稳几分。   可这会子,嘤鸣是醒着的,外头富察赫臣的禀报,她也听了个真真。   富察家的子弟,皇后的侄儿,二公主未来的额驸……   这样的身份,便足够叫她提起防备心的了。   第435章、一点点任性   那富察赫臣才十四岁,可嘤鸣绝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放松了警惕心!她跟皇后斗了也不是一两日了,富察家怎么可能对她这个宠妃有半分好感呢?!   她如今有了身孕,也是能威胁中宫地位的人了。富察家只会更加警惕她、防备她!怎么可能替她去劝解婧欢?!   劝解?!   哼,只怕是挑拨吧?!   婧欢才七八岁的年纪,性子单纯,最容易受到挑拨了!   方才富察赫臣虽然是请罪,可很明显,他的行为,挑不出半分错来,反而会叫人觉得是婧欢不明事理、不懂事!!而他是好心好意从中劝解,却因不会说话,而惹恼了婧欢!   所以,皇帝怎么可能责罚他?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皇帝进来看到嘤鸣坐在昼榻上,便问道,“可是朕吵醒你了?”   嘤鸣微微一笑,拿起炕桌上的黄地珐琅茶壶,倒了一杯茶给皇帝,徐徐道:“白天本来就睡得浅,忽然听见外间有人说话,便醒了。”说罢,便问:“刚才是那个富察家的小子吗?光听见他嗵嗵磕头了!”   皇帝不禁笑了,“为人还算恭谨。”   嘤鸣笑着道:“改天得跟婧儿说说,好歹这是她未来的姐夫,怎么能这么驳了人家面子呢?”   皇帝呵呵笑道:“什么姐夫不姐夫的!朕还没拿定主意呢!何况吉兰泰才十一岁,早着呢!”   嘤鸣暗啐,没拿定主意才怪?若非是看中了,怎会赏了御前侍卫的衔儿,还叫他伴驾南巡?分明是女婿级别的待遇啊!惯来侍卫都是要从蓝翎侍卫做起。这个富察赫臣却直接是三等侍卫!可见皇帝对他非同一般!   嘤鸣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徐徐道:“其实婧儿不过是小孩子小性子罢了,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根本不值得小题大做。”——这是告诉皇帝,她们娘俩根本不需要富察赫臣这个外人来劝解!!   皇帝点了点头,“正因如此,朕才没有太上心,只嘱咐了永璋多宽慰着婧儿些。”   嘤鸣一怔。心头也是一松。看样子皇帝并没有因为富察赫臣的话,而生婧儿的气。如此,她便安心了。   晚膳。嘤鸣是个婧欢一起用的,特意叫人准备了一桌子的素菜,左右船上晃得人不适,肠胃有些不舒服。也不乐意吃油腻的东西。   嘤鸣把一盏热腾腾的蜜红豆双皮奶推到婧欢手边,道:“喝些牛乳。晚上才能睡得香甜。”   婧欢一怔,有些失神的样子,“额娘……”   嘤鸣轻手抚摸着婧欢的脸蛋,才个把月功夫。大饼脸就变成了小苹果脸,她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心疼。便道:“就算不喜欢长胖,也不能亏待自己肚子。就算不吃肉。也喝些牛乳吧。”——牛奶对小孩子而言,是最营养的东西了。   婧欢轻轻点了点小脑袋,双手捧起那盏蜜红豆双皮奶,小口下口喝着,热腾腾下肚子,只觉得心口都是暖暖的。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跳脱活泛,竟也难得有如此娴静的时候。可是,嘤鸣倒是情愿她跳脱活泛些,也比沉闷闷的好。   吃过了晚膳,嘤鸣拉着婧欢的小手道,“今晚跟额娘一起睡吧。”   婧欢一愣,她低头看着自己花盆底鞋鞋面上绣着的蝶恋花纹,低低道:“婧儿长大了,你能腻着额娘。”   嘤鸣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个子还没长到额娘胸口呢,还敢说自己长大了?”   婧欢嘟了嘟嘴,终究没了反驳之词。   换上寝衣之后,嘤鸣的肚子就更凸显了,五个月的身孕,已经非常明显了,小腹处软软的鼓出来一块肉,就像踹了半个小西瓜似的。   婧欢低头瞅着自己额娘的肚子,半晌失神。   嘤鸣见状,便拉着她的小手搁在自己软软的肚子上,“婧儿,这是你弟弟。”   婧欢抬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望着自己的额娘。   “别讨厌他,好吗?”嘤鸣柔声道。   婧欢急忙道:“婧儿没有讨厌弟弟!”   嘤鸣搂在婧欢在怀中,“你和他,都一样,都是额娘的孩子,都是额娘的心头肉。”   婧欢眼圈一红,嘟囔道:“可婧儿是女儿,长大了要嫁出去的,一旦嫁出去,就成了外人……”——只有儿子,才不是外人。   “胡说八道!”嘤鸣忍不住吼了一句,“嫁出去,就成了外人?这是哪个混账东西说的?!你长大出嫁后,难道就不是额娘的女儿了?!”   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富察赫臣这小子的挑拨之词!!哼,果然不是个好玩意儿!!   婧欢呆呆傻傻看着自己额娘掐腰发飙的样子,蓦然觉得心里都是暖洋洋的,是啊,就算出嫁了,她也还是额娘的女儿啊!这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既然如此,还有必要吃没出世的弟弟的醋吗?   婧欢鼻子一酸,便依偎在了嘤鸣怀中,哽咽着道:“婧儿是额娘的女儿,婧儿没有很任性,只是有一点点任性……额娘,不要生婧儿的气好吗?”   听着女儿软软的语气,嘤鸣露出了笑容,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道:“额娘怎么会生你的气?”又叮嘱道:“那个富察赫臣不安好心,你要多防备着些。他嘴里说出的话,你一句都不要听,一句也信不得!”   婧欢吐了吐舌头,道:“知道啦,额娘!你跟三哥一样啰嗦诶!”   嘤鸣一时无语,这个小妮子,才安静了几日,又露出调皮本性来了!   不过也好,整日那副沉闷的样子,着实叫她不放心啊。   如此,心结解开,婧欢也跟从前似的撒欢开了,每日除了陪伴嘤鸣半日,还有半日跑去几个阿哥的船上玩耍,上蹿下跳的,欢实得不得了。   翌日的傍晚,夕阳西斜十分,晚膳都已经准备好了,却还不见婧儿回来用膳。   半夏回话道:“四公主拿了些时鲜的瓜果,去了三阿哥船上。”   嘤鸣“哦”了一声,前些日子多亏有三阿哥照顾婧欢,如今的确该去谢谢。嘤鸣暗暗一忖,便道:“那我去瞧瞧。”   第436章、婧欢舍身救母   大运河上的大小船只紧挨,船船相连,倒是叫互相串门方便了许多,叫底下人搭个桥,便能顺顺当当过去。   三阿哥的船上,只有几个宫女太监,婧欢也在船头看着夕阳西下的美景,却不见三阿哥的踪影。   三阿哥的一个姬妾躬身回禀道:“娘娘,我们三阿哥,还有四阿哥、五阿哥刚刚被皇上召去龙船上考校功课了。”   嘤鸣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皇帝隔三差五便要考一考儿子们的功课,即使南巡出来,也不例外。   婧欢笑嘻嘻道:“方才可都在呢,额娘来晚了一步!”   嘤鸣莞尔一笑,合着他们几个兄弟姊妹在三阿哥的船上开趴体了啊!怪不得闻着隐隐有些酒味呢,船头一张八仙桌上一片狼藉还未拾掇干净呢!   “好了,跟额娘回去用晚膳吧。”嘤鸣笑着将手搭在婧欢的肩膀上。   婧欢扬着笑靥,撒娇道:“额娘,你看夕阳多美啊,整个河水都映红了,咱们在这儿看看风景吧。整日闷在了船舱里,您也不怕闷坏了弟弟。”   嘤鸣“噗嗤”笑了,便叫半夏拿个件小斗篷过来,披在婧欢身上,“这个时节,风大浪大的,也得多穿些衣裳才是。”   婧欢嘻嘻笑着,母女便一前一后挨在一块,看着晚霞灿烂如许,看着江上红浪翻涌,看着天天际的夕阳一寸寸淹没在地平线。   而后,这片穹庐之下,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夜幕伴着薄雾降临了。   嘤鸣捏了捏婧欢已经凉凉的小脸蛋,道:“好了。现在肯回去了吧?”   婧欢转身回来看着嘤鸣,撒娇道:“婧儿已经长大了,额娘不可以再捏婧儿的脸了!”   嘤鸣“噗嗤”一声笑了,虽说婧欢的脸蛋不如从前那般肉感十足了,但还是软嘟嘟弹性甚好,何况这么多年,她都捏习惯了。若是不许捏了。她倒是不习惯了!   “等弟弟出生了,额娘捏弟弟的脸吧!”婧欢歪着脑袋道,可是她的头一歪。便瞧见了,在迷蒙的夜色,隔着一艘大船,一只不显眼的小船上。立着一个人,那人已经拉满了弓。弓上搭着一支寒湛湛的箭矢!!   婧欢小脸蛋瞬间煞白,然而那箭矢嗖的一声便离弦,划破空间,直奔而来!!那箭矢的目标——就是……额娘的肚子!!   “额娘小心!!!”在嘤鸣错愕的目光中。婧欢一声疾呼,双手突然朝着她胸口大力推了一把!!   嘤鸣穿着一寸高的花盆底鞋,下盘自是不稳。又被婧欢这般用尽全力一推,一个踉跄便直接摔到在了地上。“你这死丫头……”   然而嘤鸣的话只骂道一半,便戛然而止,噗的一声,一支精钢打造的箭矢已经射穿了婧欢小小的肩膀,一片血花飞溅而出,直洒在嘤鸣月白色的衣袍上,宛如绽开了一串红梅,妖冶夺目!!   “婧儿!!”嘤鸣忍着后臀摔疼,忍着肚子上传来的不适,一个鲤鱼打挺便爬了起来,伸手急欲抓住朝着后方波涛汹涌大河倒去的婧欢!!   然而终究是来不及了!   婧欢挨了那一箭,身子软软斜倾下去!!   嘤鸣一把一抓,却只抓到了她脖子上的如意项圈!!   那金灿灿的项圈,哪里支撑得起婧欢身体的重量?当即,项圈生生被嘤鸣拽了下来。   “额……娘……”婧欢唇齿见发出薄弱的声音,然而她的身体,已经入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噗通一声,跌入了波浪翻涌的大运河中!!   “婧儿!!!”嘤鸣两步冲到船头,不由自主地便要往下跳,然而却被后头的半夏等人生生给拦住了。   “娘娘,您千万别冲动啊!”半夏疾呼道。   后头徐晋禄大喊大叫:“侍卫!御前侍卫呢!快下去救四公主!!”   对,救婧儿!!   那一箭,并没有射中要害!婧儿只要救上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旋即,只听得噗通噗通下饺子一般,附近巡守的侍卫已经三三两两跳下了大运河!!   但是——   嘤鸣已经是金丹期,她的六识倍于常人,她能看到,婧欢被波浪卷着已经朝着下游飘去了!这些侍卫却只在附近搜寻!!这怎么行!   嘤鸣急得咬牙切齿!这个时候,若是驾驭仙鼎,立马就能救下婧儿!!   不能拖延了!秋日的河水那样冰冷,婧儿又不会水!不干净救上来,她会淹死的!   “主人,我去!”   从上空传来一声海东青的鸣叫!   是青儿!!   嘤鸣心里欢喜坏了,青儿!青儿的速度与仙鼎差不离,何况如今她有孕,驾驭仙鼎的速度与灵敏度大不如前,与其她出手,不如青儿去救!!海东青也是一种鹰隼,目力更生胜嘤鸣,青儿必然能救下婧儿!!   忽的,她瞧见远处一艘小船上,就是那个射出了暗箭的人,身影一闪,便要趁着夜色逃遁!!   嘤鸣恨得咬牙切齿,岂能叫那放暗箭的人逃了?!   嘤鸣立刻大叫道:“抓住那个刺客!!”   随着话音一落,冲将而去的不是侍卫,而是火团!!   火团就如同黑夜的一团火焰,如脱兔一般,嗖的便飞奔了出去!!有它出手,刺客就别想逃!!   远处漆黑的夜色中,青儿精神传音回来,“小主人已经救上来了!”   嘤鸣急忙传音问:“婧儿怎么样了?”   青儿道:“只是晕过去了,要带回去吗?”   嘤鸣下意识点头,但立刻传音给青儿:“不!不要把婧儿带回来!!”——既然有人想要她的命,保不齐还会再下手,再没有抓到刺客,没有查出幕后主使的时候,婧儿不宜回来!!   “带去岸上先躲着,先帮婧儿处理一下外伤……”嘤鸣快速吩咐青儿。既然婧儿没有性命之忧那就不要回来,何况婧儿已经是练气九重境界,那样的箭伤,只要没射中要害,对她而言就是轻伤!   深深夜色中,一只硕大的海东青,爪子底下抓着一个昏迷的、浑身湿淋淋的女娃,飞速扇动着翅膀,飞向更远更深的夜色中……   第437章、连畜生都不如!   三阿哥作为皇子,距离皇帝的御船也是极近的。所以皇帝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便赶了过来,脚下大步流星,一把便扶住了在夜风中身躯瑟瑟颤抖的嘤鸣。   “皇上,婧儿她……”嘤鸣咬着发青的嘴唇,手里攥着的是从婧欢脖子上扯下来的赤金如意项圈,项圈上一枚小巧玲珑的金锁,金锁上正錾刻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   皇帝握住嘤鸣冰冷的双手,急忙安抚道:“没事,婧儿不会有事的!”皇帝说罢,立刻转头吩咐吴书来:“立刻调遣骁骑营兵马沿着运河两岸南下搜寻!叫山东巡抚派兵协助!!”   “嗻!!”   正在此时,“啊!!!——”吃痛的叫声在黑夜中响起,那叫声惨烈无比。   是火团已经逮住了暗中放冷箭的刺客,火团那双爪子,就像是两把钢爪一般,连石头都能切割,何况是血肉之躯呢?!   片刻功夫,两个御前侍卫便押着一个满脸血红抓痕纵横交错的男子上前来!!   “富察赫臣!”嘤鸣看着那人的模样,即使此刻已经满脸鲜血,容颜尽毁,她也仍能一眼认出来!!   那富察赫臣跪在地上,急忙狡辩道:“奴才不是刺客,奴才是闻讯来抓刺客的!没想到舒妃娘娘宠物朝着奴才脸上便挠抓不休!奴才冤枉啊!!”   嘤鸣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妄想狡辩!!夜里她虽看不清刺客的模样,但身高身形还是能看清的!   “火团的鼻子,比狗都要灵敏!!”嘤鸣咬牙道。   富察赫臣急忙哭诉道:“奴才跟四公主无冤无仇的,何苦要刺杀公主?这可是百死莫赎的大罪啊!娘娘岂能因一个畜生之举。便说奴才是刺客?”   火团听富察赫臣骂自己是“畜生”,登时恼火得浑身红毛都炸开了,呲牙咧嘴的,似乎恨不得再给富察赫臣脸上添几道纪念!!   嘤鸣冷笑道:“人会满口谎言,可畜生不会!!所以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   皇帝脸色阴沉了下来,冷着眸子扫过狼狈不堪却大呼冤枉的富察赫臣。便对嘤鸣道:“先不必置气。带下去叫人拷问便是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已经中箭摔下了运河,这个时候自然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就算之前。富察赫臣曾经是他中意的女婿人选,但都及不上自己爱女一根手指头来得金贵!!   富察赫臣脸色一白,急忙嗵嗵磕头:“皇上明鉴,奴才冤枉啊!!奴才跟四公主素无过节。怎么会刺杀四公主呢?!”   嘤鸣冷哼道:“你想要刺杀的人根本不是婧欢,而是本宫!!方才若不是婧儿一把推开了本宫。此刻被你冷箭的射中的便是本宫了!!”   皇帝听得一惊,急忙问:“舒妃,你说得可是真的?!”   嘤鸣不禁眼圈一红,泪水便簌簌落了下来。“婧儿是替臣妾挨了一箭,才会掉下水中,生死不知……”   皇帝脸色黑了个透彻。若是鸣儿挨了冷箭,只怕此刻腹中孩子就要不保了!!从前他还觉得婧儿任性不懂事。如今看来,只有最危急的时刻,方能看出本性,婧儿……不枉费鸣儿鱼眼珠子似的疼着,果然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皇帝看着暗夜里汹涌的波涛,如此夜黑浪迹,只怕婧儿……   想到自己素日最疼爱的女儿只怕要葬身大河,皇帝心底不免抽疼得厉害!   旋即,心中怒火万丈,“带下去拷问!!再问出朕想知道的东西之前,不许他死了!!”——粘杆处的十八般刑罚,朕便不信还有谁能不吐得干干净净!!   富察赫臣身子一哆嗦,便知自己狡辩不得,更是难逃一劫了,他一咬牙便道:“奴才招了!之前奴才劝解四公主,四公主不但不听,还训斥羞辱了奴才!奴才一气之下,为了报复,才暗箭射伤四公主的!”   “胡说八道!”跟在皇帝后头回来的三阿哥永璋忍不住怒骂出口了,“四妹何时训斥羞辱你了?她只说了句‘闭嘴’罢了!训斥羞辱你的人是爷!!”   听了永璋这一番气话,皇帝脸色黑得滴水,“这个时候你还想避重就轻,便是痴心妄想了!带下去,朕要知道,到底是谁指使他的!!敢谋刺嫔妃皇嗣,可不是你这狗奴才一人之事!!”   富察赫臣是皇后的近支堂侄,是谁指使的,皇帝心里自然清楚!!又岂会被轻易蒙蔽了?!   富察赫臣倒是打的好算盘,想把家族恩怨,说成个人私怨,无非就是想一人担下罪责,不连累地位岌岌可危的姑母皇后、以及富察氏满门罢了!!而且谋刺四公主,跟谋刺怀有皇嗣的嫔妃相比,自然是前者罪责轻一些!况且四公主只是受伤落水,未必真的死了!!若四公主没死,兴许他也能侥幸逃命呢!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大内百般酷刑拷问之下,想不吐出点东西来,是不成的!!   富察赫臣面如死灰地被拖了下去,皇帝既已吩咐了,拷问出来之前不许他死,自然他连自尽的机会都不会有!!   皇帝执了嘤鸣的手,宽慰道:“先回朕的船殿中。”   嘤鸣往上茫茫深夜深处,颤声道:“可是婧儿……”——婧儿虽然已经被青儿救走了,可还一直昏迷着呢。青儿虽然传音说,婧儿没有性命之忧,可是婧儿一日不醒来,叫她如何安心呢?!那一箭,可是贯穿了她的肩膀!!   皇帝道:“你在这里干等着也是无济于事,朕已经加派了人马沿岸搜寻。夜里风浪这么大,万一冻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嘤鸣咬着发干发青的嘴唇,“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跟朕回去!”皇帝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嘤鸣想了想,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在哪里等都一样,婧儿有青儿照顾着,不会有事的……如此想着,手里忍不住攥着那如意金项圈更紧了几分。   第438章、动了胎气   皇帝的船殿中,嘤鸣看着满满一桌子的晚膳,俱是珍馐海味,可是此刻婧儿生死不知,她如何能吃得下去?!   嘤鸣双手捧着那枚如意金项圈,手指摸索着金锁上的字,忍不住眼圈又湿润了。   婧儿,这个傻孩子……   “鸣儿……”皇帝低低唤了一声,将一盏牛乳燕窝推到她手边,“朕知道你食不下咽,但起码把这碗燕窝喝了,好歹你还怀着身孕呢。”   嘤鸣莹着满眶的泪水看着皇帝,“臣妾……实在没有胃口。”   皇帝长叹了一声,忽的竟瞥见嘤鸣的右手手心竟是一片血肉模糊!不由已经,二话不说便抢下那个金项圈,掰开嘤鸣的右手,果然那手掌磨破了一大片皮,血红殷红!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急问道。   嘤鸣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心,她倒是没注意到自己受伤了,便喃喃道:“婧儿推开了臣妾,臣妾身子一晃,便摔了一下,大约就是那时候,擦破了手掌的。”说着,便抽回手来,道:“没事儿,只是点皮肉伤,随便包扎一下就好了。”   “王钦,去传太医来!”皇帝脸色十分严肃,“婧儿现在还没找到,现在……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再出事了!”皇帝低头看着嘤鸣隆起的小腹,浓浓的担忧与惧怕浮现上来。   宫里嫔妃,摔一下就小产也不是没有!有孕之人哪里经得起这般?!   来的的是原判章清涧,章院判请了个安,便跪上前来为嘤鸣搭脉,片刻后便回奏皇帝:“回皇上,娘娘摔了一跤。又心绪大悲起伏,所以胎相有些不稳,稳妥起见,奴才还是开个安胎的药吧。”   皇帝立刻道:“那还不快些!”   “嗻!”章清涧急忙应了。   皇帝催促之下,乌黑的药汁很快便被端了上来,嘤鸣本能地抗拒这种苦涩的东西,可是心里也明白。她方才摔的那一下不轻。当时便觉得小腹抽疼,只因一直担心婧儿,才没有太在意。如章院判所言。她的确是动了胎气了。这个时候,哪怕是黄莲水,她也得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如皇帝所言,婧儿已经出事了。肚子里的这个也是她的亲骨肉,不能再有半分意外了!!   嘤鸣含着泪。将苦涩的药汁一口气灌了下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苦涩的。   皇帝手指着一块明黄色盘龙绣纹的巾子擦拭这嘤鸣眼角的泪珠,柔声道:“放心,没事的。咱们的孩子。都会没事的。”   嘤鸣知道,皇帝这些话不过是好听的安慰之词罢了!若非有青儿,不会水的婧儿落水这么久还没救上来。岂能活命?!   想到婧儿遭受的这般苦难,嘤鸣便恨得极了富察赫臣。恨极了富察家,也恨极了长春宫中的皇后富察毓敏!!   嘤鸣咬牙切齿问:“皇上觉得,是谁指使富察赫臣行刺杀之举的?”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心中终究还是存了几分疑虑的,“照理说,就算富察氏有此嫉妒之心,着实大可不必让自己的近支内侄亲自动手刺杀。”   嘤鸣冷然道:“当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隔着那么远,谁能看清刺杀之人的模样?若非臣妾身边有火团,鼻子灵敏无比,只怕早就被富察赫臣逃走了!!”   皇帝想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皇帝阴沉着嗓音道:“他倒是个胆大包天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冒险风险自然是值得的!”嘤鸣咬牙恨恨道,“只怪臣妾不该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否则婧儿就不至于……”嘤鸣咬着自己发白的嘴唇,声音有些颤抖了。   如非她有孕,皇后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叫人刺杀她的!!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朕不该保留她中宫之位!!”——当初的决断,是从大局考虑的不得已之举,可正是因为他的这个不得已之举,却害了婧儿性命……此刻皇帝虽然还心存几分妄想,奢望自己的爱女还活着,但大河涛涛,不会水又受了重伤的婧儿,只怕十有八九是活不得了。   嘤鸣恨恨想着,只是不该保留皇后的中宫之位吗?!!你不该保留的,是她的命才对的!!   皇后禁足在长春宫,竟然还能安排这般杀计!!   绝不能让她活下去了!!嘤鸣心底泛起从未有过的恨意与杀意!!此刻她与皇后已经是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关系了!!就算她肯心慈手软一回,皇后也决计不肯!!   何况皇后险些害死了她的女儿!!她怎能容得皇后活命?!!   嘤鸣暗暗攥起了拳头。   皇帝抬手轻轻抚摸着嘤鸣的额头,“你先睡会吧,若是有了婧儿的消息,朕立刻告诉你。”   嘤鸣咬了咬嘴唇,她很想问皇帝打算如何处置皇后,但想到此刻富察赫臣还没有招供,她也还没有丝毫证据能证明是皇后所为,便闭上了嘴巴。   半夏搀扶着嘤鸣进了皇帝的内寝殿中,宽衣之后,嘤鸣便叫半夏退下了,嘴里忍住喃喃道:“青儿怎么还没回来……”   正在此事,她闻得外头传来一声海东青的长啸之声,不禁心中暗喜,急忙跑去床边推开了窗户。   夜风灌入寝殿中,吹散了嘤鸣一头乌黑的秀发。   “主人!我把小主人暂时安置在山神庙中了,箭伤也已经处理过了!只不过小主人伤口感染,又在冷水里浸泡了那么久,发了高热。”青儿收敛双翅,落在了窗外的栏杆上。   嘤鸣听了,二话不说跑进药园世界里,将朱果树上最后一枚硕果仅存的朱果摘了下来,又药舍中放置的两瓶参华丹也都取了出来,再并一些上等的金疮药、止血散,全都塞在一个锦缎大荷包中,封口系在了青儿的爪子上,急忙嘱咐道:“快带去给婧儿!”   青儿飞快点了点大脑袋,满是自信地道:“主人放心,这些东西连垂死之人都能救回来,何况小主人只是发烧而已!”青儿说罢,一扇硕大的翅膀,便远去在了黝黑的夜色中。   第439章、婧欢苏醒   皇帝听见了寝殿内的声音,便忙走了进来,只瞧见嘤鸣立在窗前,任由潮湿的冷风拂面,整个人怔怔迷惘看着远方,仪容异常萧索。   皇帝心中一阵心疼,便脱下自己的大氅走上前,披在嘤鸣肩膀上,一手握住嘤鸣冰冷的手,道:“早些睡下吧。”说着,便合上了窗户。   嘤鸣一头青丝被夜风吹得已经有些凌乱,更衬得整个人颓然忧伤,嘤鸣轻轻摇了摇头,“臣妾睡不着……”   皇帝心中只有万分的怜惜,便道:“就算睡不着,也去躺一会儿吧。”   嘤鸣点了点头。   御帐内的高床软枕,明黄色织锦缎双龙戏珠的锦被,被窝里被塞了暖暖的汤婆子,躺上去自是柔软舒适。只是嘤鸣的眼睛始终睁着,一分都不曾合上。   皇帝只得翻出助人安睡的安息香,浓浓地焚上。   闻着那浓郁的香气,嘤鸣终于渐渐合上了眼睛,呼吸也渐渐均匀了。   皇帝到嘤鸣终于入睡,才舒心地松了一口气。   翌日,这一觉醒来殿中已经是大亮了,火团窜上她的船头,叽叽咕咕道:“主人,小主人已经退烧了!天蒙蒙亮的时候,青儿回来报的信儿!当时你还睡着,所以就没吵醒你!”   “果真!”嘤鸣一把捧起火团,喜出望外。   火团飞快点了点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是退烧了,不过人还没苏醒。”   “只要能退烧就好。”嘤鸣几乎要喜极而泣了,高烧不退,可是会要人性命的!只要婧儿退了烧,才是真正没有性命之虞了!   得到这个喜讯。嘤鸣虽然还忍不住担忧婧儿合适会醒来,不过心已经能放下一半了,所以早膳也进了些。   见她总算能吃下饭了,皇帝也舒心地松了一口气。   搁下筷子之后,嘤鸣便忍不住问皇帝:“富察赫臣可招供了吗?”   皇帝脸色略沉,道:“拷问了一整夜,晕过去三次。也泼醒了三次。只不过。朕倒是小巧了他的骨气!至今为止,他只肯承认自己刺杀你,不肯承认有人指使!”   嘤鸣心底浮起浓浓的恨意。便道:“既然皇上心里清楚是谁指使的,那富察赫臣招供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微微踟蹰,“若他不肯招供,皇后只怕也不肯招认……”——没有真凭实据。若是废后,只怕前朝要起波澜了。   嘤鸣冷然一笑。道:“其实招供又何难?不过就是按手印的事儿。只要皇上吩咐下去,供词很快就会呈上来。”   听得这话,皇帝不禁蹙了眉头,“鸣儿!”   嘤鸣脸上尽数是怒色。“皇上若还是打算放过皇后,就只当臣妾这些没说过就是了!”   皇帝只得柔声道:“富察赫臣的住处已经搜查过了,并没有找到皇后指使他下手的信件。只有一些寻常的家书罢了。”   嘤鸣冷哼道:“这种指使谋刺的秘信,自然是看了立刻就烧掉了。岂会留下来,等皇上派人去搜出来?”   皇帝沉默着,神色有些疲惫。   嘤鸣心里恼怒万丈,皇后这次行事虽然鲁莽,但的确是一点证据也没留下!若非当场就抓住了富察赫臣,只怕便要被他们逃出生天了!!   嘤鸣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含泪道:“皇上……婧儿只怕十有八九……活不成了……”嘤鸣的声音哽咽断续,“婧儿是臣妾的女儿,也是皇上的女儿!她……何其无辜啊!”   见嘤鸣落泪簌簌,皇帝不禁心痛,忙揽了她入怀中,轻声道:“鸣儿,朕已经叫粘杆处详查了,一旦确定是皇后指使,朕……”皇帝咬牙道,“朕绝不再容她!!”   皇帝的语中杀气腾腾,可见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这——正是嘤鸣想要的结果!!   这一次,她一定要皇后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先叫皇帝认为婧儿已经死了!!那她就有底气,要求皇后抵命!!   所以,婧儿恐怕要在外头山神庙呆一段日子了。   这样也好,宫里的危险更生过外头十倍百倍!她怀着身孕,着实没有把握同时保住两个孩子!让所有人都以为婧儿死了,那样便不会再有人想害她了!   嘤鸣伏在皇帝怀中,含泪的眼中满是冰冷的恨意!   山林中,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中。   小脸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婧欢终于苏醒了过来,她看着守护在自己床头的那只硕大的海东青,不禁露出了笑容,“青儿,是你救了我吗?”   青儿“啾”地叫了一声,点了点大脑袋。   “额娘呢?我额娘没事吧?”婧欢焦急地问道,她记得,那个夜幕下的黑影,想要射杀的是额娘!想要谋害的,是额娘肚子里的弟弟!!幸好她发现得早,及早推开了额娘,否则她就没有弟弟了。   青儿急忙刁起一封信,递给了婧欢。   婧欢低头一看,是自己额娘的字迹,便飞快用左手别扭地拆开来看!她右侧的肩膀上被箭矢洞穿,虽然箭矢被取了下来,也包扎妥当,但右肩膀和右臂稍稍一动,便疼得厉害。   信的内容很简单,嘤鸣也没有告诉自己女儿刺杀之事内幕,只告诉婧欢,暂时留在外头养伤,暂时不要回来,等她把事情处理妥当,再接她回来。   婧欢嘟着小嘴叹了口气,“额娘不让我回去,是因为回去会有危险吗?”说着,一双眸中满是担忧之色,“罢了,我听额娘的。我就算回去了,也只是额娘的累赘。”   “只是……到底是谁想要刺杀额娘呢?”婧欢看着青儿问了一句。   青儿垂下脑袋,收敛翅膀,低沉地“啾”了一声。   婧欢咧嘴笑了笑,“我真是傻了,你怎么可能听懂我的话?唉……”   大运河上秋风猎猎,御驾船只已经在山东地界停滞了七日了,却依然没有找寻到四公主的踪迹。   皇帝扶着嘤鸣的肩膀,道:“朕会叫人山东巡抚继续搜寻,只是……咱们得回京了,皇额娘已经来信催促了两次了。”   嘤鸣已经得知婧欢苏醒过来,心口的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地。这个时候,的确没必要在这里继续耽误下去了,早些回京,有仇报仇,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富察赫臣,招供了吗?”嘤鸣再度问道。   第440章、借刀杀人   “富察赫臣,招供了吗?”嘤鸣再度问道。   皇帝摇了摇头,“人已经废了,却还是抵死不招。若非看得牢,几度险些都叫他寻了死。”说着,皇帝长眉一蹙,“他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死都不承认是皇后指使……”——难道刺杀之事,真的与皇后无干?   嘤鸣眉梢一扬,冷然道:“皇后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内侄,真是有福气!”   皇帝如何听不出嘤鸣话里的讽刺之意?只是人都拷问到了如此地步,都不改口……皇帝心底对皇后的怀疑,不免松动了几分。富察赫臣意志再坚定,也终究才十四岁。   嘤鸣如何看不出皇帝脸上的犹疑之色,心下暗暗觉得不妙。若连皇帝都对是否是皇后幕后主使,存了疑虑,那想要除掉皇后,只怕便难了!!皇后是皇帝的结发妻子,早先她做过那么多触动皇帝底线的事情,可终究还是保住了后位!!只不过失去自由之身罢了!!如今,若还叫她逃过一劫,嘤鸣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鸣儿,此事朕会叫粘杆处详查。”皇帝徐徐说。   嘤鸣暗自冷哼一声,详查?要详查到什么时候?!这种没个准信的敷衍之词,根本只是一句空话!!暗暗咬了咬牙齿,千算万算,终究是没算准富察赫臣的一身硬骨头!!百般酷刑之下,都死咬不松口,可见富察赫臣非同寻常的忠诚,先让他背叛改口,只怕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忠心的人未必是皇后!!   论辈分,富察赫臣并非皇后的亲侄儿!只不过是近支的堂侄罢了!就算皇后有意将爱女下嫁,可富察赫臣所忠诚的。应该只是富察家一族,而非皇后一人!!   皇后是富察家最大的荣耀与靠山,所以富察赫臣不肯招出皇后,就是怕皇后万一被废,那么富察家承恩公的世袭罔替荣耀也便不复存在!!   细细一分析,嘤鸣心里倒是有了突破口!!   “既然他连死都不怕,想来再拷问也是无益。”嘤鸣淡淡开口。“皇后的地位稳固与否。事关整个富察家的荣耀兴衰,富察赫臣作为富察家子弟,自然是宁死都不肯说出害了整个家族的事的!他若一人抗下罪责。顶多死他一个!他若招出皇后,只怕一门上下都要为他陪葬了!”   皇帝眉心一沉,他不得不承认嘤鸣这番话一针见血。皇帝不是不疑心皇后,可到底没有证据证明是皇后所为。何况皇后被他禁足在长春宫,亲信俱被赐死。近身伺候的都是他派遣的宫人。如此一来,皇后又如何能传递消息,指使富察赫臣行刺杀之举呢?   或许,指使富察赫臣的。只是富察家,或许是其父傅德,也或许是皇后的胞弟傅恒。他们都不愿皇后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后位。因鸣儿生子而不保。   这就是皇帝几日思虑出来的结果。   “皇上只需答允他,刺杀之事不会牵累富察氏一族。只赐死幕后主使之人。”——富察赫臣忠心的是富察家,而未必是皇后!只要将皇后与富察家剥离开来,自然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皇帝一怔,“如此,倒是不妨一试。”——皇帝未必不怀疑皇后,哪怕富察赫臣不承认是皇后指使,皇帝也未曾全然信了皇后。只不过有几分犹疑罢了。   旋即,皇帝顿了顿,“可朕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若真允了他……”   嘤鸣淡淡道:“臣妾不介意富察家如何!只想让害死婧儿之人偿命!!”——她想要的,只是皇后的一条命罢了!!富察家荣耀与否,与她无干!!   皇帝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就算皇后该死,他也不希望因此朝堂震动。   傍晚的时候,皇帝才重新回到了龙船中。他手里拿着一份供词,那是一份鲜血写就的供词。   显然是富察赫臣已经招供了。富察赫臣刺杀嫔妃皇嗣,结果害死了皇帝宠爱的四公主婧欢,自然是难逃一死,他的父兄也会因为他的犯上之举,受到牵累,只怕官爵都会保不住。如今皇帝答允不牵累富察家一族,是何其大的开恩?权衡利弊之下,富察赫臣便招供了。   供词上说,在杭州的时候,皇后便来信指使,让他见机行事,除掉舒妃腹中龙胎。然而舒妃饮食,俱有太监尝菜,他根本没有丝毫机会下毒。所以只得一直按捺不动,直到御驾回銮,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否则舒妃一旦回宫,他就更没有机会下手了!!   所以便用御前侍卫配备的弩箭,趁着夜幕降下时刻,暗箭刺杀舒妃!可没想到,四公主突然推开了舒妃,所以棋差一招,害死了四公主……   这就是所有的前因后果。   “皇后给他的秘信,也找到了。”皇帝阴沉着脸色道。   “哦?他没有烧掉?”嘤鸣有些诧异。   皇帝冷哼道:“他留着那东西,原本打算事成之后,用来威胁李荣保,谋取官路升迁!!”——李荣保,便是皇后之父。   嘤鸣忍不住笑了,原来富察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啊!!微微沉吟,嘤鸣又问:“皇后被皇上禁足在长春宫,那她是如何传递消息,指使富察赫臣谋刺的呢?”   皇帝脸色骤然难看了几分,他气得面孔都要扭曲了,“还不是吉兰泰干的好事!!!”   嘤鸣脸色一僵,“二公主?二公主也参与了其中?!”——才十一岁的孩子啊,竟也……   皇帝摇了摇头,“吉兰泰并不知内情,只是帮皇后传递了消息罢了!”   嘤鸣这才明白了,皇帝虽禁足了皇后,不许任何人探视。可太皇太贵妃怜惜二公主,特意求了皇帝,允准二公主每个月可以去探视皇后一次。想必就是这一次,让皇后借二公主之手传递了秘信出来。   皇后啊皇后,都已经被幽禁长春宫了,竟然还是这般手段百出!!   算算日子,就是在她满月三个月身孕之后,皇帝将她有孕之事传回京中,告知太后,紧接着皇后便叫富察赫臣出手了。   等等!!   嘤鸣骤然心底一凉,她有孕之事,皇帝一直是对外瞒着的!直到足了三个月,才在家信中告知了太后!!!   太后!!!   皇帝并没有告诉皇后她有孕了!!既然如此,身在禁足中的皇后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呵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果然太后,才是最老谋深算的一个!!   就如同当年害死二阿哥永琏一样,她用了最高明的计策——借刀杀人!!!   第440章、回宫、见太后   一切都浮出水面了!!   若她有子,势必会威胁皇后的中宫之位!!可同样也威胁了五阿哥的太子之位,威胁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地位!!!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太后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需要借着二公主的口,将她有孕之事告诉皇后,然后,只需要让皇后动手就可以了!即使一切败露,那也是皇后的罪责,她完全可以置身之外,坐收渔翁之利!!!   嘤鸣想到这些,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她中了太后的计了!!若要除掉皇后,太后也是得益者!!可嘤鸣不会放过这个置皇后于死地的机会!即使知道,这是太后的阳谋,她也不能容许想要害死自己孩儿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既然要斗,那就斗个痛快好了!她的手上,也一样握着能置太后于死地的王牌!太后若是不再动手就罢了,若是太后敢动手害她腹中孩子,她就将当年的事情全部揭穿出来!!看看到时候,皇帝是否还会继续孝顺自己的杀母仇人!!!   浓浓的狠厉之色在嘤鸣的眼底浮起。   乾隆十三年的八月初五,初次南巡归来的皇帝回到了阔别半年之久的紫禁城。秋日初肃,北国染黄,金贵已经含了金色的点点花骨朵,成片的紫薇满枝红簇簇,开得似痴如醉。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便是如此。   嘤鸣乘坐着暖轿,与怀胎七月的康嫔为伴,一同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因为她刚一回宫,太后便派了人来,说想见见她……还有康嫔。太后想见见即将诞育皇孙的两个嫔妃。自然是一片好心。嘤鸣倒是可以接着身子不适拒绝,凭她宠爱,想来太后也不至于太过责怪。   只不过没有必要罢了。   太后的确不是好相与的人,但她的手段,从来都在暗处,她决计不会明面上为难有孕的嫔妃的!!   所以嘤鸣索性大大方方去了,且看看这个老婆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她既去。康嫔一个小小嫔位。自然不敢不去!哪怕康嫔的身孕已经七个月,行动不便,也还是乖乖跟在嘤鸣后头。乘坐一顶香色暖轿而去。   其实八月的天儿,尤其午后的时辰,其实是很暖和的,乘坐肩舆也可。只不过她和康嫔都明白。肩舆这东西抬得高,若是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可是很危险的。相对而言,暖轿就安全多了。   慈宁宫宫门前,妃位和嫔妃的暖轿双双停靠一旁。挺着个大肚子的康嫔有些不安地看着嘤鸣,“娘娘。太后这是……”   嘤鸣的气色并不好,一则是为婧欢之前的事儿,一直日夜难安。自然脸色不佳,二则嘤鸣来慈宁宫前。刻意把自己往憔悴了打扮。毕竟人人都知道她的女儿受伤落水,连尸骨都未曾找到,这幅模样,也符合她的心境。而且愈是憔悴虚弱,愈是能降低太后的警惕心。   “太后是关心你我,才传见的,康嫔的心大可放在肚子里!”嘤鸣淡淡道。   康嫔忙笑了笑,“是,娘娘说得是。太后慈爱,泽被六宫。”——可康嫔心里清楚,太后的脾气不好,从来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除了娴妃,何况给别的嫔妃半点好脸色?所以康嫔才惴惴不安。   嘤鸣倒是丝毫不担心太后会为难她,不疾不徐便走到了慈宁宫正殿前,正殿外是宽阔的汉白玉月台,当年,她为了施展苦肉计,曾经从这里摔下去一次,摔得满头是血,当时娴妃在旁,所以叫娴妃吃了皇帝的挂落。   一切都恍如昨日。   其实她宁可一辈子都不来慈宁宫的,可太后是皇帝的母亲,若没有立得住的理由,最好还是乖乖听从传召,否则一个不孝不敬的罪名落下来,可以轻易担当不起的。   不过这一次,太后没有晾着嘤鸣和康嫔,才刚叫人通禀,不消盏茶功夫,太后宫里的首领太监常保便客客气气请她与康嫔入殿朝拜。   慈宁宫正殿一如既往的恢弘华丽,地上铺着猩红色丹凤朝阳的地毯,满头银丝的皇太后高坐在上方的紫檀宝座上,因为她双腿瘫痪,所以难以保持端坐的姿势,身子微微倾斜,右臂上倚着一个明黄色缕金攒花引枕。而娴妃乌拉那拉氏端庄侍立一侧,面带微笑,倒是一副十分温和可亲的样子。   “臣妾纳兰氏\嫔妾徐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万福如意!”嘤鸣与康嫔徐氏一前一后跪在了早已预备好的柔软蒲团上,端端正正行了大礼。   太后似乎很没有精神的样子,就像是寻常人家衰老不堪的老太太似的,她打量了嘤鸣与康嫔一眼,徐徐点了点头,便说:“都起来吧。”太后的语气也还算温和,完全没有半分要为难人意思。   康嫔大是松了一口气,可嘤鸣并没有半分觉得意外。旁人或许觉得太后是个爱挑刺的老婆子,可她真正的厉害之处,又岂会轻易显露出来?   扶着半夏的手背,嘤鸣站了起来,垂首静默立在一旁。   太后苍老迟滞的目光分别从嘤鸣与康嫔的肚子上扫过,如果嘤鸣肚子只是半枚小西瓜,康嫔的肚子就是一颗滚圆大西瓜了,鼓鼓挺挺的大肚子,异常鲜艳。   太后抚了抚自己满是银白的鬓边,很是和蔼地道:“身子都重了,别站着了,都坐下说话吧。”   太后的左手下面正放着两个铺了软垫的珐琅彩如意小绣墩,显然也是早就预备好的。   “多谢太后。”嘤鸣与康嫔齐声谢恩,便上前端坐了下来。绣墩虽不如椅子坐着舒服,但总比站着好多了。嫔妃都穿着花盆底鞋,即使有孕了,也得穿,顶多可以穿矮些的。有孕之人本就容易累,穿着累脚的花盆底鞋站着,可不是什么享受!   殿中沉默了数息,先开口的却是娴妃,娴妃温声细语道:“听闻舒妃与康嫔都有了身孕,太后可真真是高兴了坏了。自打八阿哥出生以后,宫里再没出过喜事,如今一下子两位妹妹都怀上了龙胎,可真是双喜临门!只怕用不了多久,太后就能抱上皇孙儿了呢!”   第441章、鸩酒难饮   在别人眼中,康嫔徐氏深得皇帝喜爱,又是一宫嫔主,自然是极为荣耀体面了。可是在太后跟前,在慈宁宫中,她却是温顺谦卑,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嘤鸣作为失去女儿的母亲,一脸冷淡萧索,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此一来,能活跃气氛的,自然也就只有娴妃了。   娴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在慈宁宫说话自然比旁人更无拘无束些。   “承娴妃吉言,无论是阿哥公主都无妨,只要能平平安安既可。”嘤鸣语中带着悲伤的意味,神情更加落寞了几分。   娴妃不禁神色有些尴尬,只得道:“四公主至孝,本宫也都听说了。”——娴妃说的,自然是婧欢为了救嘤鸣,而挨了一箭之事,这样的举动,的确称得上至孝了。   嘤鸣垂下眼睑,不发一言。   娴妃笑了笑,道:“本朝的公主,素来是出嫁前才行册封之礼的,不过四公主纯孝,本宫愿为妹妹向皇上求情给四公主加以追谥。”   嘤鸣淡淡道:“多谢娴妃好意,只是妹妹的女儿只是行踪不明,现在就追谥,还早了些。”   这话,更是把娴妃噎得没话说了,话都堵到这个份儿上了,娴妃总不能说,你女儿不可能活命,早死翘翘了吧?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还能有她的好?如今山东巡抚,还在继续沿着运河两岸搜寻四公主呢!遗体还没找到,的确不能说已经死了。哪怕人人都心知肚明,那是十死无生!   若是平常,谁敢这么堵娴妃,娴妃肯定早回敬回去了。可嘤鸣现在失了女儿。正是最可怜、最悲痛的时候,娴妃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忍了。   这时候,太后开口了:“婧欢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命苦了些。”说着,太后念了句“阿弥陀佛”,悲悯得像个菩萨似的。   娴妃忙点头。便问嘤鸣:“舒妃妹妹。听说刺客当场就抓住了,据说还是皇后的娘家内侄呢!”娴妃虽然故作悲伤,但语气忍不住跳跃着欢喜之意。她仿佛都能看到自己的死对头的悲惨下场了。   嘤鸣抬眼扫了娴妃一眼,“娴妃姐姐耳听八方,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   娴妃笑了笑,忙道:“这么大的事儿。本宫想也不知道难!”说着,娴妃哀叹了一声。啧啧摇头道:“哎呀,皇后娘娘这个内侄,怎的竟如此胆大包天,也不知是谁给他胆子。竟敢刺杀帝女!”   谁给的胆子,自然是皇后!!嘤鸣心底冷哼了一声,却不接娴妃的话茬子。   娴妃又道:“不过皇上素来疼爱妹妹。四公主遭此不测,皇上一定会给妹妹做主。还妹妹一个公道的。”   嘤鸣脸上不带丝毫表情,语气平和地道:“一切都有皇上做主。”——这话只淡淡敷衍了娴妃,却不发表任何看法。   娴妃眼底转动,她问道:“皇上回了宫,怎的也没去看看皇后娘娘?”——娴妃最关心的,自然还是皇后的命数。可皇上回宫后,尚不曾来慈宁宫请安,娴妃便只能从嘤鸣身上打探消息了。   皇帝的确没去长春宫,但已经叫人传唤了二公主吉兰泰去御前问话了。只要核实了,二公主的确帮皇后传递了秘信,就算是罪证确凿了。皇帝厌恶皇后至极,如何愿意去见她?!   她也希望皇帝尽快动手解决皇后,纵然也叫太后娴妃称心如意,但她同样也少了一个敌人了。只是她却不打算对娴妃吐露虚实,“圣意如何,臣妾哪里知道?”   娴妃听了这等敷衍之词,不免面有不快之色,她轻哼了一声,酸溜溜道:“这阖宫上下,就属妹妹最得宠,若连妹妹都不知圣意,恐怕世上更无旁人知晓了!”   娴妃的不善酸语,嘤鸣权当是耳旁风,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好在心急的也只是娴妃一人而已,太后岿然不动坐在上头,跟打了个盹的佛爷似的。   这时候,常保急匆匆跑了进来,躬身道:“启禀太后,御前总管吴太监,带着鸩酒去了长春宫。”   太后听得这话,那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亮色,旋即她平淡地道:“也好。哲悯贵妃、禧贵人、音常在,还有哀家那么多无辜妄死的皇孙和皇孙女,也算是能含笑九泉了。”   康嫔听得这话,不由抓紧了自己的衣襟,她脸上亦是难掩恨与快意,她的仇人,终于要死了!!康嫔想到自己的孩儿,眼圈不由湿润了。皇后,你作恶多端,终于也有这一日了!!此刻若非身在太后的慈宁宫中,只怕康嫔便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   皇帝下手倒是够快的……嘤鸣暗暗道,原本还以为要耽搁几日呢。没想到皇帝一回宫,就如此干脆利落地赐了鸩酒给皇后!   只是——这鸩酒赐下了,真的能喝到皇后嘴里吗?   皇帝可是召见了二公主去问话的。   二公主虽然性子骄纵些,可对皇后却是真孝顺,她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父亲赐死?而且还是因为她,被赐死。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常保又急匆匆来禀报,“太后娘娘,二公主闯进长春宫,摔了皇上赐的鸩酒,还以死相逼,不许人伤害皇后!”   娴妃听了这话,狠狠啐了一口,讥笑道:“咱们二公主真是原来越有胆色了,连御赐的鸩酒也敢摔,连皇上的圣旨也敢违!!哼!”   太后老眼略微一眯,眼底滑过一丝丝冷芒,“这丫头也算孝顺孩子,却孝顺错了地方。俪兰,你去长春宫传哀家懿旨,叫吉兰泰过来!”   娴妃见太后出手,顿时如打了一剂强心针,连忙欢喜地道:“是,太后!”她屈膝一礼,侧脸看了嘤鸣一眼,“长春宫怕是热闹得紧,舒妃妹妹可要同去瞧个热闹?”   嘤鸣听了这番邀请,心底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瞧瞧呢?二公主以死相逼,吴书来只怕畏手畏脚,皇后再受皇帝厌恶,可二公主终究是皇帝的亲骨肉,吴书来是断断不敢看着二公主寻死的。如此一闹腾,只怕皇后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呢。   而太后传召二公主前来,无疑是釜底抽薪的好计策。只要二公主被带走了,自然吴书来便可以再准备一杯鸩酒了……   第442章、又遇刺   “舒妃还是去瞧瞧吧。”太后徐徐开口了,“毕竟,皇帝也赐了你协理六宫之权。”   嘤鸣不禁一怔,协理六宫之权?太后突然拿这个说事儿,倒是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是心里本能地抗拒,便起身低声道:“臣妾才刚回宫,身子疲乏……”   可太后却合上了眼睛,如老僧入定一般,仿佛听不见人言似的。   娴妃掩唇轻笑,“舒妃妹妹,咱们走吧!”——娴妃显然也是只当没听见嘤鸣的那番推辞。   心底暗叹了一声,只得跟着娴妃一同去了。可一路上,愈发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似的……还是康嫔好运气,慈宁宫露了个面,便可回自己宫养胎了。康嫔虽然也憎恨皇后,但她果然还是更在意自己七个月的肚子,所以就没有来凑这个热闹。   长春宫。   久不来此,这原本繁华富丽的殿宇已经变了个模样,正殿前的白石地缝中已经生了杂草,汉白玉的月台上也落了零零散散的枯叶,却无人清理,俨然已经有几分破败之势了。幸而殿中的一应家具摆设还是从前的,只是稍稍有些旧罢了。   被幽禁了将近一年的皇后,大有几分消瘦与颓然,肤色暗沉,眉宇间尽数是悲怆与绝望之色,她一身的旗服,虽然还是上等的长寿富贵妆花罗,但绸缎的光泽已经黯淡,显然是去年的旧衣了。皇后会穿旧衣,必然是因为她已经没有新衣可穿,可见这宫里的女人,一旦落魄,哪怕贵为皇后。日子也难过得紧!   站在皇后身旁的,是二公主吉兰泰,大半年没见,她似乎长高了些,脸上的倔强与高傲,也更浓了许多!她手里死死攥着一支赤金玉兰钗,钗的尖正抵着自己雪白细嫩的脖颈!!   二公主年纪虽小。却异常决绝。她锋锐的眼眸瞪着焦急如热锅蚂蚁一般的御前大总管吴书来:“去告诉汗阿玛,皇额娘若死,我亦不活!!”   “吉儿……”皇后一脸的沉痛之色。眼中泪花闪动,你这孩子,何苦如此呢?皇上既已赐了这杯鸩酒,便是全然舍弃多年夫妻情分了!与其在这冰冷的宫殿中幽寂而终。受尽冷落苦楚,一死又能坏到哪儿去?   娴妃的讥笑之声随即响起。她瞥了一眼被摔碎在地上的鸩酒,冷哼道:“二公主还真是孝心可嘉啊!”   娴妃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寂寥的长春宫中,她一身华丽鲜艳的衣衫,竟是生生衬得皇后落了下筹。   然而二公主的高傲。说白了都是遗传自皇后的。此刻见到娴妃、舒妃齐齐现身,皇后立刻挺直了身板,当年那骨子里的傲气立刻又涌了上来。皇后冷冷道:“怎么?娴妃和舒妃,是来送本宫一程的吗?!”   娴妃就站在殿门口。遥遥含笑看着皇后,却不行礼,她眉梢扬着一缕得意之色,道:“奉旨来送皇上一程的,是吴公公才对。本宫是奉太后懿旨,传二公主前去慈宁宫聆听训导!!”说罢,娴妃瞥了一眼手握金钗抵颈的二公主吉兰泰:“二公主,虽本宫走一趟吧!”   二公主咬牙恨恨剜了娴妃一眼,“我不会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二公主这番狰狞之态,却叫娴妃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二公主这是要违抗太后的懿旨吗?!”   “哼!!”回应娴妃的,是二公主一声怒哼,她骤然攥紧了手里的金钗,朝着自己如玉的脖子上一刺,旋即,鲜血如珠串一般汩汩涌出!!   “吉儿!!”皇后的心疼地急忙制止,“你不要做傻事!”   二公主眼中泪珠扑簌而下,“皇额娘……,都是因为吉儿……吉儿不会看着皇额娘被汗阿玛赐死的!”——方才汗阿玛传她去问话,问她,是否替皇额娘给赫臣表哥传递过信件,她如实回答了,然后回到自己寝宫不久,便听闻汗阿玛叫吴书来赐了鸩酒去长春宫!!二公主火速赶来,打碎了鸩酒,以死威逼,吴书来方才投鼠忌器。   嘤鸣见此情形,瞅了一眼吴书来,便问:“吴公公,可禀报皇上了?”   吴书来躬身道:“方才就已经叫人回禀了。”   但皇帝还没来。嘤鸣默默补充了一句,可皇帝的养心殿距离长春宫也不算远,按理说也该来了……   正如此想着,一声太监尖细的嗓音从长春门外响起:“皇上驾到!!——”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娴妃闻声,便忙敛身快步走出正殿门外迎驾,步履甚是匆匆。嘤鸣见状,只得叫半夏扶着,也忙跟出去迎接皇帝。加上后头跟随的宫女、太监,倒是挤挤攘攘一大群人!皇帝驾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前头,自然无人在意身后——就是这个时候,一个不打眼的碧色宫装宫女飞快挤到了嘤鸣身后,攥紧了自己袖中锋锐之物……   遥遥可见,皇帝已经进了长春门,身上穿的是一件雪青色五福捧寿的常服,脸色黑沉,眉宇凝重,仿佛压抑这一股怒火一般!!皇帝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抗旨,而且抗旨之人就是她的女儿、二公主吉兰泰!!   皇帝大步走来,远远就瞧见了出殿门迎接的娴妃……还有鸣儿?!皇帝一怔,脚下的步子不由一顿,鸣儿怎么来了?!   是了,她身为人母,的确该来给婧儿讨回一个公道。皇后应当给婧儿偿命,可偏偏吉兰泰跳出来阻拦——   皇帝深思飘忽天外的短短数息工夫,便听见嘤鸣的突然“呃!”的一声痛叫,旋即整个身子便倒了下来!!身子软软扑在地上,遥遥便可瞧见,嘤鸣的右侧后腰上——鲜红一片,鲜血已经横流!!   “娘娘!!!”半夏大惊失色。   而嘤鸣身后,一个脸生的宫女,双手中握着一把站满鲜血的铜剪刀!!那宫女一脸凶狠的杀意,手握铜剪子,朝着嘤鸣便要再刺过来!!   可是半夏就在嘤鸣身侧,岂会任由此人再伤嘤鸣?她咬牙一步上去,双手便抓住了那宫女的手腕!!可那宫女的力气竟出奇地大,半夏用尽全身的力气,竟也险些制不住!!   然而皇帝身旁跟随的几个御前侍卫更不是吃素的,皇帝一声令下,侍卫立刻拔刀相向,其中一个二等侍卫,一刀便径直朝着那宫女脖子上砍去!这一刀,直接便砍断了宫女半根脖子!!   宫女当场毙命!!好大一泼鲜血喷了半夏一脸!!   哐啷一声,宫女手中的铜剪刀落地。   第443章、蛇毒   嘤鸣此刻倒在地上,心里已经恨不得骂娘了!!早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谁能想到,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敢刺伤她?!!   也正式因为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嘤鸣哪里想到得到,居然有人这般胆大包天?朝着她后腰上就来了一剪刀!!!   幸好宫里的剪子都比较小巧玲珑,而嘤鸣有孕之后,腰间也长了一圈肥肉,所以刺的那一剪刀,并不算太重。可是——疼啊!!疼得人端的是销魂!!   “鸣儿!!”皇帝已经大步上来扶她,“太医!快去传太医来!!”   嘤鸣疼得呲牙咧嘴,刺伤她的宫女已经被御前侍卫当场斩杀——不怪御前侍卫下手狠,而是那宫女手握见到,还欲再刺她,遇见这种刺客,自然不能有半分手下留情!!   这个宫女——赶在皇帝面前刺伤她,可见也是存了死志的!!真不晓得是谁指使的!可是剪刀这种工具,除非是刺在心口、脖颈这些要害部位,否则是很难要人命的……这个宫女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要刺伤她呢?   这时候,娴妃的惊呼声响起,她指着死躺在地上的那个宫女,满是惊愕之色地道:“这、这——这不是秋夕吗?这不是二公主的宫女吗?怎么竟然是个刺客?!”   嘤鸣心头一愕,二公主的宫女?!!   是了,长春宫被皇帝戒严,此事在长春宫中的,除了伺候皇后的人,便只有二公主、她还有娴妃的随从宫人了!!旁人不可能混进来!   二公主小脸蛋惨白。站在殿门外,手中攥了已久的金钗也“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她纤细的小身子萎软跪在地上,满脸惊恐与惊愕之色。从方才秋夕刺伤舒妃的那一刻,二公主便瞧在眼里,紧接着,舒妃倒地。半夏阻拦。御前侍卫手起刀落斩杀了秋夕,长春宫正殿外的地上,鲜血横流!!二公主小小年纪。何曾见过如此杀人的场面?何况,如娴妃所言,秋夕——是伺候了她多年的宫女,一直被她当做心腹!!如今。秋夕却公然刺伤有孕的舒妃!!   此刻,二公主已然是吓懵了!   “吉儿……”皇后亦是满脸惊疑恐慌色。她走到二公主身旁,也陪着她一起跪了下来。   皇帝眸中怒火已经冲天,胸腔中几欲沸腾!!竟是吉兰泰的宫女?!!他这个女儿,才十一岁啊!!竟也如此心肠歹毒吗?!!   皇帝冷眼扫过跪在殿门外的皇后母女。目光如锥子般定格在二公主吉兰泰身上,他扫过吉兰泰脖颈上那一抹嫣红,便斥道:“你不是要以死威胁朕吗?!!朕现在来了。你倒是死给朕看啊?!!”   吉兰泰小小的身躯不禁一颤,眼里的泪簌簌而下。她心中伤痛欲绝,嘴上却急忙辩解道:“不……不是吉儿指使的!吉儿也不知道秋夕为什么要刺杀舒妃!但真的不是吉儿指使她的!!”   是啊,到底是谁指使秋夕刺伤她的?那剪刀刺伤人,以二公主对她的怨恨,未必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可旁人未必没有此心!!她怀着五个月的身孕,若是受了伤,再摔一下,很有可能就会小产!!恨不得她失去腹中的孩子的,头一个就是皇后!!之前在山东的时候,富察赫臣刺杀,回了宫,竟然还有人敢行刺杀之举!!   而且还是在皇后的长春宫!!嘤鸣岂能不怀疑皇后?!   这时候,嘤鸣忽然觉得眼前一片眩晕……   不,不对劲!!   后腰被刺的拿一下,并不算太重,就算失血,也不至于头脑眩晕。除非——   嘤鸣突然抓紧了皇帝的衣襟,咬牙道:“毒……有毒!!”——刺伤她的那把剪刀上,必然有毒!!   方才她还奇怪,既然那宫女拼死刺杀,怎么会用剪刀这种不中用的东西呢?该用匕首,再不济弄把菜刀,也比剪刀杀伤力强啊!!   原来,剪刀上竟淬了毒!!   果然,这以命相拨的的行刺,目的自然是想要她的命!!   皇帝听得心中一震,低头一瞧,果然嘤鸣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已经发黑了!!   皇帝立刻一把横抱起嘤鸣,脚下几乎是小跑着一般飞奔,嘴里一般快速吩咐:“将吉兰泰押去慎刑司,暂且关押!!任何人不得探视!!”   “汗阿玛,吉儿是冤枉的!!”吉兰泰惊呼,满脸都是冤屈之色。   慎刑司是关押和拷问有罪宫人的地方,还从未关过公主呢!!   嘤鸣脸色已经惨白得没有血色,她已经急忙运转法力,暂且护住子宫,此刻尚且不知是什么毒,但最要紧的便是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丹田中,一枚金丹,光泽又黯淡了几分……   储秀宫。   原判章清涧奉旨赶来,先是把脉,然后检查了刺伤她的那把剪子,旋即,章清涧脸色大变,“皇上,剪子上淬了蛇毒!竹叶青的蛇毒!!”   “还不快解毒!!”皇帝扯着嗓子吼叫道。   章清涧忙道:“启禀皇上,大部分的毒素还未扩散,所以现在先是要将娘娘伤口的毒血吸出……”   皇帝听了,二话不说,坐在床头,上前便“刺啦”一声,直接撕开了嘤鸣后腰上的旗服,露出的正在流血伤口,那伤口不过寸许,然而已经肿胀,周围皮肤呈现紫黑色,可见竹叶青蛇毒之厉害!!   章清涧急忙阻拦道:“皇上,吸出毒血,若是不慎,很有可能也中了蛇毒,皇上万金之体,切勿冒险啊!”   听了这话,擦去喷了一脸鲜血的半夏忙跪在床头,祈求道:“还是让奴才来吧。”   皇帝却只当没听见章清涧还有半夏的话,低头便埋在了嘤鸣后腰伤口处,一口紫黑的毒血便被吸了出来,吐在了床头的痰盂中,如此反复,直到鲜血颜色渐渐淡了,呈现正常的鲜红色,皇帝才停了下来。   嘤鸣趴在床上,此刻纵然是铁石心肠,心下也不免有些触动。这种事情,皇帝原本不必亲自做的……竹叶青蛇毒,那也是会要人命的东西!!   一时间,嘤鸣神色有些怔怔然。   章清涧已是吓坏了,连忙道:“快取浓茶来给皇上漱口!!”——若是毒血有半分吞咽下去,那可就危险了!   第444章、娴妃的猜测   浓茶漱口之后,章清涧又为皇帝把了脉,见脉象无异,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帝看着伏在床榻上,意识已经渐渐迷离的嘤鸣,心下忍不住担忧,“舒妃……应该也无碍了吧?”   章清涧躬身道:“幸好娘娘并非是被竹叶青咬伤,蛇齿尖细,咬伤见血极少。而剪刀刺伤,半数蛇毒随着伤口出血流了出来,剩下的毒素又即使吸出,所以娘娘体内只残留少量蛇毒,并不足矣致命。”   听得“并不足以致命”这句,皇帝这才安心了,他又忙问:“那舒妃的胎相……”   章清涧忙上前跪在脚踏旁,为嘤鸣请脉。   此刻嘤鸣还没有完全昏迷过去,便用急忙运转法力,将自己的脉搏调得更微弱一些——毕竟是竹叶青蛇毒,若是脉象稳健,也不合理。何况若是她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安然无恙——这宫里有的是人不想看着她的孩子平安出生,若她安好,只怕还会有人在此下手,而若是她胎像不稳,有小产之虞,想来也能安全些。   “启禀皇上,娘娘脉象微弱迟滞,接下来最好还是卧床静养为宜。”章清涧小心翼翼地道。   皇帝脸色一变,“胎相到底如何?!!”   章清涧急忙磕头道:“皇上!竹叶青蛇毒乃火热之毒,虽然大部分吸出,残留的少许,虽不足矣伤害娘娘性命,可娘娘腹中胎儿比不得成人强壮……”   皇帝脸色白了几分,鸣儿已经失去婧儿了,若连这个孩子都保住……皇帝满眼伤痛地看着伏在床榻上,虚弱不已的嘤鸣,于是咬牙命令道:“必须保住舒妃腹中龙胎!!否则朕要你脑袋!!”   章清涧面色如土。只得急忙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章清涧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恐惧难安,只得飞快琢磨保胎之法。   “皇上,若要舒妃娘娘母子俱保,只怕唯有一个法子可行!”章清涧忙道。   “讲!!”皇帝吐出一个字。   章清涧道:“竹叶青蛇毒摧残,娘娘母体虚弱不少,胎儿也虚弱。如此下去。必然难以撑到足月。微臣只能竭尽全力保娘娘七个月之胎!”   “七个月……”皇帝暗自握紧了拳头,“你的意思是,舒妃一旦足七个月。便要以药物引产?”   章清涧头上沁出一层冷汗,他急忙磕头道:“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只不过,若小阿哥提前生下,只怕会先天虚弱一些!”——这还是往好了的说的。只怕更有可能先天不足,甚至有可能早早夭折了!!可那总比胎死腹中要好些!!   “朕……知道了……”皇帝长叹道。又问:“你当真有把握保胎到七个月?”   章清涧当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眼下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章清涧不敢欺君,便道:“若是一个月内,娘娘没有见红。想来还是可以保到七个月的!”   皇帝面色沉痛,连是否能生下一个先天虚弱的孩子,都要看上天是否眷顾吗?!!鸣儿……皇帝眼眶已经发红。   而嘤鸣听完了这一切之后。便昏昏睡去了。又是失血,又是蛇毒。她可是累坏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半夏立在床头,手里拿着些祛瘀化毒的膏药,涂抹在嘤鸣的伤处。再用柔软的纱布缠绕腰间包扎,最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既可。   这个时候,章清涧开的药也熬好了,主要是清热解毒,用来化解竹叶青余毒的。里头还加了补血保胎的成分,嘤鸣摔了一下,竹叶青火毒又伤了胎,所以章清涧加了熟地、黄岑、白芍、续断、甘草等物。   另外,章清涧还单独给皇帝开了一碗清热解毒的药,虽然皇帝没有中毒之征兆,但是喝碗解毒药,也可保万无一失。   夜色笼罩紫禁城,这一夜不知道多少人无眠。唯独嘤鸣好睡,只是夜里翻身子,动辄扯到伤口疼醒了。醒来后,嘤鸣原打算进药园世界的,但见皇帝竟没有离去,而是睡在次间榻上,便生恐惊动了皇帝,只从药舍中取了些晾干的参片——都是药园世界中生长的了多年的,比起寻常野山参,不知强了多少倍。人参大补元气,对于她现在的的确再合适不过了,于是含在嘴里两片,慢慢嚼碎了,伴着药河水吞咽下去,复又小心翼翼躺下入睡了。   慈宁宫,灯火如昼。   太监常保匆匆进了殿中,躬身禀报道:“章清涧讳莫如深,半句话也问不出来。不过奴才已经查了舒妃的解毒药,里头加了分量不轻的安胎成分,可见舒妃的胎十分不安了。”   太后点了点头,“到现在还没落胎,她倒是好福气。”   常保笑道:“只怕是保不了多久了。倒是二公主,在慎刑司里整夜嚎叫,口口说自己冤枉。”   太后淡淡道:“她如此喊冤,也该叫皇后这个做额娘的知晓才是。”   常保立刻心领神会,打千儿道了一声“嗻”。   这时候,娴妃端了安神药进来,关切地道:“时辰不早了,太后喝了药,还是早早睡下吧。”   太后看着娴妃,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娴妃坐在床头,一口口喂太后喝安神药,一碗药见了底,娴妃才忍不住道:“姑母,二公主小小年纪,若是叫人拿剪刀刺伤舒妃倒是有可能,可下毒这种事儿——想必是皇后所为吧?”   太后笑了,“连你都能想到这点,皇帝自然不会想不到。”   娴妃轻轻搁下药碗道:“皇后大约是想拉着舒妃一起玉石俱焚吧。”说着,她唇角一翘,“舒妃这会子虽然还没有小产,只不过她这一胎,就算生下来,只怕多半也是个先天虚弱的孩子,就算是个阿哥,也不足为虑了。”   太后却冷了脸色,“你现在就松懈,怕是还早了些!”   娴妃一愣,“姑母……”   太后摆了摆手,“剩下,你就不必管了,好生打理好宫务也就是了。”   娴妃心下虽然好奇,但见太后已经露出疲惫之色,便也不敢多做叨扰,忙起身告辞了。   第445章、皇后自绝   翌日。   皇帝才刚下了早朝,吴书来便上前禀报:“皇上,皇后娘娘说……想见您。”   砰的一声,皇帝摔了手上捻着的一串十八子罗汉手串,一时间满地叮铃咚隆,四散滚落,“她想见朕,朕永生都不想再见那毒妇一眼!!你再去备一杯鸩酒,送去长春宫!!这一次,朕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替她摔了鸩酒!!哼!!”   吴书来弯下身子,小心翼翼道:“可皇后娘娘说,她想见您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皇帝抬眼看着养心殿外随风蹁跹的秋叶,良久无声。   “纵然她罪大恶极,好歹跟朕夫妻一场。”皇帝如是说。   吴书来道:“那奴才这就去准备龙舆。”   长春宫。   皇后富察氏一夜无眠到天明,眼中已经是血丝密布,她褪去华衣美服,只穿了一身素青色彭缎旗服,头上簪钗尽去,三千青丝落下,显然是要脱簪待罪。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声音枯槁干哑,已经屈膝跪了下来。   “你想见朕?”皇帝语中带着微薄的冷意,虽然脸色已经褪去怒色,但见皇后如此凄然之态,亦不见有半分怜悯之色。   “是。”皇后轻轻应了一声,她抬头看着皇帝,看着自己的丈夫,不禁悲戚油然而生,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弯腰磕下一个头,道:“多谢皇上,还肯来见臣妾最后一面。”   皇帝薄唇中发出一声冷哼,“最后一面?既如此说,你是肯认罪了?”   皇后凄惨一笑,憔悴瘦削的脸上满是悲凉之意。她忍不住反讽道:“皇上已经认定是臣妾所为,臣妾认不认罪,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皇后难道觉得自己很冤枉吗?!!”皇帝胸腔中的怒火已被点燃,话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皇后端端正正跪于方砖墁地之上,腰身却是笔挺的,“事到如今,臣妾不敢说自己的冤枉。臣妾所做的事情。在皇上眼中早已是万死难恕。可吉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什么都没做,还请皇上不要为难她。”   皇帝狠狠一甩袖子,“吉兰泰什么都没有做。那么昨日刺杀舒妃之人,便是你指使的了?!!”——皇帝自然也不相信小小年纪的吉兰泰会做出如此歹毒之事,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皇后了!!   皇后脸上浮现浓浓的凄凉之意。她咬牙道:“是!!是臣妾命秋夕趁乱刺杀舒妃的!!”   这样的从皇后口中说出,皇帝不禁怒火沸腾。只觉得血气直冲头顶,她看着皇后那副昂然不悔的样子,心头的愤怒愈发无以复加!!于是,皇帝上前一步。一脚用尽全力,便踢在了皇后的心口,“贱妇!!!”   “咳!!”皇后重重摔倒在地。胸口剧痛之下,一口淤血当场咳了出来。方砖墁地上如泼洒了红墨一般,嫣红刺目!!   “哈哈哈!!”皇后突然发出了大笑之声,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长春宫殿宇中,“果然,只有舒妃,才是真真被皇上放在心里的!!”   “所以你便要屡次三番害她?!!”皇帝怒吼质问。   皇后撑着身子,爬了起来,依旧直挺挺强撑着跪直了身子,她扬声道:“若叫舒妃回宫诞下皇子,臣妾的皇后之位早晚要被她夺去!臣妾已经没了儿子膝下承欢,没了丈夫的宠爱欢心,所剩下的也不过就是这个虚有其表的皇后名分罢了!!臣妾宁愿鱼死网破,也不愿将这个位置,让给任何人!!!”   “你——”皇后这般狠厉之词,大大超乎了皇帝的意料,皇帝咬牙切齿道:“朕当初就不该留着你的性命!!”——若早早杀了这贱妇,婧儿岂会身陨?!   皇后的嘴角还挂着一缕鲜红,却衬得她面无血色,憔悴至极,她仰头看着暴怒的皇帝,心下一片悲凉,“死又如何?臣妾被皇上禁足在长春宫,早已是生不如死!!”一语罢,皇后已是泪湿双颊,潸然凄凄。永无出头之日的幽禁,形同打入冷宫,无数个漫漫黑夜,寂寂一人,眼看着蜡烛燃尽,从暮色深深,等到东方既白,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连见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只能隔着殿门!!   这样的日子,已经叫皇后几欲疯狂了!所以当她得知伴驾南巡的舒妃有孕的时候,她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妒意!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舒妃回宫生下儿子,无子的舒妃已经宠冠六宫,若是她有子,早晚有一日,她连最后的皇后的名位都会被皇帝拿去给了舒妃!!   “生不如死?!”皇帝脸上尽是狰狞之色,“既然生不如死,你为何还要苟且偷生?!朕没拦着你寻死!!!!”皇帝的怒吼之声直刺进皇后心头,仿佛是一把锥子,刺得人痛不欲生!   皇后捂着胸口,连连咳嗽了几声,咳出的如数都是鲜血,这就是她的丈夫,对她早已是这般绝情!   皇后泪水簌簌而落,却笑声连连不止,“是啊,皇上早就巴不得臣妾死了!夫妻二十载,臣妾竟也落得被丈夫恨之欲死的地步!”   “朕恨你欲死,是因为你做了让朕恨你欲死之事!!”皇帝怒吼声震耳欲聋,“你谋害嫔妃,戕害了朕不知道多少儿女!!朕不株连你九族满门,已经仁至义尽!!!”   皇后憔悴的面庞已经一片湿润,泪水伴着嘴角的血,混合着滴落在她素青色的旗服上,如朵朵红梅晕染,凄美不胜。不牵累九族满门吗?如此,她也可以安心去死了……   皇后仰头道:“用臣妾一条性命,来了解一切,的确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事已至此,就不劳烦皇上担负杀妻之命了,臣妾自己自行了断就是!”   听得这话,皇帝怒意略消几分,“自行了断?”   皇后凄惨地笑着:“是啊,臣妾不是病了许久了吗?病弱膏肓而逝,朝堂之上也无人会置喙什么。皇上也不必脏了自己的手了。臣妾……也不用死在自己心爱的丈夫手上!”——若要死,哪个妻子愿意死在夫君手上?还不如自行了断!!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皇后的提议,的确打动了他!他不必亲手杀死先帝所赐婚的发妻,也能除去心头所恨,的确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好!随你去!”皇帝冷然道。   皇后露出了笑容,她急忙道:“那吉兰泰——”   皇帝轻哼道:“吉兰泰若是丧母,自然要出来披麻戴孝,给你哭丧!!”——意思是说,你一死,吉兰泰便会被慎刑司放出来。   皇后跪在殿中,看着拂袖远去的皇帝,哈哈笑了,笑得悲惨凄凉,皇上!你真够绝情的!竟都不让臣妾见吉儿最后一眼!!!   第446章、哀家的好儿子!   嘤鸣已经在床榻上躺了三日了,后腰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每日两幅的安胎药一碗不落的都喝了。她躺了三日,皇后也绝食三日了,三日水米未进,人已经虚脱下不了床了。   看样子,帝后已经达成了协议。   皇后绝食自尽,对外宣称病入膏肓,太医也已经应景地派去了几个,乍瞧上去倒真像那么回事。   富察赫臣也被秘密处死了,尸体随意丢弃在乱葬岗,富察家也不敢去收殓,更不敢多问半句皇后的“病情”,战战兢兢缩在府中,如临末日。   “眼看就是中秋了,好端端的佳节,怕是办不成了。”皇帝似乎颇为遗憾的样子。   嘤鸣暗想,皇后活不到中秋节了,人断绝了饮食,能活七天就不错了。皇后若是逝世,那就是国丧,自然什么节庆都得泡汤。皇后绝食,皇帝遗憾的却只是中秋节不能办了。可见是真真对皇后无半分余情了。   而二公主还在慎刑司牢房里关着,倒是衣食无缺。看样子皇后死前,她是不会被放出来了。当然了,被关在慎刑司的二公主也不可能知道皇后绝食欲自尽之事。   现在,人人都等着皇后气绝了。   慈宁宫那位在等着,她在等着,康嫔在等着!娴妃在等着!大阿哥永璜也在等着!盼着皇后死的人,还真不少呢!   这时候,王钦躬身走了进来,打千儿禀报:“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慈宁宫。”   “知道了。”皇帝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嘤鸣的手背,“你好好养胎。朕去了。”   嘤鸣轻轻颔首,心道,大中午的,这个时候太后不是一般都要睡午觉吗?怎的突然叫皇帝去?隐隐的,嘤鸣心下有些不安。   目送皇帝离去,半夏才慌忙近前道:“娘娘,白贵人方才去了慈宁宫!”   听得这话。嘤鸣心中咯噔一下!!白贵人!她倒是险些忘了这个失宠的草包美人了!!当初在山东张园行宫的时候。白贵人便跟刘常在暗地里嘀咕她与惠周私会之事,言语很是不堪,当时被嘤鸣吓唬了一通。白贵人便老实了!原以为,这样就没问题了,没想到……白贵人竟然去了太后那儿!   照理说,一个个小小贵人。还没资格去给太后请安!!然而她却去了!!   “不打紧,只要皇上相信本宫即可!”嘤鸣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张园的事儿,皇帝已经叫人封口,不许胡乱议论,没想到这个胆小的白贵人。倒是挺有胆色的!!嘤鸣咬了咬牙,都这个时候了,她可不会认为白贵人只是去给太后请个安。只怕必然把他与惠周相会在水阁中的事儿,添油加醋跟太后说了!!   半夏连忙点头。“皇上相信娘娘,必不会任由旁人往娘娘身上泼脏水!”   嘤鸣揉着太阳穴,心下突突跳得厉害。   慈宁宫。殿中只有太后与皇帝母子二人,连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遣退了出去。皇帝见太后如此肃穆,不禁有些疑惑,“皇额娘这是……”   太后神色一厉,便道:“此事兹事体大,哀家不得不问问皇帝!!”   皇帝忙坐正了身子,道:“皇额娘请讲,儿子知无不言。”   太后凝着浑浊的老眼打量着皇帝,便问:“哀家听说,舒妃在山东的时候,曾经与康亲王世子行宫水阁私会!可有此事?!”   皇帝心里暗自一惊,同时不禁有些恼怒,到底是那个该死的狗奴才,竟敢把他叫封口的事儿告诉了太后!!却忙笑着道:“算不得私会,是儿子召惠周进行宫议事,惠周与舒妃只是偶遇,进水阁中,也只是写了封家信罢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皇帝竟丁点不疑舒妃吗?!”   皇帝立刻道:“舒妃性情贞洁,儿子自然信她。况且舒妃与惠周进水阁,前后也不过两刻钟的工夫。”   太后神色冷厉,“两刻钟,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皇帝听得这等难听的话,眉头不禁一皱,“皇额娘,这些无凭无据的话,还请您不要再说了!”   见皇帝竟果真半分不疑心,太后心中恼怒,便道:“算来那个时候,距今也五个月了,与舒妃的怀胎月份,正好相符!!”   皇帝听得这话,脸色嗖的黑了下来。   不等皇帝反驳,太后立刻又道:“事关皇家血脉,哀家不得不多心些!舒妃若真若皇帝所言,性情贞洁,就不该与外男私会水阁!!而且哀家也查到,舒妃进宫以前,曾经被康亲王府求过亲!!”   皇帝嗖的站了起来,脸色又黑又沉,“皇额娘!儿子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狗奴才跟您说了这些混账话,儿子是一个字也不会信!!舒妃腹中所怀的,是皇额娘的亲孙儿,这点毋庸置疑!!”   “皇帝!!”太后眉头皱得老深。   “另外,儿子还打算,舒妃临盆之后,无论生的阿哥还是公主,都晋她为贵妃!!”皇帝语气铿锵,这话完全不带有丝毫商量。   太后神色大惊,“皇帝!贵妃之位,非同小可!娴妃伺候了你二十多年,尚且只是妃位,舒妃岂能先封了贵妃?”   皇帝淡淡道:“皇额娘不必忧心,等舒妃平安临盆,儿子也会同时晋封娴妃为贵妃。这样一来,皇额娘总没有异议了吧?”   太后一噎,什么叫“等舒妃平安临盆”,意思是说是舒妃不能平安临盆,娴妃就封不得贵妃了吗?!!   这一次,不等太后再反对什么,皇帝便道:“儿子前头还有不少奏折没批阅,便先告退了,请皇额娘好生休养,儿子改日再来请安!”说罢,竟是不顾太后脸色何等难看,皇帝便扬长而去。   砰!!!   枕边的一柄上等的玉如意,被太后摔得粉碎,太后老脸扭曲得已经狰狞,“这就是哀家的好儿子!!!”   “太后息怒!”娴妃已经飞快从内室跑了出来,原来方才太后与皇帝母子之谈,娴妃亦是停在了耳朵里。初听皇帝要封舒妃为贵妃,娴妃自是愤愤不平,可一听说,她也会被同封为贵妃,娴妃也便熄了不平。   第447章、混淆皇家血脉   娴妃忙扶着太后的胸口,柔声劝慰道:“太后切勿置气,其实同封贵妃,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舒妃本来就是与她平起平坐的,若是产子,延绵子嗣之功封贵妃,也不无不可。而且,舒妃这一胎也未必是阿哥呢!   太后重重哼了一声,“一个贵妃之位,就把你打发了?!本朝的贵妃,素来只封一人,两贵妃并立,平起平坐,还有何贵可言?!”——从圣祖爷时候的大小佟贵妃、温僖贵妃,还有先帝时候的那个贱人年氏,都是一人居贵妃之位独尊,为众妃之首!!诚然祖制规定,贵妃之位有二,但何尝有过两大贵妃并立的先例?!   娴妃委屈地道:“皇上都这么说了,俪兰有什么法子?”——她何尝不想当皇贵妃、乃至皇后?可皇上不肯封,她能奈何?   太后冷着老脸道:“最起码得是皇贵妃!!”   皇贵妃位同副后,副后也是后,大清有不成文的规矩:皇帝只能有一个“后”。要么晋皇贵妃为后,要么永不封后,断无皇贵妃与皇后并存之理!!二者并立,除非是追谥!要么就是将死前的安慰!   譬如年氏,就是病危至极被先帝也加封皇贵妃之尊,也因此,太后深为妒恨!因为皇贵妃和皇后一样,都有资格附葬帝陵,与皇帝死而同穴!一想到自己百年之后,地底之下,年氏还要继续跟她争宠、继续狐媚她的丈夫,太后便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顺治爷在位的时候,中宫健在,便封了董鄂氏为皇贵妃,便是打了博尔济吉特皇后的脸。是大大坏了规矩!自那之后,圣祖爷便定下了,皇后与皇贵妃不可并立的规矩!圣祖爷自己也贯彻了这项规矩,孝昭仁皇后在世的时候,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就只是贵妃而已!   而后的子孙,自然也无人敢逾越。先帝爷再宠爱年氏,也只能在她将死之际。加以皇贵妃尊位。   “姑母可是有法子?”娴妃不禁眼带期盼之色。副后之位,便可执掌凤印,娴妃自然眼馋。不像现在,虽掌管六宫事宜,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太后轻轻一笑,旋即眯了眼睛。“等着吧,哀家自会为你筹谋。”   “多谢姑母!”娴妃欢喜不已。   太后微笑着。满脸慈祥,“乌拉那拉氏未来的荣耀,就在你身上了。哀家要亲手把你扶上皇贵妃之位,才能安心去了。”   娴妃坐在床头为太后捶着腿。“姑母会长命百岁的。”娴妃自然巴不得太后能活得长久,若太后能做到太皇太后,那才最好呢。   储秀宫。   皇帝是带着怒火跑来的。破口便是一通夹枪带棒,埋怨太后偏听偏信。怒骂贵人白氏竟敢向太后进谗言!!   嘤鸣听得愈发恼怒,果然是那个白氏!倒是小瞧了她胆色!!   旋即,嘤鸣一脸温柔款款,嘴上细细柔柔道:“只要皇上相信臣妾,旁的,臣妾不在乎。”   “鸣儿……”皇帝心下触动,怒火登时消了泰半,他执着嘤鸣的手,不胜唏嘘。   皇帝信她,可嘤鸣心中仍旧不安,太后插手了,还拿当初与惠周私会的事儿做筏子,只怕太后不会因为皇帝的不疑,便放手了。女子的名节,在这个时代,可是比性命都要紧的东西!礼教,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嘤鸣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浮起浓浓的担忧之色。   晚上,皇帝在她这里用过了晚膳之后,嘤鸣便催促皇帝回养心殿了,愈是这个时候,她愈是需要皇帝的信赖与庇护,同时却不能霸占着皇帝。一个太后,就够叫她头疼的了,这个时候,她不能面对六宫的妒火。   皇帝轻轻扶着她的鬓角,温声道:“朕就是想多陪你一会儿。”   嘤鸣亦含情脉脉看着皇帝,“臣妾会好好的,臣妾一定会生下这个孩子,否则……”说着,眼中滑过哀恸之色,“否则岂非枉费婧儿舍身相救?”——此刻,她自然是做戏,却也不全然是虚假,她已经与婧儿分开许久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伤口还痛吗?只有青儿陪伴,能吃得好睡得好吗?夜里会不会害怕?想着这些,眼里不禁有了水意。她的婧儿,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她身边半步呢,无论是去木兰,还是南巡,都在她身边。可现在,她受了伤,还要一个人躲在山林中度日……   “鸣儿……”皇帝不禁心疼,忙揽了嘤鸣在怀中。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王钦的惊呼之声:“奉先殿走水了!!”   奉先殿——走水了?!!   皇帝登时大惊,“什么?!!”——奉先殿,可是供奉历代先帝极皇后的地方,凡遇朔望、万寿圣节等重大节庆,皇帝都要亲往奉先前殿大祭,遇列圣列后圣诞、忌辰及元宵、清明、中元、霜降、岁除等日,也要前去后殿进香。因此,奉先殿的异常要紧,断断不容有失!   “皇上快去瞧瞧吧。”嘤鸣急忙道,心下却甚是不安,这个时候,奉先殿竟然着火了?!奉先殿可不是等闲宫殿,日夜都有人看守,怎会轻易失火?   这一夜,嘤鸣亦不得安枕,虽然奉先殿烧不得并不严重,只是偏殿熏黑了半边,供奉列为先帝先后的牌位、神龛都没有被烧着,也算是万幸了。据说是风吹倒了灯笼,里头的烛火掉出来,点燃了窗户纸,借助风势,所以烧起大火。幸而扑救急时,才没有酿成大灾。   负责夜里值守的太监被皇帝杖责,管事太监也被革了职,也算是从轻处置了。显然,奉先殿失火之事,皇帝也不愿闹得太大。   皇帝不愿事情闹大,可有人却唯恐天下不乱。   早朝刚下,半夏便慌慌张张来禀报:“娘娘,大事不妙了!今儿早朝,钦天监的监正胡霆上折子,说奉先殿失火,是上天示警,乃是示警皇上,后宫有人混淆皇家血脉!!”   嘤鸣脸上的血色嗖的散了个干净,什么叫“有人混淆皇家血脉”?!分明是直指她腹中这一胎并非皇帝之子!!昨日太后跟皇帝质疑她与惠周私情,当夜奉先殿便失火,紧接着前朝就以此说事!!   古人是最信天命的!何况失火的是奉先殿!!   “皇上可有处置胡霆?!”嘤鸣急忙问。   半夏道:“皇上当着满朝臣工怒斥了胡霆,但是并未加以处置!”   嘤鸣身子一软,瘫在了榻上,皇帝竟然没有处置胡霆?没有赐死,更没有革职?!!难道是皇帝也有些听信了胡霆的“上天示警”之言?!   “这会子,皇上已经下了早朝了,却没有过来……”若皇帝半分都不疑心她,应该立刻赶过来安慰她才是,可他没有!   嘤鸣不禁有些觉得凄凉,昨日皇帝还那般信她,可今日……终究,帝王都是多疑的,怎么可能全然相信谁呢?   这个男人,终究不会是她的依靠。   第448章、见红、金丹碎   养心殿。   “你的脸怎么了?”皇帝冷眼看着惠周脸上的三条血痕。早朝的时候,就瞧着这小子低头躲躲闪闪了!   惠周支支吾吾,窘迫地道:“被、被……猫抓的……”   皇帝冷哼了一声,一副相当不爽的模样,扬声讽刺道:“你家里的母猫,倒是够野!!”   惠周面皮微涨,白净的两腮嗖的红了,被皇帝一语戳破,自是觉得脸面丢尽,忙低下头,瓮声说:“奴才福晋……只是有些误会了。”略一停顿,惠周又急忙道:“今日早朝,钦天监监正胡霆……”   “朕之家事,汝不必多问!!”皇帝根本由不得惠周多言,冷冷一声斥,便打断了他的话。   皇帝登基十数载,君威日盛,乾纲独断的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从前,惠周自然不敢出言顶撞,可如今涉及嘤鸣,惠周着实按捺不住,“皇上,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针对舒妃……”   “住口!!!”皇帝脸色寒了个透彻。   惠周登时心底一凉,此刻他愈是替舒妃抱不平,皇上便愈是不快!!他越是想帮舒妃,就越是会害了她!便急忙俯身跪了下来,道:“奴才失言了。”   皇帝重重一哼,“小小家事,朕自会料理了,不必汝等越俎代庖!!”——皇帝何尝不是是谁指使的胡霆?否则小小钦天监,岂敢如此胆大包天?!皇额娘……怎的就不信鸣儿?都怪那个白氏,胡乱说了那些不该说的事儿!!否则皇额娘岂会兴师问罪?!不过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要把流言蜚语压下去!   “是,奴才遵旨!”惠周额伤沁出一层冷汗,只盼着别牵累了宁表姐才好……皇上。应该是相信宁表姐的吧?   “你自己称病歇息几日吧!舒妃临盆之前,朕不想在朝堂上看见你!!”皇帝话里满满都是厌嫌之意。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个小白脸,才害得鸣儿担负莫须有的污言秽语?!   撵走了惠周,皇帝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这事儿不能闹大,也不能任由旁人闹大……   自打回京,怎么桩桩件件全都冲着鸣儿来?!富察氏贱妇秉性阴毒也便罢了。怎么连皇额娘都这般不让他省心呢?他……何尝亏待了乌拉那拉家?!   “鸣儿……”皇帝喃喃念着。旋即扬声道:“叫弘昼进宫一趟!”   “嗻!!”   储秀宫。   午睡醒来,嘤鸣整个人都是恹恹的,她苦笑着看着镜中自己。又看了看自己已经五个月的肚子。她早就知道的,不想让这个孩子出世的,除了皇后,可还有慈宁宫那位呢!!   如今皇后绝食。已经时日无多。可她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儿去!   “派个人去养心殿问问皇上。晚膳可要过来用。”嘤鸣吩咐道,如今之计,她也只能尽力让皇帝相信她了。   半夏低声禀报道:“皇上这会子与和亲王一起去了慈宁宫请安。”   嘤鸣心下嗖的一沉,皇帝又是大中午的去了太后处??一时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偏生这个时候,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平郡王福彭年初便奉旨去盛景主持京旗回屯事宜。也是因他爵高威重,这等大事。需得是压得住局面的人才行。长姐身为嫡福晋,也陪伴一同前去了。否则这个时候,长姐必然会进宫安慰她,帮她出出主意。   半夏又道:“方才太皇太贵妃身边的秦姑姑来了一趟,送了一个字。”   嘤鸣一怔,“一个字?哪个字?”   半夏打开手心,里头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字,便是“稳”。   “稳?”嘤鸣苦笑了笑,“本宫如今,处在狂风骤雨之下,哪里还有半分稳当?”   “娘娘……”半夏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嘤鸣叹了口气,“太皇太贵妃的意思,本宫自然懂。她是让本宫稳住了,不能慌了阵脚。”——是啊,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急躁。无论如何,她都要见见皇帝,试探一下皇帝的心意,才能加以应对。   抚摸着自己柔软的肚子,这个孩子,还未出生,便遭受诸多坎坷……嘤鸣心下忍不住想,她如今真能护住这个孩子平安降世吗?莫名的恐慌在心底蔓延开来……   “娘娘,康亲王世子福晋求见!!”徐晋禄站在帘子外,扬声禀报。   “英宛?”嘤鸣心中不由一喜,“她来了?”——平素里,长姐才叫她觉得堪为依靠,而英宛……虽然已经为人母亲,可嘤鸣也不指望她能帮衬上什么,只要能和惠周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   嘤鸣闻得此讯,只觉得欢喜,倒是不曾多想什么,连忙叫半夏为她梳好旗髻,便快步走了出来。   都大半年没见英宛了,倒是想念得紧。   可如今见到了,英宛却是双眼红肿,仿佛哭了一场的样子。   “宛儿?”——这是怎么了?嘤鸣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英宛也在看着她,看着她的肚子,看着看着,英宛的眼睛便湿润了,“二姐姐……”她的声音是沙哑的,沙哑中带着哽咽。   “怎么了?跟惠周吵架了?”——因为惠周那个有孕的侍妾卢氏,心里觉得委屈吗?   “二姐姐……”英宛咬着自己薄薄的嘴唇,她鼓起勇气问:“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听到这番问话,嘤鸣只觉得脑袋一片轰鸣,仿佛是出现了幻听一般,“宛……宛儿,你、你说什么??”   英宛哭着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皇上的,还是惠周的?!”   这番话,嘤鸣听得真真,登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都仿佛没有了筋骨一般,身子一软,便歪倒下去!!   幸好,身后有半夏扶着,这才没有摔倒了。   嘤鸣心中一片悲怆,她没有想到,英宛会问出这样的话!!外人不信也就罢了,可这是她的亲妹妹啊!!   “宛儿……”嘤鸣鼻子酸涩,险些要掉下泪来,“难道连你都不信我吗?”   英宛泪水汪汪,她撕扯着嘶哑的嗓子吼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以相信谁!!打小,惠周一直喜欢的都是二姐姐你啊!!”   嘤鸣咬牙上前,一把抓住英宛的手臂,“可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从未喜欢过惠周!!你就那么信不过我?旁人几句闲言碎语,你便觉得我是个连亲妹夫都要勾引的人吗?!!!”——嘤鸣声嘶力竭地吼着,只觉得胸腔中有发泄不出的愤懑!!光天化日,左右都有随从,她和惠周能干得了什么?!!前后不过两刻钟的工夫,除了写一封家信,还能干得了旁的吗?!偏生却被人说得那般难听!!   如今,竟连她的亲妹妹都不信她了!!   被嘤鸣言语逼迫到墙角的英宛也突然发了狂一般,她撕扯这嗓子叫嚷道:“我不知道!!!”大吼一声,她狠狠一把推开了嘤鸣,“惠周数落我,连二姐姐也……”   英宛的嘶叫声戛然而止,她整个人人呆滞住了。   因为,方才她那一推,竟生生将嘤鸣推到在地,后背直直撞上了后头的紫檀木嵌螺钿屏风!嘤鸣穿的是花盆底鞋,下盘本就不稳,哪里经得起英宛猛力一推?   又撞到了屏风上,一时间嘤鸣只觉得后背疼得厉害,肚子也抽疼的厉害!!   骨碌一声,只觉得下身一股黏腻涌出,血腥的气息弥漫出来!!   “娘娘见红了!!”半夏惊呼出声,“快去叫章院判来!!”   见红了吗?   嘤鸣脸色苍白如纸,孩子……必须保住这个孩子……心下一动,急忙运转法力,护住子宫。然而她丹田中的金丹,本来就因化解蛇毒而黯淡了许多,此番再度强行抽取法力——自然是轰然破裂!!   金丹碎裂,修为倒退到了筑基境!!   而破裂的同时,嘤鸣眼前一黑,当场便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第449章、三度险小产   英宛惊恐地看着嘤鸣身下的一片嫣红,牙齿都在打颤了,她小脸惨白,看着自己的双手,是她——是她推到了二姐姐!!   “二姐姐!”英宛急忙要扑上来,却被半夏一把狠狠推开了,半夏恶狠狠地瞪着英宛,如恶狼一般,几欲要将人撕碎了一般。   “我……我不是故意的……”英宛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不管孩子是谁的,我都没想要害这个孩子。”   “世子福晋竟还说这些混账话!”半夏气得鼻孔冒烟,“当日在水阁,我就寸步不离在娘娘身旁!!什么‘私会外男’,娘娘从头到尾就写了一封家信,就是为了劝解世子福晋和世子爷!!!”   英宛听得这话,身子骤然一软,便瘫倒了在了地上,整个人如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   无边的黑夜,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在黑夜中,不知徘徊了多久,才隐约听见依稀不知是谁的声音……   “鸣儿!鸣儿……”   当意识渐渐恢复,痛觉也缕缕袭来,每一寸筋脉如被撕裂一般,痛楚得直叫人浑身颤抖。这——就是境界倒退的后遗症吗?果然痛楚难耐……   嘤鸣渐渐睁开双眼,终于看到了发出声音的那个人。   是皇帝,正坐在床头,手里紧紧握着她一只手。皇帝见她醒来,瞬间眼里竟有了水意,几欲喜极而泣一般,“鸣儿!!”   嘤鸣迷茫了一阵,脑子才渐渐庆明,也嗖的想起自己被英宛推到,见了红——   “孩子!!我的孩子呢?!!”嘤鸣瞪大了眼睛。惊呼着问。   “还在还在!!”皇帝急忙告诉她,“没事了,鸣儿,孩子已经保住了!!”   章清涧跪在一旁,忙禀报道:“娘娘醒了过来,便是没有大碍了。请娘娘放心,龙胎也无碍!”——对此。章清涧也甚是惊讶。他来的时候,见红便已经止住了。舒妃娘娘虽然晕厥了过去,可脉象只是稍微虚弱了些。并无大碍!   嘤鸣急忙去摸自己的肚子,摸到那凸起的软绵,这才松了一口气,长长喘息着。幸好。孩子没事……   “那英宛呢?”嘤鸣急忙问。   皇帝脸色果然黑沉了下来,“暂时关押在慎刑司!”   慎刑司还真是非同以往了。先关了一个嫡出公主,又关了一个世子福晋……   嘤鸣苦中作乐地笑了笑,“既然臣妾没事,皇上就放了她吧。”   “鸣儿!是她推到了你。害得你险些小产!”皇帝怒火中烧,千防万防,竟是没想到鸣儿的亲妹妹竟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嘤鸣叹了口气。道:“她只是受了旁人挑唆罢了,臣妾不怪她。”——皇家福晋要进宫请安。都得先递牌子,如今娴妃掌管六宫,自然是她放英宛进宫来的。如今,流言蜚语只道她与惠周有私,这个时候却把惠周的妻子放进宫来,娴妃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自然不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英宛性子急躁,又太过在乎惠周,所以才那么轻易被人挑唆了。只怕惠周也没好生跟她解释清楚,才酿成这场误会。   “鸣儿!”皇帝皱着眉头。   “皇上,放了英宛吧。”嘤鸣语气微弱,却异常坚定。   “罢了,朕说不过你。只是从今往后,不许她再进宫!!”皇帝冷着脸道。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英宛的确不适合再进宫了,起码短期内不宜进宫。她们之间误会,还是让英宛自己慢慢想清楚吧。清者自清,她不想再多做无谓的辩解了。   “臣妾……昏迷了多久了?”嘤鸣只觉得身上酸麻,怕是昏迷的时间不短了。   皇帝凝着丹凤眸子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底满是疲惫与欢喜之色,“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   半夏一旁轻声道:“皇上在这里也陪了娘娘一天一夜了。”   嘤鸣一怔,她昏迷的时间里,皇帝一直都在??   如此,可足矣说明,皇帝还是信她的。一瞬间,嘤鸣不免有些感动,还好,皇帝还信她,在这宫里,她总算还是有个依靠的……不由的,泪水扑簌而下,怎么也止不住。   皇帝赶忙拿着明黄龙纹巾子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怎么哭了?鸣儿,可是朕哪里做错了?”   嘤鸣一头在皇帝怀里,呜咽着道:“臣妾还以为……皇上听信了钦天监之言……”   皇帝轻轻抚摸着嘤鸣的后背,叹着起气道:“傻瓜,朕怎么会不信你?朕没有处置胡霆,是因为他不过是个马前卒,处置了他有何用?反倒是白白惹人议论!”——一切的关键,在皇额娘那儿呢!唉,可惜皇额娘怎么都不肯相信鸣儿……   皇帝不禁皱了眉头,皇额娘已经不惜插手前朝,可见对鸣儿的敌意之深。鸣儿这一胎,三度险些小产,幸而上天福泽庇佑,才保住了孩子。可接下来,若皇额娘再动手,该如何是好呢?   “鸣儿……”皇帝突然开口,他轻轻抚摸着嘤鸣乱糟糟的头发,道:“从今日起,你所服用的安胎药,全都在朕的养心殿熬煮,熬好了之后,朕会叫王钦送来!旁人送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要碰!”   嘤鸣郑重点头,的确,安胎药是最有可能被人下手的。她的储秀宫,还不晓得有谁的钉在呢!她现在境界已经掉至筑基期,而且经脉受损,只怕一时半会连参华丹都不能炼制了,自保的能力已经降到最低!现在,她也只能依靠皇帝了!养心殿,是宫里最严密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王钦又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忠心自是无虞。   章清涧也忙道:“奴才会亲手抓药,所抓之药,也会亲自送去养心殿,请娘娘放心。”   嘤鸣点了点头,“有劳章院判了。”——章清涧为她调理身子多年,应该也是可以相信的。而且,若是她胎儿不保,皇帝盛怒之下,章清涧也是必死无疑。所以,章清涧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   皇帝又道:“朕会下旨,不许任何人打扰你安胎,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来储秀宫。”皇帝说着,又忙解释道:“朕不是禁你的足,你若想出去,随时可以出储秀宫门。只不过——你才刚见了红,暂时还是不要出去了。”   “臣妾懂得。”嘤鸣哪里还敢出去?还是乖乖养胎到足月吧!     第450章、天命不佑朕子   长春宫。正殿外花坛中的几丛名品的牡丹,原本葱葱郁郁,昨夜的一场秋霜过后,已经枯黄奄奄一息了,早已不复盛开时候的高贵典雅、富丽堂皇。   皇后富察氏躺在床榻上,看着从支摘窗外照进来的午后斜阳,眼前已经是模模糊糊、迷迷离离。   已经是第五日了,如往常一般,凉透了的一桌子山珍海味如数被撤了下去,倒是便宜了长春宫的宫女太监们。   窗外,一个二等的小宫女嘀咕道:“皇后娘娘还是一口没吃?”   另一个是个二十出头的尖嘴太监,嗤笑道:“都绝食了,自然是不吃的。”   小宫女哀叹了一声,“听说内务府把棺材都准备好了呢,就等着皇后娘娘咽气了。唉,真可怜……”   尖嘴太监冷哼道:“可不就等着她咽气了?她死了,咱们也能换个地。整日呆在这个跟冷宫似的地方,丁点油水也没有!”   小宫女咕哝了一声,便转移话题道:“我听说,舒妃娘娘这都是第三次险些小产了呢,回回瞧着严重,可回回都保住了龙胎。现在底下都在传,说舒妃娘娘肚子孩子,是受上天庇佑呢!所以才能遇难成祥!”   尖嘴太监哼了一声,“什么‘上天庇佑’,前儿还有人说舒妃怀的是野……”尖嘴太监本想说“野种”,不过想到舒妃盛宠,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否则传扬出去,他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一切,都被将死的皇后听了个真真,她嘴角浮起一抹凄凉的笑。上天庇佑?皇上……舒妃还真是您的心肝肉啊!拿“上天庇佑”来对抗“上天示警、混淆皇家血脉”,这个计策,用得真好啊!   可越是如此,慈宁宫那位只怕更容不得这个上天庇佑的孩子降生了!!跟那个老妖婆斗了一辈子,她还不清楚那个老妖婆是个什么东西吗?为了她们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她可是连自己亲孙儿都能下得去手的啊!!这点,她是八辈子都赶不上的!   她得撑住了。得看到最后一场好戏在死啊!!舒妃。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能保住你这个“上天庇佑”的孩子到几时!!   皇后呵呵笑了。   皇后的笑声微弱至极,几乎不可闻,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笑出声了。因此外头的小宫女和尖嘴太监都没听见。只自顾自地说着宫中一些闲闻。   尖嘴太监道:“今儿太后头疼,特意召了章院判去诊治呢!”   小宫女一愣,“章院判不是皇上指派专门照顾舒妃娘娘龙胎的吗?”   尖嘴太监笑了,“所以太后才要使唤他呢!”   小宫女叹着气道:“章院判熬了一辈子。才做到原判,看样子也不容易啊!”——加在皇上舒妃和太后之间。只怕也不易周旋啊。   慈宁宫宫门外。   原判章清涧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却被慈宁宫的门槛给绊倒了,生生摔了个狼狈至极!!章院判一把年纪了,满脸都是纵横交错的皱纹。然而此刻他仿佛行将就木了一般,满脸都是枯槁的绝望之色。   太后的危厉的声音,言犹在耳。“章院判,哀家记得你儿子年纪轻轻就没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你那孙儿,听说乖巧又孝顺,真真是个好孩子呢!”   章清涧手中正攥着一块血淋淋的小手指头……   “哀家若是有这么孝顺的孙儿,可是宁可自己死了,也要让他活,你说是吧,章院判?”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声声彻骨寒凉。   ——————   养心殿,已经掌灯。   皇帝埋头在御案上,沙沙批阅这奏折,一边道:“朕记得前儿福建巡抚进献了些血燕窝,都送去储秀宫吧。”——宫中常见的都是官燕,也就是白燕,嫔妃们时常以此滋阴养颜。而血燕内含金丝燕之血,异常稀有,因此补血补胎,是再好不过的了。   “嗻。”吴书来躬身应了一声,又道:“皇上,章院判已经在外侯了半个时辰了,说有要事禀报。”   皇帝神色一凛,“莫非是舒妃胎相不妥?”   吴书来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不知,不过章院判神情惴惴,脸色很是不佳的样子。”   皇帝一把撂下朱笔,“立刻传他进来!!”——鸣儿……决不能再出半点意外了!!皇帝暗自咬牙。   “臣章清涧参见皇上!”章院判匍匐在地,深深叩首。   皇帝忍不住急忙问:“是不是舒妃有什么不妥?”——否则章清涧怎会深夜来求见?   章院判身体隐隐颤抖,舒妃脉象平和,好到出乎他的意料,若非晓得那些传言都是皇上命人散布的,否则他也要怀疑舒妃腹中龙胎真的是受到上天庇佑了!!   “是!!”章院判咬牙重重吐出这个字,他这条老命活得够长久了,如今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了。但他的孙儿,才刚满二十岁啊!   皇帝一头一颤,立刻咆哮道:“胡说八道!!之前也是你说舒妃的胎已经保住了!!”   ……   这一夜,没有人知道章清涧跟皇帝说了什么,可章清涧走出养心殿的时候,殿中传来了一片砸碎瓷器珍宝的声音,养心殿的摆设,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然而殿中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也无人敢劝皇帝半句。   直到皇帝把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才停了下来。   “朕是天子,为何天命不佑朕子?!!”皇帝仰头长啸,眼里有泪,几欲落下。   这一夜,皇帝彻夜未眠。吴书来和王钦也提心吊胆了一整夜,宁可是没听见章清涧禀报的那些话!!哎哟喂!真真是要人命的东西啊!!   翌日的早朝,也以龙体不适罢了朝。   皇帝只叫人传了章清涧来养心殿。   皇帝只对章清涧说了三个字:“保舒妃!!”   同样也一夜未眠的章清涧浑身一抖,一切都如太后算计的一样……这位母后皇太后,天底下还有谁能逃得出她的算计?连皇上,亦不能……   章清涧眼中带着灰败的死气,他躬身道:“是,微臣明白了。”   第451章、一碗药   储秀宫。   这一日,王钦送来保胎药的时辰比昨日迟了些。   还是那些乌漆黑又苦死人不偿命的药汁子,嘤鸣拿小银勺慢慢搅动着,随口问道:“皇上这会子去上早朝了吧?”   王钦躬身道:“皇上今日罢了早朝!”   “嗯?”嘤鸣吃了一惊,皇帝最是勤政,怎么会轻易罢朝呢?   王钦有些发僵的脸上强行挤出几丝笑容,解释道:“皇上昨晚批阅奏折到三更,晨起便有些不适。”   “近来,前朝后宫,的确是非颇多……”嘤鸣喃喃道,半是自语。   王钦忙点了点头,嘴上催促道:“娘娘先喝了安胎药吧,凉了就不好了。”   嘤鸣“哦”了一声,忙将沾了乌黑药汁的银勺子搁在床头的月牙桌上——她从不用勺子舀着喝药,宁可捏着鼻子灌下去,反倒是少受些折磨!   于是仰头灌下一大口,却不由顿时住了,砸了砸口中的药味,嘤鸣疑惑地道:“这药……跟昨日味道不同,似乎不那么苦了,而且带着点酸味……”   王钦忙笑着道:“是。章院判为娘娘稍稍修改了保胎药方,加重了其中甘草的分量,来调和苦味。章院判说了,太苦的药,也会伤胃。”   嘤鸣懵懂点了点头,是的,之前的药方中就有甘草的成分,只不过分量比较少罢了。怪不得苦味淡了许多,原来是甘草的作用。   王钦忙从袖中将药方子取了出来,道:“请娘娘过目。”   中药的配伍、君臣佐使这些东西,嘤鸣自然是不懂的,药方的成分大部分还是延续了之前的。略有增减,不过都是寻常药物,参须被换成了老参片,成分变动最大的就是甘草了,由一钱增加到一两,足足是之前的十倍!   嘤鸣笑了笑,便叫半夏收了起来。她怎么瞧着王钦今儿特别紧张的样子呀?   哦。是了,皇帝身子不适,王钦素来忠心耿耿。想必也担心得紧。   于是,嘤鸣再度端起药碗,仰头咕咚咕咚将剩下的药汁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擦了擦嘴巴。对王钦道:“好了,你回去好生伺候皇上吧。”旋即。又问:“皇上不打紧吧?”   王钦连连点头,“只是小恙,请娘娘放心!歇息几日就好了。”   “唔……”嘤鸣点了点头,可惜她现在不宜下床。后腰上的剪子刺的伤也才刚刚结痂,自然不能去养心殿瞧瞧了。   “请娘娘,好生养胎。奴才告辞了!”王钦打了个千,便躬身退下了。嘤鸣不曾注意。王钦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脚下的步伐都异常虚浮。   不过片刻,嘤鸣便听得噗通一声,心下一愣,急忙问怎么了。   外头传来太监小文子的声音:“王公公下台阶不小心摔倒了!”   嘤鸣不禁笑了,这个王钦,怎么今儿毛毛躁躁的?便扬声吩咐小文子送王钦回去,她倒是瞧着,王钦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半夏却皱着眉头道:“娘娘,奴才怎么觉着,王钦有些古怪呀。”   “古怪?”嘤鸣笑了笑,“想来只是太担心皇上的病情……”嘴里说着,嘤鸣也莫名地有些不安了起来,“皇上难道病得很重吗?”——王钦刚才口口说,只是小恙……   半夏低声道:“要不,奴才替娘娘去养心殿瞧瞧?”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点了点头,“去吧,去小厨房带几样精致可口的小点心。”——若真是寻常小恙,皇帝应该不至于罢朝才对……   “是。”半夏屈膝一礼,便退下了。   秋日清晨的阳光暖暖的,嘤鸣喝了药,又吃了几块蜜饯,看着支摘窗外,殿前的院中,紫薇花已经开到了极致,大红大紫的绚烂,仿佛是刹那芳华一般,因此异常夺目。只可惜,若是晚上来一场寒霜,怕是要尽数凋零了。   坐了一会儿,嘤鸣有些坐不住了,便唤了一等宫女琥珀、玳瑁与二等的蕊儿、蕙儿,上来伺候她更衣起身。刚入宫时候,最早服侍她的白芍与白芷都逾岁出宫了,如今玳瑁琥珀也都二十五了,只是嘤鸣用惯了,若她俩一下都走了,倒是不习惯,所以略推迟了她们出宫的日子,给安排在了年底。蕊儿、蕙儿,当初都是孩子,如今也过了二十岁了,伺候得也很是稳重。嘤鸣打算,等琥珀、玳瑁出宫了,便提拔她俩做一等宫女。   按照妃位的份例,贴身宫女的人数,还跟嫔位一样,是六人。除了这四个,还有宝妆、宝音二人,也是二等的。自然了,她是一宫主位,储秀宫里粗使的三等小宫女还有十几个呢!太监的数量,也跟宫女差不多。这些,都是伺候她一个人的。   走到殿前的紫薇树下,嘤鸣抚摸着那柔软鲜艳的花瓣,刚喝下去的保胎药的苦味还在口齿间未曾散去,琥珀这时候上前低声道:“娘娘,站久了累脚,不如奴才跟您搬张椅子出来吧。”   嘤鸣摆了摆手,“成天在殿内,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早就坐够了。”   琥珀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了。   晨光里,阳光透过丛密的紫薇花枝歇歇洒下,洒在脸上,让人感觉到稀薄的暖意,可不知不觉中凉意却在小腹处渐渐蔓延开来。   不消片刻,那凉意便化作了一股股刺痛!!   嘤鸣皱起了眉头,不由捂住了自己隆起的小腹。   “娘娘!您怎么了?”琥珀忙上前来扶住她,“可是站久了,累着了?”   嘤鸣也不解,怎么突然肚子就疼了起来?而且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不!这不对劲!!   从前喝了保胎药,都是觉得浑身暖暖的,怎么今日喝下安胎药,却是浑身凉凉的?而且连肚子都抽疼了起来?!!   可是,安胎药是章清涧开的,王钦亲自送来的!不可能有问题啊!而且她是用银勺子搅过药汁,也算是验过毒了——虽然不能验出所有的毒,可是……   “啊!!”嘤鸣痛叫一声,疼得伛偻了腰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即,只觉得下身潺潺,黏腻的血液涌了出来!!!   嘤鸣瞪大了双眸,眼中满是惊愕与不可置信之色!!   第452章、终落胎   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她淹没了一般,她身子已经软到在了琥珀身上,因为剧痛,眼前渐渐竟有些迷离!!   不!!不能晕过去……   孩子,她的孩子——嘤鸣急忙运转法力,想要护住自己的肚子,然而这一次——疼痛是那样的剧烈,一波波袭来,终究还是将她最后一缕意识淹没了!!   此刻,她的身下已经一片血污——   ……   再度苏醒的时候,已经是红日西斜十分,灿烂的晚霞如血一般几欲洇透窗户纸!!   然而,这一回,守在她床畔的人中,却不见皇帝的身影,只有半夏、琥珀、玳瑁……这些伺候她的宫女太监,还有三位太医,资历深厚的廖太医、尤擅妇产一刻的焦太医,还有胡须已经银白鲁太医,但,唯独没有原判章清涧。   她来不及先思考这些,急忙用颤抖地手,去摸自己肚子!!!   可是那里,已经不再隆起!!   一瞬间,泪如泉涌!!   “孩子!!我的孩子呢?!!”嘤鸣几乎要疯了,她的孩子……没了!!!喝了那碗王钦送来的、章清涧亲自开的安胎药之后,她的孩子就没了!!!   “娘娘!”半夏急忙跪在床头,握住她手,也忍不住呜咽了起来。她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琥珀、玳瑁几个扶着已经晕厥过去的娘娘往殿中抬——而娘娘身下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   比起上回世子福晋推到娘娘的见红,根本不可同日而语!那一刻,她心中便隐隐知道,娘娘的胎,只怕是保不住了!!   “娘娘。您要保重自己啊!”半夏泣不成声。   嘤鸣浑身都在簌簌颤抖,回宫后的每一日,都度日如年!!于黑暗处的恶意,一刻都不曾止息过!!她们算计的目标,还不是她的肚子吗?!!现在,终于遂了她们的心愿了,她的孩子……没有了!!   无声的泪。扑簌簌落下。衣襟上片片晕开水渍。   “半夏……”嘤鸣张大了嘴巴,口齿颤抖,“药!!今早的安胎药——马上去查!!”——若什么可能有问题。最有可能的当然还是那碗药!!   当时她便觉得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换了药方?!为什么王钦的一举一动那样古怪!!只因她相信王钦是皇帝心腹之人,绝不可能被人收买!更因她相信章院判开的药,从来都对症下药!!   可没想到。就因为她的相信,她的孩子生生被打落了!!   半夏连忙点头。二话不说从里头抽屉里翻出了那张写了药方的纸条,便递给了前来的三位太医。   太医们看过那药方之后,一个个脸色全都煞白了!!   胡子花白的鲁太医上前跪奏道:“娘娘,这药方不对啊!!寒凉之药分量太重。温热之药分量太轻,而且甘草分量太重,与大戟相冲……”   嘤鸣咬牙切齿道:“你直接说。喝下去会怎样!!”   鲁太医颤颤巍巍拱手道:“若是喝下去,有堕胎之效!!”   堕胎!!!   嘤鸣瞳仁一缩。脸上白了个透彻。   半夏一脸惊愕之色,“这怎么可能?这可是章院判开的药啊!!”   鲁太医听了半夏的话,也吓了个够呛,“这、这……章院判医术高超,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啊!!”   因为,那根本不是纰漏!!!嘤鸣咬得牙齿咯咯作响,章清涧!!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他这么做的?!!难道他不知道,谋害皇嗣,不但他性命难保,更会牵连九族!!他自己不要命,难道也不要全家人的命了吗?!!   “皇上……快去告诉皇上!!”嘤鸣哽咽着道。   “嗻!奴才这就去!!”徐晋禄打了个千,便飞快跑着去了。   半夏忙上来,拿着绢子为嘤鸣擦拭眼泪,“娘娘,皇上一定会给您做主的。”   嘤鸣狠狠抓着自己身上的锦被,咬牙问道:“为什么……皇上没有来?本宫小产了,皇上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赶来?”——她是早晨见红小产的,这会子已经是日暮西斜了。皇帝就算真的生病了,也不可能不来看看她啊!!   “这……”半夏垂下头,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嘤鸣狠狠拿袖子蹭着自己脸色的泪,问道:“半夏,我让你去看望皇上,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半夏咬着嘴唇,低声道:“娘娘……皇上他……”   “皇上难道病得很严重?”嘤鸣急忙问,所以他才来不了?!所以才有人趁着皇帝病了,才敢对她下手?   半夏摇了摇头,“皇上……气色不太好,但瞧着……也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听得这话,嘤鸣心底骤然咯噔一下,皇帝没有生病?!!那他为什么罢朝,为什么不来看她?!!他有什么不理由不来?!!   嘤鸣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浓浓的震惊从心底蔓延开来!   当光影渐渐敛去,当黑夜吞噬了光明,当殿中掌灯如昼,徐晋禄才终于从养心殿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但皇帝也没有来,来的只有一个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王钦——就是他,清晨的时候,为她送来的那碗药!   王钦上前打千,“奴才给舒妃娘娘请安!”   嘤鸣看了他一眼,便问:“皇上为什么没有来?”   王钦微微有些僵,嘴上却急忙道:“皇上政务缠身,实在来不了。”   “是吗?”嘤鸣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现在是她的孩子没了,也是皇帝的孩子没了,他竟都不来看一眼吗?!!政务缠身,简直是荒谬!!就算再忙,难道连片刻功夫都抽不出来吗?!!   皇帝,是故意不来见她的!!!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来?!   除非他心虚,他心虚到不敢来!!!   嘤鸣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扣紧了肉里。这前前后后,王钦可疑,章清涧可疑,而皇帝——何尝不是最可疑的一个人?!!!   只是她自己不敢相信这种毫无证据的揣测罢了!!!   “娘娘,皇上知道前因后果了。的确是章清涧开的药有问题,可是太医院那儿回报,说章院判已经在药房里悬梁自尽了,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冰凉了。”王钦一五一十地禀报了详情。   第453章、“真相”   章清涧、章院判,悬梁自尽了?!   他死了?!   这个最关键的人物,竟然死了?!!   王钦又道:“皇上说,一定会彻查此事的,请娘娘放心。”   放心?嘤鸣冷笑连连,这叫她如何放心?!章清涧死得那么快,那么利索!!完全是斩断了一切线索!!谁都知道,章清涧从不与后妃结党,素来只唯皇帝之命是从,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收买得了他?而且,他已经是原判了,仅在太医院院使之下,只等院使告老还乡,他便可称为太医院之首!!除了皇帝,还有谁给他更多?!   所以,她才一直认为,没有人能收买章清涧!!   然而她却忘了,还有皇帝呢!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嗻!!”   嘤鸣悲痛的眼中,浮起一抹决然之色!!她的孩子,绝不能白白没了!!她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所为!!   除非有证据,她亦不愿相信那碗药,是皇帝操纵!!!   夜色寂寂,半夏为她端来了一碗熬得浓浓的参汤,“娘娘,您小产伤身,喝碗人参乌鸡汤吧。”   嘤鸣抬头看着半夏,再度问道:“半夏,皇上……真的无恙吗?”   半夏咬着嘴唇,垂下头,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只是皇上……很是沉痛的样子,奴才说了不到两句话,便被打发了。”   “我知道了……”嘤鸣疲惫地吐出一口气,越是询问,越是忍不住怀疑他……   嘤鸣接过那碗人参乌鸡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我乏了,你退下吧。”   “娘娘……”半夏低声道,“今晚,奴才陪着您吧。”   嘤鸣苦笑了笑,“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我的丈夫陪着我吗?”——然而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看到皇帝的人影儿。单单这一点。他就是最可疑的!   半夏急忙安慰道:“娘娘。皇上想必也伤心得紧,不忍心来看您。”   嘤鸣揉了揉自己沉痛的太阳穴,又看了看蹲在脚踏上的毛茸茸的火团。精神传音道:“去吧……”——想要知道皇帝为何避而不来,让火团去窃听一下,那样一切都会浮出水面了。   她也希望,能借此证明。此事跟皇帝无关。   因为,那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事!!   她不是皇帝的妻子。然而皇帝却是她的丈夫!!   没有哪一个女人愿意相信,是自己的丈夫打掉了自己的孩子!!   “咕啾……”火团低沉地叫了一声,然后一甩尾巴,便跑出了殿中。   嘤鸣看着殿中那明亮烛火。便道:“吹灭了吧,晃得人眼睛疼。”   半夏轻声道了一声“是”,便走上前。一盏盏吹熄了灯火,只留着远处的一盏琉璃宫灯。微弱地闪烁这光芒。半夏为她放下帘帐,然后低声道:“娘娘早些睡吧,奴才就在外间给您守夜。您想要什么,就唤奴才。”   嘤鸣点了点头,此刻陪在她身边的,竟然只有一个半夏。长姐英容远在盛京,小妹英宛与她离心,而她的丈夫——却是害死她腹中孩子的最大嫌疑人!!   想到这些,嘤鸣凄然一笑,只觉得彻骨寒沁!   嘤鸣抚摸自己已经不再隆起的肚子,幸好她还有婧儿——即使婧儿不在她身边,可是只要想到她还有一个孩子,她的孩子没有全部都被人害死,便总算有了一点点慰藉。   当初,原本打算,生下这个孩子,便接婧儿回来。   如今——嘤鸣苦笑了笑。   这个皇宫,这个紫禁城,她和婧儿母女,真的还应该再呆下去吗?   从前也见过别的嫔妃小产,没想到自己也会这么一日!!   这份痛,这份苦楚,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晓,那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此刻,她突然不恨皇后了,当初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二阿哥永琏,那时候皇后的痛苦,只怕不逊色她半分吧?   皇后可恨,但何尝不是个可怜至极的女人?   嘤鸣躺在柔软的高床上,久久无眠。   养心殿。   王钦跪在丹陛之下,禀奏道:“太医已经说了,舒妃娘娘小产伤身。不过那药性并不猛烈,只要将养个一二载,就会康复了。”   皇帝一脸的沉痛之色,他扶着自己额头,双手都在簌簌颤抖,“她会恨朕吗?!”   王钦忙将身子弯得更低了几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婧儿没了,如今连这个孩子——都是被朕亲手害死的!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恨朕一辈子的!”皇帝颤抖着说。   躲在屏风后的火团瞪圆了一双眼睛,片刻后,它身躯一闪,便离开了养心殿。   身在储秀宫内殿拔步床上的嘤鸣,听到火团复述的皇帝的那番话,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语调亦是断断续续,“他说……这个孩子……是他亲手害死的?”   火团忙跳到嘤鸣腿上,传音道:“他……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是主人——或许他有什么苦衷……”——说这话的时候,他好像也很悲痛的样子。   “苦衷?”嘤鸣苦涩地笑了,“还能有什么苦衷?他不就是怀疑,我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吗?!”   火团瞪圆了一双大眼睛,“主人……”   嘤鸣满脸都是湿润,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除了这个,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叫人给我一碗堕胎药!!”嘤鸣心中,悲痛与愤怒交加,浑身都簌簌颤抖了。   火团垂下了毛茸茸的脑袋。   或许皇帝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   是啊,连她的亲妹妹英宛都怀疑她怀的是惠周的孩子!皇帝的疑心岂会比英宛轻?!!   是她自己太高看自己了!!明明当初皇帝看到她与惠周在水阁中,那样怒不可遏,后来她有了身孕,皇帝怎会丁点不疑?再加上后来的奉先殿失火,钦天监胡霆进言,皇帝只怕深疑她肚子里怀的是个野种了吧?   这就是他,不让这个孩子降生的理由!!   “主人,要不然我再去窃听一会儿吧,他那么伤痛,或许真的有别的苦衷。”火团那脑袋蹭了蹭嘤鸣的手背。   嘤鸣却摇头了,“没必要了,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难道还有假吗?”嘤鸣“呵呵”冷笑了两声,“他会伤痛?是因为他也无法笃定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同样,他不愿意皇家血脉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罢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嘤鸣心中浓浓的都是恨毒之意,“古来帝王,不都是如此吗?!”   可怜她竟那般愚蠢地相信了皇帝!!竟那般毫无防备地喝下了那碗药!!   第454章、复仇之心   “孩子,是额娘对不住你……”   寂寂寒夜,嘤鸣双眸哭得红肿不堪,只觉得身心俱疲!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由这个孩子而起。   最终,也因这个孩子的离开,而将告终结。   她要皇后死,是因为皇后险些害死她的女儿!!   如今明知道皇帝害死了她的腹中孩儿,她却不能杀他!!   泪,湿透了织金镂花的软枕,一滴滴,俱是冰凉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睡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清晨,然而外头却是一片黑压压的,是个不见天日的阴天。   半夏又炖了一盅浓浓的乌鸡汤给她补身子,当归、阿胶、枸杞、黄精、黄芪、红枣、桂圆、白姜,凡此八味俱塞入乌鸡肚中,置于紫砂锅中,以文火炖煮两个时辰。只是嘤鸣含在口中,已然是尝不出半点滋味了。   “章清涧,如何了?”嘤鸣问道,昨日他便悬梁自尽了,可谋害皇嗣的罪名加身,不知皇帝如何处置他。   半夏低声道:“遗体已经被章院判的家人收敛入葬了。”   是么……看样子,皇帝果然没有问罪他的家人!!   素来,谋害皇嗣,可是要株连三族的!!可皇帝没有株连,他表现出了异常的宽容大度!   旁人不晓得,嘤鸣心里清楚,皇帝何尝有过这种胸襟?!   他没有!!   只不过是因为章清涧不过是听从皇命办事罢了!!他自己都是无辜妄死的!!他就算不是皇帝叫人勒死的,也是生恐连累家人,才寻了死!!   半夏见嘤鸣搁下了宫碗,急忙再给她盛了一碗药膳乌鸡汤,“娘娘。您再多吃些吧。”   嘤鸣摇了摇头,“给我准备暖轿,我要去养心殿!”——既然皇帝迟迟不来看她,那她亲自去就是了!!   半夏一惊,急忙阻拦道:“娘娘,您才刚刚小产,得好好将养才是啊!何况外头起了风。瞧着只怕要下雨呢!”   嘤鸣瞥了一眼外头那乌压压暗沉的天空。整个世界仿佛都是压抑的,只怕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天色的确不好。那就派个去养心殿。跟皇上说,要么他来,要么我去!”   她不想再跟皇帝兜圈子了!!   半夏垂下头,叹了口气。这才屈膝应了一声“是”。   狂风如横扫千军一般呼啸而过,天上的乌云如墨色层层堆积。不是还伴着电闪雷鸣。当一切积蓄足了时候,伴着一身响彻云霄的霹雳,暴雨如洒骤降。   随着暴雨而来的,是浑身衣衫湿得半透的皇帝陛下。   嘤鸣没有起身迎驾。就斜坐在床头,倚着三五个鹅羽软枕,就那样冷眼看着狼狈而来的皇帝。   “鸣儿……”皇帝口中嗫嚅良久。终于还是如常唤了这一声昵称。   嘤鸣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她极力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愤与恨。此刻,她多想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害死她孩儿的仇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皇帝良久凝望着面容惨白萧索的嘤鸣,不由揪心地一疼,忙几步上前走到床前,便坐在了床头,他忍不住想要抬手抚摸嘤鸣的眼角眉梢,然而却被嘤鸣狠狠一巴掌推开了。   嘤鸣抬头看着皇帝,眼中难掩恨毒之意,“臣妾想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章清涧,害死了臣妾的孩儿!!”   皇帝浑身一僵,连手都僵住在了半空,良久,他才道:“是皇后富察氏!”   听得这话,嘤鸣心底发出了幽冷的笑,皇后富察氏!!   果然,只有她,最合适成为皇帝的替罪羔羊!!   皇帝不敢去直视眼睛,别开了自己的目光,道:“皇后已经奄奄一息,若你不满意,朕可以即刻下旨赐死!!”   “不需要了……”嘤鸣有气无力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也隐隐有了水意,“鸣儿……朕……朕愧对你!”   嘤鸣死死咬着自己苍白的嘴唇,你当然愧对!!为了你那莫须有的怀疑,便要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儿!!!   嘤鸣的身躯渐渐颤抖,那是悲痛,是愤怒!!愤怒到几欲杀人!!   然而她还是忍了下来,一头扑在皇帝怀中,放声痛哭:“皇上!!咱们的孩子……没了!!那是个已经手脚都长出来的男胎啊!!”——一瞬间,泪水如开了闸一般,瓢泼涌出。   皇帝将她那纤瘦羸弱的身躯抱在怀中,绣着祥云龙纹的袖子底下,他的双手也在隐隐颤抖,是啊,那是他的孩儿,被他亲手害死了!!   嘤鸣枯瘦的双手上带着纤长的赤金嵌东珠的护甲,护甲是那样的尖锐,仿佛一根根锥子一般,若是用尽全力,刺入这个与他相拥的男人的后颈——那么,他应该会死吧?   嘤鸣的手指簌簌发颤,距离他的后颈,亦不过寸许而已!!只要她骤然发力,狠狠刺下去——她的仇,就报了!!   然而她的手,却抖动得愈发厉害了!!   最终,右臂轰然垂了下来,落在了柔软的锦被上!!   她做不到,也不能这么做!!   为逞一时快意,若真杀了皇帝,那么整个纳兰家,都会因为她的一时冲动而遭受灭顶之灾!!哥哥、长姐、小妹,都会被她害死!!   此刻,她除了撕心裂肺地痛哭,还能如何?!!   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报不了仇!!只能眼睁睁让自己的孩儿妄死!!   瞬间,心底里浮现的是浓浓的恨意与不甘!!   不!!这份痛,这份仇,她一定要让皇帝付出代价!!   就算不能杀他,也要让他和自己一般痛不欲生!!   而唯一能让皇帝痛不欲生的,便是三十余年来,奉杀母仇人如亲生!!!她要让皇帝知道,他孝顺了三十年的“皇额娘”,根本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她的杀母仇人!!!   一瞬间,内心的快意仿佛要遏制不住了一般!!   对!她要这么做!!她要让尘封了三十多年的秘密揭露出来,让皇帝知道,他根本不是先帝中宫嫡子,只是个妾妃庶出之子!!要让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贵,全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第455章、利用皇后(上)   “鸣儿,朕要追封婧欢为固伦公主,和孝,谥号就取‘和孝’二字可好?”皇帝在她耳畔轻声道。他的婧儿,当得起这个“孝”字。   这样的话,听在耳中,嘤鸣只有满腔的怒意,她狠狠一把推开了皇帝,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婧儿还活着!!我不许任何人诅咒她!!!”   “鸣儿……”皇帝看着歇斯底里的嘤鸣,只有满心心痛。这个时候,的确不适合说这个,鸣儿才刚失了腹中孩儿,这个时候,叫她如何能接受婧儿的死呢?   “这事以后再说。”皇帝急忙安抚着嘤鸣。   嘤鸣双拳紧握,强行将恨意压了下来,“只要一日没有找到尸体,臣妾就绝不相信婧儿身死!!”   “好好好!”皇帝连忙应着,半点也不敢再刺激嘤鸣了,“朕会叫山东巡抚继续搜寻,鸣儿,这样可好?”   嘤鸣深深喘息两下,露出了疲惫至极的神色,她神色一歪,背对着皇帝躺了下来,“臣妾累了,想睡一会。”   皇帝忙为她盖好锦被,又掖好了被角,一语不发,只有一声叹息,悠长绵绵。   皇帝在床头足足做了一个时辰,直到外头的雨略小了些,才起身离去,临走前嘱咐半夏:“好生伺候舒妃,朕晚上再来陪她用膳。”   “是。”   秋日的一场大雨,足足下到午后。午后,乌云散尽,红日再现,整个天地见一片清朗,那股子叫人压抑的沉闷,也一并散去了。   嘤鸣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复仇计划,也该尽快展开了。   皇帝要用皇后做替罪羔羊,她也要利用皇后说出那些她不便说出的话。   心里琢磨着如何操作,午膳倒是进得比往日多了许多。半夏见状,不禁欣喜,连忙又端了萨其马、枣泥糕、芝麻卷与千层酥上来,“娘娘吃些点心吧。”   嘤鸣瞥了一眼。便吩咐道:“把那碟萨其马全都包起来。”   半夏一怔。“娘娘……”   “包起来!”嘤鸣淡淡吩咐道,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半夏懵懂地道了一声“是”,连忙拿了个干净的月白色绣桃花缠枝大荷包。将那七八块小巧玲珑的萨其马都给装了进去,系好了口子,便递到了嘤鸣跟前,“娘娘。您这是……”   嘤鸣接过了那一大包萨其马,心想。萨其马最甜腻,最垫饥,而且也比较好消化。给皇后吃,再合适不过了。   嘤鸣瞅了一眼外头雨后初晴的好天气。便吩咐道:“准备肩舆,本宫要去长春宫看望故人!”   半夏一愣,长春宫?看望故人?那里可只有一个绝食了整整六日的皇后富察氏啊!!   “娘娘……”半夏面露为难之色。   “立刻去准备暖轿!!”嘤鸣板着脸孔吩咐道。   半夏素来没有忤逆嘤鸣的习惯。何况嘤鸣又是如此坚持,她虽然不知道嘤鸣为什么要去长春宫看皇后。但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照办了。   从储秀宫去长春宫的路,本来就不远,只不过半夏连番叮咛抬轿子的太监需稳稳当当,所以这才走了两刻钟才到长春宫宫门前。   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皇帝听到消息了。   养心殿中,皇帝深深皱着眉头,“她这是要去做什么?”——皇帝暗忖着,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鸣儿想去杀富察氏罢了,而富察氏已经绝食六日了,早已饿得四肢麻木、头昏眼花,自然也伤不得鸣儿。   既伤不得鸣儿,皇帝也便安心了,于是叮嘱道:“好生主意长春宫的动静,一有变动,立刻来报!”——大不了,他去为鸣儿收拾残局也就是了。左右皇后害死了婧儿,死在鸣儿手上,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可惜,皇帝猜错了,嘤鸣去长春宫,可不是去杀皇后的。   皇帝下旨不许任何人探视皇后,然而嘤鸣却不受阻拦地长驱直入进了长春宫,想也知道,是皇帝暗地里的吩咐。这偌大的长春宫里,里里外外,已经全都是皇帝安排的人了!   除非有太后的懿旨,或皇帝的圣旨,否则谁人能进来?   走到长春宫正殿外,嘤鸣止步,对半夏、琥珀等人道:“你们在外头候着,本宫独自一人进去。”   半夏急忙道:“娘娘,皇后对您不怀好意啊!”   嘤鸣淡淡一呻,道:“她如今连床都下不了了,就算给她一把刀子,她也杀不了本宫!”   “这……”半夏一时无言以对,“那奴才们在外头候着,一有动静,立刻便进去。”   嘤鸣点了点头,便径自推门入殿。   空旷的长春宫正殿中,空荡荡仿佛无人居住一般,香几上都已经落了灰尘,可见已经多日未曾擦拭了。前殿外的角落里,有好几个晒太阳、闲唠嗑的太监,却没有一个人进来打扫。可见是所有人都把皇后当死人看待了。   皇后应该在最里头的东梢间寝殿中,嘤鸣掀了帘子,长驱直入。   东梢间中,窗户紧闭,也不只是是封闭了多久了,竟叫人觉得这里头有一股发霉的味道。皇后已经枯瘦如柴,她静静躺在里头的床榻上,仿佛没有了气息一般,但仔细一瞧,还能看到她身上的锦被轻微上下起伏,可见还在喘气。   扫了一眼这内寝殿,一旁的八仙桌上倒是拜访了茶水,不过并没有任何事物。伸手抓起茶壶,里头倒是有茶水,只不过显然是凉透的了。   嘤鸣搁下茶壶,走到了皇后床头,她看着皇后,皇后也拿眼珠子恶狠狠瞪着她。不过显然,皇后也只有那眼珠子瞪人的力气了!绝食六日的皇后,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血色,然而透着一股灰败的青气!!也可以说是死气!可是她的眼睛,还透着浓浓的不甘!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嘤鸣笑了,不甘心就好,皇后越是不甘心,就是能为她所利用!   “你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吧?”嘤鸣淡淡开口,“你什么不必说,由我来说既可!”   “如你所见,我腹中的孩子没了!你现在应该很是快意吧?”嘤鸣冷冷道,眼睛亦是冷冷看着皇后。   第456章、利用皇后(下)   “嗬……”皇后干哑的口齿中发出了一声阴冷的笑,她终于活着看到舒妃那个“上天庇佑”的孩子落胎了!!   “皇上跟本宫说了,是你指使章清涧,害死了本宫的孩儿!”嘤鸣冷笑着抛出了这句话。   皇后骤然睁大了眼睛,“不!!皇……”皇后极力想说话,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才说出两个字,便累得喘息不止。   嘤鸣扬了扬眉梢,道:“你急什么,方才本宫已经说过了。你什么都不必说,由本宫来说既可!”   低头拨弄着自己金灿灿的护甲,嘤鸣淡淡道:“本宫当然知道,不是你指使的!皇上只不过是要拿你这个将死的皇后来做替罪羔羊罢了!”   皇后脸上浮现浓浓的悲戚之色,皇上……你当真绝情啊!!   嘤鸣扬唇一笑,“本宫来找你,自然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你虽然将死,不过还有那么一点点利用价值!皇上想利用你,本宫也想!”   皇后不禁冷笑了,仿佛看笑话一般看着嘤鸣。   嘤鸣笑容依旧,“可本宫相信,你甘愿为本宫所利用!”   皇后嗤笑了一声,眼里满是鄙夷之色。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二阿哥永琏,你的亲生儿子,他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   这话一出,皇后满脸都是浓浓的恨意。   嘤鸣笑着道:“是大阿哥亲手害死的。只因大阿哥恨你,他杀不了你,所以才动手杀害二阿哥的!可是,你知道大阿哥为什么对你恨之入骨吗?”   旋即,嘤鸣一笑。“是,是因为你害死的大阿哥的生母、哲悯贵妃富察氏。可是当初,还有一个诱因,皇后想必不会忘!”   “记得当初,太后提议追封大阿哥生母为贵妃,却被你阻拦了!当时在场的,除了你本人。本宫、皇上之外。也就只有太后与娴妃了!如此一来,到底是谁告诉了大阿哥,你阻拦追封其母。还需要多说吗?”   皇后咬牙切齿。肯定是太后,要么就是娴妃那个小贱人!!!   嘤鸣见挑拨成功,便继续道:“太后一直十分疼爱大阿哥,可是自打他害死二阿哥。被皇上厌弃之后,太后便不再疼爱他了。如此可见。太后对大阿哥也并非真心疼爱!”   皇后满是狐疑地看着嘤鸣,那意思分明再说,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嘤鸣莞尔一笑,道:“本宫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大阿哥幼年养于太后膝下。他对你的恨意,自然也是太后一手挑唆出来的!为的不过就是有朝一日,借刀杀人!借大阿哥这把刀子。杀你的儿子罢了!!”   皇后瞪圆了双眸,“不……不可能。永琏……也、也是太后的……”   “永琏也是太后的亲孙儿?”嘤鸣说出了皇后想说的话,说完之后,嘤鸣便噗嗤一声笑了,“是啊,哪儿有亲祖母害死亲孙儿的道理?”   “除非——”嘤鸣拉长了语调,也拉起了皇后的好奇心,“除非,永琏不是太后的亲孙儿!!”   “你胡说八道!!”愤怒至极的皇后,竟然说出了一句全乎话!   嘤鸣微微一笑,之前有人造谣她混淆皇家血脉,自然皇后下意识地便觉得她实在诋毁二阿哥血脉!!   嘤鸣只微笑着看着皇后,以皇后的聪明,一时想茬了,也只是一时而已,她很快就会品读出她话中真正的意思!!   果然,不消片刻功夫,皇后露出了一脸的愕然之色,“太后……”——太后不是永琏的亲祖母,是否也可以解释为,她也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   嘤鸣笑着点头:“对,没错!太后根本不是皇上的生母!!”嘤鸣扬声重重说。   “这些年,太后眼里只有她们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可曾对皇上有半分慈母之心?当然了,有一位孝恭仁太后‘珠玉在前’,倒是帮了她的忙了!”嘤鸣冷冷道。   皇后还没有从惊愕中走出来,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那皇上生母是谁?!   嘤鸣不疾不徐地道:“你一定想知道,皇上的生母到底是何人。”嘤鸣唇角一样,继续道:“皇上的生母,是先帝爷藩邸侍妾格格钮祜禄氏!也就是先帝爷登基之后,追封为熹妃的钮祜禄氏!!”   “你不妨想想,熹太妃家世门第不高,服侍先帝爷也不过区区数年,怎的竟追封为妃?!而史书记载,在康熙五十年的时候,太后与两个藩邸侍妾,一个是裕贵太妃耿氏,另一个就是这位熹太妃,三人差不多同时有孕!后来,裕贵太妃生下和亲王弘昼,而熹太妃……也产下一子,但那个孩子没过几日便夭折了!!而太后——却生下了当今皇帝!!”   “杀母夺子?!”皇后的口中吐出了这四个字!   嘤鸣笑而不答,却从袖中掏出了那一大包萨其马,“把这个吃了吧,我可不想跟一个说话都慢吞吞的人共谋对付太后大计!”   嗅到萨其马的甜香气味,皇后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她看着那一大包食物,眼睛里绽放出恶狼一般的目光。最终,她还是没有忍住,飞扑上去,一把抓起那一包萨其马,直接用牙齿撕碎了大荷包,大口咬着、吞咽着里头美味的甜点。   然而皇后也许久没喝过水,喉咙干透了,如此大口吃点心,当即就噎住了。整个人一僵,脸色都紫酱了。   嘤鸣微笑着,走到桌前,倒了满满一大杯冷茶,递给了皇后。   皇后如饿虎扑食一般,一把抢过了那杯茶水,咕咚咕咚便灌了下去,噎在喉咙间的萨其马立刻便被冲了下去。   看着皇后如饥民一般,大口吃着萨其马,嘤鸣露出了笑容,“你倒是不担心我下毒。”   皇后一边吃着,一边道:“你若想杀本宫,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何必如此麻烦!!”   嘤鸣点了点头,眼看着皇后风卷残云,转瞬便将所有的萨其马吃光,嘤鸣扬着嘴角笑了。甜食消化得很快,片刻便可以转化为供应身体所需的热量与能量。   这些萨其马不算多,但也足够了。   片刻之后,皇后脸上渐渐有了几分血色。而嘤鸣也不打扰她消化食物,而是转头在这殿中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皇后狐疑地看着,道:“本宫宫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底下那些个狗奴才搜刮走了!你找也是白找!”   嘤鸣道:“我只是觉得,针赀盒,应该还在。”   “哦,那个呀,在你右手边第二个抽屉里。”皇后徐徐道。   “多谢相告。”嘤鸣一把拉开那个抽屉,果然看到了放在里头的花梨木填漆大捧盒,打开捧盒一看,果然里头一应俱全,各色的丝线整整齐齐摆放,却不见珍贵的金线、银线和金钮银钮,想来如皇后所说,值钱的东西都被底下奴才搜刮走了,另外还有个剔红的绷子,半个没绣完的团扇,最后就是——剪刀!一把小巧玲珑,又十分锋利的剪刀!!   嘤鸣手握着锋利的剪刀,无声地笑了。   第457章、变态   嘤鸣手握着锋利的剪刀,无声地笑了。   皇后皱起眉头,问:“你想做什么?”   嘤鸣拿着剪刀走到皇后床前,笑着道:“方才所说的一切,我希望你亲口告诉皇上。”   皇后“哼”了一声,“本宫如今的境地,想见皇上,难如登天!”   嘤鸣将剪子递给了皇后,“如果有这个呢?”   皇后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笑容妩媚,“皇后觉得,本宫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如何?”   皇后听了这话,心底里冒出浓浓的酸意,“连当年的慧贤贵妃高氏,亦不及你一半!”   嘤鸣心底却是凄然一片,是吗,她已经远超高氏了吗?长长叹息一声,便道:“剪刀,是六宫都可见的利器。你那这个架在我的脖子上,以此作为威胁,你说皇上回不回来?”   皇后瞬间愕然了,旋即她冷笑着道:“你就不怕本宫顺手杀了你?”   嘤鸣冷哼一声,扬起脖颈道:“你尽可试试!你若想叫富察家九族满门都为你陪葬!尽管朝着本宫的脖子上来一下!!!”   皇后神色一黯,是啊,哪怕舒妃把脖子伸过来,她也决计不能杀她!!否则,她的父兄,她的家族,就全完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宫临死之言,皇上想必能听进心里去。可是——”皇后扫了嘤鸣一眼,“太后杀母夺子,害死熹太妃,你有证据吗?”   嘤鸣笑着道:“有没有证据,那是我的事情。与皇后无关。皇后只需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做就是了!”   皇后“呵”地笑了,“还真如所言,本宫只能心甘情愿为你所利用!!”说着,皇后眼底闪现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狠色。   “好了,你吃饱了,也有力气了。那就开始吧!”嘤鸣声音温柔如水。然而那温柔中却是一片寒冰。   皇后端详着那剪子锋锐的刃,以平静的口吻道:“不管你信不信,秋夕……虽是本宫早年指派去伺候吉兰泰的。但日前,并非本宫指使她刺杀你。”   嘤鸣一怔,失神良久。之前用淬了竹叶青蛇毒的剪子刺伤她的秋夕……不是皇后指使?那到底是谁?一瞬间,嘤鸣觉得浑身骨头发寒!!这宫里。除了慈宁宫那位,还有谁能将一枚钉子。埋藏如此之久,只等一夕爆发?!   不过,前提得是皇后没有说谎才成。   嘤鸣莞尔一笑道:“皇后娘娘尽管放心,您死之后。臣妾断不会为难二公主的!”——若皇后说谎,那她自然是为了她的女儿、二公主吉兰泰!!皇后想要尽量化解仇恨,以免死后。嘤鸣会报复在二公主头上。   皇后笑了,“舒妃。本宫的确厌恶极了你!但不得不承认,你和宫里的大多数女人都不同!起码,你从未算计过皇上的儿女子嗣!你若想为难吉兰泰,当初就不会拒绝抚养,而让辈高位尊的太皇太贵妃抚养了!”   嘤鸣一愣,皇后这话倒是说得在情在理。二公主与她并无仇怨,虽然那孩子的脾气叫人很不爽,但她还不至于为了一点点口角,就难一个不懂事的小妮子!!   如此说来,皇后的方才否认指使秋夕刺杀她,这话的真实性应该很高……   嘤鸣沉默了良久。   直到外头响起半夏的声音:“娘娘、娘娘!您还好吗?皇后她……”   皇后莞尔一笑道:“你这个陪嫁宫女倒是十分忠心!看你进来得久了,生怕本宫害了你!”说着,皇后打开了剪刀,朝着嘤鸣脖子上比了比,“好了,本宫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可以开始了吧?”   嘤鸣微笑着点头,伸长了脖颈,如引颈待戮一般。   半夏侯在殿门外,却是慌了神,“娘娘!!您怎么了?!”——半夏急得连连跺脚,怎么连个声儿都没有?!该不会真的出了事儿吧?!娘娘才刚小产,体内的蛇毒余毒尚未清,身子虚弱程度,不亚于绝食六日的皇后啊!!   这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长春宫的正殿殿门,被人狠狠一脚从里头踹开了!!   皇后手握一把锋利的剪刀,就抵在嘤鸣雪白如玉的脖颈上!!而嘤鸣双手已经被一条绣着金色团寿字纹的龙华给缠绕住,紧紧绑缚在了身后,完全反抗不得!!   半夏惊呆了,“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们娘娘!!”   半夏都吓得哆哆嗦嗦,更何况琥珀、玳瑁她们几个,无不吓惨了小脸!!   皇后“嗤”地一声冷笑,一脸的高傲之色,她冷冷扫过殿外众人,扬声铿锵道:“本宫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立刻去请皇上来!!要是晚了半刻,你们主子命,可就没了!!”   “什么?”半夏一脸惊愕之色。   嘤鸣也适时地露出恐惧之色,连忙催促道:“还不快去请皇上!!皇后疯了!!”   半夏咬了咬牙,连忙退了一旁快要吓傻了的徐晋禄一把,“快去养心殿,请皇上来做主!”   白胖的徐晋禄二话不说,掉头便狠命飞奔,恨不得多生两条腿似的!他胖得跟弥勒佛似的,竟也能跑得跟兔子一般快,真真是不容易啊。   徐晋禄已经去传信了,皇后也露出了笑容,一如往常那般,温和的、高贵的、优雅的微笑,仿佛她还是从前那个六宫之主。皇后轻笑道:“你们怕什么?”她右手握着剪刀,贴在了嘤鸣白皙细嫩的脖子上,“本宫只是想见皇上,不会杀了舒妃的!”   皇后愈是如此,半夏愈是吓得身子一颤,“你、你你——你可不要乱来!!”   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冰凉的温度,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她怎么觉得,皇后还真有几分当大反派的潜质啊?温柔一笑,便能叫人吓个够呛!   皇后一手握着剪刀,一手却抚摸上了嘤鸣细嫩若羊脂的脸蛋上,她唇齿靠在嘤鸣耳后,温柔呢喃:“舒妃,本宫记得,你都二十五岁了吧?”   嘤鸣脸色一寒,丫的,你摸老娘的脸做什么?!!   “我多大年纪,跟你有什么关系?”嘤鸣恶寒了。   皇后咯咯笑了,“瞧你脸蛋,又细又白,还跟你刚进宫的时候一般,嫩都能掐出水来似的!”说着,皇后竟然还真的拿左手捏了捏嘤鸣的脸蛋!   嘤鸣被她捏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你……你够吧了!”——她从前怎么没觉得皇后竟然这么变态啊?   “哈哈哈哈!”皇后忍不住大笑连连,仿佛得意至极。   第458章、太后不是您的生母   “哈哈哈哈!”皇后忍不住大笑连连,仿佛得意至极,“舒妃啊舒妃,你也有落在本宫手里一日!真真是叫人痛快!!”   嘤鸣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咬牙冷笑道:“你最高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到底是谁落在谁手里,你自己心里清楚!!”   皇后笑容灿烂如锦,“本宫当然清楚,此刻,你的自然是落在本宫手里的!至于下一刻会如何,本宫不在意!”   嘤鸣“哼”出一口怒气,“就算我落在你手里,莫非你敢对我如何吗?”——你敢拿你们富察家九族满门性命来换老娘的命吗?!何况,你当真以为老娘会丁点防备也无,便把脖子伸到你的刃下吗?!就算她现在的境界已经掉到了筑基期,但以法力操控一把小小剪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之所以选择剪刀,一则是因为各宫都可见,二则是因为它小巧轻便,易于操纵!!   “娘娘!您别激怒皇后啊!”半夏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嘤鸣看着泪眼汪汪的半夏,心中只觉得一片暖煦,皇后说得不错,半夏对她的十分忠心。于是,便朝着半夏露出了微笑,道:“知道了。”   旋即自长春门外响起了太监阴柔的嗓音:“皇上驾到——”   终于,皇帝来了。   皇后脸上难掩凄然之色,“还不到一刻钟呢……皇上还真是在意你啊!”   嘤鸣此刻的心情,倒是与皇后吻合,皇帝在意她?或许吧,只不过照样敌不过皇帝的疑心!!这样的在意,要来用何用?!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再值得她有半分留恋!!   等一切筹谋罢,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个宫闱,这个男人,她都已经厌倦至极!!   能在一刻钟内赶来,这么短的时间,连准备龙舆都不够,所以……皇帝是一路飞奔而来的。紧跟皇帝身后的是。一队御前侍卫,而太监们早已跟不上皇帝的步伐,远远被落在后头了!   皇帝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头热汗淋漓,当徐晋禄滚来养心殿禀报,皇后挟持舒妃,皇帝登时便惊呆了。他来不及问细节,撂下手中批了一半折子。便火速飞奔而来。便看到了眼前这幅场景,如徐晋禄禀奏一般,皇后控制住了鸣儿,剪刀的刀刃便抵在鸣儿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刺下去!!   “皇后!!”皇帝马蹄袖下的拳头已经攥得青筋暴起。   皇后以无比温柔的笑容看着皇帝,“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没想到才过了没几日。又见到您了。”   皇后的语气,完全像是一个妻子在对丈夫诉说情肠。盈盈眸中还带着无限的依恋。   皇帝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直接命令道:“放开舒妃!!”   皇后笑着摇头,语气却愈发温柔:“臣妾若是放了舒妃,您岂会让臣妾再多说半句话?臣妾可不依呢!”   这温柔中,甚至还带了几分亲昵撒娇的意味,直叫嘤鸣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你妹的,别啰嗦了成不?!   “你——”皇帝气得脸色紫酱,偏生又不敢上前,生恐激得皇后发狂,若是一剪刀下去,伤了鸣儿性命可如何是好?!   皇帝只得强行按捺下怒火,“你想说什么,朕听着!!”   皇后妩然一笑,风情万种,她手中剪刀的尖锐处,轻轻从嘤鸣的脖子上划过!   嘤鸣的肌肤本就细嫩,如何经得起这般一划?登时痛楚便丝丝传来!!她那白皙的脖子上生生划出一道鲜明的血痕,滴滴嫣红的鲜血顺着划破的肌肤,沁了出来,一颗颗,宛若珊瑚红果一般!!   “嘶——”嘤鸣发出了痛叫声,皇后——还真疯了呢!!   皇帝瞪圆了双眼,他怒吼道:“住手!!!你这贱妇!!你想做什么?!”——皇帝眼中怒火汹涌,几乎恨不得冲上前去。   皇后“哼”地一笑,妩然问:“皇上可心疼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大可直接说来!!”皇帝隐忍着澎湃的怒意,冷冷瞪着皇后。   皇后长长吁了一声,哀声道:“皇上这辈子,何曾这般心疼过臣妾呢?若今日换做臣妾被人挟持,只怕皇上都不会来看一眼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必跟朕绕弯子!!!”皇帝显然根本没有耐心听皇后说这些废话!皇帝此刻虽然怒血冲头,但并没有失去理智!皇后必然是有所求,才要挟持鸣儿的!!   皇后轻轻叹了一声,“既然皇上如此着急,臣妾就直截了当地跟您说了。”皇后略略一顿,左手再度抚摸上了嘤鸣的脸颊,一寸寸抚摸着,摸得嘤鸣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尼玛,皇后又开始变态了!!被一个老女人摸脸,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其实,臣妾一介将死之人,什么都不需要了……”皇后徐徐开口,“不过临死之前,臣妾想告诉皇上一个天大的秘密罢了!”   好吧,总算步入正题了!   皇帝冷冷一哼,什么天大的秘密,虽然皇帝心中不屑,不过却不想激怒皇后,便道:“你说吧,朕听着!”   皇后听得这话,一瞬间,便敛去了脸上所有的笑容,她无比肃穆而严正,“说来,皇上自己只怕不信!不过臣妾将死之言,还盼着皇上能听进去一二!”略略沉吟,皇后双眸正视这皇帝、正视这自己的丈夫,“皇上!母后皇太后乌拉那拉氏,不是您的生母!!”   母后皇太后乌拉那拉氏,不是您的生母!!!   这句话,宛若余音绕梁一般,在皇帝耳中回荡不绝!!   皇帝瞬间愕然,旋即他怒极怒吼道:“胡说八道!!”   皇后面色却是平和而严肃的,“臣妾没有胡说八道!皇上不妨想想,自打您幼时,太后待你何等生疏?即使您登基九五,太后心中在意的,也永远只有她们乌拉那拉氏的荣华与荣耀!何曾真心爱护您这个儿子半分?!”   “闭嘴!!!”皇帝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这种无凭无据的混账话,你以为朕会信半分吗?!”   嘤鸣暗暗想着,若是半分都不信,皇帝又何须如此恼羞成怒呢?   第459章、皇后薨   “何况,你说太后不是朕的生母,那朕的生母又会是谁?!”皇帝拂袖怒吼。皇帝嘴上如此说,可内心早已动摇。   皇帝登基之初,就怨恨太后只一心疼爱早夭的端王弘晖,却对他宛若旁人所出!!如今皇后说太后非他生母,皇帝恼怒,可心中早已摇摇欲坠!   皇后苍白的嘴唇吐出三个字:“熹太妃!”   “你说什么?!”皇帝惊问。   皇后扬起高贵的下巴,扬声道:“您的生母,是先帝熹妃钮祜禄氏!!”   皇帝自然记得有这么一位太妃,可这位熹太妃,在他记事以前便殁了,后来先帝登基之后,才追封她为妃。记得当初,连弘昼的生母裕贵太妃耿氏,当初都不过只是裕嫔而已!而这个钮祜禄氏,却被追封为熹妃!当初太后还颇为恼怒,却不敢反驳先帝的旨意。   一瞬间,皇帝脑海中,如洪水开闸了一般,汹涌澎湃而出!!   他所知道的,关于熹太妃的事情,并不多!然而如今想来,一切有关于熹太妃的事情,存在着太多的不合理之处!譬如,为什么皇考追封她为妃?甚至都超过了弘昼的生母?熹太妃侍奉先帝不过区区数载而已!除了姓氏好些,父兄官职都很低微!!   皇帝又不禁想起了,他通读十数遍的先帝本纪,也就是雍正本纪,中有记载: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人,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十三岁时入侍雍亲王府邸,号格格。康熙五十年生子,未足月而夭。后病逝。雍正元年,追封为妃。谥号‘熹’。”   康熙五十年,正是他和弘昼,出生的那一年!!   杀母夺子,这四个字骤然涌现在皇帝脑中!!   看着皇帝发白的脸,皇后心中发出冷笑,旋即,她低头看着嘤鸣的脸蛋。凑在嘤鸣耳畔轻声道:“舒妃——本宫真恨极了你这张脸!!”   嘤鸣一愕!   旋即。只见皇后高高扬起了手中的剪刀,只朝着嘤鸣脸蛋上刺了下来!!   这一刻,嘤鸣终于懂了。皇后的确不想杀她,也不敢杀她,但皇后却想毁了她的容颜!!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果真不假!!   不过,也好。   既然皇后只是想毁她容。那她就不必躲开了。伤了脸,她就更有理由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也可以专心筹谋剩下的一半计划了。   女为悦己者容。反正这个世界上,已没有她的悦己者。   于是,嘤鸣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降临。   旋即,她感受到脸上一片黏腻湿润。那是血的气味!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睁开眼睛,她看到了,皇帝的手。   皇帝的手就挡在她的脸上,而那剪刀已经深深刺进了皇帝的手背中,那血……是皇帝的血!   嘤鸣怔住了。皇后也惊愕住了。   可皇帝却没有半分迟钝,那血淋淋的右手,骤然化作拳,朝着皇后肩头便击了出去!!   皇后没有半分防备之下,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她重重摔在了身后的台阶上!那是汉白玉的台阶,坚硬无比!她的后脑勺,重重地摔在了台阶棱上!!   鲜血,从她的后脑涌了出来,从台阶上,如小溪般淅淅沥沥流了下来。   皇后来不及发出惊呼,瞳仁便已经放大,眼中的神采也渐渐暗淡下去……   这个时候,皇帝却没有去看皇后如何了,而是一把将嘤鸣抱在怀里,连连安慰道:“好了,没事了,鸣儿!别害怕,有朕在!”   嘤鸣目不转睛地看着仰摔在台阶上的皇后,她还睁大着眼睛,却一动不动,连胸口都已经不再起伏。   随后赶来的吴书来忙上前摸了皇后鼻息,他手不禁一抖,忙禀报道:“皇上,皇后娘娘——薨了!”   听了这话,皇帝才松开了嘤鸣,转头瞥了皇后的遗体一眼,眼中却满是厌恶之色,“那叫发丧吧!收拾干净些,对外宣称病逝!命娴妃主持丧礼,纯嫔、嘉嫔协理!另外,把吉兰泰放出来哭丧吧!”——皇帝一连串的吩咐,是如此冷静,如此有条不紊。可见,他早已预备好了今日了。   而嘤鸣,只觉得心下无限悲凉。   皇后,她宁可绝食而死,也不愿意死在皇帝手中。   然而,她终究还是死在了自己丈夫手上!!   皇帝方才那一拳,并没有半分留情。纵然皇帝不是为了杀皇后才击出那一拳的,可终究是他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皇后应该是想划破她的脸之后,就用那把剪刀割断自己的喉咙自尽吧?可惜,天不遂人愿。临了了,却落得这么个死法。虽然这大有她自作自受的意味,可是……   嘤鸣满脸都是疲惫之色,折腾了这么一日,她真的累极了。   刚刚小产,身子还虚弱,便跑出来完成这项谋划,真的疲惫极了。   嘤鸣身子一晃,几欲倒下去。却被身旁的皇帝一把扶住了,皇帝柔声道:“朕送你回去歇息。”   慈宁宫。   首领太监常保慌张地冲了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   此刻,娴妃正侍奉在太后身旁,见常保如此冒冒失失的样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常公公,有什么话,慢慢说。”   常保噗通跪在地上,“皇后拿剪刀挟持了舒妃,要见皇上!可皇上去了之后没多久,皇后就死了!这会子,皇上已经送了舒妃回储秀宫了。”   娴妃听地皇后死讯,忍不住笑了,左右一看,没有外人,便道:“皇后死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公公慌什么?”   太后脸色却是一寒,混迹了宫闱一辈子的太后,可比娴妃想得深远得多,她急忙问:“是不是皇后临死前,跟皇帝说了什么?”   常保急忙点头:“皇后说,太后您不是皇上的生母!熹太妃才是!”   听了这话,太后面如土色。   娴妃却气得摔了手里的玉如意,她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她胡说八道!!临死了,居然还要这般污蔑太后!!!”——皇上对太后本来就不怎么孝顺,若是真听信了皇后临死前的挑拨离间,可怎么是好啊?!   “这个贱人,简直该千刀万剐!!”娴妃银牙几欲咬碎,她转头对太后道:“姑母,不必怕她!大不了请皇上来,滴血验亲就是了!!”   第460章、孝贤、孝显   “这个贱人,简直该千刀万剐!!”娴妃银牙几欲咬碎,她转头对太后道:“姑母,不必怕她!大不了请皇上来,滴血验亲就是了!!”   “住口!!!”太后板着老脸,撕声咆哮。   娴妃被太后这一吼,给吓懵了,也吓傻了,“太后……”太后为什么不同意滴血验亲?为什么?为什么啊?!!无数个怀疑,在娴妃脑海浮现,一种可怕猜测,让娴妃忍不住浑身颤抖。   不!!不可能!!太后是皇后的亲生额娘啊!!这绝对不可能有半分掺假!!   太后斜身躺在榻上,枯槁的双手,忍不住簌簌颤抖,“没事、没事……”——一切证据都已经消无了,唯一知道这一切的,除了她本人与常保之外,就只有苏培盛和耿氏!耿氏死也不敢说半句不该说的话,剩下的,能作证的,就只有苏培盛的那个老不死了。太后不禁暗恨,苏培盛都活了七十多岁了,怎么还不死?!   太后眼底闪烁这幽幽鬼火,便微笑着对娴妃道:“俪兰,这种污蔑之词,你不必当一回事,哀家自会处理。你回去吧,皇后的丧礼,得你来打理才是。”   见太后如此处之坦然,娴妃心底的那一抹疑惑也压了下来,她屈膝一礼,便躬身退下了。   娴妃一走,太后便吩咐道:“常保,安排人,灭了苏培盛的口。记得,做得干净些!”   “是,奴才明白!”   储秀宫。   细软的白纱布,层层缠在皇帝右手上,裹了个严严实实。皇后那一剪刀刺下来,几乎要刺穿整个手背。皇帝也够幸运的。没有刺中手骨与手筋,只是皮肉伤罢了。   “皇上手背伤得那么深,怕是不能提笔写字、批阅奏折了。”嘤鸣满是关切地道。   皇帝笑了笑,“无事,朕左手亦可挥毫,只不过写得慢一些。”   “皇后……临死前说的那些疯言……”嘤鸣小心翼翼开口,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脸色。   皇帝瞬间敛去了笑容。十分严肃地对她道:“那些话。你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嘤鸣惶惑地点了点头。   “朕……”皇帝沉顿良久,“朕已经暂且封了口,等皇后丧礼过后——朕自会暗中详查。”皇帝眼底有了一抹阴郁之色。不管皇后所说是真是假。此事都不能流传出去半句!!   皇后“病逝”,东西六宫皆挂白,嫔妃、皇子、公主、宗室命妇、格格都需着缟服,前往长春宫举哀哭丧。而嘤鸣因产后身体虚弱。被皇帝特许不必参加丧仪。嘤鸣独享这份例外,甚至连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的康嫔徐氏都得前去举丧行礼。   皇后的死因。自然少不得私底下为人所议论,但是明面上的丧礼办得倒还算体面。皇帝下旨,国丧百日内,官员不准剃头。二十七天内,停止婚嫁,亦不作乐。   二公主吉兰泰披麻戴孝。扶棺痛哭,几度晕厥。   而丧礼上。滴泪不下的大阿哥永璜,也被言官御史弹劾,大斥其不孝。可皇帝只轻飘飘罚了大阿哥半年俸禄,以此聊以敷衍。   后来半夏打听到,弹劾大阿哥的那个御史,是富察家的姻亲,不过是要以此来试探皇帝对大行皇后是否有余情。如此可见,果然是没有的。   乾隆十三年深秋,大行皇后移殡往裕陵入葬,皇帝却以帝陵尚未完工为由,命将富察氏暂安葬于帝陵旁边的妃陵。   这下子,如捅了马蜂窝一般!皇帝如此降妻为妾,无疑是大大坏了礼法,一时间前朝的言官御史联名上折子,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可皇帝恨极了富察氏,怎么肯与之死而同穴?如今的皇帝,也早已不是刚刚登基时候,他大权在握,乾纲独断,岂会被几个言官裹挟?当即便罢了两个御史,流放了一个。这下子,朝堂上便清净了。   富察氏活着的时候,失去了丈夫的尊重,死了之后,竟也连最起码的哀荣都不保!本朝的皇后,还没有哪个被葬在妃陵呢!!真真是极大的侮辱!   丧礼期间,阖宫忙碌,唯独嘤鸣静静在自己的储秀宫中养病,两耳闻得窗外事,平添几分谈资议论。   礼部为大行皇后拟定的谥号也献了上来,估摸也是知道皇上不待见皇后,所以也没敢拟寓意上佳的,无非就是“安”、“肃”、“显”这几个字。   皇帝看了之后,仍旧不满,“都是上谥,富察氏如何当得?!”   自古谥号有上谥、中谥、下谥几种,大部分帝王、后妃都是采用上谥,只有极少数亡国昏君才会用中谥或下谥,譬如商纣王、隋炀帝、汉哀帝等等。而采用中下谥的皇后,也顶多是跟着她们丈夫倒了霉,从未见有皇帝上谥、皇后却是中下谥这种状况,因为真有为皇帝所厌恨的皇后,早特么就被废了,连谥号都不会有!   皇后都已经死了,嘤鸣倒是心能坦然了,“皇后终究是皇上的妻子,她若落个中下谥号,皇上脸面上也不会好看。”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见好了几分,随手拿起朱笔,便在那个“显”字上圈了一笔,“那就这个吧!”   显。   圣德昭临曰显,有光前烈曰显,中外仰德曰显;德美宣昭曰显。   听着倒是还算褒扬之词,但跟孝诚、孝昭、孝懿这些,自然没得比。跟另一个同音不同调的“贤”字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历史上的孝贤皇后富察氏,成了孝显皇后!!真真是莫大的讽刺!   追谥了大行皇后之后,嘤鸣便听闻了一个小道消息,奉旨看守先帝泰陵的老太监苏培盛死了,据说是喝多了酒,摔进河里淹死的,瞧着就像是一场意外。   若这是意外,也的确是太意外了点!!   皇后临死前才告诉皇帝,太后非她生母,如今一转眼,伺候了先帝一辈子的老太监竟骤然意外身死!!   嘤鸣头一个怀疑的便是慈宁宫那位!皇后临死前说的那些话,皇帝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是——若皇帝身边也有太后安插的钉子,太后自然不会坐等皇帝腾出手来查当年旧事!!   杀人,这是最能封住口的法子!   第461章、裕贵太妃(上)   “如此一来,先帝的藩邸旧人,就只剩下裕贵太妃了。”嘤鸣轻声提醒了皇帝一句,裕贵太妃耿氏,和亲王弘昼的生母,据说当年与熹太妃钮祜禄氏是同一年入雍王府为侍妾格格。   太后慌乱之下,竟怎么这么一部坏棋!她只需轻描淡写加以引导,就能叫皇帝心头怀疑的火苗越烧越旺!!   慈宁宫。   常保附耳禀报:“太后,皇上方才出宫去了和亲王府!”   在榻上打盹的皇太后骤然睁开了眼睛,“为着皇后丧礼,皇帝想必积压了不少政务,怎么突然有闲心出宫去弘昼府上了?!”太后老眼闪过冷厉之色,“耿氏那里,可去警告过了?”——裕贵太妃耿氏,如今便住在和亲王府上,儿孙环绕,颐养天年。   常保忙笑着道:“裕贵太妃说,她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什么也不会说。”   太后哼了一声,“算她还识趣!她无凭无据,自然不敢胡说八道!”   “太后圣明!”   太后抬了抬眼皮,“皇帝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探耿氏的底儿了?”   常保低声道:“奴才不知,只不过……皇上是从储秀宫出来之后,就直接出宫了。”   太后脸色微寒,怒火嗖地腾了起来,“这个纳兰氏,果真是个不消停的贱蹄子!!”   常保急忙跪了下来,“太后息怒!舒妃如今不过是个病秧子罢了。”   “哼!病秧子又如何?皇帝照样捧得跟宝贝似的!”太后脸上浮现几分狰狞之色。   皇帝虽然是微服出宫千万和亲王府,可弘昼得讯之后,自然不敢半分怠慢,连忙出府门迎驾。   皇帝按捺住了,先与弘昼唠了些家常闲事。用了些茶水,才不疾不徐问:“裕贵太妃可还好?”   弘昼连忙躬身道:“额娘身子骨还算硬朗,如今吴扎库氏有了身孕,多亏有额娘照顾永壁。”吴扎库氏便是弘昼的嫡福晋,如今月份跟宫里的康嫔差不多,而永壁,也是弘昼跟吴扎库氏的儿子。现年三岁。正是最活泛最闹腾的年纪。   皇帝颔首,微笑着说:“子孙承欢膝下,贵太妃是有福之人啊!先帝那么多嫔妃。哪一个及得上贵太妃福寿绵鸿?”   弘昼笑呵呵道:“皇上谬赞了,都是皇上与太后福泽庇佑。”   皇帝暗想着,弘昼与他同岁,自然不可能知情。便道:“朕既然来了,自然该去探望太妃才是。”   弘昼一愣。照理说他的额娘只是先帝的嫔妃、皇上的庶母,皇上是不需要特意探视的。可是皇帝既然开了口,弘昼自然不敢忤逆,连忙点头称“是”。   皇帝见弘昼已前头引路。便淡淡道:“你的府邸,朕熟得很,就不必带路了。”   弘昼听了这话。当场愣在了哪儿,这是什么意思??不必带路?意思是不必他也跟着去?   弘昼愣神的片刻。皇帝已经走出去十来步,见状,弘昼急忙要跟上去,却被吴书来给笑眯眯拦了下来,“王爷,皇上说了,您不必带路了。”   弘昼不禁满肚子狐疑,他这皇帝兄长,要单独去见他额娘??他这个亲儿子,还不能同去??这是几个意思??   他额娘已经一把年纪了,若说避嫌,的确没什么必要了。可皇上有必要不许他去吗?弘昼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事儿,而且弄不好还是大事儿呢!!   裕贵太妃自打出宫荣养,那日子的确过得悠悠哉哉,大胖孙子永壁粘在腿上撒娇,嘴里口口唤着“玛嬷”,直叫裕贵太妃笑得整日合不拢嘴,比起宫里的日子,的确是快活多了。   只可惜,这两日裕贵太妃过得却是忧心忡忡,无他,前几日太后叫身边的太监常保送来了一批织造局新进贡的好料子,都是大红大紫的颜色、富丽堂皇的绣纹,自是极好。   可常保跟她暗示的话,却叫裕贵太妃日夜难安。   “太后说了,贵太妃有福气,比短命的年氏还要那个什么钮祜禄氏都福气大!奴才也觉得太后说得对极,您呐,最懂得明哲保身之道,从来不去掺和不该掺和的事儿,所以您才有今日平安荣华。”   常保提到钮祜禄氏的时候,裕贵太妃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等听到“明哲保身”这四个字,裕贵太妃自然知道这是太后的警告。连忙便说,自己万事不知,自然不会闲言碎语,如此常保才笑着离开了。   可是裕贵太妃不明白,太后突然派人来警告她做什么?   当年,她与钮祜禄氏是同一年入雍王府的,钮祜禄氏是满人,家世比她略好些,可跟她一样都不怎么得宠,所以两人一直相互扶持,直到第七个年头,老天爷眷顾,竟都有了身孕!而那一年,嫡福晋……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也有孕了。雍王府妻妾三人俱有身孕,的确是大大的喜事。   钮祜禄氏月份比她略大些,自然是早一步临盆,可没想到生下的竟然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那孩子没过几日便夭折了,钮祜禄氏自己也发了疯,便被嫡福晋给禁足在了院中。虽然她当时也觉得万分古怪,可她只是个小小的格格,无权无势,为了自己和腹中孩子的安危,便选了沉默。随后没过几天,嫡福晋也临盆了,便生下了当今的皇帝。再然后,王爷……也就是先帝爷从木兰回来,最后……钮祜禄氏死了。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耿氏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也能揣度一二。连她都能猜测到几分,那先帝爷呢?所以,这份猜测,耿氏一辈子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出半分!!尤其有了儿子弘昼之后,她胆子就更小了,生怕牵累了自己的孩儿。   可耿氏记得真真,钮祜禄氏身子很健康,甚至比她健康得多,胎相也一直很稳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产下先天不足的孩子?而太后当时的年纪,也已经不是适合孕育的年岁了。   杀母夺子。   耿氏觉得怕是八九不离十。   “贵太妃!皇上来了!”侍女的禀报,将裕贵太妃耿氏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耿氏脸色惊变,“皇上来了?!”——她终于明白了,太后之前为什么要叫人警告她了。   第462章、裕贵太妃(下)   好在裕贵太妃也是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很快便恢复如常,不疾不徐叫保姆将永壁带了下去,露出一脸慈祥微笑,面对骤然驾临的皇帝。   裕贵太妃见皇帝是只身前来,他的儿子弘昼都没有陪伴在侧,便心里有了数,忙笑着叫人沏茶招待皇帝。   耿氏侍奉先帝年久,皇帝对她倒是很是客气,“贵太妃瞧着富态了些,看样子弘昼很是孝顺。”   裕贵太妃笑呵呵道:“不过是有几分愚孝罢了。”   皇帝笑着饮了一口茶水,“贵太妃有些日子没进宫了,皇额娘很是惦念呢。”   裕贵太妃心里突的一跳,皇帝突然说太后惦念,莫不是有所指?嘴上温吞吞道:“是有些日子没进宫给太后请安了……不知太后凤体是否安好?”   皇帝道:“皇额娘很好,就是很惦念昔年的一块从雍王府走出来的姊妹。”   裕贵太妃心跳得更厉害了,从雍王府走出来的姊妹,可只剩下她一个了!!其余的要么老死了,要么……被害死了。   “贵太妃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也怀念故人了?”皇帝眼底深邃得不见底。   裕贵太妃强撑着笑容道:“都去了那么多年了,难为太后娘娘还如此念旧情。”   皇帝脸上难辨息怒,“皇额娘念旧情,朕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跟皇额娘一条心。朕正打算给先帝的亡故的嫔妃加以追封,不知贵太妃觉得如何?”   亡故的嫔妃?年氏已经是敦肃皇贵妃,已经到顶、封无可封,除此之外,也便只有齐妃李氏、宁妃武氏、懋嫔宋氏……还有熹妃钮祜禄氏!!!   裕贵太妃干巴巴笑了笑。便顺着皇帝的话,点头道:“这些事儿,皇帝跟太后娘娘做主即可。”   皇帝深深看了裕贵太妃一眼,“可朕觉得,该问问裕贵太妃的意见才是。朕听闻,在先帝藩邸的时候,贵太妃与熹太妃。很是交好?”   裕贵太妃眼角的皱纹一颤。果然……皇帝果然怀疑了自己的身世吗?!于是木木然点了点头,“熹太妃芳年早逝,的确堪怜。”   “这么说。贵太妃也同意追封熹太妃为熹贵太妃了?”皇帝轻飘飘抛出了这句话。   裕贵太妃瞬间脸色一白,若是叫太后知道她同意追封熹太妃——只怕她是死也洗不清自己了!旋即,裕贵太妃嗖的站了起来,“皇帝……”——也是她喉咙一噎。愣是不知该如何反驳了。方才可是她认可自己与熹太妃交好,也亲口说出熹太妃“堪怜”!   皇帝——这是挖了坑等着她跳下去呢!!   裕贵太妃心头一颤。不禁慌了神,她急忙道:“人都去了,追封又有何益呢?”   皇帝正色道:“正因为逝者为大,所以才该加以追尊!”   裕贵太妃听得出皇帝话里不容置疑的意味。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陛下何苦为难老身呢?”   皇帝微微一笑,“为难?还请贵太妃明示!”   裕贵太妃掩面道:“不管皇帝想从老身这里问些什么。老身只能跟皇帝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朕还什么都没问呢。贵太妃便说不知道,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皇帝面带微笑,可一双丹凤眸子却是寒湛湛幽冷!!   裕贵太妃含泪道:“我当初……只是先帝爷藩邸的侍妾,而太后,贵为嫡福晋,我又能知道什么?”   见裕贵太妃竟是老泪纵横,哽咽如许,着实凄惨可怜,皇帝也沉默了几分,“贵太妃是弘昼的生母,朕也不愿为难贵太妃。只是有些事情,朕是一定要详查的!”   裕贵太妃忙摇头,叹息着道:“查了又如何?皇帝是先帝中宫嫡出,这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皇帝凝眸看了裕贵太妃一眼,“看样子,贵太妃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否则,贵太妃不会说“选择”二字。   裕贵太妃急忙再度摇头,矢口否认:“我什么都不知道!人知道太多,往往死得很快。而我……从来都是个惜命之人。”   “惜命吗?”皇帝长长一叹,幽幽道:“贵太妃什么都不肯对朕说,自然不会有人要您的性命。”   听了这话,裕贵太妃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的确什么都没说,可皇帝显然是更笃定那份猜测了。这不就是皇帝此来的目的吗?有些时候,不说,比说了,更能说明一切。   而她,既遵从了太后的警告,也给了皇帝一个模糊的答案。   两边都不得罪,才能活命不是吗?   只是当今的皇帝,真是越来越像先帝了,君威日重,应对起来,叫裕贵太妃疲惫得头疼。   弘昼恭送了皇帝出府门,便急忙奔赴裕贵太妃院中,此刻裕贵太妃坐在窗前的昼榻上,满脸唏嘘落寞之色,更大有几分惊魂甫定的模样。   “额娘,皇上为什么要单独探视您?”弘昼上前请了安,便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裕贵太妃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地道:“别问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福啊!”——反倒是知道太多的人,活得战战兢兢,不得安宁。   “额娘……”弘昼一脸惶惑。   裕贵太妃唉声叹气,却不再言语。   这时候永壁肉团团跑了进来,奶声奶气唤了一声“玛嬷!”,一头扑在了裕贵太妃腿上,撒娇般蹭了蹭。   裕贵太妃看着白胖可人的孙儿,脸色才稍稍舒缓了几分。   ……   储秀宫。   皇帝是天黑时分才回来的,他只道:“裕贵太妃什么都不敢说。”   嘤鸣暗暗咀嚼着皇帝的话,“不敢”说?这里头的含义可深了去了,明明知道,却不敢说,皇帝是这个意思吧?   其实她也没奢望裕贵太妃能揭发太后杀母夺子之事,一则无凭无据,二则裕贵太妃在太后威势下恭顺度日多年,岂敢得罪太后?!   “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嘤鸣微笑着安慰皇帝。   嘤鸣一边心想,苏培盛死的真是时候,若他不死,接下来的计划,倒是没法施展了呢。真真是得感谢太后自毁长城呢。活人不敢说真话,可死人却敢!   用过晚膳之后,嘤鸣客气而坚定地送走了皇帝。能够笑脸迎接皇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叫她如何还能对杀子仇人曲意迎欢呢?幸而她产后体虚,有现成的理由拒绝皇帝。   亲自送了皇帝出储秀宫门,夜色深深,冷彻骨髓。   此时,乍然闻得羽翼闪起一阵狂风,一只硕大的海东青落在了殿前的台阶上!!   “青儿……”   第463章、舒贵妃(上)   话说,自打皇后薨了之后,国之大丧,自然人尽皆知,婧欢虽然躲在山林中一座偏僻破败的山神庙中,但还是偶然听闻了皇后死讯。   “出了这样的大事,也不知道额娘怎么样了?”婧欢立在山神庙门外,看着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身旁羽翼收敛的海东青,“青儿,从前几日,我就也不安枕,总觉得额娘好像出了什么事儿……”   婧欢捂着自己的胸口,咬了咬自己薄薄的嘴唇,“我要回京!!”   青儿摇了摇自己覆满羽毛的脑袋。   相处了这么多日,婧欢自然愈发为青儿的“通人性”感到惊讶,而山神庙中并无外人,婧欢也只能与青儿诉说心绪,“我不是要回宫,咱们回京畿就好,昌平怎么样?那里离京城近,你也能飞进宫,帮我和额娘传递信件。”   青儿虽然是灵兽,但灵智不过四五岁孩子一般,连婧欢都不及,自然便被绕了进去。主人说暂时不能回去,是指不能回宫,可没说不能回京畿……   如此,青儿点了点脑袋,表示答允。   婧欢见状,欢喜地跳了起来,“太好了!”可这一跳,却扯痛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   “我的伤没事儿!”婧欢从袖子里掏出那枚朱果,“幸好这个还留着,等回去之后,你捎给额娘!”   想当初嘤鸣身为人母,当时又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替自己挨了一箭落水,自然恨不得将所有管用的好东西全都一股脑给了她!   婧欢之前不过是伤口感染发了高热,几粒参华丹下去,也便没事了。伤口见好几分之后,婧欢便想着这是最后一枚朱果了。得留着到最紧要的时候用,所以才忍住了没吃……额娘生弟弟的时候,必然是最危险的时候,得留一颗朱果,以备万全。   可婧欢哪里知道,她的弟弟早没了,这可朱果。终究是迟了……   像青儿这般大的海东青着实太显眼了。所以只得夜里驮着婧欢飞行,白天休息,如此足足费了七日功夫。才抵达了昌平地界。京畿一带,青儿早就飞遍,自然知道哪里有无人的山中小屋。便将婧欢安顿下来,带着婧欢写的信与那枚朱果。飞回了紫禁城。   “额娘,你还好吗?婧儿好想你。”信上短短的两句话。让嘤鸣泪流满面。   “婧儿……”嘤鸣哽咽着将信扔进了熏炉中,付之一炬。这种东西,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因为,自从她失去腹中孩子的那一刻。她就打定主意,她不打算将婧儿回到宫闱了。   既然婧儿已经在昌平了,也好。倒是不必费事了。   至于最后这一枚朱果,没想到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上。   可惜。她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如此,也只能用它,重铸金丹了。   金丹重铸之日,便是她重新能驾驭仙鼎之时,也是她离开的时候!   可是宫里人多眼杂,倒是麻烦许多。   这时候,半夏飞快跑了进来,“娘娘大喜!皇上下旨,封您为贵妃呢!”   “贵妃?”嘤鸣一脸冰凉的悲意,这算什么?失去孩子之后的安慰吗?记得当初在杭州行宫的时候,皇帝许诺要封她为贵妃,与娴妃同封,如今,皇后丧礼已过,似乎也的确该兑现诺言了。   “那娴妃呢?”嘤鸣问。   半夏道:“皇上传旨礼部,晋您为舒贵妃,娴妃为娴贵妃。内务府已经再准备贵妃的朝服、吉服了。”   “哦。”嘤鸣冷漠地应了一声。   半夏见嘤鸣如此冷淡,不由叹息着道:“娘娘,人走要往前看,永远沉湎于过去,只会叫自己愈发走不出来。”   听了这话,嘤鸣抬眼看了半夏一眼,“那你可曾从沉湎的过去中,走出来了吗?”   半夏一呆,有些惶惑。   “行舟。”嘤鸣口中吐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她多年都未曾提及了。   果然,半夏脸色一黯,“娘娘提他做什么?”——十年前,公子爷的贴身小厮水行舟,娶他最心仪、最貌美的吟秋,结为连理,堪称天作之合。而她,只不过是个多余的!除了跟着娘娘,她还有别处可去吗?这些年了,半夏一直强迫自己忘了当初的情愫,也不再去过问水行舟与吟秋过得如何了。   嘤鸣道:“你还不知道吧,吟秋……三年前难产而死了。”   半夏一惊,“吟秋……死了?”   嘤鸣点了点头,她也是早先偶然嫂子芝兰提及的,吟秋只留下一大一小两个女儿,两个女娃,俱是小小年纪丧母,端的是可怜。   “因为吟秋没给行舟生下儿子,所以行舟的老娘水云氏眼见着吟秋故去已过三载,如今已经托了冰人,为行舟续弦生子了。”——冰人便是媒人,行舟虽然是纳兰家的奴仆,可如今已经是相当体面的纳兰府副管家,不管是外头的良籍女子、还是府里的丫头,都是乐意嫁给他的,何况行舟年纪也不算太大,还很是英俊。   半夏呆愣了半晌,讷讷无言,可眼睛里已经开始闪烁光亮了。   “我可以安排人回娘家问问,问问行舟,是否愿意娶你。”嘤鸣直直看着半夏道——其实她早有这个打算了,在吟秋难产不幸去世的时候,她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那时候听说行舟丧妻,悲痛欲绝,便想着该缓缓,起码过了三年再说。照例,男子丧偶,一般都要等三年在续弦。如今眼见着行舟要续弦,嘤鸣自然要跟半夏说一声。   可半夏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奴才不嫁,奴才要陪着娘娘。”   嘤鸣一愣,瞬间心头一暖,“你已经在宫里耽误了十年了,如今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姻缘。半夏,我不希望你如此。”   “可是娘娘您如今……”半夏咬了咬嘴唇,话没说下去,是生怕再挑起嘤鸣的伤痛。娘娘失了公主,又失了小阿哥,孤零零一个人,若连她都走了,以后岂非更加孤单了?   “放心吧,还有孙嬷嬷呢。”嘤鸣微笑着道,其实若论感情,半夏仅次于她的兄弟姊妹儿女,又岂是半路来伺候的孙嬷嬷能比的?此刻,在嘤鸣心中,连皇帝都不及半夏要紧呢!   可半夏仍旧是一脸决然之色。   嘤鸣叹了口气,只得换了方式来说,“其实,我希望你出嫁,也是因为有一件事,必须有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去做才行。   第464章、舒贵妃(下)   嘤鸣叹了口气,只得换了方式来说,“其实,我希望你出嫁,也是因为有一件事,必须有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去做才行。   半夏疑惑地看着嘤鸣。   嘤鸣招手换了半夏近前,与之耳语片刻。   半夏听了,只愈发不解了,小声道:“就为了给郭曙送样东西,让后让郭曙说是苏太监的遗物?”   嘤鸣郑重点头,“这件事万分要紧,不容有半分泄露。”这是她计划最后一环,先帝忌日的时候,皇帝必然要亲往泰陵祭奠,倒时候便是郭曙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年,她年年都叫娘家哥哥修齐送银子给郭曙,为的便是这一日!   想必郭曙,也很乐意借此机会从泰陵那种苦哈哈没油水的地方回到宫里当差。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郭曙不会不做。   “奴才明白了。”半夏郑重点头。   翌日,嘤鸣正歪在榻上假寐,便听外头响起徐晋禄欢喜的声音,“娘娘,六位嫔主,还有几位贵人小主联袂前来,贺喜娘娘封贵妃之喜!”   六嫔全都来了?她记得康嫔的身孕都八个多月了,之前为皇后哭丧提说还累晕过去一次,也不好好养胎,竟也来了?   半夏低声道:“娘娘与娴妃都晋了贵妃,一下子四妃之位可全都空出来了……”   嘤鸣自然明白六嫔为何而来,纯嫔苏氏是三阿哥永璋、六阿哥永瑢和六公主之母,嘉嫔金氏是四阿哥永珹与八阿哥永璇之母,庆嫔陆氏与怡嫔柏氏都生过公主,愉嫔海佳氏资历最深厚。康嫔年纪最轻,却是如今身子最金贵的,也颇得皇帝宠爱。   她们图的,自然是更进一步。   可惜,妃位只有四,所以六嫔中注定有两人晋位不得。——本朝自康熙爷的时候,便定下四妃六嫔的规矩。轻易不会破。   只有几个跟随而来的贵人。无非是瞄准了六嫔晋升之后,空出来的位置。   这群人,都是有所求的。   是否能晋位。决定了日后谁高谁低,也决定了她们孩儿未来的前景,所以一个个才如此眼巴巴走门路。   “她们怎么不去找娴妃?”嘤鸣淡淡道。   半夏轻轻一撇,“娴妃虽形同掌摄六宫。可皇上一个月去景仁宫也不过一两次罢了!”   是啊,如今人人都知道。她小产之后,重得皇帝怜爱,而且马上就要加封贵妃之尊了。   嘤鸣摇了摇头:“我谁也不想见。”——她去意已定,自然不愿意再掺和宫闱之事。   半夏点头。“那奴才就说娘娘身子虚弱,不能见客。”   嘤鸣“嗯”了一声,六嫔中大有与她关系不错的。譬如怡嫔柏灵韵,是她储秀宫出去的人。庆嫔陆簪缨与她同一届选秀入宫的,纯嫔的三阿哥永璋一直多有照顾婧欢……   可如今她厌烦得很,整日摆出一张虚假的面孔来应对皇帝就够累的了,她不想再去应付旁人了。   半夏走出正殿外,客客气气见礼赔罪,“我家娘娘实在虚弱得很,太医也叮嘱了,娘娘必须卧床静养,还请各位小主见谅。”   纯嫔听了,忙微笑着道:“不碍事的,我等前来,不过是表达一下恭贺之意。只要心意转达给舒贵妃娘娘,也就是了。”   其她几个嫔也忙应和着。她们几个嫔位,岂敢挑剔贵妃的不是?至于福贵人、寿贵人等人就更不敢多嘴了。   倒是康嫔在殿外月台上站了这么一会子,脸上气色有些不佳。她扶着自己的肚子,眼里也满含担忧之色。舒贵妃失了孩子,如今她可是宫里唯一有孕的嫔妃了,只怕不晓得要招多少妒恨。康嫔更担忧,一旦她生了阿哥,舒贵妃膝下无子,若是她想要,皇上肯定会给……   众人簇拥着往走下月台,只听得“啊!”的一声惊呼,原来是康嫔徐氏竟生生从五层高的台阶上摔了下去!!更准确点说,康嫔是扑下去的,肚子先着地!   在殿内嘤鸣也听见了外头的惊叫与吵嚷,忍不住扬声问:“半夏——,出什么事了?”   半夏慌慌张张跑进来,脸色大白,“娘娘,康嫔小主从台阶摔了下去!”   嘤鸣一惊,豁然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你可瞧清楚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还是——”今儿来的人那么多,保不准便是谁推了她一把呢!!   半夏急忙摇头,她才刚躬身了诸位小主,转身正要回殿中,便听见了康嫔的惊呼之声,转过头去,便看见康嫔摔了下去,下身满是鲜血淋漓。   嘤鸣眉头狠狠一皱,吩咐道:“先救人吧。”   半夏勉力镇定了下来,道:“太医已经去叫了,徐晋禄已经叫人把康嫔抬去偏殿,瞧着样子,只怕要早产了。”   嘤鸣点了点头,“再着人去通报皇上一声。”——只是,这会子,皇帝只怕还没下朝呢。   自偏殿传来康嫔惨烈的叫声,只叫人听得脑袋嗡嗡。   一个月前,她小产,如今也轮到康嫔出事了。偏生还是在她宫里出的事儿,看样子是有人想叫她这个“舒贵妃”不痛快呢!   约莫小半个时辰,皇帝没来,倒是与她同晋贵妃的娴贵妃先到了——她有协理六宫之权,自然什么事都得管一管。   娴贵妃一到储秀宫,却不是去偏殿产房看望拼了命生孩子的康嫔,而是跑到她的正殿里来了。   “哎哟喂!瞧台阶底下那一大滩血,可真叫人心惊!”娴贵妃捂着自己胸口,如惊弓之鸟一般,言语中满是唏嘘之意。   娴贵妃这话暗暗带着几分刺儿,嘤鸣岂会听不出来,便淡淡道:“娴贵妃既然来了,烦请去偏殿照看康嫔一二。”   这般带有几分支使的口吻,叫娴贵妃很是不快,“康嫔可是在妹妹这儿出事儿的,你怎的不去守着?”   嘤鸣冷着脸瞥了娴贵妃一眼,便侧身躺在了昼榻上,“我乏了,恕不能招待!”   “你——”娴贵妃气得涨红了脸,可她还没来记得数落嘤鸣半句,小文子便跑进来打千禀报:“娘娘、娴贵妃娘娘,皇上来了!”   第465章、娴贵妃挑刺   听得皇帝驾临,娴贵妃瞬间收敛了一脸的怒火,忙扬起笑脸迎驾。而嘤鸣,照旧躺在昼榻上,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更遑论起身接驾了。   皇帝大步走了进来,娴贵妃急忙盈盈见了请安礼,“皇上万福!”   皇帝只瞥了娴贵妃一眼,脚下却不做丝毫停顿,径直走到嘤鸣榻前,忙问:“舒贵妃,你可安好?”   嘤鸣这才不疾不徐从榻上起来,随意一屈膝,素手纤纤扶着自己的额头,适时地蹙了蹙眉,露出几分不适的样子,道:“多谢皇上挂怀,臣妾无事。”   娴贵妃站在一旁,脸色瞬间紫涨了半边,还有什么比无视,更羞辱人的?皇帝无视她的存在,满心只有礼数欠缺的舒贵妃纳兰氏!这般不平等的待遇,直叫娴贵妃满心愤恨、满腔妒意。   同是贵妃,一个被皇上捧在手心,一个却被皇上当做摆设!!   可娴贵妃哪里敢当着皇帝的面指责舒贵妃的失礼?只得露出一脸担忧之色,上前道:“皇上,康嫔从舒贵妃殿门外的台阶上摔了下去,流了好多血呢!”   皇帝皱了皱眉头,隐隐有些责怪:“好端端的,康嫔不呆在自己宫里养胎,跑来储秀宫做什么?”   娴贵妃微笑着说:“不止是康嫔,方才六嫔还有几个贵人全都来储秀宫,贺喜舒妹妹晋贵妃之喜呢。”   皇帝脸色冷了几分,语气也带了几分寒意:“你倒是对储秀宫的一举一动,很是清楚。”   娴贵妃心里一慌,忙撑着笑容解释:“那么一大群人都来了,臣妾想不知道也难。”   皇帝轻哼了一声。便问:“那康嫔又是怎么摔下去的?”   娴贵妃忙佻着眼梢看着榻上的嘤鸣,婉转细声道:“臣妾也是刚刚才来,还没来得及细问。皇上若是想知道详情,怕是得问舒贵妃妹妹呢。”   傻子都能听出娴贵妃言语的挑拨之意,皇帝又岂会听不出来?当即脸色又沉了几分。   嘤鸣暗自一哼,娴贵妃论手腕,比起她姑母可差得远了!如今瞎子都能看出来。皇帝对她的宠眷之浓、怜爱之盛。面对强敌,避其锋芒才是上上之道,可娴贵妃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岂非自讨苦吃?   “臣妾身子不适,谁都没见,自然也不清楚详情。”嘤鸣清淡淡道。   皇帝点了点头,抬眼瞥了一眼偏殿的方向。便唤了太医进来问话,“康嫔现在如何了?”   “回皇上。康嫔小主大出血,羊水也破了,可产道尚未打开,胎儿在腹中憋得久了。只怕不妙啊!”廖太医一边说着,一边磕头告罪。   皇帝脸色微沉,“既然如此。就想法子赶紧生下来!”   太医们都是宫中混迹多年的了,哪里会听不懂皇帝话里的意思。廖太医急忙问:“皇上的意思是,保皇嗣?”   皇帝本想毫不犹豫应下,可是看到嘤鸣在旁,着实不想让嘤鸣觉得他太无情,便补充道:“也尽量保下徐氏,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皇帝皱着眉头,斥道:“该如何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微臣明白了!”廖太医磕了头,便飞快退下了。   娴贵妃忍不住唏嘘道:“徐妹妹当真可怜,一番好意前来贺舒妹妹晋封之喜,没想到却遭遇这般不测……”   “闭嘴!!”皇帝冷冷一斥,脸上满是森寒逼人。   娴贵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知道自己触怒了龙颜。娴贵妃不够聪明,但也绝非蠢笨之人,既惹了皇帝恼火,自然要赶紧补救。娴贵妃急忙道:“舒妹妹瞧着也受了些惊吓的样子,不如皇上陪陪舒妹妹,由臣妾去偏殿照看康嫔就是了。”   娴贵妃既识趣,皇帝脸稍霁,便挥手道:“你去吧。”   看到皇帝没有半分挽留,娴贵妃心底一酸,红着眼睛,屈膝一礼,便退出去了。   看着娴贵妃背影,嘤鸣暗道,总算智商恢复正常了……   可见只要是女人,就会嫉妒,一嫉妒,火气冲头,继而便会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的人,往往智商就会大幅度降低。   皇帝侧身坐在昼榻边儿上,抬手理了理嘤鸣松散的鬓角,“鸣儿……”   嘤鸣揉着太阳穴,低低道:“臣妾没事,只是有些累。”——就算她不惹事,事情还会找到她头上。或许这一回,并非是针对她的,只是有人嫉妒康嫔有孕。   妃位有四,眼巴巴盯着的嫔却有六个。   僧多粥少,不出事才怪!   “皇上不去看看康嫔吗?”嘤鸣幽幽问了一句。   皇帝皱着眉头道:“朕又不是太医!何况,若不是她自己跑出来,也不至于出事!”——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跑来储秀宫,当朕不晓得她图谋的可不就是妃位吗?!   康嫔还在偏殿拼死拼活给他生孩子,皇帝不但不怜惜,反倒是责怪她连累了他的子嗣。   不过也是,皇帝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   帝王凉薄,古来如是。   轻轻吐出一口气,嘤鸣道:“如今四妃之位空悬,不知皇上属意于谁?”   皇帝毫不犹豫地道:“纯嫔、嘉嫔自是不必多说。其次,怡嫔也是打藩邸出来的,伺候了朕多年,又是从宫里走出去的,也给她个妃位吧。”   嘤鸣点了点头,苏氏、金氏晋位,都在意料之中,而怡嫔……皇帝倒是给了她脸面了,“那最后一个呢?”   皇帝沉思了一会儿,“愉嫔资历最深厚,康嫔又……”皇帝又朝着偏殿方向瞅了一眼,康嫔的嘶叫之声,已经有些沙哑了。   “鸣儿,你觉得哪个合适?”皇帝看了嘤鸣一眼。   嘤鸣笑了笑,“的确不好抉择。只不过,皇上若是即刻下旨封徐氏为妃,也能给她添添福气。”——皇帝只问她愉嫔、康嫔哪个更合适,却根本没有提及庆嫔陆氏——可见是从一开始,皇帝就没打算封她为妃。陆氏是遭了皇帝厌弃之人,自然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皇帝“唔”了一声,便唤了吴书来,“去告诉康嫔,朕晋她为妃,让她安心生产。”   “嗻!”   第467章、康妃产子   储秀宫偏殿。   这西配殿,久不住人,自打嘤鸣回宫以后,才叫人着手重新整理了一番,原本预备着给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可惜,孩子没了,倒是正好给徐氏做临时产房。   娴贵妃负责照看,其实也不过是指挥宫女太监烧水、熬药罢了。产房污秽,娴贵妃自然是不会进去,她宁可叫人搬了椅子出来,坐在殿外吹冷风。   娴贵妃听着里头撕心裂肺的哀嚎,便心下一阵烦躁,正在这个时候,吴书来从正殿快步走来。   “给娴贵妃请安。”吴书来打了个千。   娴贵妃忙扯开笑脸,很是和气地点了点头,吴书伺候了皇上的年份最旧,这宫里,除了太后,谁不得给几分面子,“吴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吴书来笑呵呵道:“皇上有旨,晋康嫔为康妃。”   娴贵妃瞅了一眼偏殿中,强撑着笑容,“那本宫这就进去告诉康妃这个喜讯。”   “有劳娘娘了。”吴书来躬身道。   偏殿产房中,一片血腥气息弥漫,几个接生嬷嬷围在床前,血水一盆盆被端出来。因为失血过多,徐氏已经渐渐力竭,全是靠着一股意志支撑,此刻她满身汗水淋漓,双手如爪,深深扣入身下的锦被中,手背上青筋条条迸起,口中的软木塞也已经咬得稀烂!   “快去再熬一碗参汤来!娘娘又没力气了!”   “娘娘,您快用力啊!”   “用力——”   娴贵妃颇为怏怏,掩着口鼻便走了进来,她远远瞅了一眼,便不肯近前了。“康嫔,皇上传旨,晋你为妃,你可得争气些,别辜负了皇上的厚爱!”说罢,娴贵妃一甩袖子,深觉晦气的她。半步也不肯停留。又飞快离开了血腥的产房。   “娘娘,您听见了吗?皇上封您为妃了!”徐氏的陪嫁宫女跪在床头哭着道。   “皇……皇上!!啊!!”徐氏一边唤着,撕裂身体般痛楚更猛烈地席卷而来。直叫徐氏痛不欲生。徐氏忍不住心想,娴贵妃的心性,是断然不会为她请封的,如此一来。唯一的可能就是舒贵妃美言……她倒是兑现了诺言。   皇帝的晋封,果然是有些用处的。   两个时辰后。储秀宫的偏殿,传来接生嬷嬷们欢喜的叫声,“生了!生了!!康妃娘娘生了位小阿哥!!”   同时,另一个嬷嬷惊呼道:“不好了!娘娘血崩了!”   康妃徐氏此刻就如一枚残破了的木偶娃娃一般。她迷魂的双眼看着那新生的红彤彤的孩子,只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   康妃的眼前渐渐发黑,身体也觉得渐渐冷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便撑着最后一股力气。道:“小阿哥……”   康妃的陪嫁宫女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娘娘要抱抱小阿哥吗?”   康妃摇头,发白的嘴唇扇动了两下,才发出声音来:“舒贵妃……请舒贵妃抚养小阿哥!”   娴贵妃立在半开的殿门外,却听了个真真,旋即脸色青了泰半,给舒贵妃抚养?!娴贵妃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小小的,连哭声都跟猫叫似的,便笑了。   娴贵妃婉转一笑,便乐呵呵叫接生嬷嬷抱着小阿哥,一同前去正殿向皇帝报喜。   皇帝又添一子,原是极大的喜事,可是当皇帝看在襁褓中那个瘦瘦小小,更小冻猫子似的孩子,便笑不出来了。   康妃的陪嫁宫女当场就噗通跪了上去,嗵嗵磕头道:“我们娘娘,请求让舒贵妃娘娘做小阿哥的养母,求皇上成全!”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却更难看了几分,他侧脸看了一眼嘤鸣。   嘤鸣略一皱眉,便毫不客气地道:“臣妾不愿抚养。”——且不说这个孩子是个先天不足的,就算是个健壮的阿哥,她也没有半分兴趣!!她不是不能理解康妃临终慈母之心,但她去意已定,岂会要一个累赘?   康妃的孩子,又不是被她害成这个孩子的,她没有义务照顾这个孩子!   在这宫里头,原就不该有多余的善心!   “舒贵妃娘娘——”陪嫁宫女哭地泪眼红肿,“我家娘娘……已经血崩了,她快不行了,求您了……”   嘤鸣被那宫女嚎得头皮都发麻了,她跟康妃又没什么交情,凭什么替她养孩子?!她自己才失去了孩儿,别人的孩子如何,与她何干?!如今的嘤鸣,一颗心早已冷若冰霜,岂会为几句哀求而心软半分。   娴贵妃见状,便上前道:“舒贵妃,你就成全了康妃临终心愿吧。”   嘤鸣冷眼扫了娴贵妃一眼,“娴贵妃既然如此心善,怎么不自己抱去养?!”   娴贵妃微笑着道:“康妃可是想让妹妹做小阿哥养母,又非本宫。”   “怎么这宫里,竟是康妃想如何,便可如何的吗?”嘤鸣一句话冷冷堵了上去,凭什么康妃想让她抚养,她就得抚养?!   娴贵妃一噎,她没想到,嘤鸣当着皇帝面,也敢说出这种不客气的话,愣是噎地她都不晓得如何开口了。   “行了!”皇帝皱着眉头,他又看了两眼那个孩子,明显是个养不大的,若给了鸣儿,将来若是夭折了,岂非鸣儿要更加难过?   皇帝瞅了一眼娴贵妃,便道:“乌拉那拉氏,你抱去抚养吧!”   娴贵妃呆住了,也急了,“皇上!”   “好了!不必多说,就这么定了!”皇帝板着脸,完全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架势。   娴贵妃脸色白了白,若是个健康的皇子,她自然乐得,可眼前这个——跟只小病猫似的,就只会哼哼,还指不定能养几日呢!岂非平添晦气?!   娴贵妃原本还想看着嘤鸣晦气缠身,没想到竟落到自己头上!   这时候,吴书来快步进来,磕头禀报道:“皇上,康妃……殁了!”   一语落音,接生嬷嬷怀中的小阿哥突然呜呜哭了起来,哭声低弱又尖细,仿佛再为自己的生母哭泣。   上午才被皇帝口谕晋位康妃的徐氏,午后便殁了。   而死了的妃子,是不占四妃名额的。   如此一来,纯嫔、嘉嫔、愉嫔、怡嫔四人封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不过康妃初丧,自然是要耽误一阵子了。   第468章、血玉手镯   康妃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小阿哥,按照序齿,该是九阿哥。可惜这个孩子才一出生,就是去了母亲。   对于康妃摔倒的事儿,皇帝也叫人彻查了。当时在康妃左右两侧的分别是愉嫔和怡嫔,身后则是陈贵人……和白贵人。也就是说,趁着拥挤,推到康妃的,便是其中之一。   康妃过了头七的第二日,白贵人便被皇帝下旨褫夺了位份,冷宫安置,给康妃的死,画上了一个句号。至于是否是白贵人所为,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冷宫里的白氏日日喊冤,后来就在这一年隆冬,白氏病死在了冷宫了。不过那个时候,嘤鸣已经不在宫中了。   康妃丧礼过后,嘤鸣亲自安排了半夏出宫事宜,也为她备了一份厚厚的嫁妆。其中也包括那件必须要交给身在泰陵的太监郭曙的东西——一只古旧的紫檀木盒,上头的锁已经满是铜锈,像极了年岁积累下来的斑驳。   能娶到宫里贵妃娘娘身边大宫女,是何等的美事,想也知道,没有人会拒绝的。   半夏走后,天儿也冷了下来,嘤鸣也觉得自己愈发孤单了。   温养了数月,当初因为金丹破碎而受损的经脉也修复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夜夜都在药园世界里,坐在朱果树下运转白首玄经,饮用药河水,偶尔吃块灵芝或者含块参片,有这些辅助,自然事半功倍。   这一日晚上,嘤鸣修炼了一个时辰,感觉到经脉已经圆润顺通,便祭起仙鼎。炼制了一炉参华丹。只是许久不炼丹,法力有大大退步,竟一个不慎,炸了炉,把自己炸了一身锅底灰,还有火团,也跟着一起倒了霉。   黑漆漆的火团气得炸了毛。“咕啾啾”上蹿下跳。张牙舞爪,来发泄不满。然后才掉头蹭得跑了出去,去药河水中洗澡了。   嘤鸣苦笑了笑。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半年没炼丹,竟弄了个炸炉。   嘤鸣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开始拾掇因为炸炉而弄得一团糟的药舍小屋,炼丹的房间。边角处也放了不少东西,一些药材已经洒了一地,还有一些积年的瓶罐、旧盒之类的杂物。   嘤鸣收拾了泰半的时候,火团就洗白白。清清爽爽回来了,“咕啾!主人,这镯子是哪儿来的?”   “镯子?”嘤鸣一愣。忙回头去瞧,果然就在火团爪子边儿。一只浓郁若沁血一般的镯子就静静躺在那儿,而镯子旁边,还有一只颇有些年份的旧盒子,瞧着应该是方才炸炉的时候,从架子上掉下来,又从盒子里摔出来的。   那盒子,既非紫檀、又非花梨,只是最寻常的桃木盒子。这辈子,她应该是没有这么不值钱的盒子的。   嘤鸣弯腰捡起来,仔细一瞧那镯子,登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是了,的确不是这辈子的东西,而是上辈子搁在药舍里的。   这镯子,还是她前世祖父兰石先生的遗物呢,当时留给她的东西,有两样珍品,一是琉璃药玉,后来意外滴血,成就了这一方小小的药园世界。另一件,就是这血玉手镯了,也是价值不菲的珍宝,嘤鸣也曾经滴血试过,可惜没有,因此当时便认定这只是个值钱的镯子罢了。后来专心开脱药园世界,这血玉手镯便束之高阁了。   弹指一瞬,她来到大清朝也有整整二十一年了,从四岁到二十五岁,她是兰嘤鸣,也是纳兰英宁。   若非今日炸炉,又正好弄倒了架子,只怕她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件血玉手镯呢。   这镯子,鲜红欲滴,红得极为浓郁,这样的色泽,即使在宫里,也算得上珍品了。   长长一叹,约莫上辈子的祖父留给她这个东西,是想叫她卖了换钱,然后置办套房子在大都市安身立命吧。只不过后来有了药园世界,种植出了堪比百年、千年的老参、灵芝,这些东西随便拿两样出去卖了,就不缺钱花了。   想到这些,嘤鸣不胜唏嘘,也不由自主地将这血玉手镯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上辈子的时候,她嫌弃红彤彤的有些俗气,才一直没戴,如今……活了这么多年,大约是心也老了,心境也不同了,倒是瞧着这颜色,十分合人心意呢。   “主人,这镯子……”火团翘起一只前爪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感觉有些不寻常。”   嘤鸣笑了,“有什么不寻常的?”说着,便下意识探出一缕精神意识,渗入手镯中观察。可瞬间,她脸上笑容凝固住了,还真是是有些不寻常呢……   她的精神意识进去了,便如泥泞入海一般,探测不到边际。   嘤鸣不禁心想,难道祖父留下的这个血玉手镯,也是别有用处的?   只不过,她上辈子滴血试过,没法认主呀!   不如……这辈子再试一试?   心念一动,嘤鸣立刻拔下了头上的金钗,朝着自己手指上便是一刺!疼得她“嘶”叫了一声,只见一颗嫣红的血珠子便沁了出来,然后滴在了那同样嫣红如血的手镯上。   但是,并没有奇迹发生。   血珠子顺着镯子光滑的表面,滑落了下去!这镯子,根本不吸血!!   嘤鸣叹着气摇了摇头,“算了。”——只当是个纪念好了。   说着,嘤鸣重新驾驭起仙鼎,祭出丹田灵火,打算重炼一炉参华丹。这一回,火团见状,嗖得窜了出去,再也不敢呆她身边了。   嘤鸣心无旁骛,自是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来,稳稳操持灵火,如此倒是不菲一番苦心,一炉子参华丹终于新鲜出炉了。   仙鼎一开,火团嗖地又窜了进来,大尾巴摇晃着,哈喇子流着,跟只哈巴狗似的,摇尾讨食。   嘤鸣无奈地笑了,这小东西,鬼灵精的!便随手捻了一枚参华丹扔过去,火团立刻高高跳起,跟小狗接球似的,一口便接住了,那叫一个准!   嘤鸣也自顾自地吃了一粒参华丹,又将剩下的几枚都装在玉壶春瓶中。嘤鸣打了个哈欠,便带着火团从药园世界里出来了。   第469章、转瞬三百年(上)   一夜无梦到天明。   北风呼啸,殿外花木一片萧索,初冬的光景,备显凄冷。半夏一走,直叫嘤鸣觉得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天冷了,别站在殿外。”皇帝走上前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将她拉回殿中。   嘤鸣看着温情脉脉的皇帝,只觉得厌烦无比,心想着,也是该走了,天都冷下来了,婧欢在昌平的山林中,怕是要挨冻了。   “皇上,臣妾想去圆明园中养病。”嘤鸣突然开了口,先去圆明园吧,这宫里人多眼杂,也不好操作。关键是她也需要好好闭个关,才能借助那枚朱果,重铸金丹。若是在宫里,她消失一天都不成。   皇帝一滞,“怎么突然想去圆明园了?”旋即,皇帝微笑着道,“你若想去,等明年开春了,朕带你一起去就是了。”   “臣妾想一个人去,”嘤鸣冷静而平和地道,“反正臣妾也不能侍寝,与其留在宫里,不如去圆明园,也能清清静静养病。”   皇帝蹙了蹙长眉,“鸣儿……”   嘤鸣长长吁了一口气,“宫里整日也没个消停。臣妾不过是想图个安静。”   皇帝知道嘤鸣话中所知,可不就是之前康妃摔倒,难产而死之事吗?就发生在储秀宫,明摆着是针对鸣儿啊……   “你若觉得叨扰,朕可以下旨,不许人来烦你。”   嘤鸣心底冷哼了一声,旁人可以不来,但你能不来吗?!   “也不只是为了清净……”嘤鸣深吸了一口气,眼圈顿时红了,“臣妾总是梦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便想去个安静地儿,好好在佛前念经超度,也算尽一尽为人母亲的心意。”说着,泪已经盈满了眼眶。此刻,嘤鸣倒不全然是作假,想着自己那个生生落下的孩儿,想着还在山林破屋中度日的婧欢。便心酸不已。   “鸣儿……”皇帝亦有些哽咽。然而扔不肯松口,“你若想念经超度,可以把储秀宫后殿设为佛堂。”   “臣妾想去圆明园。求皇上成全。”嘤鸣一边说着,已经屈膝跪了下来。   “鸣儿!”皇帝紧蹙着双眉,急忙要扶她起来。   可嘤鸣死死咬着牙齿,硬是倔强地推开了皇帝。“求皇上答允!臣妾只求去圆明园,安安静静为一双孩儿念经超度!”   皇帝扶着额头。又是心痛,又是无奈,“好,朕答允你就是了。你起来吧!”   “多谢皇上。”嘤鸣心底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离开这个让她厌恨的男人了。   皇帝话锋一转,肃色道:“但是——得等册封礼过了之后才成!”   皇帝指的。自然是贵妃的册封礼,迄今为止。钦天监还没选定吉日呢。   嘤鸣皱了皱眉头,若是一口拒绝,只怕皇帝更不肯让她走了,便垂首道:“臣妾只肯等到月底。”   皇帝眉头一紧,道:“月底?也太仓促了些吧?”   嘤鸣淡淡道:“册封礼一切从简不就是了?臣妾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   见嘤鸣去意已定,皇帝虽然不舍,内心也纠结了许久,便道:“朕下旨,先为你单独行册封礼,娴贵妃就晚些吧,这样也能稍微快些。”——打心眼里,皇帝不愿在册封礼上从简,而委屈了嘤鸣。   嘤鸣眉心一蹙,如此,岂非是她要先娴贵妃一步封贵妃?别看只是日子差了些,前后有别,甚至严格来说,若她先封了贵妃,娴贵妃还未册封,就需要来给她行礼贺喜呢。   只怕娴贵妃不乐意呢。   只不过她着实不愿再宫里久留,便没有反驳皇帝的提议。   罢了罢了,大不了行完册封礼立刻就走就是了。   如此想着,嘤鸣手执绢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正好露出了她右腕上鲜红欲滴的手镯,一滴泪便轻盈落了上去。   然后,那滴晶莹透明的液体,不但没有滑落下去,反而徐徐渗透了进去!   没错!就是被血玉手镯“吸”了进去!!   嘤鸣低头一撇,便看在眼里,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旋即,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血玉手镯仿佛被瞬间开启了一般,里面有磅礴的莫名的力量已经向她敞开。   那是一种深邃的力量,然而却不知是何种。   但嘤鸣隐隐知道,血玉手镯已经认主了,她现在……可以使用了!   只需要心念一动既可。   嘤鸣心跳不由加快了半拍,也是想着皇帝还在,才按捺了下来,只是接下来跟皇帝谈话,已经是心不在焉。   好在皇帝只以为她是累了,于是嘱咐她好生睡个午觉,便回养心殿处理政务了。   皇帝前脚一走,嘤鸣立刻打发了内室中伺候的宫女太监,只说要睡午觉,不许打扰。   琥珀、玳瑁服侍嘤鸣脱了外裳躺下,便躬身退了出去。   一时间殿内一片清净。   嘤鸣精神炯炯地看着皓腕上的血玉手镯,早已是急不可耐,“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何用处……”   说着,嘤鸣意念一动,只见血玉手镯中的红云翻滚,仿佛是沸腾了一般!!   而她嘤鸣寝宫中却如斗转星移一般,一片恍惚之后,寝殿内却变了样!!   就那么一瞬,这储秀宫中,一应摆设全都换了个样!!罗汉榻上的一应条褥、靠背、引枕都不见了,摆设也瞬间减少了七成,而且还多了几件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那支摘窗——也不再是窗户纸,而变成了玻璃的……   这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然而……   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   外头……隐约有嘈杂之声,似乎有不少人呢!叽叽喳喳的跟进了闹市一般!嘤鸣正欲开口唤琥珀进来询问,却听见了一个清晰无比、也让她震惊无比的声音——   “各位游客!这里就是慈禧太后生前住过的储秀宫!嘿嘿,可能有人要问了,太后嘛,不是都住在慈宁宫的吗?怎么慈禧住储秀宫?因为啊,她就是在这里生下了同治皇帝,继续住在这里,是为了表示自己不忘本!也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资本!”   嘤鸣轰然石化了,外头的声音一字一句都让她恍如身在梦中!这声音,明显是用扩音器发出来的,导游……这两个字浮现在嘤鸣心头。   这血玉手镯——让她一瞬回到三百年后!!!   第470章、转瞬三百年(下)   “大家请看正殿月台底下这一对铜龙和一对铜鹿,一路走过来,东西六宫别处可没出现过龙,储秀宫这里是唯一的特例,这也正说明了慈禧的野心……”   听着这声音,嘤鸣忍不住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那尘封已久的陈旧支摘窗,只推开小小一点缝隙,透过那缝隙,照射进来一缕刺眼阳光。   照得人眼前迷离,片刻之后,她适应了这光亮,也亲眼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人!   人山人海!!   挤挤攘攘的人,摩肩接踵,男男女女。   手机咔嚓嚓乱啪。   无疑,这绝对是二十一世纪,故宫的旅游旺季!   嘤鸣呆呆看着外头,整个人脑袋一团浆糊。   “主人、主人!怎么来了这么多奇装异服的人?”火团蹲在她的肩膀上,眼珠子瞪得滴流圆。   “看样子,我不是在做梦。”嘤鸣低头看了一眼火团,手指不住地摩挲着皓腕上的血玉手镯,她是真的一瞬回到三百年后,回到那个曾经她无数次梦回的世界。   空气都浑浊了许多,天空已不再那么湛蓝,无数种香水混合着汗水的古怪气味也弥漫了过来。   时下最新的春装,靓丽动人,白花花的大腿、修长的藕臂,一根根晃眼……   有人哄笑,有人嬉闹,有人抱怨……   有人嘀咕,有人碎嘴,有人插科打诨……   “……什么?储秀宫是秀女住的地方?呵呵,妹纸,你明显被清宫剧忽悠了。东西六宫,从来都是后妃居住的地方。秀女还没那个资格住呢!而且储秀宫的地理位置很好,东边紧挨着御花园,风景也好,常常都是宠妃住的地方!譬如慈禧,譬如乾隆舒贵妃,巧的是,这两位都姓叶赫纳拉氏!”   “诶!快看。那里头有人!”这时候。一个大嗓门把嘤鸣惊醒。   咔嚓嚓的闪光朝她涌来!   “古装美人诶!”   “清朝格格?”   “cosplay得不错嘛!”   “她怎么进去的?!”——外头设了围栏,不许游客进入内殿中。   嘤鸣如惊弓之鸟,二话不说便关上的支摘窗。一手抓紧火团,心里赶紧默念“回去”!   再一次光影迷离,仿佛进入了万花筒中一般。   转瞬之间,耳畔已经没有游客的吵扰之声。也没有咔嚓嚓拍照的声音与闪光,身边的一切景物也全都是她那个住惯了的储秀宫。支摘窗也不再是玻璃的。   嘤鸣一屁股坐在罗汉榻的蟒缎条褥上,大口喘着气。   真够刺激的……   “主人,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别吵!”嘤鸣揉着太阳穴冲火团吼着,“容我先消化消化……”   这时候。守在外间的琥珀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怎么这么快醒了?”说着,已经忙斟了茶水奉给嘤鸣。   看着自己的宫女。嘤鸣才终于可以确信自己回来了。   心念一动,血玉手镯可以见她送去三百年后。也可以将她带回来。   嘤鸣大口喝光了茶水,长长吐息着。   挥了挥手,叫琥珀退下,只说自己还想再睡一会儿。   可躺在罗汉榻上,嘤鸣如何睡得着?   不住的摸索着手腕上的血玉手镯,瞄一眼好奇得已经抓耳挠腮的火团,嘤鸣笑了。   可是,忽然间,她发觉血玉手镯的颜色……   那颜色——似乎淡了一些!!!   “火团!你帮我瞅瞅,这镯子——是不是比方才颜色略浅了些?!”   火团凑上前瞅了瞅,然后把自己尾巴伸过来,搭在手镯上,再仔细比较,然后它点了点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没错,主人,是浅了一点点!”——合着它是拿自己红彤彤的大尾巴跟手镯做比较啊!   “消耗掉了吗?”嘤鸣喃喃自语,古今穿一次,就会消耗少许能量?不过,照这个消耗程度,起码能穿个百八十次的,所以到时不必担忧了。   此刻平静下来,嘤鸣却不住地回想着那个导游说的话,他说……“舒贵妃”!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历史上的舒妃纳兰氏,顶点也只是“舒妃”而已。   也就是说,历史……被她改变了吗?   骤然,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再回去一次,仔细验证一下!除了“舒妃”与“舒贵妃”的改变,她还想知道,乾隆生母到底史载为谁?是如今的太后乌拉那拉氏,还是那个孝圣宪太后钮祜禄氏?毕竟只一个“舒贵妃”,说不准是她记错了,或者是导游弄错了呢!   可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冲动而已。   嘤鸣轻轻吐出一口气,虽说血玉手镯比较耐消耗,可也毕竟是消耗品,用一次就少一次,能节省还是节省点吧。   何况历史是否被改变,与她眼下,并非是最要紧的事情。   她现在需要盘算的,是自己何去何从。   原本打算先去圆明园,闭关重铸金丹,然后驾驭仙鼎,带着婧儿一起离开京城,天南海北,从此无拘无束。   可如今,她又多了一个选项。   回到三百年后,回到那个她曾经无比熟识的世界。   虽然那里空气很糟糕,交通很拥挤,但是——那里确实最安全的地方。   只要在这个时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纵然可以一走了之,可难保不被皇帝找到。可若去了三百年后,哼哼,皇帝就是找到骨头化作灰也是找不到的!   于是,心里暗暗有了抉择。   只是,她在清朝度过了二十一年,不晓得现代世界是哪一年了,也是过了二十一年?   不,不像。   她依稀记得,有个游客手里的苹果,好像就是她上辈子死之前俩月才刚刚出的新款……   也就说,很有可能,现代世界的时间维度,就是她死后没多久。   那倒是极好。   现代科技发展速度那么快,若是也过去二十多年,只怕她还适应不了呢。   嘤鸣摸了摸火团的脑袋,笑着道:“咱们方才去的地方,差不多三百年后……”按照公元纪年法,乾隆是1736年登基的,到她上辈子死的那一年,倒是还不足三百年呢。   火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嘤鸣莞尔一笑,“咱们就去那儿吧,好久没回去了,倒是很怀念呢。”嘤鸣心中不胜唏嘘,明明已经适应了古代的生活,适应了没有网络没有wifi,没有冲水马桶的世界,显然突然要回去了,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第471章、贵妃册封礼   乾隆十三年十月底,嘤鸣身穿沉甸甸的贵妃朝服、朝冠,前往保和殿偏殿行册封礼。   因已是冬日,自然要冬朝服、戴薰貂朝冠。   贵妃的朝冠,又比从前封舒妃的时候多了一层,整整三层赤金朝冠,冠顶是一枚硕大圆润的东珠,每层接承金凤,金凤上镶嵌累累东珠、宝石,朝冠后坠翟尾垂珠,所饰珍珠一百九十二颗,三行二就,完全就是一条珍珠链子垂在脑后,端的是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贵妃的朝褂为金黄色,仅次于皇后所享用明黄色,披领与袖子俱是石青色、片金缘,绣纹为前后立龙各二,下为万福、万寿之纹。   朝珠还是三盘,蜜珀一盘、珊瑚两盘。   这一日的天气倒是晴好,册封使皇帝钦点了即将致仕的大学士张廷玉,着实一大把年纪了,副使则是当年持节封她为嫔的尚书伊尔根觉罗鄂泰,也就是嫂子芝兰的阿玛。照例宣读册封旨意,皇帝是无须在场的,然而今日皇帝也在,就坐在上头的宝座上,还穿着庄重的朝服。   如此规格,封后都足矣了。   嘤鸣规规矩矩跪上前去,先给皇帝请了安,再聆听圣旨。   “朕惟政先内治,赞雅化于坤元。尔舒妃纳兰氏,笃生名族,克备令仪。持敬慎以褆躬,秉柔嘉而成性。椒掖之芳声早著,度协珩璜,璇闱之淑德丕昭。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尔其祗勤日懋,迓景福以凝祥。恭顺弥彰,荷洪庥而衍庆。钦哉!”   极为绕口的一通溢美之词,倒是被张廷玉念得抑扬顿挫。   嘤鸣双手接过副使鄂泰亲自呈过来的宝册。深深叩首,肃穆恭谨地道:“臣妾谢主隆恩!”然后是三呼万岁,最后接过张廷玉圣旨。   皇帝开口道:“快起来吧,地上凉得很。”   “多谢皇上。”嘤鸣手握圣旨,便叫宫女琥珀扶了起来。   皇帝也从宝座上走了过来,“照例,需得去慈宁宫给太后磕头。才算礼成。”   嘤鸣略一垂首道:“臣妾明白。”   “朕……陪你一起去。”皇帝抬起右手。微笑着看着她。   嘤鸣也含笑看着她,将自己的手轻轻搁在皇帝手心,如此携手同去。   慈宁宫。   首领太监常保出来迎驾。“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已经躺下歇息了。”   皇帝眯了眯眼睛,看着那紧闭的殿门。忽的露出了笑容,“那就不要打扰太后了。”皇帝侧脸看着嘤鸣。道:“既然如此,舒贵妃,你就在殿外磕个头,也算是礼成了。”   “是。”嘤鸣温顺地应了一声。便朝着正殿屈膝跪了下来,端端正正行完了三跪九叩大礼。看样子,皇帝是早料到太后会为难她。所以才会陪她一起来。   若没有皇帝,只怕她也只能干巴巴立在殿外冷风嗖嗖的月台之上。还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三跪九叩磕完,嘤鸣只觉得自己磕得脑袋有晕晕的了。   最后一叩之后,皇帝亲自抬手将她扶了起来,“走吧,回储秀宫。”   嘤鸣乘坐着贵妃级别的宽大肩舆,就跟在皇帝的龙舆后头,忍不住遥遥瞥了一眼停放在慈宁宫外的那顶妃位的肩舆——那是娴贵妃的肩舆——因娴贵妃还不曾行册封礼,她这个贵妃尚且名不正言不顺。如此,也足矣说明,娴贵妃就在太后的殿中……   这对姑侄,还是想玩下马威啊。   可惜皇帝没有给她们耍下马威的机会,直接叫她殿外磕头就离开了。   这会子,只怕太后要气坏了。   回到储秀宫,嘤鸣便退却一身沉重的装束,换上了寻常旗服。   皇帝道:“按照规矩,贵妃是众妃之首,册封翌日,六宫嫔妃都需朝见恭贺。”   嘤鸣听了,急忙摇头,“这个就算了吧。”——方才没让太后与娴贵妃耍威风就罢了,若真是叫六宫嫔妃都来磕头,那么娴贵妃是来还是不来呢?照规矩,是得来,可若让娴贵妃给她磕头,娴贵妃只怕宁愿一头撞死。   “这是规矩!”皇帝板着脸道,“当年,先帝敦肃皇贵妃年氏封贵妃的时候,六宫嫔妃都都去磕头了。”   “那娴贵妃……”   “什么‘娴贵妃’?她还没行册封礼呢!!”皇帝冷着脸道,慈宁宫宫门外停靠的肩舆,那么明晃晃的,皇帝岂会看不到?!所以皇帝才震怒!!明明娴妃都进去了,太后却对鸣儿拒之门外!明摆着是她们姑侄合计好了,要给鸣儿难堪呢!幸好朕陪着去了,否则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既然她们不给鸣儿脸面,朕又何须给她们乌拉那拉家的女人脸面?!   何况——太后……哼,苏培盛死了,裕贵太妃抵死不敢多说,当朕是傻子不成?!若她非朕生母,朕凭什么要对她百依百顺?何况那个老刁婆,十有八九,便是她害死了朕的生母呢!!   嘤鸣悄然叹了口气,虽说皇帝与太后之间的问题,是她一手早就的。如今明面上乍瞧上去,皇帝还跟从前一样孝顺太后,也时常去请安,可暗地里,这对母子已经展开明里暗里的较量了……   太后想要湮灭一切证据,而皇帝却想要查出太后谋害她生母的证据。   这样下去,只需要一根导火线,便会爆发了。   而那枚导火线,她已经叫半夏埋下了,只等先帝忌日那一日到来了。而那一日,她看不到了,太后的末路,她也看不到了。   太后再厉害,她仰仗的无非就是皇帝之母的身份,可当有一日失去这层身份的时候,便如釜底抽薪一般,再高的楼阁也会轰然倒塌!   若非此刻皇帝心中还有那么少许的犹疑与不确定,只怕早就对太后下手了。   嘤鸣可不认为,太后能斗得过皇帝!!   太后手段再高明,也不过是写內闱手段,可皇帝掌握的,是天下大权!谁更厉害,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太后能做的,无非就是把当年的事儿捂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透。   而嘤鸣,很快就会叫一切都透出来,透给皇帝看!!   第472章、六宫朝贺   傍晚的时候,娴贵妃才刚回到景仁宫,王钦便来了,“传皇上口谕,明日卯时三刻,六宫朝贺舒贵妃封贵妃之喜,还请娴妃娘娘不要缺席!”   娴贵妃豁然拍案而起,她怒火冲天,“皇上也下旨封了本宫为贵妃,同时贵妃,平起平坐,凭什么本宫要去朝贺她纳兰氏?!”   王钦笑着说:“娘娘糊涂了,舒贵妃已经行了册封礼,贵妃之位实至名归,而您还没有醒册封礼,自然尊卑有别!”   “你——”娴贵妃气得脸色紫涨。   王钦躬身一礼,“奴才告退,还望明日娴妃娘娘按时前去!”说罢,王钦一挥拂尘,便扬长而去了。   只余下娴贵妃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要她去给纳兰氏那个小贱蹄子朝贺?凭什么?!论家世、论门第、论资历,她那点逊色纳兰氏了?!竟要受这般侮辱?!   翌日。   嘤鸣还是少不得把那一整套的贵妃朝服穿戴好,脸上层层擦脂抹粉,愣是跟涂墙似的,被折腾了半个时辰,直到徐晋禄雀跃地进来禀报:“娘娘,五嫔与小主们全都来了。”   嘤鸣便问:“娴贵妃没来?”   徐晋禄干巴巴笑了笑。   嘤鸣摆手道,“不碍得,本宫这就出去。”——她料定了娴贵妃不会来,如此也好,彼此都能清净些。   如徐晋禄所言,五嫔俱在,纯嫔苏卿宜、嘉嫔金绣纹、愉嫔海佳常汐、怡嫔柏灵韵、庆嫔陆簪缨,其余的就都是贵人了——常在、答应两级还没资格来,当然了,主要原因是储秀宫的正殿也装不下合宫所有嫔妃。饶是如此。也是挤挤攘攘一大群女人。   嘤鸣暗自估摸了一下,贵人就是十二个之多。老牌的陈贵人、林贵人,还算得宠的福贵人、寿贵人,以及去年刚晋的刘贵人等人,嘤鸣勉强还都认得。有的默默无闻,有的正当娇嫩年纪,全都穿得花枝招展。妆容也是精美绝伦。   五嫔则都穿着嫔位朝服而来。很是庄重肃穆。   嘤鸣一现身,纯嫔、嘉嫔领头,朝着她便屈膝跪了下来。“参见舒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嘤鸣上前坐在正殿正中须弥台上的紫檀如意宝座上,微笑着点头,道:“快都起来吧。”然后指了指旁边设的座椅。五嫔都有座,至于贵人们……实在坐不过来。就都站着吧。   五嫔按照资历先后依次坐下了,俱是端端正正,甚是谦恭的样子。   怡嫔是嘤鸣宫里出去的人,率先开口:“娘娘这身朝服当真是华丽照人。上头的龙纹、云纹,俱是掺了金线绣成的。嫔妾听说内务府安排了二十个绣娘日夜赶工,才总算赶在册封礼前制好了呢。”   嘤鸣微笑着点头:“的确是难为她们了。”   嘉嫔笑吟吟道:“朝服也便罢了。听说今年乌拉总管进献的东珠不足,尤其是适合作为贵妃朝冠顶珠的大东珠。只有一颗完美无瑕的,便是娘娘朝冠顶上这颗!”   嘤鸣朝冠顶珠的确硕大,堪比鹌鹑卵,而且浑圆无比,上头也没有丝毫瑕疵。只不过,今年只有这么一颗完美无瑕,她倒是不晓得呢。   纯嫔听了,便问道:“既然如此,那娴妃封贵妃的朝冠……岂非是赶不出来了?”   嘉嫔笑着道:“那倒是不至于,完美无瑕的一等大东珠只有一颗,可略有瑕疵的还是有些的,将就着也能用。”   嘤鸣暗忖,纯嫔嘉嫔的性子都很温和,是何时对娴贵妃颇有不满了?再仔细一琢磨,娴贵妃的性子的确不讨人喜欢,平日里也甚是鄙夷纯嫔、嘉嫔二人的包衣出身,二人多年忍耐,可不代表心里没有怨恨。   这时候,徐晋禄快步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嘤鸣心道,今儿下朝倒是比往日更早些……   便忙整了整衣冠,起身迎驾。   皇帝是穿着明黄色九龙朝服过来的,衣裳都没换。殿中众人,尤其是几个年轻的贵人见皇帝,立刻面含娇羞,眼带秋波,柔情蜜意。只可惜皇帝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径直走到嘤鸣跟前,亲手扶她起身。   皇帝扫了一眼殿内众人,旋即眉头一皱,“娴妃呢?!”   嘤鸣笑了笑,“她没来,想必是去侍奉太后了。”——这会子,皇帝跟太后还没撕破脸,若是娴妃去了太后的慈宁宫,皇帝想来也没辙。毕竟,“孝顺”二字还压在皇帝头上呢。   嘤鸣话刚落音,愉嫔却突然跳出来说:“皇上、贵妃娘娘,娴妃并未去慈宁宫,方才嫔妾来的时候,还瞅见娴妃在御花园鲤鱼池边喂鱼呢!”   听了这话,皇帝的脸色嗖的黑了下来,他昨日才刚刚叫王钦去传口谕,叫娴妃必须来储秀宫朝贺,她竟把朕的旨意当成了耳旁风!!   “吴书来!!立刻去传娴妃过来!她若是不来,就给朕押过来!!”皇帝怒吼道。   嘤鸣暗叹,别看平日里愉嫔一声不吭的,可一有机会对付娴妃,她也不会客气!!夺子之恨,愉嫔怕是也积蓄已久了。如此看来,这六宫嫔妃,竟没几个对娴妃有好感的。纯嫔嘉嫔不必说,怡嫔也是她一党的人,愉嫔更是巴不得娴妃倒台……   娴妃也真是的,就算不想来,可以躲去太后哪儿,再不然装病也成,起码得让皇帝脸面上过得去才是!她倒是够胆肥的,居然悠悠哉哉去喂鱼了!明摆着打皇帝的脸嘛!   纯嫔微笑着道:“皇上息怒,娴妃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这话与其说是劝皇帝消火,不如说是趁机给娴妃上眼药。   怡嫔作为储秀宫出去的人,立刻替嘤鸣抱不平,她轻哼道:“今日可是舒贵妃娘娘大喜之日,娴妃怎么能这样呢?”   一时间满殿嫔妃一面倒地数落起娴妃来,娴妃掌权六宫已久,行事作风素来严苛,对她不满人还真不少呢!且娴妃性子高傲,瞧不起汉军旗、更瞧不起包衣旗,可偏生殿内嫔妃,满军旗、蒙军旗还真没几个呢!一个愉嫔,是蒙军旗的,还有二个贵人是满军旗的,其余的……个个都是娴妃瞧不起的那种出身。   第473章、娴妃之辱   当娴妃被“请”来储秀宫的时候,所以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转移到了殿门口,眼神或是戏谑,或是得意,都等着看娴妃的笑话呢!   娴妃更是一脸的阴郁,明显不乐意来储秀宫,一张脸杵着,活像是全世界都欠她似的。估摸着若不是皇帝在,只怕都要发飙了。   娴妃的性情,说好了是直爽,说难听点就是火爆,而且还多少有几分唯我独尊的架势。   也难怪皇帝不喜欢她,嫔妃也与她处不来。   娴妃看到嘤鸣那一身贵妃品级的朝服,脸都有些青了。更叫她心里愤愤不平的是,皇上传召她来储秀宫,这明摆着不是给纳兰氏撑脸、给她没脸吗?!可娴妃还真没胆子跟传旨的吴书来耍横!   “臣妾给皇上请安。”娴妃一脸隐忍的模样,屈膝见了个万福。   皇帝阴冷着强调,“昨日,是朕下旨晓谕六宫,凡贵人以上嫔妃今日卯时三刻,俱往储秀宫朝贺舒贵妃!如今已经是辰时过半!娴妃,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连朕的旨意都敢违抗?!!”   皇帝一声怒呵,满殿屏息凝神,嫔妃们肃身静立,生恐殃及池鱼。   皇帝都已经把娴妃迟来,升格成抗旨不遵的高度。娴妃纵然脸色红白交加,可还是忍耐着俯身跪了下来,“臣妾身子不适,故而来迟了。”——当着所有嫔妃的面认错伏低,直叫娴妃心里觉得窝火又委屈至极!   可皇帝并未因此也息怒半分,皇帝冷哼一声,“身子不适?!朕看你好得很!!也精神得很!是朕这些年太纵容你了,加之太后袒护。你才一而再恃宠而骄,甚至都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如今竟敢抗旨不遵,朕若再纵容你,以后还指不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   皇帝这番训斥,可谓疾言厉色。娴妃听在耳中,只觉得仿佛是一记记巴掌落在脸上,脸色渐渐紫酱。可听到皇帝竟说出“大逆不道”这种词儿。登时她脸色血色消散了个干净,也白了个透彻!   娴妃此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一气之下不肯前来朝拜舒贵妃。然而这已经不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事儿,因为中间有了一道皇上的旨意,她对抗的人,竟不是舒贵妃。而是皇上!!   娴妃一瞬间想明白了,急忙哀求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还请皇上恕罪!”——这会子,娴妃哪里那顾得上脸面?皇上龙颜震怒,才真真叫她害怕了。抗旨。这是多大的罪名啊,她这么就一时气愤脑热了呢?   若是忍一时之气,大不了回头求太后做主讨回公道就是了!一时糊涂。竟酿成如此大祸!只怕太后知道了,都没法替她转圜了!   娴妃心急如焚、惊惧交加之下。连忙磕头道:“求皇上看在臣妾服侍多年的份儿上,看在臣妾好歹生养了大公主的份儿上,宽恕臣妾一时糊涂吧!”   “一时糊涂?!”皇帝一脸怒火沸腾,他恨恨拂袖道,“你犯下的抗旨之罪!!事到如今还敢砌词狡辩!!”   嘤鸣见形势有些不太妙,便忙低声道:“皇上……”   “你不许插嘴!!”皇帝根本由不得她插嘴半句,直接就瞪了她一眼。   嘤鸣微微蹙眉,皇帝这是想干什么?真要以抗旨的罪名处置娴妃?!谁都知道娴妃是太后的亲侄女,皇帝莫不是想跟太后撕破脸吗?!   或者……这就是皇帝的打算,他想要借这次机会,明着是整治娴妃,其实是想试探太后虚实!   想到此处,嘤鸣不禁暗叹,皇帝这哪里是给她出气撑脸?根本是早有谋算!只怕从皇帝决定让六宫朝拜她这个贵妃的时候,就料到性子高傲的娴妃必然不会来……   娴妃啊娴妃,竟被自己的丈夫算计了……   只听皇帝怒斥道:“朕原还想晋你为贵妃,你这般德行,哪里有半点配得上贵妃之位?!”   娴妃瞬间脸白如纸,这下子她可彻底慌了,口不择言便道:“皇上答允了太后的,会封臣妾为贵妃……”   “朕此刻便收回成命!!”皇帝冷冷道,“你这般放纵恣意,有什么资格做众妃之首?!”   这下子,殿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娴妃不晋贵妃了?素来皇帝都是金口玉言,虽没有下达正式册封旨意,可人人都以为娴妃的贵妃之位只是早晚的问题!哪怕舒贵妃先一步晋封了,也没人会认为娴妃的贵妃位子黄了!可如今,皇上亲口说要收回娴妃的晋封!!   五嫔人人都巴不得娴妃倒霉,可若是娴妃不能封贵妃了,那妃位岂非只剩下三个了?纯嫔、嘉嫔还好,都是有儿子的人,可怡嫔和愉嫔就五味杂陈了,她连中只怕有一个晋位不得了。   愉嫔想,自己年老色衰,肯定是没戏了。   怡嫔更忍不住想,自己资历比愉嫔差远了,只怕是轮不到她了!   当然了,心情最糟糕的自然是娴妃了,她当即眼圈都红了,一脸哀怨地看着皇帝:“皇上——”   皇帝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娴妃,“来人!将娴妃押出殿外,罚跪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起来!!”   娴妃的脸色瞬间僵住了,让她罚跪在储秀宫外,这等侮辱,直叫娴妃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殿中!!   然而,娴妃哪里舍得死,只不过是一时羞愤之下的念头罢了!最终,她还是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出了储秀宫正殿外,怀着满腔愤怒与恨意,跪在了正对着殿门口的台阶之下,那坚硬的白石地板上。   殿中嫔妃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五嫔之首的纯嫔站了出来,“皇上,时辰已经不早了,嫔妾等也该告退了。”   皇帝淡淡扫了殿内一众莺莺燕燕,也似乎有些烦躁的样子,一挥手道:“都退下吧!”   “嫔妾/婢妾告退!”   满殿嫔妃鱼贯退了出去,殿中一下子便清净了下来。   储秀宫的正殿大门敞开,直直便可瞧见娴妃挺身跪在外头地上,腰肢笔直,脸上满是浓浓的羞愤之色,她恨得咬牙切齿,只怕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嘤鸣。   第474章、太后驾到   “皇上……何必如此呢?”嘤鸣叹着气道。她自然不会傻乎乎认为皇帝实在帮她立威、替她出气。   连收回晋娴妃贵妃之位的话都能说出,只怕是皇帝早有打算了。   “娴妃性情放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皇帝已然敛去了满脸的怒火,此刻以平静地眸子看着嘤鸣,他缓慢而有力地道:“何况,朕真心想封的贵妃,只有你一人!”   嘤鸣垂下眼睑,掩盖自己眼底的冷意,若非皇帝知晓了太后并非他的生母,这个贵妃之位必然是要给娴妃的。   早先答允了太后,两大贵妃并立,如今也可以转瞬不算话了。可见皇帝已经深深觉得,慈宁宫那位,是他的杀母仇人了。   “皇上惩罚娴妃,娴妃必不敢埋怨您半分,可她会恨臣妾!”嘤鸣低低道,“她会觉得,是臣妾给她带这般侮辱,也会觉得,是臣妾夺了她的贵妃之荣!”——原本娴妃对她并没有多少敌意,可经过今日之后,娴妃怕是要恨她入骨了。   “有朕在,朕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害你!”皇帝言辞肯肯,丹凤眸中透着决然。   嘤鸣扯着嘴角干巴巴笑了,“臣妾明日便要启程去圆明园了,想来在哪里也能躲些清净吧。”——看样子,离开,果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皇帝皱起双眉,“你还是要走?”   嘤鸣正色道:“臣妾行完册封礼,便去圆明园静养,这点不是一早就说好了的吗?”   “鸣儿……”皇帝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皇上什么都不必说了,臣妾去意已定。”嘤鸣语气清淡,却异常坚决。   “天越来越冷了。你身子又虚弱,何苦舟车劳顿呢?”皇帝语气带着几分心疼。   “皇上既然早已答允臣妾,现在何必说这些挽留的话呢?”嘤鸣抬头看着皇帝。   皇帝长长一叹,“朕……原想着你多考虑些日子,就会想通了。”   嘤鸣生硬地笑了,“让皇上失望了,臣妾并没有想通呢。”顿了顿。又对皇帝道:“反正明年开春以后。皇上还是要去圆明园避暑,距今也不过四五个月。”   皇帝脸色不悦,他脖子一梗。“四五个月?!最晚年底,你必须回来!”   嘤鸣一怔,年底,皇帝是想让她回宫过年吗?   微微一笑。便点头:“好了,年节前。臣妾一定回来。”——先许诺下又何妨,反正她很快就会离开大清朝了。反正皇帝欺骗了她多次,换她骗他一次又何妨?   这时候,吴书来快步走了进来。“启禀皇上,太后身边的常太监来了,说是太后传召娴妃去慈宁宫侍奉汤药!”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嗖地冷了下来,“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监莫非都是死人不成?!去回禀太后。若慈宁宫的奴才伺候得不好,朕可以下旨全都砍了,然后给太后重新换一批奴才!!”   嘤鸣心道,皇帝这是真的要跟太后撕破脸了。   幸好,她明日就要走了,否则加在中间,难保不殃及自身!   太后怕是也知晓了详情,知道娴妃是违抗了圣旨,所以没敢让皇帝宽恕娴妃,而是仗着自己瘫在床上,假装不知,直接叫人来传娴妃去伺候着。   可惜,皇帝岂会是不破这点小伎俩?   “嗻,奴才遵旨。”吴书来躬身退了下去。   嘤鸣叹了口气,假意试探皇帝:“皇上这是何必呢?若是事情闹大了,只怕有人会说皇上不孝顺呢。”——太后的身份,便是她最大的优势!自古帝王以孝治天下,哪怕皇帝君权日盛,可他终究是在乎名声的人,一旦“不孝”之名坐实,可是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   “孝顺?!”皇帝面露冷狞之色,“朕此生最憾,便是孝顺了太后这么多年!!”   嘤鸣道:“关于皇后所说的事,皇上可有跟太后亲口确认过?”   皇帝哼了一声,“太后怎么可能会承认?!问了也是白问!!何况,苏培盛突然暴毙,耿太妃三缄其口,哼!她当真是傻子吗?!若皇后所言虚假,太后何须如此杀人又封口的?!”   太后……的确是走了一步坏棋呢。嘤鸣默默想着,以后这宫里,怕是会热闹得紧呢,只可惜,她看不到了……   嘤鸣偷偷看向外头,娴妃跪了这么许久,身躯已经摇摇晃晃,但还强撑着挺直腰身,完全是一副傲骨铮铮的样子。   一个时辰后。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王钦慌慌张张来报。   皇帝冷笑道:“太后还真是疼爱娴妃啊!”   太后竟然亲自来了?!嘤鸣面露惊异之色,太后可是双腿瘫痪!多少年都没走出过慈宁宫宫门了!皇帝所言一针见血,太后可真真是疼娴妃啊!   “皇上……”嘤鸣却有些头疼了,这位老太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皇帝看了她一眼,便说:“你去里头歇息,朕出去应对即可。”   皇帝既然如此说,嘤鸣便忙借坡下驴,屈膝一礼,便去了东侧暖阁中。她虽退避太后威势,可却十分好奇外头的情况,于是小心翼翼打开一点点支摘窗,偷偷瞧着外头的动静。   储秀宫大门敞开,四个太监抬着一顶紫檀泥金龙凤的仪舆走了进来,高高坐在仪舆上的,自然是太后乌拉那拉氏!娴妃的亲姑母!   娴妃见太后驾到,感动得热泪盈眶。   太后的仪舆就停在了正殿外,娴妃膝行上前,扑在太后腿上,便是一通哭嚎,“姑母!!”仿佛有千般委屈、万般苦楚,俱化作了痛哭流涕。   皇帝也施施然从殿中走了出来,上前朝着太后草草打了个千儿,嘴上微淡地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了。”   太后却是一脸慈祥温敦,半点都不见发火的样子,语气也十分和蔼:“娴贵妃好歹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皇帝就算不给她面子,也得给哀家几分面子吧?”——语气温和,但说到最后那句,已经带了几分逼宫的味道。   皇帝笑了,他的笑容是冰冷的,语气也是冷冰的:“什么‘娴贵妃’?!方才,朕已经当着六宫嫔妃的面下了口谕,不会晋娴妃为贵妃了!!”   第475章、滴血验亲?   皇帝笑了,他的笑容是冰冷的,语气也是冷冰的:“什么‘娴贵妃’?!方才,朕已经当着六宫嫔妃的面下了口谕,不会晋娴妃为贵妃了!!”   “皇帝!!”太后脸色微微恼怒,然而也只有片刻的恼怒,旋即她长长叹息了一声,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哀家虽老,却还没老糊涂。这段日子,皇帝对哀家,跟从前大是不同了!”   “太后这话从何说起?”皇帝面带微笑,“朕不还是日日去给太后请安吗?”   太后摆了摆手,“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今儿哀家来了,有些话干脆直截了当说也就是了!”   皇帝有些捉摸不定,索性缄默了。   太后哀叹着道:“不就是为着富察氏临死前的那些话吗?!皇帝怀疑自己并非哀家亲生!”   皇帝面色一震,他没料到太后竟然直接戳破了!   太后老眼直视着皇帝,底气十足地扬声道:“皇帝干脆与哀家滴血认亲好了!”   皇帝当然愕然,滴血认亲?!!!一瞬间,皇帝那才刚刚认定的“事实”,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动摇!!   若没有十足的底气,太后岂敢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两血不溶,太后就不怕吗?!   皇帝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如他的心绪一般,几度起伏不定。难道真的是皇后临死前污蔑太后?可是苏培盛暴毙、耿太妃的言行,又如何解释?难道都只是巧合?否则,这世上有那个非亲生的嫡母敢说出滴血认亲这样的话?!   嘤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觉得不妙。   太后……这是在赌啊!!   他赌皇帝没有任何证据,有的。不过是一些无根的猜测罢了!!   既然只是猜测,她只要做出理直气壮之态,皇帝便会动摇!!毕竟,皇帝也希望太后是他的生母,他也希望自己是先帝中宫之子,尊贵的嫡子!!   “皇额娘……”皇帝嗫嚅着开口了。   嘤鸣暗叹一声不妙,方才皇帝还称呼“太后”呢。如今改了口称呼“皇额娘”。便表示太后赌赢了!   太后赌的便是皇帝不敢滴血认亲!跟自己的母亲滴血认亲,若是事后血液相溶,皇帝便要坐实了“不孝”之名!若是血液不溶……皇帝并非先帝中宫嫡子。那么他的正统皇位,便会受到诟病!!   这就是太后的算计!   太后露出微笑,“好了,皇帝跟哀家去慈宁宫吧。今儿就滴血认亲!”   皇帝急忙道:“皇额娘折煞儿子了!皇后已经疯了,儿子怎么会听信她那些疯言呢?还请皇额娘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太后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娴妃。“既然皇帝没往心里去,那可否看在哀家的份儿上,宽恕了娴贵妃这一次?”——嘤鸣听了个真真,太后称呼娴妃为“娴贵妃”。   皇帝微笑着点头:“原先不过是儿子气娴妃公然抗旨。既然娴妃已经知错,朕也罚了,就叫她去伺候皇额娘赎罪吧。”——皇帝虽是宽宥之态。但并未改口,依旧称呼乌拉那拉俪兰为“娴妃”。   娴妃此刻哪里还敢纠结“贵妃”不“贵妃”的问题。只要皇上跟相信太后是他的生母,那她还愁什么?急忙磕头道:“是,臣妾遵旨,一定会好好服侍太后的!”   太后大张旗鼓来了,最终也大张旗鼓带着娴妃走了。   只余下皇帝良久伫立在殿外,久久沉默。   嘤鸣见状,终究按捺不住,便也走出了殿中。初冬寒肃,今日虽然阳光甚好,但是站久了,还是会觉得冷。   “皇上,先回殿中,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嘤鸣做出一脸的关切之态,语气也甚是柔软。   “鸣儿……”皇帝回头看着她,怔怔看了良久,“太后她……皇额娘她……”嘴里屡次沉顿,终究不成整句。   嘤鸣道:“方才,臣妾在殿中,全都听见了。皇上没有跟太后去滴血认亲就对了。”   皇帝一怔。   嘤鸣忙解释道:“若是血液相溶,那皇上可就太对不起太后了。若是血液不溶……”嘤鸣微微沉顿片刻,“也对皇上只有坏处。”   皇帝恍然一惊,他方才只考虑了第一点,倒是忽略了血液不溶的后果——若她非太后之子,而是先帝妾妃之子,血统便是降了一畴,竟是与弘昼、弘曕一般,都是先帝的庶子了!!一时间皇帝心底微凉。   太后方才那般底气十足……   是真心,还是老谋深算??   皇帝凤眸深处幽幽发冷,刚按下去怀疑,再度浮现上来。   嘤鸣暗暗端详着皇帝的神色,心道,只要皇帝没有坚信太后是他生母就好……   暂且让太后先得意一阵子吧,用不了多久,她在泰陵埋下的一计,很快就会爆发出来。倒时候,也是太后与整个乌拉那拉氏的末日!   乾隆十三年的初冬,北风呼啸的日子,刚刚被晋封为舒贵妃的嘤鸣,已经在前往圆明园的路上了。   昨夜,她半夜未眠,想着太后的算计城府如此之深,最终决定,在去圆明园路上,埋下一计。倒时候,有朝一日,她“死”了,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让皇帝怀疑太后。只要他们母子之间的裂痕永不磨灭,太后便注定会败落。   慈宁宫。   娴妃侍立在太后床前,“姑母,纳兰氏竟然真的离宫了!”娴妃眼底闪烁着恨怒交加的火焰,“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姑母,咱们干脆杀了那贱人……”   “蠢货闭嘴!!”   太后骤然一声怒呵,当即把娴妃给唬懵了,她讷讷道:“太后……”   “舒贵妃若是出了事儿,皇帝头一个便会怀疑哀家和你!!”太后冷冷道,“哀家比你更像除了那小贱婢!但是,只要皇帝一日宠爱她,咱们就一日不能杀她!懂吗?!”   娴妃心底固然满是愤愤不甘,可听了太后这番话,只能连连点头。   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温和了几分,“哀家知道,你昨儿受了那么多折辱,心里一定委屈得很。最要紧的是笼络住皇帝。可皇帝至今不肯松口封你贵妃……唉——”   太后一脸愁眉不展,皇帝不肯松口,也就是表示,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哀家啊……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啊!   第476章、自编自导的刺杀   今日一大早,官道便被清开。   皇帝指派骁骑营都统率精锐兵卒,护送舒贵妃仪仗前往圆明园夏宫,左右布防,乃令行人民众不得靠近寸步,前后拱卫,以防冲撞。   被拱卫在中间的才是贵妃仪仗,内廷侍卫充作仪卫,先前引路吾仗二,立瓜二,卧瓜二,而后是凤旗、凤伞、素伞、瑞草伞,俱成双成对,随后是持拂太监二、捧金香炉、香盒、盥盘、盂者各一,金瓶二,金椅一,金方几一。最耀眼的,则是七凤金黄曲柄华盖,只有内廷高位嫔妃方可享用。   华盖之后就是一顶金顶的仪车,通高九尺,穹盖上圆下方,冠银圆顶涂金,金黄缎垂幨,内中嵌玉镶金,异常华美,至坐榻一具,三尺有余,倒是勉强可以侧身躺下。   官道之上,甚是平坦,鞍马碌碌,亦是平稳徐徐。   嘤鸣侧躺在车中,半眯着眼睛,全然是一副慵懒姿态。心想着,已经叫火团见机行事了,别看它不大点,论法力倒是与她如今不相上下,这点小事想必还是能办好的。   贵妃的仪仗徐徐驶出巍峨皇城,正朝着西郊而去。   其实紫禁城距离圆明园不远,若是策马扬鞭,一个时辰都是绰绰有余,可若是这般浩大的仪仗,便要走上半日路程。   圆明园也隶属京畿地界,是京城的附廓之县,毗邻昌平。   嘤鸣在仪车内小眯了一觉,醒来瞅了一眼车内的自鸣钟,暗自估摸着离圆明园不远了,怎么火团这小东西还不动手?   正嘀咕着,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精铁打造的羽箭已经射穿了仪车步步锦窗,深深丁入了内壁坚硬的酸枝木中!还嗡嗡作响!   嘤鸣瞪圆了眼睛,那羽箭就钉在她脑袋顶上一寸位置!!   旋即又听得哆哆二声,想来是箭矢设在仪车上的声音,不过这两下没有射中窗户,而酸枝木打造的仪车,十分坚硬。所以未曾射透!   这下子。外头的仪卫炸了锅,大叫着“抓刺客!”   有的高喊:“保护贵妃娘娘!!”   同时,徐晋禄又惊又急。在外头扯着嗓子问:“娘娘可还安好?!”   嘤鸣悠悠然道:“本宫安好,未曾受伤。”   徐晋禄听了,不由阿弥陀佛,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骁骑营兵马已经团团将仪车里外三层围住。莫说是暗箭,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非不进来了!   徐晋禄又在车外请示道:“娘娘。骁骑营戴佳都统前来请示,是折返回宫呢,还是……”   嘤鸣问道:“快到圆明园了吧?”   “是!”徐晋禄赶忙应道。   “那就就近去吧!”嘤鸣淡淡道,她会闲得蛋疼回宫?哼……   “嗻!”   紫禁城。慈宁宫。   太后眯在榻上,已经昏昏欲睡,左右宫女太监俱是屏息凝神。谁都不敢叨扰太后安歇。   然而,老太监常保却如热锅蚂蚁似的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娘娘,舒贵妃在去圆明园的路上遇刺了!!”   太后骤然惊醒,“什么?!纳兰氏遇刺?!”   常保连忙点头,“这会子皇上已经轻车简从出宫去了!”   娴妃听了,心急地连连跺脚,“才刚出了刺客,皇上怎的如此不顾安危?”如此说着,娴妃心下酸涩难掩。   太后纵横的眉头更深了几许,“纳兰氏如何了?”   “听说只是放了几支冷箭,舒贵妃有惊无险。”常保忙回话。   娴妃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失望,暗自嘀咕道:“到底是谁要刺杀纳兰氏??”   太后抬眼瞅了一眼娴妃,“俪兰,你跟哀家说实话,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娴妃神情一震,满腹冤屈,鼻子都有些歪了,“姑母!!”——纳兰氏是皇上心头所好,她又几个单子敢做这种事情?!   太后舒了一口气,道:“不是你就好。”太后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泛起了跟娴妃一样的疑惑,到底是谁要刺杀纳兰氏?富察家的人?他们现在吓得如惊弓之鸟,哪里有这般胆子?可除了纳兰家,还有谁恨纳兰氏欲死?   等等……   太后浑浊的老眼突然一亮,“常保,你方才说舒贵妃没受伤?”   常保忙点头道:“听说毫发无伤。遇刺之后,直接就赶去圆明园了。”   太后脸色冷了下来,“毫发无伤?!她就当真福气这般大,回回都能遇难成祥?哀家倒是不信了!”   “姑母,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娴妃有些惶惑,但又仿佛揣度到了一点点尾巴。   太后看着娴妃,讥笑着道:“别看她年纪轻轻的,论心狠手辣,远在你之上!”   圆明园,长春仙馆。   这里已经早早烧上了地龙,焚上了红箩炭,故而景明殿中暖气热烘烘扑面,端的是暖和。其实只要烧上的足足的炭火,圆明园中也暖和得紧。   脱下御寒的紫貂斗篷,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甜酪压惊,嘤鸣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其实也不怪火团,是她提前说过,她一路上都会躺在车里,让它尽管放箭来,当时虽然险了些,但同样也更逼真了。   至于那些去抓刺客的人马,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   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放出暗箭的,只是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松鼠。甚至那羽箭,都不是用弓射出的,而是直接用法力操控,所以根本半点痕迹也查不出来!所以这一场刺杀,注定成为无头悬案。   如此想着,火团也会来了,它跳窜到嘤鸣的腿上,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邀功请赏。   嘤鸣信手一捻,从药园世界中捻出两枚参华丹,一股脑塞火团嘴巴里。   嘤鸣笑着问:“怎么等到快到圆明园了,才动手?”   火团呲牙咧嘴笑了笑,“主人,我可是特意选了那个地方!”   “哦?”嘤鸣不禁疑惑了,“有什么特别的吗?”   火团“咕啾”叫了一声,得意得手舞足蹈,“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路边的酒楼,正好是乌拉那拉家的产业,而且楼上雅间里,还有好几个乌拉那拉氏的子弟在纵酒狂欢呢!这会子,骁骑营兵马已经把那个酒楼围困了!”   嘤鸣一呆,她原本就是要引皇帝去怀疑太后,如今暗箭射来的方向,就是乌拉那拉家的产业,里头还有几个乌拉那拉家的子弟……这下子,乌拉那拉家想不惹皇帝怀疑都难了!!   第477章、重铸金丹   “鸣儿!!”   皇帝风尘仆仆赶来,径直便冲进了长春仙馆内殿中,一把便将坐在榻上的嘤鸣紧紧搂在怀中,满是心有余悸的皇帝陛下,只觉得自己双手都隐隐发抖了!   皇帝来得这样快,倒是出乎嘤鸣的意料。   莫名的,心下竟然有一丝丝的感动。   嘤鸣只得咬一咬牙,把那昏了头的念头摔出十万八千里,然后用温柔又虚弱的语气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没事。”   皇帝连忙打量着她身体上下,“你没有受伤?”   嘤鸣点了点头。   徐晋禄忙噗通跪下,哭丧着脸道:“当时真真是险之又险啊!那冷箭差一点就伤着娘娘,幸好当时娘娘是躺在里头坐榻上的,这才躲开一劫!奴才亲自去瞧了,那支冷箭,足足入木三寸,若是射在娘娘身上……”徐晋禄匍匐下身体,没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晰了。   皇帝心中怒恨交加,上千骁骑营兵马护卫,竟然还有人敢大逆不道,行刺杀之举!!   “这件事,朕一定会详查到底!”皇帝字字铿锵,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嘤鸣垂下眼睑,心中泛起冷笑,接下来,她只需要呆在圆明园中,就能看一出好戏了。忍不住摸了摸火团毛茸茸的脑袋,真是多亏了火团这个大功臣呢!   皇帝在长春仙馆陪她用了午膳,有好生安抚了她,才匆匆回宫。毕竟皇帝还要上早朝,自然是不能留宿在圆明园的。   慈宁宫。   “姑母!大事不好了,六弟阿思海和准泰都被顺天府拿下了!”娴妃哭着跑来,心神早已是乱了。这两个,一个是她的亲弟弟,另一个也是她的堂侄,全都是乌拉那拉氏本家子弟!   怎么会那么巧,纳兰氏遇刺,偏生他俩在附近酒楼吃酒?!   连娴妃都知道了的事儿,太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太后阴沉沉冷笑:“哀家方才就怀疑。怎么就那么巧,纳兰氏有惊无险?如今才晓得,竟是冲着咱们乌拉那拉家来的!”   “姑母。这可怎么办啊!您可要救救六弟他们呀!”娴妃啼哭了起来,“纳兰氏这贱人,早就把皇上的心给迷了!皇上龙颜震怒,六弟若是真坐实了刺杀罪名。只怕难逃一死啊……”前头富察家的富察赫臣,可就是前车之鉴啊!   太后冷哼道:“现在就急了。还早了些!皇帝若真是人赃并获,就不会下顺天府大狱,而是直接进了刑部天牢了!”   娴妃听了这话,这才略略止了哭声。“这么说,六弟不会有事了?”   太后眉头一沉,“只怕没那么容易啊……”纳兰氏精心算计了这么一局。哪怕没有证据证明阿思海和准泰刺杀,皇帝只怕也是疑心了。弄不好。这两个子侄,都得舍了啊……只是这般狠心的话,她不能对俪兰说。俪兰这孩子,最心疼自己一母同胞的幼弟了。   这一局将会演变成如何局面,嘤鸣早已不关心了,因为她已经去了长春仙馆后殿佛堂,要为自己一双孩儿佛前祈福,不许任何人叨扰,连一日三餐都是只叫从门缝里递进来。   因为,嘤鸣根本不在后殿中,后殿中只有一个火团,负责吃掉她的一日三餐。   嘤鸣已经身在药园世界,正盘腿敛息坐在朱果树下,嘴边还残留着少许的红色的朱果汁液。   那最后一枚朱果,她已经服下了。只可惜,因为在外头存放了一段时日,灵力有些流失,但想来重铸金丹还是足够了,再不济,她也预备了两瓶参华丹呢。   幸好当初金丹破碎,境界下跌,没有连累这个药园世界缩小,还依旧是八亩方圆。这点嘤鸣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大为感叹幸运。   渐渐的,嘤鸣进入了忘我之境。朱果的灵力渐渐被消化,一寸寸融入血液、汇入经脉,齐聚向丹田之中……   仿佛大江入海一般,直到将丹田充溢满淡金色的液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若不想溢出,便只能压缩。将液体的灵力,压缩为固体,也就是俗称的“结金丹”了。   有过一次结金丹的经验,故而这一次,也只是按部就班罢了,倒是比上一次更顺遂些。   就在一点点压缩中,几度日落日升。   当一枚金丹冉冉升起在丹田中的时候,嘤鸣亦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意念一动,她已经出现在了长春仙馆后殿。   而火团刚刚吃完了嘤鸣的素斋晚餐,肚子撑得鼓鼓的,正躺在软榻上,舒服的摸着肚皮呢。   见嘤鸣现身,火团立刻跳窜了起来,“主人,你可出来了!”   嘤鸣微笑着点了点头,“我花了几天时间?”   火团道:“这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了。”   嘤鸣侧脸看着琉璃窗外朦胧的夜色,轻飘飘道:“傍晚么,正好,月黑风高,正适合纵火呢。”   火团呲牙咧嘴笑了,“主人,今早我溜出去玩儿的时候,听宫女说,娴妃的弟弟在顺天府大牢内畏罪自尽了呢!”   “娴妃的弟弟?”嘤鸣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就是那个在刺杀现场不远处酒楼里的那个乌拉那拉氏的子弟啊,没想到竟然是娴妃的亲兄弟。   只是……嘤鸣眼睛一眯,他并没有刺杀,为什么要“畏罪自尽”呢?   皇帝下手的?不……皇帝应该更希望他招供,而不是急于杀之。   嘤鸣冷哼了一声,“也对,死了就断了线索了,也就查不下去了。太后惯来狠毒,只是没想到,她对自己娘家晚辈也这般狠毒!”嘤鸣鄙夷地笑了,“就是不知道,娴妃知不知道自己弟弟是怎么死的。”   火团嘻嘻笑了,“管他呢,主人,以后这些事儿都跟咱们无关了!”   嘤鸣笑着点头,“不错,以后这宫里的事儿,这大清朝的事儿,都跟咱们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   “对了——”嘤鸣将火团捧了起来,“我的药园世界又大了一倍呢!”——这次重铸金丹,药园世界又增加了一倍,变成了十六亩方圆!   火团大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满是惊喜的样子,“那可好了,以后能多栽些吃的东西了!”   嘤鸣笑着戳了戳火团的腮帮子,“你就知道吃!”   火团嬉笑着,问:“主人,咱们什么时候走呀?”   嘤鸣淡淡扬眉,“现在!”   第479章、再见了,大清朝!   后殿的耳殿,是专门烧火烧地龙的地方,徐晋禄特意来叮嘱:“记得晚上多加把火,外头已经开始下雪了,怕是有得下,可不能叫娘娘冻着。”   烧火的小太监笑着道:“公公,您放心吧,这里预备下了足足的松木,耐烧得紧,火头也大!”   徐晋禄点了点头,又道:“这么多松木,可得小心这点别走水了!”   徐晋禄话刚说话,便闻见了一股子烟味儿,徐晋禄耸了耸鼻子,旋即大惊,“怎么回事?难道是走水了?!”   这时候,外头传来太监的惊呼,“不好了,首领公公!!后殿佛堂着火了!”   徐晋禄二话不说便跑窜了出来,后殿佛堂——娘娘可还在里头祈福呢!!   “赶紧救火啊!!”徐晋禄哆哆嗦嗦喊叫道。   可今夜风大,火助风势,一下子便是火焰冲天,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   人人都忙着救火,所以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巨大的鼎在漆黑的夜色中飞了起来,飞向了圆明园宫外……   嘤鸣是用丹田灵火点燃佛堂的,此火炙热无比,也猛烈无比,一旦燃烧起来,便轻易无法扑灭。而她自己,自然不必担心,仙鼎本身就能阻隔火焰,只要快些飞出来,仙鼎里头也只是稍微热了一点而已,根本不会被烫伤,反倒是大冬天,烧一烧,还很温暖呢!   至于长春仙馆会烧成什么样子,嘤鸣半点也不心疼,反正早晚要被英法联军烧掉,还不如早早被她自己烧掉呢,反正贵重的珍玉首饰、古玩字画全都被她自己收入了药舍小屋中带走了。   伺候了皇帝这么多点。要掰了,她总得拿点分手费吧?何况那些东西,不是陪嫁,就是皇帝赏赐的,本来就是她的!与其烧毁在大火中,还不如她拿走。尤其是那些字画,太珍贵了。若是付诸回禄。当真是暴殄天物!   火团不满地嘀咕道:“我那个大枕头,没带上,烧掉了……”   嘤鸣笑眯眯道:“那有什么。回头再给你缝一个就是了。库房里的绸缎衣料我也全都塞药舍里了。”——动辄是织金缎、妆花缎的,可珍贵得很,烧了也很可惜……   如此,便一路非到了昌平地界。   飞到半路。便遇上了迎接过来的青儿。由青儿前头带路,很快便到了婧欢暂住的一处山中破旧小屋。   数月未见。婧儿……都快变成特么滴野人了!   婧欢不会梳头,只能让头发披散着,随便撕了块缎带绑着,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成了个小可怜。   婧欢看到嘤鸣,当即泪眼如泡,一头便扑在嘤鸣怀里。“呜呜,额娘!!”   嘤鸣也是鼻子一酸。这几个月,婧儿真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啊。虽然说,她也时常叫青儿带银票、衣裳、吃食这些东西给她,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   “额娘?弟弟呢?”婧欢突然仰头看着她,问了这么一句。   只这么一句,嘤鸣的泪,当场就掉了下来,“你弟弟……没了!额娘没保住他……”   婧欢呆滞住了,“那阿玛呢?阿玛为什么没保护好额娘肚子里的弟弟?”婧欢也抽噎了起来。   嘤鸣抚摸着婧欢的额头,泪水簌簌而下,她不忍心告诉婧欢,害死她弟弟的,就是她的阿玛!   嘤鸣忙擦着泪水,蹲下身子,看着婧欢,“婧儿,额娘要离开你阿玛了,要去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婧儿,你是要跟着额娘,还是回到宫里,继续做公主?”——让自己的孩子在父母之间,做个选择,嘤鸣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可婧欢毫不犹豫地道:“我要跟着额娘!”   嘤鸣瞬间感动得泪水盈眶,“婧儿……舍得你阿玛?”   婧欢撅着嘴巴道:“我讨厌阿玛!他是皇帝啊,他应该保护妻儿才对,可他没有!何况,阿玛有那么多儿女,也不差我一个,可额娘……”婧欢用一双水润澄澈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母亲,“额娘却只有我了。”   嘤鸣忍不住再度将婧欢拥入怀中,这才是她的孩子……   嘤鸣怀抱着婧欢,一手再抓住青儿的翅膀,肩膀上趴着火团,心念一动,便一齐进入了药园世界中。   婧欢这样脏兮兮的可不成,她的女儿,该永远是那样漂亮可爱,干净清爽才是。于是先用药河水替她洗白白,然后换上干净衣裳,又替她梳好头发。想着都要去三百年后,索性也就不梳小两把头了,挑了两根漂亮的织金缎丝带,缠在发中,替婧欢遍了两个漂亮的麻花辫。末梢上还坠了两串红玛瑙,如画龙点睛一般鲜亮。   婧欢甩了甩大辫子,“额娘,这样像蒙古格格似的!”   嘤鸣不禁笑了,是了,蒙古的格格们,都是这样扎俩大辫子,倒也好看得紧。这几个月来,婧欢真真瘦多了,双下巴没了,两腮的肉也少了,不是大饼脸了,而是可爱的苹果脸,虽然可爱,却也叫人心疼。从前的旗服穿在身上,都松垮垮肥大了。桃红色绣白桃缠枝的小旗服,也衬得婧欢的小脸蛋粉扑扑的,格外可人。   “额娘的婧儿,怎么打扮都好看。”嘤鸣笑着道。   婧欢笑嘻嘻得意极了,“额娘,咱们要去哪儿呀?”   嘤鸣低眉浅笑,“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跟这里不同。”   婧欢眼中满是好奇的火苗。   嘤鸣笑着道:“你闭上眼睛,数三个数。再睁开眼睛,咱们就到了。”   婧欢大有几分不可思议,但却很乐意跟自己额娘玩这样新奇有喜,于是立刻闭上了眼睛,便开始扬声数数:“一!”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皓腕上的血玉手镯,心神注入,默念“回去”。   “二!!”   “三——”   嘤鸣已经握住了婧欢的小手,带着她一起走出了药园世界。   然后,映入眼帘是车水马龙的大都市,昌平,这里还是昌平,但已经不是昌平县,而是北京昌平区的闹市!!   摩天大楼高可参天,鳞次栉比的店铺,满街都是拥堵的车辆,这一切都那么稀松平常,可婧欢也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下两枚鸡蛋了!   这里是……现代、二十一世纪!!   第480章、现代篇(一)   看着眼前的现代化的钢铁都市,嘤鸣手牵着婧儿,一瞬间竟有些迷惘。   她,该何去何从?   在这个时代,兰嘤鸣已死,而她……是个没有身份的人。   “小叔……”嘤鸣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在这里唯一的一个亲人,不管怎么说,先去找小叔兰知礼吧。就说,自己是兰嘤鸣的朋友……   只不过,在此之前,果然还是先把行头捯饬一下比较好。   她和婧儿,已经引得不少路人围观了,还有的已经亮起手机咔嚓嚓拍照了。   虽然这个时代也有不少喜欢古装的人,但毕竟只是少数,穿着标准的旗服、脚踩三寸花盆底鞋、头上梳着架子头,满头珠翠玲珑,的确太惹人瞩目了。   只不过,她兜里可没有现代的钞票——嗯,得先弄点毛爷爷才成啊。   “额娘……”婧欢低低唤了一身,忍不住缩到她身后。   嘤鸣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的,婧儿。”   于是,先找了个金银首饰回收店,把头上一支累丝鸾凤金钗卖了,因为金子不纯,所以每克只卖了二百七的价格,嘤鸣急等着用钱,也就没跟那店主太叫价,一支二两多重的金钗,统共换了将近三万块。   店主问她要现金还是转账——废话,当然是要现金!她可是连身份都没有的人!上辈子的银行卡虽然还有,只不过她人都死了,自然是不敢再用了。   诶,回头得想法子弄个身份才行。还有婧欢,她们母女俩总不能做黑户吧?   厚厚的一沓毛爷爷。便直奔斜对面的童装店,先把古装小美人的婧欢从头到脚换一下行头吧!   进了童装店,倒是好一通被人围观,一群闲着没事干的小女生店员,叽叽喳喳还问她跟婧欢身上的清朝古装是哪里买的。   嘤鸣当时就郁卒了,急忙搜肠刮肚编瞎话。她总不能说,那是来自苏州的针线嬷嬷绣制的吧?   “花纹绣得好精美啊!而且针脚还那么细腻。应该不是机器绣。而是手工绣的吧?”一个眼尖的店员小眼睛已经冒光了,“这一定很贵吧?!”   嘤鸣扯着嘴角笑了笑,幸好这个时候婧欢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嘤鸣顿时眼前一亮。   脱下旗服,换了一身米白色蓬蓬裙的婧欢,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就像是小公主似的——啊呸。她闺女本来就是公主!!   嘤鸣那叫一个心潮澎湃,以前怎么没觉得婧欢穿现代装。竟然这么可爱!!真叫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冒泡泡了!   “哎呀,你这个小妹妹真漂亮!”   小妹妹……   嘤鸣囧了。   侧脸看了看落地镜中自己,鸭蛋脸,水润光滑。瞧着也就二十上下,任谁也不会相信七八岁大的婧欢是她亲闺女吧?   二话不说,一口气从头到脚给婧欢买了七八套童装。卖金钗换来的毛爷爷立刻缩水三分之二,想到自己还得买几身衣裳。这才停止了败家行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离开了童装店。   换上漂亮衣裳的婧欢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额娘——那些人好坏!老捏我的脸!”   嘤鸣:“额……”   嘤鸣也给自己换了装,她现在的身材比上辈子要高些也瘦些,牛仔裤也不需要剪裤腿了,s码的裙子穿上正好,据说是刚刚到货的新款,也是她上辈子挺喜欢一个牌子,在魔都这样的城市,算是中等偏低品牌了。浅粉紫色真丝雪纺裙子,收腰显胸,垂坠感也不错,肩膀处是半透明蕾丝花纹,裙子长度接近膝盖,底下露出白花花的大长腿,小风嗖嗖吹过……额……真特么不适应!已经很保守的款式了,嘤鸣还是有一种没穿衣服的羞耻感。话说,明明已经穿了安全裤的好不好呀?!   还有高跟鞋,更特么不适应了!   花盆底鞋虽然也是一种高跟鞋,但人家跟粗,而且是在正中央!只要端端正正行走,不歪不斜,保持平衡也就hold住了。可那些尖尖细细的高跟鞋……靠!根本太折磨人脚了。所以试过之后,嘤鸣干脆挑了双平底鞋,虽然和衣服有些不搭,但幸而这幅身体双腿修长,不必穿高跟鞋拉长腿型也成。   “额娘,这些衣服好羞羞啊!”婧欢凑在她耳边,小脸蛋红扑扑的,有些忸怩。   嘤鸣也低声道:“慢慢适应吧,这个时代就是这么开放……”——比起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清朝,的确够开放的了。   “请问,您到底要去哪儿?”前头的出租车司机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   嘤鸣忙笑着说:“春熹园小区,谢谢!”——捯饬妥当,自然要去找小叔了。   司机点了点头,麻利地挂挡才油门,一边笑嘻嘻道:“我记得那个小区房价很贵诶,三万多一平呢!”   嘤鸣暗想,几年前买的时候,还没那个贵,不过两万多一平米的价格,首付就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攒不出来的。如果不是有药园世界这个作弊利器,她也倒腾不到买房子的钱。   记得买的时候,她才刚上大三。买房子纯粹是看中了距离学校近,环境也很不错。因为没打算住一辈子,所以买的时候户主直接些小叔的名字了。毕业以后房子打算给小叔作为婚房,也算是报答他的照顾了。   老家远在千里之外,祖父肯叫她来帝都念大学,只要是因为小叔也在这里,能多照拂着。她这个小叔,其实比她大不了几岁,才刚三十出头。是个中学教师,和同校的一个女教师处了多年了,就因为没有房子,丈母娘一直不同意他们结婚……   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越想越多。   现在,小叔估计在筹备结婚大事吧?   “小姐,春熹园到了!”司机打开了车门。   “对了,麻烦请问一下,今天是几月几号?”嘤鸣忽然看到春熹园小区外头的广告牌了,上头春熹园二期工程,2016年期房。也就是她上辈子死的那一年。年份……果然没变。   司机略一想,便说:“x月二十二号。”   嘤鸣脑子轰鸣,也就是她死了才二十一天!!   在清朝,她呆了二十一年,在现代,却只过去了二十一天!!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   第481章、现代篇(二)前世死因   嘤鸣回到她住了好几年的房子,站在门外,颤颤巍巍想要上去按门铃,可愣是按不下去。   开了门,见到了小叔,她该怎么说好呢?   小叔会相信她这个“陌生人”吗?   诶,果然是近乡情怯啊!   “请问……你找谁?”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性,穿着很干净熨帖的西装,也同样突兀的没穿高跟鞋,穿着个平底的皮鞋。   这个女人她认得……   嘤鸣笑着问:“您是……郭老师吗?”——郭兰岚,小叔处了七年的女朋友。她自然是见过好多次了。   郭兰岚精秀的瓜子脸上愣神了片刻,“你怎么知道我?”   郭兰岚忍不住目光在嘤鸣脸上逡巡,又忍不住瞅了瞅嘤鸣身边的那个小女孩……   这么漂亮的小女人,还带着个孩子。   女人特有的疑心,然她心里突然一跳。   但旋即,她自嘲地笑了笑,胡思乱想什么呢!知礼可不是那种花心男人。何况这小女人,瞧着青嫩的样子,倒更像个大学生,年纪估摸着也顶多二十,那小女孩,估计是她妹妹之类的??   嘤鸣微笑着道:“那个……我,我看过你的照片,在嘤鸣的空间相册里看到过。”——自己称呼自己的名字,还真有够诡异的。   听了这话,郭兰岚又是一愣,“你是嘤鸣的朋友?她同学?!”   嘤鸣扯着嘴角点了点头,“是偶然认识的朋友,因为听说她出事了,所以想来问问,她葬在哪里。”——自己问自己埋在哪儿。还有比这更郁闷的事儿吗?   婧欢也是一脸诡异地看着自己的额娘,“嘤鸣”不就是额娘的表字吗??怎么难道还有另一个“嘤鸣”?!   郭兰岚忍不住唏嘘,“那丫头……年纪轻轻的就……唉……”叹了口气,郭兰岚打开了房门,“请先进来喝杯茶吧。”   把嘤鸣和婧欢请进了屋子里,郭兰岚搁下手里刚顺道从集贸市场买的鲜菜搁在厨房里,然后翻腾着找东西。一边嘴里嘀咕。“茶哪儿去了?前天才看知行取出来过……”   “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嘤鸣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那也是她买的茶叶,好几罐子呢。   郭兰岚顺手一拉那个抽屉。果然看到了茶罐子,不禁面露惊讶之色:“你怎么知道的?”   嘤鸣只得继续编瞎话,“以前来过几次。”   郭兰岚一边放热水泡茶,一边道:“看样子。你们真的很熟。说实话,我家知行也是前几天才偶然发现。嘤鸣的这处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居然是她的名字。”郭兰岚语气里带了几分感激。   一杯绿茶搁在了嘤鸣手边的茶几上,郭兰岚又问婧欢:“小朋友,你喜欢喝橙汁还是橘子汁?”   婧欢一本正经地道:“我喜欢喝狮峰龙井。”   郭兰岚当场囧住了。   嘤鸣手一抖,差点没把茶盏给摔了!二话不说捂住自己闺女的嘴巴。尴尬地冲未来小婶子笑了笑,“别管她,也给她一杯绿茶就行了。”   婧欢撅了撅嘴巴。人家又没说谎,人家的确最爱喝狮峰龙井啊!   一杯绿茶搁到婧欢手边。郭兰岚倒是丁点也没生气,反倒是很喜欢婧欢这个小丫头的样子,还叮嘱道:“别急着喝,先凉一凉。”   婧欢点了点头,很是四平八稳地端起那个茶盏——这茶具也是她当初买的,还附庸风雅地弄了一套青花瓷的茶具,配八个盖碗。   婧欢熟稔地打开盖子,刮了刮浮沫,低头嗅了一下,然后就皱了眉头,然后凑在嘤鸣耳畔嘀咕道:“额娘,这茶好差劲,味道不香,茶汤也不通透……”   嘤鸣额头一凸,冲她呲牙咧嘴:“闭嘴!”——死丫头,这是在嘲笑她上辈子的品味吗?!丫的,这茶叶当初卖的时候还不便宜呢!!   嘤鸣咬牙切齿喝了了一口,当即郁卒了,婧欢说得还真是一点都不错!这茶真的好差劲啊……茶汤也不够澄澈,入口还发涩,根本品不出醇香,吞下之后,也完全不见回甘……   唉,任谁喝了二十多年的宫廷等级名品茶,嘴巴也会被养刁的!   “那个——请问你怎么称呼?这孩子又是……”郭兰岚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嘤鸣忙搁下茶盏,道:“说来也是巧合,我跟嘤鸣正好同名同姓呢。至于这孩子……是我女儿。”——辈分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乱搞比较好。   郭兰岚瞪圆了眼睛,同名同姓也就罢了,这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是她闺女?!   “兰小姐,能冒昧问一下你的年龄吗?”   “我……二十五了。”   郭兰岚快晕倒了,二十五岁,就有个七八岁的闺女?!   嘤鸣忙凑到郭兰岚耳边低声道:“我领养的孤儿。”——你妹的,只能委屈一下婧欢,当她的养女了。毕竟十八岁就生了娃,在这个时代,也太特么不可思议了点。   郭兰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养女啊,一下子,不禁对嘤鸣的好感多了几分。   “对了,小叔……兰小叔怎么还没回来?”嘤鸣忍不住看了看窗外,都这个时候了,小叔和郭兰岚不从来都是一块下班回家的吗?   郭兰岚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然后叹着气说:“又去了警局。”   “去那儿做什么?”嘤鸣忍不住问。   郭兰岚沉默了一会儿,“看嘤鸣她大伯。”   嘤鸣愕然,大伯?……是了,他祖父有三个儿子,她老爸兰知信出车祸去世了,小叔兰知礼在魔都当中学老师,大伯兰知孝……倒是很生疏,听说很早就去东北做生意了,很多年都没个音信,以至于祖父去世都没回来。后来她大三那年回来了一次,张口就想跟她收购祖父留给她的琉璃药玉和血玉手镯,当时她又不缺钱,琉璃药玉便是药园世界,她怎么可能卖?所以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当时闹得跟不愉快。   然后,大伯就再没出现过。   这会子,怎么好像大伯蹲了监狱似的?   郭兰岚唏嘘着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嘤鸣是死在泥石流中人的。”   嘤鸣点头,自己是怎么死的,还有比她清楚的人吗?   记得当初她开车去北面山林里采摘一味珍稀的草药,那是一味几乎快要绝种的药材,偶然听人说那里有,便开着越野车去了,车子停在一旁,便开始爬山。不过那天天气不太好,濛濛下着小雨,她也没怎么在意,佩戴好登山设备就往上爬——   结果,爬到半山腰,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好像是打雷吧。   然后整个山体便崩塌了,泥土混合着石块滚落了下来。   那时候,琉璃药玉还没有融入她的身体,想要进入药园世界就必须握住药玉,默念进入,才成。   可惜是来不及了,一块巨石砸了下来,当场就把她砸晕过去,然后整个人都掩埋在了泥石流中。   她就是这么死的。   唉,够悲催的。   幸好琉璃药玉中的空间融入了她的灵魂,也将她带到了三百年前……不,或许是血玉手镯的功效。穿越时空,正是血玉手镯的用处不是吗?只是那时候明明还没有认主……难道是因为她濒死这种危急关头也会管用?   额……不管如何,她是不会再尝试一下的!o(╯□╰)o   郭兰岚继续道:“那个山坡……并不是偶然发生泥石流的,那不是意外。而是那里提前被人埋下了炸弹!”   嘤鸣呆愕住了,死前其实只有那么一瞬,她只听到了轰隆巨响,还以为是打雷,没想到——竟然是炸弹爆炸引发的!!   第482章、现代篇(三)   第482章、现代篇(三)   “嘤鸣她大伯知孝,外头做生意资金链断了,眼看着就要破产。就想起嘤鸣她祖父的遗产,一个手镯、一个玉佩,听说都很值钱。她大伯便想花点小钱卖回来,转手就是好几百万的利润,这样一来资金链就补上了,他也不会破产了。”   “可没想到嘤鸣拒绝得很干脆,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而他大伯手里也没太多现钱可以加价。然后,银行催款、债主上门,他一急之下,便动了恶念,打听到嘤鸣的行踪,就在山坡上安装了定时炸弹。他远远瞅见,嘤鸣爬上去,就按下了遥控。”   “附近的村民听见爆炸声,赶去山林瞧,看到边上有车,觉得可能有人埋在里头,就报了警。警察一来,发现了炸弹痕迹,认定是他杀,所以就开始调查了。”   “慢慢的,就查到她大伯有动机,而是还有人看到他在那附近徘徊。最后,还在定时炸弹外壳碎屑上检验出他的指纹,也就定罪了。前几天刚刚判了,故意杀人罪确凿,过些日子,就要枪决了。所以,知礼去给他送行。”   嘤鸣完全傻了,她上辈子不是死于意外,居然是被自己亲伯父害死的?!   嘤鸣心里凉了个透彻!   虽然她和大伯很生疏,但到底是血脉至亲!!小叔的妈妈,是爷爷娶的第二任妻子,可她父亲和大伯却是一母同胞啊!!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既然那么缺钱,为什么不直接开口?!她要是知道大伯濒临破产,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哪怕看在祖父的份上,她也不能看着祖父的儿子走投无路!!   只怕是她大伯以为,若是她知道了那两样东西价值连城。肯定不会出手吧?所以一开始就想用欺骗的手段,低价买到那两样爷爷的遗物!   嘤鸣沉默了良久。   婧欢则是一头雾水,什么破产啊、资金链、又是炸弹的,都是神马东东??这个世界肿么那么奇怪咩??   这时候,小叔兰知礼回来了。   脸有些红,似乎是喝了酒的样子,有些薄醉。   “家里来客人了?”兰知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一大一小两女。便问自己未婚妻。   郭兰岚忙一通解释了嘤鸣的身份与来意。   兰知礼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嘤鸣。“嘤鸣从前可从没跟我说过,有个跟她同名同姓的朋友。”   嘤鸣也知道,自己来得突兀。不免惹人多疑,于是微微一笑,对兰知礼道:“外头第二个花盆下面,还压着一副大门钥匙。你们最好还是收回来吧。”   兰知礼一愣,二话不说便跑出去确认。果然手里捏了个满是泥土的钥匙回来了,“你还真常来这儿?”   嘤鸣点了点头,“这里……我熟悉得就跟自己家似的。”顿了顿,又指着电视机说:“电视机下面压着嘤鸣的存折。密码是她生日。我记得快到日期了,别忘了去取。”   兰知礼忙上去抬起电视,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一本存折,再一看日期。下个月就要到期了!!   兰知礼呆住了,“看样子,你跟嘤鸣关系真不是一般地好。”否则谁会把自己藏家门钥匙还有存折的地方,以及存折密码都告诉人家?   兰知礼不禁更纳闷了,“既然你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嘤鸣怎么没跟我说过呢?”——她这个侄女,跟个妹妹似的,向来跟她什么多说,就差没把内衣内裤的颜色告诉他了。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我也奇怪,她真没把我的事儿告诉兰小叔?”   兰知礼点了点头。   郭兰岚笑呵呵上去接过存折,“也不知道这里存了多少钱,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嘤鸣才刚大学毕业,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还全款买了这套房子!”   嘤鸣呵呵笑了笑,“存折里剩下钱倒是不多了。”具体剩了多少,她也记不大清楚了,约莫几万块还是有的……   “对了,能告诉我嘤鸣葬在哪儿么?”——这个问题,郭兰岚还一直没回答她呢。   兰知礼回过神来,忙说:“嘤鸣就葬在北面那处陵园,坐22路车,半个小时就到了。不过这会儿都傍晚了,不如明天,我开车送你们去吧。”   郭兰岚也忙点头,“里头那间客房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被子什么的都是新的。”   嘤鸣刚忙拒绝,现在毕竟她是外人,才刚认识的,住下还是算了吧,出去找个小旅馆暂时住下就是了。   “还是别麻烦了,我在旅馆的房子还没退呢,钱都交了。”说这话,也是免得小叔再挽留,“何况,郭老师还怀孕着呢,得好好休息才是。”   郭兰岚下意识捂住肚子,“这个你都知道?学校里的人都没发现呢!”——所以郭兰岚才穿着平底鞋。   这事儿还是小叔告诉她的呢!处了那么多年了,早就想结婚了,可岳母不答应,只好来个奉子成婚。可没想到反倒是惹恼了小叔的那位岳母大人,非逼着郭兰岚打胎。不过瞧她现在一脸幸福的样子,就知道,有了这套房子,岳母的问题将不再是问题了。   “我来这儿,还有一件事要求兰小叔帮忙。”自然就是户口和身份的问题,她知道小叔是有些关系的。   于是简单地把自己的和婧欢的问题一说。   兰小叔便问:“你是超生的?”   “额……是!”——除非农村超生出来的,否则怎么可能没有身份没有户口?   兰小叔点了点头,“倒是能解决,不过得花不少钱……”   嘤鸣忙道:“钱我都预备好了,明天就取来。”——主要是她身上剩了没几千块了,回头还得卖点首饰什么的。   “不过魔都户口是不用指望了,给你和这孩子弄个嘤鸣老家户口和身份证怎么样?”兰小叔问。   嘤鸣毫不犹豫点头,她本来就没打算在魔都生活下去。大都市看着繁华堂皇、灯红酒绿,可交通堵得要死、空气也叫人迷魂,还是南方老家那个小城镇环境好、空气清新,她上辈子就是打算回去盖个有大大院子的房子,种些花花草草药材什么的。   如此,便说好了,明天十点钟会面。   第483章、现代篇(四)改变了的历史   晚上自然只能在小旅馆将就一下,谁叫她没身份证呢?   为了让自己不做黑户,嘤鸣又卖了金镯子,顺道给自己上了坟、扫了墓o(╯□╰)o,晚上则给自己闺女科普一下这个时代的常识。   第三天的时候,嘤鸣拿着刚到手的身份,带着自己闺女坐上了回老家的飞机。飞机上,婧欢手里拿着一本港台版本繁体字的史书,很投入地看着,看到近代史的时候,眉头皱得老深。   婧欢都快哭了,“额娘,大清真的亡了吗?”   不管怎么说,婧欢都还是大清的公主呢,读到清末史,难免悲怆。   况且,那段近代史,的确是每一个国人心中的痛。   嘤鸣将婧欢搂在怀中,“是啊,清朝灭亡了,因为闭关锁国、故步自封,所以被西方的舰船大炮打破了国门。”——历史课上的老调之谈了,也是盖棺之谈。   “只不过,婧儿,那些都是过去了。战争也已经过去了。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嘤鸣微笑着道,“还有,以后不能叫我‘额娘’了。”   “那叫什么?”婧欢睁大了眼睛看着嘤鸣。   “要叫‘妈妈’。”嘤鸣微笑着摸了摸婧欢的额头。——古代也有“妈妈”的称呼,不过是汉家称呼。不过更常常是对乳母、保姆的称呼。   “还有,这本是繁简体字对照表。你得学会看简体字才行哦~”嘤鸣笑着眨了眨眼睛,顺手把那本清朝史从婧欢手里抽了出来。接下来,她也得好好看一看历史到底改变了多少……   唔——顺康雍三朝都跳过,直接看乾隆王朝部分。   果然!   乾隆皇帝的生母,变成了雍正元后乌拉那拉氏——史称孝敬宪皇后。薨于乾隆十六年二月初五。   嘤鸣不由一愣,这么晚??竟是迟了快三年才死?   是她埋下的最后一计出了什么问题吗?   罢了,反正太后的身子骨,乾隆十六年死,想来也不是寿终正寝。或许是皇帝太能忍耐了?竟是足足等了三年才下手报杀母之仇?   继续往下看,孝敬宪皇后往下,就是敦肃皇贵妃年氏和……熹圣皇贵妃钮祜禄氏?三人俱附葬雍正泰陵??   嘤鸣瞬间明白了。熹圣皇贵妃钮祜禄氏。可不就是熹太妃钮祜禄氏吗?被皇帝追尊为皇考皇贵妃,还附葬雍正帝陵?便足以说明,皇帝已经确信这位就是他的生母!!如此也更足以说明。太后是死在皇帝手上的。   可惜,她没能亲眼看到皇帝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弄死太后的。   再往下,乾隆元后孝显纯皇后富察氏——嗯,果然是孝显皇后。上头还写了。孝显皇后生性嫉妒,喜好奢靡。为乾隆所厌,然念及结发之情,故而未加废黜,然死后仅葬妃陵。可见乾隆帝深恶之,不欲与之死后相见。除了“喜好奢靡”有点言过其实,其他倒也不算冤枉。   继后乌拉那拉氏……   嘤鸣一怔。继后??娴妃还是当了继后?!   而且立后的时间是……乾隆十六年……正月十九?!   就在太后死前不久??   这么巧合??   嘤鸣的脑袋有些发涨了,算了算了。娴妃当不当皇后关她屁事?   然后下头就是一连串的嫔妃,哲悯贵妃富察氏、慧贤贵妃高氏、还有她这个舒贵妃纳兰氏——唔,“纳兰氏,侍郎永绶之女,乾隆三年入宫,诞皇四女,深得帝宠,卒年不详。”   “卒年不详??”嘤鸣郁闷了,怎么会卒年不详??她明明叫青儿从义庄偷了一具和她身量差不多的女尸,还穿上了她的吉服,她应该被记载成死于乾隆十三年才对啊!   还有婧欢也是,只有生年,卒年也是不详,不过却标注了是早夭。   “唉……估计在大历史中,自己终究是是个小人物啊……”嘤鸣不免稍稍有点郁闷。   除了以上这些不同之外,其余的与原本历史都吻合……咦?在她走后第二年,封了妃的怡嫔就生了十阿哥?康妃的九阿哥也在那一年夭折了?   后头的十一到十七阿哥,倒是生母都没变,跟原定历史一样。   嘤鸣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看。   这时候,婧欢凑了过来,低声问:“额……妈妈,令皇贵妃魏佳氏是谁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嘤鸣扯了扯嘴角,她不记得宫中嫔妃里有姓魏的,想来是在她死后才突然冒出来的。这本书上记载得并不详尽,只写了乾隆二十几年的时候,魏氏封为令嫔,然后令嫔连生三子,位份也累晋成皇贵妃,她生的十五阿哥永琰,也就是后来的嘉庆皇帝。   兜兜转转一圈,果然她才是最大的赢家。   继后乌拉那拉氏,也只是继后,下场比孝显皇后害惨,起码人家富察氏还有个谥号呢,这位连谥号都没有,也还是被乾隆皇帝丢去妃陵跟富察氏作伴了,估摸着在底下也得继续斗法呢。这二位,活着的时候斗了一辈子,死了居然凑一块去了。   而令皇贵妃……虽然也死在了乾渣龙前头,可人家以皇贵妃的身份入葬了帝陵,这死后待遇,可比乾渣龙的两任皇后好多了。这渣龙,绝壁是克后啊!谁当他的皇后,谁倒霉!   “管她呢,反正跟咱们没关系。”嘤鸣撇嘴道。   不过有一点她很是不解,皇帝为什么要立娴妃为后,而且娴妃当了皇后之后不久就给皇帝生了儿子,也就是十二阿哥永璂,几年后,又老蚌怀珠生了十三阿哥永璟……连生两个儿子,这表示乾渣龙挺喜欢她的??   嘤鸣忍不住摇头,这怎么可能?想到之前皇帝罚娴妃跪在储秀宫殿外,当着六宫嫔妃的面那样羞辱她,哪里有丁点喜欢她?何况娴妃也早已不在韶华,宫里又多得是年轻美人。皇帝没道理会喜欢徐娘半老的女人啊!渣龙的花心程度,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若是不喜欢,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又是怎么出生的?没皇帝配合,她也生不出来啊!她乌拉那拉氏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还感应怀孕不成?   头疼!看样子她走之后,发生了很多曲折故事啊……   婧欢抻着脖子瞅着,不住地撇嘴,“阿玛真胡闹,怎么能立一个包衣嫔妃做皇贵妃呢?”——额娘都才只是贵妃好不好呀!!婧欢瞬间心里不平衡了。   “他脑袋被钳住了呗!”嘤鸣耸了耸肩膀。谁知道那渣龙又犯什么抽了?指不定是怎么鬼迷心窍了呢!   “哈?”婧欢瞪大了眼睛。   第484章、清朝篇(一)   乾隆十三年初冬。   北风呼啸,寒雪飘零。   皇帝站在长春仙馆中,看着那烧毁坍塌的后殿,看着那乌黑冒着青烟的断壁残垣,看着那……从里头扒出来的那一具烧得漆黑的、已经变形的尸体,脑中不断闪现的是嘤鸣令人心怜的憔悴容颜与不再留恋一切似的哀悯双眸,骤然,皇帝只觉得胸口如遭重击!!   一口腥甜涌了上来,大口的鲜血喷了一地。   “皇上!!”吴书来等人吓得急忙上去搀扶皇帝,“皇上节哀啊!贵妃娘娘她……已经去了!”   “胡说八道!!!”皇帝歇斯底里般怒吼,仿佛一瞬间发了狂似的,狠狠将吴书来掼倒在地,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几乎颤抖的声音怒吼:“朕不信!!朕不信鸣儿会死!!”   皇帝双眼已经充血,他死死瞪着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一寸寸打量那身形,最后——皇帝的目光定格在了女尸的双脚上,也同样烧得漆黑,烧得已经可见骨头!   突然,皇帝那带血的嘴角扬起了笑容,他指着那焦黑遗体的双足叫嚷:“不是鸣儿!这不是鸣儿!!朕记得真真的,她的脚明明只有七寸,可眼前这双脚足足有七寸半!!哈哈!!”皇帝兴奋地大笑,笑得像个孩子,又像个傻子。   吴书来有些傻了眼,他懵了一会儿之后,立刻忙不迭地附和点头,“是是是!皇上英明!这指不定是哪个宫女呢!”然后,以目色示意王钦等人。皇上不能再受刺激了,刚才就吐了一口心头血呢!   王钦也忙点头,“奴才瞧着也不太像呢!”   吴书来狠狠瞪了王钦一眼。“什么‘不太像’,分明就不是!!”   皇帝哈哈笑着,旋即他愣了愣,“既然如此,舒贵妃去哪儿了?快,给朕去找!一定要把贵妃找出来!”   “嗻!”王钦忙打千应了,飞快带着御前侍卫们大搜圆明园。   可注定是无果的。   一整日下来。把圆明园搜了个底朝天。可是连贵妃的一根头发都没找到。   皇帝不高兴了,劈头盖脸训斥:“……一群没用的东西!!咳咳……”吼声太大,倒是惹得皇帝咳嗽连连。   吴书来忙端了茶水上前。道:“皇上,太医说了,您今日大悲大喜,又吐了一口心头血。伤了根本,得悉心调养一段日子才是啊。”   皇帝皱了皱眉头。他深深呼吸了几下,半是自语地道:“看样子,舒贵妃只怕不在圆明园中,那她……会去了哪儿呢?”   吴书来顺着皇帝的话说:“许是趁着大火。圆明园里一团乱的时候,逃出去了?”   皇帝点了点头,“看样子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朕……得找个稳妥的人去寻贵妃才是……”说着。皇帝心头一亮,立刻吩咐道:“立刻给朕宣召明德进宫来!”——明德。就是修齐的表字。还有比鸣儿的亲兄弟,更让人放心的人吗?   吴书来看了看九州清晏殿外漆黑的夜色,“皇上,都这个时辰了,不如等明日?”   皇帝脸色嗖的冷了下来,显然是要雷霆震怒了。   吴书来赶忙跪下,嗵嗵磕头道:“奴才的意思说,这会子,纳兰大人只怕也歇息下了,皇上在着急,也不急于一时啊。”   皇帝想到圆明园距纳兰府也颇远,这个时候的确不便。   “罢了,明日回宫后,立刻去传召!”   “嗻!”   翌日清晨,皇帝罢了早朝,却独独叫吴书来去纳兰府传召了修齐入宫,一路上吴书来连番嘱咐,活似个话唠,“纳兰大人,老奴知道您这会子也伤痛得紧,但您也千万别说贵妃没了,只管顺着万岁爷的话,您可记住了,长春仙馆里烧死的不是贵妃,贵妃只是不知所踪了而已。”   这会子,修齐自然也听闻了圆明园火灾之时,他没有看到当时的场景,同样也无法相信自己二妹已死,便忍不住问:“那烧焦的遗体,真的是贵妃吗?”   吴书来低声道:“遗体烧焦得不成样子,但体型对的上,那烧毁的衣衫已经能认定就是贵妃的吉服,脚上的花盆底鞋,也是贵妃最喜欢的一双白瓷底缕金云鞋。”   修齐听了这些话,反倒是更是觉得自己妹妹没死了,便道:“公公,可否先带我去瞧瞧那遗体?”   吴书来愣住了,旋即道:“这话您跟万岁爷说吧,万岁爷现在可急等着见大人呢。只不过唯独有一点,您若是认了遗体,真认准了是贵妃,也千万忍住了,别哭,更别说出来。”   修齐肃正了神色点了点头。   养心殿。   进了殿中,修齐二话不说甩马蹄袖便跪下请安,可膝盖还没触底,便被皇帝一把扶了起来,皇帝显然一脸的焦急之色,“这个时候,就不必拘着虚礼了!”   修齐忙躬身道:“谢皇上。”   皇帝正色道:“明德,朕急召你入宫不为别的,便是想叫你去寻贵妃踪迹。”   修齐问:“皇上意思,是认定昨夜烧焦的女尸并非贵妃娘娘?”   皇帝毫不犹豫道:“当然不是,朕与贵妃夫妻十载,朕还不至于认错了枕边人。”——别的女人兴许她会认错了,可若是鸣儿,多年肌肤之亲,他怎么可能认错了?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修齐暗自打量了一下皇帝的神情,倒十分冷静,丁点也不像是吴书来说得哀毁过度,以至于神智失常的样子。如此修齐倒是更松了一口气,只不过……等等,夫妻十载??她二妹只是贵妃啊,皇后才是皇上的妻子啊!!   “朕琢磨着,贵妃最喜欢的便是杭州风光,不如你去就哪儿先找找看吧。”皇帝如是说。   修齐一愣,忙问:“皇上是让奴才外放?”   皇帝点头,“就浙江巡抚吧!原浙江巡抚朕会另作调任。”   修齐急忙躬身道:“皇上三思,巡抚乃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奴才如今只是五品员外郎,如此骤升数级,实在不合规矩。”   皇帝脸色一沉,显然有些不悦了。   修齐又忙道:“既然皇上觉得贵妃可能去往杭州,那奴才去杭州任职既可,完全无需做一声封疆大吏啊。”   皇帝略一忖,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暂任杭州知府吧。”   修齐想,杭州知府可是大大的肥缺,他原是从五品员外郎,一下子便跳任从四品知府,本来就是过蒙拔擢,何况是杭州这种膏腴之地,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去呢。   第485章、清朝篇(二)祭泰陵   “皇上,和亲王求见。”吴书来躬身进来禀报。   皇帝低低咳嗽了两声,才叫传召。   和亲王着朝服而来,行了礼,便道:“皇上,皇考的忌日快到了,您……”   皇帝听了这话,才恍然想起这件要紧的事儿,“此事……咳咳!”   吴书来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太医叮嘱了,您得精心调养一段日子才是。”   皇帝喘息两下,便随口道:“你替朕去就是了,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早先皇帝诸子年幼,有资格代皇帝祭先帝泰陵的,也就只有御弟和亲王弘昼了。   可这话刚说出口,皇帝眉头便是一皱,又补了一句:“叫永璜同去。”   弘昼一愣,略一思忖,便心跳得厉害,皇上这难道是想立大阿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是,永璜杀弟之事,可是一辈子的污点,选他只怕不合适啊……   可立储之事,弘昼实在不想多嘴,更不愿掺和,便乖乖应了下来。总之他身为叔叔,多照顾照顾侄儿总行吧?不管立谁为储君,总也不至于亏待了他。   可弘昼哪里想到,皇帝加上永璜同去,根本不是那意思,纯粹只是对弘昼起了警惕之心。皇帝想着,若他不是先帝中宫嫡子,便是与弘昼差不离,既如此,保不齐弘昼便会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呢!可偏生,他才刚说了叫弘昼代他祭奠先帝,君无戏言,自然是收不回来,所以便顺手加上永璜了。   圣旨降临大阿哥府上,永璜登时心潮澎湃。连弘昼都不忍不住想皇上是否要立长。永璜这个当事人就更忍不住多想了。   这一次祭泰陵,叔侄俩倒是各怀心思。   倒是急哭了郭曙了,他原想着先帝忌日,皇上肯定会来,没想到来了一位王爷、一位阿哥。   得,再等一年吧。   而这一年,皇帝专心查嘤鸣去向。也不耐后宫烦扰。终于还是晋了娴妃为娴贵妃,命其掌摄六宫事务,又晋纯嫔、嘉嫔、愉嫔、怡嫔俱为妃。填满了四妃之位。   转眼又是乾隆十四年的先帝忌日,皇帝下旨,命果亲王弘曕与三阿哥永璋同往泰陵祭奠先帝。   这下子,让活跃了一整年的大阿哥顿时熄了火。   皇帝也是看出来这个儿子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所以,原本打算亲自祭先帝的皇帝便改了主意。让幼弟弘曕与三子永璋同去,也是叫永璜清醒清醒。   同样这一年,弘昼看出了皇帝对他的防备,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辞了宗人府与理藩院的差事,只专心打理内务府琐碎事宜,当起了悠闲的富贵闲王。——这也是裕贵太妃的意思。   再一转眼。到了乾隆十五年。   等了快三年的泰陵总管太监郭曙,终于把皇帝陛下给盼来了!!   郭曙趁机。手捧那古旧的紫檀木盒,噗通一声跪了上去,“苏太监生前遗物,死前数日交给奴才,亲自叮嘱,要奴才一定要亲手交给皇上!”   皇帝一愣,他查了三年自己的生母,可惜当年的旧人全都死光了,所以粘杆处什么也没查出来,倒是叫皇帝颇为懊恼。   如今,一句“苏太监生前遗物”,让皇帝心头猛地一跳,皇帝接过一看,见上头有锁,便问:“钥匙呢?”   郭曙忙道:“回皇上,苏公公给奴才的时候,便没有钥匙!因为这锁孔早就生锈了,有钥匙也等于没有钥匙。皇上若是相看里头的东西,怕是只能用蛮力打开。”   皇帝忙仔细一看,那锁孔里的确一片铜绿,的确是打不开了,如此也可见不知是放了多少年的旧物了,有十年、二十年了?   皇帝想到此,愣是片刻也等不及了,直接拔下佩戴的天子龙剑,一剑斩了下去,生生将那铜锁砍断。   终于,盒子打开了。   里头静静躺着一封边角已经发白的信,信上写:“元寿亲启!!”   元寿!!   皇帝一震,连他自己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幼时名讳了!!   皇帝名“弘历”,然而这个名字实在先帝登基以后才给他取的,原先他是叫“元寿”的,而弘昼叫做“天申”——元寿天申,听着才像是一对兄弟。   后来他十二岁的时候,先帝爷才按照皇子的排序,为他和天申都改了名字。   他是弘历,五弟天申是弘昼。   皇帝双手颤抖,这个名字也就罢了,要紧的是那字……那一笔一划,如铁画银钩,无疑是皇考亲笔!!这样的字迹,他无比熟悉,也曾经无数次临摹,虽然近来这些年,没有临摹过了,但他决计不会认错!!   皇帝颤抖着打开了信封,里头有一张信纸,同样也是边角已经发黄。   上头只写了一句话。   “朕,有愧于钮祜禄氏。”   皇帝的手一抖,那信纸险些抖落在地!!   钮祜禄氏,熹太妃钮祜禄氏,果然是他的生母!!否则皇考不会留下这句话!!   为何愧,是因为皇考眼睁睁看着太后害死了他的生母!!!   “苏培盛……生前,可曾尽心打理泰陵事宜?”皇帝问道。   郭曙忙道:“苏公公很是尽心,连先帝的妃陵都时常前去祭拜呢!”   “妃陵?他是去祭拜谁?!”皇帝急切地问。   郭曙道:“熹太妃陵,奴才好几次瞅见苏公公去过呢。”   熹太妃陵!!!   皇帝心头最后一丝丝怀疑,轰然倒塌!!   皇帝狠狠攥紧了那张信纸,然后用祭台上的烛火将之点燃,付之一炬。   锁已锈,便是在他之前,没有任何人看到信纸的内容。   朕是先帝妾妃所出之事,除了太后本人之位,便没有旁人知晓了。   “郭曙,即日起,你就回宫当差吧。”皇帝淡淡道。   “多谢皇上恩典!”郭曙激动地浑身颤抖,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老天开眼啊!!   皇帝心中掀起了浓浓的杀意——果然是太后杀了朕的生母!!朕的生母英年早逝,而她却享尽荣华!!可恨皇考竟然还纵容她!   朕……要杀了她!!   皇帝此刻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但是,却不能明着动手!!   他不能失去先帝中宫嫡子的身份,他的皇位不能有丝毫动摇!!   如此一来,就只能暗杀了!!   只不过,太后的城府极深,想要暗杀她并不容易,只怕要仔细想个妥善的法子才成。   皇帝眼底浮现幽幽鬼火。   第485章、清朝篇(三)娴皇贵妃   皇帝回宫之后,便直奔慈宁宫,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还是老样子,双腿瘫痪,只能躺在榻上,人也渐老了些,精神头也衰弱了许多。照旧还是娴贵妃侍奉在侧,汤药饮食,从不假手旁人。   “皇额娘最近气色瞧着好了些。”皇帝照旧是一副孝子姿态,很是贴心地关心了太后一句。   太后笑了笑,说:“老样子罢了,指不定那一日就要侍奉先帝了。”   娴贵妃端了燕窝上来,道:“太后怎的又这些丧气话了,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娴贵妃心里,比任何人都恐慌太后的寿命。皇上虽晋了她为贵妃,可反倒更冷落她了,一年都不见得能去景仁宫几次。   皇帝转头看着娴贵妃,“你服侍皇额娘,倒是一直十分尽心。”   娴贵妃神色一紧,她有些摸不准皇上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明面上听着像是夸奖,可她总忍不住多想,便忙说:“孝顺太后,是臣妾的本分。”   皇帝点头,“这几年,你要打理六宫事务,又要侍奉皇额娘饮食起居,也着实辛苦。”   娴贵妃脸色白了几分,皇上这意思,莫不是打算抬举谁上来分她的宫权吗?   太后此刻心中的想法跟娴贵妃差不离,便忍不住道:“俪兰还算年轻能干,一直应对如宜,这二年也没出过什么差池。”   皇帝笑着道:“皇额娘说的是,宫里事务繁杂,不出差池,便是有功了。”   见皇帝如此说,太后与娴贵妃俱是松了一口气。   但皇帝又继续道:“既然娴贵妃有功。朕自然不能不赏。”   这话一出,太后与娴贵妃姑侄俱是愣住了。   “何况,自富察氏故去之后,一直六宫无主,不如便晋娴贵妃为皇贵妃,代掌凤印,摄六宫事宜。皇额娘以为如何?”皇帝徐徐说出了这番话。   太后惊住了。“皇帝这话——可是说真的?”   皇帝道:“君无戏言。”   这下子。娴贵妃激动了,双手都忍不住簌簌发抖了,她急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叩谢皇上恩典!”   皇帝脸上带着微淡的微笑,然而那微笑只浮于表面,却丝毫不曾渗入眼底。此刻他是温煦和蔼的,甚至还亲手将娴贵妃扶了起来。“晋了皇贵妃,打理六宫。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太后也有些激动,可激动之余,又有些疑惑,皇帝对俪兰。怎么突然变了态度?之前还是那般冷漠,怎么从泰陵回来,便突然要晋俪兰为皇贵妃了??   “皇帝从前。不是一直不大喜欢俪兰吗?怎么如今突然要晋她位份了?”太后微微一笑,“哀家知道皇帝孝顺。可皇帝也不必勉强自己。”   皇帝笑着对太后道:“皇额娘多思了,都过去两年了,有些事情,儿子只是想开罢了。何况俪兰打藩邸的时候就是侧福晋,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区区皇贵妃之位,自然是当得的。”   太后深深看了皇帝一眼,旋即笑了,“既然皇帝是真心要晋俪兰位份,那自然是极好的。”   皇帝说罢,便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儿子该回养心殿披折子了。”   太后颔首,忙抬手叫娴贵妃送皇帝出慈宁门。   娴贵妃自是忙不迭殷勤地送皇帝出去,走到慈宁门外。   皇帝驻足,没有登上龙舆,反倒是回头看了娴贵妃一眼。   娴贵妃一心只觉得皇帝是看到她的好了,对她态度大为转变,便羞涩地道:“皇上怎的这般看着臣妾?”   皇帝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并没有回答娴贵妃的话,而是吩咐道:“服侍皇额娘午睡歇下之后,你来朕的养心殿一趟。”   娴贵妃一愣,养心殿素来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惯来不许嫔妃靠近,从前可就只有舒贵妃偶尔能去几次。如今皇上也叫她去……娴贵妃忍不住兴奋地心跳都加速了。   “是,臣妾恭送皇上!”   送走了皇帝,娴贵妃转身回到慈宁宫正殿中,便忍不住跟太后说了。   太后年岁苍老,精神甚是不济,虽觉得皇帝变化太快,但也总心念着该是好事才对,“哀家记得,你不是调教了个宫女吗?如今皇帝对你好,你也该拿出来固宠了。”   这二年,娴贵妃失宠,空有六宫大权,君恩上,尚且不及纯妃、嘉妃与怡妃几个,还有颖嫔那小贱人,选秀入宫才不过半年就封了嫔!不就是因为才学、性情又几分肖似舒贵妃纳兰氏吗?!   娴贵妃自然不甘心坐以待毙,便一直琢磨着物色个才貌双绝的宫女。月前,也是一次偶然,便在四执库瞅见一个容貌有几分肖似纳兰氏的宫女,只可惜举手投足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娴贵妃才打算暗中调教好了,再抬出来。如今规矩上倒是学得差不多了,只可惜琴棋书画还都只学了皮毛。   娴贵妃点头道:“姑母说的是,臣妾已经给她改名为‘伊人’,皇上若是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太后徐徐颔首,“还是宫女用着放心,包衣出身的贱婢,怎么得宠也是翻腾不出浪花来的。”   娴贵妃面露微笑,“姑母放心,臣妾会安排个妥当时机。”说吧,便侍奉了太后安睡。太后一躺下,娴贵妃的心就忍不住飞去了皇帝的养心殿。   养心殿中,皇帝颀长地伫立在西暖阁御书房中,看着墙上的一幅画,良久怔怔。   那画只是寻常山水风景,不过上头的题词倒是十分秀美灵动,词是纳兰容若的词: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皇帝忍不住喃喃念着,心中惆怅万丈。   两年了,鸣儿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半点踪迹!任职杭州知府的明德,也一样没有找到鸣儿,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皇帝心中空落落的,鸣儿……她……还活着吧?   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伤痛,好像是鸣儿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一般,仿佛心被掏空……   第486章、清朝篇(四)继后   今年又选秀晋了不少新人,可一个个,总让他觉得个顶个厌烦。   全都是俗物……   颖嫔……虽有些才学,可她当真以为朕不晓得,她是在故意模仿鸣儿吗?连衣着打扮都暗地里打听了鸣儿穿着习惯,饮食也是如此。   只不过是实在寂寥得很,总得有个排遣罢了。   这时候,吴书来躬身进来禀报:“皇上,娴贵妃娘娘到了。”   皇帝听了,便上前将那副山水画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卷起来,收进了抽屉中。鸣儿喜欢练字,但却不喜欢给朕的画题字——果然还是嫌朕画得不好吗?所以,题词了的,只有这么一副蓬莱山水图罢了。   “叫她进来吧。”皇帝散去了满脸的忧愁情愫,语调冷清如水。   娴贵妃满心忐忑,又满怀期待地走进了皇帝的御书房中,上前见了个万福,便有些羞涩地侍立一旁。   皇帝瞅了她一眼,问:“你,很高兴?”   娴贵妃忙垂下头,“臣妾欢喜,以至于有些不知所措。”——皇上亲口说了要封她为皇贵妃,想来圣旨很快就会下达了吧?   皇帝唇角一扬,便上前两步,他道:“朕只是晋你皇贵妃,你便高兴成这个样子。若是朕要封你为皇后,你又当如何?”   皇帝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娴贵妃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惊愕地、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帝:“皇上……这是与臣妾开玩笑吗?”   皇帝脸孔是肃穆的,“你看朕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正是因为不像开玩笑,娴贵妃才不可置信,“皇上。您……”   皇帝很是郑重地道:“朕,的确是打算立你为继后!”   娴贵妃震惊地无以复加,皇上不是早说过,不会再立后了吗?他不是说,这辈子只会有富察氏一个皇后吗?!   “当然——皇后的位置,不是白白给你的。”皇帝眼底浮现出幽冷的寒芒,“你要替朕做一件要紧的事儿。朕才会立你为后。”   娴贵妃可是做梦都肖想皇后之位了。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千一万件,她都肯。她忍不住连忙点头,“臣妾……什么都愿意为皇上做!”   皇帝笑了,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玉壶春瓶,然后塞在了娴贵妃手里。“把这个,每日一点点。加在太后的安神汤中。”   娴贵妃愕然了,加在太后的安神汤中……娴贵妃不由手一哆嗦,险些把玉壶春瓶摔了,她忍不住问:“这、这——这是什么?”——一瞬间。娴贵妃心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皇帝冷然一笑,“毒药而已。每次只一点点,太后尝不出来的。”   毒药?!!   娴贵妃浑身恍如没了筋骨一般。直接软到在了地上,她忍不住哀嚎:“皇上。太后是您的亲生母亲啊!”——嘴里虽如此叫喊,可两年前的那个疑惑,再度浮现她的心头——元后富察氏临死前说过,皇上的生母不是太后,而是熹太妃!!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否则,皇上没有理由要毒杀太后啊!   皇帝“哼”地吐出一声冷笑,“生母?!朕的生母,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人害死了!而害死她的那个人是谁,还需要朕多说吗?”   娴贵妃身子簌簌颤抖,果然……果然她那个最坏的猜测应验了!!   姑母……她真的不是皇上的生母,她真的杀母夺子,害死了皇上的亲生母亲?!   所以,如今皇上复仇来了?   “不!!!”娴贵妃惊呼,她一把扔了手中那个仿佛烫手的玉壶春瓶,“臣妾——不能做这种事情啊!太后、太后……她是臣妾的至亲姑母啊!!”   皇帝的脸色嗖地冷若寒冰,仿佛要将人冻彻一般,“怎么?你不肯?”   娴贵妃忍不住涌出泪来,她哽咽着道:“臣妾……臣妾实在下不了手啊!”   皇帝轻轻一哼,“即使你不动手,朕也会叫旁人下手的!只不过——你若是不肯做——莫说是皇后之位了,皇贵妃你也不必肖想了!”   娴贵妃睁大了通红溢泪的双眼,“皇上——”   皇帝居高临下俯瞰着伏跪在方砖墁地上的娴贵妃,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太后是注定要死的,死在你手里,和死在旁人手里有什么区别吗?你若替朕杀了太后,便是帮朕报了杀母之仇,倒时候,朕会以皇后之位酬谢你。”   娴贵妃只一味止不住地流泪,一颗心早已被恐惧与惊慌淹没。   皇帝的话,字字打在她心头。   做,还是不做,娴贵妃忍不住又一瞬间的彷徨。   不!!太后待她那么好,太后是她的亲姑母啊!!她怎能如此?   皇帝见娴贵妃竟然还是不肯的模样,不由眉头一皱,便亲自弯腰捡起了那玉壶春瓶,再度塞在了娴贵妃颤抖的手中,“去,下在太后的安神汤中!朕不想重复第三遍!!”   娴贵妃双手不禁抖得更加厉害了,她急忙摇头:“不,臣妾不当皇后了,也不当皇贵妃了,求皇上别伤害太后!”说着,她忙嗵嗵磕头不止。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心中掀起了浓浓的怒意,他突然伸手一把钳制住了娴贵妃的下巴,双眸湛寒,仿佛来自九幽一般,“俪兰,看在博西勒那么懂事的份儿上,朕其实不愿意杀你的。”   一个“杀”字,让娴贵妃浑身都僵住了。皇上……要杀她?!   皇帝冷笑了,“你知道了,朕要杀太后的意图,却不肯配合朕。朕也只能杀了你了……”   这话,让娴贵妃浑身冷了个透彻,她只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窟!!二十载相伴,皇上对她竟是这般薄情……   同时,浓浓的恐惧在娴贵妃心底蔓延,皇上……是真的想杀她啊!!   娴贵妃当然不想死!!她膝下有儿有女,日子富贵荣耀,她怎么舍得死?!   为了太后,她可以不做皇贵妃、不做皇后,倒是若叫她死……   何况即使她死了,皇上也照样会杀害太后的!!   那么,就是要在两个人都死,还是只死太后一个人,这两者之间做个选择。   第487章、清朝篇(五)玉常在魏伊人   娴贵妃紧紧攥着手里的玉壶春瓶,仿佛用尽了全力一般,最终,她吐出一口气,就如同泄了气了一般,软在地上。   她眼底空洞,嘴里低低道:“臣妾……遵旨。”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皇帝笑了,什么孝顺、什么姑侄至亲,最终也不过如此。   回到景仁宫后,娴贵妃浑身都是软绵的,踉踉跄跄进了殿中。那个名叫“伊人”的娇俏宫女忙上前来搀扶,却被娴贵妃怒目一瞪,狠狠一把甩了出去。   魏伊人吓了一跳,忙退开二步,“娘娘,您怎么了?”   娴贵妃“呵呵”冷笑了两声,“皇上说,要封本宫为皇后呢。”   魏伊人一愣,急忙跪了下来,磕头道:“奴才恭喜主子娘娘、贺喜主子娘娘!”——主子娘娘,这是皇后才能享有的尊贵称谓。因为皇帝是全天下的主子爷,所以皇后就是主子娘娘。   娴贵妃却是一脸凄凉,“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你们又怎么知道,本宫是拿什么来换的?!!”说到最后,娴贵妃已经歇斯底里,“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魏伊人吓呆了,浑身都有些发颤了。   娴贵妃看着魏伊人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蛋,只觉得恨之入骨,她太后说了,让她安排魏伊人侍寝,她若不做,只怕太后还会问起,反倒是平添疑心。   娴贵妃只得强行忍下了怒意,道:“今晚,你送甜羹去养心殿!!”   魏伊人听了,脸上难掩欢喜之色,嘴上却识趣地推辞道:“娘娘。奴才的规矩学得还不甚周全,万一惹恼了龙颜……“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娴贵妃怒吼了一句,她狠狠啐道,“真是个经不起抬举的包衣贱婢!!”   包衣贱婢四字一出,魏伊人当场白了脸蛋,同时。心中忍不住泛起恼怒与恨意。我是包衣贱婢,就您出身最贵,可皇上照样不喜欢您这种尊贵的!!   魏伊人此刻心中。强烈渴盼着,能够得到帝王宠爱,将那些瞧不起她的人全都踩在脚下!!   夜色降临。   魏伊人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娇嫩的脸蛋,她明白自己可以依仗的也只有这一点了。便抓起青黛,一边边勾勒自己原本清淡的双眉。勾勒出玉容,映在镜中,巧笑倩兮。   舒贵妃不喜华衣美服,所以颖嫔整日衣着清丽。她也该学学才是。所以便从柜中寻出一件淡淡紫丁香色的旗服,这颜色,衬得人优雅恬静。   魏伊人穿着妥当。便端着小厨房精心熬煮的甜羹,一路去了养心殿。   她的算计很好。也带足了赏银给御前的太监塞了过去。   可片刻后,副总管太监王钦走了出来,接过了甜羹道,便摆手道:“行了,东西留下,你回去复命吧!”   魏伊人一愕,她打算得很美妙,却没料到皇上根本不想见她!   魏伊人张了张嘴巴,可终究没敢多嘴问什么,因为她知道,在养心殿外吵嚷,若是激怒了皇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低头道了一声“是”,嘴上道:“劳烦公公了。”   面上如此谦顺,可魏伊人心里却是浓浓的不甘!好不容易娴贵妃肯叫她侍寝了,却被皇上拒之门外!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只怕娴贵妃更觉得她没用了!何况,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魏伊人暗自咬了咬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打定主意,便欠身退下,见是台阶,便生生踩落了,身若柳絮一般,惊叫一声,便重重摔了下去!!   养心殿外的台阶,足足有九阶,是这宫里台阶最多的地方,因此摔下去,也必然摔得最重。   魏伊人早有预备,所以第一时间护住自己的脸蛋,所以娇容无虞,只是手背擦出了一片血淋淋,疼得她脸蛋都白了。   这么大的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皇帝。   皇帝推门出来,朦胧的夜色中,依稀看见一个容颜那般叫她心头一揪的女子,就倒在台阶底下,右手的手背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皇帝忍不住快步下了台阶,走到那女子跟前,更看清了她的容颜,旋即,心头凉了个透彻,原来,不是鸣儿……   魏伊人看到那绣着五爪龙纹的靴子,便忍着身上的摔疼,忙跪了下来,“奴才惊扰圣驾,实在该死,求皇上恕罪!”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谁?”   魏伊人道:“奴才、奴才是……是娴贵妃娘娘宫里的宫女,奉命前来送甜羹的。”   皇帝这才明白了,方才王钦进去禀报的,就是她啊……据说是个宫女,容貌出众,却穿着逾矩的。——照规矩,宫女只能着绿、褐二色宫装,是不许用其他颜色的。魏伊人身上这件丁香紫色旗服,自然是逾矩了的。皇帝也便明白娴贵妃打的什么主意,心里只有厌烦,岂会见她?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问。   魏伊人心下一喜,皇上问她的名字,表示对她有兴趣了,便忙柔声道:“奴才魏伊人。”   皇帝一怔,“伊人么?”他神色飘忽片刻,便抬手托起了魏伊人的下巴,道:“伊人如玉,的确不假。”   魏伊人嗖的脸颊通红,羞涩盈盈。   王钦自是个鬼灵精的,急忙上前道:“皇上,您今晚还没翻牌子呢。”   皇帝心道,这个蛔虫似的狗奴才……便撇着魏伊人,道:“就她吧!”   “嗻!奴才这就去安排!”   魏伊人心头碰碰跳得厉害。   一夜侍寝,飞上枝头,宫里有的是这样的例子。   而魏伊人也是其中之一,翌日,皇帝便下旨,封宫女魏氏为常在,赐封号“玉”字,还叫她照旧跟着娴贵妃,住在景仁宫的偏殿。   这道手谕晓谕六宫之后,娴贵妃眼中不禁酸涩了。   “就凭那张五分似的脸,就一下子越过官女子、答应两级,直接封了常在,而且还赐了封号?”娴贵妃擦着眼睑泪,喃喃道:“纳兰氏——果然,你才是真正赢得圣心的那个。你死了这么久了,皇上不但忘不了你,反而更驻心头了!”   “娘娘,玉常在来给您请安了。”外头一个宫女禀报道。   娴贵妃忙擦干了眼泪,道:“传她进来吧。”   魏伊人一下子成了玉常在,但举止却更加恭谨了,进来便跪下磕了三个头,倒是比从前做宫女的时候,更加谦恭了。   娴贵妃淡淡道:“你如今都是常在了,见了本宫,行万福礼既可。”   玉常在魏伊人忙道:“奴才一切所有都是娘娘恩赐,岂敢忘本?奴才还盼着能跟从前一样侍奉娘娘、聆听娘娘教诲呢。”   听了这话,娴贵妃心里果然熨帖了不少,她一辈子压不倒舒贵妃,如今一个面貌五分似舒贵妃的玉常在却要跪在她脚下,谦恭而卑微,这叫娴贵妃一瞬间很是痛快。   “行了,起来吧,你的忠心,本宫自然知道。”娴贵妃微笑着说。   第488章、清朝篇(六)荣耀延续   慈宁宫偏殿。   安神药咕嘟嘟熬煮着,苦涩的药气蒸腾,而外头青雪已经飘零。   娴贵妃哆哆嗦嗦拿出皇帝给的玉壶春瓶,里头是满满的淡黄色粉末。娴贵妃颤抖着,抖了一点点药末,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很快就被咕嘟嘟的药汁淹没了。仿佛什么都放进去过似的。   这个药,娴贵妃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月了。一瓶药,用了不过才一成,可太后已经出现诸多不适了——精神疲惫、浑身乏力、动辄便昏睡了过去,气色也越来越差……   她已经极力控制药量了,没想到竟还是起效了!!   娴贵妃咬着嘴唇,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停不下来了。明日,就是皇贵妃的册封礼了,皇上已经答允了,富察氏丧满二十七个月就会正式下旨,立她为后!   而那个时候,想必太后也——   一瞬间,娴贵妃眼底通红。她的荣耀,她的后位,都是用自己亲姑母的命换来的!   她极力忍住了想哭的欲望,将安神汤从药罐中倒了出来,倒了满满一碗,漆黑的苦涩的药汁。   端着着药,娴贵妃一如往常,一步步走去太后的正殿中。   太后躺在西暖阁临窗的罗汉榻上,似乎睡着了,但睡梦中依旧紧皱着眉头,好像睡得并不安枕。太后听见脚步声,便醒了。最近一直如此,有时候恍恍惚惚就睡着了,但一有动静,便立刻惊喜。故而太后每日睡得虽多,但还是精神疲惫。   “太后,安神药您趁热喝了吧。”娴贵妃将药搁在一旁月牙桌上。上前亲自搀扶太后直起身子。然后再度端起药碗,用小勺搅动着,吹着热气。   “俪兰……”太后幽幽唤了一声。   “你在药里加了什么?”太后轻柔地问了一句。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娴贵妃双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的药碗砸了,她强撑着微笑,回答道:“加了些冰糖。太后吃着便不会那么苦了。”   太后抬起沉重的眼皮瞅了娴贵妃一眼。她沉重而缓慢地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跟哀家打马虎眼?”   娴贵妃脸色嗖的白了,“太后再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太后长长叹了口气,“这月余,哀家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这慈宁宫里,里里外外哀家都查了。唯独没查的……就是你亲手熬的安神药了。”   太后语气疲惫低沉,但不带一丝一毫的责问发难。就像是跟自己侄女话家常一般。   可娴贵妃撑不住,她几欲崩溃,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当场嚎啕大哭。“姑母!!俪兰对不住您!!”一滴滴泪,落在了药碗里,荡起圈圈涟漪。   太后哀声叹了一口气。“是皇帝,叫你做的吧?”   娴贵妃一震。“姑母您……您全都知道了?”   太后徐徐道:“猜也猜到了。你没有理由害哀家性命,除非是皇帝逼你的。皇帝会逼你,表示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太后抬头看着慈宁宫的横梁,上头是苏式彩绘的龙凤纹,华美无比。她活得……也够久的了。   “怪不得,皇帝会突然封你为皇贵妃……”太后幽幽道,“除此之外,皇帝还允了你什么?”   娴贵妃泪流满面,“皇上、皇上还说……来年就立臣妾为继后!”   “是么?”太后语气淡淡的,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样子。   但是,下一刻,太后勃然大怒,她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娴贵妃的脸上。太后虽然虚弱,但是用尽全力的一巴掌,还是打得娴贵妃脸颊嗖的红肿了。   娴贵妃生生挨了这一巴掌,又连忙磕头道:“姑母……都是俪兰鬼迷了心窍,竟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   “你的确是鬼迷心窍了!!”太后怒吼一声,“一个皇后的位置就把你给收买了?!”   娴贵妃泣泪连珠,愧疚得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太后。   “去跟皇帝要一个孩子来!!”太后怒斥道。   娴贵妃一愣,她惶惑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姑母,“孩子?”   “对!!跟皇帝要一个孩子,一个你亲生的孩子!!”太后重重道。   “姑母……”娴贵妃泪落簌簌,原来太后不是责怪她,这个时候,竟还是为她考虑……浓浓的愧疚,一发不可收拾地席卷心头。娴贵妃此刻只恨不得自己去死!!   太后幽幽叹息:“否则凭你的心性手段,岂能保住皇后之位?皇帝能立你,有朝一日,也能废你!为了保住位置,你必须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否则你的地位不可能稳当!”   娴贵妃急忙道:“可是臣妾膝下已经有五阿哥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哀家的前车之鉴,你还要重蹈吗?!别忘了永琪的生母,可是你亲手害死的!!若扶持他,难保将来不是第二的弘历!!没有血缘做维系的母子,注定不牢靠啊!”   娴贵妃怔怔失神,她的永琪……明明那么乖巧、那么懂事、也那么孝顺……   “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永琪何曾与愉妃断了关系?!这个儿子,你付出再多,也注定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太后恨恨咒怨着。   “可是——”娴贵妃抚摸着自己眼角眉梢的细纹,“可臣妾这般年纪,还能再有孩子吗?”   太后哼了一声,“嘉妃的年纪和你差不离,前不久还不是照样生了十一阿哥永瑆吗?!只要皇帝肯给,你还怕怀不上吗?!”   太后如此一说,娴贵妃心头亦忍不住跳动起来。她急忙压下了心头的悸动,连忙从袖中取出了那玉壶春瓶,双手呈递了上去:“太后,这个……就是皇上让臣妾下在您药中的。”   太后只看了一眼,却并没有接过来,反倒是轻描淡写地说:“你继续下药就是了。”   娴贵妃惊得瞪大了眼睛,“姑母,您、您……说什么呢?这个药再用下去,您、您可就……”   太后吐出一口气,道:“哀家活了这把年纪了,死又何惧?整日瘫在床榻上,比死又能好到哪儿去?”   娴贵妃再度簌簌落泪,太后这是要用她的命,换她一世中宫宝座安稳啊!   “俪兰,你记住,哀家去了之后,便要由你来延续乌拉那拉氏的荣耀了?你千万不能让哀家死不瞑目啊!”太后深深凝望着娴贵妃。   娴贵妃咬牙含泪点头。   第489章、清朝篇(七)嫡母   养心殿。   皇帝皱着眉头看着站在她眼前的,刚刚被晋封为皇贵妃的乌拉那拉俪兰,“什么?你要一个亲生的儿子?!”   娴皇贵妃抬头看着皇帝,神情异常决然,“对!若是无子,保不齐皇上哪一日还会废了臣妾!臣妾谋害了亲姑母,若换了的只是一个随时都可能被皇上废黜的后位,岂非太不划算了?”   皇帝脸色一沉,甚是恼怒的样子。   娴皇贵妃道:“嘉妃能生,臣妾也不过比她大了二三岁而已!”   娴皇贵妃见皇帝恼怒之意愈盛,便屈膝道:“看样子,皇上需要考虑几日。臣妾不急,您慢慢考虑,您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告诉臣妾就是了。至于在太后安神药中所下的药,恕臣妾要暂停下来了。”   皇帝面色嗖的寒了下来,“你是在威胁朕?!!”   娴皇贵妃道:“臣妾岂敢?臣妾不过是希望自己日后的中宫之位不受威胁罢了,省得倒时候您以‘无子’这个现成的七出罪名废了臣妾!”说罢,娴皇贵妃屈膝一礼,“臣妾先行告退。”   “慢着!”娴皇贵妃才刚走出三步,皇帝便出声了。   皇帝瞥了娴皇贵妃一眼,“朕会叫太医给你开个药,你先吃上一个月,一个月后,朕会召你侍寝的!”   娴皇贵妃一脸疑惑,吃药?什么药?为什么还要吃上一个月才可以侍寝?   皇帝仔细端详了娴皇贵妃的面色,“过去这么多年了,想来药力也磨去大半了,调理一二个月,想必就成了。”   娴皇贵妃心头一震。当年……当年她生下博西勒之后,便坏了身子,后来细心调养,虽然身子健康了起来,却再没有怀过身孕。她自然怀疑是谁对她动了手脚……如今连皇上都这么说,显然,她的确招了暗算。   是富察氏?可皇上竟然知道!!而且好像对当年的事儿很是清楚的样子!!   皇上——当初就是眼睁睁看着富察氏害她。而不加阻拦,甚是都吱声吗?   娴皇贵妃只觉得浑身发软,险些都要站不稳了!!   她的丈夫。或许对她,从未有过一丁点的喜欢。   乾隆十六年隆冬,孝敬宪太后病重,娴皇贵妃乌拉那拉氏衣不解带侍奉床前。以至于累晕过去,经太医诊脉。方知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了。   乾隆十七年初,孝敬宪太后病逝。   皇帝下旨,承孝敬宪太后遗命,加封娴皇贵妃为皇后。入住中宫。   这一年初秋,皇十二子永璂诞于景仁宫正殿。   腰肢见丰的玉常在魏氏前来请安,满口都是恭维的话。新后乌拉那拉氏喜得一子,自是心情极好。便打量着玉常在的腰肢,问:“有四个月了吧?”   玉常在小心翼翼点头称是,又忙恭谨地道:“都是皇后娘娘福泽庇佑,否则婢妾哪里有怀上龙胎的福分呢?”   乌拉那拉氏挑了挑眉毛,“那也是你有福气,侍奉皇上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子。”   这时候,一个宫女飞快进来说:“主子娘娘,翊坤宫传来消息,颖嫔有喜了!皇上已经被请去了。”   乌拉那拉氏听了,不禁咬牙切齿,“这个贱蹄子竟也怀上了?!”   玉常在忙轻声问:“多久的身孕了?”   宫女屈膝道:“回常在的话,才一个半月呢。”   玉常在微笑着道:“皇后娘娘不必置气,颖嫔才刚怀上,就这般张扬,早晚会登高跌重的。”   听了这话,乌拉那拉氏倒是略消了几分气,“幸好如今四妃之位已满,否则凭皇上对颖嫔宠爱,只怕临盆之日便要封妃了呢!”   “皇后所言极是,就算颖嫔生了阿哥,也晋位不得呢。”玉常在掩唇微笑。   皇后低头看着襁褓中那个白嫩嫩的孩子,不禁心情大好,“永璂啊,你也是皇额娘的小心肝,更是如今唯一的嫡皇子,皇额娘是绝对不会叫妾妃之子爬到你头上的。”   玉常在眼底浮现一抹不甘之色,她抚摸着自己肚子,又忙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柔顺谦恭的模样,“娘娘过虑了,若论血统,这宫里所有的阿哥加起来,也不及十二阿哥一半尊贵呢。”   乌拉那拉氏叹了口气,“光尊贵有什么用,皇上不喜欢,本宫有什么法子?”   玉常在忙道:“十二阿哥是皇上嫡亲的儿子,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呢?婢妾深受娘娘庇佑,愿意竭尽全力帮十二阿哥讨皇上喜欢。”   听了这话,乌拉那拉氏笑了,“你有这份心意,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乌拉那拉氏瞥了一眼玉常在的肚子,“等你这一胎生了,本宫会跟皇上说,晋你个贵人位份。”   玉常在心里暗想,六嫔之位多空悬,皇后真够小气的,只拿个贵人来打发她?就算不必皇后开口,诞育之功,皇上也起码会给她晋一级位份的。   心里暗恨,但面上玉常在却是一副欢喜不已的样子,连忙行礼谢恩,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傍晚的时候,太监来禀报说:“娘娘,五阿哥来给您请安了。”   乌拉那拉氏逗弄着自己的孩子,原本心情极好,可一听说五阿哥来,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他还来做什么?不是一直往愉妃那儿黏糊这吗?”——乌拉那拉氏只一味责怪五阿哥与愉妃走得愈发亲近,却忘了,她有孕期间,是何等的冷落这个养子。   玉常在忙笑着道:“不管怎么说,皇后娘娘都是阿哥嫡母,五阿哥来给您请安也是应当的。”——玉常在刻意咬中了“嫡母”二字,却分毫不提多年为阿哥养母之事。玉常在自然也不乐意见皇后手中握有两个皇子。   “嫡母?”乌拉那拉氏冷笑了一声,“是了,从今往后,本宫就只是他的嫡母了!!”——十二阿哥落地,皇上便下旨,叫愉妃教养五阿哥了。   姑母说得对,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景仁宫外。   太监躬身道:“五阿哥,皇后娘娘说,不想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已经是半大少年的五阿哥永琪站在冷风中,孩子气未褪的脸蛋上满是伤心,他落寞地看着景仁门内的飞檐斗拱,看了良久,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时候,玉常在从景仁宫走了出来,她快步追上了五阿哥的脚步,见五阿哥神情伤感,便柔声安慰道:“皇后娘娘并非有意疏远五阿哥的,如今十二阿哥年幼,皇后娘娘实在分身无暇。”   听了这话,五阿哥神色更低迷了,是啊,皇额娘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他还算个什么?果然,他不该来的。   五阿哥道了声谢,便愉妃身子不适,要回去侍疾了。   这几日天冷,愉妃海佳氏染了风寒,皇帝便许了五阿哥几日假,叫他专心照顾愉妃几日。今儿他是趁着愉妃吃了药,才偷偷出来的。   玉常在看着五阿哥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   第490章、现代篇(完)   杭州。   嘤鸣回到现代已经是第四日了。   她并不急着回到老家那个环境清幽的小镇子,而是留在了杭州,和女儿婧欢一起暂住在一家还算不错的酒店。她打算在杭州定居,毕竟婧欢的年纪早就该上小学了,到底还是大城市教育条件更好一些。   只是要在大城市定居,自然得买套房子。而嘤鸣兜里的毛爷爷已经不多了,看样子又得卖点什么东西了……   她在药舍里放了两箱子的金锞子,只不过她不打算卖金子了,大批量的金子出售太扎眼,而且她的金子都是“来路不明”的,要是被警察盯上,可就不妙了。   飞机上她已经仔细考虑了,她兜里有的,在这个时代有特别的值钱的,也就只有那些古董了。   一些内务府进献的玉器、瓷器,她并不确定是否能通过那啥碳十四检查,若是通过不了,瓷器也就只是漂亮的瓷器而已,玉器也只值玉本身的价格。   想了想,便拿出了一副沈周的《寒山积雪图》,直奔杭州市最大的拍卖会。   先交了两千毛爷爷的鉴定费,嘤鸣就在待客室里喝茶等着。   这一等就是仨小时,鉴定结果没等来,倒是先等来了婧欢的电话。既然要在这个时代生活,通讯工具还是得给闺女配备上的。小孩子学什么都快,教了十分钟,婧欢自己玩得就相当溜了。   “妈妈,你怎么还不回来?伦家饿咧!”婧欢满是撒娇的语气。   嘤鸣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肚子,何止你饿了,都快十二点了。老娘我更饿了!   “你自己先吃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过不许浪费!”——住酒店就是有这么个好处,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   挂了电话之后,嘤鸣忖着,不如先出去随便吃点什么好了。   刚抬腿要走,拍卖行的马经理就来了。那脸色。明显很是激动的样子,“兰小姐,经过初步鉴定。已经可以确认你的字画是明朝时期。但是否是沈周的真迹,还需要请几位专家进行进一步的鉴定。”   嘤鸣暗忖,看样子已经通过那什么碳十四鉴定了?   “知道了,那我先出去吃个饭。待会回来听结果。”嘤鸣淡淡道。   马经理见嘤鸣要走人,急忙道:“兰小姐若是不嫌弃。可以在我们餐厅用顿午饭。”   餐厅?嘤鸣皱了皱眉头,吵吵嚷嚷一大群人,哪里还有食欲?   马经理似乎看出了嘤鸣的不乐意,急忙又说:“我们公司餐厅二楼。也有专门的包间,保证清净干净。”   “好吧。”嘤鸣耸了耸肩,反正也就将就一顿。   这位马经理倒是热络。或者说是怕她跑了??额……她的画还留在拍卖行里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二楼小包间,的确还算干净清净。嘤鸣暗忖,中餐还是算了,再怎么也肯定比不过她吃的十年的宫廷御厨手艺,所以特意点了西餐,权当吃个新鲜了。嘤鸣吃完饭去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被那位马经理结账了。   饭后又等了一小时,终于等到了结果。   确定是沈周的真迹,寒山积雪图是沈周晚期作品,是艺术价值较高的一副。   “什么时候安排拍卖?”嘤鸣直截了当地问。   马经理说:“市面上沈周的真迹是越来越少了,为了达到最佳拍卖的效果,最少要宣传一个月。”   一个月?这也太久了点吧?   马经理大约是看出嘤鸣的心急,便笑呵呵说:“如果兰小姐急等着用钱,我们拍卖行可以为你介绍一位大主顾。这位大主顾,很喜欢沈周的字画。”   嘤鸣一愣,按理说,沈周的画,也算是个大噱头了,宣传、拍卖,也能为拍卖会造势不少。私底下安排卖家,岂不是亏了?   马经理说:“不瞒您说,这位大主顾,身份有点特殊,他不喜欢招摇,行事一直都很低调,他是不会去拍卖现场的。”   也就是说,这位主顾,不像让人知道他买了沈周的名画??   官场上的人??这似乎最有可能的了。能让拍卖行牺牲利益来讨好的,只怕权位还不低呢!诶,看样子又是个大贪官啊。   只不过,嘤鸣不在乎这个,直接问:“他能出多少钱?”   马经理说:“两年前我们公司也拍出了一副沈周的竹林送爽图,成交价格是1955万。和兰小姐的寒山积雪图一样,都是沈周晚期作品,大小也差不多。若是兰小姐愿意私底下交易,我们可以保证,那位大主顾的出价不会低于两千万。”   别看嘤鸣这会子一副淡定模样,可心底已经斯巴达了!!   她是知道古画值钱,可没想到会这么值钱!!!   之前还以为能卖个几百万就不错了,哪里想到一上来就是两千万保底!!!   原本还犹豫着是买底层还是高层的商品房,现在不用想了,直接来个小别墅就是了。   嘤鸣淡淡搁下手里的茶杯,“两千万?两年前就值这个价了,马经理难道不觉得少了点?”   马经理擦了擦汗,说:“那兰小姐想要多少?”   嘤鸣没有回答,而是说:“你直接跟你那个大主顾打电话吧,让他出个诚心诚意的价格出来。”   “好的,那您请稍等。”马经理快步离开了这间办公室,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拨通了那位大人物的电话。   十分钟后,马经理回来了,“兰小姐,那位主顾愿意出两千七百万。这个价格,即使对于沈周的字画而言,也很高了。”   嘤鸣暗道,倒是够豪气的,可嘤鸣并未就此满意,而是道:“一口价,三千万。他要是点头,立刻就可以交易!”   马经理扯了扯嘴角,“兰小姐,您可真有够狮子大开口的。”   嘤鸣挑了挑眉,“这可是沈周的字画,错过这次,只怕就未必有下次了!”——她是瞅着那位主顾够财大气粗的,才加价三百万的。   马经理也只是个中间人,转头又出去打了个电话,这回花了二十分钟时间才回来。   三千万,成交。   只不过嘤鸣还是没见到那位大主顾,只来了个据说是那位大主顾的秘书小张——说是小张,瞧着也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了。看样子,那位大主顾,真的是官位不低啊……   扣出给拍卖行的提成以及税款,那多加的三百万等于没到手。   嘤鸣哀叹了一声,心疼地告别的拍卖行。   看天色还早,嘤鸣就直奔一家房产中介,她要在杭州定居,但是不耐烦买房子装修,索性买个现成的就是了。做了登记,留在了电话号码,嘤鸣打车回酒店了。   第491章、重返大清!纳兰国舅!   来到现代的第五日。   嘤鸣选好了自己的小窝,一个叫玫瑰花园的小区,上下两层的欧式别墅,据说装修才半年,房主就因为资金短缺而不得不卖了换钱。简约式装修风格,大大的落地窗,采光非常好,里头家具都是专门请人设计打造,别墅还附带个大花园,可以撒欢闹腾。   统共花了半幅寒山积雪图……   嘤鸣伸了个懒腰,瞅了一眼婧欢。   婧欢歪着脑袋说:“这房子白白净净的,倒是挺漂亮的。只不过就是小了点。”   “额……”好吧,总不能跟皇宫比、跟圆明园比吧?   “就咱们俩住,要那么大地方做什么?浪费!”乾渣龙就是最大的败家子,年年扩修圆明园,花了老鼻子多银子了!   “明天我去迁好户口,然后给你找个学校念书去。”嘤鸣道,哦,还得找个保姆,这么大的别墅,她可不想天天自己打扫。另外,她闺女也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小祖宗!   “妈妈,请个女先生回家来教不就行了?”婧欢疑惑地看着她。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她已经跟婧欢普及了不少这个时代常识了,但看样子还不够啊,“婧儿啊,这个时代人人都要去学校念书的,而且学校里人多,你会有很多同学,可热闹了。”   一听“热闹”二字,婧欢眼珠子都亮了,忙不迭点头。   第六日上午,户口搞定。下午,则去了距离最近的一家小学,给婧欢办了手续。   第七日,送婧欢去上学。   这下子。她总算清净下来,可以专心处理一下修炼了。   “雪肌花容丹……”嘤鸣嘴里喃喃念叨着,“现代的空气就是差,才过了几天,就觉得皮肤变差了呢……”   炼制雪肌花容丹的主要药材就是雪莲,这个倒是不难弄,花点钱就能买到雪莲种子。洒空间里就是了。药园世界里。不分寒暑,不管是什么地方的药材都能生长,雪莲应该也没问题。   可是还有几味辅药材。仙茅、紫苏、杜仲……都是药园世界里本来就有药材,只不过最后的一味药——七叶一枝花,还要叫这种名儿的中药,怎么兰石医经里没有记载过?   嘤鸣想不出个头绪。便就近跑去一加中药堂。   “小姐,七叶一枝花。早就绝种了!”中药堂的老大夫叹着气说,“你买不到的!”   嘤鸣傻了眼,绝种了??尼玛,那她怎么炼制雪肌花容丹啊?!一时间。嘤鸣欲哭无泪,“怎么会绝种了呢?”   老大夫也有些抱怨的样子,“还不是环境污染搞的?七叶一枝花生长条件很苛刻。必须是没有丝毫污染的阴凉地才能生长。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到七叶一枝花了。”   等一下,十多年??   意思是十多年前还有??   嘤鸣突然心底冒出了一个主意。十几年前还有,那么三百年前就肯定有了??   郁闷,要回清朝一趟?   嘤鸣摸了摸手腕上嫣红的血玉镯子,心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现代一日,清朝一年。   这样比例来看,即使她花几个月在清朝寻常七叶一枝花,在现代也不过才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   “老先生,能不能麻烦您,把这些年灭绝了中药材的都告诉我!”——既然要回三百年前一趟,索性一次性解决,免得日后再有需要了,还得麻烦。   老大夫虽疑惑,但还是说了:“其实啊,野三七、野甘草、野半夏这些几乎都找不到了,现在市面上的三七、甘草,都是人工种出来的……”   老大夫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倒像是抱怨。   嘤鸣却一一都记在了心里,尤其是那个生僻的,回到三百年后,得弄一份,种在药园里才成。   回到自己在现代的小窝,嘱咐了保姆小唐不要进她房间打扰。嘤鸣便脱了衣裳,换上一套旗服,便将一律精神渗入血玉手镯,默念:回清朝!   一瞬间,斗转星移,光影迷离。   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嘤鸣已经站在一条小溪边儿,远山含黛,不远处翠烟袅袅。——这里是小村庄?额……她买的别墅,明明连郊区都不算的,搁在三百年前,直接都不是杭州城了!   空气里都带着一丝丝花朵的甜香,干净极了。现代杭州的环境还算不错的,可跟三百年前比,果然是差得远了。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敲开了一户人家,问了路,便径直往杭州城去了。   不过嘤鸣这身衣裳实在太扎眼了些,那么好的料子,而且还是旗服!要知道,杭州作为南方城市,主要住的都是汉人。见状,嘤鸣直接先进了一家成衣店,换了一身软绸的汉服袄裙,嫩绿掐牙的舒袖小袄,但不是系带的,而是采用了满族的盘扣,裙子倒是没变,是传统的百褶裙,水绿色的裙裾上绣了成串的梅花,倒是鲜艳好看得紧。   走出成衣店,便听见有人嚷嚷:“快让开路!那是巡抚大人家的如夫人带着公子格格去城外烧香拜佛!”   巡抚大人??   嘤鸣定睛一看,不禁暗自咋着,好家伙!一个如夫人就这么大阵仗?如夫人,说白了就是小妾呗!寻常人人家的正房都没这么大派头呢!   家丁仆役二三十人,全都穿着一色制式的紫藤灰色二等缎子衣袍,后头紧跟着流苏厢式马车足足四辆,马车前后还跟着丫头仆妇十几个!   嘤鸣心下好奇便问旁人一妇人:“只是如夫人,怎么也敢摆这么大派头?”   那妇人急忙“嘘”了一声,低声道:“这可是巡抚纳兰大人家的如夫人肖氏呢!听说给纳兰大人生了一子一女,是最得宠的如夫人呢!”   纳兰大人?!倒是她本家喽?   “哪个纳兰大人?”说是说出名字,她想来还是有些印象的。   “还是能哪个?那位国舅爷呗!”   嘤鸣呆住了,国舅爷?谁??   “听说这位纳兰国舅才高八斗,早年中过探花郎呢!”   我擦!!   没错了,就是她亲哥!纳兰修齐!!!   你妹的,这才过了几年啊,修齐居然当了巡抚,这可是一省的封疆大吏啊!!!   这升迁速度,尼玛坐火箭呐!!   第492章、乾隆二十年   “对了,今年是……乾隆二十年吗?”嘤鸣问,她在现代呆了七年,又回到清朝,如果没弄错的话,清朝已经过去七年了。她是乾隆十三年离开的,如今也该是乾隆二十年了。   “嗯,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额,没什么,随便问问……”   如果是乾隆二十年的话……修齐哥哥也才三十五岁啊!!三十五岁的巡抚,太逆天了吧?有的是人,三十五岁连进士都没考中呢!!就是和修齐一样年轻中进士的,到现在为止,能混个四五品,就相当不错了!   “诶,不对啊!皇后和太后的兄弟,才能叫国舅呢!”嘤鸣这才想起这点来,她哥还不够格称“国舅爷”呢!莫说她只是贵妃,就算是皇贵妃也不成啊!   那妇人“嘁”了一声,“皇后和太后的兄弟,可比不得这位纳兰国舅风光呢!我可听说了,皇后有个侄儿想尚主,结果皇上万岁爷把公主许给纳兰国舅的长公子了!”   额……   修齐的长子——魁儿?   是了,魁儿的年纪,也的确该娶妻了。与魁儿年纪相若的公主,有庆嫔的三公主和怡妃的五公主。三公主娴静乖巧,五公主活泼喜人,都是美人坯子,不管尚的是那位公主,想来都不错。   “诶,下嫁的是那位公主呀?”嘤鸣忍不住追问。   “听说是皇上最宠爱的一位公主呢!”   结果,还是不知道是三公主还是五公主……   不过她还是尽快离开杭州城比较好,既然哥哥修齐是浙江巡抚,巡抚衙门就在杭州城内,未免被他发现。还是躲开比较好。   采买了些日常生活用品,外加一辆马车、一匹健马,驱赶着便出了杭州城。   接下来的几日,嘤鸣在杭州城外一个叫青谷山的不起眼小地方购置了一套小四合院,作为临时居所,来收购自己所需的绝种药材。   钱财她自是不缺,药舍里两箱金锞子倒是动不得。上头都有内廷造办处的印记。除非重新熔铸,否则就算她敢拿出来花,旁人也不敢收。何况那东西一出手。自己岂非暴露了?所以,用的都是早些时候,嫂子芝兰送进宫的银票,为了叫她使着方便。都是小中额的银票,在杭州可以兑换了用。   青谷山的四合院。就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到手的,另外,户籍花了十两银子办妥,从人牙子手上买了一个白胖妇人做厨娘。据说原本是大户人家擅长做糕点的厨子,所以花了十五两银子,两个长相端正的十四五岁丫头。则统共才花了十两银子。   还是古代好,只要有钱。人口都可以随便买。   厨娘是个寡妇,年纪不大,才二十来岁,因夫家姓薛,所以称呼一声“薛嫂”。两个丫头,也都是手脚麻利的,一个叫香儿,另一个叫招娣。都是贫苦人家出身,但两人却并非因为家里穷得活不下去才被卖的。香儿是死了爹妈,被叔嫂卖了。招娣更可怜,听她的名字就知道,她爹娘盼她招一个弟弟,结果弟弟招来了,为了给弟弟娶媳妇,她被爹娘给卖了。   搁在后世,都是未成年的小姑娘、小萝莉啊。   嘤鸣给两个丫头都改了名儿,香儿改叫润香,这丫头五官长得很标致,就是面黄肌瘦了些,好还滋润几年,肯定是个美人。   至于招娣……嘤鸣都忍不住吐槽了,这个时代,叫这个名字的女娃,少说也有万八千个。所以直接丢掉好了,就随了润香,叫润玉好了。   转眼,嘤鸣已经在清朝呆了半个月,采购的药材也弄了个七七八八,不过有几味稀罕的药材还没收购到手。   七叶一枝花倒是已经到手了,已经栽植在了药园土地上,只等着多繁殖一些,她就打算祭出仙鼎,炼两炉雪肌花容丹。   虽然没有悦己者,可女人总盼着自己越来越漂亮。   对于嘤鸣的身份,薛嫂和润香、润玉两个丫头都很好奇,她们这位夫人,年纪轻轻,却独身一人,没什么产业,但出手出奇的阔绰。三人刚来的时候,嘤鸣就直接给她们每人里里外外做了两身夏衣,那料子,可是一匹二两半银子的杭罗!连里子都是用上好的杭细绫!她们一辈子连摸都没摸到这么好的衣裳!   一日三餐饮食更是不必说,粳米饭管够,顿顿带肉!反倒是夫人自己不喜欢吃肉,就爱吃些精致玲珑的小点心。有回薛嫂做得玫瑰千层酥又漂亮又美味,夫人吃得高兴,随手就赏了支金簪给她!!好家伙,估摸着有二两多重呢!都能买俩薛嫂了!!   薛嫂、润香、润玉三人只知道夫人姓兰,在这青谷山半山缓坡上的四合院,平日里也鲜少有人来,偶尔有路过的来讨口水喝,动不动就把穿着豆绿色杭罗衣裳的润香润玉当成了小姐,还把薛嫂当成了当家主母太太,三个下人回回都得解释一通,倒是叫路过的村民咋舌不已,连丫头仆妇穿绫罗绸缎,那主人该是何等富贵?   没过多久,青谷山附近村庄,都晓得青谷山上住着一位财大气粗的夫人,平日里就爱收购些稀奇古怪的药材,还得是新鲜带土的。一来二去,便有不少村民进山打柴的时候,瞅见稀奇古怪的草药,便挖了带回来,想着兴许能去青谷山四合院哪儿换点银钱。   别说,还真有人换了银子,不过只是极少数,十个里未必能有一个!但那一个,却是直接得了小银元宝一锭!!足足二两重!在这山村里,纵然是膏腴之地杭州城附近,二两银子也是一笔巨款了!足够一家子上上下下用大半年了!   这件事立刻疯传开了,青谷村村头的猎户梁四海听了这个消息,突然就想起在北面山林深处,一处峭壁上,长了一株冒香气的古茶树,人人都知炮制好的茶有茶香,但茶树会冒出清香,的确是稀罕事儿。可一则那地方太险峻,梁四海可不想拼了命去挖一株不晓得值不值钱的茶树。   如今听说有位有钱的夫人,就喜欢采买稀罕的药材。梁四海心里蠢蠢欲动。   第493章、悟道仙茶   现代,杭州市玫瑰园小区。   嘤鸣穿一身云缎袄裙,出现在自家别墅门外。   倒是把保姆小唐吓了一跳,“您是什么出去的?”说着,急忙给她开门。   嘤鸣“哦”了一声,却没回答小唐的话,而是问她:“现在……过去多久了?”   小唐不解:“什么多久?您一个钟头前不是才进了主卧,不让我进去打扰吗?您这是睡足午觉出去散步了?”   一个钟头前……清朝却过去了半个月。   时间对。   看样子,的确是现代一日,清朝一年。点了点头,便跟小唐说自己要继续出去散散步,叫她傍晚记得去学校接婧欢。实则,嘤鸣走出去没多远,便闪身回到清朝了。   她是趁着午睡功夫离开的,明明现代才一小会儿功夫,可再回去清朝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幸好早早嘱咐了薛嫂和两个丫头不许打扰她,这才没露馅。   薛嫂说:“夫人,村头的猎户梁四海,不知从哪儿抛来一颗香喷喷的茶树,非要卖给您,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个下午了!”   “香喷喷的茶树?”嘤鸣顿时疑惑了,茶树还有香喷喷的??这又不是花儿朵儿!   可心下终究起了好奇心,便要出去亲自瞅瞅,可刚走出正房,便远远闻到了薛嫂所说的那个香喷喷的气味!!   的确是香喷喷的,那是一种清幽缥缈的芬香,并不十分浓郁,却格外悠长!而且那香气中——分明带着一股灵气!!嘤鸣心头忍不住一跳,不禁有些激动了起来。自打那朱果树之后。便再没有碰见什么灵根了!如今,竟是送到她嘴边了!!   一定要卖下来,不管多少银子都成!!   走出门外,果然瞧见门口石狮子旁边顿这个粗麻布衣的黑壮汉子,想来就是薛嫂说的猎户梁四海了!   梁四海脚边正放着一株颇为硕大的茶树,瞧着主杆遒劲,明显是不知多少年的古茶树了!不过一路拖过来。愣是弄断了不少枝条。蹭掉了不知多少叶子!叫嘤鸣看得那叫一个心疼!   梁四海外憨内精,讪讪笑着:“夫人您看着赏个银钱就是了,小人正打算换了银子。娶个媳妇呢!”   薛嫂听了,忍不住啐了一口,“你倒是狮子大开口!娶媳妇,稍体面些。少说也得十几二十两银子!这么一颗破茶树,也值这个价?”   梁四海虽有几分精明。但也不过是小市民的小心眼儿,被薛嫂如此一说,立刻有些尴尬了。   嘤鸣哪里有闲工夫扯皮这几十两银子,立刻就叫润香去自己房里取了二十两纹银。与了那梁四海,但表面上颇为平淡:“瞧你也不容易,这个年纪了。还是独身一人。”   梁四海受了纹银,千恩万谢。这才告辞了,回去路上,脚步都轻了三分。   嘤鸣也是激动地不行,叫薛嫂把茶树拖进院子里,便打发了她们下去准备晚膳,自己则飞快把这株灵茶弄进了药园世界,就栽植在药河边上。   甫一入土,恹恹了灵茶立刻精神了起来,重新开始吐翠抽枝,如吃了激素一般,疯狂生长,直到灵茶足足长高了一倍,这才停了下来。   而药园世界也发生了地震,整个空间摇晃不停,药园的边际再度外拓,又增加了一倍面积!从十六亩,增加到了三十二亩方圆!!   果然,除了她境界进阶之外,只有天地灵根才可以拓展药园世界!!   二十两银子,换来这个个宝贝,真真是赚大发了!!   嘤鸣长长嗅着已经足以弥漫整个药园世界的清香,只觉得心旷神怡,温暖而安宁。   这灵茶的效用……   嘤鸣急忙开始回想白首玄经的炼丹篇的内容,她依稀记得,玄经中记载了灵茶这种稀罕灵根……   找到了!   不过不叫灵茶,而叫悟道仙茶!!   悟道……   这两个字,叫嘤鸣再度激动了!   这茶果然非同寻常!跟朱果灵树一样,都是极为罕见的天地灵根,尤其是在灵脉渐趋薄弱的清朝,还有遗存悟道仙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据玄经记在,悟道仙茶,炮制成茶,饮之,可令人聚精会神,无论修炼还是炼丹、炼器,都大有进益!   嘤鸣控火的本事一直打不到入微境界,若有了悟道仙茶……   嘤鸣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如此一来岂非可以炼制蕴灵丹了?   不过嘤鸣转头瞅了一眼那才刚刚开花的朱果灵树,叹了口气,可惜现在没有朱果能让她试一试了!   唔……倒是可以炼制九转灵丹了!九转灵丹的主要成分是九节菖蒲与金边灵芝,都要百年以上年份,这两样她都有!!炼制九转灵丹,同样也需要入微级境,炼制出的丹药也比参华丹效用更好,更高级。只不过这种灵丹,普通人是无法消化的,反而会吃出个好歹来,必须修仙之人才能服用,但对于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作用就不大了。   嘤鸣摸了摸下巴,现在她金丹期的境界还不稳固,服用这个果然是最合适的了!!   这一个晚上,嘤鸣先采摘了些仙茶,炒茶有很多种,龙井、碧螺春都要采摘最鲜嫩的茶叶,可嘤鸣实在舍不得那些嫩芽,所以摘了些肥厚的大叶——也就是用来炒铁观音。   好在炒制悟道仙茶,只需要控制好火头既可。嘤鸣祭出仙鼎,先炒了些铁观音出来,因采摘的茶叶不多,炒制出来也不过才二两有余,嘤鸣怕灵力流失,寻了个青白玉小盒装了。又烧了一壶药河水,捻了一钱悟道铁观音仙茶,缓缓冲泡了。   茶叶入水,立刻舒展开来,药河水变成了澄澈的黄绿色,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股香气,虽然不是十分浓郁,但却格外清幽高华,仿佛更精纯了!   嘤鸣忍不住抿了一口,果然,一瞬间心神沉静,心念凝聚!!一杯仙茶下去,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清晰了,眼前的一切都纤毫毕现!!入微,此刻她已经是入微境界了!!药河水原本苦涩无比,也冲泡了仙茶之后,却苦涩尽去,只有馨香的醇厚之味!   嘤鸣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急忙再度甩出丹田灵火,将仙鼎祭了起来,按照白首玄经所些,将炼制九转灵丹的药材按照一定比例和特定的先后顺序,一样样抛置进仙鼎中。   一个时辰后,药香弥漫出来。   一炉九转灵丹炼制成了,虽然统共只有三枚,但每一颗都有鹌鹑蛋般大,灵丹是淡淡金色,上头还有一层如镌刻般的繁复丹纹,可见品质上乘!!   嘤鸣二话不说将九转灵丹收入玉瓶中,分毫不敢耽误的她,立刻开始炼制第二炉!!   一杯悟道仙茶,差不多能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能炼制两炉。等到一壶仙茶水喝完,再冲第二泡的时候,果然效用便减半了,第三泡的时候,作用就基本没有了。   嘤鸣这一晚上,足足炼制了两大瓶九转灵丹,真真是累得不行,于是吃了一枚,便跑去悟道仙茶树下,打座修炼了。   翌日清晨,嘤鸣只觉得自己修为进益不少,金丹境界也稳固了许多,甚至连炼丹的境界都有所提升!!这悟道仙茶,真真是开挂的利器啊!照这个速度,她最多三年,就能进阶元婴期了!!   三年,这个速度,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思议!她那位师傅白首真人,可是一辈子都没能修成元婴,最终耗尽寿元而死!!别人几百年达不到的,而嘤鸣,三年足矣!   着实是药园世界太逆天了!!   嘤鸣手握朱果灵树与悟道仙茶树两大灵根,元婴境界,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又花了半个月时间,嘤鸣借助悟道仙茶与九转灵丹,彻底稳固了金丹境界,总算恢复了她怀第二胎前的修为,进入了金丹中期境界。同样也卡在了这个小门槛上。   嘤鸣觉得自己进境太快了,需要点时间慢慢消化境界。   修为进步太快,其实也未必是好事,果然还是稳扎稳打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第494章、避雨的肖夫人   来到清朝也已经有两个月了,换算成现代时间,这会子已经是傍晚了,保姆小唐应该也把婧欢从学校接回来了。嗯,她也该回去陪闺女吃晚饭了……   在清朝捡漏捡到一株天地灵根,不免叫嘤鸣有些蠢蠢欲动,三百年后,工业发展,环境污染成那个样子,自然是不可能找到天地灵根的。得了一株悟道仙茶树,倒是叫嘤鸣有了继续再清朝淘换宝贝的心思。   何况这两个月来,薛嫂、润香、润玉几个伺候她也十分尽心细致,薛嫂做得点心一流,比起宫廷御厨都差不了多少。润香被她两个滋润,脸上也肉了,长得甚是清秀。润玉从前在杭州城官宦之家当丫头,只因打碎了个茶盏,就被发卖了出来,早先学过女红,那手艺,虽不及内廷针线嬷嬷,但比嘤鸣的手艺,那绝壁是甩出n挑大街。润玉闲着没事就给她做衣服,两个月下来,已经裁制了快十套了!   嘤鸣实在有些舍不得,好吧,也是舍得地主婆一般的滋润日子!   回到现代,可没有这么清新的空气,这么忠心耿耿的丫头!   嗯,等周末了,把婧欢也带来玩些日子吧。现代世界的环境那么差劲,动不动还来个雾霾,生存指数实在不咋滴啊!   起初的时候,嘤鸣也担心被自己那个做浙江巡抚的老哥给发现了,可深居简出了这么久,才觉得是自己多思了。   她已经失踪了七年,皇帝想必也不抱有幻想了吧?   只不过,她也暗中打听到,自己这个舒贵妃特么滴居然还没死!!据说是身体病弱,才一直在圆明园养病!!   靠!!皇帝这是不肯接受她的死讯?   就像早先她表现出来的。不肯接受婧欢的死一样。   唉,想想皇帝的这点举动,她总觉得有点不安啊……   罢了罢了,但愿是她瞎想了。   宫里美人如云,皇帝再喜欢她,也总会被时间消磨殆尽的。   这一日,原是个极为晴好的天儿。可过了午之后。却狂风骤起,天也阴沉了下来。不消片刻,电闪雷鸣。旋即便是倾盆暴雨。   南方的天儿,就是如此,说变就变,没个预兆。   既是雨天。嘤鸣也便懒得走动,便在书房里练字。练的是她最喜欢的瘦金体。寻了本警世通言,翻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便开始抄写。   扫荡残胡立帝畿,龙翔凤舞势崔嵬;   左环沧海天一带。右拥太行山万围。   戈戟九边雄绝塞,衣冠万国仰垂衣;   太平人乐华胥世,永永金瓯共日辉。   ……   倒是越抄。越顺手,字迹也愈发娟秀灵动。   一篇抄完。外头的雨,依旧磅礴。   “外头来了位年轻漂亮的夫人,带着位小公子,请求进来避雨。”薛嫂快步进来禀报。   嘤鸣搁下毛笔,倒是不曾多想,便叫请了进来。   如薛嫂所言,的确是个极为貌美的少妇,瞧着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云鬓花颜、嫩脸修眉,长相甚是绰约。她怀中还抱着个两三岁大的男童,粉雕玉琢,甚是可爱。嘤鸣眼瞅着那孩子,只觉得眉眼间依稀觉得眼熟。   “冒昧叨扰了!”那娇美少妇盈盈一礼,语气又软又柔,如一泓春水,只叫人心里都格外熨帖。少妇不但长相貌美,一举一动都显得教养颇为不俗的样子。她一身衣着也不寻常,妃色云锦坎肩、杏色掐牙,下身是妆花牡丹缎字马面裙,腰系燕纹锦丝绦,腕上一双盈盈翠玉圆镯,耳上一双硕大的南珠,光润无暇,一如她的容颜,白皙无暇。   嘤鸣微笑着说:“不妨事。”客气地轻这位年轻少妇入座,又叫润香下去泡了热茶招待。   年轻少妇一眼就瞥见了临窗案上的墨迹初干的字,便道:“兰夫人倒是工于书法。”   嘤鸣心下一愣,眼前这人知道她姓兰?是了,约莫是听说的。最近她收购药材,倒是有不少人知道青谷山上的四合院里住着一位兰夫人。   “这位夫人怎么称呼?”嘤鸣问。   年轻少妇道:“妾身姓肖氏,命叫柔惠。兰夫人年长我些,若不嫌弃,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   额……你那只眼睛看出我长你些年岁了?老娘现在的脸蛋也跟二十来岁似的好不好啊?嘤鸣心里好一通郁闷,脸上带着笑容,“肖夫人瞧着不像寻常人家的。”   肖氏道:“妾身夫君是杭州城里的小吏,官职不值一提。”   嘤鸣暗道,果然是官宦人家的太太,否则岂会有这等仪度修养?   只是嘤鸣越瞅着她怀里的孩子,越是觉得眼熟。   肖氏便笑着说:“这是小儿柳儿。”   柳儿?听着倒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这孩子也的确长得白白嫩嫩,眉眼也十分秀美,长大了只怕也不逊色女子容貌。   嘤鸣点头道:“小公子很是可人。”   肖氏听了,笑容更灿烂了几分,“这孩子倒是乖巧,不像他妹妹,整日哭闹得厉害。”   “肖夫人还有个女儿?”嘤鸣不禁起了好奇心,膝下一双儿女,想想便觉得心暖得很。原本,她该有一双儿女的……   肖氏点头道:“女儿尚且不满周岁,倒是还没取名。”   “儿女成双,凑成一个‘好’字,肖夫人真有福气。”嘤鸣忍不住赞道。   肖氏又问:“兰夫人可以儿女?”   嘤鸣道:“只有一个女儿,可惜……不在此地。”——婧欢,她可是在三百年后呢。   肖氏见嘤鸣面有落寞之色,便未曾深问,眼瞅着案桌上的秀美的字,便道:“兰夫人想必才学过人。”   嘤鸣忙道:“闲来无事,练练字罢了。”   肖氏道:“兰夫人的字极好,我就写不出这般娟秀的字。”顿了顿,“我瞧着实在心喜,可否跟兰夫人讨要几张回去临摹?”   难得竟能遇见通晓文墨的女子,嘤鸣倒是不吝啬几张字,便将整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全都整理妥当,一并赠与了这位肖夫人。   渐渐的,雨也停了,肖夫人带着一沓瘦金字,笑语告辞。   肖夫人走后,嘤鸣渐渐,倒是莫名觉得哪里有些熟悉的感觉……   摇摇头,想必是错觉吧。   这位肖夫人,她的确从未见过。   许是那个叫柳儿的孩子,太乖巧太可人了,才让她心声亲近,也便觉得熟悉了。   第495章、嘤鸣暴露了、火团化形了   其实,那肖氏的丈夫,可不是寻常小吏,而是杭州城巡抚衙门里的那位纳兰国舅!!也就是嘤鸣的亲哥哥,纳兰修齐!!   肖氏是修齐任职杭州知府的时候,知州肖传正欲以女配之。照理说知州官位不低,好歹也是从五品,以女为妾,终究是有些委屈了。修齐原本无意,他来杭州任前,妻子芝兰就给他安排了两个侍妾同行,后院也不缺伺候的女人。   肖传正这般巴结,修齐也生恐他别有图谋。   而后,在浙江布政使太夫人的寿辰上,偶然遇见了肖传正之女肖柔惠,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但姿容过人,而且颇有几分才学,很是能与他说上话来。寿宴上,浙江布政使更是亲自做媒,他当时只是下属,着实不便推辞,也就应下了。   后来才知道,浙江布政使论辈分竟是肖传正的姑父,布政使年迈,即将告老,也是生怕人走茶凉,晚辈家族无人照拂。查清了这些之后,修齐倒是安心地纳了这房贵妾。   他的两个姬妾,都是家生子出身,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肖氏进门的时候,打理内外事宜,果然妥帖多了。又因她才貌过人,又温柔小意,着实超先前的两个妾不止一筹。修齐也便渐渐多宠了几分,逾二年,便生子柳,去年又生了个丫头。   数年下来,修齐倒是信任了几分,所以才遣她去青谷山探知虚实。   一则,自己二妹不曾见过肖氏,也就避免了被拆穿。   二则,若是不是二妹,只派个侍妾去接触。也不至于堕了身份。   何况肖氏素来机敏聪慧,必能应对如宜。   果不出修齐所料,肖氏带回了一沓瘦金体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修齐焉能认不得自己亲妹妹的字迹?只消看了一眼,立刻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就差没狠狠蹦几下了。   肖氏眼带欢喜之色。柔声问:“夫君这幅样子。莫非那位‘兰夫人’果真是……”——是舒贵妃娘娘?   肖氏因得修齐几分喜爱,所以渐渐也知道不少事。圣上命自己夫君暗地里寻找舒贵妃踪迹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   肖氏虽只是修齐的侍妾。但一身俱系在修齐身上,自然也是盼着纳兰家愈发显贵的。纳兰家的最大的依仗,无非就是那位深得皇上宠爱的舒贵妃娘娘!   修齐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些年。我也几乎要放弃了,没想到因缘际会。竟有这番转折,可见是上天庇佑啊!”——这些年,纳兰家子弟以他为首,在官场上俱是亨通得紧!可修齐总觉得不安。万一那一日,皇上对二妹之心淡了,或者宫里有谁得了皇上宠眷……   如今。总算找到了!!   修齐虽也想念自己妹妹,可他已经三十多岁。也知道该如何克制自己。急忙写了一封密折,叫人八百里快急送回京城!!三千里之遥的路途,只需四五日便能到皇帝手中。   杭州的夏日,虽也少不得溽热,但毕竟多山水,倒也耐得住。何况青谷山中,素来阴凉,倒是不觉三伏之炎炎。   嘤鸣刚陪自己闺女用了顿晚饭,便回来了。瞧着那血玉手镯又淡了些,嘤鸣便忍不住心疼。想着,以后还是少来回得好。婧欢不过是几个钟头没见她罢了,可她却是数月不见女儿,着实有些按捺不住啊。   倒是婧欢那死丫头,一点都不想她,吃了晚饭就跑回房间研究手机玩了……   哼!!死丫头,老娘保证一天之内绝对不回去!!   嘤嘤~可是换算成清朝时间,足足一年呢!!   嘤鸣回到青谷山四合院之后,便没什么收获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送来不少,可没一样是灵根!!   看样子天地灵根果然不是那个好弄的,不过稀罕的药材倒是弄了几样,都栽植在了药园世界里。   几个月下来,倒是当初洒下的雪莲种子,已经以大白菜的生长速度,一颗挨着一颗长在了药河边上。走进了一看,才发现,雪莲附近竟是一片积雪皑皑,略一靠近,便觉冰凉沁人。   看样子药园世界能够为特殊药材提供它所需要环境条件啊!!   嘤鸣笑着刨下一株雪莲,又摘了两株七叶一枝花,便拿去炼制雪肌花容丹了。   炼制此丹,只需要寻常控火,连悟道仙茶都不需要饮用。   一炉下来,稳稳当当收货七八枚雪肌花容丹,一粒粒洁白无瑕,幽香沁人,嘤鸣忍不住先吃了一枚,其余的都装了起来。   然后去镜前照了一会儿,眼瞅着自己的脸蛋,倒是没瞧出什么变化来。一时间,不免有些怏怏。   见左右无事,嘤鸣便去朱果树前瞅了瞅火团。   月前火团吃了两枚九转灵丹,便沉睡了。似乎是要突破高级灵兽的瓶颈了,下一级,便是仙兽了。   嘤鸣倒是很期待。   嘤鸣深思飘忽之际,忽的,那朱果树上竟发出刺眼的红光!!   嘤鸣一愕,急忙转头去瞧,那枝桠之间的小窝上,红光已渐渐收敛。一个浑身光溜溜的白嫩嫩的孩子便出现在嘤鸣眼前!   那孩子,瞧着不过三尺高,面如银盘,眼若杏子,黑珍珠般的眸子水灵灵机灵得紧!浑身的皮肤吹弹可破,好像是牛奶一般!!——这个孩子——特么滴一丝不挂啊!!   嘤鸣忍不住一愣,这是谁家小孩?   再定睛一看,那孩子的脑门上——两只红红的、毛茸茸的耳朵正竖着呢!!   嘤鸣吓了一跳,妖怪?!!   嘤鸣惊呆住了,那孩子却呲牙咧嘴笑了,笑得甚是灿烂,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牙,随即敏捷如兔,一个跳窜,便窜进了嘤鸣怀里,撅着小嘴唤道:“主人!!”   “主人??”嘤鸣瞪圆了双眼。   那孩子摇晃着大尾巴,笑嘻嘻撒娇似的往她胸脯上蹭了蹭,然后奶声奶气地说:“主人不认得人家了吗?人家是火团啊!”   “火团??!”嘤鸣双眼瞪若铜铃,“你化形了?!”——而且还变成个小奶娃娃了?!   孩子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上的一双毛茸茸耳朵,又摸了摸自己屁股后头尾巴,“有些不熟练,耳朵和尾巴还没有变掉呢!!”   第496章、干儿子烟儿   嘤鸣瞅着怀里白嫩嫩的小娃娃,顿觉得亚历山大!!   你妹的,她实在没想到,火团这一次进阶,居然是要化为人形了!!   嗯,不过也好。嘤鸣捏了捏火团的脸蛋,果然又细又嫩,而且弹性极佳,很q很!!   嘤鸣将眼前这个人形版的火团搁在了地上,道:“你站好了,让我仔细瞅瞅!”   火团听了,立刻挺胸抬头,跟站军姿似的一动不动——额——唯独那毛茸茸的大尾巴,还是晃呀晃的,又蓬松又浓密,真真是好看极了!   嘤鸣上下一打量,不禁暗自点头,还真是可爱到爆棚啊!!   只不过——嘤鸣定睛在火团两腿间——   额——一只……小鸭子?!   嘤鸣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你是男孩子?啊不,是公的?!”   火团眨了眨自己水汪汪的杏眼卖萌,嘟水润的小嘴唇撒娇般说:“人家本来就是公的呀,主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嘤鸣差点没晕过去,鬼才知道咧!!老娘又没掰开你的两条后腿检查一下!!何况你浑身都毛茸茸的,就算掰开后腿,估摸着小鸭子也得被浓密的红毛给淹没了吧?   火团从前又那么臭美,闲着没事就梳理自己的蓬松的毛发,几乎天天都要洗澡,隔三差五还吵嚷着要求她炼制一炉子首乌丸给他吃,因为他要让自己的毛发更顺滑更丰满!!   你妹的,不是女孩子才最爱美的吗?怎么男孩子也是如此?!!   嘤鸣二话不说,先脱下外袍,把光溜溜的火团给裹住。   火团却老大不乐意,“穿这些东西。真累赘!!”   嘤鸣撇嘴,“你从前满身是毛的时候,难道就不觉得累赘吗?”   火团眼睛瞪得滚圆,“毛毛那是人家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头发一样,谁喜欢剃光头?”他摸了摸自己身体,撇嘴道:“不长毛,果然难看多了!!”   嘤鸣扶额。良久无语凝噎。好吧。她不能指望一只松鼠的审美观跟人类一样!   “主人、主人!!”火团扭着屁股摇晃着大尾巴,“你炼成雪肌花容丹了没?给人家吃一粒呗!!”   嘤鸣黑线了一通,果然还是那个爱美到极点的火团啊!!   只不过——一个瞧着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管她叫“主人”,额……感觉好邪恶啊!   嘤鸣叹了口气,先掏出一枚雪肌花容丹给火团吃了,又道:“你都化形成人了。以后——”嘤鸣低头一忖,便拍手道:“对了。正好我没儿子呢!你给我当干儿子吧?”   火团听了,歪着脑袋问:“当主人的干儿子有什么好处吗?”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不想当拉倒!”——你以为老娘喜欢个暴露癖的干儿子吗?   火团笑嘻嘻道:“当就当呗,反正不会少块肉!!”   嘤鸣摆摆手。“这几年你先呆在药园世界里练习化形吧,什么时候能把耳朵、尾巴变掉了,什么再出去。另外。我也得给你准备几套衣服才行!”——她总不能让自己干儿子裸奔吧?虽说小孩子无忌,但也不能一丝不挂吧?   火团嘟了嘟嘴。显然不喜欢衣服这种累赘。   可惜嘤鸣由不得她拒绝,塞了颗九转灵丹给他,叫他巩固境界,便闪身出去了。   青谷山四合院里,早先采买的一批云锦与杭细还有不少剩余,直接叫润玉赶赶工也就是了,先裁制出一身将就穿着也就是了。   三日后,穿着一身大红色婴戏图衣裳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便新鲜出炉了,不消说润香润玉两个丫头,连薛嫂都忍不住母性泛滥了。   嘤鸣笑着介绍:“这是我捡的孩子,以后就是干儿子了,他叫——烟儿!”——没错,就叫烟儿!总不能跟薛嫂她们说,这是火团吧?毕竟之前她们都知道嘤鸣有个叫火团的宠物松鼠呢!!火团二字捏一块,便跟“烟”字差不离。所以嘤鸣信手取了这个名儿,虽然稍稍女气了些,不过凭烟儿那长相,估摸着长大了也是个貌类女子的漂亮孩子。   “娘亲,我要吃琥珀核桃还有霜糖花生!”改名叫烟儿的火团扭着屁股,谙熟地撒着娇,奶声奶气甜兮兮的,那叫一个讨人喜欢。   所以,不等嘤鸣吩咐下去,薛嫂立刻笑呵呵说:“是,奴婢这就下去给小公子做琥珀核桃和霜糖花生。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你这小兔崽子,倒是改口够顺溜的!!核桃、花生?呵呵,果然是只松鼠,就爱吃干果!   罢了罢了,她养火团养了那么多年了,原本就把他当自己的家人一般看待,如今成了自己干儿子,倒是觉得大有几分水到渠成。   化形之后,烟儿饭量见涨不少。   虎皮核桃与霜糖花生,两碟子甜点吃下去,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烟儿撒娇着蹭着嘤鸣:“娘亲,咱们栽几株核桃树呗!我知道,核桃也可以入药呢!”   没错,核桃有补肾、固精、强腰之功效——咳咳,也就是壮那啥啥。只是嘤鸣不爱吃核桃,所以就一直没栽过。   嘤鸣啐道:“你这吃货!要不要给你栽颗红松,产大松子给你吃啊?!”——红松的松子鲜甜硕大,因产自东北,所以其籽又叫东北松子。   听了这话,烟儿涎水四溢,“真的呀,娘亲?!”——他原就是生在京郊松鼠林里的一只松鼠,松鼠嘛,最爱吃的,自然还是松子了,只是松子不够吃的时候,也会吃些别的干果。   嘤鸣狠狠一戳烟儿的脑门子,“美得你冒泡!!何况这里是杭州,我哪儿给你弄红松去?!”   烟儿听了这话,这才想起只有北方才有红松呢,顿时包子脸都恹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过了两日,外出采买日常用品的薛嫂买回了一包大松子,笑语嫣然道:“奴婢这几日就总听小公子念叨松子松子的,便自作主张买了一包回来给小公子解解馋。”   果然,那是一包颗颗饱满的大松子,浅褐色的外壳,松子香气幽幽扑鼻,烟儿顿时涎水横流,却忍住了一颗没吃,可怜巴巴捧到了嘤鸣跟前,扭着屁股撒娇:“娘亲~~”   嘤鸣挑了挑眉,这是啥意思,她岂会看不出来?不就是想让她把松子栽下,将来药园世界里,就有了红松树了吗?   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反正现在药园足足三十二亩方圆,空地还有不少呢。便捏了两颗大松子,挥手道:“行了,剩下的你都吃了吧。”   烟儿笑嘻嘻道:“娘亲再多拿几颗嘛!”   薛嫂忍不住赞道:“小公子真是孝顺呢!”   嘤鸣瞬间黑线了,孝顺个毛,烟儿纯粹是想让他多栽几颗呢!鬼灵精的小东西!!   便拍了拍他的小脸蛋,“两颗就好,娘亲不爱吃这个东西。”   烟儿郁闷地撅了撅嘴,只能扭头跑墙角自顾自地掰松子吃了。   第497章、渣龙来了用刀捅   第二天,埋下松子在药园世界的边际发了芽,烟儿屁颠屁颠去浇水,照顾地那叫一个仔细!   幸好这是药河水,灵力充沛,要是普通河水,早特么淹死了!   进入药园世界的药材,除非是朱果灵树、悟道仙茶树这样的天地灵根,其余的都生长速度极快,若是浇灌药河水,那就更快了。   那小红松苗一日一截地往上窜,仿佛都能听到抽条的声音!第七日的时候,小红松已经有烟儿那么高了,葱葱郁郁的针叶,带着淡淡的松香气息,瞧着倒是蛮不错的。   烟儿素来是个怠懒的,从前动辄整日趴在软垫上,不是睡觉就是打哈欠,如今竟也勤快得一日浇水三次,要么就是顿在红松树旁边瞅着,瞅着瞅着口水便要流下来。   唉——果然是吃货本色啊!   嘤鸣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一日午后,天气溽热得紧。即使是青谷山上的四合院中,也有些闷沉沉的,蝉躁之声听在耳中,叫人倍觉烦闷。   嘤鸣躺在昼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本棋谱,却没看进去几分。烟儿化了人形,倒是活泛了许多,想来是对自己的人形状态稀罕得很。方才薛嫂说,又跑去后院戏水了。小孩子就是又这个好处,大白天光溜溜也没说数落半句。   薛嫂还说,这样的天,大人都觉得热,更何况是孩子了,于是一日一次地替烟儿打了清凉的井水,倒满一个大木盆,随便他去里头扑棱玩水。   嘤鸣觉得百无聊赖,有些想回趟现代了,可是想到现代接下来几个月都是晚上。婧欢也应该睡下了,便熄了这个心思了。   这时候,润香打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古怪之色,她低声道:“夫人,门外有个自称是……是您夫君的人。”   嘤鸣一愣,顿时有些傻了眼。“什么?!”——自称她夫君?开什么玩笑?   润香道:“奴婢瞧着也不像呢。那位老爷穿着打扮虽然不俗,但瞧着已经四十多岁的样子了呢!”——若说是夫人的父亲,倒是有几分可能。他冒充什么不好。那么个年纪了,居然占夫人便宜。想到这里,润香不禁替自家夫人抱不平。   嘤鸣撇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必理会!”   润香忙道:“可是、可是——那位老爷带了不少随从呢!若是要硬闯,只怕是拦不住的……”   “嗯?”嘤鸣立刻爬了起来。还带了不少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嘤鸣整了整衣冠,淡淡道:“那就请进来吧,我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真以为老娘是好捏的软柿子?难道是最近她财帛外露,才惹了觊觎?!   润香道了一声“是”,便出去请人进来了。   嘤鸣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见仪容还算整齐,便施施然走出正房。   正房前。正对着的是影壁。古代四合院都是这么个规制的,从正大门进来,并不会正对着正房房门,而是会专门砌一个影壁。一则是避免隐私被窥探,二则据说也能挡挡煞气。   影壁下正种着两株紫藤,此时正是开花时节,紫盈盈一串串,千丝万缕,如瀑布一般,随风飘荡,倒是壮观得紧。   嘤鸣看重这处四合院,主要是因为这里头花木众多,而且打理得极好。正房外两侧花坛里,还种植了两株年份不小的桂树,高过丈半,葱郁无比,听说都是金桂,想来秋凉时节,必定金灿灿好看,满园桂香飘荡。前头园子里则栽了成片的木芙蓉,可惜也要等到秋天才开。   嘤鸣徐步走到了花坛前,便听见了来自影壁后头的脚步声。   那是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是润香,和那个自称她夫君的男人??   一瞬间,嘤鸣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微妙的预感。   下一刻。   那人已经从影壁后走了出来,就远远站在她正前方!!   这个人——   嘤鸣瞪圆了双眸!!   耳畔是个熟悉而又磁性的声音:“鸣儿——”   嘤鸣愕然,浑身如石化了一般,她差点忘了,这个时空已经过去七年了,七年后——他自然已经四十多岁了!!   脸,还是从前那张容长的脸,眼睛,还是那双丹凤眸,只是他的眼角眉梢已经生了细小的皱纹!!七年,带走了他的时间。   那双眼睛,她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平坦沧桑诸多,他眸子微微颤抖,满眼都是激动难以遏制!!   他,就是乾隆皇帝。   曾经,是她的丈夫!!   皇帝穿得自然是常服,鸦青色织锦缎长袍马褂,更显得他见老了许多,脚下一双靴子上已经站满尘土泥垢,一眼便知——他是风尘仆仆赶来的,神情也略显疲惫的样子,只怕是日夜赶路呢。   皇帝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雀跃,忍不住快步冲了上来,他满是激动地看着已经仅在咫尺的嘤鸣,双手都颤抖了,“鸣儿……朕,终于找到你了!!”   嘤鸣长吸了一口气,此刻她已经回过神来。她看着皇帝,可心中却只有恨意!!   皇帝竟然来了!!   虽然她不晓得皇帝怎么查到她的踪迹的,但是他来了,他是只身一人走进来的!!!   离开宫闱之前,她曾经无数次想要杀了皇帝,为自己那个已经成了形的孩子报仇!!可她不能,在宫里杀了皇帝,等同将整个纳兰家推向九族灭门的绝境!!   但是!!   现在不同了!!   皇帝就一个人,来到她面前!!   嘤鸣笑了,笑得那样生凉沁骨。   皇帝被嘤鸣诡异的笑容弄得一愣,旋即,他感觉到,剧痛从他的腰间传来!!!   低头一看,那是一把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腰间,鲜血已经喷涌出来,而握着匕首的那双手——正是嘤鸣那白皙细嫩的柔荑!!!   嘤鸣刷的一声,拔出了那把匕首,鲜血如泼墨一般也喷洒了嘤鸣一身。皇帝一个踉跄,急忙扶住廊下的柱子,一手握着汩汩涌出鲜血的上口,已经无法站直腰身。   嘤鸣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那带放血槽的匕首,瞥了皇帝一眼,“怎么不出声喊人?你不是带了人吗?那些是御前侍卫吧?”——想也知道,皇帝微服出来,带得人不可能太多,虽然都是精锐,但以她如今的修为,还是能干干净净全都处理掉的!!所以她一见到皇帝,便直接放刀子捅了过去!!   这匕首,原不过是月前买来防身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匕首虽然不大,但异常锋利,而且带放血槽,一刀下去,若不止血,早晚会失血过多而死!!   既然仇人来到她眼前,她岂会不报旧仇?   只是,嘤鸣没想到,皇帝一声都没有吭,挨了他一刀子,竟然都不出声!!!   第498章、舍子保母   只是,嘤鸣没想到,皇帝一声都没有吭,挨了他一刀子,竟然都不出声!!!   她的一刀,虽然没有刺中皇帝的要害,但也绝不是什么小伤!!   随着血滴滴答答落地,皇帝脸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他艰难地靠在柱子上,这才勉强站稳了,“鸣儿……”   嘤鸣看着皇帝,神情冰冷,“既然还能说话,怎么不赶紧叫人进来,把我拿下?”   皇帝大口喘着气,“你恨朕,朕……早该想到,你会如此的。”皇帝的语气虚弱不堪,血液从他的腰间、他的指缝里汩汩涌出。   嘤鸣“哼”地笑了,“原来,你也知道我恨你欲死!!”   皇帝苦笑了笑,“你不惜纵火,假死逃出圆明园,便足矣说明——鸣儿,你知道了对吗?你知道,是朕叫章清涧开了那碗堕胎药。”   她当然知道,但听到这些回答终于从皇帝口中说出,嘤鸣只觉得心底悲凉透彻,一瞬间,当初积蓄的怒火与恨意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就因为你那莫须有的怀疑!!就要将我的孩子生生打落?!!你是杀我孩儿的仇人,如今,你死在我手上,也算是了结了!!!”嘤鸣恨得咬牙切齿。   皇帝轻轻摇了摇头,“朕……从未怀疑,那个孩子的血统。”   嘤鸣“嗤”地冷笑了,“没有怀疑,你为何不容那个孩子降生?!!”   “因为……”皇帝失血渐多,身上渐渐发凉,眼前也一阵模糊,他强忍着袭来的眩晕,喃喃道:“因为。朕要保你,朕……不想看到你死。”   说完这句话,只听噗通一声,原来皇帝已经昏倒在地。   而,嘤鸣愕然当场,皇帝方才说了什么??要保她?不想看到她死??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怎么回事?!!   “喂!!你先别昏迷!!先把话说完啊!!”嘤鸣急忙用力推着昏迷的皇帝,可流了那么一大滩的血。皇帝哪里还能清醒地过来。   嘤鸣咬牙恨恨啐了一口。抬头瞪着傻在一旁的润香,“还愣着干什么!帮我把他抬进去!!”   润香小脸煞白,刚才又看到自家夫人持刀将人刺伤的一幕。又听了那么多震惊人心的话,早已是呆若木鸡了。若不是嘤鸣大喊,只怕她还回不了神呢!   主仆二人把昏迷的皇帝抬进了屋里,嘤鸣二话不说。从药园世界取了止血散、金疮药,又叫润香拿了些纱布来。先个皇帝止血。并包扎伤口。   血是止住了,皇帝性命无虞。   但嘤鸣急于从皇帝嘴里问出答案,便暗啐一声,便宜你这死渣龙了。于是捻了一枚参华丹,便塞进了皇帝嘴巴里。   不消两刻钟,皇帝脸上就回了三分血色。人也苏醒了过来。   皇帝看到嘤鸣就坐在床头,醒来第一句话便说:“别怕。朕……已经吩咐下去了,没有朕的传话,他们不敢闯进来的。”   嘤鸣沉默了片刻,皇帝这是不想叫人知道她刺了他一刀吗??维护她到如此地步,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难道——当初的事儿,真的另有隐情?   “你刚才说,你要保我,是什么意思?”嘤鸣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隐情!!   皇帝苦笑了笑,“鸣儿,朕……一心想保你,没想到也正是因此,才中了太后的算计。”   太后?!孝敬宪太后乌拉那拉氏??当初她的孩子被皇帝打落,难道太后再里头掺和了一脚?或者她才是主谋?!   “鸣儿……”皇帝轻轻唤着她的名字,“若非一心想保住你,朕……岂会亲手害死自己的骨肉?天底下有那个父亲,愿意杀死自己的孩儿?!!”一瞬间,皇帝眼中有了几分水意。   嘤鸣嘴唇一颤,心中已经不由自主信了他三分,   “早先,你在长春宫遇刺,中了蛇毒。当时章清涧说,只要不再见红,这个孩子还有希望保住。然而,没过几日,你被自己幼妹推到,见了红。然后,章清涧就跟朕禀报,他说,你腹中的皇嗣与你,只能保其一!”   嘤鸣瞪大了眼睛,章清涧?他不是皇帝的心腹吗?为什么竟然诓骗皇帝?!!   皇帝苦笑了笑,“朕,选择了保你,所以叫章清涧开了堕胎药,叫王钦亲自送去。然后,咱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在你和孩子之间,朕选择了保你。”   嘤鸣心头猛烈地震动,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   皇帝误以为,只能舍母保子,或者舍子保母!!!   他选择后者!!!   嘤鸣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她万万没料想到,竟是如此一个天大的误会!!   皇帝幽长一叹,“事后,朕调查生母之事,粘杆处却偶然查到,章清涧的独孙,曾经被太后秘密安排人挟持了。”   嘤鸣忍不住急忙问:“是太后威胁章院判说那些话的?!!”   皇帝点了点头。——连他都被蒙在鼓里多年,以至于章清涧死后数年,他都以为此人系忠臣呢!!当得知一切的时候,皇帝亦是悔恨至极,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他,却亲手杀了自己与鸣儿的的孩儿!!   他决心要杀太后,与其说是为了给那个从未见过的生母复仇,倒不如说是给自己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儿报仇!!   “鸣儿……”皇帝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七年了,朕已经有七年没见到你了。让朕,好好看看你。”   嘤鸣此刻已经眼眶通红,却本能地抗拒皇帝的亲昵,于是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纵然你是被蒙蔽的,可我的孩子,是被你亲手害死的,这是不争事实!!!”——她狠狠仰一仰头,让自己的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狠狠地逼退了回去。   皇帝神情一滞,脸色再度苍白了下来,“鸣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朕吗?”   她怎么可能原谅他?!   她失去的,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啊!!   那个孩子,是被强行从她的体内剥离的!!是被皇帝亲手夺走的!!   那份痛,那份绝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好不容易才渐渐看开了,渐渐走出悲痛,可没想到,皇帝又出现在她面前,跟她说什么劳什子,一切都是中了太后的算计、都是天大的误会!!叫她如何能接受呢?!   第499章、我亲儿子!   “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不要再纠缠我!!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不管你伤养到什么程度,都给我滚蛋!!!”嘤鸣冷冷吼道。   皇帝愕然看着嘤鸣,“鸣儿——朕、朕是来接你回宫的!”   “我死也不会回去的!!”嘤鸣咬牙切齿地叫道。   嘤鸣如此决然,让皇帝一时竟不知如何劝慰了。若要强行带鸣儿回去,实非他本意,可若想让鸣儿心甘情愿跟他回去——只怕是不易啊!   “太后已经死了,是朕下的手。鸣儿,咱们仇,也算是报了。回去之后,再也不会有人害你了。”皇帝急忙道。   皇帝弄死了太后,嘤鸣自然早就猜到了。她的仇,的确也算是报了,可她凭什么要回宫?!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宫闱,岂会乖乖回去?!回去做皇帝的笼中鸟,还继续跟一群女人争一个臭男人?!啊呸!!   “宫里永远都是人人算计、人人害人,我已经在哪里过了十年没有消停的日子,在那里失去了一双儿女,若要我回去,除非我死了!!”嘤鸣咬牙恨恨道,她一口一个“死”,便是警告乾渣龙,别想着用强,更别妄想那纳兰家的人来威胁她,因为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嘤鸣如此屡次诅咒自己,叫皇帝都忍不住揪心了,“好好好,这事儿咱们慢慢说。”——总之先安抚鸣儿情绪,左右鸣儿肯叫他住三天养伤,表示还有转机。   嘤鸣若是知道渣龙的想法,早喷他一脸唾沫星子了,转机你妹的!!   渣龙好歹是皇帝。她总不能做得太绝,万一他回头把气撒在自己哥哥修齐头上可怎么是好啊?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嘤鸣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疑问。她才到清朝三四个月,一直深居简出,乾渣龙是怎么发现她的踪迹的?!   皇帝笑了笑,“是明德找到你的。”   嘤鸣眼睛一圆,“哥哥??可是我还没见过他呢!”她就是为了避开修齐,所以才选择在杭州城外不起眼的青谷山居住。   皇帝眼梢带着笑纹。“你们兄妹的确未曾相见过。但是……鸣儿,你前不久应该见过了明德侍妾跟儿子了。”   侍妾跟儿子??嘤鸣懵了,瞬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肖氏?和柳儿?是哥哥修齐的小妾和庶子?   是了!怪不得。柳儿那孩子瞧着竟有些眼熟,原来五官颇似修齐,只因那孩子面貌稚嫩,嘤鸣才一时没联想到!!   嘤鸣不禁暗叹。竟是哥哥把她的行踪汇报给了皇帝!!所以,不消十日。皇帝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鸣儿,跟朕回京吧——”皇帝凝着瞳仁望着她,“这些年,明德还有你长姐。都很想念你。跟着回京,回头朕就下旨调明德回京任职。”   嘤鸣冷哼了一声,鬼才跟你回去!!老娘日子过得滋润着呢。老娘闲的蛋疼再继续回去宫斗啊!!   “唉……”皇帝看得出嘤鸣抗拒之心极重,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鸣儿,你先取文房四宝来。”   “嗯?”嘤鸣满是防备地瞥了皇帝一眼,“你要文房四宝做什么?”   皇帝微微一笑,说:“朕写道手谕,你叫人拿出去交给外头的侍卫,否则时辰久了,见朕还不出去,怕是要骚动了。”   嘤鸣“哦”了一声,转身就取来了笔墨。皇帝倒是没糊弄人,飞快写了个简明扼要的手谕,就是叫随从侍卫退避,暂去浙江巡抚衙门静候听命,无诏不得靠近青谷山。末了,皇帝取下随身携带的一枚私印,在底下改盖了个章。   嘤鸣仔细看了几遍,见没什么问题,就换了润香,叫她把这一纸手谕送了出去。   果然,随行人等立刻下山去了,没一个敢逗留的。   这渣龙,倒是真不怕她再动手捅一刀啊!   “娘亲!!”在后院扑棱水的烟儿哆哆哆跑回来了,一头扑在嘤鸣怀里蹭着,湿漉漉的头发蹭了嘤鸣满裙子是水!   嘤鸣嫌弃地啐了一口,“湿哒哒的,别往我身上蹭!”嘴里骂着,手上却飞快取了干净的巾子,给他擦头发。   躺在里头床榻上的乾渣龙看了个真真,也听了个真真,他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脸色又白又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鸣儿——,你……”——鸣儿怎么会有个三四岁大的儿子?!!   乾渣龙心头一抖,眼睛都瞪圆了。   嘤鸣扬了扬眉梢,“我亲儿子!”说着,还一把将烟儿抱了起来,狠狠亲了两口。   烟儿也傻愣愣看着乾渣龙,忍不住想,吓,他怎么来了??   这时候,旁边的润香弱弱道:“夫人,这不是您前几天捡回来的干儿子吗?”   尼玛,猪队友啊!!嘤鸣气得磨牙,恶狠狠瞪了润香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润香委屈地垂下了脑袋,她说得是实话好不好呀?   床榻上的乾渣龙却一瞬间乐开了怀,“哈哈,原来是鸣儿的义子啊?!怪不得,朕瞅着,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呢!”   嘤鸣气得鼻孔冒烟,原本还打算趁机好好打击一下渣龙呢,全被润香这死丫头给坏事了!哼!气死人了!   日暮时分,嘤鸣又给乾渣龙的伤口换了药,然后道:“正房让给你用三天,我去厢房睡。”说着,便牵起烟儿的小手,抬腿就要走人。   “等等!”皇帝此刻哪里舍得嘤鸣离开,“鸣儿……”他倒是想叫嘤鸣留下来陪他,可想也知道鸣儿肯定不愿,便道:“朕还不困,咱们多说会儿子话吧。”   嘤鸣翻了个白眼,都啰嗦了一天,变着花样叫她回京回宫的,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不困,我困!!”嘤鸣恨恨瞪了皇帝一眼,然后转头便走。   嘤鸣才刚走出三步远,皇帝便扬声道:“鸣儿,你玛嬷,淑慎老郡主四年前殁了!”   夜色寂静,此话格外清晰。   她这辈子的祖母,淑慎郡主亡故了吗?   嘤鸣不由驻足,长长叹息了一声,“知道了……玛嬷也一把年纪了,也算是喜丧了。”在古代,活了这么大岁数,又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去了,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第500章、英宛已故   “寿终正寝,是喜丧。”皇帝点头道。   嘤鸣回头道:“行了,你早点睡吧,尿壶给你搁床底下了,想排泄自己搞定,别喊人!”——你妹的,四合院里,可都是女人,别指望薛嫂、润香润玉会来伺候他!   皇帝嘴角抽搐了两下,“朕……”   “要是没事,我就走了。”嘤鸣瞥了渣龙一眼。   皇帝却是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还有……你小妹,在你走后第二年——也没了。”   嘤鸣愕然了,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之色,“你说什么?英宛??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没了?!”   “难产。”皇帝简单地说出了死因。   嘤鸣身子都僵住了,难产?英宛是难产而死的?!   一瞬间,只觉得鼻子都酸透了,眼睛里湿湿的,仿佛有泪珠要溢出,“她……她怎么会难产?惠周是干什么吃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难产丧命吗?!”   皇帝道:“当时,惠周不在京中。”   嘤鸣眉头狠狠一皱,“他为什么不在京中?!就算怀孕的时候不能陪着英宛,都临盆了,他总该陪着吧?!”——惠周是怎么做丈夫的?!   “你出事以后,惠周便上折子,自请去科尔沁处理外藩事宜。是在他走后,你小妹才诊出有孕的。可即使如此,惠周也并未上折请求调回京中。”皇帝以平和的口吻叙述了当年的旧事。因为惠周没自求回京,皇帝便懒得管他们夫妻间的矛盾。皇帝记仇得很,他觉得,自己不去找纳兰英宛麻烦,已经是极为宽宏大度了!!   嘤鸣一怔。“是因为我?”——是因为惠周听说她失火丧生,所以怨怪英宛,索性一去不回?   皇帝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也不能说是你的缘故,你那小妹,着实娇惯放纵,也的确该冷一冷。叫她学乖些了。只是没想到。竟难产亡故了。”   嘤鸣咬了咬嘴唇,问:“英宛的死,真的只是意外?”——英宛的身子很健康。就算惠周远去蒙古,让她失落伤心,也不至于难产而死啊!这里头,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朕查了,的确不是意外。”   嘤鸣瞳仁一缩。立刻追问道:“是谁害了她?!”   皇帝叹了口气,“这事儿说起来,话有些长。你出事后,惠周的生母乌苏氏便把自己娘家一个叫乌苏离燕的侄女。配给了惠周做侧福晋,这事儿,惠周没反对。”   嘤鸣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恼火,去了一个乌苏离鸾。居然又来一个乌苏离燕?!他们乌苏家到底有多少个侄女啊?还有惠周也是,就算真的生了英宛气,也不该用纳侧这种手段来伤英宛的啊!!这跟渣男有什么区别?!   皇帝继续道:“惠周是纳侧后不久离京的,后来,这一嫡一侧两个福晋都有了身孕。你小妹的月份大些,可过了没多久,两人发生了争执,惠周的侧室便小产了。为此,纳兰英宛就被禁足了,说是要等生了之后再做处置。可等临盆时候,惠周的侧室心怀愤恨,便在催产药中下了活血破瘀的药,你小妹就是这么大出血而死的。”   嘤鸣咬了咬牙,“乌苏离燕?!!真是她干的?!”   “粘杆处调查出来的结果,不会有假。”皇帝平静地道。   不会有假么?固然是乌苏离燕下的手,可若说没有她姑母乌苏福晋的撺掇,嘤鸣是如何都不信的!!   她走之后,哥哥修齐外调,对于京中之事自然是鞭长莫及,长姐英容又与丈夫福彭形同陌路,照顾自身与庆明尚可,只怕也是帮不上英宛太多。老郡主更是垂垂老矣。正因为如此,乌苏家才敢如此胆大心狠!!   嘤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全都当她们纳兰家好欺负不成?!她的小妹,她与哥哥长姐最疼爱的小妹,竟这般被人害死了!!这笔仇,这份恨,她怎么能不报?!   皇帝淡淡道:“康亲王崇安如今已经病重,时日无多,前些时候,他还上折子,想要抬举惠周侧福晋扶正。”   嘤鸣恨恨瞪向皇帝,乌苏家这对姑侄倒是好算计!算计死她小妹,好让乌苏离燕当惠周的嫡福晋?!!   皇帝微笑着道:“不过朕没有应允。侧室扶正,本来就不合规矩!”   嘤鸣哼了一声,算你识趣!   “那惠周呢?英宛故去已经六年了,他可有娶继室之意?”嘤鸣问。   皇帝说:“你小妹故去之后,他也挺后悔的,所以一直没有继娶之意。扶正侧室,也只是康亲王……和他那个侧福晋的意思,他并不乐意,只是碍于孝道,不好说什么罢了。”   嘤鸣重重一哼,“人死了才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皇帝怅然点了点头,“是啊,伊人逝去,后悔也是回不来了。所以——”皇帝深深凝望着她,“鸣儿,朕已经失去你七年了,天意让朕找到你,朕是决计不会放手的!”   嘤鸣气得一哼,“做你春秋大梦吧!”撂下这句话,便带着烟儿,大步离开正房。   看着嘤鸣远去,皇帝幽幽叹了口气。   夜色寂静,一片月华挥洒进来,皇帝忍不住久久凝望着厢房方向,哪里的灯火已经熄灭了,鸣儿……也睡下了吧?   鸣儿外表看似柔软,却是个外柔内刚之人,她若是打定主意不肯跟他回去……若是用强,实非他本意。   忽的,皇帝想到嘤鸣怀抱那孩子的样子——鸣儿,是那样喜欢孩子。若是为了孩子,或许她会心甘情愿回去。   皇帝的嘴角浮起一抹有点贱贱的笑,他看着支摘窗外的朦胧月色,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一道黑影滑过。   四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齐刷刷跪在了房中。   “去通知纳兰明德……”皇帝淡淡吩咐道。鸣儿只肯留他三日养伤,三日后,怕是得叫明德搭把手了。   “嗻!!”旋即,如一阵风刮过一般,四个黑衣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白天的时候,皇帝以手谕斥退了明面上跟随的侍卫,可暗地里的粘杆处暗卫并未撤去,只等皇帝需要的时候差遣。   第501章、坑妹的哥   三日后。   皇帝的伤口结痂了,嘤鸣毫不客气地将他逐出门外。心想着,赶紧回现代躲一段日子吧,她记得渣龙是活了快九十岁,回去再现代住俩月,渣龙就嗝屁了。倒时候她再回来收集稀奇药材、搜寻天地灵根也不迟。   可是——薛嫂她们几个怎么办?   要么,托付给哥哥修齐?   只不过——修齐好像对渣龙很忠心啊,这厮不会转头又把她卖了吧?   额……   嘤鸣黑线了,他这个哥哥,真叫人不爽啊!!   嘤鸣心里腹诽了修齐几日,没想到修齐居然来了!!   堂堂浙江巡抚、国舅爷的纳兰修齐只独自骑着一匹骏马,只身来了。   虽说这是她亲哥,嘤鸣还真没给他好脸色!她之所以会被渣龙寻上门来,全都是修齐打的小报告!你这是卖妹求荣啊有木有?!   三十五岁的修齐,正当壮年,穿一身靛青色暗纹的褂子,简简单单的衣装,便衬得身形颀长,玉树临风。   二十来岁的修齐,是个俊美小哥;三十来岁的修齐,平添了几分成熟韵味,如窖藏的美酒,格外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魅力。   搁现代,这就是一美大叔!   嘴唇上修了一字胡,短短的,整整齐齐,别有一股男人味。   “宁儿。”修齐还一如从前那般亲昵地唤了一声。   罢了,她不想跟修齐置气了,既然她打算离开,以后或许便再也见不到这个哥哥了呢。便请了他进屋里,奉了茶水解渴。她方才就主意到了。修齐的嘴唇干裂,一路走杭州城内骑马赶来,想必出了不少汗,也肯定渴了。   修齐一口气喝了三杯茶水,才停了下来,他笑着道:“宁儿,你的模样。还跟七年前一模一样。一点都看不出变化来。不……你瞧着倒是比七年前更漂亮、更年轻了的样子呢。”   那自然是雪肌花容丹的功效。   这丹药,不是立刻就能见效,但是服用之后。一日后便能察觉出肌肤变得细嫩水润、白皙透亮。而且自肌底里还能散发出一缕幽淡的雪莲沁香,整个人的气度都显得高华了几分。嘤鸣正忖着再多炼制几炉呢。   “哥哥瞧着比以前成熟稳重了许多。”嘤鸣也有些感叹,与她而言,与修齐不过数月未见罢了。竟变化如此之大,当真叫人觉得物是人非啊。   修齐呵呵笑了。“三十而立,我也该成熟稳重些了。自打玛嬷去了,你又不知所踪,也只有我能撑起纳兰家门户了。”   嘤鸣心道。这七年,哥哥怕是也不容易啊。   轻轻叹了一声,“玛嬷去了。小妹也去了,这几年。纳兰家就剩下哥哥和长姐了。”   修齐不胜唏嘘的样子,他问道:“有酒吗?我想喝点。”   嘤鸣“哦”了一声,便唤了薛嫂:“我记得厨房有两坛绍兴酒,你去拿一坛来。”   薛嫂满不乐意地道:“夫人,那是用来做东坡肉的!”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怎么连薛嫂也这么拆她台啊,便狠很瞪她一眼,“少废话!只管拿来!”   别看只取来了一坛,可足足有十斤呢,盛酒的,薛嫂直接给拿了俩小碗。——再小的碗,那也是碗啊!!   嘤鸣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只得分别给哥哥和自己添了个满碗。   修齐倒是一口豪饮下大半碗,喝得那叫一个欢畅,“宁儿,皇上都跟我说了,你不想回宫?”   修齐这么一问,嘤鸣忍不住心生恼火,“我若是想回宫,当初就不会费劲心思逃出来了!!”说着,忍不住端起小碗,喝了一大口酒,这绍兴酒倒是度数不大,甜腻而浓醇,滋味不坏。   修齐干巴巴笑了笑,“皇上让我来做说客,看样子,我是要无功而返了。”   嘤鸣淡淡一笑,“哥哥有这个觉悟就好。”说着,低头又抿了一口,香醇的气息在口齿间蔓延,只觉得心头都舒畅了几分。怪不得,世人多好杯中物,此物着实甘醇香。   修齐已经喝了干了一碗酒,一手抄起酒坛子,给自己倒满,也顺手给嘤鸣添满碗,“你这丫头,打小性子就倔强。我瞧着,宛儿就是随了你了!”   说到英宛,嘤鸣忍不住心生悲怆,只得忙灌下两口酒,压制心头伤愁,英宛那么年轻轻的,便被人害死,只留下一个孩子,孤零零的没了母亲。   嘤鸣自顾自闷头喝着酒,修齐看在眼里,不但不佳劝阻,也陪着一起闷头喝着,“宛儿和惠周的孩子,已经六岁了。幸好,惠周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否则也不会平平安安长大。”   修齐话里的意思,嘤鸣自然懂得。以惠周生母乌苏氏的脾性,若惠周有别的儿子,英宛的孩子早就不容存世了!!或许……也正是为了这个孩子,惠周才没有再要子嗣??   “惠周给那个孩子,取名康寿。”修齐如是说。   “健康、长寿。”嘤鸣默默自语,很简单的名字,也是父母对孩子最朴实的愿望。   嘤鸣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点酸,再闷头喝一口酒,却发现碗底已经干了。   浓稠的绍兴酒再度斟满了一碗,修齐道:“有时候,真得一醉才能解千愁啊!”   嘤鸣笑了,摇摇晃晃端起碗,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薄醉了,算了,醉就醉吧,在自己亲哥哥面前,醉了也没事儿。   于是咕嘟嘟灌下半碗,嘤鸣咧嘴笑了,“哥~~~”嘤鸣一咏三叹地唤着,一只胳膊已经搭在了修齐肩头,大着舌头笑呵呵道:“你——现在倒是好艳福啊!”   “那个肖柔惠,可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呢!咯咯!!”嘤鸣傻乎乎笑着,说话也越来越没个收敛了。   修齐郁闷地要吐血,只能低头喝着闷酒,那叫一个抑郁啊!他这是领了什么差事啊?皇命在上,他根本没有说“不”的余地!   不过,宁儿的酒量还一如当年,差劲得一塌糊涂啊!   两碗酒下肚,就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不过,哥~~,你现在的确挺有魅力的!呵呵!”嘤鸣放肆地笑着,一手摸着修齐嘴巴上的一字胡,“别人留胡子都显老,你却显得沧桑,特能迷倒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哈哈哈哈!”   修齐都内伤了,咬牙一口干了一碗酒,又拿起酒坛子给自己添酒。   “哥!!还有我的呢!”嘤鸣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碗,“你别光给自己添酒啊!”   修齐心想,都醉成这样了,还添?摇了摇头,却照旧不误地填满了一碗酒。   人一醉,就豪爽了,原本小口喝酒的嘤鸣,也大口灌酒了,舌头也越来越大,说话也越来越模糊。   渐渐的,嘤鸣只觉得天旋地转,也不晓得自己喝了几碗了,脑袋也迷迷糊糊的。   最后直接趴桌子上,醉得呼呼大睡。   修齐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喝的酒比嘤鸣还多,可人家酒量好,到现在为止丁点都不见醉意呢!!   可见这差距是何等之大呀!   修齐扣上瓜皮帽,把自己的斗篷披在嘤鸣身上,低声道:“宁儿,你可别怪我啊。为兄也是为了你好……”   修齐叹着气,便快步离开了青谷山四合院。   第502章、被渣龙吃了!   话说,皇帝被赶出青谷山四合院之后,便住在巡抚衙门里养伤。皇帝原以为自己要养个把月,没想到伤口好得竟是出奇地快,所以便吩咐修齐出手了。   皇帝深知嘤鸣脾性,也知道即使是亲兄长明德也别想说服她。所以便叫明德以游说的名义,借机灌醉嘤鸣。   皇帝知道这法子太小人了,可除了这种小人手段,他实在没有别的招数了!   能让鸣儿毫无防备之人,现下也只有明德了。   皇帝就守在青谷山脚下,等在马车里,等明德完成任务下山复命。   看见纳兰明德一身酒气的样子,皇帝便知道事成了,鸣儿的酒量,他还不清楚吗?从前就因此占过两次便宜了……   干了这种事儿,修齐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脸色有点发红发窘,他上前道:“皇上……那个……”   皇帝笑着拍了拍修齐的肩膀,“不必多说,朕明白。这次的事儿,朕记着你的功劳!回头再酬谢你!”   修齐听了,忙一躬身,便退下了。   四合院中。   润玉润香两人一左一右才把醉得跟一滩烂泥似的嘤鸣抬去了床榻上。   润玉忍不住问:“香儿姐姐,咱们夫人……真的是纳兰国舅的亲妹妹,宫里的贵妃娘娘?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润香急忙“嘘”了一声,“不管是不是,都别多嘴!”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来的,自然是心猿意马的渣龙陛下。   润玉润香看了。齐齐傻住了。还是润香先回过神来,一把拉着润玉,噗通都跪了下来。   皇帝摆了摆手,“都出去吧!”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旋即滴溜溜退了出去,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嘤鸣已经躺在了里头床榻上,外衫褪去。只穿着里头的中衣。一张脸蛋红扑扑诱人,满身都是绍兴酒香,一抹白皙的脖颈。宛如羊脂一般细腻。   皇帝看在眼里,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他做贼心虚似的,一步步踱上前,贼兮兮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正要解开嘤鸣中衣的盘扣。   就在这个时候,嘤鸣“嗯”了一声。扭了扭身子。   皇帝吓得急忙缩手,但瞧见嘤鸣并未醒来,只不过是动了动身子,便松了一口气。继续上前一颗颗解开如意盘扣。   一粒粒的扣子解开,透着薄红的肌肤一寸寸露了出来,还露出半抹圆润的高耸——只不过。里头怎么不是肚兜,而是个奇怪的东西?就那么跟两个碗似的。扣在胸脯上,而且不是全都扣住,还露出半个乳房呢!!   只不过……还真有够勾人的!!   乳房颤巍巍的,而两胸间,挤出一道深深沟壑,诱得渣龙险些要流鼻血了!!   乾渣龙小心翼翼把嘤鸣的中衣扔在一旁,既激动,又有些犯愁:这个奇怪的肚兜,要怎么取下来呢?!真愁人啊!   这时候,嘤鸣又翻动了身子,这下子直接翻身朝里头,背对着渣龙。   这下子,渣龙瞅见了,就在后头,似乎被什么扣住了。   渣龙忙凑上前研究,就这么胡乱捣鼓这,啪的一声,居然解开了!!   渣龙得意地笑了,这玩意倒是蛮别致的,几个缝在布帛里头的铁扣还是银扣的,居然扣得甚是牢固!   束缚被解开,睡梦中嘤鸣也觉得胸口舒坦了几分,嘴里发出梦呓的轻吟。   渣龙坏笑着,又熟稔地脱下嘤鸣贴身的中裤,哦,里头还有个小巧玲珑、极为省俭布料的……嗯,这个叫内、裤的可爱小东西!   嗯?这上头还印着几颗草莓呢!呵呵,有趣有趣!   至于内、裤的脱法,渣龙就很熟悉了,一把便扯了下来。   这下子,嘤鸣被剥了赤条条。   然后,渣龙脱自己衣服,更是分分钟搞定。   然后也赤条条钻进嘤鸣被窝里,一把扯幔帐,大白天的,便做起了少儿不宜的事儿。   可惜,嘤鸣醉得太死了。   三杯酒,能让她薄醉,七八杯酒,就醉得胡话乱说。   可若是好几大碗酒——那就直接不省人事了。   嘤鸣哪里想到,自己那个行事作风素来君子的哥哥,居然会干出这种事儿?!所以才没个防备,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她还满以为自己哥哥是个好哥哥,特意来陪她借酒解愁呢!   皇帝对修齐的吩咐很简单,随便寻了个理由,把嘤鸣灌醉既可。   然后,渣龙便可以趁人之危、为所欲为了!!   幔帐之内,薄被之中,皇帝已伏在嘤鸣那泛着酒香的胴体之上,顺手抄了一个枕头,一手扶着嘤鸣腰臀间的位置,将枕头垫了过去。   怎么能增加受孕几率,皇帝自然门清。   什么姿势有益于受孕,皇帝更是技术娴熟。   只是碍于腰间的伤还没好利索,二则皇帝也怕动作太大,万一把鸣儿给弄醒了,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渣龙倒是难得温柔缱绻得很。   他低头亲吻着嘤鸣的脖颈、肩头,亲吻着每一寸诱人的肌肤……   醉梦中的嘤鸣虽然醒不过来,但是本能的反应还是有的,口齿间也发出了低低的轻吟。这声音更进一步刺激了皇帝,直叫皇帝小腹蹿火,忍不住叫他加快了速度。   润香和润玉守在外头,渐渐红日西斜色,天色也黯淡了下来。   润玉等得有点心急,忍不住朝里头瞅了瞅,“香儿姐姐,咱们还要等多久啊?”   润香托着下巴道:“别出声,打扰了里头的好事儿,仔细你的脑袋!”   润玉撅了撅嘴巴,“你说,夫人……嗯,娘娘要是跟皇上回宫了,会不会不要咱们了?”   润香听了,立刻道:“不会的!夫……娘娘对我们那么好,怎么会扔了我们呢?我听薛嫂说,若是进宫做宫女,便能入包衣旗了呢!”   “真的呀?”润玉满是惊喜之色,进了包衣旗,便表示世世代代再也不担心饿死冻死了,而且包衣旗是皇家世仆,但也是良籍,不是奴籍,子孙后代可照样可以考取功名呢!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皇帝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心情极好,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就像是饕餮足了美食一般。   嘱咐了两个丫头不许打扰嘤鸣安睡,皇帝便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快步离开了。好吧,主要是他怕嘤鸣万一什么时候醒了,肯定是暴走的!所以还是赶紧脚底抹油,溜了为上!   润香润玉两个丫头疑惑地瞅着皇帝陛下的箭袖,里头鼓鼓囊囊的,不知是塞了什么东西……   第503章、我的胸罩(凶兆)呢?   第二天的清晨,天才蒙蒙亮,嘤鸣就被尿给憋醒了。   骨碌爬起来,正想去解决生理问题,这才发现——自己特么滴居然是光溜溜一丝不挂!!   这是怎么回事??   嘤鸣懵了。谁脱了她的衣服??   她只记得,昨天下午,跟哥哥修齐一块喝酒,醉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么说,是润香润玉替扶她上床、替她宽衣的??——可是,那也没必要连胸罩和小内内都扒下来吧?   不对!!   嘤鸣低头瞅着自己肩膀上那一串串的草莓印记,瞬间就斯巴达了!!   她扭了扭屁股——果然,一股子酸疼。   某处,更充满了异样的感觉!!   她二话不说掀开被子,果然那月白色素绸的褥子上,一块又一块白花花的痕迹!!   事到如今,她当然不会不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也绝对猜得到是谁干的!!!   嘤鸣那叫一个气呀,气得鼻孔冒烟,气得磨牙霍霍!!   好你个乾渣龙!!   居然趁人之危,你特么的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嘤鸣火大至极,恨得立刻拿把刀子阉了那只渣龙!!   还有她哥!!!   这是她亲哥啊!!居然这么坑她!!   修齐来找她喝酒,必然是渣龙指使!!这俩没一个好玩意儿!!!   嘤鸣气得双手都哆嗦了,特么滴叫什么事儿啊?!!润香润玉俩难道都是死人不成?居然一点都不拦着?!!这还是她的丫鬟吗?!!   嘤鸣一边骂娘,一边四下摩挲贴身衣物,可摸了半天,只摸到那条蕾丝花边的米白色草莓印纹的小内内。胸罩——找不到了!!   “来人呐!!”嘤鸣扯着嗓子叫喊。   润香和润玉忙快步进来,躬身听命。   “我的胸罩呢?!!”嘤鸣气呼呼问。   两丫头懵了,润香道:“凶兆??”   “没错,我的胸罩怎么没了?”嘤鸣咬牙问。   润玉一脸不解,道:“夫人,没了凶兆,这是好事儿啊。”   “好个屁事!!”嘤鸣气急怒吼。心里也顿时明白了。胸罩不可能自己张腿跑了,肯定是被人偷走的!!!   你个偷胸罩的猥琐渣龙!!!我xx你祖宗十八代!!!   嘤鸣心底里无比亲切地问候了一下乾渣龙的十八代祖宗,她的胸罩啊……那可是某大牌的全球限量款啊!!已经绝版了好不好啊?!有钱也买不到了啊!!!啊啊啊啊啊!!你去屎。乾渣龙!!!   嘤鸣完全是歇斯底里,气得浑身都哆哆嗦嗦,活似羊癫疯了一般。   你个不要脸的乾渣龙,色狼!!变态!!无耻!!   嘤鸣把所有骂人的词汇全都默默献给了渣龙。   “还愣着敢什么。赶紧帮我穿衣服!叫薛嫂套好马车,去杭州城巡抚衙门!!”嘤鸣恨恨道。她的绝版胸罩,一定要讨回来啊!!!呜呜呜……   润香润玉齐齐被嘤鸣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坏了,她们平日里所见的夫人,从来都是软语轻声。说话都不曾重过半分。如今自然是被吓坏了,大气不敢出,急急忙忙仔细服侍。   润香跟随嘤鸣前去杭州。薛嫂赶马车,润玉则留下来照顾烟儿。   因为嘤鸣一路催促。薛嫂只得加鞭赶车,半个多时辰便抵达了杭州知府衙门。   作为杭州城里头一号的衙门,自然是气派无比。可嘤鸣一下车,立刻就被门子给拦了下来。   那门子板着脸道:“巡抚衙门,闲人止步!”   “止步个屁!!”嘤鸣一把抢过薛嫂手里的马鞭子,朝着那门子身上便甩了过去,“姑奶奶在此,谁敢阻拦?!!”   那门子挨了一鞭子,直接摔在地上,吓了个够呛,也惊了个够呛,居然还有人敢在杭州巡抚衙门跟前撒野?若非是个脑子有病的,便是个有来头的大人物!   嘤鸣在巡抚衙门口撒野,立刻便有机灵的仆役飞快进衙门内院禀报巡抚纳兰修齐,“大人不好了,外头来个好生厉害的女子,自称是‘姑奶奶’呢!”   修齐一愣,不禁苦笑道:“不错,的确是纳兰家的姑奶奶。”   “啊?”仆役傻了眼。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打开正门迎客!”修齐也忙整了整衣冠,快步出去迎接。   既是巡抚衙门,自然是没那么好闯的,打了门子一鞭子,立刻便有一大群衙役围困了上来,倒是把薛嫂、润香吓白了脸。   嘤鸣却不惧这些个喽啰,挥舞着马鞭子,一个接一个抽!!以她的法力修为,还会对付不了这些个玩意儿?马鞭呼呼飞舞,一鞭子抽到一个,那叫一个解气啊!!   等衙役倒了大半的时候,方才进去报信的仆役也飞奔出来了,“都住手!!手住手啊!!这位真是咱府上的姑奶奶!别拦着啊!”   这一出声,衙役们立刻退了个干净。   嘤鸣重重一哼,这才收了鞭子。直接走正大门,便进了巡抚衙门。只余下外头一众挂了彩的衙役们,个个苦笑连连,这是哪位姑奶奶啊,真是个厉害人物啊!   嘤鸣一口气穿过头三道门,直接进了内院,正好见修齐迎了出来。   嘤鸣看着修齐,便觉得气不打一处,不禁捏紧了手里的马鞭子,可想自己的目标,便暂且把修齐的问题搁置一旁,便气呼呼问:“乾渣龙哪儿去了?!”   “啊??”修齐一头雾水,“钱扎隆是谁?”   嘤鸣翻了白眼,都是他气糊涂了,这诨号是她私底下给皇帝取的,修齐自然不明所以,便道:“弘历呢?叫他滚出来!!”——嘤鸣怒火汹涌之下,直接就叫了皇帝的名讳。   修齐还是不由一愣,谁?   然后,下一秒,修齐吓了个哆嗦,差点就给跪了!那可是皇上的名儿!!   “赶紧叫弘历出来,我知道,他肯定在你的巡抚衙门里!!”嘤鸣咬牙切齿道。   修齐二话不说,上前就捂住了嘤鸣的嘴巴,“哎哟,我的姑奶奶啊!你再生气,也不能犯了君讳啊!!”   他这妹妹,何时这般彪悍了?从前那个温柔细软的宁儿哪儿去了?!   “唔唔!!”嘤鸣嘴巴被修齐捂得死死的,气得她狠狠拿刀子一般地眼睛瞪了过去。   这时候,脑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声音:“朕来了,明德,你放开鸣儿吧。”   第504章、渣龙攻势   这时候,脑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声音:“朕来了,明德,你放开鸣儿吧。”   修齐忍不住一惊,皇上说“朕来了”,而刚才宁儿说叫皇上滚出来,也就是,方才宁儿大吼大叫的那些大不敬的话……皇上全都听见了?   修齐顿时面如苦瓜,只得松了手。   嘤鸣憋得大口喘气,先是狠狠剜了修齐一眼,“你的干的好事儿,咱们回头再算!”说罢,扭头几步走到乾渣龙跟前,她磨牙霍霍道:“胸罩,把胸罩还我!!”——你妹的,那也是她最喜欢的胸罩啊!!   皇帝也懵了,“凶兆??”   “少跟我装傻充愣!!我醒来之后,胸罩就不见了!!”嘤鸣此刻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渣龙一口!!   皇帝呆滞了片刻,“凶兆不见了?这是好事啊……”   你妹!!   跟古人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啊!!   “我说的不是那个凶兆!!是文胸!!!”   见渣龙还是迷糊样,嘤鸣跺了跺脚道:“就是那个抹胸、肚兜!!”——这么说,你丫的总该懂了吧?   “哦——”皇帝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他呵呵笑着,笑得又贱又贼,“那个东西呀,朕瞅着,把你勒得慌,所以就收起来了。”   啊呸!!嘤鸣气得差点吐渣龙一脸唾沫,你丫的还能再无耻点吗?不问而取是为贼!!你做贼居然还有理了?!还“勒得慌”?这可是大品牌限量版的胸罩,设计得最合理了,看着紧,其实一点都不勒人!!你个没文化的古人!!脑子生锈的渣龙!!!   “赶紧还我!!”嘤鸣咬牙切齿吼道。   皇帝摸了摸鼻子,先瞅了一眼旁边格外碍事的纳兰修齐。   修齐低头咳嗽了两身。连忙拱手躬身:“奴才,先告退了。皇上,跟娘娘慢慢叙旧。”说罢,便脚底抹油溜了。   嘤鸣鼻孔哼了一声,他瞅着修齐飞快远去的背影,暗啐了一口,叙你妹的旧!!!回头再找你算账!!早晚要你知道。老娘好坑的!!   你妹的……关键是她可没预备避孕药丸。万一中招了怎么办呀?!   啊啊啊啊!!!   嘤鸣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终于,四下清净了。皇帝忙抓起嘤鸣那只握住鞭子的手,先把她手里的鞭子给强了下来。仍在了地上,“拿这种东西做什么?也不嫌粗俗!”   嘤鸣讥笑道:“哼,就您高雅!高雅得就会趁人之危,还偷了我的胸罩!!”   皇帝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东西有伤风化!”——就那么两片布,该包的都没包住呢!   嘤鸣重重一哼。“那您还偷了这有伤风化的东西?!”——有伤风化个屁,老娘是穿在了里头的,又不是胸罩外穿!!   皇帝脸红了几分,“好了。鸣儿,你也消消气吧。一大早就这么怒气冲天的,须知怒极伤肝啊!”皇帝满是关切之意。   嘤鸣鼻子都要气歪了。要不是你,老娘会生这么大气吗?还好意思说这些有的没的!!渣龙。你的节操哪儿去了?!   “咱们先去里头,再慢慢说。”一边说着,皇帝便拉着嘤鸣说,毫不介意嘤鸣那刀子般眼神,和满不乐意的脸色。   进了堂中,皇帝亲自倒了一杯茶水给嘤鸣,“先喝口水,朕看你出了不少汗,肯定是渴了。”   嘤鸣满是防备地瞅了渣龙一眼,拿起那茶盏,先抿了一点点,在口中仔细品味了一下,的确除了茶味便没别的异样味道了,如此方才安心地喝了。   不怪嘤鸣处处小心,着实是渣龙太无耻了!居然叫修齐来灌醉她!!!尼玛,她真想把渣龙砍成十八段,然后鞭尸三日……   喝了茶水,嘤鸣努力让自己尽量语气和顺一些,“现在可以还我胸罩了吧?”   皇帝笑着说:“这事儿不急。鸣儿……”皇帝嘿嘿笑着,“咱们都成就好事了,你就跟朕回宫吧。”   嘤鸣瞬间火气又窜了上来,她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极反笑地呵呵了两声,“睡了一晚上,就想让我跟你回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嘤鸣狠狠喷了渣龙一脸唾沫星子。   皇帝干巴巴笑了笑,他就知道,鸣儿会有这样的反应。   “废话少说,还我胸罩!!”嘤鸣第n此讨要。   皇帝眯着冲她笑了笑,却施施然端起茶盏,慢吞吞喝着,全然是一副把嘤鸣的话当耳旁风的样子。   哟呵!!你这渣龙,想不还是吧?!   嘤鸣气得手又哆嗦了,她真想掐死这只不要脸的渣龙!!   皇帝说:“你跟朕回去,朕就还你。”   嘤鸣气得都笑了,一个胸罩就想让老娘跟你回去?做梦!!   “我不要了还不成吗?!”嘤鸣气得嘴歪鼻斜,“你自己好好收藏着吧!!”   吼罢了,嘤鸣起身便大步要离去。   可她才刚迈出二步,皇帝突然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间,猛然发力,狠狠一拽!   嘤鸣完全没有防备,一个趔趄,便顺着皇帝的力道,仰道坐在了他的腿上,倒在了他的怀里,以如此亲昵的姿势,被渣龙抱得紧紧。   “你——”嘤鸣贝齿紧咬,咯咯作响。   “鸣儿……”皇帝的语气瞬间变了,不再是刚才那副痞气样子,而是变得格外幽深低沉,他幽长地叹息了一声,眼中满是留恋的眷念之情,“鸣儿,朕也不愿趁人之危,可除此之外,朕没有任何法子了。”   “哼!!”回应皇帝的,是嘤鸣阴阳怪气地一哼。   皇帝双手紧紧缠绕着嘤鸣纤细的小蛮腰,他埋头在嘤鸣的后颈上,深深嗅着嘤鸣身上的体香,“鸣儿,别跟朕置气了好吗?从前亏欠你的,朕会加倍待你好。”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只是她早已不是三言两语便被迷惑的、不谙世事的小妮子了!这种柔情攻势,对她没用!!   “鸣儿,你可知道,没有你的这七年,朕是如何过下去的么?”皇帝忧伤地说。   嘤鸣冷笑道:“还能怎么过?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夜夜笙歌,快活得乐不思蜀呗!”她可是看过改变了的史书的,这七年里,渣龙也添了不少儿女!!完全没有受到她离开的影响!!   皇帝忍不住笑了,他笑得眉眼朦胧,满是欢欣之意,“鸣儿,你这是再吃醋吗?”   “吃你妹的醋!!”嘤鸣恨恨道,你爱咋滴咋滴,跟老娘无关。   第505章、嘤鸣赴宴   片刻的沉寂之后,皇帝幽长地道:“七年前,长春仙馆失火,朕赶去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当真看到从里头挖出来的一具焦黑女尸,几乎都要疯了!”   听了这话,嘤鸣亦忍不住沉默了数息,“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她的确很好奇,明明女尸的身量与她差不离,又烧得面目全非,渣龙是怎么分辨出来的呢?   皇帝垂下眼眸,打量着穿着一双精美汉家绣鞋的嘤鸣的双足,道:“脚。”   “嗯?”嘤鸣有些懵了。   “那具尸体的脚,足足有七寸五分,可鸣儿的双足,只有七寸整。”皇帝微笑着道。   嘤鸣瞬间黑线了,这个恋足癖,居然把她脚的尺寸记得清清楚楚!!三寸是十厘米,七寸也就是二十三厘米,算得上是小巧玲珑了,搁后世,也就是36号的小脚。   皇帝又道:“后来,明德也去确认过了,他也说,不是你。”   “嗯??”嘤鸣更疑惑了,修齐总不能也清楚她双脚的尺寸吧?   皇帝笑着说:“明德说,你四岁的时候从绣楼上摔下来,摔断了左臂,可那女尸的左臂上却并没有任何断裂的痕迹。”   嘤鸣愣住了,是了,她倒是差点忘了这件事了!记得那时候,她刚穿越过来,是个摔断了胳膊的可怜小丫头。   唉,找个女尸顶替她,真是糟糕的一步棋啊!   嘤鸣忍不住郁闷了。   “跟朕回宫吧!”皇帝又磨上了。   嘤鸣立刻趁机从皇帝怀里挣脱,气呼呼瞪着他:“没门!!”   “鸣儿……”皇帝的神情有些黯然。   嘤鸣深吸了一口气,道:“您这是何苦来哉?天底下美人那么多,有的是心甘情愿进宫伺候您的。您怎么就非认准了我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   皇帝丹凤眸子深邃如夜,他声音充满了磁性:“因为——朕这辈子,只喜欢鸣儿你。”   嘤鸣忍不住撇嘴了。   皇帝看出了嘤鸣的不信,不禁有些失落,“在遇见你之前,朕只有宠过之人,却无爱过之人。鸣儿。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朕只想要你……”   “停!!”哔哔个没完没了。烦死人了,“只想要我?哼,难道你还能为了我这一棵树。放弃三宫六院这片树林?”   皇帝愣住了,他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的表情,“鸣儿,你该不会是想让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嘤鸣看着皇帝那惊讶的表情。便知道自己不该说这话!   “得了呗,你还是回去眷顾您的弱水三千吧!”说罢,嘤鸣狠狠一甩衣袖,扬长而去。那样的话。对于皇帝而言,必定是离经叛道的放肆之言吧?   只留下皇帝,怔怔失神了良久。   嘤鸣回到青谷山四合院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了。倒是一连数日,皇帝都没再露过面了。那胸罩,估摸着也不必抱有什么期望了。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直到六月底,薛嫂才某次进杭州城采买日常用品的时候,才听说,皇帝御船已浩浩荡荡自通县南下了。   嘤鸣黑线了,皇帝人在巡抚衙门里呢!当初他是微服匆匆而来,没想到竟然做了后续的安排,便是叫京中尽快以南巡的名义准备好皇帝銮舆御船南下。   也对,皇帝总不能无故离开京城那么久,南巡则是个最好的由头。   按照路程的来算,怕是要一个月后御船才能抵达杭州呢。   这一日午后,旧识登门。   便是肖氏,那个之前来躲雨的修齐的小妾肖柔惠。   嘤鸣本不耐烦见她,可薛嫂说,肖姨娘是来送请柬的,是肖氏的女儿即将满周岁,三日后便是抓周礼,请她去赴宴。   嘤鸣思量了一会儿,虽仍未见肖氏,但叫薛嫂收下了请柬。   肖氏和修齐的女儿吗?她倒是想瞧瞧,可是——若去了巡抚衙门,只怕是避不开皇帝了。   罢了,其实只要她在大清朝一日,便不可能避开皇帝的眼线。既然如此,去哪儿还不一样?   这些年,修齐也添了不少儿女。嫂子芝兰给他生了嫡长子魁儿、嫡三子权儿与嫡长女昭绘。其余的便都是庶出了,次子杨、四子桂、五子桦、六子柳,头三个庶子的生母要么是家生子、要么就是芝兰的陪嫁,只有六子柳儿的生母是贵妾肖氏。   比起足足六个儿子,修齐的女儿就只有三个了,嫡长女昭绘,次女五岁,尚未取名,三女便是肖氏所生的这个丫头了,自然也没有取名呢。可见在修齐心中,女儿终究比不上儿子。再者,这丫头也是庶出呢……   能容纳这么多庶子庶女,嘤鸣真真不得不佩服芝兰的贤惠了。   芝兰果真是个具备传统三从四德品性的女人,可以说,她完全做到了“贤妻良母”这四个字,在京中照顾着修齐几个庶出的儿女,而且还都照顾得健健康康。   换了她,就做不来。   所以,在古代呆的再久,她的瓤,终究是现代的,也终究无法完全融入这个时代。   可在现代,她也有了一种格格不入之感。浑浊的空气,吵乱的噪音,处处都让她觉得不适。或许,这也是她只在现代住了七日,就回到清朝的原因之一吧。   在青山绿水见呆久了,真的很不适应现代化的大都市呢。   唉,总觉得那里都不是很适合她呀!   苦恼!!   在苦恼中,修齐庶出第三女的周岁到了,贺礼倒是不缺,嘤鸣随意去药舍里翻出了一个嵌着南珠的赤金如意项圈,又取了一幅董其昌的宝砚诰手卷,便乘车前去巡抚衙门。项圈自然是给那孩子的,董其昌的手卷给肖氏,瞧着她也是个雅人,配得上这东西。   话说,这卷董其昌手书,还是皇帝早些年赏赐之物呢。   可是,进了巡抚衙门,嘤鸣却发现正院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忙碌的下人,还有负责指挥的肖氏,竟无一个宾客!!嘤鸣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肖氏见嘤鸣驾临,忙笑语盈盈上前,屈膝蹲了个万福,“娘娘来了,请先进正堂喝杯茶水吧。”   第506章、赴了鸿门宴!   肖氏见嘤鸣驾临,忙笑语盈盈上前,屈膝蹲了个万福,“娘娘来了,请先进正堂喝杯茶水吧。”   “宾客都去哪儿了?”嘤鸣问。   肖氏笑容如锦似绣,“娘娘说笑了,上头的嫡出的大格格,早些年办抓周礼的时候,也只是请了自家族人姻亲。妾身的三丫头怎能广宴群朋?而妾身娘家父兄又远调湖广任职,故而……”肖氏俏丽无暇的脸蛋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嘤鸣也黑线了,“合着只有我一个人来呀?”   肖氏点了点头,“幸好娘娘来了,要不然这抓周礼……老爷原本还说不办了呢。”   嘤鸣脸颊抽搐了两下,连她哥哥竟也是重男轻女!或许该说,这个时代的风气就这样!当初修齐嫡长女昭绘的周岁礼,也的确是从简办理。   肖氏又道:“老爷已去处理公务了,皇上也在前头呢。不如妾身派人去请?”   嘤鸣急忙摆手:“那倒是不必了!”反正还不到晌午开宴的时辰,“三丫头呢?我倒是想瞧瞧她。”——想着肖氏的柳儿长得那般可人,这个刚满周岁的女儿,也必是粉嫩讨喜。   肖氏忙道:“在里头睡着呢,妾身陪娘娘进去瞧。”   嘤鸣扯了扯嘴角,“能不能别一口一口‘娘娘’?”——她现在真的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肖氏一愣,眼皮一垂,暗忖了片刻,便道:“若还跟从前似的,称呼您‘兰夫人’,便有些坏了规矩了。不如妾身称呼您‘姑太太’吧。”   “额……”嘤鸣黑线了一通,姑太太。是娘家人对已出嫁女儿的称呼,又可叫做“姑奶奶”,也算是敬称了。相对的,姑太太的丈夫,便尊称“姑老爷”。   “行,随你!”——虽然听着像叫祖宗奶奶似的,可总比娘娘叫她觉得顺耳些。   这是个面阔五间的大堂屋。正中明间甚是宽敞。已经摆下了一桌子宴席,侍女仆妇里里外外忙碌着。东侧万福如意落地罩后头,是一个单独的次间。靠窗有一架花梨木的围子床,床上大红鸳鸯织锦襁褓中包裹着一个粉嫩嫩的孩子,肖氏的儿子柳儿正才在脚踏上,垫着脚瞅着自己的妹妹。床头站着两个丰腴的妇人。想是这小格格的乳母了。   此刻,那孩子还在睡着。粉嘟嘟的小嘴半张开,圆嘟嘟的腮帮子一层粉霞似的,如擦了胭脂一般漂亮。孩子尚小,五官还没怎么张开。小鼻子小眼睛的,都可爱极了,皮子薄薄的。白嫩又水灵。   嘤鸣立刻叫润香拿出那嵌南珠的如意金锁,亲手戴在了小丫头的脖子上。金灿灿珠晃晃,倒是衬得这丫头跟年画里走出来的童女一般讨喜。   肖氏忙欠身道谢,又拉着儿子柳儿的小手,道:“这是姑太太,你该叫‘姑母’才是。”   柳儿极是乖巧,立刻合手作揖,口唤“姑母”,跟个小大人似的。   嘤鸣看了欢喜,又摘下腰间佩戴的碧玉三阳开泰玉佩给了他,那玉佩翠盈盈喜人,如一汪碧水,乃是和田进贡的上乘之品。肖氏是识货之人,见状急忙推拒:“姑太太怎的拿出这般贵重之物来了?”   嘤鸣只笑着说:“这是我亲侄儿,又不是给了外人。”   肖氏千万个推辞不得,这才替儿子收下了。   当嘤鸣再叫润香奉上那卷董其昌手书的时候,肖氏更是抵死都不肯收了,“原只是家宴,姑太太赏晚辈些金呀玉呀的添添福气也就罢了,这东西妾身可万万不敢收,否则回头老爷要训斥的。”   “我既然拿来了,自然就没有收回了道理。”嘤鸣语气温和,但却异常坚决。   肖氏只道:“妾身得叫人去请示了老爷,否则可不敢收。”说着,便安排了身边侍女前去请示。   嘤鸣暗自咂舌,还真有够三从四德的,她这个哥哥管教女人倒是一把好手啊。   片刻后,便有修齐身边的常随前来回话,肖氏忙起身听着。   “大人说了,自家人太过客套,便是生分了,还望肖姨娘谨记。”   肖氏这才点头,恭恭敬敬说:“去回禀老爷,就说我都记下了。”说罢,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已接近午时的时候,修齐才来了,他是独自一人过来的,皇帝没来。嘤鸣不禁哂笑,这可是修齐庶出之女的满月宴,皇帝怎么可能自降身份过来?   如此也好,她也不愿跟皇帝罩面。   于是,肖氏便忙叫乳母抱了三丫头出来,正对着正堂外,榆柳荫下,一张长桌上,摆满了针线、剪刀、胭脂、书本、毛笔、算盘、花朵、糕饼等物,杂七杂八的,便叫三丫头随意去抓。那丫头直接上去一把就抓了针线包,乳母丫头们急忙夸小格格长大了必然贞静贤淑,擅长女红。   可嘤鸣忖着,什么劳什子抓周,根本就是提前早就演练好的。   周岁的孩子,若是提前悉心教导,叫她去抓该抓的东西,应该还是不难的。   抓完了东西,便没三丫头什么事儿了,又被乳母抱回了内室中,反倒是才三岁大的柳儿能上桌宴,不过是坐在肖氏腿上。   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却只坐着三个大人、一个小孩,瞧着便觉得怪冷清的。   肖氏虽然有座,便明显是沾了儿子的光,还得忙碌着为修齐添酒,为嘤鸣斟茶。   “妾身知道姑太太不喜饮酒,特备了些茶水。”肖氏如是说。   反倒是喝酒的修齐一愣,“姑太太?怎么这般称呼?”   嘤鸣挑眉撇着修齐:“我乐意,你有意见吗?!”   “额……”修齐瞬间噎住了,不由心虚起来,“没、没意见。”忙低头喝一口闷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茶汤清澈,芳香馥郁,闻着倒是不错。   肖氏殷勤地道:“这是今春的茉莉花茶,也不晓得姑太太是否喝得惯。”   以修齐如今的官职,他府里的茶,自然差不了。嘤鸣低头抿了一口,不禁笑了:“香浓馥华,很是不错。”——反正她是不会喝酒了!日前才吃了一次亏,她可不放心跟修齐喝酒!免得又被她亲哥给卖了!!   修齐见嘤鸣咽下了茶水,暗自心下一松,心道……成了。   第507章、如意合欢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嘤鸣越吃越觉得油腻得慌,炎炎夏日,本就胃口不是很好,还尽是些大鱼大肉,连点青菜都不见!五香仔鸽、八宝兔丁、白扒鱼唇、琵琶大虾、卿鱼舌烩熊掌、金华火腿焖鱼翅、枸杞花胶炖鹌鹑……林林总总三十多个菜,三个人外加一小娃娃,怎么可能吃得完?   正堂大门敞开,只隔着一个入门屏风,晌午的热浪便扑了进来,屋子里那一青花瓷缸的冰愣是驱不散热气,直欲扑面。嘤鸣突然觉得身子内外都燥热得慌,头上都起了一层汗珠子。   肖氏见嘤鸣不再动筷子,便忙问:“姑太太可是用足了?”   嘤鸣点了点头,便轻轻搁下了手里的银著。   肖氏手里摇着一把小巧玲珑的苏绣鸟雀玉兰团扇,笑着说:“今儿可真热,姑太太也出了不少汗,不如去东边水阁歇息会儿?那儿可凉快着呢。”   嘤鸣一听“凉快”,自然毫不犹豫应了下来。   肖氏冲着修齐一笑,道:“那妾身便送姑太太过去了,待会儿再回来伺候老爷。”   修齐还真有“老爷”的派头,岿然不动地点了点头,嘱咐道:“快去快回。”   肖氏一路扶着嘤鸣往东边去,一边道:“这杭州城里格外闷热,可比不得姑太太青谷山清凉幽静。”   今儿,的确闷热了些,偶尔有风,可是热风,直吹得人更热了。更叫嘤鸣觉得不舒服的是,内里头五脏六腑更是如同着了火一般,叫她觉得不太对劲……   几步路便到了那临水的阁子。水汽铺面而来,倒是略解了几分燥热。嘤鸣长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后背吹得凉涔涔的,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衣衫湿透了!   肖氏推开水阁门,又吩咐随从的两个丫头,道:“去给姑太太打水沐浴,姑太太出了一身汗。必然腻腻的。无法歇息。”   嘤鸣的确巴不得立刻洗个冷水澡,便没有拒绝肖氏的吩咐。   而肖氏安排了一切之后,便欠身告辞了。   肖氏走后没多一会儿。满满一大浴桶水就打满了,上头还洒了许多玫瑰花瓣,香喷喷的倒是不错。可尼玛这是热水啊!!她想洗冷水澡!   那丫头道:“姑太太,冷水伤身。何况这个不算是热水。只能算温热。”   好吧,有水洗澡。总比没有好!!这个时候,嘤鸣也不再挑剔了,任由两个丫头外加润香替她宽衣解带,便钻进了浴桶里。   刚一进去。热水环绕周身,顿时如被热浪淹没一般,整个人都几乎无法呼吸了。内里更觉得热得心神躁乱,仿佛胸口又一团火怎么也发不出来!!   不对!!   她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否则身子不可能这么反常?   嘤鸣急忙运转法力。想要驱散浑身的内燥热,可没想到法力一驱,竟是火上浇油一般!周身肌肤泛起一层旖旎的嫩红,燥热之气更是窜向小腹,只叫她觉得口齿发干,下身竟酥痒了……   嘤鸣懵了!!   这异样的感觉……   她竟然是中了催、情的药?!!   “嗯~~”口齿间更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轻吟,尼玛,这药力也太厉害了点吧?!   “夫人,您怎么了?”润香察觉出嘤鸣的异样,急忙问道。   嘤鸣死死咬着贝齿,特么滴,谁干的?!!   这时候只听得“吱呀”一声,一阵脚步声传来,嘤鸣急忙回头去看,却瞧见了穿着一身银蓝色暗纹衣袍的皇帝笑眯眯走了进来。   丫鬟们跪了一地。   皇帝一挥手,包括润香在内,三个丫鬟全都急忙退了出去。   此刻,身在热腾腾浴桶中的嘤鸣快要气疯了,“你、你——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干的!!!”——下催、情之药,还能再无耻点吗?!   皇帝笑着走到浴桶跟前,伸出双手,捧起嘤鸣那一张潮红诱人的脸蛋,低声道:“鸣儿,这可是合欢如意散,最合阴阳之道,且气味芳香馥郁,服之可令男女相悦。”   气味芳香馥郁?!   尼玛,那壶茉莉花茶?!!   肖氏……想也知道,肯定是渣龙和修齐指使她干的!!!   嘤鸣气得浑身哆哆嗦嗦,“滚!!你给我滚!!”一边吼着,嘤鸣抓起浴桶中仅有的玫瑰花瓣便往皇帝身上扔。   皇帝笑眯眯也不躲避,乐呵呵任用嘤鸣甩了一身湿漉漉的花瓣,他咧嘴朝着那浴桶中瞄着……   嘤鸣此刻才终于发觉,原本还有玫瑰花瓣遮蔽,此刻花瓣都被她扔出去了,清澈的温热水中,便可以看到水下她一丝不挂的身躯……   大吼大叫又扔了一通东西,这样一番运动之后,更觉得浑身燥热无比,下身……更是泥泞不堪。   皇帝衣衫尽湿,索性便脱了下来,在嘤鸣气得要吃人的目光中,他悠悠哉哉脱得光溜溜,露出自己精赤的身子。旋即便伸手要把浴桶中的嘤鸣给抱出来。   嘤鸣自是扭着身子反抗,可惜她被合欢如意散摧残,早已浑身软若无故,如何挣脱得了皇帝的怀抱?   皇帝从水中捞出了湿淋淋的嘤鸣,便大步朝里头寝室走去。里头的床铺被褥明显都是崭新的,还特意放置了整整两缸的冰,冷气四溢,比外头可要凉爽多了。   “不要脸的渣龙,放开老娘!!唔……”嘤鸣刚吼了一句,便已经被皇帝栖身压了上来,皇帝用自己的嘴巴堵住了嘤鸣的嘴巴。同时,一根带着老茧的粗糙的手指竟生生探入了泥泞之地,进出搅动。   合欢如意散的药力何其霸道,稍稍一挑逗,便是流水般潺潺。   皇帝松开了这一记湿吻,也抽回了自己的手指,他笑着说:“鸣儿,你的身子可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   看着渣龙食指上晶莹的液体,嘤鸣面红如猪肝,只得强调道:“那、那是你下了药!”   渣龙倒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朕下了药……”说着,他揪了一个软枕,塞在嘤鸣臀下,便飞快沉腰,一举深入!!   “啊~~”一身抑制不住的呻吟从嘤鸣口齿间发出,身体已经渴望得欲仙欲死,心里同样也气了个半死。   第508章、二度燕好   包括润香在内的三个丫头都守在水阁外头,里头传出断断续续的嗯嗯啊啊之声,直叫这些个脸皮嫩的丫头闹了个大红脸。   润香忍不住想,上回夫人没叫得这般大声啊?怎的这回竟跟那些个窑子里的……刚想到这里,润香立刻把不该有的想法给抛诸脑后了。她心想,莫非夫妻之间,都是如此?   水阁的内室之中,那一张宽大的拔步床上,早已是妖精打架,男女交缠。   嘤鸣已然被那药力所淹没,理智全失,抵死缠绵一般,一双雪白修长的大腿夹着皇帝肌肉紧实的蜂腰,一双藕臂也不由自主地缠上了皇帝的脖颈,两具身躯仿佛要揉为一体一般!   拔步床吱呀呀叫嚣,嘤鸣口齿间亦是娇吟婉转。   皇帝的喘息之声也越来越粗重。   最终,一声低吼,结束了第一场妖精打架。   皇帝舒畅地舒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愉悦之色。   嘤鸣则趁机来了个大翻身,居上骑在了皇帝腰上!   皇帝挑眉,立刻拿出了男子汉雄风,翻身把嘤鸣压倒。   然后,嘤鸣往上爬……   再然后,皇帝反压……   为了争一个体位,那叫一个争斗激烈啊!   嘤鸣纯粹是想争一口气,反正药力是无法驱散了,但也不能任由渣龙回回都在上头啊!她要翻身当主人!!   第二次妖精打架,便是在争夺上下中结束了。   然后,第三次打架,接着争……   第四次的时候,渣龙精力发泄得有点多。被嘤鸣逮着机会,来一次女王体位!!   在上头,的确够威风了,可尼玛的真累腰啊!!   所以第四次完事儿后,嘤鸣就趴下了,渣龙却休息好了,龙精虎猛地又翻身上去了……悲催o(╯□╰)o   最终几次。嘤鸣自己也不记得了。反正是累得直接睡过去了。   皇帝看着嘤鸣的睡颜,哼了一声,“朕还教训不了你这个小女人?哼……”——嘴里如此说。皇帝也已经累得眼皮打架了,扯好薄被,怀里抱着嘤鸣柔软的香喷喷的身体,也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日暮时分。   嘤鸣醒来。只觉得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尼玛,全都是那次女体位害的——啊不。是被乾渣龙的阴谋下药给害的!!!   皇帝比嘤鸣早醒一会儿,此刻正笑眯眯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嘤鸣,别提有多得意了,居然还敢爬到朕上头?自讨苦吃!   嘤鸣恶狠狠瞪了皇帝一眼。立刻张牙舞爪,跟疯婆子似的又抓又挠。   皇帝哪里经历过这种女人的攻势?当即胸口被抓出了好几道血痕,这才捉住了嘤鸣双手。瞪着眼睛警告道:“再胡闹,小心朕把你给就地正法了!!”   嘤鸣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和皇帝都是一丝不挂呢!!!   而且——尼玛,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正抵在她大腿根上呢!!   嘤鸣“啊”的大叫一声,条件反射一般跳了开来,“你无耻!!”   皇帝挑了挑长眉,脸皮足够厚的他完全不在乎这点指责,“鸣儿,你可是朕的贵妃呢。朕临幸贵妃,怎么能说是‘无耻’呢?”   嘤鸣气歪了嘴,临幸你奶奶个嘴!!!   她二话不说跳下床榻,忍着腰间和下体的酸疼,四下下找衣服,飞快往身上胡乱套着。   可尼玛……她的小内内哪儿去了?   皇帝笑吟吟从被窝里扯出巴掌大一小块草莓小内内,“鸣儿,你在找这个吗?”   嘤鸣上前一把抢了过来,一边飞快穿上,一边把渣龙的十八辈祖宗骂了个遍。   特么滴,她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自己亲哥给坑了!!第二次被渣龙吃干抹净了啊!啊啊啊!几欲崩溃的嘤鸣觉得自己都想杀人了!!   气得哆哆嗦嗦,总算穿戴好了。   皇帝打着哈欠道:“鸣儿,天都黑了,你就暂且在这住着吧。”   “我要是再来,我就是傻子!!!”嘤鸣怒气冲天地冲乾渣龙吼着。   皇帝耸了耸肩膀,“你要回青谷山四合院?成,朕明儿去瞧你。”   嘤鸣重重一哼,大步冲出水阁,一边大吼大叫:“润香!!去给我卖两条狗!!要最大最凶的那种!谁敢闯青谷山四合院,就给老娘咬断他子孙根!!”   水阁里的皇帝陛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加紧了双腿。   披星戴月,嘤鸣终于还是回到了青谷山四合院,气得她半宿才睡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润香倒是听话,还真整了俩大狗来,瞧着都十分壮硕,牙齿锋利,眼神凶恶,一看就是能看住家的那种犬。   润香说:“夫人,这是狼狗,您说要最大最凶的,奴婢找遍了整个青谷村,买了这俩,您看还满意吗?”   嘤鸣当然满意,她点了点头,道:“拎出去拴门口吧!”   润香应了一声,忙牵着两条大狗出去了。   嘤鸣笑眯眯伸了个懒腰,这下子,乾渣龙进不来吧?   早饭薛嫂已经预备好了,碧绿的荷叶膳粥很是开胃,用猴头菇为主料开了一砂锅的素山珍汤,香得勾人馋虫,醋拌鸡丝豆芽闻着酸溜溜的,芥菜豆腐汤熬得奶白浓郁,清炒大叶芹更是绿油油动人,主餐是香菇馅饼与一碟糯米滋,唯一的一道荤菜就是珍珠鱼丸,鲜美无比,一点也不油腻。   昨儿吃了太多油腻东西,的确该换换口味了。   “正好朕也还没用早膳呢,再去取一副碗筷来。”外头响起了那个叫嘤鸣气得牙根痒痒的声音。   嘤鸣一块糯米滋刚塞嘴里,当场就忘了咀嚼了,“你……你肿么进来的?”——口里含着东西,说话都不清晰了。   皇帝笑眯眯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鸣儿,你那两条大狗,瞧着凶悍,可惜虚有其表呢。等回了宫,朕叫狗舍挑着好的獒犬给你养着?”   嘤鸣当场火冒三丈,“你把我的狗怎么了?”   皇帝轻描淡写地道:“随便遣个侍卫,敲晕了而已。”   嘤鸣恨得磨牙霍霍。   薛嫂已拿了新的碗筷来,毕恭毕敬搁在桌上。   皇帝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拿起筷子就开吃,一边吃一边点头,“不错不错,很是清淡爽口!!”   嘤鸣那叫一个气啊,合着你是来老娘着蹭饭的?   第508章、女怕缠郎   女怕缠郎,这话还真是至理名言。接下来的日子,嘤鸣被渣龙缠得当真怕了!!   嘤鸣搁凶悍狼犬守门,渣龙让随从侍卫给敲晕了进来。蹭吃蹭喝不说,还趁机揩油!!嘤鸣气得够呛,只得拿起扫帚,才把渣龙给赶了出去。   “两只没用的蠢狗!!今晚我要吃狗肉火锅!!”——想那狼狗再凶悍,御前侍卫是何等身手,岂会收拾不了?   “还有,把大门钥匙给我拿来!!”——老娘锁上门还不行吗?我就不信了,渣龙好歹是个堂堂皇帝,还能翻墙进来不成?!   结果,第二天,迷迷糊糊睡醒,刚准备洗脸的嘤鸣,忽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润香屁股着火般进来禀报,一脸哭丧的样子:“夫人,咱们大门被人给撞开了!”   嘤鸣石化了。   不消片刻,便见渣龙陛下大摇大摆进了她的内室,讪讪笑着说:“鸣儿,回头朕叫人给你把大门修好。”   嘤鸣心肝脾肺肾都要移位了!居然直接把她的大门给撞开了?!靠!!嘤鸣下一秒,手持着一个软枕,便往渣龙身上狠命揍!——她也真是气坏了,竟忘了,软绵绵的枕头怎么能把人给打疼了?   打了一通,也只把渣龙脑袋上的和合万年锦缎瓜皮帽给蹭了下来,帽子正中的白玉帽准摔在地上,倒是给摔碎了。   反倒是把嘤鸣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趁着嘤鸣歇息的空档,渣龙飞快从袖中掏出了一包点心,轻轻搁在一旁八仙桌上,“来的路上买的点心,朕一路揣在袖里。还温着呢。”   “哼!!”嘤鸣的回应就只有这么一个字,撞塌了老娘四合院的大门,就拿一包不知哪儿买来的破点心就像了事?没门!!   嘤鸣立刻就抄起了鸡毛掸子,追打乾渣龙,一路把他打出了青谷山四合院。   润香后头跟了过来,“夫人,这里头的点心有红枣糕、花生卷、桂圆饼和莲子酥。都十分精致玲珑呢。”   闻着那点心的香气。嘤鸣这会子还真有些饿了,大早晨起来,为了揍渣龙。还是真是个体力活呢。   嘤鸣捏了一块花生卷,突然一愣,不对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尼玛啊!!!   “早生贵子?!!”嘤鸣气得都要吐血了。   润香点了点头,“是呢。这是几样可是新婚洒帐的物什呢。”   嘤鸣把花生卷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给我扔了!!”   润香忍不住嘀咕:“扔了多浪费呀……”   “嫌浪费,你吃了好了!”嘤鸣气呼呼瞪了润香一样,扭头便回了房。   润香二话不说,忙揣进自己兜里。心里美滋滋地想,等回头跟润玉一起分了吃……   第三天早晨,嘤鸣改为锁上自己房门。再堵上一干桌椅。   结果,渣龙倒是不撞门了。改爬窗户了!   而且还是闷声不吭偷偷爬起来的,若不是嘤鸣六识过人,只怕都要被钻被窝了!!   真真是气得人都要吐血了!   按理说,嘤鸣直接躲进药园世界里,渣龙绝对连她一根毛都找不到。可嘤鸣愣是较劲上了,丫的,老娘难道连自己宅院都护不住了?回回都叫你这渣龙想进就进,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说白了,嘤鸣就是不肯服输!   然后,斗智斗勇展开了。   清净的青谷山四合院,热闹得鸡飞狗跳。   你攻我守,那叫一个战况激烈。嘤鸣的四合院门碎过、墙塌过、窗卸过,当真是饱受创伤。嘤鸣估摸着,再这么下去,她这个小四合院早晚得被渣龙给拆个遍!更气人的是,回回渣龙都叫人给她修好了。咋滴,你这是耀武扬威啊?   嘤鸣气得半宿睡不着觉,见天天刚亮就得被渣龙给吵醒……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窝火!   嘤鸣实在扛不住了,只能带着烟儿一起躲药园世界里,跟鸵鸟似的,躲一时清闲。   唉,还是药园世界安静,花花草草繁茂,茶香药香怡人。   朱果灵树终于又开花了,照旧还是十朵姣净恬淡的花蕾,嘤鸣与烟儿母子俩站在朱果树下,齐齐涎水四溢。   旁边的悟道仙茶树也丰盈了几分,日前炒制的悟道仙茶已经快喝完了,也该重新摘些新叶炒制了。嘤鸣便寻了个干净的圆簸箕,忍着心疼,专门采摘了一批新长出来的嫩芽,只摘了半簸箕,便停了手。   嫩芽可炒碧螺春,或者龙井,其实嘤鸣尝着,二者区别不大,又忖着片片状的龙井可爱些,便祭出仙鼎,炒了一炉龙井,约莫只有三两,炒制出来的每一片茶叶绿莹莹色弱翡翠,不但没有失去原有的色泽,反而更浓郁青翠了些,且香气煞人,嘤鸣暗暗觉得,嫩芽炒制的龙井,倒是比肥叶炒出来的铁观音,灵力更足一些。   只是她已经攒了不少丹药了,光九转灵丹就有上百粒之多,雪肌花容丹也够吃很长时间了,而炼制参华丹,倒是无需浪费悟道仙茶。如此,就存放在了玉盒中,等着朱果成熟,用来炼制蕴灵丹吧。   药园世界的日子果然清净无比,嘤鸣也不愁饿着,这里有硕大甜美的红枣、爽脆的龙牙百合,偶尔蒸个茯苓根茎、首乌果、山药豆什么的,感觉像吃土豆地瓜一般。还有桂圆、银杏当餐后水果,更有金银花、玫瑰花、牡丹花、桂花泡茶消食,只可惜没什么荤腥,只能吃素。   烟儿倒是不喜荤腥,正低头咔嚓嚓啃着那鸡蛋般大的红枣,吃得欢实。   一连几日,嘤鸣耐住性子呆在药园世界,带着烟儿一起,采药、洗净、晾干、炮制,也把杂乱的药舍小屋仔细打理了一通。   直到无事可干,嘤鸣才从药园世界出来。   可刚一出来,就瞅见正坐在她屋子里的乾渣龙陛下!   皇帝满脸都是怒容,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上来便用嘶哑的嗓子吼着质问:“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你管得着吗?”嘤鸣本想狠狠吼回去,但是看到皇帝那布满血丝的眼白,和眼下的乌青,顿时便心虚了三分。难道这几天,皇帝都没睡觉吗?   第509章、药园仙境   “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你管得着吗?”   听了这话,皇帝怒意更胜,手上也不由用力三分。   嘤鸣只觉得手腕如被钳子钳住了一般,夹得连骨头都生疼了!!她用力想要摆脱皇帝的钳制,可皇帝反倒是攥得更紧更用力了!   皇帝眼瞳若充血一般,仿佛是一只噬人的猛兽,“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朕叫人都快把整个杭州城搜遍了!!你到底跑去哪儿了?!你的丫鬟却说你根本没走出过四合院!!你难道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皇帝的吼声里满是愠怒,仿佛要吃人似的。   嘤鸣一味用力拽着,却纹丝挣脱不得,她一气之下,狠狠一口咬在了皇帝的手背上!!   可是,皇帝还是没有松手,甚是连条件反射都没有!!   她那一口咬得很重,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可皇帝还是死死握紧了她的手腕,丝毫不松开。   “你……”嘤鸣看着皇帝手背上被自己咬出来的牙印,泛起了浓浓的无力感,“你松手!”   “朕差点以为,你又要跟七年前一样消失不见了!”皇帝眼中满是后怕之色,“鸣儿,除非你答允朕,不再消失,否则朕不会松手的!”   嘤鸣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忍气吞声,急忙道:“好,我以后不会一声不吭消失了!”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乌云散尽,露出了笑容,手也缓缓松开了。   嘤鸣撸起袖子一看,果然一片紫红。可见皇帝攥得有多用力!   皇帝瞅着嘤鸣已经淤血了的手腕,低声说:“朕……朕不是有意弄伤你的……”   嘤鸣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扭头就去里头找出了活血化瘀的膏药,正要涂,皇帝却一把伸了过来,“让朕来,你自己怕是不方便。”   伤的是右手手腕。自然不方便!嘤鸣一脸不爽之色。   皇帝倒是仔细。先小心翼翼帮她卷起袖子,露出整个手腕,剜了一大块雪白的药膏。便轻柔地绕着整个手腕涂了个遍,然后用手指揉着,将沁凉的药膏一丝丝柔进肌肤中。   片刻后,紫涨果然消了几分。   “好了。现在告诉朕,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皇帝板着脸问。   嘤鸣暗自啐了一口。怎么还非要刨根问底不成?但见皇帝态度异常坚决,嘤鸣只得胡诌了,“去我师父那儿呆了几天。”   “你师父?”皇帝深深皱起了眉头,忽的。他倒是想起来,早年鸣儿的确说过自己有个得道的师父,那黑鹰弩便是鸣儿师父所留的神兵利器。可是……   “朕记得,你说过。你师父已经不知所踪了。”皇帝道。   当初嘤鸣随口搪塞的话,没想到皇帝倒是记得清楚,嘤鸣只好继续胡诌,“我师父修成地仙,独劈了一方药园仙境为道场,所以多年都不曾现身了。七年前,我就是跟着师父去了药园仙境。所以你找不到我半点踪迹。”   这话着实太惊人,让皇帝这个九五之尊一时半会都有些消化不了,虽然有些骇人听闻了些,但七年里,鸣儿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半,以他帝王权势,都丝毫找寻不到!!若是去了那所谓的“仙境”,倒是有几分合理之处。   嘤鸣忖着,渣龙怕是没那么容易信她,便道:“我这几日又去了一趟,跟师父讨要了几枚仙果。”说着,右手凭空一捞,手上多多了两枚硕大如鸡蛋的红枣。   这下子,把皇帝惊住了,“这、这是什么东西?”   嘤鸣淡淡道:“你说呢?”   “枣子?”皇帝不由脱口而出,旋即,他忍不住摇头,“即使是泰安进贡的大枣,也不过蛋黄般大,尚且不如这一半大小!”   嘤鸣扬了扬眉毛,“所以说,这是仙枣!”一边说着,便塞给皇帝,“不信你尝尝。”   闻着那硕大枣子散发出来的诱人果香,皇帝自然还是禁不住“仙枣”的诱惑,咔擦便咬了下去,枣香味瞬间便在口齿间弥漫开来,而且极为鲜脆爽口,吃到最后,枣核只有那么一咪咪大,着实叫皇帝觉得惊讶。而且吃下去之后,皇帝隐隐觉得自己浑身的疲乏竟消解了不少!   皇帝吃了一枚之后,便舍不得再吃了,“鸣儿,剩下的你都好生收着吧。这稀罕仙果,想必得之不易。”   嘤鸣暗笑,她药园世界里的两株枣树早已硕大参天,接出的果子数以万计,她岂会心疼?便淡淡道:“在我师父的药园仙境里,这仙枣只是寻常之物,不过是平日的零嘴罢了。我都快吃腻了!”   皇帝愣住了。   “而且——”嘤鸣挑眉,“你不会以为我只带回来这仨枣子吧?”说着,她走到桌前,把高足盘中那一盘子的时令水果都倒了出来,手一挥,盘中便满满都是硕大嫣红的枣子了!   皇帝瞪圆了眼睛,“你袖中如何藏了这么些东西?”   嘤鸣继续装逼:“袖里乾坤罢了,我虽然修为不高,这点小法术还是会的!”说罢,再凭空一抓,手里又多了一支九尺大的金边灵芝,自然是顺手从药园世界那块朽木上采摘的。   皇帝有些不可思议,“鸣儿,你竟会仙术?”   嘤鸣得意洋洋,“当然,我这七年,我可不是白呆的!”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事情虽然出乎他意料,但一切都展现在他眼皮子底下,已然由不得他不信。   咔擦!皇帝走神的片刻,嘤鸣已经咔擦嚓咬着大红枣开吃了。   皇帝见状,也厚着脸皮上来蹭吃,便吃便说,“这支灵芝怕是有千年之久了吧?你那师父倒是舍得与了你。”   “药园仙境里,灵芝遍地、仙草满山,我师父才不会吝啬这九牛一毛。”嘤鸣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牛皮。   又对渣龙道:“这支千年灵芝你拿回去泡酒吧,这可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   皇帝一听这般珍贵仙物要给他,顿时心里舒服极了。   可紧接着,嘤鸣的话却把皇帝滚热的一颗心浇了个透心凉,“东西给你,以后别来烦我!”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里也凉透了,他怒目圆瞪,吃了一半的仙枣也丢在了桌上,原本看在眼里挪不开的灵芝也不再看一眼,直接气得拂袖而去。   嘤鸣呆了,还真有脾气啊……   只不过,那么一大一支世间绝无的灵芝,益寿延年的好处,居然都不能叫皇帝动心半分,唉……看样子皇帝对她是不会死心的。可隐隐的,嘤鸣心里又有点莫名的暖暖……看样子,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比七年前更要紧了。   第510章、揣了包子^_^   皇帝那日被嘤鸣气跑了之后,便数日不曾再来青谷山四合院了。   而嘤鸣也愈发倦怠,日渐没了精神,也懒得去打理药园世界了,整日歪在昼榻上,偶尔翻翻棋谱,摆一下棋盘,可脑子转动开没多久,便觉得昏昏乏累,不知不觉便在昼榻上睡了过去。   润香润玉两个丫头进来替她盖好浣花缎如意薄被。   润玉忽然问:“香儿姐姐,夫人这几天好像格外倦懒……”   润香也猜到些什么了,“是啊,夫人的月事带子五日前就缝好了,却到现在都没用上呢……”   两个丫头彼此相视一眼,俱是心里有了底儿。   润玉扒拉了一下手指,“离皇上头一次跟夫人……”润玉脸上一红,继续道:“也有二十余日了呢。还未足月呢。”   润香点了点头,“未曾足月,怕是也不易诊断出来,请了大夫想来也是白忙活。不如先等几日,可千万别是空欢喜一场啊。”   润玉忙点头,又道:“要不要去城里买两副安胎的十三太保,给夫人熬了喝?”   “那东西孕妇都喝得,你赶紧去一趟吧!再顺便些养胎的东西,譬如乌鸡、阿胶这些东西,叫薛嫂陪你去,薛嫂年纪大些,必然懂得多。”润香啰嗦着嘱咐了润玉一大通。   这七八日里,皇帝虽然没来,但却一直叫粘杆处暗卫监视着青谷山,也暗中保护着,自然青谷山四合院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皇帝的眼线。   润玉和薛嫂进程买安胎药和补胎药膳,这么大的事儿,粘杆处自然第一时间呈奏给了皇帝。   皇帝听了这个消息。当即就乐傻了。他不是第一次将为人父了,但却比第一次做父亲的人都要兴奋!!   鸣儿有孕了!!哈哈,虽然前后才两回燕好,可鸣儿还是怀上了!看样子,朕还是很厉害的!渣龙心里忍不住得意了。二话不说,立刻叫人带上了太医,火速便直奔青谷山而去。   前几日。“御船”刚刚抵达了杭州。皇帝驻跸进了杭州行宫,宫中过半的太医们自然也跟来了,皇帝一高兴。立刻把所有随行伴驾太医全部打包了带去青谷山。   午后未时,午睡的嘤鸣才醒了过来,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房里多了不少人,一只皇帝。数只太监、n只太医……   额……嘤鸣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   皇帝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替嘤鸣掖了掖被角。连忙说:“鸣儿,你躺好就是了,千万别起来!”   嘤鸣轻轻叹了口气,她可是生过一个闺女。怀过两次身孕的人了。妊娠之事,早有经验了,月事一迟。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多半又中招了。何况最近身子疲乏、容易困倦、精神惫懒。这种种反应,都是孕初征兆。   而皇帝这般欢喜的表情,可见他也知道了。   只不过掐指一算,无论是在四合院那会,还是在巡抚衙门水阁中那次,都还不足月呢。皇帝是如何知道的?   这时候,太医上前道:“皇上,娘脉象很浅,微臣虽无十成把握,但也八九不离十了,应该是滑脉。”   果然太医就是太医,寻常太医,如何诊得出不足月的身孕?嘤鸣跟皇帝第一次是二十多日前,第二次更是才不过十七八日。具体是那次的中招的,嘤鸣自己都不晓得呢。   太医虽然没有下断言,皇帝仍旧喜出望外,连忙握着嘤鸣的手,嘴唇都颤抖了,道:“鸣儿!天意眷顾,咱们又有孩儿了!”   皇帝高兴的竟像是个孩子,让嘤鸣都不禁笑了。皇帝已经四十多岁了,即使不算夭折的,皇子公主加起来都快二十个了。她腹中的,不过还是个未足月、未成形的孩子罢了。   嘤鸣的手,轻轻抚摸着腰间,这个孩子,来得的确突然了些,也意外了些。之前她还觉得皇帝都四十多岁,在平均年龄普遍偏低的古代,四十多岁都已经可以自称“老夫”了!那方面能力应该退步了才对——没想到,她还是中招了。   唉……   心里虽然哀叹,可终究掩不住嘴角的笑纹。   她的婧欢要有弟弟了吗?唔,若是个妹妹也不错。   皇帝用带着老茧的手指摸索着嘤鸣的手心,他凝神看着她的脸颊,柔声道:“这四合院狭小,怕是不宜养胎,鸣儿,不如你还是跟朕先去行宫吧!”   杭州行宫?——嘤鸣皱了皱眉头,她才不想去呢!   可嘤鸣还没来得及出言拒绝,皇帝就先摇头推翻了自己的话,“不行,你现在月份浅,胎相正是最不稳固的时候,不宜舟车劳顿。鸣儿,你暂且在这委屈几日吧。朕叫太医留守,再安排些宫女、精奇嬷嬷来伺候你。再调几个御厨来照顾你的饮食……”皇帝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嘤鸣愣是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丫的,弄这么多人来,这小小青谷山四合院哪里塞得下?!嘤鸣嘴角抽筋了。   可接下来,嘤鸣就见识到了。皇帝都发话了,底下自然无条件奉旨办理,塞不下?没关系,外头安营扎寨就是了!太医们待遇最高,东厢房拨给共用,连夜调来伺候的精奇嬷嬷和宫女们,轮流去西厢房眯会儿,御厨们则被塞在后罩房,润香润玉和薛嫂的已经没地儿睡了。   小小四合院,挤了一堆人。   晚上的时候,皇帝自然赖在她房里睡。丫的,明明有那么宽敞的杭州行宫可以住,为什么非要往她这儿塞啊?   皇帝却厚着脸皮道:“朕不放心你!万一你从床上掉下来,摔着孩子可怎么是好?”   嘤鸣黑线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睡觉还会乱翻滚不成吗?!   皇帝已飞快脱了靴子,麻溜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嘤鸣其实很不乐意很皇帝一个被窝的,但是想着自己已经有孕,渣龙也不至于其色心,便忍了。   这样的日子,嘤鸣忍了七天,终于忍不了了!润玉润香薛嫂几个也可怜的很,晚上只能在外头廊下裹条被子睡,嘤鸣夜里偶儿醒来,推开窗户都能瞅见呢!可她们没一个人跟她诉苦半句……   嘤鸣受不了了,只得跟皇帝说:“去行宫!今儿就走!!”   第511章、行宫养胎(上)   嘤鸣受不了了,只得跟皇帝说:“去行宫!今儿就走!!”   她肯去了,皇帝倒是担心起来,仔仔细细跟太医问了n遍,最终确定不会伤还胎儿,皇帝才叫人准备轿撵车马。   因为南下而来,并没有带贵妃级别的仪仗,所以嘤鸣只得跟着皇帝,乘坐帝王仪舆。   虽是逾矩,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话说,皇帝的仪舆就是宽敞舒坦,坐在里头,如履平地。   皇帝道:“若觉得乏了,就先睡会吧,等到了行宫,朕会叫醒你的。”   仪舆里还搁了一架小巧玲珑的琉璃美人榻,榻上铺了柔软的明黄团龙密闻的条褥、柔软的双龙戏珠贡缎引枕,还有一条贡缎盘龙纹薄被。这明显就是给她预备的,不过那清一色的明黄色……额,又得逾制了。   罢了,连皇帝的龙舆都坐了,怕个鸟啊!   柔软的美人榻上一歪,不消片刻,嘤鸣便昏昏睡了过去。皇帝悄然去点了少许安息香,以助睡眠。   这一觉,嘤鸣倒是眯了一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龙舆中,而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寝殿中。枕头是她最喜欢的鹅羽软枕,空气中还有淡淡的安息香的气味,幽淡而柔和,闻了格外叫人舒缓。   见她醒来,润玉润香忙打了水,伺候她盥沐。   将双手置于鎏金紫铜水盆,水温适宜,温而不烫。而且水里还加了玫瑰汁子,香甜,又能润泽肌肤。嘤鸣一边泡手。一边忍不住打量这个殿宇。   倒是甚是宽敞,内中摆设也俱是上乘,赤金的宝塔熏炉正燃着安息香,苏绣百鸟朝凤的大屏风,透来丝丝柔和的亮光,床是紫檀打造的拔步床,最是宽大。床上一应褥被俱是质料最上乘的妆花缎。帐子更是缂丝的,瓜瓞绵绵的纹饰,寓意多子。一寸缂丝一寸金。这缂丝缎用来做衣裳尚且不舍得,这里竟拿了整匹的缂丝瓜瓞绵绵缎子做成帐子。   这时候,一个藏青衣袍的太监躬身飞快进来,噗通跪下来磕头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嘤鸣一愣。仔细一瞅,不禁脱口而出:“小文子?”——就是从前储秀宫伺候了她多年的太监小文子。他叫文瑞。记得她刚入宫的时候,小文子就跟着徐晋禄了。   小文子见嘤鸣还记得自己,立刻欢喜坏了,“是!七年前。奴才和小林子都被调去御前伺候,因此皇上南巡,奴才也跟了来!皇上刚刚吩咐。叫奴才过来,还继续伺候娘娘!”   嘤鸣“哦”了一声。“皇上有心了,的确是旧人用着更方便些。”微微一顿,嘤鸣又问:“诶?那林海呢?”——就是小林子。这小子,可是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呢,想想嘤鸣便不舒坦得紧。   小文子忙道:“小林子还在御前,若娘娘想要,奴才这就去跟皇上回话。”——其实打心眼里,小文子是不乐意的,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   嘤鸣摆了摆手,“那倒是不必了。本宫就是随口问问。”   见嘤鸣如此轻描淡写,小文子心里高兴坏了,如此一来,就无人跟他争贵妃宫里首领太监的位置了。   “对了,徐晋禄呢?”——就是她从前的首领太监,胖乎乎喜气,办事也十分利落。   小文子忙收了笑容,低声道:“徐公公前两年染病去了。”——说来也是徐晋禄倒霉,得的不过是风寒,只因贵妃不再了,徐晋禄也失了势,没怎么好好医治,人就没了。   嘤鸣也有些唏嘘了,想那徐晋禄的年纪也不是太大,竟没了。便说:“等回头,拿一百两银子送去他家里,也算是褒奖他忠心伺候了本宫那么多年吧。”   小文子忙磕头道:“娘娘仁厚,奴才替徐公公的家人谢娘娘恩典!”   嘤鸣理了理鬓角,道:“行了,起来吧。”   小文子忙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滴溜溜走上前。   嘤鸣又问:“这里是行宫里那座殿宇?”——虽然她也住过杭州行宫,但是这里明显不是她上回住的殿宇了。   小文子躬身道:“回娘娘,这是昭庆殿,前几年刚刚修成的。”   嘤鸣“哦”了一声,怪不得她没有印象。   小文子又笑着说:“这里可是行宫里最宽敞、最富丽的殿宇呢!里头的摆设,也是皇上下旨叫连夜拾掇出来了,还有不少好东西,都是皇上从自己私库里拿出来的。可见皇上对娘娘的可是真真疼到骨子里了。”   嘤鸣啐了一口,“几年没见,你倒是嘴甜了不少!”   小文子嘿嘿笑了两声,又道:“皇上还叫王公公调了御前的宫女十二人、太监十人,专门伺候娘娘。”   王公公?   “王钦?”嘤鸣随口问。   小文子点头道:“是,王公公如今已经是御前总管太监了。前任的吴总管已经告老回去歇息了。”   嘤鸣暗自点头,吴书来的年纪其实也不算太大,竟然退下来了?不过也好,他是从总管太监任上退下来了,皇帝念着旧情,也不会亏待了他。倒是王钦,三十来岁,竟混到了太监头头的位子。   刚念叨着王钦这小子混出头了,这小子就来了,还带了八个针线嬷嬷过来。说是“嬷嬷”,可年岁瞧着都不过三十许的样子,这个年纪也正是一个绣娘一生中技艺娴熟,又精力充沛的年岁。再大些,手脚就不那么灵便了。要知道,针线嬷嬷靠的就是一双手、一双眼,略老些技艺就要退步。若再小些,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技艺便不够纯熟。   “皇上这会子正在处理积压的政务,让奴才去挑了几个手艺不错的针线上人,专门伺候娘娘的。”王钦躬身笑眯眯说着,“这几个,都是最擅长苏绣的绣娘,娘娘显怀时候的衣裳、还有未来小阿哥的小衣裳,都得早早预备着呢。”   这个王钦倒是一如既往的机灵,嘤鸣叫润香拿了一把金瓜子打赏王钦,便安排针线嬷嬷去后殿西配殿做活计了。先裁制几套被褥、帐子,衣裳尺寸,回头再叫人送过去就是了。   说了这么大一通话,嘤鸣也是乏了,便去次间昼榻上歪着,手里拿着本棋谱,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却是没怎么看进去。   第512章、行宫养胎(下)   话说嘤鸣来到杭州行宫养胎,也有四五日了。底下宫女太监伺候得都万分仔细,她的一应吃穿俱是最上乘的。   皇帝对嘤鸣这一胎万分上心,太医安排了足足六个,日日请平安脉,随时等候召见。   行宫内,大型的殿宇不多,多是精致的亭台楼阁,寻常小宫苑自然不配备膳房。而嘤鸣所居住的昭庆殿后殿的偏殿却有一个大大的膳房,所用的掌勺太监也一应都是从御前调拨过来的,统共有八个之多,有的会煲汤、有的会做点心、有的独善淮扬菜……还有十几个小太监打下手,这规格……都能比肩中宫皇后了。   薛嫂润香润玉跟随而来,皇帝已经答允了,着人安排她们入包衣旗。薛嫂成了薛嬷嬷,润玉润香是宫女,暂领二等份例。   时隔七年,行宫里的宫女都是生面孔,四个一等宫女、八个二等宫女。倒是一等那几个模样甚是不俗呢。   薛嫂她们几个规矩都很不谙熟,都不了解行宫状况,嘤鸣能用的也就只有小文子了。   昭庆殿是一座二进的宫殿,重檐歇山屋顶,正殿面阔五间,前出廊,廊下挂着几只甚是好看的鸟雀,有鹦鹉、画眉鸟、金丝雀,叽叽喳喳,倒是格外热闹。   烟儿正仰头瞧着,眼珠子亮晶晶的,一双小手成爪形……嘤鸣都不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要扑上去,撕了那翠绿的鹦鹉。   “娘亲,这些个小扁毛蠢笨如猪,就只会学舌,根本没没法交流!”烟儿圆嘟嘟的脸蛋上满是嫌弃之色。   嘤鸣忍俊不禁。“你当它们是青儿啊!”——这些只是寻常鸟兽,又非灵兽,如何能与人交流?   烟儿点了点头,“的确有些怀念跟青扁毛斗嘴的日子了……”   青扁毛……   这是烟儿给青儿取的绰号,在烟儿眼中所有鸟类都是“扁毛”。   青儿留在现代世界,保护婧欢。否则她如何放心让自己闺女留在陌生的现代都市?青儿是高级灵兽,有它负责婧欢安危。还是无虞的。   到现在为止。她还都没有告诉皇帝,婧欢还活着呢。   唉——清朝这里已经过去了七年,可婧欢还跟七年前一样大。她着实没法解释。又忖着,婧欢倒是十分喜欢新奇的现代世界,或许让她在那里生存,才是最合适的。   当公主也未必是天下第一美事。起码公主也要跟寻常女人一样,忍受丈夫纳妾。而在现代。重婚是犯法滴!   嘤鸣摸着自己平坦如旧的小腹,等生下这个孩子,再抽空回去看看婧欢吧。   这昭庆殿不似别处宫苑,殿前是一个十分宽阔的院子。靠着高大的宫墙,整排都是萧萧紫竹,竹高二丈。紫黑的竹杆,柔和发亮。半隐于层层叠叠的翠绿竹叶之下,别有一股绮丽韵味。   嘤鸣立在紫竹下,只觉微风阵阵,吹动竹叶婆娑,如雨落萧萧般,听着叫人渐觉迷离。   不知何时,皇帝已立在她身后,一只手轻轻拂去落在嘤鸣肩膀上的纤薄的竹叶,皇帝那满是成熟磁性的嗓音在嘤鸣耳后响起:“相传紫竹始生于南海之地,南海——乃观世音之所在。但愿这排紫竹,能为朕送来一子。”   嘤鸣幽幽道:“皇上已经有十个儿子了!”——怡妃柏氏生十阿哥,嘉嫔金氏生十一阿哥,娴妃……哦不,人家现在是继后了,生了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刨除前头早夭的二阿哥、七阿哥和九阿哥,正好是十个。   皇帝说:“是九个。”   “嗯??”嘤鸣一愣,“九个?还有谁夭折了?”   皇帝轻轻摇头,“不是夭折。是永璜……两年前殁了。”   嘤鸣愣神良久,是了,她是记得乾隆长子英年早逝,但具体是哪一年倒是不记得了。只记得,永璜是因为在元后富察氏的丧礼上,举止失仪,而为乾隆所斥,以至于郁郁而终。   可是皇帝那般厌恨富察氏,早先富察氏丧礼上,大阿哥并无哀恸之意,所有前朝朝臣弹劾,但皇帝只是罚俸而已,根本未加半句训斥。只是罚俸而已,大阿哥不至于因此郁郁而终吧?   “大阿哥是怎么没的?”嘤鸣忍不住问,却发现皇帝的脸色有些异样。   皇帝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握着她的手道:“风大,回殿中吧。”   嘤鸣蛾眉微颦,皇帝这般刻意回避大阿哥的死因,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隐秘吗?如此愈发想着,心里便跟猫爪子挠一样难受,进了殿中也是坐卧不安的。   皇帝见状,只得叹了口气,屏退了左右,对她道:“永璜殁了,说来……主要是因为朕。”   嘤鸣一愣,忙竖起耳朵听着。   皇帝略沉默了一会儿,眼底似乎有些哀恸,“你失踪那年,朕是叫弘昼和永璜一起去泰陵祭泰陵的。”   嘤鸣一呆,怪不得……怪不得太后死得那么晚,原来皇帝并没有立刻去泰陵!所以郭曙才没法把那个东西给皇帝看。   说着,皇帝脸色一沉,微微带了几分恼怒,“可没想到,永璜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从泰陵回来,便一直不安分!甚至于更拉拢朝臣,培植党羽!!”皇帝的语气阴森了起来,“朕从无立长之心,何况永璜……曾经激愤之下,害死了永琏!朕若立了他,九泉之下,如何对得起永琏?!”   “所以——”皇帝幽幽长叹了一声,“朕下旨砍了他身边几个奴才,又严厉训斥了一通。”   “只是,没想到……”皇帝语气渐渐低沉了下来,“永璜竟然一蹶不振,没过两年就……殁了。”   嘤鸣也听得一阵唏嘘,大阿哥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点吧?不过是被老子训了一顿,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初,他害死永琏,被皇帝圈禁,不照样熬过来了吗?怎么还是英年早逝了?倒是可怜了大福晋伊拉里氏,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彼此都沉默了良久。   “你有孕之事,朕已经封了口,绝不会传回京中。至于彤史,等咱们回京之后,朕会给你补上。”皇帝啰啰嗦嗦道。   彤史,是纪录嫔妃侍寝的档案,若是彤史不补上一笔,那日后所生孩子,便会为人诟病。   可嘤鸣却冷了脸,“我只是暂时在杭州行宫养胎,并没有答允,要跟您回京。”   第513章、回宫的条件   可嘤鸣却冷了脸,“我只是暂时在杭州行宫养胎,并没有答允,要跟你回京。”   皇帝脸色一僵,他叹着气道:“鸣儿,你都有了身孕了,还要与朕闹气吗?”   嘤鸣轻轻摇头,“我不是再闹气。何况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会跟你回宫的!”嘤鸣语气甚是冷硬,“难道你以为,我怀孕了,就得被你吃定了吗?!”——开玩笑!她才不会被皇帝牵着走呢!   “鸣儿若是喜欢杭州,可以再这里多待几个月,等年底回京也可。”皇帝这话,也算是极大的让步了。   嘤鸣下巴微抬,“我不想回宫!我已经跟人斗了十年了,没兴趣再回去跟人再斗上个后半辈子!”   “鸣儿……”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只得耐心地劝着:“如今跟从前已经不同了,富察氏已死,连太后都已作古了。”——他不是不能理解鸣儿对宫闱的厌倦,婧儿没了,那个孩子也没了,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宫里有那些个永远不安分的女人吗?!   “如今跟从前,也没什么区别!没有元后,也还有继后,更有比从前更多的嫔妃!只要宫里有女人,就永远不可能消停!!”——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宠,后宫作为一个美人最多最层出不穷的地方,明刀暗箭永远不会停止。   皇帝眉头一沉,语气加重了几分:“那你想让朕如何?!六宫后妃,你总不能让朕把她们都打入冷宫吧?!”   嘤鸣胸口不由浮起一口闷气,脸色更冰冷了几分,“我没想让您如何!我做不了别人主,只想做自己的主!!宫里的那些事儿。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六宫后妃如何,与我何干?我只想让自己远离她们而已!!”   嘤鸣的倔强,让皇帝心头一滞,鸣儿……竟是这般执拗吗?   皇帝朝嘤鸣身边挪了挪屁股,手臂轻轻揽上嘤鸣的肩膀,“鸣儿。朕——朕晋你为皇贵妃可好?”   嘤鸣一呆。愣愣看了皇帝一眼,旋即满脸都是头疼与无奈之色,她一把甩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皇帝的手臂。“我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我不回宫!除此之外,其余的都好商量!!”   皇帝亦道:“只要你肯跟朕回宫,其他的都好商量。”   “你——”嘤鸣当真噎了个够呛。   皇帝凝着眸子深深看着她的眼底。“鸣儿,朕答允你。绝不会再叫任何人伤害咱们的孩子!从前的悲痛,绝对不会再重演!鸣儿,你信朕一回可好?”   嘤鸣烦躁极了,她一甩脑袋。连看都不看皇帝一眼。到现在为止,皇帝都没抓住重点,也没有拿出让她心动的条件。   皇贵妃的位份。除了会惹火继后乌拉那拉氏,对她还有什么好处?!还有那些个好听的话。更是屁用都没有!   皇帝一脸无奈地幽幽叹息着,“鸣儿,你到底想要什么?若你想要入主中宫……朕也可以允你,只是你得给朕几年时间,朕总不能突然就废后,乌拉那拉氏一族虽不及从前,但朕也得费些时日……”   “行了!”嘤鸣烦躁地打断了皇帝的话,中宫宝座?皇帝这个空头支票开得倒是够大的!   她可没想过要抢乌拉那拉氏的皇后宝座!皇后的位置,听着是够威风,可也得管着皇帝一大票子的小妾儿女,只怕更没安生日子过了!   “我不跟你兜圈子了!指望你猜出我想要什么,估计也是痴人说梦!”嘤鸣撇着嘴道。   皇帝一喜,忙道:“那你告诉朕,无论鸣儿想要什么,朕都给你!”——连皇后朕都给得,旁的更不必多说了。   嘤鸣深处食指,“第一,我不会回紫禁城!”   皇帝脸色一黑。   嘤鸣立刻解释道:“我回圆明园住!”   皇帝的龙脸瞬间阴转晴,他忙不迭点头,“圆明园夏宫,也是宫。以后朕也常驻圆明园,陪着鸣儿一起。”   嘤鸣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不许别的嫔妃,也包括皇后,都不许去圆明园!!圆明园只能我住!我不想跟你的其他嫔妃打交道!”   皇帝一愣,旋即笑了,鸣儿的醋劲儿倒是比以前更大了,皇帝略一想,虽觉得对六宫后妃有些不太公平,可在皇帝心目中那些人加一块都没有鸣儿一半要紧,便也点了点头,“好,这点朕也允你!”   嘤鸣伸出第三根手指头,“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只要你允了,我就跟你回京,而且永远也不会离开。”   永远也不会离开……这句话让皇帝心中一喜,急忙道:“你说!”   嘤鸣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她实在没有把握,皇帝……会答允吗?   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不会再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皇帝神情一愕,“鸣儿,你说什么?”   嘤鸣抬了抬下巴,毫不犹豫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已经有名位的嫔妃,我的确不能让她们滚蛋,我也没那个资格!但是,你若想要我,就别再碰别的女人!!”   皇帝惊愕住了,可心底突然又隐隐有预感嘤鸣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之前,鸣儿不是也说过什么为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为一瓢水放弃三千弱水的话吗?   见皇帝不出事,嘤鸣心底不免一黯,终究是不可能吗?哪怕她现在怀了他的孩子,也不行吗?   一瞬间,嘤鸣鼻子有些酸,罢了罢了,指望皇帝钟情一人,本来就是奢望!   “你不愿意,我不勉强!等临盆之后,我会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你只管回宫左拥右抱去吧!”嘤鸣努力让自己语气冷淡些,但已经不自觉的满是酸涩之意,眼底也已经有了几分湿润之意。   她……是什么时候对皇帝动心的呢?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呢。   当初失去腹中孩子的时候,她恨不得杀了皇帝!可若没有对他动心,又哪里会有那么深的恨?   她在现代呆了七日就来了,名义上是寻找绝种的药材,可心底深处,难道不是也奢望,能重续前缘吗?   再相见的时候,她捅了皇帝一刀,但因为皇帝那几句毫无证据的话,便偷偷把参华丹给他吃……或许隐隐之中,她从未想过要杀皇帝。她气他、怨他,但或许……从未真正恨透了他。   当知道,是太后策划一切,皇帝只是中了算计的时候。她何尝没有内心一松?只是她着实厌倦了与人争斗的日子,才一直不肯回宫罢了。   而当自己有了身孕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主意,若她在清朝也能求得唯一,那跟他回宫,陪伴他余生,为他生儿育女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皇帝没有出声应允。   第514章、一生一代一双人   皇帝的身份决定了,他早已习惯了三宫六院,满蒙汉八旗的女子,任由他挑选为妃为嫔,连宫里的宫女,只要他喜欢,当晚便会出现在他的龙榻上。   让一个习惯了夜夜枕边都是新鲜美人的皇帝独守一人,果然太不可思议了些吧?   “朕不让你走!”皇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咬牙满是决然之色,“朕既然找到你,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从朕身边消失!”   想要留住她,却不答允她的所求吗?天底下,哪儿来那么多好事?嘤鸣别过了头去。   皇帝却突然一把捧住了她的脸蛋,“纳兰容若的词中写过,一生一代一双人,这就是鸣儿想要的吗?”   “对!”嘤鸣点头,生在现代的她,没有那种与旁人分享一个丈夫的觉悟!!从前是没得选,如今她有选择,便不会将就!!事到如今,若得不到,那她宁愿割舍这份感情!!   她也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便会忍不住动心!   可即使动心了,忍着痛,快刀斩乱麻也未必不可!!虽然——那对孩子有些不公平……   也正因为动心了,她才无法容忍与别的女人分享!!   人都是有独占欲的,女人的独占欲更加强烈!   所以千古以来,才有那么多妒妇!   若做不到独占,她宁愿不要!!   宁滥勿缺,便是她的选择!!   昭庆殿中寂静无声,殿外的竹叶沙沙作响,殿中的冰块汩汩融化。   皇帝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无比珍惜地捧着嘤鸣的脸颊,四目相对之下。皇帝苦笑着叹了口气,“朕这辈子,真是栽到你身上了!”   嘤鸣傻了眼,皇帝这话的意思,是答允她了?答允她,不再碰别的女人?!   皇帝拥了嘤鸣在怀,他低声呢喃道:“六宫嫔妃虽多。但朕都不喜欢。为了不喜欢的人,失了喜欢之人,岂非是大大的不值得?只是——朕……真的没想到。鸣儿的妒心,竟是如此之重,竟会要朕不再临幸旁人。”   嘤鸣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已经忍不住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你若是觉得亏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皇帝“呵呵”笑了,“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似乎也蛮不错的。”   “你可别以为。随口允了就是了。日后你自毁诺言,我会带着孩子一起消失!”嘤鸣狠狠威胁道。   皇帝“唔”了一声,“这个后果,朕的确负不起。只能由着你这个小妒妇专宠了!”   妒妇你妹的,嘤鸣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既有了此约,嘤鸣心口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笑纹也浮现在嘴角眼梢,嘴里不由自主地呢喃着皇帝的名字:“弘历——”   皇帝眼睛一圆。不像是发怒,微带几分愕然。旋即,他伸手捏了捏嘤鸣弹性极佳的脸蛋,“你呀,真是被朕给惯坏了,越来越嚣张了。”   嘤鸣吐了吐舌头,“取了名字,不就是为了叫人叫的吗?”   皇帝“哼”了一声,一指头戳在嘤鸣眉心,“你到是歪理一堆!自打先帝爷给朕取了大名,还无人直呼过呢!”   嘤鸣眼睛一眨,问:“难道连先帝爷都没叫过?”   皇帝轻轻摇了摇头,“皇考……一直都是唤朕‘元寿’的。”   嘤鸣心下恍然,她上辈子是翻阅闲书的时候,才偶然知道皇帝幼时名叫“元寿”,这个名字,算是乳名吧。所以当初伪造雍正字迹,写下那封所谓的雍正遗书的时候,犹豫了良久,才最终决定写“元寿亲启”,而非“弘历亲启”,如今看来,她倒是写对了。   那封信是她伪造了,有那本雍正字帖,十年临摹,足以做到以假乱真了。那信是假的,内容却不假。先帝的确愧对皇帝生母钮祜禄氏,只不过那句话也同样误导了皇帝,让皇帝以为是太后杀了她生母。   其实杀皇帝生母,正是先帝本人啊!!雍正为了夺嫡,为了包庇自己的发妻,只能选择灭口。所以雍正应该是愧对钮祜禄氏的吧?他对不住这个辛辛苦苦给他生了儿子女人,明明孕育有功,但为了大局,只能忍痛杀之。   因为愧疚,所以雍正一登基,就追封钮祜禄氏为熹太妃。   因为愧疚,雍正对自己的四儿子极好,还亲手写了字帖,叫他学着临摹,更为这个儿子铺平了帝业道路……   “那我也叫你‘元寿’?”嘤鸣微笑着问。   皇帝一哼,道:“若非要叫,后头加个‘哥’。”   “元寿哥?”嘤鸣随口一唤,旋即浑身战栗,“滚丫蛋,肉麻死人了!”   皇帝的脸瞬间黑了。肉麻?居然敢说他肉麻?!这个欠收拾的女人……!   “弘历……”嘤鸣揪着他的衣襟道,“就这么叫得了,你何必那么小气呢?”   “朕小气??!”皇帝鼻孔冒烟了。   嘤鸣见皇帝依稀有些恼羞成怒,便笑眯眯凑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啵~~这下总行了吧?”   皇帝得了一记香吻,第一时间先立刻看看四周,确定无人,这才眯眯眼笑了,嘴上警告道:“人前的时候,给朕规矩点!”   嘤鸣忙不迭点头,乖得跟鹌鹑似的。人前的时候规矩点,意思就是说,人后的时候,可以随便叫喽?嘤鸣忍不住窃笑了。   嘤鸣依偎在皇帝胸膛上,“弘历,我可听说了,江南大小官员,又进献了不少小脚美人给你呢!”——既然进了杭州行宫,小文子立刻就暗地里禀报了此事,统共有二十多个小脚美人,如今都安置在偏僻的翠微苑中。   皇帝不由紧张了,他急忙道:“鸣儿,这些汉女,朕可一个都不曾召幸呢!”   嘤鸣妩然一笑,她当然知道皇帝没召幸,否则岂会好声好气跟皇帝说话?   嘤鸣软语轻声道:“弘历,既然不打算召幸,那也不能叫那些汉家小美人们孤老行宫吧?”   皇帝忙问:“你的意思是……”   嘤鸣朝皇帝抛了一个媚眼,“反正是不能留下,你看着赏出去得了!”   皇帝“哦”了一声,“也好,朕也不想养些闲人。”说着,微微一顿,皇帝笑着说:“明德姬妾不多,不如赐他两个新妾?”   第515章、咻的长大的阿哥们   皇帝笑着说:“明德姬妾不多,不如赐他两个新妾?”   听了这话,嘤鸣本想反对的,可一想到那肖氏下催、情之药的事儿,便熄了这个心思!反正嫂子芝兰远在京中,几个小脚侍妾又不是给她添堵!就当是给肖氏点教训吧……就算她是听修齐吩咐办事,可嘤鸣心里仍旧不爽得紧。   反正赐妾的是皇帝,又不是她!   这件事嘤鸣特意叫小文子去盯着,就是怕皇帝万一起了花花心思,给自己留俩……   不过事实证明是嘤鸣小心思太重了,皇帝叫王钦去办理,修齐得了两个最貌美的小脚侍妾,还有几个伴驾的皇子和宗室子弟也得了美人,几下子一份,二十来个美人很快就分完了,翠微苑再也没了莺莺燕燕,而嘤鸣,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事情落寞之后,太医们也异口同声地确定,嘤鸣身孕已经足月,而且脉象平稳、胎相稳固。   皇帝对她和她的肚子倒是十二万分的关心,安胎药回回都盯着她喝下去,真真是叫嘤鸣又高兴又郁闷!那苦哈哈的药汁,真真是叫人发疯啊。   另外,皇帝对烟儿很排斥,甚至毫不掩饰的说:“怎么非要把这小娃娃也带来?”   “这是我儿子!”嘤鸣只得再度强调。   皇帝揽着她的腰肢道,“鸣儿,如今你都有了亲孩儿了……”——在皇帝眼里,鸣儿只不过是把那个小娃娃当成了失子后的寄托罢了,跟个宠物没太大区别。   “那我也不能不要烟儿了!”嘤鸣有些生气了,烟儿陪伴她的年月,比渣龙都久呢!怎么能把他给扔了?   “我已经决定了。烟儿姓纳兰氏,让他入纳兰家族谱!想来哥哥也不会反对的!”——是不敢反对才对……两次坑妹,她还没去找修齐算账呢,谅他也不敢有半句不从!!   奏事殿。   这里是杭州行宫中,皇帝召见大臣、处理政务的地方。嘤鸣早膳后,遛弯消食,便到了此处。   正好三四五六。四个阿哥从殿内出来。最年长的三阿哥永璋已经年过二十,身形颀长、面貌俊逸,甚是风度翩翩。   四阿哥永珹。是嘉妃金氏的长子,小时候白嫩嫩可爱,如今长大了,倒是趋于平平了。模样不出挑,显得有些泯然。   相比之下。与四阿哥年纪相若五阿哥永琪长得便要趁眼多了,双眉浓如墨,眼睛也囧囧有神,鼻梁高挺。容长脸蛋,未语先笑,是个精神勃勃的帅小哥儿!   六阿哥永瑢。也已经虚岁十五了,他年纪虽小。却是这四个阿哥中长得最漂亮的!他皮肤比三个哥哥都白皙些,因此也透着几分为褪去的孩子稚气。细细一看,永瑢其人,面如美玉,唇若点朱,一双淡眉似秋水,两湾梨涡醉浅浅。   嘤鸣忽的想到,永瑢的生母常在许茹芸,长得就十分娇俏。   看着眼前的四个阿哥,整整齐齐站在一起,个个高高瘦瘦。   嘤鸣看在眼里,露出几分古怪之色,小半年没见,这些个孩子全都“咻”地长高了!!   就跟地理的苞米秸子似的,几日不见,蹭地长高了一大截儿!   昨日还是半大的孩子,今日却齐齐刷刷都长大成人了。   唉,毕竟这里已经过去了七年。   七年的时间,足够让稚气未退的少年三阿哥永璋,长成了成年男子,眉宇已经甚是稳重。   七年的时间,也足够让四阿哥、五阿哥还有六阿哥全都长成了英姿勃勃的少年郎君!   若她的婧欢也留在这个时空,这会子也已经是个豆蔻年华的漂亮少女了。   嘤鸣看得走神,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经齐齐躬身打千儿行礼,齐声道:“给贵母妃请安!”——可唯独长得最漂亮的六阿哥,却直挺挺杵在哪儿,脸蛋冷着,看向嘤鸣的目光里似乎别有几分愤恨之色,像是个心有不平的傲娇孩子。   三阿哥见状,二话不说,急忙一把将六阿哥给拽了下来行礼。可六阿哥却是一脸的不乐意,可惜抗不过哥哥强势,虽被迫行了礼,漂亮的脸蛋上却是一副屈辱之态,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嘤鸣心下暗自有些思量,只是身为庶母,有些话的确不适合说出口,便微笑着叫了“免礼”,又说:“几年未见,你们都长大了。”——尤其是六阿哥永瑢,她都快认不出来了呢!倒是三阿哥,一如既往待六阿哥若一母同胞。   她只当没瞅见六阿哥的无礼,笑着对三阿哥道:“听说你封了郡王,纯妃必然欣慰。”——大阿哥永璜故去后,皇帝追封他为定亲王,而后也顺手给其余几个年长的儿子赐了爵位,其中年纪最大的三阿哥封为循郡王、四阿哥永珹与五阿哥永琪俱封为多罗贝勒。……其实六阿哥比他俩也没小几岁,却没捞到爵位。   三阿哥躬身道:“额娘也时常念叨着贵母妃呢。”说着,又忙郑重合手揖礼,“还未恭喜贵母妃怀妊之喜。”   这事儿不提倒还好,反倒是叫嘤鸣觉得尴尬了,尤其三阿哥都年过二十,有妻有妾了。   嘤鸣含糊地呵呵一笑置之,便急忙转移话题,“你大婚已经四年了,可有子息了?”——照理说,三阿哥这个年纪,也该做父亲了。   永璋脸上立刻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侍妾完颜氏,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   额……她跟小文子大致问过这七年的状况了,三阿哥在皇后丧满三年后,被皇帝指婚,娶了科尔沁出身的博尔济吉特氏为嫡福晋。嘤鸣问他可有子息,她说侍妾有孕……意思是嫡福晋没孕也没生养喽?四年无所出,只怕他们夫妻关系有点……微妙啊。   只是人家私事,嘤鸣也不好直接打听,“若是一举得子就好了,纯妃也能抱孙儿了。”   永璋笑着说:“额娘的确盼了数年了。”——这几年里,他姬妾也不算少了,竟无一人有孕,让三阿哥心里糟糕透了。他甚至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身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就在这个时候,他最宠爱的侍妾有孕了!!永璋想着,若完颜氏给他生个儿子,他也该上折子请立侧福晋加以褒奖才是。   第516章、永瑢的挑衅   嘤鸣又笑着问了四阿哥与五阿哥的状况,他俩紧随三阿哥之后,也先后娶了嫡福晋,   永珹道:“两年前,汗阿玛指婚了四川总督鄂弼之女伊尔根觉罗氏。”   嘤鸣一愣,鄂弼不就是她嫂子芝兰的二哥吗?!也就是说永珹娶了她嫂子的侄女?!——大学士的孙女、总督之女,的确也配得上皇子嫡福晋的位置了。   嘤鸣点了点头:“伊尔根觉罗家的教养不会差了去。”   又问了五阿哥永琪。   五阿哥的脸色突然有些僵,他道:“我与四哥是同年指婚的,福晋是是左都御史观保之女,姓索绰罗氏。”   嘤鸣暗忖,算起来,五福晋与宫里的秀贵人索绰罗氏以及已故的瑞贵人还是一家子呢。只是……五阿哥说到自己福晋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自然。   嘤鸣忍不住暗忖,难道五阿哥和福晋的关系也不好?左都御史的女儿,也配得上皇子阿哥了。只是比四福晋的家世,稍微次了那么一点点。难道是因为这点,所以五阿哥不开心?   至于六阿哥永瑢,嘤鸣只知道他尚未娶嫡福晋,似乎只有几个侍妾。那孩子看她有点不对眼,嘤鸣就只当他不存在,施施然往皇帝的奏事殿而去。   她不打算惹事,可六阿哥却突然开口了,他满口的义正言辞:“贵妃娘娘!汗阿玛正在批阅奏折,您是后宫嫔妃,为免招惹干政之嫌,还是不要入内了!”   嘤鸣回头拿眼角睨了六阿哥一眼,却瞧见三阿哥永璋已经飞窜上去,一把捂住了永瑢的嘴巴。还拿一双眼珠子狠狠瞪着这个弟弟,然后讪讪笑着看着嘤鸣:“贵母妃,六弟年幼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嘤鸣轻轻打了呵欠,淡淡“嗯”了一声,仍旧继续把永瑢当空气,“那回见吧。”——她总能跟个孩子置气吧?何况六阿哥那些话。虽然不敬。但一字一句都挑不出错来。本朝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铁律!   说罢。便无视永瑢那薄怒的秋水双眸,未经通禀,便径直进了奏事殿。   奏事殿虽不及圆明园九州清晏殿恢弘大气,但内中布置别有一番江南的优雅韵味。饮了一杯消暑的金银花茶,嘤鸣挑着眉毛跟皇帝说:“你六儿子是怎么回事?”——没错。她这是找门子来了!她身为长辈,不能跟小孩子置气,所以只好找永瑢他老子了!   皇帝当即一愣,“六儿子?你是说永瑢?他怎么了?”   嘤鸣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却一个字都没说。事情就发生在奏事殿外,还需要她废话申述吗?   果然,王钦飞快上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然后,皇帝的脸色有点发青。“这个混账东西!!许你随意出入奏事殿的人是朕,他是对朕的旨意不满吗?!”   嘤鸣摆摆手:“我可不是让你罚他的,就是想问问,永瑢为何会如此?”——照理说,庶母与别的庶子之间,不该存在矛盾。唯一的可能就是……永瑢的生母,许茹芸了。   许茹芸……嘤鸣都快忘了这么个人了。   她是六阿哥永瑢的生母,但在生下永瑢之后,很快就被皇帝赐死了。   的确,许茹芸之死,跟她密切相关。想她当年,小小年纪,满腹算计,可惜算计太多,反误了卿卿性命。慧贤贵妃高氏死后,她挪出琼鸾殿,而后诞下了六阿哥永瑢,然后不过几日,便被皇帝亲手秘密处死了。   这件事,一直是宫里不许提及的秘密。虽然,其中详情,知根知底者不多,但许多宫里的旧人都晓得,彼时还只是舒嫔的嘤鸣与高氏、许氏二人,势同水火。许茹芸,也的确是因为替高氏出谋划策对付她,才落得身死的。   后来,六阿哥直接记在纯妃苏氏名下,至于他的生母,一个招惹了皇上厌弃之人,自然也渐渐被人淡忘了。   皇帝低眉一忖,“前几年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和纯妃生了些龃龉,纯妃便告诉了永琪,他的生母郭佳氏,是被乌拉那拉氏害死的。”   嘤鸣“哦”了一声,这倒是实话。   皇帝顿了顿又道:“因为这事儿,永琪消糜了一段日子,也不再去景仁宫请安了。后来愉妃……愉妃性子敦和,不忍看永琪那般样子,便求朕给永琪生母郭佳氏一个追封,朕允了,追谥其为景嫔。”   嘤鸣听到此处,只愈发不解,“可这些,跟六阿哥有什么关系?”   皇帝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景嫔追谥惹得事儿。愉妃给永琪的生母求追谥,乌拉那拉氏便以此对纯妃挑刺,说纯妃心胸狭隘,不肯为永瑢生母许氏求追封!”   嘤鸣顿时明白了,愉妃为养子之母求追谥,而六阿哥,说到底,也并非纯妃亲生,也是养子。同为养子,待遇却迥然不同,六阿哥必生怨怼。   “也因为这个,永瑢心里起了疙瘩,纯妃又不忍心告诉他,许氏当初如何作孽害人!纯妃早先也只告诉永瑢,许氏是难产而死的,所以才改了玉牒。”皇帝徐徐说着。   嘤鸣皱了皱眉头,“皇后意在生疏纯妃与六阿哥的母子关系。可是——六阿哥怎么会对我有敌意?”   皇帝眉心一聚,“照理说,的确不当如此。许氏因帮着高氏屡次害你,朕忍无可忍,才将其赐死。这些……永瑢应该不知道才对。”   嘤鸣低眉沉默了一会儿,“许氏与我当年是宿敌,皇后是否告诉了六阿哥这点?”   皇帝摇头,“自打长春仙馆失火,乌拉那拉氏一直以为你死了,她没必要算计一个已死之人。这对她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惹恼了朕。乌拉那拉氏顶多只敢离间纯妃母子关系。”——而后妃间的这点小龃龉,皇帝自是懒得管。   嘤鸣长长呼出一口气,“可是……我并没有死。皇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皇帝板着脸,满是坚定地道:“你还活着,而且有了身孕的事儿,绝无可能传回京中!朕严令封锁消息,没有人敢违背!永璋他们几个虽然知道了你有孕,但也绝不敢传递消息回宫!”   听皇帝如此说,嘤鸣也不由踟蹰了。几个阿哥,的确没有胆子忤逆皇父。   “许氏与我的旧怨,又是谁告诉六阿哥的呢?”嘤鸣不禁疑惑了,既然原本在京中的时候,谁都没有告诉过六阿哥许氏的死因。这么一来,六阿哥是随御驾来到杭州之后,才知道许氏的死与她有关吗?   皇帝食指微屈,轻轻敲打了几下桌面,他道:“这件事,朕会详查!”皇帝脸色发寒,“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多嘴多舌!!”   皇帝的话刚落音,王钦便滴溜溜进来禀报:“皇上,五贝勒求见。”   第517章、五贝勒认罪   皇帝的话刚落音,王钦便滴溜溜进来禀报:“皇上,五贝勒求见。”   嘤鸣不禁暗忖,他们哥儿几个不是出宫去了吗?怎么五阿哥又折回来了?默默想着,嘤鸣已经退避内殿了。   她侧在屏风后头,静静听着明间的动静。   五贝勒永琪一进殿,便噗通跪了下来,哭着腔道:“汗阿玛,儿子来认罪了!”   皇帝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底下不成样子的儿子,问道:“这是怎么了?”   五贝勒支支吾吾说:“都怪儿子酒后多嘴,跟六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听了这话,皇帝脸色微沉,莫非许氏之死,是永琪跟永瑢嚼舌根子了?!   五贝勒又急忙解释道:“六弟一路上都格外沉闷,来了杭州之后,更是四处借酒浇愁,儿子看他可怜,就特意去陪陪他。前儿喝酒的时候,儿子也一个不慎喝多了!稀里糊涂就跟六弟说了六弟生母的事儿!”   “儿子幼时养于皇额娘膝下,曾经听皇额娘私下说……皇额娘说,六弟生母许氏,是被贵母妃害死的!”说着,五贝勒急忙嗵嗵磕了两个头,“所以方才,六弟才会那般对贵母妃不敬!”   屏风后嘤鸣沉默了,是五阿哥从乌拉那拉氏哪里听来了,然后告诉了六阿哥?这些话,听着倒不像是假的。   六阿哥的年纪正是年少叛逆时,本来就为养母不肯为生母求追封的事儿,而悒悒不乐,这个时候,五贝勒突然告诉他。他的生母是被人害死的。六阿哥见了“杀母仇人”,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衣袖上连绵无尽的瓜瓞绵绵绣纹,心绪此起彼伏。她唯独不确定一点,五贝勒……当真只是酒后失言吗?   早年,五贝勒是乌拉那拉氏的养子,在乌拉那拉氏没有儿子的时候,对他还是极好的。因此会告诉他一些秘闻。想来也正常。可是,五贝勒却说,乌拉那拉氏跟他说。许氏是被她害死的……   皇帝果然恼怒了,在他心里,永琪一直都是乖巧稳重的,怎的竟也没个约束。对弟弟胡说八道了?!乌拉那拉氏更是没安好心!说什么许氏是鸣儿害死的!哼,旁人不晓得。难道连她都不晓得,许氏是被朕赐死的吗?!   “回去抄写四书,好好闭门思过!”皇帝想着,永琪也是无心失口。又主动前来坦诚,稍作惩戒也便是了。   五贝勒一脸愧态,磕了头谢了恩。便退了出去。   五贝勒走后,嘤鸣才施施然从里头出来。   皇帝执着她的手道:“鸣儿。永琪也是无心之过……”   嘤鸣微微一呻,便问:“我记得,当年秘密立储,正大光明殿后,写的是五贝勒的名字吧?”   皇帝笑着摆手,“当初不过是敷衍太后姑侄罢了,那上头搁的,一直都是空白诏书!”   嘤鸣“嗯”了一声,“这点,我自然猜得到。可五贝勒……一直都以为那上头写了他的名儿吧?”   皇帝沉默了片刻,“永璜早年做过糊涂事,朕自然断断不会立他为储,其余几个年长的儿子,生母出身都不够。所以这些年,朕一直都很是悉心教导永琪,这孩子也很争气,小小年纪便娴习满语、汉语、蒙古语,又工书善画,武技也颇精。朕的确有几分意动的,甚至想着,再过几年,等他成熟稳重些,就……”   “就把那空白诏书上,写上他的名字?”嘤鸣侧脸看着皇帝。   皇帝笑了笑,“可鸣儿有孕之后,朕就不做此打算了。”皇帝无比希冀地看着嘤鸣纤细的腰肢。   所以,这才是五贝勒的动机吗?他害怕,一旦嘤鸣这个深得皇帝钟爱的贵妃诞育皇嗣,那便是既得皇帝喜爱、又血统比他更尊贵的阿哥,势必会动摇他的“秘密储君”地位。   可是,在皇帝心目中,五贝勒这个儿子,堪称完美。她心中那些毫无证据的怀疑,还是不要说出口了。   照例已经成婚的皇子,都要分府建牙。唯独六阿哥永瑢,尚未娶嫡福晋,还未曾分府出去,所以伴驾出来,也照旧被安排在行宫,分了一个前殿区域的宫苑居住,带着他的几个侍妾……   三阿哥永璋则是安置在行宫外一处士绅的园子居住,但他并未出宫回沈园,而是一路去了六阿哥那儿。一到地方,三阿哥便把伺候的奴才如数撵了出去,他指着六阿哥的鼻子叫骂道:“你还有完没完?!我不是告诉了你吗?许常在的死,跟贵妃没关系!!我叫你别信老五的话,你怎么就是不听?”   六阿哥梗着脖子道:“五哥为人,素来坦正,他不会骗我的!况且,这些年,我自己私底下又不是没查过?!我生母是慧贤贵妃宫里人,人人都知道,当年慧贤贵妃和舒贵妃势不两立!哪怕没有五哥那些话,我也早就怀疑,我生母的死,跟舒贵妃有关了!!只是原本一直以为她死了,我才没发报仇的!”   三阿哥气得连连跺脚,这臭小子,你还想找贵母妃报仇不成?!关于许常在的死因,三阿哥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人是遭了汗阿玛厌弃,至于为何厌弃,额娘就没跟他说了。   三阿哥眼珠子一瞪,一拳头上去便砸在了六阿哥脑门上,“什么报仇不报仇的?!许常在是怎么死的还两说呢!!”   六阿哥哼了一声,咬牙道:“就是贵妃害死的!不会是别人!”   三阿哥气得脸都红了。   这时候,六阿哥的太监小杞子在外头禀报:“两位爷,出事儿了!五爷被皇上罚了禁足闭门思过呢!”   六阿哥眼睛都红了,他怒冲冲道:“五哥做错了什么?汗阿玛为什么要罚他?”   三阿哥一甩袖子,重重道:“还不是因为他颠倒是非,污蔑舒贵妃娘娘!”   六阿哥愣住了,片刻后,他急忙摇头,“不对!方才五哥便突然说香包丢了,要回去寻!他不是去寻香包,他定是跑去跟汗阿玛请罪了!”一边说着,六阿哥眼睛一湿,便哭了起来,“五哥是怕舒贵妃会吹枕边风,跟汗阿玛告我一个不敬之罪,所以才跑去把罪名自己揽了下来的!”   第518章、父杀母   六阿哥眼睛一湿,便哭了起来,“五哥是怕舒贵妃会吹枕边风,跟汗阿玛告我一个不敬之罪,所以才跑去把罪名自己揽了下来的!”   三阿哥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也觉得自己六弟的猜测差不离。心道,莫非自己真的错怪了老五?嘴上啐道:“什么‘吹枕边风’?贵母妃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   六阿哥“哼哧”了一声,孩子气的脸上满是愤懑,“三哥,你是吃了她的迷魂药了!”   这话,可把三阿哥气了个够呛,忍不住一巴掌呼了过去,在六阿哥光洁的脑门子上留下一个红红巴掌印。   “三哥……”六阿哥捂着生疼的脑门,委屈得泪眼汪汪,“我、我要去找五哥!”——五哥才不会跟他吹胡子瞪眼,更不会动手打他!   “你跟我站住!”三阿哥一把拽住了六阿哥,“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行宫!哪儿都不许去!!汗阿玛才刚禁足了老五,让他思过,你是想违抗汗阿玛旨意不成?!”   “我——我……”六阿哥“我”了半天,最终焉儿了。   “你若真想知道许常在怎么逝世的,等过两天,去替你我问汗阿玛还不成吗?!”三阿哥其实心里也有点怵,可想着这二年自己六弟和额娘日渐疏离,这事儿……总得想办法弥合才是!   不管老五是无意还是故意挑出许常在死因,干脆还是弄个清楚好了!省得整日六弟瞎想,越想越往舒贵妃身上怀疑!   三阿哥是不相信,许常在是舒贵妃的害死,可是也觉得这里头只怕隐情诸多。额娘她不是没有胸襟之人,愉妃娘娘能替老五的生母求得追封。额娘难道还不如愉妃?唯一的可能便是许常在只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事儿。只是这些没凭没据的纯粹猜测,他自然没法对六阿哥说。以他六弟那容易激愤的性子,只怕会以为他是故意诋毁许常在呢。   三阿哥想替自己六弟问清楚许常在死因,嘤鸣同样也想把当年内情让六阿哥知晓,最合适的传声筒,无疑就是三阿哥永璋了。   所以择了个晴好的日子,便派了小文子。去沈园把永璋唤了来。   这事儿。也是得了皇帝允准的。毕竟三阿哥都年过二十了,成年的皇子与年轻庶母……额……其实真应该避嫌一下的。若非有需要,嘤鸣也不想私下见皇帝的大儿子。   永璋心里也蛮惴惴的。可当得知要去行宫御花园湖畔水榭见舒贵妃,总算略安心了些。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总不至于有人胡乱嚼舌根吧?   嘤鸣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看着湖上朵朵袅袅而开的睡莲,手里拿着一把花鸟纳纱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曳着。   “给舒母妃请安。”三阿哥只走到水榭外便止步,恭恭敬敬打了个千儿。   嘤鸣回头看了永璋一眼,也没请他进水榭歇息喝茶,直接便道:“今儿请你来。本宫也是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   三阿哥垂首侍立,“是,永璋洗耳恭听。”   嘤鸣莞尔一笑。“本宫知道,因为一些人的闲言碎语。六阿哥对本宫似乎有些误会了。”   夏日的微风习习,带来缕缕莲香,嘤鸣不疾不徐地道:“纯妃心性开阔,所以才没有隐瞒六阿哥身世。可有些详情,因为皇上不许乱传,所以纯妃一直不敢宣之于口。”   听了这个,三阿哥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汗阿玛不许乱传,可见许常在真的做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事儿?   嘤鸣积蓄道:“许茹芸,是六阿哥的生母。照理说,都生了皇子了,哪怕再不得皇上喜爱,也不至于死后多年都只是一个小小常在。若非她做了许多出格的事儿,你汗阿玛何至于如此小气?”   永璋暗忖,敢对汗阿玛如此不恭不敬的,恐怕也就只有贵母妃了。   “当年许氏有孕,我也怀着身孕,那一年冬天,我招惹了些算计,险些小产。后来查出是慧贤贵妃高氏所为,许氏从中出谋划策。皇帝查清之后,原本打算赐死许氏的,可没想到,只因身怀六甲,所以皇帝才容她先生下孩子,才叫人赐死了。”嘤鸣简单干脆地说出了当年旧事。   永璋已经愣在了当场,竟然是汗阿玛赐死了六弟的生母?!六弟的生母是因为谋害贵母妃腹中孩子,所以才丢了性命?   嘤鸣打了个哈欠,“自然了,许氏做的腌臜事儿,不止这一件,只是本宫懒得一一细数了。你只管跟六阿哥说,许氏是被你汗阿玛赐死的,他若是不信,只管去找皇上问个清楚!”   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六阿哥爱信不信!   若他真的还要做旁人手里的刀子,且由他去吧!!   这些个阿哥,小时候明明个顶个可爱,长大也是一堆问题啊!嘤鸣揉了揉太阳穴,都怪皇帝不好,闲着没事儿生那么多儿子干什么?!   杭州行宫的大致格局,也跟宫里差不多,前朝后宫,前半部分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头则是安置嫔妃内眷之所。而六阿哥永瑢自然被安排住在前朝区域,一座单独的二进宫苑。   永璋从嘤鸣处告辞,便径直来到六阿哥永瑢的宫苑,一五一十把嘤鸣说的那些话,如数说给了永瑢听。   天底下的孩子,那个人愿意接受自己的生母是个恶毒之辈?又有那个人愿意接受,自己的生母是被自己生父所杀?   当场,六阿哥眼睛都红了,整个人发狂了一般,他睚眦尽裂,冲着三阿哥大吼大叫:“我不信!!这些话,都是舒贵妃说的,她当然要把所有脏水都往我生母身上泼!!定是她为了争宠,陷害我生母的!!!”   永璋怒了,“你若现在还不信,大可直接去问汗阿玛!!”——为了这个弟弟,他也是操碎了心了,如今见永瑢还是这幅样子,也气坏了,直接一甩袖子,便走人了。   皇帝威重,教育儿子们,从来都是严肃甚至严苛的,永瑢自然没胆子去质问自己皇父。便只能把自己日日闷在屋子里,借酒浇愁。   三阿哥有心想叫弟弟好生清醒几日,所以一连多日都不曾进行宫探视。   而六阿哥依赖这个哥哥惯了,乍然一下子三阿哥不来了,他便愈发苦闷。   第519章、给生母报仇   太监小杞子见六阿哥又醉醺醺的,急忙上去道:“六爷,您别喝了,醉酒伤身啊。”   六阿哥抽了抽鼻子,大着舌头诉苦:“三哥不管我,五哥又被汗阿玛禁足,我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一边说,竟是哭了起来,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小杞子跪在地上道:“爷,不管您想干什么,您吩咐一声,奴才赴汤蹈火,也一定给您办成喽!”   六阿哥哼了一声,“我想给自己生母报仇,你莫非还敢去对付舒贵妃不成?”——六阿哥也真真是醉了,否者这话,他是断断不敢说出口的。   小杞子重重磕了个头,咬牙道:“不瞒爷说,昭庆殿的宫女菊韵,跟奴才是、是对食!”   小杞子继续道:“奴才知道,对食有违宫规,所以奴才和菊韵的事儿,一直都瞒得死死的,没人知道!爷若是想做什么,奴才立刻就去安排菊韵动手!”   俗话说,酒能壮人胆,听了小杞子这番话,六阿哥忍不住心头一动,可终究还有那么些许清醒与畏惧,他犹豫着:“可若是事发……”——万一汗阿玛查到他头上……想到这点,六阿哥便有些怂了。   小杞子道:“奴才的命,本是六爷救下的,若能为六爷报了大仇,奴才死也甘愿!”   六阿哥听了这话,不禁心中感喟,想当初,他路过上驷院的时候,瞅见个喂马的小太监因得罪了上驷院一个管事,被打得奄奄一息,他看不过眼,便出手救下他性命。事后便留在身边伺候了。他知道小杞子忠心耿耿,却没想到竟忠心到如此地步。   小杞子又笑着道:“爷不必担心,事儿叫菊韵去做就成了。一旦事发……”小杞子狠狠一咬牙,“奴才会去了结了她,让她一人顶罪!”   六阿哥瞥了小杞子一眼,打了个酒嗝,揶揄道:“她不是你对食吗?你倒是舍得?”   小杞子啐了一口。“她不过是看中了奴才是六爷身边的红人。想借机攀附罢了!否则哪有人愿意跟奴才一介阉人对食?!菊韵长得姿色不俗,满心谋划着往皇上龙床上爬呢!她现在正巴巴讨好舒贵妃,盼着舒贵妃能举荐她枕席呢!”   “原来如此!”六阿哥点了点头。旋即醉意席卷,晕晕乎乎便睡了过去。心想着,等睡醒了再细细筹谋吧……   可六阿哥这一点头,小杞子却当做是允了。连忙磕了头道:“奴才这就去安排。”   六阿哥却已经熟睡了。   且说这菊韵,的确是嘤鸣昭庆殿的一等宫女。都是王钦一手安排的,光一等的大宫女就有四个:梅骨、兰秀、竹清、菊韵,正好凑全了梅兰竹菊,四人都是直接从御前拨过来使唤的。所以姿色都甚是不俗。   尤其是年纪最小的菊韵,十六岁,长得青葱玉嫩。一双软绵绵巧手,最会按摩了。现在嘤鸣每次沐浴之后。都叫她捏捏肩膀、揉揉后背。   江南的天儿太热了,热则生燥,偏生皇帝严格限制她每日用冰的量,说什么有孕不能受凉。嘤鸣也只能多洗几次澡了,凉水澡是不用想了,顶多可以泡个温水澡,为了消暑除燥,嘤鸣只能在洗澡水中倒一些芦荟汁——药园世界特产的芦荟汁,众所周知芦荟补水极好,能使肌肤柔嫩,除此之外,也有极好的清热、镇定之效,夏日用些,自然舒服极了。   沐浴之后,照旧要擦些甜杏仁油。菊韵笑着拿了一瓶新的甜杏仁油来,道:“这是奴才刚去领来的甜杏仁油,色泽比从前更好、更澄澈。奴才还特意在里头加了些桂花油,不但香气馥郁,还能嫩白肌肤。”   嘤鸣深深嗅了一口气,的确香甜得紧,恨不得叫人吃一口尝尝。   说着,菊韵便倒了写出来,轻轻涂抹在嘤鸣的肩膀和后背上,一双柔嫩的小手轻重合宜地按摩着嘤鸣的肩膀,那叫一个舒坦~   嘤鸣享受得眯上了眼睛,菊韵笑吟吟道:“待会皇上来了,闻着娘娘身上的体香,必定喜欢。”——菊韵心道,小杞子送给她的体油果然不错,很是能讨娘娘喜欢呢。   如今她身边侍奉的宫女有二三十个之多,包括润香润玉,都不及这个菊韵手巧嘴甜。   嘤鸣抿嘴一笑,渣龙那色痞子……啐,不提也罢!   这时候,润香捧着一套崭新的藕色寝衣走了进来,“娘娘说要身素净清淡的睡衣,您看这身可好?”   嘤鸣抬手摸了一把,这是上好的缭绫,质地轻薄、柔软,最适合做夏日寝衣了。藕色的素绫,上头只绣了几团四季花篮,瞧着甚是素雅。   菊韵道:“就这身?这也太素净了些吧?”   润香听了这话,小脸蛋便撂了下来,她啐道:“又不是给你穿的,哼。”   嘤鸣忍不住笑了,“这是寝衣,要那么花团锦簇做什么?”   菊韵立刻笑脸甜甜道:“自然是给皇上看的呀!皇上夜夜都来咱们昭庆殿呢!”   润香忍不住讽刺道:“就因为皇上天天来,所以你头上又是簪花又是插翠的!“   菊韵当即薄怒了,“我头上的簪花也好、翡翠钗子也罢,都是娘娘赏的!何况我戴得再好,也没超过三件!”   宫里的规矩,宫女嬷嬷头上首饰不得超过三件,菊韵的小两把头上一朵粉色织金茶花簪在耳畔,一支翡翠镶玛瑙的钗子,在加上耳上一双米珠耳环,正好是三件。   嘤鸣也察觉了,润香总跟菊韵合不到一块,整日针尖对麦芒的,就差没掐起来了!   对此,嘤鸣也很是无奈,摆摆手叫菊韵下去歇息,今儿是润香、梅骨、兰秀几个守夜。   菊韵退下后,润香像是打胜了仗一样开心。嘤鸣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这是怎么了?以前跟润玉、薛嫂处得不是很好吗?怎么偏生对菊韵挑剔起来了?”   润香噘嘴道:“娘娘难道没看出来?她整日一副狐媚子作态,就等着勾引皇上呢!”   嘤鸣忍不住笑了,“她不过是长得俊俏了些,打扮得漂亮了些,瞧着是否像狐媚子我不晓得,反正她没有勾引过皇上。”——皇帝每次来,除了奉茶之外,菊韵也没做出什么勾搭举动!何况,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爱美些也正常。   润香鼓着腮帮子道:“她那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呢!娘娘,您可得防备着她些!”   第520章、苦杏仁甜杏仁(上)   润香鼓着腮帮子道:“她那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呢!娘娘,您可得防备着她些!”   嘤鸣笑着摇了摇头,她该防备的不是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只要管住了渣龙的下半身,再有人勾搭,也是白费力。   “她整日百般讨好娘娘,必是有所图!”润香一副万分笃定的样子。   嘤鸣更加无奈了,讨好她的人还少了去吗?不止是菊韵,梅骨、兰秀、竹清几个侍奉得也很殷勤,她们和菊韵一样,一切命数都是握在她手里的,岂敢不讨好卖乖?这没什么,她们图的不过是讨主子欢心,多得些赏赐,多攒些嫁妆罢了。而嘤鸣,对身边人素来出手阔绰。日前底下心送了几盒时兴的织金簪花来,嘤鸣便赏了菊韵一支。那只翡翠钗子也是。菊韵为表忠心,所以回回都戴在头上。   这些个小丫头,小心思是有的,却也没什么大不了。润香,忠心自然是无虞的,就是防备心重了些,又进了行宫这陌生之地,难免处处警惕。而且菊韵在她面前太爱表现了,有些抢了润香的风头,所以润香有些嫉妒了。说白了,不过是几个小丫头斗气罢了。   嘤鸣穿上了这身藕色八团四季花篮的寝衣,又顺手从梳妆盒中拿了一支珠花,赏了润香,打着哈欠道:“嫌她打扮得抢眼,这支赤金芍药珠花可比赏菊韵的夺目多了!”   润香手里攥着那只金灿灿的珠花,嘴巴又撅了起来,“娘娘,奴才真不是跟她较劲儿。”   嘤鸣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困了,要睡了。”说着,便一头倒在床榻上,最近真的是越来越爱犯困了,天一黑眼皮就打架。   润香哀声叹了口气,只得上前放下幔帐,又吹灭了内殿大半的烛火。   菊韵走出昭庆殿。露出一脸恼怒之色。她咬牙暗啐:“乡野里出来的小贱蹄子,没规没矩!”   正好梅骨与兰秀迎面走来。梅骨年纪最大,已经十八了。一张圆脸,很是温吞吞的样子,“菊韵,你这是再骂谁呢?”   菊韵是梅骨兰秀二人。便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眼睛都湿润了。哭腔道:“好姐姐,我这日子没法儿过了!那个润香,仗着是娘娘带进来的,处处给我脸色瞧!我竟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梅骨露出惊讶之色,“娘娘带来的两个丫头一个嬷嬷,脾性不都挺好的吗?”   菊韵擦着泪道:“梅姐姐是没见识到。那哪里是丫头,分明是大小姐的做派!偏生娘娘处处护着。把我给撵了出来。”   兰秀听了,眉头一皱,“咱们可都是御前调来的一等宫女,那润香不过是二等的!”   梅骨忙朝着兰秀示意了一眼,又笑着对菊韵道:“妹妹别哭了,想她们刚来的,不太懂规矩,年纪又小,不谙世事的,妹妹别跟她们计较。”   菊韵咬了咬嘴唇,原想把梅骨兰秀拉到自己阵营,没想到梅骨竟是这般圆滑!   菊韵走远了之后,兰秀忍不住看了梅骨一眼,“梅姐姐,咱们几个可都是御前调过来的,该同气连枝才是。”   梅骨哼了一声,“所求一般,才能同气连枝!人家菊韵姑娘,模样最好,心气也高着呢!”   兰秀一怔,“姐姐这话的意思是……”   梅骨道:“从前在御前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菊韵可不甘心一辈子当奴才呢!”——她们几个原不过是御前的二等丫头,能近皇上身伺候的机会也不多,反倒是来了昭庆殿,反倒是接近皇上的机会更多了。菊韵,怕是心思更大了。   兰秀面露惊色,“她居然想、想爬床?可是我也没见她勾引过皇上啊!”   梅骨道:“皇上何等宠爱舒贵妃娘娘?即使娘娘不能侍寝,皇上也没召幸过旁人!就算她勾搭,皇上分不出心思多看她一眼!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多讨娘娘欢心!日后回了宫,宫里有那么多嫔妃,保不齐便被娘娘提拔上来固宠了呢!”梅骨的话中满是讽刺之意。贵妃虽年逾三十了,可肌肤嫩得丝毫不逊色十几岁的小姑娘,这般年轻姿容,哪里需要固宠?!菊韵,不过是白费心思罢了!   兰秀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二人进殿之后,才发现润香已经伺候娘娘睡下来。   梅骨忙赔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俩方才再殿外陪着菊韵多说了几句话,没想到竟迟了伺候娘娘。”   润香笑着道:“时辰上并未迟了,只是娘娘今儿乏了,所以睡得早了些。”说着,润香微微一顿,又问道:“菊韵……她跟二位姐姐很是要好吗?”   兰秀道:“也算不得要好,只是比润香妹妹早认识了几个月罢了。”   润香“哦”了一声,她还想再细问,只听小文子嚷嚷了一声:“皇上来了。”几个宫女立刻齐齐闭了嘴巴,敛衣跪了一地。   皇帝大步进了内殿,看到里头幔帐已经落下,便刻意压低了声音,问:“贵妃歇下了?”   润香忙道:“是,娘娘刚躺下。”   皇帝“唔”了一声,点了点头,便挥手叫一干人等退下。梅骨、兰秀、润香立刻躬身退出内寝殿,去外间候着了。   皇帝走上前,掀开一点点幔帐,瞅了一眼嘤鸣静谧的睡颜,不由嘴角带了笑纹。皇帝伸开双臂,王钦忙上去替皇帝宽了外袍、摘下帽子、脱下龙靴,然后也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一个骨碌,便钻进了嘤鸣的被窝里,他眼瞅着嘤鸣那一抹雪白如玉的脖颈,闻着那馥郁的桂花甜香,不由心下一动,低头一口便亲在嘤鸣的玉颈上。   这一亲,把嘤鸣给亲醒了,嘤鸣揉着惺忪的睡颜,横了皇帝一眼,“没个正经!”   皇帝“嘿嘿”笑了,凑上去还要再亲再啃,嘤鸣连忙推着,却还是被皇帝叭嗞叭嗞啃了好几口。   啃完了之后,皇帝却愣住了,“怎么是苦的?!”——鸣儿身上擦的,不是甜杏仁油吗?怎么今晚的味道跟昨晚不同了?——没错,渣龙虽然吃不着肉,但也得喝口汤……嘿咻不得,亲亲总行吧?可这一亲,竟尝出异样的苦味!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住了。   第521章、苦杏仁甜杏仁(中)   “苦的?”嘤鸣一愣,旋即笑着说:“这回加了些桂花油,桂花气味虽香,但吃起来却是苦的。”   皇帝神色一凝,他重重摇了摇头,“不是桂花的苦味!!”   说罢,皇帝赤着脚便跳下了床榻,“来人!传太医来!”   嘤鸣一愣,急忙抓着皇帝的手臂,“弘历!大晚上的,你折腾个什么劲儿呀!”   皇帝凝肃的一张脸,道:“那是苦杏仁的味道!”说着,他飞快逡巡了殿内四周,看到梳妆台上有一小瓶油,便赤脚上前,飞快倒出了少许,那馥郁的气味……的确和鸣儿身上一样,渣龙二话不说,用手指头沾着,又舔了一口。   旋即,皇帝脸色发黑了,“果然是苦杏仁油!!”   嘤鸣也傻了眼,“怎么回事苦杏仁油?我要的是甜杏仁油啊!”——这两种油脂看上去没什么分别,但效用区别可大了去了!嘤鸣不通医理,但也知道,苦杏仁有镇咳、平喘之效,然而有毒,若口服超过五十粒便有可能致命!!   只不过她并不是吃下去,只是擦身子用了些苦杏仁榨出来的油而已……   太医很快就来了。   那些油,的确是苦杏仁油。皇帝是亲口尝出来的,太医只需一闻既可。   太医道:“苦杏仁微刺鼻,其油脂亦如此,所以里头刻意加了分量不少的桂花油来遮掩!不过皇上请放心,苦杏仁服用会伤胎,然而若只以其油脂擦身,伤害便小得多,而且娘娘用量也少。所以娘娘玉体与龙胎均无虞!”   “只是这苦杏仁油,日后切不可再用!否则日久天长,也还是会伤害龙胎的,甚至导致滑胎!”太医满是严肃地道。   听了这话,嘤鸣不免心有余悸。这甜杏仁油和苦杏仁油瞧着差不多,竟一时不查,被狸猫换太子了!   皇帝一脸震怒。“这种东西怎么会进了贵妃的昭庆殿?!!”   小文子跪在地上。已经哆哆嗦嗦,“回、回皇上!娘娘的一应胭脂水粉还有擦身子用的杏仁油,一直都是菊韵去领取!”——只要不出意外。等回了宫,文瑞便是嘤鸣宫里的首领太监了。可没想到他才打理昭庆殿不到一月,竟出了这种事儿,小文子自然吓得够呛。生怕自己首领太监的官帽黄了!   菊韵……嘤鸣眉心一沉。这东西,的确是经了她的手。   事关自己腹中孩子安危。嘤鸣也只能怀疑所有人了。所以皇帝下旨,将菊韵拿去拷问的时候,嘤鸣没有出声。她也觉得奇怪,那苦杏仁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菊韵说是从内务府领取的,可内务府哪里有胆量给她苦杏仁油?   吩咐底下严刑拷问,皇帝便叫底下重新给她打了热水。重新仔仔细细沐浴了一遍,直到洗净了身上的苦杏仁味。这才罢休。   折腾了这么一通,嘤鸣也乏累极了,倒头昏昏睡去。   翌日醒来的时候,皇帝已经不在昭庆殿了。   润香、梅骨、兰秀几个忙过来服侍她更衣洗漱,尤其是梅骨兰秀瞧着都心有惴惴的样子。润香却是一副,那菊韵果然不是好玩意儿的神色。   嘤鸣张口第一句便问:“菊韵如何了?”   润香鄙夷地道:“一拷问便招了个干干净净,那苦杏仁油,是六阿哥身边的小杞子给她的!只不过,菊韵抵死不承认谋害娘娘,她说自己根本不晓得那是苦杏仁油,还说什么,只是想着拿那东西讨好娘娘!”   嘤鸣眉心一皱,这话……倒像是真的。那菊韵细皮嫩肉,也不是个能熬刑的……   润香却是一副浑然不信的样子,“娘娘,她还招供了,跟小杞子是对食呢!”说着,润香啐了一口,道:“跟太监对食,呸!真不要脸!”   嘤鸣忙问:“小杞子是谁?”——她倒是没听说有这一号太监。   梅骨忙低声回禀:“娘娘,小杞子是……是六阿哥身边小太监。”   嘤鸣愕然在了当场,六阿哥永瑢身边的太监?!!   润香又道:“而且那小杞子昨晚就不见了踪影,已经查出来是昨天傍晚,拿着六阿哥的腰牌出了行宫,这会子都不知所踪呢!“   “他跑了?”嘤鸣皱起了眉头。六阿哥的太监,把有毒的苦杏仁油给了对食的菊韵,来加害她腹中孩子……若说不是六阿哥指使,只怕皇帝都不信了。   润香低声道:“这会子,皇上叫人把六阿哥押去奏事殿了呢!娘娘……这事儿,只怕跟六阿哥脱不了关系。”   “是啊……”连润香都这么认为,更不用说旁人了。   只是,事情这么快就查到六阿哥头上,小杞子又逃得无影无踪,六阿哥自然是百口莫辩。   “小杞子抓到了吗?”嘤鸣问。   润香摇头,“皇上一早就下令满城戒严抓捕了,杭州城也已经封了,那小杞子是插翅难逃!”   嘤鸣点了点头,小杞子是昨天傍晚跑出宫的,那时候杭州城的城门也该关了。小杞子肯定还在杭州城里,如此一来,抓到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对了,这个小杞子在六阿哥身边多久了?”若是伺候了没几年的……   梅骨道:“回娘娘的话,约莫也有六七年了。”   “六七年,也不短了。”嘤鸣半是自言自语。   梅骨又道:“奴才听说,小杞子原本是上驷院的小太监,犯了错,差点被打杀了,是六阿哥偶然经过,救了他一命。所以,据说小杞子对六阿哥十分忠心。”   “十分忠心?”嘤鸣扬了扬眉毛,“若真忠心,就不会拿着六阿哥的腰牌跑出宫。”——若真忠心,他应该留下了顶罪才是。他这一跑,六阿哥便要独自承受皇帝的怒火了。这个小太监,只怕有问题啊……   “准备肩舆,本宫要去奏事殿。”嘤鸣沉声吩咐道。不论如何,她都得亲口问一问六阿哥才是。   奏事殿外月台上,太监宫女个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嘤鸣正要上去问问里头如何,便听见“碰”的一声爆裂,约莫是茶盏之类的东西摔了。   皇帝的暴怒之声旋即响起:“孽畜!!是朕下令赐死许氏的,你是不是还想弑君杀父?!!!”   第522章、苦杏仁甜杏仁(下)   皇帝的暴怒之声旋即响起:“孽畜!!是朕下令赐死许氏的,你是不是还想弑君杀父?!!!”——弑君杀父,这四个字可谓严厉到了极点!嘤鸣听得心里都忍不住一惊,更遑论六阿哥这个当事人了。   嘤鸣忙快步上前,轻轻推开了殿门,便瞧见殿中的方砖墁地之上,已经碎了一只珐琅龙纹茶盏。   六阿哥煞白着小脸跪在地上,已经涕泗横流,身子也哆哆嗦嗦,忙嗵嗵磕头道:“汗阿玛,儿子是一时糊涂啊!儿子一心以为生母之死,与舒贵妃娘娘有关,才会起了恶念!”   嘤鸣眉心一蹙,真是六阿哥所为?   皇帝冷哼一声,“你以为许氏之死与贵妃有关,便要谋害贵妃!如今,你已知道赐死你生母的人是朕!你又当如何?!!你是不是还想杀了朕?!”   六阿哥呜呜咽咽哭着,吓得浑身抖若筛糠,他哪里有那个胆子?谋害舒贵妃,尚且是借酒壮胆。若谋害皇父……借他仨胆他也断断不敢!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六阿哥只得连连磕头,“儿子不敢!儿子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求汗阿玛看在儿子年幼无知的份儿上……”   “你年幼无知?!”皇帝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六阿哥的话,指着他额头叫骂:“孽障!你早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四书五经你也读了,忠孝之礼竟都读到狗肚子里吗?!!”   当皇帝查到竟是自己的儿子要害嘤鸣,当时就气坏了!朕竟养了这么一个孽畜!幸好鸣儿没事儿,否则——否则他灭了这孽子的心都有了!!这哪里还是他的儿子?分明是养出个畜生来了!!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软趴趴哭得愈发厉害的永瑢,心下只愈发厌恶,“纯妃心性敦厚。的确是生不出你这种孽障来!!你如此歹毒恣纵,竟妄想谋害妃母幼弟,果真是随了许氏那毒妇!!”   这话对六阿哥而言不啻是极大的打击,他仿佛是一条脱水的鱼一般,几乎无法呼吸。他的生母,真的是那种人吗?若是旁人所说,六阿哥自然不信。可对于自己的皇父。六阿哥有着本能的敬畏,他丝毫不敢质疑。所以……汗阿玛才要赐死他的生母?   皇帝怒骂了一通,这才稍稍出了几分气。也总算察觉嘤鸣进来了。   皇帝看着嘤鸣,有些愣住了。   嘤鸣忙屈膝一礼,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六阿哥,这会子。六阿哥又是惊愕又是悲痛,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有话。想问问六阿哥。”嘤鸣直截了当地说。   “把甜杏仁换成苦杏仁,是你的主意吗?”嘤鸣问,照理说,六阿哥应该不通晓医理才对。   六阿哥一呆。“什么甜杏仁苦杏仁的?”   皇帝怒火再气,直接便拿腕上的金丝砗磲佛珠砸了过去,“孽畜。这个时候还敢抵赖?!”   六阿哥捂着被自己皇父砸红了的脑门子,更兼一脸惶惑。他哭腔道:“儿子真的不知道什么甜杏仁苦杏仁的,小杞子……不是叫菊韵去下毒了吗?”   嘤鸣眼睛一眯,六阿哥竟然只知道这点而已吗?便道:“苦杏仁有毒,也的确算是下毒。”   六阿哥擦了把泪,道:“儿子当时醉得糊涂了,没想到小杞子那么快就叫菊韵,拿苦杏仁毒害舒贵妃娘娘。”——他当时的确生了谋害舒贵妃的心思,但也没立刻吩咐小杞子去做啊!怎么小杞子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等他宿醉醒来,便是御前的总管太监王钦上门押解他问罪的时候了!!难道是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吩咐小杞子下手了??   嘤鸣眼睛一眯,瞳仁微缩,急忙问:“你是说,这主意,是小杞子出的?”   六阿哥忙点头:“小杞子说,他跟菊韵是对食儿,想办法骗菊韵去下毒是了。还说,事后大不了灭了菊韵的口,就查不到他头上了。”顿了顿,六阿哥哭着道:“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暴露了,小杞子大概是见没机会下手灭口,才逃跑了的。”   听到这儿,皇帝也听出不对劲儿来了。因为杭州行宫西门的守门侍卫回禀说,小杞子是昨日傍晚十分就出宫了的,那时候,鸣儿还没沐浴呢!自然也就没擦杏仁油,一切都还没曝露呢!可那个小杞子却在一切揭露之人,跑了!而永瑢,怕是以为鸣儿吃了苦杏仁呢!   “把这孽畜押下去,暂且禁足,任何人不得探视!”皇帝沉声下了命令。看样子,这事儿得细细调查一下才是。方才永瑢一押解过来,他一吓唬,立刻就招认自己谋害鸣儿,因此他也没有去问细节。没想到,那个叫小杞子的狗奴才——竟是前后矛盾!   那狗奴才满口信誓旦旦,可没等到事情曝露,便逃之夭夭,一切就像是早就筹谋好了一样!说那些灭菊韵口的话,根本就是在蒙骗永瑢!!——这事情处处都透着不简单!莫非那狗奴才背后,还有旁人指使?永瑢只是做了刀子?一连串的疑问,在皇帝心头冒出。   ——————   小杞子在第三天傍晚被找到了,是在护城河里找到的,怀里还找到一块六阿哥的腰牌。   果然,他才是被灭口的那一个。   当然,菊韵没逃得一死,皇帝下旨,赐了全尸。   嘤鸣没有阻拦,在宫里,着实不该发不必要的善心。人命,是最好的立威之物。何况,她也觉得润香说得有理,这个菊韵的确是有爬床的心思的。既然如此,索性由着皇帝杀一儆百好了,也能叫底下不安分的人老实些,别动歪歪心思。   至于小杞子是谁杀的……想也知道,是三日前的傍晚,一出了宫门,便被顺手灭了口。那会子天色正黑,月黑风高杀人夜,只怕是不好查啊。   经手查小杞子死因的,正是修齐。几日盘查下来,市面上的地痞混混游侠儿倒是抓了不少,可没一个是正主。   不过,修齐还是查出点东西来,“皇上、娘娘,小杞子是被一刀刺穿胸口当场毙命的,那刀口子……似乎是绣春刀!”   绣春刀!!   这是内廷侍卫用的佩刀!!民间是断断不许仿造的!!   也就是说,杀了小杞子的,竟是御前侍卫?!   皇帝脸色阴沉难看,“明德,朕特许你盘查行宫中所有侍卫!!一个个给朕排查!!”——御前侍卫都各有其职,只消查一查当时谁不在岗位,谁是单独出行,便能很大程度上缩小范围了。   修齐道:“皇上,侍卫并非只行宫里有,行宫外也有。”   听了这话,皇帝脸色微沉,露出几分不悦来。   嘤鸣倒是听得有些惶惑,略一思忖,这才明白修齐话里的意思,御前侍卫,自然是皇帝的侍卫,但也会被赐下去保护皇子阿哥的安全,形同是阿哥们的武装班底了,他们将会一生追随这位阿哥,忠诚度一般都很高。所以,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也会差遣他们。   除了六阿哥住在宫里,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如今都住在宫外士绅的园子里,配备至少十名以上御前侍卫。   修齐见状,忙跪了下来磕头,“奴才惶恐,请皇上降罪。”   皇帝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朕的儿子,的确未必个个孝顺安分!既然要查,索性查个干脆!”说罢,皇帝唤了王钦进来,命王钦取来了的天子龙剑,皇帝指着龙剑道:“明德,你拿去吧,否则光凭你浙江巡抚的职位,只怕是不够。”   是啊,在皇子阿哥们面前,封疆大吏又算得了什么?而这天子龙剑,形同皇帝亲临,分量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523章、被拒婚的五贝勒   嘤鸣亲自送了修齐出行宫,一路上修齐说了不少话。   “两年前选秀,昭绘尚未足岁,但皇上已经私信跟我说了,打算把芝兰的侄女佑仪许给四贝勒为嫡福晋,晚些,再把昭绘指婚给五贝勒。”   嘤鸣止住了脚步,昭绘会被指婚给五阿哥??   “不过……”修齐叹了口气,“我婉拒了皇上。我实在不愿纳兰家掺和到夺嫡之中。”   嘤鸣点了点头,“哥哥这么做是对的。”   修齐无奈地苦笑了笑,“因此,皇上给五贝勒选了左都御史观保之女索绰罗氏为嫡福晋。后来,皇上又问我六阿哥如何。”   嘤鸣黑线了,皇帝这是非叫昭绘嫁给他儿子不成吗?   修齐叹了口气,“先前已经拒绝了五贝勒,若是再拒绝六阿哥,着实就有些不识抬举了。所以我就应了。毕竟六阿哥玉牒上的生母纯妃娘娘,只是包衣出身,显然是无缘大统的。这事儿,原本只是我跟皇上私底下秘信所谈,可不知怎的,竟让五贝勒知道了!”   嘤鸣瞬间明白了,修齐挑女婿,不选五贝勒,却选了没爵位的六阿哥……五贝勒心里能痛快了才怪!!如今的五福晋索绰罗氏家世也不低,可家族门第比纳兰家便差了些了,而且明显,修齐是天子宠臣,三十来岁就已经是一省封疆大吏,入阁也是早晚的事儿!若娶了修齐的女儿,必然远胜过娶索绰罗氏!   嘤鸣道:“看样子,这次的事儿,哥哥也怀疑五阿哥?”   修齐笑了笑,兄妹间倒是有些心有灵犀。“我虽一直在江南任,可几位阿哥的脾性还是知道几分的,循郡王并无争心,四贝勒性情憨厚,六阿哥年少莽撞,唯独五贝勒……”修齐顿了顿,“他看似坦荡清正。可心思……却不少呢。”   “所以。哥哥才要查宫外的侍卫?”嘤鸣看着修齐问道。   修齐点了点,复又叹了口气,“但能我并无把握查出确凿证据。”   嘤鸣莞尔一笑。“查不出来也没关系,起码也能敲山震虎。五阿哥……小的时候,也甚是乖巧,没想到人长大了。心也长大了。”   ——也因为修齐不肯嫁女给他,所以他对纳兰家别有一股恨意吗?对于皇子而言。臣子瞧不上他,的确是莫大的羞辱了。加之,又担心她生下皇子,会动摇其地位。所以五贝勒才想要先下手为强?选择利用六阿哥,只怕也是因为,明年选秀之后。六阿哥便会娶昭绘为嫡福晋了吧?   受辱、利益、嫉妒,加在一起。的确足够滋生杀意了。   修齐沧桑的面庞上带着几许感慨,“大阿哥殁了之后,年长血统又尊贵的皇子,也就只有五贝勒了。他会有别样的心思,也是难免的。”   嘤鸣苦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我肚子里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可知,他有必要如此吗?何况,皇后还生了两个嫡出阿哥呢,他与其防备我,难道不更应该防备十二阿哥吗?”   修齐摇了摇头,手指摸索着天子龙剑上五爪金龙的胡须,“十二阿哥虽为嫡子,可自打降生,皇上就没多看几眼!再者,五贝勒幼时养在皇后膝下,约莫……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吧。”   嘤鸣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感情?”——若五贝勒对皇后真的还有半点亲情,当日便不会在皇帝面前说,是皇后告诉他,自己害死了许常在。这明显是在坑皇后啊!   而且,皇后生了十二阿哥之后,五贝勒便被送回愉妃身边教养了。皇后这明显是有了亲儿子,就不要养子了。五贝勒是被皇后抛弃的儿子,他岂能不恨皇后?!   十二阿哥不得皇帝所喜,倒是真的。一个不为皇帝喜爱的阿哥,哪怕是嫡子又如何?如今的皇帝,早不是早年时候,被逼着不得不建储的皇帝了。现在他,完全可以立自己想立的儿子为太子!!   所以,谁为太子,固然要看血统,可更得看皇帝喜不喜欢!否则血统再高贵,也是白搭!   修齐微笑着看着自己妹妹:“皇上连龙剑都给了我,可见是何等在乎你。”   嘤鸣不禁莞尔笑了,不再多言。   修齐出宫后,便先后去了三位皇子的下榻之地,把他们身边的侍卫如数带走,因为手握天子龙剑,皇子们自然不敢有半分阻拦。   只不过对于循郡王永璋、四贝勒永珹身边的侍卫,修齐只做了简单的询问,便放了回去,唯独扣押了五贝勒的几个侍卫。只不过,五贝勒的侍卫嘴巴很硬,御前侍卫一般都是满洲勋贵子弟,要么就是武进士出身,修齐自然不能动刑,只能分开审问,恐吓、诈问,可那几个侍卫竟像是早早就串好了口供似的,一口咬定没有去过护城河边儿。而修齐,也没有找到任何目击证人……   接连几日下来,不但没问出个结果了。反倒是五贝勒跑进宫给皇帝诉委屈了。   “纳兰巡抚何意只独独扣押了儿子的侍卫?!儿子这些日子闭门思过,没想到竟是祸从天降!求汗阿玛做主,儿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已经成了婚的五贝勒,哭得稀里哗啦,好似个孩子。   嘤鸣此刻就在皇帝的奏事殿中磨墨,见到五贝勒如此大倒苦水,也深觉修齐走错了一步棋。放了循郡王与四贝勒的侍卫,却不放五贝勒的侍卫,这着实为人诟病。   皇帝微微皱眉:“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五贝勒拿袖子使劲蹭着脸上的泪,“来的路上,儿子也听说了贵母妃的事儿。当初,的确是儿子不该多嘴对六弟说了不该说的话,可儿子已经知错改错了,怎的还叫纳兰巡抚独独怀疑儿子?何况纳兰巡抚无凭无据的,岂可长久扣押儿子的侍卫?!儿子……好歹是皇子啊!”   五贝勒如此委屈之态,皇帝也有些无言了。毕竟,明德的确没查出半点证据来……皇帝叹了口气,便看了嘤鸣一眼。   嘤鸣微笑着说:“皇上做主既可,臣妾没有异议。”——事到如今,再坚持下去的确没什么意义了。何况,显然也不可能查出什么证据来了。五贝勒年纪不大,下手倒是十分干净啊。他也正是瞅准了,杭州之地,粘杆处力量薄弱,所以才敢下手。   五贝勒心满意足地走了。   皇帝看着嘤鸣,道:“鸣儿,这事儿……就到此为止?”   嘤鸣轻轻叹了口气,见四下无人,便不再拘着规矩礼仪,“弘历,你也看出来了,六阿哥是被个奴才算计了,而那个奴才,又死在侍卫手中。能使唤御前侍卫的,除了你之外,也就只有伴驾四个阿哥了。六阿哥既然排除,剩下的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你说,谁最可疑?”   ——六阿哥住在宫里,成了他最大的优势,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而那天傍晚,他的侍卫都在行宫里,不曾出去。所以他最先被排除了。   皇帝沉默了。   良久之后,皇帝道:“永璋安分,不会做这种事儿,永珹憨厚,不敢做这种事儿,可永琪……永琪品性清正,又岂止于如此?”   嘤鸣淡淡道:“哥哥两年前,拒绝了将昭绘许给五阿哥为嫡福晋。这事儿,五阿哥已经知道了吧?”   皇帝眉头一皱,“只为此事,永琪不至于如此。”   嘤鸣挑眉:“若再加上一把太子的宝座呢?”   “鸣儿!”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嘤鸣叹了口气,“罢了,我不说了,省得你觉得我是再挑拨你们父子关系。”说吧,她拿起搁在案上的双面绣花月团扇,甩头便要走人。   “鸣儿——”皇帝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嘤鸣的手,“什么‘挑拨’不‘挑拨’,你倒是多心!”   皇帝叹着气道:“不管怎么说,无凭无据的,朕总不能因为一点嫌疑,便处置永琪吧?”   嘤鸣轻哼道:“我何时逼你处置五阿哥了?此事他嫌疑不小,你日后总的留心些吧?这种事儿,我可不想再碰见第二次了!我这还没回宫呢!居然就有人下手了!”嘤鸣一脸的怨气。   皇帝笑了笑,“好,朕会叫粘杆处盯着的。”   嘤鸣要的就是皇帝这句话,以后回了京,被粘杆处留心盯上,除非五贝勒什么都不再做,否则一旦出手,就会被皇帝察觉。   皇帝肯毫不犹豫答允让粘杆处盯着,可见也多多少少怀疑这个儿子了。   五贝勒住所,傅家园。   几个侍卫跪在地上,为首的黑脸汉子连连磕头请罪:“都怪奴才不当心,早知如此,直接勒死小杞子,也不会查到绣春刀上了!”   五贝勒此刻一脸的烦躁,他原以为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没想到……幸好早就安排串了口供,否则只怕就要坏事了!   “纳兰修齐怀疑我,说明舒贵妃也怀疑我了!”五贝勒眉心一凝,这才是最糟糕的事儿。舒贵妃深得汗阿玛眷顾,日后随便吹点枕头风,都是大大的不妙!而且舒贵妃有了防备之心,以后再想下手就难了!   “以后,怕是不能再动手了。”五贝勒自言自语,他脸上浮起一抹阴冷的笑,哪里还有平日人前那副清正坦荡的君子模样?   “我不动手,等回了宫,自有人动手!!”——他那位嫡母,岂会容得庶出皇子压过十二弟?!只需稍加挑拨,继后必然会忍不住下手!倒时候,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只是五贝勒没想到,嘤鸣根本没有回紫禁城,而是直接回了圆明园。   第524章、圆明园、海晏堂   乾隆二十年的九月十九,御驾直接回到了圆明园。当初她所居住的长春仙馆,一场大火烧掉了整个后殿,事后,后殿被直接拆除,所以没法住人。皇帝便放了话,让她随意挑选宫殿居住,若还舍不得长春仙馆,他可以下旨重修。   除了皇帝居住的九州清晏殿,最好便是镂月开云殿,只不过哪里形同坤宁宫,是皇后住的地儿。其次便是琼鸾殿——哪里是慧贤贵妃高氏和悫妃博尔济吉特氏住过的地方,再华美,嘤鸣也不感冒。   一下子,倒是不知住哪儿好了。因此皇帝就暂时把她安置在九州清晏的后殿。   记得当初怀着婧欢的时候,也是长春仙馆被烧毁,也是住在九州清晏后殿数月……   没想到,竟是这么巧。   过了七年,圆明园据说又扩建出不少宫殿苑囿,原本的那些好的宫殿,要么就是旧仇住过的,要么就是四妃她们的宫苑,嘤鸣既不想住仇敌的屋子,更不想抢四妃的住所。所以干脆叫小文子引路,待她去瞅瞅这些年新落成的宫殿。   小文子如今已经是她宫里的首领太监了,刚刚领到了顶戴蟒袍,人正干劲十足呢。   嘤鸣一路坐着肩舆,悠悠哉哉四下观望。忽的,遥遥见前头,花木掩映之地,竟然有一座欧式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蓝色的屋顶,雪白的汉白玉栏杆,前头还有池水喷泉,这简直是个城堡!却坐落在圆明园中,叫人有了穿越的即视感!   小文子笑着说:“娘娘,那是海晏堂,前几年才刚刚落成的西洋景观楼!”   景观楼?意思是留着看。不是住人的?   嘤鸣忍不住暗啐,真特么浪费!这么大一栋宏大洋楼,罗马式的汉白玉石柱,左右绝对对称式的格局,简直是一座恢弘的欧式宫殿!而且窗户上用的是透明玻璃,采光必然极佳!   走到海晏堂跟前,嘤鸣更是不禁咂舌这“景观楼”之大。面阔足足有十一间!二层高的欧式建筑。坐东朝西,端的是恢弘壮美!   更惹眼的是堂前的十二生肖喷泉,铜铸兽首人身。十二兽嘴出水,这十二生肖分别代表十二个时辰,若是辰时,便是龙首吐水。巳时便是蛇首吐水,而若是到了一日正午之时。则十二生肖齐齐喷水,足足持续一刻钟,如十二道瀑布入水,激起千层浪花。甚是壮观。   嘤鸣来得正是时候,所以见识到了。   没想到古代竟也能做出这般精巧的机关!!简直是鬼斧神工!   “这里好,以后我就住这儿了。”嘤鸣笑眯眯说。   “啊?!”小文子傻了眼。   这话。嘤鸣回到九州清晏,也同样跟皇帝说了。   皇帝也有些愕然的样子。“怎么就看中了海晏堂了?”皇帝对此很是纳罕,那地儿是新奇有趣得很,但到底是西洋蛮夷之物。   嘤鸣笑着说:“反正,我就要住那儿。我进去瞧了,里头也很宽敞。而且都是石头盖的屋子,门口就是池水喷泉,总不会也着火了吧?”   皇帝黑线了,不错,长春仙馆的确两次失火,木头盖的殿宇,这也是难免的嘛。相比之下海晏堂最大的优势,就是不容易失火。   第二天,嘤鸣就拾掇东西,搬了过去。   嘤鸣本来打算住楼上,那里海拔高、采光好,看风景的角度更好。可惜皇帝不许,非说危险,又要上台阶,万一摔着怎么怎么着,嘤鸣被烦得没法子,只得选了楼下向阳的一间大屋子作为寝室。   海晏堂的面积极大,面阔十一间,深进五间的格局,一进来便是个巨大的会客厅,用来大宴六宫都足够了,因客厅占了了一半面积,所以楼下其余房间只有六间,两大四小,大的两间,一个充作寝室,一个充作书房,小的那四间,分别作为午睡室、茶室、洗澡间和库房。   楼上房间便有二十来间,还没完全拾掇出来呢,最靠近楼梯的一间,已经给了烟儿住。烟儿喜欢高的地儿,在药园世界中,他的小窝就在朱果树上。   对此,皇帝很满意。鸣儿领养的这个小兔崽子住得越远越好……如果能搬出海晏堂、甚至搬出圆明园那就更好了。——不过这些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嘤鸣护着烟儿跟与眼珠子似的。晚上烟儿睡楼上,白天自然会跑下来去午睡室,和嘤鸣在一块,逗猫遛鸟、品茶赏花。   嘤鸣也已经给烟儿安排好了身份,纳兰家在盛京的一支旁支子弟,父母双亡。被她收为养子,养在身边。宫里养了外姓子弟,虽然不合规矩,但好在烟儿还小,自然百无禁忌。等他长大些,就给他安个伴读身份,便能继续留下来了。   海晏堂虽然是欧式建筑,可里头一应家具……还是古色古香的传统中式建筑。   拔步床、围子床、罗汉榻、美人榻;月牙桌、八仙桌、平头案、翘头案;圆角柜,方角柜;闷户橱、联三橱;宝座、圈椅、玫瑰椅、官帽椅、太师椅;凭几、香几、蝶几、花几、炕几、琴几;衣架、帽架、书架、面盆架;折屏、炕屏、挂屏、插屏……可谓是应有尽有。   譬如说她这间向阳的大寝室,除了一个大大的窗户是欧式的,连窗帘子都是银红串枝莲锦缎料子的,地上铺的都是青海进贡的猩红鸾凤和鸣藏毯,下面也照旧通了地龙。眼下天还不怎么冷,皇帝却说这地阴冷,叫提前烧上了。   地龙热烘烘烧着,暖得直叫人昏昏欲睡。   她真是喜欢极了海晏堂了,西式的建筑,配上中式古典家具,竟然有了一种中西结合式的美感。   当然了,皇帝不喜欢这地儿。   还说什么寝室太大,会吸走人福气……好吧,三百年的代沟,果然是那么好弥合的。古人不喜欢房间太大,哪怕殿宇宽阔,也得拿屏风、落地罩之类的东西分割开。所以嘤鸣的寝室也被拿个十二扇式的苏绣花鸟屏风给分割开了。   还有那大窗户,皇帝也不喜欢。说什么容易被人窥探了……   嘤鸣就郁闷了,她晚上睡觉又不是不拉窗帘,至于白天,谁特么呆在寝室里啊?   听说设计和修建了海晏堂的是个歪果仁,所以建筑整体都符合欧式建筑风格,玻璃的透明度虽然不能跟后世比,但也窗明几净的。不像别处宫苑,即使用了琉璃,也是彩色琉璃,那透明度,就跟马赛克似的,也就比窗户纸稍微好点。   所以她才喜欢亮亮堂堂的海晏堂。早晨起来,拉开窗帘,阳光成片成片便洒了进来,窗外的花花草草也尽收眼底。不像长春仙馆的时候,小小支摘窗,连个孩子都钻不出去。现在好了,窗户一开,她就能翻出去。可惜——润香死抱着她大腿不让。   嘤鸣就不懂了,既然不喜欢,咋还建了这个大个西洋景观楼?   皇帝说:“圆明园乃万园之园,自然要包容古今、博采中外,西洋景观楼自然不能缺了!”   明白了,皇帝纯粹是个收集癖!他才不管喜不喜欢,先收集再说呗!   有钱,就是任性。   第525章、玉贵人身孕   因菊韵死了,所以嘤鸣提拔了润香做了一等宫女,润玉只能委屈暂时做二等的。其实照规矩,贵妃也只能有八个宫女伺候,一等二等各四人,嘤鸣身边一等宫女的确是四个:梅骨、兰秀、竹清、润香,可二等却有十几个之多!   不过都是皇帝叫人安排的,也没人敢置喙。何况圆明园只有她一个嫔妃,其余都留在紫禁城里呢。而皇帝,也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   这会子,宫里想必急了。   而且皇帝刚刚叫人补上的彤史,她已经有了三个半月身孕的事儿,宫里想必都知道了。   嘤鸣躺在海晏堂的拔步床上,眯起了眼睛。   紫禁城。   已经是中宫皇后的乌拉那拉氏震惊得无以复加,“什么?!你说舒贵妃纳兰氏没死?!而且还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乌拉那拉氏眸子几欲崩裂出来,她已经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惊愕与惊惧之色,“这怎么可能?七年前,她不是烧死在圆明园了吗?!不是连尸体都找到了吗?!!”   乌拉那拉氏忍不住想想起,七年前,皇上并没有给舒贵妃纳兰氏办丧礼,一直对外宣称舒贵妃还活着,只不过身体病弱,一直留居圆明园养胎。这些年,即使去圆明园避暑,皇上也不许人靠近长春仙馆!!   难道,舒贵妃真的没死?!   而且,她竟然有孕了!!!   乌拉那拉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活着,已经是巨大的隐患了,若有了身孕——岂非要直逼她的中宫宝座了?!!   乌拉那拉氏身子渐渐颤抖了起来。同时心底也浮起了浓浓的决然,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夺走她的皇后宝座!!她的地位、她的荣耀,可是用姑母的性命换来的!!何况,她还有永璂……他的儿子,是尊贵的嫡子,将来可是要做太子的!!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跟永璂争夺太子之位!!   玉贵人侍立一旁,怀里还抱着一岁多点的九公主。乾隆十六年腊月。她生了七公主,晋为贵人,去年又生了这个九公主——因九公主正好生在七月十五鬼节。所以皇上不喜,便没有再晋她的位份。   对此,玉贵人心里也觉得憋屈得很。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便忍不住觉得。这简直是个煞星!只是个赔钱的女儿就罢了,竟还生在七月十五……   若非如此。她早就封嫔了!   玉贵人看着乌拉那拉氏那副惊惧的模样,突然心里痛快了许多。她是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舒贵妃,却也知道不少她的事儿。这位可是宠冠后宫十年不衰!!如今回来了,皇后的位置怕是岌岌可危了!   玉贵人想到自己也是依附皇后而存在的。她帮着皇后稳固地位呢,还是另寻更大的大树呢?……玉贵人心中生了别样的心思。   “娘娘先不必急,舒贵妃就算怀有身孕。可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两说呢!就算能生下来。也未必是阿哥呢!”玉贵人忙笑着道。   乌拉那拉氏冷冷瞪了玉贵人一眼,“以为你她是你,就只会生赔钱货?!”   乌拉那拉氏的讽刺,只叫玉贵人心里恨得牙根痒痒,难道你不是先生了个赔钱货,才生出阿哥来的吗?!……可表面上,玉贵人只得更加恭敬了,半句话也不敢反驳。   倒是玉贵人怀里的九公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可见是乌拉那拉氏方才一声吼叫,把她给吓哭了。   玉贵人只得连忙“哦哦”哄着。   乌拉那拉氏看着咧嘴大哭的九公主,便觉得烦得很,便甩袖子道:“赶紧滚,少来烦本宫!”   玉贵人咬唇,掩下眼底的恨意,忙屈膝一礼,带着哇哇大哭的女儿,飞快退下了。   刚走出景仁宫,九公主便渐渐止了哭声。正好,五贝勒穿着石青色团龙吉服进宫来,正好在御花园碰见了玉贵人和九公主。   玉贵人忙扬起笑容,满是亲切地道:“五贝勒刚回京,这是要去给愉妃姐姐请安吗?”   五贝勒躬身一礼,“我刚从额娘宫里出来,正打算去给皇额娘请个安呢。”   玉贵人忙叹了口气,柔声道:“贝勒还是别去了,皇后娘娘……刚生了好大的气呢。”说着,玉贵人忙拿出锦帕擦了擦九公主小脸蛋上的泪珠,一举一动极尽温柔,哪里还有半点嫌弃这个鬼节出生的女儿的样子?   五贝勒眼底幽邃,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多谢贵人提醒。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晚些再去吧。”——看样子,无需他做多余的挑拨了,皇后……肯定会忍不住下手的!   玉贵人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对了,贝勒可听说了舒贵妃的事儿?”   五贝勒笑着道:“何止听说了,我都见过了呢。”   “哦?”玉贵人一愣,五贝勒是跟着皇上从杭州回来的,莫非……舒贵妃也伴驾南巡了?这数月来,竟是半点风声也没听说。   五贝勒道:“舒贵母妃,已经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这点的确不假。为此汗阿玛,可高兴极了呢。”   玉贵人温柔一笑,道:“皇上如今也留在圆明园中,可见是有多看重舒贵妃这一胎呢。若这一胎是阿哥,只怕……莫说是皇后娘娘的两位阿哥,那是贝勒你,都要退出一射之地了呢。”   五贝勒听了这话,不禁冷笑,这个玉贵人,平日里温温顺顺的,算计起人心来,倒是一把好手!只是,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单纯无知的小孩子了!!岂会受了她的挑唆?   五贝勒便道:“我刚回京,便听说贵人也有身孕了,真是要恭喜贵人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得称呼您一声‘母嫔’了。”   玉贵人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已经生了两个赔钱货了,这一胎可千万要是个阿哥啊!如今,舒贵妃已经回来了,只怕日后侍寝的机会就更少了!若是不能一举得子,以后怕是也没机会再怀上了!   只是,她都四个多月身孕了,皇上不但没回来看一眼,连赏赐都没有……这孩子就算生下了,就算是个阿哥,怕是也不得皇上喜爱啊……   为此,玉贵人不禁忧心忡忡。   五贝勒见状,心里浮起了笑意。   这时候,愉妃宫里的张嬷嬷快步追了来,“五爷!愉妃娘娘请您赶紧回去一趟!”   第526章、纯妃问罪   这时候,愉妃宫里的张嬷嬷快步追了来,“五爷!愉妃娘娘请您赶紧回去一趟!”   五贝勒一愣,他才刚从启祥宫出来呢,额娘怎么又叫他回去,便忙问张嬷嬷:“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张嬷嬷面有愁苦之色,“是纯妃娘娘带着循郡王上门了。”   五贝勒脸色微僵,纯妃和循郡王……这是来找麻烦了?   听了这话,玉贵人不禁生了好奇心,“我听说,六阿哥至今都没回宫呢,是被皇上留在圆明园中了?纯妃娘娘约莫是想儿子了吧?”   五贝勒没有回答玉贵人话,只强撑着笑容告辞,便跟着张嬷嬷飞快往启祥宫方向去了!   玉贵人暗自嘀咕:“舒贵妃有孕,六阿哥却好似出了什么事,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关联?还有五贝勒……他在里头也掺和了吗?”玉贵人眼珠子咕噜噜转动,格外精明。而小小的九公主抬头看着自己的额娘,满脸都是好奇之色。   启祥宫中。   愉妃老脸尴尬,纯妃带着循郡王一进门边说要见永琪,而且还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愉妃不免心里惴惴,永琪这是跟永璋闹了什么不愉快了吗??   住在偏殿的秀贵人多年蒙愉妃照顾,见形势有些不容乐观,便忙亲自斟茶给纯妃,陪笑说:“纯妃娘娘先喝杯茶吧,您和愉妃娘娘都是多年的旧相识了,若是阿哥们之间生了什么嫌隙,还指望两位娘娘心平气和劝导着呢。”   愉妃听了,忙连连点头:“对对对,秀贵人说的正是我的心意。”——秀贵人聪明伶俐。很是通晓处事之道,这些年帮衬了她不少呢。   纯妃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愉妃姐姐,我在这儿,还叫你一声姐姐,是因为我知道,五贝勒干的好事儿。跟你没关系!我这回和璋儿来。也不是找你麻烦的。我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   愉妃心里一慌,“永琪怎么了?”愉妃忍不住看了一眼三阿哥永璋。“可是跟循郡王生了什么矛盾?”   纯妃心里甚是窝火,语气便不怎么痛快:“我两个儿子跟着皇上伴驾南巡,结果就回来一个!”   愉妃一惊,六阿哥的确到现在都没回来呢!永琪难道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愉妃只得急忙道:“若是永琪做了什么错事儿。我替她跟妹妹赔罪了!”说着,愉妃赶忙站起身来。朝着纯妃屈膝施礼。   正在这个时候,五贝勒来了,就看到如此一幕,纯妃冷着脸坐在椅子上。而他的额娘却弯腰屈膝,朝与自己同等位份的纯妃卑躬屈膝!!五贝勒心里,蹭地便恼怒了。马蹄袖下的拳头都攥了起来。   愉妃看见儿子来了,急忙上去一把拉住五贝勒。连忙问:“永琪,你跟额娘说,你跟六阿哥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愉妃心里明白,纯妃行事公道,是不会胡乱冤枉人的。   五贝勒忙笑着说:“儿子跟六弟,一直关系很好。”   这时候,纯妃冷哼了一声,“五贝勒,你也就会骗老实人了!”——愉妃只怕到现在为止都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大好人呢!!   五贝勒强撑着笑容,“纯母妃说什么,我听不懂。”   纯妃一甩袖子,重重道:“别叫我‘母妃’,本宫可当不起!!五贝勒!本宫自问没什么对不住的你的地方,你为何要算计本宫的儿子?!”   五贝勒忙道:“关于六弟的事儿,想必三哥跟您也说了。这实在是个误会,我也没想到六弟竟然会做出那种糊涂事……”   听了这种搪塞之言,一直不出声的循郡王永璋冷声道:“五弟,你省省吧!我和额娘,可没有六弟那么好糊弄!!”   永璋冷眼如冰,语气也十分不客气:“我跟额娘今儿来,也没指望你能坦诚认错!只不过是有些话得撂下!五弟——你的确够能算计的!可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既然算计到六弟头上,若我六弟平安无事便罢,若有事——”永璋狠狠瞪了五贝勒一眼,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我绝不与你罢休!!”   纯妃这时候终于施施然站了起来,“五贝勒,咱们走着瞧吧!!璋儿,咱们走。”   永璋一点头,忙跟着纯妃,一起大步离开了启祥宫。   愉妃将此情此景,身子一软,到坐在了椅子上,满脸都是惊慌失措。秀贵人也不禁颦眉,这个五贝勒啊,怎么愈发不安分了……愉妃娘娘年老,空有个妃位,可早已不得见天颜,又不及纯妃嘉妃热络干练,这些年容易么?怎么五贝勒就不体谅她一下?   五贝勒此刻一脸的恼羞成怒之色,纯妃和循郡王竟跑到他额娘宫里耀武扬威了!!   愉妃哀哀叹了口气,“永琪,你就跟额娘说句实话,到底这是怎么了?”   “额娘……”五贝勒眼底一抹愧色浮现,说到底都是他连累了额娘……   五贝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太监躬身进来,“娘娘,皇后娘娘发话,请各宫主位前往景仁宫一趟。”   如今皇帝宫里嫔妃比七年多了一倍有余,然而嫔位以上主位却不多。除了纯妃、嘉妃、愉妃、怡妃并列四妃,之下的嫔位尚不满员,只有庆嫔陆氏、颖嫔巴林氏、忻嫔戴佳氏和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四人。   庆嫔陆簪缨是老人了,自是不消多说;忻嫔是两年进宫的,容色妍丽,门第颇高;而豫嫔是科尔沁台吉塞桑根敦之女,只不过是皇帝象征性纳进宫,只做个摆设罢了。所以这些年最得宠的还是颖嫔与皇后身边的玉贵人。——因去年鬼节生了公主,玉贵人倒是有些失宠,难以与颖嫔分庭抗礼,所以皇后才愈发不待见玉贵人了。   皇后虽不得皇帝喜爱,但中宫召见,四妃四嫔,还是齐齐前往景仁宫。   请安行礼之后,按照位份高低各自落座。   纯妃、嘉妃分别居左右第一的宝座,其次便是愉妃与怡妃,在此是颖嫔与忻嫔,最末便是庆嫔陆氏与豫嫔博尔济吉特氏,豫嫔模样只算中上,因此素来沉默,万事不插手。   乌拉那拉氏今儿特意穿了件八团五爪金龙纹的朝褂,脖子上挂着一串东珠朝珠,头上戴着的也是东珠吉冠。按理说,平常日子,皇后是不需要穿吉服的!可今儿乌拉那拉氏为了撑出气势,竟特意穿了出来。一时间底下嫔妃各有琢磨。   乌拉那拉氏扫了一眼底下,便抬了抬下巴,扬声道:“今儿叫诸位妹妹来,不为别的!如今舒贵妃有了身孕,照理说该回宫养胎才是,诸位妹妹以为如何?”   纯妃为四妃之首,自然要第一个回话,她已经完全不复在愉妃宫里时候,那副恼火万丈的模样,而是一脸温吞吞的微笑:“舒贵妃有皇上亲自照顾,哪里需要皇后您费心呢?”   此言一出,嘉妃与怡妃俱忍不住笑了。反观皇后,脸色已经铁青了。   第527章、补办生辰(上)   怡妃柏灵韵作为四妃中最年轻的,但实际上也不年纪了,一笑,眼角便有了皱纹,她笑得格外灿烂,“若皇后娘娘想念舒贵妃,臣妾愿意代为修书一封,告知身在圆明园中养胎的舒贵妃一声。”   皇后哼了一声,眼中满是恼怒之色,她冷笑这讽刺:“怡妃,你若要得意,现在还早了些!!”   嘉妃忙笑语开口:“皇后娘娘息怒,怡妃妹妹是储秀宫里出来的人,听闻舒贵妃有孕,难免格外高兴些。”   皇后脸色阴沉,底下几个妃子,竟是个个都与她作对!!一个个全都是不安分的贱人!!   这时候,殿中容貌最出众的颖嫔开口了,她恭恭敬敬道:“嫔妾听说,舒贵妃的生辰是九月初四,可九月初的那会儿,御驾还在回京的途中呢,想必舒贵妃还没来记得办生辰呢。皇后娘娘不放建议皇上,给舒贵妃在畅音阁补办个生辰礼。”畅音阁,自然是宫里最大的那个听戏台子。颖嫔的意思,是让皇后以给舒贵妃过生日为由,让舒贵妃回宫。颖嫔无子,所以一直对皇后保持着恭敬,她比不得四妃都有儿子。   颖嫔容色姝丽,这些年一直深得皇帝宠爱,但她也深深明白,自己缘何得宠!如今她模仿了多年的原主来了!颖嫔自然惊慌无比,同样心里也满是不服气!舒贵妃再貌美,也都三十多岁了,必然徐娘半老!她未尝没有取而代之的可能!   可是没想到,皇上直接带着舒贵妃去了圆明园!!不但没有回宫,而且也没有下旨召嫔妃前去伴驾!!也就是说,舒贵妃这么多日子了,竟然一人独霸君恩!这是何等的盛宠啊!!   所以颖嫔再度害怕了起来。论家世门第,她不及忻嫔与豫嫔,这些年能够仰赖的也无非就是皇上的宠爱!而她在生下八公主之后,便再无所出,膝下无子的颖嫔,心里得不到半点的万全感!所以,现下她是最害怕失宠的嫔妃了!!   因此。颖嫔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既然皇上和舒贵妃呆在圆明园,那就想法办让他们回来!以皇后的善妒,必然难以容忍专宠的舒贵妃诞育皇嗣!!   皇后暗自一忖。这倒也是个法子……旋即,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   圆明园。   天色擦黑十分,皇帝才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份奏折。递给了嘤鸣。   嘤鸣正疑惑,皇帝从不与她谈及政务。怎的突然给她看奏折了?低头一看,原来这是慎郡王提请过继子嗣的奏折。慎郡王,说来这位辈分还不低,是圣祖爷的第二十一子。也就说,这位是皇帝的二十一叔!年龄……据说跟皇帝同岁。o(╯□╰)o   不过这位郡王似乎挺倒霉的,妻妾不少。也生过好几个儿子,不过都夭折了。眼看着自己四十多岁奔五十了,却没儿子……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若是没有儿子,死后便连香火都无以承继!所以这位郡王才巴巴上折子来求他皇帝侄儿了。   “从宗室里挑着好的过继不就成了呗?”嘤鸣淡淡道。   皇帝却说:“鸣儿,你觉得……永瑢怎么样?”   嘤鸣瞪大了眼睛,“你要把自己儿子过继过去?!”   皇帝点了点头,“他虽是一时糊涂,也终究是起了歹念,更险些害了你。这个儿子……索性过继出去得了!”皇帝厌恶得撇了撇嘴,显然是厌弃了永瑢了。   嘤鸣低眉思忖了一会儿,其实她倒是没想跟永瑢计较,永瑢不过是做了旁人手里刀子,何况已经知错了,看在纯妃的份儿上,她原想揭过的。可皇帝……   “弑君杀父”这四个字在嘤鸣心头转了几转,最终,她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这事儿,皇上跟纯妃说了吗?”嘤鸣问。六阿哥又是纯妃养大的,形同亲生。要把人家儿子过继出去了,怎也得问问人家额娘的意见吧?   皇帝摇头,他道:“纯妃不敢有异议。”   好吧……别跟皇帝说啥民主,这厮就是最大的天朝家长!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六阿哥被关在圆明园偏院也好几日了,纯妃固然不敢对皇帝的旨意存有异议,可嘤鸣着实不愿与纯妃起了龃龉。   “这事儿,倒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皇上先叫慎郡王管教六阿哥一段时日,看他们是否投缘如何?”嘤鸣笑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只要六阿哥送去慎郡王府,以纯妃的聪明,必然猜得到皇帝的意图。   皇帝微微一忖,便点了点头,“也好。”——皇帝想着,自己幼养于圣祖膝下,和这个二十一叔是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过继之事,总要你情我愿才好。   “对了,还有一事。”皇帝深深看了嘤鸣一眼,“昨日,乌拉那拉氏来信说,想在畅音阁给你补办生辰。”   嘤鸣有些懵了,乌拉那拉氏提议给她补办生辰?她怎么突然那么热情?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等等……   “畅音阁?不是在紫禁城里吗?”嘤鸣总算抓住关键点了,宫中最大的戏园子,就叫畅音阁,通常只在皇帝万寿、皇后千秋,或者重大节庆的时候才会使用。贵妃为众妃之首,也勉强配享用了。   皇帝“嗯”了一声。   嘤鸣撇嘴,“我这是闲日子过得太自在了吗?巴巴回紫禁城折腾我自己啊?!”——她回到圆明园才几日?安生日子过了才几天?事情便要招惹上来了。   她可不会傻乎乎以为乌拉那拉氏是好心呢!人家现在可是皇后了!可不是从前小小妃位了!是中宫主子娘娘!   皇帝回京,却没有回紫禁城,而是撂下阖宫后妃,只带着她一起住在圆明园。   这位继后,自然坐不住了。   她这个七年前明明死在大火中的舒贵妃,不但活蹦乱跳,居然还怀孕了!乌拉那拉氏只怕早已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了!偏生,她在圆明园,乌拉那拉氏在宫里,就算想出手,怕也是鞭长莫及啊!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先把她整回宫!她若回去,皇帝自然也要回去,可谓是一石二鸟啊!   皇帝对于嘤鸣的这番回答,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道:“你才刚回到园子,正该好好养胎才是,的确没必要折腾了。宫里畅音阁虽好,但朕可记得呢,你不爱听戏呢。”   嘤鸣莞尔一笑,几个现代人会喜欢听戏?这种艺术,她还真享受不来呢。与其听那些个咿咿呀呀,到不如翻两本棋谱来得有趣。   皇帝轻轻拍了拍嘤鸣的手背,话锋一转,道:“可朕觉得,这生辰,还是要补办的!”   “嗯??”嘤鸣眼睛一呆。   皇帝笑着,颇有几分感慨之色,“朕已经有七年没有给你过生日了……”   七年没过生日了,所以她才不想过生日!   几个月前她才二十五岁呢!咻的一下,居然就要过三十二岁的寿辰了!!   你妹的,老得也忒快了点吧?!   换了谁乐意啊?   这样的生日,她情愿不过了!!   可皇帝却已经有了的打算的样子,“生辰不但要补上,而且还要热热闹闹补办!宣了四妃过来操持,鸣儿你万事都不必费心。”   第528章、补办生辰(下)   可皇帝却已经有了的打算的样子,“生辰不但要补上,而且还要热热闹闹补办!宣了四妃过来操持,鸣儿你万事都不必费心。”   嘤鸣嘴角抽了抽,“不用这么麻烦了吧?”——还把四妃叫来?四妃的都有些年岁了,她倒是不担心皇帝会去偷吃徐娘半老的那几位。可四妃都是儿女长成的旧人了,何况叫人家屁颠颠赶来干活?不太好吧……   皇帝很是坚持,“不但四妃要来,早些年跟你交好的嫔妃,也一并唤了来参加寿宴。皇子公主略大些的,也都要来。等寿辰过来,就留在园中读书,朕也能时时考校,否则留在宫中阿哥所,没了约束,只怕是要要玩野了!”   话说,还在入读的阿哥,也有好几个呢,嘉妃的八阿哥永璇和十一阿哥永瑆,还有怡妃的十阿哥永琳。皇后的十二阿哥永璂尚不满六岁,所以还未曾入读,皇帝便没有召了来圆明园。可嘤鸣听底下嘀咕,十二阿哥刚满三岁的时候,皇后便暗地里为十二阿哥启蒙了。   永璂、永琪……十二阿哥的名字叫起来,跟五贝勒还是一般念法呢。瞧这名儿取得,嘤鸣都忍不住吐槽了。斜玉字旁的字辣么多,你就不会取个不同音的?也不怕叫混了?   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是被皇帝给敲定了。隔天便叫传了手谕回宫,关于过来庆生的嫔妃名单,皇帝直接叫她拟定。嘤鸣略一琢磨,四妃,再加上个庆嫔也就是了。   小文子一旁提醒道:“愉妃娘娘宫里的秀贵人,是否也算上?”   秀贵人?她也算宫中的老资历了,可惜早已失宠。这辈子怕是升不上去了。   嘤鸣暗自点头,也不差她一个。反正秀贵人也不年轻了,她放心得很。   小文子又道:“还有怡妃娘娘的小妹慎贵人,庆嫔娘娘的堂妹陆贵人。”   嘤鸣黑线了,这是干啥,渣龙居然喜欢玩上姐妹共侍一夫了?!什么玩意儿!!太邪恶了点吧?   “她俩是怎么回事?”嘤鸣语气里忍不住酸溜溜的。   小文子笑了笑,“这两位贵人都是乾隆十八年选秀入宫的。怡妃娘娘年岁渐大。所以留下小妹陪在咸福宫帮着固宠。那位陆贵人……也差不多。”   “长得漂亮吗?”嘤鸣扬着眉毛问。   小文子道:“慎贵人明艳动人,陆贵人钟灵毓秀。”   嘤鸣鼻子一哼,“那就不要请了。让她们留在宫里吧。”   小文子暗自一笑,道:“嗻,奴才明白了。”   “等等!”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忽然笑了。“还是请吧,怎么也得给怡妃、庆嫔些面子才是。”——她也想知道。有了儿子、根基稳固的怡妃,是否还会跟从前那般惟她命是从。还有庆嫔,她明明已经甘于过着失宠的寂静生活,为何突然要留娘家堂妹进宫争宠?   慎贵人和陆贵人来了圆明园。是否会不安分呢?是否会跑去勾搭渣龙?   而渣龙,能否禁得住勾搭?   嘤鸣不禁生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是试探怡妃和庆嫔,也是试探渣龙。   和尚般的日子。渣龙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一直没动歪歪心思。可渣龙的节操。嘤鸣实在不敢放心。   正说着话,润香进来禀报说,“四福晋和纳兰夫人求见。”   四福晋,自然就是四贝勒永珹的福晋,嘉妃金氏的大儿媳妇,伊尔根觉罗佑仪。至于纳兰夫人……就是她嫂子伊尔根觉罗氏芝兰。这俩一块来,是因为四福晋是芝兰的内侄女,本就是自家人。   这会子,修齐也被调回京中,任六部之末的工部尚书、兼领侍卫内大臣。如今的芝兰,早已不是从前的七品孺人,修齐升官跟做飞机似的,芝兰的诰命升的速度也一样,如今已经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了。   只不过品再高,也得她侄女四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在前,她错后半步跟着。辈分再大,也大不过尊卑有序。   进了海晏堂茶室,请了安之后,嘤鸣叫赐坐赐茶。   嘤鸣这是头一次见永珹福晋,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为人妻子了,她是穿着贝勒福晋吉服来了,倒是备显庄重,神态似乎也有些拘束的样子。四福晋的长相,并不十分貌美,脸盘圆润,五官精致,倒是十分顺眼。   嘤鸣看了看四福晋,又看了看见老不少的芝兰,便说:“瞧着眉眼处有几分像你。”   芝兰笑靥绽开,“都说侄女像姑姑,自然是不假的。”   四福晋柔柔微笑着也打量着嘤鸣,温声细语说:“绘儿表妹,长得也有几分像贵母妃您呢。”   四福晋口里“绘儿”,自然只芝兰与修齐的嫡长女,昭绘。她与绘儿也是姑侄。那孩子如今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嘤鸣便问:“怎么没带昭绘进园子?”——她倒是有些惦念那丫头,小时候,昭绘也时常进宫,和婧欢、娜木绰克几个公主玩在一起,跟闺蜜似的。   芝兰笑着说:“绘儿的年纪,该留在屋子里绣嫁妆了。”说着,芝兰略有几分不安的样子,“娘娘,六阿哥的事儿,老爷已经跟我说了。老爷的意思是,请您做主。”说着,芝兰攥起了手中的锦帕,心中惴惴不安了起来。   芝兰自然没胆子跟自己男人唱反调,可她有些舍不得。六阿哥长相英俊,与绘儿年纪又相若,而且是打小就认识的……唉,老爷当初不愿掺和夺嫡,才拒绝了五贝勒,如今若是错过了六阿哥,后头的八阿哥还小,绘儿这辈子怕是没有做福晋的机会了!身为母亲,芝兰自己盼着自己女儿荣耀尊贵些。   可六阿哥,怎么那么糊涂,竟被人利用,跟贵妃娘娘起了龃龉?!   嘤鸣跟芝兰姑嫂多年,如何看不出芝兰的心思?六阿哥是急躁了些,可青春期的男孩子,哪个不是如此?倒也不算太大的毛病。何况她也知道,六阿哥这些日子,六阿哥已经连连上了不少封悔罪折子了,可见是真的知错了。   四福晋也笑着帮腔:“说来,绘儿表妹跟六弟认识的时候,还都是小孩子呢。如今一晃眼,都长大成人了。”顿了顿,又说:“纯母妃可真真是好性子,这二年,回回年节赏赐,都忘不了绘儿的一份儿呢。”   四福晋话里的意思嘤鸣懂,她是想说,第一,绘儿跟永瑢是青梅竹马;第二,纯妃也是个好婆婆。   话说到这份儿上,嘤鸣自然不会蛮不讲理,便笑着说:“若绘儿肯,我岂会坏了她的姻缘?”   她如此坦言一说,倒是叫绕了一堆弯子的芝兰与四福晋姑侄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529章、多出一孕妇来   芝兰笑了笑,心下又不免有些担忧,“六阿哥如今被送去慎郡王府上,皇上的意思莫不是……”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慎郡王辈分是皇叔,跟皇上更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慎郡王无子,皇上自然不忍。这对六阿哥而言,不算好事,也不算坏事。”   听了这话,芝兰微微觉得可惜了。入嗣旁支的皇子,自然低了一筹了,可绘儿已经没得挑了,若不嫁六阿哥,只怕也嫁不得更好的了。何况,即使入嗣旁支,也终究是皇上的血脉。贵妃这里只要肯松口,皇上也早晚会消气的。倒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况,六阿哥如今境地,纳兰家还肯履行当初暗中约定之婚,无论是六阿哥还是纯妃,都不会感谢绘儿的。如此来说,倒是焉知非福了。   “如此,也好!”芝兰点了点头,算是落下了心口一块大石头。   嘤鸣见状,便又问:“魁儿的婚期,定在何时?”   当初刚回到清朝的时候,便听说了魁儿尚主之事,那时候她还以为魁儿尚主尚的是庆嫔的三公主呢,没想到竟是怡嫔的五公主。   娜木绰克那孩子,性子活泼,倒是有像婧欢。她自然觉得极好。倒是可怜了三公主,今年正月的时候,就远嫁喀尔喀部,下嫁给了札萨克多罗郡王寨桑多尔济。   芝兰道:“大约是年底吧,公主府和额驸府修建得差不多了,婚期还等得钦天监选好吉日。”   四福晋打趣道:“小姑姑的女儿嫁皇子、儿子娶公主,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   芝兰叹了口气,过些日子,六阿哥可就不是皇子了。只有儿子娶公主……这哪里是娶个儿媳妇回来,分明得当祖宗供着呢。   嘤鸣看出芝兰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便道:“娜木绰克活泼可人,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芝兰勉强笑了笑,说了声“是”,“天家之女,金尊玉贵。自然由不得挑。”   挑??   这个字。似乎有些深意啊。   四福晋说:“五妹虽不及三妹文静乖巧,但她深得汗阿玛喜爱,单单这点。就是旁人比不得的。”——四福晋的意思是说,五公主比三公主得宠多了。   嘤鸣笑着问:“嫂子是觉得三公主更好些?”   芝兰忙摆手道:“公主们,自然都是顶好的。如娘娘所说,五公主活泼可人。相比之下,三公主温婉娴静。平日里也没丁点架子,瞧着倒是能持家之人。”   芝兰所说,都是夸人的词儿。可这里头对两位公主评价区别,她可听出来了。意思是说。三公主的性子,更适合为人妻子、为人儿媳妇。五公主就……呵呵。嘤鸣干笑了两声。   忽的,嘤鸣想起慎贵人和陆贵人的事儿了。   之前还闹不懂。庆嫔为什么安排堂妹入宫争宠,想来。只怕是为了她的女儿吧。只可惜,似乎功败垂成了。   “说到娜木绰克,本宫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嘤鸣笑得嘴角翘起,“早些年时候,本宫跟怡妃打赌……”似乎是因悫妃而打赌。   “赌注便是她的女儿、五公主娜木绰克!结果怡妃赌输了,如今倒是真真把女儿输给本宫做侄儿媳妇了!”说到此处,嘤鸣已经合不拢嘴。也许,从那个时候起,怡妃便笃定了心意。如今倒是心愿得偿了。话说,女婿也得从小养成啊。   芝兰和四福晋也忍不住笑了,一时间海晏堂中,倒是和乐了起来。芝兰心里的芥蒂,也稍微少了些。芝兰心想,都赐婚了,她在唏嘘也无用,何况五公主的确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娶了她,对魁儿将来也有裨益。而且五公主的生母是四妃之一,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扶持,这些都是三公主所没有的。若从大局看,她也该欣然接受这个公主儿媳妇才是。   芝兰转移话题,问:“听说,皇上要给娘娘补办生辰?”   嘤鸣笑着摆了摆手,“又是一番折腾罢了。”说着,嘤鸣又道:“六阿哥的事儿,也正好跟纯妃好生谈谈。六阿哥过继,但愿她看开些才是。”   芝兰道:“娘娘不必忧虑,纯妃娘娘不是没有胸襟的人。”——芝兰对自己这个亲家评价倒是颇高。   嘤鸣“唔”了一声,过生日倒是其次,杂七杂八的事儿,才是该好生处理的。一是不能与纯妃生了龃龉,而是怡妃、庆嫔,得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她虽然不回宫,也得关注这宫里动静才是,也就是说,她在宫里得有靠得住的自己人,随时能传递消息才好。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我的这个生辰,怕是过得清闲不了啊。”   芝兰神色微凝,忙低声安慰道:“那个玉贵人,您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嗯??”嘤鸣瞬间一头雾水,玉贵人是那只?她别往心里去??毛意思??   四福晋也附和着说:“她虽然也有孕了,可汗阿玛至今都没回去瞧一眼,连赏赐都没有呢,自然是比不上贵母妃您一根手指头的。”   嘤鸣嗖的站了起来,双目圆瞪,急忙追问四福晋:“你是说——那个什么玉贵人有孕了?!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四福晋傻了眼,芝兰也傻了眼。   这对姑侄面面相觑,合着贵妃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啊!   下一刻,姑侄齐齐苦了脸。   早知道贵妃不知道这事儿,她们多嘴做什么?!此刻,这二位恨不得甩自己大嘴巴了!   嘤鸣却气得鼻子都冒烟了,宫里有嫔妃怀孕了,可她——居、然、不、知、道!!!   真真是气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连芝兰都知道这事儿了,她却不知道!用脚趾头想想就明白,肯定是渣龙故意封锁消息,故意不许人告诉她!!!宫里嫔妃有孕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传不到圆明园中?但独独没传进她耳朵里!!   你妹的!!渣龙封锁消息的本事倒是见涨啊!!   嘤鸣狠狠磨牙,她真想把渣龙嚼吧嚼吧撕碎了!!四五十岁糟老头子了,你倒是人老肾不老啊!!分分钟又多出一孕妇来!!   第530章、争取活到六十五   四福晋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她低声回话说:“玉贵人的身孕有四个半月了。三个月前,皇后娘娘就派人禀报汗阿玛了。”——四福晋称呼皇帝为“汗阿玛”,但称呼乌拉那拉氏却只是“皇后”,可见四福晋的婆婆跟皇后的关系真的不咋滴啊。若非是跟着长辈战队,四福晋有几个胆子敢自作主张胡乱称呼?   不过嘤鸣这会子气坏了,哪里有闲心思想这些细枝末节?   她现在脑子里全都是这个什么姓玉的贵人……四个半月的身孕,也就是说,特么滴比她还多一个月!!——嘤鸣现在还不知道玉贵人姓魏呢,否则早就顾不得生气了。   算算日子就知道,是渣龙出来找她之前,在宫里宠幸的这个玉贵人!!所以,嘤鸣也不能指责渣龙违背诺言。因为承诺不碰别的女人,是在这之后呢!!   可是,在杭州行宫的时候,渣龙就知道玉贵人怀孕的消息了,可这厮居然瞒着不告诉她,把她当个傻子似的糊弄!!还一糊弄就是仨月!!   芝兰见势不妙,急忙找补:“娘娘,您可千万犯不着为这点事儿置气!您是什么身份,那位,才是个小小贵人,连嫔位都没混上呢!”   嘤鸣摆了摆手,暂且按下怒火,道:“行了,我心里有数!”——玉贵人不算什么,就是这事儿叫人膈应得紧,也窝火得紧。   嘤鸣心里很有数,前脚叫梅骨送了四福晋与芝兰出海晏堂,后脚就直奔九州清晏!   连肩舆都没坐,一路小跑去了。她现在就想把渣龙大卸八块了。   也是赶巧了,皇帝正召见了军机大臣在里头商议朝政呢。嘤鸣咬了咬牙。对王钦道:“那就等会儿吧,我不急!”   王钦心里一哆嗦,您这幅狰狞的样儿可不像“不急”!便忙笑着道:“外头风大,要不然您先去后殿歇息会?皇上一处理完政务,奴才立刻便去禀报。”   嘤鸣暗忖,皇帝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她也不想因私废公,更不想被人说是后宫干政。便径自绕去九州清晏后殿。   王钦可没真敢叫嘤鸣等到皇帝商议完政务。转头立马就跑去正殿,跟皇帝耳语了。能做到总管太监,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王钦看得出来。贵妃那一副来寻仇的架势……只怕不是小事儿。皇上又是何等在乎贵妃,若不及时通禀,皇上那儿一样落得不得好。   所以嘤鸣一杯茶水还没喝完,皇帝就过来了。   “到底是怎么了?”王钦来禀报说鸣儿像是动了肝火。皇帝心里也犯了嘀咕,按理说。圆明园里没人敢给鸣儿不痛快才对……   嘤鸣冷眼瞥了皇帝一眼,阴阳怪气道:“我这不是特意来给您贺喜了么!”   “什么?”皇帝一头雾水,“贺什么喜?”   嘤鸣“嗤”地讥笑道:“宫里有位玉贵人,怀孕都四个半月了。我这贺喜可迟了好几个月呢!您可别见怪啊!”   皇帝浑身一僵,怎么鸣儿还是知道了?那个嘴碎的,若是让朕知道了。一定砍了他!!   ——刚走出圆明园西门的芝兰与四福晋姑侄齐齐打了个冷战。   皇帝急忙挤出一个笑容来,上前道:“之前你月份还浅。胎像不稳,朕这不是怕你置气,气伤了胎么。”   嘤鸣咬牙切齿道:“在杭州的时候我月份浅,可现在总不浅了吧?回到圆明园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皇帝一时间哑巴了,这事儿若换了从前,他自然是得高兴一阵子的。子嗣嘛,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可鸣儿也怀了他的孩子,如此一来,魏氏的身孕,便是可有可无了……啊不,还不如没有呢!鸣儿的酸劲儿有多大,他还不清楚吗?所以才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漏了……   “朕这不是怕你气坏了么。”皇帝讪讪笑着。   “所以,你就把我傻子似的糊弄?!”嘤鸣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事儿连我娘家嫂子都听说了,我居然还被蒙在鼓里!!”   皇帝暗自气闷,原来是明德家那口子多嘴……这个明德,也不好好管管自己婆娘!!随便陪着鸣儿唠点什么不好,非说魏氏的事儿!!   “朕又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皇帝终究有些理亏,脸上有些气短,“朕也没想到玉贵人也怀上了。”   顿了顿,皇帝急忙轻抚着嘤鸣的后背,好声好气地安慰着:“鸣儿,谁都没得跟你比。朕回了京,可都没去瞅一眼呢。”   嘤鸣哼了一声,“你若是想回去瞅瞅,我保证不拦着!”   皇帝尴尬地笑着,“朕又不缺儿子,就缺个鸣儿生的儿子。”   嘤鸣啐了一口,这渣龙,的确是越来越会哄女人了!好听话说得愈发似模似样。   “你怎么知道我怀的是个儿子,要是个女儿,你是不是得失望呀?”嘤鸣斜眼瞥了渣龙一眼,儿子、儿子!你丫的就知道要儿子!阿哥现在已经齿序到十三了,丫的,清朝第二大数字军团啊!   皇帝急忙道:“女儿也好,像婧儿事儿活泼伶俐,朕也喜欢得紧!”——说到婧欢,皇帝不免神情一黯,“若婧儿还在,如今也跟娜木绰克似的,该选额驸了。”   嘤鸣喉中一哑,“弘历……”——她忍不住纠结了,是不是该告诉皇帝,婧欢还活着?可她该怎么解释啊,头疼死了!   皇帝将她揽入怀中,他声音微微带哽:“是朕不该说这个。”   嘤鸣沉默了下来,罢了,等生下这个孩子,她找机会回一趟现代,问问婧欢的意思吧。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这一胎,最好还是个儿子吧。朕……”皇帝面容有些苦涩,“鸣儿,你还跟七年前一样年轻,可朕——已经四十五岁了。”——就算鸣儿还能再怀孩子,可他……还能活到儿子长大成人吗?所以,最好这一胎就是儿子,别让他再等了。   “若鸣儿喜欢女儿,下一胎再生可好?”皇帝笑着跟她商量。   嘤鸣忍不住笑了,“这种事儿,哪里是我想要儿子就来儿子,想要闺女就来闺女的?”——这可是x染色体跟y染色体决定的,神仙都说了不算。   皇帝也笑了,伸手去摸她的肚子,穿着宽松的旗服,虽然还看不出来,但仔细摸,就能摸到一凸凸的软肉了。   “鸣儿,朕一定争取活到六十五岁。”皇帝严肃地道。   第531章、和珅出生了没   “鸣儿,朕一定争取活到六十五岁。”皇帝严肃地道。   “哈??”嘤鸣傻了眼,争取活到六十五??毛意思??   “不对!”皇帝摇了摇头,“咱们的孩儿要等明年才能降生,明年朕就四十六了,若要把这个样子养大成年,朕得活六十六才行!”   嘤鸣暗笑,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她噗嗤笑出声儿来,“放心吧,弘历,你活八十六都不成问题!!”   皇帝也笑了,“是吗?鸣儿对朕的寿元这般有信心?”——俗话说得好,年过六十六阎王要吃肉。皇考可是连六十岁都不到就崩了,朕想活六十六岁,已经是贪心了。   “有句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嘤鸣笑得合不拢嘴。   皇帝脸色的笑容瞬间僵化了,龙脸也黑了个底朝天。   嘤鸣径自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着,作为千古以来最长寿的皇帝,可不就是个祸害吗?乾隆前期还不错,后期便开始宠信千古第一贪官和珅,清朝也自此走了下坡路。   不过话说,和珅这会子……出生了没??   她只记得,和珅是靠着老婆,才混了个御前侍卫,然后进了皇帝眼缘,有了后来的飞黄腾达。历史记载,和珅长得英俊潇洒,是个大大的美男子——绝不是和胖子形象。   而弘历……绝对看脸的人,不但后宫嫔妃要个顶个漂亮,身边的太监也得用长得好看的——譬如王钦。朝臣也是如此,长得帅的,绝对升迁快!譬如她哥,修齐。那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   额……还是回归正题说和珅吧。   和珅的老婆是冯氏,冯氏的祖父英廉是内务府总管。按照满汉不得通婚的惯例,冯氏应该是汉军旗。能娶到内务府总管的孙女,那可绝对是攀了高枝了。不过冯英廉也不傻,和珅那可是姓钮祜禄氏,八大著姓大族之一,虽然落魄了。但门第够高。何况和珅长得也英俊。许孙女给他也不亏,这样的孙女婿有大大的投资价值。   这会子若是问皇帝和珅是谁,皇帝哪里知道这个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小奶娃?   于是。嘤鸣问:“弘历,朝堂上是不是有个叫冯英廉的?”   皇帝一愣,他没想到嘤鸣会突兀地问这种问题,略一琢磨。便点了点头,“英廉啊。朕记得他是正黄旗护军副参领。”   才是个副参领??   合着和珅他太岳父还没发迹呢!   “得,我问早了。”嘤鸣耸了耸肩膀。   皇帝也纳闷得很,“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鸣儿不是一直不关心朝堂的吗?怎么突然问及一个汉军旗官员了?   嘤鸣笑着说:“我听说冯英廉有个孙女长得挺漂亮。”——和珅他老婆,长相应该不会太差吧?   这时候。王钦上前,小声道:“娘娘,冯英廉的孙女。才三岁大呢!”   嘤鸣瞬间囧了,三岁……我凸!!   也就是说和珅比冯氏也大不了几岁。也是个小屁孩?   唉,看样子她是不好意思直接去找和珅麻烦了,虽然说他将来是个超级大蛀虫,可这会子人家只是个苦哈哈没了娘、受后妈欺负的小可怜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所以和珅才对银子那么渴望??嘤鸣暗暗点了点头,要不要叫人照顾一下这小子?免得他心里畸形了?   额,算了吧,她又不是圣母玛丽苏!!   爱咋滴咋滴!   皇帝脸色一黑,“哪个闲着没事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嘤鸣嘿嘿笑了笑,“我就是闲着没事儿,才想听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皇帝颇有不快之色,“你现在要好好养胎,给朕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正经你妹!!嘤鸣心底暗啐,唉不对,她不是来找渣龙算账的吗?怎么现在变成渣龙来数落她了?!   “行,那我回海晏堂了。”嘤鸣理了理衣袖,便要起身。   皇帝却一把按住她肩膀,“也不瞅瞅外头,回什么回?!”   “嗯?”嘤鸣歪着脑袋一瞧,只见那半开的支摘窗外,已经是铅云密布,乌压压一片暗沉,天色都黑了下来!——只怕是要有一场暴风雨了!   嘤鸣暗自咕哝了一声,“你这九州清晏采光一点也不好……”就算支摘窗上用的是琉璃,那也是彩色琉璃,那透明度……都看不清外头路过的是人是兽。   皇帝脸黑如锅底,他也是搞不明白了,圆明园里那么多空着的殿宇,怎么偏偏就瞅中了那西洋景观楼了?!   这时候,外头一个太监进来禀报:“皇上,李待诏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李待诏……   待诏不是人名,而是官职名称,挂在翰林院名下,也就是翰林院待诏。通常有画待诏和棋待诏,而皇帝素来最喜欢下棋。也就是说这个李待诏,应该是位棋待诏喽?   皇帝摆摆手:“让他退下吧,朕今天不想下棋了。”   嘤鸣暗道一声“果然”,嘴上急忙道:“别介啊,你不想下棋,我还想下呢!”——这可是棋待诏啊,能够进翰林院为待诏的,基本上都是这个时代国手级别的高手了!!嘤鸣早就想跟高手过过招儿了,整天跟皇帝这种菜鸟下棋,她都觉得自己退步了不少呢。   皇帝瞥了她一眼,一板一眼地道:“你见外臣,不合规矩。”   嘤鸣脸一抻,语气相当不快:“就下个棋而已,有什么不大了的?!”   皇帝笑着道:“鸣儿,你若真想与棋待诏对弈,朕改日再传召个来。这个李冲下棋毫无君子之风,而且从不让人。”   嘤鸣笑了,要的就是这种“不让人”,否则处处留手,那下起来有什么意思?   嘤鸣坚持之下,皇帝也只得无奈地应允了,“待会输了棋,可别怨朕!”   这个叫李冲的棋待诏倒是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倒是其貌不扬,进后殿中,先磕头请安。皇帝叫他跟嘤鸣下去,李待诏便指着那一钵黑子便道:“贵妃娘娘请先放子吧,无论几个都可以。”   嘤鸣当时就怒了,这意思不但是要让子,而且还是没上限的让子!!   第532章、小魁子   皇帝咳嗽了两声道:“贵妃的棋艺还算不错,就让四子吧。”   李待诏刚躬身称“是”,嘤鸣便道:“不用!”她顺手拿起一颗黑子,随意落在边角处,“李待诏让本宫先手既可!”   古人素来不在乎先手后手的,可这里头占的优势却大了去了!搁在现代,先手需贴目六目半到七目半,而一目相当于半颗棋子,也就是说,先手一子就等于平白赢了三子多!!嘤鸣虽然生气,但也没糊涂。   能成为棋待诏,必然是国手级别的,虽然清朝的围棋水准跟后世没得比,那也是不是她可以掉以轻心的!   李待诏露出一脸的讶异之色,皇帝则无奈地叹了口气,鸣儿果然心气高傲啊……   李待诏笑了笑,道:“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吧,啪一声,清脆地落下一颗白玉棋子。   一场对弈就此展开。   起初,李待诏不疾不徐落子,神态也甚是轻松,下出的棋局,也颇有君子之风。倒是浑然不想皇帝数落的那样。   而嘤鸣,从一开始就不留手。她最大的优势便是先手,还有这个李冲的掉以轻心。古人都是如此,古代的男人就更是容易小瞧女人。自古以来,败在“大意轻心”四字上的人可多了去了!嘤鸣心里也憋着一口火,特想教训教训这小子!   不过下了没多久,李待诏脸色就严肃了起来,再也不复云淡风轻的模样,棋风也陡然变了,不复君子之风,而是步步迎战、步步反击。   嘤鸣很快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国手就是国手!!果然没那么简单!嘤鸣只得咬牙接着下下去!   外头已经是暴雨滂沱,殿内只有清脆的落子之声。   那榧木棋盘上,黑白纵横交错,仿佛是夜空星象一般。又好似两军交战的战场,战况——异常激烈。所有的交战,几乎都是正面冲击,不但四角争锋激烈。还棋盘的正中都争锋相对了起来。   渐渐的。棋盘上的空白越来越少,下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不知何时,暴雨渐渐小了。淅沥沥地下着。   嘤鸣执着棋子的那只手,手心已经出了汗。   她输了,输得惨烈无比。   “娘娘,承让了。”李待诏起身。深深揖礼,脸上却满是后悔不迭之色。又忙道:“微臣只要一拿起棋子,便管不住自己的手,还请娘娘恕罪。”   嘤鸣叹了口气,这点她自然看出来了。她也为自己的骄傲买了单。总共输了十二颗棋子,一小堆的黑子就搁在对方棋子钵旁边。   李待诏又道:“其实娘娘棋艺过人,绝非等闲。”——这话。李冲倒是说了实话,若非他棋艺渐趋老练。只怕便要栽在这上头了。   嘤鸣笑了,“哦?那本宫棋艺,跟皇上比如何?”   李待诏一脸苦涩,果然女人都是小心眼的,“娘娘平日里想必也是跟皇上对弈过呢,皇上的棋艺如何,娘娘心里必然清楚,又何必问微臣呢?”——李冲只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又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自然不敢得罪皇帝了。   这时候,皇帝挥手道:“好了,你跪安吧。”   李待诏如蒙大赦,连忙磕头告退,心里亦是万分后悔,早知道少赢几颗棋子就好了,唉……   皇帝拍了拍嘤鸣的手背,“好了,不就是输了盘棋吗?朕还不是天天输给你?”   嘤鸣耸了耸肩,便开始拾掇棋盘,“行了,我没那么经不住打击。”输给国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皇帝笑了笑,抓住她的手道:“让底下人拾掇就是了,时辰也不早了,先用晚膳,朕看你方才下棋下的甚是费脑子,晚上早早睡下吧。”   “我还要复盘呢!”   “明日再说!!”   可到了第二天,也照样是没空闲复盘,因为宫里嫔妃、皇子、公主们都来了。四妃为首,还有庆嫔、慎贵人、陆贵人、秀贵人几个,皇子们来了八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三个在读的,前头几个年长的在外头都有各自的避暑院子,等到了补办生辰的当日,自然也会进园子来。公主倒是只来了两个,魁儿的未婚妻、怡妃的五公主娜木绰克。还有纯妃的六公主布耶楚克,如今也是豆蔻年纪,娇嫩可爱。   这些人一到圆明园,嫔妃们便齐刷刷来海晏堂了,一大群女人,外加两位公主,倒是挤挤攘攘,十分热闹。   四妃和庆嫔,年纪都不小了,七年没见,明显上了些年岁,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韶华渐去的脸,嘤鸣不禁感慨颇多。   其实——四妃与庆嫔更是感慨颇多,都忍不住想舒贵妃都三十多岁了,怎么这脸蛋还跟十七八岁似的?免不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心想着,怪不得皇上这般宠爱……   见礼之后,怡妃柏氏手里一左一右拉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右边那个娇俏活泛、双眸盈亮,小嘴微嘟,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样子,而左边那个,十七八岁,眉眼如画,丰姿冶丽,端的是个娇娆美人!   怡妃笑着道:“娘娘有些年没瞧见娜木绰克了吧?”   说罢,怡妃右手边的娇俏女子便上前一步,飞快见了个万福,一脸笑靥盈盈,嘴巴裂开,露出洁白的贝齿,“娜木绰克给贵母妃请安!贵母妃还跟从前一样,跟天仙儿似的!”   嘤鸣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个丫头,嘴巴还是这么甜!”   怡妃笑着道:“还是这么混不吝的,等嫁了,仔细婆家嫌弃呢!”   娜木绰克吐了吐舌头,道:“小魁子才不敢嫌弃我呢!”   嘤鸣一愣:“小魁子?”   娜木绰克立刻捂住了自己嘴巴,拨浪鼓似的摇头。   怡妃脸色也尴尬了,她这个女儿嘴巴上素来没个把门的,当着贵妃的面,竟也没个收敛。阿弥陀佛,贵妃可千万别置了气才好。   嘤鸣想明白了所指,立刻噗嗤笑出声儿来,合着娜木绰克给魁儿取了个太监似的绰号啊!!哈哈哈,真是太可乐了。嘤鸣这一笑,四妃们也跟着脸带打趣的笑容。   见嘤鸣爆笑,娜木绰克也嘿嘿笑了,她歪着脑袋说:“我一直都是叫他小魁子的,多好听啊!”   怡妃立刻白了自己女儿一眼,“真该把你的嘴巴缝上!”——什么小魁子,纳兰魁可是贵妃娘家嫡亲的侄儿,哪里能这般胡闹?怪不得纳兰夫人总有些不甚乐意。   第533章、是不是要弑君杀父   嘤鸣立刻叫润香搬了绣墩,叫五公主挨着自己身边坐下,她这才仔细打量着这丫头,如今倒是出落得极为标致,水灵灵的丫头,看了便叫人喜欢。   而六公主布耶楚克就坐在她额娘纯妃苏氏身旁,小脸蛋上还透着几分孩子气,她甜声脆脆说:“五姐姐总是一口一个‘小魁子’,仔细姐夫不依呢!”   布耶楚克这一声“姐夫”倒是把娜木绰克闹了大红脸,娜木绰克啐道:“赶紧叫汗阿玛也把你给嫁了,省得你整日打趣我!”   怡妃点头附和:“六公主也不小了,等过两年,纯妃姐姐也得嫁女儿了。”   这下子,六公主布耶楚克小脸蛋也红得跟苹果似的,红脸对红脸,端的是相得益彰。直叫再坐所以嫔妃全都哄笑了起来,羞得两位公主都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海晏堂的大厅宽敞无比,即使坐了这么多人,也还十分宽裕。这会子,倒是其乐融融,只不过嘤鸣瞧出来了,纯妃有些心思的样子,不似嘉妃、怡妃那般乐呵,笑容有些勉强。想也知道,必然是为六阿哥的事儿担着心呢。其次,便是愉妃笑得也并不畅怀,显然有些心虚气短的样子,自打进来,便半句话都没插嘴过呢,似乎恨不得把自己当隐形人似的。   再次,便是坐在四妃与贵人们之间位置上的庆嫔了,庆嫔也上了年岁,眼角眉梢已经难掩皱纹,脸上虽然多施脂粉,但肤色暗沉,早已不见韶华。都过去十几年了,还呆在嫔位上。想是日子过得不如意,身上的衣裳料子不及四妃名贵鲜艳,连旗头上的首饰都有些旧旧的。反倒是紧挨着她坐的那位贵人,虽然穿着清淡素净,但脸蛋娇嫩如玉,且眉眼间有几分似庆嫔,想来这位便是贵人陆氏。庆嫔的堂妹了。   庆嫔一直不怎么笑。即使笑,那也是在嘴角边挤出个笑纹,僵硬极了。而且庆嫔看五公主的眼神。总叫人觉得有些冷。嘤鸣倒是心里有数,庆嫔的三公主,已经远嫁喀尔喀部,而怡妃的女儿却可以留嫁京中。庆嫔自然心里不平衡。   扫过殿中众人,嘤鸣的目光最终回归到怡妃身上。怡妃身侧也还站着一位丰姿冶丽的大美人呢。   怡妃笑着介绍:“这是臣妾的妹妹,慎贵人柏颜盈。”   慎贵人柏氏忙深深屈膝一礼,娇滴滴道:“贵妃娘娘万福。”   嘤鸣微笑着点头,“玉颜温润。丰盈庄姝,慎贵人的确好颜色。”——这话出自宋玉的神女赋: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慎贵人容色甚至还在怡妃年轻时候之上。不过她倒是听说,慎贵人只是略得宠几分。这几年宫里最得宠的是一个叫颖嫔的。可惜她没请,不知会是何等貌美,难道远胜过慎贵人吗?   怡妃笑了笑,却没有接话茬,而是转头瞄了一眼庆嫔身边的陆贵人,便笑着对嘤鸣说,“今日在坐的大多是娘娘旧识,除了小妹慎贵人,便只有陆贵人是新面孔了。”   听得这话,庆嫔微微皱眉,显然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可是怡妃既然提及了,她少不得携着自己堂妹陆贵人一起站起身来。   陆贵人盈盈一礼,道:“婢妾陆羽裳,参见舒贵妃娘娘。”   嘤鸣只微微颔首,便对其姊庆嫔道:“多年未见,庆嫔似乎比从前更安静了些。”   庆嫔扯着嘴角,扯出个自嘲的笑容,“嫔妾年老,愈发不讨人喜欢,索性便不多言,也就不会招人厌烦了。”   庆嫔的话颇为落寞,叫嘤鸣都有些唏嘘了。   可怡妃听着却觉得是在讽刺自己,脸色有些不愉,眉梢一挑,便道:“庆嫔这话,莫不是在说我多嘴多舌?”   庆嫔眼皮微微一抬,语气有些生硬:“怡妃娘娘不是多嘴多舌,而是多思多疑了些!”   怡妃脸色嗖的有些发青。   嘤鸣暗自嘀咕,记得从前她俩关系还不错,怎么如今倒像是死对头一般了?   倒是嘉妃见状不妙,急忙笑吟吟打圆场:“贵妃娘娘怀着身孕,该多多休养才是,咱们日后有得是机会叙旧,不急于一时。”   怡妃知嘉妃是好意,更知道不该在海晏堂闹出什么不愉快了,便笑着说:“嘉妃姐姐说得是。”又笑着对嘤鸣道:“贵妃娘娘若没有旁的吩咐,臣妾们不如先告辞了。”   嘤鸣点头道了一声“好”。   于是众人忙起身,齐齐见了万福,便各自退了出去。唯独纯妃与六公主布耶楚克还站在哪儿,半步也不曾挪动。   嘤鸣知晓纯妃的意思,便道:“纯妃可要尝尝本宫这儿的新茶?”   纯妃面色一松,心中觉得有望,便连忙道:“却之不恭。”   于是,便请了纯妃与六公主进了里头的茶室奉茶,说是新茶,其实是月前就到的秋茶罢了,这个时节的茶叶,叶片肥美,滋味倒是不坏。   可纯妃的心思明显不在茶上,似模似样抿了一口,赞了句好茶,便忍不住问:“娘娘,永瑢年纪还小,一时糊涂,还望娘娘宽宥。”   六公主乖巧地坐在一旁绣墩上,也忙替六阿哥求情:“贵母妃,六哥并非心思歹毒之人,只是受了挑错,才会起了恶念。”   嘤鸣轻轻搁下手里的茶盏,微笑款款道:“本宫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听了这话,纯妃又是欣喜又是惶惑,“可是永瑢……皇上已经把他送去慎郡王府管教了。”——据她所知,慎郡王无嗣,前不久才上了折子,请求过继嗣子承袭爵位。纯妃服侍皇帝多年,如何能不懂皇帝的意图?所以才惊慌不已。皇上这是要把她的儿子过继出去啊!   嘤鸣叹了口气,“这事儿,皇上已经拿定主意了。过些日子,想来就会下旨正式过继六阿哥为慎郡王府嗣孙了。”   纯妃听了这话,嗖地站了起来,眼睛都红了,语气也带了几分哭腔:“娘娘——永瑢他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臣妾可以保证,他日后绝不会再犯!”   嘤鸣轻轻摇了摇头,“事到如今,纯妃难道不明白,皇上心意已定吗?”   纯妃木然站在那里,眼眶都湿润了。   六公主咬着嘴唇,“汗阿玛……要把不要六哥这个儿子了吗?”——说着,泪水便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小脸蛋都花了。   嘤鸣忙道:“本宫的确没有阻止皇上出继永瑢,主要是因为……在杭州行宫的时候,六阿哥是误以为本宫害死了他的生母,才起了为生母报仇的心思。为此,皇上大动肝火,一怒之下,便说出许常在是他赐死的。”   嘤鸣微微一顿,继续道:“皇上还问永瑢——是不是要弑君杀父!!”   第534章、呆瓜皇长孙   嘤鸣微微一顿,继续道:“皇上还问永瑢——是不是要弑君杀父!!”   纯妃听了这话,哪里还有闲心思伤心难过,当时就吓坏了,双腿一软,直接扑跪在地,脸色都煞白了。   嘤鸣叹着气道:“皇上虽然是怒极之下,口不择言。本宫原以为过些日子,皇上消了气了好了。可回到圆明园中,没过几日,皇上边说要把永瑢过继给慎郡王府。本宫忖着,皇上表面上是消了气,可心里头……”——皇帝心里头怕是有了疙瘩,所以他干脆不把这个儿子留在身边,索性给了旁人,眼不见为净。   六公主也吓白了小脸,她忙上前把自己额娘给搀扶了起来。母女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心里有了数。   纯妃长长叹息着,道:“如此一来,永瑢已经失了皇父之心,过继出去,或许对他是最好的选择。”   嘤鸣颔首,这也是她的想法,“入嗣旁支,固然身份降格,可自此之后,也远离是非,于六阿哥而言,也未必全然是坏事。”   “娘娘说的是。”纯妃轻声道,旋即她抬眼凝望着嘤鸣,“那永瑢的婚事……”——既然过继之事不可逆转,纯妃更关心的自然是自己儿子的婚姻大事。若纳兰家还肯嫁女,永瑢就算出继,后半辈子也算是稳妥了。   嘤鸣道:“既然早有约定,等明年选秀的时候,本宫会跟皇上提的。”   纯妃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有娘娘这句话,臣妾就安心了。”——娶了贵妃的侄女,日后贵妃就算是疼侄女,也会帮着永瑢说些好话的。如此一来。永瑢纵使过继,只要皇上原谅了他,谁敢说他不是皇上的儿子?   纯妃离开了海晏堂之后,嘱咐了六公主布耶楚克自己一边去顽,而她直奔皇帝的九州清晏去了。   这会子皇帝自然实在里头处理政务,刚刚任职工部尚书的修齐正在向皇帝回禀皇陵的修筑状况。王钦快步上前禀报:“皇上,纯妃娘娘来了。正跪在殿外请罪。”   皇帝眼底一滞。“纯妃?……”   王钦点头道:“纯妃娘娘说自己没有管教好六阿哥,愧为人母,所以请皇上降罪。”   皇帝幽幽叹了口气。“却也不至于是她的过错。”   修齐从不插手皇帝内宫之事,只不过六阿哥和自己女儿暗中有婚约,便也开口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六阿哥年少。会犯错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侧脸瞥了修齐一眼,“明德莫不是还想嫁女予永瑢?”   修齐尴尬地笑了笑。“皇上英明,奴才这点小心眼,您一猜就中。”   皇帝“哼”地笑了一声,面有几分得意之色。   修齐面容有些发苦。“奴才的女儿没嫁成五贝勒,若是再错过六阿哥……奴才怕她会嫁不出去。”——再后头的便是八阿哥了,八阿哥不但年纪太小。而且脚还不好。他也着实没得选了。   皇帝嗤地笑了,便对王钦道:“去告诉纯妃。朕不怪她,让她退下吧。”   “嗻。”   纯妃等的便是皇帝的一句宽宥之词,只要皇上不加罪她,她就还是协理六宫的四妃之一,只要她位子稳了,日后才有机会帮着永瑢求情。   纯妃在殿外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告退了。   嘤鸣补办生辰的日子定在十月初四,还有几日功夫,四妃们已经开始忙活着筹备了,总之是往隆重了操办。反倒是嘤鸣这个寿星,很是清闲。   五公主六公主两个丫头陪着,在圆明园里溜达着玩,倒是乐呵得紧。   两个丫头叽叽喳喳,活像两只小麻雀。   娜木绰克说:“八弟脚不好,所以到现在不肯学骑马呢!阿哥里头数他最胖了,胖得跟头小猪似的!”   布耶楚克说:“十一弟是个守财奴,小小年纪,所有月例、赏赐全都一股脑塞一个大箱子里锁上,钥匙整日自己拿着,谁都不肯给!动不动还拿出来摸两把、亲两口呢!”   嘤鸣快笑抽了,八阿哥先天脚跛也就罢了,十一阿哥竟是这般可乐。   “嘉妃的几个儿子啊……”四阿哥木讷、八阿哥肥胖、十一阿哥守财奴,真是一个比一个极品。   娜木绰克道:“嘉母妃整日犯愁呢!”   布耶楚克道:“嘉母妃生的几个兄弟,虽然都古怪了些,却也不难相处。相比之下,咱们那个十二弟……”布耶楚克撇了撇嘴,“520小说长到头顶上去了,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是嫡阿哥吗?!”   正说着,一个约莫六七岁大的孩子便从拐角处走了过来,木木呆呆愣在了前头,傻了眼一般看着嘤鸣与两位大肆数落的公主。   嘤鸣瞬间止住了脚步,刚才正在说皇后的十二阿哥坏话呢,一下子就跳出来一孩子,瞧着年纪——额,该不会他就是十二阿哥吧?   只不过,小脸蛋胖嘟嘟的可爱,倒是没瞧出眼高于顶的样子来。   只听五公主娜木绰克啐道:“小呆瓜,愣着做什么?是不是认不得?”   六公主忙提醒道:“这是舒贵母妃!”   那个被叫做小呆瓜可爱男孩忙深深揖礼,语气还透着几分稚嫩:“给……”刚说了个“给”字,他便噎住了似的,忙瞅了瞅五公主六公主,咬着自己的手指头问:“我要怎么称呼呀?”   五公主瞪了“小呆瓜”一眼,“笨!你叫‘皇太太’就是了!”   嘤鸣不禁一愣,皇太太??满人的“太太”,是祖母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孩子……   小呆瓜忙深深揖礼,“绵德给皇太太请安!给两位姑姑请安!”   好吧,果然、果然是皇帝的孙子!!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你是……”——谁儿子?她记得三阿哥还没儿子呢,后头的四阿哥五阿哥就更不用多说了,也就是说这孩子只有可能是大阿哥永璜的儿子喽?   绵德小呆瓜站直了身子道:“回皇太太的话,孙儿是定亲王府的长子,额娘是嫡福晋伊拉里氏。”   嘤鸣“哦”了一声,果然是定亲王永璜与伊拉里氏的儿子,瞧着年岁,应该也是在她走后出生的。如今也到了该入读的年纪了,所以也跟了过来,跟着几个皇子叔叔一起读书。   只不过,绵德自称“孙儿”,真真叫嘤鸣觉得郁卒。   尼玛的,她都升级成祖母辈的了!!   第535章、十三阿哥是难产   五公主娜木绰克上去摸了摸绵德的肉嘟嘟的脸蛋,“小绵德,大嫂身子还好吧?”   绵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端端正正回答:“额娘安好,多谢五姑姑关怀。”可小孩子说话,终究奶声奶气的,愈是庄重,愈是叫人觉得可乐。   六公主也笑着逗弄:“绵德,六姑姑这儿有饴糖,你要不要吃?”   绵德立刻摇头,“不要!额娘说,吃多了糖,会坏牙齿的!”   嘤鸣听了,忍不住噗嗤笑了,这孩子,还真是个活宝啊!明明是个可爱极了的孩子,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五公主、六公主已然晓得花枝乱颤,笑足了,才肯叫绵德去四宜书屋。如今,阿哥们在圆明园中读书的地方,是四宜书屋,距离皇帝的九州清晏也比从前近些,正方便了皇帝随时考校。   五公主看着绵德矮矮短短的小背影,便说:“贵母妃,我十弟也是这幅样子呢!明明是个小屁孩,最爱装大人了!”——十阿哥永琳,与五公主娜木绰克都是怡妃柏灵韵所出。   六公主也点头附和,“可不是么!永琳跟绵德站一块,活似亲哥俩!”   五公主白了六公主一眼,“你这话若是落在汗阿玛耳朵里,仔细挨训斥!什么哥俩?他们是亲叔侄!”   “绵德跟十阿哥,谁年岁大些?”嘤鸣笑着问。   娜木绰克道:“两人同庚,只不过我十弟是十四年腊月初出生的,绵德是八月底。”   嘤鸣掩唇道:“合着这侄儿比叔叔都大呢!”   正打趣着,便听见怡妃的声音从远处带笑传来:“你们两个丫头,不好好呆在房里学女红。就会整日烦着贵妃娘娘!”   怡妃今日身穿一件枣红色绣金玉满堂纹十八镶对襟旗服,因天意渐寒,外头还披了个雪紫色的百事如意织锦缎夹棉斗篷,依稀是福寿暗纹妆缎做里子,出了紫褐色的水貂风毛,密实又暖煦,衬得整个人都雍容华贵。   两个公主盈盈见了常礼。怡妃忙给嘤鸣行了万福。   五公主娜木绰克撅着小嘴。娇声道:“女儿是怕贵母妃闷坏了,才多陪着贵母妃说说话的。”   怡妃妩然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半嗔带笑。   六公主笑问:“怡母妃不是在操持贵母妃寿辰吗?怎么有空暇出来散心?”   怡妃笑呵呵道:“这些精细活计。主要还得是嘉妃和你额娘最擅长,我也就是打打下手罢了。”   嘤鸣道:“明明是我的生辰,却叫你们上下忙活。”   怡妃忙道:“原就是应该的,何况皇上吩咐的差事。哪里是人人都有福气来圆明园忙活的?有的人,削尖了脑袋想来都来不了呢!”   五公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额娘,你是在说颖嫔还是玉贵人?”   怡妃横了五公主一眼,“她俩都是!”   嘤鸣呵呵一笑,“本宫也听说了。颖嫔和那个玉贵人,这些年似乎很得宠?”   怡妃笑着说:“从前是十分得宠,如今娘娘回来了。可就不好说了!”怡妃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旋即,怡妃又觉得当着两个公主的面说这些不大好。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嘤鸣笑着看着怡妃,“我倒是很好奇,只可惜圆明园里没人跟我详说。颖嫔和玉贵人的长相,莫非比你妹妹慎贵人还要貌美吗?”   怡妃上前轻声道:“容色自然是不差的,可若说比颜盈更貌美,倒也不见得。”   “哦?”嘤鸣挑眉,倒是更好奇了几分。   怡妃笑呵呵道:“娘娘没见过,那位玉贵人……一张脸蛋跟您颇为相似呢!”   嘤鸣愣住了。   怡妃又继续道:“至于颖嫔巴林氏,则是读过些书,才学性情与娘娘相似罢了。”   嘤鸣良久才回了神,这算什么,她不再的这几年,渣龙找了两个她的替身?一个貌似,一个神似??真是叫人高兴不起来啊。怪不得渣龙总不肯提这些事儿。   说着,怡妃忙打发了两个公主,与她一起去了前头水榭中,坐着细聊。   “提议皇后给您在畅音阁补办生辰的,可就是颖嫔呢!”怡妃暗啐了一口,这小贱人倒是算计不小呢!   “只可惜,皇上哪里肯叫娘娘舟车劳顿?直接叫了臣妾一干人等来圆明园了!皇后和其余嫔妃生生被撂在了宫里!”怡妃笑了起来,似乎很是开心的样子,“咱们这位皇后,还跟从前做妃子似的,处处拈酸吃醋。真真是拎不清!”   嘤鸣不觉莞尔,“可人家福气好,生了十二阿哥,又生十三阿哥,膝下两个儿子,可算是根据稳固了。”   怡妃啐了一口,“十二阿哥生的时候倒是顺产,去年底,皇后生十三阿哥,却难产了,差点把命赔进去!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床呢。所以,皇后一直不喜欢十三阿哥。”   “哦?”这事儿她倒是没听说过,“就因为难产,皇后就不喜欢十三阿哥?”——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她高龄产子,所以才难产的,与孩子何干?   怡妃忙道:“倒也不全然是因为难产,更要紧的是因为十三阿哥他……”怡妃的话还没说话,便戛然而止。   原来是皇帝的仪舆正朝这边过来呢!   若是从前,嘤鸣遇到这种状况,只会继续做着喝茶等着。但见怡妃已经急忙走出水榭迎驾,嘤鸣也只得一块迎接皇帝御驾了。   不消片刻,皇帝的龙舆停了下来,他快步走上前,扶了嘤鸣一把,“天冷,怎么不好好呆在海晏堂养胎?”   皇帝语中不见责怪,倒是颇有几分心疼的样子。   嘤鸣便柔声道:“整日躺着,身子都快生锈了,出来透透气。又正好遇见了怡妃,所以一块儿闲聊了会儿。”——刚才怡妃的话还没说完呢,十三阿哥怎么了?皇后为何不喜?惹得嘤鸣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   怡妃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贵妃没说是被她闺女外加纯妃闺女给拉出来的,否则皇上肯定会生气的。   第536章、仙鼎的三大用处   海晏堂。   皇帝亲自送了嘤鸣回来,而怡妃……自然识趣地先行一步告辞了。   喝了一碗浓浓的红枣枸杞茶,身子也暖和透了。红枣茶制法十分简单,鲜枣干枣均可,十几枚切开,加几粒枸杞,一并在沸水中小火熬煮,直至枣肉烂熟既可。因原材料都是药园世界产出的,因此煮出来的红枣枸杞茶异常甜醇,红郁浓稠的茶汤在口齿间甜腻流转,当真是美味极了。   皇帝也忍不住吸溜吸溜喝了两碗。   药园世界里的大红枣补气血是最好的了,皇帝每晚过来,也跟着嘤鸣这个孕妇蹭喝些,一日下来,只觉得自己面色红润,精气神也比从前见涨不少。皇帝忍不住心想,果然是仙枣,才喝了几日仙枣茶,便跟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嗝~~”喝了一大碗红枣枸杞茶的烟儿也打了个饱嗝儿,红润润的小脸蛋上满是幸福之色。   皇帝瞅了烟儿一眼,便嫌弃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喝饱了就走,别在这儿碍眼。”   烟儿哼了哼鼻子,上去抱起那一大捧盒的东北大松子,便哆哆哆跑回自己二楼房间,慢慢一人吃独食了。   那就是之前烟儿在药园世界栽植的两株红松,如今已经开始结松子了,产量倒是蛮可观的。嘤鸣不大喜欢松子这些难剥的干果,皇帝对这种玩意儿也不感兴趣,倒是便宜了烟儿,一人独占。   皇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烟儿,凡是他在的时候,肯定要赶走烟儿。   不过烟儿也不怎么鸟皇帝。伺候烟儿的宫女已经叮咛了无数次规矩,可他见了皇帝,还是一点礼都不行。烟儿不是不懂规矩,只是不喜欢皇帝罢了。   皇帝又一次嘀咕道:“把他送回纳兰家教养着不就得了?”   嘤鸣很无语,从前烟儿是一只松鼠的时候,皇帝也没这么排斥啊!那时候她还抱着烟儿睡觉呢,皇帝都没什么意见。如今烟儿不过是养在海晏堂。皇帝便恨不得把他撵走。   嘤鸣只得道:“烟儿不是我随便捡来的……”——其实就是在悬崖底下随便捡到的,那时候烟儿摔断了一根后腿……   “他是我师父身边的仙童。”嘤鸣眼睛都不眨地开始编瞎话了。至于烟儿是一只松鼠的事儿,她还是不要告诉了皇帝。否则皇帝肯定要把烟儿当妖怪看待。   “嗯?”皇帝瞪圆了眼睛。   嘤鸣道:“你对他好点!烟儿可是有法力的,唔……他的法力其实跟我差不多。”——仙兽也就相当于金丹期的修士。不过若是打起来,自然还是只有烟儿输的份儿,因为她有仙鼎。一鼎扣上去,谁也跑不出来。当初她就是这么逮到青儿的。   皇帝上下瞄了嘤鸣一通。“你还有法力??”——那眼神,分明是深表怀疑的样子。   嘤鸣气坏了,真恨不得拿出仙鼎来把皇帝扣进去!!   咚!!   嘤鸣手一甩,甩出一颗鸡蛋大的红枣。砸在皇帝脑门上。   皇帝吃痛地摸着脑门子,气恼地瞪了她一眼:“你也就会变仙枣了!!”——真不晓得鸣儿袖子里到底藏了多少仙枣,居然怎么吃都吃不完。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还丢出来打人!嘶——这么大的仙枣砸人,还真有够疼的!   碰!!   一株铜镜般大的金边灵芝砸皇帝脸上了。   “行了。别闹了!”皇帝一张脸已经被砸得通红,他手里攥着那支灵芝,虎目圆瞪。皇帝定睛一瞅,却瞧见嘤鸣手掌上竟凭空多出来一只小巧玲珑的青铜小鼎,甚是古朴的样子。更叫人惊异的是那小鼎并不是落在鸣儿手上,而是凭空飘着,距离鸣儿的手心足足有三寸高!!   “这……这是什么东西?”皇帝惊住了。   嘤鸣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仙鼎喽!我师父给的!”   “仙鼎?用来做什么的?”皇帝脱口问。   嘤鸣悬空拖着小仙鼎,朝着皇帝脸上比了两下,然后仰着脖子,呲牙凶道:“可以用来砸人。”   皇帝瞬间无语,他瞅着那比拳头稍大些的小鼎,忍不住鄙夷了,这就是仙家法宝??也忒小了吧??   嘤鸣如何看不懂皇帝的表情,撇嘴一哼,暗自注入法力到仙鼎中,嗖的一下,仙鼎瞬间增大二十倍,成了一只足够能把人煮了的大鼎!!   皇帝呆若木鸡。   嘤鸣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在一收法力,仙鼎立刻缩小回原始模样。   闲着没事装逼,真特么浪费法力……通常她炼制仙丹,也只需要十倍大小,二十倍……法力消耗也加倍了。而且驾驭起来也费劲多了。   仙鼎的增大似乎是没有上限的,前提是你有足够高法力。   皇帝良久之后,才出声:“鼎,烹煮之器也。怎么鸣儿的仙鼎,竟是兵器?”   嘤鸣笑着道:“当然也可以用来煮东西,刚才喝的红枣枸杞茶,就是用这个仙鼎煮出来的!”因为红枣枸杞茶数量不多,所以五倍大小既可,消耗的丹田灵火也少。她用仙鼎煮,主要原因是烹煮出来的味道更佳,其中所蕴含灵力也更精粹。   皇帝陛下无语凝噎,木木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他嘀咕着说:“合着这就是口锅……”   嘤鸣急忙道:“我也用它来炼了不少仙丹呢!”   “仙丹?”听到这俩字,皇帝瞬间来了精神,“朕怎么没瞅见过?”   嘤鸣道:“你没瞅见过,但是你吃过。”   “嗯?”皇帝一脸疑惑,“朕何时吃过??”   嘤鸣手一翻转,将仙鼎收回药园小屋中,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皇帝的腰间左侧,哪里之前被她捅了一刀。   皇帝却呼吸急促了,语气也灼灼发烫,他热辣辣看着嘤鸣道:“鸣儿,别闹!”   嘤鸣黑线了,闹个毛?!别总是精虫上脑好不好啊?!   “你自己难得不觉得奇怪吗?这里伤口,怎么就好得那么快?”嘤鸣扬眉问道。   皇帝一愣,心猿意马也渐渐消了。   嘤鸣掏了掏袖子,掏出一只青白玉小瓶来,从里头倒出一枚拇指肚大的满是药香的药丸子,“喏,就是这个,参华丹!”——这也是白首玄经中唯二可以给普通人吃的仙丹,另一种则是雪肌花容丹。   第537章、皇帝吃醋   参华丹的外表很是不俗,浑圆玉润,雪白无暇,仿佛冰雪铸就,丹药表面还有一层淡淡的银色的玄妙丹纹,幽微的月华光泽在夜里也格外明显。浓郁的药香气息铺面涌来,高华恍若山巅云烟。只消看一眼、闻一下,便只绝非俗物!   皇帝看得眼睛都有些发热了。   嘤鸣自然看出皇帝的贪心来了,一撇嘴便给收了起来,“你之前吃的那颗还没消化完呢!太贪心,仔细撑死!”   “额……”皇帝尴尬地笑了笑,“合着这东西还不能多吃?”   嘤鸣淡淡“嗯”了一声,“废话!你不妨想想,你一口气吃掉一株百年老参,会有什么后果?”   皇帝脱口道:“虚不受补,肯定得流鼻血。”   嘤鸣一笑,“参华丹的主材料是千年以上的老参,吃多了会怎样,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当然了,炼成后的参华丹,药力倒是温和了许多。即使如此,普通人还是不能过量服用,否则只会有害处。   嘤鸣便对皇帝道:“参华丹,普通人一年最多只能吃一颗。以后,你每年过生日,我会给你一颗的。”   听了这话,皇帝这才露出了笑容,“此物服之,能得长生?”   嘤鸣嘴角抽了抽,“哪有那么厉害,顶多能让人健康强壮些!”——参华丹的主要功效是调理,把人的身体调理到最健康的状态,补益肉体之亏损罢了!所以,对于身体绝对健康的人,是没有太大效用的。   皇帝听了,大为失望。“就如此而已?这也算仙丹?”   “其实参华丹,也不算绝对意义上的仙丹。”嘤鸣开始慢慢跟皇帝解释,“仙丹之所以称之为仙丹,是因为它是修仙之人服用的丹药!能让普通人吃的丹药,根本不算是仙丹!”   皇帝细细咀嚼了嘤鸣这番话,“鸣儿,你的意思莫不是说。真正的仙丹。普通人不能吃?”   嘤鸣点了点头:“没错,真正的仙丹我也会炼几种,但普通人吃了——会没命。”嘤鸣的语气很平淡。但却十分认真。   “弘历,你没有仙根,所以注定不可能修仙。所以,想要长生不死。也是不可能的。”嘤鸣平静地告诉了他这个事实。   皇帝哑然了。身为执掌权利巅峰的男人,哪个不盼着长生永寿的?   “朕也没奢望长生不死。只盼着能长寿些罢了……”皇帝喃喃自语。   嘤鸣笑着道:“这个倒是不难!参华丹能使人健康强壮,一个健康的人,想不长寿都难!”   “是吗?”皇帝心下一喜,心中暗想。朕也不贪心,能活到圣祖爷的年岁就知足了……人生七十古来稀,皇帝肖想的。也不过是个古来稀罢了。   可皇帝哪里想到,自己足足比康熙多活了二十年!!   康熙。享年六十九。   乾隆,享年八十九。   “对了,我这儿还有一种仙丹,你也可以吃一粒哦!”嘤鸣贼兮兮笑着,又掏出一瓶丹药,从里头倒出一枚香喷喷的药丸。   这一颗和刚才那颗参华丹又不同些,也是雪白无暇,却冰凉沁人,而且沁香袭人,闻着直叫人心神舒畅。   “这是什么仙丹?”皇帝接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瞅着。   嘤鸣笑嘻嘻道:“雪肌花容丹。”   皇帝囧住了,“雪肌……花容……丹?”——光听着名儿就知道用处了。皇帝脸色黑了黑,毫不犹豫把这可仙丹又丢回了嘤鸣手里的玉瓶中,“算了。”   嘤鸣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我还想看看,男人吃了会有什么效果呢……”——反正她是感受到效用了,肌肤一日后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似的,怀孕的女子明明大多容颜残损,可她却肤若灿花,面如凝脂,连带着浑身的皮肤都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嘤鸣嘿嘿笑了笑,满是心虚之色,“吃了这个肯定会年轻些哦,弘历,你真的不试试?”   “年轻些?”皇帝脸色一寒,“怎么,你嫌朕老了?!”   嘤鸣忙摇头,“那倒没有,我要是现在就嫌你老,等你八十岁的时候,可怎么办呀?”   皇帝原本还有些生气,可听了嘤鸣这话,立刻忍不住噗嗤笑了,“还八十岁?人生七十古来稀,连皇祖康熙爷都没活过七十呢!”   嘤鸣笑了,怎么皇帝对自己寿命这么没信心啊……   窗外冷风呼呼,海晏堂茶室中已经焚了一炉暖暖的熏香,薄薄烟雾萦萦绕绕,恍若鲛纱,似透未透。   那香里,加了龙涎香,故而气味异常馥郁,幽幽绵绵不绝。还有几许深秋桂子的甜香,直叫人心神欲醉。   在这个繁华落尽的时节,秋夜凉风吹得海晏堂后的那一片竹林,萧萧簌簌不绝。   与皇帝用过了晚膳后,嘤鸣换了一身鱼肚白色的彰绒寝衣,彰绒质料柔软,有些像后世的珊瑚绒,但绒毛更短也更细密,仿佛是鹅羽一般,软软地摩挲着肌肤,舒服极了。   皇帝也穿着同样质地的寝衣,不过是厚重的油烟墨色,极沉稳凝重。从前皇帝就不喜太鲜艳明丽的色泽,除非是典仪所需的吉服,平日的常服极少用亮色。如今上了些年纪,就更偏爱灰暗低沉的色系,鸦青、黛蓝、鹊灰、苍绿、绛紫、深栗等等,衬得人都老气了些。   嘤鸣不禁暗忖,皇帝既然这般不喜被人嫌弃老,怎么还穿这么老气的颜色?   嘤鸣暗笑着,一边手里正缝着个鹅羽软垫,自然是给烟儿的。即使化形了,烟儿还是爱趴着睡,他现在比松鼠的体型大多了,所以一个软垫多日都不曾缝好呢。   皇帝看了有些不悦,“鸣儿,你许久都没给朕做贴身衣物了呢。”   嘤鸣一愣,贴身衣物?   旋即她明白了,不就是四角裤嘛!   便笑着说:“等我缝好了这个软垫,就给你做一条!”——话说皇帝又不缺裤子穿,她的针脚有又辣么粗……   皇帝还是不满意,他拉长脸道:“你先给朕做!”   嘤鸣眨了眨眼睛,皇帝……这莫不是在吃烟儿的醋?嘤鸣忍不住笑了起来,皇帝的心眼儿真真是越来越小了!   嘤鸣搁下手里的针线,唤了润玉进来,吩咐道:“剩下的你帮我缝完吧。”   “是,娘娘。”润玉捧着软垫便退下去了。   皇帝咧开嘴角,笑得甚是乐呵。   嘤鸣忍不住暗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538章、婧欢、永璟   “对了,弘历,我有件事想问你。”嘤鸣脱下鞋子,钻进被窝里。她的被窝里塞了好几个汤婆子,里头暖烘烘的,直叫双足冷透的嘤鸣舒服得都忍不住犯困了。   “傍晚在水榭里,怡妃跟我说,十三阿哥是难产,所以皇后才不喜欢他??”嘤鸣忍不住问出口来。   皇帝脸色突然有些异样,他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皇帝沉寂了片刻后,眼眸深深看着嘤鸣,道:“小十三他……朕叫人把他带过来给你瞧瞧好吗?”   “嗯??”嘤鸣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把皇后的小儿子弄来干什么?   “朕打算,让你养着小十三。”皇帝很是认真的样子。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抢皇后的儿子?!那她还不跟我拼命?!”   皇帝摇头:“不会的,乌拉那拉氏又不喜欢小十三。”   “再不喜欢,那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嘤鸣叹着气道,“皇后怨他,让自己吃了苦头,等十三阿哥长大些,想必也就过去了。”——哪有母亲不疼自己孩儿的道理?   皇帝脸色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鸣儿,你相信人会投胎转世吗?”   “额……”怎么突然说这个了?风马牛不相及啊!   皇帝却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严肃地点头:“朕相信!!”   “你知道么,鸣儿。小十三原该生在去年夏天的,可皇后到了三月里就突然早产了,产房里折腾了两天两夜,太医都说,孩子在母体中憋得太久了。只怕是保不住了。结果,三月三上巳节那天,天才蒙蒙亮,小十三就落地了。”   嘤鸣“哦”了一声,旋即一呆,“什么?上巳节那天??”——她的婧欢也是三月三出生的!!怎么会那么巧?   皇帝笑着看着道:“鸣儿是否觉得太巧了些?同样都是早产,同样都是三月三出生。朕当时就忍不住想。是不是咱们婧儿回来了,又重新回来给朕做孩儿了。”   嘤鸣囧了,回来个屁!!她闺女在现代活蹦乱跳呢!!   “弘历。皇后生的是十三阿哥,不是十三公主!!!”——性别都不对好不好啊?!   皇帝却是一副认定了的模样,“咱们婧欢不也跟个男孩子似的皮实?朕原本就忍不住觉得,婧欢是错投了女儿胎。如今倒是投胎投对了!”   对你妹的!!!嘤鸣心里爆了粗口。   “所以,朕给小十三取名叫永璟。璟儿,就是咱们的婧儿。”皇帝微笑着说。   “额……”她现在明白皇后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小儿子了……   皇后的儿子,被皇帝认为是她闺女投胎,还取了个那么相似的名字!!   皇后还不膈应死了?自己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居然是别人的孩子!!整天被皇帝“璟儿璟儿”地叫着,皇后想不厌恶这个儿子都难!!   怪不得白天在水榭的时候,怡妃欲言又止。合着这里头这么多事儿啊!!还全都是皇帝折腾出来的!!   “鸣儿。还是你来养育璟儿吧。”皇帝笑容温敦,“朕瞅着。皇后待小十三十分冷淡,平日里只顾着疼爱小十二!”说着,皇帝颇有几分怨恨的样子。   嘤鸣快吐血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别说了,我才不养被人的儿子呢!”嘤鸣郁闷地道。   皇帝脸拉了下来,“那你还养着那个没规矩的小屁孩?!”   这货又拿烟儿来说事儿了!嘤鸣无语至极。   “去年朕原本打算叫怡妃养育璟儿呢,乌拉那拉氏却抵死不肯,很是闹腾了一通,还拿怡妃的汉军旗出身来说事儿……”皇帝怨气颇重的样子,“明明自己不疼爱璟儿,还不许别人疼!哼!她这德行,哪里配做中宫皇后?!”   嘤鸣黑线了,你都要抢人家儿子了,还不许人家反抗啊?皇后再不喜欢十三阿哥,那也是人家亲生的。何况就算皇后不疼十三阿哥,难道怡妃就会疼别人的儿子了?开玩笑嘛!   不过估摸着怡妃自己也不乐意吧?人家自己有儿子,何苦养别人的儿子?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鸣儿,你是不知道,璟儿可乖了,比小十二强多了!长得也特别像婧欢,可人极了!”皇帝手舞足蹈地夸着自己的小儿子。   永璟像婧欢?   她闺女长得像皇帝,若十三阿哥长得也像皇帝,那他俩长得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就算不是一母同胞,也是亲姐弟,模样像些也正常。   “鸣儿,朕叫人把璟儿抱过来了!皇后若要闹腾,随她在宫里折腾吧!”皇帝如是说。反正皇帝从不喜欢乌拉那拉氏,自然不在乎她的感受。   嘤鸣肝都疼了,“我现在还得养胎呢,弘历,你真是嫌我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皇帝干巴巴笑了笑,他倒是忽略了这茬了,瞅了一眼嘤鸣肚子,便道:“行,那等你产后再说吧。”   拉倒吧,她生了之后,还得养自己孩子呢,才没闲工夫养皇后的儿子!   皇后不肯让怡妃养她儿子,又岂会让她养?到时候,皇后不跟她拼命才怪!!这回她过生日,位份高的四妃都来了,倒是把皇后这个中宫撩在了宫里晾着!简直是打脸!只怕皇后已经恨上她了,嘤鸣实在不想撩拨皇后怒气冲冲心脏了。   何况抢人孩子,实在不地道。   这事儿,她干不出来。   皇帝脑抽了,她可不能任由皇帝胡来。   “行了,你先睡吧,我要去药园仙境一趟。”嘤鸣淡淡说,九转灵丹快吃完了,她得再炼制两炉才是。   皇帝却陡然一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激愤地质问:“鸣儿!你说过,不会再离开朕的!!”   嘤鸣郁闷了,“我就一会儿,炼完了就出来了!”   “不行!!”皇帝板着脸吼叫道。   得,皇帝似乎误以为她要跑路了……嘤鸣郁卒不已。   “得,你也一块去吧!”嘤鸣只得如此说。回到圆明园后,皇帝每晚都过来,她实在没空暇去药园世界。所以才只得跟他说了。没想到却激起了皇帝如此大反应。   皇帝呆愕住了,“朕……也去??”   嘤鸣“嗯”了一声,点头。   “怎么去?”皇帝问,显然,他有些跃跃欲试了,那可是仙境啊!   嘤鸣一手抓住皇帝的手,眯眼一笑道:“走着!”   第538章、带皇帝进药园(上)   嘤鸣一手抓住皇帝的手,眯眼一笑道:“走着!”   旋即,若斗转星移一般,一切都变了,不再是海晏堂的寝殿,而是一间摆满了瓶瓶罐罐和无数药材的木屋子。   木屋的窗开着,外头是一株红果累累的枣树,那枣子……大如鸡卵!这是——仙枣!!   透过密密层层的仙枣枝叶,不远处一劫朽木上,一支支硕大的金边灵芝,密密麻麻长在一起,金光淡淡流转。   这里就是——药园仙境?!   皇帝眼珠子瞪得滚圆,活似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嘤鸣窃喜不已,“我去把烟儿带进来,打个下手,你在小屋带着,千万别出去哈!”——药园土地有极强大的吞噬能力,除非有仙根之人,否则就会被黑土地淹没,成为养料。嘤鸣可不希望渣龙做了肥料……   严正叮嘱了三遍,又叫渣龙不要乱动她药舍里的东西,也不许乱吃东西。这才离开了药园世界,跑去二楼把趴在床上磕大松子的烟儿给提溜了起来。   “娘亲,你干嘛?”烟儿瞪着大眼睛,红润润的腮帮子气鼓鼓的,小嘴唇上还沾着半片松子壳。   “我要炼些九转灵丹,你帮我采些药来!”说着,不等烟儿点头答允,便闪身进了药园世界,进了小屋中。   可是——渣龙不见了!!   嘤鸣大惊,急忙丢了烟儿,连忙在小屋里四处乱找,结果药舍里根本没个大活人!嘤鸣瞬间吓坏了,惊慌失措地跑出药舍,大叫道:“弘历!!你去哪儿了?!”   “朕在这儿呢……”渣龙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过来。   嘤鸣扭头过去一瞧。瞬间傻了眼!   渣龙正站在红枣树下,手里提着个从药舍里拿出来的篮子,已经摘了大半篮子的大红枣!活像个农夫!   嘤鸣瞅着渣龙脚底下,他脚下分明是黑土地,可为什么没有吞噬掉渣龙吗?   烟儿也泛起同样的疑惑,“额娘,为什么他没死呀?”   这话一出。渣龙气坏了。啪地撂下篮子,虎目圆瞪,一副恨不得吃了烟儿的样子。   嘤鸣急忙笑着道:“烟儿不是诅咒你。而是这药园仙境,会吞噬掉一切没有灵根的人或物,所以……”   渣龙一愣,忙瞅了一眼脚底。“真的假的?这么玄乎?”——不过渣龙也明显感受到这方世界不寻常了,每一寸的气息闻了都叫人精神勃勃。他透过窗户,瞅见那硕果累累的仙枣梳,那香甜的气息勾起了他的馋虫,便把嘤鸣话抛诸脑后。跑出来摘仙枣吃了。   结果摘到一半,鸣儿跑出来了。   烟儿撇嘴道:“不信改天丢只兔子给你瞅瞅!”   皇帝很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你这小崽子。忒没规矩了点!”——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九五之尊说话!要是鸣儿护着,他真想叫人打着小崽子一顿板子!   “好了好了!”嘤鸣无语地看着这一大一小。这俩怎么就塞不进一个笼子里呢?   “烟儿,去帮我摘些九节菖蒲,还有金边灵芝来!”嘤鸣忙不迭地支使烟儿,一边揪着皇帝的衣袖便往药舍小屋里拉。   话说,她也奇怪得紧。怎么弘历没有被药土地吞没?还是这黑土地本身就不会吞噬活人?   的确,她也没拿活人做过实验……   转瞬间,烟儿已经捧了两支金边灵芝进来,他抽了抽鼻子,道:“娘亲,是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你的气味?所以才不会被当成肥料?”   “嗯?”嘤鸣愣愣看了看皇帝,烟儿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帝瞄了一眼外头肥沃的黑土,这玩意居然还能吞噬活物??   “要不然朕弄个死囚来试试?”   嘤鸣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她可不想自己的黑土拿人当肥料!!想想便觉得渗人!   “算了,不管了!”嘤鸣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抓取炼制九转灵丹所需的几味药材,除了九节菖蒲与灵芝之外,其余的倒是都有晾干的存货。   烟儿见状,立刻脚底抹油,受惊似的逃了出去。   倒是叫嘤鸣好一通黑线,被喷了两次锅底灰之后,只要她炼丹,烟儿肯定躲得远远的!!   话说,她也就炸了两次炉而已,偏生都叫烟儿赶上了。   东西预备齐整了,嘤鸣便翻出那一玉盒的悟道龙井仙茶,捻了一些些,放入紫砂壶中,以热水冲泡,顿时,煞人香气弥漫整个小屋!——炼制九转灵丹,需要入微级境界,嘤鸣一直达不到,所以每次炼制九转灵丹,都需要借助仙茶。   皇帝为之精神一震,“这是什么茶?”   嘤鸣倒了两杯茶水,淡淡说:“这是悟道仙茶,能大大提高炼丹成功几率。普通也可以喝些,没别的用处,能使人聚精会神、烦乱俱消罢了。”   皇帝倒是不客气,端起来后,先深深嗅了一口,然后慢吞吞开始品茶。   嘤鸣可没闲工夫慢慢品,微微放凉些,便牛饮了下去,然后驱使仙鼎暴涨十倍,祭出丹田灵火,开始炼制九转灵丹。   在悟道仙茶的帮助下,心神达到前所未有的凝聚程度,无疑会超常发挥。一杯茶,效用持续了甚久,足够炼制两炉九转灵丹,装在一个玉瓶中,也够吃些日子的了。——唉,主要还是烟儿吃得太多了,自打他化形之后,九转灵丹完全当糖豆一样吃!   嘤鸣笑着呼出一口气,撤了法力,仙鼎立刻缩小成巴掌大。回头看了皇帝一眼,“这就成了,咱们出去吧。”   皇帝在嘤鸣炼丹的时候,已经把紫砂茶壶中的茶水给喝干净了,此刻正瞅着旁边那小玉盒中仅剩的不足一两的仙茶,很是眼馋的样子。   嘤鸣眼角抽搐了两下,“这东西对你可没太大用处!”说着,啪一声盖上盖子,将仙茶收了起来。麻蛋,刚才趁她不注意,皇帝是喝了多少悟道茶水啊?!   旁边原本烧着一壶水,此刻已经见了底了!看样子,少说已经过了七八泡!!   悟道仙茶过了第三泡之后,对于凝聚心神便没有太大用处了,但口感上,已然是绝顶的好茶。弘历虽然是九五之尊,所享用的贡茶,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可跟这悟道仙茶一比,愣是甩出好几条街!尝过仙茶滋味,弘历砸了砸口舌,便觉得琼浆玉露,亦不过如此!   第539章、带皇帝进药园(下) 嘤鸣无奈地道:“悟道仙茶树只有一株,一年也不过产出一两斤茶叶罢了!一些高级的仙丹,我要是不借助仙茶水,根本炼不出来!”   “那你多栽几株不就是了?”皇帝轻飘飘说。   嘤鸣黑线了一通,你丫的以为这是大白菜啊,老娘从哪儿弄第二株悟道仙茶?   诶——嘤鸣忽然脑中一亮!   茶树是可以扦插繁殖的啊!!!   你妹的,药河水边可是有大片的空地呢!干脆剪些枝条,插些悟道仙茶树不就是了?!   嘤鸣想到这点,兴奋地都快蹦起来了!!若真能繁殖一大堆悟道仙茶树,倒时候她闲着没事的时候也能把悟道仙茶水当普通茶水喝了!!一旦喝过悟道仙茶水,别的茶水根本无法入口!!   于是,说干就干,带着渣龙,提溜上烟儿,跑到药河边儿,那剪子唰唰剪下一大堆枝干,三步插一根,愣是插出了一排小树!!绿叶盈盈,瞧着倒是不错!   嘤鸣笑了,但愿悟道仙茶也跟普通茶树似的,能够扦插成活!阿米豆腐!老天爷保佑!   一边傻笑着,蹲下来,捧着药河水洗了洗手。自打悟道仙茶种植进药园世界之后,不但药园面积增大,连药河水的水位也高了不少,从前只能没过脚踝,如今都已经有小腿深。几乎能没过膝盖了!   “这水里怎么空荡荡的,也没养些鱼虾什么的?”皇帝疑惑地道。   嘤鸣无奈地耸了耸肩,“这药园仙境里不能养无灵根活物,只能种植药材。”   皇帝四下瞄了一通,“那松树,还有香樟、木芙蓉、桂花这些,难道都是药材?”   嘤鸣道:“这些的确不算专门的药材。但都可以入药。要么可以做药膳。”——药园世界的甄选标准,倒是不那么严苛,像桂圆、百合、红枣这些药膳材料也都可以种植。   皇帝“哦”一声。“朕……心里有数了。”旋即,皇帝笑着说:“鸣儿,你莫不是忘了,鱼胶是八珍之一。也可做药膳。如此一来,养鱼可以啊!”   嘤鸣愣在了当场。尼玛,她怎么没想到这些?!鱼胶,就取鱼鳔晒干制成的!只不过,并不是所有鱼都适合制作鱼胶。一般得是大型的鱼类,她记得通常是鲟鱼或者大黄花鱼……   想到这里,嘤鸣心里不禁跃跃欲试。空间物种的确太单调了些!药河中更是常年没也活物,灵气再充足。总叫人觉得像是条死河!!   “还有,可以入药的,不是还有鳖甲、乌贼骨、海参、牡蛎么?”皇帝轻描淡写地说。   嘤鸣扶额,心里早已是泪流满面,怎么她没想到这些啊?鳖甲可以入药,那就可以养鳖了?乌贼骨是一味药材,那就可以养乌贼了?   皇帝遥遥撇着远处一片盛开的平阴玫瑰,淡淡说:“还有蜂房……”   蜂房?!   尼玛,也就是说不但可以养鱼养鳖,居然还可以养蜜蜂、产蜂蜜?!玫瑰已经繁殖了那么一大片,完全可以整出玫瑰蜜来啊!!还有枣花蜜、桂花蜜……   可特么滴她居然都没往这茬子上想!!   皇帝的提议,完全具备成功的可能性!!   于是,便开始了一系列的物种增添。有了皇帝帮衬,只需一道口谕下去,什么都被麻溜准备来,鲟鱼、大黄花鱼、斑鳖、海参、乌贼、牡蛎全都投入了药河中。就是不晓得海里生长的海参、乌贼能不能在淡水河里生长……   不过很快便证明,嘤鸣的担心是多余的,药园世界是专门种植(养殖)药材的地方,会自动为物种提供应有的环境。譬如,雪莲种植下去,那一片的土地便成了冻土。   而海生物种一入水,立刻药河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涌泉般的药井一份唯二,原本的一条圆形内流河,便成了互不干扰的两条河,一条是淡水,一条是咸水,水生物种立刻各归其所,各自欢快地畅游着!   蜜蜂们也已经在玫瑰花林安家了,嗡嗡飞舞着开始采集花蜜……   整个药园世界,仿佛一下子有了生气!再也不是从前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甚至连扦插在淡水药河边的悟道仙茶小树苗,也一株株开始吐翠了!只不过,嘤鸣发现,扦插繁殖出来的悟道仙茶树,明显比母株的灵力逊色不少!有些美中不足。   不过也是,天地灵根,哪里是那么好繁殖的?仙茶能繁殖出一堆次等的仙茶树,也该知足了。武夷山上那株母株大红袍,不是也繁衍出去不少吗?结果繁衍出去的,就是远远比不上母本!!这也是茶树的共性吧!   扦插繁殖出的仙茶树虽然次等了些,但生长速度却比母株快很多,一天能长巴掌大一截!想来用不了几个月,便可以采摘制茶了!想到这里,嘤鸣涎水四溢。   这一切,都得感谢渣龙才是。   嗯,等采了新茶,分他一些就是了。   此时,朱果树上颗颗果子泛着红晕,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该成熟了……   倒时候,她借助悟道仙茶,便可以尝试炼制蕴灵丹了。   嘤鸣心里头不禁美滋滋的。   她现在坐在朱果树下的香樟木椅子上,捧着茶盏,慢吞吞喝着玫瑰花茶,分外悠闲。也是多亏了渣龙提醒,她在药园里种植的那几株香樟树,早已成材,药土地会吞噬一切,但却不会吞噬药园自身产出的东西,以香樟木打造出来的八仙桌和椅子,果然都好端端的呢!   香樟木是一味香料,但也是制作家具的高级木材。其木料耐湿、抗腐、祛虫,有极长的保质期,叫造办处的工匠精心打造、雕琢,一整套八仙桌、八仙椅便新鲜出炉了!因樟木有祛风湿,通经络之效,可以入药,所以也能在药园世界里种植呢。   有句话说得好,当局者迷啊!反倒是渣龙这个旁观者倒是能清醒得提出不少有用的意见呢。   皇帝还说,已经叫底下去给她搜罗几株小叶紫檀树苗了,本草纲目记载,紫檀能够止血、止痛,还能调节气血,这明显也是一味药材呢!   如今的紫檀真是越来越少了,宫里都不能处处用檀木,许多家具只能用花梨木或者酸枝木。若是能够在药园世界种植一些,以药园里的生长速度,很快便可成材。到时候也在药园里整一套紫檀家具,把药舍里那些次等的家具全都换掉。   第540章、热闹生辰 药园世界还没捯饬完,十月初四那一天便到来了,也就是给嘤鸣补办生辰的日子。   地点就设在海晏堂,邀请宾客的名单,四妃也早早请示嘤鸣,早早定下了。因此这一天,一大早,分府的皇子们带着各自的福晋,一些宗室近支,再加上纳兰氏族人极姻亲,倒是挤挤攘攘塞满了整个海晏堂大厅。   皇帝要去上早朝,所以没法早早赶来。大早晨的,也不急着开宴。众人按照位份高低纷纷落座,先喝茶吃点心,看杂耍呢。   四妃都知道嘤鸣不喜欢听戏,所以纯妃特意请示了皇帝,是否可以召一些民间杂耍艺人进宫表演,皇帝允了,所以才这般热闹。   就在海晏堂外头,布了个临时的台子,搭了彩棚,各种新鲜有趣的民间杂耍轮番上台表演,先是敲锣打鼓,一通舞狮助兴。那舞狮艺人技艺甚是不俗,一对身披金黄毛的大狮子上蹿下跳,活灵活现,时不时还来几个高难度动作,各种空翻、高翻,双狮斗勇,仿佛再争夺狮王宝座一般,而且狮子的一双大眼睛格外灵动,狮嘴张合不定,威武又不失可爱。   在场人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年幼的几个阿哥,眼睛都直勾勾挪不开了!他们这些皇子,生在宫闱,尚未分府,自然不曾见识到外头那些新鲜有趣的东西,平日里即使是节庆。也顶多看看戏、听听昆曲罢了,哪有这些杂耍吸引眼球?   嘉妃的八阿哥因先天脚跛,性子异常沉闷,今日竟也看得笑逐颜开,叫嘉妃高兴得都快哭了。更遑论是十阿哥和十一阿哥了,虽是坐在椅子上,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外头台上的狮子耸动起来。   今儿嘤鸣的哥哥嫂嫂也来了。带着几个女儿。坐在一处,位置稍稍偏远了些。嘤鸣仔细瞅了瞅,才发现只带了嫡出的魁儿与权儿两子。女儿也带了两个,嫂子的长女昭绘,还有个小丫头,瞧着年纪。应该是庶出的二丫头。   芝兰也特意把两个格格给悄声带了上来,给嘤鸣磕头请安。“娘娘,这是昭纭,妾身前不久刚给她取了名。”   嘤鸣点了点头,便拿随身佩戴的羊脂玉镯子。赏了两个侄女,一人一只。话说,芝兰怎么把这个庶出的二丫头给带来了?照理说没这个必要呀……难道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德??   座位离嘤鸣最近的是纯妃苏氏。苏氏笑着说:“贵妃的侄女,长得都水灵得紧。臣妾永瑢到底有福气啊!”   这话一出。叫昭绘红透了两腮,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儿六阿哥倒是没被皇帝允许来,稍稍有些可惜了。   芝兰恭敬地谢了纯妃的夸赞,又对嘤鸣道:“三格格年纪还太小了些,所以就没带来。”   嘤鸣顿时明白了,合着实在杭州的时候,她多见了肖氏几次,还赏赐了肖氏儿女金玉之物,芝兰怕她会偏心柳哥儿与三丫头,所以才特意解释了这句。   嘤鸣笑容有些干瘪。她这个嫂子,是人人称赞的贤德人,但不代表傻乎乎没点城府。   嘤鸣一笑置之,完全是一副不往心里的样子。   芝兰见状,这才松了口气,“可惜咱们大姑奶奶身在盛京,来不及赶回来。“   芝兰说的大姑奶奶,自然就是嘤鸣的长姐英容了。早些年时候,英容跟着丈夫去了盛京,多年未归。早先皇帝已经答允调平郡王回来,只是还需做些收尾工作,所以还需个把月才能回来。   许久未见,她倒是十分想念长姐了。   可惜,小妹英容已经不再人世,她们姐妹三人,如今就剩下俩了……   想到英容,嘤鸣转眸瞥向康亲王府席位上,脸色便冰冷下来。康亲王病卧在床,自然是来不了,只不过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世子惠周,还有侧福晋乌苏氏都来了!!   不过,惠周的侧福晋乌苏离燕似乎并没有来——哼!是不敢来了吧?!她可是特意送了请帖去,邀请府上世子、福晋、侧福晋们来呢!!   博尔济吉特氏倒是十分开心的样子,与旁边的和亲王福晋缕缕对饮,觥筹交错。神色间颇有几分要翻身的快意。反倒是侧福晋的乌苏氏……瞧着已经没了当年少妇韵味,终究是老了。而且她今天神色十分惴惴,坐在椅子上,屁股底下活像是有钉子似的,怎么也坐不稳!!   而惠周,神情落寞,时不时朝她这里瞥一眼,也有些喟叹唏嘘之态。   嘤鸣暗自冷哼了一声,今日是她的生辰,她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等过了生日——再修理乌苏氏不迟!现在,就让乌苏氏多做几日惊弓之鸟吧!!!   当年,乌苏氏不就是眼瞅着她葬身火海,才敢伙同侄女害了英宛性命吗?!如今,她回来了,自然要让她们偿命!!!   这会子,外头台上换了新节目,耍起了猴戏。不是耍猴,而是有个精瘦的家伙扮作猴子,各种耍宝。其实也就是扮孙猴,演的是蟠桃园偷桃的一幕,倒是演得活灵活现的,就像是一只真猴儿似的!抓耳挠腮的,还学几声猴叫,窜跳起来,也是如猴子一般灵活。   演完了之后,嘤鸣笑了,便叫小文子打赏。   赏银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就搁在后头,一盘盘的银锞子,有元宝式的、梅花式的,笔锭如意、八宝联春,都十分精美。   那演孙猴的接了两锭沉甸甸的银元宝,立刻猴叫两声,噗通通磕了两个头,倒是叫不少人哄笑开来。都演完了,竟还跟只猴子似的。   皇帝来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正好他一来,就可以开宴了。   外头台子上,已经换了新一出,正是胡旋舞,十二个水蛇腰的漂亮舞姬翩翩起舞,长袖挥舞,倒是养眼得紧。   皇帝看了几眼,便点头赞道:“倒是比看戏新鲜有趣多了!”   嘤鸣的位子与皇帝并排而列——其实这并不合规矩,照例,只有皇后才能与皇帝并列。可是在圆明园里,四妃有意为之,皇帝更是乐得如此,倒是没人还胡乱嘀咕什么。   嘤鸣莞尔一笑道:“这些个胡旋舞姬,长得也袅娜漂亮,可比戏子有看头多了!”   第541章、慎贵人撒酒疯 嘤鸣莞尔一笑道:“这些个胡旋舞姬,长得也袅娜漂亮,可比戏子有看头多了!”   皇帝也笑了,眼中带着戏谑之意,“朕可都闻见酸味了!”   嘤鸣轻轻啐了一口。寿宴的第一波菜也端了上来,先是前菜七品:松鹤延年、芥茉鸭掌、麻辣鹌鹑、芝麻鱼、腰果芹心、油焖鲜蘑蜜汁蕃茄。看了一上午,众人也都饿了,正好进些油水填填肚子。   因是寿辰,寿面自然是少不了的。每人一碗长寿龙须面,都是必须要吃的。自然了,面碗很小,只有巴掌大,里头也只有小半碗,三岁小孩子都吃得完。而且长寿龙须面,面细如发丝,宛若龙须,高汤味道也极其鲜美,再配上墨鱼、龙虾、蛤蜊、香菇、鱼片,简直是海陆鲜汇,直教人食指大动。   寿面之后,是饽饽二品:长春卷、菊花佛手酥,其实就是清淡的点心,可以当主食,就着菜吃甚是不错。   火锅也紧跟着上来,满人管着叫锅子,大冷天里,吃些热乎乎的火锅,的确蛮不错的,配围碟十二品,也就是火锅肉菜,鹿肉片、飞龙脯、狍子脊、山鸡片、野猪肉、野鸭脯、鱿鱼卷、鲜鱼肉、刺龙牙、大叶芹、刺五加、鲜豆苗。荤素皆具,肉倒是不难,这个节令,素菜才是稀罕物。   菜色才刚刚过半,嘤鸣就吃了个饱饱。底下人也差不离了。一场寿宴,注定要浪费大半美食。饭饱之后,自然酒意渐憨,嫔妃们各自敬酒,四妃轮番上前贺嘤鸣寿。   不过嘤鸣有孕,是不饮酒的,从开宴。她身边隔着的就只有茶水。没有酒水。   所以别人敬酒,她以茶代酒。皇帝倒是给了四妃面子,四妃敬酒。他一口气喝了四杯梨花白。嘤鸣知道皇帝的酒量,别看皇帝平日不多饮酒,但酒量是不俗的。这点根本不算啥。   再坐的嫔妃大多年老色衰,容色娇嫩的唯有慎贵人与陆贵人。一个姿容冶丽。一个温婉楚楚。   只是来了圆明园之后,她俩倒是都不见有什么动静。都老老实实的样子。也不知是她们安分,还是被警告了不许不安分。   庆嫔与陆贵人紧挨着坐着,彼此敬酒,笑语嘀咕。只可惜海晏堂大厅内人多,少不得有些吵嚷,自然听不清她们说了些什么。   慎贵人与秀贵人坐在一块。但彼此却没什么话说的样子。秀贵人低头只顾着吃菜吃火锅,慎贵人这个美人却独自一人灌闷酒。颇有几分抑郁的样子。   妃嫔们敬完了酒,自然就轮到几个贵人。慎贵人见状,立刻抢先第一个站了起来,遥遥举杯,面上已经酒晕酡红,显然已有五分醉意,她醉笑嫣然,风情动人,笑咯咯道:“婢妾敬皇上与舒贵妃娘娘!婢妾先干为敬,皇上与娘娘请随意。”说罢,她仰头一饮而尽,清澈的酒水顺着她嫣红的唇角流淌了下来,沿着她那雪白玉润的脖颈蜿蜒而下,瞬间,风姿妖娆,别俱勾人。   嘤鸣眼睑一垂,不动声色喝了茶盏中剩余的残茶。   怡妃见状,急忙起身告罪:“慎贵人喝醉了,还望贵妃见谅。”   慎贵人听了,立刻嘟起红唇,娇滴滴撒娇道:“姐姐!!我没醉~~”   怡妃看着慎贵人那副嗲声嗲气的样子,脸色有些发青,便道:“你先出去醒醒酒吧!”——昨儿才刚刚叮咛了,叫她安分些、不许惹事,没想到竟还是管不住!!   怡妃已经出口赶人,慎贵人立刻泫然欲泣,连连跺脚,满是怨怼地看着怡妃:“来了圆明园,你就不许我这个、不许我那个的!如今竟要赶我走?!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说着,便呜呜咽咽啜泣了起来,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怡妃脸色幽沉,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若不是看在这是她妹妹的份儿上,她早就恨不得上去甩个耳刮子了。慎贵人这幅模样,简直是叫庆嫔与陆贵人姐妹看笑话呢!   嘤鸣也不想自己的寿辰宴上闹得不愉快,便笑呵呵道:“怡妃,你也犯不着生气。有话慢慢跟慎贵人说。”——这个慎贵人,瞧着竟是有些孩子气呢。   怡妃忙道了一声“是”,快步走到慎贵人身旁,替她擦了擦泪水,又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咱们有话出去慢慢说,别在这闹腾。”   慎贵人不满地撅起红唇,满嘴都是酒气薰人,她抱怨道:“我哪里闹腾了?!”   怡妃皱了皱眉头,低声威吓道:“你给我老实点!跟我出去!”说着,便硬是拉着慎贵人便往外头拽。   可慎贵人竟是发了牛劲儿,死赖着愣是不肯走,她泪眼汪汪冲着嘤鸣抱屈:“贵妃娘娘,婢妾不走!婢妾最爱看的皮影戏还没演完呢!”   是了,胡旋舞跳完了,这会儿子台上正在演皮影戏呢,三英战吕布,很是热闹的一出。   可是这时候,庆嫔出声儿了:“慎贵人最爱看的难道不是昆曲吗?怎么如今又变成皮影戏了?”说着,庆嫔扬着嘴唇笑了,庆嫔这话,可狠狠拆了慎贵人刚搭好的台子呢!   陆贵人也掩唇笑了,“慎姐姐的喜好,还真是一天一变呢!”   姐妹联手,端的是叫慎贵人脸蛋青一阵白一阵难堪。   看怡妃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淡淡道:“醉酒之人说得胡话,两位妹妹倒是当真了!”说罢,她再度狠厉地瞪了慎贵人一眼,低声喝道:“少给我惹事!”   这下子,慎贵人也终于老实了,乖乖被怡妃带出了海晏堂。   怡妃与慎贵人结伴而去,可回来的时候就只有怡妃一人了,怡妃特意上前告罪,“还请皇上、贵妃恕罪,臣妾的妹妹醉糊涂了,臣妾已经叫人送她回去歇息了。改日等她酒醒了,一定带来向贵妃请罪。”   庆嫔幽幽道:“据嫔妾所知,慎贵人颇有几分酒量,怎的今日几杯薄酒,便醉成那副样子?人的酒量,难道也跟喜好似的,变幻莫定吗?”——庆嫔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慎贵人根本没醉,只是装醉罢了!!      第542章、怡妃与庆嫔(上)   怡妃就如同被赶上了架子鸭子,在庆嫔的围堵之下,竟是无路可走!!   但怡妃久经宫闱多年,自然不乏交际手腕,她笑着道:“庆嫔关心本宫的妹妹倒是比关心自己妹妹还多!”   庆嫔温吞吞一笑,嘴巴却犀利得紧:“只不过是慎贵人今日诸多反常,只怕再坐所有人都觉得怪异。慎贵人的好酒量,宫中姐妹嫌少有能匹及的呢!竟也会喝醉,当真是稀奇事儿!”   怡妃笑着说:“庆嫔有所不知,慎贵人听说今日有许多杂耍,因此开心的紧,用早膳的时候,便喝了不少酒了,所以才醉得这般快。”   庆嫔“哦”了一声,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她若有深意地瞅了怡妃一眼,徐徐说:“慎贵人有怡妃这个姐姐处处周旋,还真是她的福气呢!”   怡妃也客气地回敬:“陆贵人有庆嫔这个堂姐,也很有福气。”说罢,怡妃朝着嘤鸣与皇帝见了个礼,便退回了自己位子上。   明眼人都瞧出来了,庆嫔和怡妃方才的交锋之诡谲,瞧着是势均力敌,可实际上怡妃明显落了下风。说到底,还是慎贵人拖了他的后腿啊。   嘤鸣默默咽下一口茶水,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只皱着眉头,露出几分厌烦之色,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嘤鸣暗想,难不成这些年,怡妃与庆嫔之间一直都是如此?   唉,说到底,其实也不过就是怡妃的五公主许给了魁儿,而庆嫔三公主却远嫁喀尔喀,没想到就因为这件事。竟是势同水火!怡妃与庆嫔的关系,比她想象中更糟糕啊!   怡妃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闷头喝了一口酒,双眸微微凝着,显然是在想法子挽回。   片刻后,怡妃抿唇淡笑,她看着坐在皇子阿哥席上的十阿哥永琳。连忙吩咐身边的一等宫女芳蕊。耳语吩咐了几句。   芳蕊弯身静聆,一边点头,低语道:“是。奴才明白了。”说罢,便悄然从后头绕到了十阿哥跟前,十阿哥是乾隆十四年年底出生的,其实还没过六岁生辰呢。就得每日天不亮起来读书了。嘉妃的十一阿哥则比十阿哥小一岁,刚过了五岁生日。也是如此。   这两个孩子,是在场皇子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可爱的。相比之下,八阿哥永璇便已经褪去了稚嫩气。不及两个小的可人。   嘤鸣口里含着温润的核桃酪,慢吞吞咽下去,暗自扫遍了海晏堂的大堂。可惜英宛的孩子康寿没来……   如今康亲王垂垂欲死,乌苏氏姑侄她着实放心不下。惠周……又是那副落寞不济的样子。暗自想着,得想法子周全一下那孩子才是。   正如此想着,怡妃的十阿哥手里端着酒盅上前,麻利地跪在正中,小脸上满是孩子气,说话却是一副郑重模样:“儿子请汗阿玛满饮此杯。”   “哦?”皇帝笑着打量了一下永琳,“你要敬朕酒,总得有个由头吧?”   十阿哥红嘟嘟的小脸一呆……额娘只说叫他来敬酒,可没告诉他这种状况该如何应对……十阿哥急忙扭头看向自己的额娘。   怡妃这下子急坏了,讨喜的话都不会说吗?随便说几句好听的不就是了?偏生又不能开口告诉他,怡妃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   十阿哥的模样,呆萌极了。谁看了谁觉得可乐,嘤鸣都快憋不住笑了。皇帝也是差不离,嘴角都扬了起来。   “嗯?怎么不说话了?小十,你到底为何要敬酒与朕?”皇帝笑眯眯问十阿哥。   十阿哥呆了良久,总算急中生智,四下瞄了个遍,最终目光落在海晏堂外正演着的皮影戏,然后立刻咧嘴笑着说:“汗阿玛,外头的杂耍可好看了,所以儿子特来谢汗阿玛的。希望以后年年都能看杂耍!”   怡妃郁卒了,这特么叫什么理由啊?!还不如说些老调重弹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呢!   小孩子的心态,大人如何能揣测?   可愈是这般贪玩心性,倒是把皇帝给逗乐了,便吩咐王钦把那杯酒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年年看杂耍?那倒也不难,等明年你贵母妃生辰,再传明间艺人进宫助兴便是了!”   “多谢汗阿玛!”十阿哥倒是开心极了。   怡妃却头疼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朝着嘤鸣那边努嘴,光谢你汗阿玛?不谢舒贵妃吗?!蠢儿子!!   十阿哥呆呆愣愣瞅了自己额娘几眼,又瞅了瞅自己额娘暗示的方向,他凤眼滴溜溜看了看嘤鸣,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打千:“也多谢贵母妃!”   怡妃嘴角抽搐,儿子,那个“也”你可以不用加的,这话听着,谢舒贵妃倒像是顺带似的了……   嘤鸣“呵呵”笑了,这世上果然没有比小孩子更可乐的了。   怡妃见嘤鸣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嘴上抱怨道:“这孩子,也太不懂规矩了些。”   皇帝摆摆手,他对年幼的儿子素来宽和几分,便笑着说:“无妨,慢慢教也就是了。”   十阿哥懵懂地看了看额娘,又看了看汗阿玛,还是一脸的懵逼,他到底哪里没规矩了??乌溜溜的眼睛里还透着几分委屈,润红的小嘴儿也微微上撅了几分,忍不住嘀咕道:“我明明都是按照额娘吩咐做的……”   十阿哥如此一语拆穿,叫怡妃这个当娘的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怡妃原本就是叫芳蕊偷偷告诉永琳,让永琳去敬酒讨皇上欢心的。若被人知道是她的吩咐,那孝心明显打了折扣。这个小兔崽子,竟也拆她的台!!   不过,小孩子当然有特权。何况又是这么可爱的孩子。小孩子不懂得说谎,太实诚了些,也不是什么缺点。   皇帝笑着道:“行了,回去坐着看皮影戏吧!”   十阿哥一听,立刻欢喜地笑了,躬身一礼,便哆哆哆跑回去了。   可怡妃着实尴尬了,脸上的笑容愈发讪讪。   一旁的庆嫔手举酒盏,抿唇笑道:“有儿子,就是不一样。何况怡妃娘娘的儿子,这般伶俐讨人喜欢。”——慎贵人的举动,明显惹了皇帝厌恶,可因为有儿子上去耍了一通宝,一切就都挽回了。   怡妃直了直腰杆,道:“庆嫔过奖了。”——永琳虽小,性子也太愚诚了些,可这个儿子,的确是她最大的依仗和后半辈子的依靠,这是庆嫔和她最大的差别!!   嘤鸣的三十二岁的生辰宴,便在这一场交锋中渐渐落幕了。   可怡妃与庆嫔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第543章、怡妃与庆嫔(下)   乾隆二十年十月初五。   皇帝晨起后,自有底下奴才伺候着更衣洗漱,这位大爷只需伸开手臂既可。   “寿宴既已结束,鸣儿打算何时让嫔妃离开圆明园?”皇帝看着锦帐内打着哈欠的嘤鸣,笑问。   嘤鸣听了这话,倒是困意消了泰半,是了,早先说好的三个条件,其二便是这圆明园只能由她来住,别的嫔妃不许来。只是这位,为了给他筹办寿辰,四妃等人巴巴过来操持,如今寿辰一结束,便要赶人走,似乎……有点不大好吧?   “其实四妃留下,也无不可。”嘤鸣说出了这样的话,四妃,再加上庆嫔,她们几个都上了年纪了,留下来也没关系。倒是年轻的慎贵人、陆贵人,她可不放心。但若直接开口赶人,似乎有些不给怡妃、庆嫔面子了。所以,她倒是盼着怡妃庆嫔能主动说送她们回去。   嗯,且看看她们会不会开口,谁会先开口吧。   “四妃都有儿女,皇子们要留在圆明园读书,分割开母子,到底有些不宜。”嘉妃有八阿哥和十一阿哥正在读书,纯妃的六阿哥虽然被皇帝撵去慎郡王府了,可还有六公主呢。怡妃有十阿哥和五公主。庆嫔唯一的女儿已经远嫁,也可怜得很。   皇帝笑眯眯凑了上来,“鸣儿的意思是——让庆嫔和几个贵人回宫去?”   嘤鸣朝皇帝睨了一眼,“庆嫔、秀贵人也可留下。”   皇帝噗嗤笑了,也就是说年轻漂亮的慎贵人、陆贵人不许留下喽?   “朕又闻见酸味了!”   嘤鸣双手狠狠一推皇帝的胸膛,啐道:“还不赶快去上早朝!!”   皇帝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嘤鸣又气恼。又觉得好笑,倒是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去药园世界里拾掇了一通。淡水药河中的两对鲟鱼已经开始繁衍后代了,河边的扦插的悟道茶长势也颇为喜人,另一边的咸水药河中物种更是丰富,清澈见底的水中,大黄花鱼瞧着又肥硕了几分。水底的海参、牡蛎零星分布。   嘤鸣采摘了些鱼腥草。剁碎了洒进药河中。鱼腥草是一种草药,也能当菜吃,而且生长速度极快。用来做鱼饲料是最好的了。   顺道又去玫瑰林里。从封箱中割了些蜂蜜。那蜂箱也是用香樟木打造的,所以即使搁在地上,也不会被黑土地吞噬。   蜂蜜产出倒是不少,约莫二亩地的玫瑰。竟割出两罐子玫瑰蜜来。那罐子,是一早预备好的。粉青釉的荷叶盖罐,装满了玫瑰蜜,一罐足足有四五斤重。   一罐子搁在药舍小屋里,省得变质了。另一罐则拿出去享用。玫瑰蜜的味道极好,是所有蜜中最芳香馥郁的,浓浓的玫瑰花的气味。浓缩而精粹,金色的蜜。如琥珀一般透明,嘤鸣用小勺挖出两勺来,以热水冲化开,顿时整个茶室,恍如陷入玫瑰花海一般,竟是比药园世界的玫瑰林里,气味都要浓郁热烈。   嘤鸣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吹着热气,忍着汤口,先嘬了一口。浓浓玫瑰香甜在口齿间蔓延,醇厚无比,甜得也叫人心里软软的。   玫瑰蜜的香气,生生把鼻子尖的烟儿从楼上勾了下来,“娘亲,这是什么?我也要喝!”   嘤鸣笑着捏了捏烟儿的粉扑扑的小脸蛋,顺手也挖了两勺蜜,冲了满满一大盏,“小心烫。”   娘俩喝着玫瑰蜜,生生喝了个肚子滚圆。剩下的嘤鸣好生盖好了荷叶盖,叫润香收了起来。以后每天喝一碗玫瑰蜜后,倒是不错的享受。而且玫瑰蜜性温,健脾理气,还能滋阴调经……额,不过她现在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当然不需要调经,不过用来滋阴养颜也是极好的。   女人嘛,谁会介意自己更漂亮一些?   用过了早膳后,嘤鸣本想回屋睡个回笼觉,润玉这时候进来禀报,“娘娘,庆嫔求见。”   “庆嫔?”嘤鸣一愣,“她……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带陆贵人?   润玉点了点头,旋即她蹙了蹙眉头说:“奴才听人说,方才怡妃娘娘也朝咱们海晏堂过来了,可不知道为何,突然调转了方向,好像出了什么事儿似的。”   嘤鸣“哦”了一声,莫非是听说庆嫔来了,所以她就不来了??她一个妃子,没必要躲开个嫔吧?可除此之外,怡妃还有什么理由突然不来了呢?   罢了罢了,先叫庆嫔进来吧。   庆嫔还是老样子,穿着也老气了些,屈膝先见了个万福,向嘤鸣请了安,她呼吸着海晏堂内异常芬芳的气息,不由惊讶地问:“娘娘这是用了什么香?闻着竟恍如置身花海一般。”   嘤鸣笑了笑,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方才那玫瑰蜜的气味,这会子还没散尽呢,嘤鸣只道:“是玫瑰。”便叫人给庆嫔搬了一张南官帽椅。   庆嫔侧身坐下,“娘娘用的东西,自然都是顶尖的。怕是不知哪里进献的好香,旁出便没有这般馥郁高华的气味。”   庆嫔笑呵呵捧了嘤鸣一把,嘤鸣也只能默认了,总不能说那是药园世界里产出的玫瑰蜜吧?   嘤鸣笑着转移开话题,“几位公主都长大了,早先还是孩子,一转眼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听得这话,庆嫔神色一黯然,她的三公主已经远在喀尔喀蒙古……   嘤鸣心中一叹,“和佳公主嫁得那般仓促,本宫都来不及送她一程。”和硕和佳公主,便是庆嫔的三公主。怡妃的五公主,即将下嫁,只怕用不了多久,也要选定封号了。   庆嫔面容苦涩,“万般都是命啊!”   “大清公主远嫁蒙古,也是难免的。”——满蒙联姻是旧俗。   庆嫔笑了笑,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不得宠的公主,固然是难免的。若得宠,哪怕要嫁蒙古子弟,还不照样能留京?”   嘤鸣知道,庆嫔说得是大公主,早先的和硕和敬公主,如今的固伦和敬公主。她与额驸色腾布巴勒珠尔留驻京师,膝下已有三个子女,夫妻甚是恩爱。   嘤鸣笑了笑,“人家现在是嫡出公主,若真要跟固伦公主比,那可就……”可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庆嫔笑着点头,“娘娘说的是。何况嫔妾这般不中用,又早已遭了皇上厌弃,想把女儿留在京中,的确是奢望。”说着,庆嫔眼圈已经泛红。   “有些话,嫔妾藏着心中已久了。”庆嫔长长叹了口气,“也不晓得纳兰夫人是否有跟娘娘说过,其实,纳兰夫人一早看好的是嫔妾的三公主。”庆嫔眼眸深邃,深邃中似乎有一股怨愤浓浓难消。   嘤鸣一愣,是了,她的确看出芝兰有这番心思……   旋即嘤鸣笑了,“庆嫔玩笑了,公主下嫁这种大事,哪里轮得到纳兰夫人插手呢?”——芝兰本就是做不得主的。她看中谁,有什么用?   第544章、作死的慎贵人   旋即嘤鸣笑了,“庆嫔玩笑了,公主下嫁这种大事,哪里轮得到纳兰夫人插手呢?”——芝兰本就是做不得主的。她看中谁,有什么用?   庆嫔微微一笑,道:“虽是公主要下嫁纳兰家,可纳兰家的儿子要娶媳妇,总得问问公婆是否喜欢吧?”   嘤鸣暗想,果然是为三公主没能嫁给魁儿,庆嫔心中怨念颇深啊。   “事到如今,庆嫔再说这些话,也是无益了。”嘤鸣轻声道,三公主已经远嫁蒙古,五公主也已经赐婚,一切都已成定局。谁都别想扭转。   庆嫔脸色又黯然了几分,她幽幽道:“是啊,嫔妾的三公主远嫁千里之外,怡妃的五公主也即将嫁进娘娘母家。这都是皇上的圣旨,从圣旨下达的那一天开始,输赢就已经定了。”   庆嫔又笑了笑,“倒是也可怜了纳兰夫人,五公主这样的儿媳妇……”庆嫔没再说下去,只“呵呵”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嘤鸣只得说:“娜木绰克的确不及三公主温婉娴静。”   庆嫔叹着气道:“五公主的性子如何,嫔妾也不想多置喙些什么。免得怡妃觉得嫔妾在后背说她女儿坏话。”   该数落的都数落了,自然没必要说些难听的话了。庆嫔的城府倒是见涨不少。   庆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笑着说:“怡妃娘娘的十阿哥,娘娘也是瞧见了,又漂亮又可人,可惜嫔妾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庆嫔没儿子,的确是她最大的劣势。   “可娘娘,想必不晓得。怡妃是怎么怀上十阿哥的。”庆嫔幽幽道。   嘤鸣一愣。   “要知道,当时怡妃也不年轻了,宫里有的是娇嫩的美人,怎的她在生了五公主后多年,又承君恩宠幸,怀上了第二胎?”庆嫔笑眯眯的,也眼睛却冷冰冰的。   嘤鸣笑着说:“嘉妃不也生了十一阿哥吗?”——嘉妃的年纪。可比怡妃都大些呢。嘉妃能生。凭什么怡妃生不了?   庆嫔低低笑了,“嘉妃娘娘八阿哥脚跛,皇上一直多有怜惜。所以才有了十一阿哥。可怡妃娘娘……”庆嫔笑而不语。   嘤鸣淡淡道:“你的意思本宫懂得,怡妃……到底是从我宫里出去的,这些年,多少会因为本宫的缘故。让她比旁人更有机会讨皇上欢心。”——这没什么,她走之后。怡妃没了她作为庇护,自然要想法子讨好皇帝。人总要给自己寻找出路。她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庆嫔轻轻一哼,“事情可没有娘娘想得那么简单,怡妃她……”   庆嫔的话才说道一般。小文子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上前禀报道:“娘娘,慎贵人突然跑去九州清晏了。跪在皇上殿外,好一番哭诉委屈呢!”   嘤鸣一愣。是了,怪不得怡妃原来要来她这儿,却突然调转方向,想也是去九州清晏收拾自己妹妹的烂摊子了?   庆嫔忍不住嗤笑了,“哭诉委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家世门第不高,又是汉军旗,进宫两年便封了贵人,还赏了封号。竟还不知足!!慎贵人……哼!不就是最近没能伴驾侍寝吗?”   庆嫔最后一句话才叫一针见血……不就是最近没伴驾侍寝吗??   昨日寿宴上,嘤鸣也的确看出来了,慎贵人不甘心失宠。所以才假醉撒娇,嗲声嗲气地勾搭皇帝。   只不过怡妃急忙阻拦了,又把慎贵人给撵走了。嘤鸣怎么也得给怡妃几分面子,便没计较慎贵人的胡闹。   没想到,慎贵人今儿又跑去御前了。   “怡妃是不是去了?”嘤鸣淡淡问了一句。   小文子急忙点头,“娘娘料事如神。慎贵人正在九州清晏殿外哭着问皇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皇上不理她了,她哭哭啼啼得正厉害的时候,怡妃娘娘便赶去了,直接叫堵上了嘴巴,给带回去了。”   嘤鸣“哦”了一声,怡妃既然已经做得如此干脆利落,她倒是没必要斤斤计较了。慎贵人的确别怀心思,但也不过是些撒娇发嗲的小伎俩罢了,只要皇帝没被勾搭住,她就没必要当一回事儿。   小文子又笑嘻嘻道:“自始至终,皇帝都没出来瞧慎贵人一眼呢!”   嘤鸣扬唇笑了。   庆嫔也笑了,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讥讽之意,她啐道:“之前得宠几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连比她得宠的颖嫔、玉贵人都被皇上撂在宫里,慎贵人竟是不明白,是得了谁的抬举才能来圆明园的吗?!”   是啊,连庆嫔都猜得出,是嘤鸣发话叫慎贵人、陆贵人同来的,怡妃自然也猜到了。所以她干脆利落地把慎贵人捂嘴押了回去。   “皇上赐她‘慎’字的封号,她竟是一点都谨慎!哼,仔细那天丢了封号!”庆嫔冷笑着道。   丢了封号?嫔妃褫夺封号,乃是极大的羞辱,除非犯了大错,否则是不至于的。庆嫔这般话语刻薄,可见与怡妃的关系,当真若仇寇了。   慎贵人,也的确是自己作死啊。   九州清晏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嫔妃无诏不得靠近。她倒是胆子肥!   庆嫔摆了摆手,“为她置气,倒是不值当了。”庆嫔掩唇低低笑了,“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嘤鸣笑着道:“方才……不是正说怡妃如何怀上十阿哥的吗?”——她也好奇,怡妃用了什么法子,讨了皇帝欢心。   可惜这回庆嫔还是没来得及说出口,润香便进来禀报了,说怡妃来了。   得,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庆嫔脸色有些不快,“怡妃娘娘这么快就处理好慎贵人的事儿了?”   怡妃来了,嘤鸣自然不能拒而不见,便叫请了进来。   “哟!庆嫔也在,我是不是叨扰了?”怡妃笑语嫣然,比起庆嫔,怡妃的穿着打扮便要鲜艳华贵多了,妆容也仔细修饰过,眼角眉梢的皱纹遮盖得很好,倒是瞧着比穿着老气的庆嫔还要年轻些的样子呢。可实际上,庆嫔比怡妃年轻五六岁呢。   怡妃盈盈一礼朝着嘤鸣见了万福,“贵妃万福!”   怡妃来了,庆嫔自然得起身行礼,“怡妃娘娘金安。”只是举动很是僵硬,脸上也不复刚才笑容,冷漠逼人。   第545章、两情相悦   也叫人给怡妃搬了一张椅子,就搁在嘤鸣右手边。   怡妃坐下之后,庆嫔才可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怡妃笑容盈盈,“贵妃和庆嫔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呢,可否与臣妾告之一二?”   怡妃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嘤鸣也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便坦然道:“方才刚说了三公主、五公主和魁哥儿的事儿呢。”   怡妃露出一副早已料到的眼神,她嫣然一笑,眸底发冷看着庆嫔:“不知庆嫔可否跟贵妃说了,娜木绰克与尚书公子纳兰魁是两情相悦呢?”——修齐是已经调任工部尚书,魁儿自然就是尚书公子。   听了这话,嘤鸣倒是微露三分错愕……两情相悦?也就是说,魁儿喜欢娜木绰克?   嘤鸣默默点头,是了,娜木绰克管魁儿叫“小魁子”,的确是有些亲昵。   庆嫔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鄙夷,“什么‘两情相悦’?竟像是戏台上演的似的,这种话说出口,怡妃娘娘也不怕败坏五公主的清誉。传到外头,若是叫人觉得五公主私相授受,可就不好了。”   听了这话,嘤鸣都觉得刻薄刺耳得紧,更别说怡妃这个为人母亲的了,她分明瞧见,怡妃的脸色都是铁青了。庆嫔方才的话,分明是在贬斥五公主的不守贞德啊!在这个礼教严苛的时代,庆嫔的论调无疑是最立得住脚的。可嘤鸣不是古人,实难接受她的刻薄言辞。若魁儿与娜木绰克真的有意在先,怡妃的确没有半点对不住庆嫔的地方!!   怡妃已经按捺不住,眸光冰冷,语气锐冷地道:“怎么?庆嫔这是打算拿出去宣扬吗?!”   庆嫔轻轻挑眉。脸上露出了灿然的笑容,她慢吞吞道:“怡妃多心了,五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谁敢说她坏话?”微微一顿,庆嫔又露出一副谆谆劝导模样,“只不过我身为母嫔,少不得劝一劝怡妃的五公主。尚未成婚。便与尚书公子来往甚密,这可不好。”   怡妃听了这种讽刺的话,怒血直欲冲头。若非顾忌这里是嘤鸣的海晏堂,只怕早就忍不住了。   这时候,嘤鸣却笑了,“满人管教女儿。本来就不像汉家那么严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着实没什么必要。”   嘤鸣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也明显是在力挺怡妃。着实是庆嫔的嘴巴太毒了些,女儿家的闺誉,是可以随便拿来品评指摘的吗?!就算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可私底下与怡妃说。偏生让要在她跟前嚷嚷。庆嫔……着实是没存半分好心啊!   所以这话一出,庆嫔愕然了,怡妃则是又惊又喜。   怡妃愤慨。除了庆嫔话的难听,更是因为怕舒贵妃听了庆嫔的话。会对自己女儿与纳兰魁的婚事产生不满。这可是关乎自己女儿一生幸福的事儿!   怡妃回过神儿来,连忙点头:“娘娘说的是。”然后她冷眼睨了庆嫔一眼,“娘娘可是满洲勋贵之女,自然和我们这些眼皮子浅薄的汉军旗嫔妃不同!”   怡妃这话,与其说是在贬低自己,不如说是在讽刺庆嫔“眼皮子浅”。   庆嫔脸色黑了黑,嘤鸣的回护,让庆嫔不敢轻举妄动。   嘤鸣淡淡道:“本宫当年,参加选秀之前,便在平郡王府认识了皇上,因缘际会,才有了后来的恩宠。发乎情,止乎礼,古礼尚且认可,庆嫔又何必多加指摘呢?”   庆嫔听了这话,急忙站了起来,神情已然惴惴,她心道,怪不得舒贵妃偏帮五公主,原来舒贵妃与皇上竟是早早相识、早早萌生情愫的!怪不得舒贵妃刚进宫便封了嫔,更多年盛宠不衰……她数落五公主贞德,只怕叫舒贵妃觉得指桑骂槐了吧?!   庆嫔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的细汗,若舒贵妃跑去跟皇上嘀咕,只怕她少不得要吃挂落了!庆嫔急忙躬身垂首,惴惴道:“嫔妾失言,嫔妾是有口无心的,还请贵妃娘娘别往心里去。”   嘤鸣轻轻吐出一口气,庆嫔是对她服软赔罪了,却对怡妃没有丝毫表示……   暗自一叹,嘤鸣摇了摇头。   怡妃冷笑着看着庆嫔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心下一阵痛快,她本想开口讽刺几句,但张了张嘴巴,又没出口。庆嫔得罪了贵妃,但贵妃并不见恼怒之色,只怕并未真的恼恨庆嫔。这时候她与其痛打落水狗,不如展示一下自己的胸怀,方才衬出自己与庆嫔的不同。   怡妃敛了脸上的冷色,微笑习习,“贵妃娘娘,今儿天气不错,不如臣妾陪您出去走走吧。”——反正替庆嫔美言,她是决计做不到的,不去为难庆嫔,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嘤鸣为之一愣,便微笑着点头,“屋里的确闷了些,出去透透气也好。”说着,嘤鸣看向庆嫔:“庆嫔也要同去吗?”   庆嫔岂会如此不识趣?连忙欠身道:“嫔妾身子有些不适,只怕辜负娘娘美意了,嫔妾告退。”   这个时节,其实外头也没什么好看的,万木萧索,连秋菊都凋零了。好在阳光晴好,蓬莱福海也甚是清澈,里头成群的色彩斑斓的锦鲤倒是颇为惹眼,在凌波的水榭中,喂喂鱼还是不错的。   鱼食是专门调配出来的,两把洒下去,成群的锦鲤便闻着味儿,蜂拥扑来,争抢不休。   “娜木绰克与魁儿两心相仪,这事儿怎么没早跟本宫说?”嘤鸣看了怡妃一眼。   怡妃干笑了笑,“原就有些不合规矩的,说了怕娘娘不高兴。”   嘤鸣轻笑着道:“两小无猜,本宫只有高兴的份儿。”——大清的公主,大多嫁得不幸福,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不认识便指了婚,夫妻之间没有感情,有那么多尊贵规矩束缚,想恩爱也难。   怡妃笑着说:“前些年的时候,四贝勒的一个伴读犯错被撵了,皇上便叫纳兰魁补上。娜木绰克就是这么认识了纳兰魁的。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连我都蒙在鼓里呢,后来才察觉出些端倪。好在,对于这事儿,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娜木绰克哪里能和纳兰魁来往甚密?”   第546章、怡妃倾诉   “好在,对于这事儿,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娜木绰克哪里能和纳兰魁来往甚密?”   嘤鸣瞬间了然,宫里的事儿,哪里能逃出皇帝的眼睛?想来皇帝也有意纳兰家尚主,所以就听之任之了。   怡妃继续道:“后来,孩子们渐渐大,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没想到喀尔喀部突然进京求婚!”   嘤鸣心下一凝。   怡妃面露几分不快之色,“所以,庆嫔便叫三公主横插了一杠子!每每纳兰夫人作为命妇入宫朝拜,总少不了三公主上前热络!!”   原来如此……嘤鸣心里有了数。   “庆嫔心疼女儿,不愿其远嫁,这番心思,臣妾也不是不能理解!”庆嫔话是如此说,脸色却愈发恼怒,“可无论庆嫔还是三公主,她们都晓得娜木绰克与纳兰魁的亲近,竟还是恬不知耻地上来搅合!!她不舍得女儿远嫁,便要娜木绰克替了去吗?!”说到此处,怡妃愤怒得眼睛都红了。   怡妃深吸一口气,敛去大半怒意,长长道:“好在庆嫔的痴心妄想没得逞,皇上圣心清明,才没叫三公主抢了自己妹夫去!三公主被指婚之后,皇上也给娜木绰克赐了婚。臣妾原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地了,没想到庆嫔竟跑到娘娘身边搬弄起是非来了!!”   嘤鸣轻轻摇头,既然知道娜木绰克与魁儿的关系,三公主与庆嫔的作为的确太过了些!   庆嫔从前,也不是这般性子的人,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大。她疼自己闺女,也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姻缘啊!何况。娜木绰克那好歹是三公主的亲妹妹啊!姊妹争一个男人,未免太不齿了些。   怡妃摇了摇头,“臣妾一直不提这事儿,一则是看着庆嫔可怜,二则也不想激怒了她,万一狗急跳墙,臣妾的十阿哥永琳可还年幼呢!”   怡妃既说到十阿哥。嘤鸣倒是想起。方才在她的海晏堂,庆嫔似乎是说,怡妃能生下十阿哥。是借着她博宠了?   怡妃倒是跟嘤鸣想到一块儿了,便道:“娜木绰克的事儿,臣妾占理在先,都能被她说得那么难听。另一件事儿……臣妾原本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也不得不说了,免得回头叫庆嫔先说了。娘娘怕是要疑心臣妾什么了。”   “哦?”嘤鸣笑着看着怡妃,倒是颇为好奇的样子。   怡妃理了理自己的云鬓,“说来这事儿,娘娘听了。怕是要生气的。”怡妃轻轻叹了口气,“都过去六七年了,记得那时候。臣妾乍然听闻娘娘丧身火海,皇上悲痛之下。竟是怎么都可能接受娘娘的死讯,连丧礼都不办,甚至不许人乱传。所以——”   怡妃一顿,尴尬地笑了,“臣妾竟是怎么也猜不到,娘娘真的是福大命大。当初只一心以为娘娘去了,还那么可怜,连个香火纸钱都没人给奉上。臣妾好歹是娘娘储秀宫出来的人,所以就偷偷在咸福宫的后殿暗房,给娘娘设了个灵堂,每日祭奠香烛,时常去诵经超度。”   嘤鸣黑线了,心中仿佛有一千只草泥马飞奔而过。   怡妃的脸色要多尴尬又多尴尬,“娘娘尚且健在,臣妾竟……”说着,怡妃刚忙屈膝一礼,“臣妾偷偷做了这些,竟跟诅咒娘娘似的。”   见怡妃万分愧疚,嘤鸣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何况怡妃能主动坦诚此事,她作为现代人,倒也不忌讳这些东西,只是觉得有点无语罢了。   怡妃又再三赔罪,见嘤鸣是真的不生气,这才稍稍安心了。   “臣妾暗设灵堂祭奠,原也做得十分隐秘。可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察觉了,竟告发到了皇上哪儿。结果——”怡妃轻轻一叹,“皇上带人亲自来大搜,暗房里的东西,自然如数曝露了出来。”   被有有心人察觉,告发给皇帝??那么,谁有是这个有心人呢?怡妃说的莫不是庆嫔?   怡妃继续道:“当时,皇上雷霆震怒,将灵堂里所有的东西全都砸烂砸碎,臣妾也吓得够够呛。皇上也重重申斥了臣妾,还褫夺了臣妾协理六宫之权。”说到此处,怡妃又是难过,又是觉得委屈。   怡妃话锋一转,又笑着道:“臣妾原以为自己要彻底失宠了,没想到失了宫权之后,皇上竟然时常来臣妾的咸福宫……”说着,怡妃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羞色,“所以,臣妾才有了十阿哥。”   嘤鸣哑然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庆嫔会那样说……   怡妃笑着道:“所以说,若无娘娘,臣妾也没有怀上十阿哥的福气。这个孩子,也可以说是娘娘给的。”   嘤鸣囧了,什么叫她给的?!她是女滴好不好?她有那个功能吗??   怡妃望着烟波渺渺的蓬莱福海,喟然道:“娘娘出事后,皇后便是千万个看臣妾不顺眼,皇上又不甚理会六宫之事,臣妾的日子过得日渐艰难。有了永琳之后,臣妾也总算有了依仗,这妃位才算是稳固了。”   怡妃是她一党的人,而在她离开紫禁城去往圆明园之前,皇帝正式晋封她为贵妃,命还是娴妃的继后前来参拜,乌拉那拉氏不肯,也因此被皇帝罚跪在储秀宫外,大是羞辱了一通。乌拉那拉氏怎么可能不恨她?将这份恨意发泄到怡妃头上,也是可以料想的事了。   那几年,怡妃因她受了不少委屈吧?   而怡妃早已不在娇嫩年纪,皇帝不怎么喜欢,自然也就不会为她做主。   那灵堂的事儿,是有心还是别有心思,嘤鸣倒是不愿意去深究了。反正,怡妃又没有做出什么危害她的事,她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为自己的女儿娜木绰克谋划,也没什么错。   嘤鸣莞尔一笑,“如今本宫回来了,自然还盼着跟从前一样,能有你从中帮衬着。”   怡妃听了这话,心下一安,急忙郑重屈膝道:“是,臣妾愿意为娘娘效劳。”顿了顿,怡妃又道:“慎贵人的事儿,想必娘娘也听说了。”   嘤鸣点头,“消息传来的时候,庆嫔在一旁数落了好一通呢。”   怡妃笑了笑,“庆嫔数落旁的,臣妾多少要反驳。可慎贵人……庆嫔话就算不好听,想必也没有太冤枉她。”   “哦?”嘤鸣一挑眉,怡妃这话里意思,竟是不护着自己妹妹了?   怡妃叹了口气,“臣妾这个妹妹,姿色太出众,便总以为仗着姿色便能横行无忌,所以就不怎么长脑子。这些年,为了她,臣妾也是操心得头发都白了!”怡妃无奈地摇了摇头,“来之前,臣妾已经屡次警告过她了,没想到她还是——”   怡妃露出几分气恼之色,“既然臣妾管不住她,索性就叫她会紫禁城去吧!”   嘤鸣露出错愕之色,“怎么?怡妃要赶慎贵人回去?”   怡妃点了点头,“慎贵人这般性子,只怕是改不了了。她若是有陆贵人一半头脑清明,臣妾也不至于这般待她。”   “说到底,她终究是姨娘生的,空有姿色,浅薄无比!”怡妃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厌弃。   哦?慎贵人原来跟怡妃不是一母所出啊……她可是记得真真的,怡妃是嫡出。   第547章、妃嫔之争   送慎贵人回紫禁城的事儿,怡妃已经包揽了下来,说会尽快去跟皇帝请命。嘤鸣没有阻拦,她也瞅着慎贵人碍眼得很,既然怡妃都不待见了,她自然乐得。   这事儿怡妃跟皇上一说,皇帝哪里立刻就准允了,也定下了日子,三日后便要送慎贵人回去。如今慎贵人暂时被拘谨在怡妃的澄心殿的偏殿中,听说大吵大闹,扰得怡妃夜不安枕。   慎贵人甚至开始多有怨怼怡妃这个姐姐,一些话嚷嚷得太大声,不少人都听见了,自然也传进了嘤鸣耳朵里。   这一日晨起,嘤鸣将双手浸泡在热水中,那水里加了些芦荟汁,淡绿的颜色,芦荟的清新,闻着格外舒坦。就这么一直泡着,水凉了便加热水,直到双手被泡得关节都柔软了,皮子更是细腻水润。   再拿九花羊脂膏将双手涂抹遍,双手互相揉搓按摩,直至油腻完全吸收下去。九花羊脂膏是她自己调配的,取新鲜的玫瑰、牡丹、百合、丁香等花瓣榨出花汁,兑入羊脂中,再加磨成细粉的白芷、白术、白茯苓、益母草,和一两珍珠粉,一起调和而成。如今嘤鸣又特意添了玫瑰花蜜滋养肌肤,效果似乎比从前更好些。   就是太油腻,擦手擦身子尚可,擦脸便不成了。   其实古代的护肤品都是以动物或植物油脂调和出来的,里头加入各种香料和养颜护肤的东西。   这九花羊脂膏嘤鸣也是参照古方自配出来的。   擦脸的面膏则不同,是一小盒面霜。   没错,她已经把面霜整出来了!其实也不难,只要有乳化剂就成了。   而蜂蜡,就是一种天然的乳化剂。   常用来做手串的蜜蜡。其实就蜂蜡,弄两颗隔水加热融化掉,然后以一定比例兑入同样隔水加热的甜杏仁油中,兑入些药河水,慢慢搅拌,油就会渐渐乳化,面霜就制成了!若多加些水。也就是乳液了。   嘤鸣这盒擦脸的玫瑰香膏。嗯,其实玫瑰面霜,是在药园小屋里实验了无数次。才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比例,制出来的香膏,细腻而不油腻,因加了玫瑰与玫瑰蜜。所以是淡红色。香喷喷好闻得紧,擦在脸上也是极好。   刚把自己拾掇妥当。庆嫔就来了。   庆嫔一大早便来了,进来便笑呵呵说:“怡妃的澄心殿可热闹着呢,慎贵人日夜大吵大闹,还说什么。怡妃自己是有子万事足,可她却没有子嗣可依。还怪怡妃娘娘,坏她好事呢。”   嘤鸣慢吞吞戴上那套赤金菱花护甲。“随她去吧,明天她就要被送回宫了。”   庆嫔点了点头。“不如让羽裳陪着慎贵人回去吧,路上也能看顾这些,省得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嘤鸣笑了,“陆贵人可没做错什么,怎么庆嫔也要撵她回去?”   庆嫔敛身,肃色道:“宫里怕是盯着圆明园这儿呢,咱们在宫里,也得有人帮着盯着才成啊。”   嘤鸣为之一顿,是啊,宫中如何,她是半点底细也不知。若有个人能回去帮着通风报信,知彼知己,的确大有裨益。   庆嫔又笑着说:“慎贵人那副样子,怕是也不可能为娘娘效劳了。嫔妾这个妹妹,性子还算稳重。若娘娘信得过,嫔妾便安排她回去。就跟皇上说,羽裳有些水土不服。”   嘤鸣暗暗一忖,便问:“陆贵人可是自己愿意回去的?”   庆嫔忙点头:“嫔妾早年蒙娘娘屡次搭救,一直希望能报答娘娘。羽裳虽然是嫔妾的表妹,但一直唯嫔妾之命是从。而且羽裳细心妥帖,这种事儿交给她,必能处理好。”   嘤鸣微微颔首,她倒是要承陆氏姊妹这份情了。   “小文子,你去取一盒小额银票来。陆贵人既要回宫应对,上下打点的银子,自然少不得。”嘤鸣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了,这一盒子银票,虽然每张面额都不大,十两的、二十两的、五十两的,最大的也不过才一百两,但满满一盒子,厚厚一沓子,也不是个小数目,起码也有五六千两了。   庆嫔露出吃惊的神色,她暗自一估算,急忙摇头道:“娘娘,这些太多了些吧?”——虽觉得多,可庆嫔心下还是高兴的,舒贵妃毫不犹豫便拿出这么多银票,可见是信得过她与陆贵人了。   其实也无所谓信与不信,那五六千两银子出来试试有什么关系?庆嫔与怡妃关系糟糕透了,她难免偏向怡妃些,自然少不得担心庆嫔这里会生怨怼。若是被自己人捅一刀子,那才叫懊恼呢。   所以当庆嫔表现出自己的忠心的时候,嘤鸣怎么会吝啬银子呢?任凭庆嫔千万个推辞,嘤鸣还是强行叫她收下了。   庆嫔有些讪讪,“那天嫔妾告退之后,怡妃娘娘……私设灵堂之事,想必已经跟您回禀了?”   嘤鸣点了点头,“这些事儿,旁人或许会觉得晦气,本宫倒是不觉得。”——这话也是告诉庆嫔,别拿这事儿来说事儿了。   庆嫔深邃地笑了,“嫔妾也明白,这事儿谁先说,娘娘少不得先入为主信了谁。可是娘娘当时还没发丧呢,皇上更是说娘娘只是受惊虚弱,怎的怡妃娘娘却笃定您……葬身火海了呢?”   嘤鸣有些无语,庆嫔挑拨的手段还真是越来越高明了。怡妃又不是渣龙那个恋足癖,更不是她哥,知道她小时候摔断过胳膊!   嘤鸣笑着看着庆嫔:“当时不是连太后姑侄都笃定本宫身死吗?”   庆嫔哑口无言了。   嘤鸣叹着气道:“本宫知道,你对怡妃的心结不小,只是有些话,着实不必再在本宫跟前说了。”——她又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挑拨过去的!   庆嫔看着她,问道:“娘娘当真半点不疑心怡妃?私设灵堂之事,娘娘难道不不疑她有私心?”   嘤鸣淡淡道:“人人都有私心,本宫并非容不得私心,只要这份私心没有危害到本宫,便足够了!所以,即使庆嫔你指责五公主与魁儿私相授受,本宫不也照样没有计较吗?”——比起怡妃,你庆嫔私心也不见得小到哪儿去!   庆嫔呆住了,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嘤鸣也快郁闷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俩妃嫔相争,不去皇帝跟前争宠,倒是跑她跟前争信任了!!麻蛋,你们搞错对象了好不好啊?   原本生辰宴结束后,她打算修理惠周他亲妈呢,结果却被怡妃、庆嫔俩给折腾得没空暇了!!   第548章、可怜的母亲   嘤鸣无奈地挥挥手,“本宫有事要忙,以后,你跟怡妃之间的事儿,就不要闹到本宫这儿了!”   庆嫔面露几分不甘之色,“娘娘——”   嘤鸣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想抢别人的东西,结果却失败了,难道还是人家的错吗?”——本就是庆嫔想叫三公主抢娜木绰克未来的丈夫,没抢成,竟也好意思怨恨娜木绰克与怡妃。   庆嫔老脸泛红,面孔甚是窘迫,她眼圈一红,声音已经带了三分哽咽:“嫔妾这不是没法子吗?喀尔喀部的人死赖在京中,求娶大清公主!嫔妾的三公主,打小性情温顺柔弱,哪里能受到了草原苦寒?!”   嘤鸣扬眉道:“三公主受不了草原苦寒,难道五公主就合该去承受吗?!”   庆嫔一噎,半晌后,才嗫嚅道:“皇上最喜欢五公主,怎么会叫她远嫁和亲呢?只要嫔妾的三公主赐婚纳兰家,到时候就算只剩下五公主一个适龄公主可以抚蒙,皇上十有八九也会是想法子留下五公主的!”   嘤鸣暗自沉吟,庆嫔的话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样子。譬如和敬大公主,就算不得不抚蒙,还不是照样把额驸留在京中?她冷眼瞅着,弘历对娜木绰克,倒是十分宠溺,就算抚蒙,只怕也会跟大公主似的。   庆嫔抹泪道:“嫔妾知道,自此之后,怡妃的五公主便是贵妃娘娘的侄儿媳妇了。娘娘少不得会偏信怡妃一些。可嫔妃也并非挑拨离间,怡妃位高,膝下还有十阿哥可爱伶俐,一样也得皇上喜爱。贵妃娘娘不可不防啊!”   “防??”嘤鸣笑着看着庆嫔,还说并非挑拨离间。这话就是妥妥的挑拨啊!   庆嫔面容恳切,道:“娘娘如今虽有身孕,纵然诞下一位小阿哥,固然是血统最尊贵、最得皇上喜爱的皇子。可怡妃的十阿哥,终究年长些。娘娘,有儿子跟没儿子的人是不一样的。没有儿子,自然就没资格去奢望江山大统。可有儿子的……便不好说了。”   嘤鸣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她也几乎要被庆嫔给说动了。   十阿哥永琳,伶俐可人,弘历似乎也蛮喜欢这孩子的。   可是。也仅此而已了。   怡妃现在又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举动,平白无故去疑心人家——呵呵,她还没那么多心呢!!何况庆嫔说着话的动机,本来就不纯!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嘤鸣摆了摆手,“这些话。本宫也不想再听到。”   “娘娘……”庆嫔面色是复杂的,憋屈中带着几分落寞,她苦笑着道:“娘娘必然觉得嫔妾背后对人恶语相向,可冰冻三尺。尤其是一日之寒?打早嫔妾就不喜怡妃的为人,无论是早些年,还是这七年里。她不过是借着娘娘的庇荫,借着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争宠博取圣心。”说着,庆嫔已然有些咬牙切齿。   “娘娘走后的七年,她就更是恨不得天天跟人说她是贵妃储秀宫里出来的人!还有,您可知道十阿哥是如何得皇上喜爱的?还不是因为怡妃总是唠叨着,若您还在,一定会请您抚养十阿哥!”   庆嫔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字字带刺,满是怨毒,“嫔妾安排堂妹羽裳进宫,固然是为了讨皇上欢心,好为三公主谋个好去处!可也是盼着羽裳承宠,能生下个阿哥,这样,后半生才算是有了依靠!可没想到,羽裳刚进宫没多久便被下了寒药!她年轻轻,竟再也不能生养了!”说着,庆嫔簌簌泪下,哭得妆容都花了。   庆嫔说的那些怡妃借她庇荫争宠,嘤鸣倒是不觉得意外。在宫里混迹的人,没点心眼儿能成吗?既然没有损害到她的利益,她又何必小气?   至于后头的话,庆嫔虽然没说炉羽裳是被谁下了寒药,可那语气,分明是在直指怡妃啊!   嘤鸣轻轻叹了口气,果如庆嫔所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怡妃与庆嫔之间的矛盾,是早已种下的。三公主与五公主的婚事,只不过是积蓄之后的爆发罢了。——可嘤鸣不明白,七年前,怡妃和庆嫔之间关系还算不错,转眼间,竟怎至于到了如此地步??未免有些太不寻常了些……   嘤鸣便道:“你若真想要个阿哥抚养,日后若有机会,本宫会替你留意的。”   听了这话,庆嫔又是惊又是喜,简直是不可置信,“娘娘这话可当真?!您不是哄嫔妾的吧?”   嘤鸣微微一笑道:“那也得看有没有机会,所以本宫也无十足把握。”   庆嫔含着泪,连连点头:“有娘娘这句话,嫔妾后半辈子就算是有盼头了!”说着,庆嫔已然泣不成声,“自打三公主远嫁了,嫔妾……嫔妾活得就跟死了一样!除了去怨、去恨,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了……”   庆嫔脸上泪水纵横,一把年纪了,竟哭成这般模样,直叫嘤鸣都唏嘘不已了。唉,说到底,她只是个可怜的母亲罢了。女儿远嫁喀尔喀,以后莫说是见面,通信都困难。庆嫔又早已失宠,宫中日子孤寂,寂寞久了,只怕谁心里都会有出些问题的。   想必之下,怡妃女儿嫁得所愿,儿子呆萌可爱,有这么一双儿女,心境自然开阔得多了。   “至于三公主……”嘤鸣略略一顿,“你若真想念她,本宫可以跟皇上说,等过年的时候,让三公主与额驸进京过年。”——这点要求,想必弘历不会不答允。喀尔喀部想必也乐意,能被召进京,可是一种荣耀,也能彰显皇帝对和佳公主的疼爱。   听了这话,庆嫔惊喜得无以复加,当场便噗通跪了下来,“贵妃娘娘,这大半年,嫔妾做梦都能梦见三公主啊!!”说罢,嚎啕大哭,喜极欲狂。   嘤鸣喟叹一声,连忙叫人把庆嫔给扶了起来,其实她做这些承诺,无非是想安抚、笼络。方才说会帮她争取个阿哥抚养,庆嫔还能勉强维持镇定,可说到叫三公主回京过年,庆嫔竟是如此失态……   “好了好了,和佳公主虽然抚蒙了,可到底是皇上的女儿,皇上时常召回京中,一叙天伦,也是理所应当的。”嘤鸣笑着安抚庆嫔。   庆嫔擦去一脸的泪水,方知手中的锦帕已经浸透,她道:“叫公主额驸进京,于娘娘而言,或许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对嫔妾与三公主,却是莫大的恩德!嫔妾一介衰颓之身,都不晓得该如何报答娘娘了……”说着,庆嫔又是簌簌泪下。   嘤鸣唏嘘不已,“和佳公主小时候也常常去本宫的储秀宫,如今本宫回来了,她却远嫁了。本宫自然也是很想念她呢。”   庆嫔哭得双眼已经红肿,可眼中已没了阴郁之色,只满满的都是希冀。   第549章、不许叫永琰   嘤鸣安抚了许久,庆嫔这才稍稍止了哭噎。   这时候,小文子递上一本鹅黄皮烫金的折子,道:“娘娘,日前您寿辰所收的寿礼已经登记造册了,请娘娘懿览。”   嘤鸣“唔”了一声,她这个生日过得虽折腾了点,但收获还是蛮丰盛的。嫔妃们礼都很厚重,前头几个分府的皇子也没敢在这上头吝啬,再加上近支宗室、纳兰本家,里里外外愣是花了好多天功夫才清点完毕。   嘤鸣径自翻看着,庆嫔坐在一侧绣墩上,也略抻起脖子瞅着。   礼单的头一页,一整夜都是皇帝的赐礼。   赤金送子观音一尊……额,头一个就是这个。还送子观音……嘤鸣黑线了一通,只得继续往下看。   白玉三星对弈插屏一架,错金凤穿花纹香炉香瓶一套。嗯,摆设在茶室里似乎不错。   金掐丝珊瑚盆景一对、掐丝珐琅鎏金翠玉马蹄莲盆景一对,盆景也不错,留着给五公主添妆瞧着蛮喜庆的。   碧玺朝珠一盘、象牙朝珠两盘、青金石朝珠两盘……话说她也很少穿朝服吉服,皇帝给她这么多朝珠干嘛??   碧玉如意一柄、赤金如意一柄。唔,金玉满堂的意思吗?   白砗磲佛珠两串、沉香木佛珠两串——额,她又不念佛,算了,留着赏人吧。   和田白玉寿字扁方一支、翠玉镶碧玺福字扁方一支、金累丝点翠步摇八支、各式玉钗十二支、各式金簪十二支、点翠边花一盒、宝石花钿两盒、织金簪花两盒、东珠耳环一对、南珠耳环两对、金掐丝楼阁耳环一对、翡翠圆镯两对、羊脂玉贵妃手镯一对、螭龙祥云金臂钏一对。   嘤鸣笑眯眯点头,这些首饰她很喜欢!   缂丝缎五匹、贡缎十匹、妆缎十匹、云锦十匹、潞绸杭罗素缎各二十匹。这么多绸缎她一个人自然是怎么用也用不完的,改天叫嫂子拿会些去,只当给昭绘添妆了。还有长姐英容这会子也快回京了吧?也送她些绸缎裁制冬衣吧。   除了这些珠宝衣料,还有三幅字画:仇英的《仕女婴戏图》立轴一幅、董其昌的《石湖胜揽》手卷一幅、沈周《秋山听泉》的立轴一幅。   她去现代的七天。卖掉了手里一副沈周的《寒山积雪图》,没想到一转眼又来个《秋山听泉》立轴,倒是补上了。   庆嫔看得暗自咂舌,给贵妃的寿礼,她可以搜罗了好一通,才找出积年存的好东西呢!可跟皇上的赏赐一比,只觉得寒酸无比。   嘤鸣倒是没察觉庆嫔的表情。只继续翻着往下看。四妃送的都是大同小异,不是珠宝首饰就是金玉摆件。   庆嫔看得甚是仔细,忽的道:“康亲王送的一对朱砂芙蓉石龙凤印章。倒是格外与众不同些。”   嘤鸣脸色微冷,咬牙道:“的确与众不同,旁人都送金啊玉啊的,唯独康王府倒是雅致得很!”   庆嫔似乎察觉嘤鸣脸色阴冷。便问:“娘娘,有什么不对吗?”——话刚问出口。庆嫔便想起来一件事,舒贵妃的小妹不是康亲王府的世子福晋吗?而且死得还颇为蹊跷。她虽不知情,却也猜得到多半是世子生母乌苏氏伙同世子侧福晋小乌苏氏所为。   这礼单嘤鸣可看不下去了,一把撩在一旁案几上。   庆嫔默默揣度着嘤鸣的心思。便小心翼翼道:“娘娘可想好了如何应对了吗?”   嘤鸣淡淡道:“不过是一命偿一命罢了!”   庆嫔暗道,舒贵妃果然是要替小妹报仇啊,便道:“康亲王侧福晋。好歹是世子的生母……娘娘若要动手,还是筹谋妥当为宜。”   嘤鸣抚了抚额头。“本宫也正在头疼,如何能干净利索地处理掉……”   庆嫔苦笑了笑,“这么大的事儿,怕是逃不过皇上的眼睛。所以,娘娘还是三思为宜。”   嘤鸣噗嗤笑了,“本宫也从未想要避开皇上耳目呀!”   庆嫔怔住了。   嘤鸣自信地一笑,“这件事皇上不但不会阻拦,事后也只会帮本宫遮掩。”   庆嫔呆傻了良久,这般恩宠,她这辈子可从未见过……庆嫔露出了笑容,“若是如此,那倒是简单了。”   “哦?”嘤鸣挑眉看着庆嫔。   庆嫔抚了抚鬓角,若有深意地笑了,道:“娘娘可知道,孝敬宪太后是怎么死的?”   嘤鸣一怔,太后怎么死的?是皇帝逼娴妃……哦不,是继后动手杀的。   庆嫔的意思是,也学学皇帝,逼乌苏氏的侄女乌苏离燕下手?   嘤鸣灿然一笑,庆嫔的主意倒是蛮不错的,叫她们姑侄自相残杀,岂不快哉?!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叫报仇呢!直接杀人有什么意思?   “侄女杀姑母,反过来姑母也可以杀侄女!”庆嫔脸色冷然如冰,“只要筹谋得宜,便可一石二鸟!!”   好计策,只不过,康亲王府在外,只怕得长姐回来之后,才能帮衬着操作。   否则单她在宫里,也是鞭长莫及。   与庆嫔又商议了些计策细节,直到天色擦黑十分,庆嫔才起身告辞了。   皇帝过来的时候,海晏堂外的夜色已经沉沉,早先已经有御前的人来告知,皇帝正与军机大臣商议要务,晚膳便不过来用了,让她早早歇息。   嘤鸣自然不会饿着肚子等皇帝,何况她怀孕之后,就格外容易饿,她才不会亏待自己儿子呢。   嗯,儿子。   真是遂了皇帝的心意了。这一胎,已经成形,以她的法力修为,轻轻松松就能感应得出来,这是个带把的臭小子……   皇帝的儿子,已经序齿到十三阿哥。   她这一胎,是十四阿哥??   不……差点忘了那个玉贵人呢!要生也得她先生!   若玉贵人也生了个阿哥,那么她这一胎就是乾隆的十五阿哥喽??   十五阿哥永琰?嘉庆帝!!!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嘉庆似乎挺庸碌无能的一主儿啊。   她才不想自己儿子如此呢。   反正,她儿子一定不许叫“永琰”!!   “一定不许叫……”嘤鸣默默咬牙嘀咕。   “不许叫什么?”皇帝披着夜色赶来,径直进了嘤鸣的寝殿,便听见嘤鸣恶狠狠说着什么“一定不许叫啥啥的”。   第550章、凤在上龙在下   “不许叫什么?”皇帝披着夜色赶来,径直进了嘤鸣的寝殿,便听见嘤鸣恶狠狠说着什么“一定不许叫啥啥的”。   嘤鸣才刚换了彰绒寝衣,盘腿正坐在拔步床上,摸着自己小肚子上鼓起来的一小团软肉,表情却有些咬牙切齿。   “额……没什么。”嘤鸣不由讪讪了,这渣龙,怎么跟猫似的,一点动静都不出?倒是吓了她一跳。   皇帝倒是没太纠结,反正鸣儿总爱说些稀奇古怪的话,便问:“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睡?”——原以为鸣儿多半已经歇下了,所以他才轻手轻脚进来。   嘤鸣忙坐正了,“弘历,我有事儿跟你说。”   皇帝“嗯”了一声,撂下手里的那串沉香木佛珠,脱了龙靴,也上拔步床盘腿与嘤鸣对坐。   “我这一回来,竟是错过和佳公主出嫁。”嘤鸣叹着气徐徐道,“弘历,今年过年,让和佳公主回京一趟吧,我也想瞅瞅她额驸好不好。”   皇帝笑了,“朕选的额驸,岂会不好?”   嘤鸣撇嘴,好个屁,有那个好爹会把闺女嫁出千里之外的?不过皇帝这话,显然是允了。如此,她对庆嫔也算有个交代了。   皇帝忽的握住嘤鸣一双温热的、柔弱无骨的柔荑,问:“这事儿,是庆嫔求你的?”——今日,庆嫔来鸣儿这儿,好久才离开呢。   嘤鸣有些不高兴了,这个渣龙,又盯着她!!   “不是庆嫔所求,是我瞧着她可怜,想叫她们母女相见。”嘤鸣冷冷淡淡道。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下移,落在了嘤鸣的小腹上,只隔着一层彰绒寝衣,已经能够显现出凸起的轮廓,柔和一点点轮廓,格外叫人心里暖暖的。   嘤鸣打了个哈欠,“你不说话。就算是允了?”   “嗯??”皇帝双眉一扬。“朕什么时候允了?”   嘤鸣:“额……”——刚才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寝殿内的烛火通明,照在嘤鸣白皙水嫩的脸颊上,也照在那细腻如玉的天鹅般的脖颈上。一寸寸,俱是美不胜收。   皇帝看在眼里,闻着从嘤鸣口齿间散发出来的玫瑰蜜的诱人馥香,只觉得小腹窜起一团火。吃素已久的皇帝陛下。其实早就起了花花心思,只碍于嘤鸣舟车劳顿回到圆明园。怎么也得歇息些日子。   如今……嗯,鸣儿瞧着气色不错,脸蛋都红润润的呢。   “鸣儿……”皇帝口吐热气,凑在嘤鸣耳畔道:“朕若允你。你拿什么来报答朕呢?”   皇帝这幅饿狼模样,嘤鸣哪里不知道他想要的“报答”是什么?!   心里忍不住把皇帝骂了个底朝天,尼玛她现在是孕妇好不好啊?对着孕妇你也好意思精虫上脑?!话说。她穿得很保守啊!没露胸也没露屁股的,怎么渣龙就跟吃了合欢如意散似的?!   皇帝突然袭击。一把将嘤鸣搂在怀里,眼睛里露出灼热的光线,“鸣儿……朕为了你,这几个月,可是谁都没碰呢!”   皇帝搂着嘤鸣的腰,一口咬住嘤鸣的耳垂,“都四个月了呢,没事儿的,朕……会轻一点的。”——皇帝以蛊惑的语气说,口齿却不住地调戏着嘤鸣柔软的耳垂。   “你——”嘤鸣气鼓鼓了腮帮子,这个色龙!!她怀孕的这几个月,还以为他挺能耐得住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出本性来了!!   渣龙的手已经悄无声息解开了嘤鸣寝衣的扣子,嘴里一边道:“放心,朕心里有数,不会伤着孩子的……”   啐!!   嘤鸣一把按住渣龙贼兮兮的手,俏眸一瞪,“你会压着我的肚子的!”   渣龙一呆,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除非——我在上头!”嘤鸣眉梢挑动,露出挑衅般的目光。   渣龙脸色嗖的绿涔涔难看,直接一把压着嘤鸣的双肩,将她按到在床上,咬牙切齿道:“什么?!你还想在上头?!”——渣龙虽生气,却还是很顾忌嘤鸣的肚子,虽然把嘤鸣压倒在床上,却只是压着嘤鸣的肩膀,而没压她肚子。   我勒个去的,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记得那次在杭州巡抚衙门的水阁里,整了一次女王体位,渣龙当时似乎还蛮享受的……   嘤鸣勾唇,妩然一笑,伸手勾住皇帝的脖子,将红唇凑在皇帝耳畔,酥软的指尖也摸索着皇帝的后颈,“好不好嘛,弘历~~”嘤鸣的声音软得滴水,声声酥软入骨。   嘤鸣媚眼秋波,风情万种地一笑,“弘历~,你躺着就好,让我来伺候你好吗?”   这般的风情,这般的软语,直叫皇帝心头荡漾,心神也晕晕乎乎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嘤鸣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身子便朝皇帝身上一倒,直接将皇帝压在了下面。   皇帝这下子回过神来了,脸色又黑又绿,“鸣儿!!”他的语气充满了警告。   嘤鸣身子若无骨一般,软软缠绕在皇帝身上,如玉白嫩的脸蛋朝着皇帝颈上摩挲,一只手婉转地解开皇帝的衣衫,露出那结实的蜜色胸膛,肌肉不错,摸起来紧实而坚硬,嘤鸣的小手指头就这样在皇帝的胸口画着圈圈。   皇帝呼吸立刻粗重了几分,胸膛起伏着,眼睛都有些发红了,他咬牙怒瞪嘤鸣,一手攥住嘤鸣那只画着圈圈的柔荑,“谁教你这些东西的?”——居然还会挑逗男人了!!   嘤鸣“切”了一声,媚眼一勾,道:“我就不能无师自通吗?”——后世可是有那么多的岛国出品教育片呢!   笑盈盈妩媚生姿,柔荑已经飞快从皇帝手中挣脱,这下子她不画圈圈了,而是游鱼一般,柔荑解开了皇帝的腰带,旋即,嗖的游走进去。   “抓到了哦~~”嘤鸣娇笑着,手里握着炙热的“小弘历”,嘤鸣眼神愈发贼兮兮的。   “你——”皇帝已经血脉偾张,被柔软的手抓着,柔软的触感,直教人血液沸腾,偏生鸣儿只抓着,居然也不动!!!   “你不是说要服侍朕吗?”皇帝恶狠狠道,那还不快点?!   嘤鸣啐了一口,“你倒是心急!”说罢,便娇俏一笑,双手并用,褪下皇帝的府绸中裤,还有那条她亲手做的四角裤……   瞄了一眼那高高竖起的……小弘历,嘤鸣宽衣解带,分开一双雪白的大腿,垮坐了上去……   这一夜,分外旖旎……   第551章、英容回来了   翌日醒来,嘤鸣就跟一只偷吃了鱼腥的猫似的,别提有多满足了。   而皇帝陛下,既食髓知味,又是郁闷难消。龙脸那叫一个色彩多变。   昨晚第一次云雨结束之后,他本来想翻身居上,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放肆的女人,结果这个女人居然捧着肚子说好累好困。皇帝虽然有九成把握,鸣儿那是装的,可有不敢赌那个万一……他着实怕伤着孩子,只能咬牙切齿,郁闷地睡下了。   嘤鸣可得意坏了,女王体位,果然滋味不错。就是稍微累了点,幸好只有一次,才不至于腰酸背痛地起不了床。   皇帝狠狠瞪了嘤鸣一眼,“今晚,你给朕走着瞧!!”   嘤鸣嘿嘿笑了,伸了个懒腰,扭了扭屁股,继续睡觉。   这个时候天还没亮呢,皇帝陛下气呼呼去上早朝了,嘤鸣美美地再睡了一觉,那叫一个舒坦。   嘤鸣一直酣睡到辰时过半才唤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   梅骨梳头的手艺很好,轻重拿捏很是到位,嘤鸣不喜过于繁琐张扬的旗髻,梅骨便选了之前皇帝赏赐的翠玉镶碧玺福字扁方,梳了个简单的两把头。翠玉扁方的质地极好,绿莹莹,一汪碧水似的,可惜都埋在了青丝中。   玉鸦钗、玉燕钗并排鞋插在鬓角,一支金累丝点翠芍药步摇垂下两串细碎嫣红的玛瑙,若红果般累累,倒是增色不少。脑后再簪上朵别致的织金簪花也就是了。   耳环选了一对南珠的,虽说东珠最尊贵,但论好看,自然还是南珠。不但硕大圆润,光泽也是极好,最衬肤色了。   梅骨眼睛从嘤鸣那带着齿痕的雪白脖颈上滑过,却只当没瞧见,笑着恭维道:“娘娘肤色如玉,戴什么首饰都觉得相称。”   嘤鸣对着镜子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唉。昨晚结束女王体位之后。渣龙意欲翻身做主不成,气急败坏地便在她脖子上啃了两口。当时还以为不打紧,没想到醒来一看。竟然这么严重。而且位置就在耳根子处,连龙华都遮不住!   润香低声道:“娘娘,请平安脉的太医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您……”   嘤鸣淡淡道:“今儿不必了。叫他们留两瓶不伤胎的伤药。”——麻蛋,先将就着涂一次。待会儿去药园世界调配个生肌红脂膏,她可不想脖子上留疤!   而且,她这幅样子,还怎么见人?!这个死渣龙。偏挑显眼的地方咬!!   你是属狗的啊?!!   太医留的药膏倒是不错,清凉凉的,似乎里头有薄荷的成分。   生肌红脂膏的调配倒是不复杂。三七、防风、丹参、紫草、甘遂、芫花、白芷、白蒺藜、五倍子、藏红花,研粉加羊脂、蜂蜜调和成膏既可。只不过。其那味藏红花,自是然是要去掉,效用也会打些折扣。怀孕期间,就是忌讳多。   倒是蜜蜂,现下有极好的玫瑰蜜,想必效用会比寻常蜂蜜更好些。   用过早膳之后,嘤鸣便去药园世界调配药膏了,叫烟儿打了下手,将所需药材一一称重,磨成细粉,调和搅匀,最后装在几个小巧玲珑的珐琅彩小圆钵中,没了藏红花的生肌红脂膏颜色略淡了些,呈现浅浅的水红色,略有些稀的半膏状,涂抹在伤处,倒是很好吸收。   其余的几钵嘤鸣都搁在药舍里,一钵搁在马蹄袖中,留着时时涂抹。   因脖子上有不雅的齿痕和瘀痕,嘤鸣也不好意思出去溜达,五公主娜木绰克与六公主布耶楚克一块儿登门拜访的时候,嘤鸣也推说睡了,没见。   午后,嘤鸣迷糊了一觉,醒来才洗了脸,小文子便笑嘻嘻进来禀报:“娘娘,平郡王回京了!”   嘤鸣陡然困意全消,福彭回来了?意思就是说,长姐英容也回京了?   嘤鸣恨不得立刻叫人请长姐进宫,倒是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齿痕,只能郁闷地叹了口气,说:“过几日再说吧。长姐才刚舟车劳顿回来,总要休息几日。”   既不能出门,更不能见人,渣龙白天又要处理诸多政务。嘤鸣闲来无聊,也只能钻药园世界研究一下美容护肤品了,兰石医经中便有好几个现成的美容方子,嘤鸣照方子调配既可,只不过调和进乳霜中。   无数次实验之后,倒是捣鼓出个品相不错的擦脸面膏来。雪白的颜色,细腻的质感,淡淡的药香与玫瑰香,嗯,特像后世的雪花膏……额,o(╯□╰)o   一连在海晏堂窝了七八日,脖子上瘀痕已经全消,咬痕已经看不大出来了,擦些珍珠粉便能遮掩住。   按捺了这么多日,总算能见到英容了!   也她们姊妹心有灵犀,英容也递了牌子进来,不过不光是她的牌子,还有她儿媳妇赫舍里氏。   “额!都有儿媳妇了?!”嘤鸣眼球都要瞪出来了。   哦也对,庆明都快二十岁了,也的确该有媳妇了!   想也知道,肯定是在她走后,渣龙给指婚的。   “对了,平郡王府立了世子了吗?”嘤鸣急忙问了一句。   小文子道:“四年前,皇上下旨立了平郡王三阿哥为世子,而后才将武备院卿岳丹嫡次女赫舍里氏赐婚给世子为嫡福晋。”   嘤鸣露出了笑容,渣龙还蛮够意思的。武备院卿是正三品,官位还算可以,更要紧的是赫舍里氏也是满洲八大姓之一,虽然如今已经大不及圣祖朝,但百年门第总还摆在那儿。   七年不见,英容也老了许多,眼角眉梢爬满了皱纹,英容原本就比她大了足足十岁,四十二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自称“老身”了。   四十多岁的英容,穿着打扮也不想从前似的喜欢鲜亮的颜色了,紫棠色福禄寿三多纹的妆缎旗服,外罩着一件群青色云锦夹棉坎肩,腕挂着菩提子佛珠,身上还有淡淡的檀香的味道——可见她平日里不知念了多少佛。   只有寂寞的女人才会把大把的时间放在佛菩萨身上。   嘤鸣暗自唏嘘的时候,英容已经带着年轻的儿媳妇赫舍里氏一同屈膝弯身下来。嘤鸣见状,忙起身快步上去将蹲下一半的身子的英容搀扶了起来,喉间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哽咽:“长姐——”   英容冲她笑着,笑着笑着,眼里便湿润了,“娘娘瞧着还跟从前一样年轻。”   嘤鸣咬了咬嘴唇,可长姐却老了那么多,她那双细嫩如玉的双手与英容干枯苍老的手交叠在一起,竟恍如母女一般!!远离京师多年,盛京的苦寒,只怕更加催人老吧?她葬身大火,英宛难产而死,接连打击之下,最难捱的,想必就是长姐了吧?   第552章、报应不爽   嘤鸣不觉眼眶湿润,只咬牙道:“长姐这次回来,以后我便不会让你走了。”   英容笑着点头,她轻轻抚了抚自己已经带了银丝的鬓角,她眷恋的眸子凝视着嘤鸣的脸庞,“一去经年,回到京中,方才觉得心安。”   嘤鸣只顾着跟长姐说话,倒是忽略了跟随长姐而来的赫舍里氏了。   庆明的福晋,长相很是貌美,只是眉宇间透着几分病气,显得有些虚弱。瞧着倒是沉静,半句话也不曾插。   英容也只顾着问她是否安好,胎相是否安稳,三餐进地是否香,安胎药吃的什么云云,活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   直到这些问题都在嘤鸣口中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英容这才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就算保养得宜,年过三十产子,也得多注意些才是。”   嘤鸣笑容有些尴尬,急忙将目光瞥向庆明福晋赫舍里氏。   英容这才忙着介绍:“这是我儿媳妇,赫舍里氏。”——仅仅就这么一句简单的介绍而已。   赫舍里氏急忙又顿了深深的万福,举止毕恭毕敬。   嘤鸣忙笑着问她多大了。   赫舍里氏道:“回娘娘,十九了。”   嘤鸣便又问:“可有儿女了?”——在这个十四五岁就结婚的时代,十九岁有孩子的,比比皆是。   赫舍里氏神情一暗,语气也低弱了许多:“去年怀过一胎,可惜妾身福薄……”   英容也不禁叹了口气,“真是太可惜了,那可是个男胎呢。庆儿现在,只有一个庶出的丫头。都快二十岁了,却还没有儿子。”   嘤鸣心里忍不住吐槽了,都不到二十岁,急个毛啊?!   英容看了一眼赫舍里氏,又道:“太医说,她小产伤了身子,最少得养个三年。”说着。英容眉心一蹙。有些不满的样子。   赫舍里氏黯然垂下黔首,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英容握着嘤鸣的手,有些急切地道:“等来年开选。还等劳娘娘留心挑个好生养的秀女。”   “额……”当着自己儿媳妇的面就说这个,不太好吧?   英容却自顾自地说:“庆儿是铁帽子王府世子,照例可以立两位侧福晋,如今侧福晋的位置都还空着呢。”   得。英容的意思,竟不是给儿子求娶侍妾格格。直接就要个侧福晋啊!!   嘤鸣纠结了,可看着英容那张唉声叹气的脸,又不忍拒绝,罢了罢了。哪家没个侧福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大不了倒时候挑个安分老实的就是了。长姐想抱孙子,偏生庆哥儿福晋又小产伤了身子……   嘤鸣有些不解。便低声问:“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没保住?”   英容眼底浮起一片冷色。嘴上却只淡淡道:“是有些人伸了不干净的手,不过都已经清理掉了。”   嘤鸣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并非心慈手软之辈,若有人敢害她的孙子,她决计不会轻饶了!   事后,嘤鸣才暗地打听到,去年赫舍里氏小产之后,平郡王府二阿哥、不入八分辅国公敬明的夫人方佳氏暴毙了……   敬明,她记得那孩子是福彭与他心爱的侧福晋文氏的第二个儿子,也是三子中性子最激躁的。他不像大阿哥富明那样安于本分,也不像那个最小那么单纯。或许未必是方佳氏动的手,长姐只是要给敬明一个深刻的教训罢了。唉,宫门王府,是最富贵煊赫的地方,也永远污秽最多地方。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长姐的家事,嘤鸣着实不该胡乱干预。便说起了英宛的旧仇。   英容也嗖的脸色寒了下来,“这些年我远在盛京,连破落户的乌苏家竟然也敢算计上来了!不必脏了娘娘的手,我这次回来,自会料理了她们姑侄!!”   “长姐,关于乌苏氏姑侄的处置,我倒是有些盘算。”于是便低声与英容细细说了自己的谋划,便是庆嫔早先出的主意,让她们姑侄自相残杀!!   听完了她的提议,英容冷然笑了,“好,就按娘娘说得办!”她幽冷的目光,仿佛已经看到乌苏氏姑侄走向鬼门关,嘴角扬起了冷寒的弧度。   这时候,默不作声的赫舍里氏上前,低声道:“额娘,乌苏离燕那里,不如就叫儿媳去办吧。儿媳闺阁之时,便与她相识了。”   英容看了赫舍里氏一眼,点了点头,“那自然再好不过,相识,便更容易使之取信。”   嘤鸣不禁暗忖,这赫舍里氏不但没被吓到,反倒是有几分跃跃欲试,看样子她没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柔弱啊!   如此,便细细商定了细节。   敲定之后,嘤鸣叫润香去取了那盒面膏,给长姐保养肌肤——这就是之前她才调配出来的新面霜,因色泽白皙无暇,所以就白玉膏。长姐如今……真的该好好保养一下了。又叫小文子去取了十匹贡缎,与了长姐与赫舍里氏裁制新衣。   她可是记在心里呢,长姐是十月底的生辰,眼看着就要到了,“长姐也给自己裁制几身鲜亮衣裳,好好过个体面的生辰。”   两日后的清晨。康亲王府接到了来自圆明园夏宫的传召,舒贵妃命首领太监文瑞,前去请康亲王侧福晋乌苏氏进宫喝茶。   乌苏氏当场吓得面白如土,抓着自己儿子惠周的手臂便不肯放松,乌苏氏如惊弓之鸟般的簌簌颤抖,她用颤抖的声音道:“惠周!额娘……实在身子不适,你去替额娘跟贵妃说说好不好?”   惠周脸色是复杂的,这终究是他的亲额娘,可贵妃总不至于光天化日便对额娘下手吧?   便道:“额娘,贵妃只是请您去喝茶,您别想多了。”   乌苏氏登时气怒交加,她恨恨吼道:“这哪里是我想多了?!她们乌苏家的女人哪个是个省油的灯?!昨天平郡王福晋还上门来恐吓了一通,还说要我的老命!!如今,宫里的舒贵妃要我去,只怕是不肯叫额娘活着走出宫门啊!”   惠周皱了皱眉头,昨天英容大表姐的确来说了些很不客气的话,当时他在也,所以也被狠狠训斥了一通。惠周自知理亏,所以半句也不敢反驳,只低头默默承受了。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当初不该一走了之,否则就不会给额娘和离燕机会了……   英宛难产而死。   可是他又能如何?他难道还能叫额娘与表妹偿命吗?!阿玛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他经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了。   惠周心里有些烦躁,他幽幽吐出四个字:“报应不爽……”   第553章、残酷的选择   惠周心里有些烦躁,他幽幽吐出四个字:“报应不爽……”   乌苏氏瞪大眼睛,整个人瞬间暴走,她歇斯底里般指着惠周鼻子怒骂:“混账东西!!不孝子!!我是你亲额娘啊!!我如今危在旦夕,你不想法子救额娘,反倒是指责其额娘来了!天底下有你这种儿子吗?!!”   惠周满脸都是烦躁,英宛难产而死后,面对他的质问,额娘也是这般“理直气壮”。为什么,他的额娘越老越不可理喻呢?   他心里累极了,他一句也不想跟额娘辩白。   “贵妃宫里的首领太监还在外头呢,额娘若不怕被听见,就尽管撒泼。”惠周淡淡道。   乌苏氏气得面孔狰狞,“什么‘撒泼’,你——你这个不孝子!!”嘴里骂骂咧咧,乌苏氏瞅了一眼外头,却立刻止了骂声,她咬了咬牙,又软了下来,再度哭丧着脸哀求自己儿子:“惠周,你帮额娘想想法子,额娘不想进宫!舒贵妃,一定会杀了我的!”   惠周道:“额娘害死宛儿的时候,便该想到会有今日。”   “你——”乌苏氏恼羞成怒,面皮都紫涨了,“惠周,你还是我的儿子吗?!怎么今日尽是替旁人说话?难道额娘的死活,你都不在乎吗?!”乌苏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哭得妆容狼狈,泪水伴着白得、红的脂粉,纵横交错,整张脸变得丑陋无比。   乌苏氏又嚎啕了起来:“老天爷啊!我怎么那么命苦啊!!明明有儿子,却跟没有一样——”   惠周被乌苏氏嚎得心烦意乱,他叹了口气,“罢了,额娘只管进宫。我稍后会去求见皇上。”   听了这话。乌苏氏瞬间不哭了,她露出欢喜的笑容,“好好!惠周,你可要赶快进宫啊!晚了,额娘可就没命了!”   说罢,乌苏氏急忙去了内室,补了妆容。这才跟着小文子进宫去了。   海晏堂。   嘤鸣以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位康亲王侧福晋乌苏氏。这已经是她回京后第二次见到乌苏氏了。还是跟补办生辰那日一样,一个苍老的妇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在她久远的记忆中,这位乌苏福晋是极为貌美的,那是个优雅而娟秀的妇人,一举一动都透着温润的魅力。很有女人味儿,但并不媚态。很有书香气息,但并不古板。   没想到,岁月如刀,竟也变成如此衰颓模样。跟那些个老妇没什么区别。虽然穿着打扮依旧体面,可她脸色乌青暗沉,眼底还布满了血丝。怕是自打她回来,便没睡个好觉吧?   嘤鸣冲她笑了。乌苏氏看她笑,却打个冷战,当场给噗通跪下了。   嘤鸣唇角一撇,她还没发作呢,便吓成这个样子。可见啊,人是不能做亏心事儿的。   “侧福晋好像很怕本宫的样子。”嘤鸣居高临下服侍跪在地上的这个老妇,从前她都是称呼其为“乌苏福晋”的,如今只淡淡一声“侧福晋”呼之,乌苏氏照样不敢有半点不满。   乌苏氏身体打着哆嗦,她急忙道:“娘娘!不关老身的事啊!!英宛难产去世,真的跟老身无关啊!!”   嘤鸣看着乌苏氏打呼着喊冤的样子,倒是想起了一个很长的成语: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还没问什么呢,乌苏氏便不打自招了。   “呵呵。”嘤鸣回应她的,只有这两身皮笑肉不笑的干笑。   乌苏氏看着她,哆哆嗦嗦,抖若筛糠,“娘娘明鉴啊!都是离燕一时糊涂下的手,她怨恨英宛推到她,害得她小产,所以才要报复的!!老身也没想到离燕会这么冲动啊!!老身是念佛的人,连蝼蚁都不忍杀,怎么忍心伤害自己的儿媳妇呢?”   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算是见识到了。   事到如今,乌苏氏竟然还妄想巧言令色吗?   乌苏氏是自己糊涂了,还是当她也糊涂了?   九州清晏。   康亲王世子惠周就跪在殿中的方砖墁地上。   皇帝眼皮都不抬,只顿了顿批阅奏折的朱笔,“这事儿,朕不管!”——一个心肠歹毒的老妇,早就该死了!   “皇上!!”惠周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娘纵然有错,也是奴才的母亲啊!”   听了这话,皇帝碰一声撂下朱笔,怒斥道:“你的母亲是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乌苏氏只不过是生了你而已!算什么‘母亲’?!!”   按照汉家礼数,庶出子女只能管父亲的嫡妻为“母亲”,自己的生母,只能唤“姨娘”。所以皇帝才有此一说。只不过满人的礼教有些不同,侧福晋的身份,并不能直接算是姨娘,虽比不得嫡福晋,但照理,儿女也可以唤一声“额娘”了。   可皇帝如此说,惠周自然不敢反驳,他只得连连磕头,“求皇上搭救!奴才阿玛已经病卧在床,这多年,一直都是额娘衣不解带侍奉,若额娘没了,谁来服侍阿玛?何况若额娘有个万一,阿玛——只怕会承受不住啊!!”——从前,他曾经无比庆幸自己额娘深得阿玛喜爱,如今他有恨不得阿玛别那么喜爱额娘。   皇帝眉头狠狠一皱,崇安也是的,竟宠着这么个玩意儿!若真是个良善的也就罢了,明明是个心机歹毒之辈,竟也当个宝!!果真是老糊涂了!!   “罢了!朕去瞅瞅!”   惠周听了,连连磕头谢恩不止。   皇帝暗哼了一声,朕只是去瞅瞅而已,可没说要救下乌苏氏!着实是惠周这个混账东西太吵扰了,干脆去鸣儿哪儿瞧瞧吧。   海晏堂中,嘤鸣自是懒得与乌苏氏多说废话,直接叫小文子端了一杯酒来,那是一杯酒香浓郁的贡酒,可是好东西呢。   乌苏氏却吓地脸色惨白。   嘤鸣笑靥如花,温柔地道:“侧福晋,请喝了这杯酒吧。”   乌苏氏瞪圆了眼睛,声嘶力竭地惊呼:“不!!我不喝!!!”然后急忙嗵嗵磕头,“贵妃饶命啊!!真的不是我干的啊!!”乌苏氏嚎啕大哭了起来,整个人竟更个疯婆子一般,哪里还像个皇家福晋?——乌苏氏明显是把这杯贡酒,当成鸩酒了。   嘤鸣嗤嗤笑了,笑得风姿摇曳,“侧福晋不喝也可以。”   听了这句话,乌苏氏瞬间止了哭声,她惊喜地看着嘤鸣,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嘤鸣幽冷一笑,“不过,本宫小妹的死,必须有人来偿命!”   乌苏氏被嘤鸣幽冷的语调吓得浑身一哆嗦。   “侧福晋既然不肯就死,那叫你侄女乌苏离燕偿命,也可以啊!”嘤鸣复又笑容灿烂了起来。   乌苏氏呆傻在了地上。   “侧福晋刚才不是说,是她害死了本宫的小妹吗?杀人偿命,这很公道不是吗?”嘤鸣笑眯眯道。   乌苏氏这才渐渐回了神,语气有些哀求:“娘娘,离燕……她只是一时糊涂啊!”   嘤鸣哼了一声,“本宫不想听你废话!本宫给你七天的时间,要么乌苏离燕死,要么本宫就叫人送一杯鸩酒给侧福晋!!侧福晋自己选吧!!”   这样的残酷的选择,皇帝也曾经给过乌拉那拉氏姑侄。   如今,她也给了乌苏氏姑侄。   第554章、姑侄相杀(上)   皇帝赶到海晏堂的时候,坐在龙舆上,只远远瞧见,依稀是崇安侧室乌苏氏踉踉跄跄远去的背影……   皇帝暗自嘀咕,怎么鸣儿竟没下杀手?   “我为什么要杀她?”嘤鸣摊开双手,甚是风轻云淡。   皇帝默默低头瞅着茶盏中澄澈的汤汁,幽幽问:“你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嘤鸣“嘿嘿”笑了,“我可不愿意手上沾血呢,所以就叫乌苏氏去杀她侄女,只要她肯做,我就饶她一命!”   皇帝喃喃自语:“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嘤鸣拖着下巴瞅着皇帝,“当然耳熟,你难道忘了,孝敬宪太后是怎么被你弄死的?”——只不过侄女杀姑姑,变成了姑姑杀侄女。当然了,她的计策没那么简单,到最后,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比起乌苏离燕,她自然更像除掉乌苏氏!   只不过,乌苏氏好歹是惠周的生身额娘,惠周是与她一起长大的表弟,她总要顾忌一下惠周的情绪。就算要杀,她也希望动手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呵呵,有点虚伪是吧?   可她就是要给惠周一个虚伪的,但却说得过去的借口。   只要人不是她亲手杀死的,惠周便不会恨她。   皇帝脸色忽然间有点发黑,“是谁替你出的这种主意?!”   “额!”嘤鸣一呆,“你怎么知道是别人出的主意?”   皇帝“哼”了一声,道:“朕猜——十有八九是庆嫔吧?!”   擦,神了啊?这都能猜到?!   面对嘤鸣目瞪口呆的神色,皇帝轻哼了一声,“四妃德行都不错。唯独庆嫔——”皇帝露出几分厌恶之色。当真以为朕不晓得,去年那段日子,庆嫔上蹿下跳,想抢纳兰魁做女婿的事儿吗?   这么多年了,皇帝对庆嫔的印象,还真是没用半分改观啊。   可实际上,庆嫔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了吗?嘤鸣都已经记不大清了。一身没穿过的汉服。临盆时候借机栽赃瑞贵人索绰罗氏——也不过就这么两件而已。但却被皇帝厌恶了一辈子……连带着连和佳公主都不得皇帝喜爱,随手便远嫁了喀尔喀。   唉……   良久之后,皇帝才道:“这么做也好。惠周方才跪在九州清晏。为乌苏氏求饶——他倒是个愚孝的儿子!”   “惠周……”嘤鸣喃喃念着,夹在中间,他也不易啊。他的母亲杀死了他的妻子,他难道还能叫母亲偿命吗?如今嘤鸣要为小妹报仇。惠周身为人子,难道能坐视母亲被杀吗?哪怕他这个母亲早就该死了。   十月十五。是达摩祖师诞辰。康亲王崇安是信佛之人,因卧病在床数年,反倒是更多寄托神佛庇佑了。   所以康亲王特叫人给附近极佳寺庙添了比往年更足香油钱,又请了喇嘛前来念经祈福。还叫叫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设下素斋宴。邀请平日里走得近的宗室、姻亲前来赴宴。   刚刚回京的平郡王府自然在受邀之列,福彭刚刚被皇帝调去掌管理藩院,自是无暇。所以便叫福晋英容带着晚辈们前去应应景。   喇嘛念经的声音在康亲王中嗡嗡回响,只叫人越听越烦躁。平郡王府的世子福晋赫舍里氏便趁人不备。偷偷溜了下去。去寻康亲王府的世子侧福晋乌苏离燕了。   那乌苏离燕,二十许的年纪,容色也甚是出挑,也正当娇娆韶华,只可惜这美人却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赫舍里氏远远望着,便扬声呼道:“离燕妹妹!!”   乌苏离燕赶忙顺着声音去瞧,只看到衣着华贵的女子,只瞧着眉眼依稀眼熟,可一时半会儿愣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也难怪乌苏离燕不记得了,赫舍里氏在盛景呆了多年,何况当初与乌苏离燕亦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赫舍里氏快步走近跟前,笑语嫣然道:“怎么?妹妹竟认不出我来了吗?我是武备院卿府、赫舍里家的凤引啊!”   乌苏离燕心头微震,赫舍里加的二格格凤引,她不是数年前被指婚给平郡王府世子为嫡福晋了吗?   想起这茬来的乌苏离燕,赶忙屈膝行礼,“给福晋请安!”   赫舍里氏急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我们可有许多年没见了呢!”   乌苏离燕略一想,便道:“是啊,快五年了。”——乌苏家门第低微,父母长辈自是忙于交际,处处巴结著姓大族。所以乌苏离燕认得的大族格格倒是不少,但是肯与她亲近的却不多。赫舍里凤引,她也原不过见过三四回罢了,只是认得而已。没想到今儿倒是热络……   赫舍里氏笑呵呵道:“我远嫁盛京,许多闺阁之交都疏远了,如今能见到离燕妹妹,可真真是有缘。”   乌苏离燕笑着点头,又不动声色地恭维道:“姐姐可真是好福气,嫁入平郡王便是嫡福晋之尊。不像我,只能混个侧室。”   赫舍里氏道:“康亲王世子嫡福晋故去多年,我冷眼瞧着,大约也是没有继娶的心思。妹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乌苏离燕扯着嘴角扯出个僵化的笑容,什么福气在后头,世子连见她一面都不肯,浑然只当府里没有她这个人!她如今真的后悔听了姑母的话,进府当了侧福晋。如今的日子,过得真真是守活寡一般!   赫舍里氏唉声叹气道:“我这个嫡福晋又岂是那么好做的?进门这么多年,都没诞下一儿半女,我婆婆已经拿定了主意,明年选秀,便要给我们爷纳个侧福晋进门了!”说着,赫舍里氏眼圈嗖的湿润了。   赫舍里氏这般可怜姿态,倒是叫乌苏离燕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触感,便急忙安慰了她几句。赫舍里氏这才略略止了呜咽。   擦了泪水,赫舍里氏急忙飞快瞥了一下四周,见左右无人,忙拉了乌苏离燕的手臂道:“光顾着哭了,竟忘了正经事了!”   乌苏离燕一愣,“姐姐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赫舍里氏面色严肃了起来,“不瞒妹妹说,我日前偶然经过婆婆房门前,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赫舍里氏压低了声音,凑到乌苏离燕耳边:“妹妹,有人想要你的性命!!”   第555章、姑侄相杀(下)   赫舍里氏压低了声音,凑到乌苏离燕耳边:“妹妹,有人想要你的性命!!”   乌苏离燕登时心头狂跳,旋即笑着说:“姐姐莫开玩笑了,我一个内院妇人,谁也没得罪,怎么会有人要我的性命呢?”   赫舍里氏也皱起眉头,“我也觉得奇怪着呢!唉……妹妹你也知道,我那位婆婆,也是姓纳兰氏的,是宫里那位正得盛宠的舒贵妃的亲姐姐!”   赫舍里氏刚提及“舒贵妃”三字,乌苏离燕嗖的脸上血色去了七成,一种战栗从心底蔓延开来。何止平郡王福晋是舒贵妃的姊妹,世子爷故去的福晋也是呢!!   赫舍里氏见乌苏离燕脸色难看,暗自心喜,脸上却露出了愈发不解的神情,“我也是偷听到的,说什么……舒贵妃给康亲王侧福晋下了通牒,要她七日之内杀了你!否则贵妃便要她性命!”   听得这话,乌苏离燕双腿都软了,踉踉跄跄几下,正好撞在后头的假山上,这才没摔倒,却是吓了面色如土。   乌苏离燕急忙摇头:“姑母……姑母她不会这么做的!”   赫舍里氏叹息着,谆谆道:“你姑母是否会这么做,我倒是不晓得。只是——我既然听到这些话,着实不能不告诉妹妹一声。不管你姑母是怎么打算,为免万一,妹妹可得先为自己想条活路才是!”   乌苏离燕早已吓得慌了神了,哪里还能想什么活路?她嘴唇哆哆嗦嗦,泪眼朦胧看着赫舍里氏:“姐姐,我不想死啊!”   赫舍里氏满脸都是悲悯之色,“妹妹。你自己多保重吧。我可得赶紧回去了,否则时辰久了,我婆婆只怕要生气。”   乌苏离燕早已视赫舍里氏为救命稻草,哪里肯叫她走?急忙一把抓住赫舍里氏的手臂,哀求道:“姐姐既然肯告诉我这些,就好人做到底,救我一命吧!”   赫舍里氏唉声叹气。“我也能有什么主意?那位既是你姑母。更是你婆母,她若要杀你,你还活得了吗?唉……如今也只能盼着她心慈手软些了。”   旁人不晓得。乌苏离燕却是最清楚她这个姑母的,她若是心慈手软之辈,就不会连自己亲孙儿的性命都不顾了!她为了除掉自己儿媳妇,竟叫她在临盆时候下手。也不怕来个一尸两命!这等心狠手辣之辈,如何会放过她?   乌苏离燕惊恐极了。只得死命抓住赫舍里氏不放手,“姐姐方才不是说了,若姑母不杀我,贵妃便要杀她!我这个姑母。岂会为了救我,不要自己的命?!求姐姐施以援手,否则——我就真的活不成了!”说着。乌苏离燕哭得涕泗横流。   赫舍里氏“唉”地长叹一声,“我没有什么法子?除非你姑母突然暴毙了……”刚说出这句话。赫舍里氏急忙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罪过罪过,我怎么能说这些话!”   赫舍里氏满脸懊恼之色,眼睛却滴溜溜打量着乌苏离燕,她分明瞧见,这个小乌苏氏把她话听进了心里去。乌苏家的脾性,她早些年都听说了,个顶个的会算计着呢……   赫舍里氏回到自己婆婆英宛身边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素宴也开了有一会儿了。她冲着英宛笑了笑,表示一切顺利。   英宛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嘴角扬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便道:“庆儿纳侧,不过是为了延绵子嗣,会生养既可,家世门第低些也无妨。”   这句话,便是英宛给自己儿媳妇办事得力的奖赏。侧福晋家世门第低,那就表示没有威胁正室地位的本钱。   赫舍里氏果然眉头一舒。其实早在盛京的时候,赫舍里氏就知道自己婆婆这个打算了,一直心中惴惴不安。虽然赫舍里氏知道,自己婆婆是个极为重视嫡庶尊卑之人,断断不容许侧室庶妾凌驾嫡福晋之上,可身为女人,赫舍里氏少不得警惕了起来。毕竟,她还没有为丈夫生下儿子,若侧室先一步产子……母凭子贵,那对她而言,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一番巧言挑拨,换来如此承诺,也算是不菲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绿色撒花夹棉坎肩的丫头慌慌张张跑到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面前,惊呼道:“嫡福晋,不好了!侧福晋落水了!!”   英宛露出惊愕之色,这个小乌苏氏居然这么快就对亲姑母下手了?!还真是小瞧了她呢!   如今可都是十月十五了,今天京城的冬天冷的格外早,虽然还没有结冰,但湖水已经冷彻骨髓。康亲王侧福晋乌苏氏本就不会水,又这般年纪了,所以虽然被救了上来,可当晚就发了高热,还咳嗽不止,康亲王只得连夜叫人去宫里请了太医。   太医飞快给开了一剂猛药,瞧着的确是治风寒咳嗽的,但药量刻意加重了许多。若是身强体健的男子,几服药下去,必定药到病除,可若是乌苏氏……   乌苏氏吃着药,缠绵病榻半月,就在十一月初一的早晨,侍女端着药进去,却发现侧福晋的身子已经冰冷僵硬了。   死讯传来的时候,圆明园中飘飘扬扬下起了小雪粒。梅骨去西苑折来一大捧红郁郁的茶梅,就插在一直粉青釉的梅瓶中,红花配青瓶,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嘤鸣的身孕已经四个半月了,腰肢又粗了一圈,加之冬衣厚重,整个人都臃肿了许多,外头有冷风嗖嗖,便愈发不爱出门了。   英容旗髻上满是雪粒,来到海晏堂,“乌苏氏是死了,可她到死都没说是她侄女把她推下水的。”   嘤鸣歇身依在贵妃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朵半开的嫣红茶梅,将其揉捏成一团红泥,然后厌弃地丢开。   英容忙问:“是否要使人告诉惠周一声?”   嘤鸣轻轻摇了摇头,“那倒是没必要。”——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惠周又不是傻子。   记得她召乌苏氏入宫,惠周便跑去皇帝跟前求饶生母性命。可见他心里明白,明白她会杀乌苏氏为英宛报仇。   如今乌苏氏死了,虽然没淹死,却吃了太医药半个月后,吃死了。   其实,是皇帝吩咐太医那么做的。对于皇帝而言,这只是为皇族清理污秽罢了。干干净净处理了,保全皇家声誉。   惠周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查不出太医开的药有问题呢?   至于乌苏离燕鲁莽的所作所为,又怎么可能逃出惠周的耳目呢?   停灵七日,康亲王世子惠周扶棺埋葬生母乌苏氏,他看着棺材落地,心也落了地。   丧母之后的惠周,心里却是一片轻松。   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终于落下了。   这六年,他无时无刻不活在对英宛的愧疚上,更无时无刻不饱受生母的怨怼指责。他早就已经累了!甚至乌苏氏死的那天,他完全不想哭,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甚至都得靠姜汁偷偷擦眼,才能维持孝子模样。   额娘死前那一天晚上,死死抓着他手,哀求他,不要怪罪离燕,她是被逼、是被算计的。   惠周满口应了,却已经打算好了,等过些日子,就叫离燕下去伺候额娘。额娘不是疼爱离燕跟亲生女儿似的吗?合该叫离燕下去伺候了,何况,那日本就是离燕将额娘推下水的。她该偿命,不是吗?   而且,他的后院这么多年没个清净,为了保住康寿,他都不敢再叫侍妾有孕。离燕死后,大约可以清净下来了……   嗯,就这么办。   乾隆二十年冬,康亲王府世子侧福晋乌苏离燕,病故。   第556章、和敏公主出降   内务府为即将出嫁的五公主娜木绰克选定了几个极好的字眼,请皇帝圈定公主封号。   照例,中宫所出之女,册为固伦公主,嫔妃之女,只能封为和硕公主。五公主虽深得皇帝喜爱,却也不能逾越了祖制。   本朝的确有不少庶出公主封固伦公主的先例,但多半都是因为远嫁抚蒙,才获得破格晋封的机会,或者是因为额驸立功而夫荣妻贵。却极少又庶出公主直接初封便是固伦公主的先例。   内务府拟定的三个封号,分别是:安、德、敏。   嘤鸣一一看过之后,便道:“宽容平和曰安,搁在娜木绰克身上,‘宽容’尚可,这‘平和’……她那性子,打小就是大大咧咧的。”   不由笑了,摇了摇头,又指着那个“德”字,道:“这个字倒是好,不过前头三位公主分别是和敬、和淑(二公主吉兰泰)、和佳,难不成五公主要叫‘和德’?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是赵飞燕的妹妹赵合德呢!”   听了这话,皇帝脸色略黑了几分,便拿起朱笔在那“敏”字上圈了个圈,“娜木绰克的封号,便叫‘和敏’好了!”   嘤鸣撇撇嘴,和敏?赫敏?额……好有穿越感啊,而且还是西方穿越……魔法世界穿越……o(╯□╰)o   咳咳!   好吧,自此之后,五公主娜木绰克,便是和硕和敏公主了。   只要别歪想,光看这个“敏”字还是不错的,聪敏好学、才思敏捷,都是称赞才女的好词儿。娜木绰克别看有些活泼过头,书读得还是不错的。主要是因为她额娘怡妃出身书香,自幼便叫她度过四书,经史子集都涉猎过。所以才与书香之家的魁儿谈得来。   英断如神曰敏,明达不滞曰敏,好古不怠曰敏,这个字眼,瞧着倒不像是给女子的。男子也用的呢。   和敏公主的册封典仪。皇帝已经下了旨意,从简在圆明园中册了既可。其实这不合规矩,照例公主册封之后。需向嫡母中宫皇后叩谢,并聆听训诫。可皇后不在圆明园中……这一个要紧环节,就被皇帝大手一挥给省了。   其次,圆明园虽然也是宫。但紫禁城才是正经的皇宫,反重大典仪。都是要在紫禁城三大殿册封,方才郑重其事。在圆明园行册封礼,终究不够庄重,也不够体面。不过怡妃母女都不介意。甚至乐得如此,皇帝也就欣然允诺了。   册封礼过后半个月,也就在康亲王侧福晋乌苏氏病重的日子里。和硕和敏公主出降的日子也到了。公主出嫁,不叫“出嫁”。而叫“出降”。帝女不论嫁给谁,都是降格下嫁,因此被视为莫大的荣宠。   那是十一月底一个晴好的天儿,天气虽然冷肃,但碧空万里如洗,澄澈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因十阿哥永琳年幼,皇帝指派了最年长的循郡王永璋为和敏公主出降。   天子嫁女,那是极为浩大的声势,整个京畿普天同庆。   嘤鸣是亲眼看着身穿大红鸾凤喜服的娜木绰克走到九州清晏殿中,叩别皇父,正红的衣衫,衬得她娇容羞涩,那一天,她真的是美极了。   嘤鸣看在眼里也真真是羡慕极了。她陪坐在皇帝身旁,看着娜木绰克仪容华贵,一步步走在方砖墁地上,走到近前,以极为规范的礼仪屈膝俯身,三跪九叩。   “女儿叩别汗阿玛、贵母妃!”娜木绰克脸上带着笑容,那欢喜的眼中饱含泪珠。   嘤鸣陪着皇帝,亲自看着娜木绰克叩别,亲自看着她走进九州清晏殿外的凤轿中。   这时候,嘤鸣忍不住喃喃自语:“真羡慕……”   皇帝笑看着她:“羡慕什么?”   嘤鸣笑了笑,“羡慕娜木绰克,可以穿上大红喜服出嫁。”——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譬如她,以秀女的身份进宫,成为皇帝嫔妃那日,也只是被一顶肩舆抬去储秀宫而已。而后皇帝给她的,也不过是舒嫔的册封礼、舒妃的册封礼,以及舒贵妃的册封礼。   自始至终,礼法上,她是皇帝纳进宫的妾。她这辈子,还不曾穿过嫁衣呢。   娜木绰克,却是被魁儿,被纳兰家娶进门的,风风光光走正大门。   这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风光、最快乐的一天。   走神的片刻,才察觉自己的手已经被皇帝牢牢握在手心,他凝着眸子看着她,极为认真地道:“鸣儿,早晚有一日,朕也会给你一身大红喜服!”   嘤鸣不禁笑了,笑得有些无力。——只有皇帝的妻子,中宫皇后才可以穿大红喜服。   如寻常人家一样,正红色,那是正室才可以穿的颜色,宫中妾妃是不许用的。   公主出嫁的头一个晚上,是在夫家住,也和寻常人家媳妇一样。只不过婚后第二日便会搬去公主府居住了。和硕额驸纳兰魁也要搬去毗邻公主府的额驸府居住。   公主与额驸不住一块儿,这点还真叫人无语凝噎。   可祖制就是如此!公主府是皇家出资修建的,额驸没资格住。魁儿如今的额驸府,自然是要由纳兰家出资,按照应有的规制修建了一年多才完工。为了这一座府邸,花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幸而嫂子芝兰持家有道,否则这么一大笔银子,哪怕是勋贵之家,也轻易拿不出来。   而日后小夫妻若要相见,必须由公主着人去额驸府“宣召”额驸去公主府。   这么个规矩横亘在夫妻间,唉……这哪里还像是夫妻?!   怪不得公主们的婚姻都不幸福,这么整,能幸福才怪!!   其次,公主的陪嫁嬷嬷,作为主持公主府礼仪之人,往往是长辈安排的,这些老刁奴往往从中作梗,跟公主额驸讨要银钱,才肯叫公主额驸相见!   这点上,嘤鸣自然早早留意了。娜木绰克的陪嫁嬷嬷,都是皇帝赏赐的,而娜木绰克又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想来那些奴才也不敢欺侮。再则,娜木绰克可不是柔弱菟丝子,谁敢欺负她,仔细脱一层皮!!她性子,还真是像极了婧欢呢!   直爽干脆、爱憎分明。   所以她才喜欢娜木绰克,皇帝也喜欢。   第557章、公主回门   三朝回门之日,地点就设在嘤鸣的海晏堂。怡妃一大清早就来了,反倒是嘤鸣哈欠连天,怨怪地看着怡妃柏氏——你特么急什么?小夫妻俩的府邸都在四九城里呢,哪怕天蒙蒙亮就启程,也得差不多两个时辰才能赶到圆明园。嗯,正好能过来吃顿午饭,再略聊一会,也就得回去吃晚饭了。   虽说纳兰家在西郊也有避暑别院,可那是嫂子芝兰的陪嫁。后来扩建了几次,倒是足够一大家子居住。娜木绰克如今虽然也是纳兰家的人,却不能像寻常人家儿媳妇似的跟着公婆了。   便对怡妃说:“我记得,皇上不是赏了娜木绰克一个皇庄吗?”   怡妃倒是听明白了嘤鸣所知,笑着点了点头,“那是个田庄子,有良田千顷为公主田。可那庄子……一直都是当仓库使,用来存粮的。”   嘤鸣“哦”了一声,不是所有皇庄都能住人啊。   怡妃又道:“不过那个地段倒是不错,依山傍水的,修整一下,倒是可以建个避暑园子。”说着怡妃不禁愁苦了起来,可若要建避暑园子,只怕花费不少……她娘家门第不高,自己也没攒下多少积蓄,怕是不够。何况她还有永琳,也得给儿子攒些分府银子才是。   嘤鸣看懂了怡妃的表情,可惜,纳兰家为了建额驸府,也着实费了不少年的积蓄。就算纳兰家还有结余,可魁儿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呢,银子总不能花在他一个人身上。因为魁儿要尚主,成婚所花银钱,只怕后头弟弟们加起来都不及!   说着话。公主与额驸便到了。   已是临近晌午十分,海晏堂中明亮而暖和。娜木绰克与魁儿携手而至,怡妃瞧着自己女儿羞涩的样子,一颗心便安了大半。   小夫妻恭恭敬敬上前磕头,见了大礼。   嘤鸣这才急忙叫人给扶了起来,并赐坐。   话说,自打她回来便没怎么见到魁儿。魁儿已经长大了。不是从前的小孩子。自然不可以随意出入宫廷内苑。不过,她如今是额驸了,倒是可以时常与公主妻子一起进宫了。   新婚后的二人穿着略庄重的石青色吉服。脖子上戴着的是一模一样的红珊瑚朝珠,但是给个庄严的石青色上添了几分喜庆。两人站在一起,像是穿了情侣装。   娜木绰克挨着怡妃坐,魁儿则坐在嘤鸣身旁。娜木绰克倒是来习惯了海晏堂,想是回了自己家似的。随手就拿起珐琅高足盘中的萨琪玛往嘴里塞。   怡妃看在眼里,狠狠瞪着娜木绰克。   娜木绰克口里含着萨琪玛,说话也是含混不清:“额娘!我……我早晨起来就没吃饭!”   一听这话,怡妃心疼了。忍不住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能不吃早膳呢!都嫁了人,怎么还这么任性!”   魁儿见自己的公主妻子被责备,急忙道:“怡妃娘娘。不是公主不想用早膳。而是、而是……”魁儿“而是”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才憋出一句:“公主是睡过头了……”   哈??睡过头了??   嘤鸣那叫一个无语凝噎!额……不过深思一下,魁儿这句话,还真是内涵不少呢?睡过头呢?无缘无故怎么会睡过头了?肯定是昨晚睡得晚了!为什么昨晚睡晚了呢?呵呵……小夫妻俩好像运动得有点多……   所以娜木绰克当场闹了大红脸,娇羞愤怒地瞪着魁儿,“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怡妃再次狠狠瞪了娜木绰克一眼,“吼什么?瞧你这样子,哪里还有点为人妻子模样?”   那木戳可瘪了瘪嘴,没敢顶撞自己额娘。   嘤鸣却掩唇笑了,对怡妃道:“小两口打情骂俏,你掺和什么!”   这句话,直叫娜木绰克两腮红得如猪肝一般了,魁儿也微微有些窘迫,俊脸上也露出几丝可疑的红晕。   嘤鸣的话也算是给了怡妃台阶下,怡妃笑了笑说:“臣妾这个女儿,早被惯坏了,还好咱们这个额驸能包容得了。”   嘤鸣笑靥灿烂,忙吩咐小文子:“你去御前问问,皇上待会是否要过来用午膳。”   “嗻!”   照理说,皇帝若是没有十分要紧的事儿,应该会过来的。今儿可是他闺女三朝回门的日子,他合该陪女儿女婿用顿饭。   不过魁儿的样子,瞧着又拘谨了几分。   魁儿如今长大了,倒是活脱脱是修齐的翻版,只是面皮更嫩些,举止也更拘束了些。   嘤鸣冷眼扫过跟随而来的几个嬷嬷身上,便问娜木绰克:“公主府可还住得习惯?底下奴才服侍得可还仔细?”   娜木绰克点头应了,“一切都好,公主府的花园很大很漂亮,等来年春暖花开一定极好。”   嘤鸣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已经分府自立,就要又当家作主的威势。底下哪个奴才若是不安分,只管打杀了便是。”   嘤鸣说得轻描淡写,却叫那几个嬷嬷吓白了脸。   娜木绰克也微微一愕,她也没想到素日里温和的贵母妃会说出这样的话,惊了半晌才琢磨明白:贵母妃这是在帮她立威呢,省得底下的老嬷嬷奴大欺主,了然之下便笑着点头:“贵母妃请放心,娜木绰克知道该怎么做。”   嘤鸣含笑颔首,又对魁儿道:“魁儿,自此之后,你就是额驸爷,也是公主府半个主子,你明白吗?”   嘤鸣突然郑重其事说这些话,其实纳兰魁不是很懂,但也只能点头说,“明白了。”   嘤鸣自顾自地继续说:“既然是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样子。你若是有朝一日,被奴才欺负到头上,姑母我可是会嘲笑你的哦!”   嘤鸣是笑呵呵说完这番话的。之前才敲打了陪嫁嬷嬷,别想着拿捏公主,这会子也是警告他们,额驸是她亲侄儿,也别妄想拿捏住额驸!   这下子纳兰魁终于明白,连忙躬身道:“是,魁儿谨记姑母教诲,绝不给姑母丢脸。”   如此,嘤鸣总算是安心了。   不过那几个嬷嬷,好像被她吓得颤颤巍巍的,很是可怜呢。   嘤鸣却没有半分怜悯之心,继续对娜木绰克道:“若是受了委屈,千万不要忍着,实在处理不了,就学学和敬大公主。和敬大公主有皇后撑腰,你在宫里,有你额娘和本宫呢!”固伦和敬公主的性子也有些柔软,不过上头有皇后在,是断断不容许有人欺侮她女儿半分的。嘤鸣也听说了,和敬的陪嫁嬷嬷被皇后砍了一批,自此之后,便没人敢不老实了。   此话一出,几个陪嫁嬷嬷噗通噗通全都跪在了地上,吓得面无人色。和敬公主府上死的那几个陪嫁嬷嬷,她们可都认得呢!!   嘤鸣莞尔笑了,她要的就是这种反应。就是要她们怕了,才不敢不守本分。   午膳皇帝倒是过来用了,只可惜皇帝一来,气氛便拘束了起来,连怡妃都规规矩矩的,更遑论旁人了。皇帝没久留,用过午膳便离开了。倒是叫怡妃,还有额驸魁儿松了口气,恭恭敬敬恭送皇帝离去。这才又重新坐下,絮叨些家常琐碎事,公主额驸才离开了圆明园。   回门的赏赐,早已备得足足,怡妃给的是一尊质地极好的碧玉送子观音,可见她是盼着女儿早早为纳兰家、为额驸诞下子嗣。嘤鸣则选了些颜色鲜亮的妆花缎与妆花罗,又挑了赤金掐丝头面一套、金镶玉手镯一对,都是给娜木绰克的,一块端砚、两盒贡墨、一副董其昌的《石湖胜揽》手卷,给了魁儿。其中那副董其昌的字,还是之前皇帝给她的生辰赐礼呢。魁儿工于书画,必定会喜欢。   此后,嘤鸣听说,和敏公主与额驸如胶似漆,虽也有人嘀咕,额驸不守规矩,不经“宣召”便进了公主府云云。嘤鸣得知后,反而更安心了。看样子魁儿也把她的话给听进了心里去。   第558章、玉贵人魏氏(上)   海晏堂外,已是一片白雪皑皑。   嘤鸣坐在海晏堂的茶室中,品味着悟道茶独有的清香,看着玻璃窗外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如今,她在暖烘烘屋内也能欣赏雪景。海晏堂的窗户,足足有两丈高,三尺宽,干净透明的玻璃,将外面的世界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皇帝也跑来她这儿来,就坐在靠窗户的案桌跟前批阅奏折,时常抬头喝一口悟道茶。   悟道茶,就是悟道仙茶扦插繁殖出来的茶树,为了区别于母株仙茶树,所以便叫它悟道茶。   这茶效用,果然削弱了大半,饮之只可使人专注凝神罢了。皇帝处理政务喝这个,倒是极好。   皇帝如今也喜欢上海晏堂了,大雪天里,在这里批阅奏折,一派明亮。不像九州清晏里似的,若是阴天,殿内便一片昏暗,对着奏折批阅久了,便觉得眼前昏花,若是点上蜡烛,皇帝又嫌弃晃眼。   嘤鸣默默喝着茶,偶尔上去帮皇帝磨墨。倒是极少说话,觉得无聊,便躺在美人榻上眯一会儿,五个月的肚子已经鼓鼓隆起,像揣了个枕头似的。身子也愈发倦懒了。   不过这个孩子倒是极乖巧,从怀孕初期,便不怎么孕吐。随着月份渐大,腹中孩子吸取她丹田内法力,但量很少,她隔几日,服用颗九转灵丹既可稳固境界。   这一胎怀得这样轻松,嘤鸣却心里闷闷的。因为吸食法力越少,便说明这个孩子的资质越低……她这个孩子,只怕很有可能并没有修仙的天分。灵根一物,多半要看遗传。若父母双方都有灵根,那孩子自然十有八九也有灵根。而若父母只有一方有灵根,那孩子的命数,便要看上天是否眷顾了。   想到这些,嘤鸣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管这茶室中太安静了,安静地只能听到外头积雪簌簌落下的声音。嘤鸣这一声叹气,也几乎不可闻。   可皇帝却听见了。他手上一顿。便搁下了手中的玉管狼毫,问:“最近是怎么了?朕见你总是愁结眉心,几度叹气。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嘤鸣急忙摇头。笑着说:“没事,我就是瞧着外头雪下得那样大,只怕许多天都不能出门了。”   皇帝不由笑了,几步走到她身边的美人榻上坐下。执着她的手道:“不能出门有什么关系?朕可以过来你这儿。朝夕相对,难道不好吗?”——就是不放心肚子越来越大的鸣儿。他才要来海晏堂批阅奏折的。   嘤鸣不由笑了,轻轻颔首,便问:“弘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皇帝神情一滞。心道,原来鸣儿是为这事儿叹气呢。——不得不说,皇帝真的想多了。   哪怕是最喜欢圆明园的雍正爷。过年的时候,也是要回紫禁城过的。皇帝也是如此。他可以常驻圆明园,但腊月三十总要回宫守岁,大年初一更要去太庙历代先帝,这是宗法规矩。皇帝也不能忤逆。   皇帝笑着道:“今儿才初五,不急。等在圆明园过了小年再说吧。”微微一顿,皇帝又道:“不过年底了,宫里怕是也得忙活着张罗,等过了腊八,朕就叫四妃等人先行回去帮衬着。”   这种事情,嘤鸣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反正她是不会回去的。皇帝也没开这个口,因为知道她的肚子渐渐大了,腊月里寒雪飘飘,路途必然不好走。皇帝自然也舍不得她受这番折腾。   同样,身在紫禁城的皇后乌拉那拉氏站在景仁宫正殿外的廊下,也同样看着这片白雪迷茫的天地,也在盼着皇帝归来。   “眼看着就要过腊八了,皇上……还不打算回来吗?”乌拉那拉氏眼圈通红,手里攥着一只已经发凉的小手。那是十二阿哥永璂的小手,十二阿哥被冷风吹得小脸泛红,他呵着白练般的热气,抬头问:“嬷嬷们说,汗阿玛是被狐狸精给缠住了。皇额娘,什么事‘狐狸精’啊?”   皇后冷哼了一声,“都年逾三十了,狐媚子手段倒是不减从前!!”   “皇额娘在说谁呢?”永璂歪着脑袋问。   皇后灿然一笑,拂去沾在十二阿哥眉毛上的一片雪花,“不管是谁,皇额娘为了你,也一定要铲除所有障碍!因为永璂,是大清最尊贵嫡阿哥,合该是太子,谁也休想成为你的威胁!”   十二阿哥笑着点了点小脑袋,他也觉得自己合该被汗阿玛立为太子。   皇后扬声道:“去偏殿把玉贵人叫过来!”吩咐罢,又叫保姆嬷嬷们把十二带下去喝姜汤驱寒。   玉贵人一直以来都是皇后智囊,如今怀胎六个月了,也依旧被皇后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玉贵人就住在景仁宫的西偏殿,东西六宫的偏殿,面阔都只有三间,三间殿宇里,住着玉贵人和她两个女儿。七公主和九公主至今为止都只能挤在一个屋里呢。这便是寄人篱下的悲凉。   玉贵人正在偏殿中教大女儿七公主打络子,七公主比十二阿哥略大些,乾隆十六年冬天出生,如今已经满四周岁了。   玉贵人看着自己粉嘟嘟可人的大女儿,心中忍不住想,她诞下小七之后,皇上是极喜欢这个女儿的,甚至好几次都抱在怀里哄着,一年四季,织造府进贡的最好的绸缎衣料,皇上总不忘叫人挑了颜色最鲜艳的给小七做衣裳。母凭女贵,她当时又刚刚进了贵人,内务府对她也巴结得很。那几年,是她最风光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   玉贵人又看了看榻上熟睡的九公主,自打去年鬼节生了这个丫头,连皇上都觉得她晦气,便渐渐淡了对她的恩宠。不过还好,皇上总还喜欢小七,所有起码每个月都要来看她几次,偶尔也还会召幸她侍寝。肚子里的孩子,便是这样怀上的。   原以为,等剩下这一胎,她肚子争气些,生个阿哥,就算是熬出头了。   可没想到,自打她诊出有孕,便再没得见龙颜。   皇上先是骤然南巡,竟一个嫔妃都不带,回京之后,更是直接住在了圆明园,把昔年一干宠爱的嫔妃都撩在了宫里,无论是她,还是颖嫔、忻嫔、顺贵人,都不得伴驾。后来,甚至连陆贵人、慎贵人都被从圆明园赶了回来。明摆着,凡是年轻貌美的嫔妃,都别想服侍圣上了。   舒贵妃,真正做到了独占君恩盛宠!!   玉贵人心里酸妒得很,但又凄凉得很。她忽然觉得这偏殿内冷得很,便忙夹了块红箩炭添上。   旁边侍奉的嬷嬷道:“贵人,红箩炭还是省着点用吧。接下来,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可炭例还跟上个月一样。上个月都不怎么够用,何况是腊月里!”   第559章、玉贵人魏氏(下)   旁边侍奉的嬷嬷道:“贵人,红箩炭还是省着点用吧。接下来,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可炭例还跟上个月一样。上个月都不怎么够用,何况是腊月里!”   贵人份例的红箩炭,每月只有一百五十斤,若只靠这点炭例,自然是紧巴巴的。不过玉贵人不同于别的贵人,她膝下还有两位公主,公主的月用炭例也是一百五十斤。娘仨合起来便是四百五十斤了,照理说用起来该十分宽裕才是。   主要是因为……玉贵人私下还要去接济旁人呢!   那嬷嬷又道:“贵人每月都要匀一百五十斤红箩炭给顺贵人,否则咱们是怎么使都够用的。要不然,这个月少给顺贵人点?”   玉贵人立刻摇头,否决了嬷嬷的提议,她道:“今天腊月这样冷,我还正打算多匀一些炭给顺贵人呢。红箩炭实在匀不出,就多那些黑炭去,多烧烧地龙也好。”   嬷嬷叹了口气,“小主何必如此,顺贵人自打入宫,也不算太得宠……”   玉贵人长长道:“顺贵人跟我们这些以色侍人之辈不同,她可是熹圣皇贵太妃的侄女呢……”——旁人不晓得,玉贵人去年为产后伤身的皇后侍疾,皇后梦中呓语,她从旁听了些不可思议的消息呢……   怪不得,皇上会骤然追封一位去世多年的太妃为皇贵太妃,还使其附葬先帝帝陵。原来,这位熹圣皇贵太妃才是皇上的生母!!   顺贵人是熹圣皇贵太妃的亲侄女,才真真是皇上的嫡亲表妹呢!所以,即使她家世门第不高、姿色也不是很出众,还是一入宫就封了贵人。跟慎贵人、陆贵人平起平坐,即使不得宠,入宫一年后,便得了“顺”字的封号。当初慎贵人得封号,可是因为怀了龙胎呢!虽然那孩子没保住,捞到个封号,也比别的贵人高出一截儿来。   顺贵人。才是这宫里最有拉拢价值的人!可惜一切都要在暗地里进行。得瞒着皇后才是……   玉贵人如此想着,皇后身边的宫女秋鹤便来请她去正殿。   景仁宫正殿。   玉贵人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方觉殿中暖意烘人,直叫她冰凉的手脚都要暖透了。   “皇上不会来,这紫禁城处处冷得像个冷宫!”乌拉那拉氏声音幽怨低愤,“玉贵人。你素来足智多谋,可有什么主意让皇上回来?”   玉贵人忙道:“娘娘。最晚到年关,皇上肯定会回来的。”   乌拉那拉氏冷哼了一声,“肯定会回来?那到底是那一日回来?莫非要等到腊月三十吗?!!”   玉贵人战战兢兢,“圣意如何。婢妾实在无从揣度……”   乌拉那拉氏暗啐了一口,没用的废物!便幽冷地道:“圣意你不会揣度,那么。纳兰氏肚子里的孽胎,你可有主意为本宫除之?!”   听了这话。玉贵人吓了个半死,“娘娘三思啊!舒贵妃的胎,有皇上日日守着,岂会给人机会下手?!万一失手,那可是会万劫不复的啊!”   乌拉那拉氏冷哼一声,“那你就为本宫想个不会失手的法子出来!!”   玉贵人咬着嘴唇,心里暗恨不已,皇后这话说的倒是简单!舒贵妃远在圆明园,圆明园又似铜墙铁壁,哪里有机会下手啊?!   “只要皇上一日在圆明园,就不可能得手。除非皇上离开圆明园。”玉贵人凝眉道。   乌拉那拉氏挑眉:“你的意思是,只要皇上一回宫,就可以下手了?”   玉贵人心下突突跳着,她何尝不希望舒贵妃落胎呢?若舒贵妃得子,皇上只怕更加视若珍宝,自此之后,她们这些旧宠哪里还有德慕天颜的机会?要怪,就怪舒贵妃太贪心,如此得宠了还不满足,竟要一人独霸皇上!这简直是不给她们这些宫里嫔妃活路啊!   玉贵人狠狠咬了咬牙,她只是帮助皇后出主意而已,就算失败了,那也是皇后倒霉!!何况皇后接收了孝敬宪太后留下的不少眼线死士,只要皇上一走,不愁没有机会动手!   想到这些,玉贵人露出了笑容,“婢妾正是此意。”   圆明园。   转眼便是腊八节,阖宫齐聚一堂,吃着热乎乎的腊八粥,真真是热闹极了。   四妃明日便要回宫帮着中宫准备年节了,不过庆嫔、秀贵人二人,本来就无协理六宫之权,倒是可以晚些回宫,等小年过后,和公主阿哥们一道,跟着皇帝回宫过年。   四妃走后,圆明园中倒是冷清了几分。不过四妃都在各自宫苑留了几个人看顾着清扫,显然年后还是要回来接着住的。   庆嫔还是照旧三不五日地来海晏堂一次,汇报陆贵人暗中传送回来的密报。   “宫里还是死气沉沉老样子,不过羽裳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庆嫔别有深意地笑着,“皇后景仁宫里的玉贵人,竟然私下接济皇后最厌恶的顺贵人呢!”   “额?”顺贵人又是那号人物?嘤鸣一些迷蒙了。   庆嫔忙笑着解释道:“顺贵人跟羽裳是同一年入宫的,是直隶布政使右参议之女,初入宫便是贵人位份。去年刚得了封号。”   嘤鸣有些不解,“本宫记得参议只是从四品而已……”参议道之女封为贵人,位份是否略高了些?   庆嫔低声道:“顺贵人可是姓钮祜禄氏!论辈分,是熹圣皇贵太妃的侄女呢!”   嘤鸣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帝生母的侄女!合着这位才是皇帝的表妹啊!论关系之亲近,可是连乌拉那拉氏都比不得呢!   庆嫔冷哼了一声,“魏氏此人最是精于算计,否则她怎么平白无故恁好心?!”   嘤鸣忽的一呆,“等等?你说什么?魏氏?!不是玉贵人吗?”   庆嫔也一呆,“娘娘,魏氏就是玉贵人,玉贵人就是魏氏啊!”——贵妃难道不知道玉贵人姓什么吗??   嘤鸣也懵了,卧槽,她早先还想着,乾隆令嫔哪儿去了,怎么宫里没这么个嫔妃啊?!原来是令嫔封嫔以前,封号不是“令”字啊!!!   瞬间,嘤鸣心中有一千只草泥马飞奔而过!!这些日子,庆嫔已经不知道汇报多少次景仁宫的状况了,回回都提及玉贵人,唯独这次不客气地以“魏氏”呼之!尼玛,幸好庆嫔不客气了一下,否则她还傻乎乎以为玉贵人就是玉氏呢!!   玉这个姓氏虽然少见,但的确存在。她哪里想到这个字居然会是封号!!   第560章、抢我的小魁子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嫔妃中姓魏的,应该只有她一个吧?”——尼玛,还是仔细确定一下比较好。她可不想再傻乎乎搞错了!!   庆嫔忙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郑重点头,“只有玉贵人是姓魏的。”   得,就是这位了。   令嫔、令妃、令贵妃、令皇贵妃,再到死后的孝仪皇后!!一切都是因为母凭子贵,都是因为她的儿子十五阿哥永琰,成了嘉庆帝!!   话说,曾经她看到这部分历史的时候,也是相当费解!乾隆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明明有血统尊贵嫡子十二阿哥,为什么要传位给包衣嫔妃之子十五阿哥?!   这个以宠爱包衣嫔妃而闻名的渣龙皇帝,就不喜欢出身高贵的嫔妃,就特么自始至终喜欢包衣!慧贤贵妃高氏是包衣!纯妃、嘉妃也是包衣!若历史没有被孝敬宪太后和她连番改变,只怕那位得是慧贤皇贵妃高佳氏呢!!   还有这个包衣旗出身的魏氏,也将抬旗成了满洲上三旗魏佳氏!!   一时间嘤鸣真真是郁闷极了,这个历史上活着做到皇贵妃高位、死了被追封皇后的魏氏原来早就出现了,而且已经怀了身孕!!尼玛,她这是要生嘉庆的节奏?!   可月份不对啊,魏氏的身孕比她多一个月,明年三月就要临盆了。她则要等到四月才生!若都是儿子,魏氏生的便是十四阿哥!!嘤鸣有一种预感,别看魏氏已经连生了两个公主。这一胎……只怕真的该是个阿哥了!而她肚子里的也是个儿子!!照着顺序,她才该生下十五阿哥才对!!可乾隆十五子,明明是魏氏的儿子啊!!   郁闷之极,老天爷到底特么滴想怎么安排嘉庆降生啊?!!   嘤鸣快要崩溃了!!   为着魏氏的肚子,嘤鸣纠结了许多日。一直纠结到了小年那一天。圆明园中张灯结彩,办得十分热闹。虽是小年,但却堪比紫禁城过年时候。皇帝又下旨。圆明园上上下下。太监宫女嬷嬷赏彩绢一匹,并两个月月例。还叫唱了一整日的昆曲,嘤鸣不喜欢听戏。所以只去应了应景,便回海晏堂歇息了。   外头的鞭炮声还未断绝,暮色已经渐渐降临,透过海晏堂的玻璃窗。看着半边夜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绽放四射。连明月星辰的光华都黯然了许多。   看了一会儿烟火,皇帝便亲自上前将织锦缎窗帘拉了起来,道:“今儿也折腾一天了,早早歇息吧。”   嘤鸣“嗯”了一声。明日,皇帝便要回紫禁城,陪皇后过年了。是该早早歇息。   皇帝揽着嘤鸣粗粗的腰肢。走向床榻,银红鸾凤朝阳的妆缎被子。红彤彤的甚是喜庆,被窝里已经早早塞了好几个汤婆子,柔软而温暖的被窝,的确叫人晕晕欲睡。   皇帝抚着她肩上垂落了一瀑青丝,徐徐道:“朕很快就会回来,今儿是二十三,最多十日,最晚到年后初三,朕一定回来。”   嘤鸣不觉莞尔,“紫禁城里美人如云,你若舍不得,只管多留些时日!”不消说慎贵人之美貌,还有传闻中甚是得宠的颖嫔,那可都绝色佳人。   皇帝只当嘤鸣是醋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嘤鸣轻哼了一声,“弘历,你别以为我是在说笑!你回去之后,要是按捺不住想偷吃——便尽管偷吃!只要你有本事永远把我蒙在鼓里!否则,一旦被我知道——”嘤鸣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够明显的了。   皇帝“嗤”地笑了,戳了戳嘤鸣的眉心,“你这个醋坛子,真不晓得是酿了多少年的陈年老醋了!酸起来便没完没了!你若不放心,干脆跟朕回宫不就是了?”   嘤鸣哼了哼鼻子,“我才不回去呢!”——她最不想面对的人,便是继后乌拉那拉氏。她宁肯永远留在圆明园,便是表示她无意与乌拉那拉氏争夺紫禁城后院女主人的位子。   圆明园,才是她的地盘。   “玉贵人的身孕已经有六个月了,你也该回去好好瞧瞧了。”嘤鸣酸溜溜道,比起乌拉那拉氏,果然这个才是她最该警惕的啊。能够成为笑道最后的最终胜利者,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皇帝“唔”了一声,语气清淡地道:“她是景仁宫里的人,自有乌拉那拉氏照顾。”   嘤鸣眼下暗波流转,“弘历,魏氏的长相……真的很像我吗?”   皇帝忙笑了笑,似是安抚地道:“再像也终究不是,假的就是假的。”皇帝深深凝望着她的双眸,“鸣儿,现在真正的你回来了,朕还要假的做什么?”   嘤鸣脸上一红,狠狠啐了一口。不过得了皇帝这句话,心下终究是安了泰半。   如此,一夜无梦到天明。   腊月二十四,皇帝率剩余嫔妃,又打包了剩余皇子和六公主布耶楚克,一并回紫禁城去了。偌大的圆明园就只剩下嘤鸣一个人,哦不,起码还有烟儿陪着她呢。   皇帝走后的第二日,新婚才一个多月的和敏公主娜木绰克回到圆明园,竟直接在怡妃的澄心殿住下了。   嘤鸣虽高兴,但忍不住劝道:“你与魁儿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不好好过日子,跑回来做什么?“   娜木绰克俏脸带着几分撒娇之意:“贵母妃,人家可是特意来陪你!等三十那天,小魁子回来接我的!”   嘤鸣笑吟吟看着这个依旧娇憨的丫头,都成婚了,竟还是唤魁儿“小魁子”。   “我记得和佳与额驸已经回京了,你可去看望过她了?”   娜木绰克嘴巴一撇,“我干嘛要去看她?我不找她算账,已经够客气的了!贵母妃,天底下有她这样的姐姐吗?居然打自己妹夫的主意!”   嘤鸣道:“那时候,你与魁儿毕竟还没赐婚呢!这些话,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了。和佳也是有夫之妇了。何况她也难得回来一次,下回再见还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娜木绰克有些不乐意,“贵母妃,不是我小气,而是那事儿……三姐姐实在做得过分!她不想远嫁抚蒙,也不能抢我的小魁子啊!”说罢,娜木绰克抽了抽鼻子,甚是委屈的样子,“我可以不找她麻烦,但也着实不想亲近她!”   第561章、嘤鸣落水 娜木绰克抽了抽鼻子,甚是委屈的样子,“我可以不找她麻烦,但也着实不想亲近她!”   怡妃的澄心殿,是一座面阔五间的殿宇,因娜木绰克的到来,已经烧上了地龙,再加上殿内哔哔啵啵燃烧的炭盆,只觉热浪铺面,暖烘烘薰人。   一个二十出头的宫女端了微微烫口的甜杏仁酪上来,那酪子味道极好,浓稠香甜,制法也简单,捣得细碎的甜杏仁伴着牛乳一起煮沸,然后一遍遍细细过滤,将粗粝的杏仁滤去,只留下杏仁的味道早已融入牛乳中。最后再加适量蜂蜜,即可饮用。   嘤鸣一口吞咽下去,只觉得口齿间都是浓浓的奶香与杏仁香。一边心中暗想,和佳与和敏她们姊妹,小时候原也是玩在一起的,没想到长大了,倒是生疏了。   嘤鸣没有再劝说什么,抬眼瞅了一眼端杏仁酪上来的那个宫女,便问:“你是……芳什么来着?”——怡妃身边的几个大宫女,都是“芳”字开头,譬如芳蕊是头号心腹。眼前这个,她倒是见过好几次了,名字却忘了。   娜木绰克笑着说:“她是芳茜,我记得再过两年便该逾岁出宫了。”   宫女芳茜笑着道:“公主好记性,奴才的确二十三了。”   娜木绰克笑嘻嘻说:“不过,额娘怎么独独把你给留下来了?芳蕊、芳萃她们可都回去伺候了。”   芳茜道:“是奴才自请留下来,为怡妃娘娘照看澄心殿的。年后娘娘还要再回来住呢。”   娜木绰克“哦”了一声,“倒也是。你年纪大,自然也最稳重。只是人都走了,圆明园里倒是冷清得很,日子久了,只怕无趣得紧。”   芳茜笑着道:“怎么会无趣呢?奴才每日都从蓬莱福海边过来照看澄心殿,回回都能瞧见福海薄薄的冰层下面,有好多锦鲤攒动。好看极了。”   娜木绰克一愣。“是吗?本宫倒是没注意。”   嘤鸣亦点头,“入了腊月,整个蓬莱福海都冰封了。本宫也有些日子没过去瞧了。”——大冬日里,倒是大多都窝在海晏堂,只觉得浑身都要长毛了。   芳茜又道:“只可惜今儿这天儿阴一阵晴一阵儿的,贵妃娘娘和公主若想去瞧。最好择个晴好的天儿,最好是清晨。红日初升,不但能看冰层下的锦鲤,远远瞧着蓬莱三岛,云蒸霞蔚。便跟仙境似的。”   芳茜说得绘声绘色,嘤鸣倒是暗自意动。如此便跟娜木绰克约好了,明日若是晴天。便去福海边儿走走。   翌日,天公果然作美。不但阳光晴好,连一丝风都没有。隆冬最怕的便是呼呼冷风,无风的清朗天儿,自然是冷不到哪儿去。虽说如此,嘤鸣与娜木绰克还是穿得格外厚实,都披上了大毛斗篷,裹得严严实实。   临走前,嘤鸣还去二楼上叫了烟儿,可惜这个小懒虫,怎么都不愿起床。嘤鸣只得无奈地放弃了。   蓬莱福海,已经冰封成一块硕大的镜子,但冰层并不厚,因此能够清晰地看到冰下,一只只鲜红的锦鲤,虽然有些模糊,但成群结队起来,也蔚为壮观。   可惜湖面冰封,不能喂鱼了。   娜木绰克看得极为欢喜,她指着那一片锦鲤,惊呼道:“贵母妃,真的有好多呢!!”   嘤鸣手里捧着个暖烘烘的鎏金紫铜小手炉,蓬莱福海一带,的确是圆明园中风光最好的地方。若是暖和天,划船畅游,或是去蓬莱三岛上溜一圈,都是极好。到了冬日里,便只能瞧瞧了。   一边笑着,便侧身坐在了水榭的美人靠上。   美人靠,是一种上连栏杆的长椅,因向外探出的靠背弯曲似鹅颈,所以又叫鹅颈椅。水榭凌波而建,就在靠水的一边,是整条的美人靠。可供人侧坐,身子一斜便可依在上头,凭栏眺望湖上风光,甚是舒坦。   可今日……   嘤鸣身子刚依偎上去,便听见“咔擦”一声,那是木质骤然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整个美人靠竟从两侧与柱子的连接处断裂开来!!直朝着蓬莱福海上坠落下去!!   而坐在美人靠上的嘤鸣,身子本来就是倾斜的,自然随着整个美人靠一并倾身骤坠了下去!!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   嘤鸣根本来不及躲闪腾挪,美人靠砸碎了冰封的湖面,冷水伴着冰屑飞溅到了她脸上!!眼看自己便要坠入冰冷的湖水中,可偏偏她不能闪身躲进药园世界,更不能召出仙鼎接住自己!只能咬牙,噗通坠了下去!!   隆冬腊月的湖水,那是一种冷彻骨髓的温度!!一瞬间,嘤鸣全身都湿透了,冰冷的触觉从四面八方涌来!!五脏六腑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温度!只叫人浑身打了个激灵!!   幸好,水榭是临浅水而建,所以这一带的蓬莱福海,深度只能没过胸口!!   嘤鸣忍着彻骨寒冷,急忙运转法力,先护住自己的肚子!!   水榭中的娜木绰克已经吓白了小脸,她惊呼道:“来人呐!!侍卫呢?!!贵母妃落水了!!”   可惜,嘤鸣等不及侍卫来救了。水里冷得叫人颤抖,她哆哆嗦嗦,牙齿上下乱碰,湖上的冰很薄,因为那么大一个美人靠坠落下来,湖边的冰已经全都碎裂了。所以嘤鸣二话不说,便朝着案上飞奔了上来。   她浑身湿淋淋的,活像个落汤鸡,冻得脸色都铁青了,旗髻松散,嘭溅了湖水的发梢已经重新结冰了!!可见寒冬腊月,哪怕再晴好天儿,温度也有零下好几度呢!!   娜木绰克已经飞奔了过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毛斗篷,将嘤鸣包裹住。二话不说,便将嘤鸣扶进了暖轿中,她疾呼道:“快回海晏堂!!叫太医来!!!”   嘤鸣已经冻得面无人色,她已经后悔自己逞强落水了。整个冬天,她都住在暖和无比海晏堂中,即使出门,也会被宫女裹得上层层冬衣大氅。此刻她冻得浑身发麻,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冰冷的衣衫黏在身上,冷得如裹了一身的冰雪!!   这滋味,简直不是人能承受的!!若是再有下次,她一定祭出仙鼎接住自己!   娜木绰克塞了自己的手炉在她怀中,她那只早就掉进湖水里了,可小小一只手炉,暖手尚可,想要暖和全身,是万万不够的。   还好,蓬莱福海距离海晏堂不是很远,抬着暖轿的太监一路飞奔,一刻钟功夫便赶了回来。   嘤鸣这个有着五个月身孕的贵妃落水了,海晏堂的宫女太监瞬间忙做一团。润香、润玉、梅骨几个飞快替嘤鸣脱下冰冷湿透的衣衫,裹上暖煦的彰绒夹棉衣裤,便将嘤鸣扶着进了寝殿拔步床榻上。   润香飞快将几个刚灌好的汤婆子塞在嘤鸣双足与怀中,嘤鸣身上渐渐感受到了温暖,牙齿这才不再打颤了。   润香道:“姜汤已经在熬着了,娘娘先喝杯热茶。”   热得有些发烫的茶水灌进嘴里,热腾腾下肚子,嘤鸣脸色这才好了些。   第562章、是谁指使?(上) 为嘤鸣照看龙胎的太医就足足有六位,今儿一大早就已经请过平安脉了,太医们闻讯自是拼命般奔来,生怕来晚了,万一贵妃胎相有个不妥,丢掉的可是他们的脑袋。   倒是可怜了这一干太医,都一把年纪了,来到海晏堂之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成人样。一来连气都未喘匀,便上前为嘤鸣请脉。   脉象倒是出乎太医们的意料,脉象沉稳有力,只是稍微有些急促,想是受了惊的缘故。   为首的太医是右原判尹铎,尹院判道:“娘娘请安心,您的龙胎并无大碍。只是娘娘落水,为免寒气入侵,微臣需为娘娘开个驱寒药才是。”   嘤鸣这会子已经暖和过来大半,除了脸色还有些发青之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腹中孩子,她自始至终都用法力包裹环绕,自然不会有问题。   嘤鸣点头道:“劳烦尹院判了。”   站在床头的和敏公主娜木绰克听闻太医之言,也大是松了一口气,她抚了抚胸口,道:“幸好贵母妃没有大碍,否则汗阿玛肯定要责怪我了。”一口气松懈下来,娜木绰克这才觉得喉咙有些痒痒,“阿嚏!!!”   一个大大喷嚏打了出来。   嘤鸣看了她一眼,这才想起,娜木绰克把自己的大毛大氅给她披着,只怕是冻着了,便对太医道:“也给和敏公主开个驱寒药吧。”   娜木绰克揉了揉鼻子。“贵母妃,我没事儿……阿嚏!”话没说话,又打了个喷嚏。   嘤鸣笑着摇头:“还说没事,别以为风寒不打紧,不好好吃药,也是会演变成重病的。你都这么大,可不能怕苦!”   娜木绰克讪讪笑了笑。便上前坐在床头。替嘤鸣掖了掖被角,“我陪着贵母妃一块吃苦药就是了。”   嘤鸣看了看娜木绰克,又道:“既然我没事儿。这事儿就不用告诉皇上了。都年底了,宫里也忙着呢。”   娜木绰克神情一肃,“我明白贵母妃的意思。只是——水榭上的美人靠,怎么会突然断裂了呢?”   嘤鸣眼睑微垂。掩盖住眼底的冷怒交加之色,是啊。连娜木绰克都看出不对劲来了。美人靠是与水榭大柱榫卯镶接的,本应十分牢靠才是……   嘤鸣唤了小文子上前,“你带几个人,去把美人靠捞上来。瞧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奴才明白。”小文子点头,便下去处理了。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皇帝才刚离开圆明园。便有人按捺不住要动手了……隆冬腊月的湖水是那样冰冷刺骨,寻常孕妇若真的掉下去。只怕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会保不住!!这分明是冲她肚子里的孩子施展的算计啊!!!   原以为,圆明园远离紫禁城,起码会安全许多。可没想到,皇帝前脚才离开,立刻便有人要置她腹中孩儿于死地!!嘤鸣恨得咬牙切齿。   “娜木绰克,这几日,你瞧着谁比较可疑?”嘤鸣脸上冷色浮动,有一个人,只怕逃不脱嫌疑……   娜木绰克垂下脑袋,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双眸微颤,“芳茜……她……就是她说蓬莱福海边儿风光极好。还强烈推荐母妃来看锦鲤。”   蓬莱福海边虽然也有几个亭子,但临水而建的亭子,又最靠近海晏堂的,便是她刚刚落水的那一处了。想要更近、更清晰地看到冰层下的锦鲤,自然坐在美人靠上,探着身子,是最方便的法子。   一切都是那样合情合理,严丝合缝。   芳茜还特意说了,最好等晴好的天儿去瞧。如此便至少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布置了……   娜木绰克仍旧有些不可置信,“可芳茜……她是额娘身边大宫女,伺候了额娘将近十年了,她怎么可能……”   嘤鸣看着娜木绰克道:“你去查查,芳茜昨晚去了哪儿。宫女的住处,都是好几个人一个屋子,若她没有离开,自然会有人作证。”   娜木绰克点了点头,“贵母妃请放心,这件事,我是一定要查清楚的!”娜木绰克咬了咬牙,屈膝一礼,便飞快退下了。   梅骨端着姜汤走了上来,“娘娘,那个芳茜也算得上是怡妃娘娘心腹之人了,这件事……”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除非铁证如山,否则本宫不会轻易怀疑怡妃。”——若她怀疑,就不会叫怡妃的女儿去查了。   娜木绰克,她还是信得过的。   嘤鸣吹着姜汤,一口口喝了下去。   润香道:“娘娘先别想太多了。不如娘娘先歇息会儿吧。若是有了新消息,奴才再叫醒娘娘可好?”   嘤鸣刚暖和过来,的确有些昏昏欲睡,便点了点头,躺下眯着了。   如此高床软枕暖被窝,又被折腾了这么一通,也着实累了,不消片刻,便与周公相会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瞧着窗外的阳光,依稀已经是下午过半,而她的床头,更多了一个人——弘历。   嘤鸣一愕,刚想叫他的名字,可察觉到娜木绰克在一旁战战兢兢侍立,还有不少宫女太监在,便咽了回去,“你怎么回来了?”——她不是不叫娜木绰克告诉皇帝这事儿吗?怎么皇帝还是这么快就知道了?   皇帝脸色微沉,隐隐愠怒暗涌,他忍着怒火道:“出了这么大事儿,朕怎么能不回来?!朕才离开两日,竟出了这种事!!”说着,皇帝一巴掌狠狠拍在床头的月牙桌上,震得那盛姜汤的卧足碗都为之一颤。和敏公主娜木绰克也打了个颤,神色更加战战兢兢了。   嘤鸣便看了娜木绰克一眼,“是你报的信?”   娜木绰克忙拨浪鼓似的摇头,“贵、贵母妃,我……我刚审问了和芳茜一屋的宫女,都说芳茜昨晚天一黑便不见人了人影,三更半夜才回到住处。所、所以,我正要叫慎刑司的人拷问,这时候,汗阿玛突然就来了。”   因为害怕,娜木绰克说话结巴了。无怪她害怕,在那美人靠上动了手脚的,极有可能就是她额娘宫里大宫女芳茜,娜木绰克心里自然恐惧得紧。   娜木绰克眼圈都红了,“贵母妃,这事儿绝对不是额娘指使的!”      第563章、是谁指使?(下)      娜木绰克眼圈都红了,“贵母妃,这事儿绝对不是额娘指使的!”娜木绰克的样子,显然有些急了,她比谁都害怕,害怕自己皇父和贵母妃会怀疑自己额娘。   弘历脸色阴沉,“是否是怡妃指使,朕自会详查!!”   说罢,弘历拂袖道:“和敏,这里没的事儿了,回你的公主府去!”   娜木绰克呆了片刻,这才明白,汗阿玛是要赶她走人,娜木绰克那还未褪去孩子气的脸蛋上透出三分委屈,“汗阿玛……不是您让我来陪贵母妃吗?”   弘历冷冷瞥了娜木绰克一眼,“现在,不需要了!”   弘历这架势,莫不是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怀疑上了?唉,着实是她落水的时机实在太巧合了,偏生娜木绰克就在旁边……   娜木绰克眼里泪水打转,几欲落下,她没胆量忤逆皇父,只得屈膝一礼,黯然退下了。   嘤鸣忍不住叹息,“弘历,你又何必如此?”   弘历沉默片刻后,“鸣儿,朕……朕不是怀疑和敏,和敏没有包庇那个举止可疑的宫女,便足矣说明这事儿,起码她没掺和进来。只是……若此事真的和怡妃有关,还是叫和敏早早离开为宜。”   嘤鸣笑了笑,“怡妃?……害了我的孩子,对怡妃有半点好处吗?”——她不是相信怡妃的人品,只是相信怡妃的智商罢了。怡妃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弘历微微一顿,“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那个宫女,到底是伺候怡妃多年的人。”   嘤鸣沉默了。   弘历又道:“朕会叫粘杆处彻查,那个叫芳茜的宫女,最近接触的人,朕都会叫人一一详查。”   嘤鸣眼下微沉,谁最不想让她生下皇子?那不是明摆着的吗?宫里一位,宫外也有一位!宫里的继后。为了自己的后位。是决计不愿看到她生下皇子的。至于宫外那位……她已经许久不曾听人提及五贝勒的动静了呢,回京之后,五贝勒倒是安安分分读书、上朝。定时进宫请安。连弘历的粘杆处都不曾查到他有半分不妥。   五贝勒,还真是个善于隐藏、更极擅隐忍之辈。没想到他一次失败之后,竟真的按捺住了,没有再出手。   而这次的事儿……嘤鸣也拿不准。到底是乌拉那拉氏所为,还是五贝勒?   一时间。有些头大了。   而那个芳茜瞧着长得瘦弱,却是个能熬刑的,拷打了一夜都不曾招供出半句来,傍晚的时候。御前太监在她的住处搜出了秘藏在压在大箱子底下的信件……   足足有四五封之多,其中一封是怡妃的信,信中吩咐芳茜好生照料和敏公主娜木绰克。仅此而已。其余的几封信……竟都是怡妃的妹妹,慎贵人柏颜盈的亲笔信。   弘历看过之后。很是震怒。   “这个贱人,果然存了歹心!!!”弘历怒火万丈,一拳头狠狠砸在案桌上。   嘤鸣也仔仔细细看了慎贵人的信,却笑了,“慎贵人的信中,的确对我多有诅咒谩骂之词,甚至也叫芳茜暗中监视我,时时回禀。可并无指使芳茜加害我肚子里孩子之词。我仔细看过了,应该也没有暗语之类的东西。”——何况,慎贵人那个莽撞的草包美人,也想不出太高明的计策来。   文瑞已经去查了那美人靠,与柱子镶接的榫卯处……果然被人锯断了大半,所以她身体重量一压上去,立刻咔擦一声,美人靠不堪重负,自然断裂、倒塌,坠入福海中。   这计策算不得有多高明,寒冬腊月,她已有许久未曾去福海边儿了。芳茜既要出言引她去动了手脚的地方,自然免不了曝露了自己。   慎刑司到现在都没拷打出结果来,这个芳茜……瞧着竟有几分死士架势。而慎贵人,入宫才几年?哪里能培养出这种死士来?所以,嘤鸣才觉得,只怕十有八九也不是慎贵人指使芳茜加害她。   弘历冷哼了一声,“若无害人之心,岂会叫人暗中监视、时时回禀?为的便是寻机下手罢了!!”   “无论如何,这种人,朕决计不会轻纵了!!”弘历语气冷森,威势渐趋迫人,他旋即唤了总管太监王钦上前,“传朕旨意回宫:慎贵人柏氏,骄奢放纵、德行有亏,着褫夺封号,将为答应,禁足咸福宫后殿,由怡妃管教约束!”   嘤鸣愣住了,记得之前,庆嫔曾经极不客气地诅咒慎贵人行事不谨慎,早晚有一日会失了“慎”字封号,如今竟是应验了。她不但失了封号,更连降两级,成了低级的答应。   可是——若弘历真的笃信是柏答应指使芳茜,这可就是谋害皇嗣的大罪。小柏氏只是褫夺封号、将为答应。可见,弘历对此也终究是存疑的。那些信件,顶多只能证明柏颜盈对她不怀好心,还不能说明她真的下手了。何况芳茜自始至终没有招供出半个字。   果然,弘历又道:“此事,朕会叫粘杆处暗中继续彻查下去!鸣儿,你放心,不管查到谁,朕都不会轻饶!!”   嘤鸣微笑着点了点头,“弘历,我已经没事了,宫里的事儿脱不开身,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小年之后,弘历封笔,不再上朝,然而还有更多更要紧的祭祀典仪,必须弘历亲自主持,譬如祭奉先殿、祭太庙、祭天等等。所以,嘤鸣才说弘历“脱不开身”。   弘历摆手道:“无妨,朕已经叫人将祭奉先殿的延后到明日午后了。”说着,弘历抚了抚嘤鸣松散的鬓发,语调幽邃:“鸣儿……才刚出了这种事,就算回去,这颗心也终究是放不下。”   嘤鸣含笑拉着弘历粗粝的手心,去抚摸她柔软的肚子,“弘历,我和孩子,都没事。”   弘历鼻腔中发出长长的一吁,他用双手指尖轻轻摩挲过嘤鸣隆起的小腹,面上流露了几分后怕之色,“朕原以为——起码圆明园中是干净的……没想到,还是有那么多腌臜的东西!!”   他的面色渐趋冷森下来,口中的语调却愈发轻描淡写:“看样子,该好好清理一下才是。”      第564章、可怜的烟儿      他的面色渐趋冷森下来,口中的语调却愈发轻描淡写:“看样子,该好好清理一下才是。”   嘤鸣沉默以对。她自然明白弘历说的“清理”是什么意思,弘历说得风轻云淡,可这一清理,只怕圆明园中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事关自己腹中孩子的安危,所以她没有发这种愚蠢的善心。即使被清理掉的,很有可能大多都是无辜之人。   这时候,只听得哆哆哆的脚步声,原来是烟儿怀抱着一个大软枕跑了进来,跑到床边,他瞅见了坐在床头的弘历陛下,登时露出几分不乐意的表情,然后噘嘴看了看嘤鸣,嘟囔道:“娘亲——”   弘历的脸嗖地拉长了,也瞅着嘤鸣问:“他跑来做什么?!”   嘤鸣干笑了两声,“这两天,都是烟儿陪我睡觉的。”——烟儿虽然化形了,虽然没有了那一身柔软蓬松的红毛,但软嘟嘟的小身子,抱起来更舒服极了,就像个人形抱枕。烟儿也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把她当成了人形大靠垫。   所以烟儿看到弘历,才那么不高兴。因为弘历若要留下,他自然没法在嘤鸣怀里睡觉了。   弘历瞅见烟儿,也不高兴,当听到嘤鸣说这两日都是这个小崽子陪他睡觉,弘历心里一股子无名的怒火便窜了起来,带着浓浓的酸劲儿。   “没你的事儿了,滚回去!”弘历赶苍蝇似的,朝烟儿挥手。   烟儿的嘴巴撅得都快能挂酱油瓶了。他两腮鼓了鼓,气呼呼跺了跺脚,“娘亲!你男人又欺负我!”   弘历抻着脸斥道:“什么‘娘亲’?!你从前是不是汉人,朕懒得管!但你既然从纳兰姓氏,起码称呼上得给朕改了!!”   烟儿面对弘历的怒火,素来昂然无惧,可弘历这番话叫烟儿觉得约莫是有些道理。便踩着脚踏趴在床头。扬着肉嘟嘟的小胖脸,奶声奶气问嘤鸣:“娘亲,那我该叫你什么?”   嘤鸣笑着摸了摸烟儿脸颊。道:“若按照满人的规矩,你要叫我‘额娘’才是。”   “不行!!”弘历脸色更沉了几分,他盯着嘤鸣的肚子道:“咱们的孩儿,才可以管你叫‘额娘’。这小崽子算什么?!”   嘤鸣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她一把将烟儿的小手攥在手心,“烟儿也是我儿子!怎么不能叫我‘额娘’?!”   弘历哼了一声,“不过是个收养的义子!”弘历瞥了烟儿一眼,冷声道:“以后只许称呼‘义母’!”   义子义母。   这样称呼倒也对。可无疑生疏了许多。   “不要!”烟儿当场不肯了,别以为他小,就什么都不懂。烟儿跟在嘤鸣身边也超过十年了。其实他什么都懂,只不过爱撒娇。爱装稚嫩懵懂罢了。   烟儿撅嘴瞪了弘历一眼,又一头钻进嘤鸣怀里蹭着,“额娘,我才不要呢!”   烟儿才刚撒了两句叫,就被弘历一把抓住后颈,生生从拔步床上给拎了下来,狠狠一把甩在了地上。弘历的力气本来就大,烟儿又是那么个小身板,自然像个小沙包似的,就给“砰”的一声甩在了地上。   嘤鸣看得一急,“你干什么呀?!”——对个小孩子,又必要如此吗?烟儿虽然也活了十多年了,可心性上终究没有成熟。何况烟儿又没做错什么,这么粗暴对待,未免太过了些!   弘历脸色冷寒,“你才刚落水,差点小产!他这般往你肚子上又蹭又压,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在弘历眼里,一百个小崽子,也没有自己与鸣儿的孩儿要紧!   嘤鸣一怔,原来是因为这个,弘历才对烟儿那般……她那憋了一半的怒火,嗖的散了个干净,再转头看了看地上的烟儿,嘤鸣倒是不担心他受伤,以烟儿的法力修为,弘历的力气就算在大十倍,也伤不到他,可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坐在地上,泪眼汪汪的样子,也着实可怜得紧。   便抱怨道:“弘历!太医不是都说了吗?我的胎相没有大碍。烟儿也不是故意的,就算你觉得他举止不妥,拉开就是了,何必……”——何必一把将他掷在地上?   “就是!!”烟儿拍了拍身上灰尘,一个咕噜便爬了起来。   弘历眼底微微错愕,这小崽子居然没事儿?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弘历自己清楚,他那一下,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这个小的小崽子,只怕屁股上要摔出淤青来,寻常孩子,只怕早就疼得爬不起来了。   是了,之前鸣儿是有说过,这个小崽子是她师父身边的仙童,还有法力??难道这些话,都是真的?!   弘历见烟儿又凑到床头,一副想要跟嘤鸣撒娇的架势,脸色不禁又黑了几分,便戳着烟儿的眉心道:“朕明日走后,你替朕好好守着!朕不许再出现任何意外!!”   烟儿被弘历戳得一脸不乐意,便用自己肉嘟嘟的小手,一把将弘历的大手推开。   这一推,弘历明显感受到了,那份力道,虽然不是很大,但绝非一个小孩子能有的!!这下子,弘历反倒是更安心了几分。年关里,他有许多重大祭奠,都脱不开身。若是国有储君,倒还可以让太子代祭。可他的太子,这会子还在鸣儿肚子里呢……所以,许多事情,他都必须亲力亲为。   烟儿气呼呼瞪了弘历一眼,又对嘤鸣道:“娘亲,今儿我要是陪着你,你就不会落水了。”这语气,有些嗔怪,又有些心疼。   嘤鸣笑着摸了摸烟儿眉心被弘历戳红的地方,“以后娘亲去哪儿,都带着烟儿。”——话说,今早是烟儿睡懒觉不肯起床的好不好?这个小不点,倒是怪她没带上他了。微微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了,烟儿,你回楼上房间睡觉吧。”嘤鸣笑着说。弘历明显不可能把她怀抱里的位置让出来,只能委屈烟儿了。   果然,烟儿瞬间泪眼汪汪,活似个受了欺负的小可怜。   嘤鸣急忙道:“明晚,明天晚上娘亲再抱着烟儿睡觉好吗?”      第565章、贴加官      嘤鸣急忙道:“明晚,明天晚上娘亲再抱着烟儿睡觉好吗?”   “不行!!”弘历立刻无情地驳回了嘤鸣的提议,“这个小崽子,朕瞧着也毛躁得很,万一在你怀里乱踢乱滚的,伤着孩子可怎么办?!在你临盆之前,他都不许在你怀里睡!!”   弘历完全不在意烟儿那副越来越气恼、越来越可怜的表情,反倒是又补充了一句:“临盆之后也不许!”——哼,鸣儿生了之后,怀抱里,那是他儿子的地盘,岂能叫个不知哪儿来的小崽子给抢了去?!   这会子,别说是烟儿气恼,嘤鸣都有些不满了,什么乱踢乱滚的,烟儿很乖的,在她怀里,顶多蹭两下、扭扭小屁股,或者用脑袋往她胸口钻两下,从来不会朝她肚子里伸腿儿!   说句实话,抱着烟儿的感触,可以抱着弘历舒服多了!   烟儿是软绵绵的,弘历是硬邦邦的。   烟儿是嫩皮细肉,弘历是粗皮老肉。   烟儿会撒娇亲亲,弘历就会朝她脖子上乱啃……   烟儿此刻已经掉下了金豆子,嘤鸣只得避开弘历,精神传音给烟儿,“你先回去,明天他走了,我抱着你睡。”   听了这话,烟儿瞬间泪水全消,抱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大软枕,飞快点了点头,便哆哆哆离开了她的寝室。   弘历看在眼里。有些莫名其妙,他疑惑地看了看嘤鸣。   嘤鸣耸了耸肩膀,“看我干什么?还不是你把烟儿给欺负跑了?”   弘历心下是狐疑的,偏生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嘤鸣怕弘历看出什么端倪,便大了个哈欠,道:“时辰不早了,你不睡。我可要睡了!”说罢。身子便一歪,便躺在了鹅羽软枕上。今儿折腾一天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弘历见状。也宽衣脱靴,钻进了嘤鸣的被窝里。   他替嘤鸣扯了扯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轻声细语道:“有朕在呢。你安心睡吧。”说着,他吩咐外头守夜的宫女进来吹熄了灯盏。落下帷帐。   还是瓜瓞绵绵纹的金黄底子妆花缎,   瓜瓞绵绵,就是一根藤蔓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瓜果。是子孙昌晟之意。藤蔓不绝,绵延滋生,碧绿丝线绣成藤蔓枝叶。掺了金线的黄绿色丝线则绣做一枚枚佛手瓜,这种瓜。格外好看,就像是一只只半攥起的小手,故有“佛手瓜”之称。   嘤鸣半阖上眼睛,在黯淡光线中看着那瓜瓞绵绵,看着看着,渐渐眼皮沉重,渐渐也与周公相会了。   寝殿内焚了安息香,闻着细腻柔和,能叫人平复精神,宁静心绪,睡梦中闻着自然睡得也格外香甜。   弘历见嘤鸣已经酣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于是披衣起身,蹑手蹑脚走出寝殿。   落地罩外,王钦已经侯了有一会儿了。他是在等弘历的吩咐,慎刑司中,芳茜已经拷打得昏厥过去三回,手脚指甲已经拔了个干净,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半块好肉,竟还是抵死不招。这架势,显然是不可能拷问是半点有用的东西来了。   弘历淡淡道:“年关将近,见血不吉。贴加官处死既可。”   听得“贴加官”三字,王钦心里打了个哆嗦。这样的死法,还不如一刀两断来得痛快。“贴加官”是宫中早有的死刑,说来也简单,将处决之人平躺、手脚绑缚牢靠,选质地极好的韧制,喷水湿润,覆盖在人面上,以此阻隔呼吸,如此层层累加,约莫帖个十来张,人就憋死了。   这般不见血的死刑,可比见血都要痛苦百倍!一点点窒息而死,那才叫可怖!!   “与芳茜又来往之人,可查清楚名单了?”弘历又问。   王钦点头,“芳茜是怡妃娘娘身边大宫女,所交际之人不少。甚至连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也有几个与之亲近的……”   弘历淡淡吩咐道:“形迹可疑的一律处死。至于贵妃宫里那几个……”弘历略一沉顿,便道:“若只是嘴巴不牢靠、不曾背主的话,押去慎刑司观看贴加官既可。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嗻,奴才明白。”王钦躬身退了下去。   吩咐完这些话,弘历打了个哈欠,便又回到寝殿中,掀开帘帐,他看着锦被底下静静汗水的嘤鸣,脸上戾气瞬间尽消。弘历轻轻躺了下来,被子底下的手,悄然握住嘤鸣柔软若无骨的柔荑,就这样握在手心,渐渐睡着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   嘤鸣倒是好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素来她醒来,弘历多半已经不在枕畔,可今日……睁开惺忪睡眼,却瞧见弘历那双带笑的凤眸。   嘤鸣一愣,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你怎么还没走??”   弘历笑着说:“祭祀奉先殿的时辰朕安排在了午后三刻,时辰还很宽裕。朕陪你用过早膳再走不迟。”   嘤鸣“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是了,昨儿弘历也说过安排在了午后……   弘历已唤了宫女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照旧贴身伺候的还是润玉、润香、梅骨、兰秀、竹清几人。可嘤鸣却察觉兰秀脸色不太对劲,她小脸蛋惨白,嘴唇都在打哆嗦,就像是昨夜做了噩梦一般。   “怎么了?”嘤鸣接过那枚浸润了玫瑰汁的软帕,问了一句。   兰秀如惊弓之鸟般,急忙摇头不迭:“没、没什么……”   说话都哆哆嗦嗦了,这哪里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梅骨见状,急忙道:“娘娘,兰秀昨晚梦魇了,不打紧的。”说着,急忙对兰秀道:“还不快下去,仔细惊扰了娘娘!”   兰秀飞快点头,屈膝一礼,便哆哆嗦嗦退下了。   嘤鸣愕然,真做噩梦了??可她怎么觉得另有隐情的样子呀?   这时候,弘历笑着说:“都日上三竿了,摆饭吧!”   听得“摆饭”二字,嘤鸣肠胃条件反射似的一阵收缩。   咕噜噜……   这是她肚子发出的声音。   嘤鸣顿时尴尬了,自从怀里身孕,便格外容易饿……昨晚喝了那么大一碗安胎的药,苦得要命,胃口便不怎么好,只随意垫了些素的。没想到一大早起来,竟饿得前胸贴后背似的——额,其实低头一看,肚子鼓鼓的,一大坨都是肉啊。   这是只有孕妇才能感受得到的郁卒啊!      第566章、孕妇的郁闷   孕后发福,几乎是所有女人都无法避免的。   有孕以后,嘤鸣没怎么孕吐,倒是胃口越来越大。不止是肚子大了,她都能捏到后腰上的肥肉明显厚了一层!还有胳膊大腿,粗了一圈儿呢!!她的鸭蛋脸,也越来越圆,估计等到生了,都得成大饼了!!可是没法子,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闻着肉香扑鼻,便忍不住拿起筷子,夹起来往自己嘴巴里塞!   海晏堂的厨子,都是从弘历御前调拨过来的,那厨艺水准,绝对是顶尖级别的。   她右手边是金华火腿焖鱼翅。   金华火腿,也就是以特殊手法腌制的“两头乌”猪的后大腿,是浙江进贡的贡品。宫廷不喜猪头,但却视金华火腿为上品。因为此火腿芬香浓烈,肉质细腻,入口鲜嫩,瘦肉香咸带甜,肥肉香而不腻。而且外姓形佳,红白分明。   这道金华火腿焖鱼翅,鱼翅的极鲜风味融入火腿肉中,火腿的芳香也融入了鱼翅中,二者结合,成就了一种完美的口感。   这道菜是嘤鸣最喜欢的,百吃不腻。   可今日,嘤鸣才动了两筷子,便转头去吃那道清炒冬笋。切得细如发丝的冬笋尖,白嫩如玉,与翠绿的蕨菜丝搭配在一起,有个极好的菜名,叫“白玉翡翠”。   可吃了两口“白玉翡翠”之后,嘤鸣闻着金华火腿炖鱼翅的肉香,被勾得忍不住瞄了两眼,可这一看,肚子里的馋虫叫嚣得更加厉害了,口里原本爽脆鲜美的“白玉翡翠”。也味同嚼蜡了。   弘历看得愈发疑惑,“朕记得你最爱吃那道火腿炖鱼翅的,怎么今儿没怎么动筷子?”   嘤鸣低头戳着珐琅卧足碗里的冰糖燕窝,闷声道:“吃多了,有些腻了。”一边口不对心地说着,一边继续吃“白玉翡翠”。   嘤鸣的心事全都写在脸上,弘历仔细一看。再略一琢磨。便明白了泰半,他上下打量了一通嘤鸣的身段,忍不住问:“鸣儿。你该不是……是想减肥吧?”——记得当初鸣儿怀着婧欢的时候,也总嫌弃自己长胖了云云。   “额?!”嘤鸣一惊,居然被看出来了?她是想少吃点的,起码少吃点肉。就算是孕中。滋补太过也不是什么好事,长得太胖了。反而会没力气生孩子呢。   弘历一看嘤鸣这幅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啪”的一声撂下象牙著,威胁道:“年后,朕回来之后。该找个秤,把你秤秤分量,若是轻了半两。朕就把那小崽子给扔回纳兰家!!”   嘤鸣瞪圆了眼睛,尼玛弘历也忒不讲理了点吧?!但是她丝毫不敢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把烟儿扔回纳兰家?这种事儿,弘历绝对干得出来!或者说,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由头罢了!!   一时间,嘤鸣郁闷极了。   只得夹了一筷子的金华火腿肉塞嘴里,薄薄的肉片,被牙齿轻轻一咬,顿时里头那满是鱼翅鲜香的肉质便在舌根蔓延开了,直叫人味蕾一颤,心中大呼美味!   她可是为了烟儿不被送走,才吃的!嗯,没错,就是这样!!嘤鸣给自己找了个极好的理由。   看着嘤鸣那副享受的模样,弘历一脸无语,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得朕想法子哄着吃饭!   早膳过后,嘤鸣肚子撑了个饱鼓鼓,还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嗝儿,低头一看,感觉自己的肚子更耸了些,郁闷ing~~   王钦拿了玄狐大氅上来披在弘历身上,弘历上下瞄了嘤鸣一眼,道:“你好好养胎,朕回宫去了。”   吃饱喝足,嘤鸣便倦懒得很,斜身依偎在美人榻上,只抬了抬眼皮,嘴里“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弘历似乎对她的反应似乎有些不满,皱了皱细长的双眉,便道:“外头那么冷,就不要出去溜达了,好好养胎,别再出事了!”   “知道啦——”嘤鸣拉长了嗓音,弘历怎么越来越啰嗦了,跟个老妈子似的。   弘历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嘤鸣心里这般数落他,否则早就暴走了。   弘历道:“这几日若是觉得无聊,就叫平郡王福晋或者你娘家人多来陪你说说话。”   听了这话,嘤鸣笑了,大冬日里,的确更容易发闷,若是有人陪着唠唠嗑,日子就过得快活多了。   又叮嘱了他好好吃饭、早早睡觉云云,啰啰嗦嗦墨迹了半晌,弘历才走了。   弘历前脚刚走,嘤鸣后脚就叫人把烟儿从楼上房间抱了下来。   烟儿也很欢实,钻进嘤鸣怀里狠狠蹭了一通,“娘亲,你男人总算走了!”   嘤鸣呵呵笑了,烟儿对弘历称呼,自始至终都是“你男人”。   嘤鸣捏了捏烟儿的脸蛋,“你丫的,以后也收敛着点,别总针对他。万一他那天发火,真要把你送回纳兰家可怎么是好?”   烟儿嘟了嘟小嘴儿,一副不屑的样子,然后却冲着嘤鸣扭着屁股撒娇:“娘亲不会把我送走的对不对?”   嘤鸣“噗嗤”笑了,“你这个鬼灵精!”她低头打量着烟儿,忽然一愣,“烟儿,你……”   烟儿歪着脑袋看着她,“我怎么了?”   “你好像长高了些……”嘤鸣喃喃道,是的,刚化形的时候,烟儿坐在她腿上,脑袋便正好依偎在她胸口,如今已经能依偎在锁骨处了,已经长高了一寸呢!!烟儿一直都在她身边,日日都见,反倒是瞧不出长高了,如今有了参照物,身边又没有弘历搅合事儿,她才察觉到烟儿的身高问题。   烟儿笑地咧开了嘴巴,“是啊,我长高了。又什么不对吗?”   嘤鸣低声道:“可是你化形前,整整十年都没有长大半寸呢!”   烟儿嘿嘿笑了,“可是我化形了呀!以后成长速度,就跟人类一样了!”   嘤鸣眼中一愣,倒是有些欢喜,烟儿以后也会跟寻常人家孩子一样,一天天长大吗?如此也好,若是他长不大,嘤鸣反倒是要犯愁了。   嘤鸣笑着说:“如今你是小孩子,他自然不好太跟你计较。若是你长大了,若还是那么不规矩,他可就不会让着你了。”   烟儿撇了撇嘴:“娘亲,你男人哪里让我了?分明总在欺负我!”——烟儿对弘历的怨念颇深啊……   第567章、长毛的媳妇   烟儿撇了撇嘴:“娘亲,你男人哪里让我了?分明总在欺负我!”——烟儿对弘历的怨念颇深啊……   嘤鸣道:“好好好,那你就多让着他些。他可是很记仇的,等你长大了,宫规可是有现成的理由,外男不得随意进出宫廷内苑,若他以此为由将你撵出去,我可没辙!”   听了这话,烟儿低头咬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有些愁苦的样子。   良久之后,烟儿长长叹了口气,一副无比忧愁的样子,“娘亲,我知道了。以后不跟他斗嘴就是了。”   嘤鸣摸了摸他的脑袋,“乖~~以后不但不能跟他斗嘴,见了他,你也要行礼哦。你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可别跟我说你不懂礼数!”   烟儿小嘴一撅,心里虽万分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他郁闷地叹了口气,化形之后,怎么觉得日子过得更苦逼了?!以前他做松鼠的时候,也不需要给娘亲的男人行礼啊??做人,果然好委屈啊!   见烟儿如此乖,嘤鸣笑着将她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两口,“嗯,娘亲的烟儿也会长大,等你长大了,娘亲给你找个最漂亮的媳妇好不好?”   “切!”烟儿狠狠一撇嘴,“媳妇,我自然要娶的!可是我才不要那些身上不长毛的、丑不拉几的女人呢!“   “额……”嘤鸣瞬间郁闷了,难道不长毛就是丑的吗?   “那你要什么样的媳妇?”嘤鸣问。   烟儿眼睛贼亮,他摩挲着自己的小手,满含期待地道:“我要浑身长满了像绸缎一样光泽、浓密长毛的媳妇!”   嘤鸣傻了眼,好吧,她不该指望松鼠的审美观跟人类一样!做松鼠的时候。烟儿就特别在意自己的毛。如今化形了,竟然还要找个浑身长毛的媳妇……   可这种媳妇,她去哪儿替烟儿找啊?!   她在清朝这么多年,也就找到两只灵兽而已!一只烟儿、一只青儿!   现在烟儿想要个浑身长满浓密长毛的媳妇,等将来青儿化形了,是不是也要找个浑身覆盖羽毛的媳妇啊?!!   突然间,嘤鸣头大如斗!   嘤鸣再瞅了瞅三块豆腐高的烟儿。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烟儿现在还小,媳妇的问题。以后慢慢处理吧!   午后,嘤鸣的娘家嫂子芝兰进宫来了,这回竟没带昭绘,只带了昭绘她哥哥。魁儿。也就是和敏公主娜木绰克的丈夫。   照理说,外男不能轻易进入宫廷内苑。可魁儿一则是额驸,二则弘历刚刚允许她娘家人进宫,所以魁儿就跟着他母亲一起进宫来了。   芝兰带了些年礼来,市面上最好看的销锦彩缎。挑着大红大紫鲜亮的颜色整了二十匹,一尊二尺高的错金送子观音……额,怎么芝兰也送她送子观音?!!之前补办生日弘历送了她一尊和田玉的。得。凑成一对儿了。   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不是金的就是玉的。嘤鸣粗粗一估计,这些东西起码要两三万两银子,还有那一整盒的小额银票,统共是足足有两万两之多!!   以前的时候,芝兰每年都送银票进宫,动辄上万两。如今竟是比以前更多了!   嘤鸣急忙道:“为着魁儿的额驸府,纳兰家已经大费银钱了,那些东西我收下,这银票今年就算了!”   芝兰笑着道:“这些年,老爷官禄亨通,自然家里的营生也就越办越大!这些都是依托娘娘才有的富贵。若不是因为为魁儿的额驸府花费不少,本来起码该拿五万两银票出来的。”   嘤鸣无奈地道:“嫂子,我不缺银子使唤!”——从前的时候,弘历就年年叫造办处打金银锞子给她,留着赏人用。娘家给的银票,她年年都有剩余,都存将近十万两了。   话刚落音,小文子便笑眯眯走了进来,打了个千,道:“娘娘,皇上吩咐造办处打造的金银锞子刚刚送来了,请娘娘懿览。”   只见小文子身后还跟着六个小太监,前头四个一人怀里捧着一尺见方的花梨木小箱子,箱子俱是打开的,里头黄澄澄一片,是四箱子的金锞子,有梅花式的、海棠式的、如意云纹式的,还有一箱子金瓜子。   再后头两个太监抬着一只硕大的楠木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码放着银锞子,嘤鸣粗粗一扫,便知是惯例的八宝联春与笔锭如意样式。金锞子一箱子应该是五百两的,四箱子正好二千两,而那箱子银锞子约莫也是两千两的。按照一两金子兑十两银子的比例,便正好是两万两千两。用作年节赏人,是怎么也用不完的。   这下子,芝兰也总算懂了,为何自家二姑奶奶不缺银子使唤了!二姑奶奶虽贵为贵妃,可贵妃年俸禄不过才六百两银子,只怕一个月都不够!所以她才一直觉得二姑奶奶需要娘家银钱上的支持……如今,芝兰脸色有些尴尬,心里也不禁对嘤鸣的得宠程度有了更高一层的认识。   皇上如此处处都为二姑奶奶考虑周全,甚至连年节打赏银子都提前叫人预备好,她还从未听说哪个嫔妃有能等圣上如此厚待呢。   芝兰脸色尴尬,嘤鸣也没好到哪儿去。这小文子没经她允许,竟然直接带着太监把金银锞子全都抬上来了,而且一个个箱子全都是打开的!如此金灿灿、银晃晃摆出来,倒像是她在故意炫富了!!   小文子却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嘤鸣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子是故意的!   “咳咳!”嘤鸣清咳了两声,挥手道:“都拿下去吧。”——还摆在跟前显摆什么?还没丢够人吗?!   “嗻!”小文子打了个千,便带着六个太监退了下去。   嘤鸣瞅了瞅手边那盒芝兰送来的银票,这会子她若是还推辞,只怕弄不好芝兰会以为她是嫌少呢!唉……   芝兰眼观鼻鼻观心,笑着转移开了话题:“前儿见了平郡王福晋,瞧着比月前年轻了些呢,气色也好多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好东西。”——嘴上如此说,其实芝兰当然知道平郡王福晋用了什么好东西,这位大姑奶奶也没瞒着她,说是贵妃给的,据说是海外所得的保养品。   第568章、该不会是有了吧?   “前儿见了平郡王福晋,瞧着比月前年轻了些呢,气色也好多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好东西。”   嘤鸣听得这话,也笑了,忙叫润香去底下取了两只精巧玲珑掐丝珐琅石菊纹小圆盒,“长姐用的,便是此物,叫做白玉膏。嫂子若不嫌弃,也拿回去试试看吧。”   芝兰不禁又尴尬了,自己方才说那话,不过是为了转移尴尬,可没想到贵妃真拿出白玉膏给她。如此一来,她那些哈,倒像是故意讨要似的了。   可若不收,又有些不合宜,芝兰只得忍着脸上的羞红,亲自上前接了过来,她打开一眼,闻着那药香、看着那色泽,心道,果然跟平郡王福晋寝室内一模一样,能令人保持青春容颜的东西,想也知道必是价值连城。   芝兰讪讪笑着,“这东西怕是不菲。”——膏体不似寻常面膏那样油光腻腻,瞧着温润细腻得很。   嘤鸣笑着说:“配方太医已经验证出来了,倒是没有太稀罕的物什,只是调配法子有些特殊。”一边笑着,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制作白玉膏的方子来,其实就搁在药舍里,里头有最合适的水油比例、蜂蜡的运用方法及比例等等。   芝兰接过来一看,微微有些讶异,她从不知道蜂蜡竟可调配面膏,这东西不是首饰吗?   便问:“贵妃娘娘,按照此法真的可以调配出白玉膏来吗?”   嘤鸣点头:“调倒是调出来,模样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擦在脸上效用只有二三成,想是海外所得的白玉膏里还有什么特殊的成分,太医没查出来吧。”——效用大打折扣也是难免的。白玉膏绝大部分配料,都是来自药园世界,寻常药材,自然大有不及。   芝兰点了点头,又笑着道:“即使只有二三成效用,调配出来,也是难得的好东西。若搁在胭脂铺售出。少说也值百八十两银子。”   听了这话,嘤鸣为之一愕然,八百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珐琅圆盒很小,盛的白玉膏不过五十毫升左右的样子!后世的顶级化妆品,也不过如此了!   愕然之后,嘤鸣笑了。“既然如此,嫂子不妨试试看。若卖得好。就当是给昭绘丫头添嫁妆了。”   嘤鸣只是玩笑的说法,芝兰却听进了心里去。嘤鸣这个嫂子,可是打理家业的一把好手,自打她入门。纳兰家的产业、芝兰的陪嫁产业,都翻了好几番。虽说这大赖纳兰家官禄亨通,可也少不了芝兰的头脑襄助。   如今京中贵妇不少人都在暗自打听平郡王福晋到底用了什么好东西。竟一天比一天年轻,跟儿媳妇站一块。跟姊妹俩似的!若叫她们知道,平郡王福晋擦脸的东西在她的胭脂铺就有得卖,那些贵妇只怕倾尽千金也要卖一盒来试试!若再叫她们知道,此物是从宫里出来,那就更趋之若鹜了。可惜按照方子调配,只能有两三成的效用,所以价格也不能摆得太高了。   芝兰已经再琢磨发财大计了,嘤鸣却在暗自打量魁儿——这小子来了之后便没吭声,他到底是来干啥的?   被嘤鸣灼热的眼神打量,魁儿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姑母,娜木……那个,和敏公主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总是心绪不宁的样子,像是忧愁、又像是惧怕什么……”   嘤鸣总算明白,魁儿为什么进宫了。他倒是个细心的丈夫,竟察觉出娜木绰克的不安来。她落水的事儿,弘历叫封了口,不许外传。所以到现在为止,嫂子她们都不晓得内情呢。而娜木绰克,别看大大咧咧的,要紧的事儿上倒是守口如瓶。   芝兰脸色有些不快的样子,魁儿哀求他一起进宫,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个!!可脸色刚沉下来,芝兰脸上便爆出惊喜之色,“该不会是有了吧?!”   此话一出,嘤鸣愕然,她这个嫂子想象力也忒丰富了点吧?!   魁儿这个当事人却是傻傻的样子,这般表情与他英俊的脸蛋着实不般配,他问自己额娘:“有了?有什么了??”   芝兰狠狠剜了自己儿子一眼,“有孕了呗!”——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要抱孙子,芝兰高兴地恨不得立刻跑回去。   魁儿呆住了,“怀孕?!!不会吧?”   芝兰又恨恨剜了他一眼,气恼地道:“怎么不会?!你见天往公主府跑,和敏公主怀孕不也正常吗?!”   魁儿当即脸红了,活像个扭捏的小媳妇。嘤鸣看在眼里,笑个不停,他这个侄儿竟这般羞涩……小鲜肉啊有木有!   芝兰笑着道:“算起来成婚也有一个多月呢!”   是啊,才一个月,她这嫂子便惦记着抱孙子了,未免太心急了点吧?嘤鸣有些无语凝噎,就算小两口身子都健康,一个月就怀上……似乎有点不太可能。   何况娜木绰克为何焦虑不安,嘤鸣自己心里清楚。可偏偏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道:“魁儿,你就跟娜木绰克说,那个……”嘤鸣暗自筹措语言,心中突然想到,刚才魁儿应该也是相叫“娜木绰克”的吧?照理说,额驸也不能直呼公主名讳的,魁儿却险些脱口而出,可见平日私下里,便是那样称呼的。再加上芝兰那句“见天往公主府跑”,便可见他来是何等新婚燕尔。   “你就说那事儿让她别担心,慎……柏答应又不代表是怡妃。”——怡妃的妹妹柏颜盈被弘历一道口谕褫夺了封号,降为答应,已经不是慎贵人了。   听了这话,魁儿点了点头,似乎有几分安心的样子。   可芝兰却生了疑心,圆明园发生的事儿她不晓得,但她也知道了慎贵人褫封降位之事,难道此事里头还有什么诡秘不成?便急忙问:“娘娘,柏答应好歹是怡妃娘娘的妹妹,不知是犯了什么大错,竟被如此重惩?”——芝兰忽然想到来海晏堂的路上,有好几个宫女被慎刑司太监也押走了……圆明园里的气氛似乎也有些沉重,不太对劲的样子,莫非圆明园出什么事儿了吗?   嘤鸣便笑着说:“柏答应的确犯了点错,不过跟怡妃无关。柏答应好歹是娜木绰克的姨母,她为姨母担忧,又恐姨母连累生母,所以最近那么不安。魁儿,你只管劝她安心就是了。她额娘怡妃,好歹是从姑母宫里出去的事儿,我自然会向皇上为她额娘美言的。”   魁儿躬身一礼,道:“是,姑母,魁儿明白了。”   芝兰却听得出嘤鸣话语里的遮遮掩掩,她心下好奇,但也看得出,贵妃不愿多说,便没去自讨没趣,于是笑着说:“若没有贵妃,也没有怡妃娘娘与和敏公主今日。贵妃说没事,那肯定是没事了。”   嘤鸣暗自咀嚼着芝兰话语,芝兰对和敏这个儿媳妇,终究是不怎么喜爱啊。不过娜木绰克的身份摆在那儿,她又是深得弘历喜爱的女儿,芝兰自然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毕竟她这个婆婆,见了儿媳妇,还得行礼请安呢,自然硬气不起来。   第569章、鬼才要跟你睡!   正说着话,烟儿小短腿翻过茶室的门槛,一咕噜便翻了过来,哆哆哆快步跑到嘤鸣跟前,嘟嘴道:“娘亲,我要吃松子!”   嘤鸣看了看芝兰与魁儿,便笑着说:“等会再说。”——松子都在药园世界里的松树上长着呢,她总不能当着嫂子与侄儿的面,把烟儿凭空变没了吧?   烟儿看了看这两位,“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嘤鸣抬头冲嫂子芝兰笑了笑,却发现芝兰正不住地打量烟儿呢!   芝兰看着烟儿,越看眉头越沉,“娘娘,这孩子……”   嘤鸣一愣,便问:“怎么了?”   芝兰强行扯出个笑容来,道:“眉眼间瞧着跟我们老爷有些像呢!”   嘤鸣一愕然,芝兰早就知道烟儿的存在了,只是一直无缘见一面。如今见到了,没想到居然会引发这种问题。   烟儿长得像哥哥?嘤鸣忙一手托起烟儿的下巴,仔细打量。   嗬!别说,还真有那么一咪咪像!!尤其是……鼻子和嘴巴!   等等!这不对啊!烟儿怎么可能长得像修齐?若说是巧合,的确未免太巧了些了!芝兰此刻的表情,嘤鸣怎么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烟儿姓了纳兰氏,又养在她身边,芝兰如今又瞧着烟儿像修齐——只怕是觉得这孩子是修齐的了!!   魁儿也忍不住滴溜溜打量着烟儿,难道姑母的养子——其实是他弟弟??   嘤鸣一时间苦笑不得,只得道:“嫂子性情贤良,又不是那些妒妇,若哥哥真有了红颜知己,嫂子岂会不容?”   芝兰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心中想自己莫不是真的想多了?   嘤鸣又道:“我当初就是瞧着这孩子有几分像哥哥,才觉得有缘,就收养了这个孩子。”   听了这话,芝兰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道理的样子。如此,芝兰才慢慢放下了这颗心。平日里也没见老爷关心这个孩子。若真是老爷的骨肉,老爷岂会视若不存?   芝兰尴尬地笑了笑,“妾身多思了。叫贵妃娘娘见笑了。”   比起芝兰那副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魁儿的神色却略略有些遗憾。他最小的弟弟柳儿虽然可爱无比,却被肖姨娘护在房中,寻常不许出门。他又不好去庶母房中。如今瞧见一个跟柳儿长得颇有几分相像孩子,那般可爱伶俐。他若有这么一个可人弟弟就好了。   略聊了几句闲话,芝兰便起身道:“若贵妃娘娘没旁的吩咐,妾身便告退了。”   嘤鸣笑着点头,吩咐小文子亲自送嫂子与魁儿出门。   芝兰才刚走出海晏堂。便按捺不住地扯了魁儿一把:“别傻乎乎的,还不赶紧去请大夫去公主诊脉!”   “诶!!”魁儿欢喜满面,朝着宫门口便飞奔而去。愣是把自己亲娘给扔了……   芝兰看在眼里,又气又恼又无奈。看着魁儿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魁儿才刚跑出没多远,便骤然止步,飞快转身,又朝芝兰折了回来。   芝兰看着不禁笑了,还好这小子没忘了她这个额娘。   魁儿气喘吁吁道:“额娘,我去请哪家医馆的大夫啊?”   芝兰气结!   海晏堂中,嘤鸣也狐疑得紧,以前她一直没注意,如今被芝兰一说,她越看烟儿越觉得像修齐!   “诶,烟儿,你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嘤鸣戳儿戳他那弹性极好的嫩脸蛋。   烟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是参考了纳兰柳的模样化形的。”   嘤鸣瞬间呆住,参考了纳兰柳?柳哥儿?!   原来化形竟可以按照自己意愿变幻人形吗?!!   如今仔细瞧瞧,是啊,烟儿很像柳儿!!只不过柳儿安静乖巧,烟儿活泼好动,性子详查极远,嘤鸣才一直没注意这点!!   “原来如此!”嘤鸣轻轻颔首,若真是参考柳儿来化形,也无怪乎烟儿长得像修齐了。   诶,可怜的哥哥,差点被当爹了!   “原来灵兽化形,是可以按照自己决定模样。”嘤鸣喃喃自语。   烟儿点了点头,“不过一旦想好的模样,以后就不能改变了。”   嘤鸣笑眯眯摸了摸他的脸蛋,“你这幅样子就挺好看的。”   烟儿撇嘴,“身上一根毛都不长,好看个屁!丑死了!”   嘤鸣:“……”   翌日大清早,嘤鸣才刚用过午膳了,把自己暖被窝里的烟儿也给揪了出来,喂这个睡眼惺忪的懒松鼠吃了早膳。约莫是辰时刚过一刻,外头便来禀报说,和敏公主来了。   娜木绰克进来的时候,脸上满满地写着“郁闷”二字。   嘤鸣问:“这是怎么了?”   娜木绰克像个孩子一样快步扑上来,抓着嘤鸣的手臂,满是委屈地道:“我不就是没怀孕吗?才成婚几天?没怀孕难道有错吗?”   得,果然没怀上。   娜木绰克这幅受了委屈的样子,便知道是源于谁了。魁儿那么紧张娜木绰克,肯定不会责怪她,而盼孙心切的芝兰就不好说了……   嘤鸣笑着道:“难道我那嫂子还数落你了不成?”——这也不至于吧?毕竟娜木绰克可是公主之尊!   娜木绰克撇撇嘴,“那倒是没有,只不过一见了我,便往我肚子上瞄,瞄了之后就唉声叹气的!”   嘤鸣完全可以想象那副场景,芝兰的动作语气,分明再说:“咋还没怀上呢?”   如此想着,嘤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儿来,“她就是盼孙儿盼得急切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娜木绰克哀声叹了口气,“总那么被瞅着,我心里都发毛了!”说着,娜木绰克冲她撒娇:“贵母妃,我今儿在你这儿住呗?就当躲一日清闲了。”   嘤鸣自然是求之不得。   娜木绰克转身便将坐在贵妃榻上磕松子的烟儿,笑眯眯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他说:“小烟儿,今晚本宫陪你睡好不好呀?”   烟儿正在愉快地磕松子呢,骤然被人打断,自然不快得紧,何况他最喜欢嘤鸣怀里,怎么会乐意跟娜木绰克睡,于是烟儿脑袋一撇,道:“鬼才要跟你睡!”   第570章、儿不嫌母丑   烟儿脑袋一撇,道:“鬼才要跟你睡!”   娜木绰克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可烟儿接下来的话,才更叫她气结。   烟儿在她脸上瞄了一眼,便哼了一声,嫌弃地道:“丑不拉几的女人!我情愿抱着阿雪睡!”——阿雪,就是弘历叫犬舍挑选了送来的獒犬,那是一只毛色纯白的雪獒,一身长毛雪白无暇,柔顺又浓密。烟儿看了喜欢极了,便自己抱去养了。可惜,阿雪毫无灵根,绝无修炼成灵兽乃至仙兽的可能性,否则嘤鸣真得考虑一下是是否来个儿媳妇养成。   娜木绰克自然也知道阿雪是谁,当时就气坏了,漂亮的脸蛋都快扭曲变形了。若不是嘤鸣还在旁边,娜木绰克只怕会跟那晚的弘历一样,狠狠把烟儿甩在地上,让他摔个屁股蹲。   嘤鸣见状不妙,急忙一把上去将烟儿揪了下来,撩在地上站着,然后指着他眉心道:“不许胡说八道!”——只怕在烟儿眼里,全世界的人类全都是“丑不拉几”的吧?唉,这个嘴贱的小兔崽子!   娜木绰克是个对自己容貌颇有自信的女子,被烟儿骂一句“丑不拉几”已经是气得不行,再加上一句“情愿抱着阿雪”睡,岂非是说她堂堂公主之尊,还不如一只雪獒??   结果娜木绰克也没留下,被烟儿气跑了,她跑回去找她的小魁子寻求安慰了。   嘤鸣等着烟儿,怒道:“以后不许说别人长得丑!知道了吗?!”   烟儿极少见到嘤鸣严厉的模样,立刻站得笔直,乖乖点头。   嘤鸣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小嘴巴。也太毒了点吧?嗯?娜木绰克还丑?你的审美观实在有问题!”——嘤鸣实在很像掰正了烟儿的审美观。   烟儿却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他扭了扭小屁股,道:“她真的很丑嘛……人家又没说谎。”   嘤鸣无语凝噎,她觉得自己没希望扭转烟儿的诡异审美观了,“难道在你眼里,不长毛的都是丑八怪吗?那我岂非也丑了?”   烟儿抬头仔细打量着嘤鸣,然后道:“娘亲。没关系的。娘亲对烟儿最好。烟儿也最喜欢娘亲了!”   听了这般娇软滴滴的话,嘤鸣心里舒服极了,算你小子还有点孝心。可烟儿接下来话。也把她气了个够呛。   “有句话说得好,儿不嫌母丑,烟儿也不会嫌弃娘亲长得丑!”烟儿无比认真又真诚地说。   嘤鸣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儿不嫌母丑?!小兔崽子,老娘求你嫌弃还不成吗?!!   她总算明白娜木绰克的心情了。怪不得被气跑了!她也着实气了个够呛!!   “你既然觉得我丑,以后别跟我睡觉了!自己滚回楼上抱阿雪睡!!”嘤鸣气呼呼甩下这句话。便一个人回到寝殿了。   嘤鸣是真的生气了,接下来的日子,任由烟儿怎么撒娇卖可怜都没用!直到这一日雪霁之后,英容递牌子来到圆明园。   海晏堂中。烟儿抱着嘤鸣的大腿,仰头泪眼汪汪,呜呜呜。他已经两天没进药园世界了,呜呜呜。他想吃大松子、想喝玫瑰蜜,更想吃朱果!今年的朱果月前就熟透了,娘亲到现在都不许吃呢!还说要留着以备万一……呜呜呜,他好可怜!   就在这时候,英容走了进来,她见了礼,便打量着缠绕在嘤鸣大腿上的那个可怜兮兮的孩子,“这是怎么了?”   嘤鸣一把将烟儿从自己腿上揪了下来,挥手道:“一边去,别来烦我!”——你不是觉得老娘丑吗?那还凑上来做什么?   烟儿立刻扭着屁股道:“娘亲~~娘亲最美了!!”   “切!!”嘤鸣狠狠一撇嘴,现在才知道说好听的话?晚了!   英容看在眼里,不禁笑了,“我听说这孩子是纳兰家旁支子弟?长得倒是可人得紧。”说着英容笑眯眯打量着烟儿,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孩子……怎么长得有些像弟弟修齐呀?!   英容半是愕然,急忙拉着嘤鸣问:“宁儿,这孩子……是修齐的?”   嘤鸣一噎,脸都瘪红了!!怎么连长姐都不相信修齐的节操啊!!   嘤鸣咬牙切齿道:“不是!!”——修齐真的是清白的啊!都怪烟儿不好,参考谁不行,非参考修齐的小儿子柳儿!!这下子误会一大堆了!之前英容也常来海晏堂,只因烟儿惫懒,所以一直才没正式见过。今日一见,竟生出与芝兰一般的想法来。   英容低声道:“就算是也不打紧,跟我你还要瞒着不成?”   嘤鸣瞬间郁卒,长姐比芝兰还难打发啊!!   英容莞尔一笑,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白嫩可人孩子,“我比修齐大那么多岁,修齐小时候的模样,我可记得真真呢!”说着,英容褪下皓腕上的一串红玛瑙佛珠,笑着佩戴在了烟儿的小手上,小孩子的手小,英容便多缠了几圈,“这个是我在佛前开过光的,随身带着,能保平安。”   英容摸了摸烟儿的脸蛋,道:“我是你大姑母。”   烟儿脑袋一歪,“娘亲的姐姐,不应该叫姨母才对吗?”   英容呵呵笑了,“叫‘姨母’也成,省得芝兰听见了多想。”   嘤鸣快吐血了,得,她懒得管了。误会就误会吧,反正英容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   此时,纳兰府中,当家主人尚书纳兰修齐狠狠打了个大喷嚏,将案桌上才写好的奏折喷得墨迹散开,修齐拧了拧鼻子,暗道,难道是招了风寒不成??   修齐重新蘸饱了墨汁,心道:好不容易才写好的奏折花了,又得重写了。   姨娘肖氏袅袅婷婷端了红枣姜茶进来,“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老爷可别病倒了。”   修齐眉头一皱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没事不要来书房!”   肖氏忙垂下头,一副做错事的娇怯模样,“妾身知道,年底了,老爷必然事忙,着实不该来打扰。妾身只是想熬一盅姜汤给老爷驱寒的。”——自打回了京,上有出身高贵的太太伊尔根觉罗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老爷待她也不似从前那般专宠了,因为太太前不久刚从外头买了个姿色出众的女子给老爷,虽说也不见得比她貌美,但毕竟她已经生过两胎,终究不是年轻的娇嫩。想到这些,肖氏不免心中酸涩。   修齐看了一眼那红枣姜汤,便道:“我待会儿会喝,你下去吧。”——前些年他多有宠爱肖氏,肖氏又给他生了一双儿女,芝兰心存警惕,也是难免的。哪怕是是为了家和万事兴,他也该冷着肖氏些了。   第571章、十三阿哥永璟   紫禁城,养心殿外。   继后乌拉那拉氏怀抱着粉雕玉琢的十三阿哥永璟从鸾凤暖轿中走了下来。   而就在殿外,怡妃柏灵韵手牵着十阿哥永琳的小手正立在月台下,见乌拉那拉氏走来,忙拉着十阿哥一起屈膝,毕恭毕敬道:“皇后娘娘万福。”   乌拉那拉氏用眼角的余光不屑地瞥了怡妃一眼,便问从养心殿正殿中迎出来的总管太监王钦:“怡妃与十阿哥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王钦躬身打了个千,“回皇后的话,约莫已有一个时辰了。”   乌拉那拉氏轻轻一哼,眼带嘲讽,语气也异常尖酸:“等了一个时辰还未获准进殿,那显然是皇上不愿见了。怡妃素来聪慧,怎的今儿这般不识趣了?”   怡妃强撑着笑容,垂眸道:“臣妾忝居咸福宫主位,却没有管教好自己宫里的嫔妃,所以特来请罪。”   怡妃面上谦顺,心里早已暗骂开来:她这个庶妹,真是个惹祸精!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不留她在宫里!!   虽然娜木绰克已经进宫告诉她,舒贵妃还相信她。可皇上的冷待,才真真叫人日夜难安!光贵妃信她又有何用?若皇上疑心了她,她还如何立足四妃之位?永琳只怕也要因她失去皇父的宠爱了!此刻,怡妃真恨不得掐死柏颜盈!果然是个贱妾所出的庶女,骨子里都是鄙贱的!!   怡妃谦恭的态度,叫乌拉那拉氏心中泛起一阵快意,她冷笑着道:“请罪?怡妃若真要请罪,就该有点请罪的样子才是!”   怡妃神情一滞,惶惑道:“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乌拉那拉氏指了指一旁尚未清扫的雪地。眉梢上扬,鄙笑道:“有罪之人,该跪着请罪才有诚意!!”   怡妃听了这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低头看了看小脸蛋已经被冷风吹得通红的永琳,于是一咬牙,竟真的走到一旁。屈膝噗通跪在了皑皑积雪上。隆冬腊月本来就够冷的。若还跪在积雪上,只怕时辰一久,膝盖都要跪伤了!   “额娘——”十阿哥扯着怡妃的袖子唤了一声。“这里冷,咱们回去吧。”   十阿哥虽小,但也懂得孝顺,不忍母亲跪在雪地上受寒受罪。   怡妃冲她笑了笑。柔声安慰道:“琳儿,没事的。”——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获得皇上的谅解。真得感谢皇后的为难,她这一跪,任谁都会觉得她是备受欺凌的那一个。   乌拉那拉氏看在眼里,心中嗤笑不已:你怡妃不过是纳兰氏养的一条狗罢了。如今更不过是条落水狗!!   王钦见状,略有不忍,便提醒道:“皇后娘娘。皇上还等着看十三阿哥呢。”   乌拉那拉氏脸上滑过一丝不快之色,嘴里咕哝了句“知道了”。便抱紧了怀里的永璟,大步进了殿中。   弘历回宫也有几日了,一直没去过景仁宫,直到今早才发话说相见十三阿哥,叫乌拉那拉氏抱了过来。   才一岁多的孩子,长得粉团团可爱,只看那细嫩软软的小脸蛋,着实分不清是阿哥还是公主。那孩子眉眼口鼻,的确都像极了婧欢。   所以,弘历一看到这个孩子,便觉得婧欢还在似的。乌拉那拉氏一直不甚喜欢这个幼子,所以弘历一直担忧他不在紫禁城的半年光景,璟儿是否受了苛待?如今瞧见十三阿哥白白胖胖的样子,弘历才算安心了。   弘历从乌拉那拉氏怀抱中接过十三阿哥,亲手垫了垫分量,点头道:“重了不少。”   乌拉那拉氏微笑着说:“十三阿哥虽是早产,可有太医乳母们悉心照料,如今倒是比足月而生的儿子还要更健康白胖些呢。”   听得这话,弘历心安不少,不管怎么说,璟儿都是皇后亲生的,就算不十分疼爱,也不至于亏待了。   他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滴溜溜好奇地看着他的孩子,便问道:“璟儿,还认得朕不?”   听到弘历唤“璟儿”,乌拉那拉氏脸上顿时一僵,神色格外不自然。她从来没有唤过幼子的名字,对内对外,都是唤“十三阿哥”,可见她又多厌恶“永璟”这个名儿。   十三阿哥歪了歪脑袋,他还不满两周岁,又大半年都没见到自己皇父了,如何记得?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   弘历倒是不生气,笑着说:“朕是你‘汗阿玛’。”   十三阿哥倒是聪颖得紧,立刻咧嘴笑着,奶声奶气叫道:“汗阿玛——”   弘历点了头应了一声,又摸了摸幼子的额头,“璟儿乖。”   乌拉那拉氏笑着进前两步,伸出自己双臂,道:“小孩子调皮,仔细别弄皱了皇上的龙袍。”这会子,弘历还没换下早朝的朝服,一身明黄色十二纹章九龙朝服,金灿灿的颜色,小孩子最喜欢了。所以永璟一进入弘历怀中,一双小手便抓住了朝服。   乌拉那拉氏伸手过来,想要抱回永璟。可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只会顺着自己的心意而为。所以永璟脑袋一撇,小身子立了钻进了弘历怀中,反倒是抓得更紧了。   这般抗拒之举,只叫乌拉那拉氏觉得脸上灼烫难堪。   弘历却呵呵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永璟的后背,“璟儿这般喜欢朕的朝服吗?”   永璟仰头看着弘历,小嘴里吐出两个字:“漂亮!”   弘历“噗嗤”笑出声来,还从没有人说他的朝服漂亮呢!   乌拉那拉氏脸色几度变幻,最终露出一副慈母含笑的表情:“这孩子,怎么能说你汗阿玛的朝服漂亮呢?得是威武华丽才是。”   可显然,差两个月才足两岁的永璟很难理解“威武华丽”这种复杂的词汇,他歪着脑袋咬重了语调道:“就是、漂亮!”   乌拉那拉氏见小儿子如此顶撞自己,神色一沉,甚是不悦。   弘历笑着摆摆手,“你跟个孩子置气什么?”   乌拉那拉氏心中再不满,也只得挤出个和蔼的笑容来,“十三阿哥还小,难免不懂事些,臣妾自然更应该多教导提点着些才是。”   弘历对此不置可否,他转头自顾自地逗弄怀里可人的永璟,十分有耐心地问永璟喜欢吃什么点心,喜欢玩什么云云。永璟偶尔回答得精确,偶尔却懵懂哑口,多半时候却是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可弘历丝毫不介意,反倒是笑得愈发开怀。   倒是皇后乌拉那拉氏在一旁赔笑,笑得两腮肌肉都生疼了。   幸好永璟年纪小,在皇父怀中玩闹说笑了一会儿便累了,开始恹恹打哈欠了。弘历见状,便叫乳母把永璟抱了下去。   乌拉那拉氏见状一喜,忙道:“十二阿哥也很想念皇上呢!”   第571章、留住皇帝   乌拉那拉氏见状一喜,忙道:“十二阿哥也很想念皇上呢!”——可惜皇上直叫带十三阿哥过来,她也不敢贸贸然把小十二也带过来。   弘历听了,只清淡地“哦”了一声,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这幅姿态,显然对这个儿子喜爱淡淡。   乌拉那拉氏笑容满面道:“皇上不知道,小十二读书可用功了,如今已经能背诵整部三字经了。”——说到这点,乌拉那拉氏心中很是自豪,她的小十二是最聪明的孩子。   弘历瞥了乌拉那拉氏一眼,“看样子皇后教导得很是费心。”   乌拉那拉氏保持着温敦的笑容,“十二阿哥是臣妾的亲生儿子,臣妾为他费心,是应当的。”   弘历凤眸中含着几缕冷薄,回回见了他,乌拉那拉氏都在夸赞小十二,却不见她称赞永璟半句。她这个为人母亲之心,终究是偏的。   沉默片刻之后,弘历直接转移话题,问:“魏氏的胎相如何?”   听到弘历骤然问及玉贵人魏氏,乌拉那拉氏有些猝不及防,只得急忙道:“玉贵人已经是第三次有孕了,她早有经验,自然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和龙胎。”   弘历挑了挑一双长眉,“怎么?她是皇后景仁宫的人,怎么皇后没有加以照料吗?”   乌拉那拉氏被弘历如此问责般迫问,急忙道:“臣妾自然有叫人照料玉贵人饮食起居,玉贵人胎相稳固,还请皇上放心。”顿了顿,乌拉那拉氏又道:“若皇上实在不放心,不放亲自去景仁宫瞧瞧。”   弘历自然是要去瞧的。虽然魏氏比不得鸣儿一根手指,也毕竟怀了他的子嗣。以后他也不会再宠幸旁的嫔妃了,以后子嗣怕是会少些,如此一来,魏氏这一胎,倒是格外要紧些。   “朕傍晚会去用膳,皇后回去准备着吧。”弘历吩咐道。   听了这话。乌拉那拉氏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她急忙道了声“是”,便屈膝一礼,退下了。   乌拉那拉氏走后。王钦才悄然上前禀报,“皇上,怡妃娘娘已经在外头跪了有一会儿了。”   弘历眉头一皱:“朕何时叫她跪了?!”——柏氏莫不是在使苦肉计?!   王钦道:“方才皇后娘娘来,说怡妃娘娘站着请罪不够诚意。该跪着才是,所以……”王钦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够明显的了。   果然,弘历的脸色寒了几分。纵然他有些疑心怡妃,可毕竟要念在她生了永琳的份儿上,给她几分脸面!所以怡妃来了。他虽未见,却也没罚她什么。可乌拉那拉氏一来,竟在养心殿外耀武扬威起来了!!她这个皇后当的。就只顾着打压嫔妃了!!哪里还有半分贤德?!   弘历冷哼一声,“送怡妃回咸福宫。再叫人熬碗姜汤送去!”   “嗻!”王钦躬身道。   怡妃的确感谢极了皇后,若非皇后的刁难,她若主动跪着请罪,便会被皇上以为那是在施展苦肉计。可如今是皇后叫她跪着请罪的,皇上便会觉得她受了皇后折辱为难,自然就会同情她、可怜她。那她的境遇,便大为转变了。不但被皇上身边总管太监亲自送回了咸福宫,还喝到了养心殿御膳房送来的姜汤,一大一小两碗。   怡妃先喂十阿哥喝了一碗,然后又嘱咐乳母抱下去睡在暖炕上,好生发一通汗,这样才不会冻得着凉。   景仁宫中。乌拉那拉氏闻讯,气得砸碎了一柄质地上乘的和田玉如意。   玉贵人魏氏也正在一旁侍立,只得急忙道:“皇后娘娘息怒。”   乌拉那拉氏咬牙切齿,“这个贱人!!跟她的主子一样,都是个狐媚子!!”   玉贵人沉默不言,她已经知道,皇上待会要过来,便忙唤了皇后身边的宫女秋鹤过来,将地上砸碎的玉如意并碎屑一起扫干净,不留丝毫痕迹,又道:“娘娘,慎贵人成了柏答应,怡妃形同断了一条手臂,她如今已经大不如从前,娘娘大可安心了。”   乌拉那拉氏冷扫了玉贵人一眼,“安心?!!舒贵妃毫发无损,本宫如何安心?!你出的好主意!不但没伤着那纳兰氏腹中孽胎分毫,反倒是害得本宫折损了姑母留下来的死士!如今圆明园大换血,本宫安插的眼线也如数被清扫干净!以后本宫就连圆明园中动静都不得而知了!你费劲算计,也只打落了一个小柏氏而已,莫说纳兰氏安然无恙,连怡妃都还稳居妃位呢!!”   玉贵人忙垂下头去,战战兢兢,不敢在说半句话。她哪里想到舒贵妃身子骨那般硬朗,明明都坠入冰冷的福海中,腹中孩子竟然没掉!!难道她真有天命庇佑不成?   乌拉那拉氏愤怒,玉贵人何尝不觉得可惜?芳茜死了,皇后暗查的眼线也都被清理了,以后只怕是没机会对付舒贵妃这一胎了!   良久,玉贵人见乌拉那拉氏怒火略消了几分,才开口道:“娘娘,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想法子便皇上留在宫里。舒贵妃距离临盆,还有几个月,来日方长啊。”   乌拉那拉氏何尝不知孰主孰次?少不得暂且压下怒火。   “不必你说,本宫也知道!早先本宫已经从宫女中挑选了几个姿色出众的,待会皇上过来,自会叫她们出来献艺。”乌拉那拉氏语气酸溜溜道。   听了这话,玉贵人方才安心了。不管是谁,只要能留住皇上就好。   日暮时分,弘历才赶了过来。   晚膳乌拉那拉氏自然也费心筹备好了,金樽美酒、玉盘珍馐,无比精美绝伦。可惜这些被弘历按在眼里,只会觉得乌拉那拉氏比从前更加奢靡了。   弘历的目光落在怀胎六月的玉贵人魏氏身上,魏氏从前就纤细婀娜,如今怀了六个月的身孕,腰肢是粗了,可脸盘却不见长肉,下巴都尖了几分,比鸣儿瘦了一大圈呢!   玉贵人见皇上皱眉,顿时心下不安,她忍不住想,难道自己的妆容化得不好,容色不及从前了?可怀了身孕,难免肤色暗淡,她已经对镜仔细描摹梳妆了一个时辰,竟还是不行吗?   弘历皱着眉头道:“不是都六个月了吗?怎么还这么瘦削?”——母体这般瘦削,万一带累他的子嗣可怎么是好?   听了这话,玉贵人心下一喜,知皇上实在关心她,便低头细声柔柔道:“多谢皇上关怀,婢妾入冬以来,胃口便不是很好……”   第572章、轻云流雪   “多谢皇上关怀,婢妾入冬以来,胃口便不是很好……”   弘历暗忖,魏氏性子沉静,素来不会开口要这个那个的……便对乌拉那拉氏道:“以后给她比照嫔位的用度。”   乌拉那拉氏脸色一僵,皇上这是打算封魏氏为嫔不成?!心下虽然膈应,脸上却笑容贤惠:“是,臣妾明白了。”   弘历“嗯”了一声,又叮嘱魏氏:“你就住在皇后皮子底下,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跟皇后开口。”   玉贵人娇羞一笑,忙柔柔道:“皇后娘娘待婢妾极好,吃穿用度都给婢妾最好的,所以婢妾什么都不缺。”   魏氏如此说,乌拉那拉氏心里稍稍熨帖了几分,心道,算你还识趣!   弘历也不禁觉得魏氏安分懂事,明明身上的妆花缎旗服都是去年添置的,头上簪钗首饰依稀还是早年他赏赐之物。便可见魏氏的用度,也不过如此。只怕十有八九……皇后并未着意照顾她!   弘历便道:“皇后贤德,朕就安心了。”顿了顿,又对玉贵人魏氏道:“你只管好好养胎,来年诞下子嗣,朕不会亏待你的。”   最后那句“不会亏待”,直叫魏氏心脏砰砰乱跳,皇上这意思,是要封她为嫔?   皇后也贤德地道:“魏氏服侍皇上也有些年了,早先已生了两位公主,若这回诞下一位阿哥,母凭子贵,也着实该封嫔了。”   玉贵人明白皇后话中的意思,前提得她的肚子争气才是!若还生的个公主……皇上必然大失所望,那封嫔,那就遥遥无期了。想到这些。玉贵人心下惶恐,万一她真的又生了个赔钱货……岂非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瞬间,玉贵人眼睛湿润了,一手扶着肚子,姿容楚楚可怜。   弘历看在眼里,便道:“别多想,哪怕是个公主。也无妨。”——只要鸣儿能给他生个儿子就好。   听了这话。乌拉那拉氏心中酸得要命,当年她诞育和敬,还是宝亲王的皇上脸上的失望之色。她一辈子的忘不了!!   玉贵人听了,登时欢喜欲狂,但她看到皇后渐趋恨毒的脸色,便道:“是。皇上说的是。若能诞下以为像大公主那样娴静孝顺的女儿,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乌拉那拉氏听了这话。顿时心里好受了些。她的和敬,的确是最孝顺懂事的孩子!   玉贵人又道:“皇上请入座用晚膳吧,这每一道菜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拟定的,万一凉了。可就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片心意了。”   弘历点了点头,说了这会子话,他也的确觉得有些饿了。   弘历作为弘历。自然要坐在上位,皇后乌拉那拉氏陪坐一侧。玉贵人则忙侍立皇后身侧。帮着布菜。   皇后见玉贵人举止乖觉,加之也有意在弘历面前展示贤惠,便笑语道:“玉贵人,你如今怀着身孕,也坐下一起用膳吧。”   玉贵人急忙肃身道:“婢妾不敢坏了规矩!”   弘历看了玉贵人一眼,便说:“既然皇后叫你坐,你就坐下吧。”   听了这话,玉贵人忙屈膝谢恩:“是,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这才挑了旁边一个小绣墩做了下来。   乌拉那拉氏仪容端庄,她笑着说:“既有美酒佳肴,没有歌舞助兴岂非美中不足?”   说罢,只见殿门中开,两个穿着桃花缠枝旗服的窈窕女子盈盈走了进来,一个怀中抱琴,一个长袖翩翩。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两个女子脸蛋竟是一模一样!!   俱是巴掌大的瓜子脸,杏眼桃腮,柳眉红唇,一颦一笑,娇媚动人。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腰肢袅娜如柳,盈盈屈膝行礼,声音甜腻无比:“皇上万岁圣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笑着道:“皇上这是臣妾特意调教的歌舞伎,轻云和流雪,还望皇上喜欢。”说吧,皇后便示意二人开始献艺。   抱琴的是轻云,她坐在一旁琴案上,玉手纤纤,跳动琴弦,立刻空灵的音调便飞跃而出。伴着这音律,流雪挥动长袖,已在殿中翩翩起舞。   正如名字一般,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   琴曲缥缈,舞姿更是动人。   弘历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曲音舞姿。他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乌拉那拉氏这是图什么?无非又是调教美人出来争宠固宠了。若是从前,鸣儿不在身边,他若是心情好,倒是不介意收了。只是如今……他虽然也有把握瞒住鸣儿,可他不想那么做。   不过是两个歌舞伎罢了,姿色再好、技艺再美,终究难令他心仪。   故而,当曲终舞罢之后,弘历表情寥寥,并无半分愉悦之色。   乌拉那拉氏看着弘历的脸色,有些不可置信,她而不信天底下有不好色的男人、不偷腥的猫,便忙笑语问:“皇上觉得如何?”   弘历搁下酒盅,声音冷清淡漠,“皇后倒是好雅兴。”   乌拉那拉氏有些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便道:“轻云流雪姊妹俩,都十分仰慕皇上威仪,皇上若是不嫌弃……”   弘历冷然打断了乌拉那拉氏的话:“朕若嫌弃呢?!”   这句话,生生把乌拉那拉氏噎了个够呛,更是狠狠打了她这个皇后一个耳光,乌拉那拉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弘历“咚”的一声撂下酒盅,脸带怒色,斥问道:“在宫里折腾这种靡靡之音,这是你身为中宫皇后该做的事吗?!”   弘历这话一出,轻云流雪吓得小脸惨白,噗通噗通全都跪在了地上。乌拉那拉氏也忙起身,面带委屈地道:“臣妾只是想为皇上助兴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玉贵人也急忙替乌拉那拉氏说好话,她柔柔怯怯:“皇上,皇后娘娘也是一番好意……”   弘历冷哼一声,“罢了,是朕不该来景仁宫!”撂下这句冷言,弘历直接拂袖而去,空留下乌拉那拉氏满脸羞愤屈辱之色。   乌拉那拉氏瞪着跪在地上的轻云流雪二人,怒吼道:“两个没用的废物!!!都给本宫滚!!”   两个娇滴滴美人,如惊弓之鸟一般窜逃出去。   玉贵人哀叹一声,轻云流雪的曲艺歌舞上佳,怎的竟入不得皇上的眼缘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玉贵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573章、绵恩   这个年节,有长姐英容陪伴,倒也不错。   三十守岁,长姐撇下丈夫儿子,特意进宫陪伴她。嘤鸣有了身孕,格外疲倦,守夜守了不到一半,便昏昏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早晨了,她是被外头的鞭炮声吵醒的,还有烟儿的欢笑声阵阵,这海晏堂方才叫人觉得有了几分阖家团圆的年味儿。   再过两日,弘历就该来了。   嘤鸣倒是有了些祈盼。   她这里盼着弘历如期过来,宫里的皇后乌拉那拉氏也是绞尽脑汁想把弘历留下。自打回宫,皇上就没翻过牌子!轻云流雪,皇上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素日宠妃颖嫔,也只是去她宫里看了看八公主,留了顿午饭而已!其次,去了顺贵人那小贱人哪儿一趟,一样也是没召幸侍寝!   皇后急得不行,因为她已经听说了,皇上已经叫内务府预备好了龙舆仪仗,打算初三就启程去圆明园!!   “敬事房都是干什么吃的!今晚就叫敬事房总管太监去养心殿!一定要让皇上翻牌子!”皇后咬牙切齿,又忍着酸楚嘱咐道:“把颖嫔那小狐媚子的牌子搁在最显眼处!”   天色擦黑十分,弘历正在养心殿御书房写信,是写给嘤鸣的家信。   这时候,王钦踱步走了进来,“皇上,敬事房总管乌璐求见。”   弘历眉头一皱,“朕没传敬事房,那狗奴才跑来做什么?!”   王钦小心翼翼道:“是皇后娘娘吩咐乌璐来的。”   弘历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玉管狼毫重重拍在了案几上,“这个乌拉那拉氏。就不会消停些吗?!”——好不容易才折腾完了一大通祭祀典仪,她这个皇后,不好好打理六宫事务,就只会给朕添乱!!   “朕看这狗奴才是皮子痒痒了!”弘历怒吼道,“押去慎刑司,给他好好涨涨记性!”   王钦暗自一笑,忙问:“敢问万岁。打多少?”   弘历一甩袖子。道:“叫慎刑司看着打就是了!”   “嗻!”——王钦暗自揣度,弘历这意思,是只要不打死既可?那就叫乌璐多挨两下吧。打个皮开肉绽才能“涨记性”不是吗?   这下子,继后的颜面也算是扫尽了。   乾隆二十一年大年初三,弘历如约回到了圆明园中。便发现海晏堂中又多了一小屁孩……   英宛的孩子康寿,嘤鸣发话。叫从康亲王府接进宫来过年的。她这个舒贵妃,深得皇帝宠爱。康亲王府自然不敢有异议。康寿刚来的时候,拘谨得很,一举一动都按着规矩了,对她也极其恭敬。倒是叫嘤鸣觉得不是滋味。直到嘤鸣介绍了烟儿跟他认识,康寿这才渐渐放开了些。   可弘历一来,康寿又紧张了起来。规规矩矩打千行礼。一旁的烟儿也跟着似模似样打了个千。   弘历暗道,这个小崽子居然也学会礼数了?还真是稀奇事儿呢!   嘤鸣笑着迎上去。“康寿可乖了,我都问了,三百千他都背诵如流,不如便留下来,给哪个阿哥做伴读可好?”——如今年龄相近似的,便是怡妃的十阿哥还有嘉妃的十一阿哥了。嘤鸣心中自然更倾向前者了。   弘历却道:“那就给永瑆当伴读吧。”   嘤鸣一滞,就是那个小守财奴??她真不是瞧不起嘉妃的小儿子,着实怕永瑆教坏了康寿啊!   嘤鸣猜得到,皇帝为何没选择十阿哥,必然是对怡妃的疑心还没有全消呢。也就是说她之前落水一事,皇帝还没查到结果呢。   嘤鸣琢磨了一会儿,又道:“未必非得是皇子,绵德那孩子就不错。”——康寿的辈分本来就和绵德一辈,那孩子又乖巧可人,想必与康寿合得来。   弘历略一思忖,轻轻点了点头,“也成,正好绵德的伴读也不怎么样,给换个身份好的也使得!”——弘历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孙子的,一则他现在仅此一孙……循郡王的爱妾完颜氏只生了个小格格。二则,因为定亲王永璜之死,弘历对绵德,多少有些补偿心理。   嘤鸣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等阿哥们来了圆明园,就叫康寿跟着绵德读书去。”   “康寿……”弘历暗自皱眉,“这个名儿,有些上不了台面。”他低头瞅了安静乖巧的康寿一眼,“你既跟绵德同辈分,便叫绵康吧!”   “绵康??”嘤鸣喃喃念着,康亲王府虽然贵为铁帽子王府,但毕竟已经是皇族近支,照例是不能从皇子皇孙的排辈,皇帝给这孩子按照皇孙的“绵”字辈取大名儿,也算是抬举了,可她愈发觉得这俩字似乎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绵康……面糠?”   嘤鸣瞬间黑线。   “能换个名儿不?”嘤鸣郁闷地看着弘历。而且若是叫“绵康”,她日后要怎么称呼自己侄儿?难道要交“康儿”,郁闷死了!!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这是杨康呢!   弘历脸黑了几分,满是不乐意的样子,朕亲自赐名,居然还嫌弃了?便挥袖子道:“那就叫绵恩吧!”   绵恩??怎么听得有点耳熟……??   是了,似乎历史上的乾隆长子永璜是有两个儿子的,长子绵德,次子绵恩。可是历史改变了,永璜只留下一子,便是与嫡福晋伊拉里氏所生的绵德。这兜兜转转,绵恩竟然成了她小妹的儿子了!!   绵德、绵恩,若他们真如亲兄弟一般,也是极好的。   被改名为绵恩的康寿,恭恭敬敬朝皇帝行礼,道:“多谢皇上赐名。”   弘历淡淡一笑,便挥手打发了两个孩子一边去顽了,他径自牵着嘤鸣的手去了茶室独处。   茶室里备好了红枣枸杞茶,嘤鸣笑着给弘历倒了满满一杯,“昨儿晚还下了一场雪呢,我还以为你今儿回不来了呢。”   弘历吹了吹热气,笑着说:“朕答允了鸣儿,最晚初三回来,便不会食言。”   嘤鸣手里捧着暖烘烘的红枣茶,笑容莞尔。   这茶室中静谧如夜,午后的阳光透过那巨大的玻璃窗户洒了进来,地龙暖烘烘、炭盆热滚滚,只觉得恍如春夏。唯独窗外的白雪皑皑时刻提醒着她,冬日还在。   第574章、嘤鸣临盆   弘历这次回来,还带了四个接生嬷嬷,据说已经细细调查过底细了,嘤鸣忖着既然皇帝查过了,想来没什么问题,便都留在海晏堂伺候。接生嬷嬷,不但是临盆的时候要派上用场,平日里也能多提点着些饮食起居注意事项、一些忌讳等等。   嘤鸣却不大喜欢这几个嬷嬷,啰里啰嗦不说,尤其是那个嬷嬷赵氏,闲着没事就给她熬补汤……那是太医给开的滋补药膳,味道也难得吃得紧,一股子中药味,跟从前孙嬷嬷烹调的药膳根本没得比。   这一日,梅骨又端了一盅补汤上来,嘤鸣闻见那味儿便够了!装模作样抿了一小口,便说:“有些烫,略凉一凉,本宫待自会喝的。”——其实梅骨一转身,嘤鸣就把这所谓的补汤给倒进药园世界里做肥料了。   如此糊弄着,便到了二月初二。   乾隆二十一年二月二,是龙抬头的大日子。   四妃等人也趁着天气不那么冷了,带着儿女们一并来到圆明园。这也是嘤鸣的意思,她并不介意上了年纪的老牌嫔妃来圆明园过几天清闲好日子。身为中宫皇后的乌拉那拉氏还是被撩在了紫禁城里,这会子只怕鼻子都要气歪了。   二月里,嘤鸣的肚子已经相当可观了,高耸颤巍巍,像揣了个西瓜。行动起来,自然也渐渐不怎么方便了。   康寿……啊不,现在是绵恩,他已经正式成为皇长孙绵德的伴读了。每日早起,陪同绵德一起去四宜书屋读书。   二月二这天,所以皇子皇孙也得了半日假。二月二,剃喜头。据说这一天剃头,孩子长大了会出人头地。宫里的孩子,个个都是龙子凤孙,自然不担心不出人头地。可二月二剃头习俗已是惯例。   宫里也有专门负责给主子剃头的太监,手艺极好,绝不会伤着头皮。所以这一天,嘤鸣也叫剃头太监给烟儿剃了个半秃瓢……额。清朝的发型就这样。不认也得认了。不过还好,小孩子长得可爱,就算剃个全秃瓢也只会叫人觉得俊俏讨喜。   不过烟儿很不乐意的样子。杵着脸,好几天都没笑过。   他还嘟囔道:“娘亲,你肯定是报复我!报复我之前说你丑……”   嘤鸣无语,手里继续给他编着小辫子。   二月底。才当了一个月伴读的绵恩结束了他的伴读生涯。   因为……   他爷爷挂掉了。   嗯,就是那位病了好多年的康亲王、嘤鸣的表舅。爱新觉罗崇安。   之前乌苏福晋,毕竟她只是侧室,算不得嫡亲祖母,所以绵德只需守百日热孝既可。可康亲王不同。他一死,绵恩就必须回家守孝一年。   绵恩一走,嘤鸣心里头不禁空落落的。这孩子才与她亲近了几分,便要走了。   弘历安慰道:“就一年而已。明年这个时候,绵恩就回来了。绵德伴读的位置,朕还给他留着呢。”   嘤鸣点了点头,便释然地笑了,其实在宫里读书的这些日子,她也看得出来,绵恩很想念自己的阿玛惠周——他没有母亲,惠周倒是待这个儿子极好。作为康亲王府唯一的晚辈,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底下奴才自然不敢慢待了半分。所以这个孩子,并没有像她想象得那般,日子苦哈哈的。   “弘历,我记得皇后来信说,要开始选秀了?”嘤鸣泛起笑靥,酸溜溜看着这位已经四十六岁的皇帝陛下。   弘历笑了,他看了看嘤鸣高耸的大肚子,“过两个月再说吧。”   过两个月……她就该临盆了。弘历的意思,是想延迟选秀到她生了孩子之后。   嘤鸣笑着点头,不禁想,再过一个月,魏氏也该生了吧?   可没想到进了三月,却迟迟没有听到玉贵人发动的消息。反倒是她日益觉得肚子坠坠的,竟像是孩子要落地了。   怀了这胎之后,弘历便不许她又丝毫减少饮食的行为,动辄拿烟儿做威胁,所以嘤鸣的体重直线上升,九个月身孕的嘤鸣成了个白嫩的大胖纸,以前的窈窕身材早已一起不复返。肚子也格外大,尤其最近,愈发觉得沉甸甸的,坠得甚是不舒服。   唯一可喜的,就是胸脯的规模了,高耸、颤巍巍,走起路来都觉得颠得慌。   这一日,她在蓬莱福海边的亭子里,喝着红枣茶,正与庆嫔说着话。   庆嫔素来言语热络,掩唇笑着道:“咱们那位皇后娘娘,也就会拿孩子来说事了,今儿是十二阿哥脾胃不适,明儿七公主换季染了风寒,要么就是说玉贵人胎动不安!”庆嫔语气里满是嘲讽之色。一个空守着紫禁城的皇后,日子过得跟寡、妇似的!可不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儿吗?   说了一大通话,嘤鸣也喝了一肚子红枣茶,喝得有点撑,便起来伸伸胳膊、不雅地打了个懒仗,可这一伸胳膊,肚子……抻了!   然后,肚子一抽,便阵痛了起来!   “娘娘!您怎么了?!”这下子可吓坏了庆嫔了。   嘤鸣捧着抽疼不已的大肚子,脸色有些发白,“我……我……可能,要生了!”   庆嫔一惊,“不是还有半个月吗?”——现在才是三月底啊!心里虽然惊讶,庆嫔却不敢迟疑半分,立刻便叫人将嘤鸣的贵妃肩舆抬到亭子跟前,将疼得已经直不起身子的嘤鸣扶了上去。嘴里催促着太监快些行进。   嘤鸣发动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圆明园。   弘历闻讯,直接一路从九州清晏跑到了海晏堂。海晏堂中,接生嬷嬷已经备置好产房,太医们也已经赶到了。   “贵妃如何了?”——弘历一头热汗,心里急得火急火燎,前还说胎相安稳着呢,怎么图就发动了?!   庆嫔急忙应了上去,屈膝行礼:“请皇上放心,贵妃已经有九个月身孕了,一定会平安诞下一位小阿哥的。”   “啊!!!——”嘤鸣撕心裂肺的痛叫声从产房传出来,直叫弘历心头一哆嗦。   别看嘤鸣已经是第二回生孩子了,可每一次生产,都能叫人疼得欲仙、欲死。何况古代生孩子,可没剖腹产,全都得自己来!止疼药、麻醉剂一律木有!!不管多疼,你都得受着,还不能晕过去!!   一切疼痛,都是清晰无比的感触!!真真是折磨得人痛不欲生!   肚子里传来的阵痛一波接着一波,疼得叫人眼前发黑,几欲晕死过去。   嘤鸣嘴里被塞了参片,那是她自己一早预备好的,药园世界的老参,苦涩的参味伴着唾沫吞咽下喉咙,参片早已被咬得稀烂。   接生嬷嬷见状,立刻给她塞了快软木塞咬着,省得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娘娘!产道才开了五指,您得用力啊!”   “娘娘!快用力!”   嘤鸣疼得浑身颤抖,哪里还用得上力气,心中咬牙切齿,将孩子他爹骂了个底朝天,她一定是上辈子欠了渣龙的,这辈子得疼死疼活得给他生孩子!!   一碗苦涩的中药被灌入她口中,苦得直叫人胃里翻滚,险些没吐出来。   还是润香贴心,赶忙将两枚蜜饯塞进她嘴里,这才勉强压了压苦味。   “用力呀!娘娘!已经能看到小阿哥的头了!是顺产!!”接生嬷嬷欢喜的声音在嘤鸣耳畔响起。   第575章、产房针对   乾隆二十年三月二十七,这是个晴好的下午。   四妃们急急忙忙赶来海晏堂,只瞧见端着热水的宫女进进出出,太医们急得额头沁汗。身为皇帝的弘历就坐在海晏堂厅堂最上头的紫檀宝座上,双手握紧了宝座的扶手,手心……已经出了一层黏腻的汗珠。已经一个时辰了,鸣儿进产房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可还没有生下来。   多次为人父亲的弘历也知道,生孩子没那么快,少说也得三四个时辰!可鸣儿生孩子,他便觉得格外漫长,才一个时辰,竟像是过去了一天一夜!   纯妃、嘉妃、怡妃、愉妃并排走上前去,请安行礼。   弘历心中烦乱,只说了声:“免礼。”一颗心又系在了产房中疼得啊啊大叫,疼得跟杀猪似的嘤鸣身上。   怡妃露出疑惑迷茫之色,忍不住道:“贵妃娘娘才刚足九个月身孕,怎么竟早产了?”说着,她将目光转移向庆嫔,底下早回报了,贵妃发动前,是跟庆嫔在一起呢。   对上怡妃那审视的目光,庆嫔脸色微青,便道:“九个月也算足月,怎么能算是早产呢?”   弘历脸色微沉,“庆嫔,贵妃发动前,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来的时候,便瞧见庆嫔在了!!   这种事儿,庆嫔自然不敢否认,便急忙躬身道:“回皇上,方才嫔妾的确和贵妃娘娘在福海边儿的亭中喝茶,说了会儿话。贵妃正要起身回海晏堂,似乎是起得急了些,所以动了些胎气。嫔妾见状,便急忙将贵妃送了海晏堂。而后,皇上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弘历“唔”了一声,听着倒是似乎没什么问题。庆嫔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对鸣儿,一直颇怀感念,也从未做过伤害鸣儿的事儿。   怡妃笑了,笑容带着浓浓的讽刺味道。“起身起得急了些。竟能动着胎气,倒还真是稀奇事儿呢!”   庆嫔被呛得有些火大,语气便不怎么客气:“怡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怡妃淡淡一撇。“贵妃骤然发动,透着几分不寻常。旁的都不好说,唯独一点分明:发动之前,贵妃娘娘是跟你在一起的!”怡妃语气渐趋冷了下来。   庆嫔怒目以对。抬起下巴,昂然道:“怡妃娘娘惯来多思多疑。可嫔妾自问清者自清!怡妃娘娘若还是不信,但管等贵妃平安临盆之后,亲自跟贵妃娘娘问个究竟好了!”   怡妃冷哼了一声,“庆嫔最好祈祷贵妃与龙胎都安然无恙。否则本宫头一个不会放过你!”   庆嫔立刻反唇相讥:“嫔妾可跟某些人不同,决计不会做出恩将仇报之事!!”   这话一出,无疑是点燃了怡妃心中的怒火。就在慎贵人被皇上褫夺封号、将为答应之后,紫禁城便有不好听的流言蜚语。直指怡妃恩将仇报,加害旧主舒贵妃纳兰氏腹中龙胎!因这流言蜚语,怡妃费尽心思才挽回皇上一些些的信任。虽然一直没查到到底是谁散布流言,但明摆着,不是庆嫔,还会是谁?!   怡妃怒极之下,双目充血,她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是谁恩将仇报,谁心里清楚!!”   看着这一妃一嫔斗鸡眼似的相争,弘历看得愈发心里烦躁,便挥手道:“都给朕闭嘴!!”   怡妃庆嫔立刻双双俯身跪下来请罪,心中俱是大为懊恼,怎么竟一时没忍住,静在这个时候,这个紧要关头,在皇上跟前针尖对麦芒了?   嘉妃见状,忙柔声上前屈膝一礼,“皇上息怒。”又对跪在地上的怡妃庆嫔二人劝慰道:“两位妹妹真有什么误会,回头慢慢说开也就是了。”   纯妃也忙点头附和:“两位妹妹也是太过关心贵妃娘娘安危,才起了争执。”   二妃面面相觑,心下俱是疑惑。从早些年便是如此,怡妃与庆嫔,竟不知怎么起了怨怼,渐渐的,竟是愈演愈烈了。怡妃与她们一般,都是藩邸出来的老交情了,而庆嫔,性子素来温敦柔和,为何偏生对怡妃不满??真真是咄咄怪事!   弘历深吸了一口气,“行了,一旁安安静静呆着!”——此刻他光为鸣儿担忧尚且不及,哪里又闲心理会怡妃与庆嫔之间的龃龉?   怡妃与庆嫔忙低头道了声“是”,便起身退到一旁屏风侧,再也不敢言语半句。   怡妃正站在嘉妃身旁,嘉妃忍不住低声道:“好端端的,你寻庆嫔的麻烦做什么?别的不敢说,庆嫔难道还至于害贵妃吗?”——庆嫔也是依附贵妃而存的,就算为了日后能年年见到女儿,她必定也是盼着贵妃安好。   怡妃阴阳怪气地低哼了一声,与嘉妃耳语道:“那可不好说!害人子嗣的事儿,她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嘉妃无奈地叹了口气:“慎……柏答应早先小产的事儿,不是没查清么!”   怡妃咬牙切齿,极力压低了声音:“那可是她妹妹亲自送来的点心,吃了之后,颜盈立刻就小产了,若说不是她指使,谁信?!偏生皇上……”怡妃没敢指摘皇帝,只红了红眼睛,恨恨瞪了侍立在纯妃右手边的庆嫔一眼。   庆嫔见状,立刻不客气地回敬过去一眼。   纯妃无奈地摇了摇头,急忙拽了庆嫔一把,纯妃低声警告道:“她是妃,你是嫔,皇上面前,岂可乱了尊卑?!”   庆嫔不服气地扬了扬下巴。   纯妃小声道:“怡妃的话是说得过了些,可那也是因为你之前做得太过了!你明知道和敏与纳兰魁两小无猜,何苦做那种不地道的事儿?”   庆嫔咬了咬牙,“对,我做得不地道!那是因为她之前做了更阴损的事儿!下寒药,绝人子嗣!哼,咱们这位怡妃娘娘,可心狠手辣得紧呢!”   纯妃摇头:“怡妃不像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   庆嫔哼了一声,待要再反驳,却听得产房中传出了一声婴孩嘹亮的啼哭声,“哇哇哇!!”   弘历闻得此声,只觉得恍如天籁,他屁股上如安了弹簧一般,嗖的跳窜起来,竟要往产房中奔去。   幸好离得最近的嘉妃急忙上去拦着:“皇上九五之尊,且不可入产房血腥之地啊!”   嘉妃的阻拦,只换来弘历一脸的不满之色。   幸而,产房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满手鲜血的接生嬷嬷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满面带笑地走了出来。   第576章、十四包子O〔∩_∩〕O   接生嬷嬷抱着个红彤彤张牙舞爪嚎啕大哭的孩子,噗通跪了下来,“恭喜皇上!贵主子生了位小阿哥!”   弘历看着那丑不拉几的孩子,只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家伙了,他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便飞快撩开襁褓的一角,瞅了瞅自己儿子那根“把儿”,点了点头:“没错,是个阿哥!”   这一举动直叫在场的四妃、庆嫔无人齐齐无语了,这种事儿还需要验证一下吗??接生嬷嬷还敢欺君不成?皇上真真是高兴坏了。   嘉妃想到自己方才阻拦皇上入内,皇上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便忙笑着上前弥补:“瞧咱们十四阿哥,生精活猛的,长大了肯定是个巴图鲁!”   嘉妃如此一夸,弘历方才那一丁点不快自然瞬间烟消云散了,不住地哈哈大笑。弘历上前从接生嬷嬷怀里抱过自己的儿子,掂了两下,点头道:“分量倒是不轻!”   接生嬷嬷道:“回皇上,十四阿哥虽然提前了半个月落地,却足足有八斤重呢!”   弘历点了点头,“八斤重?还真是辛苦贵妃了。”说罢,弘历急忙问:“贵妃现下如何?”   接生嬷嬷忙道:“请皇上放心,贵妃只是太累了,昏睡过去了,并无大碍。”   听得此言,弘历一颗心方才落了地。二话不说,抱着自己新得的八斤重儿子,径直直奔产房。这下子嘉妃识趣地没有阻拦,只飞快跟了上去,其余几个嫔妃亦是如此。   产房中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润香润玉梅骨几个刚刚替嘤鸣换下了脏污的床单被褥,盖上干净的锦被。竹清则焚烧上了祛除污味的檀香。嘤鸣正躺在床榻上,一头青丝散落,发间满是汗水淋漓,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双眸紧闭,呼吸已经均匀。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唯独弘历怀里的十四包子哇哇哭得愈发厉害了。奈何?因为是十四包子觉得不舒服。弘历这个哄孩子菜鸟。完全不晓得该怎么抱孩子,那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孩子自然难受极了。真真是苦了刚刚出生的十四包子了。   纯妃看得有些不忍。忙上前低声道:“皇上,让臣妾抱着十四阿哥吧。您、您抱得有点……太紧了……”——纯妃斟酌了个比较温和的词汇。   弘历低头一看,这才察觉自己儿子好似比刚才哭得嗓门更大了,不禁有些尴尬。连忙小心翼翼给了纯妃抱着。   纯妃是生过两个孩子、养过三个孩子的人了,这方面的技艺自然娴熟。跟皇帝绝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一接过孩子,纯妃立刻扶住孩子软塌塌的腰身、后脊,刚出生的孩子,脊梁还未长硬。得仔细扶着才是。   纯妃小心翼翼调整了个合适的角度,扶着孩子的后脑勺,口里也哼着个儿歌调子。不消片刻,十四包子的哭声便渐渐小了。也渐渐不哭了,最后,在纯妃怀里甜甜睡着了。纯妃见状,忙小心地将孩子放到婴儿床上,又替孩子盖好薄被,然后笑着低声对弘历道:“十四阿哥必是想见皇父,所以才在贵妃肚子里等不及了。”——倒也是奇怪,宫里玉贵人半个月前就该临盆了,没想到到现在都没动静,瞧着架势莫非是“搁月”了?反而是叫贵妃先生了。如此也好,年长些,自然是好事。   这话既是解了弘历的尴尬,又是挠中了弘历心中痒痒处。弘历笑着点头,“既然贵妃母子平安,你们都回去歇息吧。若要探视,且等几日,先叫贵妃歇息两日再说。”   纯妃、嘉妃、愉妃、怡妃、庆嫔五人齐齐屈膝一礼,道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弘历看看嘤鸣,又看看孩子,满脸都是难以言喻的喜悦,他侧身坐在床头,掏出马蹄袖子的一方明黄盘龙纹锦帕,轻轻擦拭着嘤鸣一头的汗水,擦得极为温柔仔细。   丹凤眼笑眯着,弘历就这样足足看了半晌,才想到夜色已经深了。而他明日还要去上早朝呢。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但并没有离开海晏堂,而是去海晏堂楼上选了个寝室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还蒙蒙亮的时候,弘历又下来瞅了瞅嘤鸣,见嘤鸣还是酣睡着,便没有打搅,嘱咐了宫女仔细伺候着,便去上早朝了。   嘤鸣是在弘历走后半个时辰才苏醒过来的,眼见着寝殿内一片明亮,她只记得听见孩子哭声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此刻……   润香道:“娘娘,这会子已经快辰时了。”   嘤鸣“哦”了一声,这才突然想起了要紧的事儿,“孩子呢?!!”   薛嬷嬷笑呵呵抱着个红彤彤的孩子上来,轻轻搁在嘤鸣枕畔,“方才十四阿哥才醒了一会儿呢,乳母刚喂了奶,刚刚又睡着了。”   嘤鸣看着这个小鼻子小眼睛红红的小孩子,只觉得心下欢喜得都要飞上天了,她忙问:“是个阿哥?”——虽然孩子早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个小子了,可如今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句多余的话。   薛嬷嬷颔首道:“可不是么!咱们十四阿哥生下来就哭得响亮,可健康了。”   嘤鸣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孩子,的确很健康,可惜……没有灵根啊……心中暗自哀叹了一声,遗憾不已。   “皇上呢?”嘤鸣忽的问。   薛嬷嬷说:“皇上去上早朝了,说下了朝就过来。”   嘤鸣点了点头,她依稀记得,自己生下十四包子之后,睡得还不是很熟的时候,依稀感觉到,弘历进来产房了,还帮她擦汗了。可惜那会子累得不行,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嘤鸣笑着蹭了蹭孩子的脸颊,“都怪你这个小坏蛋,尽折腾你额娘我了!”   薛嬷嬷道:“小阿哥才三个时辰多点就落地了,算是生得快得了。”   嘤鸣不禁莞尔。三个多时辰,也就是六七个钟头啊,自始至终都疼得叫人发狂,好在这一切都是有回报的,生下这个丑丑的小子。   嘤鸣便嗔怪道:“瞧你长得多丑,脸蛋活像猴屁股!”   薛嬷嬷有些不乐意,“娘娘可不能这么说,孩子生下来越红,等出了月子便越白皙,您请等着瞧吧,小阿哥肯定白白嫩嫩、一水漂亮!”   嘤鸣“噗嗤”笑了,薛嬷嬷自己没生过孩子,所以比寻常人更喜欢孩子呢。   第577章、喂奶   “娘亲!——”   烟儿扑棱着短短的小腿儿飞奔进来,一头撞了进来,满是委屈地道:“娘亲,从昨天开始,他们都不许我来看你!”   薛嬷嬷轻声道:“小公子,娘娘昨日骤然发动,忙活活的,奴才们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小阿哥平安落地了,娘娘也累得昏睡过去,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烟儿哼了哼鼻子,小脑袋往嘤鸣怀里拱了拱。拱着拱着,便拱到了嘤鸣高耸的胸脯上,他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嘴角已经满是涎水了,“吸溜——,娘亲~~”烟儿活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狗,就差没摇尾巴了。   嘤鸣岂会不知这小崽子想干啥?   头一胎,她生下婧欢之后,烟儿馋她的奶水馋得差点没满地打滚了。   这会子,估摸着又闻见“灵乳”的诱人奶香了。   谁叫烟儿现在化形了,而且化形成一个可爱嫩嘟嘟的孩子呢?小孩子自然是可以喝奶的。况且,从月前开始,她便觉得胸脯胀胀的,如今更是胀得生疼,仿佛要撑爆了似的,难受极了。   而她儿子……嘤鸣又瞅了一眼十四包子,薛嬷嬷说了,刚才才喝了乳母的奶,嘴角还依稀挂着白色的奶汁呢,正睡得香甜,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   于是,嘤鸣一把将烟儿抱了上来,搁在自己怀中,一颗颗解开盘扣,露出半抹鼓鼓的颤巍巍的丰满。   烟儿的眼珠子瞬间化作钛合金眼,小脑袋飞快埋在了嘤鸣怀中,贪婪地大口吮吸着。   薛嬷嬷看得有些傻眼,“娘娘,这、这——”小公子不是都四岁了吗?怎么还喝人乳?就算真的想喝。也不能让娘娘来哺乳啊!   嘤鸣笑眯眯轻拍着烟儿的后背,笑着说:“没事儿。”——她这回奶水可足得很,十四包子怎么吃也是吃不完的,何况还有八个移动奶库呢。   薛嬷嬷低声道:“皇上知道了,怕是要生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不喜欢小公子。   嘤鸣却不往心里去,她爱喂谁就喂谁。烟儿也是她儿子!   烟儿一面咕嘟嘟吞咽着奶汁。小手抓着嘤鸣的衣襟,小脸蛋上满是幸福之色。   可幸福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弘历下朝之后,便直奔海晏堂过来。走到嘤鸣寝殿外,便问守在外头的宫女:“贵妃醒了吗?”   梅骨垂首道:“回皇上,娘娘醒了,正在……正在喂奶。”语气支支吾吾。半遮半掩。   弘历“哦”了一声,脸带笑容。便快步入内。喂奶?那场景想必……嗯,很不错吧?不得不说,弘历憋了几个月之后,心里又花花起来了。可他没想到。嘤鸣是在喂奶不错,可不是在喂他儿子,而是喂那个可恶的小崽子!!   当看到烟儿伏在嘤鸣怀中。大口吮吸着奶水的时候,弘历登时火冒三丈!弘历气急之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揪住烟儿后脑,直接便生生给拎了下来,就像那次一样,甩沙包似的,又给重重撩在了地上。   烟儿原也不在乎这点挠痒痒的力气,可他刚刚喝了一肚子灵乳,这么狠狠一甩,鼓胀胀的小肚子重重撞在地上,顿时,一口奶水便倒涌了上来,奶白的液体喷了一地。瞬间,烟儿那叫一个心疼,他好不容易才喝进肚子里的灵乳,居然就这么浪费了一大口!   嘤鸣衣衫半开,胸脯半露,正愕然风中缭乱。她只觉得胸前冷飕飕的,这才忙不迭先飞快扣上盘扣,然后冲着弘历怒道:“你发什么疯?!”   弘历也气得不行,他毫不客气地回瞪嘤鸣:“朕看你才是发疯了呢!!你想喂孩子奶,朕不拦着,但你不能喂这小崽子!!”——那可是他儿子的口粮,岂能叫个来历不明的小崽子给抢了?!   嘤鸣气得牙疼,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烟儿也是她儿子!她从没指望弘历也把烟儿当自己孩子看待,但他也不能拦着她对烟儿好啊!!这简直是不讲道理!!从前烟儿是松鼠的时候,从不见弘历有所针对,怎么烟儿化形了,弘历反倒如此仇视?!好在烟儿已经是仙兽,否则寻常三四岁大的孩子,这么丢出去,必然要摔出个好歹来!   心里正怨咒弘历太过分,便瞅见地上的烟儿嗖地跳窜了起来,张牙舞爪便冲将上来,呲牙咧嘴的,活像只发了狂的小兽,一口狠狠咬在了弘历的手背上。   剧痛从手背上传来,弘历大惊大怒,这小崽子倒是好大的力气!!这哪里像是个孩子,分明是条野狼啊!!弘历疼极之下,扬起左手巴掌便往烟儿头上甩!   嘤鸣急忙一把先抓住弘历的左手,又急忙呵斥道:“烟儿!松口!!”   烟儿素来极听她的话,这会子即使不愿,也还是收了那副狂躁模样,也松了口齿,他跳开到两步开外,满嘴是血地冲着弘历呲牙咧嘴。   嘤鸣低头一瞧,弘历的右手背上是一个完整的弧形齿痕,烟儿那一嘴,咬得极深,鲜血渗了出来,他手背上已经一片血淋淋!!   伤得这般重,嘤鸣不免有些内疚,便瞪了烟儿一眼:“你怎么能咬人呢?!”——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对弘历恭敬客气的点,别跟他作对,当初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又使小性子了?   弘历疼得咬了咬牙齿,他眼里满是怒火,身为皇帝,他统共受伤也没几次,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会被个小崽子也咬伤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鸣儿!!这孽畜不能再留在宫里了!!立刻送回纳兰家!!”弘历冷冷道。   嘤鸣急忙道:“别别别!他又不是无缘无故伤你的,你刚才摔他那一下,也不见得轻到哪儿去!”   弘历狠狠瞪他一眼,“朕不治他犯上之罪,已经够开恩的了!!这小孽畜决计不能留在宫中,否则今日咬伤朕,明日便要咬伤你了!”   嘤鸣忙摇头:“烟儿不会的。何况他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哪儿有不犯错的?”一边说着,飞快那随身的绢帕包裹住弘历被咬伤的手。   说着,嘤鸣又虎着脸训斥烟儿:“你也太不懂事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咬人啊!”——你还当自己是松鼠啊!!烟儿齿爪之锋利,可不逊色刀剑!当初她为了演苦肉计,也叫烟儿爪子抓了一下,好久才养好呢!不怪弘历动怒,着实是烟儿咬得太狠了些!   烟儿顿时满脸委屈,眼睛也泪汪汪的,他指着一旁地上那片吐出来的奶水,呜呜咽咽道:“娘亲!!呜呜呜,一大口奶水,全都摔得吐出来了!!”   嘤鸣:“额……”o(╯□╰)o   合着是为了那一口“灵乳”,烟儿才发飙的?!   第578章、包子永琚      “哼!!”弘历重重一哼打断了烟儿可怜兮兮的话语,“朕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朕不想再看见这个小孽畜!”   “弘历!”嘤鸣头疼地看着怒火冲天的弘历,“你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弘历气歪了鼻子,“朕不讲道理?!”——朕没叫人把这小孽畜丢进蓬莱福海溺死,就已经相当讲道理了!!   嘤鸣正色道:“烟儿好端端又没做错似的,他干嘛把他摔地上?”   弘历哼了一声,道:“谁叫他抢朕儿子的奶水吃的?!”——别的孩子或许经不住摔,这小孽畜皮糙肉厚着呢,摔不坏!   嘤鸣皱眉:“什么‘抢’不‘抢’的?是我给烟儿吃奶的。何况十四包子一个人也吃不完啊!”——她自己的奶水,自己居然做不了主吗?!   听了这话,弘历一愕然,“你说什么?十四……包子??”——他儿子怎么成了包子?!   “咳咳!”嘤鸣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弘历气得鼻孔冒烟,“当初给婧欢取贱名叫‘猪妞’,现在又糟蹋朕的儿子了?!还‘包子’?!!”弘历狠狠跺了跺脚。   嘤鸣急忙赔笑:“包子可不是乳名,就是一种亲昵的叫法。就是‘宝贝’的意思。”   弘历显然不接受这种说法,“‘包子’跟‘宝贝’是一个意思?你当朕是傻子吗?!”   嘤鸣笑着说:“小孩子嘛,不都白白嫩嫩的,像刚出炉的包子似的。”   弘历撇了撇嘴,瞅着床头酣睡的儿子。指着他红红的小脸蛋道:“哪里白了?分明是红的!!”   嘤鸣:“额……”   讪讪一笑,便说:“等过些日子,胎里带出来的红就慢慢褪去了,倒时候保准白得跟包子似的!”   弘历烦躁地摆手:“别‘包子包子’没完没了!俗不可耐!”   一句“俗不可耐”把嘤鸣噎了个够呛,也气了够呛,得,我是俗人。就您老人家雅成了吧?!   便哼哼道:“谁叫你还没给儿子取名?”——别人叫“十四阿哥”。她这个当娘难道也要这么叫吗?!   小包子,多可爱的称呼啊?怎么弘历偏生一堆毛病,挑剔个没完没了?!   弘历脸色一板。道:“小十四的名字,朕早想好了!”   嘤鸣一愣,她日前倒是想起来一些事儿,历史上的乾隆十四阿哥。似乎是叫永璐,也是魏氏所出。——或许有人觉得奇怪。既然有十四阿哥,怎么继位的是十五阿哥永琰?无他,因为十四阿哥早夭了。所以十五阿哥才成了魏氏的长子。   所以临盆之后,嘤鸣一直觉得不安。她的儿子决计不能叫“永璐”!弘历若是给取这个名儿。她死也不肯!!   弘历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忽然缓和了下来,他喃喃道:“投我以木瓜。报我以琼琚。鸣儿,咱们的孩儿。便叫‘永琚’可好?”   “永琚??”嘤鸣傻住了。   历史——竟再一次被她改变了??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弘历急忙问。   嘤鸣忙摇头,瞬间笑容灿若云霞,“没有,永琚……这个名字极好!”——只要不是叫永璐,都是极好的!   弘历“呵呵”笑了,“那咱们的儿子,就是‘琚儿’了。”   嘤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管他‘锯儿’还是“刨儿”、“凿儿”、“锉儿”的,啥工具都行!只要不是那倒霉的早夭娃子,名字啥的,难听点她也不计较了。   当然了,那个“琚”,明显不是“锯子”的“锯”,只不过一念叨,免不了往那上面想罢了。   弘历若是知道嘤鸣心中所想,只怕早就气死了。   弘历笑着,轻轻摸了摸睡梦中永琚的小脑袋,这孩子生下来红彤彤的,可头发极好,乌黑油亮铺在头顶上,十分顺滑。而且,那头发带着点天然的轻度卷曲……嗯,果然像极了朕。   就如当初被嘤鸣戏谑叫做“卷卷”的和佳公主一样,十四包子永琚是个天生小卷毛。   不用多说,嘤鸣的头发又黑又直,必然是遗传他爹!!   多亏了清朝的发型,头发成天编成辫子,不管谁散了开都是弯弯曲曲的,也看不出谁天生直发、谁天生卷毛。   弘历这一蹭,倒是把小永琚给蹭醒了,孩子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光亮刺眼的世界,似乎有些不开心,嘴巴一瘪,便要哭出来。   弘历顿时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了。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忙轻轻抱起孩子,重新解开衣襟,喂他喝奶。就算孩子这会子不饿,灵乳的味道对小孩子而言,味道也是极好的。新生的孩子,视力微弱,还需嘤鸣扶着他后脑勺帮他找准了位置。   永琚吮吸的力气以及胃口明显都比烟儿小多了,小口吸吮的乳汁,幸亏烟儿先吸开了,否则刚出生婴儿嘴巴上的力气,还指不定得能不能吮出来呢。   不一会儿,永琚便喝饱了,小嘴里满是奶香。嘤鸣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才将他轻轻搁在了床头。   这会子,咱们的皇帝陛下也终于想起自己手背上的伤了,他沉着脸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那个小崽子……哼!你看什么看?!那是朕儿子的口粮,也是你可以肖想的?!   没错,烟儿瞅着永琚喝灵乳,馋得满嘴都是涎水。   永琚渐渐又睡了,嘤鸣抬头来才发现,这一大一小又瞪上了!   嘤鸣哀声叹了口气,“首先,送走烟儿,是决计不行的!”   弘历的龙脸瞬间拉长了,“鸣儿!你还要把这个动不动伤人的小孽畜留在身边?!”   弘历一口一个“小孽畜”叫得实在难听,烟儿早就气鼓鼓了腮帮子,可着实又怕自己被送走,才一直忍耐着没再动嘴咬人。   嘤鸣默默想了一会儿,若不给烟儿点惩罚,只怕弘历不会罢休,而烟儿的性子……的确也该管教一下了,否则早晚有一日弘历容不下。便道:“海晏堂东边有个面阔三间的松泉斋,以后烟儿就搬去那儿住吧。”——反正孩子长大了,早晚要离开父母单独居住,烟儿虽是孩子,也活了十多年了,叫他学着独立些也未必是坏事。   “娘亲!!”烟儿瞬间泪眼汪汪,可怜得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嘤鸣只得精神传音道:“只是让你晚上去住而已,白天还回我这儿来。”   听到这句传音,烟儿才略略止了哭噎。   这样的处罚,弘历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也知道,鸣儿护着这小崽子跟鱼眼珠子似的,能叫他搬出海晏堂已经是难得了。弘历心想,以后有了琚儿,小崽子这也样子早晚得一边站,便点头应允了。      第579章、皇贵妃(上)      松泉斋是个小巧玲珑的单独院落,泉水细流,古松挺翠,倒是个不错的居所。嘤鸣安排了一等宫女竹清并两个二等的宫女、两个小太监负责照顾烟儿饮食起居。   不是她不想多安排,一则松泉斋地方小,也无须太多人,二则烟儿只是她的养子,伺候得人太多,难免为人诟病,毕竟他不是宫里的主子。   竹清调出去,润玉便升了一等宫女。这下子嘤鸣身边一等宫女便是润香、润玉、梅骨、兰秀四人,另外今年小选新晋的宫女又送了六个过来,俱是二等。海晏堂伺候的人,倒是比从前更多了些。   主要是因为添了永琚,八个乳母、八个保姆是皇子出生便有的份例,可弘历似乎生怕服侍的人不够,才特意叫王钦去挑了些过来。   新来的宫女年纪都不大,十二三岁到十四五岁不等,有些还一团孩子气,只能叫打些下手。好在,海晏堂本来就不缺人,慢慢教导也就是了。   烟儿住进了松泉斋,如之前所言,晚上在那儿睡觉,白天就跑回来,偶尔趁着弘历不在,嘤鸣还是会偷偷给他喝些奶水。   光永琚那点小胃口哪里喝的完?反倒是胸脯胀胀得不舒服,与其浪费了,不如给烟儿喝。   接生嬷嬷们每日都啰啰嗦嗦嘱咐着她注意事项,不许洗澡、不许吹风、不许吃冷事……   这简直是四个老妈子啊!!   诶?!嘤鸣一呆,她瞅着眼前的这几个接生嬷嬷,一个、两个、三个……?!!怎么只有三个?!今儿已经是她临盆后的第二日了,之前倒是也没注意。怎么接生嬷嬷只剩下三个了??她记得有个白白胖胖厚嘴唇的,似乎是姓赵氏,哪儿去了?   是了,她依稀记得,好像接生的那天,就没瞧见赵氏!!   嘤鸣心下一惊,便急忙问:“赵嬷嬷呢?!“   为首的那个容长脸的嬷嬷脸色微白。“赵嬷嬷四日前就被御前的王总管带走了。便没再回来。”   四日前?便是她发动的前两日?!   “怎么到现在都不告诉本宫?!”嘤鸣脸色有些沉。这里头绝对有事儿!!   容长脸嬷嬷躬身道:“皇上吩咐了,因还未查清楚,叫暂时不许告诉娘娘您……”   嘤鸣揉了揉沉痛的太阳穴。“本宫知道了,你们退下吧。”——弘历会叫人抓走她的接生嬷嬷,便表示那个赵氏被人收买了——或者根本一早就是旁人安插进来的,可惜在她发动之前。就被粘杆处发现了端倪,给拿下了。   紧接着她就发动了。产后又需要多多休息,所以弘历才没来得及跟她说吗?   傍晚的时候,弘历过来的用晚膳,嘤鸣便忍不住问了赵氏的事儿。   弘历长长叹了口气。“鸣儿,你当着以为,提前半个月生产。只是个偶然吗?”   嘤鸣心中一惊,难道她早就被人下了药了?是了。那些接生嬷嬷,在她怀胎七月的时候就安排过来照顾她饮食起居了……   “那个赵氏,是个擅长炖补汤的。可她炖得汤,不过是加些寻常的滋补药材,何况吃之前既要银针验毒,又要太监尝毒……”——那里头不可能有毒啊!   弘历脸色冷峻,“她炖得补汤,当然无毒!只不过可以加重了其中一味药材的分量,药之配伍,分量是不能错了分毫的!一旦分量改变,效用也会不同!她刻意改动了一味药,便有了活血化瘀之效!!”   嘤鸣心中一紧,她竟从未察觉!!这也罢了,可她的饮食,太医都会定期检查,难道也没察觉吗?   弘历哼了一声,“那赵氏精明得很!多加的分量,她熬煮之后,又将多余的药渣取了出来,暗自掩埋。太医检查,只会查你喝剩补汤的药渣!自然也没有问题!!”   嘤鸣暗自咬唇,的确够精明!只可惜,还是被弘历察觉了……   嘤鸣叹了口气,“她熬得补汤一点都不好喝,而且还不怎么放盐,所以我每次都只是偷偷喝一口,然后就倒了。”嘤鸣尴尬的笑了,倒是要感谢自己的任性举动了。   弘历也叹了口气,“幸好你没怎么喝,所以那药性积累下来,便弱了许多,只是让永琚提前半个月降生罢了。”   “弘历,你可查出是谁指使吗?”——自打她怀上这一胎,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头一次是五贝勒下手,第二次和第三次,又是谁的算计呢?   弘历道:“赵氏已经在慎刑司咬舌自尽了。她自尽之前,一口咬定说是庆嫔指使!”   听了这话,嘤鸣“嗤”地冷笑了,“上回往怡妃身上栽,这回又往庆嫔身上嫁祸!就不会换个根我有仇的栽赃吗?!”旋即,嘤鸣哼了一声,“是了,谁叫我人缘太好呢?无论四妃还是庆嫔,与我都颇有几分交情。和我有仇的,宫里只有那一位呢!”——便是中宫皇后乌拉那拉氏!当初在储秀宫殿外的罚跪之辱,足以结下刻骨怨恨了。何况如今,没有了太后撑腰,她又有了威逼中宫地位的本钱!家世、门第、子嗣、还有皇帝的专宠,如何不叫乌拉那拉氏寝食难安呢?!   弘历沉默了下来。   进了四个月里,天气似乎更暖和了些。可惜她要做月子,嬷嬷们都拦着不许她下床。   嘤鸣身子骨好极了,除了生下永琚后的头几天,身子乏些,可躺了几日之后,就完全恢复过来了。她可不是普通孕妇!若叫她坐一整月的月子,还不如死了痛快些。幸好有药园世界,晚上或者趁着中午午睡的时候可以进去松快些,也能在药河里洗洗澡。   这一日午后,嘤鸣才刚在药园沐浴了出来,正打算眯一会儿。庆嫔便来了。   她临盆那日发生的事儿,弘历早跟她嘀咕了,似乎是怡妃与庆嫔之间又斗嘴起来了。怡妃怀疑庆嫔对她动了什么手脚,才早产的。而庆嫔也反唇相讥,讽刺柏答应的举动是受了怡妃指使,还说怡妃“恩将仇报”,幸好有嘉妃、纯妃劝和,这才没有闹大。   她产后快十日了,一直无人敢登门叨扰。想来也是弘历的吩咐,这会子,庆嫔终于憋不住了。   嘤鸣拿个软枕垫在身后,略坐了正了些。   只见庆嫔面色坦然徐徐走了进来,屈膝见了常礼,道:“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第580章、皇贵妃(下)      只见庆嫔面色坦然徐徐走了进来,屈膝见了常礼,道:“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嘤鸣当时就呆了,“什么?皇贵妃?!”   庆嫔也有些懵然,“怎么?娘娘还不知道吗?皇上今早就下旨了,晋娘娘为皇贵妃。这会子,晓谕六宫的旨意只怕已经送回紫禁城了!”   嘤鸣愕然半晌,好端端的,弘历怎么突然封她为皇贵妃了?!   本朝的皇贵妃,素来非同小可!甚至有“副后”之称,可一个皇帝,怎么能同时有两个“后”?!所以,自顺治之后,便有个不成文的惯例,若皇后健在,皇贵妃一位只能空悬!或者,除非是这个妃子快死了,作为临死前的安慰加封,死者为大,倒也可以。可她还活蹦乱跳的呢!!!   庆嫔笑着说:“嫔妾是特意来恭贺皇贵妃娘娘的!皇上登基二十余载,除了皇后早先做过一会子皇贵妃之外,还未曾封过别的皇贵妃呢!”   这点她自然知道,乌拉那拉氏当皇后之前,由娴妃封了娴贵妃,又晋娴皇贵妃,然后才跳到中宫的宝座上!   所以封皇贵妃,就是皇帝给世人的一个暗示,暗示天下臣民,他很快就要再立中宫了!!   可她的情况不同!乌拉那拉氏健健康康,她也健康着呢!弘历这般举动,分明是打继后的脸啊!!顺治以后,还从未出现过皇后与皇贵妃并立并存的状况呢!!   嘤鸣不禁头疼了,这会子乌拉那拉氏怕是要气疯了吧?   弘历难道是特意不告诉她。直接下旨的?   她早先就表露出来,自己并无晋位之心。位份这东西,到了她这个程度,其实也没必要太计较了。弘历应该明白她的心思的,怎会骤然下了这样的旨意?要知道圣旨一下,便是没有收回的余地了。   一个皇贵妃,不啻是对皇后极大的打脸和羞辱。   副后之尊。无疑更逼近了皇后宝座。   乌拉那拉氏再不好。也是和敬公主、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之母,哪怕看在三哥孩子的份儿上,弘历也该给她些许颜面才对。怎至于突然给皇后难堪?   除非……弘历已经查到。这两次下手,是皇后干的!!   除此之外,嘤鸣想不出旁的理由来!!   年前腊月,美人靠断裂、摔入福海。   年后开春。又叫赵氏在药膳补汤中动了手脚,幸好她只是浅尝。否则便不只是提前半个月临盆那么简单了!!   嘤鸣咬了咬牙齿,一直以来,她都不敢笃定一定是乌拉那拉氏做的,毕竟盼着她小产的。并不止那一位!!如今看来,已经可以确定了!!   她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皇贵妃之位本宫便却之不恭了!”——她从无意夺走乌拉那拉氏中宫之位,可惜人家不信。还屡次对她的肚子下手。既如此,她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既然无法共处,那就斗个高低好了!!   庆嫔笑着点头,“皇后还是妃子的时候,娘娘就贵为贵妃之尊了。如今屈居中宫之下,已经是委屈了,皇贵妃之位有算得了什么呢?”   庆嫔的意思,竟是盼着她取皇后而代之!   嘤鸣略一沉默,她与乌拉那拉氏的确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乌拉那拉氏既然要害她的孩子,她自然也不会轻易罢休,乌拉那拉氏同样不会肯就此罢手!!   日后,怕是要有一场恶斗了。   唉,她留居圆明园,便是要极力远离争斗,没想到终究是一厢情愿了。她不想斗,旁人未必不与她斗。只要一日是皇帝的女人,就永远别想过消停日子!   “对了,我听皇上说,我临盆那日,你和怡妃吵上了?”嘤鸣忍不住问,这俩怎么还斗啊?和佳年节不是回来了吗?以后也会常常回来,庆嫔心里怨恨难道还没消解吗?   庆嫔脸色有些不快,“嫔妾可没想招惹她,人家贵妃四妃,嫔妾只是个小小嫔位,哪里敢得罪?”庆嫔一说到怡妃,便是阴阳怪气讽刺得很,“皇贵妃娘娘,那日可是怡妃找茬!言语里句句都指责是嫔妾害得娘娘早产的!!”   “哦?”怡妃对庆嫔也是防备怀疑得紧啊。   庆嫔眼圈一红,道:“嫔妾真真是冤死了!害了皇贵妃,对嫔妾难道有半分好处吗?!皇贵妃若是有个万一,嫔妾与和佳,将来还有谁可以依仗呢?”——只怪她早年太傲气了,若早早依附皇贵妃、多讨些好,只怕今日也早就封妃了,岂会屈居怡妃之下?   嘤鸣叹道:“怡妃对你,也着实有些偏见。”   庆嫔哼了一声,“什么‘偏见’?她根本就是故意针对嫔妾!!”   嘤鸣摇了摇头,故意针对倒是不至于,怡妃估摸着是真的怀疑庆嫔了,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庆嫔心里有些酸,“娘娘不信嫔妾?”   嘤鸣笑了笑,“她对你有偏见,你对她也有偏见。”   庆嫔撇嘴道:“娘娘不知是否还记得,嫔妾早先就说过,堂妹羽裳坏了身子,不能生养的事儿。”   嘤鸣点头,她也着实好奇,到底是谁下了这般阴毒的手?绝人子嗣,如断人出路,着实太狠了些,便问:“可是你那堂妹,哪里得罪了继后?”——嘤鸣觉得,乌拉那拉氏最后可能做这种事儿。   庆嫔摇头,道:“这事儿跟皇后无关,是怡妃的亲妹妹,柏答应下的手!”   嘤鸣一愣,“柏颜盈?”——那会子应该是她们刚进宫的时候吧?小柏氏有必要这么针对陆羽裳吗?她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庆嫔一咬牙道:“若说不是怡妃指使柏答应,娘娘可信?!”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不对……大大的不对啊!!怡妃与庆嫔的关系,竟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推动着走向对立面!!从一开始她便觉得,她们之间不该如此仇视!!因为她们立场明明是一个阵营啊!!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本宫走后,按理说,你与怡妃该互相扶持才对,怎的竟……”嘤鸣咬了咬嘴唇,愈发觉得脑袋发胀。   庆嫔道:“娘娘刚出事儿的时候,嫔妾惶惶不可终日,那会子倒是多蒙怡妃关照了几回。嫔妾也原以为,以后的日子,可以与之相互扶持。可没想到——”庆嫔咬牙切齿,“同时安排自家姊妹入宫固宠,还是嫔妾与怡妃一起商量出来的主意呢!没想到——羽裳一进宫,竟被暗算得再也不能生养!!”   原来如此,陆贵人遭暗算,竟是怡妃与庆嫔分裂仇视的开始吗?   第581章、被挑拨的妃嫔      庆嫔说及自己堂妹,不禁潸然泪下。   嘤鸣便道:“就算陆贵人遭了暗算,也不能说是怡妃下的手!”——既然是一早商量好的主意,以怡妃的秉性,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事。   庆嫔咬了咬牙齿,“当时,羽裳才刚刚进宫,娘娘也是知道,嫔妾祖籍江浙,羽裳一到北方,便有些水土不服,怡妃便特意安排了一位心腹太医张焕为羽裳诊治,嫔妾当时不疑有他。可没想到——吃了张焕开的药不到三日,羽裳竟然月信提前,还腹痛不止。嫔妾难免疑心,便另请了一位太医,没想到这一诊脉,才知道,之前羽裳喝的药,竟是那些阴毒的寒药!!”   庆嫔恨得脸色晦青,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嘤鸣低眉暗忖,“那你可有禀告皇上知晓?”   庆嫔满脸恼恨之色,“当时皇上不在宫里,是皇后处置此事。因没有证据证明是怡妃指使张焕,所以皇后下懿旨,赐死了张太医,仅此而已!”   “哦??”——乌拉那拉氏恁好心,竟放过怡妃了??   “小文子,去请怡妃来一趟。”沉思良久之后,嘤鸣觉得得把当事人找来问问才是。她走之后,乌拉那拉氏不是欲除怡妃而后快吗?抓了她那么大的把柄,竟没有斩草除根?这也忒奇怪了点。   怡妃穿戴一如往常华贵,桔红色盘锦满绣折枝堆花旗服,正是今春织造局刚刚进献的缎料,因四月的天儿还没暖和透。所以怡妃还披了个牡丹串花鹦鹉绿色潞绸斗篷,衬得面庞甚是雍容。怡妃笑盈盈走来,庆嫔不咸不淡地站起身来,屈膝一礼。怡妃也忙深深一福,笑道:“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嘤鸣指了指旁边的绣墩,道:“都坐下说话。”   怡妃瞥了庆嫔一眼,神色有些讽刺。“庆嫔又是比本宫早来一步。不知方才又跟皇贵妃告了本宫什么状呀?也说给本宫听听!”   怡妃的阴阳怪气刺激得庆嫔心下恼火丛生,便毫不客气地道:“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羽裳吃了太医张焕开的药便再也不能生养,而张焕是谁的心腹谁心里清楚!”   怡妃“哼”了一声。她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地道:“那件事,本宫自问已经跟庆嫔解释得够清楚了!庆嫔不信,本宫也无可奈何!”   庆嫔不咸不淡道:“反正也无凭无据。舌头长在怡妃自己嘴里,自然怡妃想怎么说都成!”   怡妃冷笑道:“原来庆嫔也知道那事儿无凭无据啊!无凭无据。却非要认定是本宫所为!那后来颜盈小产,可是吃了陆贵人送去的点心!这可是人赃并获,怎的庆嫔一直抵死否认呢?!”   庆嫔怒目道:“柏颜盈小产,本来就跟羽裳没关系!!”   怡妃“嗤”地笑了。“合着陆贵人不能生养,便是本宫下手做的。颜盈小产,陆贵人竟是清清白白的吗?!好人全是你们姊妹。恶人都是本宫!庆嫔,你是这个意思吧?!”   怡妃的这番讽刺之言。直叫庆嫔脸色紫涨了。   嘤鸣生怕她们再吵下去,便摆手道:“事情,本宫已经大体了解了。你们二人反目,便是从陆贵人、柏答应进宫开始,对吧?”   怡妃庆嫔俱点了点头。   嘤鸣深深“哦”了一声,便看向庆嫔:“陆贵人被下了寒药不能生养在前,柏答应小产在后,这个顺序对吧?”   庆嫔点头。   嘤鸣笑着问:“既然如此,你与陆贵人都觉得是怡妃指使张焕下药,那在柏答应有孕之事,你们之间关系应该已经很糟糕吧?”   庆嫔再点头。   “如此的话,陆贵人怎么会送点心给答应吃呢?”嘤鸣笑着问。这是从刚才的争执中,她听出来的不对劲的地方之二。之一,便是乌拉那拉氏处死张焕,放过怡妃之举。   怡妃脸色一冷,“没错!明明势同水火,本宫倒是不信陆贵人竟会那么好心!也就本宫的妹妹蠢笨,才会毫无防备吃了陆贵人送来的点心!!”   庆嫔啐了一口,“没错!羽裳送点心,的确不是好心!但也没下什么堕胎药!羽裳只是看不过柏答应有了身孕,整日耀武扬威,所以才……才……”庆嫔的脸色微微有些窘迫,“才下了些巴豆……”   “什么?!”嘤鸣与怡妃俱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儿。   庆嫔正色道:“没错,就是下了点巴豆!羽裳只不过是想教训一下柏答应,给她点颜色瞧瞧罢了!娘娘知道的,巴豆只能叫人拉肚子罢了,根本伤不了胎!”   嘤鸣黑线了,话说,她一直觉得庆嫔的堂妹陆贵人很温婉娴静的,没想到竟然会干出这么损的事儿!   怡妃却仍旧满脸狐疑,“既然巴豆——那颜盈吃了怎么会小产了?!”   庆嫔撇撇嘴,“谁知道她吃错了什么东西!”   怡妃怒目以对,“谁知道陆贵人下的巴豆还是红花!”   一语出,这一妃一嫔又斗鸡眼似的瞪上了。   “唔……”有句话说得好,叫旁观者清,嘤鸣作为旁观者,也大约揣测了个差不离了。   嘤鸣微微一笑,便道:“嗯,先来个假设!假设张焕并不是怡妃指使,陆贵人也真的只是下了点巴豆。你们二人,是否便会相互扶持呢?”   怡妃和庆嫔虽然都不大同意嘤鸣这种假设,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庆嫔道:“若怡妃没有加害羽裳,嫔妾位低又无子,岂敢与妃主娘娘对立仇视?”   怡妃亦道:“若颜盈的落胎当真与庆嫔无干,臣妾何苦闲着没事儿为难她?”   嘤鸣“哦”了一声,眼神深邃,便又问:“你们二人势同水火,对谁最有利呢?”   这下子,怡妃、庆嫔二人齐齐呆住了。   嘤鸣幽幽一叹,“乌拉那拉氏处死了给陆贵人开了寒药的太医张焕,却没有丝毫为难怡妃。难道怡妃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怡妃点了点头,“皇后早就想除掉臣妾了,照理说应该不会放过那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庆嫔低眉沉思,“当时,嫔妾还怀疑怡妃是否投靠皇后,可后来,冷眼瞅着,又不像。”   一妃一嫔不禁四目相对,心头一凛,都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什么。   难道……      第582章、皇后的军师      怡妃暗自心惊不已,“皇贵妃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皇后的阴谋,只为分裂臣妾与庆嫔?!”   嘤鸣笑容莞尔,“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她觉得,只怕八九不离十了!   庆嫔也有些不可置信,“可皇后性情强硬刚烈,素来直来直去,她并不擅长这些阴谋诡计。”   嘤鸣轻轻一哼,“就算皇后不擅长,难道她就没有个擅长此道的……军师了吗?”   此话一出,一妃一嫔瞬间凛然,嘴里齐齐吐出一个人名!   “玉贵人!”   “魏伊人!!”   嘤鸣暗暗道,魏氏原来叫“魏伊人”啊,这个名字倒是蛮不错的嘛。   怡妃、庆嫔此刻俱是惊战不已,从前她们从没往这上头想过,只一心觉得是对方阴谋算计,所以彼此关系越来越僵硬,也越来越怀疑对方的一举一动。此番被嘤鸣这个局外人挑破,一时间,竟觉得心头一片清明,清明得叫人心底发寒!!   难道她们竟是被玉贵人魏伊人这个小角色给玩弄鼓掌之间了?!   怡妃深吸了一口气:“若皇贵妃猜得没错——此人依附皇后,藏于皇后背后,看似是皇后手中棋子,实则竟是皇后最锋利的爪牙!!”   庆嫔也万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她平日娇弱楚楚,没想到竟是个精于算计之辈!”想到自己这些年,竟是被一个小小贵人算计得与怡妃日益仇视。庆嫔恼恨之余更觉得脊背发凉,若非皇贵妃察觉,只怕她与怡妃还不晓得要斗多少年呢!!   怡妃看了看庆嫔,“这么说……颜盈小产,真的跟你们姊妹无关?”   庆嫔气得跺脚,“我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谋害龙胎?!当时,我与羽裳的确恨你们姊妹。但也不至于昏了头脑!谋害皇嗣。可是要牵连我们陆氏满门的!”   听了这话,怡妃倒是舒了一口气,她道:“太医张焕的确一直都是我心腹。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陆贵人被下了寒药,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怡妃不禁有些唏嘘。   庆嫔也讪讪笑了,这些话,怡妃从前也对她说过。只可惜那时候她被恼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肯相信怡妃的话?后来柏颜盈小产。怡妃也就自然也不信她了。   怡妃也苦笑了笑,二人齐齐叹了口气。大有几分一笑泯恩仇之意。   紫禁城。景仁宫。   皇后乌拉那拉氏愕然看着总管太监王钦亲自从圆明园送来的皇帝手谕,只觉得恍如雷击,“皇……皇上要封纳兰氏……为皇贵妃???”她双眸瞪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   王钦笑眯眯道:“正是!皇上命奴才传旨回来,晓谕紫禁城成其余后妃。”   “不……”乌拉那拉氏嘴唇都发青了,她骤然暴怒如雷。额上凸起条条青筋,她怒极嘶吼:“这不可能!!!!”   王钦被乌拉那拉氏的一声嘶吼。震得耳膜都发麻了,皱了皱眉,王钦正色道:“皇后娘娘慎言,这可是皇上亲手写的敕旨,岂会有半分虚假?”说罢,王钦再度打了个千,“奴才只是奉命送手谕回宫,剩下的晓谕六宫之事,便劳烦皇后娘娘代办了。奴才要回去复命了!”   说完这些,王钦也不等皇后准允,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景仁宫。   “皇上封了她为皇贵妃,这是要置本宫于何地啊?!!”乌拉那拉氏气得睚眦尽裂,悲痛得泪水横流,“本宫这个皇后尚且健在,皇上便要立皇贵妃——这跟顺治爷有什么区别?!!”——顺治在位的时候,中宫博尔济吉特氏尚在,便立了董鄂氏为皇贵妃,甚至为了皇贵妃,险些废了皇后!若非董鄂氏年纪轻轻香消玉殒,只怕博尔济吉特皇后的位子早就不保了!!   玉贵人魏氏也在旁边,她至今已经有十个半月的身孕了,比年节的时候,倒是略长胖了几分,可见是皇帝的叮嘱,还是起了不少作用的。自然了,她肚子也更加高耸,行走起来也愈发不便了。只因听说皇上有圣旨传回宫,她才急急忙忙赶到了正殿,没想到竟是一道加封舒贵妃为皇贵妃的旨意。   舒贵妃一举得子,还再进一步,封了副后之尊!!这俨然是直逼皇后的中宫宝座啊!!   玉贵人暗暗想着,乌拉那拉氏这个皇后宝座,还指不定能坐几天呢,她这艘大船,只怕早晚要沉没啊。树倒猢狲散,却也不能等树倒了之后再散,那时候,若一个不慎,便极有可能被倒塌的大树一并压在底下……所以,必得早早寻求出路才是。   玉贵人虽然已经有了背主的想法,表面上却还跟从前一样恭敬,她道:“娘娘,您才是皇后。纳兰氏位份再高,也只是妾妃。就如世祖爷董鄂妃,就算追封皇后,还不是照样不得升附太庙、不得加世祖谥号?”——顺治帝谥号为世祖章皇帝,他的皇后也就是孝惠章皇后、孝康章皇后(康熙生母),董鄂妃虽然被追尊为孝献皇后,却也只是孝献,而非孝献章皇后,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玉贵人这番安慰之词,并没有让乌拉那拉氏有半分满意,她回头怒瞪道:“本宫可不是孝惠章皇后那个窝囊废!!她是保住了后位,却一度连中宫笺表都保不住,回回被一介妾妃贱妇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若不是有孝庄太后庇护,她早就被废了!!!”   玉贵人忙垂下头,你的确不是孝惠章皇后。人家能忍,所以有后福,圣祖康熙爷生母早逝,所以孝顺了嫡母一辈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可你乌拉那拉氏……玉贵人心里忍不住鄙笑,就你还想跟孝惠章皇后比??你差得远了!!人家只是福气晚来,你的福气只怕已是濒于耗尽!   你嘲笑孝惠章皇后是靠着孝庄太后才保住后位,可你的后位,难道不是靠着孝敬宪太后才得来的吗?!人家一辈子有孝庄太后庇护,而你,也只是被孝敬宪太后庇护了前半辈子,后半辈子,没了太后,你的后位还能保持几天?!早晚没个好下场!!      第583章、十五阿哥永琰      乌拉那拉氏怒火冲头,她冷冷撇着玉贵人的肚子:“之前可是你出的主意,等到你临盆,皇上必然回宫来看望!等皇上一回来,便有机会对纳兰氏下手了!可没想到竟然是人家先生了!!   “别的比不过人家,竟连生孩子都要落后半步!!明明你早怀上,人家都生了十四阿哥这么多日了,你竟还没个动静!!”   玉贵人急忙垂下头,一副瑟缩模样。什么等她临盆,皇上回宫就对纳兰氏下手,不过是敷衍皇后的言辞罢了。她之所以至今未生产,是偷偷喝了药。为的就是拖到纳兰氏先临盆……   玉贵人可不敢再为皇后出谋划策了!上回失手,圆明园已经固若金汤,若是再动手,一旦被皇上察觉,弄不好……她也要跟着皇后这个疯子一起陪葬!!   乌拉那拉氏重重一哼,鄙夷地斥道:“没用的废物!!!”   玉贵人恨得咬唇,自始至终,皇后都当她是景仁宫一条狗……但需知道,狗也是有脾气的!!若非无路可选,谁愿意跟着这么一号恶主?费尽心思为她筹谋,却还要饱受折辱谩骂。   突然,玉贵人只觉得肚子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个孩子,拖了这么久,终于也要降生了吗?   乾隆二十一年四月十二,紫禁城中传来喜讯,玉贵人魏氏诞下一位小阿哥。按照序齿,这该是十五阿哥。   消息传来的时候,嘤鸣正在给孩子喂奶,怀里一左一右抱了永琚与烟儿,俩儿子一边一个吮着。   果然,还是叫魏氏生下了十五阿哥。   这一个春天,先后添了两子。弘历难免高兴。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弘历虽然没有回宫看这个新得的儿子,但也赏赐了不少绸缎珍玉给魏氏。作为褒奖。   嘤鸣出了月子之后,天气已经甚是暖煦。圆明园的花儿朵儿都开了,空气里都弥漫着甜香,坐月子的时候。嘤鸣就回忆着婴儿车的样子绘了出来,叫造办处打造了一个出来。婴儿车在后世可以说是婴儿必备品了。在古代,却是新奇物什。   有了婴儿车,乳母们便轻松多了,将永琚包子搁在婴儿车中便能推着满圆明园的溜达了。小孩子都不喜欢呆在屋里。哪怕是才一个月多点大的小奶娃也是如此。外头风景好,空气清新,有各种各样叫人眼花缭乱的新鲜事物。远比屋里有趣多了。   嘤鸣就这样亲手推着婴儿车,与弘历一起漫步在牡丹亭一带。   四月底光景。正是牡丹花绽放的时候,成片的大红大紫,叫人目不暇接。嘤鸣手里摘了一朵盛开的首案红,别在婴儿车的车头上,吸引着永琚包子的目光,他张开小手想要去抓那色泽正艳的牡丹,可惜位置太高,他胳膊太短,根本抓不到。倒是引得嘤鸣这个当额娘的咯咯一通大笑。   牡丹有四大名品,姚黄、魏紫、豆绿、赵粉,这四种牡丹就栽植在牡丹亭外四角上,黄灿灿、紫盈盈、绿湛湛、粉娇娇,争妍斗艳,即使惹眼。   初四大名品外,这一带还有上千种牡丹,次第缤纷盛开,才有了如今的牡丹花海。   年年赏牡丹,也是难得的美事。   幸好,永琚包子早生了半个月,她也早半个月做完了月子,否则若是延迟半月,只怕牡丹亭一带的牡丹便要凋零大半了。   “朕……已经想好了,十五阿哥,就叫永琰吧。”弘历忽然说。   嘤鸣一怔,历史果然还是有很大的惯性的,有些改变了,可有些还是奇妙地吻合了。   “另外,魏氏……就晋一级位份吧。”弘历看了看嘤鸣那怔怔然的面庞,忙解释道:“只是晋嫔位而已。本朝的规矩,只有嫔位以上才可抚养皇子,朕只是要绝了一些人不该有的念头罢了。”   一些人不该有的念头??弘历是指有人想觊觎十五阿哥的抚养权??   他说的是谁??莫不是庆嫔??庆嫔的确早就想要个儿子了,哪怕自己不能生,养一个,将来也是个依靠。   嘤鸣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便点头道:“好啊,既然如此,从今以后,魏氏就是玉嫔了?”——如果有可能,她还是想避免令嫔、令妃的出现。   “玉”这个字的封号明显不是褒扬美德,有些不够端庄正式。弘历也觉得给她改个封号合宜些,可嘤鸣都说了“玉嫔”了,弘历也不愿为了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再跟嘤鸣说项,也是不想让嘤鸣吃味。   弘历点头,左右只是个嫔,封号不打紧。   嘤鸣心下一喜,果然,历史是可以改变的,有时候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既定的历史转了个弯儿。   嘤鸣继续道:“如今嫔位空缺,既然要封魏氏为玉嫔,再同封几个也无妨。”嘤鸣深深看了弘历一眼,嘴角一扬,扬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弘历被嘤鸣看得有些讪讪,“鸣儿是说顺贵人?”   嘤鸣暗道一声“果然”,便酸溜溜道:“怎么,你就记着一个顺贵人吗?”   弘历讪讪笑了。   嘤鸣淡淡道:“还是在你心里,除了玉嫔之外,只有顺贵人有资格封嫔?”——如今嫔位上有颖嫔、忻嫔、豫嫔、庆嫔四人。若再加上魏氏与这个顺贵人,也就满员了。顺贵人是和陆贵人、柏答应同一年入宫的,资历最浅,家世门第也就那样儿,年纪轻轻的,竟也要封嫔了?可见表妹就是表妹,待遇就是不同。   弘历问:“要不然,你说的是谁?”   嘤鸣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人,“陈贵人……额,我说得是怡妃宫里的陈贵人,好像是叫陈珂,也是你藩邸出来的旧人呢!二十多年了,还只是个贵人呢!”——和她同是藩邸出身的嫔妃,如今不是妃子就是皇后!而陈贵人……着实太寒颤了点!   嘤鸣能想起陈珂,主要还是因为前段日子,怡妃某次偶然提及过。否则她跟弘历一样,早把陈贵人忘在爪呱国了。   听嘤鸣如此说,弘历才恍然大悟,总算想起了有这么个老嫔妃了!便道:“陈氏也侍奉朕多年,也赏她个嫔位吧!”   “嗯?这样一来,嫔可就七个了呢!”——四妃六嫔的定例,是圣祖爷定下——虽然圣祖爷之际就没守这个规矩,也就先帝雍正爷因为嫔妃少,所以没超员。   弘历倒是淡淡:“七个就七个,无妨!”   好吧,神马四妃六嫔的限额,人家皇帝陛下根本拿这玩意儿当狗屎!      第584章、高调回宫(上)      一下子封了三个嫔,除了玉嫔是弘历自己主动提出要封的,后俩都可以归于嘤鸣的提议。嘤鸣也没打算当雷锋,皇帝传旨意回宫的那日,嘤鸣也叫庆嫔传信儿给宫里的陆贵人,借陆贵人之口,也叫新封的顺嫔、婉嫔(陈珂)知道,她们嫔位,是她这个皇贵妃给的。——另外,婉嫔的封号“婉”也是她给拟定的,性情柔婉,的确合乎陈氏脾性。这个“婉”字极好,起码比顺、玉好多了。   嘤鸣便是要格外厚待老嫔妃。   其次,也是为自己回宫册封铺路。   皇贵妃非同等闲嫔妃,若在圆明园行册封礼,未免太不庄重了些。弘历说了,要在紫禁城保和殿为她行册封典仪。   而且,选秀也已经开始筹备了,事关昭绘的婚事,嘤鸣也打算回去掌掌眼,省得出什么幺蛾子。   册封的日子就定在五月底的黄道吉日,那会子天还不算太热,生了十五阿哥的玉嫔也正好出了月子,三嫔也跟着她沾沾光,一起办了册封之礼。   进了五月里,蓬莱福海上接天莲叶无穷碧,偶尔已有嫣红的花苞擎起,只可惜,她马上就要回宫行册封礼了,便看不到莲花袅袅开满福海的盛景。   一个半月大的永琚包子,如今真的像一枚刚出锅的包子了,红彤彤的肤色褪去,只留下白净的底子,那皮肤。薄薄的、嫩嫩的、白白的,可就不是只包子吗?   小婴儿五官尚未张开,但那双眼睛已经能看出是丹凤眼的轮廓,明显又是随了他爹了。   孩子长得更像弘历,这叫嘤鸣这个当娘的有点郁闷。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啊不,九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娃,凭啥娃更像只提供了一颗小蝌蚪的弘历?!   在郁闷中。迎来了选秀之期。钦天监说了,五月十五,黄道吉日。   而她。打包了永琚包子,跟着包子他爹,浩浩荡荡回到了已经有些陌生的紫禁城。而可怜的小烟儿,不被允许跟随。只能留在圆明园松泉斋。   可嘤鸣这番回宫,要面对的是已经贵为中宫皇后的乌拉那拉氏。烟儿的本领,是谁人都无法取代的。于是对弘历说,将烟儿送回师父兰石真人哪儿寄养几日,其实是加烟儿化作原型。变回毛茸茸红彤彤松鼠的模样,跟她一起回宫了。   “你这只松鼠不是说丢了吗?”弘历疑惑地瞅着嘤鸣怀里那毛茸茸的一团。   嘤鸣言笑晏晏,“又找到了。”   弘历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心中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左右只是个小宠物。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此刻,嘤鸣就坐在皇帝的帝王仪舆上,就像是呆在一座移动宫殿中一般。从圆明园回北京的官路甚是平坦,坐在龙舆中,身下是柔软的明黄色九龙戏珠条褥,身后是明黄色团龙密纹靠背,手臂下搭着的是明黄色双龙戏珠引枕。   没错,她逾制了。启程的时候,刚想登上自己的皇贵妃仪车,却被皇帝硬生生给拽进了龙舆中。根本由不得她拒绝。   就这样坐了一路。永琚包子丝毫不受打扰地酣睡在一旁的摇篮中,小嘴微微张开,偶尔吐一个奶泡泡。   两个时辰后,皇帝的龙舆驶入紫禁城朱雀门,也就是皇宫的正南门。   从前,她回紫禁城,都是走西华门。这一回,她走的,是只有紫禁城的主人才有资格走的正门。大清祖制,除了皇帝本人之外,只有皇后才能走这道门——却也仅限于原配皇后、而且只有迎娶皇后入宫之日才可以走朱雀门,一生仅此一次的隆重待遇而已。   皇帝若是在登基前便娶了福晋,那福晋被立为皇后之日,也照样不能享受这项待遇。因此,大清立国以来,就只有两位皇后得此殊荣。一位是顺治元后博尔济吉特氏,也就是后来废黜的静妃,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其次,便是康熙元后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是个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的薄命红颜,唯一的遗子,还被两废两立,最终圈禁至死。   所以,弘历原配皇后富察氏没能走过朱雀门,继后乌拉那拉氏就更没走过。   元后和继后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她却享受到了。   朱雀门的大门敞开,皇帝的龙舆丝毫不停顿地长驱直入,掀开一点点帘子,她已经能够看到远处巍峨的太和门了。   太和门,就是太和殿前一道大门。   就在太和门外,皇后乌拉那拉氏携着一众嫔妃已经在次恭候良久了。这里几乎囊括了紫禁城剩余的所有嫔妃,还有阿哥、公主们。皇后所出的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颖嫔巴林氏所出的八公主、还有七公主与九公主。粗粗一扫,竟有五六十号人!!这还不算随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   当皇帝走下那玉珞龙舆,曲柄华盖绣着的金光粼粼的九龙纹正映了他身上的明黄色龙袍,在明媚的太阳底下,明黄色是最刺眼的颜色,也是最耀眼的色泽。   乌拉那拉氏见了皇帝,已经屈膝下来,道:“臣妾携六宫嫔妃、阿哥公主,恭迎皇上御驾回銮。”   乌拉那拉氏是皇后,皇后见了皇帝,只需屈膝欠身,除非是重大典仪,否则不需要行跪拜大礼——这是只有中宫才能享受的殊荣。而跟在乌拉那拉氏身后的嫔妃、阿哥公主就没有这样的殊荣了,齐刷刷都跪在了被烈日晒得灼烫的雪白色汉白玉地板上,齐声道:“恭迎皇上御驾回銮。”   弘历扫了一眼乌压压跪了一片的女人和小孩,心中喃喃,怎么这么多人……好吧,咱们的皇帝陛下根本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嫔妃,他顶多知道有几个妃子、几个嫔,剩下的他就不清楚,也从未清点过。要知道,三年便要选秀一次,每次留个十几个秀女都属于正常现象,再加上飞上枝头的宫女,自然就更多了。   皇后与嫔妃们还在拘着礼,弘历却没说免礼,反倒是一侧身,将手伸向了龙舆,挑开那帘子,道:“下来吧。”   额……说实在的,嘤鸣没见过这种场面。皇帝回宫,皇后自然需要迎驾,可从前她身份妾妃,都是走西华门直接回储秀宫的。所以遥遥瞧见乌拉那拉氏带着嫔妃迎驾,便有些懵了。   可皇帝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挑开的帘帐的一些些缝隙,让太阳刺眼的光辉斜照了进来,与太阳的光芒一眼,她也看到了乌拉那拉氏那锋锐刺眼的目光。   想必,乌拉那拉氏比她更惊讶,或者说是惊愕愤怒才对。   弘历的龙舆,自然只有他自己有资格乘坐,连皇后都不配共乘,而嘤鸣这个皇贵妃却坐在里头,还将被皇帝亲手扶下来。这简直不啻于大巴掌甩在她这个皇后的脸上,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儿。   她这次回宫,整得还这真有够高调的!      第585章、高调回宫(下)第四更      她这次回宫,整得还这真有够高调的!   高调到,已经让这位皇后娘娘恨不得把她掐死了。   话说,从前她跟乌拉那拉氏也没什么宿怨,日后却要不死不休了,可见世事变幻,往往出乎人的意料。   轻叹了一口气,嘤鸣将腿上窝着的烟儿揪了下来,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趴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摇篮里的永琚包子,轻轻地抱了起来。永琚似乎被吵醒了,小手攥成拳头,揉着自己的眼睛,小嘴巴张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嘤鸣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琚儿乖,咱们到家了。”   到家了……   这三个字,叫弘历心头一暖,眼睛里已经带了温柔的笑,那笑容荡漾得如缕缕涟漪。   嘤鸣一手抱着永琚包子,一手搁在了弘历的手掌中。   弘历合手,握紧了她的手,这样,嘤鸣踩着下面的脚踏,平稳地落地了。   弘历朝她微笑着点头,这才重新扫了一眼还在拘着礼的后妃们。   跪着的倒还好,反倒是屈膝半蹲在那儿的乌拉那拉氏——这个动作才特么是最累人的!!   乌拉那拉氏咬牙坚持着,身躯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腿脚腰身已经微微颤抖,而她的一双眼睛似乎已经冒火了,火气逼人,宛如中天的烈日。   弘历这才扬声道:“都免礼吧!”   “谢皇上!”后妃齐声谢恩。这才站了起来。   嘤鸣见状,也知道自己该给皇后行礼请安了,便欲将自己的手从弘历手心中抽回。可这一抽,弘历却骤然攥紧了,牢牢得将她的手握得极为紧实。   “额……”嘤鸣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这……故意的吧?   他是皇帝,自然想干啥就干啥。可嘤鸣着实不愿在太和门外就跟乌拉那拉氏闹腾起来。于是。只好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还被弘历攥着,屈膝下来。微笑着道:“皇后万福!”   这个礼,行得不够周全,但也没法子,一则她怀里抱抱着永琚包子。二则手还被牢牢箍住呢。   乌拉那拉氏脸色已经紫涨中透着几分乌黑,显然是受到了极大侮辱。与皇上共乘一舆。被皇上亲手扶下来,还当着她这个皇后的面儿,毫不掩饰对纳兰氏的宠爱!!这样的宠爱,不啻是对她极大的侮辱与难堪。   可再羞愤、再难堪。乌拉那拉氏都必须忍一时之气,因为今日是她率嫔妃迎接皇上回宫的日子。皇上面前,由不得她发作。   乌拉那拉氏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打量嘤鸣。   今日的嘤鸣,并未浓妆艳抹。只是略扑了些珍珠粉,因气色极好,所以连胭脂都没有涂抹,淡淡的肤红色就那样盈盈透了出来。又因天气炎热,两腮红扑扑的,更衬得人光彩照人。   一双柳叶眉淡淡一扫,双眉蜿蜒入鬓,略添了几许高华之气。更令人瞩目的,却是嘤鸣的容颜——细腻的肌肤,白嫩水润,如二八年华的少女,脸蛋嫩得都能掐出水来!即使在光线强烈的阳光之下,她的脸蛋上仍然找不出丝毫的瑕疵,眼角眉梢,连一丝丝皱纹也无!!   年轻。   这才是嘤鸣最想炫耀的本钱。所以才淡妆示人。   三十多岁的女人,而且还是生过两个孩子、怀过三次的女人,却有着十几岁少女般嫩如羊脂的肌肤!   宫里的女人,还有比年轻更大的本钱吗?还有比年轻更值得炫耀的东西吗?   而皇后乌拉那拉氏已经四十五岁了。再多的胭脂水粉,也遮掩不住暗沉的肤色、丛生的皱纹,尤其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她的眼角已经是一片鱼尾纹了。红颜逝去,韶华不再,这是宫里女人最大的悲哀!   因此当看到嘤鸣毫无岁月痕迹的脸蛋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内心的妒恨远比方才所受的折辱难看更深,也更叫她几欲疯狂。她妒恨至极,恨不得撕碎了嘤鸣这张年轻娇嫩的脸蛋。   乌拉那拉氏再度更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身为皇后应有的端庄得体的笑容:“舒妹妹一如当年,年轻貌美。不像本宫,早已人老珠黄了。”   乌拉那拉氏的涵养,大大出乎了嘤鸣的意料。心道,果然是当了皇后的人了,总是里子没变,表面上的演技倒是超群脱俗了不少。   嘤鸣灿然一笑,宛若春花秋月般动人,眉梢眼角堆息了万种风情,即使笑得如此灿烂,眼角也丝毫不带皱纹,也只有年轻的女人,才敢如此灿烂地笑着,嘤鸣两颊羞赧,娇声婉转:“皇后娘娘也一如当年华贵万分。”   ——是够华贵了,一身正红色盘锦满绣朝阳五凤戏珠旗服,珍珠为纽扣,赤金嵌红宝为领约,一等东珠做耳环,华丽的旗髻正中是一只口衔硕大金珍珠的金累丝点翠凤凰,凤凰尾羽十二,俱镶蓝宝,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珠光盈盈,当真是比从前华贵堂皇了不知多少倍。   而嘤鸣,穿着却十分简单。   松花绿色立领对襟旗服,裁得十分合体,正衬出了纤细的腰肢与高耸的胸脯——产后要哺乳一大一小俩儿子,对身体的消耗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嘤鸣又刻意只吃素,所以体重直线下降,当年的小蛮腰已经回来了七八成,身段婀娜,自然穿什么都好看。旗服上没有绣大片花团锦簇,也没有孔雀凤凰,只在领口与袖口绣了一圈千叶桃花缠枝,夹杂着几只灵巧逼真的蝴蝶蜜蜂,平添三分生气。   旗髻也只梳了稍微正式一点的架子头,头上却没有用金簪金钗之物,只用了一整套和田玉头面,和田碧玉压鬓簪一对固定在脑后的燕尾髻上,和田羊脂玉的玉鸦钗与玉燕钗俱嵌了黑曜石为眸,并排插在一侧,青白玉如意步摇一支,步摇垂下两串和田红玉珠串,这红玉是她旗髻上唯一的亮色,其余都是素净的首饰。衬得整个人清淡典雅,宛若江南水乡的一股清流。   一华丽,一素雅。   原也没有什么高低之分,只可惜乌拉那拉氏那张脸比嘤鸣那张脸蛋差得太远了,而灼灼夏日,太过艳丽的色泽只会叫人看得眼晕,反倒是清新素雅的颜色,叫人看了,如一股清泉,只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衣着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做要紧的……自然是——脸。   颜值高了,哪怕拿块破布抹上,也可以叫做非主流。   若人老珠黄,打扮得再华丽耀眼,也是白搭。   第585章、后妃初次交锋   五月中旬的紫禁城,已有了几分酷暑的燥热,火辣辣的热风吹来,嘤鸣额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才下来这么一小会儿,已经热成这般,而在此恭候良久的后妃们妆容自然更加狼狈,尤其是乌拉那拉氏,豆大的汗水滑了下来,混合着脂粉滴落,那水滴已然是浑浊的色泽。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许,不禁叫人觉得,这真真是一个老妇了。   不过,也有即使花了妆容,也依旧美丽的。   譬如皇后侧后方的那个嫔妃,按照占站的位置来看……她与刚刚被封为婉嫔的老牌藩邸旧人陈氏并列,想必也是个嫔吧?她的长相极美,脸蛋的胭脂即使被汗水浸润,反倒是显露出肌肤底下的润红色——那是被炎炎夏日灼烤出来的晒红,却格外显得娇容羞涩。   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身量纤细,胸脯也较为丰满,不像那些刚进宫的小嫔妃,纤细有余,波波难免也因为发育不完全显得有些干瘪。   其次,她长了一张鹅蛋脸,脸型的弧线极为柔和,下巴不像是鹅蛋脸那么浑圆,而是有几分像瓜子脸的尖下巴,却又不是特别尖;眉毛是不画自弯的柳叶眉,双眉淡淡画就,如远山一般,别有几分诗情画意;一双星眸明亮,又温柔如水,格外透着温婉气度;琼鼻微挺,双唇丰润,五官都极为完美——这是个堪比怡妃之妹柏答应的美人儿,却比柏答应更有几分熟透的风韵。   乌拉那拉氏的声音淡淡响起:“舒妹妹不认得,她是颖嫔,十五年选秀入宫,是八公主的生母。跟妹妹一样。也是个颇有才华的佳人呢。”   嘤鸣暗自“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来她就是颖嫔啊。颖,指才能出众、聪敏过人,对嫔妃,鲜少用这类的褒扬之词,可见颖嫔真的是才学过人。   颖嫔盈盈上前二步。双拳收于腰间并列。双膝已经深深屈下去,“嫔妾巴林氏参见皇贵妃娘娘,愿皇贵妃娘娘福寿绵鸿。”   颖嫔语速较慢。但却不会叫人觉得拖沓,因为她的声音温润软绵,带着几分甜丝丝的味道,叫人听了十分舒服。虽然温吞吞,倒是给人十分认真的感触。   嘤鸣笑着道:“颖嫔不必多礼。”说着。便又扫了扫与颖嫔同一排而立的的嫔妃,一个老的、一个年轻的,老的自然是婉嫔,年轻的那个……长相端正。鼻子小巧、嘴唇也小巧,可眼睛小巧……就着实减分不少了,因此这模样只能算是中上之姿。若是搁在宫里,只怕要泯然于众人了。不过。冷眼瞅着,竟觉得有几分眼熟,尤其那容长的脸型——竟是和弘历又一些些的像呢。   弘历道:“她是顺嫔钮祜禄氏。”   嘤鸣点了点头,笑着对弘历道:“怪不得瞧着面善。”   顺嫔忙见了个万福,口称“金安”,笑容盈盈看着她,道:“嫔妾瞧着皇贵妃,也十分面善呢。”   嘤鸣笑容更灿烂了几分,果然是陆贵人传消息传得极好,顺嫔显然把封嫔,看做的是她给的荣耀了。其实,就算没有她的话,弘历早晚也会给这位小表妹一个嫔位的。日后……或许封妃也大有可能呢。   嘤鸣又看着容颜苍苍的陈珂,没想到已经老这这个样子,瞧着甚至比继后乌拉那拉氏都要老上许多岁,不过她的脸上格外多了几分慈善的佛性,即使老去,看着也顺眼多了。   “本宫也有多年未曾见到婉嫔了呢。”七年……不,已经七年半了,她在乾隆十三年的冬天离开,如今已经是乾隆二十一年的初夏了,可不就是七年半了吗?   陈珂见到她,神色有些感激,双眸微微一颤,一个格外郑重恭谨的万福礼便屈了下来,她幽幽道:“皇贵妃娘娘总算从圆明园回来了,娘娘的储秀宫,皇上一直叫人拾掇着呢。”——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激动之色,显然,三嫔中,她是最欢迎嘤鸣回宫的,或许也是这里所有人中最盼着嘤鸣回到紫禁城的。   比起玉嫔、顺嫔的嫔位,她的婉嫔之位,可以说完全是嘤鸣给与的,若没有嘤鸣,或许直至老死,她都只是一个贵人罢了!即使封了嫔之后,也照旧要跟着怡妃住在咸福宫偏殿,但贵人与嫔的差距,绝不可同日而语。   封了嫔,便被皇子公主们尊称一声“母嫔”,照例,嫔每年都可以与娘家女眷相见,若位份低的嫔妃生养了皇子,没有资格抚养,嫔便有可能成为阿哥的生母,当然了最后这一条,婉嫔还不敢奢望,因为还有在嫔位上多年的庆嫔呢,怎么也轮不到她。   再者,封了嫔,俸禄用度也比从前更多了些,贵人一年俸银一百两,嫔则加倍,是二百两,这点银子对于许多嫔妃而言,都只是毛毛雨,但对于年老失宠的婉嫔而言,日子便要好过不少。   而且蟒缎、织金、妆缎这些高级缎料,只有嫔位以上份例中才有,虽然不多,但除了给自己每年做两身好衣裳之外,也能赏赐给娘家女眷,让娘家人也体面些了。还有其他的饮食用度,也高了不少,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比从前多了,总之——所有的待遇,全都提高了一个档次。   殊不知,多少贵人,一辈子都是贵人,能混上嫔位,对婉嫔而言,已经是喜从天降了。她无子无女、无宠无恩、无家世门第,竟也能封嫔,所以婉嫔对嘤鸣的感激,只怕是恨不得拜佛烧香供奉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说:“储秀宫久未住人,怕是会少些生气,既然婉嫔与舒妹妹如此亲近,不如叫婉嫔搬去储秀宫住吧,也能多陪陪舒妹妹说说话、唠唠嗑。”   嘤鸣心中暗道,自打怡妃柏氏封嫔搬出储秀宫、去咸福宫做主位之后,储秀宫便没进过其他嫔妃,储秀宫多年以来,谁都知道,她一人独住,不喜打扰。乌拉那拉氏如今却突然开口想往她宫里塞个婉嫔……若是旁人,她直截了当拒绝了便是。可婉嫔……   第586章、奢华储秀宫   嘤鸣便笑着道:“皇后娘娘的主意极好!婉嫔的性情,阖宫上下没几个比她更温和的了。只不过……”嘤鸣话锋一转,道:“只不过婉嫔可是怡妃宫里的姐妹,起码也该问问怡妃舍不舍得吧?”如此一语,轻描淡写化解了乌拉那拉氏的出招。既照顾了婉嫔的颜面,又婉拒了乌拉那拉氏不怀好意的提议。   乌拉那拉氏脸色微微有些发冷,“舒妹妹这话说得,怡妃不是素来惟你命是从,你跟她要个人,她还不会不给吗?”   嘤鸣不慌不忙应对:“怡妃的确处处都听臣妾的,即使她心中舍不得婉嫔,也必然不好意思拒绝。正因如此,臣妾才更应该尊重她的心意,皇后娘娘,您说是吗?”——这话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与怡妃的亲近,轻描淡写地不把乌拉那拉氏的离间当一回事。   乌拉那拉氏心底暗恨,嘴上轻哼道:“舒妹妹年岁大了,性情倒是从比从前更好了。”   年岁大??   嘤鸣眨了眨眼睛,抚摸着自己没有一丝皱纹的眼角,笑而不言,转头去看弘历。   果然,弘历的神情有些不耐,眼里带着几分不悦的味道。   婉嫔见状,忙笑着说:“咸福宫本就与皇贵妃的储秀宫毗邻,嫔妾日后自然愿意跟随怡妃娘娘,时常去储秀宫陪皇贵妃唠唠嗑。”说着,婉嫔抬头看了看正当中天的日头,擦了擦头上汗水,道:“这太阳越来越毒了,皇后娘娘想与皇贵妃娘娘叙旧,日后有的是时间。皇贵妃舟车劳顿回来。必然辛苦乏累,不如叫皇贵妃先回储秀宫歇息吧。”   真得感谢婉嫔的提议,嘤鸣也着实被晒得够呛了。若不是婉嫔,她还不晓得要在太阳底下跟皇后斗嘴到几时呢!咱们这位继后娘娘,穿得明明比她还厚重,却一点也不嫌热!   四妃与庆嫔也跟着回京了,不过都走了西华门或东华门。径直回到她们再紫禁城的宫苑。照理说她们是绕了个弯回到东西六宫。嘤鸣是张驱直入紫禁城,路途自然更近些。可嘤鸣却比她们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才回去呢。   储秀宫。   这里倒是一切如旧,正殿前紫薇翠枝招展。珐琅瓷盆中的牡丹、芍药开得绚丽,靠着宫墙,成排的潇潇绿竹带了缕缕清风。   小文子提前三日便回到储秀宫,已经为她打理好了宫苑。因此一入殿中。便觉冷香清风扑面而来。   冷的自然是那两个青花瓷大缸中满满的冰块,每一块都凿刻了云纹。此事已经化了小半,云纹尚且依稀可见;香是那洒在融化冰水上的一朵朵栀子花,都是雪白中泛着淡淡玉米黄色的半开的栀子花,此花芳香浓郁。却浓而不烈,香气最是幽沁;最后那清风……殿中的门窗都是合上的,纹丝不透。何况外头的风都是热风,若是一开窗户。只怕便要吹散冷香之气了。嘤鸣仔细一扫,便瞧见了那两座精美的彩绘风轮,两个小太监握柄摇动,风轮的扇叶便旋转起来,清风便产生了。——嘤鸣心中暗想,这不就是人力风扇吗?   轻轻将怀中的永琚搁在西暖阁临窗的罗汉榻上,那罗汉榻上铺设这鹅黄色的蟒缎条褥,条褥之上还隔了一方象牙凉席——此物甚是稀罕,乃是用象牙磨成薄片编制而成,坐在上头沁凉温润,而且不像席子那样咯人。永琚躺在上头,便不担心小屁屁焐痱子了。   “这象牙凉席,是哪儿来的?”嘤鸣问。   小文子道:“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皇上赏赐的。”   嘤鸣笑容莞尔。   小文子又道:“今年制造局统共就只编造了这个两个小凉席,另一个皇上自己留用了,这一个是三日前才送来的。”   嘤鸣颔首,为永琚解开襁褓,擦了擦他身上的汗,方才在太和门外站了那么久,永琚也出了一身汗水呢。嘤鸣拿着素绢帕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干净,然后重新盖上一条织锦缎团龙纹的小薄被,刚出了汗,又进了清凉的殿中,得小心着了凉才是。   殿中凉爽宜人,不消片刻,永琚小脸蛋上的晒红很快就褪去,只剩下粉扑扑的色泽,然后永琚眼皮开始打架,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半张着小嘴睡着了。   烟儿也骨碌一下,从她肩膀上跳下来,就趴在永琚外侧,打着哈欠,也睡着了。一个白嫩嫩粉雕玉琢的婴孩,一个红彤彤毛茸茸一团松鼠,搁在一块儿,别提多喜人了。而且有烟儿陪着,比十个保姆都叫她放心。   见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嘤鸣这才细细打量自己旧日寝宫,这一间是西暖阁,格局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家具陈设却换了不少,瞧着都是崭新的,而且都是采用最好的木料,连搁置青花瓷冰缸的架子都是紫檀木的。   罗汉榻正中,也是一架紫檀木圆角炕桌,一丝棱角也没有,如此便不担心永琚被棱角碰伤。炕桌之上,摆设了个精美玲珑的翡翠熏炉——也的确只是个精美的摆设而已。熏炉是用来燃香的,可翡翠一遇热便容易裂开,因此翡翠熏炉,也就只是好看的摆设而已。这是一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的熏炉,浓郁的翠色欲滴,上面雕刻了硕果累累的蟠桃与仙宫楼阁,雕工堪称精美绝伦。   远处的多宝阁上,更是摆设了一尊二尺高的大玉山!!着实令人瞩目!紫檀为底座,大玉山是整块的和田青白玉雕琢而成,青白玉虽不及白玉珍稀,但这么大一大块的青白玉,也是十分罕见的,淡淡素净的青色,温润透着光泽,一座高峰幽谷玉山,山岩下露出亭台宅院、小桥流水,桥边有几个行人,别有一番意境。而在玉山峭壁的平滑处,还雕刻了王羲之兰亭序,小字精美,字字清晰,可见雕工之了得。   这座玉山,说是价值连城,也丝毫不为过。   嘤鸣暗叹,弘历私房到底有多少宝贝啊?   小文子笑着说:“皇上常说,玉能养人。这么大一块青白玉,所以才配滋养娘娘这般冠绝六宫的佳人!”   嘤鸣啐了一口,“你这小子,愈发油嘴滑舌了!”   薛嬷嬷正好走了进来,欠身道:“娘娘,怡妃娘娘带着婉嫔小主前来请安。”   第587章、豫嫔和切糕   薛嬷嬷正好走了进来,欠身道:“娘娘,怡妃娘娘带着婉嫔小主前来请安。”   “外头热着呢,快叫她们进来吧。”嘤鸣笑着说,便走从暖阁中走到明间来迎客,作为储秀宫的主人,她端端正正坐在须弥台的紫檀如意宝座上,右臂轻轻搭在身侧的鹅黄织锦缎引枕上,神态悠闲。   刚坐下片刻,便叫怡妃与婉嫔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皇贵妃娘娘可算是回来了!”怡妃笑语说着,已经屈膝下来,做了万福。婉嫔陈氏则紧随着行了礼。   嘤鸣指了指旁边的南官帽椅,示意二人坐下说话,她自然明白怡妃话中深意,便笑着说:“皇后的热络,想必婉嫔也跟你说了。”——正因为被皇后绊住了脚,所以这会子才刚回到储秀宫呢。   怡妃掩唇笑着,“娘娘如今也是见识到了,咱们这位继后,还跟从前做娴妃似的!”——这话,无疑是在嘲笑乌拉那拉氏身为皇后,却没有半点皇后的样子。   嘤鸣笑着摇头:“却也不全然相似,起码那派头比从前可要大多了。”   怡妃“咯咯”大笑,笑得旗髻上的赤金累丝双鸾步摇颤巍巍的,婉嫔也不禁掩唇,低低笑了。   正各自笑着,庆嫔也携着陆贵人一起来了。一下子,储秀宫倒是热闹了起来。   庆嫔打趣道:“从前都是嫔妾脚快一步,如今回了紫禁城就是不行了,竟晚了怡妃与婉嫔一步。果然还是咸福宫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庆嫔说的自然是在圆明园里那几次,回回都是庆嫔先赶去海晏堂,怡妃落后一步。   怡妃笑着说:“庆嫔妹妹与陆妹妹来得也不晚。我这儿茶水还没晾凉,你们就来了。”   嘤鸣见二人摒弃前嫌,心中倒是大为安慰。面对已经贵为皇后的乌拉那拉氏,嘤鸣倍感压力,若是自己阵营内不能抱成一团,必然会被人钻了空子。所以她才费心化解怡妃与庆嫔之间的矛盾。   “天这么热,快坐下喝杯茶水吧。”嘤鸣笑着看着庆嫔与陆贵人姊妹。   二人笑着谢过。便坐在了左侧的两张南官帽椅上。润香、润玉已经飞快端了今春最好的狮峰龙井与时鲜瓜果、点心蜜饯。   陆贵人方才也在跟随皇后迎驾的嫔妃列队中,只是嘤鸣不曾与之打招呼罢了。婉嫔、陆贵人各自回到自己宫苑,自然怡妃、庆嫔这两大主位立刻就知道她已经回到储秀宫了。只因距离远近各异,才先后赶到。   饮过茶水后,嘤鸣道:“方才在太和门,只看到了顺嫔与婉嫔……”嘤鸣看了婉嫔陈氏一眼。又道:“却没瞧见那位玉嫔、忻嫔,以及科尔沁来的豫嫔。”——倒是巧了。玉嫔、豫嫔,叫起来竟是一样的发音。   怡妃道:“忻嫔打进宫就是个病秧子,估摸着又病倒了吧?”   婉嫔点头,颇有几分叹惋之色:“前贪凉。多吃了半碗冰碗,竟伤了肠胃,嫔妾还去探望了。小脸都是惨白的呢。”   嘤鸣“哦”了一声,她只知道这个忻嫔家世门第不低。没想到竟是个林妹妹氏的病美人。   庆嫔道:“那个博尔济吉特氏,皇贵妃娘娘别往心里去,她不会说汉语,满语都不怎么熟稔,因此有些孤僻,除非是皇后召见,否则极少出门。”   倒也是常理之事,这个豫嫔本来就是弘历纳进宫的摆设罢了。宫中嫔妃多是汉军旗或者包衣旗,满语蒙古语一概不通,偶尔有几个满妃,也是习惯了说汉语的。因此想要跟豫嫔处得来也难,言语不通,果然是最大的交流障碍。   “至于那个魏氏——”庆嫔撇嘴,“娘娘忘了,她月前刚生了十五阿哥,虽说已经出了月子,可据说身子还有些弱,太医都说不宜见风呢。”   嘤鸣暗自点头,她倒是很想瞧瞧,这个历史上乾隆朝宫斗的最终胜利者呢。   怡妃嗤笑了一声,“什么‘不宜见风’?等着瞧吧,等到了月底册封吉日,保准她就‘宜见风’了。”   婉嫔慢吞吞道:“宫里的女人,不都是这么争宠的吗?装可怜,博取皇上怜惜。见多了,也便不以为怪了。”——她的语气很平和,丝毫不但半分讽刺之色,仿佛只是在叙述事实。   再坐嫔妃中,若论资历,自然是婉嫔最久,嫔妃争宠的招数,她见得也最多。   陆贵人娇俏一笑,嗤嗤道:“可惜,皇上还是没有去景仁宫看望咱们这位产后虚弱的玉嫔娘娘呢!方才来的路上,婢妾与姐姐正好碰见了御前的王总管,正抱着十五阿哥去御前呢。”   庆嫔幽幽道:“纵使见不到皇上,让儿子见见也是好的。”——和佳公主出了正月,便与额驸回喀尔喀部了,庆嫔难免觉得孤寂,自然艳羡那些有儿子的嫔妃。   见庆嫔落寞,怡妃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良久才道:“魏氏从前只是玉贵人的时候倒也罢了,如今封了玉嫔,这一叫起来,只怕旁人会以为是在叫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呢。按理说,博尔济吉特氏再怎么不得宠,皇上也不至于忘了她的封号吧?怎的也没给魏氏改个封字?”   嘤鸣尴尬地笑了,不是弘历忘了,是她忘了还有个豫嫔呢。她一提“玉嫔”,弘历也没反对,那博尔济吉特氏……弘历估计也没当回事。撞衫常见,同一时期,撞封号着实少见。   真念叨着豫嫔,小文子便进来禀报说:“景阳宫豫嫔叫人送来两盘青金石朝珠,并一盒蒙古糕点,说是贺娘娘回宫加封之喜。”   传闻豫嫔生性孤僻,礼数倒是不缺。   那青金石朝珠色泽深蓝幽邃,便知是最上乘的青金石。因青金石色泽如天,被称作“帝青色”,与绿松石、珊瑚一般,都是用来制作朝珠的常见材料。似乎蒙古人就很喜欢这种深蓝的色泽。   而糕点……   嘤鸣打开来一看,瞬间目瞪口呆,食盒中是一整块巨大的甜点,上头洒满了核桃仁、瓜子仁、甜杏仁、葡萄干、芝麻、红枣等干果,以及腌渍的玫瑰,还有一个个……小菊花造型,当真让人无语凝噎!   “这是——切糕??!”   第588章、辱人者   “这是——切糕??!”   没错,她虽然没吃过切糕,但是上辈子却在网络上见识过这种天价糕点的闪亮外观,那绝对是亮瞎了钛合金狗眼啊!可惜一直无缘品尝这天价糕点的味道如何……着实……吃不起啊!   只不过——切糕不是新疆的玩意儿吗?怎么蒙古也有切糕??   哦,是了,蒙古和新疆本来就毗邻,饮食习惯相似也是难免的。   嘤鸣点了点头,豪爽地道:“既然今儿大家都在,就一起尝尝吧。”便吩咐小文子:“拿下去切了吧。”——把一整块切糕切了待客,嗯,嘤鸣觉得自己土豪极了!   后厨切出来的品相也甚好,菱形小块拼凑成花瓣形,摆在精致的斗彩花鸟盘中。只不过,嘤鸣分明瞧见,那切糕上有银针扎过的小孔……说明小文子在后头已经验过毒了。   切糕倒是甜丝丝软绵,不过这玩意儿明显属于高热量食物,嘤鸣只吃了一小块,便不再动了。   怡妃尝过后,赞道:“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跟宫里的点心不同。”宫中点心就算用到甜杏仁、玫瑰,那也是磨粉混入面粉中。   嘤鸣抿唇一笑,“本宫记得十阿哥最爱吃甜食了。”便侧脸吩咐小文子,“去切一份包好,让怡妃带回去。”   怡妃笑容满面,忙起身依依谢过,“难为皇贵妃还记得永琳的喜好。”   嘤鸣自然记得,就在她补办生辰那日,满盘子的甜腻的点心都被永琳边看杂耍,吃了干干净净。小孩子多半都爱吃甜点,倒也是寻常事。这切糕的味道倒是不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婉嫔口中喃喃,“倒也是稀奇,豫嫔的性子,最是孤僻,平日里,顶多与满军旗出身的愉妃娘娘能说上几句话,如今倒是识趣。竟也来讨好皇贵妃娘娘了。”   庆嫔也只尝了一块便不再享用。她冷冷一呻,轻哼道:“如此殷勤,必有所图!”   庆嫔的话刚落音。小文子便匆忙进殿,“娘娘,景仁宫首领太监万德瑞来了,说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送赏!”   “哦?”嘤鸣挑眉,送赏?   小文子道了一声“是”。“说是褒奖娘娘诞育皇嗣之功勋。”   嘤鸣淡淡挑眉:“那就叫他进来吧。”——这个万德瑞,她倒是记得,只不过从前还不是景仁宫首领太监,只是个跑腿的小太监小万子。跟小文子差不离,如今竟也做到首领太监的位置了,而且中宫宫里的首领太监。照例比嫔妃宫苑首领太监要高出整整一品来。也是为了彰显妻妾尊卑。   这个万德瑞长得倒是白胖,浑圆的大脸上油光可鉴。咧嘴笑得傻乐傻乐的,那一双半眯着的小眼睛里却格外透出三分精明之色。   “奴才万德瑞给舒贵妃娘娘请安,给怡妃娘娘、庆嫔娘娘、婉嫔娘娘请安,给陆小主请安。”万德瑞一通请安话说下来,人已经飞快打了个千儿。   嘤鸣脸色嗖的冷了下来,果然是景仁宫的一条好狗,吠得端的是厉害!!如今谁人不知她已是正一品皇贵妃之尊,这个万德瑞居然还敢称呼她“舒贵妃”!   怡妃作为殿中仅次于嘤鸣位份的嫔妃,立刻扬声训斥道:“皇上一早就下了封贵妃为皇贵妃的旨意,谁给你万德瑞的雄心豹子,居然把皇上的圣旨都当成了耳旁风,抗旨不遵是什么罪名,还需要本宫提点你吗?!”   万德瑞依旧笑得弥勒佛似的,“怡妃娘娘倒是心急,舒贵妃娘娘还没行册封礼呢。若舒贵妃娘娘真的有福气行了册封典仪,奴才自会尊称‘皇贵妃’。”   嘤鸣冷冷一哼,这个狗奴才,竟然是暗讽她行不了册封礼吗?!嘤鸣轻轻一笑,道:“陈氏也未曾行嫔主册封之礼,怎么你刚才却称呼她为‘婉嫔’?!!你独独对本宫无礼,是嫌自己脑袋长得太牢靠了吗?!”   万德瑞一愣,忙笑着道:“都怪奴才口误!叫早了,该称呼婉嫔娘娘为陈贵人才是!”说着,万德瑞忙打了个千儿,满是感激地道:“多谢贵妃娘娘提点!”   嘤鸣气得都笑了,婉嫔陈珂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素来,皇上旨意一下,阖宫都得改口!她还从未遇见这等谱大的狗奴才呢!!   嘤鸣嗤地笑了,“既然如此,你回去之后可也别忘了称呼玉嫔和顺嫔为贵人才是!”   万德瑞笑眯眯道:“嗻!奴才谨记贵妃提点,一定不敢忘。”   庆嫔双眉一挑,笑语对嘤鸣道:“皇贵妃娘娘,真是让您见笑了,紫禁城虽然巍峨繁华,但比起清净雅致的圆明园,就是多了许多犬吠之声,真是委屈您了!”   庆嫔这话,无疑实在说万德瑞这狗奴才。   万德瑞的大脸登时有些发青,两眯眼睛缝里透出几分狠厉之色,但旋即,他又是那副笑呵呵弥勒佛的样子,“舒贵妃诞育十四阿哥,皇后娘娘特意叫奴才挑了这些绸缎给贵妃和小阿哥做衣裳。还望贵妃千万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   说着,后头几个太监捧着些五颜六色的绸缎便走了进来。   嘤鸣冷眼一扫,瞧着倒是数量不少,足足有二三十匹,却都只是些次等的潞绸、彭缎,连匹妆缎都没有,更遑论那些珍贵的织金缎、闪缎乃至缂丝缎了。   皇后这是刻意那这些次等衣料来羞辱她呢!!这些料子,都是贵人以下嫔妃份例里的东西,高位嫔妃也有,但多半都拿来赏赐宫女太监了!!   嘤鸣心中笑了,乌拉那拉氏还真是失了分寸了!可见是太和门外迎驾,她与弘历同乘龙舆,让乌拉那拉氏气坏了脑子。   怡妃脸色很是难看:“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潞绸彭缎,连本宫瞧不上!何况是皇贵妃了!”   万德瑞扬起肥硕的下巴,一副说教的架势,扬声道:“怡妃娘娘请慎言!!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不管赏赐什么东西下去,那都是底下人荣耀!”   好一个“底下人”!!这三个字,在宫里素来是指伺候主子的宫女太监嬷嬷们!万德瑞倒是好胆子,竟拿来说她了!!   第589章、人恒辱之(第五更完)   嘤鸣却分毫不见恼怒之色,反倒是露出一脸的怜悯之色,口中“啧啧”不停,叹息着道:“不曾想,皇后娘娘的日子过得竟是这般艰难!本宫忝居皇贵妃之位,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连好料子都用不上了?”便转身吩咐道:“小文子,本宫记得,才月前皇上赏赐了些缂丝缎,你快去取两匹来,让万德瑞带回去,给皇后娘娘裁制两身新衣!”   如此一语,直叫再坐的怡妃、庆嫔、婉嫔和陆贵人齐齐笑了。她们看向万德瑞的眼神,分明是嘲笑!!   万德瑞的大饼脸青白交加,主子受辱,他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倒是感同身受。   嘤鸣带着几分训斥的口吻道:“怡妃,你怎么也不早告诉本宫,皇后娘娘过得这般拮据?你们这些做嫔妃的,怎么平日里也不多接济一下皇后娘娘?!”   怡妃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却连连点头道:“皇贵妃娘娘说的是,皇上一直住在圆明园,有些冷落皇后,自然内务府的奴才便愈发轻视皇后了!竟然连上等缎料都敢克扣景仁宫!回头,臣妾一定好好管教那些不长眼的狗奴才!”怡妃最后这句话,哪里是在说内务府的人,分明是指桑骂槐,再骂万德瑞不得张眼呢!怡妃唉声叹气,又说了一句险些叫万德瑞气晕过去的话,“皇后娘娘当真可怜啊!!”   庆嫔与陆贵人姊妹俱捂着嘴巴,险些就要憋不住爆笑出来了。   小文子也从库房回来了,怀里抱着两匹崭新的缂丝缎,只可惜这两匹缂丝缎,一匹是老绿色。另一匹是更老气的深烟红色!!若是嘤鸣的祖母淑慎老郡主还活着,估摸着用俩色甚是相宜!!   缂丝缎是月前送去圆明园十匹,弘历都要一股脑送去了她的海晏堂。那些或鲜艳、或娇嫩的颜色,嘤鸣已经全部用掉了,缂丝缎华美异常,但缕金织就,难免有些粗糙。所以不能给小孩子做贴身衣裳。因此嘤鸣就叫给永琚做了个缂丝缎的夏薄被,然后挑着娇嫩的给自己裁了两身旗服,有一匹大红色千叶牡丹缂丝缎。叫芝兰带回去,留着给昭绘裁制嫁衣,还有一匹银红的,给了长姐英容——长姐用着白玉膏。愈发显得年轻,穿些年轻的颜色。如今倒是相配。   最后,剩下的,也就是小文子怀里抱着的两匹了,弘历不喜绿色。所以那匹老绿色福禄寿织纹的缂丝缎,嘤鸣正瞅着不知该怎么处理呢,那匹深烟红。倒是可以给弘历做个大氅,但她知道。弘历的衣服比她还多,根本不缺衣服穿。   如今倒是好了,给皇后吧!   嘤鸣笑呵呵道:“瞧这两匹缂丝缎,颜色沉厚庄重,本宫穿着也不般配,还是给皇后吧!”——她的意思就是说,皇后的年纪,也就配穿老绿色、深烟红了。   怡妃笑咯咯花枝乱颤,尤嫌不足地添油加醋:“皇贵妃所言极是,这料子,穿在皇后身上,一定般配极了!臣妾都等不及想瞧瞧皇后穿上这样的缂丝旗服的样子了呢!”   庆嫔瞥了一眼万德瑞,道:“万公公这是怎么了?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下,这可是皇贵妃娘娘的一番好意!你可拿好了,若是不小心摔在地上,你可赔不起!”   万德瑞大饼脸上乌云密布,却只得咬牙切齿从小文子手中接过那两匹嘤鸣“施舍”的高级绸缎,他哼了哼,道:“贵妃娘娘的好意,奴才定会转达!”说罢,万德瑞一甩袖子,连跪安都不曾,便大步走了。   怡妃背后扬声狠狠啐道:“一朝得志便张狂,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畜生!”   怡妃的话果然够锋利,万德瑞肥胖的背影一晃荡,险些摔倒在地,估摸是快气疯了。   庆嫔淡淡道:“做奴才,就得有做奴才的样子,什么东西!!想狐假虎威,也得看自己背后是老虎还是猫!!”   在嫔妃面前耀武扬威,这个万德瑞,跟他的主子一样,都是个脑子进水的傻逼!   乌拉那拉氏若真聪明,就不该在这些面子上争一时之气,不过——她若能忍,便不是乌拉那拉俪兰了!从前做娴妃的时候,便是个炮仗脾气,如今看样子,真的是一点都没改啊!!   如此也好,她若是能隐忍了,嘤鸣反倒是要警惕万分了。   越是容易被情绪所左右,便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面对敌人,连冷静都失了,如何还有分寸?!   所以,比起皇后,她更该警惕皇后背后的智囊军师——那个刚刚生了十五阿哥的玉嫔才是。就因为她的出谋划策,离间了怡妃与庆嫔之间的关系,让她们势同水火。如今她回宫了,不知玉嫔会为皇后出什么样的计策来对付她呢?   忽的,嘤鸣道:“皇后为争一时之气,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怎么玉嫔没拦着吗?”   庆嫔掩唇笑了,“皇后对玉嫔,一直都是呼来喝去,保不齐玉嫔生了别样的心思,也未可知呢。”   嘤鸣颔首,庆嫔倒是与她想到一处了,“若真如此,那倒是好事。”——永远别小看这些出身低微的小角色,就如当年的常在乔瑾钰,拿自己的命,坑倒了元后富察氏!   说不准,将来有朝一日,皇后也会被自己的狗反咬一口呢。   嘤鸣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倒是有了些不成熟的盘算……   正想着,出去送万德瑞的小文子又跑了进来,道:“娘娘玉嫔身边宫女吉祥来了,带了些绸缎,来贺喜娘娘。”   怡妃冷笑道:“皇后的赏前脚才来,她后脚就派人来了!这哪里像是个产后虚弱的妇人?!”   那个叫吉祥的宫女,瞧着约莫二十岁上下,举止倒是十分稳重,长得也圆脸喜气,一进来便给再坐的所有恭恭敬敬见了大礼,称呼嘤鸣,自然没敢像万德瑞那般不敬,却也没称呼“皇贵妃娘娘”,而是“舒娘娘”。如此称呼,既不违背皇后,也不至于被嘤鸣挑出错儿来。   第590章、嘤鸣的离间计   嘤鸣瞥了一眼吉祥带来了几匹的绸缎,给皇后赏赐的一样,都是次等的料子,两匹杨缎、四匹高丽布——特么滴,比皇后还要寒酸!!   嘤鸣“呵”了一声,“你主子可都是嫔了,怎的还这般小气?”   那吉祥忙道:“叫舒娘娘见笑了,我家娘娘位份不高,所以没什么积蓄,着实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贺喜娘娘。这几匹料子,便请舒娘娘留着给十四阿哥做尿布吧。”   做尿布?   额……似乎又有些奢侈了,杨缎与高丽布都是柔软的料子,杨缎做被褥被套都不错,高丽布略次,永琚的确是在用这种布料做尿布。   嘤鸣点了点头,便吩咐道:“拿下去叫针线嬷嬷裁剪裁剪,十四阿哥的确正缺尿布呢!”   那吉祥立刻笑着躬身一礼,“多谢舒娘娘笑纳。我家娘娘说了,等改日身子略好些,一定前来请安。”   嘤鸣摆摆手:“那还是算了吧,她是景仁宫的人,皇后重规矩,为免惹皇后不开心,玉嫔还是好好养着吧。”   吉祥举止更加恭谨,“多谢娘娘体恤。”又道:“若娘娘们没有旁的吩咐,奴才便回去复命了。”   嘤鸣急忙笑眯眯道:“诶,等等!本宫还有些话要嘱咐你呢。”   吉祥听了,忙肃身静立,恭恭敬敬道:“是,请舒娘娘吩咐。”   嘤鸣见她紧张,便格外温和地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只不过……本宫得先问问,吉祥,你可算是玉嫔的心腹之人?”   吉祥道:“奴才粗苯。哪里有资格当玉嫔娘娘心腹,只是略得玉嫔几分信任罢了。”   这话当然是谦词,既得信任,便等同心腹。   嘤鸣含笑颔首,“既如此,本宫便可以放心地说了。”微微一顿,嘤鸣做出深思状。然后叹着气。露出悲悯之色,“你家主子也不容易,生了两位公主一位阿哥。才总算封了嫔位。可没想到,皇上一时疏忽,竟忘了给玉嫔改个封号,这一称呼。倒是跟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容易混淆了。这着实有些不体面。”   吉祥忙道:“舒娘娘严重了,我家娘娘常说。自己能封嫔,已经是皇上莫大的垂怜了,她只盼着十五阿哥和两位公主都健健康康长大,便心满意足了。”   嘤鸣笑容愈发可亲。“怪不得皇上都称赞玉嫔好性子,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本宫平日里倒是能跟皇上说上几句话。你主子封号的事儿,本宫倒是可以试着跟皇上说说。”   吉祥一怔。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嘤鸣如此好心。   嘤鸣深深看着吉祥,“你回去,只管原话告诉玉嫔,问她是否可想换个体面些封号。若她有意,就私底下来跟本宫说一声儿。”嘤鸣笑了笑,“这这事儿可千万避着皇后娘娘,否则皇后娘娘知道了,若是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这种大事儿吉祥自然不敢自作主张,何况她心里清楚,主子是盼着能换个好点的封号的,起码别跟博尔济吉特氏同音。吉祥忙跪下磕了个头,“多谢舒娘娘垂怜,奴才回去一定转达舒娘娘一番好意。”   嘤鸣颔首,叫润香上前扶起吉祥,又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润玉,你取挑两匹颜色鲜艳的织锦缎,给玉嫔添添喜气吧。”   吉祥一愣,“这……”——这有些不敢贸然收下。   嘤鸣笑着摆手:“无妨的,方才本宫也给了皇后娘娘回礼,还是两匹缂丝缎呢。只可惜缂丝缎只剩下那两匹了,所以只能还礼玉嫔以织锦缎了。”   吉祥忙再度行礼,“多谢舒娘娘厚赐。”   两匹织锦缎,可不就是厚赐吗?她这次回宫,好东西没怎么收着,光往外加倍回礼了!真真是亏大发了!   按照嘤鸣的吩咐,润玉去选了杏红色串枝莲织锦缎与柳黄色葡萄如意多子纹织锦缎,颜色都十分抢眼明亮,花纹也都是意头极好的。上头上用的鹅黄签子还未撕下,很是能拿得出手。   吉祥抱着织锦缎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她一走,怡妃皱着眉头道:“那么好的织锦缎给了魏氏,已经是极大的可惜了。娘娘怎的方才还说要帮魏氏求皇上改个体面的封号?”   嘤鸣笑而不答。   怡妃那些话,原也是庆嫔想说的,庆嫔瞅着嘤鸣这幅样子,瞬间心下敞亮,她笑着道:“皇贵妃娘娘,这是要使离间计?”——离间的,自然是皇后与玉嫔本就不牢靠的关系。   嘤鸣笑着点头,论头脑,庆嫔算得上顶尖了,只可惜早些年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傲骨,才熬到今日还只是个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很好吗?”——当初玉嫔为皇后出谋划策,离间怡妃与庆嫔,如今同样的招数,也招呼到玉嫔头上,就是不晓得,玉嫔能否禁得住她的诱、惑?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才刚回来第一个下午,便是人来人往这般热闹,以后还指不定何等费心费力呢!   怡妃见嘤鸣露出疲色,便率先起身道:“皇贵妃才刚从圆明园回来,怕是累了,臣妾等便先退下了。”   嘤鸣笑着颔首,叫怡妃带上了小文子提上来的装了切糕的食盒,又叫小文子、薛嬷嬷等人亲自出去送怡妃、庆嫔一干人等出去。   众人走后,嘤鸣进了西暖阁,瞧了瞧自己儿子和干儿子,都睡得酣甜呢,塞了塞被角,便去一旁的贵妃榻上歪着歇,润香见状,忙上来替她揉着额头,细语问:“日头已经西斜了,娘娘今晚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去后头吩咐。”   嘤鸣“唔”了一声,便道:“清淡些就是了。”又问:“切糕还有剩吗?”   润香道:“还有小半。”   嘤鸣点头,瞄了一眼已经睁开了咕噜噜大眼睛的烟儿,那眼神分明透着渴望。   莞尔一笑,嘤鸣理了理鬓角,便道:“切成小块,都端上来吧。”   润香笑着说:“娘娘从前不是不爱吃太甜的东西吗?怎么如今改了胃口了?”   哪里是她不爱吃甜,只是怕长胖罢了,唉……悲催一言难尽啊。   嘤鸣便道:“不是本宫要吃。”眼神便瞥向对面的罗汉榻上。   润香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还在睡觉的永琚包子,便道:“娘娘,十四阿哥太小了,还没长牙呢,不能吃切糕。”   嘤鸣噗嗤一笑,“你没瞅见还有那只呢!”嘤鸣一手指着精神抖索的那只蓬毛红松鼠。   润香呆滞半晌。   第591章、回宫侍寝   松鼠,本来就爱吃干果。   剩余的切糕倒是被烟儿一口气吃了个干净,吃了个肚子饱鼓鼓,愣是撑得连灵乳都喝不了了。嘤鸣抱着永琚喂奶,瞅着烟儿那副郁闷的表情,笑得嘴角都要抽筋了。   晚饭后,嘤鸣又给永琚为了一次奶,而烟儿……还是撑得吃不下,只能眼巴巴看着永琚吃得香甜,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外头小文子忍不住催促:“娘娘,皇上还在养心殿等着您去呢。”   方才用晚膳的时候,御前的王钦便来请了。嘤鸣只说吃饱了便去,可她吃饱了,儿子还没吃饱呢!   拿绢子擦了擦永琚满是奶汁嘴角,又拍了拍永琚的后背,永琚这才打了个饱嗝儿。   嘤鸣笑着将他放回摇篮里,哄着道:“琚儿乖,乖乖睡觉,额娘要去你阿玛那儿了。”——大晚上,叫她去养心殿,这是什么目的,还需要多说吗?   话说,今儿才刚回宫呢,弘历就能叫她歇息两天?   郁闷地叹了口气,略整整了仪容,换上一身娇艳的橘粉色千叶牡丹旗服,夜凉如水,所以又披了个厚实些的云锦斗篷,这才乘这皇贵妃仪舆,去了弘历的养心殿。   这会子,弘历也批阅完了奏折,正盘腿坐在东次间罗汉榻上喝茶吃宵夜,倒是悠闲。   “怎么这会子才来?”弘历显然有些不乐意了。   嘤鸣哀叹了一声,便上榻上侧身坐下,“刚生了个小祖宗,我总得喂他吃饱了才行吧?”——白天一般都是他喂奶,夜里懒得起来。多半都是乳母们喂。永琚虽然不太挑食,但晚上吃的明显比白天少。   饶是如此,还是一天天白胖起来,愈发像包子了。   弘历“噗嗤”笑了,推了一盏奶茶给她,“朕也知道,一旦回宫。就有乱七八糟的事儿找上你。”   嘤鸣笑着端起奶茶。弘历显然是知道白天发生的事儿了。皇后赏赐次等绸缎想要羞辱她,却反被羞辱,玉嫔、豫嫔也都送了贺礼……   弘历脸色微微发冷。“你送乌拉那拉氏的两匹缂丝缎,被她一把火给烧了!!还对外说是宫女打翻了烛台,才不慎烧毁的!!”   嘤鸣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暴怒之下的乌拉那拉氏本来就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若是在人前,兴许她还能忍一会儿。可在自己地盘,她能忍才怪!!   “倒是可怜了那个宫女了。”嘤鸣叹着气道,主子惹事,自然要拿她们来顶缸。   弘历道:“乌拉那拉氏叫送去慎刑司打了三十板子。”   嘤鸣张了张。正想搭救一把,又忽然想,可别是苦肉计。在本宫里。本就不该存多余的善心,于是道:“那就多赏她些银钱。让她出宫与家人团聚吧。”——这样既博个良善之名,又免招算计。   弘历一愣,“朕还以为你会把那宫女要到自己宫里呢。”   嘤鸣呵呵笑了,“起初我的确有这个想法的,但转念一想,她可是皇后重罚了人,若我收了使唤,只怕皇后知道了,又不知气成什么样子。还是算了,我不想惹是生非。”   弘历点了点头,“也好!”便瞥了王钦一眼。   王钦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嘤鸣却急忙道:“再拿些好的伤药给她吧,三十板子下来,若不好好医治,只怕要留下病根了。”说着,嘤鸣露出唏嘘之色。   “嗻!”王钦再一礼,忙去办差了。   弘历笑眯眯看着她,道:“鸣儿,朕今晚翻的是你的牌子。”——这点他已经叫人通知了敬事房太监乌璐,这狗奴才,想必也知道该如何办了。   嘤鸣妩然瞪了他一眼,翻你妹的牌子!!   弘历道:“在宫里,一些祖制,还是尽量不要违背得好。”   嘤鸣“哦”了一声,罢了,大不了她劳累着每天来养心殿的就是了,只要别乘坐嫔妃侍寝的青鸾轿,别被卷成春卷扔龙榻上,她就心满意足了。   景仁宫。   产后有些虚弱的玉嫔魏氏侍立一旁,神色有些战战兢兢。   只听得皇后乌拉那拉氏恨恨道:“她竟然没中计?!”怒骂一声,乌拉那拉氏转头朝着玉嫔啐了一口,“你出得好主意!!如今皇上将秋鹤逐出宫去,本宫平白少了一个心腹!!还叫纳兰氏邀买了人心!!哼,送伤药、赏银子,本宫从前怎不知道她这般良善?!!”   玉嫔忙垂下头,忍不住心想,看样子舒皇贵妃防备心极重,日后想算计她,只怕不易。   这时候,万德瑞在屏风外禀报:“娘娘,敬事房总管太监乌璐来了。”   皇后一皱眉,“他来做什么?”   万德瑞小声地道:“方才……储秀宫那位……去了养心殿。乌太监此来,只怕是——”只怕是请皇后在中宫笺表上盖凤印的。   乌拉那拉氏听了这话,登时气得老脸都扭曲变形了,“才刚回宫,便这般狐媚着皇上!!若不除她,这宫里便要跟她叶赫纳拉氏姓了!!!”   玉嫔见状,忙柔声道:“娘娘息怒,皇上只怕已经翻了牌子了,您得用印才是啊!”——中宫笺表,便是纪录后妃侍寝的册子,皇帝若翻了谁的牌子,便在中宫笺表上写上,某妃某夜侍寝,然后再盖上皇后的凤印。将来该妃若有了身孕,便对照中宫笺表,日子跟月份能对得上方可,若对不上……可就呵呵了。   可想而知,要纪录自己丈夫和小妾们同房纪录,当皇后这位该有多膈应啊!!   乌拉那拉氏目光如刀,狠狠刮过玉嫔那张有五分肖似嘤鸣的脸蛋,似乎恨不得将玉嫔凌迟了,他咬牙切齿道:“想要本宫给她叶赫纳拉氏用印,除非本宫死了!!”   乌拉那拉氏吩咐万德瑞:“就说本宫今日中暑,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   玉嫔忙道:“娘娘三思啊!您若是不用印,只怕皇上要生气……”   听了这话,乌拉那拉氏火冒三丈,一个大巴掌便狠狠摔了过去,“啪”这一声响,那叫一个清脆响亮!   “贱人!!”乌拉那拉氏狠狠啐了一口。   玉嫔娇嫩的半边脸颊登时红肿紫涨了起来,那叫一个火辣辣地疼。   玉嫔挨了巴掌,半句怨言也不敢有,反倒是急忙跪了下来,磕头道:“娘娘息怒!”   乌拉那拉氏冷哼道:“被以为封了嫔,就跟从前不一样了!!你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本宫要做什么,岂由得你来指手画脚?!!”   这等辱人之词,叫玉嫔心中恨得无以复加——她咬牙想,明日便叫吉祥去储秀宫回话,她再也不想跟着皇后,回回受辱了!!   第592章、皇后,你牛!!   乌拉那拉氏又道:“叶赫那拉氏赏你的两匹织锦缎,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给本宫绞碎了?!”   玉嫔心中一颤,若真绞碎了,只怕要惹怒皇贵妃,断了她自己的出路了!玉嫔急忙道:“皇后娘娘容禀,嫔妾正打算,明日便叫吉祥把织锦缎退还储秀宫!嫔妾是皇后娘娘宫里人,岂会稀罕她的赏赐?”   听了这话,乌拉那拉氏心中怒火略消了三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本宫的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谁若敢有半分异心,本宫比会叫她后悔活在这个世上!!”乌拉那拉氏这话说得阴森阵阵,直叫玉嫔心中惊惧,若论心狠手辣,皇后跟孝敬宪太后是如出一辙!   可是,若警告有用,这世上便没有那么多背主之人了。   养心殿中,一场云雨过后,嘤鸣腻腻地出了一身汗,脑袋歪在弘历肩头,娇喘不止。   弘历的手就搭在嘤鸣那白如羊脂的肩头,捏弄着她的耳垂,灼烫地吐息着,热热道:“不是才生了琚儿吗?怎么……那里还是那么紧?”   嘤鸣听了这话,脸红如猪肝,气得狠狠瞪他一眼,这厮真是越来越不要脸!   弘历哈哈大笑,然后埋在嘤鸣脖颈上,一通啃咬,粗粝的手更是不规矩地袭击她高耸的胸脯……   “别闹了!!”嘤鸣气急之下,狠狠朝他腰间的软肉上一拧——足足一百八十度旋转。   弘历疼得“嗷”地叫了一声,活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瞅着自己腰侧的通红,怒瞪嘤鸣:“怎么又来这个?!”   嘤鸣骨碌爬了起来,飞快穿上贴身的小衣与中衣。“行了,我回储秀宫了!”按照规矩,嫔妃是不能在养心殿留宿的。何况,她还想回去给永琚喂次奶呢。   弘历忙揽了她腰肢,道:“出了这么多汗,就别走了。”   嘤鸣撇嘴,“这可不合规矩。仔细前朝有人拿这事儿上折子。”   弘历哼了一声。“自打朕下旨封你违皇贵妃,反对的奏折朕已经烧了两箩筐了,也不怕再多些!!”   嘤鸣一愣。有了永琚,她就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没想到为了她的加封,前朝竟是这般不消停吗?   倒也是。中宫健在,便加封皇贵妃。着实不合祖制。何况朝堂上有那么多思想腐旧的儒臣,必然跟打了鸡血似的上折子反对。这可是邀买名声的好机会呢!!   见她沉默,弘历忙笑着安慰:“不妨事,不过是几只碍眼的苍蝇罢了。而且其中大多都是乌拉那拉氏一族党羽。朕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清理一下!省得日后朝堂上不安宁。”   嘤鸣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片刻后。王钦跪在帘子外禀报道:“皇上,敬事房的乌璐来回话。说……说皇后娘娘不肯在中宫笺表上用印!”   听了这话,嘤鸣愕然了,她还真是小觑了乌拉那拉氏的胆量了!!这可不是为难她,而是跟弘历叫板了!!你牛!!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后这般牛气?本朝也就只有一位顺治元后敢跟顺治叫板,结果呢……自然是被废为静妃了。   弘历果然气坏了,“这个贱妇!!朕当年就不该立她!!!!”   嘤鸣便问:“不肯用印……这是为何呢?”   王钦道:“回皇贵妃娘娘,景仁宫首领太监回话说,皇后娘娘中暑了。”   嘤鸣“呵”地笑了,中暑了……嗯,白天去太和门迎驾,那会子的确够热的,只不过别人都没中暑,就皇后中暑了,这身子骨还真有够娇贵的!!   弘历气得鼻孔冒烟,“合着是朕不该让她迎接喽?!!!”   嘤鸣掩唇笑了。   弘历气呼呼道:“好!!!既然皇后病了,王钦,你立刻去取回中宫笺表与凤印!!朕体恤皇后,不忍她烦劳!!让她好好休息,即日起命皇贵妃代掌凤印、管理中宫笺表!!”   嘤鸣暗叹,做皇后的,跟皇帝斗,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弘历也真真是气坏了,直接连最后的颜面都给乌拉那拉氏了。大清立国以来,除了顺治元后与继后,还没有哪位皇后都褫夺中宫笺表与凤印呢。   这两项,才是皇后手中最大的权利啊。   其实,中宫笺表这种东西,稍微强势一点的皇帝,完全可以无视,只不过素来的帝王为了彰显自己遵循祖制,都是要走个流程的,而皇后们也素来识趣,不管皇帝翻谁的牌子,她们都会乖乖用印。所以,还从未出现,皇帝召幸了嫔妃,皇后却不给用印的状况呢!!   今儿,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王钦后半夜才从景仁宫回来,中宫笺表与凤印倒是都带了,他第一句回禀便是:“皇后娘娘气得吐血晕过去了。”   嘤鸣呵呵笑了,这下子还真的病了,不过不是热病的,而是气病的。   弘历一旁催促,“别光顾着笑了,赶紧添上一笔、用印!”   嘤鸣摸了摸鼻子,其实不用印也没关系的,因为她来之前就吃了避孕药丸了……才刚生了琚儿,她可不想中招!!琚儿还小,她起码得等个两三年再考虑生孩子。   嘤鸣翻开中宫笺表,便问弘历:“这东西,怎么写呀?”   弘历直接上来一把夺过毛笔,便飞快写下一行字: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十四日夜,帝幸皇贵妃纳兰氏。   嘤鸣默默瞅着,还“幸”,幸你妹的!!!   弘历撂下毛笔,“以后就这么写!你用印吧!”   王钦已经取出了凤印,恭恭敬敬奉给嘤鸣,嘤鸣瞅了一眼,凤印已经站了印泥,因此直接一盖就是了。   “皇后之宝”,就这四个小篆字。   嘤鸣伸了个懒腰,“我可不想管着这玩意,留在养心殿得了。”——叫弘历自己整吧,她可不想回回给自己盖印,纪录自己被弘历睡的历史,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弘历脸色黑了黑,他主动把凤印与中宫笺表给人,鸣儿居然还嫌弃上了?!   弘历重重一哼,眼神如刀。   嘤鸣困极了,所以完全无视了弘历的表情,身子一歪,大叫声了“累死人了”,便倒头呼呼大睡了。   第593章、魏氏的选择   一觉睡到翌日,养心殿后寝殿掌灯,十数盏通明的琉璃宫灯亮得刺眼,嘤鸣一手做眼帘,遮挡住刺目的光芒,双眼眯着,满脸都是床气。   这会子外头天还没亮呢!   弘历已经穿戴好朝服朝冠,他坐在床头,抚了抚嘤鸣的额头,道:“朕细细考虑了,中宫笺表与凤印,你若不愿要就算了。最近朝堂上对你指摘之词已经够难听了,的确不必再给那些腐儒更多攻讦你的理由。”   “知道了……”嘤鸣揪着被子,将自己蒙在里头。困死了,昨晚折腾到大半夜,她可还没睡饱呢!!   弘历无奈地摇了摇头,“朕去上早朝了,你多睡会。朕已经下旨,乌拉那拉氏病了,需要静养,六宫嫔妃不许去景仁宫打扰。”   “哦……”——也好,她也不想去景仁宫给乌拉那拉氏请安。   弘历一走,嘤鸣立刻嘟囔道:“还不快把灯都熄了!!太晃眼了!!”   “嗻!”应声的是个养心殿的小太监。   片刻后,寝殿内又是一片昏昏,嘤鸣这才把脑袋里从被窝里探出来,扭了扭身子,选了个最舒服的角度和体位,如此,不消片刻,又与周公相会了。   嘤鸣又睡了一个时辰,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二刻,日上三竿的时辰了。   养心殿的宫女太监这才忙活活伺候她更衣洗漱,养心殿御膳房也已经给她备了早膳,昨晚做了那么多剧烈运动,嘤鸣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等弘历回来。自己先吃了个饱鼓鼓,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回储秀宫去喂自己儿子了。   先喂饱了永琚包子,又挤了大半碗灵乳给烟儿——现在他是兽形,嘤鸣可不想抱着一只松鼠喂奶。好在烟儿不介意,只要每天有有灵乳喝就行了。   喂饱了这一大一小俩儿子,小文子躬身进来。附耳禀报道:“娘娘。皇上下朝后径直去了景仁宫。”   嘤鸣“哦”了一声,皇后“病了”,身为皇帝。弘历怎么也得去应应景,没什么大不了。   见嘤鸣反应淡淡,小文子自然不敢多置喙皇帝陛下,便又道:“伺候玉嫔小主的宫女吉祥一早就来了。要求见娘娘。”   嘤鸣挑眉笑道:“哦?她来做什么?”——才叫她转问魏氏是否想换个封号,魏氏这么快就要给她答复了吗?   小文子却露出气恼之色。“玉嫔小主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些,竟叫宫女把娘娘昨日赏赐的织锦缎给退还了回来!!”   “嗯??”嘤鸣声调上扬,退还织锦缎??魏氏竟然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得罪她吗??倒是有些不像呢。   微微一忖,便道:“既然只是要退还缎料。她为何要非要见本宫?”   小文子哼了一声,“可不是吗,奴才撵都撵不走。”   嘤鸣抚了抚鬓角。淡然道:“既然怎么都不肯走,可见是有要紧的话要对本宫说。你去传她进来吧。”   还是昨日的那个恭敬精神的宫女吉祥,不过这一回她进来便磕头,“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呵!竟换了称呼了,不是“舒娘娘”,而是皇贵妃娘娘。如此,也足矣表明魏氏的选择了。   嘤鸣笑着道了“免礼”。   吉祥起身后,立刻便解释道:“皇贵妃娘娘容禀,我家小主一年也难得几匹好料子,因此十分喜欢皇贵妃娘娘的赏赐。只因皇后娘娘不喜,非叫我家小主把织锦缎绞碎了,娘娘无计可施,才说要将绸缎退还回来。还请皇贵妃见谅。”   这吉祥态度,显然比昨日更加谦恭,甚至称呼自家主子为“小主”。虽说,宫里的嫔妃都是“小主”,可上了嫔位,就可以尊称一声“娘娘”了。吉祥这般谦逊,可见是玉嫔的嘱咐。   嘤鸣颔首,“寄人篱下,自然格外不宜。本宫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吉祥送了一口气,连连屈膝谢恩。   嘤鸣若有深意地微笑着,“对了,本宫听说,昨晚景仁宫很是热闹……”   吉祥小心斟酌着言辞,小声道:“皇贵妃娘娘目光如炬,自然什么都逃不出您的法眼。”顿了顿,吉祥又道:“我家小主还叫奴才禀报皇贵妃娘娘,秋鹤其实是皇后娘娘最信任的心腹之人。”   嘤鸣一愣,秋鹤是谁?略一想,便明白了,只怕就是昨晚那个打翻了烛台,烧毁了她赠与皇后的缂丝缎的那个宫女。那宫女被皇后发落去慎刑司,挨了三十大板。   她昨晚也是存了小心,才将那宫女安排出宫的。   没想到,她的防备,竟然猜对了!乌拉那拉氏果然使出了苦肉计!可惜她没有中计,皇后反倒是折损了一员心腹!   嘤鸣笑呵呵道:“是吗?本宫只是不愿与皇后为敌,所以才……呵呵。”——玉嫔让吉祥来说这些,也算是表达诚意了,只可惜是马后炮,诚意略小了些。   吉祥笑了笑,又屈膝一礼,小心翼翼道:“关于为我家小主改封号之事……小主说,若得皇贵妃垂怜,必定感激终生。”   一句“感激终生”便想打发了她?她的枕边风,还没那么廉价!!嘤鸣笑呵呵道:“其实此事本宫也无十足把握,只能试着跟皇上说说。”   吉祥心中一紧,昨日皇贵妃主动大包大揽,怎的今日竟说“无十足把握”了?吉祥刚想张嘴问个究竟。嘤鸣却打了个哈欠,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吉祥一急,“皇贵妃娘娘——”   嘤鸣“嘘”了一声,由不得吉祥再多嘴,便翩然去了里头暖阁。   小文子更是上去拦住吉祥,“皇贵妃贵人事忙,可没太多闲工夫跟你这个小宫女浪费时间。”   嘤鸣表情寡淡,这个魏氏谱倒是够大的。两次都拿个宫女来打发她,真忘了自己是什么位份的了。明明有求于人,却半点求人的样子都没有。   吉祥回到景仁宫偏殿复命,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哭哭啼啼跟自己主子魏氏诉说了在储秀宫受到了冷遇,“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儿皇贵妃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是奴才哪里说错了话……“   魏氏倒是丝毫不觉得奇怪,她笑了笑道:“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吉祥,你不必自责。”   吉祥有些呆愣。   魏氏温婉一笑,“皇贵妃挥手之间,就能夺了皇宫中宫笺表,还让皇上下旨不许任何嫔妃探视,皇后如今……不但失了权利,更形同禁足。有这等的本事的人,又哪里会轻易帮本宫?”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这点道理,本宫还是懂的……”魏氏幽幽自语。   第594章、皇后苏醒   景仁宫。   伺候魏氏的小太监进去禀报:“皇后娘娘已经醒了,娘娘是否要过去探视?”   魏氏淡淡道:“昨儿吐了那么一大口心头血,没想到这么快就醒来了。”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她劝阻皇后用印,反倒招来皇后掴掌,脸上的红肿此刻还未全消呢。   皇后恼羞成怒,死也不肯在中宫笺表上用印,果然激怒了皇上,过了没多久,御前的总管太监王钦就来了,他奉皇上旨意收回皇后的中宫笺表与凤印。   当时,皇后愕瞪眸子,直接便怒斥王钦假传圣旨……皇后一直认为,她给皇帝生了两子一女,因此皇上无论如何都会给她几分颜面的。   然而她猜错了。   颜面不是别人给的,得靠自己识趣才能博得。   昨晚深夜里,她就站在偏殿,透过半开的步步锦支摘窗看着那样歇斯底里的皇后,那哪里还是母仪天下的中宫国母?根本就是一个疯癫的泼妇,她撒泼一般大吼大叫、死死抱着凤印不肯松手。可还是被王钦生生夺走了,皇后想要吩咐身边人宫人上前抢回来,可是景仁宫的奴才又几个敢抗旨的?皇后抗旨不会死,但他们会死。   刀子当前,谁都是惜命之人。   皇后一人力气再大,如何争得过如狼似虎的御前太监?   凤印被夺走了,中宫笺表也被抢走了。   皇后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当即,她脸色涨红得恍如几欲撑破的水袋,胀到极限。最终……好大的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倒喷了出来。   那一刻,魏氏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快意!!多年来压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乌拉那拉氏,竟也有今日!乌拉那拉氏从来自恃高贵,处处羞辱她这个包衣出身的嫔妃。如今,乌拉那拉氏也受到了来自皇上的折辱!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所以魏氏才觉得,皇贵妃注定是皇后的克星。   从前皇贵妃住在圆明园,不与皇后交锋。可还不是照样把皇上牢牢拴在圆明园。皇后形同独守空房的未亡人。   如今皇贵妃回来了,以无以复加的气势回宫,皇后率六宫太和门迎驾。迎的竟不只是皇上,还有皇贵妃。当时,皇后虽然极力克制,但心里早已恨皇贵妃欲死了。所以一转头。皇后便叫万德瑞赏赐劣等绸缎,借此侮辱皇贵妃。皇贵妃倒是收下了。却以怜悯的姿态回礼了两匹颜色老气的缂丝缎,这既讽刺了皇后垂垂老矣,更是极大地反辱了皇后出境凄凉、用度还不及她这个皇贵妃。当真是漂亮的一记反击,当时魏氏便是这么想的。   皇贵妃的手段。比起处处争锋的皇后,可要高明多了。   皇后一怒之下,竟直接叫人将那两匹缂丝缎烧毁了。魏氏当时便忍不住摇头了。这缂丝缎是皇贵妃送的不错,但更是皇上月前赏赐给皇贵妃的。皇后当真是疯了!!就算不肯裁制成衣裳穿在身上,也大可束之高阁啊!   所以她当时便出计策,将烧毁缂丝缎的罪名找个忠心耿耿的宫女顶岗,而后在将这名宫女发落慎刑司严惩,皇贵妃闻得此讯,很有可能在皇上面前,为这个宫女求情,甚至将此宫女收身边伺候。如此一来,便可安插眼线在储秀宫了。   她的计策大有可为,若换了旁人,兴许便中计了。可皇贵妃没有中计,发落秋鹤出宫,让她的计谋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皇后更是损失了一员心腹大将。当真是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接下来,皇上翻了皇贵妃的牌子,并命敬事房太监乌璐前来景仁宫,让皇后用印。   连番失手,饱受折辱的皇后,早已愤怒到了极点,岂会肯乖乖用印?   皇后以中暑为由拒绝用印,皇上同样以皇后中暑病倒、不能掌摄六宫事务为由,叫人王钦拿走了中宫笺表与凤印。   皇后吐血晕倒,到现在已经有七八个时辰了。皇上下朝后来这里敷衍地看了一次,坐了不到一刻钟便走了,皇上只与她嘱咐了一句:“好生伺候皇后。”语气却很是生淡。   皇上走后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皇后才醒来。   魏氏一边想着,脚下步履飞快,已经进了皇后的正殿。   此刻皇后如撒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了昨日的气势,她瞅了一眼魏氏,问她:“皇上打算废了本宫,对吗?”   魏氏心中咯噔一下,心道,皇后总算是清醒了些,便忙道:“皇后娘娘别多想,方才皇上还来看望过您呢,还嘱咐嫔妾好生伺候您。”   皇后听了这话,恍如抓到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她嗖的爬了起来,急忙问:“你说的是真的吗?!皇上当真关心本宫?”   魏氏忙点头,“嫔妾岂敢欺瞒娘娘?刚才皇上吩咐的时候,万德瑞也在旁边呢。”   万德瑞急忙点头,安慰自己主子:“娘娘,皇上还是很关心您的!”   皇后含着泪珠,露出了笑容,“本宫从前脾气没有那么坏的,就是最近两年,总是忍不住发火儿。这次,一气之下,竟跟皇上作对……”——这话若是嘤鸣听见了,脑袋里肯定会冒出“更年期”三个字:总忍不住发火、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遏制不住自己——这可不就是更年期的症状吗?   皇后垂泪不止,“本宫不怪皇上拿走了中宫笺表和凤印,只盼着皇上能原谅本宫。”   万德瑞道:“娘娘,皇上虽叫人拿走了凤印与中宫笺表,但这两件宝物都是留在了养心殿,并不曾转赐旁人。所以,娘娘大可不必太忧心了。皇上早晚有一日,会叫人把东西送回来的。”   皇后听了这话,倒是安心泰半。旋即,皇后冷笑道:“就算皇上拿走了中宫笺表和凤印,此二物,也不是她叶赫那拉氏一介妾妃配享用的!!”   魏氏垂下头,皇后的脾性,真真如六月的天,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下一刻已经是狂风暴雨。难怪皇上不喜欢,谁会喜欢这么一主儿?   魏氏腹诽着,面上却谦恭如旧,“娘娘说的是。”   第595章、魏氏的算计(上)   “本宫病着,为何嫔妃没有来侍疾?”皇后沉着老脸问。   魏氏心中咯噔一下,忙道:“皇上叮嘱了嫔妾好生侍疾呢,不许其他嫔妃来叨扰娘娘静养。”   即使魏氏说得再委婉,皇后又不是傻子,岂会听不出这里头的意思?!登时,她的怒火再度窜起,她悲怒交加,红着湿润的眼睛、双拳也攥了起来,“静养?!!皇上这是要禁足本宫吗?!”   万德瑞急忙道:“可没这回事,皇上只是不许六宫嫔妃来,娘娘若是想出去透透气,奴才立刻就为娘娘准备凤舆!”   魏氏也连忙点头:“万公公说得对!何况太医也说了,娘娘得安心静养。若来往嘈杂,着实不利于娘娘养病。”   万太监与魏氏一唱一和,这才把气恼的皇后又给哄了回来。乌拉那拉氏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罢了,皇上还未原谅本宫,本宫自然是少走动为宜!”   魏氏点头称“是”,“只要等皇上气消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怎么说,娘娘都是陪伴了皇上近三十载的人了。”   “三十载……”乌拉那拉氏长长唏嘘着,伸出干枯的手,去抚摸自己似乎更见衰颓的容颜,“这么久的岁月,足矣带走一个女人所有的青春韶华。”   “皇额娘!”只见十二阿哥永璂已经飞奔着扑了进来,一双凤眼乌溜溜带泪,便扑进了乌拉那拉氏怀里,呜呜道:“皇额娘可算醒了,可吓坏儿子了!”   见到自己的儿子,乌拉那拉氏满心俱是慈母柔情,一把抱了十二阿哥在怀。急忙道:“皇额娘没事儿,就是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小毛病。”   十二阿哥立刻撅着小嘴儿嘟囔道:“皇额娘年纪不大!皇额娘还年轻呢!皇额娘还要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娶太子妃呢!”   娶太子妃?   乌拉那拉氏苦笑了笑,从前,她从对小十二说,他是未来的太子。要娶的不是福晋。自然是太子妃。可如今……她叶赫那拉氏也有了儿子,皇上疼得跟鱼眼珠子似的,连小十三都忽略在脑后了。何况她的小十二呢?   乌拉那拉氏喃喃自语:“那是自然……只要本宫一日是皇后,皇上就别想舍嫡立庶!”说到最后四个字,乌拉那拉氏已然咬牙切齿,额头上条条青筋暴起。仿佛心中积蓄了无比猛烈的意志。   女人若是一旦发狠,那也是叫人招架不住的。   魏氏见状。忙上前半步,柔声道:“俗话说得好,见面三分情。若有乖巧的孩儿从中周旋,父母之间自然很快就会和好的。若皇后娘娘信得过嫔妾。不妨让嫔妾带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两位嫡阿哥,日日去御前请安。”   乌拉那拉氏暗暗一忖,心下不免有些意动。便问万德瑞:“小十三呢?本宫已经醒了,他怎么没来?”   十二阿哥忍不住嘀咕道:“十三弟还在睡觉呢!”   乌拉那拉氏面露恨恨之色。“这哪里还是本宫的儿子?!本宫病着,他竟还有心思睡觉?!”   魏氏忙道:“十三阿哥还小,自然不像十二阿哥这般懂事。”——这话既是为十三阿哥说情,又是捧了十二阿哥。   所以无论乌拉那拉氏还是十二阿哥心里都舒坦不少。不得不说,魏氏是个极会说话的人,总能用简单的语言,说出又真切又合情合理的劝慰之词。   乌拉那拉氏便道:“带着小十二,再把你十五阿哥也抱上,就这样去养心殿请安既可。”   魏氏心中想,皇后没提十三阿哥……故而魏氏也没敢再提,省得惹皇后不开心,于是屈膝道了一声“是”。   魏氏就这样带着一大一小两个阿哥,去往养心殿,幸好如今魏氏是嫔位,也可以乘坐肩舆,她怀里抱着自己的十五阿哥,而十二阿哥身为皇子,自然也有专门的小肩舆,与魏氏并排其列,很快就到了养心殿前。   可惜,御前的太监告之,皇上去了储秀宫,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魏氏笑了笑,便对十二阿哥道:“既然都出来了,咱们再去储秀宫也就是了。”   十二阿哥立刻把小嘴儿撅起,甩下了小脸:“我才不去看那个狐媚子呢!!”说罢,十二阿哥飞快爬上了肩舆,小脸带怒,颐指气使吩咐抬肩舆的太监:“立刻回去,爷要回景仁宫陪皇额娘!!”   太监自然不敢违抗十二阿哥的吩咐,别看他是小孩子,但更是个主子。何况十二阿哥是皇后心头肉,谁敢得罪?   魏氏见状,急忙上去扒住肩舆,好言好语劝慰道:“十二阿哥莫要任性,咱们可是来给皇上请安的。”   十二阿哥怒冲冲等着魏氏,“要你管!!我就要回去!”十二阿哥跺着小脚,嘴里鼓鼓囊囊催促太监起行。   魏氏一脸急躁之色,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二阿哥被抬着远去。可待十二阿哥真的消失在拐角处,魏氏却笑了,她来之前就打听皇上午膳后,便往储秀宫方向去了。   在景仁宫,皇后当着十二阿哥的面,就更是毫不客气地说皇贵妃难听的话,“狐媚子”三个字更是回回挂在嘴边。如今,十二阿哥竟当着御前太监们的面喊了出来……   魏氏也施施然坐上肩舆,吩咐道:“去储秀宫。皇贵妃日前就回宫了,本宫也该去请个安才合乎礼数。”   储秀宫中。   午后才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外头知了吵个没完没了。嘤鸣生怕永琚冻着,所以也不敢用太多冰,如此来午前午后,永琚包子便热出了一身汗。嘤鸣拿着一柄鹅羽扇,为他轻轻扇着风。扇得久了,不免自己出了一头热汗。   在自己寝宫内殿中,嘤鸣也穿得少些,外头的旗服早已脱下,只穿着里头的中衣,那是一套朝霞绸衣裤,此绸缎若云霞般好看,更要紧的是轻薄透气,最适合裁成夏日贴身衣衫了。   弘历却突然上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鹅羽扇,“连打扇子这种事儿还要亲自动手,底下有那么多奴才,难道都是死人吗?”   弘历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快,旁边几个保姆嬷嬷听了,吓得齐齐噗通跪倒在地,连忙不迭磕头,口里直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便道:“我这不也闲着吗?”瞧着那几个磕头如捣蒜的保姆,着实有些可怜,便吩咐道:“行了,本宫跟皇上去东暖阁凉快凉快,这里交给你们了。”   保姆们如蒙大赦,连连称“是”。   第596章、魏氏的算计(下)   相比永琚午睡的西暖阁,东暖阁中便是一派清凉,嘤鸣一进来,生恐着凉,索性便将刚才脱下来的那件水红色云缎旗服穿上,这旗服虽是红的,但水红色是最浅色的红,看了也叫人觉得清淡雅致,阔玉阑干镶边,又以紫色丝线掺了银线绣葡萄多子纹,这纹饰,倒是比牡丹芍药别致多了。   嘤鸣喝了碗金银花凉茶,顿时心里凉快不少,便问弘历:“你不是去睡午觉了吗?怎么这快就醒了?”   弘历指了指外头,“蝉鬼儿吵得那么厉害,朕哪里还睡得着?”   弘历是睡不着,嘤鸣则是一点也不困,早晨足足睡到辰时,自然谁睡饱了。便笑着说,“既然不睡不着,咱们手谈一局?”   嘤鸣一直都是不大乐意跟弘历这个臭棋篓子下棋的,在圆明园的时候,时常去九州清晏跟棋待诏们下棋。可回了宫,规矩多了,她自然不能跟外男随意下棋了,这两日一直没摸棋子,难免有些手痒。   弘历听了,自是颇有几分兴致,正要唤王钦进来去取棋盘。王钦却自己进来了,他打千儿禀报道:“皇上,玉嫔带着十五阿哥前来请安。”   好端端的棋局生生被搅合了,弘历自然有些不大高兴,“她来做什么?!”   嘤鸣暗忖,既然是带着十五阿哥,王钦所指代的自然是魏氏,而非豫嫔博尔济吉特氏。   王钦忙上前,小声禀报道:“其实是皇后娘娘吩咐玉嫔带着十二阿哥和十五阿哥给皇上请安的,玉嫔带着两位阿哥去了养心殿,方才知道皇上在这儿,所以玉嫔又抱着十五阿哥过来了。”   弘历想着自己这个儿子才刚足月。就被抱出来折腾,难免怜惜几分,便看了看嘤鸣。   嘤鸣笑容莞尔:“那就请玉嫔和两位阿哥进来吧。”   王钦道:“回皇贵妃娘娘,只有玉嫔和十五阿哥。”   “嗯??”嘤鸣一头雾水,“你刚才不是说玉嫔带了两位阿哥吗?”   王钦道:“养心殿小顺子方才来禀报了,玉嫔小主的确是带着两位阿哥去了养心殿,可是——十二阿哥听说皇上来了皇贵妃这儿。便不肯过来了。”   听了这话。弘历脸色一沉,“怎么?这孽畜对朕来储秀宫很是不满吗?!”   王钦急忙道:“十二阿哥岂敢对皇上不满,只是……对皇贵妃娘娘稍稍有些偏见罢了。”   嘤鸣笑了。“偏见?他才多大一孩子,竟也有偏见了?”   王钦小心翼翼道:“也不知是谁教坏了十二阿哥,方才在养心殿外,十二阿哥还……还骂娘娘是……是‘狐媚子’呢!”   “碰!!”弘历一巴掌已经狠狠拍在了炕桌上。吓得王钦噗通跪在地上,这反应。就跟条件反射似的。   弘历气得不成样子,“乌拉那拉氏平日里就是这么教永璂的吗?!!这么不干不净的话,竟也敢对晚辈说!!她这个皇后当的,就没一天称职过!!”   弘历的吼声极大。连殿外月台底下候着的玉嫔魏氏都听了真真,魏氏忍不住想,看样子皇上是真的有了废后之心……   嘤鸣却笑了。不就是句“狐媚子”吗?有什么大不了,比起后世花样百出的骂人词汇。这句不过是小学生水准,她只会觉得可乐,半点也不觉得生气。   “能被叫做‘狐媚’的,必然是容色倾国之人,我倒是觉得荣幸呢。”嘤鸣掩唇嗤嗤笑了。   弘历愣愣看着她,一口火气竟哑在了喉咙里。   弘历一时间苦笑不得,便吩咐王钦:“去传玉嫔进殿吧。”   玉嫔魏氏是直接被引进嘤鸣与皇帝所在的东暖阁中,如早先怡妃庆嫔所说的一般,这个女人长得的确跟她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间,只不过比她多了几分娇柔楚楚,而嘤鸣脸上总是慵懒随意之色。   魏氏怀里是个银红绣婴戏图的贡缎襁褓,襁褓中包裹着一个红脸尚未褪去的孩子,想必就是十五阿哥永琰——后来的嘉庆皇帝了。   可惜,如今他只是个五官都没张开的小婴儿罢了,除了哼哼啼哭,就只会吃和拉。   魏氏在外头侯了那么久,自然早已出了一头的热汗,汗水淋漓,倒是略显得有几分狼狈。好在魏氏容色极好,即使狼狈,也只会叫人觉得楚楚可怜。魏氏垂首进来,上前便行大礼,“嫔妾带十五阿哥给皇上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弘历瞥了一眼魏氏,便道:“起来吧。”   “多谢皇上。”魏氏抱着孩子起身,规规矩矩侍立一旁,端的是温顺无比。这份温顺,也正是嘤鸣所没有的。   嘤鸣指了指一旁的花梨木绣墩,便道:“坐下说话吧。”   魏氏忙屈膝一礼,恭恭敬敬谢坐,这才侧身坐下。   嘤鸣笑呵呵道:“本宫方才听王钦说,你原本也带了十二阿哥,只可惜十二阿哥去养心殿没见到皇父,便走了?”   魏氏方才在殿外就听了真真,自然想好了如何应对,便柔顺地道:“天儿有些热,十二阿哥年幼,难免爱使些小性子。还请皇贵妃娘娘见谅。”   嘤鸣暗想,这个魏氏倒是聪明,没在弘历面前说十二阿哥的坏话。弘历也素来不喜人背后告状,魏氏此举虽然有些包庇十二阿哥,却也比告状好多了。   所以弘历并未生气,反倒是问:“皇后只叫你带小十二给朕请安,就没叫带上永璟?”   魏氏忙垂首,“回皇上,十三阿哥这会子还在睡午觉,皇后娘娘便没叫醒。”   弘历轻哼道:“没叫醒,就不会等他醒来吗?”   魏氏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良久之后,魏氏才小心翼翼地道:“皇后娘娘病着,难免会稍微忽略十三阿哥。”   嘤鸣默默想着,魏氏这是在给皇后上眼药呢!!身为母亲,偏疼长子,忽略幼子,着实为人诟病。看样子,魏氏对皇后果然存了贰心啊!   如此这般,魏氏这次来,倒是比上回叫吉祥来说得那些虚话,总算有了些许诚意。   既如此……   嘤鸣莞尔一笑,瞅着弘历不快的龙脸,便道:“臣妾回宫,方才知晓还有位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倒是与玉嫔魏氏容易混淆呢。   第597章、改封号   嘤鸣莞尔一笑,瞅着弘历不快的龙脸,便道:“臣妾回宫,方才知晓还有位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倒是与玉嫔魏氏容易混淆呢。   弘历神情一愕,他一直可以隐隐感觉到,鸣儿很不喜欢魏氏……怎的突然替魏氏说话了?   嘤鸣含笑如旧,继续道:“不如叫内务府重新拟定个新封号给玉嫔,皇上觉得如何?”   弘历还在发呆。可一旁抱着十五阿哥的魏氏却已经心潮澎湃了,一双手攥着锦帕,指尖微微颤抖,她多怕皇上突然说“不必了”!   只不过,弘历对给自己生了儿子的女人,还是比较够意思的,便点头:“也好。”   简单的两个字,让魏氏激动地连都涨红了,她二话不说,急忙起身跪下谢恩,“嫔妾谢皇上恩典,谢皇贵妃娘娘厚爱!”   弘历淡淡到了句“平身”,又问她:“朕有些日子没去景仁宫了,永璟还好吗?”   得了嘤鸣这么大一甜头,魏氏自然懂得该如何回报,她忙垂了脑袋,口不对心地支吾道:“十三阿哥……他……他还好。”   弘历如何看不出魏氏那一脸的心虚之色,不由眉头一皱。   魏氏又紧着神情道:“只因近日天气炎热,十三阿哥胃口不佳,小脸儿都见瘦了些……”说着,魏氏露出几分怜惜之色,蛾眉颦蹙,轻轻叹了一声。   嘤鸣一旁看着,不免有点膈应。顶着一副与她相似的脸蛋,却是一副娇柔楚楚的模样,那种一种何等的别扭?!这宫里人的女人,在皇帝面前装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嘤鸣也见过不少了,故而一直以看戏的心态来欣赏,倒也没觉太反感。可看到魏氏也这般姿态,嘤鸣就忍不住想,自己要是也扮个楚楚可怜、跟个生母白莲花似的……瞬间,她打了个激灵,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尼玛!姐还是当个女汉纸吧!这调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   弘历瞅见嘤鸣打了大大的激灵。就跟打哆嗦似的,便忍不住问:“怎么了?莫不是殿内冰搁得多了点,觉得冷了?”   嘤鸣忙不迭摇头。支吾吾道:“我……没事儿。”   寻常的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却叫魏氏吃了一惊,皇贵妃在皇上面前竟连谦称都不用,直接言“我”吗?!按照规矩。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在皇上面前自称“我”——即使如此,历来的中宫为表谦卑。也与嫔妃一样,都是自称“臣妾”的!可皇上却是一副浑然不介意,好像是听惯了皇贵妃如此说话的样子!   弘历吩咐道:“去撤掉一缸冰!”   嘤鸣:o(╯□╰)o……真的不用啊,这就挺凉快的!再撤就觉得热了!紫禁城里可不比圆明园。园子多山多水,即使没冰,只需敞开殿门窗户。也有徐徐凉风入殿。而紫禁城里高墙耸立,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要是没有冰,夏天必然要热出个好歹来。   嘤鸣郁闷地撇撇嘴。   撤去一缸冰之后,弘历这才想起魏氏方才说得话,“你刚才说,永璟瘦了?”   魏氏忙露出温婉娇柔的脸孔,柔柔道:“夏天溽热,难免胃口都不太好。”   弘历脸色微沉,显然不高兴了,“胃口不太好?怎么朕听说小十二胃口极好?!”——永璟也不是个爱挑嘴的孩子,饮食上只需稍微上心些,岂会胃口不好?!   弘历沉顿片刻,便吩咐王钦:“去景仁宫,把永璟抱过来!只说是朕要见,不必与乌拉那拉氏赘述太多!”   嘤鸣一愣,她怎么觉得弘历这话有点古怪?后头那句有必要格外强调吗?倒像是有些别样的意思了。   景仁宫。   十二阿哥正好刚刚从养心殿回来,哆哆哆跑进正殿,扑在乌拉那拉氏怀中,便大叫着撒娇:“皇额娘,外头热死人了!儿子要吃冰碗!”   乌拉那拉氏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吐了一口心头血,也只是怒极攻心,醒来也就没事儿了,只不过年纪大了,难免虚弱些,将养几日也就无碍了。乌拉那拉氏对十二阿哥倒是疼爱至极,忙哄着道:“才刚出了汗,骤然吃凉的,仔细坏了肠胃。”说着,便叫万德瑞去后厨取了冰镇的桑菊蜜蜂茶给十二阿哥消暑。   看着十二阿哥大口大口喝完了凉茶,乌拉那拉氏极有耐心地替他擦了擦嘴角,这才询问道:“小十二可有好好跟汗阿玛请安?”   十二阿哥气呼呼跺脚,嘟囔道:“汗阿玛不在养心殿,她跑去那个狐媚子那儿了!”   听得这话,乌拉那拉氏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大白天的还要勾搭着皇上,当真是恬不知耻!!!”   乌拉那拉氏抬头扫了一眼,忽的问十二阿哥的保姆嬷嬷:“魏氏呢?!她去哪儿了?!”   保姆嬷嬷忙躬身一礼,细细解释道:“回皇后娘娘,玉嫔小主陪着十二阿哥去了养心殿,没想到皇上去了储秀宫,玉嫔便想带十二阿哥去储秀宫给皇上请安。可十二阿哥不愿意去,所以就一个人回来了。”   ——保姆嬷嬷们整日伺候这十二阿哥这位脾气大的小祖宗,也头疼得很,而在她们眼里,偏殿的玉嫔娘娘性子敦和,对她们这些下人奴才都是柔声细气的,有时候,皇后怪她们没伺候要十二阿哥,动辄打骂,玉嫔娘娘还为她们求情过不少次呢。所以,皇后问及,嬷嬷们自然捡着好听的话说。   饶是如此,乌拉那拉氏还是很不高兴,“她是这是要上杆子去巴结叶赫那拉氏那个狐媚子吧?!”   保姆急忙道:“哪儿能呢,娘娘您忘了,一早玉嫔才叫吉祥把皇贵妃赏赐的织锦缎给退还了回去。这会子玉嫔去了储秀宫,还指不定挨什么磋磨呢。”   听了这话,乌拉那拉氏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消了大半怒火。   保姆嬷嬷又笑着说:“幸好咱们十二阿哥没去,否则怕是也要跟着一块受委屈了。”   嬷嬷这话,成功地将乌拉那拉氏的注意力转移回自己的儿子头上,乌拉那拉氏连忙叮嘱道:“小十二,你可记住了,以后离着储秀宫远点!那个女人,对咱们娘俩可不怀好心!”   十二阿哥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598章、可怜的娃你养   保姆嬷嬷也很是担心玉嫔的状况,便小心翼翼地请示皇后:“娘娘,玉嫔小主去了也一会儿了,要不要派个人去打听打听?万一……”万一真受了磋磨,皇后好歹是玉嫔的主位,总该护着些才是。   乌拉那拉氏“哼”了一声,“有什么可担心的,玉嫔处事惯来八面玲珑,何况她那样的出身,别的不会,伏低做小,还不是信手拈来?只要她服软些,当着皇上的面儿,她叶赫那拉氏也不好做得太过!”   保姆嬷嬷心中哀叹一声,别的宫的主位娘娘哪个不是尽量护着自己一宫的嫔妃?偏生皇后娘娘竟连嫔妃的胸襟都没有!对她们这些个奴才,就更不当人看待了!心中如此怨怪,面上却无比谦恭道:“是,皇后娘娘英明。”   就在这时候,王钦来了。   乌拉那拉氏见状,不禁喜出望外,连忙问:“王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乌拉那拉氏心中想,莫不是皇上听说十二阿哥去养心殿请安扑了个空,所以想见小十二了?   王钦行礼后,便道:“皇上说,有些日子没瞅见十三阿哥了,叫奴才抱了去瞧瞧。”   乌拉那拉氏神色一呆,“十三阿哥?!皇上想见的不是十二阿哥吗?!”   王钦“呵呵”一笑,心道,皇后莫不是傻了,皇上素日喜爱的,都是十三阿哥,无缘无故岂会见十二阿哥?!   “还请娘娘着人将十三阿哥抱来,皇上哪儿还等着见呢。”王钦客客气气催促了一下。   乌拉那拉氏脸色几度变幻,心想着,不管是见小十二还是小十三,总归是她的儿子。皇上见了,总要念她几分情,总比不见要好。如此安慰着自己,乌拉那拉氏连忙叫人将十三阿哥从后殿抱了过来。   储秀宫。   魏氏已经识趣地告辞离开了,她刚走没多久,王钦就回来了,倒是正好错开了。   王钦的腿脚倒是够快的。不消半个时辰。一个穿着大红百福袄的白嫩嫩可人的孩子便被抱了来,虚岁三岁的十三阿哥长相倒是极好,白面粉腮、唇红齿白。胖嘟嘟、肉鼓鼓,活似年画里走出的童子。只不过这会子这小童子却是一副困怏怏的样子,像是刚睡醒,眼皮还在打架呢。   弘历看了一眼。叹道:“果然瘦了,人也不怎么精神。”   嘤鸣默默吐槽。不精神倒是真的……可尼玛刚睡醒午觉的小孩谁精神四射啊?至于瘦了……嘤鸣更忍不住吐槽了,圆鼓鼓的包子脸、双层的下巴,这还叫瘦了啊!她真的很想知道,十三阿哥没瘦的时候得是啥模样!!难道是个球?!   好吧。这个时代就是这么个审美观,小孩子就是要越胖越可爱。   这东暖阁中,即使撤了一缸冰。也比外头凉爽多了,不消片刻。十三阿哥便清醒了泰半,他看到弘历,立刻来了精神,一双眼睛笑成月牙,伸出粗短的小手臂,便喊着:“汗阿玛!抱抱——”   弘历“呵呵”笑了,便接过十三阿哥,搁在自己腿上,“璟儿想朕了没?”   十三阿哥立刻嘴甜地道:“想~~~”这个“想”字,如九曲十八弯一般,幸好小孩子的声音稚嫩娇俏,怎么都觉得好听。   瞧着个孩子,嘤鸣倒是难生出厌恶感来了。弘历曾说,十三阿哥长得像婧欢……是了,婧欢这么大的时候,也胖得跟馒头似的,如今看来的确是既貌似、又神似。   嘤鸣看着那孩子,手里捏着一块山楂马蹄糕,竟忘了吃了。   弘历看了她一眼,“鸣儿,你也抱抱璟儿吧。”   “啊??”嘤鸣有些懵逼。   十三阿哥转过小脑袋瞅着她……其实瞅着她手里那块山楂马蹄糕,他吸了吸鼻子,已经闻见那诱人的糕点香味了,于是伸开手臂,撒娇道:“抱抱——”   嘤鸣有些懵了,才头一次见面而已,没道理皇后的儿子会跟她这么亲啊?莫非是她长得漂亮,连对小孩子都有莫大的吸引力了?嘤鸣心里有点小得意。   便上前将十三阿哥抱了过来,话说这小子倒是够沉的!!   十三阿哥刚进嘤鸣怀中,立刻脖子一抻,张开嘴巴,一口就咬在了嘤鸣手中那块山楂马蹄糕上!这一口,足足咬下了大半!!   嘤鸣当场呆滞了,尼玛这是三岁小孩子么?嘴巴明明那么小,居然能一口咬下大半块山楂马蹄糕!!!她现在明白,十三阿哥为什么这么胖了!这么一吃货,不胖才怪!   而且,嘤鸣更知道,十三阿哥为什么让她抱抱了,因为她手里拿着一块山楂马蹄糕……   嘤鸣郁闷地恨不得画圈圈诅咒。合着她的魅力还没有一块山楂马蹄糕大……   十三阿哥咕咚一口咽下,又瞅着嘤鸣手里的小半截山楂马蹄糕,小胖手抓着嘤鸣的手,张嘴便又要去咬……   嘤鸣一哆嗦,尼玛可别咬着她手啊,连忙将手里半截山楂马蹄糕塞十三阿哥嘴里。   十三阿哥立刻笑了,欢乐地咀嚼着酸甜可口的点心,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弘历笑着说:“鸣儿,朕就知道,你和小十三一定投缘。”   嘤鸣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投缘个屁!十三阿哥是跟她的点心投缘好不好啊?!   这会子,十三阿哥又吃完了嘴里的点心,扭头便要往桌子上爬,想要去抓盘中的点心。   嘤鸣可生怕他摔着,若是摔出个好歹来,皇后还不跟她拼命啊!便急忙抓了两块点心,塞十三阿哥小手里,吃吧吃吧,老娘倒是要看看你能长多胖!   十三阿哥开心极了,给了她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然后闷头吃点心。   瞧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嘤鸣有些无语,“难道在景仁宫没吃饱饭吗?”   十三阿哥飞快咀嚼着,一边含混不清地道:“十二哥……抢璟儿点心!”他那张胖嘟嘟的脸上满是怨愤之色,嘴巴都撅得都挂酱油瓶了。   额……话说,她从前就听五公主、六公主数落十二阿哥趾高气扬、不好相与。但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十二阿哥竟也是如此吗?!   嘤鸣低头瞅了瞅十三阿哥,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会撒谎。估摸着十二阿哥是被皇后给怪坏了,生生惯成了个熊孩子。   嘤鸣摸了摸十三阿哥的脑门,倒是个可怜的娃……   弘历见嘤鸣如此怜爱永璟,便笑着说:“既然鸣儿与永璟投缘,以后就让他留在储秀宫吧。”   “嘎?!!”嘤鸣懵逼了。   第599章、各怀心机   弘历见嘤鸣如此怜爱永璟,便笑着说:“既然鸣儿与永璟投缘,以后就让他留在储秀宫吧。”   “嘎?!!”嘤鸣懵逼了。   弘历这是要把皇后的小儿子给她?!!早先她还没生永琚的时候,弘历就提过这事儿,还抱怨皇后对十三阿哥不好,想叫她养。当时她以怀着身孕为由拒绝了,原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没想到刚一回宫,弘历又旧事重提了!!   “我自己儿子还照顾不过来呢……”嘤鸣都快哭了。   弘历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撇撇嘴:“永琚除了饿了,什么时候苦恼过?你也瞧见了,永璟也很乖。”   才三岁的永璟虽然不晓得自己汗阿玛再说什么,但最后一句他听懂了,胖嘟嘟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煞有介事地道:“嗯!璟儿很乖的!”   嘤鸣快晕死了,这个三寸豆腐高的小胖墩啥都不懂还跟着瞎附和!!   弘历呵呵笑了,他摸了摸永璟光亮的脑门,对他道:“璟儿乖,以后不回景仁宫了,就留在这儿好吗?”   永璟歪了歪脑袋,想了半天,才问:“汗阿玛也在这儿吗?”   弘历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永璟也点了点头脑袋,“那璟儿也要在这儿!”   嘤鸣看在眼里,心中有一千只草泥马飞奔而过,这爷俩一唱一和的,居然也不问问她这个储秀宫主人的意见!!太不尊重人了、气死人了!!   弘历笑眯眯安抚她:“鸣儿,你瞧永璟多乖,留他几日,你也会喜欢的。”   永璟转过头来看她,他扯了扯嘤鸣的袖子。又流着哈喇子瞅着炕桌上的几盘点心。这神情,活似烟儿啊有木有!嘤鸣最受不了这种卖萌攻击了,只得上前把整盘萨其马端了过来,就搁他腿边,吃吧!撑不死你这个小胖墩!!   此刻,景仁宫中,却是另外一重景象。   玉嫔魏氏和十五阿哥回来了。可十三阿哥永璟却还没被送回来。   玉嫔将十五阿哥留在偏殿。嘱咐了乳母照看之后,便急忙奔赴皇后所在的正殿,一进殿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皇后娘娘!大事不好啊!舒贵妃看上了十三阿哥。非要把十三阿哥留下,皇上拗不过,已经应允了!”——不得不说玉嫔这搬弄是非说瞎话的本事,真真是越来越登峰造极了!   乌拉那拉氏正抱着十二阿哥喂饭呢。听得这话,登时火冒三丈。手里的宫碗也“碰”地一声给摔碎了!!   “叶赫那拉氏!!你欺人太甚!!!”乌拉那拉氏如一直暴走的母狮,怒发冲冠,血气直冲大脑,一瞬间便失去了理智。乌拉那拉氏纵然不喜欢小儿子。那也决不容许旁人夺走,这是一种本能的占有、欲。何况皇上能来景仁宫,多半都是为了看望小十三。若连小十三都不在景仁宫了,只怕皇上更不会来了!!为了自己和大儿子的翻身机会。她也不能容许小十三被人夺走!!   玉嫔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嫔妾连番求舒贵妃不要抢走十三阿哥,反倒是挨了她好一通训斥,嫔妾……实在无能为力了!”玉嫔哭起来的样子,着实悲切动人,宛若寒风中瑟瑟发抖一般,发挥着超常的演技。   嘤鸣这会子若是知道魏氏竟然反打一耙,只怕是后悔死了,早知如此,她闲的蛋疼给魏氏请封啊!!她一心以为,魏氏与皇后离心,早有叛心,便安心施展离间计。却不曾想,这个魏氏却是打了左右逢源,乃至渔翁得利的如意算盘呢!!   魏氏在弘历面前,给皇后上眼药,暗中表达十三阿哥受了皇后虐待的意思。便是要燃起弘历心中在此燃起给十三阿哥另寻养母之意!   魏氏想,早些年,皇上不是打算叫怡妃抚养十三阿哥吗?只因皇后大吵大闹,怡妃又主动退却,这才功败垂成。一个储秀宫走出来的妃子,都能让皇上如此托付重任,更何况是皇贵妃本人了!!何况,谁人不知,十三阿哥长得肖似皇贵妃早年那个夭折了的四公主婧欢?连名儿都取得那么相似!!皇上肯定会动这个心思!!   而她,只需简单的三言两语的挑拨,就可以达成最大效果。   皇后不是省油的灯,皇贵妃又何尝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自打皇贵妃有了音信,皇上便不再重新旁人!!这件事是她们这些年轻嫔妃的末日!!不能在侍寝,那还如何博取皇上宠爱?若没有皇上宠爱,自己的儿子女儿那里还要前途可言?!   她只需要搅动皇后与皇贵妃两虎相争,坐山观虎斗不是很好吗?   魏氏盈盈拭泪,道:“娘娘可得想想办法呀,若真叫舒贵妃把十三阿哥笼络了去,咱们景仁宫……可真的要完了!”魏氏说到此处,哭得愈发悲切。   乌拉那拉氏更是被激发了一腔恨意,可刚刚失去中宫大权的乌拉那拉氏难得比往日清醒几分,还能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她咬牙道:“皇上让本宫静养,若本宫贸贸然出手,只怕得不偿失!”   魏氏一愣,心中暗道,乌拉那拉氏吃了一次大亏,竟然城府见涨了些,魏氏自然也不敢再挑唆下去,生恐没皇后看出端倪来,便忙点头道:“是,皇后娘娘说的是。接下来,咱们得从长计议才是。”   乌拉那拉氏颔首,她看着跪在地上忠心耿耿的(乃确定??)玉嫔魏氏,心中略有几分感慨,难道这个时候,魏氏还对她忠诚依旧,看样子日后得对她好些才是。皇后微微一笑,忙上前将魏氏亲手扶了起来,“这个时候,本宫身边也只有你忠心跟随了。”   魏氏心中不屑地冷笑,脸上却露出受宠若惊之色,“舒贵妃看到嫔妾这张容颜,便百般不满。若无皇后娘娘庇护,嫔妾早晚得被她害死!”魏氏一脸戚戚之色,倒是叫乌拉那拉氏生了几分同仇敌忾。   永寿宫。   这里从前是悫妃博尔济吉特氏住过的宫苑,算得上一等一华丽。因此嘤鸣不在这些年,自然就被赏赐给了颖嫔巴林氏居住。   “娘娘,十三阿哥被抱去了储秀宫,这会子还没送出来呢。”一个嬷嬷如是禀报。   颖嫔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这个素有温润敦和之名的才女佳人,此刻却是一脸冷狞之色,眼中也不再是清澈如水,而是深深的城府,“斗吧!接下来,可要热闹了呢!”颖嫔若厉鬼般咯咯笑了两声,“乌拉那拉氏,你害得我再也不能生养,如今你的儿子也成了旁人的了!真真是报应不爽!!”   原来颖嫔在生八公主的时候,被皇后暗中动了手脚,大出血险死,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太医说,颖嫔已经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   第600章、天字第一号吃货   翊坤宫。   顺嫔钮祜禄氏的眼线也接到了同样的消息。   太监小鑫子笑眯眯道:“瞧着架势,皇上是打算叫储秀宫那位抚养十三阿哥了。”   顺嫔手中捏着一枚黑玉棋子,她的脸上同样也浮现出白天所没有的冷郁之色,“这点本宫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顺嫔旋即冷哼了一声,“必定是魏氏那个暗地里兴风作浪的小贱婢的手段!也就皇后傻了吧唧的,被个包衣贱婢糊弄得团团转!”   小鑫子嘿嘿笑了,“玉嫔自以为自己手段了得,然早已被娘娘洞悉了。”   顺嫔冷笑:“她以为她那些个小恩小惠的小好处,便能收买本宫了?!若不是本宫的姑母熹圣皇贵太妃是皇上的生母,她岂会那般好心!!哼,她只怕还以为本宫不晓得这些呢!!”——早在娘家人安排她选秀入宫的时候,便猜测到这种可能性了,只不过她假装不知道罢了!   顺嫔满脸都是高傲之色:她可是著姓大族的格格,皇上嫡亲的表妹,岂会跟个包衣贱婢混在一起?!   顺嫔对镜看了看自己不甚出众的容颜,在家中,阿玛额娘都赞她是聪慧伶俐,可再从聪慧终究不及一张漂亮的脸蛋管用!自打进宫,皇上表哥虽厚待她,但在恩宠上,一直寥寥。皇上的到底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到底不是年轻小伙子,稀薄的几次恩宠,想要怀上龙胎,又岂是易事?她原想着多蛰伏几年,靠温柔小心慢慢博取圣心。可没想到——皇贵妃一回来,她竟连稀薄的恩宠都没有了,过得竟像个未亡人!!   顺嫔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之色,一个小小嫔位就像把她收买了?储秀宫那位未免想得太便宜了些!!!她可是皇上的亲表妹,就算没有皇贵妃美言,她也早晚会封嫔的!!若无皇贵妃,她也早晚会怀上龙胎。诞育皇子。延续钮祜禄氏的荣耀!!只可惜,一切筹谋,却被这个女人毁于一旦了!!   如今。储秀宫和景仁宫势同水火,顺嫔高兴坏了。不论是皇后灭了皇贵妃,还是皇贵妃灭了皇后,都是她最乐得见的事儿!最好。让这两个老女人同归于尽才好!!   这时候,一个二等的小宫女躬身走了进来。“娘娘,景仁宫偏殿的玉嫔娘娘叫吉祥给您送来些驱暑的冰。”   顺嫔冷哼了一声,“又是这些没用的玩意儿,真当本宫稀罕不成?!”嘴上虽如此说。顺嫔却格外仔细地嘱咐小鑫子:“出去客客气气收下,再好好打赏吉祥,另外。就说本宫已经睡下了。”   小鑫子笑着说:“又不是头一回了,就算娘娘不叮嘱。奴才也省得。”   顺嫔满意地“嗯”了一声,便去里头寝殿安歇了。   小胖墩永璟就这样在嘤鸣宫里安家了,不得不不说,这小胖墩还挺好伺候的,只要给他足足的甜点糕饼,他就乖得天天咧嘴笑,整天哈喇子都亮晶晶的,从不吵人,更不闹人。   嘤鸣宫里的点心一绝,她自己平时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爱嚼点东西,不见得是饿,只是嘴巴寂寞。可如今看来,永璟小胖墩的嘴巴比她更寂寞!!即使肚子吃得饱饱,小胖墩手里也得捏块萨其马、松花糕什么的……吃不下了,瞅瞅、闻闻也是很开心滴!!这就是小胖墩永璟的逻辑!   简直是天子头一号吃货啊!   这小胖墩来了之后,也一点不想自己亲娘,倒是与嘤鸣很是亲昵——好吧,那是因为嘤鸣总把最美味的点心递给他吃。   说白了,有奶就是娘啊!!   虽然小胖墩的秉性让人无语了些,但面对这样一孩子,她实在讨厌不起来。   五月十七日清晨,嘤鸣才刚用过早膳,手里捏着块香喷喷的薄荷香糕逗弄小胖墩,这小胖墩一路被香气勾得,滴溜溜扑棱着小短腿就被她给引进了书房。   见小胖墩跑得气喘吁吁,嘤鸣有些过意不去,这才忙把薄荷香糕给了他。   小胖墩永璟立刻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手捏着薄荷香糕,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便开始大口啃着吃。   因地上铺着柔软的藏毯,所以嘤鸣也由着他往地上坐。反正也干净着呢。对于小孩子而言,榻太高了,即使爬上去,也容易掉下来摔着,还不如叫他在地上玩呢。   这孩子也极好养,素来不哭不闹,真不晓得皇后干嘛不喜欢。   皇后不喜欢自己小儿子,可嘤鸣瞅着,小胖墩也没心没肺得紧,来了之后,吃饱喝足,啥都不想,估摸着在小胖墩眼里,自己皇额娘的吸引力还没有嘤鸣手里的糕点大呢。   一口气吃完一大块薄荷香糕,小胖墩永璟满嘴都是渣滓,呲牙裂走冲嘤鸣笑着,软糯糯撒娇:“璟儿……喜欢舒娘娘!”   嗯,谁给你好吃的,你就喜欢谁。嘤鸣默默吐槽,揪下衣襟上软帕,替小胖墩擦了擦脏兮兮的小嘴儿。   这时候,小文子进来禀报说,御前的总管太监王公公来了。   王钦是端着三个拟定封号字眼来了,“皇上说没空,所以请皇贵妃娘娘为魏氏选定封号。”   嘤鸣无语凝噎,她凭啥得替魏氏选封号啊?!别看那天她笑呵呵替魏氏请求改封,那纯粹是进一步施展离间计,见了魏氏之后,她就更没什么好感了。这个女人貌似娇柔楚楚,背地里算计比谁都多!怡妃和庆嫔也算聪明人了,竟都被玩弄鼓掌之间!所以,她即使示好,心中也仍旧对魏氏存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叹了口气,低头瞄了一眼那几个封号,正是“令”、“宁”、“贤”三字。   靠!!令——这个封号居然还是出现了!!   只不过现在决定权在她手里,她完全可以选择不用这个字。   嘤鸣拿起毛笔,蘸饱了墨汁,却发现后两个字更不能选!!   “宁”,这是她这辈子的名字好不好啊!!给魏氏,太便宜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了!!   至于那个“贤”,这个字给皇后都毫不为过好不好啊!!!古有四妃,贵淑德贤!贤,虽然是排在最后一位,但也非比寻常!!若给了她这个字,岂非比她的“舒”都要好多了?!!   你妹的,内务府这该不会是故意巴结魏氏吧?!!   不得不说,嘤鸣真相了。   不为别的,就为魏氏是包衣旗出身,自然在内务府有几分人脉,要紧的时候,自然能派上用场!!   内务府估摸着也是觉得,巴结包衣嫔妃,比巴结满蒙勋贵出身的嫔妃要容易得多!所以,两方一拍即合!!   嘤鸣“啪”一声搁下了撂下了毛笔,对王钦:“此事容本宫想想。”   王钦虽是御前大总管,但头一个不敢得罪嘤鸣,连忙点头称是,便退下了。   第601章、令嫔   令,是美好的意思。用来形容一个女人,绝对是个既雅致又溢美的褒扬之词。   给了魏氏这个上下钻营算计的女人,着实太可惜了!!   嘤鸣有些气呼呼的,可若是不选这个字,难道要选“贤”字?!拉倒吧,魏氏哪里像个贤妃?!   这时候,好奇的小胖墩永璟扑棱着粗短的小胳膊小腿,愣是爬上了罗汉榻,他好奇的瞅着那根剔红百福纹的狼毫笔,凤眼嗖的亮锃锃的,便一把将那狼毫笔抓了起来,朝着那几个写在红色笺纸上的某一个字画了一圈圈。   画完之后,小胖墩“咯咯”笑了。   嘤鸣这才回过神来,便瞅见那个“令”字上,竟被圈中了!!卧槽,这叫什么事儿啊!!难道冥冥中自有天意,魏氏还真的注定要做令嫔了不成吗?!   在瞅瞅小胖墩永璟,正长大了嘴巴,要把满是墨汁的狼毫往自己嘴巴里塞呢!   “诶——那个不能吃!”嘤鸣急忙把狼毫夺了过来,有些气鼓鼓,这个小胖墩,才觉得他乖呢,居然给她闹这一出!!罗汉榻这么高,这小子居然也能爬上来!浑身辣么多的肥肉,运动能力倒是挺不错啊!!   被抢走了“好吃的东西”,小胖墩嘴巴一瘪,双眼泪汪汪,转瞬就要嚎啕大哭。   嘤鸣怕了,急忙从一旁案桌上端来那盘玫瑰九层糕。   小胖墩永璟闻到点心香喷喷的味道,立刻不哭了,抓起一块便往嘴里塞,吃着吃着便破涕为笑了。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文子闻声走了进来,瞅见那封号已经被圈定了……不过那个圈竟是歪歪扭扭的。活像小孩子涂鸦(根本就是!!),当真奇怪!小文子便问:“娘娘既然选好了,奴才这就送去养心殿??”   嘤鸣瞅了瞅那个“令”字,刚想张口反对,旋即笑了笑,“罢了,就这样吧!”——一个封号而已。倒是不值得太纠结了。   令嫔又如何?嘤鸣不信自己堂堂皇贵妃还斗不过一个小小嫔位!!   以后。且走着瞧吧。   午后,天气凉爽。   嘤鸣用婴儿车推上自己儿子永琚包子,又叫薛嬷嬷抱上小胖墩永璟。顺手提溜上整天光睡觉的懒虫烟儿,一块出去溜达溜达,这个时节,宫里的御花园也正值百花盛开。整日闷在储秀宫也无聊得紧。何况,后天就是选秀之期了。倒时候怕是有得忙活了。   弘历昨晚就说了,让她以皇贵妃的身份主持此次选秀。起初嘤鸣拒绝的,她可不想事务缠身。可弘历厌恶极了乌拉那拉氏,断断不肯叫她主持选秀。可除了皇后之外。她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   嘤鸣推辞不得,只得要求让裕贵太妃进宫帮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裕贵太妃也经历过多次选秀的人了。有她帮衬着,也不至于出了大差错。另外。纯妃、嘉妃、怡妃三人也被嘤鸣抓了抓丁,这会子正忙着核实秀女名单呢。怡妃还好,只是例行公事办差。纯妃和嘉妃却已经为自己儿子忙活得不亦乐乎了。   纯妃每每想到自己大儿子都二十多了,连个子嗣都没有,就睡不着觉。原本瞧着那个完颜氏是有福气的,没想到只生了个小格格!她那儿媳妇,更是个不会下蛋的,整天杵着个脸,好像永璋欠了她似的!   小儿子永瑢的婚事,纯妃倒是不必费心了,纳兰家和皇贵妃都答允的事儿,想必板上钉钉。   嘉妃的打算也差不离,她大儿子永珹也二十多了,不但没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真真是急死人了!这回可得给他选个好生养的侧福晋,再指两个侍妾,争取年底抱上孙子!!还有她的二儿子永璇,也到了该娶年纪了,她可得睁大眼睛仔细瞅着!!   虽然这会子还见不到秀女,但瞅瞅名单,倒是可以暗自记下几个家世门第好的,到殿选的时候再瞅瞅模样,若模样也好,就可以拍板了。   被授予了协理选秀事务的妃子中,怡妃是最清闲的,无他,因为她儿子还小,娶福晋的事儿……下下回再说吧。   至于四妃中最后一个的愉妃……啥差事没捞到,嘤鸣的心胸可没那么宽广,她下不去手欺负愉妃这个软趴趴的老好人,但也不想对她好。谁叫她有那么一个拖后腿的儿子呢?所以愉妃的日子过得有些冷清,但也只是冷清了些而已,纯妃的儿子六阿哥永瑢被算计得出继,纯妃恼怒之下,虽然跑去启祥宫冷嘲热讽了一通,但之后也病没有为难愉妃,只是见了愉妃没什么好脸罢了。纯妃也曾私底下说,欺负愉妃那个软绵木头,她自己都觉得脸红!   所以说,愉妃是个让人不忍欺负的老好人。   正逗弄着永琚包子,便觉一片阴影遮挡了过来。   嘤鸣抬头一看,瞬间傻眼。   这……身高……当模特都够了吧??   眼前是个穿着蔚蓝色云锦旗服的女子,瞧着有三十来岁的样子,长得甚是高挑,只怕阖宫嫔妃都没有与之比肩的了。在穿上一双三寸高的花盆底鞋,嘤鸣估摸着……嗯,这位比弘历都要高了。   眼前这位打扮得也不俗,梳着干练的架子头,头上簪着嵌蓝宝石珠钗,一支赤金步摇垂下两串青金石珠串……这样的颜色,只叫她看着觉得眼熟。   这应该是个嫔妃吧?不过瞧着已经有三十多岁了,模样倒是长得不坏,浓眉大眼,目光炯炯,只可惜肤色略黑了些,有点像后世的女孩子,不过可想而知,这样的女人在这个时代肯定不吃香。   小文子忙低声提醒道:“这是启祥宫的豫嫔小主。”   嘤鸣“哦”了一声,愉妃宫里的那个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啊?也就是送了她切糕的那个豫嫔!   只不过年纪有些不对吧?豫嫔不是进宫没几年吗?怎么瞅着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了?   小文子又道:“豫嫔在科尔沁克死了两任未婚夫,结果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女!”   嘤鸣:“额……”你个小文子,当着豫嫔的面儿就敢这么说,也不怕……额,的确不用怕,据说豫嫔不通汉语。不管说得多难听,反正豫嫔也听不懂。   “没错,所以说还是皇上福大命大,克不死!”一个爽利的声音,操着一口熟稔的汉语如是说。   小文子直接一个趔趄摔地上了。   嘤鸣惊得目瞪口呆,“你会说汉语?!!”   第602章、有百合倾向的豫嫔   嘤鸣惊得目瞪口呆,“你会说汉语?!!”   豫嫔灿然一笑,屈膝朝她行礼:“皇贵妃万福。其实我克死第二任未婚夫的时候,我阿玛就琢磨着嫁到京中混个侧福晋什么的。所以就特意着人教了我说汉语。可没想到,人家一听说我克死两个男人,都不敢娶我!”说着,豫嫔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哀叹了一声,“原本以为,我这辈子要嫁不出去了。”   旋即,豫嫔又咧嘴笑了:“没想到前几年皇上北巡,没看中那些年轻漂亮的格格,竟然挑中了我,把我带回了宫。”   嘤鸣问:“那你为什么要装作不懂汉语?”   豫嫔嗤了一声,“她们一个个满肚子都是心眼儿,我才不想跟她们打交道呢!我宁可关起们来,过我自己日子,岂不逍遥自在得多?”   额……这个豫嫔还真是性情中人啊。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   豫嫔又笑着说:“而且不懂汉语有不懂汉语的好处,那些位份比我高的,我不想搭理,又不好太无礼,就装作听不懂她们话,她们就那我没辙!日子久了,她们自然就离我远远的了。”   嘤鸣:o(╯□╰)o……原来这位是个扮猪吃虎的!   豫嫔突然又露出了羞赧的笑容,“皇贵妃娘娘,我做得切糕您还喜欢吗?”   嘤鸣忙不迭点头,“味道很好。”   豫嫔羞涩地冲她笑着,这个表情……若搁在一个娇滴滴小女人身上,那自然动人,可搁在豫嫔这个高大的女子身上,只叫人觉得诡异。嘤鸣忍不住冒气了汗毛——她早听说了,豫嫔不得宠,也对弘历的恩宠相当不在意的样子。难道说——豫嫔是个百合花???!!尼玛!!   “您能帮我个忙?我可以天天做切糕给您吃!”豫嫔掐着嗓子,小声柔柔道。   而嘤鸣早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尼玛,她不就是出门溜达溜达的,没想到碰见这么个喜好特殊的女汉子!!!还天天做切糕……你妹的。要不要这么柔情蜜意啊!!   可听到“切糕”二字。原本趴在永琚脚边睡大觉的烟儿却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浑身精神抖索,他忍不住精神传音给嘤鸣:“娘亲。人家要吃切糕嘛~~~”   烟儿还真真是喜欢上切糕那个味儿了!   嘤鸣只得道:“豫嫔又什么需要本宫襄助的,尽管说来。本宫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要是那方面的要求,她一定誓死维护清白!!(⊙v⊙)   豫嫔听了这话。又恢复了刚才那副爽直的模样,她笑着说:“我不想跟魏氏一个封号!”   “额??”嘤鸣囧了。就为这事儿??   嘤鸣忙解释道:“你跟魏氏不是一个封号,魏氏的‘玉’,是美玉的玉,你的‘豫’是‘欢喜安闲’之意。”   豫嫔对这个解释显然不满意。“我不会写汉字,只知道念起来是一样的!我不想跟魏氏那个满肚子算计的女人一个封号呢!”   豫嫔真的不会写的汉字?嘤鸣突然对这句话很抱有怀疑……   “这事儿你怎么不去求皇上?”嘤鸣问。   豫嫔撇嘴,“皇上最讨厌看见我了。见了我,就从来没笑过。我才不去自讨没趣呢!”   嘤鸣:“额……”   豫嫔歪着嘴巴道:“我不就是长得比他高吗?我总不能把腿锯下来一截儿吧?”   额……嘤鸣再度黑线,的确,弘历不可能喜欢比自己长得高的女人。话说,豫嫔海拔也的确太高了些,害得她只能仰头瞧着!!   豫嫔又忙笑着说:“我没有怨怪皇上的意思,其实我挺感谢他的,要不是他把带回宫,我肯定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皇上不用我伺候,但也从不缺了我饮食用度,我整天吃好喝饱,还有那么多人伺候着,多美的事儿啊!”   嘤鸣默默道,豫嫔还真跟别的嫔妃不同……   魏氏的新封号已经选定了,她倒是不介意再卖豫嫔一次好,便点头道:“行,这事儿包在本宫身上了!”   豫嫔听了高兴极了!一时没忍不住本性,骤然一巴掌拍在嘤鸣肩膀上,哈哈大笑道:“皇贵妃够爽快,我喜欢!!”   嘤鸣肩膀如遭锤击,心口更是如遭雷击!!尼玛,怎么她还是觉得豫嫔有百合倾向啊?!!   豫嫔拍拍胸脯,道:“我说话算话,以后天天给你做切糕吃!我们科尔沁的切糕可好吃了!”   嘤鸣揉了揉自己那快卸下来的肩膀,忙道:“这个就不必了,你写个方子给我就成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少跟豫嫔来往比较好。省得被掰弯了。   豫嫔爽快地点头:“也成,我回也写好了,就叫人送去储秀宫。”   交易完成,豫嫔灿烂地笑着,“我早就想见皇贵妃了,可皇贵妃一直呆着储秀宫不出来,皇上又天天去你那儿,我又怕碰见皇上——你也知道,皇上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我,万一他见了我不开心,要罚掉我月例怎么办?我就只好天天在御花园溜达着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碰见皇贵妃了!!”   “有个成语说得好,守株待兔!!还真灵!!”   守株待兔?!待你妹的兔!!嘤鸣都快吐血了!!豫嫔的汉语水准,果然还是半吊子,普通交流还成,一拽成语就露馅了!!   “你……难道就不想见皇上?”嘤鸣忍不住问,作为嫔妃,处处避开皇帝,也真真是奇葩了。   豫嫔浑然不介意地道:“我知道皇上不喜欢我,纳我进宫,也就是敷衍一下科尔沁罢了!我也不喜欢上,皇上太花心了,还就喜欢那些做作女人的,我们科尔沁的男人就不这样!”   好吧,这么大大咧咧说弘历坏话,可见她是真的不喜欢弘历。只不过……嘤鸣听着她这话,总觉得那里不对味儿……什么叫弘历就喜欢那些做作的女人???这岂不是把她也包括在内了?   豫嫔急忙摆手:“皇贵妃娘娘,我可不是指你!你够爽快,像我们科尔沁格格!”   ……她一点也不觉得荣耀。之前可位科尔沁格格,那个悫妃……可当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幸好豫嫔的性子跟悫妃不是一路的。   第603章、最聪明的永璟   御花园中,风景如画,豫嫔认真地道:“皇贵妃娘娘,皇上这么宠爱你,你以后可得小心了。这宫里,凡是皇上喜欢的女人,往往是最倒霉的。”   嘤鸣:“额……”——她要感谢豫嫔的提醒吗?   豫嫔蹙眉,肃然说:“皇后是个厉害的女人,虽然手段不怎么厉害,可背后有个魏氏出坏主意,已经害了不少人了!还有颖嫔和顺嫔,也不是简单货色。我从来都是远着她们的。”   皇后和魏氏组合,嘤鸣已有应对之策,至于颖嫔和顺嫔……回宫那日在太和门见到过一次,对她都是温婉客气,可回宫之后,却没一个登门拜见的……嘤鸣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呵呵了。这俩果然是打着让她跟皇后鹬蚌相争、她们渔翁得利的如意算盘。只可惜,她们相当渔翁,也得有那个资格才行。人呐,千万不要太高估了自己,否则会摔得很惨。   “多谢豫嫔提醒,本宫省得。”嘤鸣深深笑了。   屈膝一礼,豫嫔风一般离开了。   来去如风,还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可刚这么想,嘤鸣就一个激灵,麻蛋,她怎么对豫嫔有好感了?!   这时候,小文子低声提醒道:“娘娘,您看那边!好像是庆嫔娘娘!”   庆嫔的钟萃宫,与嘤鸣的储秀宫,正好隔着一个御花园。嫔妃们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也就一个御花园可以溜达溜达了。时常碰见也是难免的。   庆嫔遥遥瞧见是嘤鸣,脚下不由加快了几分,跟在她身后的,似乎是她妹妹贵人陆羽裳,这姐俩。素来同进同出。   姊妹行了礼,庆嫔不禁四下张望,“方才,嫔妾依稀瞧见豫嫔了?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说着,庆嫔又忙补充道:“嫔妾说的不是魏氏,而是博尔济吉特氏。”   嘤鸣当然知道是博尔济吉特氏,方才还跟她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呢。便点头道:“是她。方才跟本宫略聊了几句。”   庆嫔露出讶异之色,“皇后跟前,她都不怎么吭声。怎的竟跟娘娘聊天了?倒是稀奇。”   嘤鸣只笑着说:“碰上了,打个招呼而已。”   庆嫔点了点头,“娘娘是皇贵妃,她自然不敢失礼。”说着话。庆嫔的目光便不由转移向了薛嬷嬷怀中的小胖墩永璟身上。   小胖墩的长相太讨喜了,肥嘟嘟的小脸。双层的下巴,怎么看怎么像个福娃。   庆嫔看得挪不开眼睛,忍不住“啧啧”道:“这就是十三阿哥吧?从前养在景仁宫,难得见一回呢!”   嘤鸣笑问:“皇后把十三阿哥捂得很严实?”   庆嫔指了指小胖墩。道:“您瞧十三阿哥乐得多欢实,便晓得他平日里甚少走出景仁宫了!皇后像是生怕别人抢了她儿子似的,除非皇上要见。否则都把十三阿哥拘在自己宫里。”   乌拉那拉氏这种心理,倒也正常。当娘都喜欢显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乌拉那拉氏整日里光显摆十二阿哥了,十三阿哥自然要靠边站。何况永璟小胖墩长得像婧欢,但凭这一条,乌拉那拉氏就不喜欢被人嘴上唠叨,可若是孩子抱出去,被人瞧见,就免不了被唠叨。乌拉那拉氏怕膈应,所以把小儿子拘束在景仁宫,不许出门、不许见人。   庆嫔不住地瞅着永璟胖墩,眼睛里满是喜爱之意,“瞧着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的,真真可人疼!瞧着模样,一点都不想是皇后生的。”   前头那句还算夸人的话,后头那句……庆嫔你这是在夸永璟胖墩吗?   庆嫔忍不住心中热切,便道:“皇贵妃娘娘,可否让嫔妾抱抱十三阿哥?”   嘤鸣掩唇笑了,“你可以试试看。”庆嫔倒是极喜欢孩子——尤其喜欢儿子。她看出来了,庆嫔这是看中十三阿哥了。   庆嫔心头一喜,忙扬起一张和蔼的小脸,快步上前,深处双臂,慈声道:“十三阿哥,让庆娘娘抱抱可好?”   永璟胖墩瞅了庆嫔一眼,小鼻子深深嗅了两下,然后立刻扭头,钻进薛嬷嬷怀里不出来了!这明显,是不愿意叫庆嫔抱。   庆嫔这下子尴尬极了。   还是陆贵人聪明,忙从袖中掏出个小荷包,荷包里头装着几枚海棠蜜饯,递给了庆嫔,“姐姐,拿这个试试看吧。”——哄小孩,没点甜食怎么成?   嘤鸣微微讶异,怎么出门陆贵人袖子里还带着点心?   陆贵人忙道:“婢妾动不动就头晕目眩,太医说,这病没得治,身上带着些甜点,晕的时候吃两枚,立刻便见好不少。”   嘤鸣略一想明白,这不就是低血糖么……怪不得陆贵人长得纤瘦、脸蛋上也透着娇弱,合着是有病在身啊。的确,这病搁两百年照样没法根治,只能平日饮食多注意些,多吃点糖。   闻见蜜饯香甜的味道,不需庆嫔哄,永璟胖墩的脑袋立刻闻着味道转了过来,他瞅见庆嫔手里的蜜饯,登时一双眼睛都亮了。庆嫔即刻蜜饯塞他嘴巴里,永璟的嘴巴立刻就甜了,还撒娇说:“庆娘娘真好!”——这小胖墩,太好收买了,几颗蜜饯就笼络住了。   庆嫔笑得合不拢嘴,陆贵人也忍俊不禁。   庆嫔哄着说:“十三阿哥,去我那儿玩会儿好吗?庆娘娘宫里还有好多蜜饯呢。”   永璟小胖墩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他瞅着嘤鸣,胖嘟嘟的小脸蛋上满是不舍。   嘤鸣暗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额,不对!不是这小子有良心,肯定是……嘤鸣上前,从庆嫔手里捏了一枚蜜饯尝了尝,点头道:“果然,没我宫里做得好吃。”   庆嫔姊妹有些懵了,这是什么意思?钟萃宫的厨子手艺,那自然是没得跟储秀宫比的。   嘤鸣继续淡淡道:“所以,他才不跟你走。”   一瞬间,庆嫔哭笑不得,陆贵人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大人贪心,只会为人鄙夷。可小孩子贪心,只会叫人觉得可爱。   这就是小孩子独有的特权。   何况宫里的大人,个顶个口不对心,所以小孩子单纯的贪心,才更叫人喜爱。   嘤鸣笑着捏了捏永璟的腮帮子,“之前还觉得你笨,如今才知道,你这小胖墩,合着是最聪明的!”——起码知道权衡利弊,知道谁给的好处最大。   永璟听见有人夸自己聪明,高兴地挺起胸脯,重重点头,“璟儿……最聪明!”   庆嫔笑得已经快直不起腰来了,给你啥就吃啥,这还叫聪明?!   第604章、令嫔的忠心   储秀宫有了永璟,庆嫔自然格外爱来。即使钟萃宫的点心比不上储秀宫的,庆嫔还是会带几块来,永璟小胖墩也不嫌弃,东西到嘴边,他也不管有毒没毒,只管吃。   庆嫔忍不住道:“皇后倒是能沉得住气,居然到现在都没来讨要十三阿哥。”   嘤鸣最怕的就是这个,她生怕哪天晚上睡着觉,皇后就张牙舞爪强闯了进来。幸好她自打回宫,就一直都是在养心殿碎觉……虽然累得腰酸背痛,还真不得不感激弘历了。在养心殿,起码不至于被偷袭了。   “估摸着选秀过后,她的病也该好了,倒时候寻个由头,还是把十三阿哥送回去吧。”嘤鸣喃喃道,她还是她原本立场,她不想抢皇后的儿子。皇后再不喜欢永璟小胖墩还不是把他养得胖乎乎的?永璟小胖墩浑身上下也没见什么伤疤,可见也没受什么虐待,顶多也就冷待了些。这实在不能成为她抢人家儿子的理由。   庆嫔一愣,“让娘娘抚养十三阿哥,是皇上意思,您不用怕皇后。”   嘤鸣叹道:“这不是‘怕’,只是不想招惹无谓的麻烦。”   庆嫔也叹了口气,她看着开心吃着蜜饯的十三阿哥,突然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   “对了!”庆嫔忽然像是一件事儿,“今早嫔妾突然听说,皇上下旨晓谕六宫,封魏氏为令嫔。而不是玉嫔了。”   嘤鸣笑着说:“如你所料,是本宫替她请封的。”   庆嫔掩唇,眼角露出几分凛然冷色:“既然如此,也该叫咱们那位皇后娘娘知晓才是。”   景仁宫。   乌拉那拉氏知道这件事之后,自然当场就气坏了。不过处境凄凉的乌拉那拉氏。倒是比往日冷静了不少,她没去甩魏氏耳刮子,而是强忍住怒火,问万德瑞:“你说,魏氏是不是早已暗投了叶赫那拉氏那个贱人?!”   万德瑞心下也拿不准主意,只得道:“娘娘,您现在可得冷静啊!如今只是外头沸沸扬扬传。是舒贵妃给魏氏请的新封。这说不准就是舒贵妃的离间之计呢!!”   乌拉那拉氏素来疑心重,何况她怀疑魏氏也不是头一回了,当即便冷笑道:“怎么叶赫那拉氏不离间旁人。连生离间她?!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宫女秋鸢快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禀报:“皇后娘娘,玉嫔……令嫔小主在殿外求见。”   “令嫔?!”乌拉那拉氏气得咬牙切齿,“一个包衣贱婢。她也配?!”   秋鸢飞快垂下头去,咬住自己的嘴唇。这宫里的宫女,哪个不是包衣呢?皇后娘娘整日指着令嫔鼻子骂包衣贱婢,也是再骂她们也是贱婢呢。   万德瑞也是倾向于相信魏氏是忠心之人,便苦口婆心道:“都这个时候了。娘娘可千万不可以轻易再自断臂膀。哪怕娘娘真的不信她,也得表现得深信不疑才是。”   乌拉那拉氏深吸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本宫如今处境凄凉,若再不小心谨慎。只怕这个皇后宝座,早晚得被叶赫那拉氏夺了去!她如今连本宫所生的、皇上最喜欢的儿子都抢了去,还有什么是不能抢的?”   自怜之下,乌拉那拉氏眼圈湿润了,便道:“让令嫔进来吧。”   刚刚被改封为令嫔的魏氏,还没享受到满是溢美之词封号的喜悦,这宫里便四处流传开来,是皇贵妃为她该的封号!!令嫔当场就吓坏了,暗地里不禁咒骂皇贵妃做事太阴损!!明明说好了要避开皇后耳目,如今她却大大咧咧宣扬出来,简直是断她后路!哼,皇贵妃这是想叫她即刻就叛出景仁宫,去她门下做一条哈巴狗呢!!她才没那么蠢!若背负了叛徒之名,日后便要一辈子遭人冷眼,更要紧的是,连皇上都会厌恶了她!!   所以令嫔急急忙忙便来跟皇后解释了,所以听闻皇后还肯让她进殿,令嫔便觉得有戏。她快步入殿,瞧见皇后,便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舒贵妃这是要离间咱们啊!!她铲除了秋鹤还不罢休,如今竟要对付嫔妾了!皇后娘娘切不可中了她的计,让亲者痛仇者快啊!”魏氏哭起来,一咏三叹,那叫一个悲戚不胜。   乌拉那拉氏看在眼里,突然觉得厌恶无比,这个小贱人,平日里就会卖可怜!!皇上面前如此,在她面前竟个耍起这套来了!!若不是顾忌着手底下空虚,她早一脚踹出去了。   乌拉那拉氏压下厌恶与怒火,露出一脸温和笑容,她忙上前,亲手搀扶起了魏氏,道:“你的忠心耿耿,本宫岂会不知?本宫还不至于那么愚蠢,你放心就是了。”   乌拉那拉氏的温和态度,大大出乎了令嫔的意料,在她的记忆中,皇后的脾气极为暴躁,一句话说得不对她心思,便要招来怒骂、甚至掴掌。乌拉那拉氏愈是如此,令嫔心中反倒是觉得不安了。什么时候,乌拉那拉氏竟也有这般忍耐力了?看样子,她也不能小瞧了这个老女人才是啊。   令嫔这才略略止了哭泣,她道:“背主之人,又岂会有人再信任?嫔妾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至于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糊涂。”   这鞭辟入里的话,乌拉那拉氏听在耳中,反倒是觉得比刚才那些诉忠之言更可信些,她点了点头,此刻的笑容倒是比刚才真诚了些,“不管怎么说,皇上能给你个体面的封号,也是整个景仁宫的体面。”   令嫔忙道:“皇上必然是念着和皇后娘娘旧情,才抬举奴才的。”   乌拉那拉氏不禁苦笑,“若皇上真念旧情,就不会把十三阿哥抱走了。”   令嫔眼珠子骨碌一转,她倒是觉得皇贵妃未必是真心想抚养十三阿哥的,因为那日,是皇上发话抱了十三阿哥去储秀宫,并非皇贵妃的提议……   令嫔心里暗暗有了算计,便道:“十三阿哥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谁也别想夺走,嫔妾誓死也会帮皇后娘娘夺回十三阿哥的!”   听了这话,乌拉那拉氏大喜,“有你这句话,本宫就安心了。”——只要魏氏能帮她夺回儿子,就足以说明她还是忠心的。   第605章、主持选秀   在众人的各怀算计中,选秀之期到来了。   裕贵太妃一大早就从和亲王府进宫,早早来到了殿选的地点:体元殿。嘉妃、纯妃、怡妃也都来得极早,即使秀女还没过初选,不曾被引进宫,她们还是早早来预备着了。也是想再拾掇一下体元殿,瞅瞅哪里还有需要捯饬的地方。   嘤鸣是最后一个来的,不是她不想早起,而是昨晚在养心殿被弘历翻了半宿煎饼,麻蛋,现在腰都是酸的好不好?!明明说好了,要主持选秀了,不许太闹腾,只需一次……事前弘历答允得好好的,那叫一个真诚,真滚起床单来,他就翻脸不认了人了!!这个死渣龙!   哼!看在你不打算给自己留几个美人的份儿上,老娘就不跟你计较了。   进了体元殿,嘤鸣旁赔笑赔罪,“让贵太妃久侯,真真让我过意不去。”——旁人也就罢了,贵太妃可是和亲王的生母、先帝唯一的遗妃,嘤鸣就算已经是皇贵妃了,但毕竟是小辈儿。   裕贵太妃笑容十分敦和,她忙说:“不妨事的,是本宫心急,所以来得早了些。本宫来的时候,纯妃、嘉妃和怡妃也全都在呢。”   纯妃笑着上前,“皇贵妃来得正是时候,顺贞门外,御前太监已经开始第一轮初选了,用不了多久,第一批殿选秀女就该到了。皇贵妃快请上座。”   嘤鸣瞅着那摆设在七层须弥台上正中的一尊漆金紫檀鸾凤宝座,心道——这张椅子,当年孝敬宪太后坐过,她侄女乌拉那拉氏也坐过,如今她坐上去。可真真是不合规矩!   不过……眼瞅着宝座两侧的四张椅子,便知道那是分别给裕贵太妃、纯妃、嘉妃和怡妃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座位了。   罢了罢了,反正都跟皇后撕破脸了,坐就坐呗!!她连中宫宝座都要抢了,何况是区区一张体元殿的椅子?   便温吞笑着。道:“裕贵太妃也请坐吧。”   裕贵太妃急忙推辞:“皇贵妃先坐。”   推辞了一番。嘤鸣这才徐徐走上须弥台,坐在了正中的宝座上。这下子,裕贵太妃才落了座。最后才是纯妃、嘉妃和怡妃,各自坐在两侧。   小文子侍立在嘤鸣一侧,挺直了腰杆。   过了约莫一刻钟,外头禀报说。第一批过了初选的秀女,已经在偏殿等候甄选了。   小文子便立刻扬声道:“宣秀女觐见皇贵妃娘娘、贵太妃娘娘、纯妃娘娘、嘉妃娘娘、怡妃娘娘!”   嘤鸣默默吐槽。需要觐见的人是不是多了点???   她吐槽的时候,一整排的穿着鲜艳衣衫的娇嫩女子便盈盈走了进来,齐刷刷跪下磕头,参差道:“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嘤鸣默默想,原来只觐见她一个就成了?小文子特意说那句,应该是想给与裕贵太妃、纯妃、嘉妃、怡妃几个涨涨脸面吧?   也对。记得她参选的时候,裕贵太妃陪坐在侧。她没请裕贵太妃安呀。   小文子对底下秀女道:“都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嘤鸣有些懵了,怎么左边第二个就是昭绘啊?!哦是了,记得她选秀的时候,跟宫里嫔妃是亲戚的可以被安排在前头……瞧这后门走的!   然后小文子一个个开始念秀女的家世门第,昭绘自然就是“工部尚书、领侍卫内大臣修齐之女纳兰氏”,还有其他几个,论家世也是佼佼者。   裕贵太妃见嘤鸣这个皇贵妃不吱声,便以为嘤鸣不晓得选秀该说什么,便忙道:“这几个瞧着都不错,皇贵妃若是瞧着顺眼,就多几个吧。”   嘤鸣笑着点头,“贵太妃若是瞧上哪个,尽管开口。”——她要是想给自己儿子孙子纳个侍妾娶福晋什么的,嘤鸣倒是不介意。   裕贵太妃也不推辞,她笑着点头,“若是有中眼的,一定跟您说。”   嘤鸣也毫不客气地走后门,把昭绘留牌子。   嘉妃忙低声道:“皇贵妃娘娘,右边那个圆脸的也不错。”——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而且家世门第也是她一早看对眼的。   嘤鸣低头一看册子,一对照,这才知道那个小圆脸蛋长得讨喜的秀女,是正二品护军统领之女章佳氏,父兄官职不低,年岁……跟嘉妃的八阿哥差不离。   嘤鸣心里默默有数,便把这个秀女也留了牌子。   如此一轮轮甄选,嘤鸣也懒得问秀女什么,除非身边几位开口讨要,或者弘历预先给她的名单,那是些要留下来指婚给宗室子弟为福晋或侧福晋的,除此之外,留牌子的寥寥。   因此,这样貌似粗枝大叶的甄选,选得速度倒是蛮快的。可惜留选的,竟是历年来最少的!仅有三十余人,而且没有一个是预备着给皇帝陛下的。   日暮时分,殿选结束。嘤鸣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主持选秀,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纯妃、嘉妃倒是十分满足,她们求留选的几个,皇贵妃都给留了,那里头有给自己儿子做嫡福晋的,有做侧福晋的,还有还几个做侍妾的,反正是满载而归。   裕贵太妃道:“盛世滋丁,八旗的人丁也愈发兴旺,参选的秀女也是一届比一届多,上回选秀,可足足花了两天才甄选完。还是皇贵妃办事利落,两天差事,一天就办完了。”   听着这话,嘤鸣脸上有些发烫。其实她也就留心给庆明挑了个不错的侧福晋而已,要么是身边几个陪选的开口要人,否则一律撂牌子。倒是可怜了那些秀女,精心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还在顺贞门外饿了一晚上,没想到进殿参选,一句话都没被问,就被撂了牌子,这下子,不知道多少秀女得哭红了眼睛呢。   可惜,嘤鸣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殿选撂了牌子又不是初选刷下去,不算丢人,回家嫁人也就是了。   秀女们照旧被安置在咸若馆,嘤鸣已经拍小文子去警告这一干秀女了,直接告诉她们,她们的去处早已定下,让她们安分点,再折腾也是白费力。   第606章、雷厉风行   秀女们开始了留宫学规矩的生涯,送去教导规矩的嬷嬷是御前的老嬷嬷了,秀女们自然不敢不敬,因此这一年的秀女留宫,倒是比往年安宁不少。   饶是如此,还是出了点事儿。   说来,还是因她而起。日前苏州织造刚刚进献了一批苏绣双面团扇,不但精美,而且数量充足,嘤鸣就叫小文子搬了一箱子,赏赐给咸若馆学规矩的秀女们。天愈发热了,照例留宫的日期最少一月,多则三月,而这段日子将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而秀女照例是没有冰例可享用的,赏她们人手一把团扇,也能聊以祛暑。   结果两个秀女为了整一把团扇,竟撕扯起来,一个被抓伤脖子,另一个生生被扯下了耳坠,一只耳朵都是血淋淋的。闹得这么大,咸若馆教导规矩的嬷嬷们自然不敢隐瞒,便忙报了上来,请嘤鸣这个主持选秀的皇贵妃处置。   嘤鸣很不解,“不就是把扇子吗?都是一样的苏绣团扇,有什么好争的?”——顶多就花纹不一样。   小文子忙解释道:“娘娘,可不一样呢。其实有几把是青白玉柄、盘金满绣的,格外珍贵。”   这点她倒是不知道,只是吩咐小文子人手一把赏赐下去,没想到小文子竟来了分档次赏赐。家世门第高的满军旗秀女便能捞到一把青白玉柄盘金满绣团扇,其他家世低微的或者汉军旗的秀女就只能得一把普通苏绣纳纱团扇了。   小文子是直接把所有团扇都交给了咸若馆教习嬷嬷,让嬷嬷负责分派下去。其中青白玉柄盘金满绣团扇十把,小文子叮嘱了这是给几位出身高贵的满洲格格的。这样的嘱咐倒是没问题,嬷嬷们也很快商定好了给哪十位秀女——其实就是按照父兄官职高低来论。   可没想到,有个姓西林觉罗氏的秀女不服气了。她说自己姑姑是端嫔……嘤鸣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才想起端嫔是谁来,不就是早年那个怀着身孕落水的西林觉罗兆慧么!死后追才封的端嫔,后来他的陪嫁侍女、常在乔瑾钰可把富察皇后坑了不轻。   结果这个西林觉罗氏就跟得了青白玉盘金满绣团扇的秀女中家世最低的郭佳氏争了起来,而那郭佳氏也不是个软柿子,结果俩吵着吵着竟打起来了。   嘤鸣摇了摇头,“本宫也懒得审问,两个都撂了牌子!”——就当是杀鸡儆猴了。也叫那些秀女都瞧瞧。以后留宫的日子里,看谁还敢闹事儿!哼,真当以为姑奶奶的日子过得很闲吗?这几天宗室老福晋们都快把储秀宫的门槛儿给踩破了。无非是为儿子求福晋、侧福晋。连长姐都来了两回了。   嘤鸣留的秀女不多的,但有不少家世门第颇高的,给宗室子弟做福晋,那都是绝对够格的。可家世门第高了。难免就有几个心高气傲的,在宫里也敢闹腾!!   嘤鸣侧脸瞥了一眼小文子:“以后赏赐东西。若本宫没有格外嘱咐,就一律赏赐相同的!记住了吗?!”——说白了,还不是分配不均造成的问题!   小文子神色一紧,连忙跪下了磕头告罪。   嘤鸣摆摆手。“行了,记住就成了。”——她也不是要怪罪小文子,谁叫宫里惯来如此呢?位高之人本就与位低之人所享待遇天差地别。   嘤鸣雷厉风行的手段。还真起了效用。接下来的日子,咸若馆安安静静。再也没闹出什么事儿了。嘤鸣安排纯妃、嘉妃二人轮流去咸若馆巡视,好吧,其实巡视只是次要目的,主要还是让她们近距离瞅瞅儿媳妇候选人们,以便从中挑选最合意的。为此,二妃都是感激。   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底的黄道吉日,嘤鸣保和殿正殿行了册封礼,自己亲哥哥修齐为册封使,很是折腾了一通。令嫔魏氏、婉嫔陈氏、顺嫔钮祜禄氏三人的册封礼安排在下午举行,三人同封,这一整日都甚是热闹。   行了册封礼,才算是位份坐实,名正言顺了。照例,册封之后,需聆听中宫训诫才算礼成,只不过这道流程被弘历取消了,由头还是皇后病着,不宜受到叨扰。嘤鸣也乐得如此,也少了一番折腾。   嘤鸣受封皇贵妃的翌日,按照规矩,当受王福晋、公主及以下命妇朝拜,算得上是顶顶风光之事了。凡在京的公主,无论出嫁与否,都需在辰时三刻前往储秀宫朝拜贺喜,六宫嫔妃自然不能缺席,还有宗室福晋们,也要如数前来。这么个架势,想不热闹也难。   好在,一切礼仪,自有纯妃、嘉妃、怡妃三人从中操持,嘤鸣只需穿上皇贵妃朝服端坐上位,接受朝贺既可。一波波的进来磕头,顺序都是一早安排好的,先是宫里嫔妃带着未出阁的公主们,嘤鸣这一日才总算见到了颖嫔巴林氏的八公主,长得有些单薄的丫头,模样倒是很漂亮,不过相比之下,还是令嫔的两个公主脸蛋红润些。   然后是皇子福晋们,寡居多年的大福晋伊拉里氏、三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四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五福晋索绰罗氏这四位,因她们丈夫的爵位高低不同,自然福晋们所穿朝服级别也不尽相同,大福晋是亲王福晋,三福晋是郡王福晋、四福晋和五福晋就只是贝勒福晋。   除了大福晋之外,皆由她们丈夫陪同,成双成对,穿着跟情侣装似的朝服,瞧着倒貌似恩爱。但也只是貌似而已,大福晋一人孤零零落寞,三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明显跟三阿哥永璋彼此冷脸,三阿哥这个当哥哥还真没给弟弟们做好模范丈夫的榜样,即使在外头,竟也不遮掩一下。事后,嘤鸣才晓得,三阿哥前不久有个小妾流产了,听闻是被三福晋一个巴掌甩掉的……嘤鸣得知此事后,忍不住大呼彪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反倒是四贝勒四福晋、五贝勒五福晋这两对倒是恩恩爱爱的样子。   年节后,嘤鸣这还是头一次瞧见五贝勒呢,仔细一端详,倒是长胖了些呢,看样子他日子过得挺舒坦啊。   今日朝贺之日,倒是没人敢给她不痛快,都恭恭敬敬磕头、说着好听的吉祥话。即使是五贝勒,竟也能一副温顺谦恭模样,话里半点刺都没有。   第607章、五贝勒纳妾   五贝勒没刺,不代表别人也每次,三阿哥最近正不痛快着呢,瞅见仇敌那副佯装小绵羊的样子,便更不痛快了,便哼着嗓子道:“五弟也成婚两年了,到现在还没子嗣呢。正好今年是皇贵母妃主持选秀,你不妨求求皇贵母妃,也给你挑个侧福晋什么的!”   五贝勒笑了笑,“多谢三哥好意,弟弟还小,不急。”   三阿哥挑眉道:“你不急,可我怎么瞅着愉妃娘娘很是着急呀!”   愉妃此刻自然也在殿中,不过她闷葫芦惯了,磕头朝贺之后就站到一旁,也难为三阿哥,竟能从嫔妃堆儿里把她找出来。   五贝勒沉默了,日前额娘的确叫他进宫,问他要不要纳个侍妾或者侧福晋,他当场就拒绝了。不是他不想纳,而是不愿意额娘低声下气去求皇贵妃。   所以见三阿哥把自己额娘抬出来说事儿,五贝勒心中很是不痛快,便硬邦邦道:“弟弟和三哥不同,我跟福晋举案齐眉,早晚会有嫡出子嗣的!”   五贝勒话,明显是在讽刺三阿哥夫妻不和呢!!   这种话落在三阿哥耳朵里,别提有多刺耳了!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生生揭露了出来。   偏生三福晋不但不帮着自己丈夫遮掩,还阴阳怪气地道:“还是五妹有福气,被自家爷处处护着,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得,就这架势,夫妻关系能好了才怪!!三福晋不痛快,是因为纯妃已经跟她打招呼了,过些日子。会指婚一个侧福晋、两个格格去循郡王府上,一想到马上要面对三只狐狸精,三福晋就窝火得很。光府里那些,一个个的就够妖媚的了,没想到又要来仨……   还是四贝勒好性子,急忙上去劝说,“三嫂。您就少说两句吧!”又瞪着五贝勒:“五弟。你少生点事儿!”   五贝勒心中不服,“今儿是谁生的事儿,谁心里清楚!”   三阿哥更没好气。直接冷冷道:“我为什么生事,你心里更清楚!!”——敢算计我六弟,爷这辈子都不与你善罢甘休!!   幸好这会子已经朝贺结束,只剩下嫔妃、皇子、福晋和公主们了。否则叫宗室福晋们听见,可就难堪极了。   嘤鸣眯着眼睛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便叫小文子去唤了五贝勒上前。   五贝勒不禁提高了警惕,恭恭敬敬道:“皇贵母妃唤儿子,可有什么吩咐?”   嘤鸣笑眯眯的模样,直五贝勒心里发毛。嘤鸣笑着问:“除了嫡福晋之外,你还有几个侍妾呀?”   五贝勒虽然不解皇贵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可也不敢不回话。便忙道:“有两个,一个是额娘赏的。另一个是福晋的陪嫁。另外还有两个通房。”   嘤鸣笑眯眯说:“少了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骂开来,还敢说跟福晋感情好,才结婚两年,就已经四个小蜜了!!搁二百年后,这简直是渣到家了!!不过在清朝,皇子阿哥就这么几个女人,的确寒颤了点。   五贝勒忙正色道:“儿子年纪还小,应当好好读书办差,不该耽于女色。”   瞧着架势,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这个是个正人君子呢,嘤鸣心里暗啐一口,脸上仍旧是笑眯眯的,“可愉妃都一把年纪了,盼孙心切,本宫着实不忍啊。”   “这……”五贝勒没了话说。   嘤鸣继续道:“本届秀女中有个姿容佼佼的,是奉天府丞胡存柱之女,许给你做侧福晋可好?”   五贝勒心中暗道,皇贵妃果然没存好心,随便拿个拿个汉军旗的秀女便想塞给他侧福晋?他现在还只是贝勒,照例只能纳一个侧福晋,他还想着留着这个位置添个满洲著姓大族的格格呢!!   这个胡氏,其父官职倒是还可以,可汉军旗……未免就不够格些了。   嘤鸣这边跟五贝勒说着话,愉妃已经慢慢踱过来,听见皇贵妃要给自己儿子赐个侧福晋,她登时就高兴坏了,连忙道:“皇贵妃挑的人,必然是一等一的好!”   五贝勒没想到自己额娘突然跳出来说这句话,这下子他想拒绝也不成了,便道:“福晋入门以来,持家有道,举止贤良……突然就纳侧福晋,这……”五贝勒表现出了一个好男人护妻的样子。   嘤鸣笑了,心中却是冷笑,嘴上徐徐道:“你要是觉得胡氏不配做侧福晋,先叫他做侍妾也成。若将来有所出,再抬举为侧福晋,也使得。”   五贝勒一听这话,立刻心动了,一个奉天府丞的女儿,给他做小妾,那自然是不亏!!便连忙应了下来,“多谢皇贵母妃。”   嘤鸣暗啐,装什么大尾巴狼!也就你福晋那个傻不拉几的,被你哄得一愣一愣的!   给五贝勒送了一个四品奉天府丞的女儿当小妾,她没安什么好心。之前两个满军旗秀女争一把高级团扇的事儿,事后嘤鸣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按理说再娇惯的秀女,进宫前也少不了被家里人叮咛进了宫要安分恭顺,怎么那两个家世不算拔尖的秀女竟敢争闹起来?   所以,撂了那两个秀女牌子之后,嘤鸣也叫教习嬷嬷暗中调查了一下。   结果发现,这两个秀女竟然都和一个汉军旗的秀女交好——这个汉军旗秀女,就是那个胡氏!!   原来,竟是这个胡氏从中挑唆!因为郭佳氏和西林觉罗氏都是秀女中姿色拔尖的,若这两个都撂了牌子,论容色便无人能与这个胡氏相比了。   如此心大的秀女,嘤鸣原打算过些日子,叫教习嬷嬷随便寻个错给撂了牌子,但今日看到五贝勒之后,嘤鸣决定不浪费,直接送去五贝勒府多好?一个貌美又有心机的秀女,扔去五贝勒后院,只怕日后要热闹了!   这时候,颖嫔巴林氏莲步轻移,走上前来道:“用不了多久,宫里又要添新妹妹了。”颖嫔秀丽的脸蛋上挂着温婉如水的微笑,仿佛真心盼着宫里多添新人似的。   “照往年的惯例,都会择个好日子,叫秀女们出来一块看看戏,嫔妃们也能提前认识一下新妹妹。不知皇贵妃娘娘意下如何?”   第608章、哭给谁看   “照往年的惯例,都会择个好日子,叫秀女们出来一块看看戏,嫔妃们也能提前认识一下新妹妹。不知皇贵妃娘娘意下如何?”   颖嫔俏眸直勾勾瞅着嘤鸣这个皇贵妃。   嘤鸣暗道,这个颖嫔,果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宫里的女人,有谁会盼着新人进来分宠?不过是因为,自打她回宫,已经快半个月了,弘历却没有翻过别的牌子,只有她这个皇贵妃,夜夜留宿养心殿,一干嫔妃只能干瞪眼。   四妃这些上了年纪的嫔妃,早已不再侍寝,自然不在乎这些。可颖嫔年轻貌美,岂能耐得住?别以为嘤鸣不知道,这些日子,养心殿汤汤水水,颖嫔可没少送!!其次便是顺嫔和令嫔,这三嫔都是不甘心失宠的。   颖嫔突然提及什么“新妹妹”的,只怕是存了拉拢新人来争宠的心思了。照例,新人入宫,皇帝都要雨露均沾,一般是按照位份高低召幸一遍,然后,若有皇帝喜欢的,再加恩宠。   颖嫔是生怕她这个皇贵妃专宠下去,所以宁可有新人来分宠!!   嘤鸣深深打量了颖嫔一眼,道:“颖嫔可别一口一个‘新妹妹’的,里头有不少你的晚辈呢!这辈分可不能乱!”   这番话,生生带了几分训诫的味道。可颖嫔倒是好涵养,面孔依旧温婉,她忙道:“都怪嫔妾太心急了,如今还没册下辈分,叫‘妹妹’的确早了些!”颖嫔笑脸盈盈,道:“嫔妾的永寿宫虽然华丽,可一直空荡荡的,所以嫔妾一直盼着能有个妹妹进来一起陪伴呢。”   嘤鸣淡淡道:“颖嫔觉得孤单。大可邀请宫中其他嫔妃同住!”   “孤单”二字,叫颖嫔脸色微微一僵,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僵硬而已,旋即,她更察觉皇贵妃后半句话意思更不对劲!她急忙问:“皇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嘤鸣轻描淡写道:“字面上意思,今年选秀,宫里不会留人了!所以颖嫔也见不到新妹妹了。”嘤鸣扬唇一笑。“只不过。没有新妹妹,旧妹妹总还多着呢!总会有颖嫔瞧得上的。”   嘤鸣的一番话,让殿中嗖的静了下来。嫔妃们无不露出惊讶之色。   颖嫔心中大为慌乱,今年竟然不留新人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啊!!选秀,最要紧的便是充实内廷,为皇上延绵子嗣。其次才是为皇子皇孙、宗室子弟拴婚!不过颖嫔慌乱之下,却也没忽略了嘤鸣后头那句“总会有颖嫔瞧得上的”。这话岂非是说她性子高傲,瞧不上别的嫔妃了?   颖嫔忙笑着道:“皇贵妃娘娘言重了,什么瞧得上瞧不上的,宫里的姐妹们个个都是好性子。只是都住惯了各自宫苑。嫔妾怎好无缘无故让人搬到嫔妾宫里?这太劳烦了。若是新妹妹能入宫,嫔妾原本还打算求皇贵妃分派一两个到嫔妾的永寿宫呢。”   颖嫔轻而易举化解了嘤鸣的攻势,又话锋一转。还击道:“从前皇后主持选秀,从来都要留不少秀女侍奉皇上呢。怎么皇贵妃娘娘主持选秀。怎么竟不留新人侍奉皇上吗?这三年一选秀,不是为了充实后宫吗?”   颖嫔这话,分明是暗指嘤鸣不及皇后贤德。   嘤鸣笑了,“充实后宫?颖嫔莫不是觉得这后宫还不够充实吗?”嘤鸣扫了一眼殿中,今日来的是贵人以上嫔妃,就已经是济济一堂了,若连常在答应都来,她的储秀宫都要搁不下了!!   嘤鸣也不等颖嫔回答,便正色道:“正是因为皇上觉得宫里嫔妃够多了,也不缺侍奉的人。所以皇上发话:今年不留新人!——怎么?颖嫔是对皇上的吩咐,有所不满吗?!”   颖嫔大吃一惊,她没想到不留新人,竟是皇上的旨意。只得连忙躬身道:“嫔妾不敢,嫔妾方才只是觉得奇怪,所以才多了问了两句。嫔妾只是关心选秀事宜,并无他意。”   嘤鸣淡淡扬眉:“那就好!”   怡妃嗤嗤笑了,她瞥了颖嫔一眼,毫不客气地道:“选秀之事,你既无协理之权,更无主持之权,你操什么心?!”   颖嫔两颊微微涨红,“嫔妾也是皇上的嫔妃,关心皇上子嗣延绵大事,难道不应该吗?”   怡妃轻哼了一声,“子嗣延绵?!皇上子嗣昌隆,哪里需要你来关心?!别自作多情了!”   怡妃的话,可真真叫颖嫔难堪极了,她那张娇嫩的脸蛋生生紫涨了起来,眼睛里也泛起泪珠,眼看着便要哭出来。   庆嫔见状,忙道:“怡妃姐姐就少说两句吧,否则颖嫔回头跟人说你欺负她,你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喽!!”——这话与其说是数落怡妃,不如说是警告颖嫔,被想着背地里说人坏话。   果然,听了这话,颖嫔小脸蛋都青了几分。   等到颖嫔被欺负得够呛的时候,嘤鸣才装模作样开口:“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可嘤鸣高估了自己话的威慑力,怡妃和庆嫔没再多说,颖嫔却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嫔妾关心皇上,难道还有错吗?”   嘤鸣眯了眯眼睛,“今日是本宫的好日子,颖嫔在今日抹泪,是不打算给本宫脸面吗?!”——素来大喜日子,哪怕真有委屈,也是不能掉泪的,否则便是不给主人家面子。   如此一顶帽子扣下来,颖嫔露出一脸惶恐之色,配上那泪水盈盈的样子,显得更加娇弱楚楚了,她急忙告罪道:“嫔妾绝无此意啊,嫔妾、嫔妾只是……”说着,颖嫔哭得更厉害了,“嫔妾只是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怡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不快了!”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太监尖细的高呼声:“皇上驾到!!——”   得,嘤鸣这下子总算明白,颖嫔这是哭给谁看的了!!一瞬间,嘤鸣嘴角浮起了冷笑。   怡妃自然也想明白了颖嫔为何这般作态,不禁贝齿紧咬,气得恨不得将颖嫔凌迟了!   第609章、赐婚事宜   弘历正穿着明黄色十二纹章朝服大步走了进来,嘤鸣忙起身,携一众嫔妃、皇子、福晋、公主们迎驾。嘤鸣双膝刚屈下一半,便被弘历扶了起来,他扫了一眼后头跪着的一群,便扬声道:“都起来吧!!”   这一起身,颖嫔那双红红的满是泪水的眼睛,别格外凸出了,弘历想瞧不见都难!   嘤鸣也发现,弘历在瞅着颖嫔,颖嫔正拭泪,一脸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这番演技,也当真是精彩绝伦了!   嘤鸣不等弘历开口问及此事,便一把反握住他的手,笑着说:“皇上既然来了,咱们就开宴吧!臣妾可饿了呢!”——一上午朝拜,晌午则要设宴大宴六宫,也算是庆贺她封皇贵妃之喜了。   弘历瞅了瞅嘤鸣,心想,原还想问问颖嫔这个怎么了,鸣儿这般急于转移视线,莫不是鸣儿欺负颖嫔了?哦,既然如此,朕就当没瞧见得了……谁叫颖嫔闲着没事儿总往朕那儿送汤汤水水的,鸣儿必定是吃味了!   弘历笑着点头:“那就开宴吧!”   颖嫔傻了眼,真真可惜了她那张如玉容颜,竟露出如此呆傻模样,当真是大煞风景啊!   怡妃掩唇笑了,她低声讽刺道:“什么叫不自量力,颖嫔如今可知道了?”   颖嫔登时一脸羞愤之色,气得俏脸都扭曲变形了。   宴席上,觥筹交错,甚是热闹。唯独颖嫔,面对满桌子珍馐,却气得一口也吃不下去。   弘历瞅在眼里,还是继续只当没瞅见。他低声问坐在身旁的嘤鸣:“颖嫔哪儿得罪你了?”   嘤鸣耸了耸肩膀:“她没有得罪我呀!莫名其妙就哭了,哄都哄不过来。要不然——”嘤鸣媚眼勾了弘历一眼,“要不然你去哄哄?兴许能管用呢!”   弘历低声哼道:“瞧你那酸劲儿!等着吧,朕晚上再收拾你!”   嘤鸣摸了摸嗖嗖疼的小腹,嘿嘿笑着,低声道:“这几天……你就一个人睡吧。”   “嗯??”弘历狐疑地看着她。   嘤鸣红着脸,瓮声道:“那个……来了呢!”   弘历龙脸僵了几分。他怎么差点忘了这茬子?产后已经俩月了。月事的确也该回来了……好巧不巧的,怎么是今天?!   嘤鸣吞下一口热腾腾酪子,低声警告道:“不许偷吃!”   弘历郁闷地嗯了一声。等明儿月事尽了,岂非要等下个月了?!   嘤鸣心下满意,便笑呵呵给他添了一杯酒。然后冲着气饱了的颖嫔挑衅地扬了扬眉毛,小样儿。跟老娘斗,你还太嫩了点!   这一个眼神。气得颖嫔贝齿几欲咬碎,明明娇俏的脸蛋却生生透出三分狰狞。吓得稚龄的八公主都直缩着脖子。   弘历饮了一杯梨花白,扫了一眼殿中,他儿子倒是不少。可孙辈竟只有绵德一人……哦,还有永璋府上添了个格格,除此之外。永珹、永琪婚后至今,连个格格都没有。想到这里。弘历不胜唏嘘,便对嘤鸣叮嘱道:“记得从秀女中挑几个好的,永璋、永珹、永琪府上都要添几个。”   嘤鸣点头,笑着说:“我会跟四妃斟酌几个人选,倒时候拟个单子,你瞧瞧。”   弘历颔首,轻声说:“其实选秀,也无非就这点意图。永珹和永琪年纪还小,倒是不急,可永璋都二十多了,竟还没个子嗣……”弘历不胜唏嘘地摇了摇头,似乎也在替自己儿子着急呢。   嘤鸣忍不住白眼,才二十出头,又必要那么着急吗?!儿子、儿子!没儿子难道会死啊?!心里暗啐着,可这些话她也只能吐槽一下,不敢说出口。在这个时代,儿子的确是最要紧的,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慎郡王无子,不是也求着过继承嗣?结果弘历把自己儿子、六阿哥永瑢出继给慎郡王为孙了。   嘤鸣便道:“纯妃瞧上了包衣骁骑参领之女石佳氏,想许给三阿哥做侧福晋。”——满洲正红旗的秀女,十六岁,长得青葱水嫩,一张鸭蛋脸,着实水灵。因此纯妃一眼就瞧中了。   弘历略一忖,便“哦”了一声,“石巴代之女?门第虽不算太高,但也还凑合。”   嘤鸣再度吐槽,合着谁配你儿子都是高攀是吧?纯妃也是特意没选著姓大族的格格,嘤鸣看得出来,纯妃不想让自己儿子掺和到夺嫡中。所以才挑中了石佳氏。抛开门第,那姑娘倒是极好的。   嘤鸣又道:“还有两个汉军旗秀女,一个赵氏、一个杜氏,纯妃也瞧中了。”   “赐给永璋做侍妾的?”弘历问。   嘤鸣点头。   弘历皱了皱眉:“怎么两个都是汉军旗的?你看着给换个满军旗的,永璋府上侍妾大半都是汉军旗,这可不好!”   “好吧……”弘历妥妥的一民族歧视着,“这事儿我记下了。”   嘤鸣扒拉了一下手指头,又说:“嘉妃也给四贝勒挑了两个侍妾,一满一汉,至于五贝勒……他和福晋感情太好了,不肯要侧福晋,所以我就给他选了个侍妾。”   听了这话,弘历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了,“永琪福晋瞧着温顺,怎么竟这般不贤惠?”   嘤鸣嘴角一抽搐,有木有搞错啊,她这是在给五贝勒上眼药呢,不是给五福晋上眼药!!便忙道:“五福晋半句嘴儿也没插,是五贝勒坚持不要侧福晋的!”   弘历“哼”了一声,“必是她背后唆使!否则好端端的,永琪怎么会不要侧室?”   嘤鸣黑线了,摊上这么个偏心眼的公爹,五福晋也够倒霉的了……   嘤鸣只得道:“夫妻恩爱,这是好事儿,总比三阿哥和三福晋那样要好吧?”   弘历不说话了,永璋和永璋福晋的确太不像话了点!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福晋不贤!   嘤鸣急忙撇开话题,再也不提五贝勒了,转而说起八阿哥永璇的婚事,他的嫡福晋人选,可比前头几个哥哥纳侧纳妾要紧多了。   嘤鸣说:“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护军统领伊继善之女章佳氏、太常寺卿费扬阿之女舒穆禄氏,还有兵部侍郎郭浑之女瓜尔佳氏,都是这回秀女中家世门第上佳的。”   弘历略一想,“那就章佳氏吧,伊继善是进士出身,听说家中教养不错。”   第610章、顺嫔(上)   弘历略一想,“那就章佳氏吧,伊继善是进士出身,听说家中教养不错。”   嘤鸣默默记下了,嘉妃也最看好这个呢,这个章佳氏虽不是三人最最貌美的,却是性子最柔和的,八阿哥瘸了一条腿,若配个毛躁的媳妇,必然是不成的,必得挑个温柔体贴的,才能处处照顾开解着。而且章佳氏年十七,比八阿哥略大两岁,自然也更细心懂事。换了别的秀女,年纪大是劣势,可若指给脚跛的八阿哥,年纪大便是优势了。   弘历笑着说:“等过过些日子,连同永瑢的婚事一起,朕一块都赐了。”   嘤鸣笑了,六阿哥出继,人人都以为弘历不要这个儿子了,也都以为这回选秀不会给他赐婚,或者只会赐婚个家世门第卑微的秀女给他做福晋。到时候圣旨一下,任谁也会跌破眼球吧。出继慎郡王为嗣孙的永瑢,照样还是娶了尚书兼领侍卫内大臣纳兰修齐的嫡长女……   翌日,是个绵绵阴雨天。   嘤鸣也懒得出门,径自坐在罗汉榻上,怀里抱着永琚哄着,一手执着毛笔,正在草拟赐婚秀女名单。基本上这次留宫的秀女都有去处,家世门第高的,指婚给皇子或者宗室子为嫡福晋,家世低的,则做侧福晋、或者侍妾。除了早先那两个被撂牌子的,其余人的名字都写在了宣纸上——除了昭绘。昭绘的去处,不需要她来拟定,等选秀结束,圣旨自会降到纳兰家。   写好了之后,嘤鸣便伸了个懒腰,嘱咐小文子:“等墨迹干了。便送去养心殿。”   小文子点头道:“奴才明白。”   嘤鸣又问:“对了,十三阿哥去了钟萃宫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一次次的甜点勾搭,庆嫔终于还是把永璟小胖墩勾搭去钟萃宫玩了,一大早就去了。   小文子笑着说:“奴才正要禀报呢,方才庆嫔娘娘身边的彤云前来回话,说想留十三阿哥在钟萃宫用午膳,还望娘娘准允。”   嘤鸣点了点头。“那就叫午后抱回来吧。”——吃顿午饭而已。倒也没什么。   嘤鸣抱着永琚走到支摘窗边儿,她现在有些怀念海晏堂的窗明几净了,住在这些木质的宫殿里。一旦遇见阴雨天,殿内就晚上似的灰暗沉沉。上前一手推开支摘窗,却发现外头已经不再夏雨了,一片湿润清爽的空气扑来。倒是叫人心神一畅。   “出去走走吧,总闷在殿里。也觉得无趣得很。”嘤鸣笑着说。   小文子忙躬身道:“嗻,奴才这就去准备仪舆。”   嘤鸣就这样怀里抱着儿子,手里拎着着干儿子,一溜烟儿便往千秋亭方向去了。   千秋亭是御花园西侧的一个赏景的重檐攒尖亭子。四面抱厦……也就是四面都有遮挡,是个既能遮雨又能挡风的亭子。四面三交六椀菱花槛窗俱打开,就能三百六十无死角赏景。   千秋亭建在汉白玉台阶之上。四周围了一圈汉白玉栏杆,栏杆上爬满了蔷薇。只可惜雨落之后,打落一片娇花,攀援的花枝上只剩下些零星的残花与未开的花苞。雪白的汉白玉上点点红润,仿佛下过一场花雨一般。   小文子扶着她去亭中坐下歇息,又沏了红枣茶、摆了糕点瓜果。   嘤鸣把永琚交给乳母抱着,自己喝了半杯热茶暖身。一场润雨过后,不但解了暑气,还觉得有些凉丝丝的呢。   薛嬷嬷忙将随手带出来的织锦缎妙莲瑞相夹薄棉斗篷披在她身上,叮咛道:“娘娘身上月事未尽,可千万要注意保暖才是。”   嘤鸣笑了笑,今儿已经是第二日了,早晨补了回笼觉,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昨天晚上,弘历没有翻牌子,独自一人批阅奏折到夜半三更,才独自睡下。   嘤鸣问:“昨晚颖嫔可有什么异动?”   小文子道:“无诏嫔妃不得靠近养心殿,颖嫔能有什么异动?不过是照例送了份人参鹧鸪汤过去。可惜连养心殿的门儿都没送进去。”顿了顿,小文子又道:“反倒是顺嫔叫人送去的解酒汤,皇上收下了。”   解酒汤……是了,弘历昨天宴席上喝了不少酒,走的时候虽然还算清醒,但喝碗解酒汤也是好的。   嘤鸣笑着说:“看样子,还是顺嫔更贴心。”   小文子忙道:“不过就是一碗解酒汤罢了,算不得什么。皇上昨晚走的时候,娘娘不也照样熬了一盅葛花醒酒汤吗?皇上一滴不剩都喝了呢。”   嘤鸣也是怕他胃里不舒服,所以才采摘了药园世界的葛花,以药泉水熬了那么一盅汤。   嘤鸣轻笑道:“是啊,皇上都喝了本宫的醒酒汤了,明明已经解了醉了,明明不需要解酒汤了,可还是不忍拒绝顺嫔的好意。”——如此看来,在弘历心目中,果然还是表妹要紧些?颖嫔,不过是姿色出众的旧宠罢了,哪及得上血脉之亲要紧?   小文子道:“皇上对顺嫔,素来不怎么宠爱,但却十分厚待她,凡是有什么好东西,也不会忘了她一份儿。所以宫里人,倒无人敢轻视。”   一个熹圣皇贵太妃,的确是顺嫔永生的依仗……   正说着话,亭外一个衣衫素净的宫妃朝她遥遥行礼,“皇贵妃万福!”   嘤鸣定睛一开,这人呐,还真不经唠叨,站在亭外的,可不就是顺嫔钮祜禄氏吗?   顺嫔的容貌略显平平,所以穿上一身月白色缠枝莲旗服,倒是显得甚是清雅。有句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但前提得皮肤白才行。而顺嫔身上最大的有点,便是皮肤白皙了,加之年轻,小脸蛋也是很嫩的,如此瞧着,倒是比往日多了几分俏丽。   嘤鸣微笑颔首,“顺嫔这是要往哪儿去?”   顺嫔快步走进了千秋亭中,脸上依稀带着几分伤感之色,“今日是嫔妾姑母的忌日,所以嫔妾正打算去宝华殿祭奠一番。”   熹圣皇贵太妃的忌日,嘤鸣自然知道。去年这个时候,弘历为她的身孕高兴坏了,愣是忽略了熹圣皇贵太妃的忌日,后来想起来,是嘤鸣陪他补办了个忌日,吃了一日素斋,也算缅怀生母了。   第611章、顺嫔(下)   弘历对自己的生母颇有几分歉疚,他一直觉得,若非是生了他,他的生母也不至于被孝敬宪太后害死。直至今日,他都只能追尊生母为皇贵太妃,而不是皇太后,这是他永生的遗憾。   正因为这份遗憾,顺嫔即使容色不出挑,也依然能在宫中过得很滋润。   顺嫔含笑望着嘤鸣,忽的道:“今日是熹圣皇贵太妃忌日,皇贵妃可要同去祭奠?”   嘤鸣抿唇笑了,“你只管去吧,本宫自有打算。”   顺嫔一怔,显然,她没料到嘤鸣竟会拒绝她的好意。谁都知道,今日一下朝,皇上就径直去了宝华殿念经祈福。今日也是皇上对熹圣皇贵太妃思念孺慕最深的一日,若在这一日陪伴皇上身边,那必然能在皇上心目中分量大增。   顺嫔眼里不禁透出愕然之色,这样的邀请,换了阖宫任何一个嫔妃,乃至皇后都不舍得拒绝!从前,熹圣皇贵太妃忌日的时候,令嫔也曾暗示让她带其同去,顺嫔哪里舍得让令嫔分走这份独一无二的陪伴?!所以拒绝了,但又不好跟令嫔撕破脸,于是便带了令嫔亲手制作的素斋前去。   熹圣皇贵太妃她是的亲姑母,只有她才可以名正言顺去祭奠,若旁人不识趣的凑上去,只会惹皇上厌烦。除非,有她的邀请……   可皇贵妃却拒绝了她的邀请。   顺嫔僵硬地笑了笑,“那倒是可惜了,嫔妾告退了。”顺嫔没有露出丝毫不快之色,照旧恭恭敬敬一礼,便施施然往宝华殿方向去了。   小文子忍不住道:“娘娘!皇上这会子正在宝华殿中祈福呢!若是顺嫔去了——”   嘤鸣摆摆手。“无妨,本宫自有打算。”——顺嫔去不去,是她自己的事儿,人家给亲姑母祭奠,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谁都无法置喙。而弘历……他若想叫她去,自会遣人来传话。若不需要。她也不会主动贴上去。   左右,她的底线是什么,弘历自己心里清楚。   只要别逾越了底线。其余的,她都可以看开些。   不就是陪同祭奠吗?又不是陪睡觉!老娘才不在乎呢!哼!!   嘤鸣啪的一声,将一块黄金角生生掰碎了!   小文子缩了缩脖子,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宝华殿。   殿中佛龛上。摆满了糕饼、点心、鲜果,香烛燃得正烈。檀香袅袅袭来。弘历正跪坐在佛前正中的蒲团上,双目合着,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的佛珠,口中嗡嗡念着法华经。   这时候。王钦躬身走了进来。   弘历听见脚步声,便睁开了眼睛,他瞥了一眼。问:“是皇贵妃来了吗?”——鸣儿她知道的,今日是朕生母的忌日。   王钦小心翼翼道:“回皇上。来的是……顺嫔娘娘。”   弘历“哦”了一声,“是了,她是该来。”嘴上如此说,脸色却难掩失望之色。   王钦问:“是否请顺嫔娘娘进来?”   弘历叹了口气,“罢了,人都来了,也是一番心意。”说着,便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上沾染的香灰粉末。   王钦心领神会,忙退下去,引了顺嫔钮祜禄氏进宝华殿。   顺嫔盈盈屈膝一礼,“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来了。”   顺嫔忙拿起绢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今日是姑母的忌日,嫔妾……合该来尽一份孝道。”   弘历连连点头,看向顺嫔的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   顺嫔又道:“嫔妾来的时候,途经千秋亭,瞧见了……皇贵妃娘娘。”   弘历脸色一怔,忍不住道:“这么个阴雨天,她怎么去了御花园?她月事还没尽呢,可别着了凉!”   顺嫔瞧见弘历那关切的样子,就忍不住心里冒酸水,便道:“皇贵妃瞧着气色不错,请皇上放心。”   顿了顿,顺嫔细声细气道:“嫔妾方才邀请了皇贵妃同来,可皇贵妃……似乎不想来。”   听了这话,弘历的脸色嗖的一寒,“什么叫‘似乎不想来’?!这种事情竟能模棱两可吗?!”——顺嫔说“似乎不想来”,便起码可以说明,嘤鸣没直截了当说“不来宝华殿”!   弘历如此严厉的语气,叫顺嫔心中突突乱跳,她急忙解释道:“嫔妾……嫔妾的确邀了皇贵妃的,皇贵妃却未曾应允——”   “未曾应允,不代表不来!”弘历脸色很不好看,若非他最清楚鸣儿的为人,只怕便要被顺嫔的三言两语给挑拨了!!这个顺嫔,原以为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也是个不安生的!!   顺嫔委屈得直欲掉泪,她又没说谎,皇上竟为了这么句话,便对她勃然大怒……跟日的温和皇上表哥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皇贵妃当真就那么好,值得皇上处处维护?竟半句不好听的话也容不得说了吗?!若真如此,皇上身边,日后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弘历转头吩咐道:“王钦!你去请皇贵妃来,朕倒是要验证一下!是否真如顺嫔所说,皇贵妃不想来!!”弘历冷哼了一声,脸色愈发冷森了。   顺嫔心下大慌,皇上派人去请,这宫里的嫔妃,谁会不来?!而皇贵妃若来了,岂非她又欺君之嫌?!顺嫔心中缭乱如麻。她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怎的皇上竟这般待她?   顺嫔忙拭泪,她生恐落个欺君之名,便忙道:“皇上邀请,与嫔妾邀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皇贵妃娘娘必然是要来的。”   弘历眼里露出几分烦闷之色,“朕选你入宫,正是看中了你婉顺恭慎,所以才赐你‘顺’字的封号,你该时时铭记省身,别去学那些妒妇作态!!”   一句妒妇作态,叫顺嫔心下一跳,但旋即又是一安,起码皇上已经不计较欺君之嫌了。顺嫔忙躬身道:“是,嫔妾知错了,还请皇上恕罪。”——心下却是沸涌的酸意,昨日阖宫嫔妃朝贺皇贵妃,她还嘲笑颖嫔只会卖弄楚楚可怜,结果落了个以卵击石,可笑不自量。没想到她比颖嫔竟也好不到哪儿去!   顺嫔想,皇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竟是半分也动摇不得!凭她是万万不成的!若非她是熹圣皇贵太妃的侄女,今日,只怕皇上就不只是几句训斥便可以揭过的了。如今也只能盼着皇后赶紧出手除掉皇贵妃……   第612章、弘历的心思   夏天的天儿,如孩子脸,前一刻还是阴云密布,这会子竟是云开日朗,阳光暖得直欲将人熏醉。远处半边晴空,一道彩虹凌驾而过,真真是好看极了。连倦怠的烟儿都抖擞绒毛,仰头观望。   可惜欣赏了没多一会儿,王钦便煞风景地跑来了,还说了更煞风景的话:“皇上请皇贵妃娘娘去宝华殿一叙。”   嘤鸣淡淡挑眉,“皇上不是有顺嫔陪着吗?我去做什么?”——她要是真想去,方才顺嫔相邀的时候就去了。早些年的时候,她跟宫里的嫔妃争宠争了那么多年,已经争够了。这次回来,她可不是为了再继续跟人争宠,弘历身边若是还围着别的女人,她宁愿不去!省得看了碍眼。   王钦傻了眼,急忙赔笑道:“这种时候,皇上自然还是希望皇贵妃娘娘能去的。”   嘤鸣冷哼,希望她去,就不该把顺嫔留下!既留下了顺嫔,就不该叫她去!要不然,岂非她要跟顺嫔一块围着他转了?想得倒是美!!   “你只管原话转告皇上就是!”——她不想争宠,所以干脆一次性解决问题,就像上次对付颖嫔那样,告诉这些个不死心的年轻嫔妃,她就是占据了碾压一切的优势!省得以后各种作态没完没了!   王钦知道皇贵妃的脾性,这主儿若是认准了的事儿,皇上也扭不过来,何况是他了!只得垂头丧气而归。   宝华殿。   王钦缩着脖子进殿,打千儿道:“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说……”王钦不禁心肝发疼,难道他真有原话转告?万一皇上龙颜震怒可怎么是好啊!哎哟喂,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弘历自然瞅见嘤鸣没了。脸色有点发黑,便沉了嗓子问:“她说什么?!”   顺嫔见状,却是心下一喜,皇贵妃没来??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这岂非是抗旨不遵了?!哼,真以为自己得宠,便能跟皇上拿乔了?这种性子,皇上难道也能忍?!顺嫔不禁盼着皇上龙颜震怒。自此之后。储秀宫那位失宠凄凉……   可顺嫔的美梦没能成真。   王钦缩头缩脑,小心翼翼道:“皇贵妃说——您有顺嫔陪着呢,她来做什么?”   弘历一愣。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嘴角都翘了起来。怪不得呢,朕的鸣儿这是打翻了醋坛子了呀!   顺嫔听了这话。不禁想,不如趁机上点眼药。可她看到皇上脸上的笑容的时候,就失去地把喉咙边儿话给生生吞了回去,皇上不但没生气,反倒是对皇贵妃的嫉妒之心。感到很高兴的样子!顺嫔心里酸极了,她嫉妒,便是十恶不赦。皇贵妃嫉妒,皇上却这般开心!!太不公平了!!   心里愤恨不已。但顺嫔已经没胆子再说嘤鸣半句坏话了,便露出一脸的落寞悲戚之色,垂首道:“既然如此,那嫔妾回翊坤宫,后殿佛堂虽不及宝华殿庄严恢弘,为姑母念经祈福也是可以的。”——既然皇贵妃说有她在所以不来,那她主动让步,方能显示自己婉顺恭慎不是吗?   弘历摆手道:“那倒是不必!”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顺嫔心中一喜,但也只是短暂的一喜而已。   弘历摸着下巴想,鸣儿不就是吃味了吗?他倒是喜欢鸣儿吃味的样子,便吩咐王钦:“你去把永琚抱来,就说朕要见。皇贵妃可不舍得永琚立刻她视线半分,必然会亲自抱了来!”   王钦苦笑了笑,主子动动嘴,奴才跑断腿儿啊!他就是这个命啊!   弘历馊主意,的确相当管用。   嘤鸣怎么放心王钦把自己儿子抱去宝华殿,而且宝华殿中只有弘历和顺嫔,若是在加上永琚,整得岂非跟一家三口似的了?她才不干呢!   所以,两害相衡取其轻,她就只好自己抱着永琚去了。   宝华殿中浓浓的檀香味,嘤鸣不怎么喜欢,怀抱里的永琚包子也抽了抽鼻子,显然他也不适应这种气味。   嘤鸣不咸不淡瞥了弘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就是刚刚与她在千秋亭遇见的顺嫔。   抱着孩子,朝弘历草草屈膝一礼,硬邦邦道:“给皇上请安!”   弘历用一脸灿烂的笑容瞅着她,他近前掀开永琚襁褓,瞅了瞅自己的儿子,永琚眼珠子黑漆漆乌溜溜,也正在瞅他。弘历看得高兴,忍不住“哈哈”笑了。   嘤鸣双眉耸了耸,这厮到底想干啥??便又瞄了顺嫔一眼。   顺嫔忙撑起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上前一步,深深屈膝做一个万福礼,“给皇贵妃娘娘请安。”行礼后,她又热络地道:“还真是有缘,今儿已经是第二次碰见皇贵妃娘娘了呢。”   她还真不想跟顺嫔有缘!   话说……刚才再千秋亭,顺嫔还是悲戚戚像是刚死了亲戚一般,这会子居然能笑得温婉得体。   也对,弘历都笑了,谁还敢板着张死人脸哭哭啼啼?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今儿是熹圣皇贵太妃忌日,也就是弘历亲妈的忌日……照理说做儿子的也不该笑呵呵的。可是,嘤鸣心里明白,对于这个亲妈……弘历心里有愧疚,但更多地是一种没有享受到母爱的遗憾。与其说是在悲悯生母,不是说是悲悯他自己自幼没有生母疼爱。   毕竟,在弘历的记忆里是没有熹圣皇贵太妃的,那个可怜的女人,只是他血缘上的生母,只是一种永远也无法挽回的遗憾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母子之情的。   每年的忌日,不过是弘历想要强调自己、告诉自己,自己是孝顺生母的。偏生,这又是个不能告诉旁人的秘密。   所以这一天,弘历心情很复杂,也很希望有个知心人能陪伴。   可顺嫔……顶多能充当半个知心人。她可以陪着弘历缅怀熹圣皇贵太妃,但也只是缅怀皇贵太妃而已,而非弘历的生母。   弘历说过,关于自己的生母秘密、关于孝敬宪太后的死因,都只告诉了她。因此,弘历没有告诉顺嫔,他当然不会跟顺嫔说,熹圣皇贵太妃是他生母。   顺嫔自然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因为一旦揭开了,弘历的身份、血统就降格了,这一点,是弘历所无法接受的。   而嘤鸣,作为一个知道一切的底细的人,才真正可以充当一个完全意义上的知心人。   第613章、表妹   嘤鸣来了,但没打算在宝华殿耽误时间,便笑着对弘历说:“皇上,这会子云开日朗,西边还出了彩虹,皇上要不要出去瞧瞧?”——这里头烟熏火燎的,可不是什么舒服的地儿!   “安得五彩虹,驾天作长桥。”弘历妆模作样念了一句诗,很是意蕴悠长地点了点头,“是该去瞧瞧。”便将手上的沉香木佛珠丢给王钦收着,于是大步流星朝殿外而去。   嘤鸣抱着永琚,错后半步而去。   顺嫔看在眼里,着实不甘心就此离去,便一咬牙一跺脚,也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雨后的空气湿润润的,还带着花儿朵儿的甜香,而且不复之前的炎热,一派清凉宜人。   弘历踱步,走走停停,龙舆浩浩荡荡跟在后头,倒是颇为壮观。   直到进了御花园范围,这才止住了脚步。   弘历抬头看了看彩虹,又瞅了瞅雨水洗礼之后的御花园,忽然道:“宫里哪儿都好,就是地方小了点,不如圆明园宽敞舒坦。”   嘤鸣也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说,秀女留宫日子缩短些,皇上早早下旨赐了婚,咱们就搬去圆明园住。”——她也不喜欢宫里,动不动就有人蹦跶出来,还有个皇后不晓得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咬人。回回防备着,真真是觉得累,还是海晏堂住得舒坦。   弘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都六月了,接下来怕是要更热了,若是耐不住,朕即刻便叫人准备仪仗。”   嘤鸣笑着问:“那秀女们怎么办?”——撩在宫里不管了?万一出事儿咋办?   弘历淡淡道:“留四妃照看个把月也就是了。”   拉倒吧。昭绘还住在里头呢,嘤鸣也不想她出事儿,万一她走了,皇后朝昭绘下手……所以嘤鸣宁可忍着紫禁城里的一切不爽,等到选秀彻底结束。   可留宫的日子总不能太短,秀女学规矩,至少得学个个把月吧??   唉。头疼……   嘤鸣撇撇嘴。“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弘历置之一笑,又问:“怎么没把永璟带出来?前儿听你说。永璟也喜欢出来溜达。”   嘤鸣点头,“所以那孩子溜达去钟萃宫了。”   弘历一愣,“钟萃宫?他去庆嫔那儿做什么?”   嘤鸣抿唇笑道:“陆贵人刚做了些新口味的蜜饯,所以十三阿哥就去了。晌午也要在哪儿留饭。午后才会送回储秀宫呢。”   弘历“哦”了一声,“是了。小陆氏的厨艺的确不错!”   跟在后头的顺嫔一脸可怜巴巴,她眼瞅着皇上跟皇贵妃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开怀,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那种感觉。就像便秘了似的,这下子总算能插句话了。顺嫔急忙笑着说:“陆妹妹的厨艺的确极好,尤其擅长制作甜点蜜饯。嫔妾吃过一回。至今还念着那个味儿呢。”   弘历听见顺嫔的声音,忙回头瞧。脱口便道:“怎么你还在??”   嘤鸣当场差点喷笑出来,合着弘历以为顺嫔已经走了呀!!   顺嫔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心里端的是委屈,只得道:“嫔妾一直都在呀……”   弘历道:“你不是说要回翊坤宫后殿佛堂念经祈福吗?”——怎么还没走?   顺嫔眼里瞬间带了泪花,“您不是说不必了吗?”——这句话里已经带了几分哽咽。   弘历“哦”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是了,朕的确顺嘴说了这么一句。”又点了点头,“如此,的确不能怪你……”   听了这句话,顺嫔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便笑眯眯道:“表妹别介意,皇上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顺嫔忙笑着说:“是,嫔妾明白。”   嘤鸣深深打量了顺嫔一眼,便直勾勾瞅着弘历,“皇上告诉顺嫔了?”   弘历没嘤鸣这句没边际的话给弄糊涂了,“告诉什么??”   嘤鸣道:“熹圣皇贵太妃的事儿!”   弘历脸色一僵,摇了摇头。   顺嫔脸色更是有些惊愕,熹圣皇贵太妃是皇上生母,这点很多人心知肚明,即使不知,也能揣测一二。皇贵妃知道这事儿她并不觉得惊讶,可她惊讶的是,皇贵妃竟敢如此宣之于口——哪怕没明说,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顺嫔一直不敢提熹圣皇贵太妃,她也知道,皇上的生母是谁,这是个不能言说的秘密,所以她一直识趣地装作懵懂无知。   所以至今为止,顺嫔都不是皇上明面上的表妹呢!   嘤鸣笑着说:“方才臣妾称呼顺嫔为表妹,顺嫔可是应了呢!”——这一声表妹,自然是从弘历那论的。起码足以证明,顺嫔心里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猛然一下,来不及多想,也就应了。   弘历也响起来了,脸色嗖的青了个透彻!!这事儿,顺嫔竟是知道底细的!!!弘历心里一直有数,他年年祭奠熹圣皇贵太妃,自然不少人心里都会嘀咕些。这没什么,只要都牢牢管住自己的嘴巴也就是了!可顺嫔一直都是装作不知道熹圣皇贵太妃是他的生母!!!   知道了没什么,但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这可就是赤果果的欺骗了!   而弘历,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欺骗!!   可偏偏他不能挑开此事,更不能拿此事来治罪顺嫔!!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弘历,脸色青红交加,难看极了,最终,他一甩袖子,对顺嫔斥道:“别在这儿碍眼,回翊坤宫去好好祈福吧!!”   顺嫔脸色煞白,皇贵妃的三言两语,竟将她逼退到墙角!!可这事儿,她没法辩白,更洗不清自己!!因为她的确是知道底细,却装作无知懵懂!!   一日之内,两度涉嫌欺君,顺嫔知道自己真的惹恼了皇上了!!   顺嫔只得含泪道:“嫔妾……只是不敢相信,所以一直不敢多嘴说什么……嫔妾真的不是有意蒙蔽皇上的,嫔妾只是、只是……”   “行了!!”弘历一脸厌烦之色,“朕不想见到你!!滚回翊坤宫,以后少出来招摇!”   顺嫔心中一酸,眼里的泪唰唰往下掉,但面对弘历的怒火,顺嫔已经不敢再多嘴了,只得忙跪安退下了。   嘤鸣暗自摆了个剪刀手,顺嫔——搞定!!   第614章、颖嫔的狠心   “你也犯不着生气,宫里的女人,谁没点算计?”嘤鸣忙宽慰着弘历。   弘历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他摆摆手,道:“不提这俗物!”   嘤鸣笑着眯了眼睛,顺嫔成了俗物了,嗯,很好!   连颜色佼佼的颖嫔,弘历都没放在心上,何况是姿容寻常的顺嫔呢?在宫里混迹,头一个少不了的,便是一张漂亮脸蛋。   弘历是个妥妥外貌协会忠实会员,所以哪怕顺嫔是熹圣皇贵太妃的亲侄女,入宫以来所受的召幸,也一直寥寥无几。以顺嫔的底牌,若想混个平安度日倒是不难,可惜她的图谋远比她的底牌更大,结果,嘤鸣略施些手段,便狠狠栽了一个跟头。   笑谈了几句,便与弘历一起折回储秀宫,可刚走出去没几丈,庆嫔宫里的宫女彤云急急忙忙跑了禀报,柳枝噗通跪在地上,捣蒜磕头:“皇上、皇贵妃娘娘,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他……”   见着彤云若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弘历不免心下一揪,脸色一寒,重重质问:“永璟到底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嘤鸣心下也有些慌乱,这个没心没肺的小胖墩,可千万别被人害了呀!彤云已经被弘历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了,嘤鸣只得忙安慰道:“你别急,慢慢说来。”   这么一安慰,彤云总算能说出话来了:“十三阿哥……把八公主的脸……抓破了!”   听了这话,弘历松了一口气,瞬间和颜悦色了许多,“好端端的,永璟怎么跟瑚图里闹起来了?”——瑚图里。便是颖嫔的八公主的名字。弘历的女儿,除了她的婧欢,其余都取了传统的满人名字。   和敬大公主是博西勒,和淑二公主是吉兰泰,庆嫔的和佳三公主,小名卷卷,大名儿宜齐思浑……听着就像“一起厮混”。所以嘤鸣一直都没怎么叫她的名字。怡妃的和敏五公主叫娜木绰克。纯妃的六公主布耶楚克尚未下嫁,所以还没有封号。令嫔的七公主叫苏勒、九公主因为鬼节出生,不得弘历喜爱。所以到现在都没取名呢。   这么多公主,名字最好的便是娜木绰克了,是孔雀的意思。其次便要属颖嫔的八公主了,瑚图里。是福祉的意思,可见弘历很疼爱这个女儿。回宫后。弘历虽未去过永寿宫,但也叫人挑了最好的绸缎衣料赏赐八公主瑚图里。如今,八公主却被十三阿哥抓破了小脸蛋……   其余的公主便没什么出奇,博西勒是琥珀的意思。吉兰泰是慈爱的意思,宜齐思浑是孝顺,布耶楚克是可爱。苏勒聪敏明睿的意思。   柳枝磕磕绊绊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永璟小胖墩在钟萃宫里吃蜜饯吃得欢实。恰巧颖嫔带着八公主来串门,公主见小胖墩吃得香甜,不禁嘴馋,便上去从小胖墩的果盘里抓蜜饯吃——小胖墩何等护食,岂会让人抢了自己的蜜饯?于是,明明比小胖墩大的八公主却被小胖墩欺负得挺惨。   八公主的确长得瘦弱了些,论力气自然比不上上跟球似的小胖墩了。两个孩子打闹起来——其实是小胖墩单方面欺负姐姐,还把姐姐脸给抓破了。   嘤鸣忙又问彤云:“八公主的脸严不严重?”   彤云忙道:“只是抓破点皮而已,好好养着,连疤都不会留。”   嘤鸣这才放心了几分,小孩子力气毕竟也没多大,不可能抓得太严重了,何况她时常给小胖墩修建指甲,他那小嫩手,也抓不出太深的伤痕来。   嘤鸣便对弘历道:“要不然,咱们去瞧瞧?永璟也真是的,竟欺负起姐姐来了!”——不管怎么说,小胖墩都理亏些。   弘历却摆了摆手,“不必了,反正也没什么大碍,回头叫太医院送点伤药去永寿宫就是了!”   弘历这态度,显然是偏袒小胖墩永璟了。   嘤鸣便忙吩咐小文子:“你去把十三阿哥抱回来。”吩咐过后,用不禁嘀咕:“颖嫔和庆嫔也不熟稔,怎么突然跑去钟萃宫串门了?”——永寿宫是西六宫,钟萃宫是东六宫,她串门串得还真有够远的!   嘤鸣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今日小胖墩去了钟萃宫,颖嫔竟也突然跑去凑热闹——颖嫔……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揣着这份怀疑,嘤鸣一路回到了储秀宫。   饮了一杯温吞吞的杏仁奶茶,便听弘历话唠般开始抱怨,“不怪永璟,瑚图里的确被颖嫔惯得有些任性!她跟人抢东西也是头一回了!”   嘤鸣“哦”了一声,若真是如此,这次的事儿,只怕十有八九就是颖嫔算计出来的!!身为生母,颖嫔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秉性,稍加挑唆,八公主自然就会上去抢弟弟的蜜饯了。若换了旁人,兴许会让着八公主,可惜小胖墩的字典里,也没有“让”这个字,结果,一场争斗便是可以预料的了。小孩子皮子嫩,稍微一推搡便容易受伤,何况小胖墩力气还不小呢!   可惜,牺牲了女儿的小脸蛋,还是没有把弘历勾搭去。弘历也只是叫太医送去伤药而已……   小胖墩永璟毫发无损被抱了回来,嘴里还嚼着颗蜜饯,扑上来便冲弘历撒娇:“汗阿玛,八姐姐坏坏,抢璟儿的点心!”   弘历笑着揉了揉小胖墩的脑袋,“你呀……”脸色似乎颇有几分无奈之色。   嘤鸣笑着摘了双手上的珐琅镶珠护甲,露出一双青葱玉嫩、不留半点指甲的柔荑,弯身将小胖墩永璟抱上了罗汉榻。自打她生了永琚,便将寸许的指甲如数剪掉,再也没有留起来,就是怕划伤婴儿娇嫩的肌肤。出门的时候,倒是带着护甲充充样子……都没指甲了,带护甲倒是有些多余。   晚上弘历才在储秀宫用过晚膳,嘤鸣月事未尽,身上乏得很,便早早撵他走人,省得在跟前晃荡碍眼。可永璟很腻歪弘历,抱着弘历的大腿,怎么都不肯让他走了。   弘历还哈哈笑着,对嘤鸣道:“你瞧见了,可是璟儿不是让朕走的!”   可接下来的事儿,让弘历不得不走了。   王钦快步进来禀报:“皇上,永寿宫来禀报说,八公主突发高热!”   嘤鸣一怔,心中喃喃,她倒是小瞧了颖嫔的狠心程度了。微微一笑,她抚了抚自己略有些松散的鬓角,“八公主不过是脸颊被永璟抓破点皮,竟至于感染发热??”嘤鸣笑了笑,仿佛是听见了极为有趣的事儿。   第615章、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八公主不过是脸颊被永璟抓破点皮,竟至于感染发热??”嘤鸣笑了笑,仿佛是听见了极为有趣的事儿。   弘历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而小胖墩永璟,也不敢继续抱着弘历大腿撒娇了,缩着脖子便躲到了嘤鸣身后……这小胖墩也不傻,知道自己闯祸了。   王钦躬身道:“回皇贵妃娘娘,太医说,八公主是受了惊吓,加八公主玉体孱弱,所以引发虚火。”   嘤鸣“哦”了一声,受惊?这还真是个谁都挑不错儿的好理由呢。   可八公主若真是个胆小的,又岂会主动上去抢人吃食?!   颖嫔颖嫔,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啊!!   宫里的女人啊,为了争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良久之后,弘历发话了:“鸣儿,你先歇息吧,朕去瞅瞅。”   嘤鸣撇嘴,她才不放心弘历一个人去呢!颖嫔是奔着勾搭弘历的目的来的,让弘历去,岂非狼入虎口?!乌漆黑的夜里,正是发展奸情的好时机呢!   嘤鸣忙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永璟闯出来祸,我好歹该去看看八公主才是。”说着,便飞快打开护甲盒,将一枚枚的珐琅护甲戴在十指上。   弘历犹豫不决,“可是你……”弘历瞄了瞄嘤鸣的肚子,那意思很明显了,你月事未尽,得好好休息呢。   嘤鸣笑着说:“不碍事的,坐着肩舆去,累不着我!”   见嘤鸣如此执意,弘历也拒绝不了,便点头应允了。   嘤鸣见状。忙吩咐薛嬷嬷带永璟去偏殿歇息,又叮嘱小胖墩:“好好睡觉,不许再胡闹了!”   小胖墩永璟难得极为乖巧,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脑袋,乖乖被薛嬷嬷抱下去了。   嘤鸣又精神传音给烟儿,叫他两下主意着些,她和弘历走了。可永琚和永璟可千万别出事儿啊!   永寿宫。   颖嫔带着一双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出来迎驾。娇媚的脸蛋上满是泪痕,当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楚楚可怜不胜。不得不说。颖嫔哭起来的样子可比顺嫔哭的样子好看多了,也惹人怜爱多了。   颖嫔见了弘历,当场泪如泉涌,泪滴如那珍珠一般滚落。她满脸都是自责与悔愧:“都是嫔妾不好,好端端的。去钟萃宫做什么?要是嫔妾没带着瑚图里去,瑚图里也不会高热不退了!”   颖嫔半句不提十三阿哥抓伤姐姐的事儿,只一味自责,如此姿态。弘历不免也带了几分怜色,还亲手将颖嫔扶了起来,语气和甚是温和:“好了。你现在哭也是无益,瑚图里现在怎么样了?”   颖嫔泪落连珠子。手执着一方桃花缠枝锦帕擦着泪水,道:“烧得厉害,浑身都滚烫……”颖嫔呜呜哭了起来,“嫔妾就这么一个女儿,若她有什么万一,嫔妾也不想活了!”一边哭着,颖嫔娇躯簌簌颤抖了起来,端的是可怜。   弘历轻叹了口气,“怎么会这么严重呢?永璟也是无心之失。”   听到弘历仍旧这般回护十三阿哥,颖嫔眼底泛起几丝精芒,十三阿哥……当真是皇上的心头肉啊!颖嫔心底,不禁浮起几分贪婪之色。   嘤鸣眼睛是冰冷的,颖嫔的演技的确堪称完美,糊弄弘历的确够格了。   嘤鸣便扯了扯弘历的袖子,道:“还是先进去瞧瞧八公主吧。”   弘历点头,便快步进了内殿中。   红绡帐子挽起,床榻上躺着个纤弱单薄的女娃,巴掌大的小脸蛋不再是往日虚白的样子,而是红彤彤宛若火烤。几欲干裂的小嘴微微张开,喘息有些急促,一双眼睛也有些迷离,似乎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嘤鸣忙伸手上去摸了下八公主的额头,不禁一惊:“竟烧得这般厉害?!”——颖嫔这个当娘的倒是够心狠,也不怕烧坏了孩子?!   颖嫔又啜泣了起来,“方才灌下去一碗药,却都吐了出来……”颖嫔一脸惶恐无助地看着弘历:“皇上……嫔妾的八公主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好不容易养到五岁,没想到、没想到……竟遭遇这般苦楚!嫔妾身为人母,真恨不得以身替之!”   颖嫔哭得愈发厉害,一双含泪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弘历,身躯一软,她“哎哟”一声,便倒在了弘历身上。   嘤鸣脸色一黑:我勒个擦!老娘还在跟前瞅着呢,你特么能注意点吗?   被嘤鸣赤果果的目光这般瞅着,颖嫔脸蛋瞬间羞红,她忙挣扎这从弘历怀里退开,还连忙道:“嫔妾只是突然有些头晕,没站稳……”   嘤鸣撇撇嘴,你亲闺女烧得半死不活,却满腹心思都放在如何勾搭弘历上……若说八公主高热不是她整出来的,嘤鸣死都不信。   嘤鸣淡淡哼了一声,小样儿,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弘历走到床头,也伸手摸了摸八公主的额头,不禁叹了口气,“连药都喝不下去……”他蹙起眉头,满是哀怜的凤眸直直瞅着她,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求情的味道。   嘤鸣如何看不懂弘历的眼神?这分明是想叫她出手搭救八公主呢!!   唉,弘历也是知道药园仙境的存在,自然知道里头有多少逆天的东西,没道理救不下一个高热不退的女娃。   嘤鸣叹了口气,说实在的,她还真不乐意救颖嫔闺女,救活了,万一再被颖嫔拿来博宠……想想就觉得膈应。可弘历都这般架势了,她还能不救吗?麻蛋,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嘤鸣叹了口气,顺手拿起盖在八公主头上的湿帕,转头递给哭啼啼的颖嫔:“别光顾着哭!你女儿头上的湿帕子都不冷,拿去再洗一遍!”麻蛋,一进永寿宫,颖嫔就哭,都没完没了了!你没哭够,老娘都听够了!!   颖嫔对嘤鸣这幅颐指气使的口吻很是不忿,可也不敢顶撞,只得忙接了过来,又忙递给身后的宫女,嘱咐道:“快拿去冰水里再洗一遍。”   嘤鸣斜眼睥睨,冷冷道:“我是让你去洗!!”   颖嫔愕然,她……去洗?!   嘤鸣阴者嗓子道:“反正你也闲着没事儿!”   颖嫔咬了咬嘴唇,露出一脸的委屈之色,含泪看着弘历,“皇上!”   第616章、观音娘娘   颖嫔咬了咬嘴唇,露出一脸的委屈之色,含泪看着弘历,“皇上!”   弘历一脸烦躁,“让你去你就去!照顾瑚图里,你还觉得委屈了吗?!”——在弘历眼里,哪怕瑚图里只是个公主,也比颖嫔要紧多了!   弘历如此架势,叫颖嫔心里泛酸,又恼恨不已,只得含恨一把从宫女手中抢回帕子,哆哆哆跑去外间洗帕子了。   颖嫔被支走了,弘历立刻催促她:“鸣儿,你快些!”   “知道了!”嘤鸣哼了哼,便上前坐在床头,一把抱起八公主,将她的脑袋搁在自己大腿上,然后食指一挑,一泓清水便从指间涌出,直倾斜进八公主的小嘴中。水里细若小指,宛若白虹一般。   八公主高热之下,渴极了,自然不管什么水,都会本能地吞咽下去。   咕嘟嘟几下大口下去,嘤鸣也止住了手。她给八公主喝的,自然不是药园世界里最稀罕的东西,只是用仙鼎煮出来的金银花凉茶罢了,搁在药舍小屋里,有一大罐子呢,金银花清热,人尽皆知,熬煮的水还是淡水药河涌泉水,自然效用倍增,再加上仙鼎的凝聚浓缩之效,自然就更管用里,里头还加了玫瑰蜜,所以药河涌泉水的苦涩如数被化解,甜丝丝的也十分好喝。   嘤鸣也给她喝太多,估摸有大半碗吧。   喝完之后,八公主眼睛渐渐睁开了,她看着嘤鸣,小嘴喃喃:“娘娘……”   “嗯??”嘤鸣疑惑地看着她。   “观音娘娘……”八公主又唤了一声,但她似乎累极了,小身子朝嘤鸣怀里蹭了蹭。眼睛一合,便睡了过去。   嘤鸣低头瞅了瞅自己的一身衣裳,霜白色的斗篷,肩膀上绣着莲花缠枝——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把她当成白衣观音了??   这会子,颖嫔才终于拿着洗好的冷帕回来了,上前恭恭敬敬递给嘤鸣。   嘤鸣却嫌弃地啐了一口:“真有够慢的!”   颖嫔气得贝齿紧咬。一脸愤愤之色。嫌我慢怎么不吩咐宫女去做?!   嘤鸣瞅了一眼那冷湿的帕子,发现竟是揉做一团的,便皱眉道:“居然连叠都不叠一下!!”说着。径自展开,重新叠好了,拿着给八公主擦了擦小脸蛋,最后搁在她脑门子上。   颖嫔俏脸上满是恼怒之色。她又不是使唤奴婢,哪里会做这种事儿?!   嘤鸣轻手轻脚将八公主从自己腿上挪了下来。慢慢搁在床榻上躺好,心道,这样应该就没事儿了吧?这会子瞧着,八公主的小脸蛋的确没那么红了。摸起来也没那么热了,刚才可是烫地跟煮熟了似的!   颖嫔的心思自然时时刻刻都挂在弘历身上,她又慢吞吞踱到弘历身边。哀切切道:“皇上,嫔妾的瑚图里。不会有事吧?若她真有什么万一,嫔妾……可怎么活下去啊!”瞬间,颖嫔又吧嗒吧嗒掉泪了。   嘤鸣鼻子气歪,麻蛋,又是这套,活不下去你就去屎啊!没人拦着你!!   弘历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便对颖嫔道:“放心的,不会有事的。”——比刚才已经见好些了,可见鸣儿给瑚图里喂下去的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颖嫔嘤嘤哭着,“可是瑚图里的脸还那么红,再这么烧下去,万一……万一烧坏了脑子可怎么是好啊!!”   嘤鸣气得咬牙切齿,烧坏了脑子?!你会不会说话?!于是一把八公主头上的帕子又揪了起来,甩给颖嫔:“再去洗帕子!”麻蛋,哭得鬼哭狼嚎的,烦死人了!!   颖嫔愕然,旋即气得脸颊涨红了起来,生生比八公主的脸都红了!   嘤鸣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照顾你亲生闺女,你还觉得委屈了不成?”摊上这么个亲娘,八公主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颖嫔一咬牙、一跺脚,只得再跑出去洗帕子了。   弘历无奈地朝她叹了口气,“鸣儿,你呀!”   嘤鸣“嗤”了一声,“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么矫揉造作的样子!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   弘历笑着道:“颖嫔就是性子柔弱了些,爱哭些罢了,本性不坏!”   不坏会拿自己亲闺女的小命来算计争宠?!也就弘历傻乎乎被蒙蔽,还以为她是个好的呢!   唉,谁叫颖嫔长得貌美动人,哭起来更是楚楚勾人呢?!换了顺嫔,弘历就没这么高的容忍度了。   嘤鸣却丝毫不客气,半个晚上,都把颖嫔当宫女一般指使,使唤得跟个陀螺似的,一会儿是洗帕子,一会儿是去倒水,一会儿又是拿开窗户关窗户的,直到八公主小脸蛋上的烧红完全褪去,嘤鸣摸着她体温已经正常,才结束了折腾八公主她娘的恶作剧。   八公主小脸蛋倒是不红了,可颖嫔跑来跑去却是热得脸蛋红彤彤的,娘俩调了个个儿!   嘤鸣便笑着对弘历道:“八公主已经退烧了,这会子都快子时了,皇上明天还要上早朝,还是早些回养心殿歇息吧。”   颖嫔折腾了这么一通,岂肯放跑了弘历这块肥肉,急忙道:“天都这么晚,不如嫔妾去收拾一下寝殿,皇上将就着歇息下吧。”   嘤鸣瞄了颖嫔一眼,哼,小样儿!算盘倒是打得听响啊!便直勾勾瞅着弘历,你丫的要是敢不走,以后就别想去老娘那儿!   颖嫔也同样直勾勾看着弘历,满眼都是柔情蜜意,看情郎似的,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弘历咳嗽了两声,便道:“那朕回养心殿了。皇贵妃也早早回去歇息吧。”   嘤鸣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算你识趣,于是起身屈膝一礼:“是,多谢皇上关怀!”   在颖嫔千分不愿、万分不甘的目光中,弘历远去在了黑夜中。   嘤鸣打了个哈欠,折腾到半夜,她也真真是困极了,于是转身替八公主盖好小被子,掖好被角,道:“才刚退了烧,可别再着凉的。”   睡梦中的八公主呓语般张开小嘴,嘟囔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然后扭了扭软嘟嘟的小身子,又继续睡去了。   然后,嘤鸣也懒得去看颖嫔那张气得要吃人的脸蛋,直接扬长而去。她困死了,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第617章、新胸罩   乾隆二十一年六月初二的早晨,阳光灿烂得刺眼。   冲一杯香甜诱人的玫瑰蜜,慢吞吞喝着,看着珐琅彩花斛中那一大束袅娜而开的二十四瓣红莲,红得娇艳欲滴、宛若一团流火。   烟儿也很喜欢,摇曳着蓬松的大尾巴,一下下抚摸着莲瓣,好像想比一比谁红得更浓更正。   嘤鸣轻笑着,按下烟儿的尾巴,握在手中,轻轻捋着。烟儿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爱抚,眼睛都眯了起来。   颖嫔、顺嫔轮番蹦跶着,可景仁宫却出奇地安静了下来。皇后遵循弘历的旨意,安心静养,连景仁宫门儿都不曾走出一步,甚至连十二阿哥都很少出来走动了。景仁宫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只有新册为令嫔的魏氏时常出来溜达。   小文子悄然近前,躬身道:“娘娘,奴才已经查清楚了,令嫔这些日子的确屡次前往永寿宫和翊坤宫两处。”   嘤鸣眯着眼睛笑了,她就说嘛,以宫中如今的形势,谁都看得出来,她这个皇贵妃与皇后犄角对立,这个时候,隔岸观火,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与其贸贸然出手,不如等她和皇后一决雌雄之后,再做谋算。可颖嫔和顺嫔却不约而同地耐不住寂寞,跳出来蹦跶。若这背后没有人撺掇,实在不合理。   也不怪这两位都受了鼓动,因为她们都太年轻,也都太自以为在弘历心目中颇有分量,同时,她们还都没有儿子可以依仗。不像四妃那样,有子万事足。所以即使面对她这个位高盛宠的皇贵妃,也要垂死一争。   令嫔……果然是个很善于算计人心的女人。   连怡妃与庆嫔都中过她的算计。更何况是颖嫔、顺嫔这两个年轻的嫔妃了。   “皇后不再主动出手,反而掩藏起来,鼓动别人出手……”嘤鸣嘴角翘了起来,“这的确比之前的主动争锋要高明多了。”   “可惜了,顺嫔、颖嫔都失败了。接下来……皇后……哦不,令嫔会怎么出谋划策呢?”嘤鸣莞尔笑了。   润香又给她添了一盏玫瑰蜜,“娘娘。今儿已经是第五日了。明天您就可以侍寝了呢。”   嘤鸣朝她啐了一口。这个小妮子,别的不记,这个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确。产后的第一次月事,已经快净了。她的月事带子,也是润香给缝的。柔软、丝滑、透气、纯天然……可比后世那些玩意儿好多了。   大夏天的,又闷又热。若这种东西不整得舒服点,简直是一种折磨啊。   突然间。嘤鸣有些怀念自己的那个从现代带回来的限量版的胸罩了……被弘历偷走之后,也不晓得被他藏在哪儿了,九州清晏、养心殿都翻遍了,都没找到。唉……这个死变态。居然收藏她的胸罩!!   这时候,润玉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用碎绸片子缝出来的小玩意儿。“娘娘,您要的东西。奴才做出来了!”   嘤鸣顿时大喜,没错,就是这个东东!!缝成杯状两块绸布,肩带是可调节的,后头用搭扣镶接——必须得是搭扣!!否则若是系带的,躺着的时候必然咯得不舒服!就这个小玩意儿,可真真叫润玉费了不少心思,贴身衣物也是要时常清洗的,铜铁容易生锈、金银又太软,最终整了个铜鎏金,便完美解决了!!硬度足够,表层鎏金,便能杜绝氧化,真真是妙极了!   嘤鸣拿在手里抚摸着,心里欢喜不胜。眼前这个胸罩,是用柔软透气的素锦制成,上头绣了串串红梅,用细碎的米珠做梅花的花蕊,红梅花瓣是掺着银线绣制而成,带着点点银光,格外抢眼。   嘤鸣喜欢极了,当即便忍不住拿了去里头试穿,结果当然很合身,穿上后,波波都挺拔了几分呢!   有了这东西托着,以后走路便不会上下晃悠悠了。   结果,午后弘历来的时候,就瞅出异样来了,他瞅着嘤鸣的波波,暗道:才几个时辰不见,鸣儿怎么大了一圈??   这时候,西暖阁传来永琚的啼哭声,嘤鸣略一忖时辰,便知道自己儿子这是饿了,二话不说,撂下手里的双面绣团扇,飞快往西暖阁去了。抱起啼哭的永琚,便飞快宽衣解带,可脱到最里头,嘤鸣囧了——居然忘了整个前开口!!   无奈之下,只得叫弘历帮忙从后头解开……这才喂了孩子。   喂饱了永琚,嘤鸣才又费劲地穿好衣裳,心道,得赶紧叫底下针线嬷嬷重新做两件前开口的胸罩才成……   弘历忽然从后头一把抱住了她,灼热的吐息喷在嘤鸣后颈,他的语气有些急促:“怎么又弄了这个穿上了?”   嘤鸣啐了一口,“我之前那个,你什么时候还我?”   弘历笑着说:“就算朕还你,鸣儿你现在也穿不下了呀!”   嘤鸣:“额……”还真是!她现在的规模,的确穿不下从前杯罩的胸罩了。话说,这个死渣龙,私底下倒是很有研究啊!   弘历又道:“鸣儿现在这个也比从前那个好看多了,朵朵红梅娇艳,朕很喜欢!”   嘤鸣翻了个白眼,你丫观察得倒是够仔细的!!死渣龙!   弘历心猿意马地回想着嘤鸣喂奶的时候的那一抹丰满的雪白,不禁口齿有些发干,他吐着热气,低语:“鸣儿,今晚……应该可以了吧?”   嘤鸣淡淡道:“还没净呢,等明天吧!!”   弘历顿时如焉了茄子,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嘤鸣暗自笑了,去一旁的针赀盒中拿出小剪刀,给自己剪指甲。   这时候,王钦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永寿宫颖嫔派人来说,八公主病后初愈,很是想念皇父,所以想请皇上去用顿晚膳。”   嘤鸣握着剪刀的手一紧,又是拿孩子来做争宠的筏子!!这个颖嫔,就不会换点新花样吗?!   弘历瞅了瞅她,便道:“只是用个晚膳而已。”   嘤鸣立刻灿然一笑,咔嚓一声剪掉最后一根指甲,“是啊,一块用个晚膳,自然没什么不可以。”   弘历一喜,忙问:“鸣儿这是允了?”   嘤鸣笑盈盈道:“这有什么不允的,八公主想跟皇父共用晚膳,我又岂会不近人情?”   第619章、观音是男的好不好   嘤鸣笑盈盈道:“这有什么不允的,八公主想跟皇父共用晚膳,我又岂会不近人情?”   说罢,嘤鸣便直接吩咐王钦,“既然如此,你快去把八公主抱来吧!”   王钦呆滞住了。   弘历也是一愣,“把瑚图里抱来?”   嘤鸣笑容灿烂如锦,“是啊,八公主想跟你吃顿晚膳,又不是颖嫔想跟你用晚膳,自然只把八公主抱来就成了!”   弘历心中默默道,指望鸣儿不吃醋,果然是不可能的……不就是去用顿晚膳吗,鸣儿竟这般不放心朕。   嘤鸣见王钦还杵在那儿,便催促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王钦用请示的目光看了看皇帝陛下。   弘历无奈地笑了,“去抱吧!记得多给瑚图里穿件衣裳,这会子起了风,可别又吹病了。”   嘤鸣很想知道,颖嫔那张漂亮的脸蛋会气成什么样子,永寿宫会又会有多少瓷器玉器粉身碎骨。   但她料定颖嫔不敢不叫八公主来,可是她说的八公主想见皇父,若突然又不想见了,岂非她颖嫔欺君?   所以不消半个时辰,裹得严严实实的八公主瑚图里就被送来了储秀宫,后头还跟着七八个永寿宫的宫女和嬷嬷,这架势,似乎生怕嘤鸣对八公主不利的样子。   嘤鸣心里忍不住哼哼了,她对八公主,起码不及颖嫔这个亲娘心狠手辣!   八公主从嬷嬷怀里挣脱出来,便直直扑了过来。嘤鸣原以为她是要扑进皇父怀里撒娇,没想到竟是直直扑进在了她的大腿上,软糯糯唤道:“观音娘娘!”   “额?”嘤鸣傻了眼,八公主发高烧那晚。神志不清叫错了也就罢了,这会子难道也不清醒?嘤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和脑门,不由嘀咕道:“没发烧啊,怎么又说胡话了?”   八公主仰头看着她,很是认真地道:“皇贵母妃就是观音娘娘。”   嘤鸣迷糊了,“为什么呢?”   八公主软软道:“别人都说,观音娘娘有个玉净瓶。玉净瓶里有治百病的甘露。贵母妃给瑚图里喝了甘露。所以瑚图里的病立刻就好了!”   嘤鸣翻了个白眼,瑚图里啊瑚图里,还真是个糊涂丫头啊。摸了摸她软趴趴的头发。又瞅见她脸上那已经结痂了的抓痕,就在靠近耳边的地方,小小的两道抓痕,就是被永璟小胖墩抓的那两下。   嘤鸣点了点头。半是自语地道:“好的倒是蛮快的。”   弘历忙板着脸,训诫道:“以后不许跟人抢东西了!”   八公主嗖的站直了身子。直挺挺的跟站军姿似的,“是,汗阿玛!”   嘤鸣掩唇笑了,小孩子嘛。哪个小时候没熊孩子过?小孩子看见好东西,哪个不想要?想要而不得,自然就抢上了。打打闹闹都是难免的。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好好教导规劝也就是了。   忙笑着抚了抚八公主的小身板。嘤鸣道:“不用这么紧张。”呵呵笑着,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便问八公主:“我听人说,你想见你汗阿玛了?”   八公主小手里攥着小手绢,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我想见观音娘娘!”说着,她又瞅了瞅弘历,忙补充道:“也想见汗阿玛!”   得,弘历也就是个顺带被想见的……   嘤鸣心里快笑抽了,颖嫔不可爱,她闺女倒是蛮可爱的。   储秀宫的晚膳,倒是热闹闹的,十三阿哥永璟和八公主瑚图里大眼瞪小眼,一个呲牙、一个咧嘴,差点还想再掐一架。   嘤鸣忙站出来,“八公主,你可是姐姐,那天怎么能抢弟弟的点心呢?”   瑚图里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巴,“他盘里那么多蜜饯,一颗都不肯分给我,太抠门儿了!”   十三阿哥气呼呼道:“就不给你!!”   瑚图里气得眼睛一圆,凶狠地叫嚷道:“那我就抢!!”   嘤鸣无奈地叹了口气,“永璟,你也有错!你才多大,就那么小气、抠门,长大了难道要跟十一阿哥似的,活像个守财奴?”   永璟听皇贵母妃把自己跟十一哥相比,顿时有些垂头丧气,不复方才那斗鸡眼的架势了。   嘤鸣又谆谆道:“你有好吃的分给姐姐,将来你八姐姐有了好吃的点心,自然也会分给你。”   永璟听了,觉得似乎挺划算,便点了点小脑袋。   嘤鸣又戳了戳他的脑门:“还有!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抓人脸啊!你瞅瞅,八公主的小脸蛋被你抓得多难看!”   “就是!”八公主气得跺脚,十三弟抓得她可疼了呢!   对于这点永璟自然有些心虚,脖子忍不住缩了缩。   嘤鸣趁机道:“现在八公主也在,你得跟她道歉,而且保证,以后再也不许跟她打架了。”   永璟忙不迭点头,“皇贵母妃,璟儿保证,以后……不会欺负八姐姐了。”   嘤鸣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八公主道:“你也得保证,以后不抢弟弟的东西。”   八公主也乖巧得很,似乎对她这个“观音娘娘”有着本能的顺从感,“瑚图里保证,以后不抢弟弟的东西。”   嘤鸣笑着冲弘历眨眼,怎么样,老娘还是很有教化小孩子的本事的!   弘历却慢吞吞说:“整得跟个孩子王似的……”   嘤鸣脸色黑了,你丫才是孩子王呢!!生了一堆丫头小子,整天不是这个闹腾,就是那个惹事儿,老娘我容易吗?把自己整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这时候,小文子在帘子外打千儿道:“皇上、娘娘,永寿宫派人来接八公主回去。”   八公主却有些不舍得,她扯了扯嘤鸣的衣袖,扭着小屁股撒娇:“观音娘娘,瑚图里还想再玩一会儿。”   嘤鸣叹了口气,“你还是回去吧,省得你额娘以为我要把你吃了!”   八公主严肃认真地道:“观音娘娘才不吃童男童女呢!妖怪才吃!“   嘤鸣默默吐槽,颖嫔这闺女成天听了些啥玩意儿啊,又是观音又是妖怪的,额……怎么像是西游记?   嘤鸣忙问:“你看西游记呢?”   八公主笑容灿烂,“每天睡觉前,嬷嬷都会给瑚图里讲一篇。”   得,拿西游记当睡前故事,也无怪乎这女娃满脑袋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动不动野蛮地抢人东西了……   “观音娘娘,孙悟空把那只假猴子打败了吗?上回嬷嬷讲到一半就不讲了,这几天额娘也不许嬷嬷再讲,天天叫瑚图里早早睡觉。可是瑚图里好像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八公主揉着自己的衣襟,满眼都是热切,“皇贵母妃是观音娘娘,一定知道的!”   嘤鸣叹了口气,“首先,我才不是观音呢……观音是男的好不好啊!!”嘤鸣郁闷极了!   “嘎?”八公主惊讶之下,小细脖子都快折断了!什么?!观音菩萨是男的?!   第620章、储秀宫的狐狸精   嘤鸣叹了口气,“首先,我才不是观音呢……观音是男的好不好啊!!”嘤鸣郁闷极了!   “嘎?”八公主惊讶之下,小细脖子都快折断了!什么?!观音菩萨是男的?!   “这怎么可能……”八公主瘪着小嘴儿,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嘤鸣转头瞅了瞅弘历,努了努嘴,意思是说,你跟你闺女解释吧。观音的性别问题,的确有点复杂啊……   弘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大乘佛教教义曰,一切诸法无有定相,非男非女,一切女人亦复如是,虽现女身而非女也。”   得,这下子,八公主的眼睛晕得跟蚊香似的了。弘历这番话,嘤鸣听着都觉得玄乎,何况八公主才五岁大的孩子了!!能听懂才怪!   算了,还是她来解释吧,嘤鸣略一琢磨,便道:“佛教传入中土比较早,在隋唐以前,观音像上都还带着两撇胡子呢,后来唐朝以丰腴为美,所以观音的脸庞也丰腴圆润起来,就更唐朝的女人似的,雍容华贵,有点像女人了。到了宋时,观音就完全变成女的了。”   说白了,观音是到了华夏土地上,才变性的。   嘤鸣笑眯眯道:“这么解释,你懂了吗?”   八公主眼神清明,她点了点头,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了嘤鸣一通,“原来皇贵母妃从前是男的呀!”   嘤鸣绝倒!!!   嘤鸣气呼呼指着自己宏伟的波波:“我是女滴!!货真价实的女滴!!!从来都是女滴!!!”   这一通大吼,把八公主吓得直缩脖子,吓!皇贵母妃怎么突然跟疯婆子似的了?   弘历站在一旁,不厚道地笑了,他摆手道:“好了好了。送瑚图里回去吧,省得颖嫔总惦记着。”   八公主约莫是被嘤鸣刚才的模样给吓坏了,再也不敢多嘴多舌,忙蹲身做了个万福,便跟着保姆嬷嬷走了,结果刚走出储秀宫宫门,八公主才懊恼起来:“皇贵母妃还没告诉我。孙悟空和假猴子怎么样了呢!!”   保姆嬷嬷忙道:“回去之后。奴才给公主继续讲就是了。”   八公主听了,乐得一蹦一跳的。   景仁宫。   乌拉那拉氏哐啷一声撂下手中的珐琅茶盏,冷笑怒啐道:“顺嫔和颖嫔都失败了?!真是两个没用的废物!!”   令嫔低声道:“不是她们没用。是皇贵妃太厉害了……”——顺嫔和颖嫔的计策都不差,可施展出来,却像是跳梁小丑一般可笑。尤其顺嫔,明明有那个大一个靠山。却落得闭门思过的下场。当然,颖嫔也没好到哪儿去。连自己亲闺女都压上了,却连请皇帝去用顿晚膳都请不去。   乌拉那拉氏瞥了令嫔一眼,“你出的好主意!让本宫蛰伏不动,挑唆顺嫔颖嫔出手。可这两个废物。连叶赫那拉氏的毫毛都没伤到!”乌拉那拉氏冷哼了一声,“本宫可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   令嫔垂首道了一声“是”,“十三阿哥必须尽快夺回来。否则被皇贵妃养熟了,可就不妙了。”   乌拉那拉氏淡淡一扫令嫔。“你是有什么好主意了吗?”   令嫔婉然一笑,“嫔妾的确有一个永绝后患的好主意,能让皇贵妃永远也翻不了身!”   乌拉那拉氏听得这话,不禁一喜,急声追问:“什么主意?你快些说来!”乌拉那拉氏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令嫔低语道:“这个主意……得看娘娘是否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心了。”   乌拉那拉氏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   令嫔躬身凑到皇后耳畔,耳语几句,然后侍立一旁,默不作声。   乌拉那拉氏此刻已经变了脸色,她满脸都是惊恐,瞪大的双眸中满是愕然之色,“你、你是说,让本宫把十三阿哥……”   令嫔笑容妩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就是嫔妾的主意。只要皇后娘娘狠得下这个心,皇贵妃便会一败涂地,而且永无翻身机会!”   乌拉那拉氏双手有些颤抖,“本宫……要仔细考虑些时日。”   令嫔温顺地点头:“是,一切单凭皇后娘娘决断。”令嫔眼中满是阴郁之色,她相信,皇后一定会这么做的……   储秀宫中,养儿子逗烟儿喂永璟的嘤鸣还不晓得,回宫后最大的一场阴谋正朝她席卷而来……   转眼间,皇后在景仁宫已经养了一个月的病了,而嘤鸣回宫也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除了她来月事的那五日,其余二十六日,弘历翻的都是她的牌子。除了几个老牌嫔妃安之若素,其余一干年轻嫔妃的酸言妒语几乎要将整个紫禁城淹没了,可嘤鸣完全不当一回事,该吃吃该喝喝,把自己儿子喂得白白胖胖,顺带也把小胖墩永璟养得也胖了一圈。   还有颖嫔的八公主瑚图里竟然也闲着没事儿就往她宫里钻,据说气得颖嫔好几天吃不下饭去。   八公主却是个十分调皮的丫头,跟永璟斗嘴抢食,玩得不亦乐乎,简直都乐不思蜀了。   而储秀宫的伙食也的确好,动不动嘤鸣还整点药园世界出品的点心、汤水,某次煮了一大锅金银花茶,原本她是留着自己喝的,没想到八公主钻进她书房偷喝了,喝完大呼“玉净瓶甘露”云云。   某次跑进永璟的婴儿房,瞧见榻上摇曳着大尾巴的烟儿,正用一双灵巧的爪子给自己剥大松子吃,遂惊呼:“这里有一只狐狸精!!”   当场把烟儿气得炸毛,呲牙咧嘴差点没扑上去撕烂八公主那张贱嘴。   结果,没过三天,整个后宫都在流传,储秀宫狐狸精的秘闻了……   凸!!这个大嘴巴的小丫头!!真不讨人喜欢!!   狐狸精的事情还在发酵,故事已经演变成嘤鸣是狐狸精,某天午睡的时候,被八公主瞧见屁股头上长着条狐狸尾巴……   哎哟喂,怪不得储秀宫那位迷惑得皇上冷落六宫嫔妃,原来是只狐狸精啊!!   嘤鸣听到这个传闻,气得都快岔气了!!   烟儿的尾巴什么时候跑她屁股上了?!!   最气人的是弘历,居然也跟着起哄,某夜翻云覆雨之后,弘历居然把手摸向她丰满白润的后臀:“让朕瞅瞅,鸣儿屁股上当真长了尾巴不成?”   嘤鸣气得抓起鹅羽软枕,朝弘历脑袋上一通猛打!!   第621章、送永璟回景仁宫(上)   “好了好了,鸣儿不生气哦!”弘历拿哄小孩的语气哄着嘤鸣,又话锋一转,肃色道:“最近的流言的确传得不像话了些,有些人背后推波助澜,更是唯恐六宫不乱。朕会着手处理的!!”弘历的语气冷森了几分,起初他也当笑话听着,如今看来,得尽快处理了,否则等传遍四九城,也就不好压下了。   嘤鸣用软枕打了弘历一通,反倒把自己累了个气喘吁吁,她柳眉倒竖,掐牙怒吼道:“你现在才要处理,不觉得晚了点吗?!哼!!”——这个死渣龙,绝对是故意的!!——麻蛋,居然还想摸摸她屁股上长没长狐狸尾巴!!   弘历讪讪笑着,搓着手道:“朕忙于朝政,一时分身无暇嘛!”一边又忙搂了嘤鸣肩膀,好言好语安慰着:“朕一直不出手,也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安分!”   嘤鸣柳眉一横,问道:“那你可查出来谁不安分了吗?”——其实猜也能猜个差不离,谁盼着她名声臭大街,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弘历脸色微微一寒,“这些日子,顺嫔是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不但没好好闭门思过,竟如此搅乱后宫!”   “哦?只有一个顺嫔吗?”嘤鸣淡淡扬眉,她可不信一个顺嫔就能闹出这么大阵仗来。   弘历阴着嗓子道:“还有颖嫔!!”——森然的薄怒浮现在他脸上,狐狸精的传闻,固然是瑚图里一时嘴大说出去的,但瑚图里说得狐狸精是鸣儿那只红毛松鼠!颖嫔却给改编在了鸣儿头上!!原还以为她是个好性子的,没想到就因为一时妒忌。竟做出这种事来!   嘤鸣暗道,一个颖嫔、一个顺嫔,在加上一群年轻娇俏的贵人、常在、答应们,个个都不甘心失宠,自然冒头都对准了储秀宫。什么叫众人拾柴火焰高,她也算是见识到了。   但出奇的是,景仁宫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掺和进来!!干净得有些不可思议!   嘤鸣着实不敢相信。皇后的性子。竟能忍住了不掺和一脚?   骤然,嘤鸣心中反而觉得不安了。她不怕皇后上蹿下跳,惹是生非。就怕她蛰伏起来,暗中突然咬人一口!狮子老虎凶猛,但总用应对之策,藏在草丛里的毒蛇……才是最可怕的。   想到此。嘤鸣便推了推弘历的肩膀道:“我听人说,皇后这几日不思饮食。听说是太想念十三阿哥的缘故。弘历,不如还是把十三阿哥送回去吧。”——小胖墩的确讨人喜欢,可再讨人喜欢,也毕竟是旁人的孩子。而且。她一直觉得把小胖墩留在储秀宫,不是长久之计。   弘历却冷哼了一声,“她会思念永璟?!朕倒是不信了!若真思念。怎么永璟刚抱去你那儿的时候不思念,这会子突然就思念了?!”   是啊。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皇后像是在谋算什么似的。所以她才想赶紧把小胖墩送回去得了!   便嘟囔道:“这些日子,我的储秀宫都快成孩子窝了!”——一个小胖墩,外加的颖嫔的八公主,回回都在颖嫔的严防死守之下跑出永寿宫,跑到她的储秀宫蹭吃蹭喝。   听说颖嫔已经气得瘦了好几斤了,倒是八公主这日子长肉了些,小脸蛋也红润了些呢。一个是运动充足,另一个是因为吃地好、玩得乐……   唉,这些个熊孩子啊。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弘历忙安慰道:“瑚图里虽然调皮了些,但还是很可人的,她是喜欢你,才总往你那儿跑的!”   拉倒吧,八公主哪里是喜欢她?分明是喜欢她宫里的“玉净瓶甘露”(就是兑了玫瑰蜜的金银花茶),还有n多点心糕饼!要是没有这些好吃的,她会来储秀宫才怪!!   说白了,八公主和小胖墩永璟,分明是一对吃货!!谁能给他们好吃的,他们就喜欢谁!   弘历叹着气说:“瑚图里打生下来就体弱多病,难得她现在一天比天活泼健康,鸣儿,你就当是怜她吧。”   嘤鸣气结,凭啥啊?老娘都救了你闺女小命了,凭啥还得再被这小丫头蹭吃蹭喝啊!这小丫头倒是鼻子尖得很,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别想从她眼前溜走!!   “行,八公主我不就不计较了!把十三阿哥送走吧!”嘤鸣哼道。   弘历哪里肯?又继续唉声叹气卖可怜,“你忘了永璟一个月前瘦巴巴的样子了吗?要是送回去,他肯定又得瘦回那样。”   嘤鸣心里吐槽爆了,瘦个屁咧!!永璟都胖成球了,一脚踹过去,都能滚好几个滚儿了!合该回他亲娘那儿好好减减肥了!!   无奈弘历咬死不准,嘤鸣气结之下,无计可施,便风风火火爬起来穿衣服,也不在养心殿睡觉了,三更半夜跑回自己储秀宫,结果翻来覆去后半夜才睡着,第二天顶着熊猫眼起床。   唉,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习惯了依偎弘历怀里睡,突然要一个人睡了,特么的居然失眠了!!   其实弘历的状况也差不多,嘤鸣走后,他也是翻来覆去滚煎饼似的,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迷糊着,结果睡了没一个时辰,便被太监叫了起来——他这个“万机代理”的皇帝陛下得上早朝了。   起码嘤鸣还可以补个回笼觉,弘历也没这待遇。   所以吃过早膳后,嘤鸣的确是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的,可没想到……皇后景仁宫的首领太监,万德瑞来了。   这死太监来干啥??嘤鸣眯缝眼睛暗忖,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不过这万德瑞这次来,倒是没了上次那副趾高气扬、狐假虎威的做派,反倒是一副伤春悲秋的可怜模样,“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礼数行得也很是恭敬,再没像之前那次那样称呼嘤鸣“贵妃”了。   嘤鸣眉毛一挑,问:“你又来干什么?!”   万德瑞抹泪道:“奴才是来求皇贵妃娘娘的!”   “呵呵!”嘤鸣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求她?!   万德瑞继续可怜兮兮道:“皇后娘娘今儿早膳又没用,奴才知道,皇后娘娘这是想念十三阿哥,所以食不下咽!”   “哦?”嘤鸣倒是来了几分精神,“这么说,皇后娘娘是想把十三阿哥抱回去?”   万德瑞急忙道:“皇后娘娘岂敢违背皇上旨意?是万岁爷让您抚养十三阿哥的,皇后娘娘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嘤鸣“切”了一声,没劲!皇后跟弘历斗了一场之后,怎么就焉儿了?她倒是盼着皇后再牛一次呢!拒不在中宫笺表用印,那气势,简直都快掀桌子了,嘤鸣打心眼里佩服极了。   万德瑞可怜巴道巴:“皇后娘娘只是想见见十三阿哥,哪怕十三阿哥只回去陪皇后娘娘用顿午膳也好啊!”说着,万德瑞竟呜呜哭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母子血缘,都是血浓于水啊!”   万德瑞嗵嗵磕了两个头,“还请皇贵妃娘娘通融通融,就送十三阿哥回景仁宫一趟吧!”   第622章、送永璟回景仁宫(下)   万德瑞嗵嗵磕了两个头,“还请皇贵妃娘娘通融通融,就送十三阿哥回景仁宫一趟吧!”   嘤鸣垂下眼皮,皇后当真只是想跟十三阿哥吃顿午饭而已?   小文子几步踱到她身侧,附耳道:“娘娘千万别答允,奴才瞅着,皇后这是打算……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呢!”   嘤鸣笑了,她倒是巴不得皇后“有借无还”!   十三阿哥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想夺回亲生儿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嘤鸣淡淡道:“行了,本宫答允你就是了!待会儿十三阿哥睡醒了,本宫就把她送回景仁宫!”——以后啊,小胖墩你就跟着你亲妈过吧。人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挑,唯独亲妈是注定的,没得挑。   万德瑞忙千恩万谢告退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薛嬷嬷才抱了直打呵欠的永璟小胖墩过来,这孩子才刚睡醒,有些恹恹的。不过那小胖脸倒是红润润可人,嘤鸣捏了捏他的脸颊,心道,老娘我平白无故帮皇后养了一个月儿子,还给养胖养壮了这么多,怎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唉,算了,这会子送回去,只盼着皇后拿出点气势来把小胖墩扣下……   坐着肩舆,把小胖墩搁自己腿上,悠悠哉哉往景仁宫而去。   小胖墩吹着早晨的清风,渐渐便清醒了,他嘟囔着问:“皇贵母妃,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嘤鸣笑着道:“去景仁宫,去看看你皇额娘。”   小胖墩撅起嘴巴,“不想去……”   唉,皇后这个亲娘当得也真够失败的。自己孩子都不喜欢,她整天光干啥去了?!   “乖,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亲额娘。何况她很久都没见你,现在很想你呢。”嘤鸣柔声哄着。   小胖墩永璟还是不怎么乐意的样子,顾着腮帮子,奶声奶气道:“皇贵母妃。那咱们快点去、快点回来!”   嘤鸣心中绝倒。皇后要是听见这话,估摸着要气死了。   景仁宫如今虽然一如当年华丽,不……比当初还要恢弘巍峨。只是却透着落寞与冷清。景仁宫殿外有宫娥洒扫,却个个静默屏息,因此整个宫苑透着过分的安静。   话说,景仁宫偏殿里不是住着令嫔魏氏和七公主、九公主、十五阿哥吗?还有皇后的十二阿哥。都拿去了?   万德瑞从正殿快步迎了上来,打千儿请安后。便道:“令嫔娘娘一大早就就带着十五阿哥去宝华殿进香了,两位公主也带去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哦?那十二阿哥呢?”嘤鸣又问。   万德瑞道:“十二阿哥年幼,难免贪玩些,一大清早就去慈宁花园玩了。不到晌午是不会回来的。”   嘤鸣点了点头。又瞅了瞅自己怀里的十三阿哥永璟,“倒是可惜了,原本还想送去你去哥哥屋里玩呢。”   小胖墩永璟立刻撇嘴道:“不喜欢十二哥!”   万德瑞脸色有些尴尬。急忙道:“皇贵妃娘娘请进殿喝杯茶水吧。”   嘤鸣问:“皇后在里头?”   万德瑞摇头,“皇后娘娘这会子在后殿礼佛。”   “礼佛?”嘤鸣笑了。什么时候乌拉那拉氏这般笃信佛菩萨了?   万德瑞又道:“自打孝敬宪太后故去之后,皇后娘娘就有这个习惯了,每日辰时到巳时要念经捡佛豆一个时辰。”   嘤鸣“哦”了一声,这是要念佛恕罪,来减轻罪恶感吗?淡淡一撇,便快步进了殿中。把沉得跟一头小猪似的小胖墩永璟搁在正殿次间的榻上,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胳膊,“你都三岁了,别总让人抱,要自己走路!”   永璟扭了扭小屁股,小脸蛋有些发红。   嘤鸣道:“你整天光吃不动弹,仔细胖成一头小猪!”   永璟听了这话,不高兴了,他气呼呼嚷嚷道:“璟儿才不是猪!!”   嗯?嘤鸣有些诧异,小胖墩永璟的确又贪吃又懒,但只要不跟他抢吃食,他脾气都是极好,怎么才把他比作小猪,竟这般生气?   永璟撅了撅小嘴儿,一双眼睛有些湿润:“皇额娘就总骂璟儿是懒猪……”说着,他抽咽了起来,委屈得像个受气包。   嘤鸣暗忖,以皇后的脾气,的确骂得出那种难听的话……怪不得永璟小胖墩不喜欢皇后,搁谁身上谁喜欢这么一老妈呀?   唉,可怜的娃……   万德瑞亲自端了茶水上来,“皇贵妃娘娘亲用茶。”   嘤鸣瞥了一眼,淡淡道:“本宫不渴。”——景仁宫的茶水,她可不放心喝!万一被毒死可怎么是好?   万德瑞干巴巴笑了笑。   嘤鸣擦了擦头上的汗,“如果皇后没有别的吩咐,本宫就先回去了!”——哼,还说什么想儿子想吃不下饭,若真想念,皇后这会子该在正殿等着才对!礼佛什么时候不行,却偏偏抛下儿子不管……皇后这个亲妈,也只是十二阿哥的亲妈,搁在十三阿哥身上,合着就是一后妈了!   榻上的小胖墩永璟立刻抻着脖子道:“对,回去!”   万德瑞急忙挽留,“奴才这就去请示皇后娘娘,请皇贵妃稍等片刻。”说罢,万德瑞躬身打千,便退了出去。   约莫等了一刻钟。万德瑞回来了,只不过并没有走进来,而是站在外间屏风外,禀报道:“皇后娘娘请皇贵妃去一趟后殿,说是有两盒上好的沉香要赏赐给皇贵妃。”   其实嘤鸣并不想见皇后,可皇后已经叫人请了,若是不去,岂非叫人旁人以为她怕了皇后了?便淡淡一笑,转头问小胖墩永璟:“你也要一块去吗?”   小胖墩立刻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   “哎!”嘤鸣应了一声,弯身给他也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这一去,她就不会再回正殿了,抱歉了,小胖墩……   景仁宫后殿的正殿面阔五间,是一座宝相庄严的佛殿,两边的东西配殿也可供人居住,似乎……小胖墩就是住在后殿的某个配殿中的。皇后还真是不喜欢这个小儿子,居然把他安排在后殿居住。   正殿倒是极宽阔,里头供奉了释迦摩尼佛像,通体鎏金、高二丈有余,迎着辰时的朝阳,佛像金光灿灿,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皇后的确在里头,却并非没有跪在佛前礼佛,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茶,旁边是个剔红莲纹月牙桌,桌上摆了时鲜瓜果、插了一瓶白莲花,还有一大一捧盒的佛豆。   第623章、被扼杀的永璟(上)   ;   ;   皇后乌拉那拉氏端端正正坐着,下巴微微扬着,手里端着一盏茶,眼睛里透着几分冷厉之色,凛然打量着嘤鸣。   宫女秋鸢上前躬身禀报:“皇后娘娘,皇贵妃到了。”说罢,秋鸢便走到佛前的宝塔大熏炉前,拿出搁在一旁的檀香,添上了几勺粉末,旋即,香烟袅袅,满殿都是浓郁的檀香气息。   “臣妾给皇后请安了。”嘤鸣掩了掩鼻子,一甩帕子一屈膝,算是行了请安之礼。心道,这檀香味也太浓了,闻着叫人头都发晕了。   乌拉那拉氏鼻孔出发出一声清冷的“哼”音,嘴角扬起一抹冷然的笑,她眉宇间带着骄矜与自傲之色,冷冷道:“叶赫那拉氏,你这些日子过得很得意?”   嘤鸣觉得有些胃疼,她早料想到皇后不可能称呼她“皇贵妃”,至于“舒妹妹”这种亲昵称呼,更是直会出现在弘历跟前。可“叶赫那拉氏”这个称谓,她真真不喜欢!!丫的,不知道的人还为她是慈禧呢!!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哀声道:“您能叫我‘纳兰氏’吗?”   乌拉那拉氏有些错愕的样子,心道叶赫那拉氏又再刷什么花招?于是以一声冷哼回应嘤鸣:“怎么,你还想命令本宫不成?!叶赫那拉氏,你给本宫记住了!!只要本宫一日是皇后,你就得好好守着妾妃的本分!!”   嘤鸣笑了,呵呵道:“这话说得,好像你从前不是妾妃似的!”——你有啥好得意的,从前你不也是妃子吗?!   这一句话,无疑是戳中了乌拉那拉氏的心头痛楚,她重重一把拍在月牙桌是。气急败坏怒斥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无礼?!”   嘤鸣挑了挑眉,“得了,您还是省省。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回见!”嘤鸣淡淡一语。直接转头就走。她才懒得跟皇后斗嘴呢,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沉香什么的,她也不想要了。   嘤鸣的这般举动,直气得皇后鼻子都歪了,她在后头声嘶力竭嘶吼:“叶赫那拉氏,本宫在一日,便绝容不下你这种狐狸精迷惑皇上!!”   狐狸精么?皇后呆在景仁宫。看样子对外头的动静知道得很清楚嘛……   离开后殿,嘤鸣看着景仁宫的正殿,驻足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狠心地走了。永璟不适合留在她身边,那孩子虽然很好,但留在储秀宫,对她对她的孩子都没有好处。   乌拉那拉氏的虎视眈眈,让人寝食难安,她势必要夺回十三阿哥,与其等她动手。不如自己主动把永璟送回来。起码,自己送回来的时候,永璟白白胖胖、健健康康。若再养出什么岔子,那也是乌拉那拉氏的过错。   嘤鸣看着那座宫殿,莫名得觉得有些冷森,冷森得恍如一只噬人的巨兽,想着胖乎乎的永璟,心下愈发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   回到储秀宫后,嘤鸣的回笼觉也睡不着了,她回来之后,心就突突跳得厉害。总像是又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就这样,直到弘历下朝过来。发现储秀宫中没了永璟的踪影,便问她:“璟儿呢?”   嘤鸣道:“送回景仁宫了。”   听了这话。弘历脸色一沉,有些不高兴了,“你就那么讨厌永璟,非把他撵走不成吗?”   嘤鸣心里莫名有些烦乱,心口像是堵了块石头似的,也不想跟弘历解释什么,便沉默不作声。   嘤鸣愈是不出声,弘历便愈是生气:“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吗?!璟儿那么乖,养在你宫里,也不过是多口饭的事儿!你怎么就偏偏容不下他呢?!”   小子见自己主子受委屈,心下有些不平,便忙上前解释:“回皇上,这不是娘娘的意思。是一大早皇后娘娘派了万德瑞来,说想接十三阿哥回去吃顿午饭,皇贵妃不忍拒绝,才把十三阿哥送回去的。”   听了这话,弘历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他忙嘤鸣问:“是皇后想见璟儿?”   嘤鸣“嗯”了一声,淡淡道:“那是她儿子,我能不让见吗?”   顿时,弘历有些心虚,讪讪道:“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跟朕说?”   嘤鸣心烦意乱的,也懒得跟弘历计较什么,只喃喃道:“也不知怎么,这会子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妙了。   弘历道:“璟儿走了,你心里自然空落落的。”   嘤鸣忙摇头,不是小胖墩走了才空落落……而是,一种像是失去什么的慌乱感。   弘历便道:“等过了晌午,朕立刻就留叫人去景仁宫把璟儿抱回来,等你见了他,心里就好受些了。”   嘤鸣本不想小胖墩回来的,可弘历说出这句话,她竟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可是,没能等到过午,就出了事儿了。   西洋座钟上的时辰还不到十点半,景仁宫的万德瑞便气喘吁吁跑来,嘤鸣好奇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便叫小子直接放了进来。   万德瑞冲跑进来,噗通跪在弘历脚下,如丧考妣般哀嚎道:“皇上!!不好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殁了!!”   嘤鸣瞪圆了双眼,心中一片惊涛骇浪,什么??小胖墩死了?!   “这怎么可能?!早晨他好好端端的呢!”嘤鸣无法相信这种事情,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   弘历也惊愕极了,璟儿……殁了?!他一咬牙,二话不说,便大步冲出殿外,直奔景仁宫方向而去,嘤鸣也紧随其后,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进景仁宫,便听见乌拉那拉氏哭天抢地的嚎啕之声,只见正殿中,那个爱笑爱撒娇的小胖墩永璟此刻就静静躺在里头的罗汉榻上,一动也不动,双眼闭着,已经不再喘息……   她可以清晰地瞧见,小胖墩白嫩的脖颈上,是一片紫青乌黑的瘀痕!!看了叫人触目惊心!那是被人用双手活活掐死才会留下的痕迹!!!!   乌拉那拉氏就伏在永璟小小的身子上,哭得昏天地暗。   弘历大步冲上前去,急忙用颤抖的手探去永璟鼻下,但他感受不到丝毫鼻息!!弘历心中剧震,脸色也白了个透彻!身躯也隐隐颤抖了起来。   这时候,乌拉那拉氏抬起头来,她一双恨毒的眼睛直直瞪着嘤鸣,张牙舞爪便冲了过来,“你还我儿子命来!!!”(。)   第625章、被扼杀的永璟(下)   这时候,乌拉那拉氏抬起头来,她一双恨毒的眼睛直直瞪着嘤鸣,张牙舞爪便冲了过来,“你还我儿子命来!!!”   乌拉那拉氏仿佛是一只发了狂的凶兽一般,径直扑向嘤鸣。嘤鸣心下一愕,一时间竟忘了躲避,待回过神的时候,衣襟已经被乌拉那拉氏撕扯着。她如一介疯妇般,睚眦尽裂,凶狠地嘶吼着:“贱人!!!你还我儿子命来!!”   嘤鸣眉头一蹙,小胖墩被扼死了,皇后话语里分明认定是她杀死了永璟!!嘤鸣一咬牙,狠狠甩开了皇后。   乌拉那拉氏生十三阿哥便是难产,产后大损元气,身子早已大不如前,哪里经得起嘤鸣狠狠一甩,当即噗通一声便摔在地上,好不狼狈。   嘤鸣冷着脸道:“皇后莫不是疯了吗?臣妾将十三阿哥送来的时候,十三阿哥还是活蹦乱跳的呢!”——想将扼杀永璟的罪名扣在她头上,没那么容易!!   万德瑞急忙上前搀扶起自己的主子,乌拉那拉氏血红了一双眼睛,冲着嘤鸣嘶吼道:“本宫巳时礼佛结束,回到正殿,便看到十三阿哥在榻上没了气息!!”乌拉那拉氏呜咽了起来,她用一双噬人的眸子瞪着嘤鸣,恨恨道:“本宫问过万德瑞,从辰时到巳时,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跟十三阿哥独处过!!”   乌拉那拉氏的嘶吼的声音震耳欲聋,嘤鸣也有些错愕,除了她,没有人跟永璟独处过??   万德瑞急忙道:“皇上,奴才可以作证!皇贵妃与十三阿哥单独留在此处,奴才去后殿请示皇后娘娘是否要见皇贵妃。再回来复命的时候,便最少有一刻钟的时间!奴才回来时候,也不曾入内室。只在外头请皇贵妃去后殿,那时候。奴才就没听见十三阿哥的声音了!”   嘤鸣咬住了嘴唇,万德瑞的这番话,的确没问题。可她隐隐觉得,竟是哪里不对劲似的……是了,万德瑞回来复命,为什么不进内室?!里面又不是有什么不可以窥探的东西,这里又是皇后的宫苑,他为什么不进去?!   等等……皇后说自己巳时礼佛结束……从辰时到巳时这一个时辰。她都在后殿礼佛?   那么——为什么她身上几乎闻不到檀香的气味呢?!   嘤鸣明明记得,她今早进入后殿的时候,宫女秋鸢点了一炉檀香。檀香的气味浓郁,若真置身在满是檀香缭绕的佛殿中,那皇后的身上也应该沾染了檀香气息。   可是——嘤鸣深深嗅了一口,皇后身上并没有檀香味!!   也就是说,在她走后,皇后没有继续呆在佛殿!!   那这么长的时间,她干什么去了?   嘤鸣来不及思考太多,便被乌拉那拉氏的哭嚎声打断了。   乌拉那拉氏红着眼睛。道:“一刻钟的功夫,足够扼杀臣妾的孩儿了!!那时候,只怕十三阿哥已经被这贱人扼杀了!!”乌拉那拉氏哭着便扑倒弘历脚下。伏跪嚎啕:“皇上!!求皇上做主!!臣妾的十三阿哥必是被这贱人扼杀的!!”   弘历皱起了眉头,他没有回应乌拉那拉氏,而是转头看着嘤鸣,问:“皇贵妃,你是否真的与永璟独处过?”   面对弘历的疑问,嘤鸣眼底一恸,弘历……竟然也疑心了她吗?   嘤鸣咬了咬发干的嘴唇,点头昂首道:“是,如万德瑞所言。臣妾的确与十三阿哥独处过,但臣妾没有扼杀十三阿哥!!”她的话。字字铿锵,黑白分明的眸子依旧直视着弘历。   弘历神色沉凝。脸色的神色无比复杂,复杂得让人看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见弘历竟不做声,乌拉那拉氏恨得睚眦尽裂,她飞快爬了起来,恨毒地瞪着嘤鸣:“贱人!!你扼死了本宫的孩儿,还敢这般巧言令色、颠倒是非!!”乌拉那拉氏扬起巴掌,便要朝嘤鸣的脸上掴来。   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   记得当年,悫妃早产,罪名亦是被嫁祸到她头上,当初的富察皇后也是朝她扬起了巴掌。当初,弘历就是眼睁睁看着,富察氏打了她一个耳光。   如今,富察氏换成了乌拉那拉氏。   弘历就站在她们之间,他完全可以拦着这一巴掌。当年他没有拦下,如今……   嘤鸣还想试试,他会不会拦下。   于是,合眸,一动不动站那儿,带着风的巴掌挥舞了过来。   掌风拂过她的鬓角,却没有感受到巴掌落在脸上的疼痛。   嘤鸣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弘历的手,攥住了乌拉那拉氏的手臂,就在距离她脸蛋仅仅寸许的地方,就这么短短的咫尺距离,乌拉那拉氏却再也前进不得。   嘤鸣莞尔笑了,她看着弘历道:“只要皇上还肯相信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弘历却别开了她清澈温润的目光,侧脸看着榻上了无生息的永璟,长长幽叹着。   嘤鸣有些错愕,他这什么意思?究竟是信还是不信她?若不信,怎会拦下皇后的巴掌?若信,为何拦下之后,却一语不发?   乌拉那拉氏此刻却快要气疯了,她朝着弘历哭嚎如雷:“皇上!分明是这贱人害死了咱们的孩儿!皇上为什么还要包庇她?!臣妾的儿子,死得好冤枉啊!!”   弘历皱起眉头,斥道:“你别一口一个‘贱人’,事情还没查清楚,岂可妄下论断!”   乌拉那拉氏气得脸庞紫涨,“可除了叶赫那拉氏,再无旁人与十三阿哥独处过?若不是她,还会是谁?!!”   弘历眉心深深蹙着,也有些无言了,这点……鸣儿自己也承认了。   嘤鸣忙几步走到罗汉榻跟前,再无气息的永璟仰躺在罗汉榻上,除了脖子上的瘀痕之外,她隐隐瞧见脚踝处似乎也有伤痕,而且右脚上的小鞋子,不知去了哪儿。   嘤鸣忙四下逡巡,果然在旁边的花几下,找到了永璟的另一只小鞋,便拿着那鞋子对弘历道:“正常的话,鞋子应该搁在脚踏上,会飞到花几底下,说明,十三阿哥再被扼杀的时候,强烈挣扎过,在挣扎中,手脚并用,所以鞋子才会飞出去。”   乌拉那拉氏冷哼道:“没错,十三阿哥就是被你扼杀时候挣扎过!”   第626章、指甲掐痕   乌拉那拉氏冷哼道:“没错,十三阿哥就是被你扼杀时候挣扎过!”   嘤鸣“哼”了一声,“十三阿哥不是襁褓中婴儿,遭遇扼喉,自然会反抗,这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十三阿哥挣扎得那么激烈,必然发出了极大的动静,那么在景仁宫殿外洒扫的宫人难道一个个都是聋子不成?!!”   这句话,生生将乌拉那拉氏问住了,她哑口无言了。   嘤鸣淡淡道:“若她们听见里头有动静,岂会不进去瞧瞧?!在皇后的宫里,扼杀皇后的孩儿,皇后还真是高估我的本事啊!”   乌拉那拉氏恼羞成怒,吼叫道:“谁知道你给十三阿哥吃了什么蒙汗药!”   嘤鸣立刻面单淡淡的轻蔑之色,“皇后记性似乎不太好,那只鞋子可是在挣扎的时候飞出去的,若吃了蒙汗药,十三阿哥一动不动不反抗,鞋子还往哪儿飞?!”   乌拉那拉氏一甩袖子,怒道:“谁知道那鞋子是怎么飞出去的?保不齐便是你扔过去混淆视听的!”   嘤鸣暗自一哼,便上前摘下十三阿哥右脚的袜子,露出了带着瘀伤的脚踝,便道:“这瘀伤也可以说明,十三阿哥挣扎的时候,踢到了某处。”   乌拉那拉氏毫不客气地道:“谁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保不齐是在你宫里的时候碰伤的呢!”   嘤鸣皱起了眉头,皇后句句反驳得严丝合缝,难道她愣是找不出十三阿哥反抗挣扎的证据了吗?   忽的,她再度瞅见了永璟脖子上的瘀痕……紫青发黑的瘀痕,扼得脖颈都变形了,然而在瘀痕上,就在耳下的位置,似乎隐隐有几个指甲掐出的深痕!!嘤鸣见状,急忙上前翻了下十三阿哥的脑袋,将掐痕更清晰的转露出来。   乌拉那拉氏见嘤鸣乱动十三阿哥,便气恼极了,“贱人!你要做什么?!”   嘤鸣懒得理会皇后,急忙对弘历道:“皇上快看这里!”嘤鸣指着那几处指甲深痕,语气十分急促。   弘历微微疑惑,凑近了一看,瞬间露出惊愕之色,又隐隐有几分惊喜,他抬头看了看嘤鸣,露出了笑容。太好了,不是鸣儿所为……   乌拉那拉氏却不明所以,便道:“几个指甲掐痕而已,能说明得了什么?”   嘤鸣不做辩解,而是一股脑摘下了双手十指上的护甲,露出了一双没有丝毫指甲的细嫩柔荑,将这双柔荑一摆,在皇后眼前晃悠了几下,淡淡笑了。   乌拉那拉氏这下子明白了,她冷哼一声,“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剪的指甲!保不齐便是掐死十三阿哥之后,回去才剪的呢!!”   嘤鸣笑着看了看弘历。   弘历正色道:“皇后这点倒是不必疑心,皇贵妃的指甲是五日前剪过的,当时朕就在旁边看着!”   乌拉那拉氏愕然,一时间哑口无言!她哪里想到嘤鸣的护甲底下,会连一寸指甲都没有?宫妃都格外爱惜自己的指甲,都小心翼翼留着,整日用护甲保护着,就是为了防止碰断了!   嘤鸣没有指甲便罢了,竟然还是数日前剪过的,而且证明这一点的就是皇上!!   乌拉那拉氏如陷入死胡同一般,她看着嘤鸣脸上的笑容,狠厉之色再度浮现,“那也只能证明,不是她亲自动手罢了!!保不齐便是你指使身边人下的手呢!”乌拉那拉氏急忙道弘历道:“皇上只需下旨,命慎刑司严刑拷问叶赫那拉氏贴身伺候的人,一定能拷问出结果来!”   嘤鸣咬牙切齿道:“无凭无据,皇后凭什么拷问臣妾身边人?!臣妾倒是觉得,该拷问一下景仁宫的奴才!他们守在外头,竟然还能叫人十三阿哥被人扼杀,简直是失职!!”   乌拉那拉氏恼怒地瞪着她,仿佛下一刻便要扑过来将她撕碎一般。   弘历点头道:“皇贵妃说得有理,一群护主不利的奴才,的确该死!”他的语气里透着渗人的冷意,直欲将人冰封了一般。   乌拉那拉氏满脸恼恨与委屈之色,“皇上!!!”   嘤鸣深深看着乌拉那拉氏,便道:“对了,可否请皇后娘娘摘下护甲?”   乌拉那拉氏回头怒瞪她:“你什么意思?!”   嘤鸣淡淡道:“就字面上意思!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不留指甲的,一般只有嫔妃公主们才会留指甲。臣妾只是想让皇后娘娘拿自己的指甲,朝十三阿哥后颈上比一比,看是否能对得上!”——永远不要小瞧了宫里的女人,论起狠心,这里永远有最狠心的人,有了颖嫔的前车之鉴,嘤鸣实在怀疑皇后!!还有皇后那个一开始的谎言,她明明没有呆在佛殿,却说自己从辰时到巳时一直都在礼佛……   乌拉那拉氏气得面庞紫黑,她朝着弘历诉苦:“皇上!您听听,她这是说什么话?!!臣妾身为人母,难道会扼杀自己亲生孩儿吗?!!这个贱人竟敢如此污蔑臣妾!!”   听道乌拉那拉氏又骂了一句“贱人”,弘历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嘤鸣淡淡道:“是否是污蔑,皇后摘下指甲比一比,便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乌拉那拉氏越是不肯,越说明她可疑!说真是她掐死了十三阿哥,她顶多会清洗掉指甲里的淤血,而不会想到要剪掉自己精心留下的指甲。   乌拉那拉氏恨恨瞪着她,咬牙切齿道:“贱人!!你这是挑拨离间!!”   嘤鸣呵呵笑了,“皇后这般不敢证明,难道是心虚了?”说着,便转头看向弘历。   弘历脸色阴郁极了,仿佛暴风雨前的暗压,他低沉着嗓子吩咐道:“王钦——”   王钦忙道了一声“嗻”,便飞快上前,抓住皇后的右手,一股脑摘下了上头的赤金累丝护甲,露出了一双护理得极好的指甲,每一根都有寸许长!乌拉那拉氏激烈反抗着,她大吼大叫:“狗奴才!你放开本宫!!”   王钦丝毫不理会乌拉那拉氏的威胁之色,死死抓着她的右手,便朝十三阿哥后颈上比了上去!五个深痕,正对应皇后五根寸许的指甲,一个个都能吻合上。   看到这些,弘历浑身的气息都阴沉了下来,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第627章、起死回生   乌拉那拉氏浑身一颤,她急忙辩解道:“只是指甲痕相似而已!!怎么能说是臣妾掐死了十三阿哥?!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怎么会杀害自己的亲生孩儿呢?!虎毒不食子啊!!”乌拉那拉氏噗通跪在地上,大叫冤屈。   嘤鸣深吸了一口气,此刻她已经可以笃定,就是皇后扼杀了十三阿哥!这个女人,曾经也是极为爱护自己儿女的慈母,没想到竟也会变成今天这幅嘴脸,而且再扼杀了自己孩儿之后,竟然还能大呼冤枉!!   嘤鸣冷笑道:“是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怎么皇后却比老虎都要毒?”   乌拉那拉氏用一双冒火的眼睛瞪着她,“本宫可以指天发誓,本宫绝没有扼杀亲子!!若有半句虚言,此生不得善终!”   嘤鸣轻哼了一声,你扼杀了十三阿哥,本来就不会有善终!   可是,乌拉那拉氏的指天发誓,还是叫弘历心中松动了,他亦不愿相信是皇后这个生母扼杀了永璟……几个指甲掐痕,未必能证明一切。   嘤鸣看到弘历脸色的犹豫,心下一沉,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若不能一举铲除皇后,只怕日后更永无宁日了。嘤鸣暗道,除非有决定性的证据……可是这会子,还能去哪儿再找到证据呢?   微微一叹,嘤鸣侧身坐在床头,看着再无半分生息的十三阿哥永璟,心道,小胖墩啊小胖墩,没想到我把你送回了,却害得你被亲生母亲掐死……   嘤鸣伸手抚摸着永璟的额头,心中感触颇多。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什么思念儿子。食不下咽,全都是皇后设下的计策,只为让她送永璟回来。然后便可将其扼杀,来嫁祸在她头上!拿一个自己最厌恶的儿子。来除掉她,的确是个极为划算的买卖呢。   只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指甲,证明了她的清白,同样也让皇后陷入重大嫌疑。   可惜,也只是重大嫌疑,尚且不足以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小胖墩啊,难道你只能死不瞑目了吗?嘤鸣再度叹了口气。可下一刻,她伏在小胖墩永璟额头上的手忽然一动,嘤鸣眼睛瞪大了,她感觉到了……小胖墩那微弱的心跳……   一时间,嘤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胖墩还没死绝?他还有些许气息?!二话不说,嘤鸣急忙伏在小胖墩永璟身上,耳朵贴在他心口,静静聆听。   弘历有些疑惑嘤鸣的举动,忙问:“怎么了?”   “嘘!!”嘤鸣瞪了他一眼,“别说话!!十三阿哥好像还有一点点心跳!!”   弘历听了这话。眼中爆出惊喜之色,他的儿子、他的璟儿,还没死??   乌拉那拉氏却露出了无比的惊愕之色。十三阿哥没死?这……这不能!!   而嘤鸣也终于听清了,她没有听错!!小胖墩永璟还有那么一丝丝微弱的心跳!如命悬一线般,还保持着一丝丝生机!!   弘历急忙问:“怎么样,鸣儿?璟儿还能救活吗?”   嘤鸣从袖中一掏,掏出一枚光华暗暗流转的丹药,喃喃自语道:“但愿还来得及。”——老天爷既然给她留了一线生机,想来是不想让他死的。   弘历看着那颗仙丹,眼中满是惊喜之色,这是……参华丹!!这仙丹。一定能救活璟儿!   嘤鸣转身便将小胖墩永璟搀扶了起来,掰开他的嘴巴。便将参华丹塞进了永璟口中。参华丹入口即化,一如永璟口中。便化作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滑了下去。   乌拉那拉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嘤鸣给十三阿哥吃了什么,但她心里不停地祈祷,这个孽子死了,不会活过来的,一定不会的!!!   然而,老天爷没听到乌拉那拉氏的祈祷。嘤鸣握着小胖墩永璟的手腕,已经能够感受到他的脉搏渐渐清晰起来,他苍白如纸的脸蛋上也渐渐又了丝丝血色。   很快,弘历也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胸口开始轻微起伏!他将颤抖的手再度探了过去,这一次——他已经能感受到永璟的鼻息了!!!   弘历不禁喜出望外,有些感激地看着嘤鸣。若不是鸣儿的一枚仙丹,璟儿只怕是要赴黄泉了!!上回鸣儿救了瑚图里,这次又救了璟儿……若无鸣儿,他这一双儿女,只怕都要失了!!   下一刻,永璟睁开了眼睛,他用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嘤鸣,看着自己的汗阿玛,似乎还没清醒过来。   乌拉那拉氏愕然呆滞,脱口道:“活……活过来了?这、这怎么可能?”   嘤鸣冷笑道:“怎么,皇后不高兴吗?!”   乌拉那拉氏急忙摇头:“不!不是的,本宫只是太惊喜了!”   嘤鸣淡淡道:“只怕是有惊无喜吧?”嘤鸣低头看着小胖墩永璟,便柔声道:“永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还记得,是谁掐你的脖子吗?”   听了嘤鸣的话,小胖墩永璟眼中露出惊骇之色,他一个骨碌便爬了起来,口中“啊呃”叫了起来,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弘历仔细看了看永璟的脖子,叹道:“怕是被扼伤喉咙了。”   嘤鸣忙对永璟“嘘”了一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别怕,你现在不用说话,用指出来就行了。”   小胖墩永璟胖乎乎的身子有些瑟瑟发抖,他一手抓着嘤鸣衣襟,转头看着床榻旁边的皇后乌拉那拉氏,吓得小脸一白,如惊弓之鸟般,飞快钻进了嘤鸣的怀中。   嘤鸣看了弘历,道:“十三阿哥这幅样子,应该足以说明一切了吧?”——他看到皇后,吓得半死,直往她怀里钻,便足矣说明,到底是说要将她扼杀了。   十三阿哥无法言语,皇后乌拉那拉氏却如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忙道:“皇上!!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十三阿哥本来就不喜欢臣妾!!这段时日又在储秀宫养了一个月,会亲近叶赫那拉氏也是理所当然的!!臣妾是冤枉的!!”   嘤鸣皱了皱眉头,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居然还不死心?她低头又看了看怀里的永璟,这孩子险死还生,吓得已经缩成一团,这个时候若是还逼问他,着实有些不忍。   弘历此刻又岂会再信乌拉那拉氏的话,他面孔冷峻,冷冷扫过乌拉那拉氏,便道:“不不认也无妨,永璟将养些日子,喉咙总会好的!!”   乌拉那拉氏身子一颤,喉咙总会好的……不,或许已经扼坏了喉骨,永远也好不了呢?!只要有一线生机,乌拉那拉氏自然不愿意引颈待戮!   嘤鸣点了点头,她一定会治好永璟小胖墩的喉咙的。   弘历冷眼扫过殿中,“即日起,皇后禁足景仁宫,任何人不得探视!景仁宫所有宫人一律发送慎刑司审问!!”   乌拉那拉氏脸色一白,直接软在地上。她若禁足,岂非是等死?!   只可惜,有人不愿意给乌拉那拉氏等死的时间。   外头进来一个太监,禀报道:“皇上,偏殿的令嫔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第628章、令嫔反水   外头进来一个太监,禀报道:“皇上,偏殿的令嫔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弘历蹙眉问:“她来做什么?”   然而不等弘历准允,只见令嫔魏氏含泪带噎,摇摇晃晃冲了进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盈盈带泪啜泣道:“皇上!!嫔妾……嫔妾都看到了!!是皇后——是她掐着十三阿哥的脖子,是她要扼死十三阿哥的!!”   令嫔一语,直叫殿中一片寂静。   十三阿哥永璟此刻还缩在嘤鸣怀中,如一只受惊的小兽,颤抖瑟瑟。嘤鸣一手轻轻抚慰着他的后背,眼角的余光瞥向跪在一丈外方砖墁地上的令嫔魏氏,无声无息地冷笑了起来。   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她算是见识到了。   令嫔说,皇后“要扼死十三阿哥”,而非“扼死了十三阿哥”,这表明,她方才一直在殿外偷听,她知道十三阿哥没有被扼死。或者说,令嫔知道殿中的形势已经逆转,所以才冲进来揭发皇后。   乌拉那拉氏惊呆了,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夺走一般,她疯狂地冲向令嫔,撕扯、踢打,就像个市井泼妇一般,一边打,还一边嘶吼:“贱人!!你竟敢背叛本宫!!!你这个该死的贱婢!!若无本宫提拔,哪有你今日?!!”   令嫔抱头惊叫,梳得整整齐齐的旗髻已经被乌拉那拉氏撕扯零散,狼狈极了。   弘历皱起眉头,立刻下令:“王钦,把她拉开!像个疯妇似的,成什么体统?!”   王钦急忙上前抱着手脚并用踢打不止的皇后乌拉那拉氏,急忙往后拉开,令嫔这才得救。   令嫔楚楚可人的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之色。她抬头看着弘历,满眼都是感激之色,她柔情婉婉道:“多谢皇上搭救。”   弘历冷眼瞥了一眼疯妇般的乌拉那拉氏。便对令嫔道:“你继续说!不必理会旁人!”   令嫔忙道了一声“是”,她瞅了一眼形容可怖的皇后。脖子一缩,仿佛被吓着了,旋即,她又努力鼓起勇气,战战兢兢道:“嫔妾……嫔妾今日一大早就带着十五阿哥和两位公主一起去宝华殿祈福了,回来的时候,应该是皇贵妃离开后不久。”   娇怯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惶恐,她瞪大了眼睛。抚着胸口道:“嫔妾回到景仁宫,却发现正殿外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嫔妾瞧着不对劲,便嘱咐了苏勒(即七公主)照看弟妹,便来正殿瞧个究竟——”   令嫔面皮一紧,语气也急切了起来:“结果——嫔妾刚走到殿门外,便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嫔妾、嫔妾听见……”令嫔神色一揪,薄唇微微颤抖,眼里的泪花也在颤抖。她惊慌无比地道:“嫔妾听见——十三阿哥哭着叫嚷着要跟‘皇贵母妃’回去!再然后,嫔妾就听见了皇后娘娘暴怒之声,她怒斥十三阿哥是个‘不孝的白眼狼’。还说十三阿哥这种孽子,不该活在世上……”说到此处,令嫔满脸都是心痛之色,若西子捧心般,掩着胸口。   听了这些描述的言语,弘历气得脸色绀青,永璟是孽子?!胡说八道!!乌拉那拉氏是孽母才对!!   令嫔暗中瞅瞅了弘历的表情,暗自窃喜,又急忙道:“可接下来。嫔妾就听见里头没有吵嚷声了,只依稀听见十三阿哥挣扎的动静。嫔妾当时就吓坏了。也来不及想太多,急忙便冲了进去。就看到——”令嫔身躯一颤,含泪哽咽道:“嫔妾看到皇后娘娘死死掐着十三阿哥的脖子,十三阿哥已经翻了白眼……”   令嫔露出惊恐的神色,娇俏的脸蛋都是惨白的,她呜咽道:“嫔妾实在是吓坏了,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再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便看到十三阿哥已经软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了!!”   令嫔嘤嘤啜泣了起来,又忙道:“皇后扼杀了十三阿哥之后,也发现嫔妾闯了进来,她威胁嫔妾,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否则、否则——便要杀了嫔妾的十五阿哥!!”   令嫔大哭了起来,泪珠滚落,娇躯颤抖不止,“嫔妾当时吓得半死!皇后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掐死,何况是嫔妾的儿子呢?!”令嫔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弘历,整个人宛若风中飘零的秋叶,摇曳蹁跹。   令嫔一边拭泪,一边呜呜咽咽道:“嫔妾跑回偏殿,吓得半日不敢出门,直到听底下人说皇上和皇贵妃来了,嫔妾思虑良久,实在不忍心十三阿哥死不瞑目!!亦不忍心看到皇贵妃娘娘遭受不白之冤!所以才特来禀报皇上这些!”   令嫔的这些陈情,仿佛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说,每一句话都饱含感情、饱含泪水,她完全是个被毒后胁迫的可怜无助的母亲,娇柔楚楚,又满腔都是良善柔情。   听了这些,弘历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只有浓浓杀意,他冰冷的目光扫向皇后乌拉那拉氏,怒斥如雷:“你这个毒妇!!!你也配为人母?!!”   乌拉那拉氏身子一软,噗通倒在了地上,她满脸都是绝望之色,完了,一切都完了……她转头看着啜泣盈盈的令嫔,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撕碎,但她也知道,她现在说什么,皇上都不会信了。   令嫔哭声略止了几分,她抬头看了看十三阿哥,柔声道:“幸好十三阿哥救回来了,否则嫔妾……此生难安!”   乌拉那拉氏口齿见发出“呵呵”的冷笑,她打量着令嫔魏氏的那张娇怯的满是泪痕的脸蛋,又仰头看着面色爆戾充斥的弘历,心中满满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愤怒、悲叹、惊惧、自嘲……   弘历深吸了一口气,他冷冷道:“乌拉那拉氏,你还有什么要辩白的吗?!”   乌拉那拉氏如被抽走了力气一般,连语气都是低沉寡淡的:“皇上已经全然信了魏氏,臣妾辩白与否,还有什么区别吗?”   弘历哼了一声,“不错!!朕的确没必要再听你这个毒妇辩白了!!”   第629章、弘历废后   弘历当场拂袖离去,他回到养心殿,当日便下达了废后诏书,晓谕六宫并布告天下。   圣旨曰:“继后乌拉那拉氏,原系妾妃之身,本无贤良淑慎之德!仰承皇太后偏爱立之,本应自修德行——然乌拉那拉氏自入住中宫以来,暴殄奢侈,乖戾放纵,苛待嫔妃、皇子,毫无母仪之德。今,更行发指之举,欲扼杀亲子嫁祸皇贵妃,其阴狠歹毒,天理难容!此等毒妇,朕誓不与之同衾共穴!!朕特念旧情,废皇后乌拉那拉氏为庶人,赦其不死,着冷宫安置!幽禁终身,非死不得出!钦此!!”   黄帛黑字的圣旨既出,便再无继后乌拉那拉氏,只有戴罪冷宫庶人乌拉那拉氏。   弘历虽然愤怒,但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新,所以他没有赐死乌拉那拉氏。不管理由多充足,赐死妻子,终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其次十三阿哥毕竟没死,总不能让母亲给儿子偿命吧?   而且,进了冷宫的乌拉那拉氏,还能活几年呢?反倒是生不如死吧?她死于不死,已经无甚关碍了。   废后乌拉那拉氏当晚便被押去了冷宫,那座巍峨繁华的景仁宫,从此之后,再也不属于她。那座幽冷荒芜的冷宫,才是她的归宿。   嘤鸣听说,乌拉那拉氏没有挣扎反抗,乖乖跟随御前太监,去了冷宫。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的儿子十二阿哥永璂发了疯似的闹腾,他想要阻拦御前太监,可他还是个小小的孩子,终究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养心殿的夜色沉沉,弘历的怒意并没有消减半分,“鸣儿,朕实在想不到,乌拉那拉氏竟连亲生骨肉都要扼杀!!她简直妄为人母!!”   嘤鸣沉默了良久,她没有回应弘历的话,反倒是问:“弘历……皇后她……”   弘历冷着脸提醒道:“是庶人乌拉那拉氏!朕已经废黜了她皇后位份!”   “好吧……”嘤鸣耸了耸肩膀,她只是一时半会还改不了口罢了,叹了口气,嘤鸣看着弘历,问道:“白天,庶人乌拉那拉氏一口咬定是我扼死了永璟,她朝我挥了一巴掌,被你拦下了。你当时——是因为相信我没有扼杀永璟才拦下的吗?”   听了这话,弘历神色一滞,“朕……”他突然喉咙有些干哑。   嘤鸣面露苦涩的笑容,“弘历,当时,你是怀疑我的,对吗?”说着,便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凝望着他。   弘历急忙道:“鸣儿,当时的情况的确……朕、朕哪里想到,竟会是乌拉那拉氏这个做生母的会扼杀亲子?况且,你又亲口承认跟永璟独处过,所以、所以朕……朕……”   嘤鸣低沉地叹了口气,复又抬头,问他:“既然你当时怀疑我,为什么拦下了乌拉那拉氏的耳光?”   弘历脸上浮起一抹纠杂之色,纠杂中饱含怜爱,“因为……因为朕不舍得——不舍得看着你挨打。”   嘤鸣眼中满是怔忪,旋即扬着嘴角笑了笑,“算了,你过关了。”——即使怀疑她扼杀了他的儿子,还依旧选择维护她。虽然缺乏信任,但毫无保留的回护,似乎也不错。   弘历松了一口气,急忙问:“鸣儿,你不怪朕了?”   嘤鸣幽幽一叹,“你是皇帝,怀疑……好像是已经是本能了吧?人这辈子,最难改掉的,便是本能。”   听了这话,弘历急忙握住她的手,凤眸直视着嘤鸣有些落寞的眼瞳,急忙道:“鸣儿!朕保证,以后一定会相信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信你!!”   嘤鸣瞅着他那副言辞肯肯的模样,只笑了笑,只道:“早些歇息吧。明天早朝,只怕朝堂上要炸锅了……”——弘历虽然下达的废后旨意,但朝堂上的满堂臣工,能遵旨才怪!   接下来,只怕还得再闹腾些日子呢。   弘历眼里浮起幽冷之色,嘴角撇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朕心已定,其他人再折腾,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弘历骤然下旨废后,果然前朝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儒臣、以及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党羽极力上折子反对,闹得朝堂沸反盈天。   固伦和敬大公主与额驸一起跪在养心殿烈日之下,还有十二阿哥永璂,倒是个孝顺儿子,也一起去养心殿外跪着,生生跪晕过去,可仍旧没有跪软了弘历的心。弘历叫人将十二阿哥送回景仁宫,交令嫔魏氏约束看管。   至于和敬大公主,弘历只发话说,即使废了皇后,还是会保留她固伦公主封号,永不降封,让她安心回去。   可和敬公主孝顺,岂肯离开?只说不敢为额娘求情,只求跪着位生母恕罪。直至跪得中暑晕过去,额驸才抱着大公主告罪离开。   然后弘历废后之心已定,谁人都无法逆转,他甚至当着朝堂说:“罪妇乌拉那拉氏之歹毒,不逊色武曌之流!亲子尚可扼杀,如不废之,朕寝食难安!!”   随之,弘历下旨,褫夺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承恩公爵位,凡在朝堂的乌拉那拉氏一族子弟,如数罢职,乌拉那拉氏至亲兄弟、子侄一律被刑部锁拿下狱,一时间,乌拉那拉氏一族灾祸临门。弘历的雷霆之势,让朝堂上战战兢兢,在无人敢为废后求情半句。   而揭露废后恶行的令嫔魏氏,得到了弘历的褒奖,弘历将景仁宫赐给了令嫔,然她做了景仁宫主位,还赐给她金玉珠宝绸缎无数,作为奖赏。   这一日,弘历前往奉先殿,祭告历代先帝废后之事,并下旨,将乌拉那拉氏一族流放宁古塔,给皮甲人为奴。自此,这场废后风波算是落下了帷幕。   和敬大公主经此之后,也病倒了。   弘历遣了太医去固伦和敬公主府为其诊治,太医说是惊恐忧虑,大损根源。今年春和敬大公主才为额驸又生一子,产后的亏损还没有补回来,便跪晕过去……太医说,最少要将养一年才能养好身子,但自此之后,只怕会比从前虚弱许多,寿元也……   嘤鸣知道此事后,也不免唏嘘,废后心毒,却生了个好女儿。   弘历没有赐死废后,想必也是看在这个长女的份儿上吧?   第630章、十二阿哥的归属   这一日,嘤鸣煮了金银花凉茶,送去养心殿。   弘历埋头在奏折书海间,他见嘤鸣到来,才停下了手里的朱笔,揉了揉太阳穴问:“永璟的喉咙好了些吗?”   嘤鸣笑着点头:“脖子上的瘀痕已经消了大半,已经能发出轻微的声音。不过想要好利索,还得再将养两个月。”   弘历长长叹了口气,“朕……真的没有料想到,天底下竟还会有她这样的母亲!!”弘历眉心蹙起,眼里是浓浓的厌恶之意。   嘤鸣叹道:“其实,若不是你一直把永璟当成婧欢的转世,或许废后……不见得会厌恨这个儿子到如此地步。”   弘历眉头皱得更深了几许,“即使如此,面对三岁稚子,她岂能下得了这个狠手?!她简直是疯了!!这种毒妇,死不足惜!!”弘历重重一哼,“她若识趣,最好自己在冷宫了解了自己,省得活着招人厌烦!!”   嘤鸣耸了耸肩膀。是啊,最好的结局,便是乌拉那拉氏自我了断,那弘历就可以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儿女了。   这时候,外头太监禀报说,令嫔魏氏求见。   照理说,养心殿之地,嫔妃无诏不得靠近。可令嫔刚立下揭发举报大功,弘历也高看她几分,便叫她进来了。   令嫔穿着一袭水绿色云锦旗服,宛若一泓清水,素淡清雅,她满脸都是惊慌失措,进来便噗通跪了下来,“皇上!嫔妾失职,没看好十二阿哥,让十二阿哥跑了出去!”说着,令嫔眼中带泪。满脸都是愧疚自责。   弘历脸色一沉:“那个孽子跑哪儿去了?”   令嫔低声怯怯道:“只怕……多半是跑去冷宫探视庶人乌拉那拉氏了。”   弘历一巴掌重重拍在案上,怒意迸出,“朕已经下旨不许任何人探视乌拉那拉氏。这个孽子是把朕的旨意当成耳旁风了吗?!”   令嫔急忙求情:“十二阿哥想念生母也是难免的,还请皇上宽恕。”   这时候。王钦也进来禀报:“皇上,冷宫管事太监回奏,说十二阿哥在冷宫外大吵大闹,吵着要见废后乌拉那拉氏。”   弘历冷哼道:“还不快把他押回景仁宫,以后仔细看管!!”   嘤鸣暗暗一忖,便笑着说:“皇上不如叫十二阿哥见见母亲吧,否则十二阿哥怕是不会死心的。之前十二阿哥跪晕在养心殿,便可见他的性情何等执拗。”   弘历冷着脸。显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见那毒妇。   嘤鸣叹着气道:“只怕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见了又何妨呢?废后见了儿子,想必就可以安心去了。”   听了这话,弘历倒是心下一动,略略一忖,他吩咐王钦道:“就按皇贵妃说的去办,你去盯着,寸步不离,废后与十二阿哥说了什么,你都一五一十回禀朕!”   “嗻!”王钦打千退下了。   弘历瞅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令嫔。便叫她平身,又道:“十二阿哥被废后惯坏了,的确不好管教。此事怪不得你。”   令嫔忙柔柔一礼,柔声道:“嫔妾要照顾膝下三个儿女,着实分身无暇,的确有些疏忽十二阿哥。所以嫔妾想着,不如皇上给十二阿哥令则一个性情柔嘉的养母?”   令嫔如此一说,弘历倒是有些意动。令嫔膝下已经有七公主苏勒、十五阿哥永琰和九公主三个孩子,而且都年幼,离不开生母照顾,若要令嫔再管教毛躁任性的十二阿哥。的确分身乏术。   弘历侧脸看了看嘤鸣:“皇贵妃觉得,谁抚养十二阿哥最合适?”   嘤鸣笑了笑。“若论性情柔嘉,四妃都不差。可十二阿哥是个被惯坏的孩子。性子太柔和的嫔妃,只怕管教不过来。”——十二阿哥被废后惯得眼高于顶,只怕一般人还真约束不了呢。   令嫔见状,忙柔声道:“皇贵妃娘娘说得是,是嫔妾考虑不周了。”   嘤鸣淡淡瞥了令嫔一眼,考虑不周?这宫里只怕没有比这个女人脑子里的考虑最多了。学武曌扼杀亲生孩儿嫁祸旁人,这种歹毒计策,她瞧着,倒是像令嫔出的招数!!记得那日,废后乌拉那拉氏大斥令嫔背主,便可见一斑了。   废后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不足为虑,这个令嫔……只怕会成长为她的心腹之患啊!!比起莽撞冲动的乌拉那拉氏,这个魏氏精于算计,才是最叫人防不胜防的。   令嫔微笑着说:“嫔妾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弘历道:“哦?谁?”   令嫔柔声道:“顺嫔妹妹,机敏温厚,而且膝下无一子半女。”   弘历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犹豫。   嘤鸣心中冷笑了,原来令嫔打的竟是这么个主意!旁人不晓得,她却知道,令嫔私底下背着废后,一直与顺嫔交好呢!!拿废后的儿子,卖给顺嫔,作为结盟的礼物,她倒是打得好算盘!   令嫔见弘历没有应声,便又道:“颖嫔妹妹,聪慧多才,也必定教导好十二阿哥。”   嘤鸣默默道,魏氏还跟颖嫔勾搭着呢……以后,这三嫔只怕会结为一党,一起来对付她呢。   令嫔又叹着气说:“而且颖嫔妹妹生了八公主之后,便伤了身子,也可怜得很。”说着,令嫔忙拭泪不止。   弘历一怔,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颖嫔……”   嘤鸣皱起了眉头,无论是颖嫔还是顺嫔来抚养十二阿哥,对她都不是一件好事!!可若不让这二人抚养,还有谁抚养最合适呢?纯妃、嘉妃身子骨都不及早年了,打理宫务已经分身无暇,只怕抚养不了任性的十二阿哥。愉妃更是个面团,至于怡妃……嘤鸣也不忍心拿十二阿哥去祸害他。庆嫔倒是想要个儿子,可庆嫔分明是想要十三阿哥呢!十二阿哥,估计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唉……难道只能叫顺嫔或者颖嫔渔翁得利了吗?   不——或许她想岔了,未必是妃嫔才可抚养皇子呢!!   嘤鸣莞尔一笑,“顺嫔和颖嫔都太年轻了些,十二阿哥又正是调皮年纪,只怕未必能管教得好。”   令嫔笑着问:“皇贵妃娘娘这么说,想必是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吗?”   嘤鸣淡淡道:“那是自然!!”   弘历听了,不禁一笑,转头看向她。   嘤鸣笑着看着弘历,道:“有一个人,能真心疼爱十二阿哥,她性情虽然也软和了些,但她的话,十二阿哥保准句句都听。”   第631章、冷宫   嘤鸣笑着看着弘历,道:“有一个人,能真心疼爱十二阿哥,她性情虽然也软和了些,但她的话,十二阿哥保准句句都听。”   弘历一愣,“有这么个人吗?”   嘤鸣点头:“皇上难道忘了,和敬大公主了吗?”——亲姐姐难道能不疼弟弟?十二阿哥这个弟弟难道能不听长姐的话吗?   弘历瞬间怔住了,让博西勒来抚养永璂??   令嫔见状,慌了神色,她急忙道:“把十二阿哥送出宫抚养,这不合规矩啊!”   嘤鸣淡淡瞥了令嫔一眼,“有什么不合规矩的?皇子送出宫抚养,又不是没有先例!”——圣祖爷早年,子嗣多夭亡,故而先后将两子送出宫抚养,直至入读年纪才接回宫。   令嫔咬了咬嘴唇,又道:“可是和敬公主现在还病着呢,如何能抚养幼弟?”   嘤鸣立刻道:“能否抚养,得问问和敬公主本人,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想也知道,和敬大公主必然不会拒绝抚养幼弟,只怕她也不放心幼弟留在宫中吧?十二阿哥的人缘太差了,宫里的阿哥公主没一个喜欢他的。   令嫔一时间哑口无言了。   弘历倒是真的动心了,他笑着说:“皇贵妃说得有道理,和敬性子温柔,永璂去了不但不会任性,姐弟俩还能互相照应着。”   嘤鸣微笑颔首,“臣妾正是此意。所谓长姐如母。大公主自然是不逊色生母的。”   这时候,王钦也会来复命了,他跪奏道:“皇上。废后乌拉那拉氏让奴才转奏,她请求皇上,让十二阿哥去和敬大公主府上。”   弘历一愣,有些不可思议。   嘤鸣笑了,只说了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弘历点了点头,“她倒是真心为小十二考虑。”又笑着对她说:“鸣儿亦是。”   嘤鸣温婉颔首,心里却冷笑了。鬼才替那熊孩子考虑!她只是不愿意令嫔得逞罢了!!她也是不想再见到那不讨人喜欢的熊孩子,撵出宫正好!!   令嫔眼中露出暗恨之色。但旋即,又是一双温婉如水的眸子,她忙道:“皇贵妃心思细密,嫔妾不及也!十二阿哥去和敬大公主府上的确极好。只不过……十三阿哥是否也要一同送去?”   弘历听了这话,神色一凝,他心下自然是不愿意也将永璟送出去的。   嘤鸣心中冷哼,把十三阿哥也送走?令嫔倒是好盘算!不就是怕她膝下多一个阿哥,便多一重保障吗?十三阿哥也是深得弘历喜欢的儿子,弘历能为了这个儿子,废了乌拉那拉氏,便足以让不少人觊觎了。   于是,嘤鸣淡淡道:“皇后被废。终究是因十三阿哥而起。莫说是十二阿哥,只怕和敬大公主心里只怕都有疙瘩。因此,十三阿哥并不适合让大公主教养。”   弘历颔首。“永璟喉伤未愈,倒是不急于一时。暂且就还养在储秀宫吧。”   嘤鸣屈膝做一个万福,道:“是。”   令嫔不禁心中怏怏,嘴上却忙道:“皇贵妃想得周全,嫔妾是万万比不得的。”   嘤鸣轻笑着抚了抚耳上的东珠,“令嫔只需周全照顾自己的儿女既可。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归属,你大可不必费心。”——这个魏氏。手伸得倒是够长的!   令嫔脸色略有些尴尬,忙垂首道:“是,嫔妾谨记。”   嘤鸣瞥了一眼外头西斜的太阳,便笑着说:“时辰也不早了,令嫔是否该回景仁宫照看十五阿哥了?”——这话,生生是逐客了。   令嫔眼中露出不舍之色,她柔柔看着弘历,满是柔情哀求。   弘历“咳咳”咳嗽了两声,“你先回去吧,朕改日会去看永琰的。”   令嫔心中大是不甘,却也不甘违拗弘历的吩咐,只得盈盈一礼,道:“是,嫔妾恭候皇上驾临。”   令嫔给弘历送了一大捆秋天的菠菜之后,才盈盈退出了养心殿。   嘤鸣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当着老娘面,就这么勾搭,老娘要是不在时候,你是不是要帖上去了?!   “咳咳!”弘历又咳嗽了两声,眼中似乎带着几分怨怪:“鸣儿!”   嘤鸣撇嘴:“怎么?不舍得?不舍得现在把她叫回还来得及!!”   弘历面露囧色,“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觉得……你对令嫔似乎很有些敌意。”   嘤鸣轻哼了一声,侧身坐在明黄色团龙纹条褥上,随手捻了一枚高足盘中的苹果软糖,冷着脸道:“我不喜欢她那张脸!”   弘历更是疑惑,“令嫔样貌与你有四五分相似,照理说该觉得亲近才是。”   嘤鸣鼻子一哼,“我自家姐妹若是与我长得相似,我自然欢喜得很。可她一个外人,跟我长得像,我只觉得膈应!偏生她还总爱往我跟前晃悠!”   弘历无奈地摇了摇头。   嘤鸣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离开养心殿的,腰肢还依稀有些酸疼,是昨晚运动过度的后遗症,还有她那个最漂亮的梅花绣纹胸罩啊……被某只发狂的色龙给撕了个粉碎,呜呜呜……   回到储秀宫,嘤鸣刚喂饱了自己亲儿子永琚,小文子便进来禀报:“娘娘,冷宫庶人乌拉那拉氏叫人传话说,想见您一面。”   “哦?”嘤鸣扬了扬双眉,“也好,就当是给她送行了。”   于是,披了件缂丝仙台楼阁的斗篷,便乘坐着肩舆往冷宫方向而去。冷宫地处偏僻,就在紫禁城的最西北角,那是最冷清荒芜的所在,断壁残垣似的,那是个废弃已久的宫殿,墙角都挂满了蛛丝,殿外杂草丛生,偶尔还有老鼠窜过。在巍峨繁华、富贵至臻的紫禁城中,没想到竟也有这种地方。   冷宫门外,有御前侍卫严密看守,弘历下过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庶人乌拉那拉氏,所以嘤鸣一下肩舆,便被拦住了,侍卫客客气气道:“皇贵妃娘请止步!”   嘤鸣整了整衣襟,神色清淡幽冷:“怎么?连本宫都不许进去吗?!”   面对嘤鸣的气势,侍卫不禁弱势了几分,满脸都是为难之色,“圣旨如山,娘娘何必为难奴才们……”   嘤鸣清声道:“你们放心,皇上若怪罪,本宫自会一力承担!”   第632章、废后之死   嘤鸣清声道:“你们放心,皇上若怪罪,本宫自会一力承担!”   侍卫一时有些犹豫,他们是万万不敢得罪嘤鸣这个皇贵妃的,皇贵妃已是副后之尊,且如今中宫被废,保不齐什么时候皇贵妃这个副后便入住中宫了呢!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终于还是识趣地让开了路。   嘤鸣扬着嘴角一笑,扶着小文子的手背,便长驱直入进了冷宫宫苑。   小文子弯身扶着嘤鸣,道:“娘娘小心,这地砖瞧着都是松动的呢,您可千万别摔着。”   嘤鸣“嗯”了一声,脚下的青石地板,也处处破裂,却无人更换。   打理冷宫的是个五十来岁的黑脸的太监,见了嘤鸣很是恭维,他道:“废后就在里头,打进来倒是安分,一点没闹事儿。”   嘤鸣点了点头,便吩咐小文子:“你在外头候着就是了。”   小文子有些着急:“娘娘,要是乌拉那拉氏对您……”   黑脸太监忙笑着说:“废后这两日都没怎么进食,虚弱得很,哪里有力气冒犯皇贵妃娘娘?”   小文子这才略放心了些,“那奴才再外头候着,若有动静,立刻冲进去。”   嘤鸣颔首,便推开那破旧的殿门,走进了冷宫殿宇中。   里头一片昏暗,嘤鸣适应了良久,才看清这里头的状况:满是灰尘的殿宇,也不知多久没清扫过了。里头也没什么家具摆设,临窗有个榻,榻上有个炕桌。却无条褥、引枕、靠背一应之物。废后乌拉那拉氏,就端坐在榻上。   如黑脸管事太监所言,的确很虚弱的样子,她脸色虚白,人已经瘦了一圈,眼里也没了戾气,仿佛是个等死的女人。她轻声道:“你来了。”——这话,像是再欢迎自己的老朋友似的。   嘤鸣点头。道:“我来了。”她的语气也清和如春风。   乌拉那拉氏点了点头,“十二阿哥,很快就会送去和敬那儿了吧?”   嘤鸣道:“最晚明日就会送去。和敬大公主也已经为十二阿哥专门收拾好了一个院子。”   乌拉那拉氏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微薄的笑容,“皇上能这么快答允。我该感谢的人……应该是你吧?”   嘤鸣淡淡道:“你不必感谢我,我只是不想让令嫔得逞,不想看着颖嫔或者顺嫔平白得了一个儿子罢了。”   废后轻轻哼了一声,“本宫算计了一辈子,不惜堵上亲姑母的性命,没想到——竟被身边的狗反咬了一口!”她凄然一笑,“一切都是报应!!”   “扼死十三阿哥,嫁祸在你头上,这是魏氏那小贱人出的主意!也是里极力鼓动本宫这么做的!”废后乌拉那拉氏深深看着嘤鸣。   嘤鸣轻轻一笑。“这点我早猜到了!这些年,魏氏一直都是你的智囊,不是吗?”   乌拉那拉氏点头。恨恨道:“没错!只可惜,本宫错信了她!结果一败涂地!”她长长一叹,目光幽邃中带着自嘲,“我死之后,皇上肯定会立你为后的。到时候,你可小心着些。别跟本宫似的,栽在小人手里。”   嘤鸣微笑着点头。没想到旧日仇敌竟会好心好意提醒她。是因为十二阿哥被送去和敬大公主府,所以乌拉那拉氏回报她吧?   比起对她的恨意,乌拉那拉氏应该更恨背叛了她的令嫔魏氏吧?所以,乌拉那拉氏更希望,借她的手,除掉令嫔。   嘤鸣沉吟片刻,又问:“你就不想问问十三阿哥如何了吗?”——乌拉那拉氏临死都要为十二阿哥谋划,倒是半点也不关心小胖墩永璟。   乌拉那拉氏哼了一声,满是不屑之色,“他是你的儿子,不是我儿子!!”   嘤鸣一愕,良久无言。   旋即,她摇头笑了,罢了罢了,废后若对十三阿哥有半分母子之情,又岂会亲手扼杀之?   嘤鸣没说什么,转头便离开了。   乌拉那拉氏看着嘤鸣远去的背影渐渐远去,脸上不禁露出了苦涩的笑,若不是被魏氏挑唆一力对付纳兰氏,或许她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皇上没有下旨赐死她,说明皇上还顾忌她所生的三个儿女。   可是……她活着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她活着,只会连累和敬与小十二。有她这么个恶毒的母亲,也只会是和敬与小十二的耻辱。只有她死了,她的和敬、她的小十二才会过得更好!——临了了,乌拉那拉氏心中挂记的也只是和敬大公主与十二阿哥而已……   乌拉那拉氏鼻子酸涩,温热的泪水滚落下来。   她拿起桌上的粗糙碗,摔碎在了地上。   从中选取一块最锋利的,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的左腕上狠狠割了下去,瞬间,嫣红的血液汩汩涌出……   翌日的清晨。   弘历刚刚下朝,来到储秀宫。   王钦急匆匆进来禀报说:“皇上、皇贵妃娘娘,看守冷宫侍卫回报说……废后乌拉那拉氏割腕自杀,死在了冷宫里。是今天一大早才发现的,发现的时候,遗体已经冰凉了,满地的血都干涸了。”   嘤鸣喟叹了一声,果然,安顿了十二阿哥之后,乌拉那拉氏了无牵挂,所以干脆利落地选择了自尽。良久后,嘤鸣开口对弘历道:“既然人都死了,你就给她个哀荣吧。”   弘历冷着脸,显然不愿意。   嘤鸣笑着说:“哀荣这种东西,是做给活人看的。你好歹要给和敬大公主些体面。”   弘历面孔松动了几分,旋即他长长叹息道:“罢了,就叫纯妃、嘉妃主持乌拉那拉氏丧仪,就按照妃子的礼仪,将她葬入妃陵吧。”   嘤鸣暗想,历史果然又改变了。原本历史上的继后,是没有被废黜的,死后也是以皇贵妃之礼入葬。没想到一下子就降格了,不但没保住皇后名分,连死后哀荣都降成妃子等级的。   又是她改变了历史走向吗?   嘤鸣沉吟良久。   储秀宫外,紫薇开得如火如荼,花枝如条条红练在风中舞动。嘤鸣看得良久失神,直到听见永琚的哭声,才想到,该给孩子喂奶了,那些个无关紧要的思绪便抛到瓜呱国了。   第633章、为永璟择养母   乾隆二十一年六月底,在这炎炎季节里,秀女留宫之日结束,弘历赐婚的旨意成捆下达。头一道旨意便是将工部尚书、领侍卫内大臣纳兰修齐嫡长女纳兰昭绘指婚给慎郡王嗣孙永瑢为嫡福晋,这道旨意让不少人惊呆了眼球。   所以人都以为皇上厌弃了六阿哥永瑢,他一个出继的皇子,不但得到了皇上的赐婚,还娶了皇贵妃的侄女为嫡福晋……嗯,过些日子,就该是新皇后的侄女了。   一时间,不晓得有多少人嫉妒眼热。尤其是曾经求娶过昭绘的五贝勒永琪,这会子只怕要气急败坏了。他费尽心机,结果昭绘的婚事毫无变更!还是嫁给了永瑢!!   纳兰家宁可将嫡出格格许配一个出继的阿哥,也不肯许给他,这注定将成为他一辈子的羞辱。   同时下达的,是将护军统领伊继善之女章佳氏指婚给八阿哥永璇为嫡福晋的圣旨,不过婚期要晚一些。   其次,包衣骁骑参领之女石佳氏指婚给循郡王永璋为侧福晋,另赐一满一汉两个侍妾。四贝勒永珹也赏赐了两个侍妾格格,五贝勒则得了一个奉天府丞之女的小妾胡氏,可谓是各自抱得美人归。   再次便是给宗室子弟的赐婚了,嘤鸣的侄儿庆明也得了一个侧福晋,是满军旗镶蓝旗的姚佳氏,家世门第不高,容色也比不上庆哥儿嫡福晋漂亮。想来会是个安分之辈。   赐婚后。嘤鸣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小胖墩永璟的喉咙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旧不能高声言语,不过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不想刚救醒时候,那么胆战心惊了。加之,与之年纪相若的八公主瑚图里也时常来找他玩,姐弟间倒是亲近起来,八公主也不再抢弟弟的点心甜食了。   这一日,嘤鸣去养心殿送金银花凉茶回来,便听见偏殿中有八公主的声音:“十三弟。要不你跟我去永寿宫吧!我额娘也说,她也很喜欢你呢!”   嘤鸣脸色嗖的冷了下来。这个颖嫔!居然又拿孩子来算计!!   二话不说,嘤鸣快步走进了永璟所在的东配殿中,八公主瑚图里正趴在床头,撅着小屁股。嘴里叼着一块萨其马,嘟囔道:“十三弟!去嘛!永寿宫也有好多好吃的点心呢!而且额娘说了,你要是去了,咱们就能天天一块玩儿!”   嘤鸣便笑呵呵道:“就算不去,你们现在不还是天天一块玩儿吗?”   八公主回首一瞧,见是嘤鸣,便飞快从脚踏上跳下来,屈膝蹲了万福,娇笑道:“瑚图里给皇贵母妃请安!”   八公主行礼过后。便歪着脑袋,懵懂点了点头,“的确是天天一块玩儿。只不过额娘好像很喜欢十三弟的样子。”   嘤鸣笑了。十三阿哥是弘历甚是喜欢的儿子,颖嫔自然喜欢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据为己有呢!嘤鸣加快脚步上前,侧身坐在罗汉榻上,低头瞅了瞅永璟的脖颈,不禁暗自点头。“璟儿好了些了吗。”   永璟点了点头,“好……些了。”——只是那嗓音有些低沉暗哑。若想完全恢复,看样子还需细细调养。   永璟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抓住嘤鸣衣襟,冲她摇头:“璟儿……不去。”   八公主撅了撅嘴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了。但是瞅着永璟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便决定不跟,她这个当姐姐的,不跟十三弟这个小孩子一般计较了。   这时候,小文子进来禀报,“娘娘,庆嫔和陆贵人来探视十三阿哥了。”   嘤鸣莞尔一笑,道:“快叫她进来吧。”——乌拉那拉氏已死,她倒是不介意自己抚养小胖墩永璟。可庆嫔对永璟,倒是真真喜爱,成全了她,也未尝不可。起码她会是一个慈母,起码会颖嫔等人强多了。   庆嫔姊妹带着精致的小点心走了进来,行礼过后,庆嫔道:“羽裳做了些薄荷香糕,这东西软糯清凉,对喉咙也有好处。”   嘤鸣瞧着那一碟翠绿的香膏,便觉得极为有食欲。小胖墩永璟本来就个贪嘴的,对这种香甜可口的点心,最没有抵抗力了。旁边八公主看着永璟大口吃点心,不禁馋得口水直流。   永璟瞅了瞅姐姐,又瞅了瞅盘中那满满的薄荷香糕,便抓起一块,递给了八公主。   嘤鸣笑容莞尔,“倒是难得,你竟也舍得把自己兜里的点心分给旁人了。”   永璟胖嘟嘟的脸蛋有些发红,他急忙又拿了一块薄荷香糕,递给嘤鸣:“皇贵母妃,也尝尝。”   庆嫔满脸笑容地赞叹道:“咱们十三阿哥真是愈发懂事了。”   嘤鸣看了看庆嫔,或许她该跟弘历提一提为永璟择养母之事了,也省得颖嫔总是惦记着。   再过几日,就要启程去圆明园避暑了,永璟的事儿,最好在这之前敲定。   入了夜,照旧是她前往养心殿侍寝。   乌拉那拉氏死后,中宫笺表与凤印弘历已经正式转交给了她,所以每天她都得纪录一下自己被弘历睡的历史……额,真是郁闷极了!   深夜寂静,嘤鸣出了一身腻腻的汗水,养心殿的寝殿中弥漫着悠长的龙涎香。嘤鸣枕在弘历臂弯,对他道:“永璟的喉咙已经没有大碍了,弘历……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弘历睁开眼睛,问:“怎么?鸣儿不愿意抚养永璟?”   嘤鸣笑着说:“倒也不是不愿意,而是我膝下已经有琚儿,还有……过些日子回到圆明园后,烟儿也会接回来,若再加上永璟,便要照顾三个孩子了。”   弘历眉头皱了起来:“那个小崽子还接回来做什么?!”   嘤鸣有些无奈,弘历对烟儿的厌恶,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消了,便道:“好在三个孩子都还算乖巧,我倒是勉强照应得过来。”   听了这话,弘历便道:“既然照应得过来,永璟就留在你宫里吧。”   嘤鸣像狐狸一样狡黠地笑了:“好啊。只不过在养大三个孩子前,我就暂时不考虑再怀孩子了。”   第634章、不近人情   嘤鸣像狐狸一样狡黠地笑了:“好啊。只不过在养大三个孩子前,我就暂时不考虑再怀孩子了。”   “什么?!”弘历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不考虑再怀孩子?!!这绝对不行!!!”   嘤鸣瞅着弘历那双瞪圆的凤眼,不禁笑了,她耸了耸肩膀道:“你看着办。”——若还想叫她再生孩子,要么等这几个长大些,要么……为永璟令择一养母。   弘历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永璟就给别的嫔妃抚养吧。”   嘤鸣笑容满满,她就是掐准了弘历的七寸。   弘历略一思忖,便道:“颖嫔如何?”   嘤鸣鼻子一哼,道:“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照顾不好,何况是照顾永璟了!!”——八公主瑚图里之前高热不退,也可以说是颖嫔不会养孩子。   弘历一噎,愣是无话可说,良久,他才问:“那你觉得谁合适?”   嘤鸣笑着说:“庆嫔为人沉稳仔细,身边还有个精通厨艺的陆贵人帮衬,想必能照顾好永璟。”   弘历有些踟蹰,因为他实在对庆嫔无甚喜爱。   嘤鸣又鼓动道:“而且,永璟也很喜欢庆嫔,早先就去过钟萃宫做客呢。若叫别的不熟悉的嫔妃抚养,只怕永璟也亲近不起来。”   弘历暗自点头,大手一挥道:“行,那就庆嫔吧!”   第二天一大早。嘤鸣把小胖墩永璟打包了,叫庆嫔来接走。一块被带走的,还有储秀宫的几个手艺精湛的厨子。都是从御前调到储秀宫的顶级御厨。若没这几个厨子,只怕小胖墩在庆嫔那儿也呆不久。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这一日,可把庆嫔给欢喜坏了,直接跪下来磕头行大礼,“皇贵妃娘娘请放心,嫔妾和陆贵人一定倾尽所有。善待十三阿哥!”   这点,嘤鸣自然不担心。她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择让庆嫔抚养小胖墩永璟的。   小胖墩永璟那儿,嘤鸣也没瞒着,直接问他。愿不愿意给庆嫔做儿子。起初小胖墩也很犹豫,他实在舍不得储秀宫。直到嘤鸣答允把那几个最会做点心的厨子一并送去钟萃宫,小胖墩立刻就肯了。   我凸!!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吃货!!   听说,这一天,颖嫔气得一天都吃不下饭,对着自己闺女八公主都吹胡子瞪眼睛的。要问嘤鸣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自然是八公主跟她抱怨的。颖嫔这个闺女嘴巴有多大,她还不清楚吗?八公主的嘴巴,永远藏不住事儿。   明日便要启程去圆明园了。废后乌拉那拉氏的丧礼还没结束,因此纯妃、嘉妃二人需留下来打理,倒是不能跟着一块去圆明园了。因此嘤鸣便打算先叫怡妃、愉妃、庆嫔、陆贵人等人前往避暑。不过陆贵人自请留在宫里。说自己身体虚弱,禁不起舟车劳顿……   庆嫔这个妹妹,倒是相当识趣啊。   陆贵人年轻貌美,娇俏动人,说实在,嘤鸣也没法百分百放心。除非她不去圆明园。   午后,弘历批阅完了积压的奏折。便径直赶来储秀宫。嘤鸣这儿拾掇得差不多了,一些衣裳首饰、贴身用物,杂七杂八的倒是不少。想着马上就要回海晏堂了,嘤鸣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所以即使知道弘历午膳是在景仁宫陪令嫔用的,她也不生气。反正明天就要走了,令嫔以后就自己留在宫里慢慢消磨时光吧!!   弘历摘下头上的瓜皮帽,饮了一盏凉茶,才徐徐道:“朕方才去景仁宫看了永琰——那孩子,热得生了痱子。”   嘤鸣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你想说什么,别绕弯子!”   弘历尴尬地笑了笑,“令嫔想带着永琰一块去圆明园避暑。”   嘤鸣“哼”了一声,果然,她就说,怎么这几日令嫔那么安生?原来是憋着这个坏水呢!!想去圆明园继续勾搭弘历,你特么想得倒是够美的!!还拿孩子来说事儿,跟颖嫔一个德性!!   弘历忙道:“只是去避暑而已,就跟在宫里似的,朕又不召幸她!”   嘤鸣淡淡道:“你忘了当初答允我的三个条件了?!”——圆明园只能她住,其余嫔妃都不许来!她特许让年老的嫔妃前去避暑,已经是格外宽容了,你丫的别蹬鼻子上脸!!   弘历皱起了眉头:“鸣儿!你回来都一年多了,朕一直如约,再未曾召幸过旁人。”弘历语中带了几分怨气,“永琰还那么小,宫里又密不透风,他哪里受得了?!”   嘤鸣眉心一沉,便道:“我可以退一步!十五阿哥可以去圆明园避暑,但令嫔不行!!”   弘历一愕。   嘤鸣淡淡道:“愉妃最是好性子,可以让愉妃替令嫔照顾十五阿哥!”——舍不得儿子受热,那就叫你儿子去圆明园好了!让愉妃替你养几个月!等天冷了再送回宫里!   弘历叹道:“令嫔疼永琰跟鱼眼珠子似的,怎么舍得母子分离?鸣儿,令嫔心情柔婉,从来与人无争,你又何必那么不近人情呢?”   嘤鸣俏脸一黑,气得鼻孔冒烟,“我不近人情?!!就她处处都好是吧?!!行啊,那你待她去圆明园吧!!老娘不去了!!”嘤鸣狠狠一甩袖子,扭头便径直冲进寝殿。   好你的死渣龙!!!有种你就带令嫔去圆明园逍遥快活好了!!老娘不伺候还不成吗?!冲进寝殿,嘤鸣二话不说抱起儿子永琚,正要闪身进药园世界,没想到弘历紧跟着就冲进来了,他一把抓住嘤鸣的手腕,皱着眉头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嘤鸣磨牙霍霍,“你还理会我这个不近人情的女人做什么?!令嫔不是千好万好的吗?你怎么不去她那儿?!“   弘历只觉得脑门发胀,唉,瞧着醋劲儿冲天的,弘历无奈地道:“鸣儿!别闹了成吗?”   嘤鸣淡淡一哼,“我从来没跟你闹!!我要什么,早就跟你说清楚了!你也答允了我了,如今想反悔?也成!我保证走得远远的,绝不碍你的好事!!”——想左拥右抱?这种事儿你想都不用想!!   弘历脸色黑如锅底,他有些愠怒,“什么‘走得远远的’?!这种话,朕不想听到!!”   嘤鸣别过头去,重重一哼,“圆明园只能我住!!这点是你一早就答允我的!才过了多久,就想食言而肥?!”   第635章、筹备封嘤鸣为后   嘤鸣别过头去,重重一哼,“圆明园只能我住!!这点是你一早就答允我的!才过了多久,就想食言而肥?!”   弘历道:“你不是都肯叫四妃去住了吗?怎么偏生令嫔不成?”   嘤鸣梗着脖子道:“那怎么能一样?四妃都的心思都搁在自己儿子身上,令嫔的心思却是挂在你身上的!!弘历,你不妨扪心自问!若去了圆明园,令嫔当真能安安分分度日,不往你跟前凑吗?!”   弘历一愣,他想到晌午时候,令嫔柔情缱绻的目光,便知一二了。良久之后,弘历才道:“朕可以保证,不会召幸她!”   “我不信!!”嘤鸣重重吐出这三个字!   弘历眉头皱得老深。   嘤鸣酸溜溜道:“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令嫔有那份争宠之心,所以她想去圆明园,没门!!”   弘历叹了口气,沉默以对。   嘤鸣见状,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弘历,我只是不想让你在河边走而已。”   弘历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朕知道了,令嫔……就让她留在宫里吧。朕吩咐底下多给她些冰例就是了!”   只要别把令嫔带去,其他一切都好商量,嘤鸣笑着说:“她膝下有七公主、九公主和十五阿哥,不如就给她比照妃位的用度吧。”   弘历突然有些哭笑不得。鸣儿倒也不是吝啬之辈,就是酸劲儿大了点,防备心重了点。   嘤鸣轻声叹道:“不管怎么说。令嫔都给你生了三个儿女,等过几年,你要是想晋她妃位,我也不反对。”——位份不打紧,但弘历这个人——她会严防死守!绝不会给别的女人钻空子的机会!   弘历道:“一时半会,朕倒是没这个想法,毕竟魏氏出身不高。纯妃、嘉妃服侍朕多年。也只是妃位而已呢!”   嘤鸣莞尔一笑,“如今贵妃之位空悬。再晋两个贵妃主持六宫事务,也无不可。”   弘历一愣,旋即摆手道:“贵妃之位非同小可,岂可随意册封?”   嘤鸣一撇嘴道:“高氏不也封了贵妃吗?”   弘历笑着说:“那是死后追封。况且,当初是为了追封永璜生母,才一并追封了高氏的。如今想来,朕也有些后悔。”——高氏出身卑微,又善妒尖酸,朕早年怎么就宠了她那么多年呢??   嘤鸣轻轻拍打着永琚的后背,“弘历,连高氏都是贵妃之尊。纯妃、嘉妃资历深厚远在高氏当年之上,而且二妃所出子女都已经长大成人。哪怕看在子嗣的份儿上。她们也是当得起贵妃之位的。”——主要是现在四妃满员,若不晋个贵妃,庆嫔便升不上去了。既是自己一党之人。嘤鸣自然要为自己人谋划一番。   弘历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用一双带笑的凤眼深深看着嘤鸣:“这事儿倒是不急。要紧的是你的事儿。”   嘤鸣一怔,“我的事儿?”——什么事儿??   弘历突然握住她的手,笑容殷殷道:“现在乌拉那拉氏丧礼未过,着实晦气得很。等过些日子。朕叫钦天监择个吉日,好好给你筹备个封后大典。”   嘤鸣不禁莞尔。是了,乌拉那拉氏是被废黜后才死去的,所以无需等三年,弘历便可封她为皇后了。   嘤鸣喃喃道:“这一耽误,怕是要等明年了。”——封后非同寻常,典仪也甚是冗杂,可不是几个月就能准备好的。   弘历道:“这事儿的确急不得,朕也不愿意委屈了你。”   乾隆二十一年七月,嘤鸣回到了圆明园海晏堂中,这里一切都是那么明亮,阳光斜洒进来,一丝丝带着金色。   蓬莱福海的莲花还未凋谢,润玉摘了满满一大捧,插在青花瓷花斛中,白莲红莲黄莲,开得都极为袅娜。   永琚又重了些,长得圆滚滚的,可爱极了。四月个大的孩子,已经可以吃些辅食了,嘤鸣用枣泥喂他,永琚吃得很是欢实——药园世界的大红枣,味道自是非比寻常。还有蒸得熟烂的首乌、山药,都可以吃些。   午后,庆嫔带着十三阿哥永璟来串门,嘤鸣拿了枣泥糕招待,永璟吃得满嘴都是枣泥,活似个小花猫。永琚趴在床头瞅着,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永璟。   庆嫔也笑着说:“十四阿哥养得真好,像六七个月大的孩子似的壮实。”   可不止是外表壮实,嘤鸣依稀觉得,永琚似乎已经能听懂人话了,只是喉咙还未发育完全,说不了话罢了。   也对,吃了那么多药园世界出品的好东西,比寻常孩子聪明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庆嫔唠了会儿磕,便带着自己的大胖儿子走了,顺手把那剩下的半盘子枣泥也给打包带走了……o(╯□╰)o   离开了紫禁城,圆明园中的日子倒是过得飞快。天意渐渐凉了,主持完废后丧礼的纯妃、嘉妃也来到圆明园中,三阿哥永璋纳侧后,带着娇俏动人的侧福晋石佳氏进宫请安。   过了颁金节后,入门才两个月的石佳侧福晋便怀了刚足月的身孕,这下子可把纯妃高兴坏了,加之昭绘与六阿哥永瑢婚期将近,纯妃整日笑得合不拢嘴。   十一月初五,是昭绘出阁的日子,因为六阿哥已经出继慎郡王府,所以婚事也只能在慎郡王府办。其实婚期原本是定在来年春天的,可慎郡王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怎好,想冲冲喜,所以才将婚事提前了。   婚后第二日,永瑢与昭绘夫妻被允许进宫觐见。给纯妃这个婆婆磕头敬茶后,小夫妻连便直奔海晏堂来。   嘤鸣也有许久没见到六阿哥了。   如今瞧着倒是比从前褪去了稚嫩,眉宇也成熟了几分,不再是那副冲动的孩子气了。   永瑢执着昭绘的手,道:“多谢皇贵母妃,还肯将绘儿许配!”说罢,永瑢跪下,磕了三个头,眼里似乎有了泪花。   嘤鸣忙笑着叫人扶了起来,道:“大喜日子的,可不能掉泪。”   永瑢吸了吸鼻子,忙擦干泪水,露出了温润的笑容。   嘤鸣看着婚后面容羞涩的昭绘,便觉得心下一安,看样子,永瑢对昭绘还是极好的,便叮咛道:“六阿哥虽然出继了,但依然是皇上的儿子。以后你要多进宫陪陪纯妃才是。”   昭绘忙屈膝道:“是,绘儿谨记姑母教诲。”   嘤鸣又道:“三阿哥的侧福晋已经有了身孕,纯妃高兴地不得了。若你也能有孕,纯妃必然更加欢喜。”   昭绘嗖的红透了脸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姑母!”她羞得连连跺脚,倒是叫嘤鸣笑得开怀。   六阿哥永瑢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傻呵呵笑了。   第636章、妾妃封后(上)   转眼已经是乾隆二十二年的正月,一切准备就绪后,弘历正是下旨布告天下,封她为中宫皇后。   册文曰:“朕闻乾坤定位,爰成覆载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恒之象。惟内治乃人伦之本,而徽音实王化所基。茂典式循,彝章斯举,咨尔皇贵妃纳兰氏,钟祥勋族,秉教名宗。端赖柔嘉之范,椒掖之芳声早著。允赖宜家之助,当隆正位之仪。兹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懿训,表正壸仪,布坤宁之雅化,恭俭以率六宫。钦哉!”   日前,弘历已经向纳兰家补行纳征之礼——也就是补送聘礼。   寻常人家娶妻自然少不了六礼,其中顶要紧便是聘礼了。只不过嘤鸣当年入宫,只是嫔妃,可以带嫁妆,但纳兰家一文钱的聘礼也得不到。   现在弘历要封她为皇后,自然要补聘礼给纳兰家。   这份聘礼,弘历倒是不含糊,其价值倍于乌拉那拉氏封后之时。   黄金一千两、白银一万两。   大雁一对、御马一对、贡酒百坛。   妆缎十匹、织金十匹、杭细二十匹、杭罗二十匹、潞绸百匹、绢纱各二百匹。   赤金如意一双、白玉如意一双。   金茶筒一、银茶筒二、银盆二,其余金银玉器不计其数。   统共用了二十四辆马车,才将纳征之礼送到纳兰府门前,负责运送的聘礼的。必须是皇族长辈,因慎郡王已经病倒在床,弘历便叫皇叔履亲王允裪跑了这一趟。   这些聘礼。都由嘤鸣的亲哥哥修齐接下,同时接的还有一道圣旨,照例,皇后之父封承恩公。因此嘤鸣已故的阿玛纳兰永绶被追封为初代承恩公,因承恩公爵位世袭罔替,所以修齐成为纳兰家第二任承恩公,芝兰则为承恩公夫人。   册封吉日当天。天不亮嘤鸣就被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开始一通擦脂抹粉、从头到脚的打扮。连指甲缝都不放过。她就像是一盘即将被端上大宴餐桌的压轴菜,务求精美绝伦。   辰时初刻,嘤鸣身穿明黄色万福万寿行龙纹缂丝朝服、头戴三层金凤嵌珍朝冠,脖子上挂着三串朝珠。在保和殿的正殿接受皇后册封礼。   跪着聆听满汉两种文字的册封诏书,一直跪到膝盖发麻,还不算完,还要一一接下圣旨、皇后金册、金印与金宝,最后三跪九叩叩谢皇恩。   册封之后,她还要跟着弘历一起前往奉先殿祭拜历代先帝与历代皇后——好吧,这似乎是儿媳妇才能有的待遇。从前她封皇贵妃,便没资格来奉先殿朝拜。另外,幸好没有太后了。否则她还得再去慈宁宫给太后磕一次头。   总算把这一通折腾完,嘤鸣也累得冒烟金星,总算可以回去休息了——只不过不是回储秀宫。而是要去坤宁宫住三天。   这三天,弘历也要陪着他在坤宁宫住着。   坤宁宫东暖阁已经收拾妥当了,一双婴儿手臂粗的龙凤和玺花烛灼烈燃烧着,大红色缂丝百子帐被金钩勾起,床上铺的是大红色的百子被,总之都是一片红彤彤的。还有那墙壁和着椒泥涂成椒房。整得跟新婚婚房似的。   额不,就是婚房!!   嘤鸣有点郁闷。娃都生过俩了,现在在补办婚礼,未免太晚了点吧?从乾隆三年入宫,到乾隆二十二年,整整十九年——从舒嫔到舒妃,再到舒贵妃、舒皇贵妃,最终由妾妃等上场皇后宝座!   记得她刚进宫那年才十五岁,如今已经三十四岁了。其中有七年,或许不该算上,她这个身体才只有二十七岁呢。但是,史书上会记载,妃纳兰氏,自入宫,深得帝宠,乾隆二十二年,年三十有四,立为中宫。   小文子笑着道:“恭喜主子娘娘!前头的废后可没这洞房花烛之夜呢!还有富察皇后虽然贵为原配皇后,也不曾来坤宁住过呢!这里头的一切,都是皇上亲自嘱咐的!可见对主子娘娘一番心意!”——嫔妃都可尊称一声“娘娘”,但“主子娘娘”是皇后才能享有的称谓。   嘤鸣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得了,我知道了。”便摘下头上那几乎能把人的脖子压断的朝冠,一身沉重的朝服也飞快脱了下来,只剩下身上那套明黄色的中衣。   这就是皇后待遇,可以穿明黄色了。   “鹅!!啊!鹅——”薛嬷嬷怀里抱着扯嗓乱叫的永琚飞快跑了进来,一整天没见到额娘,永琚包子可想坏了。   嘤鸣笑眯眯戳了戳儿子红红的腮帮子,“你怎么就一个字往外蹦呢!鹅鹅鹅,你背诗啊!叫‘额娘’!!”   “鹅——啊!娘!!”永琚扯着嗓门,奶声奶气叫着。   永琚现在才十个月大,已经勉强……很勉强算是可以会叫“额娘”了。反正是嘤鸣是觉得自己儿子会叫了!   薛嬷嬷一路抱着永琚从储秀宫跑来,倒是累坏了,也热出一头汗来,她笑着说:“十四阿哥以后该唤‘皇额娘’才是!”   “皇??”永琚包子歪着脑袋,圆嘟嘟的包子脸上满是懵懂。   嘤鸣摆了摆手,从薛嬷嬷怀里抱过儿子,“还是算了吧!他现在说两个字都难,何况是三个字了!”——所以到现在都不会叫“汗阿玛”,对此,弘历表示相当不满。   一到嘤鸣怀里,永琚立刻便往嘤鸣饱满的胸脯上拱,活像个小牛犊子。   “行了行了,别撞了!”嘤鸣按住自己儿子的脑门——丫的,浑身上下,他也就脑袋最有力气了!!拱得她胸口都疼了。   嘤鸣忙侧身坐在一旁贵妃榻,便开始宽衣解带。薛嬷嬷也忙上来,笑着说:“十四阿哥一直都不太爱喝乳母的奶,今儿一整天娘娘都得忙活着,可把十四阿哥给饿坏了,从早晨起来,就吃了些粥汤软食,一口奶都没喝呢。”   专门伺候永琚的有八个乳母八个保姆,可嘤鸣还是最信任薛嬷嬷,所以把薛嬷嬷指派去照顾永琚。薛嬷嬷是个极喜欢孩子的人,照顾得很是周全,但也难免有些惯着这孩子。   永琚埋头在嘤鸣胸脯上,小手紧紧抓着嘤鸣那明黄色的中衣,大口贪婪的吮吸着乳汁。   薛嬷嬷见永琚吃得香,不禁露出了笑容,“幸好皇后娘娘奶水充足。”说着,她忙轻轻抚着永琚的后背,柔声道:“慢点喝,别呛着。”   “嗝~~”喝得肚子鼓胀的永琚打了个大大饱嗝儿,满嘴奶水的他呲牙咧嘴笑了。   嘤鸣笑着拍拍他的后背,八个移动奶库都不吃……就等着吃她呢!!忽的,嘤鸣感受到了一抹炙热的目光,不由一愣,抬头一瞧,原来是弘历不晓得什么时候,竟进来了,就站在不远处的剔红屏风旁边,火辣辣的眼睛正瞅着她胸口的一抹丰满雪白呢!   嘤鸣脸颊一胀,气呼呼瞪了他一眼,一把将儿子塞给薛嬷嬷,然后飞快系好扣子!!丫的,该不会是喂奶的时候,他就已经再瞅着了吧?   薛嬷嬷也瞧见皇帝陛下了,抱着十四阿哥忙噗通跪了下来,“皇上万福金安!”   第637章、妾妃封后(下)   薛嬷嬷也瞧见皇帝陛下了,抱着十四阿哥忙噗通跪了下来,“皇上万福金安!”   弘历呵呵笑着,几步走到贵妃榻跟前,用手里的一串蜜蜡佛珠蹭了蹭自己儿子白嫩嫩粉扑扑的小脸蛋,“你倒是胃口挺好!吃得挺香!”   嘤鸣气坏了,果然他从刚才就一直在偷窥了!!尼玛,还能再不要脸点吗?!真是越老越不正经!   弘历冲永琚笑,永琚也傻呵呵地咧嘴笑着,“咯咯!”   十个月大的永琚长得已经很壮实了,比寻常人家周岁的孩子都白胖些。藕节似的胳膊腿儿扑棱起来,薛嬷嬷都几乎要保不住了。   弘历一把抱起儿子,在手中颠了两下,不禁点头:“不错!又重了些!”凤眼的余光又睨向嘤鸣胸口……   嘤鸣横眉嗔怒。   弘历哈哈大笑,又一把将儿子塞回薛嬷嬷怀抱中,戳着永琚肉嘟嘟的腮帮子道:“行了,吃饱喝足就去睡觉,今晚不许打扰汗阿玛和你皇额娘的好事儿!”   “咯咯!!”永琚只管呲牙咧嘴笑。   薛嬷嬷已经识趣地抱紧十四阿哥,躬身一礼,便退了出去。   这下子,坤宁宫椒房殿中,只剩下嘤鸣与弘历了。   弘历脱下外头的九龙纹缂丝袍,里头露出的是明黄色暗龙团纹中衣,就跟嘤鸣身上的那身中衣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花纹。只不过男女款式有所差异罢了。站在一块儿,就跟那情侣装似的。   弘历笑眯眯看着嘤鸣那发红发胀脸颊,嫩得能掐出水来似的。一点不逊色二八少女肌肤,看了便叫人心里痒痒,恨不得上去要一口尝尝。   感受到弘历那愈发灼热的模样,嘤鸣用防色狼的眼神瞅着他:“你干嘛?”   弘历“嘿嘿”笑着,“鸣儿,今晚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嘤鸣瞬间囧了,还洞房花烛夜?!你也不瞅瞅都多大年纪了。儿子能快能组一只足球队了!孙子都会打酱油了!!现在娶老婆洞房花烛,你好意思吗?!   不过。弘历的脸皮厚度,明显超出嘤鸣的意料。他突然出击,一把便将贵妃榻上侧坐的嘤鸣给横抱了起来,大步冲向里头的铺着大红色百子被的拔步床上。一并滚了上去。   嘤鸣心里忍不住骂娘了,白天折腾了一通,没想到晚上还等继续被折腾……   尼玛,真苦命啊!!   封后的翌日,阖宫嫔妃觐见,那叫一个热闹,乌压压一群女人,从十七八岁到四十来岁不等,四个妃子、七个嫔、十来个贵人。还有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常在答应也都来了。   幸好坤宁宫够大,否则她的储秀宫可塞不下这个么多女人!   嘤鸣还是得穿上昨天那身皇后朝服,把自己打扮得跟个移动珠宝展似的。   皇后薰貂朝冠。上缀朱纬,三层赤金冠顶,最上头嵌着一颗鸽卵般大的浑圆东珠,珠光熠熠。大东珠下,三层皆承之以金凤,金凤以黑曜石为眸。凤身嵌珍珠十七。朝冠朱纬周缀金凤七,以猫眼石为眸。饰珍珠各二十一。脑后缀金翟一只,翟尾垂珠,凡珍珠三百零二,五行二就,每行大珍珠一,中间金衔青金石结,末缀珊瑚,垂明黄丝绦。   如此早就的朝冠,其华丽程度便可想而知了。金灿灿、珠光宝光盈盈,耀眼璀璨,的确是好看极了。如果只是纯粹当摆设来欣赏,她自然也是很喜欢的。可若是要整天呆在头上……那可真真脖子都要压断了。   皇后朝袍,为明黄色,披领及袖皆石青色,片金加貂缘,绣文为金龙九,间以五色云,中无襞积,下幅八宝平水。披领行龙二,袖端正龙各一。不但华美绝伦,更显威严气势。   下身穿红织金寿字缎朝裙,片金加海龙缘。   另外,外头在穿上一件石青色朝褂,衣襟左右俱为立龙绣纹,下为万福、万寿之文。   朝服朝冠之外,便是一系列配饰了。   朝褂襟上配五谷丰登绣纹采帨,采帨缀明黄丝绦。也就是一方佩巾。   额上箍一圈金约,也就是抹额,皇后所佩戴之金约,镂金云十三,饰东珠各一,间以青金石,红片金里。   脖子上戴领约,即项圈。皇后领约,镂金,饰东珠十一,间以珊瑚,两端垂明黄绦二,中各贯珊瑚,末缀绿松石各二。   皇后耳饰为左右各三,每具金龙衔一等珍珠各二。   皇后朝服所配朝珠三盘,东珠一,珊瑚二。佛头、记念、背云、大小坠珠宝杂饰适宜。   这就是嘤鸣浑身上下所有的行头,这一大堆东西全都招呼在身上,又是金又是珍珠宝石,想也知道会是何等分量。   不过嫔妃们也不轻松,也得一大早就穿好朝服,也得朝冠、朝袍、朝裙、朝褂一样不落,按品着装,佩戴与品级身份相符的一应配饰。   嫔位以上都有规定制式的朝服,嫔位以下的贵人、常在、答应们便可以自行穿着,只要不犯忌讳,略打扮得庄重体面些既可。   辰时三刻,四妃领头,七嫔随后,贵人、常在、答应们整整齐齐排列在后,恭恭敬敬走入坤宁宫正殿,觐见刚刚被加封为皇后的嘤鸣,行三跪九叩大礼。   看着底下跪着的乌压压一群女人,嘤鸣心里酸得冒烟儿,尼玛,不看不知道,没想到弘历居然有这么多小老婆!!瞧着起码有四五十号人!!满屋子的女人,那叫一个壮观!四妃七嫔,都是按礼穿着,其余年轻的低级嫔妃们,倒是打扮得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就像是御花园的花儿朵儿,俨然是春来百花盛开啊!   这时候,坐在嘤鸣旁边的皇帝陛下咳嗽了两声,提醒她:“该叫平身了。”   嘤鸣这才回过神了,立刻收敛了方才那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人的表情,露出一脸温婉与端庄,笑盈盈道:“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嫔妃们参差谢恩,这才站起身来。   册封皇后,弘历也算得上新婚了,所以他给自己放了三天婚嫁。因此,今儿一大早没去上早朝,陪着嘤鸣接受嫔妃朝贺。   第638章、公主们(上)   嘤鸣当了皇后,小文子的品级也升级了,比嫔妃宫中首领太监整整高了一级,是正五品太监了。   小文子扬声禀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诸位皇子、福晋以及公主、额驸们已经到了坤宁们外了。”   嘤鸣成了皇后,自然也就成了所有阿哥、公主的嫡母,自然他们都要进宫朝贺。而且今日,永瑢与昭绘也被特许前来,和皇子、皇子福晋们一起觐见朝贺。   小文子引贵人以下嫔妃退出正殿——要是她们不走,皇子、福晋、公主、额驸们可塞不进来了!   毕竟低品级的嫔妃还是占了大多数,而且大多数都是常在、答应两级的。这些人被请出之后,一下子殿中便宽敞了许多。   三阿哥循郡王永璋与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侧福晋石佳氏,四贝勒永珹与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五贝勒与嫡福晋索绰罗氏、六阿哥与嫡福晋纳兰氏。后头的八阿哥永璇虽已经指婚,但还没娶福晋进门,所以是自己一个人。然后,便是怡妃的十阿哥永琳、废后所出的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与十五阿哥还都太小,所以不必磕头朝贺。还有孙辈的皇长孙绵德,则是跟在小萝卜头似的叔叔十三阿哥永璟身后。   皇子们后头,便是弘历的闺女们了。立皇后非同小可,所以即使远嫁蒙古的公主们,也被召回京,元后富察氏所出的和淑二公主、庆嫔的和佳三公主都回来了。都由她们的蒙古额驸陪同。身子刚刚见好些的和敬大公主也来了,强撑笑着。   怡妃的和敏五公主娜木绰克也有额驸纳兰魁陪伴而来,小夫妻俩喜气迎面。   六公主布耶楚克。以及令嫔七公主苏勒都尚未出嫁,因此是跟在姐姐姐夫们后头,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一通磕头结束之后,嘤鸣又道了“免礼平身”。   瞅着着殿宇在此挤挤攘攘一大群人……唉,弘历这一大家子人还真不少啊!!   但凡有重大节庆,都会是这个样子。   嘤鸣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磕了头,便按照位份高低、长幼辈分各自落座。   嘤鸣忍不住朝着公主们席位上多瞅了几眼。和淑与和佳都是远嫁的公主,难得回来一次。去年她倒是见过和佳了。今年瞧着倒是比去年好些了。从庆嫔口中得知,和佳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与额驸的夫妻感情颇为淡淡。其实,远嫁的公主。大多都是如此。   还有和淑……富察皇后所出的二公主,固伦和淑公主吉兰泰。   好多年都没见到她了呢,都快认不出来了。   记得上次见,她还是个嫩生生的小丫头。没想到如今也嫁做人妇,听说已经给额驸生了儿女。因她贵为固伦公主,所以额驸也不敢慢待了。   弘历顺着嘤鸣的目光瞅了一眼,不禁道:“和淑长得倒是愈发像富察氏了。”   嘤鸣淡淡一笑,过去那么多年了,她都快不记得富察氏长什么样了。   和淑公主似乎也察觉嘤鸣了目光。便抬起头来,眼神有些发冷。   嘤鸣暗想,和淑应该也很厌恶她吧?毕竟富察皇后是因她而死的。记得那日,富察氏临死想要毁了她的容颜,却被弘历阻拦,被推到的富察氏,后脑勺摔在台阶上,就这么生生摔掉了小命儿。富察氏虽然保留了皇后的名位。但死后却不许如帝陵,只葬入妃陵。和淑公主这个女儿只怕也觉得羞辱得紧吧?   不过后来她就离开了,一走就是七年。在这七年里,和淑公主长得成人,而且远嫁抚蒙。因此嘤鸣回来一年多了,若非被封为皇后,只怕还见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和淑呢。   和淑抚蒙后,弘历也是第一次召见她回京,可见弘历也不喜欢这个女儿。原因么……想必就是那句话,和淑长得愈发像富察氏——所以弘历不喜。   和淑的冷眼、和敬的哀愁,这两位同为固伦公主,毗邻而坐,倒是渐渐有说有笑,像亲姊妹似的了。都是丧母之人,难免同病相怜些。   和佳温柔含笑、和敏明眸善睐,这一双姊妹花,瞧着便觉得可亲多了。   嘤鸣笑着嘱咐和敏:“都有了两月身子了,少喝些酒!”——是日前才诊出来的,可把嫂子芝兰欢喜坏了。娜木绰克与魁儿一直感情极好,如今也总算有了身孕了。只是嘤鸣总觉得早了些,尤其是娜木绰克,总是孩子性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做母亲的。幸好魁儿成熟稳重,能多照应些。   “是,皇额娘!”和敏公主娜木绰克羞涩地应了,小鸟依人般瞅了魁儿一眼。   魁儿忙把酒盅接了过来,自己一口闷下去。   和佳公主宜齐思浑笑着点头,眸中带着艳羡之色,“妹夫待五妹当真极好!”   娜木绰克嘻嘻笑了,“三姐姐这次回来,就在京中多住些日子。”   嘤鸣暗道,怡妃与庆嫔和好,和敏与和佳这两个做女儿的,也握手言和了。   一旁的和淑见状,忍不住冷哼道:“五妹妹还真是热络,只是做姐姐,少不得劝你一句:你有了身孕,可得仔细着自己额驸被旁人钻了空子!”说着,和淑拿一双嘲讽的眼珠子打量着和佳公主。   瞬间,和佳脸色有些发紫。当初,和佳也是想嫁给魁儿的……但那些都只是她额娘庆嫔的主意,其实和佳并非是对魁儿有心,只不过是想留在京中罢了。和佳当初选择接近芝兰,不是因为她心思深,想讨好未来婆婆,纯粹只是她拉不下脸接近纳兰魁,她好歹是个公主,着实做不出跟妹妹抢男人的事儿来。   和佳好性子,可和敏这丫头却不是好欺负的,她立刻眨着大眼睛瞅着和淑:“和淑姐姐说这话,莫非是二姐夫在你怀小侄儿的时候,被人钻过空子?”——说着,和敏用一双怜悯的眼睛看着和淑二公主。   这下子,轮到和淑脸色紫红难看了。幸好蒙古额驸们听不懂汉话,否则还不晓得要惹出多少是非呢。   和淑是元后之女,一直自诩高高在上,难免有些瞧不起底下那些嫔妃所出的妹妹们。可如今,就是嫔妃所出的妹妹娜木绰克,毫不客气地嘲讽了她。   和淑气坏了,眼睛都冒火了。幸好和敬这个长姐忙一把抓住和淑的袖子,低声道:“也不瞧瞧今儿是什么日子?若闹起来,谁也落不得好儿。”   一场公主们见的暗斗,就这样被消弭于无形了。   第639章、公主们(下)   四个成婚的皇子,都带着各自的嫡福晋,只有三阿哥永璋,不但带了嫡福晋,还把挺着大肚子的侧福晋石佳氏也带来显摆了。   今日坤宁宫中,有孕有俩。一个是弘历最疼爱的女儿和敏公主娜木绰克,另一个便是循郡王侧福晋石佳氏了。若论金贵,自然是和敏身份贵重。可若论肚子,那就当属石佳氏的肚子要紧了。   和敏肚子里的毕竟是外姓人,只是弘历的外孙。石佳氏怀的,可是皇孙王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有了身孕,纯妃也拿石佳氏当个宝,一日日下来,石佳氏便有些飘飘然。宴席上,三阿哥也连番叮嘱她别喝酒,也不要吃冷盘菜云云。石佳氏羞涩地应了,生生把旁边的循郡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气了个够呛。   和淑公主的丈夫也是科尔沁王公子弟,正好与三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是堂姐弟。和淑又最厌恨不安分的妾室,便笑着说:“三嫂可是三哥嫡福晋,侧福晋虽然也被称为‘福晋’,实则不过是个贵妾罢了!一日为妾,一生都是妾!永远也别妄想翻身!”   和淑这话说得虽然占理,但着实难听。石佳氏好歹是圣旨赐婚的侧福晋,出身也算体面,竟被和淑这般打脸,生生小脸都白了半边。   石佳氏怀着身孕,永璋正是怜爱得紧,听了和淑这番话,永璋的脸当场就撂了下来。“二妹就算贵为固伦公主,但也管不到我家事头上吧?!”   一个公主插手哥哥的后院事儿,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三福晋好不容易见有人帮衬自己说话。自然不甘心被压了下去,便尖声道:“爷何必恼羞成怒呢?二公主说得虽然不怎么好听,但句句都是实话!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再得宠的妾,也不该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和淑公主掩唇笑了,“三嫂说得是,三哥虽宠爱妾室。但也得有个度,否则被人说是宠妾灭妻。可就不好了!”   “你——”三阿哥气得鼻子都歪了,和淑小时候明明很乖巧,怎的长大了嫁了人,竟也是这般刻薄嘴脸?生生是富察皇后的翻版了!!   和敏打小与三阿哥这个哥哥亲近。也一直不喜欢三嫂博尔济吉特氏,如今见三福晋与和淑你一言我一语挤兑得三阿哥气成这般样子,便忍不住了。和敏手里捏着一块翠玉豆糕,眉梢一扬,扬声道:“二姐姐与三嫂,满口强调妻妾不可逾越,莫不是在影射皇额娘?!”   一语出,满殿寂静。   搁在寻常人家,的确妻妾不可逾越。   可嘤鸣这个妾妃。却生生扶正成了中宫皇后!!和敏的嘴巴,素来锋利,这一句话。简直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和淑与三福晋吓得脸色都惨白了。   嘤鸣倒是不见气恼,三福晋应该没有影射之心,至于二公主……就算她有影射之心,嘤鸣也不想跟晚辈计较。   她不计较,不代表弘历也不计较。   弘历的脸色当场铁青了,他心里也着实震怒。当着朕的面儿,和淑和永璋福晋就敢如此大谈妻妾尊卑不可逾越!!私底下还指不定说得如何难听呢!!   “怎么?”弘历冷眼一扫。语气暗压得仿佛暴风雨的前夕,“你们是对朕立后之事有所不满吗?!!”   谁敢对弘历立后有所不满?!那简直是找死!何况和淑与三福晋只是晚辈而已,哪里有发言权?!   两人当场吓得噤若寒蝉,噗通噗通两声,一位公主、一位福晋,齐齐跪倒在了地上。   “儿媳\女儿不敢!!”和淑与三福晋急忙磕头。   和淑又急忙道:“女儿说得是石佳氏,绝无影射皇……皇额娘之心!”——她这一句“皇额娘”说得艰难极了,可见并不情愿如此称呼嘤鸣。   弘历阴着龙脸,怒斥道:“今日是皇后大喜的日子,你们两个是来贺喜的,还是给皇后难堪的?!!和淑,你的性子,的确是越来越像富察氏了!!”   和淑公主满脸都是涨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她眼里瞬间就有了泪花,但却强忍着不落泪,和淑抬头,咬牙道:“汗阿玛,再怎么说,女儿的生母,才是您的原配发妻!!”   弘历脸色更沉了几分,“你是想告诉朕,皇后纳兰氏只是填房继室,比不得你的生母富察氏吗?!”   和淑刚想要应下,但面对弘历那渗人的目光,又吓得心中战战兢兢,她急忙道:“女儿只是希望汗阿玛不要忘了原配妻子,并无他意。”   嘤鸣暗道,这份倔劲儿,倒是挺像富察氏的。见弘历脸色黑沉,嘤鸣忙拉了拉他衣袖,低声道:“今儿可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闹大可不美。   弘历重重一哼,道:“和淑,是朕不该召你回京!!”   听了这话,和淑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她软在地上,抽噎着,满腹都是委屈。她好不容易可以回京,汗阿玛却说不该召她回来……   弘历又冷冷瞥了一眼跪在一旁极力降低存在感的三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他懒得训斥儿媳妇,便警告永璋:“回去管教好你福晋!!”   永璋浑身皮子一紧,忙跪了下来,“是,儿子谨记汗阿玛教诲!”   闹了这么一场,接下来的大宴,终究是变了味儿,气氛也一下子低迷了许多。倒是魁儿,低头认认真真给自己公主老婆剥虾壳……   还有纯妃也气坏了,那一双眼珠子狠狠瞪着自己大儿媳妇,似乎在怪她给自己儿子拖后腿了。   三日后,和淑便与额驸返回科尔沁。而和佳公主却在京中留到出了正月才回喀尔喀部。   公主们不比阿哥们,长大后,便是聚少离多。   所以,嘤鸣才懒得跟和淑计较,她一个远嫁的公主,常年住在科尔沁,以后……只怕也嫌少有能回京机会。一个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存的人,根本没有敌视的必要。   一整个正月里,纯妃都脸带怒容,怡妃好几次去赔了不是。说到底,还不是怡妃的闺女和敏公主娜木绰克的小嘴儿一张惹出来的事儿?不过纯妃倒不是气怡妃与和敏,只是气自己儿媳妇不贤惠,还连累儿子也被皇上训斥。   第640章、大封六宫   储秀宫。   永琚在柔软的地毯上爬来爬去,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候,小文子冒冒失失闯了进来,“主子娘娘,不好了!三福晋把纯妃娘娘给推到了,纯妃娘娘一头磕在屏风上,晕过去了!”   “啊?!”嘤鸣惊得瞪圆了眼珠子,这个三福晋还真牛叉啊!居然敢跟自己婆婆动手?!   “那三阿哥呢?他没拦着吗?!”今儿是月初,照例皇子福晋要结伴进宫请安,主要是陪伴生母说说话话、唠唠嗑,以尽孝道。   小文子道:“三阿哥在里头暖阁六阿哥下棋呢,纯妃娘娘在正殿明间训诫三福晋,估摸着是训斥得严厉了些,三福晋竟突然上去一把就把纯妃娘娘给……”   “本宫明白了!”嘤鸣摆摆手,嘱咐薛嬷嬷照看好永琚,便急匆匆往纯妃的延禧宫而去。   去的时候,就瞧见正殿台阶下,三福晋直挺挺跪在寒风里,一边脸颊高肿着,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是谁打的。不过三福晋仍旧一脸倔强,高昂着下巴,就像是一直高傲的孔雀。   嘤鸣无语地摇了摇头,也懒得理会,快步进了寝殿中。   纯妃倒是没什么大碍,脑袋上磕破点皮而已,这会子已经醒了,还能挣扎着爬起来给嘤鸣请安行礼呢。   三阿哥、六阿哥还有六福晋昭绘都在床边侍奉着。   三阿哥似乎是气坏了。当场便对嘤鸣道:“皇额娘,儿子要休了那个忤逆不孝的恶妇!!”   嘤鸣淡淡一撇,“这事儿你想都不用想。科尔沁王公之女,哪里想休就能休的?”   三阿哥不由一噎,如一只憋满了气的皮球,却无处可发泄,气得俊脸都变形了。   纯妃唉声叹气道:“璋儿,皇后娘娘说的是。休妻这种话,以后切不可再说。”纯妃神情恹恹的。满是哀愁之色,“若怪。就怪我出身卑微,你福晋出身尊贵,哪里瞧得起我这个婆婆?”   纯妃的话说得平和,可嘤鸣却听出里头冲天的怨气了。   三福晋的确对纯妃这个婆婆不甚恭敬。甚是平日里也是爱答不理的。也正因此,三阿哥才不喜欢自己福晋。婆媳矛盾,还真不是一两两天的事儿了。   这个博尔济吉特氏也是个拎不清的,出身再尊贵,跟婆婆对着干,不是自讨没趣吗?哪个男人会喜欢不孝顺的妻子?!   三阿哥气得跺脚,“六弟妹还是皇额娘亲侄女呢!若论尊贵,哪里逊色本分?!六弟妹不照样孝顺额娘?偏她活似个没教养的泼妇!!”   永瑢看了看自己的福晋昭绘,突然觉得自己比哥哥幸运多了。他这个嫂子,打进门就没安生过。在府里,对三哥的姬妾横眉冷对。进了宫,对额娘不怎么恭顺,总是自诩血统高贵,很是瞧不起额娘的出身。   可这个时候,永瑢也只能劝慰着:“三哥,你就消消火儿吧。夫妻之间。总得慢慢磨合。”   三阿哥哼了一声,鼻子半歪。气呼呼道:“我跟她,磨合不到一块儿!!”   昭绘也忙赔笑说:“三嫂只是脾气坏了些,以后会慢慢改好的。”   三阿哥却不以为然,“她要是脾气能改好,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娶了这个福晋,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嘤鸣无奈地摇头,“行了行了,你跟你福晋的事儿,自己会府里解决。别在这儿吵嚷,让纯妃好好养病。昭绘留下来伺候着就行了。”   纯妃听了,忙摆手道:“臣妾没事儿,就是点小伤。”   昭绘柔声道:“额娘方才都摔晕过去了,怎么能算是小伤呢?”   纯妃淡淡一撇,道:“我那是气晕过去的!”说着,眼角瞥向窗外,三福晋此刻还跪在外头的白石地板上呢。她就是被这个儿媳妇气晕过去的!   嘤鸣暗忖,三福晋到底说了什么,竟把纯妃气晕过去?她这个儿媳妇,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嘤鸣微微一笑,“你也别气了,有句话说得好,英雄不问出身。前儿,本宫跟皇上已经商量好了。你和嘉妃,伺候皇上也有三十年了,连儿子都成家立业了,怎么也得给你们些体面。”   听了这话,纯妃心头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惊呆了。   六阿哥最先回过神来:“皇额娘,汗阿玛这是要封额娘为贵妃吗?!”   嘤鸣笑着点头:“过些日子就会下旨了,纯妃和嘉妃都晋为贵妃。”——封后之后,大封六宫,也叫六宫都沾沾喜气,这也是弘历的意思。   “其实前儿大宴上,皇上本来就打算说大封六宫之事,没想到闹出那样的事,皇上气坏了,就没说。”嘤鸣笑着补充了一句。   昭绘忙屈膝一礼,笑容灿烂地恭贺纯妃:“恭喜额娘!”   三阿哥、六阿哥两个儿子也忙恭恭敬敬打了个千,贺纯妃即将封贵妃之喜。   纯妃回过神来,脸上笑容难掩,二话不说,急忙向嘤鸣谢恩:“以臣妾的出身,原是不配封贵妃的。必是皇后娘娘美言,臣妾实在无以为报!”   嘤鸣忙上前扶了纯妃一把,“若皇上没有此心,本宫说再多也是无用。何况,你在妃位上都这么多年了,也该晋一晋位份了。”   如此大的欢喜,纯妃高兴都来不及,头也不疼了,心也不窝火了。也没留昭绘侍疾,连三福晋的冒犯都没再计较了,只叫三阿哥带回去管教,便罢了。   纯妃和嘉妃并晋贵妃,是一早就跟弘历说准了的事儿。不过二人晋位之后,一下子四妃之位就空出来两个,谁补上去,倒是个问题。   弘历讪讪说了“令嫔”二字,又道:“好歹她生了小七小九和永琰。”   嘤鸣心中虽然不爽,但想到早先她说过,若弘历打算封令嫔位妃,她也不反对,如今的确不好改口,便道:“成,那另一个空位,就叫庆嫔补上去吧。”   弘历心虚之下,也反对,虽然她心里更像跟顺嫔或者颖嫔晋一晋位份,但庆嫔资历深厚,是和佳生母,膝下又养着永璟,封妃倒也使得。   翌日,弘历下旨晓谕六宫,晋纯妃苏氏为纯贵妃、嘉妃金氏为嘉贵妃,庆嫔陆氏为庆妃、令嫔魏氏为令妃,着礼部以备典仪。   第641章、令妃   一时间,宫里再度出现了两大贵妃并立状况,延禧宫与承乾宫门前热络,门槛儿都快被踩破了。   相比之下,庆嫔封妃之喜便被淹没了。反倒是同封为妃的魏氏引无数人侧目,魏氏去年才封了嫔,今年又封妃,比起纯贵妃、嘉贵妃以及庆嫔的年岁资历,魏氏的确资历浅薄了太多,因此也招惹了不少酸言妒语。   如此一来,令妃一下子身份高出颖嫔、顺嫔二人一级,三嫔结盟自是岌岌可危了。尤其是颖嫔,她家世门第都远在令妃之上,且她为封嫔之时,魏氏还只是小小贵人,没想到竟一下子越居她之上,颖嫔能服气才怪!   其实按照弘历原本的意思,是打算也晋颖嫔为妃的,可惜嘤鸣把庆嫔提了上去。而颖嫔又着实资历不足。   嘤鸣已经跟弘历商量好了,等雪化了,便启程去圆明园。就留下令妃、颖嫔、顺嫔几个在宫里对掐吧!   这一日,天气晴好,嘤鸣与纯贵妃一并在御花园散步。   “本宫听说,慎郡王似乎不大好了?”嘤鸣低低问了这么一句。   纯贵妃满脸都是哀叹之色,“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可怜见的,永瑢才成婚几个月,臣妾原还盼着抱孙儿呢,没想到老郡王的身子骨……唉!”   永瑢如今是慎郡王的嗣孙,也要跟亲孙子一样守孝。若是慎郡王病故,身为孙辈。要守孝整整一年,房事自然是要禁绝的。   嘤鸣倒是觉得这样也好,永瑢和昭绘的年纪都小了点。晚些怀孩子对身体有好处。守孝又是最正当的理由,否则进门之后总怀不上,上头的婆婆只怕早晚得给塞个小妾什么的。   忽的,便听见前头假山后头传出一声尖酸的女人的声音:“哎哟喂!咱们令妃娘娘真真是好大的架子呀!!嫔妾这厢给您请安了!!”——说是请安,语气里气势却足得很,而且满满的都是讽刺之意。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也不善地响起:“令妃娘娘不是要忙着伺候皇上吗?怎么也有闲工夫出来溜达了?!”   纯贵妃低声道:“主子娘娘,听着……似乎是颖嫔和顺嫔呢。”   嘤鸣颔首。她就知道,魏氏封妃。颖嫔与顺嫔必然眼红妒恨。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御花园闹开一场好戏了!   嘤鸣与纯贵妃悄然走进了,便瞧见令妃穿了一身崭新的福寿吉祥妃红倭缎旗服,外披一件乌拉貂皮斗篷。头上珠翠玲珑,耳上珍珠为珰,一身装扮的确是比从前更华贵了些、如今她可是四妃之尊了,自然不是从前那个屈居废后乌拉那拉氏之下的小小嫔位了。   反倒是颖嫔与顺嫔,受了弘历冷落,内务府自然也拜高踩低,衣裳虽然都是名贵的料子,但已经有些旧了。绸缎这东西,就是要最新的。才光彩鲜艳,去年的衣裳,哪怕保存得再好。也不够光鲜了。尤其站在一块儿一比较,生生逊色令妃一筹。   令妃脸上带着几分恼羞之色,“两位妹妹拦着本宫去路,是想做什么?!”   颖嫔轻哼了一声,满脸都是酸气,“哎哟。嫔妾这是碍着娘娘好事了吗?!”   顺嫔撇嘴,尖声道:“瞧令妃娘娘这身鲜艳的打扮。瞧着脸蛋上的精美的妆容,必然是要去养心殿给皇上请安的呀!”   颖嫔、顺嫔,自然不敢靠近养心殿半步,可令妃在这个年关里,却时常带着汤汤水水前往养心殿……虽然令妃没有被留下侍寝,却也足够让二嫔嫉妒得要死。   嘤鸣独占君恩,但她已经贵为中宫皇后、主子娘娘,颖嫔顺嫔都在她手上吃过大亏,也知道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没法跟皇后比,也不敢比了。可令妃是个什么东西?包衣出身的贱婢,竟凌驾她们之上,封为四妃之尊!还能时常去养心殿见到皇上!而她们,一整个年节,都不曾得慕天颜呢!!   所以二嫔碰见令妃,不挤兑几句才怪呢!!   令妃板着脸道:“本宫要去何处,与二位妹妹无关!还请两位妹妹让开路!”   顺嫔哼了一声,酸溜溜道:“瞧把令妃娘娘给急得!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娘娘若急着去养心殿,路还多着呢!”   “你——”令妃有些气急败坏,顺嫔的话,俨然是不肯让路,是想叫她绕路去养心殿!!   位份这种东西,的确能改变一个人底气。从前平起平坐的时候,令妃可没这气势敢跟顺嫔、颖嫔顶牛!可如今她是妃子,那两位都是嫔,妃子岂能怕了两个嫔而绕路?!令妃脸上如何都抹不开了。   颖嫔满脸尖酸之气,“恕嫔妾劝娘娘一句,养心殿是皇上处理政务地方,六宫嫔妃无诏不得靠近!令妃娘娘总往养心殿跑,也怕被人说成是牝鸡司晨!!”   嘤鸣低低笑了,颖嫔说得虽然是酸话,却极对她心思。麻蛋,她也受够了令妃,弘历哪儿是缺了吃了还是喝得?还得你一趟一趟送去?!   于是,嘤鸣扬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令妃、颖嫔、顺嫔三人见是皇后娘娘,二话不说急忙俯下身请安:“臣妾/嫔妾给主子娘娘请安!主子娘娘千岁金安!”又忙齐刷刷给纯贵妃请安,“纯贵妃万福金安!”   嘤鸣带着纯贵妃施施然走上前,微微一笑,便对颖嫔道:“老远就瞧见你脸红脖子粗的,这是再闹腾什么呢?”   颖嫔急忙道:“嫔妾可没有闹腾,嫔妾只是劝解令妃娘娘,不要总去养心殿,否则可有干政之嫌呢!”   纯贵妃听了,便笑着说:“主子娘娘,看样子颖嫔也是一番好心呢。”   嘤鸣殷殷笑了,纯贵妃倒是个妙人。   纯贵妃又瞥了令妃魏氏一眼,“令妃,你如今好歹都是妃位了,也该拿出妃位的气度来,旁人好心劝诫,你可要从善如流才是!”   令妃脸蛋嗖的涨红了,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偏生又反驳不得,生生气得漂亮的脸蛋都要扭曲变形了。   第642章、景仁宫闹鬼   纯贵妃眼角一睨,便淡淡道:“既为嫔妃,就该守嫔妃的本分!皇上没有召见,就该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宫里,总厚着脸皮往上凑,未免也太恬不知耻了些!”   纯贵妃的这一席话,简直是大巴掌往令妃脸上招呼。令妃的鸭蛋脸瞬间发紫发黑,气得浑身都哆嗦了。   颖嫔顺嫔二人可欢喜坏了,一个个掩唇窃笑,好不得意。她们二人的笑,不啻是火上浇油。   颖嫔咯咯笑着,花枝乱颤,“纯贵妃娘娘说得是!这么厚的脸皮,咱们姐妹可望尘莫及呢!”   顺嫔也笑得合不拢嘴,“咱们可都是正经选秀入宫的,哪里比得上人家,可是内务府包衣世家出身呢!最是能放下身段、豁出脸去!”   顺嫔嘲笑令妃出身卑贱,可这话也叫纯贵妃不快了,她苏卿宜何尝不是包衣出身?   嘤鸣见状,便一语喝止:“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因为出身卑微,所以苏氏一直极力维持自己端庄仪态,生恐有半分失礼之处,便会被人诟病出身。饶是如此,苏氏的大儿媳妇还是瞧不起苏氏这个婆婆……   纯贵妃瞅见令妃那副妖妖娆娆总去养心殿迷惑皇上,便一万个瞧不起!就因为令妃这种人,包衣嫔妃才总被瞧不起!!   纯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压下心中的怒意,便微笑款款道:“主子娘娘。虽说是二月里了,天还冷着呢,不如早早回去暖暖身子。”   嘤鸣微笑着颔首。“宫里头就是是非多,等过些日子去了圆明园就好了。”此话一出,嘤鸣分明瞧见令妃眼中的精芒,她就知道,这个令妃是个永远不会满足的女人。去年去圆明园,嘤鸣生生跟弘历闹了一场,弘历才没带令妃去圆明园。今年……不知道令妃又会闹出什么花招来呢?   纯贵妃颔首:“主子娘娘说得极是。”   晚上。   嘤鸣直接去养心殿用晚膳,吃饱喝足之后。便要跟弘历做点少儿不宜的运动,可惜衣服才刚脱光,弘历埋在嘤鸣雪白嫩滑的脖子上啃着,也正准备提枪上阵。结果来事儿了。   王钦慌慌张张冲进来,跪在幔帐外头,禀报:“皇上,景仁宫闹鬼了!!”   景仁宫闹没闹鬼嘤鸣不知道,不过她分明瞧见,小弘历嗖的焉了下去。嘤鸣喃喃想,以后可千万别留下病根啊……   弘历虽然是皇帝,可对鬼神一直怀有敬畏。虽然被打断了好事儿,弘历很不高兴。但听说景仁宫闹鬼,弘历也不敢轻视,连忙便叫人进来更衣。打算亲自去瞧瞧。   弘历脸色有些凝重,“鸣儿,你就别去了,万一是乌拉那拉氏的鬼魂……”   嘤鸣“哼”了一声,“我怕她个毛?!”——何况,她也不信是真的有鬼。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吧?!所以嘤鸣口中的“她”是令妃魏氏,而非什么乌拉那拉氏的鬼魂!!   便飞快穿衣。陪着弘历直奔景仁宫而去。   去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两个人先一步来了,便是同住在西六宫的纯贵妃苏卿宜与嘉贵妃金绣纹二人。   嘉贵妃面带揶揄,似乎是来看笑话的。而纯贵妃脸色有些凝重,眼带怀疑之色。   前者巴不得令妃被鬼缠上,后者则认为这鬼来得稀奇了点。   而令妃这个当事人,一看见皇帝陛下下到,立刻如蒙大赦,仿佛看到救星似的,含着泪花,饱含感情地唤了一声“皇上”,便径直扑了上来,扑在弘历怀中。   卧槽!!嘤鸣心里直接骂开了,尼玛,当着她的面就这么扑,她还是不在,令妃是不是得把弘历给推到了呀?!   令妃含情脉脉,哭哭啼啼道:“皇上!!有鬼,真的有鬼啊!臣妾都看见了!是她!肯定是她!!她恨臣妾揭发她的所作所为,所以她来找臣妾索命了!!”   弘历脸色凝重,急忙问:“当真是乌拉那拉氏?”   令妃身躯颤抖着,双手抓紧了弘历的衣襟,怯怯道:“臣妾没看清,臣妾看到有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嗖的一下就飘过去了!她穿这件正红色缂丝旗服……废后最喜欢的就是正红色了!”   嘤鸣不屑地一撇,说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她忙上前,淡淡道:“令妃,你抱够了没有?!”——尼玛,瞧你那黏糊劲儿,这么多人瞅着呢!!居然也好意思?!   令妃听了这话,立刻“呀”了一声,脸蛋也嗖的涨红了,她飞快跳开,手足无措地道:“臣妾、臣妾……是吓坏了,不是有意失礼的,还请主子娘娘恕罪!”说着,她急忙屈膝一礼,神态愈发怯怯,仿佛十分畏惧嘤鸣。   “咳咳!”弘历也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纯贵妃忽然一笑,忙飞快取下自己脖子上龙华——也就是专门配旗服的,那种脖子上围着的一圈白色围脖,纯贵妃低声道:“主子娘娘出来得急,似乎忘了戴龙华,不如便用臣妾的吧。”   “嗯?”嘤鸣一愣,这才感觉到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   不过龙华这种东西不戴也没啥,也就露点脖子而已,又不是走光,便摆手道:“算了,不打紧。”   纯贵妃脸上露出异样的神色,“臣妾自是不打紧的,不过您的脖子……您还是将就着用臣妾的吧。”   嗯??这是几个意思??   弘历忙瞅了瞅,顿时脸色有点发红,他忙道:“皇后,你就戴上吧。”   嘤鸣更是一头雾水了,接过那根雪白的龙华,却瞅见了令妃那满是嫉妒的目光……这到底咋了?!老娘是露脖子,又不是露胸露大腿!!你嫉妒个毛?嫉妒老娘脖子比你细比你白??   嘉贵妃二话不说,从袖中掏出了一方小镜子,那是巴掌大的西洋镜,虽然比不得后世镜子的清晰度,但也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因此在这个时代,价值十分昂贵,因此也是宫廷嫔妃的爱物。   嘤鸣狐疑地接了过来,对着一瞧,脸瞬间绿了!!   尼玛!她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尼玛居然还有牙齿印!!!   弘历,你特么是属狗的啊!!!   嘤鸣气得狠狠瞪了弘历一眼,这个始作俑者!   弘历老脸上满是尴尬之色,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别看他私底下脸皮挺厚,人前的时候,脸皮就薄多了。   嘤鸣气呼呼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二话不说,飞快将龙华缠在脖子上,然后对着镜子慢慢调整。   令妃眼里透着几分不甘,便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皇上,臣妾该怎么办呀?这景仁宫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如今……她又回来了!!”   嘤鸣气得磨牙,你丫还有完没完!!   忽然,嘤鸣灵机一动,心里冒出了浓浓坏水,在这个寂寂深夜里,景仁宫的灯火通明,嘤鸣对着镜子整理好了脖子上龙华。   可下一秒,嘤鸣突然发出了一声响彻黑夜的凄厉惊叫,“啊!!!!!”   第643章、谁吓谁   可下一秒,嘤鸣突然发出了一声响彻黑夜的凄厉惊叫,“啊!!!!!”   板着这一声惊叫,嘤鸣手中的西洋镜清脆落地,摔得粉碎。   嘤鸣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惊骇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脸蛋上也瞬间没了血色,浑身也颤抖了起来。   令妃才看说看到了鬼,吓得可怜兮兮。这个时候,嘤鸣的一声尖叫,无疑让所有人都浑身一紧。   弘历也是一惊,急忙问:“怎么了?!”   嘤鸣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吓得嘴唇哆哆嗦嗦,“我……我看见了!!从镜子的里看见的!!有个人……哦不,不是人!就从我背后嗖的一下横飘过去了!!”——嘤鸣同时偷偷观察着令妃的神情,果然令妃眼中也难掩惊骇之色,此刻,她才真的害怕了。   弘历心中一颤,急忙握住嘤鸣的手,道:“别怕,有朕在,她不敢怎样!”   纯贵妃惊呆了,她急忙问:“主子娘娘当真看到了吗?!她长什么样子?”   嘤鸣摇头:“我没看清!她披头散发的,看不清脸!不过,她的右手上还在滴血呢!”   纯贵妃也吓得白了脸色,“乌拉那拉氏——可不就是割腕自尽的吗?!”   令妃听了这话,浑身一哆嗦,吓得惨无人色。   嘤鸣又煞有其事地道:“不过她不是穿红衣服!跟令妃说得不一样!她穿得是白衣服!雪白雪白的。就跟丧服似的!”   令妃又是一哆嗦,哆嗦地膝盖发软,直接软在了地上。左右宫女急忙上前给扶了起来。什么红色旗服。自然是令妃瞎编的,要是嘤鸣也说红衣服,估摸着令妃就该怀疑嘤鸣编造谎言了,可嘤鸣愈是说得不一样,令妃愈是信了。   深夜里,冷风呼呼地吹,落在令妃耳中。这简直是鬼哭狼嚎。   嘤鸣疑惑地道:“莫非我瞧见的不是乌拉那拉氏?”   纯贵妃急忙道:“不管是不是,主子娘娘还是赶紧离开吧。此地不宜久留啊!”   弘历听了,忙点头,道:“苏氏说得不错,皇后先跟朕回养心殿吧!”——乌拉那拉氏是陷害鸣儿不成。才落得冷宫自尽。她既然回来了,肯定会纠缠鸣儿的!景仁宫的阴气太重了,还是养心殿安全。   令妃听了这话,不由急了,她急忙道:“皇上,那臣妾怎么办啊?!若真是乌拉那拉氏,她肯定不会放过臣妾的!”   嘉贵妃笑着道:“令妃也不必太害怕了,待会儿喇嘛就来了,好好做场法事把她送走也就是了。”   令妃气得跺脚。“万一她不走呢?!”   嘉贵妃一愣,“这……有喇嘛坐镇,应该没事儿吧?”   令妃哭哭啼啼道:“喇嘛可以坐镇一时。但总不能坐镇一世吧?而且,皇上过些日子就要去圆明园了,若臣妾留在宫里,肯定要遭到乌拉那拉氏的毒手!”令妃哭得愈发厉害,“臣妾一己之身死不足惜,万一乌拉那拉氏要加害十五阿哥呢?”   嘤鸣垂眸。心中暗自冷笑,果然。这就是令妃的意图!景仁宫闹鬼了,乌拉那拉氏回来索命了,令妃便有足够的理由,要求弘历带她去圆明园。   嘤鸣抬头看着弘历。   弘历也一脸纠结,若带吧,鸣儿醋劲儿太大了,若不带……要是令妃跟永琰真的出了事儿,可怎么是好?令妃也就罢了,永琰……这毕竟是他的儿子啊!   嘤鸣也一时半会想不出解决之道,便看向苏氏金氏二人,问:“纯贵妃和嘉贵妃可有什么应对良策?”   两大贵妃面面相觑,最后纯贵妃忽然灵机一动,便道:“主子娘娘回养心殿,有皇上坐镇,乌拉那拉氏必然不敢胡来。令妃若想安全,也得去个镇得住乌拉那拉氏的地方才成。”   嘤鸣黑线了,你丫该不会是想让令妃也去养心殿吧?   嘉贵妃道:“纯姐姐说的,该不会是……”   纯贵妃悠悠然点头,“没错,正是长春宫!”   嘤鸣:“额……”——原来说的是长春宫啊!   纯贵妃笑吟吟道:“长春宫可是元后住过的地方,乌拉那拉氏想来也不敢去长春宫造次!”   拿这个鬼,震住另一个鬼。纯贵妃的主意还真有够牛掰的!   不过令妃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嘤鸣笑着点头:“纯贵妃的主意极好!富察皇后在世的时候,乌拉那拉氏还只是娴妃呢!富察皇后绝不会容许废后在长春宫放肆!令妃,你也可以安心了!”   令妃能安心才怪!!富察皇后可是死在长春宫里的呢!乌拉那拉氏起码没死在景仁宫啊!!   一想到长春宫很有可能有元后的冤魂徘徊,令妃心里就忍不住一个哆嗦,这么些年,长春宫一直没人住,一早就有传闻说,富察皇后一直阴魂不散呢!!何况破旧的长春宫,比起富丽堂皇的景仁宫可差得远了。   嘤鸣道:“喇嘛们已经来了,先叫他们做一夜法事试试看,若能送走乌拉那拉氏自然最好,若送不走,令妃——那你就拾掇东西去长春宫吧!反正你跟富察氏没什么仇怨,她肯定不会缠着你的!”   令妃哭丧着脸,不会缠着她,难道她就能安心去鬼屋住着了?!   外头喇嘛摆好了道场,呜呜呀呀做起法事来,嘤鸣瞅着,那就跟跳大神似的,可令妃看在眼里,却稍稍心安几分。唯一不满的,就是不得不恭送帝后离去。   弘历带着嘤鸣急急忙忙走了。   纯贵妃也拍着胸口道,“妹妹,咱们也走吧!这里阴森森的,不可久留啊!”   嘉贵妃急忙点头,“废后活着的时候,咱连也没少给她添堵,可别缠上咱们!”   说罢,两大贵妃也不问问令妃的意见,直接头也不回地跑了。   只剩下令妃留在景仁宫正殿中,迎着夜风萧萧,吓得疑神疑鬼,这一整夜,都未能成眠。   嘤鸣回到养心殿,耳畔弘历老妈子似的嘱咐着:“这几天你暂时住在朕的养心殿,就别会储秀宫了!朕已经吩咐王钦,连夜去把永琚抱过来了,你就安安心心住着。过几日去了圆明园就好了。”   嘤鸣脖子一歪,人已经呼呼睡去了。   弘历坐在床头,脸上满是呆滞……   第644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嘤鸣倒是一觉好睡到天明,润玉服侍她更衣、润香帮她穿袜子穿花盆底鞋,梅骨端来了温热的浸润了玫瑰花瓣的洗脸水。   嘤鸣慵懒起身,薛嬷嬷也抱了永琚进来。   早膳自然是在养心殿用的,嘤鸣捡着些小孩子易消化的东西,又喂了永琚一些。熬得软烂的胭脂米粥,就着鸭舌羹喂下去小半碗,文思豆腐羹吃了两勺,龙井虾仁吃了三枚,三鲜龙凤球也吃了好几颗。快满周岁的永琚,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了。   先把他喂饱了,嘤鸣才能径自大快朵颐。   弘历下朝回来的时候,嘤鸣已经吃饱喝足,正斜身躺在养心殿后殿的罗汉榻上,永琚坐在她腿边,手里玩着七彩结子,已经把结子给拆烂了,整了自己一脸丝线,挂在鼻子上、挂在耳朵上。瞅见自己老子进来,便呲牙咧嘴笑着,还举起那个稀烂的结子,给自己老爹瞧。   弘历忍不住“呵呵”笑了,伸手上去摸了摸儿子的小肚子,便问:“今早吃了什么?小肚子怎么这个圆?”   “嘿嘿!”永琚不好意思地笑了,歪着身子便往嘤鸣怀里拱。   嘤鸣伸了个懒腰爬起来,把永琚搁在腿上,把七彩丝线从儿子脸上摘干净,将结子仍在一旁,便问弘历:“景仁宫那儿……还好吧?”   弘历神色顿时变了,他凝色肃容道:“做了一整夜法事。喇嘛说,废后已经送走了,就是不晓得还会不会再回来。”转头。他又微微释然,“你昨晚睡得倒是极好。”   嘤鸣笑容有些讪讪。   唯一不好意思的是,打碎了嘉贵妃的小镜子,便忙吩咐小文子:“你去挑块西洋袖镜,就当是补给嘉贵妃了。”——演戏需要,打碎了人家镜子,是该赔偿。   弘历一时间苦笑不得。“这事儿你倒是记着呢!”旋即,话锋一转。道:“昨晚吓成那个样子,这会子倒是不怕了!”   嘤鸣暗道,怕个毛?!她又没真的瞅见鬼,怎么会睡不着?折腾得令妃整夜不得安睡。她正高兴着呢。   便挺起胸膛道:“我可是修仙之人,岂会怕鬼?!”   弘历嘴角一撇,不怕鬼?最晚那个吓得凄惨大叫的人是谁?!得了吧,还修仙?朕瞅着,也就是修些延年益寿之道,嗯……顶多那个药园仙境比较出奇些,但也不是鸣儿的东西,而是鸣儿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的师父兰石真人的。   还有那个仙鼎,不也是兰石真人给鸣儿的?综上所述。鸣儿的修仙水准,估摸着也即是二把刀……   要是嘤鸣知道弘历对自己评价,只怕早就发飙了。   接下来几天。嘤鸣悠悠哉哉宅在养心殿后殿,吃吃喝喝,偶尔询问一下令妃的悲惨生活,于是当天晚膳胃口便更好了。   在两大贵妃的安排之下,宝华殿的喇嘛夜夜都前往景仁宫做法事,令妃自然不得安睡。加之惊恐废后冤魂缠身,也不敢撵走喇嘛。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颖嫔巴林氏上折子,提出喇嘛夜夜做法,难免惊扰年幼的十五阿哥安睡,所以请求,由自己代替令妃照看十五阿哥些日子,直到送走废后冤魂,再将十五阿哥送回。   嘤鸣听了这个消息,不禁喃喃自语:“颖嫔还真想要个儿子。”——十二阿哥送去和敬大公主府抚养,十三阿哥交庆妃陆氏抚养,颖嫔自然就开始觊觎令妃的十五阿哥了。   弘历犹豫不决的时候,嘤鸣在一旁撺掇鼓动。终于在启程去圆明园前,弘历下了口谕,将十五阿哥永琰暂时抱去了颖嫔的永寿宫,命颖嫔代为抚养一段日子。   至于这段日子到什么时候终结,呵呵,那就不好说了。   令妃自己导演了一出冤魂归来,结果没把自己整去伴驾圆明园,倒是把儿子整没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便是如此。   乾隆二十二年二月,御驾启程再度千万圆明园,纯贵妃、嘉贵妃,以及愉妃、怡妃、庆妃等一众老牌嫔妃都携儿带女,一并来到了圆明园夏宫。   还是海晏堂明亮透彻,没有了令妃闹事,没有了顺嫔、颖嫔二人粉墨登场,日子过得愈发悠闲。   可没过两天,宫中位份最高的令妃魏氏给弘历上了一道折子,说废后冤魂再未出现在景仁宫,所以请求将十五阿哥抱回来抚养。   不过,消息很快被走露了,颖嫔紧接着也上了折子,说废后虽未再出现,但她觉得景仁宫夜里还是阴气阵阵,十五阿哥年幼,实在不宜回那种地方。又附注说,十五阿哥在她的永寿宫被养得白白胖胖,健康得很。   圆明园里有嘤鸣,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令妃把十五阿哥要回去。而在弘历心目中,自然是十五阿哥比较要紧,所以嘤鸣鼓动两句,弘历便没有答允令妃所求,只说再等等,让她别心急。   “十五阿哥只是不住在景仁宫而已,又不是不许令妃去看望儿子。”嘤鸣如是说。   她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嘤鸣明显低估了颖嫔的厉害。   她一个小小嫔位,就敢丝毫不卖人家令妃的账。   每每令妃白天前去永寿宫看望十五阿哥,颖嫔都毫不客气地将之拒之门外,还嘲讽地说:“哟哟!令妃娘娘浑身上下那么重阴气,也不怕传给十五阿哥,害他生病吗?!令妃娘娘有那个闲工夫,还是回去多烧烧纸钱吧!”   令妃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惜山中虎老虎,猴子称大王。令妃虽然位份高,但并无协理六宫之大权,颖嫔又非她宫里人,她自然无权处置颖嫔。只得连番上折子痛斥颖嫔霸占十五阿哥云云,可这种折子上多了,弘历也烦得很,朕整天国事一大堆,难道还要为了芝麻绿豆大的家事而费心吗?自是甩给了嘤鸣处置,而嘤鸣甩给了两大贵妃看着办。   纯贵妃和嘉贵妃都瞧着令妃不顺眼,我们是伺候皇上十几年才混到妃位,你这小贱人进宫才几年,竟也封妃了?!而令妃矫揉造作的举动,也让两大贵妃觉得膈应。所以即使颖嫔也不是什么善茬,但两害相衡趋其轻,两大贵妃都还不犹豫地袒护颖嫔,驳斥了令妃的“不合理要求”。   第645章、少妇大妈都彪悍   令妃想要回儿子,结果折戟沉沙。之后便安静了下来,再也没闹腾什么了。   颖嫔也是欢喜坏了,整日把十五阿哥疼在怀里,想尽办法给他吃好喝好,连亲生女儿八公主瑚图里都有些冷落了,她的目的,不过是养熟了十五阿哥,俗话说得好,生恩不如养恩大嘛!   可惜,令妃并不是个坐以待毙的女人,她安静下来,是因为她知道,只要圆明园里有纳兰皇后,她就断断夺不回儿子!既然如此,再上折子控诉,也只会叫皇上觉得厌烦。令妃是个十分冷静的女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贸贸然出手了,必须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圆明园。   某日,两大贵妃来到海晏堂汇报了一下宫中的繁琐杂物。   而后,纯贵妃先忍不住问了:“主子娘娘,那晚,您……您真的瞧见废后了?”纯贵妃眼里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之色。   嘤鸣忍不住笑了,“其实我啥都没瞅见!我吓唬令妃呢!”   两大贵妃面面相觑,那神色,又是郁闷又是觉得可乐。   嘉贵妃道:“您倒是把我们也吓了个够呛!”   纯贵妃笑着说:“主子娘娘既然没瞧见,臣妾倒是觉得,八成是令妃自己装神弄鬼呢!”   嘤鸣颔首,“本宫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才吓吓她。”——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令妃心机手段再厉害。终究是个古人,古人怎么可能不怕鬼神呢?何况乌拉那拉氏,被她反水害死。她本来就心虚着呢!   嘤鸣的演技又那么超凡脱俗,连纯贵妃和嘉贵妃都唬住了,何况是她令妃?   如此两大贵妃倒是安心了,安心地过着自己悠闲的小日子,儿子儿媳妇也时常进宫陪伴,地方进献了什么好东西,也自然少不了她们的份儿。那叫纯贵妃窝火的大儿媳妇如今也被永璋给关在后院佛堂了。纯贵妃心宽体胖,身子骨倒是精神了些。   嘉贵妃也是如此。她正忙着筹备二儿子永璇的婚事,上上下下,俱是亲力亲为,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纯贵妃见嘉贵妃为儿女忙碌。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闺女——六公主布耶楚克。她闺女也也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为免皇上把自己闺女远嫁,最好是赶紧选个京中子弟,早早定下婚事……   月余后,圆明园中,嘤鸣的十四阿哥永琚如今作为嫡阿哥,周岁礼自然办得十分隆重。   永琚也很给力,按照一早训练好的那样,左手抓弓箭,右手抓《论语》。立刻便被一大波的称赞给淹没了,无非是长大了“文武双全”之类的话。   今日纳兰本家的亲眷也来了,承恩公修齐与承恩公夫人芝兰。膝下一溜串儿女也都来了,身量日益颀长、长相也愈发俊俏的侄儿权哥儿,几个庶出的杨哥儿、柳哥儿等等,如今修齐最小的儿子不是六子柳儿,而是七子桐哥儿,不过那孩子嘤鸣还没见过。也是庶出的,才六七个月大的奶娃娃。自然没资格进宫。   不过芝兰倒是笑容如常,丁点不见酸意。修齐如今有七个儿子,除了长子魁哥儿与三子权哥儿是芝兰所生,其余俱是庶出。   不知何时,纯贵妃苏卿宜端着一杯酒悄然走到了嘤鸣身旁,问道:“主子娘娘,承恩公府人身边那个长得俊俏的,可是主子娘娘的嫡亲侄儿?”   嘤鸣忙笑着说:“正是,叫权儿,北斗七星中的天权星。”   纯贵妃饶有兴味地点了点头,不住地打量着面庞细嫩俊俏的纳兰权。   纯贵妃这般瞅着,权儿倒是没察觉,自顾自与兄弟们饮酒说笑,反倒是站在纯贵妃身边的六公主布耶楚克闹了大红脸,她气得连连跺脚,“额娘,您别看了!!”   嘤鸣瞬间一懵,突然明白了什么。   可是她有点蛋疼了。   纳兰家的长子魁哥儿才取了和敏五公主娜木绰克,纯贵妃这莫不是也想把自己闺女许给魁哥儿的弟弟?!   一门兄弟尚二主,在本朝也从未有过先例啊!   而且,嘤鸣觉得,芝兰应该不愿意儿子再尚主了吧?这个时代,儿媳妇都是伺候婆婆的,不过借芝兰仨胆也不敢叫娜木绰克伺候她,何况娜木绰克有了身孕,芝兰就差没去公主府伺候着了!生怕娜木绰克哪里不舒服了。   心里正念叨着和敏,和敏便捧着肚子滴溜溜靠了上来,不过她不是冲着嘤鸣来得,而是凑到自己妹妹布耶楚克身边,拿胳膊肘捅了她两下,“对吧?我就说了,我这个小叔,长得也是俊美无比的!”   嘤鸣心中有一千只草泥马飞奔而过,我说和敏啊,你这个做嫂子的,这么品评小叔子好吗?!不就不怕魁儿吃醋?!   听和敏这口气,只怕弄不好,就是她给纯贵妃出的馊主意,想要自己小叔子娶自己妹妹。如此一来,妹妹不用远嫁了,还能一起帮衬着她……   偏生纯贵妃还笑着连连点头,“潘安宋玉,想也不过如此了!”   得,难道是结了婚的女人都这么彪悍吗?   一个少妇、一个大妈,啧啧称赞这权儿美貌……额,好像哪个词儿不对劲?   六公主布耶楚克羞得脸蛋跟通红,如火烧云一般。   和敏笑嘻嘻道:“皇额娘,您瞧,六妹妹害羞了!”   纯贵妃捂嘴笑了,“小孩子,脸皮都嫩些!”   你们俩能不欺负小姑娘吗?嘤鸣有些无语了,便提醒道:“魁儿已经尚主了……”——弘历应该不可能再把闺女赐婚到纳兰家了吧?   纯贵妃却很有自信地笑了,“主子娘娘说这话,就是妄自菲薄了。”——旁人想尚二主那是痴人说梦,可纳兰家自然不一样。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儿,连皇上都高看一眼,何况纳兰家子弟的确才貌过人。过了这个村,也就没这个店儿了。   纯贵妃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也是为自己两个儿子筹谋。只有跟纳兰家紧密结合,跟纳兰皇后站好队,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稳妥。   嘤鸣无语了,话说,今儿不是她儿子抓周吗?怎么整得跟相亲大会似的了?   永琚的抓周礼就在这样的郁闷中渡过了。   入夜了,海晏堂总算清净了下来。   弘历一边逗弄着儿子,忽的说:“布耶楚克也长大了呀……”   第646章、想离开一段日子   入夜了,海晏堂总算清净了下来。   弘历一边逗弄着儿子,忽的说:“布耶楚克也长大了呀……”   嘤鸣瞬间一懵。   弘历又道:“纯贵妃已经跟朕提了,纳兰权的确不错,朕也考校过了,书读得不错,骑射也算上佳。”   嘤鸣黑线了,你什么时候考校过权哥儿了?尼玛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弘历还继续说:“纳兰权授个三等虾吧。”   三等虾,便是三等侍卫。听着级别挺低,其实不低了,而且御前侍卫都是要从第四等的蓝翎侍卫做起,慢慢往上熬,权哥儿一下子就是三等侍卫,着实是破例了。   而且,三等侍卫,可是正五品的官儿,和知府一个品级呢!!   殊不知读书人考取功名,好不容易从秀才举人考上进士,也不过授予七品芝麻官罢了!   弘历还是自顾自说:“倒是不急,你先给布耶楚克拟个封号,再赐婚,赐婚之后,一时半会也下嫁不了,如今永璇的婚事正忙碌着呢。布耶楚克最快也得等明年了。”   得,弘历原来已经拿定主意了,今儿就是来通知她的!   嘤鸣不禁郁闷极了!为什么她是最晚一个知道的?!   第二天,嘤鸣二话不说,先把嫂子芝兰叫进宫,她自己儿子的婚事,总得先告诉她一声吧?   结果,才知道,芝兰特么滴居然也知道了!!   芝兰说:“和敏公主给牵的线儿。妾身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   她怎么觉得,和敏有当媒婆的潜质啊?!这个死丫头,挺着个肚子。居然也闲不下来。   便问芝兰:“你不反对权哥儿也尚主?”   芝兰笑着说:“这种恩宠,妾身是老糊涂了才会反对呢!”   嘤鸣沉默了良久,合着之前芝兰不太喜欢和敏,难道都是她的错觉?   只听,芝兰又道:“寻常媳妇,固然更恭顺孝顺,可妾身又不是不明事理之辈。纳兰家二度尚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孰轻孰重。妾身岂会分不清?”   她算是明白了,家族利益第一,这就是芝兰要表达的意思。普通儿媳妇,的确能好好伺候她这个婆婆。可公主儿媳妇,能够让家族更上一个台阶。   何况布耶楚克这个公主还是纯贵妃的女儿,比怡妃之女的和敏还要高一级呢!芝兰岂会不愿意?   过了几日,嘤鸣给布耶楚克拟定了封号:惠,和硕和惠公主。   惠这个字极好,柔质慈民曰惠、宽裕慈仁曰惠、俭以厚下曰惠、仁恕中存曰惠,是极好的褒扬之词,赐予公主做封号叫着也好听。   看着和惠已经长成娇俏少女,嘤鸣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婧欢。若活在大清朝,婧欢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   和惠公主布耶楚克,精致的鸭蛋脸上透出淡淡的红晕。娇羞得宛若初开的花儿朵儿。   两年了,她离开现代世界,回到大清朝已经又过了两年。   虽然现代世界才过去了两天……也不知道婧欢在现代过得怎么样,是否适应那个时代的生活?   或许,她该回去一趟了。   对于婧欢而言,与她分别不过两日。可对她而言……已经过去了两年。   永琚已经蹒跚学步,已经能清晰地叫“阿玛额娘”了。她也很舍不得儿子。   这一日晚,用过晚膳后,嘤鸣便对弘历说:“我……想离开一段日子。”   “什么?!”刚躺下的弘历,嗖的爬了起来,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听,“鸣儿,你刚才说什么?!”   嘤鸣直勾勾看着他,道:“我想离开一段日子,我有些事情必须去办!”——不只是想看看婧欢过得怎样,当知道历史可以被改变的时候,嘤鸣很早的时候,心中便又一个念头萌芽了。   改变历史!!   改变清末的历史!!   但是……她是个文科生,毕业那么多年了,别说什么手枪、蒸汽机的制造原理,她连肥皂、水泥都忘了配方了,还怎么改变这个世界?!所以她必须再回现代一趟,她要带些东西回来——嗯,带些资料,两次工业革命的资料!   弘历杵着脸,冷冷道:“这种事情,你想都不用想!!”   嘤鸣:“额……”   弘历那副黑沉的脸色,简直随时都有可能发飙,嘤鸣只得急忙解释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把琚儿留下还不成?我总不会不要儿子了吧?”   “哼!!!”回应嘤鸣的是弘历重重一哼。   嘤鸣叹着气道:“我保证,会尽快回来,最多……最多一年!”——这已经是最大的底线了,再压缩,只怕就找不全资料了。   弘历瞪圆了眼睛,气急败坏地拍案而起,“你居然还想离开一年?!!不成!绝对不成!!”   嘤鸣无奈极了,只得慢慢跟他解释,“弘历,你知道大清朝距离灭亡还有多少年吗?”   弘历一呆,他没想到嘤鸣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嘤鸣耸了耸肩膀:“好吧,其实距离灭亡还有多少年,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两百年不到吧。”   弘历愕然当场,换了旁人若是敢说大清还有不到两百年就嗝屁了,弘历绝对立马叫人把他给咔嚓了,顺便灭个九族啥的。可这话从嘤鸣嘴里说出来,虽然是以那样随意的口吻,可弘历却觉得不像是假的……   嘤鸣转头看着自己这座海晏堂,“大概在你孙子那一代的时候,异族入侵——”——道光帝不就是弘历他孙子吗?鸦片战争,就是那个时代展开的。清朝也由此走向下坡路,从此一蹶不振。   “很多的异族入侵,甚至连圆明园都付之一炬了!”——说到这儿,嘤鸣心疼极了,她真的很喜欢圆明园,要是被一把火烧了,她简直不能接受!因为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把圆明园当成自己的了,怎么容忍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不行,必须改变!!   这一夜,嘤鸣说了很多,持续了百年的异族入侵、两次鸦片战争……那个时代,是最动荡的时代,是最晦暗的年代。   如果有可能,她想尽力去改变。她没有什么宏才伟略,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时代变革的资料从现代带回清朝,然后交给弘历。   这一夜,弘历未眠,一直看着窗外的夜色渐渐深了,又渐渐东方发白。他走了,但没有去上早朝。嘤鸣知道,他需要时间来考虑。   但她相信,弘历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也必然会做出最理智、最正确的判断。   第647章、回现代(上)第八更!   三日后,弘历顶着一双疲惫的满是血丝的眼睛,回到海晏堂。   嘤鸣倒了一杯红枣枸杞茶给他。   弘历低头看着那嫣红的汤汁,久久无言。   嘤鸣有些无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回现代,看看婧欢,找齐两次工业革命的资料,然后带回来,应该不会耗费太多时间。——何况她都把宝贝儿子留下来做人质了!   弘历嗓子有些沙哑,“你要是不回来——朕、朕就……”突然间,他咬牙切齿,似乎想说些威胁的话,可话到嘴边,生生是无言了。   嘤鸣笑了笑,“我自然不敢不回来。我要是不回来,就会有人占了我的屋子、睡我的男人、打我的娃!”   弘历神情一愕然,有些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开玩笑?”   嘤鸣撇撇嘴,“我可不是开玩笑!”说着,她藕臂勾住弘历的脖子,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低低呢喃:“别忘了你当初答允我的——不许碰别的女人!否则——”嘤鸣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否则我就真的不回来了!!”   弘历却笑了,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呀!”——永远满肚子都是醋劲儿。   嘤鸣哼了一声,“这宫里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我不在的时候,万一那个勾搭上来,你色心一起,哼!!”   弘历笑着抚摸着嘤鸣的后颈。“朕答允的你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若是不放心朕,不走不就是了?”   嘤鸣沉默良久。才道:“难道你愿意看着大清国祚只剩下不到两百年基业吗?”   弘历神情一滞,亦沉默了下去。   嘤鸣笑了笑,轻轻在他已经满是细密皱纹的丹凤眼角落下一个柔软的吻,“弘历,我去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罢,嘤鸣心念一动。驱动皓腕上的血玉手镯……   那手镯中的嫣红色泽,有一缕随之逝去……   而嘤鸣。已经凭空消失在了弘历的怀中。   弘历双手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了他要拥抱的人。就这样,久久保持这个姿势,神情恍惚中。迷离怅惘。   现代世界,圆明园遗址。   “哎哟!!”嘤鸣一屁股倒坐在了地上,摔得屁股生疼。   血玉的手镯的穿越功能,只改变时间,不改变地点。所以嘤鸣现在的位置,是现代世界圆明园海晏堂那个坐标,只可惜——   嘤鸣揉着屁股爬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不胜唏嘘——果然。没有了圆明园,也没有了海晏堂,只剩下一片荒芜的遗迹。偶尔几块破落的宫墙、雪白的汉白玉,在冷寂的夜色中,格外落寞。   额——等一下!夜色?!!   尼玛,现在竟然是晚上?!!   嘤鸣看着满天星辰,与那一轮皓月,顿时哑口无言。   尼玛!为毛是晚上?!!   嘤鸣扶着额头。突然才明白,自己选错了穿越时间点!记得上一次从清朝回来。那是冬天,结果回来的时候对应的正好是白天。而这一次穿越的时候,才是四月,结果过来之后就是晚上!!!   她也一直没注意这点,或者说根本没往这上头考虑!!结果闹出这么大的问题来!   本来呢,她打算穿越过来,就立刻买飞机票,先飞去杭州跟闺女团聚,然后再搜罗工业革命资料……   现在……她需要另作考虑了。首先,她必须确定现在的具体时间,是三更半夜呢,还是快天亮了,若是后者就罢了,若是前者——得,她还不如先回清朝,等俩月再回来呢!!   永琚还那么小,她一走,这孩子晚上会不会哭呀?   虽然弘历肯定会好好保护永琚,她也安排了烟儿跟永琚同住同睡,可她很久不会去,永琚会不会想她想到哭?   想到这点,嘤鸣不禁想哭了。   可偏生,她没办法带着永琚,总不能带她回现代,然后再回去的时候,过了一年,永琚还是那么大点……何况,弘历也不可能叫她带永琚走!这厮防备着她呢!没儿子做扣押,他会放心自己离开才怪!!   嘤鸣四下观望了一下,又看了看天空,好!能找到启明星,便说明离天亮没有多久了。于是,先跑进药园世界,把自己身上的清朝旗装脱下来,换上一身现代装束,就是上回回到现代的时候买的几身衣裳。   米白色的修身连衣裙,过膝的长裙,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脚上则是一双坡跟凉鞋,一双藕臂修长地裸露着——嗯,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二话不说,先离开了圆明园遗址,她本来打算找到公路,搭个车去飞机场的,结果公路没找到,却瞅见前头湖边,依稀有个人影。   天还没亮,远远的倒是瞅不清楚到底是男是女,到底大半夜出来想干啥。   然后,就听得“噗通”一声,那人跳湖了。   嘤鸣愕然当场。   特么滴,这叫什么什么事儿啊?!她才刚穿越回来,就碰见有人寻死觅活?!   唉,罢了罢了,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看着有人寻死,总不能当没瞧见吧?   飞快跑上去,便瞧见个年纪轻轻的娃娃脸男,正在水里扑棱呢,明显他不会水,瞧见有人靠近了,急忙大喊:“救命!!救命啊!!”   嘤鸣黑线了,你丫的不是自己跳水的吗?怎么还喊救命?   嘤鸣瞅了瞅那湖水,唉,大晚上的,冷飕飕的,她可不想下去啊……   娃娃脸男继续扑棱水,继续大喊“救命”,叫得涕泗横流、鬼哭狼嚎,湖水一口口顺着他的口鼻灌下去,他也飞快地往下沉。   嘤鸣叹了口气,既然她不想下去,那就只得祭出仙鼎了!   一只拳头大的小鼎出现在嘤鸣手掌上,然后瞬间暴涨二十倍,成了个硕大的大鼎,大鼎嗖的飞了出去,扎进湖水中,便将那个落水的娃娃脸男生生给舀了上来,带着满满一仙鼎的湖水。   仙鼎连人带水一块落在了湖边,落在了嘤鸣身边。   而那个娃娃脸男,还在仙鼎里继续扑棱,继续如丧考妣地大喊着:“救命啊!淹死人了!!”   嘤鸣顿时无语凝噎,便伸手拍了拍仙鼎里那哥们儿,“行了,别扑棱了!你得救了!”   娃娃脸男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虽然还在水里,双脚却可以够着地面了,再以仔细看,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个硕大的古鼎中,鼎中满满的都是水,只能没到他的胸口。寂静月色之下,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裙的古典气质的女人……不,这活脱脱像是女神……   娃娃脸男呆愣住了。   第648章、回现代(中)第九更求票!   这个娃娃脸男长得倒是不赖,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白衬衫,此刻湿漉漉贴在身上,依稀显露出白斩鸡般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怎么锻炼的……理科男??大概吧。   小圆脸,五官还算端正,皮肤白白嫩嫩的,个子也不高,跟穿着四厘米坡跟鞋的嘤鸣差不多,也就是说还不到一米七的个子,因此透着几分秀气——说难听点就是缺乏男子汉气概。   嘤鸣再度拍了拍呆若木鸡的娃娃脸男的肩膀,“喂,你现在可以出来了!”——难道很喜欢泡在水里吗?她可不想浪费法力维持仙鼎二十倍状态!   娃娃脸男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扑棱着往外爬,但爬得急促了,一个翻滚直接滚在了地上。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刚才那个巨大的古鼎不见了,只瞧见眼前这个女神般样貌的女人纤纤素手上托着一方小巧玲珑的小鼎。她手一翻,那小鼎也没了。   娃娃脸男呆滞住了。   嘤鸣瞅了他一眼,“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你是自己跳湖的吧?可为什么又喊‘救命’?”   娃娃脸男顿时脸红了,然后就开始哭:“我……我是不是特没用?明明都决定要自杀了,地方都选好了,可跳下去之后,我却害怕了,我、我怕死了……”一会儿的功夫,娃娃脸男就哭得稀里哗啦。   嘤鸣无语地耸了耸肩膀。“怕死就别死呗!”   娃娃脸男嚎啕大哭,便开始大倒苦水:“可是、可是我活不下去了!我五年的研究成果,嗜热菌lt5号被我的博士生导师抢发表了!”   嘤鸣有点懵。什么嗜热菌的……不觉明历,而且博士生导师??尼玛这个娃娃脸瞧着也没多大年纪了,居然在读博?!   嘤鸣便道:“那你抢回来不久得了?”   娃娃脸摇头道:“抢不回来了?所有实验数据、实验记录全被窃取了,是我女朋友偷的……她背着我跟我的导师勾搭在一起了!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热剧lt5号是我的研究成果……”说着,娃娃脸男哭得不成样子。   嘤鸣叹了口气,可怜的娃啊……   嘤鸣问:“你叫什么名字?是那个大学的博士生?”   娃娃脸羞涩地说:“我叫雷霆——雷霆万钧的‘雷霆’。”   嘤鸣瞅了一眼,这么鸡弱的家伙。居然有个这么爷们的名字??   “我……我是麻省理工的物理学博士。”娃娃脸男雷霆先生又如是说。   嘤鸣撇嘴:“别糊弄我读书少!那个什么菌明显是生物学的范畴!”   雷霆急忙点头:“对!没错!我是五年前在腾冲旅游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种新的嗜热菌。所以就一边开始攻读物理学博士学位。一遍自学生物学。去年,麻绳毕业后,我就回国专攻生物学,一边做嗜热菌的研究。我的博士生导师的确给了我很大帮助。可是——”雷霆鼻子一抽,又想哭,“可是没想到,他居然把我研究了五年的成果,据为己有!呜呜呜呜。”   嘤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娃难道一点防备心都没有?那么重要的东西,居然那么轻易就给偷了,哦,还有女朋友居然也被撬了!   娃娃脸君雷霆又开始哭诉自己的经历。说自己对女朋友多么多么好,甚至已经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没想到女朋友居然跑到他导师的床上去了……   唉。嘤鸣再一次哀叹,的确是个可怜的娃……   “诶,对了,你多大年纪了?”——既然五年前就已经在麻绳攻读博士学位,那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雷霆脸道:“二十九岁。”   嘤鸣瞥了他一眼,说:“你长得像十九岁。”   雷霆的娃娃脸一红。二话不说掏出身份证,“不信你瞧瞧。我真的二十九了!”   嘤鸣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对你的年龄不感兴趣。回见吧!”她得赶紧去飞机场,然后奔闺女去!   诶!等等!!这个叫雷霆的娃娃脸男……似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虽然情商低了点,被女人老师坑得那么惨,可专业知识肯定不差呀!   嘤鸣灵机一动,便又转身回来,“诶,雷霆,反正你也不想死,你想不想赚点外快?”   雷霆一懵了。   嘤鸣笑着说:“我想要一份两次工业革命的资料,你能帮我整来吗?”   雷霆有些迷糊,“你要那种过时的东西做什么?”   过时的东西?好吧,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的确过时了,不过对于清朝而言,可是实打实的黑科技了。   嘤鸣脑袋一歪,便道:“你就当我是打算穿越到清朝。”   雷霆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实在看精神病。   嘤鸣脸一黑,立刻亮起拳头,“小子,你欠揍啊?!”   雷霆吓得缩了缩脖子,“你要是真想要那些资料,我、我在麻绳的时候有个舍友是读近代史的,他有这方面专门的资料。我可以替你问他要一份,我也不要你的报酬,就当是报答你刚才救我了!”——额,不过她刚才救我的那个大鼎哪儿去了?又是怎么把我弄上来的?这似乎不科学啊!!难道是新研究出来的东东??   嘤鸣瞬间大喜,“在哪儿呢?!你那朋友在哪儿?咱们立刻去他那儿!”   雷霆说:“加拿大、温哥华。”   嘤鸣瞬间黑了脸,“你特么欠揍!!”老娘我特么哪儿有时间去加拿大啊!!!   雷霆抱头一缩,“你就那么急吗?”   嘤鸣点头。   雷霆似乎明白了,于是说:“那我打个电话,让他传送过来。”雷霆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一辆白色越野车,然后他上前开车门,拿出电脑,然后一边打电话,跟他那个读近代史的舍友,说了一通嘤鸣听不懂的鸟语——她可以肯定那不是英语。   然后过了不到五分钟,电脑便开始接收资料,是个压缩后的文件夹,雷霆给存储在了一个u盘中,然后拔下来递给她,“喏,都在这里面了。”   嘤鸣再度黑线了,咆哮道:“我要去清朝!!带着u盘去,你以为清朝有电脑吗?!”   雷霆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忍不住想想,这女神脾气也忒坏了点吧??跟个疯婆子似的,一点都不温柔。   第649章、回现代(下)第十更!!   第649章、回现代(下)   雷霆只得默默打开后背车厢,搬出打印机,然后突突突帮她打印资料,打印的过程实在无聊,嘤鸣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她是乾隆帝第三任妻子,纳兰皇后,叫纳兰英宁,小字嘤鸣……   好吧,她纯粹是无聊,才唠叨一下的。   而娃娃脸男雷霆的眼神看她愈发是看精神病……估摸着他在想,这么漂亮一女神,怎么是个女神经病啊?真是太可惜了。   嘤鸣瞅着他那眼神,恨不得一脚上去把他再揣进湖水喂鱼。   “穿越这种事情,其实有科学依据的,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里不是有吗?”嘤鸣如是说。   雷霆不屑地道:“那也只是理论依据,但实际上,超越光速是不可能实现的!起码以现在的科学水准,是不可能实现的!”   嘤鸣耸了耸肩肩膀,好吧,专业性问题,她争辩不过这个娃娃脸理科男,便道:“可是我真的去过清朝了,这都已经是第二次从清朝回来了。我带工业革命的资料回去,就是想帮我丈夫改变帝国衰败的命运。”嘤鸣突然觉得自己干了个件相当牛掰的事儿。   雷霆选择了沉默以对,他觉得跟神经病是没法理论的……   嘤鸣也不想跟他理论,拿出搁在药舍小屋里的手机,发现有信号,不禁一喜——这也是她上次回现代的那七天里买的手机。里头只存了自己闺女婧欢的手机号,所以立刻拨打了出去。   结果……特么滴没人接!!!   嘤鸣脸一黑,这个死丫头!!   然后继续打!!   第十次拨打之后。总算被接听了,传出来的是婧欢那迷醉朦胧的声音:“妈妈!天还没亮,不要吵我睡觉好不好呀!!”   瞬间,嘤鸣心里的激动如数变成了气愤!!你丫的,老娘好不容易回来看你一回,你居然还嫌弃上了?!   娃娃脸雷霆也听见了电话里声音,不禁大惊失色。“你都有女儿了?!!”   嘤鸣淡淡一撇,“可不是么。都上小学了!!”   雷霆风中凌乱。   嘤鸣继续跟婧欢说:“你这次要不要跟我回你老爹那儿?”   “鬼才回去咧!”婧欢立刻毫不犹豫地道。   嘤鸣黑线了,好吧,对于婧欢而言,才过了没几天。她自然没那么快就原谅弘历。   婧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妈妈,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我还没睡够呢!”   “诶!等等……”嘤鸣话没说话,就只听见嘟嘟嘟的忙音。   这个死丫头,居然敢挂你老娘电话!!   这会子,雷霆看嘤鸣的眼神十分忧郁,为什么好女人都是别人的老婆??唉……   然后彼此都沉默。   嘤鸣是默默生气。雷霆是默默忧郁。   然后,都默默等到资料打印完,这时候。天也亮透了。雷霆身上也晾干了。   嘤鸣瞅着这一摞目测有自己高的资料,有些目瞪口呆,尼玛居然有这么多?!幸好碰见雷霆,否则她自己搜罗这些资料,不晓得还费多少天功夫。   嘤鸣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全部都给收进了药园世界小屋中存放。   雷霆瞬间呆若木鸡。   嘤鸣得意地一哼,“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雷霆立刻恢复正常,板着脸道:“那是魔术吧?魔术也都可以用科学解释。”   嘤鸣淡淡道:“你忘了,我把你从水里救上来的那个大鼎了?”   雷霆一呆。   嘤鸣摆摆手,“算了,我懒得跟你浪费时间。既然你不要报酬,我也不勉强,拜拜了,我得赶紧回清朝去!”婧欢这死丫头不会去拉倒!!老娘还不稀罕呢!!   “诶!等等!”雷霆急忙叫住了嘤鸣,“如果你真的是打算拿这些东西去改变清朝历史,我觉得……似乎还不够。”——雷霆默默想,估摸着这就是位中二病晚期的女神(经)吧……   嘤鸣有些懵,“这些还不够??”   雷霆点头,“这些只是两次工业革命的资料,虽然很详尽,但却缺乏最基础的理论体系。”   嘤鸣不是很能理解,便道:“你简单点说,还缺什么?!”   雷霆很认真地道:“你一定听说过一句老生常谈的话——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嘤鸣还是不是很明白,这话是很有道理,但跟老娘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雷霆露出了一脸“你智商真低”的表情,然后解释道:“我觉得你应该采购九年义务教育的教科书。再加上高中教科书,就差不多了。”   嘤鸣一呆,忽然茅塞顿开!她自己受过义务教育,自然知道教科书上讲的都是什么东西!所有科目的基础知识和基础理论体系,可以说是全乎了!!而且拿过去之后,完全可以叫弘历在清朝也传播这些东西,建立现代化的学校,如此一来,工业革命所需要的人才资源也很快就能培养出来!!这才是可持续发展!!   终于,嘤鸣坐上了雷霆的副驾驶座位,跟他又跑了一趟,又是他某个当老师的朋友家,那位老师家里收藏了一整套的教科书,版本虽然旧了点,但对于清朝人而言,已经是极其超前的东西了。   把这些教科书全都收进药舍小屋之后,嘤鸣深深看了一眼娃娃脸雷霆,“要不,你跟我走吧!”——她觉得,清朝有这些资料就足够领先世界了,但唯独缺少一个将这些资料传播施展开来的人才。所以忽然就生出了诱拐雷霆去大清朝的心思。   还有比雷霆更合适的人才吗?   或许有,可嘤鸣没那闲工夫满世界找人了。   雷霆笑了,笑得有些落寞,“你要是真能把我整去清朝,我也反对?反正,我在现代世界就是个loser!”——当然了,雷霆只是玩笑话罢了,作为一个物理系博士,他可不认可穿越这种事儿可能实现。   嘤鸣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拐骗成功的笑容,还是满是蛊惑地道:“放心,等去了清朝,我叫我老公给你官儿当当!而且清朝有得是漂亮美人,你可以合法得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日子保准比现代过得美多了!”——对于男人而言,穿越的确是件美事儿!   雷霆笑得开怀,仿佛听到了一个极为可乐的世纪大笑话。   可是,接下来,雷霆就笑不出来,因为整个世界都变了,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通道,一片迷离恍惚之后,车子外的一切都变了样,不是马路边儿、加油站附近,而是一座西式宫殿中……   雷霆懵了,“这——穿越到西方中世纪了??!”   嘤鸣笑眯眯道:“no!欢迎来到——海晏堂!”   第649章、欢迎来到大清朝!   嘤鸣笑眯眯道:“no!欢迎来到——海晏堂!”   雷霆的嘴巴成了“o”型,他指着海晏堂的窗户外,惊得目瞪口呆:“怎么成冬天了?!”   海晏堂明亮的窗户外,鹅毛大雪,正飘飘扬扬,外面俨然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又是冬天了吗?幸好海晏堂里有地龙,也烧着炭盆,所以即使穿着单薄的裙子,嘤鸣也不觉得冷。   “娘娘回来了!”海晏堂里的宫女们也炸开了锅。   “娘娘,这位大师是谁呀?”润玉忍不住问。   大师??   嘤鸣瞄了雷霆一眼,短短的小平头……也无怪乎被当成“大师”。   雷霆也有些迷惑:“为什么叫我‘大师’?”——不是搞艺术的才被叫做大师什么的吗?   嘤鸣捂嘴窃笑,“就是喇嘛。”——宝华殿的喇嘛,都是被尊称“大师”的。   雷霆的娃娃脸瞬间有些发绿,他当然知道喇嘛是什么,不就是藏传佛教里的和尚吗?!于是,雷霆当即发出了一声怒嚎:“我不是和尚!!”   可惜没人在乎他的反驳。   嘤鸣刚下车,润香急忙便拿了一个后世的紫貂斗篷把她包了起来,还红着脸道:“主子娘娘怎么穿成这样?未免也太……”   额……对于清朝人而已,露胳膊露腿的,的确太暴露了些。   嘤鸣笑了笑。也不解释什么,直接问:“今儿是什么日子呀?”——依稀还能听到外头有鞭炮声……   润香道:“回娘娘,今儿是大年初三。”说着。她急忙吩咐个小太监:“快去告诉皇上,主子娘娘回来了!”   嘤鸣一愣,忙问:“皇上没回宫?”   润香道:“皇上今年是在圆明园过的年。”说着,润香顿了顿,又低低道:“年前,皇上还叫人把令妃、颖嫔、顺嫔三人接了过来……”   嘤鸣脸色一黑,气得咬牙切齿。好你个乾渣龙!!老娘才离开多久?不到一年啊,才十个月啊!!你特么居然吧宫里年轻漂亮的小妾给接过来了!你特么是想干啥?!!   润玉忙上前道:“主子娘娘别生气。皇上没翻过牌子呢!”   听了这话,嘤鸣才稍稍消气些。   润玉解释说:“前段日子,不知怎的,景仁宫又闹鬼了。令妃还大病了一场,甚至连养在颖嫔娘娘膝下的十五阿哥也不知招了什么阴鸷,也生了病。皇上这才把他们都接了过来。也是奇了,一到圆明园,十五阿哥还有令妃娘娘的病立刻便见好,没几天儿就活蹦乱跳的了。”   嘤鸣眯了眯眼睛,这事儿光听着便觉得不寻常。   什么闹鬼的,只怕是令妃自编自导自演的好戏。   令妃生病,肯定是她自己整出来的事儿。可十五阿哥生病……十五阿哥明明被送去永寿宫养着。颖嫔必然严防死守,怎么会连十五阿哥也病了呢?   等等——润香方才说,颖嫔和顺嫔也来了圆明园?!   嘤鸣忙问:“既然是十五阿哥和令妃生病。那颖嫔和顺嫔为什么也被接了过来?”   润香低声道:“这也是令妃娘娘的请求,说颖嫔娘娘帮她照顾十五阿哥不容易,该嘉奖一番,至于顺嫔娘娘……令妃娘娘说,也希望顺嫔能一起来团团圆圆过个年。”   好不容易才分裂了她们三人,没想到令妃倒是挺有本事的。这么快又收买了二人……   嘤鸣冷冷一哼,她才离开多久。令妃居然还是死皮赖脸来了圆明园!!   等着瞧,不出一月,她一定要把令妃几个给撵回去!!   “对了,琚儿和烟儿呢?”嘤鸣急忙问,怎么不见她俩的踪影?她一走就是十个月,琚儿都快两周岁了,也不晓得认不认得她。   薛嬷嬷躬身道:“十四阿哥现下养在九州清晏,因娘娘临走前吩咐,烟儿公子必须跟十四阿哥同吃同睡,所以现下也一并在皇上那儿。”   嘤鸣一愣:“怎么整去九州清晏了?”——住在她的海晏堂不是挺好的吗?   薛嬷嬷道:“年前……出了点事儿,所以皇上才把十四阿哥接过去照看的。”   嘤鸣神色一紧,急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薛嬷嬷神色也有些阴沉,“那是一个半月前的事儿了,十四阿哥跑出去玩儿,结果不知是谁在蓬莱福海的冰面上放只小木马。十四阿哥瞧着鲜艳可爱,就要跑上去取!幸好被烟儿小公子给硬生生扯了回来!否则——”薛嬷嬷脸色露出几分后怕的神色,又忙请罪:“都是奴才一时疏忽,没能照看好十四阿哥!”   嘤鸣脸色也有些发白,她一走,竟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对她的儿子下手了!!!一个半月前,十一月的中旬,蓬莱福海那时候想来也才冰封了没多久,冰面还很薄,即使是小孩子的体重,也应该承载不起!!可想而知,若琚儿真的走上冰面,必然会坠入湖水中!!一个还不满两周岁的孩子,溺水,而且还是溺于寒冬冰水中,无疑是致命的威胁!!   “那时候令妃来了吗?!”嘤鸣冷着脸问。   薛嬷嬷摇头:“令妃她们是腊月初才过来的!只怕十有八九和她们无关!”   嘤鸣重重一哼,“那可不好说!!”——的确未必一定是令妃,但令妃必然有这份心思!另外,对永琚抱有杀意的,宫外不是还有一个五贝勒吗?!!到底是谁干的,只怕眼下也查无可查了!   如今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失嫡子身份,可永琚却成为更名正言顺的嫡阿哥!无疑是江山社稷最正统的储君人选!!只要觊觎太子之位,就必然会想方设法除掉永琚!!   嘤鸣的脸色阴寒了下来。   梅骨虽不知嘤鸣带来的这位奇装异服的“大师”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也不动声色取了一件貂裘大氅,恭恭敬敬奉上,柔声细细道:“殿中虽然暖和,大师也披件衣裳吧。”   雷霆见识了嘤鸣的“火爆”脾气,乍然感受到如此的温柔的关切,只觉得身心俱暖,在一看为她送来貂裘大氅的此人,又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顿时看得有些呆愣了。   梅骨有些不知所以,“大师?您怎么了?”   了解了宫中状况,嘤鸣这才想起被自己带来的这位现代高级人才雷霆先生,他这会子还是迷迷瞪瞪,入坠梦中呢!   嘤鸣便笑着对梅骨道:“他可不是什么大师,你们叫他……雷先生吧。”   雷霆郁闷地道:“我不姓雷!”   嘤鸣呆了片刻,“不是你跟我说,你叫‘雷霆’吗?”   雷霆说:“我名叫雷霆,姓……姓‘那’!”   “啊??”嘤鸣长大了嘴巴,还有这么稀奇的姓氏啊!!   雷霆叹着气说:“我是满族人,祖上是姓叶赫那拉氏,后来简化成‘那’。因为跟慈禧太后一个姓,所以我一般不跟人介绍自己的姓儿!”   虽然雷霆的话里有很多梅骨听不懂的,什么“简化”,“慈禧太后”又是哪位?但并不妨碍她听懂了“叶赫那拉氏”这个姓氏,梅骨笑着说:“原来大师是主子娘娘的本家啊!”   嘤鸣点了点头,保不齐还是修齐的后人呢!!   第650章、皇帝杀来   海晏堂内,一片其乐融融的时候,我们的皇帝陛下终于杀了过来。   用“杀”这个词,也是非常符合皇帝陛下现在的表情的。   因为他听说,他的鸣儿带了个男人回来!!!   皇帝陛下立刻就暴走了,手里正在批阅的奏折也不管了,直接杀了过来!!   人刚到海晏堂,先听见的是梅骨的笑语:“原来大师是主子娘娘的本家啊!”   弘历当场一愣,大师??他急忙探头看去,果不其然,便瞅见一个短短只有寸许头发的……喇嘛——还是奇装异服的喇嘛!   既然是个喇嘛,那弘历心中的那股子无名酸火,那自然是瞬间化为虚无了。虽然他也觉得奇怪,鸣儿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喇嘛——既然是出家人,那自然没问题的。   那喇嘛窘迫地摆着手,连忙说:“不不不!我跟你们娘娘不是本家!我是姓叶赫那拉氏的,你们娘娘不是叫纳兰英宁吗?”   听得这话,弘历又不高兴了,直接扬声斥道:“放肆!!皇后的名讳,也是你这个小小喇嘛可以直呼的吗?!”   弘历一语呵斥,顿时满殿的宫女太监齐齐匍匐在地,一时间寂静无声。   而寂静中,雷霆的白嫩脸蛋瞬间涨红了,他气呼呼怒吼:“我不是喇嘛!!!”   敢跟皇帝陛下拼嗓门,真真是叫跪了第一地的宫女太监俱吓了个够呛。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除了嘤鸣,多少年没人敢跟咱们的皇帝陛下顶牛了?弘历自己都快不记得了。可没想到竟然冒出这么一号奇装异服的喇嘛,还冲着他大呼自己不是喇嘛!   弘历气得笑了,他哼哼笑了两声。   嘤鸣却感觉出不对来了,弘历虽然是在笑,可笑却是冷得吓人,便急忙快步上前,冲着弘历温婉微笑。“我回来了。”   弘历瞅了她一眼,依旧是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还知道回来啊?!”再一瞅嘤鸣的这一身打扮,他才发现,嘤鸣的紫貂斗篷底下,居然是一件极其暴露的衣衫!!大半的小腿裸露着。脚上也穿着极其裸露的鞋子——嫩白晶莹的脚趾头微曲着,还有一双雪白的藕臂也从紫貂斗篷中半遮半掩地露了出来,直叫皇帝陛下看得心头发热!   弘历脸色黑了几分,顿时斥道:“你穿的是什么?简直是伤风败俗!!”   嘤鸣努了努嘴巴,“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说着,也不敢跟弘历顶牛,便笑眯眯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里头更衣。”   说罢,也不等弘历点头答允。便飞快转头冲向内殿,内殿中又传出嘤鸣的叫声:“我带回来的人,你先别动!!”——她可不希望。自然好不容易拐骗来的雷霆被弘历给宰了。   嘤鸣一走,弘历的注意力自然就转移到了雷霆身上,弘历眯起了丹凤眼,那眼神,仿佛刀子一般,几欲分分钟把雷霆给凌迟了!   莫名的。雷霆觉得气氛很不对劲儿,这不像是在拍戏啊!也没有灯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要说实在彩排,这群扮演宫女太监的人有必要跪在地上跪辣么久吗?   弘历淡淡一扫,问:“你——皇后的本家?!”——方才那些话,他可是记得真真。   雷霆急忙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不!”他打着哆嗦说了两个“不”,又忙道:“我……我、我姓叶赫那拉氏,不姓纳兰。”   弘历脸色一滞,这是个傻子吗??叶赫那拉氏,不就是纳兰氏吗?!   跪在地上的梅骨见这位“大师”实在傻得可怜,便忙扯了扯她的裤腿,低声提醒道:“大师,叶赫那拉氏又称作‘那拉氏’,或者‘纳兰氏’。”   “啊???”雷霆呆若木鸡。   梅骨急忙道:“大师,见了皇上,要跪下行大礼!”   “跪下???”雷霆又是傻了眼,这是怎么滴了?难道真的穿越了?可是,老天爷啊,能不能告诉它他到底穿越到哪儿了?地方像是西方中世纪,可是这里人的穿着打扮却像是清朝!!要不要这么混搭啊?!!   这穿越得,也未免忒诡异了点吧?!雷霆虽然智商秒杀无数人,但面对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的时候,也就跟个傻子没什么区别了!   梅骨急得不行,二话不说急忙一把抓住了“大师”的手腕,狠狠一用力,便将“大师”狠狠一拽!!   可怜见的雷霆,虽然大脑发达,可四肢实在鸡弱了点,连梅骨都不如!尤其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便生生被拽了下来,膝盖“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雪白的汉白玉地板上,疼得雷霆那叫一个呲牙咧嘴、痛不欲生。   嘤鸣换上一身桔红色九重春色缂丝旗服、踩上花盆底鞋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雷霆跪在地上,疼得已经掉泪了,那张白嫩的娃娃脸上满是痛不欲生之色。   嘤鸣不禁气恼:“不是让你先别动他吗?!”——瞧你把人家给欺负得!!   弘历不由一噎,朕连这喇嘛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呢!!   梅骨见状,只得忙解释了一下,说是自己硬生生把“大师”拽着跪了下来,又连忙嗵嗵磕头请罪,“奴才该死!请主子娘娘降罪!”——不管怎么说,大师是娘娘带回来的人,而且还是娘娘的本家,弄不好就是娘娘的兄弟子侄之类的!哪里是她可以冒犯的?!   梅骨嗵嗵磕头,磕得厉害,倒是叫雷霆看得心疼不已,多漂亮一姑娘,干嘛自残啊!便连忙上去阻拦,“别别别磕了!磕破了脑门可怎么是好?!”——刚到这儿的时候,这姑娘还给她披了件大氅呢,又温柔又漂亮的姑娘,在现代简直是绝种了。   不得不说,雷霆还是蛮有怜香惜玉之心的。   见状,嘤鸣也微微一笑,便道:“行了,别跪着了,都起来吧!”   听了这话,雷霆揉着膝盖一笑,便要爬起来,却发现左右的宫女太监都还一动不动跪着。而梅骨也正急忙摇头示意,雷霆见状,便不起来,又乖乖跪好。   弘历淡淡一哼,这才稍微满意了几分,便淡淡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宫女太监齐刷刷谢恩,这才起身,雷霆也忙随大流站了起来。   第651章、博士的三种含义   乾隆二十三年正月初三。   圆明园,海晏堂。   遣退了左右之后,嘤鸣先是一挥手把存放在药舍小屋里的所有资料给搬运了出来,两次工业革命的打印资料、义务教育以及高中教育的教科书。   于是,就整了这么多了。   不过对于拥有汗牛充栋书籍的皇帝陛下而言,这也不算多,顶多能塞满嘤鸣海晏堂的书房罢了。究其主要原因,主要是这些资料的字体都很小……对于清朝人而言,的确是很小很小很小了,小到皇帝陛下看着都不方便。   弘历信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教科书,很不巧合的是……那是一本小学五年级的英语书,咱们的乾隆陛下虽然精通满蒙藏汉四种语言,却唯独不会这种鸟语。瞅了一眼之后,他立刻换下一本。   下一本是……历史书,主要内容是明清历史时段的历史。翻开之后,弘历眉头一皱,“怎么尽是些白字?!”   雷霆忍不住道:“那是简体字!”   弘历脸色微沉,“朕跟皇后说话呢,你这个喇嘛插什么嘴?!”   雷霆脸颊红涨,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我真不是喇嘛!”   嘤鸣不厚道地捂嘴笑了,然后对弘历说:“等会儿我给你写一份繁简体字对照表!”   弘历“嗯”了一声,表示满意,便飞快继续往下翻,虽然这里头很多白字。但他还是看得出来,这是本历史书,前头明朝历史。他以后慢慢看,他更想知道大清的国运如何。   去年春,鸣儿走的时候说过,她要去取一些两百年后的书籍。鸣儿还说,大清只剩下不到两百年的国运了,弘历看到二百多年后的历史书,自然心头一紧。迫不及待,便想要验证一下。   但是……   翻到后半本的时候。却是一片空白!!   一张张,都是白纸!!   弘历愣住了,“鸣儿?这是怎么回事?”   嘤鸣也有些傻了眼,“怎么没印上??”便扭头看雷霆。   雷霆也瞪圆了眼睛。“这不可能啊!教科书的印刷标准都是很严格的,连一张的空白都不可能出现!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白纸?!”   是啊,她念了那么多年书,还没见过大半本书都是白纸呢!!   嘤鸣突然一个激灵,“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所以特意抹去了清朝史??”   雷霆道:“这不科学!!”   “科学你妹的!!”嘤鸣忍不住吐槽了,你除了科学还会点啥?!   雷霆缩了缩脖子,“我……我得先出去验证一下!我还是不相信这里是大清朝,更不相信这里是圆明园!”顿了顿,雷霆直起脖子道:“圆明园怎么可能有是西方宫廷建筑风格?!不对劲啊!”   嘤鸣翻了个白眼。“你的历史是跟数学老师学的吗?!圆明园囊括中西,博采西洋建筑风格,所以才被称为万园之园!”   雷霆弱弱道:“我……我从初中开始。历史就不及格。”   嘤鸣差点没晕过去,这个麻绳物理学博士生,尼玛是超级大偏科啊!!!   扶额长叹,嘤鸣无语凝噎。   弘历撂下手中的历史书,问:“鸣儿,现在你可以告诉朕。这个喇嘛到底是谁了吧?”   雷霆内牛满面,我不是喇嘛!!!   嘤鸣竖起一根手指。道:“首先,他不是喇嘛!”   雷霆无比感动地看着嘤鸣。   弘历冷冷一哼,表示相当不满,这个喇嘛太没规矩了!!   嘤鸣竖起第二根手指头,“他叫纳兰雷霆,是我从两百多年后的世界带回来的人才!”   雷霆立刻挺起胸膛,“没错,我可是麻绳的物理学博士!”   弘历皱了皱眉头,“就他这样还博士?能教得了国子监的学生?”   嘤鸣一愣,这才明白,弘历嘴里的“博士”,是国子监的一种低级官员,也就是国子监的老师。   嘤鸣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博士跟那个博士不一样!你就当他是个博学之示好了!”——在古代,博士的确也有后一种意思,不过却不是一般人能当得起的。   所以听了这话之后,弘历难掩鄙夷之色,“就他这幅样子,还博学之士?!”——博学之士,非大儒所不能当也!   雷霆气坏了,“我就是博士啊!!”说着,他二话不说钻进了越野车里——就是搁在海晏堂厅堂中的那个越野车,因为嘤鸣启动穿越时候,越野车也跟身体相接触,所以也被带了过来。   雷霆翻出了一本满是英文的学位证书,气呼呼道:“这是我的物理学博士学位证书!!白纸黑字!!”   弘历再度皱起眉头,“又是洋文?”   嘤鸣忙把那学位证书给拦了下来,“得了吧你!现在可是两百多年前,你的麻绳还没建立呢!就别拿出来显摆了!”   雷霆有些委屈,这哪里是我想拿出来显摆,分明是有人质疑我的学位啊!!我当然要拿出来证明一下了!   嘤鸣叹了口气,好吧,两百年代沟果然不是那么好化解的。   弘历便问:“他果真是纳兰家后世子弟?”   嘤鸣点头道:“我想这个假不了——”在现代,冒充满族人又没什么好处!   弘历得到这个答案,总算露出了些许微笑,既是纳兰氏子弟,朕倒是可以放心了。   嘤鸣又指着眼前这些资料,“这些你看不懂的东西,他都可以帮你解释清楚。”物理学博士教导一下小学、中学课程应该是分分钟搞定的事儿吧?   对于这些从二百多年后带回来的书籍,弘历自然不敢小觑,光凭上头一个个蝇头小字,规整娟秀无比,便知道这不可能是用手写出来的!必是什么高超手段,虽然上头有很多白字……哦不,是什么简体字——真不晓得后世的人为什么整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嘤鸣已经去一旁写繁简体字对照表了,其实主要就是一些偏旁部首被简化,一些很冗余的字体也被简化了,倒是很系统的东西,她繁简体都会,只不过一时半会也写不全,所以捡着要紧的写了一些,便递给弘历看。   第651章、燧发枪   “是谁简化了字体?简直是莫名其妙!”弘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嘤鸣却笑着说:“这一简化,的确失去了一些古典的美感。但是,弘历……文字的最大用途不是艺术性,而是传播性。”   弘历一愣,有些怔怔。   嘤鸣继续道:“文字的最大用处,不就是传播知识和历史吗?不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的更方便地传道授业解惑吗?所以为了方便传播,自然是越简单越好,损失一些艺术性而便于传播,未尝不是一种理智的选择。”   “而且——”嘤鸣微微一顿,“自仓颉造字以来,从甲骨文到小篆再到隶书楷书,文字本来就是在不断地被简化!到现在,还有谁闲着没事儿写小篆?也就刻印章的时候会用到了!只不过这次简化,是人为刻意简化的罢了。”   ——其实简化字还推出了第二批,但没过多久就没取消了,因为那一批字饱受诟病,一则是简化到这个程度已经很简便了,没必要再进一步简化,而且再简化后的字损失的艺术性更大了,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弘历良久无言,他也就是随便吐槽两句,而且简字体其实也不难认,弘历也能猜也差不离。弘历不禁颔首,“倒也是。”   雷霆有些惊异地看着嘤鸣,“这些我都不知道诶!”   嘤鸣得意地笑了,你丫一个严重偏科的理科男当然不晓得这些了!!   弘历又默默拿起了第三本书。只不过眼前这本书,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晦涩难懂了。   额——那是一本初中地理书……   弘历看得眉头皱得愈发厉害:脚下的世界是一个圆形的地球??   地球是绕着太阳转?!   昼夜更替、四季变换竟然都能被这种古怪理论解释得通?!   更让弘历惊异的是这本书上附带的地图!!无比清晰的地图,对于山川河流都精确到了极点!虽然上头标注得地名满是错漏。但并不妨碍弘历以帝王的视角看待这本书的用途!!   如此精确的地图,若是用于对西南的战争……弘历眼里投射出炙热的光芒!   那是地理书的最后一页,一张折叠的全国地图,也包括周边国家的地图,弘历看了良久之后,突然“刺啦”一声!   他把这一页地图给撕下来了!   “你干嘛?!”嘤鸣无法理解弘历这一举动。   弘历将那地图折叠好塞在马蹄袖中,严肃地道:“这种东西十分要紧!所谓战事。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有了这张地图。西南的地形便纤毫毕现,土司叛乱清缴便如虎添翼!同样,这东西也决计不能落在旁人手中!!”   嘤鸣黑线了,额……果然是皇帝啊。什么都能联想到这上头。   雷霆在旁边弱弱道:“您撕了一张也不管用,每一本地理书上都有地图呢……”   嘤鸣点头,没错。   皇帝陛下一听,二话不说便开始翻腾那其他的地理书了。   嘤鸣忙按住他的手,“这些本来就是带回来给你的!自己拿回去不就得了!”撕毛撕啊!!又没人给你抢!!   弘历不禁老脸一红,连连咳嗽了两声。   弘历二话不说,便叫了王钦进来搬这些书籍资料,要全都运送到九州清晏内书房中,他要慢慢研究。为了方便研究。所以咱们最博学的物理学博士纳兰雷霆喇嘛也被皇帝陛下给带走了。   雷霆也总算见识到了海晏堂外面的景象——殿宇亭台,宛若仙宫神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一座座殿宇恢弘壮丽,西洋建筑、江南山水,堪称囊括中外古今!——只有圆明园!!只有圆明园才有这般景象!见识过无数个国家宫殿的雷霆可以确定,没有那一处可以比得上这里!!   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他真的穿越了!!   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就是乾隆皇帝!!   人因为无知。才会无谓。   当知道了之后,便也懂得了畏惧。   所以去了九州清晏之后。雷霆什么牢骚脾气都没有了,乖顺得跟个小绵羊,一整个晚上,都耐心细心、细致入微、深入浅出地为这位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乾隆陛下解释教科书上的内容以及工业革命的资料,偶尔问及二百年后的状况,雷霆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说到二百年后,人人都能飞上天、人人都能有千里眼、顺风耳的时候,连弘历也不禁瞠目结舌。   雷霆默默想,我还没说人类已经可以登上月球了呢。   只不过,雷霆再也不敢有半分自恃与骄狂,就算他对历史知道得不多,但也知道这位乾隆皇帝,也不是个仁慈的主,光文字狱就不晓得搞了多少回,回回都是腥风血雨。这位爷,的的确确是雍正的亲儿子,为了巩固皇权,那是绝对不吝啬下杀手的!   要是他做出半分对大清帝国不利的事情,那绝对是十死无生!!   他只是个理科宅男,懂得再多,也比不上权利厉害!   何况,现代社会,他连自己的博士生导师都斗不过,在清朝就想跟皇帝斗?那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   雷霆别的本事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最终,弘历终于翻看到了那张画着燧发枪图纸的工业革命资料,旋即眯了眼睛,“这东西——跟火器营的枪械的确大有不同之处。”   雷霆小心翼翼道:“西方正是因为发明了这个东西,所以才让军队有了以一当百的实力。”   “哦?”弘历笑了,“这东西真有那么厉害吗?朕瞧着,也就是动静比弩大了些。”   雷霆点头道:“弩,的确是冷兵器时代最厉害的武器!一样都是远距离攻击武器,但是燧发枪的厉害之处,主要是因为子弹的发明……”说着,他指了指下面的子弹图纸。   便道:“安装了这些子弹之后,就大大缩短了发射时间,弩最大的缺点,就是必须手动搭箭拉弓,不但浪费体力,更浪费时间。”   弘历严肃了起来,是啊,体力、时间,这对战争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雷霆又道:“陛下,您不妨想想,若是一整排的士兵全都配备上杠杆式燧发步枪,一齐扫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清末的国门,就是被这样打开的,鸦片战争也是这样被开启的……   第652章、黑科技   雷霆又道:“陛下,您不妨想想,若是一整排的士兵全都配备上杠杆式燧发,一齐扫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清末的国门,就是被这样打开的,鸦片战争也是这样被开启的……   瞬间,弘历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整个书房如低气压降临一般。霆吓得脖子一缩,心中不禁战战兢兢,如果有可能,他也想改变清末的历史——   他父母早逝,被国家公派出国留学,去了那个世界上最发达最自由,同样也最宣扬人权民主的国家,可是在那个国家,他才真正见识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种族歧视,哪怕他以最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博士学位,也已然能够感受到掩藏在那些白皮肤底下的歧视——所以他才选择回国,可惜回国之后,竟被自己最信任的女朋友背叛了,被自己的导师背叛了……   想到这些,雷霆不禁心中一黯。旋即,他又精神百倍了起来,但是,他来到了清朝!如果不去改变历史,他来做什么?简直是对不起老天爷的眷顾!!   想到此处,雷霆精神百倍地为弘历解释这些工业革命资料,“这是蒸汽火车和铁路,一旦出来,它的速度最高可以达到每小时——额就是半个时辰,可以跑出一百里地!”   弘历震惊了,半个时辰行百里,那一天岂非能行二千四百里?!那发兵西南,岂非两日两夜便也抵达?什么叫兵贵神速,这才是真正的神速!!   弘历急忙问:“这个什么车能装在多少兵卒,多少军械、多少粮草?!”   雷霆想了一会儿,便道:“蒸汽火车至少可以有二三十节车厢,一节车厢可以载重极限十吨!”   “十吨??”弘历皱起眉头,这到底是多重?咱们的皇帝陛下,可没听说过这种现代的计量单位。   雷霆忙道:“一吨等于两千斤!”   弘历瞬间眼冒精芒,一吨两千斤,十吨岂非就是两万斤?!二三十节车厢岂非就是十几万斤粮食?!以每个士兵每日五斤粮食计算,蒸汽火车一次就可以拉载五万大军一日的粮食?!   雷霆忙补充道:“不过如果极限载重的话,速度就没法达到最快了。”   弘历微微点头,这点倒是不难理解,“卿之所言,朕心中有数了。”——这上头的好东西太多了,还需着专人慢慢消化才是——而且,这蒸汽火车的造价也是昂贵无比,火车本身倒也罢了,那铁路……需要大量木轨、民工,铺设起来无疑是个极大的工程!不知多少年才能建成,而且极其耗费民工,耗费物力财力。尤其是从京城到西南的铁路,五年之内不可能开工。不过,倒是可以先建一段短的铁路试试看。   弘历心中有了主意……   这日,雷霆口若悬河,说得嘴巴都快干了。   哪怕只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期间发明的黑科技就着实不是小数量,以蒸汽为动力的陆上、海上交通工具,以珍妮纺纱机为代表的纺织机器,燧发原理的各式扫射以及原理火药比例……   不过我们皇帝陛下,明显对能用于军事战争的各项黑科技更感兴趣,不过民生领域的各种玩意儿也表现了足够的重视。   当然了,弘历对嘤鸣带来的那架钢铁马车似乎更感兴趣,因为那些燧发、蒸汽火车、蒸汽轮船毕竟都只是存在于纸页上和理论上的东西,那架钢铁马车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且弘历也亲眼见识到了钢铁马车的强大能力——雷霆亲自挂挡踩油门,把这辆皇帝陛下口中的“钢铁马车”给开到了九州清晏。   不过雷霆小心翼翼地表示,现在就想汽车,实在难度太高了点,虽说作为一个物理学博士,这里头的原理他都懂,但不代表就能出来!橡胶、燃料这两大难题,就需要很长时间来解决,而且汽车所用钢铁也不是寻常钢铁,尤其是发动机部分,必须是足够发达的重工业行业才能冶炼出发动机所需要的钢铁。清朝那些土窑烧出来的铁用来造发动机??那简直是开玩笑!   科技树要从底层攀登才行!想要一步登天,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当然了,这些“大不敬”的话,雷霆没敢说。他只是委婉地表示,如果一切发展顺利,二十年后应该就能出有使用价值的汽车了——也仅仅是有使用价值而已!想要跟他那个军用级别的越野车相比,性能上肯定是天差地别!!   不过雷霆还是有讲述了几种可以很快就能出来的“马车”——就是自行车,还有人力三轮车,原理上都是一样的。不过若是没有橡胶,舒适性无疑会大大降低……还有刹车装置,手工虽然也能完成,但无疑需要比较高水准的铁匠。但是,应该可以出来简陋版的自行车、三轮车——不过这两样东西,现代人的雷霆觉得,也只能用于民生领域了。   可是,弘历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两样东西几乎可以代替马匹了!!而且这些玩意儿,不需要吃草喝水,更不会生病!所耗费银钱,也完全比养马廉价多了!!   雷霆跟弘历不一样,他并不是战争分子,他也认为提高一下落后封建时代的民生状况才是才要紧的。在衣食住行四个方面,他提出了四项黑客器,纺纱机、杂交水稻、水泥砖头以及刚才说的自行车三轮车。   作为一个物理学博士还等同拥有生物学博士水准的雷霆,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可以轻松搞定的,哦……杂交水稻也费时一点,虽然现代社会已经有现成的成果,但想要复制,还需要两三年实验。   弘历也对这个所谓的能提高数倍水稻产量的什么杂交水稻相当感兴趣,天底下为什么会有人造反?还不是因为有人吃不饱饭?若是能解决天下人的吃饭问题,这简直比前头所说的一切都要紧!!而且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后勤最要紧的就是粮草!!饿着肚子的人是没法打仗的。   这一夜的君臣奏对,让大清的历史走向狠狠转了个巨大的弯儿!   一个帝国的撅起,从今天开始,从乾隆二十三年开始!!   同一个晚上,海晏堂中也传出了嘤鸣凄厉的惨叫,那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般的凄厉的惨叫——嘤鸣心疼得痛不欲生!(。)   第653章、血槽空了   回到大清朝后,嘤鸣没有急着解决最要紧的问题。   当然了,她所谓的最要紧的问题,可不是那一堆等着需要攀登的科技树——那些交给雷霆去办就可以了,她一个文科生,一个门外汉,还是别乱掺和了!   对于她而言,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要紧的自然还是令妃那几个蠢蠢欲动准备勾搭自家乾渣龙的小婊砸!!   这一天傍晚,弘历把她带回大清朝的所有资料全都带走了,雷霆也带走了,车也开走了。   她的儿子永琚包子,也被从九州清晏送了回来。   看着长高了一大截子,走路也十分顺当的儿子,嘤鸣感慨颇多。   “琚儿,还认得额娘不?”——她一走就是十个月,对于小孩子而言,那可是想当长的时间了!   永琚抬起头、歪着脑袋,对着嘤鸣看了好几秒,才扑棱跑上来,扑在嘤鸣怀里,如乳燕投怀一般,奶声奶气唤了一声:“皇额娘!!”   嘤鸣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   永琚还能记得她,其实主要归功于烟儿,烟儿牵着永琚的小手回到海晏堂殿外的时候,就叮咛过永琚,见了要叫“皇额娘”。   这么多日日月月同吃同睡,对于永琚而言,烟儿自然是最好的玩伴,对于他的话也相当能听进去。   跟着永琚后头,烟儿也扑了上来,“娘亲!!”   嘤鸣笑着抱着两个儿子,这个亲一口,那个啃一口,直到把两个小家伙亲的满脸都是口水,才肯罢休。   “烟儿也长高了哟!”嘤鸣笑眯眯捏着烟儿的腮帮子,高兴地合不拢嘴。   烟儿愣呆呆瞅着嘤鸣的手腕,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嘤鸣肉疼欲死的话:“娘亲,血玉手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什么?”嘤鸣还没察觉呢,她皓腕上那只颜色鲜红泣血般的手镯——此刻已经是一片透明色!!只剩下一小缕的血丝,很小很小的一缕,悬挂一般浮在通透得跟冰块一样的手镯中央!!   “嗷!!!!——”这就是为什么,海晏堂会传出嘤鸣凄厉的惨叫声的原因了!!   每一次穿越,血玉手镯都会消耗能量,但因为一直以来,消耗量小到足以忽略不计,所以这次回来,嘤鸣还真的忽略不去看了!   结果,就出现了这种令人心碎、令人蛋疼的状况!!   血玉手镯的能量,在这次穿越中几乎被消耗殆尽了!!!   就如同网游里血槽,一下子特么滴就几乎清空了!!就剩下那么可怜的一咪咪了!!!   嘤鸣攥着手镯,肉疼得倒在了美人榻上,肉疼得恨不得撞墙!!   “娘娘这是怎么了?您那里不舒服啊?”润玉吓坏了。   润香则急忙道:“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嘤鸣这才急忙爬起来叫住润香:“别去!!”然后捂着生疼的心口,如西子捧心般,眼中饱含泪水地道:“我没事儿。”   润玉急得不行,“主子娘娘都疼成这样了,不传太医怎么行?”   嘤鸣忙摆手,“本宫只是许久没见到琚儿和烟儿了,所以喜极而泣!“   听了这话,润玉润香面面相觑,真的是这样吗?两人表示非常怀疑。   不过看看自家主子的气色,也的确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所以在嘤鸣的坚持下,润玉润香也被打发了出去,严令不许传太医。   她这是心病,吃药是不管用滴!!   对于血玉手镯的血槽空了的问题,明显是这才穿越才造成的问题,去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理由会消耗这么多能量,唯一的可能就是——回程的时候!她带了雷霆,带了无数资料,还带了偌大一辆越野车!!这样的载重量,让血玉手镯的消耗呈几何倍数增长!!   这是唯一的解释!!   嘤鸣不禁内牛满面,早知如此,她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啊!!资料是必须,雷霆也是非常有用的,可那辆越野车其实不带也没啥问题!!   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带都带来了,还能咋滴?虽然她现在肉疼加蛋疼,也只能认了。   唉声叹气的嘤鸣良久才恢复了过来,这才仔细打量自己的血玉手镯,那一丝丝的血色能量,估计也只能支持一次穿越了,而且弄不好还是只能单程穿越,就像是单程的火车票一样。她要是穿越回现代,极有可能就会回不来了!   原本她还打算,等过两年,南巡的时候——嗯,她记得真真的,弘历是六下江南呢!迄今为止才下江南两次而已!所以她打算下次去江南的时候,驻跸杭州的时候,顺便回一趟现代的杭州,哪怕回去几几分钟也好,起码能见见闺女婧欢。这次回现代,主要目的是搜集资料,结果只在电话里跟婧欢通了几句话而已。婧欢看样子是不想念她,可她想闺女啊!!   可现在……   嘤鸣默默估算一下弘历的剩余寿命,得,四十年之内她是见不到闺女了。   就在大清朝陪伴弘历一生,等他驾崩,她在大清朝才真正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那个时候,他的永琚也已经是个中年人了,即使没有了母亲在身边,想必也能照顾好自己了。   唉……   也只能这样了。   还有雷霆——其实她是打算,在清朝完成了工业革命,若是雷霆想回现代,就送他回去的。可现在看,也只是奢望了。但愿雷霆长寿一点,四十年后,但愿他没有老死。那样,她才可以顺道把雷霆带回去。   罢了罢了!   嘤鸣也是个比较想得开的人——关键是想不开也不成啊!   所以便叫人准备洗澡水,沐浴更衣,换上寝衣,她也不等弘历了,以他的个性,这一晚上肯定要跟雷霆研究一晚上的科技树攀登问题。   因为拔步床也够大,所以一干一亲俩儿子也被嘤鸣留了下来,娘仨一个被窝。给两个儿子分别一个晚安吻,然后——熄灯睡觉!!   嘤鸣美美入睡了,永琚与烟儿一左一右依偎在嘤鸣怀里,睡得也很香甜,但是圆明园里却有三位年轻的嫔妃睡不着见,正在密会呢!地点是,令妃魏氏所居住的凤麟洲!   第654章、凤麟洲三妃密谈   凤麟洲地处圆明园南园区域,正位于东湖中央的一座小岛上,殿宇亭榭、飞檐斗拱,苍松翠柏簇拥,嶙峋假山点缀,宛若神仙住处。一架雕梁画栋的廊桥绵延十丈,凌东湖之上而建,直通向凤麟洲岛屿。   这是前些年才刚刚落成的新殿宇,因名中带个“凤”字,所以令妃才选中了此地。也不管寒冬腊月岛屿上湿冷,直接就住了进去,直接导致红箩炭的消耗量倍增!   这凤麟洲是个极好的避暑所在,可寒冬腊月还住在这儿——嘤鸣肯定会啐一句,你丫蛋疼啊?!   正月里,寒夜中,雪压松枝咯吱响。   凤麟洲殿中灯火通明。   令妃、颖嫔、顺嫔三人俱是脸色沉重。   皇后去年春夏之交突然就消失了,用皇上的话说,那是皇后去了宫外某个寺庙为皇家祈福了。这让她们不由得想起了乾隆十三年冬天,纳兰氏的那次消失。   纳兰氏去了哪儿,是否回回来,何时回来,这些问题虽然无法解答,但却并不妨碍她们心中蠢蠢欲动!独霸皇上的纳兰皇后走了,岂非是她们有机会了?!   于是,令妃、颖嫔、顺嫔三人摒弃前嫌,展开了联手。起初,她们原想等皇上回宫的,最起码,等到过年的时候,皇上总该回来吧?但是刚进腊月里,她们和紫禁城的其余一众嫔妃便得到了消息,皇上要在圆明园过年,不回去了!   这下子,三人都急了!!所以便有了令妃的那个计策!她们必须要来圆明园!否则跟个弃妇似的被皇上丢在宫里,什么图谋都是白瞎!!   于是,令妃被废后乌拉那拉氏冤魂缠身,十五阿哥永琰也是如此。   很成功的,她们都来到了圆明园。   也都不约而同地施展开了博取圣心的计策,或温柔小意、或娇柔楚楚,但都不怎么成功。只不过三人都意志满满,她们都不信,皇上还能一辈子不召幸嫔妃吗?还能一辈子为皇后“守身如玉”?!只要慢慢谋划,总有成功一天!!   可惜她们还没成功,皇后就回来了!!   三人心中都忍不住想,怎么这次这么快?!上回皇后不是失踪了七年吗?这回竟然不到一年就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奇装异服的喇嘛和个古怪的钢铁马车……当然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接下来,她们该怎么办?!   颖嫔率先道:“咱们好不容易才来圆明园伴驾,决计不能被赶回去!”首先要把自己留在圆明园中,否则要是被赶回去,可真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顺嫔叹了口气,“早先来圆明园时候,皇后就只肯叫那些年老色衰的嫔妃伴驾,她这次回来,肯定会立刻把咱们赶回去的!”   颖嫔咬牙切齿,“废后在世的时候,虽然善妒,却也没有到如此地步!!她一人独霸皇上,竟还不许年轻美貌的嫔妃伴驾!!这种妒妇,到底哪里好了?偏生皇上被她迷了心神!!”   顺嫔幽幽笑了,“妹妹姿色平庸,不得皇上青眼也就罢了,颖嫔姐姐和令妃姐姐可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论容色丝毫不逊色皇后、更比皇后年轻那么多,竟也无计可施吗?”   颖嫔听了这话,顿时满肚子都是酸水,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反倒是令妃依旧温吞吞微笑着,“两位妹妹不必着急。皇后虽然回来了,可皇上今晚并不曾在皇后的海晏堂留宿呀!”——皇上召见了皇后带来的那个奇怪的喇嘛,在九州清晏中也不晓得谈了些什么。   颖嫔听了这话,不禁一喜,“难道是皇上厌倦了皇后?”   顺嫔淡淡道:“皇上只怕正忙着看皇后带回来的人和东西呢!只怕这些与前朝政务有关!想必这才是皇上没有留宿海晏堂的原因。”   颖嫔听了,不禁怏怏。   令妃笑语嫣然:“顺妹妹当真机敏聪慧,本宫也是这么觉得。皇后能勾得皇上冷落六宫,自然决计不会轻易失宠。”   颖嫔不屑地一哼,“皇后都三十五岁了,就算保养得宜,姿容还能维持几年?等着瞧吧,等她年老色衰,还拿什么跟咱们争?!”   顺嫔嗤地笑了,她掩唇道:“既然如此,颖嫔姐姐就慢慢等吧!”说着,她“咯咯”笑了两身,难掩嘲讽之色。   “你——”颖嫔气得涨红了脸蛋,俏眸中也不禁怒色横生。   令妃见状,心下自是欢喜,她当然不乐意见颖嫔顺嫔二人关系太好,否则二人联手对付她可如何是好?只不过现下纳兰皇后才是最大的敌人,因此,令妃今日不同往常,不但没有挑拨,而是忙笑语劝慰二人言和。   “强敌在前,咱们姐妹该同心同德才是。”令妃满是真诚地道,旋即她叹着气道,“上次就是因为中了皇后的挑拨离间之计,才叫咱们姐妹内讧,纳兰皇后渔翁得利。前车之鉴,切不可再犯啊!”——令妃指的自然是自己封妃、后来居上,顺嫔颖嫔居嫔位,而后颖嫔趁令妃被皇后压倒之时,出手夺其子之事。   当然了,现在十五阿哥已经回到令妃身边了。令妃轻描淡写一语,便将颖嫔夺子之举归咎于纳兰皇后的挑拨,可谓是聪明至极。这一席话,把颖嫔的错处归零,这般宽宏大度,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同样,令妃也是在警告颖嫔,“切不可再犯”!意思是叫她以后别觊觎自己儿子。   对此,颖嫔自然是心虚的,便讪讪笑了笑,再也不与顺嫔斗嘴了。   三人结盟虽说各有心思,但在令妃的筹谋之下,还是比以前牢靠多了。令妃也懂得放下架子,从不在二嫔面前摆四妃的谱。   三人中,自然还是以令妃为首,原因嘛,一个是因为位份,二则是智谋,无疑都是令妃占优势。颖嫔自恃美貌,顺嫔自恃关系,唯独令妃才是最冷静的一个!也是最懂得协调关系,掌控局势的一人!   顺嫔忙问:“令妃姐姐镇定自若,可是想好了什么计策吗?”   听了这话,颖嫔也忙将目光转移了过去,有些期待地看着令妃。   令妃嫣然一笑,“我哪里有什么好计策?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听了这话,二嫔不禁怏怏。   令妃又道:“只不过,皇后既然回来了,咱们明日最好还是早早去海晏堂请安为宜。”   二嫔也明白,这是规矩,自然不容有半分怠慢,否则被人说是不敬中宫,可就不妙了,于是齐齐点了点头,彼此约定时辰,便各自告辞了。   二嫔走后,令妃看着殿外的深深夜色,眼里露出了冷入骨髓的笑,她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肖似皇后的脸蛋,笑意更加叫人毛骨悚然,“本宫怎么会没有计策呢?本宫……可就等着纳兰皇后回来呢!”   第655章、令妃自虐有阴谋   可是这一妃二嫔一大早赶到海晏堂时候,却被告之,皇后不在,皇后去了九州清晏。   嘤鸣当然不会为了躲她们才去九州清晏的,因为一大早晨起来,她就得知,弘历昨夜一夜未眠,今早罢了早朝。所以她草草用了早膳,便急急忙忙往九州清晏而去了。   海晏堂外,令妃笑容无比温婉,她和气地嘤鸣身边的宫女梅骨道:“不妨事,臣妾们多等一会儿就是了。”   只不过颖嫔和顺嫔的表情却不像是愿意多等一会儿似的,脸上的表情跟便秘了似的。   梅骨恭恭敬敬道:“是,叫三位小主生受了。”梅骨虽然客气,但却只称呼三人为“小主”,而不是尊称“娘娘”。   按照规矩,的确只有皇帝皇后才是宫里的正经主子,其余嫔妃都是“小主”,但上了嫔位,一般都会被尊称“娘娘”。梅骨的态度,便足可见嘤鸣的态度。   而且梅骨也没有请令妃、颖嫔、顺嫔三人进殿喝茶什么的,只管看着她们再外头候着——反正又不是皇后娘娘叫她们在外头受寒的,就算真的冻出什么好歹也跟皇后娘娘无关!   虽说如此,梅骨还是暗中叫人去九州清晏禀报了自家主子。   九州清晏。   嘤鸣来了之后才知道,弘历在里头睡觉呢。王钦告诉他,皇上半个时辰前才睡下的,睡前下了口谕,今日免了早朝。   嘤鸣便问:“雷霆呢?”   王钦道:“纳兰大人刚刚被送出宫。”   大人?!这可是有官职的人才能享有的尊称啊!弘历赏了他官职?!   这一问才知道,雷霆的确当官了,不过只是个工部的小小七品主事,芝麻绿豆大的官职。   工部??修齐手底下?   嗯,倒是有趣了。   嘤鸣也不去打扰弘历睡觉,毕竟熬了一晚上,也的确该好好补补觉。便去弘历的书房,飞快写了一封简单的书信,是给修齐的信,内容也很简单,告诉修齐,雷霆是从海外归来的纳兰家子弟,让他好生照顾,尽量配合他、帮助他。   王钦微笑着说:“娘娘嘱咐的这些,皇上都嘱咐过了。方才皇上还召见了承恩公大人,亲自叮咛了好一会儿呢。而后也是直接叫承恩公大人将纳兰大人带回去,暂住在纳兰府上呢。”   嘤鸣点了点头,“那你也只管送去,多叮嘱两句总没有坏事。”   “嗻!”王钦应了,连忙叫了跑腿儿太监去送信了。   然后,嘤鸣又进了寝殿,看弘历眼下一片乌青,便去点了些安息香助眠。这时候,小文子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主子娘娘,令妃、颖嫔、顺嫔三人去海晏堂请安了,这会子都侯在外头等您呢。”   嘤鸣眉梢一挑,她没还去找她们麻烦呢,这几个小婊砸就上门来了?!哼!   “不必理会!”——爱等就等!她又不是男人,不会怜香惜玉的!她到时要看看,令妃几个是否真的会一直等下去。   一个时辰后,颖嫔这个大美人先忍不住了,她冻得手脚都发麻了,再也不想忍了,于是一咬牙,便对海晏堂的宫女道:“皇后娘娘瞧着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嫔妾改日再来请安!”   梅骨自是笑着恭送颖嫔离去。   顺嫔见状,便扯了扯令妃的袖子。   令妃微笑着道:“我自是要等下去的,顺妹妹若不愿等,请随意。”   顺嫔有些恹恹,她双手中捧着已经几乎没有余温的手炉,感受到冰天雪地的侵袭,最终,她也决定走人了。养尊处优的顺嫔也不愿意吃这种苦头!   于是,海晏堂外只剩下令妃一人。   梅骨看着很是纳罕,主子娘娘去了九州清晏,谁晓得什么时候回来?弄不好可能就留在那儿一整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令妃何必站在外头风口自讨苦吃?梅骨实在不能理解。   九州清晏的嘤鸣也觉得不能理解,令妃这是想啥干啥?苦肉计?可若要施展苦肉计,也得找个好点的由头啊!又不是她让令妃罚站在殿外的,就算真的冻出什么好歹来,弘历也怪不到她头上。   嘤鸣就是因为清楚这点,所以才懒得管那个自找虐的令妃。可这会子,顺嫔颖嫔都冻跑了,令妃还是坚持站在殿外等候!!这就不对劲了!   她隐隐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在搞什么阴谋!!   小文子问道:“主子娘娘,那位已经在海晏堂外站了足足两个时辰了,在这个站下去,只怕……”   嘤鸣蹙了蹙眉,道:“让她退下。”——不管怎么说,还是让这个女人离开海晏堂为宜。   这时候,里头补觉的弘历醒来了,便听见外间的谈话,于是穿着一身鹊灰色彰绒寝衣便走了出来,“在说谁呢?”   嘤鸣见弘历醒来,也不起身行礼,而是淡淡一挑眉梢,“你说是谁?!!”   弘历声音一滞,“令……令妃?”   嘤鸣不爽地哼了一声,“我前脚来了你这儿,她后脚就跟顺嫔颖嫔结伴去了我那儿,非要站在我殿外等着!顺嫔颖嫔都冻跑了,只有她非赖在那儿不肯走!”   弘历自是心虚的,是他下旨将令妃等人接来圆明园,躲避冤魂阴鸷,结果鸣儿回来了,俨然是兴师问罪的架势……弘历低声道:“未经你准允,便来了圆明园,令妃……这应该是想赔罪。”——弘历心想,与令妃相比顺嫔颖嫔就着实诚意欠缺!   嘤鸣鼻子半歪,道:“我不用她赔罪,她只要赶紧走人就成!”   弘历讪讪道:“宫里这不是闹鬼么……”   嘤鸣不屑地“切”了一声,“纯贵妃不是出了好主意吗?把长春宫拾掇出来,让她住进去不就得了!”   弘历一噎,似乎是无话可说了。   嘤鸣见他不说话,便眯了眯眼睛,“怎么?你舍不得?”   弘历当然不敢应下,甚至连默认都不敢,只得急忙上前,一手搂住嘤鸣的腰肢,道:“怎么会呢?朕立刻就下旨,叫宫里把长春宫略做整修,过些日子,就让令妃回宫!”   嘤鸣笑了,立刻又补充道:“还有颖嫔和顺嫔二人!”——这仨不是又结盟了吗?那就有难同当吧!   弘历自是连连点头应允不提。   第657章、死死瞒着!   王钦遮遮掩掩道:“回皇上,太医已经去过凤麟洲了,此刻正侯在前殿等着回话呢。”   听了这话,弘历有些不满,太医好好诊治就是了,还跑到朕这儿回什么话?!弘历刚想开口训斥,却忽然觉得王钦话里有话……王钦应该不至于这般蠢笨,还把太医留在前殿候着,就算真有什么不妥,直接告诉朕不就得了?!   嘤鸣不禁问:“难道真的冻出什么毛病来了?”——丫的,她自己自讨苦吃,真冻出问题了,那也不关老娘的事儿!   王钦侍立外头,笑着说:“回主子娘们,令妃没什么大碍。”   这下子,弘历更觉得不对劲了,没什么大碍,还把太医留在前殿候着?!莫非是王钦有什么话不能对鸣儿说?   弘历忽然心下一虚,该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但是脸上弘历仍然不动声色,对嘤鸣道:“鸣儿,你先歇会儿,朕去去就回。”说着,便传唤了王钦等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便飞快去了前殿。   嘤鸣也忽然觉得那里不对劲儿,令妃这到底是怎么了?若真的没什么大碍,用得着太医眼巴巴跑来跟弘历回禀吗?若真的有大碍,可王钦就说没大碍……尼玛怎么觉得前后矛盾啊?!   润玉已经拿了药膏来,“主子娘娘还是赶紧擦些生肌红脂膏吧,万一留下疤痕,可怎么是好?”   一想到自己脖子上的咬痕,嘤鸣立刻就不想令妃的事儿了,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涂抹,没错,千万不能留疤啊!!否则脖子上留下个龙华都遮不住牙齿痕,尼玛她还怎么见人啊?!!   前殿。   几位太医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令妃的现况,直叫咱们的皇帝陛下脸色越来越发绿了……   怎么会这么巧?令妃生了永琰之后,不是身子不大好吗?!   “立刻封口!!王钦,你去警告伺候皇后的宫女太监,谁都不许露出半个字!!”弘历当即咬牙切齿般吩咐,绝对不能让鸣儿知道!!   王钦小心翼翼道:“皇上,这种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弘历狠狠咬着牙齿,这个道理他自然懂,可现在也只能瞒着一时了!拖延出时间来,他才能想法子化解!!   “去把琚儿抱回九州清晏!这几日皇后留在后殿!”反正脖子上的咬痕不好利索了,鸣儿也不会出门的!这一刻,弘历突然大感自己的英明,早知刚才就咬得再狠一点、深一点了,最好让嘤鸣好几个月都养不好!!   “嗯,就这么决定了!”弘历拍案定板。等过些日子,令妃见好些,便把她送回宫将养着!   总之,还是那俩字——“瞒着”!!死死地瞒着!!   可是……弘历不免心里发颤,王钦刚才那句话说得对,鸣儿早晚会知道的,这种事情瞒不了一世!!   所以他得想个万全之策!!   直到十四阿哥永琚被保姆抱来,后头还跟这个小尾巴烟儿,弘历突然心中一亮。   孩子……没错!!   让鸣儿在怀上一胎!!鸣儿之前就是为了肚子里的琚儿,才肯跟他回宫的!!可见鸣儿有多在乎孩子!!别看她不想怀,但是怀上了,就是真心疼爱!!   这也符合他一贯的想法。   弘历摸着下巴,默默点了点头。   儿子又被抱回九州清晏了,嘤鸣岂会不明白弘历的意思?她自然是不愿意住这儿的,她的海晏堂多亮堂,九州清晏虽然富丽堂皇,但光线实在不好,采光也差劲!住惯了亮堂屋子的她实在不适应。   但弘历有足够充足的理由,一个是嘤鸣脖子的伤痕——当然了这个理由并不充分,回海晏堂她也照样可以假称得了风寒,不宜见人。主要是第二个理由,雷霆已经被弘历安排去工部展开各项黑科技了,所以弘历需要身边有个人能帮他解读那些资料。   嘤鸣虽然是文科生,但对于那些教科书还是勉强可以为人师了!   拗不过弘历的软磨硬泡,便答允留下来。   “对了,令妃到底是怎么了?”嘤鸣忍不住问了一句。   弘历不禁眼皮一跳,脸上却是淡淡之色,语气也是轻描淡写,“没事儿,只不过是脚冻伤了,得仔细将养一段日子了。”   嘤鸣“哦”了一声,便忙道:“这事儿可不能赖在我头上!是她自己非要站在海晏堂外头等着的!”   弘历笑着说:“自然不关你的事儿,令妃着实太执拗了。”   嘤鸣小心翼翼问:“那送她回宫的事儿……”——尼玛这个才是最要紧的,可别因为令妃的苦肉计,弘历就不舍不得把她撵回去了。   弘历微微一忖,太医也说了,必须卧床好好静养一个月,否则的话……   弘历便道:“让她在圆明园养上一个月,然后送回紫禁城。”   嘤鸣暗道,虽然延迟了二十日,但是这个结果也是可以接受的,便点了点头。   弘历说是让她解读教科书,其实也不可能整天都埋头这上头,弘历要上早朝、要批阅奏折、要召见军机大臣,偶尔还要关心一下儿子们的功课问题,每天也只能花一两个时辰在这上头。   因此,别的时间,嘤鸣就觉得无聊了起来。   弘历见状,似乎生怕她闲下来,便道:“和敏年前生了个儿子,你若闲来无事,就给取个名儿吧!”   嘤鸣听了,不禁又惊又喜,是了,她封后的时候,和敏就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如今不但是生了,只怕孩子都好几个月大了!   这可是魁儿的第一个孩子,修齐的第一个孙子,更是纳兰家的长房嫡孙!!自然非同小可!她的确得上点心!   修齐那一辈,只有他一个男丁,修齐的儿子便足足有七个……嗯,听说马上可能就要有第八个了——唉,她这个哥哥小妾也不是很多,据说还不到十个,但制造后代的能力似乎很厉害呀,起码远超前代祖宗们!!   现在纳兰家也有了第三代了,虽说孩子他爷爷论年纪,还是个相当能勾搭小姑娘芳心的成熟大叔,但并不妨碍他孙子已经能外外蹦跶了。   谁叫这个时代结婚辣么早呢?   第658章、王府后院   “对了,我记得三阿哥的侧福晋石佳氏在我走前也有了身孕了,似乎月份比和敏还大些呢!她生的是男是女?”嘤鸣满是好奇地问,她才刚回来,这些事儿底下还没来得及禀报呢。   弘历脸色有些怏怏,“是个福薄的,没生来,小产了!”   “啊?!”嘤鸣嘴巴长得老大,小产了?!   弘历叹了口气,“那还是个男胎呢!落胎之后,纯贵妃哭了好几日呢!”   可不是得哭吗?盼了这么多年的大孙子,就这么没了!纯贵妃不得伤心死?!   嘤鸣忍不住问:“是怎么小产的?”——那个石佳氏年纪小了点,本来就不是合适孕育的年纪,小产的概率会高一些。唉……教科书带来了,也该给弘历普及一下人体生理学了。   早婚早育,可不是好事儿!   弘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就不必多问了。”   嘤鸣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岂会不问?弘历这儿问不出来,她难道不会跟底下打听吗?不需要问旁人,问问烟儿就知道了。   烟儿虽然不关心这种事儿,也不晓得内情,但他知道一件事,循郡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在石佳氏小产后病重,不消一个月,便死了!!   得,这下子明白了。   博尔济吉特氏对石佳氏下手了,结果她自己也玩完了。   只不过,嘤鸣稍微觉得有点不对劲,博尔济吉特氏不是之前就被永璋给幽禁佛堂了吗?居然还能跳出来把石佳氏肚子里的孩子整掉了?   想到此处,嘤鸣便叫人去请纯贵妃过来一趟。   她脖子上的伤痕龙华虽然遮不住,但不是没辙,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可不会被局限死了。略一想,便叫人做了一身高领的小坎肩,这一下就遮挡住了。   见人自然是没问题的。   纯贵妃看了嘤鸣的衣着,很是打量了一通,忍不住赞道:“主子娘娘这身衣裳当真新颖别致!”立起的高领很是能衬托气度,纯贵妃暗自心里一动,想着回去也叫针线嬷嬷学样做来。   嘤鸣不晓得,过不了几天,整个宫里都会流行开来这种高领旗服了。然后以极为迅猛的速度便流行起来,成为乾隆一朝的潮流!   纯贵妃说着话,不经意间便往嘤鸣那绣着五彩祥云纹的高领上瞄,这般举动,嘤鸣愈发心里发毛,心中甚至怀疑,纯贵妃是不是有透视眼,是不是看见她领子底下藏着的牙齿咬痕了?于是加快了语速,细问了三阿哥侧福晋石佳氏小产的经过。   纯贵妃唏嘘着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过程倒也简单,就是石佳氏的安胎药里被下了活血化瘀的红花,结果没过几天就见红不止,孩子生生落下了。而后永璋大搜王府,结果搜出嫡福晋房中暗藏红花药粉。罪名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嘤鸣默默点头,如果她记得没错,博尔济吉特氏被禁足之后,管理循郡王府内务的便是这个侧福晋石佳氏了……   纯贵妃点头,“的确是石佳氏管家。”   嘤鸣笑着说:“这么说话,就不能排除栽赃嫁祸的可能性了?”   纯贵妃不由一震,“谁栽赃嫁祸?!”嘴上虽如此一问,但纯贵妃也是个人精,哪里会不明白嘤鸣的意思,她没等嘤鸣回答,便急忙摇头,“这怎么可能?!博尔济吉特氏当时已经被禁足,石佳氏深得璋儿喜爱,只要诞下子嗣,便是循郡王府未来的世子,她岂会那么糊涂?!”   嘤鸣幽幽道:“她不糊涂!博尔济吉特氏虽然被禁足在佛堂,但她贵为科尔沁王公之女,轻易不会被休弃,除非犯下不可容忍的过错!”——虽说早先永璋有个侍妾小产,也是被博尔济吉特氏一巴掌掴倒在地导致的,但博尔济吉特氏并不晓得那侍妾有孕,又是侍妾先举止无礼冒犯嫡福晋。加之那侍妾出身卑微,所以博尔济吉特氏也没有遭受多大惩罚,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石佳氏不一样,虽不是著姓大族,但也是地地道道的满洲格格,还是圣旨赐婚的侧福晋,长相貌美,深得永璋喜爱。而博尔济吉特氏已经遭到永璋的极其厌恶,在这个时候,博尔济吉特氏若是又做出谋害皇孙之事,永璋势必不能容忍。   三阿哥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没有儿子,身为嫡福晋的博尔济吉特氏入门多年,不但未能给三阿哥诞下子嗣,还屡次三番加害三阿哥骨肉,哪怕是科尔沁也没有理由包庇博尔济吉特氏了。   纯贵妃是聪明人,不需要嘤鸣说太多,自己心里便不禁一寒。之前她没有想透,是因为她也身在其中,自己也极其厌恨这个儿媳妇,自然毫不犹豫地就相信失子可怜的石佳氏,怀疑了博尔济吉特氏。   如今想来,纯贵妃又是心疼又是心惊!   她忽然想到,博尔济吉特氏临死前都一直矢口否认,当初她恨极了这个害了自己孙儿的毒妇,只一心以为是她砌词狡辩,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只怕她这个大儿媳妇,这一次竟是被冤枉的!!当然了,纯贵妃并不觉得她大儿媳妇死得冤枉,石佳氏胎不是她害的,之前那个她从逃不了吧?!她死得一点都不冤!只可惜叫石佳氏得逞了!   “石佳氏小产之后,璋儿对她也十分愧疚,所以一早就提出,想要将她扶正!”   纯贵妃说到此处,已经是咬牙切齿!拿她的孙儿,换嫡福晋的位置,这个石佳氏真真是该死!!她小小年纪,没想到竟如此心狠手辣!!这等妇人,平日里一副娇柔纤弱的模样,没想到比博尔济吉特氏更阴狠歹毒!!更让纯贵妃心酸的是,这个石佳氏,正是她亲手挑选的!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嘤鸣淡淡道:“侧福晋扶正,可不合规矩!大清自入关以来,便没破过这个例!”——嫡福晋死了,皇子也只能另娶继室,而不能将侧福晋抬举为嫡福晋!   纯贵妃冷哼道:“规矩的确不能轻易破!可她失子可怜,出身也还算过得去!璋儿已经来求了好几次了,连我都几乎要应下来,为她去求皇上破例了呢!!”纯贵妃气得咬牙切齿,她历经宫闱多年,早年虽然也被算计过,但如今也算得上老谋深算了,没想到居然被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纯贵妃说得不错,若是其情可悯,可就不好说了。   第659章 国号赐名(上)   “我这些也只不过都是猜测罢了。”看着纯贵妃那副咬碎银牙的面孔,嘤鸣忙笑着说,“事实到底如何,自然还是要仔细查一查才是,说不准就冤枉了石佳氏呢。”   纯贵妃来之前,嘤鸣的确不确定石佳氏是否冤枉。可听了纯贵妃说的那些话,博尔济吉特氏临死前喊冤,三阿哥求请扶正侧福晋,嘤鸣便觉得十有八九冤不了!   正说着话,纯贵妃身边的小节子进来禀报,“三阿哥携石佳福晋进宫来给纯主子请安了。”   纯贵妃冷哼了一声,“我还没找她呢,她倒是主动送上门了!!”   小节子有些纳罕,娘娘不是很怜惜石佳福晋吗?怎么突然变了态度?真是咄咄怪事!   嘤鸣道:“事情未确定之前,你最好还是别露了马脚!”——一则也是生恐万一真的冤枉了,二则若真是石佳氏所为,更不宜打草惊蛇。   纯贵妃笑了,她欠身道:“主子娘娘请放心,早先臣妾是当局者迷,如今被主子娘娘点醒,岂会连她一个小丫头都收拾不了?臣妾自会干净得料理了她!”   有纯贵妃这话,嘤鸣也放心了,便点头,目送她离去。   纯贵妃自回了寝宫,照旧温语以待石佳氏,亦果不其然,三阿哥又提及了扶正之事,纯贵妃自是连连点头,又道:“博尔济吉特氏是病逝的,照例得等三年后。”   永璋听了,不免觉得晦气,却也知道规矩使然,毕竟博尔济吉特氏是以他嫡福晋的身份死去的。   石佳氏却甚是欢欣,因为一直以来,纯贵妃都没给个准话,如今这意思,竟是允了,便连忙跪下拜谢不提。石佳氏不知道,纯贵妃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纯贵妃早已打算好了,若真的查证确凿,便会尽快下手除之,三年后,便可为儿子再娶继福晋了。   纯贵妃看着石佳氏的笑脸,心下甚是不快,便笑着对儿子道:“璋儿,如今石佳氏身子还没养好,你府上侍妾也就那么几个。额娘身边的宫女月娇,论长相也算出挑,你就带回去吧。”   果然,石佳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如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但是她没资格出口说半个“不”字,因为她也是妾,有什么资格不让丈夫纳妾呢?莫说是她,哪怕是做了嫡福晋,遇见这种事儿也只能接下。   那月娇是纯贵妃身边刚刚提拔为一等的一个宫女,十七八岁的年纪,肤白肌嫩,琼鼻樱唇,一双桃花眼水润汪汪,只消瞧一眼,便叫人心中痒痒。   皇子们养尊处优,纳妾这种事儿,对他们而言,便如同多了一身衣服而已。何况这件衣服是生母赏赐,而且还那么漂亮,三阿哥自然欣然点头,连忙谢过纯贵妃。   纯贵妃便叫月娇给石佳氏见礼,还嘱咐她们以后好生相处,不得拈酸吃醋。   石佳氏见状,不禁露出受宠若惊之色,虽说月娇被带回去肯定只是个侍妾格格,位份低于她,给她见礼也是应当的。可关键是,这个时候见礼,简直是像极了小妾进门拜见正室的礼数,石佳氏忙偏了下身子,不敢受全礼。还连忙扶起月娇,亲亲热热唤了声“妹妹”。   三阿哥到底是男人,哪里懂得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只当是石佳氏温婉贤惠,心下自是满意至极,不禁更加笃定了要扶正石佳氏之心。   纯贵妃的一系列手段,身在九州清晏后殿的嘤鸣自然不得而知,她整日“相夫教子”,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只是不免有些闷,便想出去溜达溜达。   弘历便道:“你不怕脖子上的伤痕被人瞧见了?”   嘤鸣指了指挂在衣架上的那身高领旗服,笑眯眯说:“穿这个就能遮住了!”   弘历看了一眼,不禁一滞,又忙道:“外头冷着呢,还是别出去了。”   嘤鸣不禁纳罕,就算外头冷,难道我不会多穿点吗?何况老娘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只是弘历坚持,嘤鸣只得耐下性子继续宅在九州清晏。   弘历倒是极腻歪她,尤其是晚上,夜夜笙歌,缱绻交融,自是不必多说。   弘历盯得她极紧,私下调配避孕药丸是断无可能的!就算能调配出来,她也断断没机会吃下去!   唉,她似乎有些明白弘历意思的。他这是想让自己怀上孩子之后,才可以离开啊!   尼玛,这厮把她当母猪吗?!   真真是让人有些郁闷啊。   闲极无聊,嘤鸣便问永琚:“琚儿,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永琚咬着手指头,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想了半天,突然道:“要哥哥不行吗?”   嘤鸣绝倒!!   老娘再有本事,也没法给你生个哥哥啊!!   便道:“琚儿已经有那么多哥哥了,还不够吗?”——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璇、十阿哥永琳、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十三阿哥永璟,这一串数字军团成员都是永琚的哥哥。   永琚双眼迷迷糊糊,便点了点头,于是道:“那就要弟弟吧!”   好吧,跟你老子倒是意见一致了!   魁儿与和敏长子的名字,嘤鸣也想好了好几个,首先确定下来的的字辈,嘤鸣取了个“士”字。士者,事也,凡能事其事者称士,指的是读书人,正合纳兰家书香门第。修齐已有七子,孙辈必然不少,所以嘤鸣又择了三点水为偏旁的字,也就是从“士”从“水”。   这个孩子的名字,嘤鸣一连写下了士洁、士涵、士泓、士济几个,让弘历帮着从中挑选,结果弘历哪个也没选,直接提笔写了个“清”字。   嘤鸣一愣,“士清?”——听着倒是很不错的名字,清廉之士,自是极好的。只不过,这个“清”字,亦是大清国号……   不过和敏是弘历的女儿,这孩子是弘历的外孙,赐一国号命名,倒也是无上荣宠。   嘤鸣笑着点头,表示应允。   如此,纳兰家的长房长孙便是纳兰士清了。   第660章、国号赐名(下)   人在屋子里闷久了,便格外容易犯懒。   眼看这正月底了,嘤鸣除了逗弄俩儿子,便没什么消遣。偶尔纯贵妃、嘉贵妃或者怡妃前来陪她说说话。   这一日晌午,才刚用过了午膳,便躺在美人榻上翻看着枪械设计图纸——好吧,绝大多数的女人对这种玩意儿是不感兴趣的,嘤鸣也是如此,所以看着看着人就迷糊了过去。   正好和敏抱着刚刚被命名为士清的儿子进宫来请安,与纯贵妃的和惠六公主布耶楚克结伴一起来到九州清晏。   因得知嘤鸣在里头睡着,便也不敢打扰,于是姊妹俩便在偏殿吃茶闲聊。   士清是极可爱的孩子,皮薄肉嫩,奶香扑扑,和惠抱来亲了两口,忽的神秘兮兮地道:“五姐姐,那事儿……真的不告诉皇额娘一声吗?”   和敏耸了耸肩膀,拿着手中的云缎帕子擦了擦士清嘴角的口水,她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敢说,我不拦着。”   和惠不由吐了吐舌头,“我哪里敢说?来之前,额娘警告过我了。若是露了半个字,汗阿玛也必然饶不了我!”   和敏神情有些无奈,“汗阿玛也太……”话说到半句,和敏便止了声音,她虽然是汗阿玛最喜爱的女儿,却也不甘非议皇父。只得叹息一声,作为终结。   和惠低声问:“若是皇额娘将来知道了,会不会怪我们不告诉她?”——皇额娘对她还有五姐姐都是极好,何况她很快就要下嫁纳兰家了,关系自然非比寻常。如此要紧的事儿,着实不该瞒着皇额娘才是,可惜汗阿玛严令禁止,她们更不敢忤逆皇父。故而才如此两下为难。   和敏笑了笑,“放心吧,皇额娘纵然生气,也只会生汗阿玛的气,不会怪罪我们这些小辈的。”   和敏的话刚落音,殿外便传来了嘤鸣的声音,“你妹姊妹俩嘀咕什么悄悄话呢?”——嘤鸣倒是睡饱了觉,醒来后才得知和敏与和惠姊妹俩来了,已经在偏殿喝了好几杯茶水了。嘤鸣有些过意不去,嗔怪了底下不报,略洗漱更衣,便直接过来了。   因为刻意没叫人通禀,故而生生把和敏和惠吓了心惊肉跳。   二人急忙起身请安,齐刷刷道:“皇额娘千岁金安!”   嘤鸣虽醒了,神情却还是有些倦怠,而且刚睡醒的人,人懒脑子也懒懒的,不怎么爱转的,故而嘤鸣也没有在意这两个丫头奇怪的举止。反倒是对小奶娃娃士清比较感兴趣,之前还被揣在和敏肚子里,如今都是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娃娃了。便笑着逗弄了两下,拿随身佩戴的三阳开泰玉牌与了士清做见面礼。   和敏忙又谢了一礼,笑着说:“因皇额娘住在九州清晏,太太是外命妇,不宜前来,所以特意嘱咐了叫我替她向皇额娘问个安。”   和敏口中的“太太”自然是她的婆婆、嘤鸣的嫂子芝兰。承恩公府的当家的太太。   嘤鸣轻轻颔首,又道:“我正打算过几日就搬回海晏堂住。九州清晏虽好,着实太不方便了些。”——这里是皇帝的寝宫,自然不像海晏堂那样谁都可以递牌子拜见。   和敏与和惠二人齐齐对视一眼,齐齐沉默下来。   嘤鸣忽的问:“和惠的婚期定下了吗?”——她走之前,弘历就定下了和惠下嫁纳兰家嫡次子纳兰权的旨意。但因当时要筹备八阿哥永璇的大婚事宜,所以和惠婚期自然要推迟不少时日。   和惠脸颊一红,露出小女儿娇羞之态,“钦天监已经则了几个黄道吉日,只等汗阿玛圈定了。”   嘤鸣点了点头,回头她问问弘历。如此想着,忍不住瞥了和敏一眼,怎么这丫头有些不对劲?惯常,她不戏谑和惠几句便浑身不舒服,怎么今儿竟安静了许多?难道是当了娘的缘故,人总算成熟稳重了些?不跳脱了?   正想着,弘历便从前殿过来了。倒是叫两位公主齐齐神色一紧,连忙跟在嘤鸣后头出去迎驾。   见了礼后,和惠笑着看着自己姐姐怀里的孩儿,便道:“汗阿玛,您瞧瞧士清,从来了就一直呼呼大睡,连眼皮都不睁开。”   弘历扶着胡须呵呵笑道:“安静乖巧,这是好事儿。”   和敏立刻符合:“就是!未足百日的孩子,本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这才才长得快!六妹妹若是眼热,等下嫁了,自己也生几个不就是了!”   这句打趣的话,才像是和敏这丫头会说的!嘤鸣不禁掩唇笑了。   和惠自然又闹了个大红脸,可她估摸着也是被自己姐姐磨炼出了二分脸皮厚度,愣是扬着猪肝脸道:“我要是生了孩儿,皇额娘可不能厚此薄彼!”   嘤鸣一愣,有些不解,“什么?”   和惠涨红了脸蛋,撒娇道:“士清的名儿,可是您的取的!将来我第一个孩儿,您也得给取名!”   嘤鸣掩唇呵呵笑了,看了弘历一眼道:“字辈从字是我定的,不过名字可是你们汗阿玛钦赐的!”   和敏不禁一愣,“汗阿玛赐的名儿?可是汗阿玛不是一早说,要等皇额娘回来,让皇额娘给取名吗?”   嘤鸣笑了一声,揶揄道:“估摸着是嫌我拟那几个不好!”   弘历忙道:“皇后拟的几个自然都极好,只不过,既然是纳兰家长房嫡孙,自然还是隆重些的字好!”   嘤鸣莞尔一笑,是啊,国号赐之,的确没有比这更隆重的了。   得了“士清”赐名,和敏一直也没深想,如今听汗阿玛皇额娘如此对话,才恍然大悟,便连忙推辞道:“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当得起呢?!”——和敏心头不禁一颤,她竟忽略了这茬了,清……大清的清,的确太隆重了!!   弘历哈哈一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底下,名中有‘清’字的人多了去了!”n   见如此,和敏才释然,急忙抱着孩子,“那女儿代士清,谢汗阿玛皇额娘恩典。”   第661章、给我整个抽水马桶!n   待到和敏和惠双双告退的时候,弘历才松了一口气。他急急撂下政务、飞奔后殿,也是生怕两个丫头说出不该说的话,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只是弘历这一刻没有注意到,嘤鸣正眯缝着眼睛,将他那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收入眼中。   但是,待到弘历将目光收回,转移向自己的妻子的时候,嘤鸣嗖的恢复了往常那副懒散悠闲的模样。   嘤鸣眼珠子一转,便问:“纳兰雷霆现在忙不忙?”   “嗯?”弘历没想到嘤鸣会突然问这个,一时有些愣住了。   嘤鸣笑吟吟道:“若是不忙,叫他给我整个抽水马桶!”   弘历这下子更是一头雾水了,抽水马桶??那是什么东西?   “你只管吩咐他就是了!”嘤鸣嘿嘿笑着,海晏堂是西式宫殿,得配备个现代化的洗手间才好……   嬉笑了几句,弘历便去前头处理冗杂的政务了。   嘤鸣却嗖的敛了笑容,面容渐渐冰封。   看样子,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从现代刚刚回来那几日,她就觉得弘历不对劲,身边的每一个宫人也都畏畏缩缩不对劲,甚至整个圆明园的气氛都不对劲!!弘历将她拘在九州清晏,不是因为她脖子上不雅的咬痕,也不是因为想让她尽快怀上孩子。而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才和敏与和惠的小声嘀咕,其实她都听见了。以她的修为,耳力倍于常人,那俩丫头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密谈,外头便听不见了,可惜嘤鸣听了个真真。   弘历有事儿瞒着她,而且还叫所有人都不许泄密!!   “烟儿,出去帮我查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嘤鸣冷幽幽道。   烟儿的性子,比嘤鸣更倦懒十倍,因此也一直没走出过九州清晏,自然也不晓得外头出了什么事儿。这会子,既然她身边的每一个宫人都不对劲,那就没用他们了,他们或许是忠心的,但一个个都没胆量不遵弘历旨意。因此,唯一靠得住的,而且不惹人注目的便是烟儿了。   夜深如许,嘤鸣跟弘历滚床单的时候,烟儿身形一闪,化作一直毛茸茸一团的松鼠,便窜出了九州清晏。   明日,他将为嘤鸣带来她想知道的消息。   同一个夜晚,凤麟洲寝殿中。   令妃魏伊人头上勒着个缕金云纹抹额,肩上披着雪貂斗篷,柔软密实的白毛扑在她那透着苍白虚弱之色的脸蛋上,她整个人都是一副病气恹恹的样子,眼底的神色也颇为阴郁。   床头并排摆设这两张花梨木南官帽椅,椅子上坐着同样两个眼含阴郁之色的妙龄女子,一个姿容佼佼,另一个则只是清秀之姿色。   这二人便是颖嫔巴林氏与顺嫔钮祜禄氏。   这段日子,这三人忍不住都要绝望了。   虽然一开始她们都是满含期望的,尤其是听闻令妃晕倒的消息的时候,她们每一个人都觉得这是个攻歼皇后“不仁”、苛待嫔妃的好由头。   但是接下来的消息,更是叫顺嫔颖嫔二人大喜过望,虽然这样的喜中难免叫人心中浮起浓浓的酸妒之意。——令妃居然又有身孕了!!   初四那日,也就是二十日前,二嫔结伴前来凤麟洲贺喜,酸溜溜贺喜了令妃有孕之喜。   颖嫔伤了身子不能再有身孕也就罢了,最酸的自然还是顺嫔了,当时她就忍不住道:“去年腊月刚来的时候,皇上曾来凤麟洲看望令妃姐姐与十五阿哥,而后便留宿凤麟洲,按照月份算,想来就是那一夜的事儿了!”旋即,顺嫔又掩唇笑了,“瞧我这话说得,当真是多余!皇上就留宿了那一次而已,姐姐自然那是那次怀上的!姐姐真是好福气!”   当时的令妃也是不快极了,脸上却露出黯然自伤的神情,“顺妹妹别打趣了我了,那一夜,是不曾记档的。如今我虽了身孕,却不知如何是好呢!”   颖嫔立刻笑着说,“这又何难?如实禀明了中宫,补记上一笔也就是了!”   顺嫔嗤地笑了,“颖姐姐说得倒是容易!皇后岂会那般贤德?!”   令妃亦叹息,“我心中也是这般担忧的,皇后厌恶我已久,只怕是不肯在中宫笺表上补记档。”   颖嫔忙帮着出主意道:“令妃姐姐肚子里怀着可是龙胎,皇上得闻此讯,必然欢喜,自然很快就会过来探视姐姐。到时候姐姐求皇上让皇后记档不就是了?想来,皇后聪慧,必然不会做出像废后乌拉那拉氏那般蠢钝之事!”——颖嫔所指的,自然是废后当初拒不再中宫笺表上为嘤鸣侍寝做记档那档子事儿。   顺嫔灿然笑了,“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初,废后因纳兰皇后受辱,如今纳兰皇后也得忍受同样屈辱!”   只可惜,顺嫔所预料的“屈辱”没有发生,弘历也没有来凤麟洲探视令妃,而且还下了口谕,不许任何人议论令妃有孕之事,还将纳兰皇后留在了九州清晏中——对外说是皇后凤体违和,需要龙气庇护。   如此举动,令妃、顺嫔、颖嫔三人虽然震惊,却也读懂了皇帝的意思。   皇上这是要对纳兰皇后彻底隐瞒令妃有孕之事!!   如此一来,补上记档,自然是遥遥无期之事了!   这二十日里,令妃呆在凤麟洲养胎,皇上赐了她最好的药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但就是不曾来看他一眼,甚至都没叫御前太监前来探视!!   令妃不是没想法子应对,但是皇后一直呆在九州清晏不出,她虽然有些人脉眼线,但也断断插手不到御前!!她更没那个胆子插手!   所以,她即使想把自己有孕的消息传进纳兰皇后耳中,也根本做不到!!   今日,皇上又下了口谕,出了正月,便命令妃会宫养胎,颖嫔顺嫔同伴回宫!!   这个消息,对三人而言,不啻是雷霆一击!   尤其是令妃,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种绝望与无力!!她知道皇上十分维护皇后,她也知道自己争不过纳兰皇后,但她没有想到,她都晕倒险些小产,皇上不但没怪罪皇后,反倒是生恐皇后得知她有孕消息而不高兴,因此极力隐瞒着!!   第662章、验孕纸~变色了   夜色沉静,凤麟洲殿外北风呼啸,一如殿中三人此刻的心情,亦是冷飕飕的。   颖嫔率先打破了沉默,“令妃姐姐,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顺嫔也急忙点头附和,“我们好不容易才伴驾圆明园,难道就要这么灰溜溜被赶回紫禁城?!”顺嫔心中是气愤,气愤中带着浓浓的无力感!她们还没来得及对纳兰皇后发难,皇上就下了不许议论令妃有孕的旨意!   她们谁都没有胆量违抗圣旨,但也绝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而且一旦回去,弄不好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令妃扶着额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些日子里,她何尝不是苦思冥想对策?的出来的结果便是无计可施!面对纳兰皇后,即使身份、恩宠差距悬殊,她仍有百般计策施展。可面对皇上,跟皇上作对,即使成功,也必然会失去圣心,那也等同失败。   令妃叹了口气,“现下也只能盼着,皇后自己发现我有孕之事了。”   颖嫔急得跺脚,“皇后被皇上瞒得死死得呢!谁敢对她透露半句?!”   令妃自然也明白这点,不禁眉头深深颦蹙起来,“纳兰皇后非等闲之辈,皇上这般极力隐瞒,她早晚会察觉不对劲的。”   顺嫔也急了,“早晚是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咱们被撵回宫吗?!到那时候,即使她发现了,又能如何?!”   顺嫔所言,也正是令妃最担心的。一日日等下来,不但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反倒是皇上安排的回宫养胎之日,一天天近了。令妃如何能不焦虑呢?   焦虑中的三人,自然没察觉一抹毛茸茸的小东西猫在窗外,竖着耳朵听了良久,然后又悄然离开了。   在凤麟洲商量无果,顺嫔颖嫔也双双告退了。   走出凤麟洲没多远,顺嫔便开始嘀咕了,“就一次,她就怀上了?难道她就那么好命?”——连生了两个公主、一个阿哥,如今又怀上了!!老天爷未免也太眷顾令妃了吧?!要不是凭个肚子,就她那出身,也想封妃?!   颖嫔掩唇笑了,“顺妹妹别酸了!若真好奇,改日问问令妃到底是吃了什么补药,自己也去弄两副来吃吃试试看!”   顺嫔不禁唉声叹气起来,“就算能弄来好药又什么用?皇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顺嫔的叹惋,正触动了颖嫔心中酸涩之处,一时也无言了。   九州清晏后殿,跟弘历滚了一通床单之后,便消停了下来。最近几日,弘历不折腾她了,举动也格外温柔些,晚上一般也就一两次而已,好像生怕把她累着。   原因嘛,嘤鸣自然知道。因为她最近表现得十分倦懒,像要冬眠似的,早上睡到日上三根也就罢了,中午居然也还要补觉,饶是如此,整天还是一副懒懒的样子。   这般表现,让弘历觉得,自己的造人计划,很有可能成功了。   嘤鸣也觉得不能排除那个可能,刚来九州清晏的头几日,就是她的危险期,那几天也正式被弘历折腾得最凶的时候。而避孕药丸自然也是没机会吃的,如此一来,会中招,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日日请平安脉的太医,依旧没请出结果来。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嘤鸣回来才二十天,就算第一次白天那啥啥的时候中招,也还没足月呢,自然诊断不出来。   只不过,月事已经迟了三日了,弘历自然倍加小心翼翼,生恐伤着嘤鸣的肚子。又恐万一没怀上,他若不“努力”,岂非浪费时间?所以也只是减少了次数,举动也更温柔一些罢了。   这样的温柔缱绻,嘤鸣还是很享受的。   反正以她金丹期的身体,就算真的有孕,稍微滚滚也没事啦……o(n_n)o   可这一次滚完之后,弘历拿出个几张小纸来,神秘兮兮道:“鸣儿,这个是……咳咳!验孕纸!”   嘤鸣黑线了,当即便问:“纳兰雷霆整出来的?!”——靠!!你丫的居然把这种私密事儿跟那小子说?!   弘历又干咳了两声,老脸甚是尴尬,他讷讷点了点头,“不管有用没用,你只管试试看吧。”   ——其实弘历对着玩意儿也十分报以怀疑的。日前,他总忍不住嘀咕,鸣儿是否怀上了,有一回竟忍不住也对纳兰雷霆嘀咕了一句,结果纳兰雷霆就送来这东西,还把使用方法明确写明……当然了,写的还是那些个简体字。   嘤鸣气得脸色涨红,“这种事儿你怎么能跟他说呢?!”——想也知道,肯定是弘历对她是否怀上了抱有极大的好奇心,才问了纳兰雷霆!!   弘历讪讪笑了笑,“那个……这个东西用起来倒也简单,只需……”   嘤鸣没等他把话说话,一把将验孕试纸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便跳下床榻,“我知道怎么用!!”   便径直钻进了恭房中。   麻蛋,她一个现代瓤子的人,还需要一个古人要教怎么用验孕试纸吗?   虽然她上辈子还没结婚生子,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不就是浸一下尿液看看变没变色吗?!   恭房外头,弘历垫着脚、搓着手急问:“怎么样?!变色了没?!”   数息后,里头传出嘤鸣郁闷的声音,“变了……”   “哈哈!!”弘历当场忍不住手舞足蹈,仿佛是已经又当了一回爹似的!——话说,刚才是谁还不信这玩意儿的?   嘤鸣真的是郁闷了,她原本还幻想没那么容易中招呢,现在瞅着那鲜明的变色,忍不住唉声叹气。   生孩子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她才刚生了永琚——对她而言是生了才一年,她原本还想多休息一阵子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   同一个夜晚,纳兰氏承恩公府中。   修齐带了几坛上好的贡酒,便带去雷霆暂住的小院中。起初,修齐对雷霆的纳兰家子弟身份是抱有很大怀疑的,但是皇上皇后俱嘱咐了,修齐便想,管他真的假的,只要皇上认定是真的,他又何必计较真假呢?   何况,皇上对雷霆似乎也很是重用,没有半分功名,竟一下子赐了七品官职。雷霆随是他的下属,但皇上却嘱咐与之方便,所需一切给予,修齐便不敢等闲视之了。   今日,皇上就交代了修齐一个任务,所以他才带着贡酒来了。   第663章、萝莉啊!幼齿啊!   今日,皇上就交代了修齐一个任务,所以他才带着贡酒来了。   雷霆的身份也已经安排好了,纳兰氏旁支子弟,论辈分……起初修齐瞧着他脸嫩,约莫与自己儿子差不离,便想认他为侄儿,后来一问才晓得,竟已经快三十而立了!于是便给他抬了辈分,成了族弟!   “万钧啊……”酒过三巡,修齐才徐徐开口——万钧就是雷霆的表字,修齐给取的,倒也相配,雷霆万钧,便是如是。   “你都快三十岁了,也该娶妻成家了!”修齐笑眯眯说,这就是皇上给吩咐的任务。修齐就不禁啧啧惊奇这小子的受崇信的程度了,皇上重用他捣鼓那些稀奇古怪的西洋玩意儿,竟连他的婚姻之事都如此上心!   ——其实弘历上心,纯粹是不放心雷霆这小子,生怕他觊觎自己老婆罢了——虽然这是一种不靠谱的怀疑,但弘历还是秉承着永绝后患的心思,打算叫他尽快娶个媳妇。   雷霆嗖的脸红了,一听到“娶妻成家”四字,雷霆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温柔的面庞,旋即心脏砰砰乱跳。   修齐笑眯眯道:“我是纳兰氏的族长,这事儿自会为你费心。你放心,保准给你找个满洲世家出身,又贤良淑德的妻室。”   雷霆一愣,忽然如被浇了一头冷水,是啊,他差点忘了,这个时代可没有自由恋爱一说,门第观念更是超越一切,不是他想娶谁就能娶谁的……何况,只是他对人家有好感,人家未必看得上他呢!宫女不都是盼着嫁给阿哥什么的吗?想到这里,雷霆不禁黯然了。   旋即他摇了摇头,把那些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便道:“我想娶个温柔漂亮的妻子……”——这就是雷霆自始至终的所求。   修齐呵呵笑了,“没问题!回头叫你嫂子掌掌眼也就是了!”妻子,自然是要温柔体贴,绝不能是河东狮一般,所以这个要求,修齐觉得理所当然。至于漂亮……虽说娶妻求贤,但他身为男人,也还是很能理解雷霆的要求,便毫不犹豫赞同了。   雷霆又忙道:“年纪要大一点,最少也十八岁以上!”——雷霆忍不住想,这个要求要是搁在现代,十八岁以上……估计他被人打死吧?他二十九岁,想娶个十八的老婆,真真是老牛吃嫩草了。十八啊,这还是个幼齿妹纸啊……   修齐不由愕然了,“十八?也忒老了点吧?”   雷霆默默无语,十八还老?那要几岁才年轻啊?难道他要娶个十四五岁的?这种事儿,他自己想想就觉得邪恶,尼玛萝莉啊!幼齿啊!要不要这么丧尽天良啊!   雷霆急忙拨浪鼓似的摇头,他以非常严肃地口吻道:“一定要十八以上!”——最起码得是个成年人吧?要不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变态了!雷霆看了看这位纳兰氏的族长,明明只比他大九岁,却已经有孙子了……真特么够雷人的!   修齐良久凝噎,他堂堂工部尚书、领侍卫内大臣,超品的承恩公国公爷,被皇上指派当媒人,没想到却遇见了只喜欢老女的族弟……满十五岁的女子就该出阁了,耽搁到十八的,可不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了?   年轻有的是,十八以上未嫁的却不好找啊……   于是,修齐便将这项严肃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妻子芝兰,而芝兰灵机一动,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选……   翌日清晨,嘤鸣醒来之后,正想弄醒烟儿,问问他昨晚是否打探到了消息,但看他睡得如此酣熟,便有些不忍心吵醒。昨晚怕是半夜才回来吧?罢了罢了,就让他睡饱了再说,也不急于一时。   用过早膳后,嘤鸣便听说自己哥哥承恩公纳兰修齐进宫觐见,便一溜烟儿跑去了前殿。   殿外,阳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修齐却喋喋不休抱怨着,“她这不是胡闹吗?!一个守了三年望门寡的族妹,都十九了,居然想许给万钧!!”   修齐口中的“她”,便是芝兰。而万钧……嘤鸣不由一愣,便问:“哥,你是说许给雷霆?”   修齐忙点头,“万钧是我给你取的表字。”   嘤鸣笑了笑,雷霆万钧,是够有气势了,可着实与雷霆那张娃娃脸不相符。之前她可是答允了雷霆,让他过上左拥右抱的“性”福生活,他的婚事,自己的确该上心点,于是问:“嫂子那个族妹人品才貌如何?”——守望门寡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寡、妇!只不过是人家倒霉了点,订了亲之后,未婚夫不幸死翘翘了,人家可还是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呢!   修齐阴阳怪气道:“谁知道呢!芝兰倒是说长得很是出挑,性子也温婉。她阿玛济宁府同知多哈的嫡次女,原本定亲给了他上司济宁知府的三子,没想到他上司的儿子没过半年便死了!”   嘤鸣又问:“她若是再嫁,上司家不会阻挠吗?”   修齐摇头道:“那倒是不至于,多哈上司的儿子是死在青楼里的,自知理亏,便主动说叫多哈再给女儿另择良人。”   嘤鸣默默颔首,“既无纠纷,那倒是没什么不可以。”   修齐大惊,“这怎么行?!就算人品相貌不差,可终究是死了未婚夫君的人,不但不好听,也不吉利啊!”   嘤鸣黑线了,你丫就是一封建老古董!!   “行了,哥,你就别管那么宽了!若是雷霆自己瞧上了,你就帮着操持下婚事就是了!”嘤鸣淡淡道。   修齐愕然。   嘤鸣叹着气说:“他眼看着就三十了,就别挑剔了,只要是个好姑娘,就赶紧娶回来!再过俩月,权哥儿就该娶媳妇了,可别撞在一块儿,忙活不过来!”   修齐不禁想,最近婚事似乎特别多啊,他的次子杨是侍妾所出,也是去年底忙活活娶了妻子——当初皇上赐婚叫权儿尚主的时候,杨哥儿还没定亲呢!长幼有序,又不能耽误了尚主,所以倒是有些委屈杨哥儿了,院子都没怎么好好拾掇一下,婚事办得也不十分隆重……   如今万钧要娶妻,权儿要尚主,弄不好真得撞一块儿了。   第664章、最坏的结果   “哥,你就多费心些。”嘤鸣温声道,“雷霆眼看着就要成婚了,寄住承恩公府一时尚可,将来他总不能带着妻子一块住你哪儿吧?”   修齐笑着说:“这个倒是已经跟芝兰商量好了,榆柳街那栋二进宅子,原是玛嬷在世时候置办的,虽说空置多年,但一直保养得宜,如今稍作休整,便赠与万钧好了。”   这下子的确好了,雷霆在现代社会混的那么惨,到了大清朝,北京城二环别墅一栋、温柔漂亮的老婆也很快就会娶进门。这小日子过得必然滋润!   嘤鸣微笑颔首,不由朝着那紧闭的九州清晏前殿殿门瞅了一眼,“雷霆在里头?”——方才梅骨就来禀报说,承恩公带着纳兰大人进宫觐见了,可她在殿外只瞅见了自己哥哥,那雷霆必然是在里头,还没出来呢。   修齐道:“说是什么……蛋制出来了,请皇上预览。”   什么蛋??嘤鸣也是一懵,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子弹?!”   修齐忙不迭点头,“没错,就是那个蛋!”   嘤鸣一时间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哥哥都是做了祖父的人了——虽说他还不满四十岁,修齐一贯是严肃认真的态度,没想到也这般能逗趣。一本正经说笑话,果然才是最好笑的事儿!   嘤鸣笑得合不拢嘴,看样子修齐还真不关心自己下属整日捣鼓的东西啊……   嘤鸣又不禁惊奇,才不到一个月光景,竟然就造出子弹来了?还真是不可思议呢,便忙问:“那燧发枪也制造出来了?”   修齐想了半天,才说:“那个枪……好像是制出来了,不过说什么还得再实验一下安全性,才能进献上来请皇上预览。”——反正雷霆的话句句古怪得很。   嘤鸣啧啧称奇,她还真是拐骗来一个人才啊!!   不过细细一想,倒也觉得有几分情理之中,雷霆可是物理学博士,枪械也属于物理学的范畴,而且是最初代的燧发枪,对于雷霆而言,应该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吧?何况修齐掌管工部,无论所需人力物力财力,无疑都给予了满足。如此一来,自然事半功倍。   于是便唤了个殿外守门太监,叫他去里头通禀一声。   片刻后,小太监出来回禀,“主子娘娘,皇上说,还有要紧的事务要与纳兰主事商议,请您先回后殿去。”   “嗯?”嘤鸣一脸的疑惑之色,自打她住进九州清晏,这前殿她素来的是想来就来的,常常不通禀一声就直接进去了。这回叫人通禀,只是因为修齐还在跟前,未免被他啰嗦,所以嘤鸣才规矩一点的。没想到弘历倒是摆起架子来了!他跟雷霆密谋什么呢?居然她都不能进去?!   这时候,修齐嘀咕道:“主子娘娘还是别进去了,万钧说的那些,奴才听得一头雾水,又是水泥又是火药的,着实无聊得紧。”   嘤鸣眯着眼睛瞥了自己老哥一眼,所以你就借机溜出来了?   修齐看懂了嘤鸣的表情,老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嘤鸣打了个呵气,“算了,不进就不进。”她轻描淡写的一语,倒是叫侍奉身侧的梅骨急坏了,可梅骨也不敢多嘴,眼巴巴看着那紧闭的殿门,却只得扶着嘤鸣一路回了后殿中。   如今天气冷飕飕的,嘤鸣也不爱在弘历殿外吹冷风,九州清晏地势高,还面朝河水,不消片刻,便觉得手脚都发凉了。   梅骨忙端了热乎乎的花胶虫草汤给她暖身子。   嘤鸣慢吞吞喝着,便问:“烟儿醒了吗?”   旁边的薛嬷嬷上前道:“烟儿小公子正在偏殿用早膳呢。”   嘤鸣点了点头,便吩咐道:“吃饱饭,叫他过来一下。”——她还等着烟儿的答案呢。但愿……不是那种最坏的猜测才好。   这时候,梅骨轻声道:“今儿的花胶虫草汤炜得火候极好,灶上还有不少呢,不如奴才送些去前殿?”   嘤鸣一愣,不由多瞅了梅骨两眼,梅骨最是安静,素来不会这般主动请求去给弘历送汤汤水水……可若说梅骨打着往弘历身上凑的主意,嘤鸣倒是觉得梅骨不像那种人。   忽的,嘤鸣突然想到了一点,雷霆那小子不是也在前殿面君吗?!   莫非……   嘤鸣不由笑了,这小子,才来大清朝几天,就这么走桃花运?   于是笑意更浓了几分,便吩咐梅骨带了两盅花胶虫草汤并一些精致可口的小点心,一并送去前殿,还嘱咐:“顺便帮我问问雷霆,我的抽水马桶他给设计好了没!”   梅骨心下一喜,忙屈膝称是。   梅骨走后,薛嬷嬷笑了,“瞧着像是红鸾心动了。”   嘤鸣也带着笑,可忽然又觉得前路多舛,修齐作为纳兰氏的族长,必然会为雷霆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而梅骨……纵然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可毕竟是包衣出身……   嘤鸣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她只会为他们提供机会,至于问题要怎么解决,让当事人自己处理吧!若真能成就好事,她自然不吝啬一份嫁妆。   正与薛嬷嬷闲聊着,保姆嬷嬷已经领了烟儿过来。   烟儿还是那副没怎么睡醒的样子,倦懒地像只春困的小猫,嘤鸣抱了他在怀里,便打发了薛嬷嬷去拿干果来,并遣退了左右。   这才问烟儿:“怎么样,你打探到消息了吗?”   烟儿抬头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娘亲……”   见烟儿支支吾吾,嘤鸣不禁脸色沉重了起来,“你只管说!”   烟儿咽了一口唾沫,才将自己昨天晚上在凤麟洲偷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转告了嘤鸣知晓。   嘤鸣的脸蛋上红意褪尽,转瞬煞白,煞白中又渐渐透出青色,青中又隐隐转黑,几度变幻之下,浑身冷气阴森,烟儿忍不住缩了脖子。   最终,嘤鸣露出了苦涩无比的笑,“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最坏的结果……”   初四那日,令妃上门自己找虐的举动,她就觉得有诸多可疑之处了,若令妃只是要施苦肉计,未免太小看这个女人了。   第665章、令妃的肚子不简单   “娘亲……”烟儿期期艾艾唤了一声,水润的杏子眼中透着不知所措之色。   嘤鸣压抑不住胸腔中燃起的怒意与悲恨,道:“烟儿!我现在想杀人!!”   润玉曾跟她说过,弘历在她离开的日子里,没翻过牌子!事后,她也翻看了中宫笺表的记档,这十个月里的确是一片空白!所以,她竟傻乎乎信了!!   可现在,烟儿告诉她,令妃有了身孕!!   如此一来,令妃的驻留海晏堂外,在冰天雪地里站着自虐,根本不是单纯想使苦肉计,令妃是想将自己有孕之事爆出,狠狠打她一个耳光!!   可意料之外的是她来了九州清晏,而弘历得知令妃有孕之后,则立刻封锁隐瞒了此事!还将她留在了九州清晏中,并勒令不许任何人告诉她此事!!   所以,嘤鸣才一直被隐瞒到现在!!   嘤鸣攥紧了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双手发颤。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离开、或者留下。   若选择离开——嘤鸣不由打量了自己皓腕上的血玉手镯……那色泽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血玉手镯了,若是离开大清朝、回到现在,她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若留下,就必须接受令妃的身孕,这对她而言,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烟儿轻轻扯了扯嘤鸣的衣袖,“娘亲,你要冷静。”   冷静?这两个字,说得容易,做到却极难!!   她真的恨不得拂袖而去,但是,她已经不是只身一人,她有琚儿,肚子更怀着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说来真是可笑,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弘历一手算计出来的!!   嘤鸣现在总算知道了,弘历为什么这般急着想让她怀孩子了!!   不过是想让她有更多的牵绊,更多的不舍!!   嘤鸣不得不承认,弘历的手段很成功!!她无比想咬一咬牙,很一狠心,但是听着殿外玩雪的永琚的咯咯笑声,还有肚子里这个已经感受到微淡生命搏动的孩子,无疑是对她脚步最大的羁绊。   一只苍蝇就摆在眼前,她不想吃,但却被这份感情逼迫得不得不吃下去。   嘤鸣气得无以复加,牙齿霍霍摩擦。   一种恨,一种狠在心头膨胀蔓延。   她心底萌生出一种浓浓的报复欲,报复令妃,更想给弘历一个刻骨的教训!!   男人就是这样,嘴上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却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再去探查!我要知道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经过!!”——她要知道,令妃到底是用了什么厉害手段,把弘历勾到床上的!!到底是哪一天哪一夜,他们之间到底有几次?!   “知道了,娘亲,我今晚再继续出去查。”烟儿低低道,旋即,烟儿又疑惑地道:“娘亲,不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吗?”   嘤鸣一愣,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   烟儿虽是孩子,性子是还是个孩子,但智力已经不逊色成年人了,自然感觉到了这件事里头的诡异之处。   嘤鸣忙静下心来,细细思索此事的前后。令妃……无疑是故意死赖在海晏堂外,导致险些小产。   正月的天儿,冷得刺骨,令妃难道就不怕弄巧成拙,不怕真的弄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吗?   诚然她已经有了十五阿哥,肚子里这个孩子就算没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前提得是她的损失,得到相应的回报才是!令妃这个女人,绝对不肯做亏本的买卖!   当时,令妃明明知道她不在海晏堂中,即使冻出什么好歹来,也归咎不到她头上!明明清楚这一点,为什么令妃还要那么做呢?   难道就是为了爆出自己有孕?!   这样爆出,除了卖点可怜还要什么益处?!   这是不对劲之处一!   还要第二点,弘历没有翻牌子,没有记档。按照祖制,嫔妃侍寝,的确会有记档和不记档两种状况,前者无须多言,后者则会被赐药避孕。可令妃,无疑成了第三种状况!她侍寝了,却没有记档!!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至今没有个正当名分!!   应该是某个夜晚,因为某个意外,弘历宿在了令妃处。   而事后,弘历大约是抱着侥幸心理,可能觉得没那么巧会怀上,所以就不记档,只当那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所以,从这点看,弘历宿在令妃处的次数应该不会太多,甚至可能只有一两次而已。   而据嘤鸣所知,令妃生了十五阿哥之后,月事就一直不调,身子也一直没调养过来,这样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容易怀上身孕的体质!!   但是,令妃却怀上了。   这是第二处不对劲的地方。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烟儿,现在能帮得上娘亲的人就只有了你了!你帮我细细探查消息。”   久经宫闱的嘤鸣,一旦平复下心绪,立刻就嗅出了这件事的诡异之处。   她刚回来第二日,令妃的手段便招呼上来了。   这完全像是一早就谋划好似的!!   令妃的肚子——只怕是没那么简单啊!!   九州清晏前殿。   梅骨端来了滋补的花胶虫草汤与精致的小点心,恭恭敬敬一一摆在御前案桌上,然后躬身退下,然后在退出殿外的同时,梅骨看着也正在看着她的雷霆,露出了一个哀婉自怜的神情,眼角也凝结了一滴泪珠,然后掩面飞快退出了殿中。   就那么一个眼神一滴泪,就生生把雷霆的心给勾了出去,雷霆再也待不住了,急忙向弘历躬身告退。然后飞快去追逐梅骨。   梅骨自然没有走远,方才的举动,不过是女人惯用的小伎俩罢了,不过见雷霆这么快就追出来,梅骨心中不免一喜。脸上还是那副伤心模样。   雷霆看着梅骨,甚至嘴拙,磕磕绊绊问:“梅骨姑娘,你……你还好吧?”   梅骨忧伤一叹,“皇后娘娘待宫人都是极好,奴才自然没什么不好的。”说着,梅骨盈盈屈膝一礼,“还未恭喜大人即将娶妻之喜!”   雷霆神情一怔,“梅骨……”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雷霆如何会不明白梅骨的心意呢?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雷霆道:“梅骨,你若是愿意,我回去就求承恩公大人做媒!承恩公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一定会给他几分面子的!”   梅骨嗖的脸红了,袖中一个香囊朝着雷霆甩了过去,梅骨也落荒而逃。梅骨哪里想到,雷霆竟然如此直白,生生叫着小妮子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雷霆捡起那个掉在地上的精美的香囊,上头绣着并蒂同心,雷霆看了半晌,才喃喃自语:“打什么哑谜呀?这是答应了?”手拿着香囊,愣是琢磨了一路才想明白。   第666章、滑脉不会诊错吗?   朝堂的琐事,雷霆的研究成果,无疑占据了弘历绝大多数的时间,因此忙碌到夜色深了,才回到后殿安歇。   弘历回到后头寝殿,便瞧见嘤鸣已经背对躺在床榻上,瞧着是睡着了,可弘历靠近了,才察觉嘤鸣并没有入睡。   “令妃,没事了吧?”嘤鸣一个骨碌爬起来,头一句便了这个。   果然,毫无预兆的问出这个问题,果然叫弘历脸色有些发虚,他轻描淡写地说:“她没事了。”   嘤鸣的表情也很是清淡,语气如常:“哦,那就好。”   弘历脱了靴子,爬上床榻,道:“时辰不早,你刚怀上身孕,早早睡下吧。”   嘤鸣“嗯”了一声,然后又突兀地冒出一句:“我想明天就回海晏堂。”   弘历眼皮一跳,他感觉出来,今天的鸣儿很不对劲!!便笑着说:“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   嘤鸣深深看了他一眼,“好端端的,我总不能老住在你这儿吧?何况,我脖子上伤也好利索了。”   弘历看了看嘤鸣的小腹,道:“你这不是刚怀上吗?朕也生怕出什么意外。”   嘤鸣淡淡道:“令妃她们几个过几日就要回宫了,她们一走,我还会出什么意外?”——这意思是,除了令妃颖嫔顺嫔三人,还有谁会害她的孩子?   “何况,我的身孕,连太医都不敢断言呢!自然旁人更无从得知!”嘤鸣语气清淡中带着几分幽冷。   弘历沉默片刻,便道:“那就等令妃等人走了之后,你再回海晏堂吧。”   嘤鸣眯了眯眼睛,弘历还真是生怕她知道一丁点风声啊!   嘤鸣笑了,点头道:“也好,反正也不差那几天。”   听了这句话,让弘历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嘤鸣又道:“不过临走前,我想见见令妃。”   弘历脸色一白,“见她做什么?”   嘤鸣道:“一则,我是皇后,她是妃子,她来了圆明园,总得给我请个安吧?”   “这……”弘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嘤鸣又继续道:“而且,我也想知道令妃到底如何了,总得看一眼,我才安心。”   弘历默然。   嘤鸣微笑浅浅,“走之前,让她来一趟吧。我也得赏她点东西吧?”说罢,便侧身又躺下了,打着哈欠道:“那就这么定了……”   弘历不禁一急,想要开口拒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令妃是嫔妃,合该觐见中宫,以示妾妃恭顺之德。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在的时候,嫔妃都是要一日一请安的,鸣儿入住中宫之后,嫌弃麻烦,又体恤四妃上了年纪,便改为五日一觐见。可鸣儿回来都快一个月了,纯贵妃、嘉贵妃、怡妃、庆妃等人倒是先后来请安过,唯独令妃、顺嫔、颖嫔都没来请过安呢!!   鸣儿身为皇后,要求嫔妃来请安,的确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了!!   弘历笑容有些苦涩,难道这件事,注定瞒不住了吗?   不!!!必须继续瞒下去!!   于是,第二天,弘历下朝后没有回到九州清晏,而是径直去了令妃的凤麟洲。这也是令妃诊出有孕以来,弘历第一次去。   弘历当然不是去探望有孕的妃子,只是去警告令妃,不许说出自己有孕之事。   令妃在弘历面前,从来都是极为顺从,哪怕是再不讲理的要求,令妃也无比温顺地应下了,柔柔怯怯表示自己会很听话。   令妃的表现,让弘历很满意,便安抚了几句:“你只管回宫好好养胎,朕不会亏待你的!”——一张空头支票,就如此轻描淡写得开了出去。   乾隆二十三年二月初三。   到这一天,嘤鸣回宫整整一个月。   烟儿探查的消息,也基本齐全了。   是去年腊月初五的夜里,刚到圆明园的令妃和十五阿哥病情大好,弘历便前去看望,顺便用了晚膳,十五阿哥乖巧可人,让弘历很开心,所以令妃一杯杯倒酒,他不知不觉中,就多喝了些。然后,顺理成章的,弘历留宿在了凤麟洲。   也就只有那么一晚而已。   “就一次,她就怀上了?”嘤鸣突然冒出了一股怀疑。   嘤鸣又问:“令妃的月事是那几日?”   烟儿道:“听说一直都不太准,每个月都要拖延个三五日。上一次月事,听说正好是腊月初一到初四。”   嘤鸣眯了眼睛,“也就是说,弘历留宿的那晚,她的月事刚刚尽了而已?!!”   嘤鸣心头跳起了一抹喜悦,月事刚尽,正好是安全期啊!!   当然了,虽然说安全期不一定就不会怀上,但怀上的几率灰常灰常小!!!   那时候,卵子刚刚排掉,新的卵子还没有结出,这个时候咋怀?!!   假孕——这两个字冒出在嘤鸣心头!!   除非令妃根本没有怀上身孕!!!   可是,有一点说不通,令妃的身孕,是三个太医同时诊断出来了。太医们的把脉手段,个个不俗,若一个把错了,倒是可以理解,三个同时错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三个人同时被收买,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用药物改变脉象?”这个唯一的可能被嘤鸣呢喃了出来,但是——这有可能实现吗?又真的能蒙蔽了医术高超的太医们吗?   这时候,给嘤鸣请平安脉的徐院判也来了。   这一次诊脉过后,徐院判脸上的笑容比前几日更多了几分,又问了一遍嘤鸣的月事是否依旧没来,得到确切答案之后,徐院判笑出了一朵花:“主子娘娘的脉象日渐清晰,奴才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了。”   嘤鸣也笑了笑,忽的问:“这滑脉——据说要足月才可以确诊,是真的吗?”   徐院判点头道:“一般都是如此。”   嘤鸣“哦”了一声,又道:“滑脉不会诊错吗?”   徐院判笑呵呵道:“除非是那些江湖郎中,否则凡是像样点的大夫,便不至于连滑脉都诊错了。”   嘤鸣皱了皱眉头,“难道真的没有一例诊错的?”   徐院判略一思忖,便道:“事无绝对,错漏自然也是有的。”徐院判略一顿,便道:“这滑脉,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因此很容易诊断。但是也有一种与之相似的‘浮滑脉’,常见于素体多痰湿而又感受外邪,其脉象也是应指圆滑,不过浮大而无力。因此与月份浅时的滑脉十分相似,很难辨别。”   虽然里头一大堆的专业术语,嘤鸣不懂,但意思却懂了!!   “也就是说,浮滑脉很容易被误诊为滑脉了?”嘤鸣急忙问。   第667章、将计就计(上)   “也就是说,浮滑脉很容易被误诊为滑脉了?”嘤鸣急忙问。   徐院判笑了笑,“娘娘多虑了!滑脉最大的症状便是月事停止,而浮滑脉却不会改变月事。”   嘤鸣笑着说:“若是那月事本来就不断推迟呢?”——如令妃,月事每月都会迟缓三五日。   徐院判听了这话,不禁一惊,他刚想问:主子娘娘莫不是在说令妃?!——可又突然想到,皇上下了口谕,禁口不许提令妃身孕之事,尤其不许在皇后面前提及,不由生生把这个疑惑压了下去。而且,令妃娘娘的月事往常不过略拖延几日,可如今已经推迟一个多月了!不是身孕,还会是旁的不成吗?!   然而徐院判内心的疑虑终究是被嘤鸣挑起了,虽然他不是负责令妃胎相的太医,但是照顾令妃身孕的太医中的岳千帆是他的同门师弟,徐院判不禁为师弟的命数着急起来。   令妃的胎不管保不保得住,想来都不是十分打紧。明摆着皇上不是很在意这一胎,就算真没保住,也不过是罚俸,顶多丢了官帽,可若是诊错了脉——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嘤鸣当然知道照顾令妃的三个太医中,有个岳太医与徐院判关系匪浅。所以才故意说了那番话。   带着满腹的疑惑与忧虑,徐院判退出了后殿。   嘤鸣知道,明日令妃、颖嫔、顺嫔三人便会结伴前来请安——同样也是向她这个中宫皇后叩别辞行。   她更知道,令妃一定会动手。   而她,选择将计就计。   令妃自以为算无遗策,可却不知她的一切谋算都已经被烟儿窃听,被嘤鸣洞悉了。   再好的计策,若是没有做好保密工作,那也是注定要失败的。   嘤鸣就是仗着有烟儿这个无与伦比的作弊利器,自然毫不客气拿来对付令妃了。   虽然令妃是否真的有孕这点,还无法证实,也无法完全推翻。   当只要等到明日,一切都将会水落石出。   这一天傍晚,嘤鸣的首领太监文瑞偷偷离开了九州清晏,因为他要为自己的主子去办一件小事儿。   嘤鸣回宫后,可不是光生孩子养孩子了,既然当初决定了回宫,自然要在各处布置各种眼线。尤其是当知道了令妃魏伊人的存在之后,她就已经着手让小文子暗查钉子了——当然是最隐秘的那种钉子。不需要钉子汇报任何消息,只等最关键的时候,一击致命!   乾隆二十三年的二月初四,那是个极晴好的天儿。   虽然这是个重要的日子,可仍然不能改变嘤鸣睡懒觉到日上三竿的米虫习惯。可令妃颖嫔顺嫔三人却早早赶来了,当然这回嘤鸣不会把人给晾在外头了,早早就吩咐了梅骨,人若是来了,就先安排去偏殿等着。她还特别嘱咐了,什么茶水点心都不许招待上。   就这样,生生干耗了三位嫔妃半个时辰。   颖嫔顺嫔脸上都难掩愤愤之色,今日叩拜之后,她们就必须要踏上回紫禁城的路了,以后想再回来,便是难如登天了!!   令妃倒是温吞吞的,可坐了半个时辰之后,令妃也开口了,“本宫今儿的早膳口味重了些,这会子喉咙干得很,可否给本宫倒杯水来?”   令妃这个要求,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的小小要求,要是没有嘤鸣的特意嘱咐,偏殿的宫女肯定会立刻上茶。令妃也满以为自己的要求肯定能得到满足,但是……   伺候在偏殿的是二等宫女絮儿,她忙屈膝一礼道,“主子娘娘身子不适,故而一直起得晚,这会子茶水间也还没烧水呢……”   令妃脸色微微一青,便道:“凉水也可。”   絮儿惶恐地道:“奴才怎敢给令妃娘娘喝冷水?这么大冷的天儿,若是冻着您,主子娘娘肯定会责怪奴才的!”   令妃的脸蛋瞬间更难看了几分,絮儿的话兴许是无意的,但是令妃却忍不住有心了:这莫不是影射她之前在海晏堂外自找受冻的事儿?!   但是在九州清晏,谁敢无礼?哪怕再难堪,再愤怒,令妃还是只能生生忍下了。她就不信了,皇后还能自始至终不给她喝口水吗?   其实嘤鸣还真不是故意晾着这三位的,纯粹是她想睡懒觉罢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辰时二刻,嘤鸣才懒懒醒来,更衣洗漱、用膳漱口之后就已经快巳时了,这才叫偏殿的三人来后殿正殿。   积蓄了一肚子怨气的三人,却不敢表露出分毫,被首领太监文瑞引领着进了殿中。   令妃为首,颖嫔顺嫔随后,都齐刷刷屈膝下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嘤鸣高坐在上头的紫檀云龙纹宝座上,笑眯眯抬手虚扶,道:“平身、赐坐!”   须弥台下,左右两侧俱设了八张紫檀木南官帽椅,椅子上俱铺这鹅黄盘龙缎椅搭,每两把椅子之间设四方倭角小几,几上摆设了干果、蜜饯、糕饼等物,就是不见茶水。   这时候,令妃再一次开口讨水喝:“臣妾有些口渴了,主子娘娘可否赐一杯茶水?”   嘤鸣眯了眼睛,“令妃倒是心急,难道本宫会连杯水都不给喝吗?”说着,以目色示意旁边的梅骨。   梅骨微微一笑,便下去沏茶了。   令妃听了这话,总算是安心了。   嘤鸣打量着令妃的脸色,的确不是很好的样子……目光又慢慢转移到了令妃的腰间,即使冬日穿着厚重,可依然难掩那纤细的腰肢。嘤鸣凝神汇聚,眸中闪过一丝精润豪光,如夜空流星一闪而逝,这一瞬,倒是耗费了些许法力,的出来的结果就是——她感应不到令妃肚子里又半分生命搏动的迹象。   如此,她可以得出两个猜测:一是令妃根本没有身孕,二是已经胎死腹中,除了这二者之外,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令妃被嘤鸣的眼神盯得心中发毛,就像是被剥光看穿了一般,令妃不由自主双手交叠腰间,遮盖住自己的小腹。就像是一个护着自己孩子的母亲。   嘤鸣目光收敛了几分,徐徐道:“本宫这儿的狮峰龙井,不知道令妃喜不喜欢。”——狮峰龙井,那是婧儿最喜欢喝茶,从前她在的时候,娘俩时常在午后一起歪在软榻上,闲闲抿一口金黄澄澈的汤汁。   第668章、将计就计(下)   嘤鸣目光收敛了几分,徐徐道:“本宫这儿的狮峰龙井,不知道令妃喜不喜欢。”——狮峰龙井,那是婧儿最喜欢喝茶,从前她在的时候,娘俩时常在午后一起歪在软榻上,闲闲抿一口金黄澄澈的汤汁。   梅骨已经端了茶水,敬奉与令妃魏氏。   令妃接过那珐琅云龙茶盏,一手托盏,一手兰花指拿起茶盖,轻轻刮了刮浮沫,然后幽幽嗅了一口,“茶香袭人,主子娘娘赐的茶水自然是最上乘的。”一边说着,令妃手腕一抬,便欲将袖中之物滑入茶盏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伺候令妃的宫女桂枝突然开口了,她朝着嘤鸣深深做一个万福,清声道:“启禀皇后娘娘,绿茶性寒,我家娘娘之前才受了寒,不宜饮用寒凉之物!”   令妃的手不由一僵,皱着眉头怒视桂枝一眼,斥道:“不许多嘴!”   桂枝露出了几分委屈之色,她小声地劝阻道:“娘娘,您现在才刚好些,真的不能喝绿茶。”说着,桂枝还偷偷瞄了一眼令妃的小腹,那意思自然再明显不过了,她是在劝自己主子保重龙胎。   桂枝表现得如此忠心,令妃自然不忍过于苛责。何况桂枝的话,大是不给皇后脸面,隐隐的,也叫令妃甚是暗爽。   令妃忙垂首,满是自责地道:“臣妾身边的宫女不懂规矩,还望主子娘娘宽宏大量。”   嘤鸣微眯双眸,嘴角亦是抿着,便道:“不妨事……令妃若是不嫌弃,就与本宫这盏红枣枸杞茶交换吧,此茶性温,冬日里饮用再好不过了。”——她手上正托着一盏嫣红香甜的汤汁,倒是便宜令妃了,这红枣茶,她从不给外人饮用。只因为那红枣、枸杞,以及增加甜度的玫瑰蜜,都是药园世界产出的,是滋补气血的好东西呢!对于养胎也有极大的好处。   令妃瞬间笑颜绽开,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梅骨忙快步上前,从令妃手中接过令妃的茶盏,同时梅骨的另一只书半掩着,从令妃袖中一探,便顺手牵羊般拿走了那枚红色的药丸。就这样,不动声色,端着茶盏送到嘤鸣跟前,背对着令妃等人,面对着嘤鸣,轻描淡写将那红郁郁的拇指肚大药丸丢进了澄澈的茶汤中,顿时红药丸融化,汤汁不禁晕染开一片淡淡的红意,波纹潋滟。   梅骨又捧着嘤鸣的那盏红枣茶,奉给了令妃。   令妃接过茶盏,原本想一切照旧,将袖中药丸滑入盏中,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袖中少了那样最关键的东西!!   令妃的脸色白了几分,额头上也骤然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那颗红花化瘀丸不见了!!   令妃不由抬头看了看嘤鸣,方才与她结出过的,就只有皇后的宫女梅骨了!!   一瞬间,令妃明白了一切!!脸上浮起一片灰暗之色,皇后肯定是洞悉了她的意图,所以才叫宫女来窃走那枚药丸!!   嘤鸣端着与令妃换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又笑着问:“令妃怎么不喝了?”   令妃的俏脸微微一僵,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今日辞别,就得灰溜溜回宫了。   不过令妃猜错了,嘤鸣的目的,可不只是把令妃撵回宫那么简单而已!!   那加了料的茶水,嘤鸣已经喝了一口,她不敢喝太多,因为烟儿探查到,那是一颗药力极其厉害的活血化瘀的药丸,以红花为主,还加了桃仁、川穹、牛膝、丹皮、赤芍等十几味活血通络之药,若是经血不下,吃下一粒,便能有极好的效果。   但唯独一点,孕妇禁用!尤其是月份浅的孕妇,一粒下去,只怕腹中孩子就要不保了!   所以,即使嘤鸣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还是不敢冒险多喝。   接下来,就等着药效发作即可。   可是,不过一刻钟功夫,药力还没有发作。小文子便进来禀报说,皇上下朝回来了。   往常弘历下朝归来,嘤鸣也从来不出去迎接。但今日不同,令妃、颖嫔、顺嫔三人在底下看着呢,她自然要规矩一点。   于是扶着小文子的手背,便起身出殿门迎驾。也是不巧了,外头正簌簌下着小雪粒,刚一出殿门,便落了一肩膀细碎的雪白,宛若白沙一般。   天地间俱是白蒙蒙的一片,飞檐斗拱上亦是蒙了一层雪白,倒是好看得紧。   只是从温暖的殿中走出来,难免觉得周身冷气环绕一般,气息一吐,便是一条白练。令妃三人也紧随嘤鸣身后跟了出来。   “皇上万福。”嘤鸣走下台阶,便瞧见了大步而来的弘历,于是屈膝做了个万福。后头的嫔妃宫人也忙恭恭敬敬行大礼。   弘历见是嘤鸣出来迎接,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一只温热的大手便扶起了嘤鸣,关切道:“外头正在下雪,皇后怎么出来了?”   嘤鸣面带微笑,“皇上今儿回来的似乎早了些。”   弘历感受到嘤鸣的话里似乎带了些许酸味,旋即不禁瞥见了还拘着礼的令妃三人,于是咳嗽了两声,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三人参差谢恩,俱是软语盈盈之声,十分娇柔。   令妃被宫女桂枝扶了起来,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便望向弘历,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嘤鸣嘴角一撇,发出了一个淡淡的“哼”。   只这一个音节,便叫弘历老脸更尴尬了几分,心中不禁暗怪,这个令妃……整日这幅样子,在鸣儿面前也不收敛些!!   弘历便忙握紧了嘤鸣微微发凉的柔荑,笑着说:“外头冷,先进殿中。”于是,便拉着嘤鸣的手,快步进了后殿。   令妃三人自然只能跟随帝后身后。   嘤鸣刚走上台阶,便感觉到小腹有缕缕抽疼,便知道是那药效发作了,便刻意不用法力驱逐,而是忍着疼痛,法力凝于指尖,暗朝令妃脚下飞射而出——   令妃此刻正是心乱如麻,正满脑子想着该如何打动皇上,让自己留下了。因此当她突然感觉到的脚踝刺痛,宛若被针扎了一般的时候,本能的脚步一缩,愣是生生踩空了最后一层台阶!!   “啊!!——”令妃惊叫声响彻九州清晏,只听得“噗通”一声,是人体重重摔落在地板上声音。   第669章、强烈活血之物   嘤鸣与弘历闻声转头去瞧,只见令妃已经摔在了台阶下,吃痛得身躯发颤,脸色也是惨白的。   弘历神色一紧,这么高的台阶,这么重摔下去,令妃的胎相本来就不稳,这一回只怕是……   弘历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又察觉了嘤鸣的不对劲。被他握在手心的嘤鸣的手,突然一颤一颤的,他能够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的痛楚……   弘历来不及管令妃如何了,转头去瞧嘤鸣,骤然发现,嘤鸣微弓的腰肢,蛾眉颦蹙,似乎在极力隐忍着疼痛。   弘历心尖抽搐,二话不说便横抱起了嘤鸣,一边大吼道:“立刻传太医来!!”——他如何看不出嘤鸣肚子不舒服?!   嘤鸣的身孕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这是太医的论调。但弘历深信,嘤鸣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所以弘历心中才忍不住惊恐,鸣儿的身体很好,不会无缘无故动了胎气!除非遭了什么暗算!!但是,这里是九州清晏,是他的寝宫,谁敢在这里放肆?!!惊恐之余,弘历心中是气愤的。   弘历将嘤鸣抱回内殿拔步床上,急忙问:“鸣儿,你怎么样了?”   嘤鸣伛偻着腰肢,蹙眉更深了几许,“我……肚子不太舒服……”——这话倒是实话,一丝丝的抽疼着,虽然不十分厉害,却叫她极不舒服。   嘤鸣又抬头问:“令妃摔了下去,她没事儿吧?”   嘤鸣这么一提,弘历这才想起了令妃的事儿,便急忙吩咐底下人:“先把令妃抬去偏殿,也把照顾她的几个太医传唤来!”   一下子,他两个孩子都出了事,这叫弘历心中不由一慌。令妃那一胎也就罢了,反正也是意外来的孩子,若是也意外没了,那就没了吧,反倒是能省不少事——只是令妃难免有些可怜,大不了以后补偿她些就是了。   只盼着,鸣儿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安好才是!!   太医院首要是为皇帝服务的,自然距离皇帝的九州清晏比较近,不过一刻钟功夫,以徐院判为首的三位太医便气喘吁吁赶来了。   还没喘匀了气,徐院判就急忙跪上前来,给嘤鸣请脉。   以徐院判的本事,稍一搭脉搏,便是一惊,急忙问:“主子娘娘怎会动了胎气?!”   嘤鸣脸上露出痛楚而迷茫的神色。   徐院判又忙问:“主子娘娘可有见红?”   嘤鸣脸颊一红,忙摇头。   徐院判略松了口气,“娘娘应该是误服了什么活血化瘀的东西,幸而所用分量不重,娘娘身子骨又强健,所以只要没见红,就不碍事。”说着,徐院判连忙打开药匣子,从里头取出鹿茸保胎丸,那药丸,棕褐色,是硕大若鹌鹑卵的大蜜丸,透着浓浓的药气,徐院判一下子就道出四五粒,道:“请主子娘娘速速服下!奴才等再开个安胎药,吃上几日也就没事了。”   看着那大药丸,嘤鸣本能地生出抗拒之意来。   可梅骨已经倒了温水来,完全由不得她说“不”字。   嘤鸣只得一咬牙,伴着温水,一颗颗吞下那大蜜丸,吃完四粒后,已是泪眼朦胧,“以后,这些个药丸能整得小点吗?”——尼玛,太考验人的喉咙了!!   徐院判满是皱纹的老脸石化住了。   弘历更是哭笑不得,心道,看样子,应该真的是没有大碍了,便连忙吩咐人端蜜饯上来。   嘤鸣口中正满是苦涩药味,自然毫不犹豫塞了两颗蜜饯海棠在口中,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弘历却恢复了方才凝重的神色,“徐院判,你方才说,皇后是误服了活血之物?”   徐院判躬身道了一声“是”,补充道:“而且还是极为烈性的活血之物。”   嘤鸣露出迷茫之色,“可是本宫今日所用饮食,与往常并无不同之处。”   徐院判又问:“敢问娘娘刚才用了些什么?”   嘤鸣低眉沉思,“也没什么呀……”   旁边的梅骨忙道:“方才娘娘只喝了一盏茶水。”旋即,她又忙补充道:“那杯茶原本是给令妃娘娘,但是伺候令妃的宫女说,绿茶性寒,不宜饮用,所以皇后娘娘就拿自己的红枣茶跟令妃换了。”   弘历眉心一紧,和令妃换了茶水??一抹怀疑,从心头不可遏制地冒了起来。   徐院判摇头:“绿茶的寒性,根本微不足道!”   弘历便问:“那茶水还有剩余吗?”   梅骨道:“那茶主子娘娘只喝了一口。”   “去取来!”弘历阴沉着嗓音吩咐道。   那剩余的大半盏茶水尚且温热,茶香幽幽,很是宜人。然而徐院判的鼻子是极为灵敏的,他能问得出那幽幽茶香中还带着些许不寻常的气味,徐院判二话不说便品了一口,凝眉深深感受着那味道,旋即,脸色大变。   徐院判立刻道:“皇上,这茶有问题!!”   弘历袖子底下的拳头骤然握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条条暴起!!   徐院判道:“这里头被下了红花、桃仁、牛膝等物,都是强烈的活血化瘀之药!幸好主子娘娘喝得不多,否则只怕——”徐院判自己都觉得浑身发冷了。   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弘历的拳头砸在了旁边的月牙桌上。帝王一怒,太医们急忙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嘤鸣的手忙轻轻握住弘历的拳头,柔声道:“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   弘历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再极力压制怒意,“此事——朕、一定会彻查清楚!!”如今看来,举动最可疑的,无疑是换茶水的令妃!!鸣儿所喝的那一盏下了药的茶水,原本该是令妃的!!   嘤鸣轻轻“嗯”了一声,徐院判给的鹿茸保胎丸,似乎真的蛮有效的,这会子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嘤鸣便默默运转法力,将最后那一丝丝不适祛除殆尽。   弘历道:“你先躺着歇息会儿。”嘱咐罢,弘历便大步走出了内寝殿。   目送弘历离开内殿,嘤鸣嘴角边扬起一抹无声无息的笑。   将计就计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了,剩下的,便是将罪名落实到令妃头上。   第670章、错诊胎相   后殿正殿的明间,弘历眼神阴郁地看着偏殿方向。   而院判徐千障此刻最担心的自然还是为令妃照看胎相的师弟岳千帆,他已经得知,令妃不慎踩落太监,摔了下去。这样的高度,照理说,令妃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可是,岳千帆此刻也来正殿回禀:“皇上,令妃娘娘胎相并无大碍。”   听了这句话,莫说是徐千障这个医中国手了,就连弘历都觉得不可思议:令妃居然没事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竟然是“并无大碍”?!   岳千帆本人当然也觉得诡异,令妃的胎相一如往常,脉往来流利,没有半分不妥!!可越是如此,岳千帆突然心中有点发冷了。昨日,师兄徐院判已经叮嘱他,让他小心诊断令妃的脉,千万别弄错了云云。   所以,这会子岳千帆心中突然冒气了一个不妙的猜测,难道说……   这时候,弘历的声音从高处响起,“徐院判,你去瞅瞅令妃是否真的无碍!”   “嗻!”   两位太医双双退下。   弘历凤眸不禁眯了起来,“王钦,你去茶水间查查!”——茶水中下药,也不过那么几种途径,有可能是茶叶的问题、有可能是热水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直接下在泡好的茶水中,前两个可能,都可以通过排查确定。   这种排查,也只是以防万一。茶水间的太监,都是御前太监,弘历可不认为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收买暗查人手!!   偏殿中。   令妃看到徐院判也来了,不禁瞳仁一缩,忙笑着道:“本宫无碍,就不劳烦徐院判了。”   徐院判板着严肃的脸色道:“奴才是奉旨为娘娘诊脉的!还请娘娘配合!”   令妃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她的脉象应该很完美才对……可徐院判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国手,万一……令妃不免发虚,但“奉旨”二字抬出,令妃也只能伸出皓腕了。   徐院判拿出丝巾,轻轻盖在令妃腕上,然后落指搭脉,只觉得脉搏急促,快于往常,可见被诊脉之人心绪十分急躁,以至于心跳加速。徐院判满是沟壑的额头皱得更深了几分,他道:“还请娘娘平静心绪。”——只有在平静之下,才能精确诊脉。   令妃一喜,忽然有了主意,便抚着胸口,满是我自犹怜地道:“本宫也不知道怎的,心慌得厉害。”   徐院判保持着把脉的姿势,良久后道:“奴才明白了。”便收了手指与丝巾,转头看了岳千帆两眼,便捋着胡须道:“岳太医与我同去回奏吧。”   令妃打量着徐院判的举止,一时间有些摸不透虚实,便露出惶恐之色:“徐院判,难道是本宫胎相有所不妥吗?”——旋即,令妃眼圈一红,露出了无比忧伤的神情。   徐院判笑了笑,“胎相??恕奴才医术浅薄,实在不曾诊出娘娘有胎相!”   令妃咯噔一下,强撑着笑了笑,“院判开什么玩笑?本宫怎么会没有胎相?月前,可是以岳太医为首的三位太医同时诊断出胎相来的啊!而且本宫的月事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来了!这不是胎相还是什么?!”   徐院判脸色神秘莫测,嘴里吐出三个字:“浮滑脉!”   令妃脸色大变,强撑着保持仪态,她道:“浮滑脉可不会改变月事!”   徐院判躬身道:“娘娘为何月事迟滞一月有余,怕是要问问贾东林贾太医了!”——这位贾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中也算上佳之辈,尤擅妇产千金一课,而且最要紧的是,贾太医是令妃惯用的太医,算得上是心腹之人了!令妃月事迟滞问题,只怕要在贾太医身上寻根溯源了!   令妃的脸色嗖的白了个透彻,她道:“若是诊错了脉,院判的师弟也难逃罪责!”   徐院判是太医院经历不少风雨的老人儿了,他平静地道:“千帆医术浅薄,以后的确不配在宫中伺候贵人们了。”——只要查出是贾东林开了推迟令妃月事的药,有意蒙蔽圣听,那岳千帆太医的罪责无疑会轻不少,他顶多会承担不查之罪,至多丢掉官帽而已。   宫中险恶,能保全身家性命,已经是难得之事了。   徐院判躬身一礼,便带着岳太医一同退出了偏殿。   令妃身子一软,又倒在了床榻上,她眼中却跳跃起一缕狠毒之色,急忙唤了心腹太监小康子来,咬牙道:“贾东林不能留了!即刻灭口!”   “嗻!奴才明白!”   后殿的正殿中,徐院判一五一十将对令妃脉象的疑惑说了出来,指出令妃脉搏虽似滑脉,亦更像是浮滑脉,且令妃脸色虚浮,亦是外斜寒侵之症状,一句句专业术语,虽然弘历不是很懂,却明白了徐院判的意思。   “你是说,令妃没有身孕?!”弘历的声音阴沉得吓人,脸色也阴森森的。   徐院判跪在地上,不由一个哆嗦。而另一位岳千帆太医,更是吓得砰砰磕头不止,“奴才万死!竟将浮滑脉诊成滑脉,请皇上降罪!!”   弘历嗓音冷若寒冬,“那令妃的月事推迟一月,又是怎么回事?!!”   徐院判道:“回皇上,很多药物都可以推迟月事的!”   弘历心中一团怒火几欲叫嚣着喷薄而出,他现在很想知道,是令妃是否有意欺君?鸣儿茶水中被下了药,是否是令妃所为?!若都是令妃,这些年,他岂非是瞎了眼了?!!   二话不说,弘历立刻下旨叫王钦押解了照顾令妃胎相的三个太医去慎刑司审问,尤其是那个贾东林!!是否是他私底下给令妃吃了什么东西!!   然而命令刚下达,弘历就感觉到了背后依稀有声音,他立刻转身,怒问:“谁?!!”   当弘历看到站在身后的人的时候,一脸的怒火骤然化作了错愕,他发干的嘴唇张了张,凤眸里满是惊慌之色,“鸣儿……?!”   嘤鸣披着一件紫貂大氅,扶着梅骨的手背,就站在距离弘历一丈之外的方砖墁地上,她咬着自己发白的嘴唇,心中积蓄已经的愤怒与悲恨一瞬间倾泻而出,嘤鸣的目光以迫人之势头逼来,直直逼问弘历:“令妃有孕了?!!”   第671章、为什么额娘要走?   嘤鸣的目光以迫人之势头逼来,直直逼问弘历:“令妃有孕了?!!”   弘历没料到动了胎气的嘤鸣会下榻走出来,更没料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被嘤鸣听了个真真!这下子,他才真的是慌了神,急忙道:“不!没有!令妃没有身孕!是太医诊错了!”   嘤鸣“呵”地吐出一声冷笑,薄薄的嘴唇吐出凄冷的语调:“且不说太医为什么会诊错!!但是,会误以为有孕的前提,起码得是令妃侍寝过吧?!”   嘤鸣所问,真是弘历一直以来极力想遮掩的事!!然而事到如今,他想否认也是无济于事了。只得拂袖让左右太医、宫人都退了下去,让这殿中,只剩下他与嘤鸣二人。   弘历几步靠前,忙伸手想要执嘤鸣的手。嘤鸣却冷着脸,一侧身子,冷硬地甩开了弘历的手。   弘历的手臂一僵,伫在半空,不知何去何从,他发干的口齿微颤,艰难地道:“朕……那晚只是喝多了些,你又一直不在,所以……”   嘤鸣抬头看了看殿宇上苏式彩绘的藻井,心中慢慢的都是凉意,凉得几乎将这颗心都冰封了,她替弘历说出那句没说完的话:“所以,你就宠幸了令妃?!”   弘历急忙道:“朕没想宠幸她的!朕……真的只是喝多了,朕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翌日醒来的时候,只穿着贴身的寝衣,令妃伏在她怀中,满是羞涩之意。记得早些年,令妃侍寝之后,都是这般害羞忸怩的神情。所以,弘历才觉得,自己醉酒之后,约莫是把令妃误当成是鸣儿了。   嘤鸣自心底蔓延出一股酸涩的冷意,是不是所有男人出轨之后都是这般搪塞说辞?!   “不记得了?!”嘤鸣嘴角泛起缕缕嘲讽的冷笑,还真是一点都不新鲜的说辞啊!!   “鸣儿……”弘历的手臂缓缓落下,绣着双龙戏珠的明黄色马蹄袖依稀微颤。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极其冷静的口吻道:“一开始说好的条件,你应该没有忘吧?”——想让她回来,就不能再碰别的女人。虽然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她也没有料想到弘历竟然一口应允了。但是,既然应允了,可为什么……过了才不到两年,说过话竟然这么快就自毁,是否来得太快了些?!   弘历喉咙干哑得发涩,涩得无言语对。   嘤鸣只觉得胸腔中俱是愤懑,若他一开始不答允,那么今日她也不会如此怒愤,几乎不能自遏。   才十个月不见,难道枕畔没有女人,他就那么耐不住吗?!或者说男人都是这样?!   因为愤怒,嘤鸣的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她下巴一抬,以一双幽冷的眸子直视沉默无言的弘历:“那么你也该记得,咱们就一早说好的,若是你不守诺言,那么——我会带着孩子一起离开!!”——若真到了无可容忍的地步,便无须容忍,就如十三年那个冬夜一般,她一把火烧了长春仙馆,带着婧欢一起离开了大清朝。   现在,她真的恨不得也一咬牙,带着孩子离开!!   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掰!!这是她一贯的准则。   只可惜,她如今嘴巴说得强硬,但却失去了强硬的资本。   虽如此,弘历却是大惊,面上陡然失色,他骤然一步上前,一把死死攥住了嘤鸣的手臂,“鸣儿!!朕……真的只是个意外!何况——只有那一次而已!”   嘤鸣咬牙切齿,气得双眸充血:“一次?!有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她轻易地放过了弘历,他肯定还会再犯!若不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男人这种生物,是永远也不会长记性的!   “不会的!”弘历急切地否认嘤鸣的论调,“朕没想过要宠幸令妃的!那晚真的只是喝多了才会……”   “够了!!”嘤鸣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弘历的解释,“那晚的事情我已经很清楚了,不需要你一遍遍强调!!”——一听到“宠幸”二字,嘤鸣便觉得心里堵得慌,恨不得以蛮力冲断一切藩篱。   弘历一噎,脸上满是纠结入髓的无奈与苦涩,“事情已经发生了,朕没办法让它改变。鸣儿……”他深深蹙着眉头,万般愁绪最终只化作一声幽叹,语气不由低微了下去,“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朕?”   自登基一来,他是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地去哀求旁人。数十年岁月中,弘历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放低姿态恳求别人的宽恕。因为他是心虚的,他当年拍着胸脯答允鸣儿事情,如今却没有做到……   嘤鸣突然“呵”地笑了,“为什么,你那么自信,我会原谅你?!”   弘历苦笑道:“朕没有自信,朕太了解你的脾性了,所以才要极力隐瞒令妃的身孕!”——只是没想到,令妃没有身孕,反倒是将自己逼退到了墙角。   鸣儿平日里很是温吞,但他一直都知道,鸣儿骨子里从不是柔软的。尤其触碰到底线的时候,她便如六月天,转瞬翻脸。   弘历语中满是低沉:“朕害怕你会离去,所以才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可终究,纸里包不住火。   “好了……”嘤鸣仰头幽幽一叹,“事到如今,还说那些多余做什么?”嘤鸣一转身,挑开落地罩上垂下的珠帘,快步进了西暖阁中。   琚儿和烟儿就并排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两个孩子都是静默无声,两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直直望向走到跟前的嘤鸣,以及急忙追逐进来的弘历。   琚儿伸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额娘”。   看着乖巧的孩子,嘤鸣不禁鼻子一酸,险些便要掉下泪了,她一步上前,一把便将永琚搂在怀中,“琚儿……”声音里已经难掩哽咽潮湿之气,“额娘要走了,你也跟额娘一起走好吗?”   永琚莹润的眸子满是惶惑之色,“为什么额娘要走?”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高大矗立在眼前的皇父,似乎想要从他哪里得到答案。   嘤鸣眼睛一片湿润,她无法去回答永琚的问题,只再一次问道:“琚儿跟额娘一起走好吗?”   第672章、死不认账的弘历   嘤鸣眼睛一片湿润,她无法去回答永琚的问题,只再一次问道:“琚儿跟额娘一起走好吗?”   永琚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他撅起嘴巴,气呼呼道:“不要!!”   嘤鸣心中一揪,她就知道会这样……她一走就是十个月,在永琚的记忆中,更多的应该是弘历这个父亲吧?所以,他不可能选择离开疼爱自己的父亲。   嘤鸣忙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好吧,额娘不勉强琚儿。”她缓缓松开了怀抱中的永琚,又看向烟儿。   烟儿立刻举手道:“烟儿会跟着娘亲的!”   听了这话,永琚却露出了委屈之色,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兽一般,他抓着烟儿的袖子,撅着小嘴,“烟儿哥哥……”   嘤鸣虽然心中觉得安慰几分,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烟儿留下来吧,帮娘亲照顾琚儿好吗?”   烟儿瞅了瞅泪眼汪汪的永琚,满是头疼无奈之色,为毛他要当保姆啊?!   嘤鸣幽叹一声,道:“琚儿太小了,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若是我这个不负责任的额娘走了,还有谁能庇护他?所以,烟儿帮娘亲照顾琚儿好吗?”   烟儿面对嘤鸣含泪哀求的目光,纵然有千般不愿,也只能点头。   “烟儿乖!”嘤鸣摸了摸烟儿的脸颊,自始至终一直都在陪伴她的,便是烟儿了。   嘤鸣转头看了看弘历,“你会立琚儿为太子吧?”   弘历一怔,他没想到嘤鸣会突然问这个,也不知道嘤鸣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他还是忙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嘤鸣颔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好!琚儿现在是你唯一的嫡子,他若做不了太子,就只有死路一条!若旁人做了太子,是断断不会容许嫡出兄弟活着!”   “鸣儿!”弘历语气加重了许多,这算什么?托孤?!   “你真的要让琚儿没有母亲吗?!”弘历突然间觉得压抑又愤怒,他看了看嘤鸣的尚且平坦的小腹,“你真的要让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吗?!!!”   面对弘历的怒声质问,嘤鸣一下子暴怒了起来,她骤然吼道:“到底是谁逼得我不得不离开?!!到底又是谁让琚儿没有母亲、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   弘历顿时哑火,一切的根源,可不是就因为他宠幸了令妃一次吗?!   父母间的愤怒对峙,让永琚呆傻住了,两岁不满的他自然还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愣愣看着眼前僵化的局面,忍不住可怜巴巴看了看烟儿。   烟儿耸了耸肩膀,“看我干什么?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呗!”   烟儿随意的一句话,一下子再度点燃了弘历的怒火,他正想法设法留住鸣儿,这小东西却在旁边说风凉话、煽风点火!!他当即调转火力,冲着烟儿怒斥:“闭嘴!!小孽畜!!”   嘤鸣这个护犊的娘亲也暴走了,她掐腰怒吼:“你凭什么骂我儿子?!!”——麻蛋,烟儿有说错半个字吗?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没有男人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看着怒不可遏的嘤鸣,弘历心头一股子酸意涌出,鸣儿居然又是为了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东西跟朕闹气!!这个纳兰修齐,外头拈花惹草整出这么个玩意儿来,自己却不管了!!   ——这时候,承恩公府中躺枪的修齐狠狠打了三个喷嚏。谁叫烟儿越长越像修齐呢?弘历想不往他身上怀疑都难!   若是往常,嘤鸣越护烟儿,弘历越是不会让步。可现在不同,谁叫他心虚呢?只得暂时压下怒火,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朕恕他无罪便是了!”——弘历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朕忍着鸣儿也就罢了,凭什么连这个小孽畜也要忍了?这小东西,你给朕等着,朕回头再慢慢拾掇你!!   弘历道:“令妃身孕有假,朕会重惩她。”   嘤鸣哼了一声,“不想管令妃身孕是真是假!你碰了她,这总是真的吧?”   弘历一时间哑口,可是他又不禁心下一动,令妃既然没怀孕,那谁能证明朕宠幸了她呢?   于是,弘历发挥了厚脸皮和翻脸不认账的精神,立刻道:“这可不好说!”   嘤鸣呆住了,啥??!   弘历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态度来,“那晚的事儿,朕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朕喝得大醉,只是在令妃那儿宿了一晚上而已!原本诊出令妃有孕,朕才觉得朕应该是宠幸了她。可如今令妃没怀孕,如此看来,那天晚上,朕应该没碰她!!”——必须是没碰,就算真的碰了,也得矢口否认、绝不认账!!   嘤鸣当场气得都快吐血了,你特么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啊!!   便咬牙道:“行,那就叫令妃过来对质一下吧!!”   弘历一滞,叫令妃过来对质?!他急忙道:“令妃说得话怎么能算数?!她肯定会说朕宠幸过她!”   嘤鸣一愣,她还真不得不承认弘历说到了点子上。不管发没发生,令妃肯定会一口咬定弘历跟她那啥啥过。否则令妃就是假孕争宠、蓄意欺君!!她傻了才会自毁长城呢!!   嘤鸣忙冷静下来沉思,令妃若真是假造有孕,那那天晚上是否真的滚过,还真的是未知之数呢!   不能排除盖棉被纯睡觉的可能性!   但是!!嘤鸣咬牙切齿,但是也同样不能排除弘历碰过令妃的可能性!!   尼玛,这真是个叫人气死的结果啊!!!   弘历却一本正经地道:“朕没宠幸过令妃!所以,朕没有背弃诺言,所以,鸣儿你也得守着诺言,你答允过朕,永远不会离开朕身边!!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嘤鸣瞬间气得怒血冲头,气得她恨不得一脚踹死弘历。   人不能这么无耻好不好啊!!   你既然喝醉了,怎么能笃定没发生过什么呢?!!居然还还一口咬定?!!   你丫的怎么不去屎?!!   嘤鸣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见嘤鸣身子踉跄,弘历急忙上前一把扶住嘤鸣的腰肢,忙柔声道:“别生气,可千万别动了胎气……”   第673章、黑獒捉凶   见嘤鸣身子踉跄,弘历急忙上前一把扶住嘤鸣的腰肢,忙柔声道:“别生气,可千万别动了胎气……”   嘤鸣气得鼻孔冒烟,狠狠一把甩开了弘历的贼手,“滚!!你给我滚!!”   弘历摸了摸鼻子,“这儿可是朕的寝宫……”——让朕滚,似乎有点没道理吧?   嘤鸣气得鼻子都歪了,“行!!你不滚!我滚!!”于是上前抓住永琚的小手,道:“琚儿!跟额娘回海晏堂!!”   弘历见状,二话不说一把抢抱走永琚,死死抱在怀里,满是防备地道:“鸣儿,你若要回海晏堂住,朕不拦着!但琚儿不能跟你走!”   “什么?!”嘤鸣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丫的,这是要扣押永琚当人质啊!!!   弘历拍了拍宝贝儿子的嫩脸蛋,道:“琚儿,乖,留下来陪汗阿玛可好?”   永琚扬起一个笑脸,清脆地道:“好!”   嘤鸣又气又酸,她儿子,真真是被弘历给收买了!!   于是,她只得道:“烟儿,跟娘亲回海晏堂。”   “哦!”烟儿拍了拍身上的点心渣滓,跳下拔步床,滴溜溜跟在嘤鸣身后。   好吧,总算还剩了个儿子肯跟她,也算是有些安慰了。   牵着烟儿的小手,嘤鸣快步走出后殿的正殿,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差点忘了!她的计划还有最后一环没有施展呢!!丫的,全都是被这渣龙给气得!!   只要令妃坐实了给她下堕胎药的罪名,再加上假孕争宠,才能真正万劫不复!!这也是嘤鸣一直谋划的目的所在!!   于是,气呼呼调转回头,又冲进了内殿中。   弘历见她回来,顿时大喜:“鸣儿,你不走了?!”   嘤鸣狠狠瞪了他一眼,“美得你!!!”磨了磨牙,还留在九州清晏后殿,被你当傻子似的糊弄?!!滚丫蛋,老娘这辈子绝不再回来了!!   “我喝得茶,原本是令妃的,头一号嫌疑人就是她!!”嘤鸣直截了当的说。   弘历收敛了面上的表情,略一沉思,道:“如此当面下药,未免也太……”——对此,弘历还是觉得有些可疑之处的。   嘤鸣哼了一声,“当面下药又如何?只要无凭无据,她还是能逃出生天!!”   弘历眉心微微一沉,若令妃没有假孕欺君,弘历自然还是会信令妃大半的,可如今她的身孕都是假的,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事,也未尝没有可能。   “可你也说了,无凭无据。”这才是弘历最为难之处,令妃好歹是小七小九还有永琰的生母,无凭无据的,总不能硬是把谋害皇后龙胎的罪名加在她头上吧?   嘤鸣淡淡道:“我又一个法子,可以立刻检验出她是否接触过茶水中下的那种药。”   弘历忙问:“什么法子?”   嘤鸣说出了自己早已筹谋好的话,“气味!”   弘历不解其意,“气味??”   嘤鸣“嗯”了一声,“若真是令妃趁上茶后下了药,再与我换茶。那她身上也必然沾染红花的气味!”   弘历觉得有些荒唐,“红花的气味本来就很淡,又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如何能闻得出来?”   嘤鸣笑了,“人自然温不出来,但狗能!!”——现代人瓤子的她,自然知道狗的鼻子有多么灵敏!一路揣着那红花活血药丸的令妃,莫说才过了这么一会儿了,只怕数日之后,狗鼻子也依然能闻得出来。   弘历一怔,这才恍然大悟,于是急忙道:“去把朕的黑狮子带来!!”   黑狮子,便是弘历养的一条獒犬,纯黑色的獒,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黑獒,黑缎子般光润漆黑的毛发布满高壮的身躯,唯独前胸有一块拳头大的白斑,格外醒目。一眼瞧去,便觉得威风凛凛。因为此犬脖子上一圈宛若狮鬃毛的浓密黑毛,所以被取名叫做“黑狮子”。   烟儿自告奋勇端了那盏嘤鸣喝剩下的、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用小手掬了一把,往黑狮子鼻子上洒了些许,然后挥手道:“就是这个气味,去找吧!”   弘历对烟儿的举动很是不满,但见黑狮子已经入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去,便也顾不得许多,忙追了上去,追出殿外,便见黑狮子嗅着味道,径直钻进了西偏殿中——令妃此时正被禁在偏殿中呢!!   旋即,殿中传来了令妃“啊!!”的一声惊呼,弘历的脸色也嗖的黑沉了下去。   走进偏殿中,便看到黑狮子身躯微低,后脚弓起,口中发出低沉可怖的“呜呜”之声,仿佛随时会冲出去撕咬眼前已经大惊失色、瘫软在地的令妃。   其实,黑狮子已经撕咬过了,不过只是撕咬下了令妃的一只袖子——右手的袖子,令妃露出半截皓腕,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看到弘历进来,顿时如见救星,她爱切切唤:“皇上……救救臣妾!”   嘤鸣幽幽眯了眼睛,“这样一来,应该算是罪证确凿了吧?”   令妃一愣,她显然不明白嘤鸣的意思。   嘤鸣很是和蔼地跟令妃解释:“黑狮子先闻了我那盏茶水,然后便一路嗅着追了过来,咬下了你的袖子!这说明,下在我茶盏中的药,原本是揣在你袖中的!”   令妃瞬间面如土色,她满是不甘心地处死挣扎:“主子娘娘怎么能因为一只畜生,便给臣妾定罪呢?!臣妾冤枉啊!!”   嘤鸣淡淡一笑,却已不再理会令妃的叫屈。令妃不信黑獒的嗅觉,那是她的事儿,只要弘历相信黑狮子的鼻子就成了。   可这时候,王钦也回来了,他奉旨将诊出令妃有孕的三个太医押送去慎刑司审问,可惜他只送去了两个,那个最关键的太医贾东林……   “启禀皇上,贾太医在太医院悬梁自尽了!”王钦如是禀报。   嘤鸣一愣,旋即心中冷笑,杀人灭口啊!!还真是宫中最常见的伎俩!   弘历的脸色黑了几分。   王钦又小心翼翼道:“在贾太医脚下找到这份遗书,经太医院属官一一看过,都认为这是贾太医的亲笔。”说着,王钦将那所为的遗书,双手呈上。   第674章、瓜分令妃子女   王钦是跪在弘历脚下的,遗书自然也是恭恭敬敬呈递给弘历。   但是却被嘤鸣抢先一把夺了过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份遗书必然是对令妃有利的内容。所以她才好奇,想要看看,令妃是如何洗脱自己假孕欺君的罪名的。   嘤鸣抢遗书,叫弘历伸出去一半的手尴尬地悬在了半空。令妃的一颗心,更是高悬了起来,她生怕纳兰皇后突然发疯撕了这最关键的东西。   嘤鸣当然不会发疯,她纯粹只是想先了解一下而已,飞快看完了遗书。嘤鸣笑了,还真是个完美的内容呢!抬头看到弘历求疑解惑的凤眸,嘤鸣淡淡道:“贾东林的遗书上写,令妃原本吃的人参养荣丸,与他后来开的滋补产后亏损的滋阴丸,两种丸药同吃,二者相抗,会导致月份迟滞,产生类似有孕的脉象。”   ——当然了,里头还有一大堆专业术语,什么药理分析,君臣佐使的,倒是条理清晰,像是一早就预备好的说辞似的。   弘历眉心一凝,忙拿过遗书来仔细看了看,贾东林的自认罪状,说自己是一时疏忽,是在说出令妃有孕半月之后才察觉这点,但唯恐降罪自身,所以才隐瞒了此事。   上头还说,两药相克,且令妃服用两月之久,已经大大伤身,损了根源,以后也再也不能生养了。他自知罪不可恕,所以自尽谢罪,又道另外两个太医都是无辜被他牵累,求弘历不要降罪他们。   虽然遗书说得有鼻子有眼,但是弘历仍然对令妃存疑,便道:“去取了令妃那儿的这两种药丸,交徐院判查验是否属实!另外,这上头的字迹,再给朕仔细对照!”   “嗻!”王钦接过遗书,便又退了下去。   令妃露出了一脸哀婉绝望的神色,“原来……臣妾真的没有身孕……”说着,她便扑簌簌落泪如珍珠,她急忙跪了下来,“臣妾有罪!臣妾欺君罔上,求皇上降罪!”   弘历却没有丝毫怜惜之色,“你是否欺君,还需待详查之后再说!但你谋害皇后腹中龙胎,只这一条,便是罪无可恕!!”   令妃身躯一颤,满脸的惶恐与委屈之色,她急忙摇头:“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害皇后娘娘啊!臣妾虽然愚钝,但也不至于蠢笨到当场下毒啊!万一皇后娘娘不愿喝臣妾那本茶水,臣妾岂非白忙一场?!”   嘤鸣淡淡道:“所以说,事情如此成功,你应该很是窃喜吧?只可惜本宫只喝了一口,徐院判又医术高明,所以本宫才安然无恙!”   “不!”令妃含泪急忙摇头,她泣不成声哀嚎:“臣妾可以指天发誓,臣妾真的没有加害皇后娘娘的龙胎啊!!”   令妃满脸冤屈之色,此刻的她,还真是演技绝伦啊!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令妃哭起来还真是哀婉动人,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否则弘历被她哭得心软了可怎么是好,便淡淡道:“臣妾要回海晏堂歇息了,皇上看着处置吧!”   弘历自然还没有心软,便冷声道:“将令妃押回凤麟洲禁足,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几个太监将梨花带雨啜泣不止的令妃押了下去,才算是给这场戏落了下了一幕。   然而,令妃还没有定罪呢,嘤鸣自然不敢松懈。   海晏堂,回到这里的感觉真不错。   抽水马桶也已经有了——造办处的工程还真有够麻利的,雷霆三日前送去图纸,三日光景就制造出了现代化的洗手间了。只不过抽水马桶的水是在上头安装了一个大水箱子,还需要人力往上提水。   不过对清朝这个时间段而言,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东西了。   嘤鸣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烟儿对这东西也欢喜得很,即使他是住在楼上房间,还是一次次跑下来上厕所……真把嘤鸣给郁闷得不行。   只可惜,琚儿也没能看到这个新鲜有趣的玩意儿……   嘤鸣幽幽一叹,只觉得心下空落落的。   弘历扣下了她的儿子,是绝对不会让她轻易把琚儿待会海晏堂的。   只要琚儿在九州清晏,她这个做娘的,就算和弘历置气,也舍不得很久不去看他。   这就是老谋深算的弘历的意图所在吧?   嘤鸣不禁气得磨牙霍霍,死渣龙,你给老娘走着瞧!!   翌日,正好是二月初五,也是嫔妃请安的日子。所以嘤鸣也没太赖床,早早起身,洗漱更衣,便出来见嫔妃了。   如今住在圆明园中的嫔妃还真不少,纯贵妃嘉贵妃这两大贵妃,其次是愉妃怡妃和庆妃,再次便是婉嫔和秀贵人,都是宫里老资历的嫔妃了,最年轻的也年逾三十了。这些人都看淡了恩宠——当然了,弘历也不会去吃这些老草。所以圆明园永远有她们的位置。   令妃则被禁足在凤麟洲,虽然昨日发生了那么多事,趁乱之下,颖嫔和顺嫔照样被送回了紫禁城。   这些嫔妃早早赶来,也是想问问令妃会被如何处置。   嘤鸣嘴角一撇,“本宫哪儿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令妃?!”——但又一点可以肯定,弘历若是敢轻饶了令妃,以后就别想踏进海晏堂一步!!   嘉贵妃满是忧愁地道:“皇上昨晚下旨,把七公主送去了臣妾那儿。”   嘤鸣一愣,令妃的七公主送给了嘉贵妃抚养?   纯贵妃亦点头,“九公主被送到了臣妾宫里。”——比起颇得皇上喜爱的七公主,这个鬼节出生的九公主……纯贵妃才真心是不想要!!她又不是没闺女!!   嘤鸣笑了,虽然弘历叫人深查此事,但明显已经深深怀疑了令妃,所以才会将令妃所出的两位公主交给别的妃子抚养。忽的,嘤鸣又问:“那十五阿哥呢?”——既然公主们都送出去了,那最有分量的十五阿哥又是给了谁呢?   愉妃忙站起身来,懦懦道:“昨日深夜,御前的人把十五阿哥抱去了臣妾那儿。”   一下子,殿中嫔妃的目光齐齐转移向了愉妃这个年纪最大的嫔妃。愉妃真的是老了,眼角皱纹密布,再多的脂粉也盖严不住苍老的气息。然而她还是从前那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软弱之人。   秀贵人忙示意了自己的主位娘娘一眼。   愉妃急忙道:“臣妾年老,恐照顾不好十五阿哥,还请主子娘娘做主安排,臣妾绝无异议!”   第675章、冤有头债有主   愉妃急忙道:“臣妾年老,恐照顾不好十五阿哥,还请主子娘娘做主安排,臣妾绝无异议!”   ——愉妃没有那份贪心,她只盼着自己的养子五阿哥平安顺遂,若能再添个孙儿,便心满意足了。   嘤鸣虽然厌恶五贝勒,但对愉妃也没什么恶感,十五阿哥交给愉妃或许也不错……   纯贵妃嘉贵妃各养了两位公主,怡妃膝下十阿哥尚小、庆妃膝下也已经养育了十三阿哥,所以唯一的高位嫔妃,就只剩下愉妃一人了。   嘤鸣淡淡道:“十五阿哥也快满两周岁了,听说也乖巧得很,照顾起来不费力。何况还有那些个保姆嬷嬷呢,又不必你亲力亲为!”   愉妃听了这话,才稍稍心安,连忙称了一声“是”,这才坐回了椅子上。   在座嫔妃一时面色各异,婉嫔陈氏满心都是酸妒,她与愉妃资历差不多,都没生养过,可愉妃却前后得了两个养子……   纯贵妃也有些不太高兴,凭啥我得个丧气鬼节出生的公主,你平白得个大胖儿子啊?!因为自己的小儿子被愉妃的五贝勒阴过一次,纯贵妃对愉妃就没什么好脸色过。但愉妃对纯贵妃素来恭敬怯懦,纯贵妃虽有不满,却也不至于为难她。   婉嫔幽幽道:“愉妃姐姐当真是好福气啊!什么都没做,儿子就从天而降了。”   照理说,婉嫔只是嫔位,愉妃是四妃之一,婉嫔的言语举止无疑是无礼犯上。可愉妃怯懦惯了,只讪讪笑了笑,连半句反驳也没有。   婉嫔见状,一时怏怏。   纯贵妃笑了笑,道:“愉妃,你也得好好管教约束十五阿哥才是,别惯得跟五贝勒似的!”   愉妃虽是软性子,可纯贵妃如此指责五贝勒,愉妃顿时脸色有些不太好,便道:“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纯贵妃何必如此揪着不放?!”说白了,永琪不过是说漏了几句嘴罢了,又不是故意害得六阿哥出继的!   以前,面对纯贵妃的指责,愉妃都是垂首认错的姿态,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纯贵妃怏怏之下,自然没兴致再继续苛责什么。可今儿,一贯软糯的愉妃竟然脸红脖子粗地争辩上了,还真是稀奇事儿!一时间,嫔妃们都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愉妃海佳氏。   纯贵妃冷哼了一声,“事情是过去了,可本宫的儿子却得给别人守孝!”——慎郡王故去,六阿哥和六福晋昭绘还在孝期中呢,自然不能进宫请安,思念儿子的纯贵妃,自然更加不平了,每每听说孝顺五贝勒又进宫给愉妃请安了,纯贵妃便窝火得很。   愉妃嗖的站了起来,怒道:“六阿哥虽然出继了,却照样娶了皇后娘娘的侄女、纳兰家嫡出的格格为福晋,慎郡王故去后,他也得了多罗贝勒的爵位,日子过得不比永琪差!”   纯贵妃冷眼一扫,道:“怎么?本宫的儿子过得好,愉妃你很不满吗?!”   愉妃老脸一胀,“臣妾并无此意!只是想说,六阿哥既然过得好,为什么您非揪着永琪的数年前的过失不肯放呢?!”   纯贵妃眼神冰冷,语气如刀子一般:“只要罪有应得的人一日没有得到报应,本宫就决不罢休!!”   这样的话,愉妃没料到,整个人都愕然了。   秀贵人见状不妙,急忙摇头示意愉妃别再争辩下去了。   愉妃却表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倔强,她道:“五贝勒是臣妾的儿子,纯贵妃若想报复,就只管冲臣妾来!”   纯贵妃脸色一黑,这些年她素日没给愉妃好脸色,但也没对她下手,她自以为对愉妃够意思了,没想到愉妃竟然跟她顶牛了!!   嘤鸣见形势愈发不妙,便出声道:“好了!都消停些吧!”   纯贵妃只得怏怏咽下了嘴里的狠话。   不过嘤鸣却送给了纯贵妃六个字:“冤有头、债有主。”——愉妃爱子之深,不惜大包大揽,但你也别当真。   纯贵妃笑着道:“是,臣妾明白。”   愉妃的脸色却白了个透彻,双手一颤,满是哀求地看向嘤鸣:“皇后娘娘……”   嘤鸣打了个哈欠,淡淡道:“愉妃,你今天的话说得够多了。”   秀贵人心中一慌,她生怕愉妃多说多错,便急忙道:“愉妃娘娘,事情可以慢慢解决,您先别急。”回去之后,咱们再想法子化解!这就是秀贵人的意思。多年受到愉妃照拂庇护,秀贵人自然也没少费心思帮愉妃筹谋。   愉妃这才点了点头,失神落魄地又坐回了位子上。   一时间,海晏堂正殿中沉寂了下来。   良久,开口的是嘉贵妃金氏,“主子娘娘瞧着气色还不错,想是已经没有大碍了?”——昨天突然就爆出皇后有了身孕,而令妃的身孕是假的,而且令妃还涉嫌下药伤害皇后腹中皇嗣……这一系列的事,发生的都太突然了。   嘤鸣抚了抚鬓角,微笑着说:“本宫无碍。”   怡妃也笑着说:“十四阿哥又要添个弟弟了,想必高兴得紧。”   不提永琚还罢了,怡妃这一提,嘤鸣又郁闷了,神情有些萧索,倒是叫怡妃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怡妃也觉得奇怪,似乎十四阿哥没跟着皇后回海晏堂啊,这是怎么回事??   怡妃暗想,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了?便瞅了庆妃陆氏一眼。   庆嫔暗自瞅了一眼面色各异的在座嫔妃,只得低声问:“主子娘娘,顺嫔颖嫔已经回紫禁城了,凤麟洲那位……”——那位什么时候也滚回去?   嘤鸣面色一如往常平静,只是话语里带着几分冷意:“皇上还在详查,想来过几日就会有结果了!”   一时间,在座众人静默无声,只得起身告辞了。   嫔妃们散去之后,嘤鸣连连叹了好几口气,心想着,这会子弘历应该还没下朝吧?要不要趁机去九州清晏看看儿子??   正如此想着,底下太监禀报说,御前的总管王公公来了。   不过王钦没把他儿子带来,只带了些滋补品。   王钦笑眯眯道:“主子娘娘,这几盒分别是血燕、阿胶、雪蛤和鹿筋,是皇上亲口交待的,都是挑了最好的给娘娘您享用。”   嘤鸣兴致甚是寥寥,东西再好,也比不过药园世界里的。   王钦又道:“皇上还说,下朝便过来看望娘娘。”   第676章、嘤鸣的弱点   王钦又道:“皇上还说,下朝便过来看望娘娘。”   嘤鸣立刻哼了一声,“我可不想见他!叫他别来!”   王钦依旧笑着,躬了躬身子,说:“皇上介时会带十四阿哥一块过来,主子娘娘难道不想见十四阿哥?”   嘤鸣一噎,气得牙根痒痒,她就知道,弘历这只渣龙肯定会拿儿子掐她软肋!!   王钦前脚告退,嘤鸣后脚就叫人把弘历赏的四盒滋补品转手赐给了纯贵妃、嘉贵妃、怡妃、庆妃,一人一盒。鬼才稀罕他的东西!!   九州清晏。   弘历展开双臂,由着宫人服侍宽衣,脱下华丽的明黄色九龙朝服,换上一身家常的玄色福寿吉祥团纹缂丝衣褂,足蹬鹿皮靴,头戴黑貂云纹瓜皮帽,腰间配上羊脂玉牌、五彩丝绦结子、金鱼袋等物,手腕上照旧挂着一条蜜蜡佛珠,食指上亦是习惯性地套上个翠玉扳指——即使不打算骑射,他也养成了日日戴扳指的习惯。   这就是弘历平日里的行头,与寻常富贵人家倒也无太大区别。   王钦深弓着腰,笑眯眯禀报了一下海晏堂的情况。   弘历倒是不恼怒,即使知道嘤鸣把他特意叫人送去的滋补品都转赐给了旁人,他也不生气。   事到如今,脸皮厚的弘历,就是吃准了嘤鸣的弱点,拿住了嘤鸣的七寸。第一:拼死抵赖,无论如何也要在道理上占据优势;第二:牢牢扣住小永琚,就不怕鸣儿跑掉。   王钦又禀报道:“凤麟洲那儿,哭到半夜,一直都在喊冤,从昨晚到现在,也是一直水米未进。”   弘历一脸的冷漠,“不必理会!”   王钦道了一声“是”,又道:“可太医回奏说,令妃娘娘大损根源,若再这么下去,恐有性命之逾。”——不管怎么说,那位还是四妃之一,若真死了,也着实不是小事儿。因此王钦不敢不禀报。   弘历冷哼了一声,“她决计不想死,也不敢寻死!”——嫔妃自戕,是要连累家眷族人的。   这时候,外头进来个太监,跪奏道:“皇上,武英殿大学士胡中藻求见!”   弘历的脸色嗖的拉了下来,“朝堂上还没弹劾够吗?!叫他给朕消停点!!”   禀奏的小太监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磕头称是,便飞快退了下去。   弘历满脸都是厌恶之色,“这个胡中藻,真是越老越爱生事!都胡子白了一大把了,还不致仕!”   王钦低下头,半句嘴也不敢插。这可是政务,宦官不得干政,王钦一直死守着这条规矩,半步也不敢逾越。就这么默默等皇帝陛下略消气几分,才道:“轿子已经备好了,皇上是否要即可去海晏堂?”   弘历瞬间脸色阴转晴,“那是自然!”于是便叫人从后殿抱来了十四阿哥永琚,大清早的,这孩子倒是精神勃勃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半歪着脑袋,头上宝蓝色的雪貂帽子都快掉下来了,却犹自不觉。   弘历登时就乐了,直接上前把他的脑袋掰正了,帽子理平了。可他刚一松手,永琚脖子立刻又歪了,帽子自然也跟着歪了。   “这是怎么了?”弘历摸了摸永琚肉呼呼的小脖子。   永琚双手短短举起,把厚厚的雪貂帽取了下来,噘嘴嘟囔道:“太重咧!”——摘了帽子的永琚,露出光溜溜的前半个脑门子,后头则是一个小小的细细的辫子,辫尾处还系着鹅黄丝绦、缀着个小巧玲珑的翡翠葫芦——寓意“福禄”,再配上白嫩的包子脸,腮帮子鼓着,粉嘟嘟的小嘴撅着——这幅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弘历道:“外头那么冷,不戴帽子可不成。”   永琚把雪貂帽丢在地上,抬头气鼓鼓看着自己汗阿玛。   弘历无奈地道:“去取个夹棉的瓜皮帽来!”——左右是坐暖轿去,想来不至于冻着吧?   永琚立刻咧嘴笑了,扑在弘历腿上,小脑袋蹭着弘历的大腿,撒娇又卖萌。   弘历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海晏堂。   弘历便是这样抱着永琚径直进了嘤鸣的茶室,这里头满是悟道茶的馨香,闻了叫人甚是心旷神怡。一旁的春藤桌上,几个折沿珐琅花果盘中满是松软可口的点心——这自然是预备给永琚的。小孩子,吃不了太硬的东西,这些个松糕、枣糕、沙琪玛、糯米滋是最合适的了。   嘤鸣正襟危坐在罗汉榻上,脸上满是霜色。但是,当永琚伸开手臂,软软唤“额娘”的时候,她终于破功了,面对孩子,如何还能冷脸下去?便从弘历怀中一把抱过儿子,拿了最柔软蓬松的枣糕给他吃。   永琚嘻嘻笑着,抓着枣糕,却转手递向弘历,“汗阿玛——吃!”   弘历顿时笑容灿烂,心道果然是朕的儿子,真孝顺啊!!   嘤鸣却黑了脸,一双招子恶狠狠瞪着弘历,你丫的要是要接,老娘咬死你!!   弘历不由笑容一僵,忙拍了拍永琚的额头,“汗阿玛不喜欢吃枣糕,你吃吧。”——这可是鸣儿亲手做的枣糕,朕也好想吃啊……   永琚信以为真了,笑着点了点头,便开始埋头吃点心。   没错,其他三盘点心都是海晏堂小厨房的手艺,唯独那盘枣糕是嘤鸣亲手制作的,用的还是药园世界的大红枣和玫瑰蜜。至于弘历为什么知道,是因为嘤鸣做的点心,虽然美味无比,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外观不怎么好看!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嘤鸣刀工手工怎么能跟那些职业厨子相比??自然外观粗糙些。   因此弘历一眼看去,立刻心中了然。   嘤鸣又倒了一杯悟道茶,亲口尝了尝温度,不烫不凉正合适,这才笑着道:“别光吃点心,喝口水,这样才不会噎着。”说着,就把茶盏凑到永琚小嘴边。   悟道茶是极香的茶,永琚小鼻子一耸动,立刻双手捧着茶盏,咕嘟嘟喝了两大口,然后转头继续大口吃枣糕。   一旁的弘历看在眼里,不禁大咽口水。鸣儿早先给他的那些悟道茶他早就喝光了,如今正惦记着这个味儿呢!他瞅着炕桌上的泡着悟道茶的紫砂壶,满是渴望之色。   可没等弘历开口讨茶喝,嘤鸣便冷冷拒绝:“不用惦记了!没你的份儿!”   第677章、又打屁屁啦   可没等弘历开口讨茶喝,嘤鸣便冷冷拒绝:“不用惦记了!没你的份儿!”   弘历不由怏怏。   在小永琚眼里,自己汗阿玛真的是太可怜了,额娘连口水都不给他喝……于是,永琚捧着自己喝了一半的悟道茶,递了过去,一双水润灵灵的眼珠子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汗阿玛。   弘历感动得不行,还是琚儿孝顺……知道心疼朕。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悲催,他堂堂皇帝,竟沦落到只能喝儿子喝剩的茶水,这中滋味,谁能与说?   感动之余,弘历拒绝了,“朕不渴,琚儿喝吧。”   永琚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透着迷茫之色,便“哦”了一声,低头喝茶。   嘤鸣忍不住撇了撇嘴,你丫的也就会对着小孩子装可怜了,都年近半百的糟老头子了,一点羞耻心都木有!!   不过,嘤鸣却突然露出了笑脸,客客气气道:“皇上前朝政务繁忙,臣妾就不久留您了!”——这话,生生是送客的架势。   弘历心中不免一黯,私底下的时候,鸣儿一直都是唤他名讳的,如今竟生疏到如此地步……如何不叫人心酸?   弘历是厚脸皮的人,自然不在乎热脸帖冷屁股,忙笑着说:“前朝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可弘历的话才刚落音,王钦就匆匆进来禀报道:“皇上!大学士胡中藻执意求见,如今已经跪在九州清晏殿外了!还说,不见圣颜,绝不起身!”   弘历一张脸瞬间黑了个透彻,这个该死的胡中藻,还有完没完?!!皮痒痒了不成?!   嘤鸣却灿然笑了,施施然起身,“国事为先,臣妾恭送皇上!”说着,便是盈盈一礼。——胡中藻其人,嘤鸣也了解一二,这厮的确是个爱生事的烦人糟老头,修齐也曾被这厮弹劾过,还有当年修齐科考,就是他一力压制修齐名次,欲将其定为三等同进士,可惜反倒惹怒了弘历,直接将修齐定为一甲探花郎。可以说,胡中藻算是纳兰家的仇敌了。不过这现在,嘤鸣倒是挺感谢他的。   弘历脸色漆黑,“你可知道,胡中藻是为何非要见朕吗?!”   嘤鸣微笑道:“朝堂大事,臣妾不需要知道!”   弘历哼了一声,一脸气恼:“他是要弹劾纳兰雷霆!”   嘤鸣瞬间破功,“毛??!”——弹劾雷霆??你丫一大学士,跟一户部小小主事怎么扛上了?雷霆的虽然情商不高,却也不是个惹是生非之辈!才来大清朝几天,居然就得罪了大学士?!!   弘历一脸的厌烦,“纳兰雷霆刚弄出个叫梯什么梯的炸药,为了试验效果,前儿拿去通县的一个露天煤矿点燃引炸,威力甚是惊人,也省了不少矿工民力。”   嘤鸣暗自琢磨了半天,梯什么梯??TNT炸药??她好像记得这种炸药似乎要一百多年以后才会被发明出来呢……   科技树的攀登速度挺快啊!!   “只不过……这跟胡中藻又一毛钱的关系吗?”嘤鸣一头雾水,雷霆炸煤矿,关他屁事?难道不小心把他给炸伤了还是怎么滴?   弘历重重一哼,“胡中藻今日早朝就上折子弹劾纳兰雷霆三大罪状:一,声势震大,扰乱地方;二、滥用火药,制造险物,动辄伤人;三,疑将震毁龙脉,大逆不道!”   听了这话,嘤鸣忍不住竖起一根中指,千般恼怒俱化作一个字:“靠!!!”——她知道,所有的变革,都注定会遭到守旧派的顽固阻挠,因为变革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可到现在为止,雷霆的举动并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可没想到,居然还是有人没事儿找事儿!!   嘤鸣知道,雷霆被攻歼,最主要就是因为他是纳兰氏子弟。因此,嘤鸣才异常觉得气愤!   她原本以为,胡中藻与哥哥修齐之间,不过是文人相轻,不过是政见不合,所以一直没在乎。没想到这个两朝老臣,还真是个没事儿找事儿的主儿!!   弘历淡淡道:“就是这么回事,你还想让朕听胡中藻喋喋不休弹劾纳兰雷霆吗?”   嘤鸣郁闷地努了努嘴,最终无话可说。   见嘤鸣不答话,弘历笑了,“胡中藻这个老东西,比狗还聒噪,不必理会他!”   嘤鸣问:“难道就让他在九州清晏殿外跪着??”   弘历不屑地一哼,便叫吩咐王钦:“叫他即刻退下!若不退,就传廷杖,赏他三十板子,叫他涨涨记性!”——真以为先帝老臣,朕就打不得了?!   “额……他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可别闹出人命来!”嘤鸣忙道,廷杖这玩意儿非同小可,一般情况下,超过六十杖就能要人命,而胡中藻年纪可不小了,若是死在廷杖下,事情可就大条了。   弘历不禁笑了,廷杖里头的门道大着呢,若真想将人杖死,哪怕是二三十杖打下去,当时没事,却已经伤了五脏六腑,回去之后,不消几日便会没命。若不想要人命,哪怕一百板子,也打不死。   掌刑侍卫,知道该怎么打。   弘历便吩咐王钦:“你去盯着,叫仔细些打,叫胡中藻在床上躺几个月也就是了!”——杖刑细分又三种:打——就算随便打打,破皮上肉,不动筋骨,打完了,虽然屁股鲜血淋漓,但还能爬起来走路,回去养几日也就没事儿了,也不会留下病根。然后就是弘历所说的“仔细打”,意思是别敷衍,用心打,不过给留口气,别整出人命来。   自然了,还有第三种,也是最严重的一种,“着实了打”,说白了,就是往死里打。   胡中藻好歹是大学士,进士出身,两朝老臣,弘历就算要杀他,也绝不会让他死在廷杖之下。这样岂非伤了皇帝的名声,成全了胡中藻的美名?这种亏本的买卖,弘历才不会干呢!   永琚高兴地拍着小手:“又打屁屁啦!!”   嘤鸣黑线了,永琚住在九州清晏的那些日子里了,难道弘历经常廷杖大臣吗?!   看到嘤鸣撇过来的目光,弘历摇了摇头,“之前也就打过几个奴才罢了。”   嘤鸣略一想便明白了,就是永琚看到彩色小木马,险些跑到蓬莱福海冰面上的事儿。当时负责伺候永琚的几个小太监,因为没看住永琚,所以挨了杖刑,还有负责巡逻蓬莱福海的侍卫、太监也都遭了秧。   第678章、魏贵人   嘤鸣略一想便明白了,就是永琚看到彩色小木马,险些跑到蓬莱福海冰面上的事儿。当时负责伺候永琚的几个小太监,因为没看住永琚,所以挨了杖刑,还有负责巡逻蓬莱福海的侍卫、太监也都遭了秧。   “那个小木马,到底是谁放的?”嘤鸣沉声问。这件事她一直没提,是因为她也在暗地里查,可惜并没有查到什么结果,相关嫌疑人员,要么是被弘历杖毙了,即使没打死的也都发配底下皇庄做苦力了。   而且,永琚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竟会看不住一个孩子?!薛嬷嬷当时是有事儿被支开了,可除了薛嬷嬷,还有八个保姆,六七个小太监伺候呢!!如今保姆嬷嬷被发落了大半,几个小太监据说当时是跑去赌钱了,所以弘历一气之下,全都杖毙了。   为此,圆明园里倒是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永琚这个当事人居然还笑咯咯的。   嘤鸣当真是又气又无奈。幸好烟儿发现得及时,生生把刚踩上冰面的永琚给倒拽了回来,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弘历沉默片刻后,才道:“那只七彩木马,其实……原本是和敬送进宫送给琚儿的,琚儿也很喜欢那个木马,每日骑着玩。可突然有一天,木马突然不见了,然后就出现在了福海冰面上……”后头的事情,弘历没有说下去,因为嘤鸣已经知道了。   嘤鸣苦笑了笑,“所以,是我的海晏堂出了内鬼?”——否则外人岂能从海晏堂中把木马偷走搁在了冰面上,还引琚儿前去?   弘历道:“引琚儿去蓬莱府海边玩耍的保姆江氏,以及与江氏交好的几人,朕也都杖毙了。”   这点嘤鸣自然知道,可嘤鸣不解,“为什么直接杖毙,不拿下去拷问?”   弘历叹了口气,“她们一个个喊冤,拷打也没拷问出结果了,朕才索性都杖毙了!”   嘤鸣“哦”了一声,便又问:“真的没查出到底是谁指使?”   弘历神情微微一僵,片刻后才摇头,“没查出来。”   嘤鸣看着弘历突然有些古怪的面色,心下不禁存疑,真的一丁点都没查出来??   垂下眼皮,嘤鸣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小木马原本是和敬大公主送的——可嘤鸣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怀疑为人处世素来温柔和善的博西勒,她也不相信大公主会做这样的事情。   想来,弘历也是不信的。   “十二阿哥也是住在和敬大公主府上的。”嘤鸣突然幽幽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弘历深深皱起了眉头,“小十二才八岁啊!”   嘤鸣轻轻摇了摇头,“但愿是我多思了。”——是八岁的孩子没错,同样他也知道,废后是因自己而死。   皇子阿哥们六岁就该入读搬进阿哥所了,可十二阿哥已经八岁了,却一直寄养在和敬大公主府上。诚然是眼不见心为净,但是……病弱的大公主真的能掰正十二阿哥心性吗?   不过十二阿哥也只是可疑人选之一,五贝勒那儿,嘤鸣可一直没放松警惕呢。   嘤鸣幽幽道:“罢了!琚儿安好无损,不管到底是谁干的,我都可以不计较了。”这不是她宽宏大量,而是无凭无据,她也不怎么滴了,索性表现得大方一点好了。   弘历神情一松,又道:“如今伺候琚儿的奴才,都是朕亲自挑选的,绝对不会再有问题!”   嘤鸣干笑了笑,“但愿吧!”   说罢,嘤鸣眼角一睨,“令妃你打算怎么处置?!”——比起旁的,这个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弘历讪讪一笑,道:“徐千障已经核实了,贾东林遗书所说的确不假,的确是两种丸药相克,意外导致月事推迟,出现类似滑脉的浮滑脉,所以才会误诊有孕。”   嘤鸣淡淡一哼,“你的意思是,令妃只是无辜受害之人喽?!”——她就知道,令妃的谋算,从来都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的!   但是,据她所知,贾东林其人,虽然医术过人,但秉性贪财好色。这种人的确容易被收买,但他将所有罪责包揽……这有些不可思议了。可遗书的笔迹,又被太医院同僚们鉴定是他亲笔……嘤鸣也不禁有些头疼了,贾东林应该不可能写下这样的遗书才对啊。   弘历忙摆手,“朕的意思是,只是假孕之事,并非令妃欺君罢了!在你的茶水中下药一事,她自然是抵赖不得的。”   嘤鸣闷哼一声,“你直接说,你到底要怎么处置令妃既可!”   弘历不由沉默了,片刻后,他道:“鸣儿,你是皇后,这件事又事关你,你来处置吧。无论你怎么处置令妃,朕都不会反对。”   “哦??”嘤鸣深深看了弘历一眼,“真的随我处置?”   弘历重重点头。   嘤鸣嘴角一翘,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既然要害我肚子里孩子,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一边说着,嘤鸣仔细打量着弘历的脸色,倒是没瞧出又丝毫变化了。   嘤鸣微微一顿,便道:“那就……褫夺封号,降为贵人,罚禁足景仁宫后殿,不许人任何人探视。”   听了这话,弘历不由松了一口气,忙点头说:“好。”   嘤鸣不禁暗叹,果然,弘历不想杀令妃……哦不,现在是魏贵人了。终究是宠了这么多年,魏氏又给弘历生下二女一子,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弘历也不愿置令妃于死地。   何况,她毕竟没事儿。魏氏之前从未做出过不顺弘历之事,这次的过错,弘历大约会看做她一时糊涂吧。   降为贵人,这是嘤鸣刻意为之,便是要让她低于顺嫔颖嫔二人,且看她们三人联盟是否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魏贵人发落回宫思过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   但魏氏请求,临走之前与自己的儿女告别。嘤鸣未曾多想,便允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愿被人说成不近人情。于是,纯贵妃、嘉贵妃还有愉妃分别叫保姆嬷嬷带着两位公主一位阿哥去了凤麟洲,一去就是大半日。   嘤鸣淡淡吩咐小文子:“把魏氏身边伺候的人全都给换了!”——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吧,把那些心腹之人发落出去,换上新人,也能大大约束魏氏的举动。   小文子道:“娘娘,那个桂枝也换掉?”   嘤鸣毫不犹豫点头,“那是自然!”——桂枝那日出声,所以她才和魏氏换了茶水,素日魏氏没有表露出对桂枝的怀疑,但为保万一,还是把桂枝也发落出皇庄吧,不过给她个好差事就是了。   “嗻!”小文子打千道,“新的眼线奴才也会尽快安插上,请主子娘娘放心。”   嘤鸣笑着点头,这正是她的意思。钉子这种东西,用过一次,最好是丢掉换新的……   第679章、西红柿炒鸡蛋款围脖   魏贵人走了,当初志气满满而来,如今一无所有而归。   没有了四妃的身份,没有了美赞的封号,更连儿女都是别人的了!!   据说回宫后,魏氏就一病不起了,只不过她到底还有个贵人的位份,自然也会有太医去诊治,但显然是大不如前了,无论是太医的医术水准,还是所有的药材,都是次等的。   至于她能否好起来,嘤鸣就完全不关心了。她也没那个闲工夫关心魏氏了!!因为魏氏走后,她也焦头烂额起来。   话说那日大学士胡中藻被廷杖之后,直接晕了过去,被抬回家,三日后才醒了过来,听说伤得挺重,但性命无虞。   可醒来后的胡中藻还是没长记性,或者说是他越老越不消停,指使自己在朝堂的门生党羽开始了一大波上折子弹劾。   不过这回不是弹劾雷霆,而是弹劾皇后纳兰氏!!   没错,就是弹劾嘤鸣!!   因为皇帝下达杖刑旨意的时候,人在嘤鸣的海晏堂中。作为与纳兰家敌对的胡中藻,立刻就认为是皇后吹了枕边风!!   其实……倒也不算是冤枉嘤鸣啦。要不是嘤鸣一时好奇询问,弘历也就不会嘀咕,弘历不嘀咕,嘤鸣也不会抱怨胡中藻没事儿找事,那弘历兴许也就不会杖刑胡中藻了。   反正就是造成了现在的状况,成群结队的儒臣上折子弹劾嘤鸣干政,说她是是霍乱朝纲的红颜祸水,甚至还有人上书要求皇帝废黜她这个牝鸡司晨的“妖后”!!   嘤鸣知道了,当真是气得鼻子都歪了!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她要是想修理胡中藻这个老家伙,岂会等到今日?!记得乾隆二十年,她刚刚回到大清朝的时候,修齐就跟她骂过胡中藻此人如何如何可恶,嘤鸣要真想给娘家撑腰,当时就要对付胡中藻了!岂会等到今日?   弘历生怕她气伤身子、伤着肚子里的孩子,连忙道:“张廷玉致仕之后,胡中藻愈发不可一世,如今竟如此胆大妄为,如今竟敢非议到你头上。鸣儿,你放心,朕决不轻饶!”   得了这句准话,嘤鸣才稍稍心安些。   紧接着便听说谁谁谁又被廷杖了,反正这几天屁股挨打的人不少,弘历也没客气,听说还有人几个叫嚣着要求废后的已经被廷杖杖毙了。   死了人了,不过却一下消停了很多。   毕竟不怕死的人只是极少数,比起自己的脑袋,文人气节什么的自然不值一提。   其余参与人员,贬官的贬官、发配的发配的,胡中藻党羽一下子被翦除了大半,朝堂上也再度清净了起来,也再没有人敢说她干政了。   嘤鸣原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可没想到这也只是短暂的平静罢了。胡中藻挨了一顿廷杖,不忿之下才做出如此举动,有人为此丧命,有人为此充军发配,嘤鸣气也消了,也不想计较了。   但她不计较,弘历却记仇着呢。一时的平静,只是为了积蓄更猛烈的雷霆暴雨。   乾隆二十三年的春天,姗姗来迟。   眼看着琚儿的两周岁生日就要到了,嘤鸣突然想给他亲手做点什么,总比那些个华而不实的金啊玉啊的好。   这时候,雷霆进献了些好东西——毛线团。   就是织毛衣的那些线团,这可是真正用羊毛纺织出来的毛线团,十分柔软,几个硕大的线团,枣红的、鹅黄的、豆绿的、海蓝的,四种颜色,甚是鲜艳。还配备了一双竹子削成的针织棒。   嘤鸣喜欢得不行,忽然想起念大学的时候,生在南方的她,实在不适应帝都冬天的寒冷,冻得直缩脖子。而学校周边的小店中就有卖毛线团的,买线团,还送针织棒。就是那个时候,她学了好几种阵法,只不过如今大多浑忘了,只记得正针、反针的织法,其余那些更繁琐也更漂亮的织法实在回忆不起来了。只得叹着气放弃。   于是便开始动手织围脖,围脖是最简单的针织品了,不消两日,一条鹅黄的围脖便新鲜出炉了!正好消耗了一个大线团,织出来一条足足有一米长的大围脖,一圈圈缠绕在永琚的脖子上,鹅黄的颜色,又嫩又亮,衬得小孩子的脸蛋又白又嫩。   琚儿也很喜欢这条围脖,因为又柔软又暖和,包裹在脖子上,即使跑出去玩,也不担心冷风灌进脖子里了。嘤鸣又用了少许红色毛线,剪了两个毛球,缝在围脖两端,毛茸茸的两个红球,扑在永琚的小脸蛋上,别提多可人了!琚儿小手抓着红色毛球,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   “娘亲,我也要!”烟儿看得艳羡,立刻扑在嘤鸣腿上撒娇。   嘤鸣指了指珐琅彩南瓜型大捧盒中剩下的几个毛线团,“你要哪个颜色?”   烟儿毫不犹豫地道:“红色!!”   是啊,烟儿长了一身火红的绒毛,所以最喜欢的颜色也是红色。好在小孩子白嫩可人,用什么颜色都好看。   两日后,嘤鸣又织出了一条枣红色围脖,两端缝上两只鹅黄色毛球。   红色配黄色,原就是最相宜的。   两个孩子站在一块,一大一小,都是白嫩嫩的粉扑扑,脖子上都围着羊毛线围脖,一个围着鹅黄围脖、缀枣红毛球,另一个围枣红围脖、缀鹅黄毛球。   嘤鸣细细看着,突然“噗嗤”笑了出来,红色配黄色——怪不得觉得眼熟,尼玛这不是西红柿炒鸡蛋吗?!!   哈哈哈哈——   嘤鸣的爆笑之声传遍了整个海晏堂。   不过这两个孩子显然不明白自己老娘为什么突然大笑不止,面面相觑,俱是一头雾水。   围脖的出现,再度引领了大清朝时尚,十阿哥、十一阿哥和十三阿哥先后脖子上也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毛线围脖。   嘤鸣织围脖的时候,宫女嬷嬷一旁看着,便如数都学会了,然后便以几何倍数的传播速度蔓延了整个圆明园,然后在整个京畿成为一种流行。可惜,那时候,天已经热了起来,但仍旧打消不了闺阁少女与贵妇们对这种宫里流传出来的新鲜事物的喜爱。   其实毛线团,不过是雷霆的制造的纺纱机的试验品罢了。却给蒙古王公们带来了极大的福利……   第680章、桃花缠身   毛线团,顾名思义,这是用羊毛纺织出来的。   而养羊最多的,无疑是蒙古人了,蒙古人中的养殖大户们,自然就是蒙古王公们!   羊,原本只能用来吃肉——哦,羊皮可以做衣裳,不过也只是次等的皮料而已。而原本废弃物般的羊毛,现在居然有如此大的用处!!无疑,给蒙古王公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利润收入!虽然蒙古王公不懂如何将羊毛制成五颜六色的毛线团,但光出售羊毛,就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甜头。   这一次,趁着天气回暖,科尔沁为首的几个部落的王公们进京朝见了,主要是希望皇帝陛下传授一下那种能纺出毛线的纺纱机。   毛线的热卖,给纳兰家带来了一笔不小的收入,纳兰雷霆作为发明人,技术入股,坐吃分红,赚到了第一桶金。   对于新型纺纱机,雷霆表现出了出奇的大方,表示愿意卖给蒙古王公。科尔沁一位台吉表示需要一百台,雷霆却说一百台太少,最少一千台!   这下子可把这位台吉给高兴坏了,因为纺纱机只要带会科尔沁,绝对是不愁销路,转手便能赚一大笔!   兴奋的台吉,立刻表示,要把自己貌美如花的女儿,一位嫡出的格格,许配给纳兰雷霆!   雷霆听了,立刻撒腿就跑。   至于为什么,雷霆跟梅骨说了,而梅骨自然也一五一十跟自己的主子回禀了。   那位科尔沁格格,的确是嫡出的,也的确貌美如花。只不过是个彪悍的小辣椒,擅长骑射,最爱甩鞭子,雷霆这鸡弱的身板如何消受得起?自然只能落荒而逃。   嘤鸣当初就笑得抽筋,这小子,桃花运倒是不少啊!!   芝兰的族妹是个美人,梅骨也是姿色动人,还有这位科尔沁小辣椒……他才来清朝多久,就朵朵桃花缠身了?   雷霆是执意想娶梅骨为妻的,可身为族长的修齐也执意反对!   结果这哥俩就闹起来了,闹到做儿子和侄儿的权哥儿都迎娶了和惠公主布耶楚克,雷霆这个叔叔辈的还没娶到老婆。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解决——这是修齐认为的完美。梅骨是嘤鸣身边大宫女,修齐也不敢做得太过,所以主动上门,提出了解决办法,娶那个死了未婚夫的伊尔根觉罗氏为正室,纳梅骨为妾室。其实修齐也不大乐意的,梅骨为妾倒是还不错,可那个守过望门寡的女人实在不吉利,可再不吉利,也比娶个包衣宫女好些吧?   修齐已经不敢继续反对下去了,反对雷霆娶伊尔根觉罗氏,雷霆便吵吵嚷嚷要娶包衣出身的宫女为妻,他再反对下去,这小子是不是要娶个窑姐为妻了?!!纳兰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都快三十而立人了,怎么这般任性?   修齐真真是操碎了心啊,自己儿子都没这么不懂事!!   对于修齐的这个决定,雷霆也并不满意。   他没见过那位伊尔根觉罗氏格格,只听承恩公夫人芝兰把她夸成了一朵花,反正据说是个又温柔又漂亮的女人,可他心里喜欢的是梅骨,身为现代人的雷霆可没有那些封建腐朽的门第观念。所以即使修齐提出妻妾坐拥的美事儿的时候,雷霆并不乐意。   这下子,可把那位守过望门寡的伊尔根觉罗格格急坏了,蒙古台吉向许配格格给纳兰雷霆,纳兰雷霆喜欢宫里一个宫女。伊尔根觉罗格格都十九了,她知道自己再不嫁人,只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便急忙写信给自己族姐芝兰,表示自己进门后,愿意善待梅骨,把她当亲妹妹看待——这妞似乎忘了,梅骨二十岁,比她还大一岁呢。   芝兰自然如实转达了雷霆,还叹着气说,她这个族妹若是再嫁不出去,只怕就要寻死了。   果然,雷霆也有些不忍心。   芝兰又趁机进宫游说梅骨,这游说自然也是十分成功。   其实梅骨也没奢望能嫁给纳兰氏子弟做正妻的,一开始她就是想混个贵妾而已。那日雷霆说要请承恩公做媒,她以为是做媒纳她为妾呢!没想到,竟然是要娶她为妻!听到这个消息,梅骨又是感动,又是不知所措。   起初,梅骨不过是看重了雷霆是皇后的娘家人,而且长相英俊,举止也温和,在宫里又找不到什么托付之人——皇上是不必肖想了,而皇后娘娘又不爱给其他阿哥塞通房、侍妾,皇后娘娘亲生的十四阿哥又太小,所以梅骨只得把主意往外打。恰巧便结实了雷霆,彼此心生几分好感,所以梅骨就动了心思。巧施一个眼神,便表达了自己的情愫。   其实当时并不是真的对雷霆情根深种,也并非非君不嫁,只是觉得雷霆是个难得的好夫婿人选,才主动出击的。   可雷霆欲娶她为妻,才真真是感动了梅骨。   所以芝兰简单一说情况,梅骨立刻表示自己愿意为妾,愿意尊敬伊尔根觉罗姐姐。——妞,你别忘了,人家比你小呢!   然后梅骨亲笔修书一封,请芝兰转达雷霆。   这下子,人家两个姑娘都愿意共侍一夫、和平相处了。雷霆自然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再加上,凡是男人,谁没有点歪歪心思?左拥右抱,的确是相当美滋滋的好事。   如此便定下了。   芝兰回去操持婚事,梅骨也即将进门。雷霆这个穿越到清朝还不到半年的理科男,在现代被女人甩,到了清朝,立刻两个大美人主动帖,哦不,其实是三个。还有那个科尔沁小辣椒呢。   小辣椒听说纳兰雷霆宁愿娶个守过望门寡的女人,也不愿意娶她。当时就气坏了,策马扬鞭,便冲进了伊尔根觉罗格格的家门,一鞭子甩向了那张漂亮的脸蛋。   正在绣嫁妆的伊尔根觉罗氏哪里料到祸从天降?幸好躲避急时,脸蛋才没有被毁容,可惜却甩在了脖子上,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鞭痕。   台吉闻得此事,脚底一抹油,急忙带着冲动的女儿和一千纺纱机匆匆溜回了科尔沁。   梅骨也听说了此事,不禁心有戚戚,她坐在脚踏上为嘤鸣捶腿,忍不住道:“大人说,幸好要娶的不是那位科尔沁格格,否则后半辈子只怕就要跪搓衣板了!”   嘤鸣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这位彪悍的科尔沁小辣椒走了,梅骨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担心这位格格敢闯进海晏堂甩她鞭子,也的确是庆幸不已。幸好雷霆要娶的妻子是那位和善的伊尔根觉罗格格,若娶了这位科尔沁格格,只怕她后半辈子才真的要跪搓衣板了!   第681章、孝期失贞   雷霆所“发明”的纺纱机,不仅仅是用来纺毛线的,丝线、棉线均可。纺织的速度是传统纺纱机的数倍乃至十数倍,因此一面世,就是供不应求。   只不过,这种东西,并没有太高的科技含量,一个手艺精湛的木匠便能轻松照着仿制,所以市面上一下子就涌现出了无数的“山寨”产品。大大冲击了纳兰家纺纺纱机制造产业,所以当蒙古台吉需要纺纱机的时候,雷霆才那么大方,一下子就卖了一千台。   不过纳兰家的纺纱机还是有很大优势的,山寨毕竟是山寨,质量自然要逊色些。其次,雷霆也不傻,他知道纺纱机太容易被仿造出来,因此已经预备好了二代纺纱机的图纸,准备近期推出。   不但有纺纱机,还有初代的织布机。大清朝的工业革命,如今正日益火热地展开中呢……   纳兰家的纺织产业,已经无需雷霆费心,他担当的只是“技术总监”的工作,所有的制造、销售、推广,自有承恩公夫人芝兰安排得力人手去经营。   天暖雪化,北方大地冻土消融的时候,京城至天津的铁路线在皇帝弘历的御笔批准下,如今已经开工了。   这一年的新鲜事物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叫世人目不暇接。一声春雷醒万物,这个走到封建小农时代顶峰的帝国终于不必走向下坡路了……   弘历有充实的内努,因此迄今为止的一切工程所费,都无需动用国库,同时也无需朝议,无需理会那些反对的儒臣。只不过,为了支撑如此多项黑科技,弘历不得不暂停了圆明园的扩建工程。可见弘历是真的下定决心改革了。   意志坚定、又大权在握的皇帝,才是一切改革所必须的。   但这一切,都不需要嘤鸣去费心,她只需要安安心心养胎,笑脸逗弄一干一亲两个儿子,冷脸应对厚着脸皮天天凑上来的皇帝陛下。   嘤鸣躺在贵妃榻上,手持一卷棋谱,半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梅骨就坐在贵妃榻的脚踏上,一边织毛线帽子,一边笑谈:“如今前朝可安静多了,皇上一通廷杖,一下子再无人敢诋毁娘娘了。”   嘤鸣完成了两条围脖之后,便没有再动手,反倒是底下人玩出了新花样,毛线围脖、毛线袜子、毛线帽子、毛衣毛裤等等——即使天气日渐暖和,也消减不了女人们对于这种新鲜针赀物什的喜爱。这种女红,可比刺绣简单多了,却能捣鼓出无数新鲜花样。   梅骨正在织的是一个秋香色的瓜皮帽,至于是给谁的……还需要多说吗??   拿了嘤鸣赏赐的毛线团,给雷霆那个艳福不浅的小子织帽子……   “娘娘,如今天气还有些冷,奴才给您织个披肩吧?”梅骨忽然笑着说。   嘤鸣笑着说:“你还是赶紧给自己绣嫁妆吧!”——伊尔根觉罗格格过几日就要进门了,紧接着便是梅骨。   一语戏谑,直叫梅骨红透了大半个脸颊。   直到外头禀报说,弘历驾到,梅骨才趁机羞逃了出去。   烟儿、琚儿两个孩子双双给弘历行礼,弘历眼瞅着俩娃脖子上那嘤鸣亲手织就的围脖,便心里酸溜溜的,“你什么时候也给朕织一条?”   嘤鸣眼皮都不抬一下,给你织围脖?美得你冒泡!!   玉兰花开的时节,自敞开的长窗中吹来细细香风,吹动嘤鸣鬓角的碎发,嘤鸣慵懒地道:“身上犯懒,不想动弹。”   弘历有些气恼,怎么之前织那两条围脖的时候没犯懒?给琚儿织也就罢了,凭啥纳兰烟那小东西都有,就他没有?!太偏心了!!   不过气短的弘历,显然不敢抱怨,却给了嘤鸣一个抱怨的眼神。   这时候,王钦快步进来,磕头道:“皇上、皇后娘娘,六贝勒府上传来喜讯!六福晋有了身孕了!”   嘤鸣瞬间囧了,昭绘和她这个姑母一块怀孕?!真真是叫她老脸往哪儿搁啊?   弘历却是大喜,连连拊掌,“还不快叫人告诉纯贵妃一声!她盼孙盼了多年了,如今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王钦笑着说:“皇上请放心,六贝勒府也已经报喜去纯贵妃娘娘那儿了。”   嘤鸣暗想,今春乍暖还寒,纯贵妃还染了风寒呢,如今才刚刚见好,人还是恹恹的,如今得闻此讯,只怕病气便要一扫而光了。   弘历又道:“去取一对玉如意赏赐老六福晋!”   嘤鸣听了,忽的想起个要紧的茬,“慎靖郡王是去年这个时候没的吧?”——也就是慎郡王允禧,死后谥号为“靖”。   弘历一愣,脸色笑容渐渐淡去,“不错,正是去年此时。”   嘤鸣忙问王钦:“昭绘的身孕有几个月了?”   王钦是个人精,自然明白是何缘故,便小声儿道:“已经四个月了,实在遮掩不住了,才趁着出孝的日子禀报上来。”   嘤鸣与弘历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永瑢是慎靖郡王嗣孙,也该像亲孙儿一样,为祖父守孝一年。可如今明显是孝期之内,小两口没忍住,干柴烈火的,结果制造出个孩子来……   弘历干咳嗽了两声,便道:“那就别赏赐了,等生了再说吧。”——毕竟这种事儿也不光彩。但弘历显然也不会责怪自己儿子,或者说他打心眼里也没觉得自己儿子该给慎靖郡王守孝。虽如此,也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遮掩过去也就是了。只要没人弹劾,皇帝陛下还是愿意装糊涂的。   话说,昭绘居然都四个月了?嘤鸣瞅了瞅自己才刚显怀的肚子,她才三个半月呢!!   我凸!!   可没想到,还是有人弹劾了六贝勒“孝期失贞”,六福晋的肚子可就是明晃晃的证据呢!   皇帝陛下很不高兴,但也没辙,只得下旨罚了六贝勒一年的俸禄,总算是敷衍过去了。   罚了之后,六贝勒六福晋这小两口心口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孝期失贞,可是非常严重的罪名。记得圣祖爷第三子允祉,曾在敏妃丧期不满百日内剃了头,便被削去了郡王爵位、降为多罗贝勒。昭绘也是生怕连累永瑢也降了爵,如今只是罚一年俸禄,自然是万幸。   那个弹劾六贝勒的御史也没得意几天,六贝勒不便出手,可循郡王却撸袖子上去给自己弟弟报仇了,循郡王找人搜罗了那个御史几条罪证——其实只是“宿娼”之类的小问题,但循郡王还是狠狠参了他一折子。结果这位御史丢了官帽子。   循郡王甚至还说,“别以为爷不晓得是老五干得好事儿!咱们走着瞧!”   第682章、妖精打架   春天是个容易犯困的时节,加之怀了身孕,嘤鸣便愈发倦怠了。   这一日午后,躺在贵妃榻上小憩,正睡得香甜,忽觉得脖子上又湿又痒,原还以为是她养的那只大白猫有上来舔她了,伸手一推,没想到推到的不是个毛茸茸软绵绵的东西,而是个硬邦邦的人脸。   嘤鸣睁开惺忪睡眼,便看到弘历那张放大的脸正笑眯眯瞅着她。   而她衣襟上的如意盘扣竟已经被弘历解开了两个!!   嘤鸣嗖的爬了起来,脸蛋涨红中透着薄怒,“你——”   没等她骂出口,弘历便一把拥了她在怀,“鸣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原谅朕了吧?”   “哼!!”嘤鸣只给了他这一个字的回应。这会子,他才发现,弘历竟然不知何时脱掉了外袍,只穿着贴身的中衣中裤!尼玛衣服都脱了,这是想干啥?!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了!   弘历在她耳畔热热吐息,“朕……快憋不住了!”   嘤鸣气得鼻孔冒烟,大中午的吵醒她,原来只是因为精虫上脑了!!可是刚睡醒的人,身上都是松松无力,愣是被弘历箍在怀中,挣脱不得,嘤鸣大是气恼:“怎么,你还想霸王硬上弓不成?!”   弘历坏笑了两声,“朕可不想伤了咱们的儿子,所以,鸣儿你就不要反抗了。”   不反抗?白白被你吃干抹净?!!滚丫蛋!   弘历憋了数月,早已是按捺不住,今日处理完政务,原只是想来海晏堂睡个午觉的,却瞅见嘤鸣斜躺在贵妃榻上,神情慵懒醉人,皓腕如雪、玉颈修长,高耸的胸脯因为喘息而上下颤动,直勾弘历心猿意马,便再也忍不住了。   嘤鸣眼若刀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休想!!”——她就是要狠狠憋弘历一段日子,让他涨涨记性!!   可这一勾凛眸,却叫弘历的呼吸声却更加急促了,他咬着嘤鸣的耳垂,道:“鸣儿,你可要把朕的魂儿都给勾去了!”说着,竟突然一用力,便将嘤鸣生生按倒在了榻上,一只手直接伸进旗服底下,硬是扯断了嘤鸣贴身中裤的腰间系带。   嘤鸣只觉得下半身一凉,原来她的豆绿纨裤竟已被弘历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双白花花的大腿!幸好她又穿小内内的习惯,否则就真的走光了!!   只不过那条最后防线的小内内显然很快就要招架不住了,因为弘历的禄山之爪又伸了过去,只欲撤下那条最后的贴身之物!   嘤鸣急忙按住了弘历粗粝的手掌,气喘吁吁瞪他:“你给我住手!!”   弘历眯了眯凤眸,眸中已然是一片炙热,他干哑着嗓子道:“这个时候想让朕住手,不可能了——”说着,他突然袭击嘤鸣的咯吱窝,嘤鸣最怕痒了,这一挠,按住弘历禄山之爪的手立刻缩回来巩固防线,这一招“围魏救赵”还真是管用,立刻就拆除了嘤鸣下面那条防线的最后一层。   嘤鸣只觉得臀部凉飕飕的,春夏之交的时节,还是有些凉意的。   不过才刚觉得微冷,立刻便有炙热侵占而入。   骤然的侵入,让嘤鸣微微有些不适。弘历的举动急切得像个不谙床笫之事的少年,全然忘了前戏。   不过弘历当然不是不谙此事,只是生怕嘤鸣溜掉而已。甫一侵入,他便暂停,低头在嘤鸣的耳根、脖颈上亲手,一双手飞快为嘤鸣脱去那碍事的旗服与里头的中衣,只露出半包裹着波波的胸罩——对于此物,弘历素来没有耐心,直接撕拉一声,给扯碎了下来!!   弘历四处点火挑逗着嘤鸣,一边已经开始了浅浅的抽动……   一场妖精打架,注定不可避免。   外头,烟儿与琚儿玩累了回来,却被梅骨阻隔在书房外,梅骨道:“主子娘娘正在睡觉,十四阿哥和小公子就别进去了。”   烟儿竖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便耸了耸肩膀,对琚儿道:“那咱们再出去玩一会儿吧。”   这种事情,烟儿明白,但才刚满两周岁、虚岁才三岁的琚儿显然不懂,他气呼呼道:“胡说八道!!皇额娘明明醒着!还在嗯嗯出声呢!”   梅骨脸颊微涨,这种事情,她实在没法跟单纯的小主子解释清这种不单纯的事儿。   而里头嘤鸣也听见了自己的儿子的声音,嗖的便从意乱情迷中清醒泰半,她急忙推了推还在她身上卖力“运动”的弘历,“停!快停下……嗯啊~~”   弘历怎么可能停下?反倒是狠狠一挺进~~   嘤鸣口齿间忍不住发出靡丽的低吟,只觉得浑身麻酥酥的,仿佛没了筋骨一般。   幸好这时候,薛嬷嬷出手了,她抱起执意想要入内的永琚,笑着说:“阿哥出了一头的汗,先喝杯玫瑰蜜解渴吧!”   玫瑰蜜,也是永琚爱喝的,一听这个,永琚立刻不吵着进去了,乖乖叫薛嬷嬷抱着去楼上喝玫瑰蜜了。   弘历呵呵笑了,突然加快速度,速度快到极致,便戛然而止,喷涌而出。   粗粗喘了几大口气之后,弘历露出了一脸饕餮足了的满意笑容。   嘤鸣气得一脚将身上的色龙踹开,二话不说撤了薄被盖住自己汗水黏腻的娇红身躯,“你再这样儿大白天的……”嘤鸣把后头那个少儿不宜的词儿给咽了回去,只狠狠瞪了弘历一眼,“我就跟你没完!”   弘历斜眼一笑,“鸣儿的意思是说,晚上就可以喽?”   嘤鸣眼睛一圆,气了个七荤八素。得,别跟色龙你脸皮厚度,因为你只能是望尘莫及!   吃了一次肉的弘历便一发不可收拾,每每趁着嘤鸣睡着的时候偷袭,有时候甚至趁她洗澡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嘤鸣是防不胜防,好几次都被他得了手,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不过弘历还是有分寸的,一般也就一两次,不会叫她累着,动作上也从不会压着她的肚子。   就在各种花样的妖精打架中,嘤鸣和弘历的关系渐渐恢复了以往。   只是有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去年腊月的那个深夜,弘历跟魏氏到底有没有……   或许有,或许没有。   但是她也只能自欺欺人地当做是没有了……   第683章 溺亡   春天,是个发情的季节。所以夏天就冒出来一连串的喜讯。   循郡王宠爱的侧福晋石佳氏殁了,而与此同时侍妾完颜氏趁机抚慰了伤怀落寞的循郡王,于是,没过多久,完颜氏诊出有孕。   然后是五贝勒福晋索绰罗氏也诊出了身孕。   最后是刚刚才进门俩月的雷霆他大老婆也怀孕了……小老婆梅骨望肚生羡。   这小子,看着鸡弱了点,没想到也不逊色嘛!   腰肢日渐臃肿的嘤鸣,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吃吃睡睡,闲来带着孩子一块出来溜达。偶尔与嫔妃、皇子、公主们聚于一趟,听听戏、赏赏花,倒是轻松自在。   养在嘉贵妃膝下的七公主甚是安静乖巧,除了刚送去的头几日哭闹过,之后便也安生了,乖乖跟着嘉贵妃学针赀女红。嘉贵妃前后生了三个儿子,却唯独没有女儿,如今膝下多了个可爱乖巧的公主,倒也不错。   而养在纯贵妃膝下的九公主便要难教养得多了,九公主还小,乍离了生母,总是哭闹不休,回回吵着要回生母身边。   纯贵妃之前要操持自己的女儿和惠公主布耶楚克的出嫁事宜,又被这个小祖宗吵得整日不得安生。一气之下,倒是真的请求弘历,索性遂了九公主的愿,送她回去与魏贵人相伴好了。纯贵妃本来就觉得这个鬼节出生丫头晦气得很,如今就如此难以管教,自然是不喜。   不过弘历未曾答允,赏赐了纯贵妃些上等绸缎以作安抚。   后来还是嘉贵妃出的好主意,叫七公主时常去哄哄九公主——她俩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彼此亲近,七公主的话,想来九公主会听的。   别说,还真管用。渐渐的,九公主也不那么闹腾了,渐渐安生了下来。   至于养着十五阿哥永琰的愉妃……十五阿哥素日年纪最小,却是最乖的,孩子太小,自然什么都不懂,懵懵懂懂的,在愉妃的照顾之下,竟已经改口唤愉妃为“额娘”了。   一时间叫嘉贵妃艳羡不已,也叫纯贵妃酸恼得很。   幸而很快三阿哥的侍妾与六福晋昭绘都有了身孕,纯贵妃觉得孙儿就在眼前,倒也不再理会愉妃的日子过得如何了。   转眼已是五月光景。   端午节,赛龙舟。这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阖宫女眷带着皇子公主们齐赴蓬莱岛,御前侍卫、八旗子弟在福海上赛龙舟,端的是热闹。   蓬莱岛、琼华台,这里地势最高,侍卫们拼命划龙舟,一条条宛若飞矢一般从琼花台前横扫而过,带起波浪拍案。引得台上几个年幼的阿哥公主欢呼不已、窜跳如猿,若不是有保姆们拦着,只怕就要跳下琼华台了。   御前侍卫如此卖力,是因为得胜者将得到皇帝的厚赐与封赏,十几条龙舟在福海上你争我夺,境况甚是激烈。前方的仙山岛上,插着旌旗,先抵达取得旌旗为优胜。   很快,赛龙舟的结果就出来了。   弘历满意地点了点头,琼华台地势高,也意味着风浪大,最精彩的环节既已结束,弘历便回首道:“这里风大,不如皇后先回蓬莱殿稍作歇息。”   嘤鸣笑着点头,蓬莱殿便是这蓬莱岛上最大的殿宇,稍后弘历也会在那儿,与阖宫嫔妃共同宴饮。   只是宴饮的时辰还早,嘤鸣去蓬莱殿喝了杯热茶,便觉无聊,于是便想出去沿着岛屿岸边溜达一圈。   蓬莱岛并不十分大,以蓬莱殿为中心,蓬莱殿前不远就是琼花台,东侧有假山矗立,梧桐繁茂,古藤连绵,比起热闹的琼花台,这里倒十分清净。还有一片沙滩,仙鹤白鹭,三三两两,倒是别有一番仙气。   可就在这时候,满脸焦急的纯贵妃迎了上来,屈膝行礼请了安,便急急问:“主子娘娘,可有瞧见九公主?”   嘤鸣一愣,忙问:“你的意思是……九公主不见了?!”   纯贵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从方才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是跑哪儿去了!那么多奴才,竟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嘤鸣眉头微簇,“这蓬莱岛四面都是水,可别出了什么危险。”——九公主那么小的孩子,万一溺水,便是十死无生。   纯贵妃跺了跺脚,“臣妾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她急得忙催促身边仅剩的两个宫女沿着岛屿边儿搜寻,忍不住嘀咕道:“这孩子太不乖了!方才还跟七公主一块玩呢!一转眼竟不见了人影儿!!”   嘤鸣只得笑着安慰:“这蓬莱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至多半个时辰,起码也能找个遍。”如此说着,又问纯贵妃:“九公主不见了的事儿,你禀告皇上了吗?”   纯贵妃道:“臣妾还没敢说,心想着只怕多半又是九公主调皮贪玩,为这点小事儿,实在不宜惊动皇上。”   嘤鸣点了点头,道:“兴许一会儿就找到了呢。”   纯贵妃气恼地道:“才乖了几日,又闹腾上了!等找到,回去好好关她几日再说!”   可惜,纯贵妃没机会关九公主了……   因为不消一刻钟,方才被纯贵妃派出去找寻的宫女便脸色煞白跑了回来,“九公主……找、找到了!”宫女哆哆嗦嗦说出了这句话。   无论是嘤鸣还是纯贵妃都感觉到了不妙,嘤鸣急忙问:“九公主在哪儿?”   宫女用颤抖的手指着后方。   九公主的确找到了,这个小小的孩子,如今就躺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洁白上沙滩,折射着星星点点的太阳的金芒,恍得人睁不开眼睛。浪花一下下拍打着九公主,她静静合眸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纯贵妃看到之后,登时脸色剧变,一个趔趄便直接摔倒在了沙滩上,口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嘤鸣蹲下身子,伸手去触摸九公主鼻息,但是,已经没有丝毫气息了……她的脸蛋上没有丝毫血色,透着微微的暗青之色。甚至,她的身体已经几乎没有了温度,应该死了有些时辰了。   嘤鸣暗想,是不慎溺死的吗?   第684章 九公主之死   九公主死了。   看状况,似乎是不慎淹死在福海中,又被浪花推上了沙滩。   ——这一小片沙滩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悬崖,只怕是从哪里掉下去的?   “先禀报皇上吧。”嘤鸣叹着气吩咐道。虽说九公主不得弘历喜爱,也终究是帝女,如今溺水夭亡了,该第一时间禀告弘历。   纯贵妃心神一颤,倒坐在湿软松散的沙滩上,花盆底鞋已被暴露,冰凉的湖水一寸寸凉透了她的双足,凉彻心扉!九公主是她的养女,如今因为她照顾不周,如今竟溺死在蓬莱福海中,她是万万逃不脱罪责的!   “主子娘娘……”纯贵妃抬头看着嘤鸣,声音隐隐发颤,面有哀求之色。   不过嘤鸣这会子正屏息凝神看着已无声息的九公主,这孩子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唯独……那双小手,手里抓着大把的泥沙,而且指甲都断裂了,指甲缝里也满是细细的沙子……   还有,九公主的脸上、头发间,还有衣襟上的也沾满了泥沙,活脱脱是个泥人!   难道是她死前在沙滩这里玩沙子了?   不!!   嘤鸣眼睛一眯,她发现就公主手指指肚被磨破了,指甲断裂得也未免太厉害了些,甚至有一根是齐跟断下的,指肚也伤得血肉模糊……   玩沙子弄得满身是泥沙也就罢了,可把手指伤到这个地步,未免太不正常了些。她又不是没有痛觉!   这时候,弘历也赶来了,跟随而来的还有嘉贵妃、愉妃、怡妃等人,俱是神色惊骇,满是慌张。   弘历虽然不喜欢这个幼女,可如今看到她小小的尸身横陈在沙滩上,脸上不禁流露出悲怆之色。   纯贵妃忙跪在湿软的沙滩上磕头,泣泪道:“臣妾有罪!臣妾没照看好九公主,致使九公主意外溺毙,求皇上恕罪!”   一个声音幽幽响起:“九公主真的是意外溺毙吗?”   顺着那声音望去,正是平日里最安静的愉妃海佳氏,海佳氏目光凝着,直勾勾瞅着九公主小小的遗体,屈膝朝着帝后一礼,道:“皇上、皇后娘娘,请看九公主的双手……这般伤痕累累,指甲缝里更满是泥沙!!”愉妃神色一凛,“如此可见!九公主根本不是失足溺毙!而是被人死死按在水里溺死的!!所以才会不断挣扎,用双手抓着沙滩,抓到指甲断裂、指肚血肉模糊!!”   愉妃的声音斩钉截铁,直叫赶来沙滩岸边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嘤鸣暗自赞许,愉妃倒是蛮心细的。她的推测亦是一针见血。   纯贵妃大惊,“九公主……是被人害死的?!可是……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害九公主呢?!”   愉妃冷冷看向纯贵妃,“据臣妾所知,纯贵妃应该很厌恶九公主吧?”   纯贵妃脸色剧变,怒问:“你什么意思?!”   愉妃满是细密皱纹的眼角扬起一抹讥诮,“臣妾是什么意思?!人人都知道,九公主生在鬼节,所以一直被人嫌弃不吉利!纯贵妃之前又上书求皇上,将九公主送回魏贵人身边,可惜皇上未曾应允,纯贵妃才不得已抚养九公主的!!如此一来,纯贵妃厌恶之下,会杀害九公主就不稀奇了!”   “你这是污蔑!!”纯贵妃气得脸都涨红了,连忙跪在弘历脚下,忍不住掉了泪:“皇上!臣妾是不怎么喜欢九公主!但臣妾也不至于要害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的性命啊!!”   愉妃继续冷笑:“方才众人都在琼花台上,人人皆不曾离开半步!唯独早早离台的,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纯贵妃你!不是你做的,莫非还是主子娘娘不成?!”   弘历皱起了眉头,诚然小九死得疑窦颇多,但他也不愿相信是纯贵妃害了这孩子性命……可愉妃的最后这一席话,让他神色冷彻,是啊,离开了琼华台的,只有鸣儿与苏氏!!他是决然不信鸣儿会害死小九,如此一来,唯一有可能的人岂非就是一直不喜欢小九的苏氏了?!   嘤鸣则忍不住打量着愉妃,惯来老实巴交的愉妃,没想到也有如此牙尖嘴利的时候!!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再看纯贵妃,已经是面色入土,哑然不知如何辩解了!   嘤鸣微微一笑,淡淡道:“愉妃的话未免太偏颇了些!诚然方才众多嫔妃都在琼华台,离开那儿的只有本宫与纯贵妃,听着貌似能杀害九公主的人就只有本宫与纯贵妃了。但是——”嘤鸣微微一顿,扬声继续道:“这岛上的宫人仆妇四下忙活,还有伺候嫔妃的宫女太监嬷嬷若是偷偷离开,谁又能注意到呢?!”   愉妃脸色不由讪讪,只得道:“臣妾思虑不周了……”   嘤鸣又继续道:“何况,若真是纯贵妃要杀害九公主,又何须亲自动手?随便指派个信得过的宫人既可!而杀害了九公主之后,纯贵妃大可以假装不知九公主失踪不见,何必如此急急忙忙出来找寻?”   纯贵妃满是感激地看着嘤鸣,她连忙点头:“方才琼华台上乱哄哄的,谁都没察觉九公主不见了,臣妾这才急忙带着身边宫人出来搜寻!”   弘历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他点头道:“皇后说得极是!此事还需另作盘查!”说着便吩咐王钦:“先将九公主入殓吧。”弘历叹了口气,心头有一股悲愤浮起,到底是谁,要害小小的稚女呢?!   “嗻!”躬身应了一声,王钦忙快步上前将九公主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可刚抱,却不由一愣,因为他摸到九公主的袖中,似乎有块硬邦邦的东西……   九公主的衣袖,是窄窄的马蹄袖,装了东西,最是不容易掉落。王钦忙伸入二指,将那硬邦邦的东西夹了出来——那是一方玉佩,一方翡翠玉佩。翡翠,翡为红,翠为绿,这块翡翠玉牌最难得之处便是翡、翠各半,颜色也极为通透,是一方极为罕有的双色翡翠!!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凝聚在了这块翡翠玉佩上,有几个嫔妃似乎已经认出这翡翠玉佩,脸上已然露出惊色,“这不是之前皇上赏赐给皇后的翡翠玉佩吗?!”——出声的是愉妃海佳氏。   第685章 七公主的指证   “这不是之前皇上赏赐给皇后的翡翠玉佩吗?!”——出声的是愉妃海佳氏。   那翡翠玉佩,是之前云贵总督进献之物,弘历瞧着翡色与翠色分明鲜丽,便给了她。而嘤鸣一直很喜欢翡翠,对这块双色翡翠爱不释手,一直贴身佩戴。   嘤鸣亦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确已经没有了玉佩——方才在琼华台上,如纯贵妃所言,的确是乱糟糟的,只怕就是乱中丢了那翡翠玉佩。   嘤鸣道:“可能是方才乱中丢了,又被九公主捡到了。兴许她是想回头还给臣妾,结果没想到……”——这是最合理的猜测了,当然,也更有可能是有人趁乱偷了她的翡翠双色玉佩,塞在溺毙的九公主的袖中。意图嫁祸于她!   想到这里,嘤鸣不由眼睛一眯,心中警惕骤生!九公主的死,没那么简单!!!   弘历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信任的眼神,便道:“这里潮湿阴冷,还是先回蓬莱殿中吧。”   嘤鸣点了点头,转身正要折回蓬莱殿,却瞧见与九公主一母同胞的七公主苏勒小小的脸蛋上布满惊愕恐慌之色,她吓得面无人色,小小的身子亦是颤抖不已。   嘉贵妃不禁面生怜色,急忙上前握住她的冰凉的小手,叹着气道:“可怜见的,苏勒平日里最疼弟弟妹妹了,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嘉贵妃连连唉声叹气。   弘历对九公主的死并没太大的哀伤,更多地倒是愤怒。而对七公主,弘历一直很喜欢这个女儿,因为这孩子长得白嫩可爱,也聪明懂事,而且眉宇间有几分肖似婧欢。看到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弘历不禁露出几分怜色,便对嘉贵妃道:“回去好生安慰她。”   嘉贵妃忙屈膝道了一声“是”。   弘历长长一叹,正携嘤鸣而归,就在这个时候,吓得说不出话的七公主却突然出声了,她用颤抖断续的声音道:“汗阿玛!苏勒……都看到了!!”   弘历的脚步一僵,忙回头惊问:“你看到什么了??”   嘤鸣眉心微微一颦,也疑惑地看着七公主。   然而七公主看到她,不禁浑身又是一颤,一双眸中透着浓浓的惊惧之色,她簌簌颤抖这双手,发白的嘴唇也在颤抖,抖得牙齿都咯咯作响,她急忙摇头,“不!!没有!苏勒什么都没看到!!”   莫说是弘历,连嘉贵妃都觉得不寻常了,忙软语温声问:“乖,别怕!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有皇上替你做主呢!”   七公主满是无助的眼睛看着嘉贵妃,“嘉母妃……”   嘉贵妃忙给她一个温柔如水的微笑,“有母妃在呢,你看到了什么,尽管说出来。”   七公主咬了咬自己的发白的嘴唇,仿佛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她抬头看着弘历,道:“我看到皇额娘……”   嘤鸣眉心深深一蹙,眼底冷邃了下去。   然而七公主的话并没有说话,她继续道:“是皇额娘身边的薛嬷嬷!!我看到她,是她把九妹妹死死按在水里,活活溺死的!!”说罢,她吓得一头钻进了嘉贵妃怀中,浑身颤抖得如一只惶恐无助的小兽!   七公主说,是她身边的薛氏将九公主溺死的!!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连被指认的薛氏也惊呆了。   嘤鸣却冷笑了,她还以为七公主要指证她呢,没想到只是指证薛嬷嬷而已啊!   数息后,薛嬷嬷噗通一声跪在沙滩上,连连磕头,“奴才一直都在伺候主子娘娘,怎么可能跑到这种地方杀害九公主呢?!!”   嘤鸣也忙作证道:“薛嬷嬷自登上蓬莱岛,就一直在臣妾身边。”   弘历眯了眯凤眸,“难道她一步也不曾离开你身边吗?”——弘历心底里觉得,自己年幼乖巧的女儿苏勒,不可能说谎。   是啊,谁都会觉得,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所以,才有“童言无忌”这个词儿。   嘤鸣此刻才知道,自己才是算计的目标!!七公主指证薛嬷嬷,然而薛嬷嬷是她身边最得力之人,也是深得她信任的心腹之人!!若她坐实了杀害九公主的罪名,只怕谁都会认为是她这个中宫皇后指使的!!   没等嘤鸣回答弘历的提问,薛嬷嬷就自己开口认了:“方才在蓬莱殿的时候,奴才其实就发现主子娘娘的翡翠玉佩不见了,所以出去找寻过一会儿。”   嘤鸣当然也知道,薛嬷嬷离开过一会儿……   嘤鸣皱了皱眉头,便道:“薛嬷嬷最喜欢孩子了,她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因为自己不能生养,所以薛氏极喜欢孩子,她无比疼爱烟儿与琚儿,对小孩子有着几乎无限的容忍与宠溺。   所以,嘤鸣绝不相信七公主的话!!   弘历面色冷郁,他冷冷道:“先押去慎刑司审问!”   嘤鸣眉心一紧,急忙道:“慎刑司的审问,无非就是拷打,屈打成招又有何益?!”   “皇后!”弘历深深皱起眉头,“你如此维护一个奴才,难道就不担心惹人怀疑吗?!”   嘤鸣抬头,毫不躲避弘历幽冷的目光,正色问道:“皇上说这话,意思是怀疑臣妾指使薛嬷嬷吗?!”   弘历似有无奈之色,“朕并无此意!底下的奴才谁忠谁奸,人心隔肚皮,谁也料想不到!”   弘历起码还是信她的……嘤鸣心下不禁熨帖了许多,但看着跪在地上满是哀求之色的薛嬷嬷,嘤鸣是怎么都不肯让步的,便道:“皇上怀疑薛氏,是因为觉得小孩子不可能说谎!但臣妾不这么认为!”   这样的话,她毫不避讳地说出口,倒是叫在场的人不免惊愕。只是谁也不敢插嘴帝后谈话,唯独相关人的七公主忍不住自辩,她含泪:“苏勒没有说谎!苏勒真的看到薛嬷嬷害死九妹!!”说着,她竟呜呜哭了起来,嘴里呜咽道:“苏勒真的没有说谎!”   见七公主哭得如此可怜,弘历不免露出几分不满之色,“她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难道会满口谎言吗?!!”   面对弘历的怒斥,嘤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要如何证明七公主在说谎呢?   嘤鸣的目光不住地打量被王钦抱在怀里的九公主遗体,又在薛氏身上逡巡,忽的,她突然一愣,她呆呆看着薛嬷嬷脚下的花盆底鞋,灵光不由一闪。   第686章 说谎的七公主   嘤鸣的目光不住地打量被王钦抱在怀里的九公主遗体,又在薛氏身上逡巡,忽的,她突然一愣,她呆呆看着薛嬷嬷脚下的花盆底鞋,灵光不由一闪。   便指着薛嬷嬷花盆地鞋的鞋跟,道:“九公主满身泥沙,无疑就是在沙滩这里被人溺死的!可薛嬷嬷自上岛屿就穿着这双一寸高的花盆底鞋,穿着这样鞋子走在沙滩上,鞋跟每一脚都会陷进去大半,一个不慎便会摔倒,穿着这样的鞋子,如何能将人溺死?哪怕是个小孩子,奋力一推,薛氏也必然会摔倒!”——也就是说,穿花盆底鞋,根本不可能在沙滩杀人!!   弘历不由一愣。   七公主见状急了,连忙道:“她……她当时一定是脱了鞋子!!”   嘤鸣勾起唇角笑了,“脱了鞋子?”便对薛氏道:“那你就按照七公主的吩咐,脱了鞋子,站起来给她瞧瞧!!”   薛氏一愣,但旋即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连忙爬了起来,将一双一寸高的绛紫色花盆底鞋脱在一旁,只穿着一双银白色松江布袜子站在沙滩上——她的旗服已经垂在地上。   穿花盆底鞋配的旗服都是要长一些的,因此脱了鞋子,必然曳地。   嘤鸣淡淡道:“这幅样子,走路一步小心都会踩着裙子绊倒,还如何能杀人?!”——只怕连小小九公主都比她跑得快吧?   七公主急得不行,又咬牙道:“那她肯定是连旗服也一起脱掉了?!”   嘤鸣“嗤”地笑了,“脱了旗服,只穿着中衣中裤跑到这种地方,这是生怕旁人注意不到她吗?!!”在这个时代,脱了旗服,只穿着里头衣裳,就像是裸奔一样惹人瞩目。   七公主傻了眼,干巴巴张了张嘴巴,愣是无言以对了。   嘤鸣冷冷道:“说吧!!是谁教你说这些谎话的?!!”   七公主小身子一颤,露出了惊惶无措的神色。   弘历脸色也嗖的冷了下来,从苏勒辩驳脱了鞋子、脱了旗服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个孩子,果如鸣儿所言,竟然真的说谎!!   “到底是谁教你污蔑皇后身边人的?!!”弘历的语气冷得骇人,直叫七公主浑身都打哆嗦了。   七公主双腿一软,便倒在了沙滩上,“汗阿玛……”她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愉妃海佳氏身上,满是求助的目光。   她这一眼,把愉妃给吓了个不轻,当即脸色都白了。   愉妃愈发是如此表情,更叫弘历心中怀疑更浓了几分,声音嗖的幽冷如冰:“愉妃??!!”   愉妃吓坏了,她急忙摇头:“不!!不是臣妾啊!!”   七公主也急忙摇头不迭,哭哭啼啼道:“不是愉妃娘娘!!愉妃娘娘没有教苏勒那些!苏勒只是瞧见薛嬷嬷往沙滩这边走,所以就觉得是她杀了九妹,所以才说了谎!”   “哼!!”弘历显然不相信七公主这些无稽的说辞,苏勒越是否认愉妃指使,弘历便愈发疑心更浓。方才愉妃可是口口声声说只有鸣儿与纯贵妃离开过琼华台!稍稍一回想,弘历便觉得愉妃从一开始就太可疑了些!   纯贵妃见状,全然不复方才泣泪诉冤的目光,下巴一台,便道:“七公主虽然是养在嘉贵妃膝下的,但平日里去的最多的便是愉妃处!”因为十五阿哥养在愉妃膝下,七公主爱护弟弟妹妹,自然几乎回回都去愉妃那儿。   纯贵妃满是审视地扫了愉妃一眼,“愉妃甚是疼爱十五阿哥,对此,七公主很是感激!而你似乎也很喜欢七公主,不是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方才愉妃句句紧逼纯贵妃,如今报应不爽,换了纯贵妃句句将愉妃逼退墙角。   愉妃脸色煞白如土,急忙跪了下来,“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没有教七公主说那些话!!臣妾有什么理由要陷害主子娘娘呢?!”   纯贵妃淡淡一撇,“理由?那还不是明摆着吗?!若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失合,你的儿子五贝勒不就有机会了吗?!”   愉妃听了这话,登时气得双目充血:“纯贵妃污蔑臣妾也就罢了,请不要把永琪也牵扯进来!!”   纯贵妃冷笑道:“愉妃还真是爱子之深啊!如此一来,自然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都肯做了!”   这时候七公主苏勒突然爆发了,她突然凶狠地嘶吼:“我都说了,跟愉母妃没关系!!!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愉母妃是清白!!!”   苏勒的怒嚎,叫纯贵妃不禁一愣,旋即她哼了一声,“七公主还真有够维护愉妃的!你就算年纪小,起码也明白,主谋跟从犯的区别!若你主谋诬陷嫡母,那皇上也必然不会轻易宽恕你!而你若是被人教唆,那就一时糊涂,如此一来,皇上皇后都会原谅你的。可是你宁可背负所有罪名,也不肯招出愉妃……”纯贵妃扬了扬唇角,“真不晓得愉妃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听了这番数落,愉妃气得脸色发黑,险些气晕过去。   纯贵妃仍旧自顾自地对七公主道:“九公主与十五阿哥都还太小,唯独你年纪大些,你的生母魏氏是被皇后娘娘懿旨褫夺封号、降为贵人的,你与生母两地分隔,难免会怨恨皇后娘娘。因此愉妃关怀,予以教唆,你就说出了那番话!”   苏勒惊呆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七公主这脱口而出的一语,无疑是不打自招。   然而听到这句话,愉妃惊呆了,七公主竟然承认是她教唆??!   愉妃此刻的表情,也被嘤鸣尽收眼底,还真是不能小觑了这个七岁的小女孩!她竟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先是指认薛嬷嬷,企图将加害九公主的罪名加诸她身上,失败后,露出惊慌之色,假装不经意看向愉妃,便叫所有人都觉得是愉妃指使教唆!!   她是想好了每一步的!!每一步都是按照剧本表演,而且表演得那般精彩绝伦!!   愉妃面如死灰,她终于明白,自己也陷入了算计中!!她忍不住想,是谁教七公主污蔑她的??是嘉贵妃?还是纯贵妃?!!   第686章 有其母必有其女   愉妃被弘历下旨禁足了,不许任何人探视,连十五阿哥也被抱走了。   愉妃身上背负了教唆七公主污蔑中宫,以及害死九公主的罪名,即使她极力否认、自诉冤屈,然后弘历并不相信。弘历没有立刻下旨处置愉妃,是因为……五贝勒此刻正跪在九州清晏殿外,苦苦哀求。   “额娘一生与人为善,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五贝勒在殿外哭嚎着,嗵嗵磕头不止,“求汗阿玛彻查此事!额娘定是冤枉的!!”   五贝勒的声声凄婉,句句含哽带噎,他跪在殿外已经大半日了。   “额娘侍奉汗阿玛多年,从来都是温顺安分,额娘岂会伤害一个无辜稚子?!求汗阿玛明鉴啊!!”五贝勒撕扯着已经干哑的嗓子,哀求不止。   弘历盘腿坐在罗汉榻的明黄色盘龙纹引枕上,眉头紧皱。愉妃素来温敦,连宫女太监都不忍苛待半分,若说她会加害小九儿,弘历也难免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愉妃与纯贵妃的不合,他也是知晓的。只因一直以来也没闹得太过分,所以他也一直不曾干预。若说愉妃会陷害纯贵妃,倒是有可能,可若是污蔑陷害鸣儿,便有些不大可能了……   “鸣儿……”弘历轻轻唤了嘤鸣的名讳,“这事儿你觉得真是愉妃所为吗?”   嘤鸣坐在罗汉榻的另一侧,淡淡道:“愉妃不会害九公主。”顿了顿,嘤鸣又道:“而且,我也不认为愉妃会教唆七公主说那些话!”——若换了旁人,兴许她会疑心,但愉妃的确是个老好人,这辈子都没害过人,一下子罪名累累,任谁也不会相信。   弘历眉头深深皱起:“可苏勒已经承认是愉妃教唆的。”   嘤鸣冷哼了一声,“既然已经证明,七公主说了谎,那她再说谎污蔑愉妃,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会子,七公主也已经被幽禁佛殿,闭门思过了。不过明显的,弘历也只是想禁足她一段日子,并不打算严惩。   弘历眉头更深了,“她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心机?!”   是啊,七岁的孩子就算再聪明,将所有人算计在内,未免也太妖孽了些,嘤鸣嘴角一扬,便道:“所以说,教唆七公主的,必然另有其人!”   弘历一愣,想了半晌,才道:“你难道是说……魏氏?”弘历转动食指上的虎骨扳指,摇了摇头,“鸣儿,你可别忘了,魏氏被发落回宫已经有三个月里,这三个月里她一直被禁足,如何能指使苏勒?”   嘤鸣轻哼了一声,“你也别忘了,魏氏被发落回宫前,曾经要求见几个儿女!当时她们母女在凤麟洲密谈了大半日呢!!”   弘历神色一沉。   嘤鸣继续道:“每年的五月初五,都要在蓬莱岛上设宴、赛龙舟。因此害死九公主的计划,在数月前就拟定好了,也未尝没有可能!”   “鸣儿!!”弘历脸上露出不满之色,“九儿也是魏氏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纵然旁人嫌弃九儿是鬼节出生的,可魏氏对九儿一直十分疼爱!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见弘历一脸怒色,嘤鸣只能选择沉默了下去。   是啊,进宫前,她也绝不会相信母亲会害死自己亲生孩儿,可进宫之后,很多观念,她都改变了。   良久之后,嘤鸣幽幽道:“弘历,你难道忘了废后乌拉那拉氏是如何扼杀亲子的吗?而魏氏,也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母亲,未必都是慈祥的。   弘历摇头道:“魏氏的确做过糊涂事,但决不至于扼杀亲生女儿!!”   嘤鸣长长一叹,弘历如此相信魏氏,她的确无计可施了……   同时,心底森森一凛,原以为把魏氏发落回宫,她便一蹶不振了!没想到什么回宫就一病不起,原不过都是魏氏使出的麻痹她的计策罢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魏氏这个女人,只要一日不死,就永远不会安生!!   嘤鸣的心中浮起一抹杀意,必须彻底斩草除根,否则自己就永无宁日!!   九公主的死,魏氏起初的企图,是要栽赃到她头上的!!幸好她发现的漏洞,幸好那日薛嬷嬷穿了花盆底鞋和偏长一些的旗服,否则薛嬷嬷罪责难逃,她亦要陷入被怀疑之中!!   弘历又道:“何况……愉妃对苏勒很好,苏勒有什么理由要污蔑愉妃呢?!”   嘤鸣也觉得有些疑惑,是啊,愉妃对十五阿哥疼爱若亲生,也很是善待七公主,七公主难道就那么不识好歹,要恩将仇报?!   等等……   “我记得,十五阿哥已经改口叫愉妃‘额娘’了?”嘤鸣忽然想起了这茬子。   弘历点了点头,“如此,也足可见愉妃有多么疼爱永琰。”   嘤鸣幽幽道:“或许正是她太疼爱永琰了,所以七公主才恨她!”——魏氏亦不能容忍自己唯一的儿子被旁人养熟!   所以,当那个夜晚,弘历命人将十五阿哥抱去给愉妃抚养的时候,魏氏便与长女七公主苏勒拟定了这个计划……童言无忌,稚子之言来指证是她身边人溺死九公主,若一旦失败,就将教唆罪名推卸给愉妃。真是个万无一失的完美计策啊!!   弘历脸色一黑,“这是什么话!!难道愉妃要虐待永琰,苏勒才高兴吗?!”   嘤鸣淡淡道:“十五阿哥这么快就认愉妃为额娘,旁人或许会觉得愉妃对十五阿哥极好。可七公主——只怕会觉得愉妃笼络迷惑了自己弟弟,让弟弟不认生母魏伊人了!”   弘历愕然,他显然无法相信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是这样的人!!   嘤鸣喃喃自语:“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七公主苏勒看着聪慧乖巧,实则秉性竟是十足十得肖似魏氏!!魏氏对废后乌拉那拉氏恩将仇报,七公主对愉妃亦是如此啊!!魏氏心肠歹毒,教唆废后杀害亲子,七公主也在魏氏的教唆下害死同胞妹妹。   ——作为重要的揭发者,七公主不可能不晓得九公主是怎么夭亡的……可她仍然能以堪称完美的演技演完这场戏,可见她的心肠,与她生母魏氏一般冷毒!小小孩子,便如此秉性,长大了还得了?!   第689章 包衣生的贱丫头   也就只有诡谲最深的宫闱,才能养出七公主苏勒这样的孩子!!   九公主是鬼节出声的孩子,魏氏怎么会不嫌弃?只怕平日里的疼爱也都是装模作样罢了!而七公主,想必也厌恶这个晦气的妹妹吧?   她记得,在九公主出生前,魏氏与七公主都深得弘历喜爱,但因为九公主出生在七月十五,弘历觉得晦气,不免疏远了她们母女。这份怨恨理所当然就被转移到了九公主这个小小的孩子身上!!   弘历只觉得额头沉痛,他深深叹了口气,“愉妃就暂时不做处置,朕会叫粘杆处暗中详查此事!”   嘤鸣点了点头,见外头天色已经黯淡,窗外也只剩下一抹黯淡的夕阳,便披上斗篷,准备回海晏堂歇息了。   等明日,她在亲自去承明殿跟愉妃好好谈谈吧。   走出九州清晏殿外,只见五贝勒还跪在汉白玉台阶之下的青石地板上,一身石青色吉服曳地,跪得已经几乎难以支撑。他已经在此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了,愣是凭着一股子韧劲才坚持到现在,却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五贝勒只瞧见一双只有寸许高的缕金翟凤朝阳花盆底鞋哒哒走下了台阶,就呈现在他眼前。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日暮光影背面的女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良久才看清了。   五月初五端午节,也是难得的重大的节庆。嘤鸣自然比平日里穿着打扮更显隆重些,大红色缂丝百鸟朝凤盘金立领旗服,裁剪得略显宽松,却依然能够明显地看出小腹微隆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外头披着一件明黄色“岁岁平安”纹斗篷,傍晚凉风吹动斗篷的边角,露出里头福寿吉祥暗纹的鸭黄色妆缎里子,里外俱是十成十崭新的衣料,绣工也是精美绝伦,一个针脚都找不出来。   五贝勒突然想,自己额娘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裁制新衣了……今日端午节庆上穿的还是翻新的旧衣呢。他的额娘好歹是四妃之一啊!!   然而五贝勒却垂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道:“给皇额娘请安。”——毕竟,他额娘的罪名,是加害九公主并教唆七公主污蔑中宫皇后!!因此五贝勒纵然心中怀疑是皇后设计阴谋,也断断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皇后。   嘤鸣幽幽吐出一口气,指上的赤金嵌蓝宝护甲轻轻拂过染了些微褶皱的袖口,“宫门快落钥了,你回府去吧。”   五贝勒清正的面容一僵,眼底透出几分恼怒之色,却强行按捺着,道:“那我额娘她……”   嘤鸣淡淡道:“愉妃暂时没事!皇上已经答允本宫,此事会详查!”   听得这话,五贝勒不由一愣,什么叫汗阿玛答允皇后,此事会详查?难道皇后竟然为额娘说情了?!   嘤鸣又故作冷漠地道:“本宫只不过不想真正的幕后主使得逞罢了!!”   五贝勒心头掀起浓浓惊疑,真正的幕后主使??   九公主溺死之事,五贝勒虽然没来得及赶去,却也听闻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九公主在琼华台失踪,纯贵妃暗中去寻,又偶遇出去散步的皇后,然后便发现了九公主的遗体。   而后,嫔妃们和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最先赶到,额娘因不忿纯贵妃多年以来的冷言冷语,所以出言质疑纯贵妃有加害九公主的动机,可惜无凭无据。   再然后,又发现九公主袖中揣着皇后的一枚双色翡翠佩,七公主也在此时指证说是皇后身边的心腹薛嬷嬷将九公主按着脑袋、活活溺死在福海中。   然而,皇后三言两语便证明了穿着花盆底鞋的薛嬷嬷根本无法在松散的沙滩上杀人。从而也证明了七公主说谎。   最后,七公主承认是额娘教唆她污蔑皇后。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而且转折也太突兀了,额娘一下子从事外人变成了所谓的“幕后主使”!可身为儿子的五贝勒,是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额娘会加害年幼九妹!!   既非额娘所谓,那额娘又是中了谁的圈套呢?五贝勒跪在九州清晏一边为额娘求情申诉,一边也忍不住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在这圆明园中,与额娘又宿怨的,除了纯贵妃苏卿宜,就只有皇后纳兰氏了!!   五贝勒原以为,必然是她们其中的某一个,或者是二人合谋陷害了额娘!!   可如今,纳兰皇后竟为额娘求情,还告诉她幕后主使另有他人,而纳兰皇后也是被算计的!!   嘤鸣看出了五贝勒脸上的惊愕之色,便继续道:“可惜啊,皇上不相信亲生母亲会溺死自己的孩子。所以,在一切查清之前,愉妃只能禁足了。”   亲生母亲溺死自己的孩子?!五贝勒一惊,旋即也明白了纳兰皇后所知,“令……不,魏贵人?您说是魏贵人?!”   ——五贝勒当然知道,这个魏贵人自始至终都不是个简单货色!!当年他养在废后膝下,起初废后对他虽然严苛约束,但照料她还是很悉心的。就因为魏氏的挑拨,再加上废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便遗弃了他……还好,还有额娘肯接纳他……   嘤鸣耸了耸肩膀,“当然了,本宫没有丝毫证据!”   五贝勒满脸都是犹疑之色,“这件事,当真不是您……”后半句话,五贝勒没说出口,当着不是纳兰皇后主使?!   嘤鸣“呵”地笑了,“若是本宫主使,岂会把那枚双色翡翠佩留在九公主袖中?岂非引火烧身?!”   五贝勒沉默了,显然是认可了嘤鸣的这番话。   嘤鸣又道:“事情的前后,你大可回去细细琢磨一番!这场阴谋,原本该是冲着本宫来的!只可惜,七公主说谎的本事还不到家,露出了破绽!!”   提到七公主,五贝勒立刻恨得咬牙切齿,包衣生的贱丫头,跟她额娘一样,都是个下作的东西!!魏氏败落之后,额娘善待十五弟,对她也是极好,没想到她竟恩将仇报,这个白眼狼,简直是该千刀万剐!!   看到五贝勒那一脸浓浓的恨意,嘤鸣无声无息地笑了。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力保愉妃,可不是善心发作了,她只是想引五贝勒去对付魏氏罢了。魏氏的敌人越多,除去她便多了一份把握。   第690章 愉妃遇刺   当最后一抹光华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线中,天色才完全暗了下来。不过九州清晏殿外廊下,是整排的八角宫灯,照得殿外也是一派通明。   幽幽灯火照得五贝勒原本清正朗朗的面孔显得愤怒而狰狞。   五贝勒被小太监扶着站了起来,但一双腿已经跪得麻木了,良久才站稳了,他正要转身离去。可就在此事,一个愉妃身边的太监如着了火般冲了进来,嘴里大叫道:“有人刺杀愉妃娘娘!!”   那太监,五贝勒认得,正是愉妃身边用了多年小良子。听得这话,五贝勒恍如晴天霹雳一般,那原本就松软的双腿不由一颤,噗通一声,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嘤鸣急忙上前一步拽住那没头苍蝇似的小良子,惊问:“你说什么?愉妃被刺杀?!谁刺杀她?!”   小良子哭着道:“是九公主的保姆福嬷嬷!不知怎么混进了承明殿,拿着一把剪刀就捅了愉妃娘娘,还大口嚷嚷是替九公主报仇!”   五贝勒此刻才回过神来,他瞪圆双眸,怒问:“额娘现在如何了?!!”   小良子泣泪满脸,“太医也去请了,但福嬷嬷刺穿了娘娘左肺,也不晓得能不能救回来。”   刺穿了左肺?嘤鸣暗叫一声不妙,在这个时候可没有手术台,伤着肺腑,那可是要命的伤势啊!若是那剪刀上再淬了毒……   听得这话,五贝勒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大叫一声“额娘”,便二话不说,踉踉跄跄往愉妃的承明殿奔去。   五贝勒没跑多远,弘历也闻声快步出了殿中,方才小良子哭嚎的嗓门不小,即使在殿中的弘历也听了个真真切切,弘历看了嘤鸣一眼,便立刻道:“去承明殿!!”——愉妃是否犯下罪孽还不好说,这个时候,他该去瞧瞧。起码看在愉妃服侍她三十载的份儿上……   承明殿,这是愉妃在圆明园中的宫苑,是自她封妃之后弘历赏赐的新住处。倒也还算宽敞,才刚到殿外,便能听见五贝勒的哭声,哇哇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一进殿中,便闻得浓浓的血腥味,不只是愉妃的血,还有那个福嬷嬷的——一个三十来岁穿着绛紫色衣衫的嬷嬷满头鲜血地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死了。   小良子跪着禀报说:“刺伤了愉主子之后,她就一头撞在墙上自杀了!嘴里还大呼着说自己给九公主报了仇了!”——这个福嬷嬷的表现,完全像是个狂热死忠。   五贝勒却气坏了,红着眼圈吼道:“什么‘报了仇了’?!九妹根本不是额娘害死的!!”   愉妃此刻躺在床榻上,左胸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正汩汩涌出鲜血。愉妃艰难地喘息着,似乎每喘一口气都会牵扯出剧痛,她的鼻孔已经冒出血沫,她的眼中扔带着一丝祈求,她祈求地看着弘历,断断续续道:“臣妾……没有、没有……”然后,终究是语不成调,话不成句。愉妃一生不曾做恶,如何肯背负歹毒罪名死去?   五贝勒急忙握住愉妃枯槁的手,涕泗横流之下,替愉妃说出了她没说完的话:“儿子知道,额娘没有害九妹,也没有教唆七妹诬陷皇额娘!额娘是冤枉的!”   这般场景,弘历看了也有些不忍,不由唏嘘地叹了口气,他心中终于动摇了……或许愉妃真的冤枉的……   愉妃又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嘤鸣:“皇后娘娘……求、求你……原谅……原谅永琪……他当年,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咳咳!”愉妃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可剧烈的咳嗽,让她的鼻孔出涌出了更多的鲜血——她的左肺里倒灌鲜血,照这个架势,顶多撑半个时辰。   嘤鸣选择了沉默,她在思考,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   固然,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愉妃死去。   她完全可以狠心这么做,早已凉心的她也不会为愉妃的死萌生半分难过。   但是,若愉妃死了,对她并没有半分好处。   反倒是她若死了,十五阿哥便没了养母,纯贵妃、嘉贵妃、庆妃、怡妃四个高位嫔妃膝下都有儿女。而九公主的死,让弘历对魏氏萌生了怜惜,若愉妃死了,很有可能,十五阿哥会送回魏氏身边!!这是嘤鸣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罢了……”嘤鸣长长叹了口气,又要浪费一颗参华丹了。肉疼……   嘤鸣看着愉妃那副临死的慈母之态,唉,这个女人,一辈子什么时候为自己考虑过?全都是为了儿子!!   便道:“愉妃,你应该不想死吧?”嘤鸣幽幽一叹,“毕竟,你很快就要抱孙子了。还没看到孙子的面儿,你也不愿就这么死了吧?”   愉妃神情一愕然,流露出一脸的悲怆与不舍。   但是五贝勒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意,他如抓到最后一根浮木般,跪着膝行到嘤鸣脚下,急切地问:“难道皇额娘能救额娘性命?!!”——若是在往常,五贝勒必然不会相信,但是这会子关心则乱、当局者迷,早已忽略了这里头的不合理之处了。   弘历也是一惊,“愉妃这样,还能救下?!”   嘤鸣耸了耸肩膀,淡淡道:“死马当活马医喽!”   五贝勒听了嘤鸣这话,不由恼羞成怒,但看到嘤鸣从袖中取出一枚洁白如玉、药香袭人、又带着淡淡月华的药丸,不禁有些怔忪。   嘤鸣将那颗参华丹送到愉妃嘴边,不疾不徐说着编好的话:“这是本宫早年意外偶得的救命仙药,就是不晓得能不能救下你的命!”——嘴上如此说,但嘤鸣觉得问题不大。   愉妃也不想死,虽然对这颗所谓的“仙药”有些怀疑,但事到如今,试试总比不试好,便一口吞下了那“仙药”,此药入口即化,如一股清流顺着喉咙滑入肚腹中,旋即,只觉得肚子里一片暖洋洋的,肺部的剧痛也渐渐消减了几分。   嘤鸣看了弘历一眼,道:“愉妃的伤口还需要处理一下,烦请皇上回避。”   弘历老脸发黑,朕还要回避?!!愉妃都这么个年纪了,鸣儿居然还要吃醋不成?!虽不满,弘历还是一甩袖子,去了外间。   第691章、愿为皇额娘效劳   嘤鸣支开弘历,除了要给愉妃处理伤口,还有些话要对五贝勒说,便吩咐兰秀、竹清二人上去为愉妃宽衣,毕竟一直伤口总要止血,参华丹虽是救命良药,但并没有止血功效。   在确定了那剪刀上没有淬毒之后,嘤鸣便安心地吩咐底下人帮愉妃处理伤口。   那枚参华丹已经开始发挥功效了,愉妃的鼻孔已经不再沁血沫,脸上痛楚之色也渐渐淡去,喘息也平稳了许多。   这一切的变化,五贝勒都看在眼里,他满是惊愕,满是不可置信。若非他亲眼看到额娘方才垂危之态,若非她亲眼看见那一剪刀刺得有多深,他简直不敢相信额娘竟然可以救回来!   见此,五贝勒喜极而泣。   愉妃苍白的脸上露出些微笑容,“傻孩子,哭什么?阎王爷,想是不肯收下额娘。”愉妃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已经能说出完整了话了,与方才的样子截然不同。   五贝勒听了这话,便忙朝嘤鸣跪了过去,连连磕头:“多谢皇额娘救恩之恩!”   嘤鸣摆手,淡淡道:“不用谢,本宫救愉妃,又不是不收报酬!”   五贝勒当场愕然。她没想到皇后竟是如此直白……   嘤鸣继续道:“本宫要斩草除根,彻底除掉魏氏!因此在宫外需要个帮手!”微微一顿,嘤鸣笑了,“当然了,你可以选择拒绝。只不过刚才那枚仙药只能救下愉妃性命而已,若本宫撒手不管,她的确死不了了,但下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做个病秧子了!”——她这话纯粹是夸大,参华丹固然不能彻底补回这次受伤的亏损,但只要养个一年半载也就没事儿了。她只不过是见五贝勒孝顺,所以才拿这个来吓唬他罢了。   果然,听了这话,五贝勒立刻道:“永琪愿为皇额娘效劳!请皇额娘尽管吩咐!”   嘤鸣笑眯眯点头,“那就好。”于是道:“你留下来侍疾吧,斩草除根计划,等愉妃稍好些,本宫会通知你的。”   说着,便施施然而去。   唉——今天这一堆事儿啊,叫人目不暇接,她一个孕妇容易吗?大半夜还得出来折腾!   困死了,早早回去睡觉。然后慢慢考虑如何斩草除根吧……   弘历见嘤鸣从内寝殿走出来,便忙问:“愉妃如何了?”   嘤鸣困得眼皮打架,嘴里道:“死不了了!”   弘历露出了释然的微笑,“那就好!”   嘤鸣指了指里头,“你想看就进去看,我可得会海晏堂歇息了。”   听了这话,弘历急忙道:“朕送你回去吧。今儿一整天,你必然累坏了吧?”   嘤鸣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九公主夭折、七公主搅局、愉妃遇刺,魏氏的算计还真是一连串不间歇啊!!   不过——到此为止,应该没有后招了吧?——不得不说,嘤鸣想得太美了。   嘤鸣这一觉睡到日山三竿,懒懒醒来,便听得外头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兰秀竹清几个宫女忙上前服侍她更衣洗漱。   竹清捧着浸湿的温帕子奉上,笑着说:“太医已经确认,愉妃娘娘性命无忧了。方才五贝勒还过来请安呢,因娘娘没睡醒,五贝勒便说容后再来请安。”   嘤鸣“唔”了一声,他倒是急着要兑现承诺了。当然了,这不是因为五贝勒人品好,纯粹他是担心愉妃会后半辈子躺在床上罢了。   “皇上去上早朝了?”昨晚弘历是宿在她这儿的,一觉醒来,人自然又不见了影儿。   弘历素来勤政,每日早朝从不落下。其实按照清朝祖制,是十日一朝,不过康雍乾三朝,基本上都是每日一朝,很少有辍。尤以雍正最勤勉,一年只休息两天——过年和过生日。弘历虽比不得他那个超级工作狂的老爹,一年不上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竹清点头,“是,皇上临走前,嘱咐了奴才们,不许打扰主子娘娘安睡。”   嘤鸣本来就是倦懒的性子,有了身孕之后,每天睡觉都有五个时辰以上。摸着肚子上那块软肉,嘤鸣对镜依依笑了。这已经是第四胎了,作为孕妇,她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正笑着,薛嬷嬷便抱着琚儿、牵着烟儿前来请安。   嘤鸣嗔怪道:“他都三岁了,别总抱着。”——宫里的孩子,个顶个都娇惯着,养在庆妃膝下的十三阿哥永璟也是如此,日日都被保姆抱在怀里,懒得跟头小猪似的。   薛嬷嬷这才把永琚放下,行了个礼,道:“外头门槛太高了,十四阿哥这么小,可翻不过来。”   对于宠溺孩子的人来说,总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可惜被宠溺的永琚却不配合,他觉得自己被小瞧了,立刻嘟囔道:“琚儿能翻过去!“   嘤鸣忍不住“噗嗤“笑了,瞧着薛嬷嬷那一脸的尴尬,便乐不可支,“你听见吧?以后叫他自己翻门槛!”   薛嬷嬷有些抑郁,嘴上却嘟囔道:“是,不过奴才可得在门口搁个软垫!”   嘤鸣一愣,旋即才明白薛嬷嬷的意思,她这是怕琚儿翻门槛摔着呀!!搁上个软垫,这样即使摔着,也摔不疼。   嘤鸣笑着摸了摸永琚光滑圆润的包子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自诩也是个疼孩子的人,愣是没法跟薛嬷嬷比了。   用过早膳,五贝勒便又来了。他昨夜侍疾,似乎没怎么睡的样子,眼下乌青,眼白浑浊,不过精神尚可,愉妃的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自然是喜多忧少。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五贝勒甩马蹄袖,打千请安,甚是恭敬。   嘤鸣叫他平身,又让薛嬷嬷把琚儿带了下去。他还太小了,勾心斗角的事情,暂时不必沾染。   嘤鸣饮了一口茶水,寒暄道:“愉妃如何了?”   五贝勒满是感激地道:“多亏了皇额娘赐下仙药,额娘说已经不怎么疼了。”   嘤鸣徐徐点头,“侍疾的事儿,你府里自有妻妾代劳,你还是回去歇歇吧。”   五贝勒恭恭敬敬称“是”,“永琪是特来听候皇额娘吩咐的。”   嘤鸣莞尔一笑,道:“本宫只是有个不成熟的计策,你听了,若觉得可行,便行之,若不可行,慢慢再议也可。”——反正她是不怕推诿的。   顿了顿,便将自己想好的对付魏氏的法子,简单地与五贝勒描述了。   五贝勒屏息凝神听着,越听越觉得脊背生寒,初夏天里,愣是打了个冷战。这个计策,幸好不是用在他身上,否则……哪怕汗阿玛喜爱他这个儿子,他照样也得前程尽毁!!   吸倒一口冷气的五贝勒忙起身,肃身谦恭地道:“皇额娘谋虑缜密,永琪自会照办。”   嘤鸣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好,你尽管施为,愉妃的身子,本宫保证会一日日好起来的!”   “多谢皇额娘!”五贝勒要的便是这句话。   第692章 喈喈…姐姐…   五贝勒刚退出海晏堂,便见一人被侍女搀扶着,脚步姗姗而来。来者走到近前,扶着粗重的腰肢给五贝勒见了个万福礼。   五贝勒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忙点头示意,神情似乎有些涩滞,口里干巴巴道:“有些日子没见了……”   “之前一直害喜,如今才好些。”她道。   海晏堂的首领太监文瑞迎了出来,打了个千,笑脸迎人:“福晋有些日子没来了,前儿主子娘娘还念叨着呢。”   来的人便是六贝勒永瑢的福晋、嘤鸣的嫡亲之女纳兰昭绘,如今身怀六甲,瞧着已见发福,不过一张莹润的面庞倒是多了从前不曾有过的温柔慈性,观之可亲。   昭绘并非绝色佳人,但气度隽永,宛若清泉溪流,叫人看过一眼,便觉得难以忘记,这是她身上最大的魅力,在加上些许书卷气息,便又一股子说不清的味道……有修齐的温润君子之风,又有其母芝兰的端庄温雅。因此,乍看上去,她是端庄柔和的大家闺秀,可细细看,更有书香门第的诗书气自华。这样的女子,比那些空有姿容的草包美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昭绘笑着说:“早先一直害喜害得厉害,如今总算好了些,正想着该给姑母来请个安才是。”说着,她看了一眼五贝勒,“没想到竟在这儿碰见了五爷。”   文瑞依旧笑着,说:“五爷也是来请安的。”   昭绘微笑颔首,问五贝勒:“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五嫂了,她的身孕才刚两个月,不知可还安好?”   五贝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化,“她……还好。”——这简单的三个字,却透着僵硬的味道。   昭绘再度颔首,“请代我替五嫂问好。”   五贝勒别开僵硬的脖子,很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那我就先进去了。”再度屈膝一礼,昭绘扶着侍女的手背,便登上了海晏堂正殿外的台阶,徐徐进了殿中。   五贝勒却忍不住扭过脖子,看着昭绘的背影,良久怔怔失神。   文瑞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狐疑,六福晋待字闺中之时,便已认识五爷六爷等几位皇子,但纳兰氏的教养不俗,纳兰家的格格自然不会在婚前与皇子来往甚密……看见五爷这番表情,怎么瞧着不太对劲呢?   文瑞忙笑着说:“五爷您是要出宫呢,还是回愉妃娘娘哪儿?”   五贝勒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不禁有些尴尬,他忙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便匆匆离去了。   文瑞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便回殿中,与自家主子禀报了五贝勒的异样之处。因昭绘不是外人,所以文瑞也便没有遮遮掩掩,当着昭绘的面儿,便说什么五贝勒偷偷盯着她看云云……直叫昭绘脸颊都涨红了。   嘤鸣忍不住多瞅了昭绘几眼,“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她是知道的,起初弘历是打算将昭绘许配给五贝勒的,只因修齐婉拒,所以才未能赐婚,而后才会指婚给六阿哥。即使周转在两个皇子之间,嘤鸣也从不认为昭绘会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有私情!可没想到,竟还有些猫腻呢!   嘤鸣只是想求个答案,可昭绘却慌了神,连忙起身道:“姑母!绘儿跟五贝勒实在没有什么……”说着,昭绘竟红了眼圈,几欲泣泪而出,“闺阁之时,绘儿也顶多是跟额娘进宫请过安,与五贝勒也只是认识而已!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啊!”   嘤鸣忙安抚地道:“我又没别的意思,你怎么倒是哭起来了?”连忙笑着叫她坐下,“我并非是疑你,只是也觉得奇怪,五贝勒对你,似乎是有情。”   ——以前,嘤鸣也从没感觉到这点,毕竟五贝勒也是有妻有妾之人,而且与福晋索绰罗氏很是恩爱——当然了,她也看得出,这份恩爱有些假。若真爱重发妻,便不会那般宠爱姿色娇娆的侍妾胡氏了。   照理说,五福晋索绰罗氏,长得漂亮,家世也还不错,为人更是贤惠温和。五贝勒莫不是铁石心肠,竟对嫡福晋不见半分真心?若是他心里有旁人了,倒是可以理解了。只不过他倒是掩藏得挺深,之前竟一点都没看出来。   昭绘摇了摇头,“绘儿也着实觉得奇怪。”   嘤鸣暗忖,难道区区几面之缘,就萌生情愫?所以他才要报复即将娶到昭绘的永瑢?   嘤鸣眯了眯眼睛,突然冷冷一笑,“或许他是故作此态,也未可知呢!”——宫闱混迹多年,她已经习惯性地把人往坏处想。   昭绘一愣,似乎有些不解。   故作因爱生恨,那他当年的举动,便是“情有可原”。   毕竟,昭绘虽好,却并非天姿国色,家有娇妻美妾的五贝勒奈何痴迷?岂非太不正常了些。   “罢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就是了!”嘤鸣笑着道。想来五贝勒也不敢随意说出去,毕竟,如今昭绘已经是六福晋,与弟妹纠缠,对他也同样没有丝毫好处!五贝勒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昭绘讷讷应了,才叫侍女碰上一幅画,“这是绘儿月前临摹的唐宫仕女图,特送来给姑母闲来赏玩。”   绘儿的绘画本事,是幼时请了名家教导的,无论山水画还是人物画,都堪称一绝。这幅《挥扇仕女图》唐代名家周昉之作,此画是早些年地方进献,弘历收藏的,后来嘤鸣封后,这幅画的原作便作为聘礼,送去了纳兰家,自然也就属于修齐所有了。娘家私库中有如此绝妙化作,绘儿自然喜不自胜,借了去无数遍临摹。如今既送出手,必然是临摹纯熟了。   唐宫侍女以端庄华丽、雍容典雅著称,绘儿这幅临摹的《挥扇仕女图》算是略得其中滋味了。   嘤鸣看着欢喜,便拿出自己的最喜爱的田黄冻石印章来,落下了印个饱满的矜印,就紧挨着昭绘的印章。她是“嘤鸣”,而昭绘小字则是“喈喈”——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不过嘤鸣从来不叫昭绘的小字,因为那俩字叫起来……就像是“姐姐”……o(╯□╰)o   第693章 芙蓉锦鸡   午后,嘤鸣闲来无事,便带着那副昭绘临摹的《挥扇仕女图》拿去九州清晏给弘历瞧。弘历看过后,自是赞不绝口。   “纳兰家书香门第,才女辈出啊!”弘历拂袖大笑。   这话也叫嘤鸣心里美滋滋的,纳兰氏的传统,哪怕是格格也是要读书的,因不苛求四书造诣,所以往往对琴棋书画这些艺术性的东西比较偏爱。在古代,女子会这些,自然算得上是“才女”了。   弘历一边回忆,一边说:“记得当年,朕告诉永瑢,要把修齐的嫡长女许给他,这孩子立刻便加倍刻苦工于书画!生恐不如福晋!”   嘤鸣笑得合不拢嘴,“还有这事儿?纯贵妃倒是不曾跟我说过。”昭绘自幼共于书画,尤爱作画,家中所有藏画,几乎都被她临摹了个遍,因此其画大有古风,光论作画水准,早已不逊色家中兄弟们了。因此自幼便薄有才名。   她倒是知道,六阿哥四书读得虽然不是很好,但书画上佳,在所有皇子中堪称拔尖,只是没想到他竟只是怕逊色未来妻子,才用功在书画上的!!   弘历又看了看那仕女图,笑着说:“不过朕瞧着,还是老六福晋更胜一筹!永瑢还需努力呢!”   嘤鸣“咯咯”笑个不停,有个比自己厉害的福晋,当真不知是悲是喜了。只不过昭绘只是因为喜欢,才用心与此,永瑢是较劲,光从这目的上看,永瑢便逊色一筹了。   弘历旋即道:“永瑢去年曾进献朕一幅《八旗画录》,朕瞧着倒是不错的。鸣儿可想瞧瞧?”   弘历如此一说,嘤鸣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她知道,六阿哥守孝日子枯燥,除了练字作画,也没有别的消遣,所以守孝的一年中,几乎每月都会进献一两幅画作上来。那水平,反正是比他老子强多了!   这幅所谓的《八旗画录》描绘的便是八旗子弟在校场骑射、摔跤的画作,人物栩栩如生,的确是难得的佳作。在这幅画录上,嘤鸣还瞅见……其中一个八旗子弟骑在枣红马背上,策马扬鞭,手中拿着的不是弓也不是弩,竟是一把燧发枪——真真让嘤鸣有了一种穿越感,顿时嘴角便翘了起来。   新型的燧发枪已经研制成功,虽然生产量不足,但是火器营八旗子弟已经鸟枪换炮了。永瑢的《八旗画录》中便细致地呈现了出来。   最后,画录底下盖上了“子臣永瑢”的四字矜印。   子臣……   这个永瑢,还真是一点出继的觉悟都没有啊。照理说他已经出继旁支,不该对弘历自称“子臣”。但是永瑢的一应待遇上,明显跟从前没什么不同之处。也无人敢在这上头置喙。   “朕记得,还有一副老六家的早年临摹的《芙蓉锦鸡图》,搁哪儿去了?倒是很久没瞧见了。”弘历喃喃自语。   王钦略一想,便躬身道:“皇上忘了,那幅画被五贝勒讨去了。”   弘历一愣,“朕赏给老五了?”   “是。”王钦道。   嘤鸣有些愣愣,“五贝勒讨昭绘的画做什么?”   弘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毕竟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五贝勒还是个半大孩子。   王钦却记得些,便道:“奴才隐约记得,五贝勒原是想要讨要宋徽宗的原作,皇上不舍得。所以五贝勒才退而求其次求了六福晋临摹的仿作。”说着,王钦笑着赞道:“别看当初六福晋才豆蔻年纪,临摹的《芙蓉锦鸡图》当真是一绝!否则承恩公大人也不会巴巴献上来显摆了!”王钦笑成了一朵花。   嘤鸣忍不住尴尬了,他这个哥哥就是如此。哥哥虽然重男轻女,却极为疼爱长女昭绘,也素来以这个女儿为荣,甚至还对人说,昭绘若生为男儿,必定是纳兰家第二个探花郎!   其实言过其实了,昭绘只是工于书画,对四书这些僵化教条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八股文章写得也并不好。莫说是探花郎了,怕是个秀才都考不上的。   正因为昭绘被自己老爹宣传出不小的“才名”,弘历才想将昭绘许给自己的儿子。当年与微服出宫的弘历相识的嘤鸣,亦是以一手书法,让弘历惊叹。因此昭绘的才名,才叫弘历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嘤鸣,弘历才格外对昭绘的婚事上心。   想指婚给五贝勒,遭到拒绝之后,竟也不生气,转而便想赐婚给六阿哥……修齐毕竟是臣子,不敢屡次得罪皇帝,所以便应下了。   嘤鸣暗想,五贝勒与昭绘并不熟识,但是对昭绘的才名,应该早就闻名吧?如今的五福晋虽然貌美端庄,但据说不怎么识字……如此一来,五贝勒对昭绘念念不忘,倒未必是假的了!   承明殿。   “不该惦记的,就别惦记了……”愉妃幽幽叹道。   五贝勒忙肃色道:“额娘,儿子早放下了。”   愉妃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便笑着道:“若真放下了,那副》芙蓉锦鸡图》给额娘可好?”   五贝勒脸色一僵,继续装傻:“什么《芙蓉锦鸡图》?那可是宋徽宗的名画,至今收藏在汗阿玛的书房中呢。儿子哪儿有?”   愉妃笑着叹了口气,“你呀,跟额娘装什么糊涂?”   五贝勒听了这话,便垂下头去,静默不语。   愉妃叹道:“都过去好几年了,额娘一直没再提过此事。但额娘都还记得呢,当年,你汗阿玛说打算把纳兰家的大格格许给你做嫡福晋,那时候你天天都是笑着的。”   五贝勒鼻子一酸,忙道:“额娘别说了……”   愉妃一脸的愁苦之色,“额娘也不想提起你的伤心事,只是纳兰家的大格格如今已经是永瑢的福晋了,再惦记,又有合益?反倒是徒增忧伤!”   五贝勒听得这话,不要心头窜起滔天怒火,“她原该是我的福晋的!!是永瑢生生抢了去!”——就在汗阿玛上次南巡路上,永瑢突然笑嘻嘻跑来跟他说,纳兰昭绘将是他未来的福晋!!当时,五贝勒气得恨不得撕了这个无耻之辈!!   即使,后来知道,永瑢只是无心,拒绝让昭绘嫁给他的,其实是纳兰修齐。也已然不能化解五贝勒心中的恨。所以在抵达杭州的时候,怒不可遏的他,选择了下手。   愉妃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愁绪浓得化不开,“六阿哥也不是有意的……”   第694章 魏氏想回圆明园   愉妃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愁绪浓得化不开,“六阿哥也不是有意的……”   五贝勒重重一哼,别过了头去。   他咬牙切齿道:“我不明白,为什么纳兰皇后和纳兰家宁可选永瑢,也不选我?!!”——昭绘许给六阿哥,五贝勒一直认为这是纳兰皇后的意思。   所以,五贝勒恨纳兰家,也恨嘤鸣。在加上野心的催发,便决定,狠狠地报复永瑢、报复嘤鸣。他以为,只要永瑢做出谋害嘤鸣腹中孩儿的事情,那永瑢与昭绘的婚事必然告吹,那他就又有机会了。   可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却遭到了纳兰氏兄妹的怀疑,不但没能破坏永瑢的婚事,反倒叫他陷入进退维谷之地。   而后,他选择了蛰伏,一直蛰伏至今。   愉妃长叹了一口气,道:“永琪,你也看到了,六阿哥和六福晋恩爱和弦。”   五贝勒脸上只有浓浓的酸意,“是啊,儿子看到了……”——看到有孕的喈喈那样一脸幸福……   “额娘,儿子也没想怎么样,只是发几句牢骚罢了。”五贝勒苦涩地道。   愉妃抬手,轻轻抚摸过儿子的额头,“这样就好,额娘这辈子,不图你有多大出息,只求你平平安安。永琪,你是皇子,又是你汗阿玛颇为喜爱的皇子,将来做个亲王,额娘就知足了。”   愉妃的意思,显然是不希望五贝勒掺和进夺嫡中。   五贝勒忙点头道:“是,儿子明白了。”——虽然明白额娘的良苦用心,但是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他已经不能回头,也不愿回头了……   只是现在,他跟纳兰皇后短暂地联手了。   魏氏此人,手段狠毒,连亲骨肉都能杀害,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人若不及早除去,也必然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纳兰皇后虽然也手段了得,起码她很少把事情做绝,也往往都会给人留一条后路。   九州清晏,与弘历赏看了画作之后,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弘历吩咐了底下准备晚膳,便遣散了内殿服侍的宫人,“鸣儿……”弘历讷讷开口,似乎有难以启齿的话想说。   “怎么了?”嘤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弘历深深叹了口气,道:“宫里传来消息,魏氏听闻小九的死讯,悲怆之下哀毁过度,当场便呕血晕了过去。”   听弘历描述魏氏失女后的凄惨,嘤鸣不由冷了脸庞。这个魏氏,算计一招接着一招,没想到竟还没完!!   弘历继续道:“她醒来后,上折子哭求,想来圆明园为小九操持丧仪。”   嘤鸣“哼”了一声,什么操持丧仪,分明是不死心地还想来勾搭弘历!!   “鸣儿!”弘历脸色一沉,道:“魏氏只是想送小九儿一程,丧礼过后,朕还是会叫人把她送回紫禁城的。”   对于一个死皮赖脸的女人,若是真来了,再想把她送走只怕就难了!嘤鸣便道:“她既然能害我肚子里的孩子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弘历道:“魏氏已经真心悔过了!”   嘤鸣冷笑道:“你又不是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她真心悔过?!”   见嘤鸣形容得如此粗俗不堪,弘历不禁皱了眉头。   嘤鸣心里气得不行,但此刻,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应对此事,弘历明显是被魏氏哭诉的折子给说动了,想要改变弘历的心意,只怕是难啊!若她一味拒绝,弘历若是一气之下,叫人接魏氏过来,她一样没辙!   思忖良久之后,嘤鸣忽然笑了,“她想送九公主一程?”   弘历连忙点头:“为人生母,有这个要求,着实不过分!”   嘤鸣莞尔道:“的确不过分!!”   弘历不禁大喜,“你这是答应了?”   嘤鸣淡淡一哼,抚了抚自己耳垂上的明月珰,淡淡道:“魏氏久病未愈,并不适合舟车劳顿。”——回宫后的魏氏便病倒了,至到九公主出事前,她都一直病卧在床呢。   弘历略一忖,便道:“这点,朕也知道,但是魏氏坚持要送小九一程,甚至已经连夜为小九缝制了丧衣呢。”   嘤鸣笑着道:“所以,干脆扶棺送九公主回紫禁城办理丧事不就得了?!”——你不是相见你闺女吗?没问题,老娘叫人把你闺女送过去不就是了!!   弘历一愣,良久怔怔。   嘤鸣得意地道:“这难道不是最两全其美的法子吗?魏氏不必舟车劳顿,九公主也能让她亲自送一程、亲自操持丧仪!”   弘历眼里露出“朕怎么没想到”的表情,不禁拊掌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嘤鸣暗自一忖,又道:“魏氏久病缠绵,只怕也是因为儿女都不在身边,忧思之下,自然病情日笃。如今又逢九公主夭亡,只怕她更是痛不欲生,所以……”嘤鸣微微一顿,便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不如叫七公主也回宫,一则是陪伴魏氏,也能多加宽慰,二则也能帮衬着打理九公主的丧事。”   七公主这个小妮子心眼太重了,留在圆明园也只会搅风搅雨,还是撵回去让她跟自己老娘作伴吧!这次走了,以后也别想再回来了!!   听了这话,弘历笑容满面,“鸣儿原来也是蛮通情达理的。”   嘤鸣撇了撇嘴,“只要她不来抢我男人,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   听得这酸气袭人的话,弘历不禁哈哈大笑,旋即他又道:“那永琰……”   嘤鸣微笑着道:“十五阿哥还太小了些,万一沾染什么阴鸷,可就不好了。”   弘历是在乎子嗣之人,嘤鸣如此一说,他立刻点了点头,“永琰还是继续养在愉妃膝下吧。”   嘤鸣扬眉笑了,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没有儿子,将来就没有依仗。魏氏是为了夺回儿子才对愉妃动手的,嘤鸣岂会趁了她的心意?   想想昨夜的事情,嘤鸣便觉得心惊。九公主的保姆福嬷嬷刺杀愉妃,所用的凶器,可不是女红所用的小剪刀,而是修建花木的大剪子,一剪刀捅过去,才生生将愉妃的左肺都刺穿了!正因为这种剪子又大又锋利,福嬷嬷才认定一剪刀下去,愉妃必然不能活命,所以才没有在剪刀上淬毒吧?   刺穿了肺,这样的伤势,几乎是必死无疑了。   第695章 胡中藻案   刺穿了肺,这样的伤势,几乎是必死无疑了。   若真叫魏氏的计划得逞,若愉妃真的死了,五贝勒头一个怀疑的便是她!!!魏氏的目的,不只是要夺回儿子,更是要让她与五贝勒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那样一来,魏氏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不得不说,单纯论计谋城府,魏氏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   若不是她又药园世界这个作弊利器,若不是她有烟儿这个窃听利器,只怕此刻就要节节败退了!!   嘤鸣不得不承认,论手段,她不及魏氏!论狠毒,她更不及魏氏一半!!   幸好,弘历的心向着她,轻易不肯为了魏氏与她不悦。虽然如此,弘历还是替魏氏开口了……   嘤鸣想到此处,心里又恨又酸!这个女人,若不斩草除根,以后必然还会再跳出来的!!   她拟定的那个计划,也该催促一下五贝勒尽快展开了。   她相信,五贝勒会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   一则,他不敢拿愉妃的健康开玩笑。   二则,他也恨毒了魏氏,魏氏设计想要杀害她的额娘,五贝勒自然恨魏氏欲死!   翌日,弘历下旨,送九公主棺柩回宫,名七公主苏勒陪同返回。这下子,纯贵妃、嘉贵妃、怡妃、庆妃几个高位嫔妃倒是轻松了,因为她们不需要为九公主的丧仪劳碌犯愁了。   圆明园里的悲戚气氛也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弘历对这个女儿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自然很快就嘻嘻哈哈,日子过得欢实。   五贝勒已经回去忙碌着了,愉妃哪儿嘤鸣也很是关照,亲自指派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照料,一应药材用得都是最好的。再加上那颗参华丹的效用,愉妃很快就能下床走路了,恢复的速度让太医们都觉得惊讶。   得知此事,五贝勒便更加用心地办差了。   暗中安排好一切之后,五贝勒便趁着进宫请安的日子,也顺道来了海晏堂。——嘤鸣如今是皇后,是所有皇子的嫡母,五贝勒进宫,照例也是该来请个安的。   “红螺寺那儿已经一切就绪,三日后,妙容的母亲便会与顺天府尹博和托的夫人一起前去烧香求子,介时会引博和夫人发现红螺寺后院的秘密。”五贝勒饶有深意地道。   嘤鸣点了点头,她对这样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顺天府尹博和托,姓钮祜禄氏,是弘历生母熹圣皇贵太妃的本家,因此博和托深得弘历信任,并亲自委以重任,只不过妙容是谁啊??便问了五贝勒。   五贝勒脸色有些尴尬,忙道:“就是皇额娘赏赐的胡氏啊。”   “哦!”嘤鸣这才恍然大悟,就是顺天府丞之女的胡氏啊!胡氏的老子正好是顺天府尹博和托的下属,他们二人的夫人自然颇有来往。   嘤鸣不禁笑了,“妙容??叫得这么亲昵,看样子你很喜欢这个胡氏呀!”——这个胡氏姿色姝丽,在选秀留宫期间便没少惹事,当初赐给五贝勒,嘤鸣可没安什么好心。   被如此打趣,五贝勒脸上微微涨红,只得道:“皇额娘取笑了。”   嘤鸣摆摆手,便也不再多提这个胡氏。胡氏再有心机又如何?作为男人,若是连自己后院的女人都管不住,那也活该被糊弄!只不过,胡氏自打入门,除了百般争宠,倒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事儿。如今五福晋有孕,这个胡氏在五贝勒府后院,竟是几乎专宠。   既然家有宠妾,五贝勒对昭绘之心……嘤鸣又不禁报以怀疑的态度。   正在这时候,弘历派了王钦过来。   王钦是专程过来送一副画的,“主子娘娘,您要的画,奴才已经找到了,特意送过来。”   嘤鸣“嗯”了一声,便哗一声打开来瞧,旁边的五贝勒已经惊讶地脱口而出:“《芙蓉锦鸡图》?!”   嘤鸣眯着眼睛睨了他一眼,“眼力不错嘛!”只消一眼,居然就认出来了。   五贝勒神情顿时有些躲闪,嘴上道:“徽宗名作,岂能不认得?”   没错,这一副是原作,画纸都已经十分古旧了,边缘已经发黄,甚至已经有些微的破损边角。这幅画,若是搁在现代,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嘤鸣淡淡将画作卷了起来,递给文瑞拿着,并吩咐道:“明儿送去六贝勒府上,叫六福晋抽空帮本宫临摹一副出来。”——论临摹的本事,她自是不及昭绘的。   “嗻!”   五贝勒听了这话,突然有些走神,嘴里喃喃道:“她临摹,自然是最好的……”   “嗯?”嘤鸣眯着眼睛打量着五贝勒,怎么觉得颇有“奸情”啊?!可是五贝勒不是宠着小妾胡氏吗?!!尼玛,这个时代的男人难道都是这么个德性?!   王钦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自然也听出了猫腻,别看他是个阉人,男人的事儿却也未必不懂。六福晋原本是该赐婚给五贝勒的……这事儿他也门清儿得很呢!   这事儿王钦不想掺和,便忙躬身告退了。   五贝勒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忙躬身道:“若皇额娘没有吩咐,儿子想去给额娘请个安。”   嘤鸣收敛了脸上的神情,淡淡挥了挥手。   “永琪告退。”五贝勒打了个千,便退下了。可刚走出两步,五贝勒突然止步回首,道:“如今这个时候,汗阿玛正在气头上,此时引出此事,汗阿玛必然雷霆震怒,倒时候,还望皇额娘多加宽慰,别让汗阿玛气坏了身子。”   嘤鸣暗道,五贝勒倒是个孝子喽?只是他说弘历正在气头上是什么意思?   “你说皇上生气了?本宫怎么不知道?”——昨晚还乐呵呵地逗弄永琚,把永琚像个沙包似的往天上抛呢,永琚乐得咯咯大笑。   五贝勒露出狐疑之色,“汗阿玛不是常来您这儿吗?您怎么可能不知道?”   嘤鸣耸了耸肩膀,“别打哑谜,你直接说,到底是怎么了?!”——今早走的时候,弘历也是气定神闲啊,丝毫不像是发了火。   五贝勒看了看四周,才低声道:“还不是胡中藻的案子!”   嘤鸣满头雾水,“胡中藻的案子?”想了一会儿,嘤鸣才问:“是因为数月前,胡中藻指使门下弹劾本宫的事儿?”——可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不是都过去了吗?弘历当时是蛮生气的,但也不至于一气好几个月啊!!   五贝勒黑线了,这都是哪年哪月的事儿了?!   第696章 文字狱   五贝勒叹了口气,看样子纳兰皇后还真是不问政务啊,便解释道:“是十多天前的事儿了,广西巡抚卫哲治上折子揭发,撮举胡中藻《坚磨生诗钞》,中有一句诗,正是‘一把心肠论浊清’!”   嘤鸣一脸懵逼,“一把心肠论浊清??这怎么了?”——这句诗写得倒是蛮不错的。   五贝勒嘴角抽搐,“浊清!!!”   嘤鸣皱眉:“浊清又怎么了?”   五贝勒彻底无语了,皇后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在这上头就跟傻子似的?——幸好嘤鸣不会读心术,否则早就大拳头揍人了。   五贝勒叹了口气,只得道:“竟将‘浊’字加于国号之上,实属大逆不道,当处以极刑!这是汗阿玛的原话!”   嘤鸣瞪圆了眼珠子,当场脱口而出:“这也忒不讲理了吧?!”——诗句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非说人家诋毁大清!可不就是忒不讲理了吗?   五贝勒惊得呆若木鸡,他出现幻听了吗?纳兰皇后竟然打骂汗阿玛“不讲理”?!!!   为大逆不道之人辩驳,还辱骂君王,这样的话……他若是加以利用——可这个念头稍稍一动,他就立刻推翻了,纳兰皇后岂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只怕是挖好了坑等他跳呢,额娘身子还没好利索,这个时候他还是安分些比较好。   不得不说,五贝勒真的是想多了。嘤鸣只不过是平常习惯了数落弘历,自然就口无遮拦了些。   于是挥手打发掉五贝勒,又立刻叫人准备肩舆去了九州清晏。   因九州清晏此刻并无外臣觐见,所以嘤鸣不经通禀,便长驱直入,刚走到内殿屏风外便听见了弘历冰冷的讥笑声:“畏罪自尽了?!这个老不死,是怕凌迟之苦吧!”   不消多问,便猜得到,弘历说得便是胡中藻本人。   于是瞧了瞧内殿的屏风,便探进了脑袋去。   弘历看到是嘤鸣,顿时脸色的冷意消散殆尽,“你怎么来了?”   嘤鸣扶着腰肢踱了进去,“嗯……有点事儿……”——胡中藻其人,没少跟弘历唱反调,身为臣子,跟个刺头似的,的确是自己作死,他死了,嘤鸣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只不过,据她所知,凡是摊上“文字狱”,必定是要祸及九族满门。胡中藻死就死了,若是连他的族人家眷都被连累丢了性命,也的确太过了些了。   慢吞吞走到弘历跟前,“是朝政上的事儿,如果你觉得我是干政,我可以不说。”嘤鸣先给他打了个预防针。对于后宫干政,弘历一直很忌讳。   弘历不由一愣,便搁下了手里的那封折子,“你该不会是为胡中藻案而来的吧?”   嘤鸣点头。   弘历皱眉:“谁多嘴告诉你的?!”   “额……”嘤鸣低头瞅着自己鞋尖上的镂花缕金绣纹,“你儿子。”   弘历琢磨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永琪今儿进宫了,便脸色一沉,问:“是老五?”   嘤鸣点头。   弘历不满地哼了一声,“朕叫他去礼部历练,不好好办差,跑进宫嘴碎个什么劲儿?!   嘤鸣忙道:“他只是说漏了嘴而已……”   弘历把了摆手,“罢了!”旋即,她将嘤鸣按在一旁的罗汉榻上坐着,道:“你现在只管好好养胎,给朕生个儿子,别的事儿就不用多管了!”   嘤鸣有些郁闷,便别过头去,闷声道:“行!以后政务上,我保证半句也不再多嘴了!”——虽然她萌生了要提胡中藻家人族人求情的念头,但也不至于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跟弘历闹得不愉快。   虽如此,嘤鸣心里还是很不高兴的,合着老娘就是头母猪,专职给你生儿子呀?!!   弘历自然察觉到嘤鸣的表情变了味儿,便问:“怎么不高兴了?!”   嘤鸣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臣妾哪敢呀?!后宫干政,这是多大罪名啊!我要是再多说两句,指不定又有人上折子要求废后呢!”   弘历一懵,这才明白,鸣儿是真的生气了,怪朕说了那句“别的事就不用多管了”!弘历又是无奈又是心酸,便道:“朕处置了胡中藻,自此之后,还有谁敢提半句‘废后’的事儿?!”   嘤鸣一愣,难道弘历处置胡中藻,竟是为了她?!不对!弘历打造就厌恨胡中藻了,她的事儿,不过是添了一把柴火罢了。   也是,嘤鸣仍然忍不住觉得心慌意乱,胡中藻是招人厌,可他的家人族人并没有什么过错,着实不该被牵累。   弘历又道:“至于后宫干政……”他忍不住笑了,“旁人朕自然是不容的,可你——”弘历一时间找不出形容的词儿来,鸣儿连官员品级都不能如数分清,就算让她干政,又能倒腾出什么花儿来不成?!弘历自信心十足,所以根本不怕嘤鸣干政。   “你什么意思?”嘤鸣郁闷了,弘历那副眼神,分明是瞧不起人的架势啊!!   弘历“咳咳”清了清嗓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没什么!鸣儿,你若想说什么,就尽管说,朕仔细听着就是了。”   听了这句话,嘤鸣才稍稍满意,“我刚才听你说,是胡中藻在狱中自尽了?”   弘历点头,眼里浮起一抹冷意,“不错!”   嘤鸣点头,道:“既然他都死了,这事儿就别闹太大了。”——整得腥风血雨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弘历微微一忖,便道:“也成,朕就赦了他的门生弟子们好了。”   只赦了门生弟子?嘤鸣忙问:“那他的家眷族人呢?”——胡家也是书香门第,人丁兴旺,若九族诛灭,实在是要血流成河了。   弘历沉默了片刻,“鸣儿,你是想让朕也赦免他的九族?”   嘤鸣认真地看着他,重重点头,道:“弘历,我只是不想看你多造杀孽。”   弘历食指轻敲击桌面,他徐徐道:“鸣儿,前朝的政务,你不懂。朕要巩固大清江山,有时候,杀伐手段也是必不可少的。”   嘤鸣的确不懂弘历这套理论,只是忍不住觉得不平,“那句‘一把心肠论浊清’,只是句普通的诗词,胡中藻并不是有意将‘浊’字加国号之前的。”   弘历语气淡漠而清冷,“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都不打紧!可他既然写了这句,必然是对大清、对朕,没有时时心怀敬畏!!”弘历的面色嗖的冷峻了下来,一双凤眸宛若寒潭冰封。   好一句“没有时时心怀敬畏”!   记得当年,庆妃也是因此受到冷落的吧?   嘤鸣幽幽叹了口气,“你既然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或许那句话也没错,胡中藻兴许的确是没有时时心怀敬畏,所以才一时不慎写出了这句另有歧义的话,就因为“没有时时心怀敬畏”,便要满门株连,未免太冤枉了些。   第697章 一代贤后   嘤鸣最终怏怏离开了九州清晏。   弘历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禁唏嘘。   王钦仔细察言观色,见皇上并无怒色,才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皇后娘娘只是心存仁善罢了。”   弘历揉了揉沉痛的眉心,“朕知道……所以朕才不愿让她知道前朝的事儿!!鸣儿是妇人之仁了些,她连魏氏都能饶了性命,何况是胡中藻的九族满门了!鸣儿必然是觉得是因她之故,才连累了这些人。所以才一改往常,前来求情。”——鸣儿是真的不关心政务的,她天生就不喜欢前朝的是是非非。所以,他才放心地允许鸣儿干政。   王钦忙笑着道:“若论最了解皇后娘娘,自然还是皇上您!”   弘历哀叹了一声,正因为了解,此刻心下烦乱,愣是不知如何应对了。前朝的事情,纵然千头万绪,他大可快刀斩乱麻,唯独鸣儿……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王钦服侍弘历多年,自然猜得到弘历此刻的心情,便道:“皇后娘娘失意而回,只怕要郁结于心了。娘娘如今月份愈大,若是心里难受,只怕对龙胎也是无益啊!”   听了这话,弘历心头一紧,他如今最在乎的自然就是鸣儿和鸣儿肚子里的孩子……   见状,王钦又将刑部的折子奉了上去,道:“刑部尚书还等着皇上的旨意呢。”   这封刑部尚书的折子,一力请求皇帝严惩胡中藻案相关人员,勿要斩草除根,方能警戒世人。原本,弘历也是打算如此的,可如今看到这样的折子,只觉得心下愈发烦乱,提起朱笔,愣是写不出一个“准”字,最后,竟将那封奏折丢在了一边,“这事儿……朕再考虑一下!”   的确要细细考虑一番。   “嗻!”   当天晚上弘历没去海晏堂,独宿在了九州清晏后殿。嘤鸣不免更加郁闷了,所以晚上也没睡好,翻来覆去到半夜才安睡。第二天困怏怏醒来,胃口也不怎么好,于是晌午的时候狠狠补了觉,这才觉得身上舒坦了些。   不过睡醒后,却发现床头坐这个人,就是咱们的乾渣龙陛下。   “你怎么来了?”嘤鸣撅着嘴巴问。   弘历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之色,他道:“胡中藻九族不株连了!你满意了?”   嘤鸣顿时眼睛一亮,嗖的爬了起来,“你说真的?!”——弘历竟然改变主意了?   “君无戏言!”弘历正色道,又道:“胡氏男子,年十五以上,俱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女子没入乐籍。胡中藻党羽则只革职逐出京师,永不录用!”——这是自他登基以来,最从轻处置的一起大逆不道案。若是先帝有灵,怕是要置气了。   弘历以为自己大发仁慈,嘤鸣却愣住了,胡家一族男子为奴、女子为娼,这比死又好到哪儿去?   嘤鸣面有哀戚之色,“胡家的女子就放她们一码吧!”——“没入乐籍”,这几个字看着轻飘飘的,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没入乐籍,其实就是贬为官妓,原本的千金小姐、大家贵妇,却要落入风尘,为人凌侮,在这个极其看重名节的时代,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弘历皱了皱眉头,他原是不想答允的,但看到嘤鸣眼中的悲怆,不由心又软了,“罢了!都遂了还不成吗?!胡家女子,贬为庶人,永不许入京!”   听得这话,嘤鸣心头压着大石头陡然没了,高兴地一头扑进了弘历怀里,歪在他胸膛中,腻腻道:“这样好,就当是给咱们的孩子祈福了!”   弘历不觉笑了,他低头看了看嘤鸣隆起的小腹,心中也突然觉得欢愉。罢了罢了,一些妇孺之辈,赦了就赦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鸣儿能好好养胎待产就好。胡中藻案再重大,也没有鸣儿的肚子要紧!   弘历说话算话,随后便降下旨意。一时间,人心惶惶的京畿立刻便如松了口气般,街道上的行人也不再胆战心惊了。弘历想到之前嘤鸣被弹劾的恶名,忽的有了些想法,朕也不能白白赦免了胡家妇孺,起码为鸣儿换个贤德之名,也算是不亏本了。   所以没过几天,连宫里的嫔妃都知道,是她这个皇后开口求情,救下了胡氏一族满门上上下下两百多口的人命,还让胡氏妇孺免于充入乐籍的悲惨命运。一瞬间,嘤鸣的名声那简直是好得爆棚了!她一下子浑身闪闪发光,都堪比圣母玛丽苏了!!   对此,庆妃陆氏感慨最多,这一日抱着胖得跟小猪似的十三阿哥永璟前来请安,便忍不住道:“现在京畿一带,人人都说娘娘是一代贤后,贤德堪比长孙皇后呢!”   嘤鸣都觉得无语了,她的确是干了件有点玛丽苏的事儿,但也不至于被捧上天啊?若说这被人没有人推波助澜,她是死都不信的!   庆妃又道:“尤其是胡氏妇孺最是感恩戴德,还说回乡之后,要变卖祭田,为主子娘娘盖一座大大的生祠呢!“   “生祠?!”嘤鸣瞪圆了眼睛,尼玛,这叫什么事儿啊!所为生祠,就是给活人盖得祠堂,但实际用途是差不离的,就是把活人做成牌位供奉上去,然后每天烧香祭拜……   想想这事儿,嘤鸣便无语凝噎,那感觉,就像是被人诅咒了似的。   她不想被上香……   所以庆妃前脚一走,嘤鸣立刻吩咐文瑞出宫办差,这会子胡家妇孺应该还没离开京畿,让文瑞去告诉她们,别盖生祠了。   当然了,理由也是现成。胡家被抄家了,据说抄了不少,大大丰富了弘历的私库,反正是把弘历之前的资助雷霆科技树的银子全都补回来了——话说,胡中藻还真不是什么好鸟的,贪污的银子真不是个小数目!全然没有他平日里表现得那么刚直不阿啊!!   所以呢,胡家仅剩下的也就只有老家的那些祭田了——祭田是为了祭奠自家宗庙而买的田产,而在重视孝道的古代,即使抄家,祭田也不会被充没。所以,胡家的女眷以及十五岁一下未曾充军的男子,后半辈子全靠那些祭田养活了。所以呢,还是别卖祭田了,自己留着,好好经营,好好过日子吧。   第698章 、太子永琰      傍晚,文瑞办完差事回到海晏堂,嘤鸣吩咐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胡家妇孺不卖祭田了,千恩万谢地冲着圆明园放心磕了三个头,以此来表达谢意。还说永生不忘纳兰皇后的大恩大德云云……   嘤鸣笑眯眯点了点头,只要不给她盖生祠就好。   可是没想到,事情又有了逆转。   弘历跑来告诉她:“明德知道,你怜惜胡氏妇孺,不忍看她们发卖祭田,后半生无以依,所以拿了三千两银子给胡家人,让她们用这些银子回乡盖生祠了!”   我凸!!!嘤鸣那叫一个气啊,恨不得掐着修齐的脖子掐他个半死!你丫闲得蛋疼啊?!   “我不想要生祠!!”嘤鸣瘪了小嘴。嘤鸣郁闷得都快内出血了,哎哟,我的亲哥哥诶,你是银子多得没处花了吗?!啊?!居然拿去给胡家人,让她们盖生祠?!   弘历一脸纳闷,“这多好的事儿啊,为什么不想要?!”   唉,在古人眼里,盖生祠的确最能满足虚荣心了。   “我只是觉得,有点欺世盗名……”——生祠这玩意儿,真不是一般人有资格盖的。能被人天天香火供奉的,不是神佛便是圣贤,要么就是岳飞戚继光一类的民族英雄。可她?嘤鸣想想就忍不住摇头。   忽的,嘤鸣又想起一个没资格盖生祠,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   ——正是魏忠贤!!为此,这厮被喷了个狗血淋头。更成了世人眼中的笑话。   弘历淡淡道:“什么‘欺世盗名’?!胡氏满门性命都是你救的,她们给你盖生祠,那是理所应当的!!”旋即,弘历扬了扬嘴角,“算她们还识趣!”   嘤鸣无语地耸了耸肩膀,其实细细一想,胡家妇孺给她盖生祠,也大有抱大腿的意思。   胡中藻是顶着“大逆不道”的罪名自尽的,这个罪名会一辈子跟随胡家人,万一哪天皇帝陛下突然不高兴了,想要重翻旧账,胡家人自然是在劫难逃。   因此这个时候,这些女人就需要表现出足够让皇帝陛下满意的姿态,自己以后才能保住命,保住子孙后代的命。   胡家子弟被勒令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胡中藻七老十了,他儿子孙子和曾孙子自是没有出头之日,但胡中藻好几个曾孙辈都已经是半大孩子了,用不了多少年,就可以娶妻生子,倒时候生出来的孩子,就过了三代了,可以参见科举了!为了这份希望,胡氏妇孺自然相当识趣!   傍晚的时候,九州清晏的太监突然跑来禀报:“顺天府尹博和托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禀报皇上!”   弘历看了看外头天色,皱了皱眉头,“都这个时辰了……”——再过一会儿,宫门都该落钥了,博和托却赶在这个时间点求见,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嘤鸣心底笑了,是了,今天正是五贝勒小妾胡妙容的老娘陪博和托夫人去红螺寺上香求子日子……博和托骤然进宫求见,可见是他夫人发现了红螺寺里的东西了。   很好!!   于是便温声催促道:“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你快去吧。”   弘历脸色肃穆,他点了点头,便道:“你只管歇下,不必等朕了。”   嘤鸣温顺地点了点头,目送弘历离去。   只不过嘤鸣并没有依照弘历嘱咐歇下,即使润玉上来提醒她早早安睡,嘤鸣也只笑着说“不困”,便拿起一本闲书,闲闲看着。   她知道,弘历必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准,她还得跑一趟九州清晏去安抚一下呢。   刚这么想着,地下就禀报说,总管太监王钦来了。   王钦似乎是一路跑来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那副表情,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进来便噗通跪下来,“皇上雷霆震怒,求主子娘娘救救奴才们!”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弘历发火,身边太监自然要遭殃了。   嘤鸣露出惊讶之色,“这是怎么了?皇上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   王钦急得不行,只道:“娘娘只管去就是了!这时候,也就只有您能劝慰龙颜了!”   “好吧。”嘤鸣便起身,披上一件厚实的缂丝仙台楼阁斗篷,乘着肩舆,急急往九州清晏而去。   弘历的九州清晏,在寂寂深夜里灯火通明,殿外宫女太监个个噤若寒蝉,看到皇后驾到,顿时如看到救星一般,热泪盈眶。   王钦二话不说,亲自搀扶嘤鸣下了肩舆,嘴里哀求道:“主子娘娘可得好好劝劝圣上啊!”   嘤鸣连忙点头应了,便独自一人进了殿中。   这正殿中,已然是满地碎瓷,一片狼藉。还有一方上好的黑玉鱼龙镇纸也被摔成两截。嘤鸣急得,弘历是极喜欢那块镇纸的……   殿中没有半个宫人服侍,显得有些冷清,可殿内的气氛却是乌沉沉压抑。只有个穿着朝服的官员跪在地上,满是恭谨之色,亦是不敢出言半句。   弘历听见脚步声,不禁大怒:“狗奴才,朕不是说了,谁都不准进来吗?!”刚骂出口,弘历脸上的怒色骤然一僵,因为他看到是嘤鸣了。   嘤鸣露出三分委屈之色给弘历看,又见还有外臣,便不失恭敬地见了个万福礼,怨气幽幽道:“皇上怎么动这么大肝火?这大夏天的,气大伤身啊。”   跪在地上的正是顺天府尹钮祜禄博和托,他听懂皇后竟是寻常妻子的家常口吻,不禁大惊,看样子帝后恩爱传言不虚啊!!   弘历吐出一口怒气,指着桌上的奏折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嘤鸣忙贤惠地道:“臣妾是后宫中人,不改干政。”   弘历翻了个白眼,你就跟朕装吧!!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还有外臣在呢,老娘我不装一下能行吗?换了平常,弘历要是敢翻她白眼,她保准一枕头就砸过去了!   弘历便道:“你只管看就是了!”   嘤鸣长长道了一声“是”,这才翻开了那本奏折,正是跪在地上的顺天府尹博和托的奏折,上头写了,自己的妻子去红螺寺进香的时候,偶然发现红螺寺后院竹林深处有个隐秘的小佛堂,进去里头一看,不禁惊骇失色,原来里头是个密设的祈愿堂,供奉了烛火,而上头的牌位,正是——   “太子永琰?!”嘤鸣读出了那牌位上的字,同时配合地露出了惊愕之色,双手一抖,那折子也坠落在地。   这玩意整得也跟生祠似的,总算她不是唯一一个被写在牌位上、供奉香火之人了,还有小娃娃十五阿哥陪伴呢。这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第699章、魏常在   博和托拱手道:“回主子娘娘,正是如此!所以,奴才知道后,也是惊愕不已,连忙封锁了红螺寺,扣押了寺中僧侣,便急忙进宫禀报此事。   嘤鸣点了点头,一脸严肃,便对弘历道:“这事儿可得好好查查,红螺寺僧人固然罪责难逃,可到底是谁叫他供奉这种东西的,还不好说呢。”   博和托不卑不亢道:“回主子娘娘,此事奴才已经初步审问,红螺寺僧人供认不讳,已经承认是魏清泰重金收买,叫他们暗中供奉这种东西的谁予踏花拾锦年。”   “魏清泰是谁?”嘤鸣露出疑惑之色。   弘历冷哼道:“就是魏氏之父!”   嘤鸣恍然大悟,自然都是装模作样的,这个计划本来就是她拟定的。魏氏此人,行事密不透风,想算计她不容易。只不过魏氏子弟,仗着魏氏在宫中得宠,便欺男霸女,有些不可一世。但是他们犯下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罪责,就算惩治,也没法重惩,更牵累不到魏伊人头上。除非,魏氏的家人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   觊觎太子之位,的确算是触动弘历底线的大罪了!   那博和托也颇有恼怒之色,你们魏氏不过包衣之家、贱货之身,竟妄想外孙当太子?!!人家金家苏家还没这么不知所谓呢!!——金家就是嘉贵妃的娘家,苏家则是纯贵妃母家。两家虽赖宫中出了个贵妃,也得了不少好处,但举止一直收敛得很。   博和托是满人,所以瞧不起包衣,因此看到“太子永琰”的牌位,便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立马进宫弹劾了。   嘤鸣眼中飞溢一抹清冷之色,“就是不知道,是那魏清泰自作主张,还是有人指使的。”——嘤鸣这话说得清淡,无疑是直指宫里的魏伊人了!!   弘历冷冷一睨,语中浓浓的火药味涌出:“朕看魏氏也脱不了嫌疑!!”   嘤鸣用绢子拭了拭唇角,道:“这也不好说,万一是魏清泰老糊涂了呢。”——万分之一的可能是魏清泰自作主张,剩下的万分之一九千九百九十九自然就是他闺女魏伊人指使。   弘历眸色晃动,宛若一豆飘忽不定的灯火,他的拳头紧握之后,又蓦然松开,遂长叹道:“看在她刚刚失女的份儿上,朕就只当是魏清泰老糊涂了!”说着,弘历道:“割除魏清泰内管领之职!魏氏子弟一律罢黜官职!”   起初听到弘历那句“只当魏清泰是老糊涂了”,嘤鸣原还担心弘历会轻纵,可听得后头那句处置,方才稍稍安心。她这一番谋划,总算没有白费!   魏氏如今能依仗的,无非就是娘家子弟在内务府各处的官职——这几年,因魏伊人的扶持,魏家人在内务府的势力已经很是庞大。仅嘤鸣一人,是断断清除不了的。除非是弘历下旨,以雷霆之势彻底罢黜。   嘤鸣却并没有因此而满足,“那魏贵人呢?”——弘历方才提及魏氏丧女,莫非就对她不做处置了吗?   弘历听得“魏贵人”三字,袖子狠狠一甩,弘历冷冷讽刺:“贵人?!她还有什么资格做‘贵人’?!——魏氏行为不端,着降为常在!”……只当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好嘛,几个月前才降为贵人,如今又降成了魏常在,赶明儿是否就是魏答应了?   嘤鸣知道,这次的事儿,对魏氏的影响不只是降位而已,自此之后,她在弘历心目中的良好印象也是一落千丈了!在弘历心里,魏伊人已经是一个觊觎储位、得陇望蜀的不安分女人!   魏氏的败亡之路,已经开启了。   事后,魏氏倒是上折子百般否认,可惜弘历丝毫不信。魏常在又远在紫禁城中,想要取得弘历的信任也是难于登天啊[棋魂]烂柯!!   “太子永琰”四字,就如钉子一般钉在了弘历心头,终于,他还是迁怒了十五阿哥这个无辜的孩子,他对嘤鸣道:“愉妃身子虚弱,怕是也照顾不好永琰。不如就把他送回宫吧!”   嘤鸣一愣,便道:“魏氏如今只是个常在,照例是不能抚养皇子的。”——她是万万不乐意十五阿哥重回魏氏身边。   弘历淡漠地道:“那就叫颖嫔抚养!!”   听得这话,嘤鸣心底突然浮起一抹肃杀,颖嫔么……交给颖嫔抚养,她倒是想出了一招置魏氏于死地的计策……   不过,这还需要宫里的陆贵人费心谋划才是。   想到此,嘤鸣便择了个晴好的天儿,便亲自去了庆妃的接山秀房。记得当年庆妃刚刚入宫,还只是个贵人的时候,便是在这里怀着三公主被禁足,过着失宠的日子,还险些被弄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她的日子好多了,膝下又了儿子,过得倒是怡然自得。唯独可惜的便是堂妹陆贵人不在身边,姊妹分隔两地。   庆妃见嘤鸣驾到,顿时大露惊色,忙行礼道:“主子娘娘怎么亲自来了?您有什么事儿,叫人吩咐一声就是了。您现在又了身孕,万一累坏了可怎么是好?”   嘤鸣笑着坐了下来,“本宫还没那么娇弱。而且,本宫也是有要紧的事儿,若假借他人之口,着实不放心。”   听了这话,庆妃心神一紧,忙问:“主子娘娘不知有何要要事?”   嘤鸣笑着看了看周围服侍的宫人。   庆妃见状,忙挥手屏退了左右,当着殿中只剩下嘤鸣与庆妃的时候。嘤鸣才开口了,她幽幽道:“魏贵人如今降为魏常在,可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呢!”   庆妃略一想,便明白,忙低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羽裳去办?”   嘤鸣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便点了点头,“的确有件大事非她不可,此事若能办成了,就叫陆贵人来圆明园中,帮你一起照顾十三阿哥吧。”   听了这话,庆妃大喜,她一直都不叫陆贵人陪伴,毕竟她这个妹妹年轻貌美,生怕皇后不放心。如今皇后竟能主动提出此事,可见是真心的!   嘤鸣又道:“陆贵人进宫也这么多年了,嫔位上还有空缺,以后若有合适的时机,与了她也无妨。”——如今共中有五嫔:顺嫔钮祜禄氏、颖嫔巴林氏、忻嫔戴佳氏、豫嫔博尔济吉特氏和婉嫔陈氏。正好还缺一个呢。   庆妃惊喜得无以复加,羽裳也能封嫔?从前,她从不敢奢望此事!可她又忍不住担忧,皇后娘娘给了这么大的甜头,只怕要办的差事也不简单啊!!   庆妃神色有些紧张,但她还是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便躬身道:“请主子娘娘明示。”   嘤鸣便笑着与庆妃耳语几句。   庆妃听着,神色又是惊愕又是喜悦,最终一咬牙,道:“是,臣妾会着靠得住的人告知羽裳,让她见机行事!”——这种事情,端端不能写在纸上,还不如趁着送夏日绸缎衣料的机会,差遣个心腹之人告知为宜!   第700章、福泽深厚的颖嫔   乾隆二十三年的夏天,格外炎热。   陆贵人带了自己亲手制作的蜜瓜冰碗来到顺嫔所居住的翊坤宫。   翊坤宫地处西六宫的中心地带,与那座元后曾经居住过、但如今已经荒芜断残的长春宫毗邻。因皇帝去了圆明园夏宫,因此这座正经的皇宫,竟成了几乎被遗弃的所在。这里居住着一群年轻却失了宠的嫔妃。顺嫔钮祜禄氏正是其中之一。   顺嫔看着那碗水红湛湛的冰碗,倒也不疑陆贵人会下毒加害,直接捧起来便享用,“陆妹妹当真是有心了。”——因为她知道,陆贵人不会做那种蠢事。   陆贵人道:“闲来无事,我也就喜欢琢磨些厨艺。可偏生我自己脾胃虚弱,吃不了冰碗。”说着,陆贵人靡然自叹了一声,姣好的眉宇间透着自怜自伤之色。   顺嫔一口气吃光了蜜瓜冰碗,拿着绢子擦了擦嘴角,笑着打量陆贵人那动人的容颜,“如今天气热了,怎的庆妃娘娘也不接妹妹去圆明园避暑?”   陆贵人语气低迷:“姐姐自是惦记我的,几乎月月都送东西回来。只是她也是身不由己,她虽列高位,有些事情,却连口都不敢开的。”   顺嫔点了点头,皇上一走,宫里嫔妃的日子都不好过,内务府自然也不会巴结一群失了宠的嫔妃,她们聊以度日的,也不过就是那点子月例罢了。   以她为例,年俸禄不过区区二百两,赏人都不够。至于绸缎衣料,蟒缎、织金缎、妆缎、倭缎、闪缎、金字缎、云缎、杨缎、彭缎、潞绸、宫绸……看着不少,实则每种一年只有一匹的份例罢了。且这些绸缎,不止是用来裁衣,被褥、床帐、帘帐,乃至坐榻上条褥、靠背、引枕、椅子上椅搭,都是极大的消耗。   所以光靠那些份例,日子难免过得紧巴巴的。而陆贵人,别看位份只是个贵人,份例比她还少,日子却过得比她滋润多了!   究其原因,还不是圆明园里有个庆妃姐姐?一年四季的意料、上好的首饰,滋补的燕窝、阿胶,还有时鲜的瓜果食材,乃至夏日的冰例、冬日的炭例,庆妃如数都照应了。   甚是她还打听到,庆妃还时常稍银子给陆贵人呢!有了充足的银子上下打点,身边人自然服侍得尽心尽力,内务府也和气得很。   这些,都让顺嫔羡慕不已。想当年,纳兰皇后还没有回来的那些年,皇上对她也是这般照应的,凡是织造局进献的上等缎料,总有她的一份儿,造办处打造的时兴簪钗,她那一份儿总是比别人好些、也多些……   如今皇上走了,这一切自然也没有了。顺嫔方才觉得日子难过多了……   日子难过不说,而且还没个盼头……盼着皇上回来?似乎那已经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了。   她凝视着陆贵人那张动人的容颜,露出几许怜惜之色,唏嘘道:“妹妹姿容佼佼,胜我十倍,没想到也要跟我一样留守宫中,寂寂度日。”   陆贵人艰难地笑了笑,“不都是这样吗?我姐姐说了,等过些年,等我韶华不再的时候,她就开口求皇后娘娘,让我去圆明园一块照顾十三阿哥。”   顺嫔叹道:“陆妹妹倒是有个盼头,不像我,活得竟不知是为了什么!”   陆贵人忙道:“总会有好转的……”说着,陆贵人又笑着说:“姐姐也把十三阿哥的尺寸给了我,这孩子又长高长胖了呢。我正想着给他做两身云缎衣裳,料子也是现成的,顺姐姐帮我参谋参谋,是湖绿色好呢,还是杏红色好?”   听陆贵人说起十三阿哥那个胖乎乎可爱的孩子,顺嫔不禁神情一怔,良久才道:“十三阿哥啊……还是湖绿色吧!”顺嫔已经恢复如常,“大夏天的,还是穿些清爽的颜色好!”   陆贵人笑脸盈盈,颔首道:“顺姐姐说得是!前儿我也瞧见十五阿哥身上穿了个湖绿色蟒缎小坎肩,可清亮着呢!”   “十五阿哥……”顺嫔长长叹着,“颖嫔真有福气啊!”   陆贵人依旧带着笑容:“虽说她人不在圆明园,可皇上还是惦记着她的,否则宫里的嫔主好几个,怎么单单选了她做十五阿哥的养母?”——住在宫里的嫔,统共有四个,眼前的顺嫔,得了十五阿哥的颖嫔,除此之外,还有个病怏怏的忻嫔,以及科尔沁出身的豫嫔。   听了这话,顺嫔不免被勾起了不平之色,忻嫔病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然不可能抚养皇子,豫嫔自打入宫就只是个摆设,自然不会被皇上想起来!可她,好歹是熹圣皇贵太妃的侄女啊!!皇上怎么一点也念及母家姻亲?!颖嫔已经有个女儿了,可她膝下还一无所有呢!!凭什么颖嫔儿女双全,她却一无所有?!颖嫔不就是长了一张狐媚人的脸蛋吗?!!   想到这里,顺嫔贝齿咬得咯咯作响。   陆贵人看在眼里,暗自笑了,看样子计划很顺利……   旋即,陆贵人叹了口气,“倒是可怜了魏常在了,我听说她给十五阿哥亲手做了身衣裳,颖嫔一气之下愣是给绞碎了扔回景仁宫呢!”——魏氏被禁足在景仁宫后殿,自是不允许外出,但她的女儿七公主并没有被禁足,倒是可以替魏氏传递东西。   顺嫔淡淡道:“她好不容易又得回了十五阿哥,自然要牢牢扣在手里。何况如今魏氏只是个小小常在,颖嫔自然不放在眼里。”——如今的魏氏,可不是当年的令妃娘娘了,她的品级比颖嫔足足低了两级呢!   陆贵人连连点头:“是啊,魏常在是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若是连唯一的儿子都被颖嫔养熟了,她后半辈子还有什么依靠?”   顺嫔冷哼一声,“宫里头没有儿子做依靠的女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   陆贵人笑着说:“倒也是!只不过——生不出儿子来,却能白赚个大胖儿子,颖嫔娘娘还真是福泽深厚呢!”   听陆贵人夸赞颖嫔福泽深厚,顺嫔立刻心里就不平衡了,脸色甚是恨恨!   第701章、福薄的颖嫔   陆贵人看着顺嫔的面色,便知道火候烧得差不多了!   陆贵人便同仇敌忾地道:“我最看不惯颖嫔那副样子了,成天抱着十五阿哥去御花园溜达,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了儿子吗?!”陆贵人撇了撇嘴,一脸愤愤。其实是十五阿哥闹得厉害,颖嫔没法子,才不得不在大夏天里天天抱出来溜达,小孩子都不喜欢呆在屋子里,出来放放风,才不闹了。   顺嫔一听这话,就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立刻点头附和:“可不是么!!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儿子又不是她生得!”   陆贵人又道:“就是!她再攥着有什么用?人家十五阿哥还不是天天吵着要‘额娘’?!”   顺嫔一愣,忙问:“都哄了这么些日子了,十五阿哥还惦记着生母?”   陆贵人道:“大约是吧……”其实十五阿哥是怀念愉妃呢。他与生母分开已经半年,哪里还记得魏氏长什么样子?!   陆贵人不禁唏嘘,“若是魏常在知道儿子哭着念着她,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一气之下,只怕是杀了颖嫔的心都有了!”   听到那句“杀了颖嫔的心都有了”,顺嫔眼中光华一跳,若魏常在真的杀了颖嫔……岂非十五阿哥又没了养母,若十五阿哥没了养母,岂不是该轮到她了?!   只不过……魏氏身在禁足中,想杀颖嫔只怕不是容易事。   顺嫔想不出法子,便佯作打趣地道:“以魏氏如今的处境,哪里能杀得了颖嫔?”   陆贵人“嗤”地笑了,“顺姐姐可别小瞧了魏氏,之前我姐姐的家信中可写了,愉妃这次遇刺险死,只怕十有八九便是魏氏主使呢!!她连宫里的妃主娘娘都险些弄死,何况是紫禁城里的一个嫔主了!”   听了这话,顺嫔不禁心惊肉跳,“妹妹说得可是真的?”   陆贵人徐徐道:“反正是没什么证据能证明是魏常在指使!只不过刺杀愉妃的那个福嬷嬷,就是早年魏氏给安排!若说这事儿和她无关,我是死都不信的!”   顺嫔点了点头,不禁信了七分,“魏常在的确是个厉害人物!”   陆贵人露出阴森的表情,“所以啊,姐姐瞧着她落魄了,可别去踩一脚,万一惹她发疯,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顺嫔大是深以为然!   陆贵人又继续道:“禁足又如何?姐姐莫不是忘了还有七公主呢!七公主对魏氏的吩咐言听计从,若魏氏叫她杀人,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顺嫔心中一动,若真如此,颖嫔最没有防备的,也必然是小孩子了……   想到这些,顺嫔心中又了定计。   于是顺嫔亲自送了陆氏出殿外,陆氏看着翊坤宫正殿月台上的几盆已经凋零的杜鹃,面露唏嘘之色。   顺嫔恼怒地道:“内务府那些狗奴才,真是越来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这种残花也敢送来!”   陆氏暗笑了,杜鹃会送来,是她使了银子的缘故,陆氏忙劝慰着道:“如今本就是杜鹃凋零的时节了,这花盛开的,一片红艳艳的,倒是极为好看。”   顺嫔气道:“再好看花,一旦过了时令,那也是残花败柳了!”   陆氏点头,“看着这花,我倒是想起老家那满山的映山红了……”陆贵人笑容带着回忆的怅惘,映山红是杜鹃的别名,因花开的时候满山红艳,故得此名。   顺嫔已经支使了宫人,“还不快把几盆残花给本宫扔了!”   陆贵人忙好心地提醒道:“杜鹃的叶汁有毒,你们可小心些。”   听得“有毒”二字,顺嫔心中一动,“这东西居然有毒?”旋即有些不信,“花房岂会培植有毒之物,妹妹莫不是吓唬吗?”   陆贵人笑道:“我岂敢唬姐姐?杜鹃有毒,若是不慎吃了叶子,整个嘴巴都会火辣辣地疼!只不过没人会闲着没事吃这些东西,而且毒性也不大,所以也无妨。”   顺嫔“哦”了一声,“我就说嘛,宫里怎么会有能把人毒死的东西?”——语气里不免有些失落。   陆贵人忙点头:“那是自然的。宫里杜鹃,都是红杜鹃。有一种黄杜鹃,才是真的会毒死人呢!所以宫里没有黄杜鹃。”   顺嫔“哦”了一声,“黄杜鹃??”她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表情。   陆贵人答曰:“羊食黄杜鹃后往往踯躅而死亡,所以黄杜鹃,又叫羊踟蹰。”   顺嫔神色紧张地道:“若以后见了这种毒物,可得远着些。”   陆贵人莞尔道:“顺姐姐也不必如此谨慎,黄杜鹃虽然有毒,但其花也是祛风除湿一味良药,研磨加在膏药中,敷在腿上,据说有奇效呢!”   顺嫔心中窃喜,她记得,魏氏生下九公主以后,又奉失宠,冬日炭例不足,愣是落下个风湿腿疾,这黄杜鹃花可不正是治她病的良药吗?   一个计划,在顺嫔心中浮起。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   顺嫔不知道,她自诩黄雀。却不知背后还有更大的黄雀。   在这个热浪袭人的季节里,圆明园蓬莱福海中的莲花开得倒是极好,莲香缕缕、清风阵阵,因此这里也是极好的乘凉之地。临水而建的长廊中,时常嫔妃三五聚作一团,吃着冰镇西瓜、喝着凉茶,端的是怡然自得。   甚至连之前重伤险死的愉妃都过来溜达了,她的伤势恢复得似乎不错,稍微瘦了点,不过气色倒是不错。   “给主子娘娘请安,给两位贵妃请安。”愉妃屈膝见了常礼。   此刻嘤鸣正坐在廊中椅子上,肚子鼓鼓的,像揣了个行囊。纯贵妃与嘉贵妃坐在临水的美人靠上,一个捧着茶盏、一个捻着佛珠,仪容悠闲。廊柱旁边是纯贵妃的六公主和惠,新婚妇人的她时常回宫探望生母,手里着摇曳着一柄双面苏绣金玉满堂团扇,半遮着面容,也已经屈膝下来,给愉妃这个母妃见了个礼。六公主身旁则是怡妃与庆妃二人,俱笑着与愉妃见了平礼,这才算礼毕。   才刚聊了没几句话,小文子脚步飞快近前,禀报道:“主子娘娘,颖嫔殁了!”   嘤鸣很是配合地露出惊讶之色:“她年纪轻轻的,怎的竟没了?!”   庆妃凉凉道:“颖嫔福薄啊!”   第702章、人赃并获   庆妃凉凉道:“颖嫔福薄啊!”   听得颖嫔殁了的消息,愉妃先是一惊,旋即,她忍不住冷笑道:“不是她福薄,是有人容不得她福厚!!”   嘉贵妃攥了攥手里的碧玉佛珠,拧眉道:“怎么谁抚育十五阿哥,谁便要倒霉?先是愉妃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又是颖嫔……”说着,嘉贵妃叹了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   纯贵妃语气与庆妃差不离,也是凉凉淡淡的:“颖嫔哪儿有愉妃福气好?”——话是夸愉妃,可那里头的讽刺意味却是浓浓的。   愉妃撇开眼神,看着蓬莱福海上接天的莲叶,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小文子躬身道:“颖嫔是暴毙的,宫中留守的顺嫔上折子说,是中毒身亡的。”   一时间,廊中所有的人都静默了下来。   嘤鸣幽幽开口问:“既是中毒,便有下毒之人了?”   小文子称了一声“是”,肃色道:“人赃并获!下毒的正是七公主!”   嘉贵妃顿时失去了冷静,“七公主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不管怎么说,七公主都曾经养在她膝下一段日子,对这个漂亮可爱乖巧的孩子,嘉贵妃还是颇有好感的。   纯贵妃徐徐道:“七公主……只怕十有八九是被人教唆的。”   嘉贵妃唏嘘不胜地道:“摊上那么个生母,这孩子也是可怜呐……”   嘤鸣唇角勾起一抹冷意,七公主何尝有半分无辜?!嘉贵妃当局者迷,只一心以为是魏氏教唆,可七公主七八岁的年纪了,也该懂事些了!难道有人叫她杀人,她便去杀吗?!连母亲都未必是慈祥的,那孩子自然也未必都单纯的!!   嘤鸣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道:“本宫要去九州清晏,你们自便吧。”   众人忙起身,行礼恭送。   果不其然,弘历暴怒如雷。   他一直以为的乖巧良善的女儿竟然屡次做出歹毒之事,身为父亲的他除了失望,更多的是恼怒。恼怒七公主的行径,更恼怒七公主的生母魏常在!   嘤鸣翻开摆设在御案上的两本奏折,一本是顺嫔上奏的,因顺嫔的翊坤宫与颖嫔的永寿宫南北相临,所以最先听闻颖嫔晕厥的消息,起初还以为是中暑了,便连忙去瞧,没想到竟瞧见七公主从角门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她觉得可疑,便将七公主扣押下来。——各宫各院的角门都是供宫人出入之地,七公主会走角门无疑是很不对劲。   顺嫔的奏折描述得十分相近,她进到永寿宫殿中,只见到颖嫔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便心中大骇,急忙叫传来了太医。可惜那会子正是晌午,太医们换班的时辰,所以来晚了些,所以太医赶到的时候,颖嫔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即使太医们极力挽救,颖嫔还是殁了。   而后,太医查出颖嫔是误服了羊踟蹰,此物不知被谁混入了午膳汤饮中。这时候,顺嫔联想到了举止怪异的七公主,便叫人搜身,结果竟在七公主的香囊里也找到了少量残存的羊踟蹰花的粉末。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顺嫔描述结束后,又说自己已经封锁消息,也暂时安抚了十五阿哥和八公主,又将七公主幽禁在自己宫的后殿。又道此事关系体大,还请皇上决断。   另一封宫中太医的奏折也差不离,与顺嫔说得并无而至,只不过着重些了自己是如何竭尽全力救治颖嫔娘娘,又是如何查明死因……反正把过失尽力淡化,一味写自己功劳。这是宫里管用的避重就轻的手段了。   嘤鸣合上奏折,徐徐道:“顺嫔与太医们的奏折所述相同,可见此事假不了了。”——七公主被人赃并获,是如何都抵赖不掉的。   弘历的脸色依旧是阴沉的,可他仍然有些不愿相信:“苏勒有什么理由要毒杀颖嫔?!!”   嘤鸣略一想,便道:“七公主与颖嫔的确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不过对魏常在而言,颖嫔便是夺走她儿子的恶人!”   弘历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怒道:“是朕下旨命颖嫔抚养永琰!!!魏氏若恨颖嫔,岂非应该更恨朕?!!”   嘤鸣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回答弘历的话,而是柔声劝道:“宫里如今竟闹出公主毒杀庶母之事,哪怕是为了皇家颜面,也得尽快处理了才是。顺嫔做得对,幸好封锁了消息,否则传扬出去,皇家颜面怕是要丢尽了。”   弘历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深深看着嘤鸣,问:“鸣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才好?!”   嘤鸣一脸的心如止水,“这件事,若说与魏氏无干,只怕谁都不信。只不过颖嫔才死,宫里最好还是不要再出人命了。”嘤鸣刻意露出几许悲悯之色。   弘历冷言道:“若真是魏氏指使苏勒毒杀庶母,那朕绝不能容魏氏活命!!”   弘历的绝情,在嘤鸣的意料之中。之前的“太子永琰”事件,已经叫弘历厌恶极了魏氏,如今魏氏又涉嫌毒杀嫔妃,弘历如何能继续容忍下去?!何况魏氏毒杀颖嫔的原因,竟是因为他把永琰交给颖嫔抚养!!魏氏为了夺回儿子,今日可以杀颖嫔,明日是否便可以弑君了?!   所以弘历才生了永绝后患的心思。   嘤鸣道:“若真要杀魏氏,也等颖嫔的丧礼过后吧。”——她自然不会阻止弘历杀魏氏。方才那句“不要再闹出人命”,不过是她试探弘历的话罢了。   紫禁城、景仁宫。   已经禁足小半年的魏氏怔怔倒坐在方砖墁地上,“苏勒杀了颖嫔?!而且还被顺嫔逮了个正着?!!”   来报信的是个瘦巴巴的小太监,叫小柚子,魏氏身边的旧人全都被嘤鸣撵了个干净,所以如今伺候魏常在的都是些不怎么伶俐的新人。就如同小柚子一样,“七公主袖子里被搜出了羊踟蹰花,所以可以说是人赃并获。”   魏氏听了这话,骤然暴怒如雷:“你胡说八道!!!本宫的女儿怎么会自作主张去毒杀颖嫔?!!”刚怒骂出这句话,魏氏突然一怔,“羊踟蹰花?这不是之前高太医给本宫开的治疗腿疾的药吗?!”——没错,高太医叮嘱过,羊踟蹰可治疗风湿腿疾,但唯独有一点,便是切不能误服,否则会致命!!   魏氏想到这里,这才明白,自己掉入了陷阱中!!   小柚子很是认真地道:“常在小主现在已经不是不是一宫主位了,是不能自称‘本宫’的。万一被别人听见,可要坏事的。”   魏氏恼恨地瞪了小柚子一眼,“滚!!”   第703章、救命仙丹   轰走了报信的小柚子,魏氏陷入了浓浓的恐惧中,颖嫔死了,虽然她曾经无数次恨不得杀之,但在没有想好一个完美杀计之前,她自然不会动手!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女儿苏勒竟去毒杀了颖嫔!还被顺嫔逮了个正着!!   “顺嫔肯定会立刻上奏给皇上知道的……”魏氏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若这件事被皇上知道了,虎毒不食子,苏勒是断断不会死的,但是她……皇上一怒之下,只怕会赐死她!!   魏氏咬了咬牙,她当然不甘心落得如此!!   她必须想法子洗脱罪名!!   但是顺嫔那里,已经是罪证确凿了!!   她身在禁足中,还如何翻案呢?!就算她想上折子自辩,顺嫔也绝不会给她机会将奏书送出景仁宫的!!何况,就算自辩书呈递御前,皇上也不会信她的!皇上肯定会认为是她教唆苏勒毒杀颖嫔的!!   现在,连苏勒都被顺嫔扣下了,她身边竟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苏勒……”魏氏喃喃念叨着,“肯定是顺嫔利用了苏勒——可是顺嫔何时竟有这份毒辣与城府了?她背后……必然有人出谋划策!!”   魏氏咬牙恨恨自语着,“想要翻身,突破口自然还是顺嫔……”魏氏的目光嗖的冷森了下去,旋即,她忽然唤回了方才那个被她撵出去的小柚子。   “你去帮本宫给七公主传递个消息!”魏氏沉声道。   小柚子苦着脸道:“七公主此刻被禁足在翊坤宫后殿,想传递消息,只怕不好办啊!”   魏氏怒瞪他一眼,“不好办你也得给本宫办妥了!!今日天黑之前,必须把消息传送给七公主!!”   小柚子咬牙道:“奴才……尽力而为就是了。”   圆明园。   弘历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先将魏氏打入冷宫,待到颖嫔丧事过了,再赐死不迟。到时候也给安个暴毙的死因,便是了。至于世人是否相信,弘历并不十分在乎。   可是这道旨意还没来得及发回宫,宫里又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被禁足在顺嫔宫里的七公主寻了短见!七公主趁人不备的时候竟砸碎了瓷碗,用锋锐碗尖儿,划破了自己细嫩的小手腕!!   宫人发觉并冲进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地鲜血,七公主也已经昏死了过去。因为失血过多,七公主命垂一线!!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顺嫔自然没胆量隐瞒,更生恐七公主死在她宫里,也连忙叫了太医全力救治,一边已经送了消息到圆明园中。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弘历的第一反应不是惊也不是怒,而是一脸的怀疑之色,“鸣儿,虎毒不食子,就算苏勒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朕也不会要了她的命!她没有理由要寻死!!”   嘤鸣也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骇得良久失神,是啊,七公主没必要寻死的——这次的事儿,弘历也只是打算杀了把她教坏的魏氏而已……   在弘历心中,自己的孩子都是好的,若有不好,也是他们的母亲没有教好他们。   若说七公主是因自责而寻死,嘤鸣是万万不信的,她连亲妹妹都能害死,何况是颖嫔了!这个孩子,心狠得完全不像个孩子!她心狠得竟能对自己也一样心狠!!   真叫她长大成人,只怕必成气候!!   嘤鸣道:“我也想不通。”   弘历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想不通,朕打算回宫去瞧瞧!”——紫禁城里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弘历有些坐不住了!总觉得宫里像是有惊天的阴谋似的!   嘤鸣愕然,她心中突然豁然开朗了!是了,或许这就是魏氏母女的目的所在!!   魏氏绝不是个会引颈待戮之人!她必然是要奋力挣扎的!!   可惜,如今她在禁足中,失去了魏氏家族在内务府的权势、失去了身边旧日了所有的心腹宫人!她已经几乎没有底牌了!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她还有七公主呢!对她言听计从的七公主!!   七公主若是险死,必然引发弘历的疑心,既疑心,弘历便会回宫亲自查个究竟!毕竟,宫死了一个嫔妃,有差点死了一个公主!!弘历回宫,必然是要传魏氏审问,如此一来,魏氏便有了巧言令色的机会!!   好家伙!为了这么一个机会,竟可以把自己素来喜爱的女儿的小命儿赌上去!!魏氏当真是个狠角色!!   嘤鸣看了看殿中消融的冰,戴着珐琅五彩鸾凤护甲的食指轻轻挑动,于是颔首道:“好,那我陪你一同回宫瞧瞧。”   弘历一愣,瞅着嘤鸣鼓鼓的小腹,摇头道:“鸣儿,你现在身子重了,还是不必了。”   嘤鸣笑着道:“太医不是都说了吗,我的胎相很安稳。何况,圆明园到紫禁城,不是刚刚修好了一条水泥路吗?听说一马平川的,我正想试试呢。”   弘历摆手道:“朕打算轻车简从,骑马回宫。”   “额……”嘤鸣无言了,她总不能挺着大肚子骑马吧?弘历还真是想即刻回宫啊!   倒也是,若是准备銮舆仪仗,还不晓得要准备到什么时候,这会子七公主性命垂危,弘历自然等不及了。   这时候,弘历突然露出了几分报赧的笑容,“那种仙药……鸣儿,你还有剩余吗?”   嘤鸣顿时就明白,弘历是想跟她要一粒参华丹,拿回去就七公主的性命!嘤鸣心里浮起的只有恼火,凭啥她要救魏氏的女儿?!她现在巴不得七公主死翘翘呢!!自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魏氏自己半点不在乎自己闺女的小命,凭啥她要在乎?!!   “若是不给,你是不是要说我冷心冷肺、毫无同情心?!”嘤鸣嗖的冷了下脸,撂出了这句话。   这样的冰封面庞、这般冷漠的语气,大大出乎弘历的意料,“鸣儿……朕……”   嘤鸣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一颗参华丹便已经送袖中飞出,飞入了弘历怀中,冷冷道:“给你也无妨!但我得提醒你一句,有了这东西,未必就能起死回生!是否管用,也得看福缘是否深厚、天意是否眷顾!”   ——参华丹曾经救过十三阿哥的命,也救过愉妃的命,这东西表现出了惊人的效用,的确是她的失误啊……若是日后弘历再为了旁人问她要参华丹,那可怎么是好?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得好。省得弘历把这东西当成救命仙丹了!   “朕……知道了。”手里攥着那枚参华丹,弘历心中百味杂陈。不管怎么说,苏勒都是他的女儿,不管千错万错,他总不能眼看她死去吧?   只是照鸣儿的话,莫非参华丹也未必能救苏勒性命吗?   福缘、天意,俱是不可捉摸之物。   罢了,竭力一试就是了。   第704章、乐极生悲   弘历走后,嘤鸣独独唤了烟儿去书房密谈。   “一颗参华丹,足够救七公主小命儿了!但是,我不乐意!”嘤鸣银牙都要咬碎了。   烟儿歪在嘤鸣专用的琉璃贵妃榻上,葱嫩的小手如捏碎蛋壳般捏碎了一枚核桃,他将核桃肉丢进嘴里,淡淡道:“那简单,把七公主宰了不就得了!”   嘤鸣淡淡道:“不瞒你说,我的确动了这个心思!”神色一滞,嘤鸣又摇头,“我不杀小孩子!”——人总要有点底线的,哪怕要当个坏女人,也不能坏得无底线吧?   “让她活,你不乐意,让她死,你还是不干!”烟儿无语问苍天,“娘亲,你到底想让她死还是活呀!”   嘤鸣也头疼了,是啊,杀小孩子,有违她的原则,可不杀,这丫头将来肯定得给她添堵!!嘤鸣便将目光投向烟儿:“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必杀她,又能让她永远消停。”   烟儿道:“以七公主肖似其母的秉性,这似乎不大可能。”   嘤鸣顿时头大如斗,是啊,烟儿说得可谓是一针见血!   突然间,烟儿眼中红光一闪,他一个跳窜蹦了起来,“既不杀她,又能让她永远消停?那把她变成疯子或者傻子不就得了?!”   嘤鸣眼睛嗖的锃亮了,一把抱起烟儿,狠狠亲了一口,“额娘的烟儿最聪明了!”   烟儿“嘻嘻”笑着。   “不过,具体怎么操作呢?”嘤鸣又犯愁了,“兰石医经都是治病救人的东西,毒药虽然也有记载,但把人弄疯弄傻的药方却没有啊……”——毒死七公主不难,毒傻毒疯她的药却木有……o(╯□╰)o   烟儿撇嘴,“娘亲真笨!”   嘤鸣掐咬,虎目圆瞪。   烟儿也被她的气势所慑,忙舔着包子脸笑道:“额娘是当局者迷!您忘了,世间之人皆有三魂七魄,若想将一个人变成傻子,只需在其命魂上轻轻一拍~~”   烟儿亲手演示了一下,这个“轻轻一拍”,真的是很温柔地一扫,“轻点就可以了,若是重了,命魂就会直接拍散了,没了命魂,人自然是要死翘翘了!额娘既然不想要七公主小命儿,那就把她的命魂拍成豆腐脑。这来一来,即使她的小命儿被参华丹就回来,那也是天子头一号傻子公主了!”   听烟儿这一通解释,嘤鸣大喜,抖了抖自己的肚子,满意地点头:“这法子好!”于是拍了拍烟儿的小脸蛋,“行了,你一边玩去吧,我驾驭仙鼎,偷偷回宫一趟。”——回去拍拍七公主的命魂!   烟儿瞅了一眼嘤鸣圆润的肚子,“娘亲,您就安生点吧!做个安静的孕妇不是很好吗?”   嘤鸣黑线了,居然被儿子给说教了?!   烟儿又叹了口气,“得了,反正我就是个劳碌命,这事儿还是我跑一趟吧!”娘亲是皇后,万一被人发现没影了,整个圆明园只怕都要炸窝了。   嘤鸣一愣,“你去办这事儿?!”——虽然她没少差遣烟儿干些偷听的不光彩事儿,但她从未想过让烟儿替自己去直接害人……   嘤鸣挥了挥手掌,做了个拍命魂成豆腐脑的动作,“你做这种事儿,不怕有心里压力吗?”   烟儿冲她翻了个白眼,“心里压力个毛!!七公主跟我又不是同类!莫说是拍乱她命魂,俱是拍掉她小命儿,又有什么大不了?我杀她,就像是你们人类杀鸡宰羊一样!”   嘤鸣囧了,好吧,是她不该以人类的思维考虑一只松鼠……估摸着,只要她不叫烟儿去杀松鼠,都是没问题的。   “好吧,那你去吧。”嘤鸣笑了笑,“去了见机行事,记得千万别被抓到现行!“   烟儿一脸郁闷,伦家都是仙兽了好不好,别瞧不起伦家好不好呀!!   烟儿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嘤鸣扒拉着手指头估摸了一下烟儿的速度,别看他小,速度却不逊色千里马,弘历也是策马回宫的,想来也是一前一后的事儿。弘历前脚喂七公主吃下参华丹,后脚烟儿一巴掌把聪明伶俐的七公主拍成傻不拉几的公主!   想想这事儿,嘤鸣便高兴得紧,于是吼吼吼仰头大笑三声,活似电影里大反派。   可有句话说得好,叫做“乐极生悲”,笑得太用力,结果……抻了肚子,恰巧在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舒服了,于是狠狠一脚一踹。   “嗷!!!”疼得嘤鸣倒在美人榻上,抱着肚子痛叫不已。   这下子,整个海晏堂的宫人全都紧张了起来,叫太医的叫太医,递药的递药,闹了个乱糟糟。   直到太医把脉确,认定只是胎动剧烈了一点,并无大碍,所有人这才放心了下来。   嘤鸣躺在床榻上,摸着自己的肚子,暗叹道,还以为这个孩子很乖呢,没想到突然来这么一脚……嘤鸣努了努嘴,小子,你给老娘记着,等你生下来,老娘一定要狠狠打你屁股!   原判徐千障道:“为保稳妥,主子娘娘还请卧床静养几日。想是近来天气炎热的缘故,主子娘娘虚火有些旺盛,还请主子娘娘清心凝神,切勿动怒。”   嘤鸣:“额……”——为了魏氏的事儿,她的确有些上火。   于是点头道:“本宫会静心静养的。”又叮嘱道:“皇上回宫处理要事了,本宫胎动的事儿就不要惊动了他了。”   徐千障略一想,便点头称“是”,左右主子娘娘并无大碍……等皇上回来,约莫也就没事儿了。   徐千障又给嘤鸣开了宁神安胎的药方,请嘤鸣早晚一幅,共喝上七日。   听了这话,嘤鸣立刻变了个苦瓜脸,尼玛,最讨厌喝药了!!   嘤鸣的日子,过得自是水深火热。不过宫里割腕自杀的七公主也没好到哪儿去,弘历赶回宫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而失血过多的七公主因感染伤口,而引发了高热,脑袋烫得跟煮熟了似的,据说已经高烧了一个下午不退了。顺嫔正忙活活的亲自浸冷帕子,一遍遍给七公主擦身子,自己倒是热出了一头的汗水。   弘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急得个陀螺似的顺嫔。一时间,升到喉咙的训斥话语,愣是说不出了。   第705章、紫禁深夜   弘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急得个陀螺似的顺嫔。一时间,升到喉咙的训斥话语,愣是说不出了。   顺嫔却噗通一声给跪下了,当即便哭了起来:“都怪嫔妾不当心,嫔妾该叫人时时陪着七公主才是!若嫔妾多用心些,七公主也就不会有机会割腕自杀了!”   ——顺嫔真的是吓坏了,七公主再有罪,也不能死在她这儿!否则她决落不得半分好!皇上一气之下,弄不好就会把十五阿哥给旁人了!那样一来,她费心谋划,便是竹篮打水了。所以,顺嫔此刻真的后悔极了。   她这份后悔,却有些打动了弘历。弘历忍不住想,顺嫔也不是有意如此……便叹了口气,问顺嫔:“苏勒如何了?”   顺嫔泪眼朦胧:“都烧了三个时辰了!再退不了烧热,只怕……”顺嫔已然泣不成声,若七公主真的死了,皇上肯定要迁怒她……她下半辈子可怎么是好啊?!哎哟喂,她怎么那么命苦啊!!   顺嫔如此悲痛欲绝的样子,的确是真情流露。   弘历见状,忙叫人把她扶了起来,他心想,顺嫔没有生养过,倒是真心疼爱孩子……   顺嫔哪里想到自己会因祸得福?   弘历没有责怪顺嫔半句,反倒是安慰她:“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顺嫔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皇上……您、您不怪嫔妾?”顺嫔的舌头都有些打结儿了。   弘历叹道:“苏勒是愧悔之下,才割腕自尽的,与你何干?”   顺嫔感动得热泪盈眶,太好了,皇上没怪她,那十五阿哥应该会给她抚养吧??顺嫔心满含期待。   弘历看了看床榻上呓语着的七公主,她的小脸蛋已经烧成了猪肝色,简直是惨不忍睹,弘历叹了口气,便将那枚一路上揣在袖中的参华丹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嘤鸣直接但丹药甩给弘历,也是没安好心的。参华丹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全靠里头浓缩的灵气,而灵气这种东西,是极容易消散的。在灵气充裕的药园世界倒还罢了,一旦拿出来……嘤鸣从来都是装在玉瓶中,才能保证灵力不散。而这枚参华丹被揣了一路,早已散去了差不多一半的灵力,自然效用大减。   因此即使救回七公主性命,七公主下半辈子也会体质虚弱许多。   弘历叹了口气,“剩下的,便听天由命吧!”   顺嫔虽然狐疑皇上到底给七公主吃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却忍住了没动嘴,而是开口道:“皇上既然回来了,可否要传召魏常在问问?”——虽然这是顺嫔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但是与其等皇上传见魏氏,不如她先开口。   弘历一路策马扬鞭赶了回来,早已乏累了。何况,此刻他已经平静了下来。虽然之前对苏勒的割腕有些怀疑,但看到顺嫔为苏勒急得哭泣的样子,完全是发自内心,丝毫不作违,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苏勒到底是个小孩子,被生母逼迫杀人,心里必然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吧?所以才会割腕自杀。   而顺嫔,自入宫以来,虽然有些不好的地方,从未做过歹毒之事,把苏勒的自杀怀疑到她头上的确太不应当了些。苏勒……应该真的只是因为愧悔才割腕的吧?弘历暗暗给出了定论。   “罢了,今日天色不早了,审问魏氏的事儿,明日再说吧!”弘历摆了摆手,又道:“若苏勒醒了,立刻告诉朕!”   留下这句话,弘历便去了养心殿歇息。这几日弘历已经对外称抱恙,暂停了早朝。   弘历的决定,无疑是给了顺嫔喘息的机会,顺嫔二话不说,急忙叫人叫来了陆贵人商议此事。   陆贵人倒是气定神闲,“此事已经铁证如山,顺姐姐难道还怕魏氏翻案不成?”   顺嫔哼了一声,道:“本宫总觉得七公主突然割腕,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陆贵人一愣,旋即沉吟了下去,“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命令七公主割腕自杀?”这样的话说出口,陆贵人自己都大吃了一惊。   顺嫔冷冷道:“昨天晚上,本宫身边的宫女曾经回报,负责看押七公主的太监小成子曾经和魏氏身边的小柚子私下会面过!”   陆贵人道:“那娘娘只管将小成子送去慎刑司拷问既可,若能拷问出东西自然再好不过,若拷问不出,也能显示娘娘大公无私。”   顺嫔点了点头,她也正有这个打算。   陆贵人看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又道:“魏氏奸诈,娘娘最好还是派人整夜监视景仁宫,以免魏氏又耍什么花招。”魏氏虽然被禁足,但还是有一两个能使唤动的忠仆。   顺嫔略一想,便指派了自己信得过的太监崔禄前去。   可崔禄不过半个时辰便跑了回来,满是惊愕地道:“娘娘,景仁宫周围,奴才发现好几个御前的太监在盯着呢!”   顺嫔先是心神一紧,旋即笑了,“如此,反倒是更好了!”——原本她担心魏氏有所异动,如今倒是巴不得魏氏异动了!她一动,皇上必然察觉!!如此一来,便坐实了罪名了!   顺嫔眼珠子一转,便道:“慎刑司距离景仁宫不远,你去吩咐慎刑司,严刑拷打,打废打残了都无妨,一定要把动静闹得大些!叫后殿的魏常在好好听听!!”——听到那个声音,她不信魏氏还坐得住!!   景仁宫的魏常在的确是坐不住了,她听说皇上回来了,本来是极为高兴的,她想了一肚子的辩驳之词,可没想到皇上根本没传召她!!魏氏顿时就慌了神了,皇上连见都不见她,难道回宫来只是想直接赐死她吗?!   就在这个时候,魏常在听说翊坤宫的小成子被送去了慎刑司,便更慌了神了。小成子是小柚子的同乡,无非是被重金收买的,才叫小柚子进去秘密见了苏勒!小成子拷打之下,只怕早晚熬不住会招供出来!   当听见寂寂深夜里传出来的哀嚎声,魏氏坐不出了,又叫来小柚子:“快!赶紧灭了小成子的口!否则他招供出来,咱们都得玩完!”   小柚子也吓白了脸,急忙点头,便接过魏氏塞过来的羊踟蹰花粉末,从隐蔽的小角门跑出景仁宫,直奔慎刑司而去!   可惜了,小柚子还没赶到慎刑司,就被不知道从哪儿跳窜出来的太监给按倒在地。   小柚子本想怒骂,但抬头一看,竟是御前太监,便顿时面如死灰,知道自己是完了!   深夜的紫禁城,永远比白天更热闹。   第706章、赐死魏氏   小柚子身上被搜出了羊踟蹰花粉末,连人带物便被押去了养心殿。   弘历见到此物,登时怒不可遏,一只茶盏便甩了出去,正砸在底下嗵嗵磕头的小柚子脑袋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小柚子不过是为了利益才为魏常在办事的,如今事情败落,连拷问都不需要,直接一股脑倒了个干净。   从魏常在叫他传递消息,叫七公主割腕自杀,引皇上回宫。到这包羊踟蹰花粉末的用处,全都竹筒倒豆子般吐了个干干净净。   弘历气坏了,气得鼻孔喷火,“这个该死的贱人!!苏勒可是她亲生的女儿啊!!她简直是禽兽不如!!!”   小柚子吓得打了个哆嗦。   弘历又怒问:“那毒杀颖嫔之事呢?也是魏氏唆使七公主做的吧?!”   小柚子急忙摇头:“这事儿……奴才当真不知!”——其实他想说魏常在并没有指使七公主这么做,但他知道他这么说了,皇上也根本不会相信,所以干脆说自己不知道。   弘历怒哼了一声,“你这狗奴才!竟还妄想袒护魏氏?!”弘历一怒之下,便吩咐王钦:“把他押去慎刑司拷问!!”   小柚子只是个寻常小太监,没有太硬的骨头,去了慎刑司,几个普通刑具招呼上去,便招供了,他招供的确是魏常在逼迫七公主毒杀颖嫔,理由也是现成的:魏氏嫉恨颖嫔抚养了她的儿子……   小柚子都招供了,小成子也没有再熬刑下去,把小柚子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就藏在枕头里头的事儿也招供了出来……   弘历看到这两份供词,直接便下旨:“将这两个狗奴才给朕杖毙丢去乱葬岗!!”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小柚子没有回来,魏氏看着发白的东方,脸色也是苍白透底,她知道,她完了。除非是败露了,否则小柚子不可能到现在都没回来……   因此,当王钦带着御前侍卫冲破景仁宫后殿的殿门的时候,魏氏没有露出半分惊讶之色,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等待死亡远比死亡本身更可怕!!魏伊人看到了王钦带来了匕首、白绫与鸩酒,反倒是释然地笑了。   “替我向皇上谢恩,我罪孽深重,还能得全尸,的确是皇上的恩典。”魏氏微笑着说。   王钦倒是有些吃惊了,他不是第一次办这种事儿了,但魏氏的冷静却是头一份儿的,“小主既然知道,那就请选一样吧。”王钦指着盘中的三种东西道。   魏氏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那杯鸩酒,悬梁自尽死得太难看,匕首自杀必然血腥喷涌,死状也不美,还是鸩酒好,死了也也是美丽优雅的样子。   魏氏握着那冰冷的酒樽,看着那樽中美酒,她抬头道:“王公公,我快死了,我想知道,苏勒……她醒了吗?”   王钦冷笑道:“哟!小主竟还在意七公主的死活啊!”——若真在意,岂会命令七公主自杀?七公主倒是对生母言听计从,让她寻死,她就寻死!!   魏氏苦笑了笑,“我当然在意苏勒,只是……我之前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苏勒更重一些罢了。”   魏氏如此坦诚,也叫王钦一愣,他撇撇嘴,但还是告诉了魏氏:“七公主没醒,不过方才翊坤宫已经回话,说七公主已经退烧了,想来性命是保住了!”   魏氏不禁松了一口气,既然她活不成了,自然还是盼着苏勒安好的,便点头道:“那就好!烦请公公替我转告皇上,求皇上善待永琰和苏勒。”魏氏眼中泪水晃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来便是如此了。活着的时候,魏氏从来不会把儿女的命看得比自己要紧,如今快死了,竟也做了一回慈母。   王钦略一沉默,便点头:“奴才自会转达。”——既然是临死前的遗愿,答允又何方?   魏氏含泪笑了,她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那酒盅里放得是剧毒的鹤顶红,一滴便足以致命,何况魏氏喝了满满一大杯,一滴都不剩!   咚!   酒盅从魏氏颤抖的手中掉落,摔碎在了方砖墁地上。而魏氏也摔倒在了地上。   她怔怔看着这座华美的殿宇,绚丽的苏氏彩绘龙凤和玺,美轮美奂的五彩缠枝藻井……都已经渐渐模糊……   魏氏看着看着,眼睛终于缓缓阖上了。   她的确死得很美丽。   王钦上前摸了魏氏的鼻息,又摸了脉搏,确定魏氏的死,便满意点头,带着一众侍卫回御前复命了。   翊坤宫中,顺嫔摸着七公主完全不烫了的额头,终于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救回来了!”   这时候,一个宫女近前,低声禀报:“娘娘,魏常在已经饮下鸩酒而死。”   顺嫔嘴角漫起一抹笑容,死了好,死了才能永绝后患。   这时候,七公主也睁开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但她眼睛已经不再透着聪慧,也有些木木呆呆的。   顺嫔一惊,心道,七公主肯定听见了方才的话了!只怕不晓得要怎么闹腾呢!可是顺嫔等了半天,七公主一句话也没说,反倒是傻傻地流着口水“咯咯”笑了。   顺嫔懵了,忙问:“七公主,你可好些了?”   “咯咯!”   “你手腕还疼吗?”   “咯咯!”   “你别光咯咯笑啊!”   “呵呵!”   得,顺嫔这下子明白了,七公主烧成了个傻子!!   聪慧伶俐七公主,竟烧成了个只会傻笑的傻子!!   藏在窗外的烟儿抱着蓬松的大尾巴,满是懊恼之色,果然拍重了些,连傻话都不会说了……唉,失手啊!然后抖动了两下小耳朵,朝着圆明园跑去。   烟儿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才回到了圆明园海晏堂。   嘤鸣正躺在床上剥荔枝吃,江南新进贡的荔枝,可鲜美着呢!   因旁边还有润玉润香兰秀几个伺候的宫女,所以嘤鸣只得精神传音跟烟儿交流。   结果很让嘤鸣满意,魏氏被弘历赐死了,七公主成了傻瓜公主。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剥了一枚荔枝塞进烟儿嘴里作为奖励。   然后继续给自己剥荔枝,可惜被润玉揽下了,“主子娘娘,您今儿已经吃了不少荔枝了,这东西性热,您正虚火旺盛呢,可不能再吃了!”   看着那还剩下大半盘的荔枝,嘤鸣郁闷极了!   烟儿“嘿嘿”笑了,“娘亲不能吃,孩儿来代劳好了!”说着,便在嘤鸣妒忌的目光中,把整盘的荔枝全都给端走了!!   嘤鸣气得掐腰磨牙,恨不得咬人!!   第707章、追封颖妃   弘历则是在第三天的清晨才回来,一回来便先去上早朝了。他比烟儿回来晚,主要是因为七公主烧了成个傻子,宫里所有的留守的太医都被弘历传召去了翊坤宫,可的出来的结果是,七公主没救了,这辈子都是这样了……   下朝后,弘历才来到海晏堂。   嘤鸣也才刚用过早膳,薛嬷嬷端端上了一碗漆黑的药汁,嘤鸣缩着鼻子,胃里已经翻涌开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弘历走了进来,看到药,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怎么了?鸣儿哪里不舒服吗?”——否则怎么会需要喝药?   薛嬷嬷忙跪下禀报:“回皇上,娘娘前儿动了胎气,所以太医给开了安胎的药,请娘娘吃上七日。”   弘历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嘤鸣尴尬地道:“不小心抻了肚子,肚子里的孩子又踢了我一脚……”——这个臭小子!害老娘受疼不说,还得吃上七天苦药!!你等着,生下来老娘再修理你!   弘历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朕才离开两日,就出了这种事儿!你什么时候能让朕放心点?!”   嘤鸣郁闷地扯了扯嘴角,她又不是故意抻了肚子的……   不想被弘历继续训,嘤鸣便问:“宫里如何了?七公主救回来了吗?”   弘历叹息着摇了摇头,“命是救回来了,但大约是朕回去得晚了些,脑子烧坏了!”   嘤鸣“哦”了一声,不咸不淡道:“脑子既然烧坏了,反正我没辙救!”——这话倒是实话,虽然是她叫烟儿去拍乱七公主命魂的,但她也没法修复受损的命魂!起码现在没法子!   “朕知道……”弘历又叹了口气。   “那魏氏呢?”嘤鸣又好奇地问。   弘历脸色嗖的冷若寒冰,“朕已经将她赐死了!!她害得苏勒变成这般样子,就是死一千次都不够!!!”弘历又气呼呼叨叨叨把魏氏一干作孽举动描述了个便,也怒骂了个遍。在她嘴里,魏氏已经不是那个温柔小意的女人,而是个心肠歹毒至极、阴狠无比的恶妇!千刀万剐了都不为过!   “这种人,简直不配为人!!!”弘历气得在她面前调教,似乎恨不得把魏氏再杀九百九十九遍!   嘤鸣温声道:“人都死了,你就别置气了!错是别人犯下的,何苦为了别人的错,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呢?”   嘤鸣的语气宛若涓涓细流,的确叫弘历消气不少,“魏氏对待苏勒,还不及顺嫔!苏勒烧坏了脑子,只会呵呵傻笑,顺嫔已经主动提出,要抚养苏勒,朕已经答允了!”   “哦?”嘤鸣挑了挑眉毛,顺嫔这么好心?是想讨好弘历,在弘历心中留了慈善的好印象吧?哼,魏氏和颖嫔解决了,倒是留下一个顺嫔……   只不过眼下的确不宜再动手了,且看看顺嫔是否安分吧。   嘤鸣叹了口气,“这会子最可怜的,是十五阿哥和八公主了……”他俩,一个是颖嫔的养子,另一个是颖嫔的亲生女儿。如今颖嫔暴毙,两个孩子便无人照顾了。   弘历吐出一口气,道:“永琰交给顺嫔抚养就是了!至于八公主……”弘历皱了皱眉头,“索性也叫顺嫔一并养着就是了!”   听了这话,嘤鸣有些不满,尼玛也太便宜顺嫔了吧?便道:“七公主人已经傻了,照顾一个傻孩子已经很费劲了,如何还能再照顾两个孩子?”   弘历不禁沉吟了,“那就叫她养育苏勒和永琰吧。至于瑚图里……”弘历有些范畴,谁教养瑚图里合适呢??   嘤鸣皱了皱眉头,弘历对顺嫔竟是如此属意吗?非要把十五阿哥给她?也是,紫禁城里有资格抚养皇子的,就剩下三个了,顺嫔、豫嫔和忻嫔。弘历不喜科尔沁出身的豫嫔,至于忻嫔那个病秧子更不用说了。唉……罢了,给她十五阿哥也无妨,也正好可以看看顺嫔是否真的安分。若她只是想要十五阿哥作为依靠也就罢了,若顺嫔生了旁的心思……嘤鸣心底泛起一股杀意。   旋即,嘤鸣便道:“八公主将来,皇上是打算将她留京,还是抚蒙?”   弘历连想都不想,便直接道:“自然是抚蒙!”   嘤鸣心中喟叹,她就知道弘历会这么说,便道:“若是抚蒙,不如叫豫嫔教养。”   “豫嫔?”弘历几乎都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个人了。   嘤鸣道:“豫嫔是蒙古人,让她教养着八公主,教导她蒙古语,教她蒙古习俗,对她将来也有好处。”——既然注定远嫁,那早早了解蒙古、习惯蒙古语,对她只有好处,对大清的和亲也有好处。   弘历点了点头,“也好!”——只是个女儿,弘历本来就不是很上心,自然不会反对嘤鸣的合理意见。   嘤鸣露出了笑容,最让她高兴的是,魏氏终于死了!盘踞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也终于击碎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历史上那位孝仪皇后魏佳氏的威胁!她也可以安心生孩子养包子,过几天轻松日子了。   魏氏是被弘历秘密处死的。   之所以秘密处死,是因为弘历还顾念七公主和十五阿哥的颜面,不希望他们有个畏罪被赐死的额娘。他给了魏氏一个“亡故”的盖棺定论,也保全了儿女的脸面。   魏氏,终于死了。   嘤鸣有些恍惚,有些觉得不真实。   因为,她没有看到魏氏的尸体,也没有看到她服下鸩酒的样子。   不过,魏氏是真的死了。   弘历要赐死的人,没人能活命。魏氏族人也被弘历下旨住处京师,赶去了盛京,而且永远不许回来。弘历这是不愿意十五阿哥和七公主有这样的外祖家。   而“暴毙”的颖嫔被弘历下旨追封为颖妃,风光大葬,也算是给了她一份哀荣。   哀荣这种东西,对死人没什么用处。但对于活着的八公主还是有些许好处的,起码,自此之后,她就是妃子的女儿,虽然还是庶出,却也提了一个等级。   相比颖妃丧礼之隆重,魏常在的死便要冷清得多了,只草草被安葬入妃陵,傻呵呵的七公主和不谙世事的十五阿哥自然不能为她哭丧,也不懂哭丧。   第708章、十六包子永瑶   这一年夏天,顺嫔、豫嫔和陆贵人三人被接到了圆明园。还有十五阿哥和八公主两个孩子。   其实嘤鸣没想叫顺嫔来的,她只是跟弘历提及要把陆贵人接过来——理由有现成的,陆贵人体质孱弱,在宫里中了暑,所以把她接来凉快凉快。   没想到弘历却借机提出要把顺嫔也接过来!!   嘤鸣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了。当初的三人结盟,如今只剩下了顺嫔一人。嘤鸣肯叫她来,一则是顺嫔姿色不出众,二则她也想看看,顺嫔有了儿子这个依靠之后,是否会安分下来。   至于豫嫔,自然是顺带的……   虽然她是个百合(豫嫔:你才是百合!你全家都是百合!!),不过嘤鸣对这个女汉子还是十分欣赏的,同样对她也十分放心,阖宫里,就她绝无可能勾搭弘历!!   来了圆明园之后,顺嫔就一直避居在烟波殿中,甚少外出。   对于她的识趣,嘤鸣既狐疑,又高兴。   顺嫔的安分,超乎她的想象。   其中缘由,倒也简单。顺嫔也不傻,在撺掇了七公主毒害了颖嫔之后,她才想起来,一切的计策都是陆贵人出的,而陆贵人是庆妃的妹妹,而庆妃……是纳兰皇后党羽啊!!   想到这些,顺嫔寒彻骨髓。甚至,她都不想来圆明园!!   她是真的畏惧嘤鸣手段了!!生恐自己就是皇后下一个算计的目标,毕竟早先,她也给过纳兰皇后不痛快。所以一来圆明园,顺嫔恨不得寸步不出!!   转眼,天气渐凉。   弘历生日是中秋节前两日,他过了四十八岁生日之后,嘤鸣的肚子便吹了气球似的又大了一圈。   嘤鸣的预产期在九月,可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住得挺舒坦,不乐意出来。   弘历整日瞅着她的大肚子,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替之!!   直到乾隆二十三年十月十二日的晚上,嘤鸣吃过晚膳,在弘历担忧的目光,挺着颤巍巍的大肚子又吃了两碗八宝甜酪作为宵夜,这才睡下了。   夜半时候,嘤鸣被一波阵痛惊醒,立刻一把掐醒了身边睡着的弘历。   与周公相会的弘历被掐醒,很是恼怒,不由吹胡子瞪眼:“你掐朕干什么?!”   嘤鸣指了指自己肉鼓鼓的大肚子,平静地告诉弘历:“我要生了。”   弘历迷迷糊糊道“生了就生了呗!”下一刻,弘历目瞪口呆,困意尽消,“你你你你你……要生了?!”   嘤鸣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   弘历身上只穿着寝衣,便嗖的跳下床榻,大吼大叫道:“传太医!!快叫接生嬷嬷来!!”   寂静的深夜里,顿时沸腾起来。   这座夜色下的西式殿宇,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薛嬷嬷一口气跑到二楼上,叮嘱两个孩子:“十四阿哥和小公子留在房里,不要随意走动!”——这么小的孩子,也帮衬不上什么,只要不添乱就算阿弥陀佛了。   永琚眼珠子满是精光:“额娘要生弟弟了吗?”   “是是是!”薛嬷嬷笑眯眯道,“十四阿哥很快就要有弟弟了!”   “太好啦!”永琚高兴地地鼓掌,然后跳窜了起来,“我要去看弟弟!”   薛嬷嬷有些头疼道:“阿哥弟弟还没生下来呢!等生了,奴才一定来告诉您。”   “还没生下来啊……”永琚瘪了瘪嘴,有些怏怏。   烟儿打了个哈欠,“着什么急啊,我看起码得等天亮,别等了,睡觉吧!”   烟儿说得还真是一点不错,嘤鸣夜半发作,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累得都快乏力了,才总算生了下来。   累得筋疲力尽的嘤鸣,撑着浓浓袭来的困意,看了一眼那个哇哇大哭的新生婴儿,白嫩嫩的孩子,身上只带着淡淡的胎红,一出生便有一头乌漆黑的软发,当真是可爱极了。   她忽然想起婧欢出生的时候,便是这么白嫩可爱。   心道,莫不是她这一回生了个闺女?   带着这个好笑的想法,嘤鸣脑袋一歪,便沉沉睡去了。——嘤鸣之所以觉得好笑,是因为她生之前就已经探查到,这一胎还是个儿子了。   唉,她是真的想要个闺女啊……   没了婧欢在身边,就俩成天精力过剩、上蹿下跳的儿子,嘤鸣真真是累了。要是有个乖巧可爱的贴心小棉袄,那该有多好啊。   只可惜,生儿生女这种事儿,她说了不算啊!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了,她一歪头,就能看到床头的摇篮里,是她刚生的孩子,粉雕玉琢的孩子,已经酣睡了,浑然不复刚降生那哪会儿嚎啕大哭的模样。当真是乖巧极了。   永琚也跑了进来,垫着脚看着摇篮里的“弟弟”,欢喜得不行,“额娘,弟弟真可爱!!”   嘤鸣笑得灿若锦绣,心里对这个心生的可爱小包子喜欢得不行,也浑然忘了数月前气得心中发誓,生下来要揍他的事儿了。   薛嬷嬷道:“咱们十六阿哥一生下来就白白净净的,长大了定然是个美男子!”   十六阿哥?   是了,按照齿序,这个孩子是弘历第十六子了。   说罢,薛嬷嬷忙吩咐润香:“快去告诉皇上,娘娘醒了!”   弘历就在海晏堂中,不过这会子在嘤鸣的书房中批阅奏折呢。   闻得此讯的弘历大笑着走了进来,“鸣儿!咱们的十六阿哥可是生在颁金节呢!!”   是了,今天是十月十三,颁金节。   这是满人极其重要一个节日,丝毫不逊色过年。因为这一天,是满族的诞生之日。曾经满人是叫做女真,是努尔哈赤在十月十三这一日改女真为满族。因此,颁金节是满族的命名之日,就像是国庆节一样重要。   嘤鸣笑容满面,“也是巧了,拖了一个月降生,愣是挑了今日。”   弘历握着她的手,道:“所以,咱们的小十六是有大福气的人!”   嘤鸣忍俊不禁,生为帝子,自然不缺少“福气”这种东西,个顶个都是大富大贵的命。   “小十六的名字,你可想好了?”嘤鸣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这个了。   弘历毫不犹豫道:“就叫‘永瑶’!”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可永瑶这个名字,取个男孩子,就不太合适了吧?   “女气了点吧?”嘤鸣忍不住吐槽了。   弘历的脸瞬间拉长了,“瑶者,美玉也,有何不可?!!”   “唉……”——嘤鸣无言以对。   第703章、大清皇家学院?兰台学宫   话说,咱们的十六阿哥永瑶,打生下来就漂亮,渐大些,便跟个瓷娃娃似的可人,当真配得上“美玉”二字,这孩子就像是一块美玉雕琢而成的。皮肤嫩得都掐出水来,柳叶弯眉樱桃口,谁见了都想亲一口。   这孩子长到三岁时,正值兰台学宫落成。   这座学宫,可以说是雷霆的心血之作,起初他是希望命名为“大清皇家学院”的,结果被皇帝陛下嗤之以鼻,嘲笑庸俗。所以皇帝陛下亲拟了“兰台学宫”之名,的确是有文化多了。   兰台学宫是以一座皇庄为蓝本修建而成的,其实工程并不十分大,两年就落成了,只不过教师还没培养完,才不得不延迟学宫开学日期。   兰台学宫最想要的可不是那些懂四书和八股文章的儒生,而是学了现代化义务教育知识的合格教师。所以雷霆才格外费力。   学宫古来有之,从久远的稷下学宫,到先帝雍正所设的咸安宫官学,只有统治者开创的学校,才能称之为“学宫”。因此,从兰台学宫修建的时候,无数八旗勋贵就挤破了脑门想让自家儿孙进入其中,当知道皇子阿哥们也将入读兰台学宫,他们就更是恨不得挤破了脑袋了。   连她的亲哥哥修齐就跑来走后门了,最终,纳兰柳与纳兰士清成为兰台学宫的第一届学生。兰台学宫的招收标准,是六到九岁、出身清白的满人家的男孩子……虽然创办人纳兰雷霆无比希望自己足岁的长女纳兰朵(大老婆伊尔根觉罗氏生的)入学,但现在这个时代是极其封建的,入学读书的女人也就只出过一个祝英台——还是女扮男装的。   对于纳兰雷霆希望女人读书的精神,嘤鸣表示应当点赞,前途是坎坷的,是需要长时间努力的,但愿自己在大清朝的岁月里,能够看到女人被允许入学读书的那一天……   兰台学宫也有嘤鸣的一份心血,从学宫的选址、图纸的设计、教室的格局,乃至学生的校服,她都悉心参与。因为她的建议,学宫选在了具有温泉的黄金地段,学生上完骑射课后,能好好泡个温泉解解乏。而且距离圆明园夏宫坐车也只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学宫的教室博采了西洋建筑采光好的优点,用的是雷霆新改进的新一代高透明度玻璃作为窗户,去年刚刚研发出来的钢笔、墨水也将成为学生的新工具——只不过毛笔字还是必须练的,钢笔只是一种补充。   只可惜,弘历不同意推广简体字,倒是可惜了。   至于校服,几乎可以说是嘤鸣一手设计出来的——浅蓝色的袍子配宝蓝色对襟盘扣马甲——没错,就像是现代曾经流行一时的唐装似的,其实唐装名有“唐”,其实是旗人马褂的简练版,袖子不再肥大,腰身不再臃肿,穿上去自然显得格外干练。   料子一律使用松江布,学生整齐划一穿这种校服。   松江布柔软吸汗,又比普通棉布更坚韧耐穿,的确是最合适的料子了。   一样的衣裳,才能一定程度上削减学生们因为家世门第差异而造成的不平等……但也只是一定程度上而已。   嘤鸣一直希望永琚能隐瞒身份入读……但且不说弘历不同意,实际操作上也不具备可能性,兰台学宫的第一任学员中,认识他的人太多,宗室子弟、纳兰家子弟……指望这些小孩子守口如瓶似乎太不切实际了点。何况弘历也不愿意有人跟自己的儿子平起平坐。   在弘历的观念了,尊者永远要比别人高一等,卑者永远也别妄想僭越!哪怕是小孩子,也别想乱了尊卑,更别妄想与皇子阿哥平等论交。   记得开学的那一天,正是乾隆二十六年的农历八月初一,秋高气爽。天蒙蒙亮,永琚被从温暖被窝里挖了出来,因为今天她他要去兰台学宫读书了,陪伴他一起去的是两个伴读和六个哈哈珠子,伴读是纳兰烟和纳兰柳,俩孩子长得像双胞胎似的——只不过烟儿更白净漂亮些,柳哥儿则更安静规矩。   至于哈哈珠子家世就低了些了,却都是满蒙勋贵家族子弟,年岁与烟儿柳儿差不离,都比琚儿略大些。   伴读还好些,陪伴皇子读书,至于哈哈珠子……虽然也可以陪皇子读书,但更多时候会被皇子阿哥充作使唤人……这已经惯例了。   嘤鸣将亲手缝制好的两个书包分别挂在琚儿与烟儿脖子上,“好好读书,不许调皮!”——她倒是不担心这一干一亲俩儿子会被人欺负了,烟儿爪子锋利、战斗力极强,成年人大汉都能撂倒无数个,只盼着骑射课上他收敛着点。至于琚儿,去了学宫,连学宫的祭酒都得给他磕头请安呢!   永琚点了点小脑袋,朝她打了个千儿,“那儿子去汗阿玛那儿请安辞行了。”   弘历昨晚是独宿在九州清晏的。其实嘤鸣前半夜也是在哪儿睡的,滚来滚去的那种睡……后半夜因为担心儿子的行囊有所缺漏,又跑了回来。   所以这会子嘤鸣也困着呢,摆摆手,打发儿子走人,便回海晏堂寝殿中又宽衣躺下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嘤鸣还没睡饱,就被精力过分旺盛的小永瑶给闹醒了——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有熊孩子的潜质,即使是漂亮得不像话的永瑶,调皮起来也是很不像话的。   “额娘!额娘!十四哥哪儿去了?!”永瑶叽叽喳喳问。   嘤鸣耷拉着眼皮,道:“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去兰台学宫读书了,自然不在宫里了!”——之前琚儿在的时候,天天带着永瑶玩儿,如今永琚走了,现在永瑶得玩她了!唉……   “额娘!永瑶也要去读书!”   “等三年后吧!”嘤鸣哈欠一大把。   “为什么呢?”永瑶歪着脑袋问,小孩子都自带“十万个为什么”的属性,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所以,在嘤鸣眼里,长相如此可爱的永瑶,性子却并不可爱。   嘤鸣推了推永瑶,“行了行了,自己一边玩去!”——她还没睡饱呢!   永瑶嘟囔道:“十四哥不在了,就没人陪我玩了!”   何止是永琚不在?十三阿哥和十五阿哥也被送去了兰台学宫,因此这宫里年幼的孩子就只剩下永瑶一个了,怡妃的十阿哥以及嘉妃的十一阿哥虽然也还在读书,但因为超龄,没有被安排进入兰台学宫读书,而且明年选秀,这俩半大孩子便该要指婚了!   第704章、半仙嘤鸣   嘤鸣还是没能把小儿子给撵走,被吵得没法子,只得唤了宫女进来服侍更衣洗漱。   润玉打开一盒玫瑰膏,道:“主子娘娘今日气色不是很好,还是多擦些玫瑰膏吧。”   玫瑰膏红润馥郁,永瑶瞅见这么个好看又好闻的宝贝,立刻好奇得不行,“额娘额娘!这是什么呀?永瑶也要擦!”   润玉唬道:“这是女人用面膏,阿哥是男孩子,不能用。”   小永瑶不高兴了,“凭什么我不能用?!”然后,永瑶便开启了打滚撒娇模式,抱着嘤鸣的腿便嚷嚷:“额娘!我要!我也要擦!”   嘤鸣被她嚷嚷地脑仁疼,便气呼呼一把拿过那面膏,沾得足足,便往永瑶的小脸蛋上左涂又抹,把他整成了个红皮鸡蛋,“哼!这下你满意了吧?”   小永瑶垫着脚,对着西洋镜瞅了瞅,他瞅见自己红彤彤的脸蛋,闻着那香喷喷的味道,倒是极为满意,咧嘴呵呵笑了,然后就顶着个红皮鸡蛋脸哆哆哆跑出去不知去哪儿显摆了。   润玉已是目瞪口呆。   嘤鸣伸了伸懒腰,心道,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咔嚓拍下来,等永瑶长大给他瞧,看不羞死他!!   话说,雷霆啥时候能整出相机来呀?   弘历气坏了,他正在九州清晏处理政务呢,永瑶突然滴溜溜跑来了,扬着一张不知道涂了多少层胭脂的脸蛋,还笑嘻嘻问他:“汗阿玛,我漂亮不?!”   弘历登时气得欲仙、欲死,恨不得踹永瑶一脚,但看看永瑶那三块豆腐高的小身板,哪里禁得起他一脚踹?所以,上去一把,弘历把永瑶给提溜了起来,直奔嘤鸣的海晏堂。   弘历怒气冲冲闯进了嘤鸣的书房,破口便怒问:“谁给他擦了一脸胭脂?!这像话吗?!永瑶是阿哥,不是公主!!!”   嘤鸣听到这怒火万丈的话,眼睛不由眯了起来,泄露出几缕危险的冷芒,然后阴阳怪气道:“我给擦的!怎么,你有意见吗?!”   弘历当然太有意见了,只不过听道嘤鸣说自己给擦永瑶擦的,顿时气弱了大半,但还是有些抱怨的样子:“你也太胡闹了些!”   嘤鸣撇嘴:“是永瑶缠着要擦的!我有什么法子?”   弘历怨怪道:“永瑶才三岁,他懂什么?怎么能要什么给什么?!”   嘤鸣哼了哼气,“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嘛,擦点玫瑰膏有什么关系?!”——她亲手制作的玫瑰膏,纯天然无污染,绝不损害健康,充作腮红、口红都极好。   弘历黑线了,“鸣儿,你这是想要女儿想疯了了吧?”   额……嘤鸣当然想要个贴心小棉袄,生的这俩儿子都太闹了,一个比一个伤不起!但弘历说她想女儿想疯了,也太过了些吧?   弘历埋怨道:“你想要女儿,也不能把永瑶当公主打扮呀!”   嘤鸣快吐血了,都说了,是永瑶自己吵着要擦的,不是她主动给打扮的!!!   弘历旋即脸上浮起一抹坏笑,“你想要个女儿,朕多‘努力’一下就是了!”——弘历的那个“努力”格外加重了几分语气,那叫一个焉儿坏!!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那叫一个无语,都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了,越老越不正经!!   弘历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生了永瑶之后,朕一直很尽力呀……怎么鸣儿一直都没怀上呢?”说着,弘历冷了眼光上下逡巡着嘤鸣。   嘤鸣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道:“我没吃避孕药丸!你少怀疑我!!”   她的确没吃避孕药丸,因为已经没必要吃了。   生完永瑶之后,嘤鸣总算有时间修炼白首玄经了,花了两年时间,终于丹裂成婴,进入了元婴期。   一旦进入元婴期,就达到人仙的最低门槛了,与金丹期便截然不同。虽然金丹期也是灵力源源不绝,却也只是个小溪流而已。而元婴期的源源不绝,便是大江涛涛不绝。   这个境界嘤鸣,已经勉强算个最低级的神仙了。加上“勉强”二字,是因为人仙其实一半是人、一半是仙,严格来说,只能算半个神仙,简称……半仙!o(╯□╰)o   虽说半仙不好听,但嘤鸣的确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肿么感觉这像是骂人的话?)。   按照生物法则,越高级的物种,繁衍能力就越低。达到人仙境界,就很难孕育后代了,所以嘤鸣便再也不吃避孕药丸了,一切全凭天意好了。   修为进阶后,嘤鸣才总算可以以朱果为原料、炼制蕴灵丹了,还有那些原本需要借助悟道仙茶才能炼制出来的雪肌花容丹、九转灵丹等高级仙丹,已经可以凭借自己驾轻就熟地炼制出来。唯独炼制蕴灵丹,还需要借助悟道仙茶。而郁闷的是,九转灵丹对她的境界修为已经没有太大用处了……唉……   所以这也不能算是多大的好处。   唯一真正算得上进阶好处的,便是药园世界又增加了一倍!由十六亩,再次加倍,成了三十二亩方圆!咸水药河与淡水药河的深度宽度也增加了一倍有余,河水深度已经能没到嘤鸣大腿根了!   尤其那淡水河岸,悟道仙茶已经有一人多高,其余的悟道茶树更是成排成林,蔚然壮观。   只可惜,自引入了悟道仙茶之后,便再也没发现过其他灵根的存在了。   药园世界扩张的法子有二,一个是空间主人的修为进阶,其次便是灵根引入。再无第三个法子。   其实嘤鸣实在是太贪心了,天地灵根本来就是极其稀罕之物,能一人独占两大灵根已经是极大的福缘了。譬如白首真人,活了几百年,也只找到了一株朱果灵树罢了。嘤鸣两辈子加起来,才活了几年?   现在的药园世界,已然欣欣向荣。进入元婴期后,嘤鸣的法力操控能力大大增加,意念一动,便能一株参天的紫檀树拔根而起,移栽去新拓展出的土地上。   所以一会儿的功夫,嘤鸣便打理妥当了。紫檀树生长缓慢,但耐不住药园世界灵气太浓郁了,因此紫檀在这里,几年便成了合抱之木!所以那一片紫檀小林子,如今拥挤得不像样,只得挪一挪了。   再挪些香樟树、沉香树、楠树过去也就是了。   看着捯饬好的药园世界,高大树木全都围绕外圈,内中是药材和低矮的灌木、小乔木,由内而外层层加高,层次分明,看上去便舒服多了。   嘤鸣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705章、巡视天津   悟道仙茶树旁边的空地上,是一架紫檀木根雕茶艺桌,桌上摆着一整套的宜兴紫砂壶,小火炉上咕嘟嘟烧着淡水药泉的涌泉水,嘤鸣熟稔地烧水、泡茶,伺候弘历这位大爷。   进入药园世界喝悟道茶,已经快成为弘历的习惯了。   只要来过药园世界的人,哪怕是没有灵根的人,也能感受到这里的好处,浓郁的灵气,在一呼一吸中,便能被人体吸纳,渐渐改善人体质。当然,这个效用是需要长期积累的。   最明显的感受,便是可以感受到,这里空气更清新,闻着更叫人舒坦。   弘历笑眯眯嘬了一口悟道茶,点头道:“鸣儿泡茶的技艺进步不少!”   嘤鸣嘴角抽了抽,麻蛋,药园世界不能让外人进入,儿子又还小,当然只能她亲自动手泡茶了,久而久之,技术自然就练出来了。   嘤鸣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呀!!   “明日,朕要去天津府港口巡视海军,鸣儿可要同去?”弘历悠悠问。   “去,为什么不去?”嘤鸣挑了挑眉毛,生完永瑶的这三年里,天津府她已经去过一次了。那会子铁路刚修成,所以秉承着怀旧的想法,坐了回蒸汽火车……   天津府如今是北方地区最大的通商口岸、最大的港口、最大的海军驻地、最大的铁船制造厂所在……那里或许还不如京畿繁华,但却比京畿更热闹,满大街都是金毛红毛、绿眼蓝眼的歪果仁,各种新奇有趣的西洋玩意儿,比京城还多还新鲜。   天津府一年的税收收入,已经比得上半个省的岁入了!所以即使雷霆把天津整得一天比一天怪模怪样,那些守旧儒臣还是无可奈何。   如今雷霆已经出任天津府知府,还管着天津港的扩建、以及海军装备升级问题。如今,大清朝最精良的军队,应该就是天津卫海军了,宛若巨兽的铁船,装满了黑洞洞的新式大炮,闲着没事儿就跑到海上溜达一圈,打打海盗,抢枪倭寇,灰色收入填满了天津卫海军的腰包。   因为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开辟海上贸易通道。所以剿匪是必须的,否则商人一出海,就遇上强盗倭寇什么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那还做毛生意啊?!   大清的海禁,以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松弛,给了商贾们巨大的诱、惑。谁不知道出海贸易是最赚钱的?只因朝廷海禁政策严厉,海上又满是天灾人祸,所以海上贸易一直冷清。如今却是一片火热。   不过弘历并没有完全放开的海禁,在雷霆的建议下,只给一部分商号海外贸易许可证——这个许可证,也是雷霆的词汇,光卖这个证,就让弘历的内努腰包鼓得不像话!   从京畿前往天津,可以坐蒸汽火车,也可以走水泥路。明显的,前者更快,更节省人工,但弘历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铁路刚落成的时候,嘤鸣也陪着弘历去做过一次了,然后……她就再也不想乘坐第二次了。   蒸汽火车不但噪音大,哐啷哐啷颠得也叫人欲仙、欲死,跟后世的火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还是乘坐仪车,走平坦的水泥大道比较好,这可比从前的官道平整多了。   嘤鸣抱着永瑶,坐在弘历的玉珞仪车中,只闻得车轮骨碌之声,却完全感觉不到半分颠簸。究其原因,一则是路比从前好了,二是仪车比以前也好多了……雷霆亲手捉到,给设计了个减震系统,车轮也用上了轮胎。果然是舒服多了。   路好车好,自然行进速度大大加快,日行百里不在话下,所以第二天的傍晚就抵达了天津府。   御驾自然是要驻跸在天津府知府衙门,知府雷霆迎驾,并负责陪同皇帝陛下巡视港口。知府夫人伊尔根觉罗氏和知府如夫人梅骨则在第二日清晨,就穿戴整齐,到嘤鸣房外恭候。   嘤鸣这是头一次见到雷霆的大老婆伊尔根觉罗氏,长得很漂亮,规矩也周全,只是略有些拘束了。磕头请过安,嘤鸣给她赐坐,她也只半边屁股沾着,那姿势要多费劲有多费劲,还不如站在一旁的梅骨轻松呢。   其实,按照惯例,身具诰命的伊尔根觉罗氏的确该来请安,但梅骨只是小妾,其实没资格觐见皇后。可伊尔根觉罗氏还是把她来了,可见这个女人很会做人,也很识趣。   去年春,雷霆便带着大小老婆来天津赴任了,也就是说,嘤鸣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梅骨。她来到天津府,来到知府衙门,肯定是要见见的。与其等她开口,不如主动把梅骨带来,所以说伊尔根觉罗氏很识趣。   雷霆如今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大老婆生了长女,小老婆梅骨也挺争气,一口气生了俩……丫头。   这会子,嘤鸣分明瞧见,伊尔根觉罗氏的小腹……有点鼓……   梅骨忙屈膝道:“启禀主子娘娘,夫人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子了。”   伊尔根觉罗氏忙道:“前头已经有三个格格了,只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也算是给老爷传宗接代了。”说着,伊尔根觉罗氏面有愁容,似乎生怕再生个闺女。   梅骨叹息着道:“都怪奴才不中用,连生了两胎,都是丫头。”   嘤鸣默默喝了口茶,郁闷之情无以复加,瞧梅骨这语气,分明是觉得自己对不住雷霆了……   雷霆本人只怕对那什么传宗接代生儿子未必热衷,反倒是这一大一小俩老婆倒是挺上心的。   嘤鸣好不容易出宫一次,自然不像把时间浪费在内宅间,便提出,自己要出去溜达溜达。天津府如今甚是热闹,市面上好玩的玩意儿多了去了,远比这知府衙门有趣多了。   伊尔根觉罗氏大惊:“主子娘娘身份尊贵,万一在外头磕着碰着,可怎么是好啊!”说着,竟是一副要哭的架势。   嘤鸣摆摆手,直接道:“这事儿皇上已经允了!”   这下子,伊尔根觉罗氏是连哭都不敢哭了,连忙扯着小妾梅骨,吩咐她寸步不离伺候嘤鸣。   嘤鸣既要出行,自然身边少不了伺候的人,也不差梅骨一个。然而雷霆大老婆的盛情难却,她也只得应了。   于是,换上寻常衣衫,坐着马车便从知府衙门的后门出去了……   第706章、咖啡店   嘤鸣扮作寻常满人家的妇人,带上三五个宫女充作丫头,赶车的是内廷侍卫,车前车后也跟着不少家丁护院打扮的仆从。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人数,暗地里跟着的,还不晓得有多少呢。   天津府最热闹的,自然是新设立的买卖街了,这是雷霆上任以后建的“商业一条街”,街道十分宽阔,能容八辆马车并行,街道自然是水泥铺出来的,干净整齐,又结实耐用。   街道两边的店铺林立,茶馆、酒楼、食肆、当铺、金铺、钱庄、绸缎庄、古董斋这些传统的营生都有,还有不少洋人在此开了钟表店、衣饰店、日用品店、卷烟店……还有个咖啡店——当然是门可罗雀了。   这倒是勾起了嘤鸣的回忆,记得念大学的时候,她也装逼装小资,闲着没事儿跑去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坐坐——实际上,她一点也不喜欢喝咖啡!!   如今倒是真想去尝尝那个熟悉的味道了。咖啡店里很是冷清,看里头风格便知道,肯定是洋人开设的,不过跑堂却是本土人士,见有贵妇穿着的人进来,也很是热络,麻溜上来招待。咖啡店虽然冷清,但每天也有那么几个瞧着新鲜进来尝尝的,动辄便是官宦夫人,打赏素来也是很丰厚的。所以跑堂很是谦恭。   梅骨扶着嘤鸣道:“主子,这里东西难喝得很,您还是别尝了。”   嘤鸣瞥了梅骨一眼:“怎么,你尝过?”   梅骨低声道:“早先有个洋人送给老爷几盒咖啡,闻着倒是焦香,喝起来却苦得要命!”   那跑堂笑着道:“那您肯定没加牛奶和白糖!”   梅骨有些傻眼,“还要加牛奶?加白糖??”   那跑堂口绽莲花:“加了足足的糖,自然就不苦了,在加牛奶,就把咖啡的香气给烘托了出来,那才叫滋味一绝呢!”跑堂竖起了大拇指头。   嘤鸣恨不得翻了白眼儿,说得倒是比唱得还好听,咖啡是什么滋味,反正不是对东方人的味蕾——别看后世喝咖啡的东方人不少,但一多半是为了装逼……   这咖啡还不便宜,一两银子一壶,附赠白糖一马克杯,热奶牛一马克杯——对于这种带把的圆肚杯子,嘤鸣倒是挺感兴趣的,宫里的杯子……都是盏,带盖带托因此也就不需要把儿。   瓷器也很漂亮,洁白的底色,上头绘了素雅玫瑰花束,鎏金溢彩的,倒是蛮漂亮的。   嘤鸣默默倒上足足的热牛奶,然后一勺、一勺、又一勺地加糖——她并不嗜甜,只不过咖啡若是加少了糖,她真的喝不来。甜就甜吧,总比苦好。   添完了之后,然后拿着小勺满满搅动咖啡,然后瞥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梅骨,道:“你怎么不喝?”   梅骨把脑袋摇曳成了个拨浪鼓,完全是一副死也不喝的架势。就在这时候,一只肉呼呼的小嫩手朝着嘤鸣手边那杯香气四溢的咖啡鬼鬼祟祟伸了过去……   “算了,不喝就不喝,反正我也只是尝个新鲜。”嘤鸣笑了笑,正要伸手拿起咖啡,却没够着!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手边已经是空空如也!只剩下手里捏这个无比小巧的小勺子……   嘤鸣在大清朝还没来得及尝一口二百年前的咖啡的新鲜味道,就被自己的儿子给抢先品尝了!   搅合了这么一会儿,咖啡已经不烫了,永瑶小手捏着马克杯的把手,似模似样地喝了一口。   嘤鸣直勾勾瞅着,只等着看儿子笑话呢!   可没想到,小永瑶眼睛一亮,“额娘!这个好喝!”   嘤鸣:“……”——他儿子的味蕾好奇怪啊……   永瑶的样子倒是不似作伪,咕嘟嘟把一杯咖啡喝了个干净,然后他舔了舔嘴唇,撒娇道:“额娘!还要!”   嘤鸣认真地道:“小孩子不能喝太多咖啡,否则晚上会睡不着觉的!”——这点她上辈子深有感触,半宿睡不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啊……都怪她装逼喝咖啡喝多了。   永瑶撅了撅嘴巴,那副模样显然是不信。   嘤鸣见状,只得一把将他抱起来,好声好气哄着道:“这里好玩地方多了去了,不如咱们去旁边钟表店去瞧瞧?”   梅骨也忙附和:“那儿的钟表都是海外运来的,有一种怀表,极小巧,还不到一寸呢!”——梅骨的语气里透着艳羡,她一直想要一块,但越小的钟表,越是昂贵,梅骨一直不舍得买……何况去年生日,老爷已经她一架西洋座钟了。   如此哄着,才把永瑶抱去旁边钟表店前,只是还没迈进门槛儿去,便听见里头传出一个尖刻的妇人的声音:“等我表姐给纳兰大人生了嫡子,石氏那狐狸精算个什么东西?!”   嘤鸣一愣,一时间听着有些耳熟,忽见身后的梅骨脸色铁青,便恍然大悟了,她差点忘了,梅骨姓石,全名是叫石梅骨。   梅骨咬了咬嘴唇,道:“主子,咱们还是换个地儿吧。”   嘤鸣倒是好奇了,探头朝里头瞧了一眼,那是橘红潞绸旗服的年轻妇人,梳着两把头,满头珠翠玲珑,只可惜背对着门口,正与另一个年级稍大些的葱青软缎旗服妇人笑咯咯说着话,“你是没瞧见她平日里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儿!不就是个妾么!也就我那表姐软柿子般的性子,换了我,岂容她狐媚丈夫、四处招摇!”   旁边的妇人笑着揶揄道:“如今圣上驻跸知府衙门,孟佳妹妹的酸话在我面前嘀咕两句就罢了,回去之后可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你口里狐媚子,跑去皇后娘娘跟前告你一状,可有你喝一壶的!”   那孟佳氏嗤笑了一声,语气更尖刻了几分:“她敢?!!我表姐才是知府衙门的主母,她若识趣,就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若不识趣,跑去告状,等皇上皇后走了,我自有百般法子,叫她生不如死!!”说着,这孟佳氏露出了几分阴森的表情。   旁边的妇人也不由一惧,讪讪笑了。   钟表店的门终究还是没进去,而是去了对面的茶楼,挑了个清净的雅间,叫了一壶碧螺春,并几碟小点心。   嘤鸣这才问:“我听得倒是真真,那个嘴巴甚是厉害的孟佳氏可是伊尔根觉罗氏的表妹?”   梅骨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嘤鸣又问:“她可是住在知府衙门?”   梅骨再度点头,“住在西跨院,夫人的表妹夫因赴天津任职,又无合适的住所,所以暂时借住。”   第707章、极品亲戚   梅骨再度点头,“住在西跨院,夫人的表妹夫因赴天津任职,又无合适的住所,所以暂时借住。”   嘤鸣淡淡问:“借住了多久了?”   梅骨说:“已有半年有余了。”   嘤鸣“呵”地笑了,“借住半年多了,还叫‘暂时’?!雷霆就这么老好人?!”——这样的亲戚,也真有够厚脸皮的。借住在人家家里大半年,还对人家的家事指手画脚……什么玩意儿啊!!   梅骨忙道:“老爷正忙着军港和造船厂的事儿,忙得脚不沾地,实在分身无暇管这些事儿。内院的事儿,一直都是夫人的做主的。夫人的性子……着实开不了撵人走的话。”   嘤鸣点了点,雷霆这几年的确被弘历使唤得跟陀螺似的,外头的事情一大堆,只怕都没注意到后院起火吧?   嘤鸣摇了摇头,“有些话,若伊尔根觉罗氏开不了口,你可以替她跟雷霆开口!”——雷霆对待一大一小两个老婆,素来是一碗水的端平,上半个月去大老婆房里,下半个月去小老婆房里。而且婚后数年,再没有纳过旁的妾。按照这个时代人的眼光来看,无论做他的妻子还是小妾,都是幸福的。人家大小老婆和平相处,日子过得好好的,这个孟佳氏也太把自己当一盘菜了,半点寄人篱下的觉悟都没有!!   梅骨愣了一会儿,“这……着实有些越俎代庖了。夫人倒是不会怪我,可我怕老爷他会不高兴……”梅骨垂下了头去。   “那你就说,是我让你说的!”嘤鸣轻哼道,“谁没几个厚脸皮又不知所谓的亲戚?你们若不好意思,他们就会永远好意思!!”——对待这种人,就不该客气!   梅骨讷讷点了点头,“等老爷忙完手里的活计,奴才就跟他提这事儿。”——梅骨忍不住心想,若真能把西跨院那对夫妻给撵走,也真真是一件大喜事了。   说罢,嘤鸣捏起一块糖耳朵,脆生生吃着,又拿了块软和些的蜜三刀递给永瑶吃,小孩子牙口不好,不适合吃糖耳朵。   梅骨又笑着说:“明顺斋不但茶水泡得极好,还有鲜果馅儿的汤圆也是本地的一绝呢!”   嘤鸣看了看外头的太阳,已经如日中天,没想到已经是晌午了,便想着,干脆在这儿用午膳得了,瞧永瑶大口吃蜜三刀的样子,约莫也是饿了。   “那就叫些鲜果馅汤圆吧!”——宫里的汤圆不是芝麻馅就是花生馅儿的,香得叫人腻得不行,除了元宵节,平常时候,嘤鸣是不吃汤圆的。如今听说竟有鲜果馅儿的,倒是起了好奇心。   梅骨便唤了小二进来,那小二一眼认得梅骨,直接上前打千儿,道:“石夫人有几日没来了,这回可还要点汤圆?”   嘤鸣暗忖,看样子梅骨经常来这明顺斋。   梅骨抿了抿唇角便道:“每种水果馅儿的汤圆都来一小碗!”   “诶!好嘞——”   不消片刻,精致的青花瓷小碗,整整齐齐摆了四碗,草莓馅儿的泛红的、芒果馅儿的润黄、蜜瓜馅儿的透绿、葡萄馅儿的盈紫,色彩分明,倒是好看得紧。   说是小碗的,但每一碗少说也有二十来只汤圆,嘤鸣和儿子两张嘴,是怎么吃也吃不完的。因此即使每碗都尝了,还是剩下足足一半。最好吃的是蜜瓜的馅儿的,清甜爽口,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蜜瓜的果香,草莓馅儿的和芒果馅儿的也不错,葡萄馅儿的就太酸了点了……   不过永瑶最喜欢葡萄馅儿的汤圆了,一口气吃了十个,吃得牙齿都快酸倒了,捂着腮帮子,小嘴儿都歪了。看得嘤鸣呵呵大笑不止。   见嘤鸣吃饱喝足,梅骨急忙道:“主子,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是否该回去了?”   嘤鸣笑眯眯道:“急什么?天黑之前回去不就得了?”——一上午虽溜达了几处,却还什么东西都没买呢!作为一个女人,出来逛街,不买东西,岂非白逛了?   天离黑还远着,不过梅骨却是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主子娘娘这是想在外头玩儿一整天?!   嘤鸣又唤了那小二进来,道:“打包四个口味的水果馅儿汤圆,送去知府衙门!”——味道不错,他们娘俩都吃过了,也给弘历尝尝好了。   小二应了一声,又问:“这位夫人可是吃好了?”   嘤鸣点头,随手丢出一块海棠式银锞子打赏给了小二,小二笑得合不拢嘴,连连作揖谢赏。   正在这时候,外头竟又传来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别人都有雅间,凭什么我得在闹哄哄的大堂用饭?!”   “咱们明顺斋一向生意好,稍晚些,雅间就满了!”明顺斋的掌柜急得满头热汗。   “满了?!哼!那就叫人给我腾出个雅间来!!!我家老爷可是安抚使司佥事!信不信我叫我们老爷封了你们明顺斋?!!看你们生意还不好不好!!!”那女人声音异常尖锐,那叫一个厉害!   这句话,真真是吓坏了明顺斋掌柜,民不与官斗,他哪里得罪得起官太太?急忙道:“夫人请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挨个雅间问问,一定请人给您腾出个地儿来!”   那孟佳氏得意地一哼:便道:“不必挨个问,我就要那个天字第一号雅间!!立刻叫里头的人滚出来!!”   天字第一号雅间……嘤鸣默默一想,便对梅骨道:“说得不就是咱们这间儿吗?”——孟佳氏这个官太太架势摆得倒是十足,“那个安抚使司佥事是几品官呀?”——她倒是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官职。   梅骨叹了口气,道:“从七品。”   嘤鸣面露讶异之色,才从七品芝麻绿豆官,居然也这么嚣张?   梅骨道:“孟佳氏性子强势,她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年春的时候,夫人的娘家人曾送了三匹颜色清雅的好料子,夫人原打算给三个姑娘每人一匹,用来做春衣的。可孟佳氏却跳了出来,说什么嫡庶有别,嫡出大格格得一匹,那庶出的两位格格最多只配得半匹,否则便是乱了嫡庶尊卑!然后,愣是被她抢了一匹去!”   嘤鸣忍不住有些鄙夷了,“跟晚辈小孩子抢衣料,她的脸皮还真有够厚的!人不要脸则无敌啊!”——她还真是开了眼界了!   第708章、能有多嚣张   梅骨垂头叹了口气,说:“主子,除非亮出您的身份,否则明顺斋掌柜只怕拦不了太久!”   “哦?”嘤鸣露出了几分看好戏表情,“我倒要看看,她能有多嚣张。”——在宫里,许久都没看到这种好戏了……果然还是宫外热闹。   明顺斋掌柜道还够意思几分,连忙低声道:“天字第一号房里,正是知府大人府上的石夫人,还望夫人莫要……“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孟佳氏就冷笑了一声:“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她!什么‘石夫人’?!不过就是侍妾!她也当得‘夫人’二字?!我表姐伊尔根觉罗氏才是知府衙门的夫人!!一个包衣贱婢,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争雅间?!”   打人不打嘴,揭人不揭短。孟佳氏这话,无疑是既揭了梅骨的短,又打了梅骨的嘴。包衣旗又怎么了?包衣旗跟你有仇啊?!孟佳氏的行为,完全可以用“欺人太甚”四字形容。所以,即使是好脾性的梅骨也被窜起了火气,脸蛋都涨红了。   梅骨已经不打算再忍了,上前推开房门,便怒道:“孟佳夫人好大的派头!!”   孟佳氏见梅骨被自己骂了出来,面上露出讥笑之色:“这么快就出来了?本夫人还以为有人要做缩头乌龟呢!”孟佳氏嗤嗤笑了,“既出来,就给本夫人赶紧滚!本夫人今日心情可不怎么好!!”   梅骨正色道:“里面有贵人还在用膳,孟佳夫人哪儿来就请回哪儿去!”   孟佳氏露出惊讶之色,惊讶中带着鄙夷,“哟呵!几天没见,石姨娘的脾气倒是见涨了!”孟佳氏讥笑着道:“什么‘贵人’?!这么大的谱儿!本夫人倒要瞧瞧是个什么玩意儿!”说着,她便作势要冲进雅间。   梅骨焉能容孟佳氏冲撞了里头的嘤鸣和永瑶,上去便展臂拦住,怒目唬瞪:“你最好自己动动脑子!里头的人,可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梅骨的话,已经算是一种暗示了——没有得到嘤鸣准允,梅骨自然不敢道明嘤鸣身份。但如今谁都知道帝后来了天津府,而她曾经是皇后身边大宫女,只要动了动脑子,便不难得出猜测了。   可那孟佳氏若是个有脑子的,便不会寄人篱下还在别人家里指手画脚、耀武扬威了!何况孟佳氏正在气头上,只当梅骨是色厉内荏地吓唬她,便直接扯着嗓子嚷嚷道:“在天津府,还没有本夫人得罪不起的人!!”   说着,便狠狠一用力,愣是将梅骨推到在了天字第一号房门外的过道上。   孟佳氏一边大步入内,一边尖着嗓子嚷叫:“整日跟狐媚子混在一起的,只怕也是个狐媚子吧?!!”   孟佳氏语毕,便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正在施施然饮茶的嘤鸣。今日外出,嘤鸣虽然换了寻常满族妇人打扮,但一身的衣料俱是金宝地芙蓉妆缎,掺了金线与孔雀绒羽织就的妆缎,可谓是寸缎寸金,其珍贵程度,一眼就看得出来。   因为出逛街,脚上穿的是一双只有一寸高的花盆底鞋,鞋面用的是紫丁香色的云锦,豆绿掐牙,最惹眼的,还是一双鞋尖上缀着的合浦明珠,珠子硕大圆润,几乎有鹌鹑蛋大!!这样的明珠,制成耳环都是稀罕物,竟会有人点缀鞋尖,这样的财大气粗,让孟佳氏呆住了。   为了出行方便,嘤鸣只梳了最简单小两把头,露出一抹玳瑁镶珠石翠玉扁方露出了一角翠色,盈绿得宛若一波碧水,只有和田的翠玉才有这般成色!   除此之外,则只用了一双金累丝点翠白玉琥珀穿珠梅花簪装饰,累丝是宫中常见的金首饰样式,嘤鸣自以为是寻常物,可在外头眼里,却并非如此。   金累丝首饰,是将金子拉成细丝,再编股,焊于器物上,层层累得成需要的形状,再嵌以各种珠宝,才算完工。这需要手艺极其精湛的金匠才能完成。在宫外,想要打造一件金累丝首饰,需要支付三倍的金子!可见造价之昂贵!   孟佳氏看呆了,但只片刻后,她就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心底泛起的不是忌惮,却是浓浓的嫉妒与贪婪!小狐媚子石氏的朋友,竟然有这么好的妆缎衣衫,竟那合浦明珠点缀鞋子,头上竟然还戴着和田翠玉扁方以及金累丝的首饰!!   这里头的每一件拿出来,都比她全身的行头值钱!!   孟佳氏虽然满头珠翠,但不过是菜玉簪子、鎏金钗子之类的首饰,衣裳所用的潞绸料子素日不错,但绣工却是次等的,针脚也粗,远不能与嘤鸣那身相提并论。   孟佳氏眼中燃烧起一抹名为嫉妒的火焰,已然将她的理智淹没殆尽了。   而嘤鸣,只冷冷一撇,便吩咐身边扮作丫鬟的宫女,淡淡挥手道:“轰出去。”   嘤鸣的三个字,是轻飘飘的,宛如柳絮。   然而却点燃了孟佳氏的怒火,她当即怒吼道:“想轰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家老爷可是——”   嘤鸣掀了掀眉毛,道:“是七品芝麻官!!”——安抚什么玩意儿的,反正她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梅骨告诉她,是从七品。   孟佳氏气红了眼睛,张牙舞爪便要冲将上来,可惜已经被兰秀竹清二人毫不客气地拦下了,兰秀更是鄙夷地啐道:“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婆娘,也赶在我家主子面前放肆!真是不知所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若孟佳氏还存有半分理智,只怕便该明白,里面这位的确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只可惜,她现在早已被怒火淹没,哪里还有半点脑子?   孟佳氏呲牙咧嘴吼道:“装什么装!与狐媚子石氏亲近之人,必然也是个狐媚子!!谁知道你是哪家爬床的小贱婢呢!!”   此话一出,兰秀竹清又是惊愕又是愤怒,她们惊愕与孟佳氏的胆子,也愤怒她竟然辱没中宫皇后!   听了这句话,哪怕是泥人也得活了,何况嘤鸣并不是泥人。之前不出手,她只是觉得孟佳氏这种跳梁小丑犯不着她亲自动手!   如今,嘤鸣觉得该亲自动手了。   第709章、崇尚暴力美学的女神……经   嘤鸣掸了掸衣袖,几步走上前去,抡起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便撂了下去!!   因为有兰秀竹清制住孟佳氏,所以孟佳氏根本无处可躲,便被嘤鸣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嘤鸣没有留手,因为她真的生气了,有些人,不动粗实在不行啊!!   暴力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却是最快捷最省事的解决办法,也是最出气的好办法!   一巴掌过去,孟佳氏应声重重摔倒在地,直接被扇出了雅间,倒在了方才梅骨倒下的地方。   梅骨站在一旁,她看到,孟佳氏半边脸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紫红了起来,孟佳氏的嘴角也已经流血了,真真是……太解气了!梅骨笑了。   但笑着笑着,梅骨就笑不出来了,她看见就在孟佳氏倒地的旁边三尺外,出现了两双靴子,一双在前,一双侧后,前头那双靴子她眼生,但后头她眼熟——眼熟极了!!因为那就是她亲手缝的靴子!!亲手给自己的丈夫缝的靴子!   梅骨忙抬头看,果然,映入自己眼帘的两个男人,她都认识!   一瞬间,梅骨吓了个胆战心惊,不是因为自己的丈夫,而是自己丈夫前头那位。   “大中午的不会去用午膳,原来是跑这儿来打人了啊!!”前头那位阴着嗓子,对着雅间里刚打完孟佳氏一巴掌的嘤鸣阴测测道。   嘤鸣当然也瞅见了这位主儿,就在他抡完巴掌的时候,就瞅见有两个人已经走到房门口了。   嘤鸣囧了,脱口道:“你怎么来了?”——来的是弘历……还有雷霆跟在后头。   弘历挑了挑细长的双眉,“拿几碗乱七八糟的汤圆来打发爷!还真有你的!”   嘤鸣黑线了,“我尝着这里汤圆好吃,才叫送回去给你一份尝尝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时候,被扇得眼冒金星的孟佳氏也爬了起来,她也看见了雷霆,当即呜哇哭了起来,叫嚷道:“姐夫,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雷霆瞥了一眼孟佳氏那肿得不成人样的半边脸,心道,我可做不了主,那位可是个崇尚暴力美学的女神……经。   孟佳氏哭得稀里哗啦,“姐夫!那个小娼妇竟然打我!!!”   雷霆目瞪口呆,露出了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骂暴力美学女神经,顶多挨一顿胖揍,可当着暴力美学女神经老公的面骂,那你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死)啊!!   弘历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方才的阴沉脸,那是只是生气吃味而已,现在的阴沉脸,那就是寒度暴涨,分分钟就要把人切片的节奏。   不过在明顺斋这么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地儿,皇帝陛下还是忍住了没叫直接砍了,而是道:“王钦!带回去再处置!!”这语气冷得吓人。   王钦自是二话不说,挥手招呼两个家丁穿着的侍卫,一个捂嘴、一个反剪,便给从明顺斋后门押了出去。   整个过程那叫一个利落,孟佳氏半点声音发不出,便被整了出去。所有人还没回过神来,闹剧已经结束了。   弘历大步进了雅间,雅间大门关上了,几个高大威武家丁守在门外,哄散了看热闹的人。   这会子,没了外人,雅间里的人顿时齐齐矮身下去,跪了一地。   嘤鸣也忙微微一屈膝,见了万福常礼。   弘历却几步上来,一把捉过她的手,硬是掰开了,他叹道:“果然红了,疼吧?”   雷霆心底默默吐槽,孟佳氏才疼呢!脸都肿成主了……   嘤鸣看了看手心,方才知道自己那一巴掌用力太大,手心都扇红了,疼倒是不至于,就是有点痒,便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雷霆心里又吐槽:你当然没事,有事儿的是孟佳氏……   嘤鸣又笑着道:“这儿汤圆真的很好吃,你吃一碗吧!”   雷霆三度默默吐槽:吃货女神经伤不起啊……你眼里就只有吃食吗?   小永瑶也跳出来,扑在弘历腿上,“汗阿玛!我尝过啦!葡萄馅儿的最好吃!”   雷霆四度吐槽:吃货女神经生了个小吃货……   嘤鸣挥了挥手:“去去去!葡萄馅儿你爱吃,你汗阿玛可不爱吃酸!”然后便笑着对弘历说:“你应该爱吃蜜瓜馅儿,还有芒果馅儿和草莓馅都可以尝尝!”   小永瑶噘嘴嘀咕道:“我要葡萄馅儿的……”   嘤鸣低头看着儿子:“你是牙又不疼了吧?不许吃了!”——刚才捂着腮帮子的又是谁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弘历还真留下来吃水果馅儿汤圆了,雷霆被打发走,还带走了她的小老婆梅骨。   蜜瓜、芒果、草莓,总共三碗汤圆,弘历一口气吃了个干净,胃口那叫一个好!   “对了,怎么雷霆也跟你一块来了?”嘤鸣有些疑惑。   弘历淡淡道:“因为他知道那些水果馅儿的汤圆只有明顺斋有,朕不知道明顺斋在哪儿,就叫他带路了。”   “哦……”嘤鸣点了点头,所以带完路,你就把人家给撵走了。她都没来得及跟雷霆说句话呢,就被防备全天下雄性的弘历分分钟撵人了。   弘历撂下手中的银勺,哗一声打开折扇,悠悠然扇着,嘴上也悠悠道:“汤圆朕也吃了,现在跟朕回去吧!”   嘤鸣忙摇头不迭:“我想买的东西还没买呢!”——坐在楼上雅间里,透过半开的支摘窗,便能看到对面钟表店里各式各样新奇的表,斜对面西洋衣饰店中更有漂亮的羊毛呢料子、亮晶晶的胸针、沾了五彩羽毛的礼帽等等,她全都想买回去!   弘历淡淡道:“回去你列个单子,吩咐人出来采买就是了!”   嘤鸣道:“我要自己挑!!”   弘历皱了皱眉,“哪儿来那么多毛病?!”——还非得自己挑?!   嘤鸣见弘历面有不满之色,急忙笑眯眯道:“斜对面哪家衣饰店里,有好多毛呢料子,多挑些,回去我给你做件斗篷!”   听了这话,弘历露出了几分笑容,缓缓点了点头。   弘历就只倔驴,不好伺候,但这么些年了,嘤鸣也总结出些许诀窍来了,只要顺毛摸着哄就成了!弘历不是不乐意她出门,也不是不乐意她大扫荡,只要别忘了有他的一份儿就成了。   第710章、打道回京   于是,略消了消食,便直奔对面而去。钟表店里,嘤鸣挑了七八块好看的怀表,打算给入学的琚儿、烟儿和柳哥儿一人一块儿,这东西随身佩戴,用起来也方便。然后自己一块,弘历一块,还有小永瑶,别看还不会看怀表,却非吵着要。   衣饰店的胸针很漂亮,大多是铂金质地,上头嵌着欧泊、祖母绿之类的宝石,倒也好看,嘤鸣财大气粗,直接把柜台上的胸针全都扫荡空,礼帽挑了两只,打算留作收藏。呢料子,挑了大红的、橘粉的、葱青的、豆绿的、品蓝的,黛绿和海蓝的预备着给弘历做斗篷、大氅。   雷霆所开设的商业一条街上,的确不乏精品店,不只是那些新奇的西洋玩意儿,还有不少的传统手工业产品,刘记木雕店,雕出来的酸枝木狮子镇纸极是精美,比宫里的手艺都好些,活龙活现的,二尺高的小插屏雕得蜂飞蝶舞,只可惜木材都差了些,只是寻常红木,莫说是紫檀了,连花梨木的都没有。   花样繁多的绢花、泥塑的彩人、手绘的风筝、精美的剪纸……   买得最多的还是吃食,三斤核桃、两罐虾酱、硕大的蒸蟹、黄澄澄的鸭梨、五加皮酒、芝麻烧饼、叉子火烧、糖炒栗子、盘山柿子……最后还整了两块本地的麦饭石,打算拿回去搁温泉里。   幸好待得侍从多,否则这些东西还真拿不动呢!!   嘤鸣是心满意足了,可太阳也已经西斜了。   陪着她逛了一个下午的弘历脸色黑了黑,除了一开始买了点像样东西,后头那些都是啥呀!!合着宫里还缺了吃的不成?!最后还整了两块石头回去……弘历满头都是黑线。但他看到嘤鸣坐在马车里,傻乐呵呵笑了一路,突然心头也松快了几分。心道,罢了,难得出来一次,随她吧!   回到知府衙门后,嘤鸣把那些不能过夜的吃食自己留了一份,其余都赏了出去,主要是给雷霆的大小老婆给几个女儿了。当然了,伊尔根觉罗氏怀孕了,蒸蟹就无福消受了。   其余的东西,她打算带回宫,给圆明园里的嫔妃每人一份儿。后世出去旅游一趟,也得给家里人带点当地土特产吧?   永瑶拿着那个比他还大的大蝴蝶风筝,跑来跑去,高兴得不得了。   回到知府衙门的时候,才发现梅骨陪着雷霆大老婆伊尔根觉罗氏正跪在她房门外请罪呢!是了,那个孟佳氏,是伊尔根觉罗氏的表妹呢。   “你们是来替孟佳氏求情的?”嘤鸣挑眉问道,孟佳氏已经不知被弘历整哪儿去处置了,是死是活她也不晓得。准确点说,她根本不关心孟佳氏是死是活。   伊尔根觉罗氏心中慌乱如麻,纵然她不是很喜欢这个表妹,可这个时候也不能不管她的死活啊!伊尔根觉罗氏连连磕头哀求,“孟佳氏骄纵无礼,娘娘要打要罚,妾身都无话可说,只求娘娘饶她性命!”   嘤鸣抬了抬眼皮,“你跑来给孟佳氏求情的事儿,雷霆知道吗?”   伊尔根觉罗氏垂下脑袋,道:“老爷不许妾身为她求情,妾身是偷偷跑来的……”   梅骨则颇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嘤鸣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吧。”   “娘娘!”伊尔根觉罗氏满是哀求地看着她。   嘤鸣淡淡吩咐小文子:“你先去御前问问,孟佳氏现下如何了。”   嘤鸣才刚吩咐出声,便叫御前总管太监王钦来了,王钦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娘娘万福金安。”   嘤鸣看了王钦一眼,便问:“皇上遣你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王钦笑着说:“皇上正与纳兰知府商议政务,怕是一时半会过不来,请主子娘娘先行歇息,不必等了。”   嘤鸣点了点,又问:“对了,那个孟佳氏如何了?”   王钦眼角撇了撇跪在地上的雷霆的打小老婆,便笑着说:“回主子娘娘,孟佳氏一时想不开,已经悬梁自尽了。”   伊尔根觉罗氏听得这话,脸色苍白了个透彻,身躯一晃,险些扑倒在地,幸好梅骨跪在旁边,连忙扶了一把。   嘤鸣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以弘历的脾性,他的眼睛里是断断揉不得沙子的!孟佳氏敢那般辱骂她,就算不死也得半死。弘历倒是干脆利落,直接就给处置了,也免得有人求情了。   伊尔根觉罗氏强撑着恳求道:“可否将表妹遗体送回,让她夫家为她办理丧事,也要入土为安?”   嘤鸣点了点,便对示意了一眼。   王钦打了个千,道:“嗻!奴才明白了。”   嘤鸣看了看伊尔根觉罗氏,点头道:“你这个表妹,并非良善之辈。难得你还这般为她求情……”   伊尔根觉罗氏垂泪道:“妾身就知道,她的性子……早晚是要闯大祸的!只是不曾想,竟这么快!”伊尔根觉罗氏呜咽如潮,“早先她还求妾身,想来觐见皇后娘娘,那时候若妾身答允了,她认得娘娘容颜,便不至于犯下大不敬之罪了!”   嘤鸣摇头,“这事儿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就算你带了孟佳氏来觐见,本宫也不会见她的!”叹了口气,便对梅骨道:“扶你们家夫人回去歇息吧,好好照顾她。”   梅骨道了一声“是”,便连忙搀扶着伊尔根觉罗氏退下了。   在天津府住了三日之后,弘历便打道回京了。对于天津卫海军的战斗力状况,弘历亲眼看过之后,似乎心里已经有数了,所以拟定了下一步的战略。   大航海时代要到来了吗?   嘤鸣突然有些期待了,不过……海上的战争,也快要开启了吧?   回圆明园的路上,因为下了一场大雨,耽搁了行程了,不过总算赶在八月初十这一天回来了。   因为这一天是兰台学宫十日一休的日子。上了九天学的永琚、烟儿都回来了。   想她当年念小学,都是每周双休,还是大清朝的孩子苦逼,十天里只能放假一天,每逢初十、二十、三十才能休息一天,若是时维四月,木有三十,那就更苦逼了。   别看放假少,也是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宫里读书的阿哥,一旦入读,除了长辈生日、年节等重大节庆,是连一天假期都没有的!所以说,兰台学宫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而且,过几天就是弘历生日,也就是万寿节,兰台学宫倒时候也会放假一天,庆祝皇帝陛下生日。   多日未见,烟儿还是那张白白嫩嫩、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可永琚却黑了些、糙了些……   嘤鸣看了忍不住心疼,刚入学宫的孩子,虽然还爬不上马背,但拉弓射箭却已经开始学了,还有摔跤、蹲马步这些户外课程,风吹日晒的,活像换了层皮!这时候就体现出烟儿是灵兽的优越性了,怎么晒都晒不黑,怎么吹都吹不糙……   永琚却不当一回事儿:“额娘,我好着呢!十三哥才可怜呢!瘦得双下巴都没了!”   额……十三阿哥的确太缺乏运动了点,又爱吃甜食,胖得跟小猪似的。可到了学宫里,运动是每天必须的,谁也别想逃课,甜食……自然也是木有滴!如此一来,十三阿哥瘦了,那倒是理所应当的。   嘤鸣突然笑了,“庆妃怕是要心疼死了。”——这个庆妃!谁叫她把儿子喂得那么胖?   永琚忽然瞅见自己额娘的衣襟上别了个亮晶晶的小玩意,不禁多看了几眼。   嘤鸣笑着说:“这是胸针,漂亮吧?”——她佩戴的是一枚镶嵌了蓝水晶的蜻蜓胸针,之前在天津府的西洋衣饰店采买的,阖宫嫔妃也都送了。   永琚忙点头道:“漂亮!儿子方才来海晏堂的路上,碰见了吉嫔娘娘,吉嫔娘娘似乎正要往接山秀房去,她衣襟上也别个胸针呢。”   第710章、传说中的香妃(上)   “儿子方才来海晏堂的路上,碰见了吉嫔娘娘,吉嫔娘娘似乎正要往接山秀房去,她衣襟上也别个胸针呢。”   至于吉嫔是谁……当然是庆妃的妹妹,从前的陆贵人!   正笑着,文瑞躬身进来禀报说嫔妃们都来请安了。   嘤鸣点头,今日是她回宫的日子,照规矩,嫔位以上嫔妃是该来请安的。   还是从前那些老面孔,也老了几分,纯贵妃苏卿宜、嘉贵妃金绣纹、愉妃海佳常汐、怡妃柏灵韵、庆妃陆簪缨……还有,顺妃钮祜禄颐贞——从前的顺嫔,是去年与吉嫔陆羽裳一起行的册封礼。当时,嘤鸣提出让陆贵人晋嫔位,弘历便突然说:“颐贞在嫔位上也许多年了,照顾痴傻的苏勒无微不至,又善待永琰,不如就晋她妃位吧。”   那时候,嘤鸣才晓得顺嫔的名字原来是叫“颐贞”。   嘤鸣没有反对,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反正这几天顺嫔很老实,给她的妃位也无妨。如此高位算是满员了,两大贵妃,愉顺怡庆四妃并立,吉嫔、婉嫔、豫嫔、忻嫔——嫔位上也是只有四个。   “主子娘娘万福金安。”嫔妃齐声屈膝见礼,嘤鸣忽的发现,她们衣襟上清一色都佩戴了胸针……不禁脸上笑容更多了几分,忙叫众人平身赐坐。   嘤鸣饮了一口茶水,便笑谈道:“本宫回来就听说,西面刚刚平定了大小和卓叛乱,又正值皇上万寿,倒是个吉兆呢。”   新疆那儿数月前就闹腾起来了,弘历直接派出了火器营兵马,所以平判的速度很快。大小和卓部的酋长的脑袋全都被主将雅尔哈善带了回来——这个雅尔哈善是个黄带子,姓爱新觉罗氏,虽然没有爵位,但立下平判之功,只怕爵位也不远了。   可嘤鸣说完话,却发现底下竟是一片寂静,谁都不应声,仿佛在座嫔妃全都哑巴了似的。   嘤鸣有些纳闷了,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说议论几句凯旋的盛况,也不至于犯忌讳吧?   “怎么了?”嘤鸣便问了一句。   纯贵妃列贵妃尊位,又是资历最年久的嫔妃之一,嘤鸣虽然没有指名问谁,但这时候,自然要她来回答。纯贵妃忙起身道:“回主子娘娘的话,雅尔哈善立了奇功,斩杀小和卓部酋长霍吉占,还……还生擒了霍吉占的王妃和卓氏。”   嘤鸣没往纯贵妃表达的那个方向去想,反倒是对这个王妃的姓氏感兴趣了,“和卓部落的酋长不是也姓和卓氏吗?怎么王妃也是这个姓儿?”   纯贵妃傻了眼,半晌才讷讷道:“这个……和卓部的习俗可能就是这样吧……”   嘤鸣点了点头,的确,有些少数民族部落的确不在乎同姓通婚这种事儿。只不过……和卓部,和卓氏,她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拧眉思索的时候,忽的闻得一股香风自殿外袭来,那香气,幽然馥郁,似玫瑰、若牡丹,又恍然是蓬莱福海上的莲香,是一种百花汇聚的香气,直叫人陶陶然欲醉。   “哪儿来的香味儿呀?”嘤鸣问了身边的薛嬷嬷一句。   薛嬷嬷摇头,也是觉得惶惑。   这时候,殿外的太监小昌子快步进了殿中,打千禀报道:“主子娘娘,有个回族女子求见。”   嘤鸣懵了:“回族女子?”——回族,不就是和卓部吗?嘤鸣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联想,再看殿中嫔妃,已经齐齐垂下头去,鸦雀无声。   嘤鸣挑了挑眉毛:“什么回族女子?长什么样的?”   小昌子给出简练又精准的形容词:“很美、很香。”   很美、很香——也就是说刚才那阵香风就是从这个回族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等等,她记得纯贵妃刚才说……雅尔哈善生擒了小和卓酋长的王妃……难道这个就是这个?!   嘤鸣急忙问:“她可是和卓部酋长霍吉占的王妃和卓氏?!”   小昌子道:“奴才不知她是身份,不过来者自称正是和卓氏!”   嘤鸣暗道,没跑了!就是这个和卓氏!!   麻蛋!!!为什么小和卓酋长的王妃就跑到圆明园里来?肯定是生擒了和卓氏的雅尔哈善进献的!!而和卓氏能送进圆明园,起码说明,弘历是准允的!!!没他点头,苍蝇都别想飞进来!!更何况是个大活人了!!   “很美?!很香???!!”嘤鸣已经咬牙切齿了,她不怒反笑,“很好!!!!”   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气氛不对劲了,为什么满座嫔妃鸦雀无声了!!她们肯定早知道宫里多了个回族香喷喷的大美人进来!!!   等等!!回族、香美人、和卓氏……   尼玛!!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香妃”吗?!!   这可不是个传说,历史上确有其人!!只不过人家不叫香妃,而叫“容妃”!因其“奇芳异馥,沁人心脾”,故而才有“香妃”之雅称!也是清朝历史上第一个维吾尔族(回族)妃子!大小和卓叛乱中,容妃和卓氏虽然是发动叛乱的小和卓酋长的王妃,但她的父兄帮助清兵平定了叛乱,所以事后,和卓氏以政治婚姻为目的,被送进了宫。   历史记载,初入宫为贵人,后晋容嫔、容妃,据说因貌美体香,因此甚得乾隆帝喜爱——想到这里,嘤鸣又气歪了鼻子!   好不容易清理掉了令妃,没想到又来一“香妃”!!尼玛,没完没了啊!!   “叫她进来!本宫倒要看看她又多美多香!!”嘤鸣咬牙切齿道,这会子她也浑然忘了,和卓氏并未受到册封,照例是没资格觐见中宫。   “嗻!”小昌子打千下去,去传和卓氏觐见了。   片刻后,只闻得步履盈盈之声,那香气也愈发馥郁袭人,宛若一片花海袭来!嘤鸣原以为会看到一个维吾尔族打扮的异域风情大美人,没想到却是个穿着一身崭新旗服、脚下踩着一寸花盆底鞋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的身材纤细修长,体态婀娜如柳,长相的确与众不同些,鼻梁高挺,眼窝略深陷,五官立体得有点像中东人,但又不像中东人那么黑,她皮肤非常白,白得像西方人似的,但又不像西方人那样白得没有血色,她是白皙中带着细腻的红润。   如小昌子所说,她很美!   不过嘤鸣倒是觉得,应该是“美艳”才对!   美艳无匹!   一个美艳至极的女人!!   面若桃花,眼若横波,香肌玉肤,艳冠群芳。一笑妩然生姿,冶丽娇娆,一举一动千娇百媚——这简直是天生尤物!只怕是个男人,见了就会走不动路!!   嘤鸣惊讶于和卓氏的美艳动人,和卓氏同样也惊讶于嘤鸣的年轻娇美!   和卓氏看着嘤鸣细嫩得宛若羊脂的脸蛋,流波荡漾的眼瞳中难掩惊色,哥哥不是告诉她,纳兰皇后比她大十岁,已经三十八了吗?可眼前这个端坐上位的女人,只怕说她二十岁都有人信!甚至看上去,比自己显得更年轻!!   惊讶了片刻之后,和卓氏倒是不忘礼数,忙敛身屈膝,端端正正跪了下来,道:“妾身和卓氏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嘤鸣一愣,她说得是汉语!很熟稔的汉语,虽然还带着些古怪的异域口音,但能把汉话说得如此之好,只怕是早就学过汉语了!!   嘤鸣也忙扯出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和卓王妃不必多礼,平身吧。”——嘤鸣一口咬定她是“和卓王妃”,便是不承认她是后宫的一员,语气也完全是待客般的客气。   第711章、传说中的香妃(下)   嘤鸣也忙扯出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和卓王妃不必多礼,平身吧。”——嘤鸣一口咬定她是“和卓王妃”,便是不承认她是后宫的一员,语气也完全是待客般的客气。   和卓氏不慌不忙道:“回皇后娘娘,原酋长霍吉占已死,且已被皇上废黜,因此,妾身早已不是和卓部王妃了。”   废黜了?这点她倒是不晓得,嘤鸣眯了眯眼睛,便笑道:“你不是和卓部王妃,那是什么身份?”——和卓氏还不曾受到册封,若敢以嫔妃自居,嘤鸣就敢直接拿宫规问罪!   和卓氏倒是不糊涂,她忙道:“回皇后娘娘,家兄因辅助平判有功,已被皇上封为辅国公,所以妾身是辅国公图尔都之妹。”   回答得很是圆滑嘛!!嘤鸣眼里投射出几缕冷芒,这个和卓氏不简单,轻描淡写化解了她的诘问,回答得有理有据有节,很聪明的女人!   聪明,而且美艳无比的女人,在这宫里,自然是最值得警惕的角色!!   嘤鸣瞥了一眼她身上的旗装,笑着说:“你是回人,穿旗服想必很不习惯吧?”   和卓氏恭谨地道:“回皇后娘娘,是有些不习惯。尤其是花盆底鞋,妾身苦练多日,方才能够平稳行走呢。”   “哦?”嘤鸣挑了挑眉,的确,和卓氏走进来的时候,步履很是平稳,可见她的确在这上头下了苦工的。从和卓氏的话里,嘤鸣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苦练数日”?和卓氏进圆明园已经好几天了吗?也就是说她陪着弘历去了天津,和卓氏就进了园子。而且她如此下功夫,如此去适应宫中生活,可见是想永远留下来!   嘤鸣淡淡道:“若是辛苦,你可以继续穿从前回装!”——少数民族的服装,也往往都十分好看,她还想看着新鲜呢,没想到和卓氏竟换了旗装。这是想标榜自己“嫁夫从夫”?!哼!!   和卓氏端跪在地,柔柔道:“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只是妾身既进了宫,就该守宫里规矩,不敢肆意妄为。”   好一个不敢肆意妄为!!嘤鸣执着绢子,掩了掩鼻子,道:“你这一身香气,倒是馥郁缠绵,是怎么弄的?”——这点才是她最好奇的,传说“香妃”是天生的体香,一出汗,便是香馥袭人。只不过,嘤鸣可以确定,和卓氏没有出汗,那香味又是哪儿来的呢?   和卓氏回话道:“妾身自幼喜欢调香,每日沐浴之后,都要周身涂抹回族的珍稀的香料,方才入睡。香气便是由此而来的。”   嘤鸣听了有点失望,合着不是天生奇香,只不过是擦了奇特的香粉罢了!!唉,后世的人太能编故事了,把香妃编得神乎其神。嘤鸣摆摆手道:“行了,你起来吧。”——跪着问了这么多话,这下马威也差不离了。   和卓氏嫣然一笑,“多谢皇后娘娘。”于是,扶着回族侍女的手背,站了起来。   只不过这殿中,自然没有她的座位,只能站在一边儿。   嘤鸣问完了话,嫔妃之首的纯贵妃才开口了:“和卓氏,你才刚死了丈夫,便要千里迢迢来京,也怪不容易的。”说着,纯贵妃嘴角扬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她显然是瞧不起这种刚刚丧夫便花枝招展出来卖弄风骚的女人。   和卓氏却没有丝毫受到侮辱的样子,反倒是笑着说:“妾身原是小和卓部酋长之女,父亲去世,酋长之位便被霍吉占抢去,妾身也被迫委身。幸好皇上发兵,妾身方才逃脱魔掌。”和卓氏露出了一脸感激涕零的神色。   对面的嘉贵妃嗤地笑了,“所以你就想以身相许,报答皇上的搭救之恩了?!”   和卓氏笑容羞涩,“妾身只是个女人,哪敢有自己的主意?进宫也是哥哥的意思,进了宫中,自然是处处都听皇上……和皇后娘娘。”——她最后还是顺道搭上了嘤鸣。   嘉贵妃轻轻一哼,“你倒是很懂规矩嘛!只不过……”嘉贵妃微微一顿,道:“大清还有一条礼法,那便是‘忠臣不是二主,好女不侍二夫’!!”   和卓氏“哦”了一声,美丽无暇的脸蛋上露出了迷糊之色,“妾身不是很懂。”   嘉贵妃冷然道:“意思就是说,一个女人,不能先后侍奉两个男人!!”   和卓氏似乎更迷糊了,满头雾水的样子,“为什么呢?为什么女人不能先后侍奉两个男人?!”她眨了眨魅惑的大眼睛,秋波动人,却是一副我不懂的样子。回族的确是不讲究这些,改嫁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开放程度不亚于二百多年以后。   嘉贵妃微恼,一番说教,竟是如打在了棉花上一般,的确叫人有些窝火。   纯贵妃见嘉贵妃已经说不下去了,便接着她的话对和卓氏道:“宫里的嫔妃,没有经历大选,起码也是过了小选的,进宫前,都是完璧如玉之身。若进宫的时候,不是清白之身,那自然是不配侍奉君王的!”纯贵妃的语气清淡,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话说到这么份儿上,和卓氏再想装糊涂也不能了,被人辱骂到这个地步,和卓氏难免也露出了几分恼色,她道:“是皇上准允妾身入宫,妾身只是遵旨进宫罢了。”   好嘛,居然把弘历抬了出来,纯贵妃自然也被堵住了嘴巴。   嘤鸣挑了挑眉毛,“如何安排你,本宫的确要好好问问皇上。这园子里,住着的都是皇上的嫔妃,外人住进来,着实不大合适。”她轻描淡写一语,就把和卓氏归为“外人”了,嘤鸣又问:“你现下是住在何处?”   和卓氏道:“皇上知道妾身是回人,信伊斯兰教,所以安排妾身住在远瀛观。”   这个和卓氏,的确不是安分之辈,前后好几次显示自己的重要性,竭力表达自己是受到皇帝看重之人。而这远瀛观,是圆明园中一处西洋景观楼,是清真寺风格的,临水而建,也是一座美轮美奂的西洋宫殿。   嘤鸣笑着点头:“哪儿很不错,能住进去,就好好珍惜,以后也能留个回忆!”——嘤鸣意思是警告她,你住不了几天的,老娘很快就能把你给撵走!!   和卓氏含笑点头,似乎完全没听懂嘤鸣话里的深意。   又装迷糊!就像刚才对付嘉贵妃那样!   嘤鸣露出几分倦色,淡淡对殿中一众嫔妃道:“今儿就这样,都散了吧!”   嫔妃们齐齐起身,屈膝见礼,道:“是,臣妾告退。”   那和卓氏倒也识趣,也跟着一同行礼道:“妾身也告退了。”   第712章、和卓氏   嫔妃们走后,嘤鸣便冷了脸,问小文子:“这个和卓氏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小文子躬身道:“回主子娘娘话,奴才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和卓氏进宫已有五日了!”   “五日?”嘤鸣挑眉,也就是说,她刚刚去了天津府,和卓氏就被安排进了圆明园?!   “果真是皇上准允她进宫的?!”嘤鸣语气更冷了几度。   小文子缩着脖子道了一声“是”,又忙道:“主子娘娘息怒,回族那儿才刚刚平定,纳和卓氏入宫,以此联姻,也是西北安宁的需要啊!”   嘤鸣当然知道和卓氏只是政治联姻的工具,可这个工具美艳又有心机,她能安心了才怪!!   小文子又道:“而且那和卓氏已经二十八了!娘娘!是二十八岁,可不是二八一十六!”   嘤鸣哼了一声,“二十八又如何?本宫还三十八了呢!!”   听了这话,小文子露出战战兢兢之色,忙恭维道:“娘娘貌若十八,从来没变过!”   嘤鸣摆了摆手,“少拍马屁!跟本宫准备肩舆,本宫要去九州清晏!”——她倒是要问问弘历,到底安得是什么心思!就算真的要政治联姻,就不会挑个寻常姿色的吗?!麻蛋!!难道是他色狼本性复燃了?!   嘤鸣话刚出口,外头的小太监便跑来禀报说:“主子娘娘,皇上来了!”   好嘛,倒是省了她跑一趟了。   弘历一入海晏堂,但觉得奇香铺面而来,不由惊奇,连忙问:“这是熏了什么香,倒是新奇。”   嘤鸣白了他一眼,“什么香?当然是雅尔哈善前几日刚刚送进宫的奇香了!!”   弘历一时没转过脑子来,便脱口道:“雅尔哈善什么时候送香料进宫了?!”   嘤鸣轻轻一哼,冷笑连连:“当然送了,还是您老人家亲笔批准的呢!!”   “朕批准……”朕没批准什么香料啊,只批准了……瞬间,弘历心头一震,“是那个体有异香的和卓氏?!她来过了?”   “哼!!!”嘤鸣鼻孔出气重重一哼,一脸的恼怒之色。   弘历不禁讪讪,只得耐心解释道:“雅尔哈善与图尔都联名上折,请求朕收了和卓氏入宫,以安回族动荡之心。朕也是为了朝政才允了的。”   嘤鸣板着脸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竟一连瞒了我多日,知道那和卓氏上门来,我才知道这宫里又多了个美人!!”   弘历心虚地道:“之前在天津,不是忙着么,朕原想回来之后再慢慢跟你说的,没想到那个和卓氏却登门了……”说到此,弘历不免有些不满,才刚进宫,位份未定,不老老实实呆在远瀛观,跑来海晏堂做什么?害得朕都不知怎么解释好了!!   嘤鸣继续道:“幸好她来了,否则我还不知要蒙在鼓里多久呢!也是她告诉我,是您御笔朱批,特许她入宫,也是你特意拨了清真风格的远瀛观给她住居!!可见是大美人的待遇就是不一般!!”   如果说刚才弘历还真是怨和卓氏乱走动,这会子便是气恼她不安于室了!弘历急忙道:“是朕准允入宫的没错!可是那远瀛观,并非朕钦此,是她自己求去的!”   嘤鸣斜眼瞥了弘历一眼,“她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是吧?!”   弘历苦口婆心道:“和卓氏的兄长如今还在京中呢,朕起码得做做样子吧?!”   嘤鸣又哼了一声,“那和卓氏美艳无匹,又浑身香喷喷的,你是心猿意马了吧?!”——做样子个屁!!老娘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吗?!这几年,弘历的确没再碰过别人,不论是姿色出挑的吉嫔,还是表妹顺妃,他都没碰过一根手指头。究其原因,嘤鸣可不信他是改吃素了,主要还不是因为嘤鸣维持了年轻的脸庞,娇嫩的身段?若她也纯贵妃嘉贵妃她们似的,年华老去、云鬓苍苍,弘历能腻歪她才怪!!   如今的这个香美人和卓氏的确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和卓氏的美丽,的确丝毫不逊色她,尤其是那股子妩媚风姿,嘤鸣都有些自愧不如了!!别看和卓氏都是二十八岁了,但保养得非常好,又有着十几岁小姑娘所没有的动人风韵,一双眼睛,简直是勾魂一般,在加上那一身的诱人奇香,只要是男人,都恨不得立刻扑倒!   弘历有些不高兴了:“什么‘心猿意马’!那和卓氏是丧夫之身,而且都二十八岁了!朕若真起了心思,也该挑个年轻的才是!!”   “嗯??”嘤鸣有点疑惑,“你……还没见过她?!”——否则弘历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弘历无奈地道:“朕忙里忙外的,哪有那个闲工夫见她?!”   听了这话,嘤鸣露出了笑容,还没见过呀,这倒是个好消息!!   嘤鸣眯了眯眼睛,满肚子的坏水还是翻涌了,“弘历,你既然是政治联姻,也未必要你纳为嫔妃呀!”   弘历瞟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嘤鸣狐狸一样笑着,“我的意思是,你成年的儿子有好几个呢,指婚给他们不就得了!”   弘历脸色一板,斥道:“胡闹!!”   嘤鸣有些不高兴了,“我怎么胡闹了?和卓氏只是进了宫,又没定下名分!只当她是个进宫学规矩的秀女不就得了!”——秀女指婚给阿哥,有什么不可以的?!   弘历摇头道:“和卓氏是回人,又是丧夫之人,岁数也年轻了,朕的儿子,谁乐意娶这个福晋?!”   嘤鸣笑眯眯说:“不能娶为福晋,可以纳做侧福晋啊!”成婚的几个皇子,如今顶多只有一个侧福晋,随便拎一个出来,纳了和卓氏不就得了?   弘历叹了口气,道:“侧福晋的位置,的确有的是。只不过和卓氏好歹是辅国公的妹妹,指做皇子侧福晋,未免太低了些了!”   嘤鸣有些怏怏,是啊,辅国公的妹妹,论理说,做皇子嫡福晋都够格了,可偏偏和卓氏情况太特殊了!!做嫡福晋,太委屈弘历的儿子,做侧福晋,又太委屈人家和卓氏了!   尼玛!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713章、容贵人(上)第四更!   “难道那个和卓氏只能留在宫里了?”对于这个结果,嘤鸣灰常不满意!!眼皮子底下搁了这么个心怀鬼胎的香美人,她可要寝食难安了!   弘历好声好气劝慰:“只是留在宫里,给她个名分而已。”   嘤鸣撅了撅嘴,一脸的不满。   弘历又道:“朕也没打算给她太高的位份,封个贵人,再赏个封号,应付一下和卓部就是了!”   嘤鸣鼓了鼓腮帮子,她还是不乐意!   弘历压低了声音,笑着道:“咱们暂时对她好点,等图尔都回了和卓部,你若不喜,把和卓氏安排回紫禁城就是了!”   听了这话,嘤鸣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弘历忙点头,“君无戏言!何况,朕对这种丧夫改嫁的女人……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嘤鸣媚眼流波,勾了弘历一眼,妩然道:“幸好你没看,你要是看了,肯定魂儿都要勾搭去了!”   弘历被嘤鸣突然的一抹风情勾得心里头痒痒的,便凑近了道:“朕的魂儿,快被你勾去了才是!”   嘤鸣狠狠啐了一口,“大白天的,别不正经!”   弘历哈哈大笑,甚是开怀。   “诶,对了,你打算给和卓氏什么封号呢?”嘤鸣眨着眼睛问。   弘历大手一挥道:“鸣儿若不嫌麻烦,就给她随便拟一个吧!”   嘤鸣眯着眼睛笑了,“和卓氏周身一股奇香馥郁,不如就叫‘香贵人’吧!”——香贵人、香嫔、香妃……哈哈,都不错哟!   弘历的老脸僵化了,鸣儿的酸劲儿这么还这么大呢?朕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弘历叹了口气,说:“嫔妃以‘香’字做封号,未免也太轻佻了!将来载入史册,朕的脸往哪儿搁?”这么香艳的封号,后世的人只怕要说他好色了!   嘤鸣耸了耸肩膀,“那就丽贵人吧!”这个“丽”字总可以了吧?   弘历想了想,便道:“丽贵人?那还不如容贵人呢!”   嘤鸣眼睛一圆,历史的惯性还真有够大的!!容贵人、容嫔、容妃……如今终于也要登上历史舞台了。   罢了罢了,只是个封号而已,她较什么真儿啊!!   于是,翌日早朝后,弘历就正是下达的手谕,册封和卓氏是贵人,赐封号为‘容’。因贵人算不得正经嫔妃,所以也无需册封礼,一道手谕既可。   嘤鸣又吩咐小文子:“去远瀛观告诉容贵人一声,她千里迢迢原来,好生歇着就是了,不必来谢恩了。”——照例嫔妃加封之后,需向中宫磕头谢恩。不过嘤鸣不想见她。   而且,她早已立下规矩,只叫嫔以上嫔妃前来请安,和卓氏只是个贵人,自是不必来的。以后就好好住在远瀛观吧,等过几日,和卓部的人走了,她也就该走了。   乾隆二十六年的八月十三,是弘历五十一岁生日。因不是整寿,弘历已经下旨,从简办理。因和卓部贵族还在京中,自然也被准允进园子为弘历贺寿。   这是个清爽的好日子,一大早嘤鸣就早早起来,精心打扮,虽未着朝服吉服,也特意挑了一身与弘历相配的明黄色缂丝旗服,衣上满是朱紫色鸾凤团花纹饰,掺了金线的团纹,在太阳底下金光粼粼,异常华美。因早晨还略有些冷,所以特意披了一件雪白狐裘边儿的大红羽缎斗篷。   寿宴设在蓬莱岛的琼花台上,嫔妃按照位份高低列席入座,皇子福晋、公主额驸俱是成双,还有几个白胖可爱的皇孙,略大写自成一席,小的则跟着父母,更小的则在乳母怀中。今日是弘历寿辰,轻易不能缺席。   除此之外,还有宗室近支的亲王贵胄、福晋格格们,倒是满堂热闹。   嘤鸣与弘历一登上琼花台,台上所有人的都跪下来迎驾,口称“万岁万福”,行的都是跪拜大礼。   坐上最上的席位,弘历扫视周围,点了点头,才叫平身。   皇帝既已驾临,自然是要开宴了,丝竹管弦之声也随之响起,紧挨着琼花台靠岸的一艘大船上,竟摆开了戏台子,咿咿呀呀唱起了老掉牙的《劝善金科》。   嘤鸣默默扫遍了琼花台,容贵人和卓氏的哥哥……辅国公图尔都,倒是不难找出来,带点中东血统的回人,长相到底是与众不同些。   不消片刻,图尔都上前向弘历祝寿敬酒,也顺带地提及了自己的好妹妹:“外臣即将离京,还盼着与容贵人道别,不知皇上可否准允?”   弘历见状,暗暗看了嘤鸣一眼,便问:“皇后,和卓氏入京有些水土不服,这几日可好些了?”   嘤鸣有些懵,和卓氏啥时候水土不服了?旋即,她就明白了弘历的意思,今日容贵人没有列席,所以弘历得找个她没来的借口,水土不服自然是最合适的理由。   便笑着说:“前几日据说有些不适,所以今儿没来。”   图尔都道:“妹妹身子一直还算不错,想来不至于太严重。皇后娘娘可否准允外臣见一见她?”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嘤鸣还能怎么说?只得点了点头。   于是,弘历发话,吩咐王钦:“安排一艘船,去把容贵人接过来!”   终于,弘历还是要见到和卓氏了吗?嘤鸣心中有些不安,只得默念一句“大局为重”,便笑着说:“本朝的祖制,秀女入宫,初封位份最高便是五品贵人。容贵人刚刚进宫便是贵人,还得了封号,可见皇上对和卓部的看重。”   图尔都忙躬身道:“是,皇上圣恩泽被,外臣感激不尽。”   弘历冲嘤鸣笑了笑,心道,要紧的时候,鸣儿还是很识大体的。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清凉潮湿的风中带了缕缕芳香,所有人都忍不住转过了目光去,只见一个绯红簇金繁花折枝旗服的女子翩然走来,那香气也随着她靠近,而愈发馥郁沁人!   眼若桃李的面庞,含着风情无限,便是那位美艳无匹的容贵人和卓氏。   和卓氏缓缓走到御前,这一瞬间,仿佛她就是那个万众瞩目的焦点。   弘历看着和卓氏的容颜,不禁心神一荡,魂坠香海。   第714章、容贵人(下)第五更求票!   弘历看着和卓氏的容颜,不禁心神一荡,魂坠香海。他心道:被鸣儿酸意横飞的,果然不是寻常姿色,怪不得雅尔哈善在奏折中极力赞誉和卓氏之美貌,当真是艳冠群芳,美得不可方物!   见弘历看得痴了,嘤鸣心底不禁一揪,只得勉力保持着端庄温婉的仪态。当皇后,就是这点不好,在外人面前,必须时时刻刻维持着笑容。   和卓氏已经走进了,一双剪水秋眸盈盈看向弘历,身段已经软软俯了下去,软语道:“婢妾和卓氏,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寿万岁,皇后千岁金安。”   随着和卓氏的盈盈拜倒,底下宗亲席上已有人窃窃私语,即使宗室近支的亲贵们都是见惯了美人,也不禁为和卓氏的美艳香绝而惊叹啧啧,与弘历最近支的亲王自然是和亲王弘昼,和亲王笑呵呵道:“容贵人国色动人,皇兄真是好福气!”   刚赞了一句,和亲王身边的福晋西鲁特氏便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咳嗽了两声。   和亲王这才晓得自己失言,不禁讪讪,如此品评宫妃,着实有失礼仪,连忙起身躬身一礼告罪。   不过弘历却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是笑了,抬手道了一声“无妨”。他捋着短须点了点头,对伏跪在地的和卓氏道了一声“平身”,又笑语道:“容贵人,你的兄长很是惦念你,似乎是担心你不适应宫中的生活。”   和卓氏嫣然含媚态,娇滴滴道:“多谢哥哥挂念,皇上待阿依很好,还特赐了远瀛观给阿依单独居住。”——阿依和卓,这就是和卓氏的全名。   图尔都露出了别样的笑容,他躬身朝弘历一礼,道:“小妹阿依,自幼长在和卓部,难免礼仪欠缺,还望皇上多加包涵!”   弘历很是宽和地道:“容贵人虽入宫没几日,但规矩礼仪学得甚好。”说着,弘历还特意看了嘤鸣一眼,“皇后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嘤鸣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容贵人很聪慧,不消几日,穿着花盆底鞋便能行走如云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和卓部的时候,就学穿过旗鞋呢。”   和卓氏眼角勾起妩然的笑意,“皇后娘娘过奖了,婢妾其实愚鲁得很,也只能日夜加倍练习,这才不至于失了体统。嫔妾学了这么多日,还是只能穿一寸的花盆底鞋。”   弘历点了点头,面露满意之色,他温和地叮嘱和卓氏:“宫里规矩甚多,你不必着急,慢慢学就是了。”   和卓氏欠身一礼,双眸盈盈含情带魅地看着弘历,道:“是,多谢皇上关怀。”   嘤鸣口中吐出一口浊气,道:“好了,容贵人别干站着,快些列席入座吧!”——容贵人只是五品贵人,席位自然只能列在众嫔妃之末,秀贵人身边正好有个空位。   可这个时候,弘历却突然开口了,他摆手道:“不必麻烦了,秋日天凉,嘉贵妃犯了旧疾未能前来,就叫容贵人坐金氏的位子上吧!”——嘉贵妃生十一阿哥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落下了病根,天一凉就容易犯病。   嘤鸣脸色一僵,嘉贵妃与纯贵妃一样,位列嫔妃之首,那位置自然也是极其靠近帝后席位的,不过咫尺之遥!   脸色僵冷的,不只有嘤鸣,还有纯贵妃,若容贵人坐在嘉贵妃的位置上,岂非是与她同列、平起平坐了?纯贵妃自然不乐意。   这个时候,嘤鸣的确可以以“不合规矩”回绝弘历的提议,但是这有丝毫意义吗?规矩再大,有皇帝大吗?大庭广众之下,弘历既然已经金口玉言出口了,若反驳,岂不是打他的脸?!   嘤鸣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眼见着容贵人谢了恩,已经朝纯贵妃身旁位置走去。纯贵妃脸色青了又红,见嘤鸣这个中宫皇后竟不阻拦,她虽引以为辱,但也只能生生咽下了这口气。连皇后都闭嘴了,她只是个妃子,还能如何?!   容贵人冲着纯贵妃嫣然一笑,双眸媚态自生,她黔首微垂,连膝盖都不弯一下,嘴里慢条斯理道:“纯姐姐好,还望姐姐多加指教。”   见容贵人如此不恭不敬之态,纯贵妃脸上顿时颜色不好看了,心口的怒气也被点燃了!一个醮夫再嫁女人,也敢在本宫面前拿乔?!   纯贵妃一怒之下,竟嗖地站了起来,朝着帝后席位上气息一礼,正色道:“皇上、皇后娘娘,嫔妃的座次,都是按照位份高低排列的!皇上叫容贵人坐嘉贵妃的席位,实在是乱了尊卑!!”   嘤鸣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纯贵妃久居贵妃之尊,自然受不了一个小小贵人的无礼。可她这番话,不是为难容贵人,而是为难弘历啊!果然,她侧脸一瞧,弘历的脸色果然暗沉了下来。   容贵人见状,露出了一脸的惊慌之色,她惶恐无助地回首看着弘历,怯怯道:“皇上……纯贵妃娘娘既然不愿婢妾坐那个位置,那婢妾还是去底下入座吧!”说着,她眼里含泪,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色。   嘤鸣心下冷哼,见弘历要发作,便抢下一步开口道:“纯贵妃,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什么规矩尊卑的,哪里有皇上金口玉言要紧?!”   嘤鸣这话看着是在训斥纯贵妃,实则是救她。纯贵妃也不傻,这会子已经清醒了过来,脸色露出了后怕的神情,连忙屈膝道:“是,臣妾知错了。”   弘历见嘤鸣已经训斥过了,纯贵妃也认错了,便没再说什么,只冷哼了一声作罢。   嘤鸣淡淡一笑,瞥了容贵人一眼,道:“行了,收收眼泪,坐下吧!!今儿可是皇上圣寿,谁都别给皇上添晦气!”   容贵人盈盈一礼,破涕为笑:“是,多谢皇后娘娘为婢妾做主。”说罢,她施施然坐在了嘉贵妃的位置上,一脸笑靥如花。   嘤鸣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已经冷幽下来,心中暗道,这和卓氏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有一张貌美动人的容颜,而且极为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这样的女人,必然要在宫里兴风作浪!!   想到此处,嘤鸣心里闷沉得慌,于是端起酒盅饮下了满满一盅鹤年寿酒。   第715章、青稞过敏   想到此处,嘤鸣心里闷沉得慌,于是端起酒盅饮下了满满一盅鹤年寿酒。   弘历看在眼里,便低声道:“你酒量不好,少喝点!”   嘤鸣继续板着脸,仿佛浑然没听见弘历的话一般。   弘历自然知晓缘由,不由叹了口气,又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嘤鸣耳畔耳语道:“和卓部亲贵俱在,朕总得做做样子!”   嘤鸣依然只当是风吹过,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慢条斯理给自己又倒满了一盅酒,施施然端起酒杯往嘴边送。   弘历见状,便一把抢过了那酒盅,笑着说:“酒多伤身,皇后今日已经饮了三盏了!”   嘤鸣扯了扯嘴角,弘历若是耳语嚼舌根,她可以只当没听见,可他若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口,她就不能装聋作哑了,暗自咬了咬牙齿,笑着道:“多谢皇上关怀!”   在旁人眼里,这是帝后恩爱、琴瑟和弦,可实际上,嘤鸣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这个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的色渣龙!!   纯贵妃心情舒畅了不少,笑语盈盈道:“还是皇上最关心皇后娘娘了,臣妾就没主意到皇后娘娘喝了几盏酒呢!”——这话,明明是说给旁边的容贵人和卓氏听的!!   容贵人眼中不免闪过几丝异样,忽的,她拿着桌上的酒壶,盈盈走到帝后席位前,屈膝道:“皇上、皇后娘娘,婢妾带了回族的青稞酒进宫,此酒醇厚绵甜、清香爽冽,在和卓部青稞酒有‘仙米酿’之称,所以婢妾想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品尝,也算聊表婢妾的敬意。”   嘤鸣一愣,青稞……酒??这东西……倒是叫她想起了这辈子幼时的那件事了,已经很久远了。自那之后,和青稞有关之物,便再没出现在她眼前。没想到,如今竟又出现了。   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心下又了算计……和卓氏,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弘历忙端坐了,点头道:“朕倒是不介意喝几杯,不过皇后就算了,她酒量不好。”   容贵人露出几分哀求的神色,她柔柔道:“这酒真的极好,皇后娘娘哪怕只尝一口也好。”   弘历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嘤鸣却笑盈盈点头,“容贵人如此极力推荐,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然后指了指手边的金盏,吩咐道:“倒上吧!”   容贵人恭恭敬敬道了一声“是”,便倒了满满一盏淡黄色的酒液,美酒摇曳,气味清香,的确是好酒,嘤鸣送到嘴边尝了一口,甜丝丝的软绵,倒是很不错。   容贵人又妩然含笑为弘历斟了一杯酒。   弘历入口一尝,嘴里砸了砸,忽的脸色一变,他急忙道:“皇后,这酒你喝一口就是了……”话说到一半,弘历戛然而止,因为他说完了,他看到嘤鸣的金盏中已经是空空如也!!   嘤鸣觉得有些疑惑,便问:“这酒怎么了?”   弘历抚了抚额头,便吩咐身边宫人:“扶皇后去蓬莱殿歇息吧!”   嘤鸣心下一凸,心道,弘历应该不晓得才对啊……怎么竟然……   弘历叹着气道:“这酒——酒劲不小,待会儿后劲上来,你……”——只怕要失仪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鸣儿喝醉了酒是什么模样。   嘤鸣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她还以为弘历知道那件事呢!!   便笑了笑,刚想开口婉拒,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痒痒,嘤鸣暗自咬牙,来得也太快了点吧?   脖颈是愈发痒得厉害,嘤鸣忍不住用手去抓。   弘历自是察觉了她的异样,连忙问:“皇后怎么了?”刚问出口,弘历便露出了惊骇之色,“你的脖子怎么了?!”——怎么满是红疹子?!   嘤鸣皱着眉头道:“痒得很……”   纯贵妃掩唇惊呼:“主子娘娘喝了青稞酒,怎么就突然起疹子了?!”   怡妃柏氏也眼睛瞥向嘤鸣手边的空盏,道:“难道是那酒有问题?!”说着,再度瞥向了容贵人和卓氏。   容贵人娇容失色,急忙道:“这就是青稞酒啊!怎么会有问题?何况,皇上也喝了这酒的!”说着,容贵人眼中顿时泪水盈满,露出了无限委屈的神色。   弘历脸色沉郁了几分,和卓氏虽有争宠之心,应该还没那么大胆子,敢当着他的面下毒毒害鸣儿……   这时候,坐在平郡王福彭身边的福晋英容豁然站了起来,“启禀皇上,妾身想起来了!”   弘历知道英容是嘤鸣的长姐,语气也很客气,“莫非你知道皇后这是怎么了?”   英容福了福,便道:“皇后娘娘出阁前,有一次吃了碗青稞粥,便浑身起了疹子,多日难消!后来虽然好不容易消了疹,却痒得抓破了多处肌肤,幸好没留下疤痕。所以,自那之后,纳兰府再也不许采买青稞了。”   听了这话,容贵人露出怨怪之色,“皇后娘娘既然不能食此物,为何不早告诉婢妾?”——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在怪嘤鸣隐瞒此事。   英容见着容贵人把责任往嘤鸣身上推卸,不禁甚是恼怒,脸色都冷了下来。   嘤鸣一边抓着脖子,露出了疑惑之色:“长姐,当真有此事吗?为何本宫一点都不记得了?”   英容淡淡道:“皇后当然不记得了!那一年,您才五岁呢!!这事儿也就妾身还记得!连承恩公怕是都记不清了呢!!更遑论您自己了!”   英容的语气很冲,句句对准容贵人开炮,直叫容贵人脸色红白交加,只得连忙伏跪下来请罪,“都是婢妾不好,还请皇上皇后降罪。”   那一年,嘤鸣才五岁。有谁还能记得五岁时候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嘤鸣却记得,因为她当年不是五岁的小女娃,而是个穿越的成年人!!那么深刻的事情,自然记得真真!从那一天起,嘤鸣才晓得,自己这个身体,对青稞过敏!!   忽的,嘤鸣只觉得眼前眩晕,心道,这酒的酒劲约莫也上来了……不由身躯一晃,险些摔倒。幸好有弘历在身旁,一把牢牢扶住了,便道:“去传太医!”说着,看都没看含泪跪在地上的容贵人一眼,便亲自扶着嘤鸣往后头的蓬莱殿去了。   第716章、老不要脸的弘历   进了蓬莱殿,嘤鸣只觉得奇痒难耐,若真叫太医开方子诊治,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恢复呢!   咬了咬牙,嘤鸣抓着弘历的手道:“不用太医,我进去……去哪里洗个澡就没事儿了!”——左右还有宫人在,嘤鸣自然不能直接说去药园仙境。   但是那意思,弘历听懂了,便忙问:“那样真的能行吗?”   嘤鸣忙不迭点头,此刻她痒得早已恨不得跳进药园世界的药河中了!!   弘历点了点头,便屏退了蓬莱殿中服侍的宫人,陪同嘤鸣一起闪身进了药园世界中。   一进药园,被浓郁的灵气环绕,嘤鸣顿时觉得那奇痒消解了几分,便二话不说,开始宽衣解带。红疹子发起于脖颈,已经开上向上往脸蛋上蔓延,向下往两臂蔓延,若不及时阻止,只怕还要像幼时那次,浑身起满了红疹子,多日不消了!   奇痒之下,嘤鸣自是顾不得许多,也不顾弘历还在旁边看着,便脱光光,然后,“噗通”一声跳进了淡水药河中,双手掬起一捧捧药河水便往身上泼,清凉的河水,才是最好的灵丹妙药,仿佛是冷敷一般,几捧下去,脖颈周边的红疹便隐隐淡去。   弘历看在眼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直到那红疹已经几乎不可见的时候,弘历的目光已经忍不住从嘤鸣的脖子转移到了别处……譬如那高耸的颤巍巍滴水的胸脯、譬如那水下若隐若现一双雪白的大腿,譬如……   弘历呼吸加快了,一时间耳红脖子粗的,好像对青稞过敏的人是他似的!!   洗了个澡,嘤鸣觉得舒服极了,脑袋的眩晕似乎也消缓了许多,长长吐了一口气,便回头道:“弘历,小屋里有擦身子的毛巾,你替我拿……”话才说道一般,便见弘历顶着一双恶狼般的眼睛,狠狠吞了一口口水,便朝她扑了过来!!   什么叫饿虎扑食,这就是!!弘历一把将河水里的嘤鸣生生给拽了上来,扑倒、摁在地上、狂亲猛啃!   我凸!!   嘤鸣恨不得冲天竖一根中指!   就在药河边、悟道仙茶树下,绿毯般的草丛上,宛如一双鸳鸯扑棱着滚来滚去!!   麻蛋,这叫什么事儿啊!!   嘤鸣躺在草丛上,娇躯横陈,一身细腻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红晕,她大口喘息着,累得像一只死鸳鸯!   公鸳鸯吃饱了,总算还是替他去拿来了小屋存放的毛巾,替她擦干净身子,帮她穿好衣服,然后笑眯眯道:“赶紧出去吧,免得外头的人等急了!”   嘤鸣系好旗服的盘扣,狠狠瞪了弘历一眼,“你还知道外头有人等着啊!!”   弘历讪讪笑了,“这也不能怪朕,要怪只怪鸣儿太诱人了!”   嘤鸣哼了一声,这会子她也知道英容必然担心得紧,便抓着弘历,一起闪身出来。   嘤鸣疲乏地躺在蓬莱殿内殿的床榻上,满是娇弱无力之色,弘历整了整衣衫,这才叫外头候着的人进来。   永琚与永瑶登时扑了上来。   英容也紧随着进来,先屈膝见礼,便忍不住急忙问:“娘娘好些了吧?”   嘤鸣点头:“幸好有专门的药丸子,服下之后,红疹子已经消了。”说着,抻了抻脖子给她瞧。   英容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的确轻了不少,只剩下几块红斑了。”   “嗯??”嘤鸣一脸懵逼,还有几块红斑??不对啊,全都消了才对啊!   于是,连忙从枕头底下翻出西洋小镜子,对着一朝,脸色那叫一个尴尬!!尼玛,这不是红疹子,是被啃出来的!!!!嘤鸣这一刻,那叫一个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弘历咳嗽了两声,老脸似乎也有些异样,他道:“皇后已经没事了,你们都退下吧,让皇后好好歇息一会儿。”   英容福了福,道:“是,那妾身告退了。”英容冲自己妹妹笑了笑,便脚步轻盈地离开了。   这时候,王钦才禀报道:“皇上,容贵人跪在殿外请罪,已经有一会儿了。”   弘历脸色冷了下来,语气也很冷漠:“皇后已经没事了,你告诉她,朕不怪罪她,叫她退下吧!别打扰皇后休息!”   “嗻!!”   英容在前走出蓬莱殿,自然也瞅见了跪在殿外月台之下的容贵人和卓氏,便止住了脚步,便讥笑道:“容贵人这是什么意思呀?!”   容贵人抬头看了看这个平郡王福晋,眼中露出几分不忿之色,便道:“我跪我的,关福晋什么事?!”   正好王钦后脚出来,一字不落地便听见了容贵人这不客气的话语。   容贵人见了御前的总管太监,立刻变了一张脸,含笑柔声问:“王公公,皇上……”   没等容贵人问完话,王钦便正色道:“皇上说,皇后娘娘无碍,不怪罪贵人了。请贵人退下吧。”   容贵人咬了咬嘴唇,便道:“我想进去给皇后娘娘磕头请罪,还望公公转达。”   王钦板着脸道:“皇后娘娘才刚好些,需要休息,贵人还是遵照圣意,请退下吧!!”   听了这话,容贵人虽有些不甘,却也不敢明目张胆违背圣旨,只得怏怏点头,失望而去。   蓬莱殿中。   嘤鸣冲着弘历横眉怒目,幸好长姐没看出异样,否则她这张脸往哪儿搁?!   这时候,细心的永琚看出些问题来,“额娘,您脖子上生得不像是疹子,倒像是被啃了几口似的!”   “咳咳!!”弘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板着脸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一边去!”   永琚撅了撅嘴巴,便牵着弟弟的小手,道:“是,儿子告退!”   人都被弘历给撵走了,弘历笑眯眯做到床头,笑眯眯贼兮兮道:“鸣儿,方才的滋味不坏吧?”   嘤鸣狠狠剜了他一眼,麻蛋,你的节操呢?!   弘历嘿嘿笑了,摸着下巴道:“不错不错!以后可以多试试嘛!仙境里风景好,又清净,不担心被打扰。动静再大,旁人也听不见!”   嘤鸣气得涨红了脸,于是怒吼道:“给我闭嘴!!”——你个老不要脸的!!   “哈哈哈哈——”弘历的爆笑声响彻整个蓬莱殿!   第717章、羊羔皮   万寿节大宴后,嘤鸣直接去了九州清晏歇息。   晚膳后,孩子们也被弘历打发走了。   日暮时分,九州清晏殿中难免有些昏暗,宫人掌灯,透过琉璃灯盏,光线异常柔和,映得嘤鸣的脸颊也是柔和温婉的。   弘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鸣儿,和卓部亲贵尚在京中,容贵人的过错,朕也只能既往不咎。”   对于这样的结果,嘤鸣并不意外,何况她的目的也并非是想处置容贵人,只不过是要让弘历厌恶她罢了。便点头道:“大局为重,我懂得。”   弘历轻声道:“你暂容她几日,等过些日子,和卓部亲贵们走了,随你如何都成!”   嘤鸣“嗤”地笑了,“我没那么小心眼儿!容贵人又不是故意的,我没放在心上!”旋即,嘤鸣眉眼一跳,“我就是怕你难敌美色!”   弘历灿然一笑,“那和卓氏的确姿容过人,若没有你,或许朕会宠她些日子。可既有了鸣儿,朕还宠她做甚?”   嘤鸣扬着嘴角笑了,说得倒是好听,但愿他能做到吧。   相视含笑,便熄灯歇下了。   八月的紫薇花开得极好,翌日一大清早,推开九州清晏后殿的支摘窗,便能看到千万条紫红的长练,随风舞动。而这个时节,蓬莱福海上的莲花则已经几乎凋零大半了。   润玉忙拿了明黄贡缎斗篷披在嘤鸣肩上,“晨起风露重,主子娘娘可仔细着凉了。”   “皇上还没下朝吗?”嘤鸣从袖中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着实不早了。   润玉道:“估摸着是为了扩建海军的事儿,前朝正争论不休呢。”   嘤鸣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不必等了,回海晏堂吧。”——凡是涉及到这些新事物,前朝总要唇枪舌战些日子,只怕一时半会儿下不了朝,折腾到晌午也未必没有可能。   海晏堂。   秋日渐凉,嘤鸣想着前些日子去天津府采买的羊毛呢料子,应允要给弘历裁的斗篷还没动手呢。便执笔开始画图样,斗篷的样式并不复杂,长身、短身,圆领、立领,有袖、无袖,款式上也不外乎如此,镶接上一圈玄狐毛也就是了。哦,还得叫绣娘绣上写纹样,双龙戏珠,盘龙祥云,或是团龙纹样,都是极好。   如此想着,一件斗篷图纸便画好了。   正打算交给底下依样裁制,小文子忽的进来禀报说:“主子娘娘,容贵人求见。”   嘤鸣抬了抬眼皮,“她?她来做什么?”   小文子道:“容贵人带了礼物,说是来赔罪的。”   嘤鸣搁下手里的玉管狼毫,道:“叫她进来吧。”   “嗻!”   容贵人今日穿了一身品红色云缎华衣,衬得脸庞娇艳无比,身带香风,便朝着嘤鸣俯身下来,“婢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如意!”   嘤鸣没料到容贵人今日回来,所以也不曾精心描摹妆容,脸蛋只淡扫了一层珍珠粉,薄薄一层,透出肌肤底下红润。因妆容淡,所以更显得肌肤嫩得如剥了壳的鸡蛋,反倒是比接受嫔妃觐见时候的浓妆艳抹更显得年轻了许多!   隆装盛容的嘤鸣看上去像二三十岁的少妇,风韵犹然。而家常妆容的嘤鸣,却恰似妙龄少女,雪肌玉肤,水润盈盈,明亮的书房内,阳光透过硕大的玻璃窗投射进来,照在她的脸蛋上,那肌肤仿佛透明的一般。直叫容贵人看得有些错愕了,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今天皇后看上去更年轻了些?   海晏堂书房的光线是最明亮的,阳光直直照射进来,也正照在了容贵人的脸上。   嘤鸣眯着眼睛细细一看,突然笑了,阳光才是最厉害的照妖镜,哪怕是一丁点的瑕疵,在阳光底下都无所遁形!容贵人已经二十八岁了,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哪怕不变老,肌肤也会一年年不那么水润剔透。   容贵人正是最好的例子,哪怕妆容修饰得再精美,那皮肤,也终究不是小姑娘的皮肤了。不够细腻,也不够水润,更没有了剔透之感。   嘤鸣真得感谢自己修仙的天赋,寿命大大延长,自然年轻的岁月也会特别漫长。加之时常服用雪肌花容丹,一身肌肤便能维持在最完美的状态,细腻、水润、明亮、剔透……   容贵人忍不住去抚摸自己的脸颊,她隐隐觉得自己皮肤有些粗糙干燥了……远不及皇后脸蛋细腻水润。   “平身吧。”嘤鸣慵懒地道。   容贵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了一声“是”,她起身灿然一笑道:“得见皇后娘娘安好,婢妾就放心了。”——容贵人突然觉得有些遗憾,昨日万寿宴上,皇后明明脖子上生了疹子,怎么会这么快就消了,竟一个疤痕都没留下?!若皇后脖颈、脸蛋上留下瑕疵,就好了。   嘤鸣淡淡道:“幸而青稞酒本宫只饮了一杯,所以并不严重。不知者不罪,容贵人不必介怀。”她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但也透着冷淡疏离。   容贵人含着笑靥道:“皇后娘娘宽仁为怀,婢妾感激不尽。”又指了指身后宫女手中捧着的礼物,道:“这是婢妾从和卓部带来的两张滩羊皮,还望皇后娘娘笑纳。”   那宫女忙几步近前,跪着呈了上来。   嘤鸣抬眼瞥了一眼,那是两张毛色雪白无暇的羊皮,触手一摸,十分柔软细腻,再抖开一看,才察觉,这羊皮还不到三尺长,连件短斗篷都做不出来,只怕要两张羊皮拼接才能做个小斗篷。   “怎么这么小?”嘤鸣脱口问道。   容贵人笑盈盈道:“回皇后娘娘,这滩羊皮是滩羊羔出生一个半月宰杀取的毛皮,否则滩羊长大了,羊毛便粗糙了。只有尚未断奶的小羊羔的皮才是最细最软,穿着也是最舒服的。”   嘤鸣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尚未断奶的羊羔,便被宰杀剥皮……   人呐,为了奢侈享受,的确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罢了罢了,她也资格说旁人,这辈子她享用过的狐皮貂皮不计其数,也没仁慈到哪儿去。   便淡淡一笑,叫薛嬷嬷收了羊羔皮。   第718章、你口味真重!!第四更!   容贵人眼睛极尖,一眼便瞧见了嘤鸣手边隔着的斗篷图纸,见那上头画了双龙戏珠纹样,便道:“这是给皇上吧?”   嘤鸣语气如常,平和地道:“往下天儿就凉了,本宫正打算做件羊呢斗篷给皇上御寒。”   容贵人嫣然道:“皇后娘娘的心意,皇上必然暖在心里。”恭维了一句后,容贵人又娇软盈盈道:“婢妾觉得,这斗篷若是用婢妾送给娘娘的羊羔皮做镶边,想必也不错。”   嘤鸣扯了扯嘴角,“或许吧,只不过皇上最喜欢玄狐皮。容贵人若有心,大可自己回去给皇上做一身羊羔皮镶边的斗篷。”   嘤鸣只是随口一说,可容贵人却当了真,连忙欠身道:“是,婢妾记下了。”   嘤鸣恨不得翻个白眼,便摆手道:“本宫还忙着,若容贵人无事,便跪安吧!”——她才不乐意跟容贵人墨迹呢,那浑身的香味,近距离闻久了,愣是觉得有些呛人!香粉再馥郁,终究不及天然的花香果香怡人。   容贵人急忙道:“婢妾此来,还有一事要求皇后娘娘。”   嘤鸣端坐在罗汉榻上,瞥眼道:“你说吧。”   容贵人一双纤纤玉手捏着锦帕,低语道:“婢妾在和卓部的时候,都是用羊奶沐浴,以此保养肌肤。可自打进了京,已经许久没有洗过羊奶浴了……”说着,容贵人露出几许委屈之色,“宫中富贵繁华,更过和卓部何止千万倍?想必皇后娘娘不至于吝啬些许羊奶吧?”   洗羊奶澡?!你丫的还真有够奢侈的!老娘当了皇后,还没这么享受过呢!!只是若直接拒绝她,岂非应了容贵人话,是她这个皇后“吝啬”了?!   嘤鸣斜眼瞥了她一眼,“羊奶浴?你也不嫌那味儿膻得慌!”   容贵人一愣,面露错愕之色。   嘤鸣淡淡道:“你口味真重!”   容贵人美人面上满是呆滞之色。   嘤鸣掩了掩口鼻,“本宫就受不了羊奶的那股子膻腥味!真若用那种东西洗澡,只怕满身都是膻气!”顿了顿,嘤鸣忽然一愣,打量了容贵人上下,“莫非你就是用这浓郁香粉气遮掩膻腥味儿的?!”   嘤鸣突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否则从头到脚抹那么多香粉干什么?!   容贵人俏脸有些发青,她咬了咬贝齿,道:“婢妾身上没有膻腥味儿!!”   “是吗??”嘤鸣抬眼看了她一眼,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就是这一抹怀疑之色,叫容贵人气得面皮都紫涨了,容贵人深深呼吸了几下,方才按下了胸腔中的怒火,便道:“若没有羊奶,牛奶也行!还请皇后娘娘赏赐婢妾一些!”   嘤鸣莞然一笑,“牛奶倒是有,庆丰司每日清晨都要送进宫一百斤新鲜牛乳,按照位份高低,嫔妃都有。怎么,莫不是庆丰司克扣了你的份例了?”   容贵人淡淡道:“他们自然是不敢的,只不过送去婢妾远瀛观的牛乳只有一斤,用来喝还不够呢,更遑论是沐浴所用了。”   嘤鸣很是大肚得一笑,道:“那本宫叫人传个话下去,以后每日牛乳供应,给你提一档,比照嫔的份例。”——嫔,其实也就两斤罢了……   容贵人有些不满足,“嫔位的也才每日二斤罢了……”   嘤鸣扬了扬眉毛,淡淡道:“你不喝,都留着都泡澡不是了?”   容贵人满脸错愕之色,身为回族人,每日早晨喝牛奶羊奶都是习惯了,不喝怎么成?!   嘤鸣摆了摆手,“再不够,你就自己花钱去买!你虽然位份不高,但也有俸银可使。牛乳又不是什么金贵之物,只要有钱,还怕买不着么?!”   容贵人更是呆若木鸡了,当了皇上的女人,居然还要花钱买牛乳用?!!   呆愕中的容贵人,被海晏堂的总管太监文瑞客气而坚定地请了出去。容贵人看着高大华丽的海晏堂,满是气恼地跺了跺脚,恨恨而去。   撵走了容贵人,嘤鸣畅怀哈哈大笑了一通。小样儿,老娘还拾掇不了你?!   嘤鸣招手唤了杏雨上前,问:“今日的牛乳送来吗?”   杏雨是月前还事二等宫女,月前和菊霜一起提拔为一等,因为润玉润香两个丫头嘤鸣已经给安排了婚事,用不了多久就要分派出宫嫁人了。   所以如今一等宫女有四个,兰秀、竹清、杏雨、菊霜,名字取得也是成套的。   照规矩,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有十二人,一等四人、二等八人,可嘤鸣做妃子的时候就不止这个数,当了皇后就更不用说了。   一等宫女虽然只有四个,二等却至少有二十个,紫鸳、云雀、春莺、画眉几个丫头眼睛都热了,兰秀竹清都快二十五了,她们眼巴巴正想提一等呢!   嘤鸣给大宫女赏赐的妆奁都是异常丰厚,梅骨许给雷霆为妾,嘤鸣便给了上千两价值的嫁妆,润玉润香两个丫头伺候她多年,自然也不差。可若是以二等宫女的身份逾岁,那赏赐就少多了!为了这份丰厚嫁妆,所以那些个二等宫女现在各个急于表现,恨不得掏出心肝表忠。   杏雨声若细雨软软:“回主子娘娘,牛乳一大早就送来了,娘娘可是要吃甜酪?”   嘤鸣摆摆手,“今天牛乳都留着,晚上留着,都倒进浴池里!”——继当年修了个现代化洗手间之后,嘤鸣又叫造办处整了个大大的洗澡间,挖了浴池,引温泉水入海晏堂,如此一来,一年四季,便可随时沐浴了!在硕大的浴池里游来游去洗澡,果然棒极了!   杏雨神色一呆,“您……您要泡牛奶浴?”   嘤鸣媚眼一挑,“有什么问题吗?”   杏雨急忙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没!”   这一晚上,嘤鸣还真洗了个牛奶温泉澡,洗完之后,倒也无甚特别之处,而且还麻烦,洗完之后,还能把身上冲洗干净。而且这个时代的牛奶,也有些膻味,所以才要制成酪子吃。因此,嘤鸣不得不冲了好几回,才把身上的膻腥味儿给冲干净了。   心道,以后她也不想洗牛奶浴了……   对肌肤没啥用处,还不如去药园世界,在药河里洗洗,起码药河水有润泽肌肤、消炎祛红的功效。   第719章、翻容贵人牌子   这几日,弘历为朝政而忙碌,嘤鸣也便不去扰他,直叫每日送去汤水点心。   三日后,又叫薛嬷嬷将那件玄青色羊呢玄狐毛边斗篷,送去了九州清晏。   薛嬷嬷回来的时候,却是青着脸,“主子娘娘,您猜奴才再九州清晏遇见了谁!”   嘤鸣瞅了瞅薛嬷嬷的脸色,略一想,便试问道:“难道是……容贵人?”   薛嬷嬷道:“就是她!娘娘亲手设计了斗篷给皇上御寒,没想到她也送了一件去!皇上竟然还传她进去了!!”薛嬷嬷恨恨道:“真是个狐媚子!!”   嘤鸣“哦”了一声,眼梢扬了起来。   陪伴薛嬷嬷回来的宫女菊霜急忙道:“主子娘娘别置气,容贵人虽然进去了,可不过盏茶功夫便出来了,可见皇上对她也没什么!”   盏茶功夫……弘历的速度没那么快。嘤鸣点了点头,表示安心了。   “对了,和卓部的人怎么还没走啊?”嘤鸣有些觉得烦了,尼玛,容贵人的兄弟还要再京中赖多久啊?!只要他们一日不走,嘤鸣就不宜对容贵人不客气,哪怕是弘历也得给几分脸面。否则联姻岂非白费了?   杏雨正端了核桃酪上来,笑语道:“他们不走,皇上也总不能开口撵人呀。只不过他们根基在回疆,早晚是要回去的。”   “早晚是几时?!”嘤鸣脸色有些阴郁了,“难道他们要明年才走?!”   菊霜忙摆手道:“应该不至于。”   薛嬷嬷杵着老脸道:“奴才冷眼瞧着,他们应该是想瞅见容贵人得宠,才能安心离去呢!”   薛嬷嬷这话……怕是一针见血了!嘤鸣眯了眯眼睛,若真如此,倒是不好办了。弘历虽然一应用度上厚待容贵人,甚至还给她专门的殿宇单独居住,形同一宫主位,但是——毕竟弘历未曾召幸容贵人,自然容贵人还算不得得宠!!如此一来,无怪乎和卓部的人不放心了。   “这事儿,怕是得好好合计合计了……”嘤鸣幽幽道。   薛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只怕一日不翻牌子,和卓部王公便不会走人!娘娘不放让皇上佯装翻牌子,且便宜她睡几晚九州清晏的龙榻就是了!——只要皇上不临幸不就成了?”   薛嬷嬷的提议,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只要人送去了弘历的龙榻上,谁信她没有侍寝过?只怕连和卓部的人都不信。   可是——嘤鸣自己也不信啊!!   麻蛋!!这么一个香喷喷的大美人光溜溜塞他床上,尼玛他能当柳下惠?!!!嘤鸣如何能放心?!!!   薛嬷嬷笑了笑,“奴才明白娘娘的忧虑,以容贵人的姿色心机,娘娘自然不放心。所以得有个稳妥的人替娘娘去守着,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稳妥的人去守着?”嘤鸣一愣,“谁?!”   薛嬷嬷道:“十六阿哥,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嘤鸣瞬间眼睛闪亮,是啊!只要叫小永瑶去盯着,她就不信,弘历能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儿,跟别的女人那啥啥!!哈哈!   于是,当天傍晚,嘤鸣就抱了永瑶去了弘历的九州清晏。把薛嬷嬷的主意,笑着与弘历言说。   弘历听得一愣一愣,“你让朕翻容贵人的牌子?然后还把永瑶留下盯着朕?!”弘历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嘤鸣嘿嘿笑了,“我是叫永瑶陪你睡嘛!免得你跑去陪容贵人睡觉了!”   弘历黑线了,一脸囧色,“你不放心朕,还叫朕翻她牌子做什么?!”   嘤鸣撇了撇嘴,“谁叫和卓部的人死赖着不走人呢?你若不作出宠幸容贵人的假象,只怕他们还不肯走呢!!”   弘历老脸黑了几分,显然是一脸的不乐意。   嘤鸣只得上前软语哀求,“你就做几天样子,你又不吃亏!大不了时候,我、我好好补偿你就是了!”说到那“补偿”二字,里头格外带了七分勾人的妩媚。   弘历被她勾搭地心里痒痒的,便痞笑道:“哦?鸣儿打算如何补偿朕?”   嘤鸣咬了咬牙,立刻捂上了儿子永瑶小耳朵,这种少儿不宜的话题,还是别让孩子听见了,免得教坏了单纯的花骨朵!嘤鸣道:“你不是想在药园仙境河边那什么么!我应了你还不成吗?!”——麻蛋,万寿节之后,弘历就心痒痒地想玩野、合!!嘤鸣自然是抵死不从,如今为了解决隐患,也算是牺牲不小了!   弘历眼睛灼热,笑眯眯点了点头,道:“鸣儿既然这么有诚意,朕允了就是了!”   远瀛观。   敬事房总管太监笑眯眯临门,打千儿道:“恭喜贵人!皇上今晚翻的是您的牌子!请贵人赶紧拾掇拾掇,好去九州清晏侍寝!”   容贵人闻得此讯,欣喜得眉飞色舞,连忙问:“公公说得可是真的?!”   敬事房太监笑道:“这种事儿还有假?贵人快些沐浴更衣吧,可别叫皇上久等!”   “是是是!”容贵人连忙点头,急忙唤了一众宫人打水沐浴,自然还是用牛乳洗澡,一整日的份例她倒是真的留了下来,如数倒进了浴桶中,顿时清水变成了奶白色,容贵人洗了个牛奶浴,自然也还得用清水冲洗数遍,然后再从头到脚擦抹特制的香粉,急得敬事房太监催促了三遍,容贵人方才梳洗打扮妥当。   去了九州清晏,自然是送去偏殿,脱光光卷起来,送到皇帝陛下的龙榻上。   容贵人自是满怀激动,首领太监王钦上前在鎏金宝塔熏炉中添了足足的香料,然后对容贵人道:“皇上进来政务繁忙,可能会来得晚些,还请贵人不必着急。”   容贵人娇滴滴道:“自然还是政务为先,我等着就是了。”   王钦笑眯眯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关好内殿的殿门。   容贵人脸蛋娇红,心中亦是期待稍后的旖旎,然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皇上,却觉得眼皮沉重了起来。   容贵人暗自咬牙,这么重要的夜晚,可不能睡着了!待会儿她还有使出浑身解数,缠住皇上,迷倒皇上呢!!   只可惜,王钦的添了那么多香料,可不是白添的。   容贵人心里不断默念“不能睡、要清醒”,念叨着念叨着,就阖上了眼睛,与周公相会了!   第720章、觐见中宫(上)   这会子,咱们的皇帝陛下在干啥呢?   正被小儿子抱着一只胳膊,别扭地躺在前殿的内寝殿中呢!!   弘历看了看皮白肉嫩的小永瑶,心道,这孩子什么坏习惯啊,竟然喜欢抱着东西睡……   就是因为永瑶有这个习惯,嘤鸣才安心派遣的。打出生,嘤鸣就叫针线嬷嬷做漂亮的抱枕,给他抱着睡,若是怀里没有东西,他反倒是睡得不安稳呢!!   嘤鸣已经叮嘱永瑶了,要保住他汗阿玛的胳膊,绝不松手!!   永瑶睡得浅,稍微有点动静便会被吵醒。若弘历趁着永瑶睡着抽出手臂,肯定会把他吵醒的!   也就是说,弘历甭想背着儿子,跑去睡女人!!   当然了,弘历也没那心思,否则也不会吩咐王钦往熏香里加料了!那是命太医暗中调配的强效安眠熏香,只需一小勺,便能睡得跟死猪似的,不到天亮是绝不会醒来的!!   所以,容贵人一觉睡到翌日天明,醒来那叫一个懊恼,懊恼得都快哭了。   王钦笑眯眯进来,打了个千,道:“皇上过来的时候,小主睡得甚是香甜,皇上不忍吵醒,便去前殿睡下了。”   容贵人都快哭了,满是哀怨地道:“公公怎么不叫醒我?”   王钦面露为难之色,“皇上心疼贵人,不许吵醒,奴才怎敢叫醒您?”   容贵人抽噎了一声,抚着娇容叹惋:“我……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王钦别有深意地笑了,又安抚道:“来日方长,贵人不必心急。”   容贵人擦了擦泪,忙问:“皇上呢?”   王钦指了指墙角的西洋座钟,笑言:“都这个时辰了,皇上自然是去上早朝了!”   容贵人听了这话,有些怏怏。忽的,她水眸一亮,急问:“我记得,今日可是觐见中宫的日子?”   王钦点头:“的确是,只不过皇后娘娘定下规矩,嫔位以上去五日一请安既可,小主您……自是不必的。”王钦心里是轻蔑的,一个小小贵人,也想去请安,未免她瞧得起自己了!   容贵人“哦”了一声,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掩住了眼瞳中的浓浓不甘之色。   王钦拍了两声巴掌,立刻便有一色碧绿宫装的宫女捧着衣物鱼贯入内,这些正是容贵人昨夜脱了搁在偏殿的衣物,如今重新被宫女服侍着穿戴好,被王钦客客气气送出了九州清晏。   离开了九州清晏的容贵人和卓氏,却不曾回自己的远瀛观,而是吩咐抬肩舆的太监:“去海晏堂!”   今日正是乾隆二十六年八月二十日,今儿的天儿极好,碧蓝的天空,干净而明透,几朵云彩淡若丝缕,挂在天际,随着清风缓缓漂移。   初秋的清晨,很是凉爽,原该是天干物燥的季节,但圆明园中多山多水多花木,自然一派湿润。   嫔妃们已经早早来到了海晏堂请安,照旧见了礼,便按照位份高低落了座。   嘤鸣扫了一眼殿中众人,目光落在了嘉贵妃金氏身上,便笑着道:“嘉贵妃瞧着气色好些了。”——前些日子,嘉贵妃产后旧疾发作,以至于连弘历的万寿宴都未能参见,这是弘历寿辰后她第一次露面,但气色其实并不好,脸色苍白而虚浮,从底子里透着虚弱。   嘉贵妃勉力笑了笑,“养了这么些日子,总算略见好了些。”她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太医说,若是天气好,就该出来略走动一下,也能活动活动筋骨。”   嘤鸣点头:“是啊,今儿天高气爽的,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说着,又对薛嬷嬷道:“月前吉林将军进献了几支长白山老参,你去取来,都赏给嘉贵妃吧。”   嘉贵妃急忙扶着椅子的扶手起身,连忙屈膝谢恩。   嘤鸣忙抬手道:“身子还虚弱,就不要拘礼了,坐下吧。”   “是。”嘉贵妃气息已经急促了几分,坐下了喘息了一会儿,才平复了些。   纯贵妃道:“病去抽丝,还得慢慢将养才是。”   嘉贵妃点头微笑。   关心了一下嘉贵妃的身子,一时间殿中又寂静了下来。嘤鸣捧着茶盏,笑眯眯饮了一口。众人看在眼里,愈发纳罕,怎么皇后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怡妃忍不住先开口了,“主子娘娘,昨晚……”怡妃欲言又止,昨晚皇上翻了容贵人的牌子,容贵人在九州清晏宿了整整一个晚上呢!!就算是从前,皇上召幸嫔妃,也从来是不留嫔妃过夜的,侍寝完就必须立刻离开,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在养心殿留宿!因此,容贵人如此坏了规矩,皇后怎的竟不生气?!   “昨晚怎么了?”嘤鸣笑眯眯看着怡妃柏氏。   嘤鸣愈是如此,怡妃愣是如噎住了一般,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就在这个时候,底下来报:“主子娘娘,十六阿哥回来了。”   嘤鸣听了这话,笑容灿烂,连忙点了点头,“可辛苦他了,快抱进来吧!”   片刻后,只见薛嬷嬷怀里抱着眼皮打架的小永瑶快步走了进来,薛嬷嬷屈膝一礼,笑容温吞。   嘤鸣用手背蹭了蹭儿子的粉腮,怜道:“瞧你困得!”   小永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道:“汗阿玛天不亮就起床了,吵得人家也不得安睡……”说着,他撅了撅嘴巴,满脸都是床气。   嘤鸣忍俊不禁,便吩咐薛嬷嬷:“快把他抱去楼上房间,让他再睡一会儿吧。”小孩子还保持充足睡眠。想永瑶这么大的孩子,最起码也得睡五个时辰。可弘历批奏折到深夜才睡,翌日黎明便来起床,着实不适合带孩子。   这几日就先委屈小永瑶了,回头多给他做点好吃补补。   永瑶被抱着离开了,可他说得那些话殿中嫔妃们却听了真真。   怡妃满脸都是惊讶之色:“昨天晚上——皇上……皇上是和十六阿哥同塌而眠的?!”   嘤鸣笑着点头,“小孩子缠人,本宫也无可奈何呀。”   怡妃忍不住笑了,“那、那容贵人——岂不是白睡了一晚上的龙榻?!”   纯贵妃脸上浮起笑纹,“睡一晚龙榻,沾沾九州清晏的龙气,那也是她的福气!!”   一时间满殿的嫔妃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殿外的小太监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容贵人前来觐见!”   第721章、觐见中宫(下)   这时候殿外的小太监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容贵人前来觐见!”   嘤鸣星眸忽闪,朱唇带笑:“五日一请安,乃是嫔位以上嫔妃的规矩,容贵人难道不知吗?”   怡妃笑面熠熠,“她进宫也有几日了,底下人岂会不告知?!”   庆妃道:“那就是明知没资格来请安,却偏偏要来啰?”庆妃轻轻一哼,眼带轻蔑,便肃身一欠,垂首敬声道:“主子娘娘不必理会她就是了。”   八月晨风清凉,此刻风中带着丝丝馥郁奇香,可不正是容贵人那一身的喷香吗?   阖宫觐见的日子,嘤鸣穿着打扮华丽异常,明黄色丹凤朝阳织金缎服,襟上配着红玛瑙十八子佛珠,头上金累丝凤穿牡丹步摇成双摇曳,面上粉妆层层,双眉堆黛蜿蜒,唇中点上艳艳樱桃,两腮胭脂若桃夭盛开,端的是浓艳照人、华贵无匹。   故而闻得容贵人前来觐见,嘤鸣倒是笑了,便道:“且叫她进来吧!”   裁得极为合体的海棠红色旗服,上头绣着团团簇簇的魏紫牡丹,容贵人腰肢如柳,盈盈走来,屈膝拜礼,“婢妾请安来迟,还望主子娘娘恕罪。”   未等嘤鸣发话,怡妃先冷笑了:“什么‘来迟’?你当这海晏堂是谁都有资格前来请安的吗?!”   容贵人妩然抬眸,道:“婢妾自然知道,皇后娘娘不喜烦扰,所以只叫嫔以上嫔妃五日一请安。”   怡妃哼了一声,“既然知道,那你还来?!”   容贵人面赛芙蓉的脸蛋上盈了三分娇羞之色,她道:“婢妾虽生在回疆,却也懂得规矩。照例,嫔妃侍寝翌日,当向中宫皇后磕头请安才是。”   听了这话,怡妃现实一愣,然后便看向上位宝座上的皇后嘤鸣,顿时,便笑若灿锦。   不只是怡妃笑了,满座的嫔妃都忍不住带了笑意。   这下子,倒是把容贵人给弄糊涂了,只觉得殿中每一个人的笑容都带着嘲笑的意味。   嘤鸣亦是含笑的,笑容里带着揶揄,她点了点头道:“难为你还记得这条规矩!”——自她当了皇后以来,还没遇见过这种状况呢!!这个容贵人,明明只是独自睡了一晚上龙榻,却装作一副受了宠幸的样子,含羞带媚。   殿中所有人都知道,弘历昨晚是与小永瑶同塌而眠的,自然容贵人的举动,便如大马猴一般可笑。   嘤鸣很是和蔼地道:“你起来吧。昨晚辛苦你了!”——说着这般慰问的话,嘤鸣眼中的笑意愈浓。   容贵人灿然一笑,扶着宫女的手背娇软起身,娇声道:“服侍皇上,是婢妾的本分,不敢言辛苦。”   “噗嗤!”忍不住爆笑出声的正是怡妃。   容贵人满是古怪地看了怡妃一眼,不禁又有些恼怒,“怡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怡妃笑得花枝乱颤,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本宫只不过是突然想起个笑话来,便笑了出来,失仪之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嘤鸣饶有兴味地看着怡妃,“什么笑话,也说来给大家伙听听。”   怡妃嘻嘻笑道:“臣妾也是偶然听底下宫女说起的笑话,说是有个家徒四壁懒汉,却极爱脸面,明明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却每日都在嘴上涂猪油,逢人就说今日又吃了一碗猪肉!”   嘤鸣掩唇一笑,眼角不经意睨了容贵人一眼,点头道:“的确是很好笑!”   嘤鸣一语闭,顿时满殿嫔妃哄笑不止。唯独容贵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今晚,弘历照旧还是翻了容贵人的牌子。   而嘤鸣,也还是照旧把永瑶送去九州清晏。   容贵人自是千万个提醒自己,一定要清醒着,可那奇效的安眠香点上,便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又是一觉酣睡到天明,白白睡了九州清晏的龙榻。   如此连续三日,都未曾被弘历沾身,容贵人自然也察觉不对劲了。怎的她一躺在龙榻上,便开始犯困?   而这三个夜晚,御前的总管王公公都会往熏炉中添香……   容贵人想起那个场景,突然泛起一个猜测——难道是皇上,是皇上让她死睡到天明,是皇上根本就不像碰她?!!   容贵人惊愕了!她望着镜中映出的艳丽绝伦的容颜,实在无法相信,她不信,皇上竟能对她毫不动心?!不,这不可能!!只要是男人,见了她,就没人能把持住!!   皇后的确国色天姿,但论妩媚动人,容贵人自诩更胜一筹!皇上难道就如此痴迷皇后,竟对她半点心思也不动?!她想起那一日海晏堂满殿嫔妃的哄笑,突然觉得那一声声笑,就如同一个个巴掌,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脸色,只叫她觉得是奇耻大辱!!   “定是皇后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容贵人咬牙做出了定论。同时,容贵人心底泛起了不服输的气劲儿!   这时候,宫女又来禀报说:“贵人,敬事房太监来了。”   此刻,容贵人却再也欢喜不起来,心道,去了也是白白睡一晚龙榻,也是徒叫六宫看了笑了,便道:“转告敬事房公公,就说我不舒服,今日怕是不能去侍寝了。”   宫女一脸愕然,“小主,您……”   “你只管原话转告就是了!”容贵人横眉怒道。   “是……”宫女喏喏应了,再也不敢多言。   海晏堂,嘤鸣用过了晚膳,正要叫人把永瑶送去九州清晏,可这个时候,弘历却不告而来。   嘤鸣大是疑惑,“你怎么来了?”   弘历挑眉看了她一眼,道:“容贵人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侍寝了!”   嘤鸣皱眉:“身子不适?她前儿还好端端的呢!怎么突然就不适了?”   弘历倒是不以为意,“可能是最近天气转凉,着了风寒吧。”   嘤鸣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子,便道:“连续三日睡得跟死猪似的,她该不会是看出门道来了吧?”   弘历微微蹙眉。   嘤鸣叹着气耸了耸肩,“看样子,她也不好糊弄啊……”   弘历卷了卷马蹄袖,道:“或许她是真的不舒服。”   嘤鸣淡淡一扫蛾眉,便问小文子:“远瀛观可请了太医了?”   小文子摇头道:“回主子娘娘,还不曾。”   嘤鸣抬眼看弘历,道:“若真的病了,岂会不叫太医去?”   第722章、召而不幸   嘤鸣抬眼看弘历,道:“若真的病了,岂会不叫太医去?”   她的话刚落音,王钦便躬身进来,行礼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远瀛观的容贵人腹痛难忍,已经叫人去太医院请了专擅脾胃科的几位太医去诊治了。”   嘤鸣懵了,自语道:“还真是病了??”   弘历听了这话,瞥了嘤鸣一眼:“看吧,是你想多了!”   嘤鸣讪讪笑了。   弘历暗自一忖,便道:“既然如此,朕去远瀛观瞧瞧。”   嘤鸣见状,忙笑着说:“那我陪你去吧!”   弘历白了嘤鸣一眼,“你就这么不放心朕?!”   嘤鸣当然不放心,这会子天都快黑了,要是弘历被勾搭在了远瀛观,她可没地儿哭去!只是嘴上自是抵死不认,只笑呵呵说:“我是皇后,应该关心一下嫔妃!”   弘历撇嘴一哼,显然是不信嘤鸣这般说辞,但也没有拒绝嘤鸣同行,于是便一块儿去了远瀛观。   一轮半月破黄昏,万点明星光晕。夜色已然降临,远瀛观中,宫灯照得一片明亮。容贵人和卓氏只穿着一身浅妃色软缎寝衣,正蜷缩在卧榻上,脸蛋苍白,额头滴汗,薄唇紧咬,仿佛再承受巨大的痛楚似的。   嘤鸣看了一眼,心中暗忖,瞧着倒不像是装病。   容贵人见帝后驾临,急忙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却被弘历按住肩膀,压了回去,弘历关切地道:“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就不要拘礼了。”   容贵人眼中含泪欲滴,仰望着弘历,娇弱地唤道:“皇上……婢妾只是老毛病了,不妨事的。”   美人含泪,端的是可怜不胜。   嘤鸣忙唤了太医上前问话:“容贵人这是犯了什么病?”   为首是白发苍苍的太医周嵘,躬身答曰:“贵人是外寒入侵,内客于胃,不通则痛,故而胃痛不止。”   简单点说就是受寒导致肚子疼。嘤鸣点了点头,又问:“可开了药了?”   周嵘道:“已经对症拟方,药已经在偏殿熬着了。待会儿,热热地喝下去,便会见好了。”顿了顿,周嵘又说:“依脉象看,贵人的胃痛,似乎是积年旧疾了。贵人脾胃虚弱,故而稍有寒邪入侵,便会如此。此病盘踞已久,若想根除,必得细细调养几年,方可见成效。”   嘤鸣暗道,稍有寒邪入侵,便会导致腹痛不止,这寒邪……可以是天气缘故,也可以是饮食缘故,譬如说,若是吃了冷食冷饮……   嘤鸣深深看了容贵人一眼,对自己心狠的女人,对旁人通常会更狠。倒真不可小觑她呢。   喝了药之后,容贵人倒是真的止几分了疼痛,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脸蛋苍白透底,还是虚弱不堪的样子。   弘历看到容贵人这般可怜,不禁唏嘘,“京中气候与回部大不相同,如今天气又转冷,你该多注意保暖才是。”   容贵人盈盈望着弘历,满是柔柔之色,“多谢皇上关怀。婢妾为满回联姻而来,为西陲安宁而入宫,原也没想给皇上添乱。只奈何身子这样不中用……”容贵人脸蛋上浮起自怜自伤之色,“婢妾愿意配合皇上,好让哥哥安心回和卓部,没想到……竟突然旧疾复发。”   听了这话,弘历不免有些错愕。弘历没想到容贵人已经看明白了连夜召幸不过是敷衍和卓部,而她明知如此,竟愿意配合?!   而嘤鸣眼中却满是幽邃之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啊,三言两语,便成就了“深明大义”的贤妃形象,还成功惹得弘历愧疚怜惜!!   容贵人又连忙道:“婢妾会尽快养好身子的,不会耽误皇上太多时间。”说着,她露出了歉疚的神色,娇娇怯怯望着弘历。   弘历一时间喉咙如噎住了般,愣是无言以对。   嘤鸣见状,忙笑着说:“病去抽丝,你只管安心养病就是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听了这话,弘历点了点头:“皇后说得是,你好好养病,其他的,日后再说。”   容贵人怯怯点了点头,又怅然自伤道:“婢妾本非完璧之身,能够入宫,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望获得皇上恩宠,只求在宫中安稳度日,只愿西陲不再起战事。”容贵人一席话,说得娇娇弱弱,却句句贤德淑惠。连弘历都不禁动容。   嘤鸣合了合眼睛,容贵人的言语,已经打动了弘历。   已经有很久,弘历不曾被女人感动了。   夜风凉凉,吹得远瀛观外的梧桐枝叶簌簌响动,红烛摇曳,映着容贵人白皙娇丽的容颜,宛若初开的白莲一般袅袅动人。她这般模样,倒是比平日里艳妆浓抹之态,更显清雅脱俗。   这宫里美艳的女子出过不少,容贵人固然更加美艳绝伦,但并不能让见惯了美人的弘历痴迷。容贵人越是妩媚,就越是容易叫弘历觉得此女轻浮,所以嘤鸣提出假意召幸的主意,弘历才没有反对。因为打心眼里,弘历看不上醮夫再嫁的和卓氏。   可如今,容贵人是如此得贤良淑德,对她召而不幸,不啻是一种侮辱。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思索对策。起先的计划太成功了,她都没来得及想什么以备万一的后招,如今容贵人使出这样的攻心之策,的确叫她有些头疼了。   一个女人,赢得了男人的好感,那距离赢得他的喜爱,也便不远了!!嘤鸣感受到了浓浓的婚姻危机。   弘历明显对容贵人有所愧疚了,而愧疚的原因,正是她提议的召而不幸!!   接下来的几日,容贵人一直卧床养病,弘历也没有再翻她的牌子,却赏赐了她无数滋补的燕窝、阿胶,而且还时常去远瀛观去探视。这一切,嘤鸣都没有阻止,拦得了人,拦不住心,又有何意?所幸,弘历都是白天去的,去坐一会儿也就离开了。   容贵人身子倒是一日日见好,照料她的周太医也得到了弘历的赏赐。一时间,远瀛观倒是无人敢小觑了,弘历的关心,直接导致了内务府也上杆子巴结,容贵人竟有几分炙手可热之势。   第723章、容嫔   这一日秋光甚好,八月底的晨风清爽,宫人在海晏堂外放起了风筝,永瑶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晴天上翱飞的七彩蝴蝶风筝,欢喜得手舞足蹈,咯咯清笑。   弘历就在这个时候来了,永瑶见到父亲,笑着唤了一声“汗阿玛”,便扑在了弘历腿上。   弘历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便朝嘤鸣走来,“你这几天总是神情怏怏,是心里不高兴吗?”   嘤鸣扯了扯嘴角,自己的丈夫正在被别的女人攻略,她能高兴才怪!!   弘历“唔”了一声,道:“容贵人已经大好了,只不过……朕不打算再翻她牌子了,召而不幸,着实过分了些。”   嘤鸣抚了抚额头,心中一堵,弘历终究是对容贵人生了怜惜,便幽幽道:“召而不幸,这是我的主意。弘历,你是在说我过分吗?”   弘历凤眸一怔,连忙摆手,温声道:“鸣儿,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只是提议罢了,做决定的人是朕。”   嘤鸣缓缓吐出一口气,弘历待她倒是一如往常,只是如今也高看了容贵人一眼。   容贵人扶摇直上之势,已然不可遏制,想到此,嘤鸣便道:“晋她为嫔吧。”   “什么?”弘历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绣了翾然欲飞锦蝶的素锦帕子,徐徐说:“嫔位上如今只有四员,容贵人好歹是小和卓部辅国公的亲妹妹,封嫔并不为过。”   弘历深深望着嘤鸣,有些错愕,“鸣儿,你是认真的吗?”   嘤鸣眼角一扬,道:“我并不吝啬与人位份,既然她无心抢我丈夫,给她个嫔位做补偿,又有何不可?”   弘历笑了,“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晋个位份也好,起码能安抚和卓部。”   嘤鸣一忖,又道:“既然要封,那就索性也晋了秀贵人位份吧!秀贵人入宫年久,资历深厚,家世门第也不低,按理说早该封嫔了。”——只不过当年涉嫌谋害皇子,才蹉跎至今。   虽然她是愉妃宫里人,嘤鸣倒是不介意让她补上嫔位最后一个空缺。晋了她,是因为嘤鸣不愿意让容贵人一人独占封嫔的风光。一枝独秀总是让人不快的,还是平分春色好些。   弘历想了想,便也应允了。   嘤鸣对和卓氏如此厚待,却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封嫔的旨意下达后,在京观望的和卓部王公,似乎也终于放心了,向弘历提交了辞呈,打算不日离京,返回回疆。   没了外力顾忌,她要对付的人便只是容嫔阿依和卓。   十月底,秀嫔西林觉罗氏、容嫔和卓氏在圆明园行了册封礼,从此,四妃六嫔满员,宫中一众贵人也只能望峰息心了。   册封礼的最后一道环节,便是向中宫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   十月二十六日,巳时二刻。二嫔头戴金翟双层累珠朝冠,身穿香色片金加海龙缘朝袍,外罩石青色立龙八宝平水朝褂,佩戴相应朝珠、配饰,来到海晏堂正殿,三肃三跪九叩。   嘤鸣看着跪在底下的秀嫔与容嫔二人,秀嫔已经姿容衰败,而容嫔正当容颜艳丽,二人即使穿着一模一样的朝服,也是高下立分。   嘤鸣按照祖制训诫嫔妃:“秀嫔西林觉罗氏、容嫔和卓氏,你二人既列嫔位,以后要修身自持、秉德温恭,更要和睦六宫、谨守女德,不得惹是生非。”   二嫔齐声道:“是,谨遵皇后教诲。”   嘤鸣“嗯”了一声,便道:“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秀嫔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便笑着整了整头上的朝冠,道:“这朝冠瞧着华丽耀眼,可戴得久了,没想到竟压得脖子都酸了。”   这点嘤鸣自然深有感受,她的皇后朝冠,重量要倍于秀嫔这顶,每次戴上,脖子都要压断了。故而忍不住笑了笑。   容嫔不屑地道:“才是嫔位的朝冠而已,比起妃、贵妃的朝冠,根本不算什么!”   秀嫔脸色嗖的冷了下来,“容嫔倒是志向远大,才封了嫔,就肖想贵妃之位了!”   容嫔抬了抬下巴,冷笑道:“秀嫔可别曲解本宫的意思,本宫只是说嫔的朝冠比贵妃朝冠轻许多罢了!”   秀嫔扭头一哼,满面霜色。   嘤鸣心道,在弘历面前,便是一副深明大义、温婉淑德,在她面前,便懒得演戏做那些姿态了。   只见容嫔笑盈盈望着嘤鸣,道:“皇后娘娘是做过贵妃的,必然知道贵妃的朝冠有多重吧?”   这话哪里是朝冠重不重,分明是讽刺嘤鸣这个皇后,是由妾妃扶正的罢了!!   秀嫔听了,不禁怒斥道:“容嫔,你休得无礼!!”   容嫔笑靥如花,轻哼道:“我怎么无礼了?我只是问问皇后娘娘,贵妃朝冠有多重罢了!”   “你——”秀嫔气得紫涨了面庞。   嘤鸣这个当事人却不恼怒,抬手笑着给了秀嫔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淡淡道:“贵妃的朝冠很重。不过容嫔大可不必杞人忧天,因为压不到你头上!”   这话的意思是说,你容嫔不会有封贵妃的一日!!   容嫔那一脸的笑靥瞬间僵住了,她再度抬了抬下巴,满是不服气地道:“那可不好说呢!”   嘤鸣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宫里的规矩,嫔妃晋封要一级一级来!可如今莫说贵妃已经有两位,连四妃都已经满员了。自然底下的就不必肖想晋封了!”   容嫔一愕,愣是无话可说了。   秀嫔听得这话,忍不住“嗤嗤”笑了,她道:“是呢!四妃都身子康健,必定都是要长命百岁的!所以莫说是贵妃的朝冠了,连妃子朝冠,容嫔都不必担心会压到自己脑袋上!”   秀嫔的这般讥讽,叫容嫔气得眼睛通红,容嫔恨恨道:“你得意什么?!压不到我头上,也照样轮不到你!!”   秀嫔嗤嗤笑了,“是啊,所以我才从来不去肖想!人呐,就是要有点自知之明才是!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容嫔气得美眸冒火,恨不得上前撕了秀嫔。   剑拔弩张之际,外头传来了一声太监尖细的高呼:“皇上驾到!”一瞬间,秀嫔立刻敛了讥笑之色,容嫔也是戾气尽消,一副娇柔温婉之态。这变脸的速度,简直堪比川剧了。   二嫔已经飞快拜倒在地,嘤鸣也扶着菊霜的手背,起身相迎,屈膝见万福之礼。   弘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亲手扶起了嘤鸣,方才对跪在地上二人道了句“平身”。   容嫔眼瞧着,皇后的手被执在皇帝手心里,心中酸气直冒,从进宫,到封嫔,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自她病愈也有两个月了,皇上虽然屡屡厚赐,但始终不曾留宿远瀛观。而且这几个月里,皇上也只在皇后处留宿,其余嫔妃处,顶多偶尔去坐坐,或者用顿午膳。这纳兰皇后,竟是一人独霸皇上!!   第724章、你就那么信不过朕吗?   秀嫔眼瞧着帝后你侬我侬,便道:“嫔妾等已经聆听了皇后娘娘教诲,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嫔妾等便不打扰了。”   秀嫔一口一个“嫔妾等”,俨然是把容嫔也算在了内。   弘历摆了摆手,连看不看一眼,便道:“嗯,退下吧。”   容嫔心下一急,一咬牙,便上前一步,屈膝道:“如今天冷了,所以嫔妾亲手绣了个抹额,想要献给皇后娘娘。”   听了这话,弘历不由回首看了容嫔一眼,点头道:“你倒是有心了。”   容嫔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了一只剔红圆盒,笑着打开盒子,取出里头那条绣着鸾凤齐飞的鹅黄抹额,恭恭敬敬奉于嘤鸣,“皇后娘娘一直厚待嫔妾,嫔妾一直感念在心。这条抹额是嫔妾连夜绣好的,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嫔妾手艺拙劣。”   嘤鸣拿起那盒中抹额瞧了一眼,道:“没想到容嫔绣工如此了得,瞧着上头绣的凤凰,活灵活现的!”嘤鸣的指尖轻轻抚过那抹额上振翅欲飞的凤凰鸟,不禁称赞有加。   容嫔很是开心地笑了,笑靥灿然,如锦似绣般迷人,“皇后娘娘不嫌弃就好。”   弘历抬手从嘤鸣手中抽走了那抹额,朝着嘤鸣的额头比了比,上下打量,然后点头道:“和你的衣裳很配。”   嘤鸣冲着弘历嫣然一笑,她今日的衣裳上也绣了凤凰团纹,与抹额竟像是一套的。   容嫔眼瞧着帝后亲昵恩爱,腹中酸意不禁更浓了几分,嘴上却恭维道:“嫔妾私想,皇后娘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自然只有凤凰才配得上。”   弘历笑着点头。   秀嫔听了,眼里浮起一抹恶心之色,方才皇上不在,便讽刺中宫,倨傲无礼,这会子皇上来了,便如此拍皇后的马屁,转瞬两张脸,真真是叫人作呕!!   秀嫔突然“哟”了一声,指着墙角的鎏金座钟道:“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容嫔妹妹该不会是想留下来用膳吧?!”   容嫔的笑靥一僵,佯装是刚刚才发现似的,掩唇道:“是了呢,的确不早了。多亏秀嫔姐姐提醒,否则我都忘了时辰了呢。”   秀嫔“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   二嫔这才跪安,离开了海晏堂。   嘤鸣敛了笑容,冷淡地将那抹额从弘历手上一把夺了过来,丢回了盒中,吩咐道:“搁在库房里吧!”   弘历道:“绣得的确不错,怎么不戴上?”   嘤鸣指了指殿中燃得通红的炭盆,淡淡道:“屋里这么暖和,我戴抹额做什么?!”   “哦。”弘历暗自点头,倒也没多想。   于是,便与弘历一起进了茶室,烹悟道茶饮用。   窗外已经窸窸窣窣飘着小雪花,遥遥只见远山郁郁若含烟,凌云直上的青松也披了一层淡淡雪白,别有一股清冷萧肃。   嘤鸣行云流水般泡茶,热腾腾的水汽直扑在玻璃窗上,恍如迷雾遮来,但只有短暂的一瞬,很快水汽散尽,又是一片清明。   弘历饮了一杯悟道茶,忽的道:“鸣儿,你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嘤鸣轻哼了一声,“你又言而无信,我能开心才怪!!”   弘历有些懵了,“朕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   寒飒飒的风吹着窗外的枯竹,声声幽幽。嘤鸣从乌漆小茶盘中拿起小巧的紫砂杯,声音幽淡而清晰,“你忘了,当初说过,等和卓部王公们走了,就送和卓氏回紫禁城。”   弘历怔忪。   “我一直在等你开口,但等到现在,你都没有再提此事!这不是言而无信是什么?”嘤鸣眼若寒波,冷清得看着弘历。   弘历眸子扫过五彩描金炕桌上的宜兴紫砂茶具,沉默须臾,才说:“朕当时是说,等和卓部的人走了,你若不喜,可以让和卓氏回紫禁城。”   嘤鸣一笑,立刻便接了他的话茬子,“我的确不喜,那你可以下旨,送容嫔回紫禁城了吧?”   弘历忙道:“可容嫔并无过错,对你也是毕恭毕敬!”   嘤鸣脸上的笑意瞬间泯灭,冷清地问:“因为她没有过错,又举止谦顺,所以你说过的话,就可以不算了,是吗?”   弘历只觉得嘤鸣这话冲得慌,却偏偏冲得他哑口无言,良久,弘历才道:“鸣儿,你不是都肯晋她为嫔了吗?怎的还这般厌恶她?”   嘤鸣“哼”了一声,“若我身边整日围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男子,对我百般讨好,你是否会厌恶他?!”——自和卓氏胃病见好之后,就没少往弘历身上黏糊,从汤汤水水,到香囊荷包斗篷,所有的心思全都用在了弘历身上,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嘤鸣看了这么久,心里岂能痛快了?   弘历一愕,他没想到嘤鸣会这般比喻。弘历也不免去想,若鸣儿身边有个围着转的男子……宰了他!!弘历心头只有这三个字!!   嘤鸣淡淡道:“和卓氏已经封了容嫔,对和卓部也算有个交代了。送她回紫禁城,也不会有碍朝政。”   弘历叹了口气,“紫禁城清冷,容嫔若是回去,只怕会不习惯。”   嘤鸣哼了一声,凉凉道:“紫禁城里住了那么多嫔妃,别人都习惯,怎的就她不习惯?还是在你心里,容嫔跟别的嫔妃不一样?!”   嘤鸣的讽刺的语调,直叫弘历听得皱眉,脸色也沉郁了几分,“鸣儿!!”   幽幽叹了口气,嘤鸣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她就知道,弘历不会答允的……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把容嫔送走。”嘤鸣不免心下酸涩起来。她这才清净了几年,好不容易处理掉了魏伊人,又来一阿依和卓。   弘历眉心纠结成一个“川”字,叹道:“鸣儿,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了,你就那么信不过朕吗?!”——容嫔入宫三月,朕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吗?不过是厚待了几分罢了!   嘤鸣一时无言,到今天位置,弘历的确从未召幸过容嫔。可身为一个女人,谁能放心自己男人身边有个貌美又别怀心思的女人围绕左右?   可她若是一味迫弘历撵走容嫔,只怕要伤了多年感情了。   “若我身边也围着个男人,你信得过我吗?”嘤鸣反问道。   第725章、先知库尔班   “若我身边也围着个男人,你信得过我吗?”嘤鸣反问道。   见嘤鸣又拿这个做比喻,弘历恼羞成怒了,“你想让谁围着你?!!”   嘤鸣瞅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就气成这个样子。容嫔却是确确实实在围着你转!”   弘历被嘤鸣挤兑得无言以对,只觉得脸面无光,袖子一甩,便扬长而去。   嘤鸣幽幽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吵崩了……   弘历约莫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一连三日都再没来过海晏堂,不过也没有去别处,只一味扑在朝政上。   薛嬷嬷劝慰道:“娘娘,差不多就成了,您何必跟皇上闹气呢。”   嘤鸣幽幽道:“是他在跟我闹气!”   薛嬷嬷摇摇头,道:“不管谁跟谁闹,您主动去哄哄皇上不就成了吗?”   嘤鸣斜眼瞥了薛嬷嬷一眼,“我凭什么去哄他?”——他自己说话不算话还有理了?!居然跟她冷战上了?!哼!!谁怕谁!!   薛嬷嬷笑着说:“这几日容嫔煲了补汤送去九州清晏,皇上连门儿都没让她进呢!娘娘,您见好就收吧!”   弘历没来见她,但也没见过容嫔。   弘历实在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不会宠幸容嫔,但也不忍将容嫔逐出圆明园,赶回清冷的紫禁城。   这样的结果,嘤鸣自然是不怎么满意的。   就在这时候,殿外的太监小昌子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容嫔求见。”   嘤鸣轻轻一哼,“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容嫔忙活了这些日子,依旧没有获得弘历的宠幸,即使如今人人都知道她和弘历闹别扭,容嫔也依旧没能趁机得逞。这个时候,只怕她也着急了吧?所以,这个时候容嫔来,只怕别有目的吧?   “叫她进来吧。”嘤鸣拨弄着盘中的点心,淡淡道。   容嫔一如往日,艳光四射,依依然行了礼,容嫔便道出了自己的意图:“冬日闲来无事,嫔妾想请先知库尔班进宫讲《古兰经》。”   回族信奉的是伊斯兰教,伊斯兰教除了“真主安拉”之外,还有所谓真主在俗世的使者,也就是容嫔口中的“先知”。   嘤鸣淡淡道:“外男是不得入内廷的。”   容嫔凉气阴阴道:“先知库尔班已经百岁高龄,皇后娘娘大可不必担心秽乱宫闱!”这语调里,满满的都是讽刺之意。   百岁高龄?那在这个时代,的确够长寿的了!   容嫔又道:“先知是跟随嫔妾的哥哥一同进京,而后定居在京郊的清真寺中。原先在回疆的时候,先知也时常为嫔妾讲说古兰经。在嫔妾心目中,先知就如同嫔妾的父亲一般。”   嘤鸣默默吐槽:那你这个父亲年纪也忒大了点吧?   便道:“你可以去求皇上准允!”   容嫔娇丽的面上浮起几分恼色,“嫔妾昨日求过皇上了,皇上说,后宫的事儿,由皇后做主!”   “哦……”嘤鸣淡淡应了一声,嘴角无声无息蔓延出一个笑容。看着容嫔那气结般的神色,嘤鸣心中突然舒畅了几分,便点了点头,允了容嫔所求。   转眼有正值十旬一休的日子,儿子和干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嘤鸣忙前忙后准备了一大桌子午膳。   薛嬷嬷提醒道:“今日十四阿哥回来,娘娘不放叫人去请皇上来,也好一家子团聚。”   嘤鸣摆摆手,“算了吧,他不喜欢烟儿,来了也是大眼瞪小眼。”   薛嬷嬷一噎,愣是半晌无话可说。   “额娘!!”   “娘亲!!”   两个又长壮实了的孩子扑在嘤鸣怀中,嘤鸣笑着一人亲了一口。   永琚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笑嘻嘻道:“额娘,我刚刚又收了个哈哈珠子,那小子可好玩了!”   烟儿凉凉瞥了永琚一眼,“好玩?是好欺负吧?”   嘤鸣有些气恼,捏着永琚的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斥道:“不是叫人你好好读书、不许欺负人,怎么这么不听话!”   永琚怨怼地瞅了烟儿一眼,似乎在怪他揭了自己的老底,一遍忙笑嘻嘻跟自己额娘解释:“没有啦,额娘!我既没打他,也没骂他,就是吩咐他跑跑腿儿罢了,哪里算得上是欺负?!兰台学宫里想给儿子跑腿的人都能饶学宫一圈了!儿子使唤他,那是抬举他!”   嘤鸣黑线了,永琚才这么小,主子派头倒是不小!!   永琚又笑嘻嘻撒娇:“额娘,我都饿坏了,咱们先用膳吧!”   嘤鸣努了努嘴,道:“去洗手!”   永琚笑呵呵下去盥沐了,烟儿却没走,嘤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烟儿凑近了道:“娘亲,我方才看见有个穿白袍子的老头子进了容嫔的远瀛观。”   白袍子的老头子……   “哦!是那个先知库尔班吧!”嘤鸣自然不会忘了这茬子,“他是进宫来给容嫔讲解古兰经的。”   烟儿小脸有些纠结,“可那个老头子是修真者!”   听了这话,嘤鸣瞬间愕然,“什么?修真者?他是什么修为的?!这个时代灵气枯竭,怎么还会有修真者?!”——封建时代的末期,灵脉枯竭,修炼的难度也大大增加,灵根大部分都湮灭了,即使有尚存的,灵气也微淡。嘤鸣有药园世界,才能滋养两大灵根,才能修炼到如今这个境界!没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竟然还要别人有修为?!   烟儿急忙安抚道:“娘亲你别急,那个老头子修为不高,连金丹都没结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了烟儿这话,嘤鸣倒是松了一口气,连金丹都未结,便是连烟儿都不如,烟儿如今都已经是金丹巅峰了呢。   是了,容嫔说,先知库尔班已经百岁高龄的,若她是个筑基修士,便可以解释了。筑基期的修士,已经可以突破人类寿命极限,越过百岁大关,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忽然,嘤鸣心底又泛起一抹警惕之色,一个有法力的修士,被容嫔请进宫,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讲解古兰经??   她觉得只怕没那么简单啊!!   烟儿顿了顿,又道:“只不过……那个老家伙,修得似乎是歪门邪道。所以,娘亲你小心些。”   第726章、魅心   烟儿顿了顿,又道:“只不过……那个老家伙,修得似乎是歪门邪道。所以,娘亲你小心些。”   歪门邪道?嘤鸣神色一凛然,只怕容嫔真的是不安好心啊!   旋即她笑了,捏着烟儿的小脸蛋说:“以娘亲如今的修为境界,还怕一个筑基修士不成?”   烟儿气恼地将嘤鸣的手拍掉,圆着眼珠子道:“额娘自然不担心遭了暗算,只不过……小永瑶没有修为,万一那老家伙冲着小永瑶下手……”   嘤鸣神色一紧,敛了那副笑谈不矜之色,肃然点头说:“我知道了!永琚在兰台学宫,就托付给你了。”——她自是不惧,可她的两个亲生儿子,实在是太小太没有抵御能力了。   烟儿重重点头,拍着胸脯道:“有我在,永琚便不会有事!”   嘤鸣松了一口气,有她和烟儿一人护着一个,总不至于被暗算了吧?如此,便安心了。   远瀛观。   容嫔和卓氏握着先知库尔班的手,含泪道:“先知!为了和卓部,我必须要赢得皇上的喜爱。”说着,容嫔秀眸黯淡,她咬唇哀求道:“可我费劲心力,却始终无法打动皇上!先知,你帮帮我吧!阿依实在无计可施了!”   库尔班先知白发苍苍,可单看脸庞并不十分苍老,瞧着只有五六十岁的模样,虽不算鹤发童颜,但也决不像是年逾百岁之人。——这便是修士的不同之处,只要突破了练气期,进入筑基境,寿命便会延长到二百岁。年逾百岁,对于筑基修士而言,不过是刚活了一半而已。   库尔班有些不可思议,“阿依,你美貌像你母亲一般,堪比明月光辉,大清的皇帝难道真的丝毫不为所动?”   容嫔露出了一脸懊恼之色,“先知有所不知,大清的皇后虽然年纪比我大,但论容貌并不逊色我。皇上和皇后夫妻恩爱,我根本插不进去!”   库尔班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怜惜容嫔的处境。   容嫔见状,忙哀求道:“先知,我知道,您一定办法的,您一定有办法让皇上喜欢我的!”   库尔班叹着气道:“若是普通男子,自然是小事一桩。可大清的皇帝、九五之尊,他身上的帝气浓厚,若轻易动手,很有可能被反噬!”   听了这话,容嫔有些绝望。   库尔班深深思索了片刻后,“魅心符或可一试!”   容嫔眼前一亮,“此物,能让皇上喜欢我?!”   库尔班道:“魅心符效用并不强,因此也不容易被反噬,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所以必须多次使用累加。次数越多,效用越好!只不过……”库尔班先知略一沉默,叹气道:“只不过每次使用此物,都必须以鲜血为引,次数多了,对你身体的伤害也不小!”库尔班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他满是怜爱看着年轻美丽的容嫔。   听了这话,容嫔毫不犹豫道:“没关系,只要能博得皇上喜爱,这算不了什么!”   库尔班先知点了点头,便从宽广袖中掏出几张淡黄色的符纸……   日暮时分,先知库尔班已经离开了远瀛观,而容嫔也带了自己亲手精心烹调的独参汤前往九州清晏。   弘历这会子冷气四溢,今日是永琚从兰台学宫回来的日子,往常这个时候,鸣儿一定会叫人来请他去海晏堂,一家子团聚在一起,呵呵乐乐吃顿饭。但是,今天,他等到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有等到!!   殿中伺候的太监吓得个个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候,王钦端了紫砂盅上来,小心翼翼奉了上去。   弘历闻出参汤的味道,便问:“是皇后派人送来的?”   王钦缩着脖子道:“是容嫔熬得独参汤,说是给皇上补身子的。”   “哼!!”弘历气呼呼道,“连容嫔都知道冬日该进补,难道她不知道吗?!!”   王钦忙垂下头去,瑟缩着问:“皇上,这参汤已经用银针验过了,您……若是不用,要不奴才端下去搁着?”   弘历怒道:“朕为什么不用?”说罢,他一把端起紫砂盅,慢慢一盅的独参汤,咕嘟嘟全都灌了下去,一滴不胜。   喝完了,弘历才品出味道,他砸了砸嘴,道:“怎么有一股子腥味儿?”   王钦道:“容贵人说,天气冷寒,所以里头特意加了少许鹿血。”   弘历尝着血腥味不重,鹿血应该没加太多。鹿血性热,少量服用可暖身补虚,若用多了,便会另一种效用。   忽然间,弘历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不禁喟叹道:“倒是有心了。”顿了顿,弘历又问:“容嫔走了吗?”   王钦躬身道:“此刻还候在殿外。”   弘历刚想说让容嫔进来,但又见天色暗了下来,心道,若是容嫔进了九州清晏,只怕鸣儿又要多心了,叹了口气,便道:“拿件斗篷给她御寒,让她回去早早歇息。”   身披玄狐斗篷的容嫔,看着紧闭的正殿大门,微微有些失望。旋即又心想,皇上叫人给她拿斗篷御寒,可见对她好感的确有所增加了,先知也说过,次数越多,效用才越好,这事儿怕是急不得,得多用几次才成。   第三日晌午。   春莺气呼呼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容嫔这回送了东阿阿胶桂圆羹,皇上让她进殿了!”   嘤鸣默默道,第一日是独参汤,第二日是灵芝甲鱼汤,今日又是阿胶桂圆羹……弘历也是被她打动了吗?所以这回获准进殿了?   她原为跟弘历冷战一段日子,弘历必然耐不住,就算不允她的要求,也必然会来的。可没想到,在容嫔的攻势之下,弘历又心动了些?或者,还是故意做样子气她的?   突然,有一种莫名不安浮现心头,嘤鸣撂下手里正在织的围脖,起身道:“准备肩舆,本宫要去九州清晏瞧瞧!”   冬日肃肃,放眼望去,圆明园中一片萧索,梅花尚未到开时,满树枯枝堆雪,唯有松柏秀翠。朔风簌簌灌入脖颈,直叫人遍体身上,嘤鸣急匆匆出来,竟也忘了披件貂裘。   好在去九州清晏的路不远,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王钦快步迎了上来,打千请安:“主子娘娘万福!”   嘤鸣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肺腑凉飕飕的,便问:“容嫔走了吗?”   王钦摇头。   嘤鸣看了看那巍峨耸立的殿宇,“没走?容嫔在里头?”   王钦点头。   “你怎么不在里头伺候?”嘤鸣拧眉问,她方才看见了,殿门紧闭,王钦是侯在殿外的。   王钦道:“皇上把奴才们都撵了出来,只留容嫔在内服侍。”   听得这话,嘤鸣心头突突跳,再也顾不得什么,二话不说,便急匆匆登上台阶,用力推开殿门,径直冲进弘历平日里批阅奏折的东暖阁中!!   第727章、血咒(上)   嘤鸣横冲入殿,自是无人阻拦。只因许多年前,弘历便发过话,皇后若来,直入既可,不得阻拦。   内殿隔着珠帘细密,隐隐约约只瞧见临窗的花梨木罗汉榻上,弘历身穿玄色团龙密纹常服,盘腿坐在明黄色妆缎条褥上,身子微侧。容嫔和卓氏依偎侧坐,半歪娇躯,斜倚在弘历身上,两腮娇红,羞怯不胜,一根皓腕半露,正被弘历托在手心,细细观摩。   只听弘历道:“怎的这般不小心?切阿胶,竟切到了手腕?”——且再细看容嫔皓腕上,血痕三道,新旧不一,新的尚还沁血,旧的已经结痂,只是都伤痕都不深,长亦不足寸。   “哗啦”一声,打破了榻上二人的暧、昧亲昵。正是嘤鸣掀开了珠帘,已经冲至跟前。   弘历抬头一瞧,只见嘤鸣嫩额上顶汗带喘进来,秀眸中躁乱冒火,不由心下一虚,手便松了。   容嫔忙做慌乱之色,急忙抚下衣袖,从榻上来,忙噗通跪下,口道:“皇后娘娘金安。”   那罗汉榻正中,搁着奏折两摞,文房四宝各俱,有一本半开着,底下已写了半行朱批,可见是写了一半被撂下了。奏折旁边是一只紫砂盅,盅内空空如也,一只银勺孤零零搁在里头,盅底依稀有些许红色汤液,想来便是那阿胶桂圆羹了,此刻自是入了弘历五脏庙。   嘤鸣扫了一眼,便知大概,胸中自是气恼不胜。   弘历被撞破,心虚之余是尴尬,尴尬之余又有些恼羞,又见容嫔尚且跪倒在地,嘤鸣迟迟不叫平身,竟骤然心底有些不悦,便板着脸斥道:“这般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体统?!!”嘤鸣不怒反笑了,她还没说什么的,弘历竟反过来指责她了?!怪她坏了他的好事?!于是忍不住反唇相讥:“我不成体统,那你们方才便成体统了?!”   嘤鸣如此一语道破,直叫弘历颜面大扫,脸色也隐隐泛青。   尚跪在地上的容嫔心下窃喜,面上含悲带泪,忙道:“都是嫔妾不好,请皇后娘娘息怒!”   嘤鸣回眸一瞪,怒道:“这里没的事,滚出去!!”   容嫔被迎头怒斥,便如受惊的小兽一般,惶恐极了。   弘历见嘤鸣竟在他这里指手画脚,心下更是恼怒,心底深处终究不忍说太苛责的话语,便警告道:“皇后!!你适可而止些!”   嘤鸣冷哼一声,正要反斥弘历,忽的却瞧见弘历眉心一抹乌黑之气隐隐浅浅浮动,一时间虽不知那是什么,却也感觉到诡异得很,便惊在那里,久久无声。   弘历见嘤鸣愕住,心下暗悔方才语气太重,便连忙找补:“容嫔手腕受伤了,朕只是瞧瞧而已。”弘历简单地做以解释,又对怯怯跪在地上的容嫔道:“你起来吧。”   容嫔又怯怯看了嘤鸣这个皇后一眼,面露懦弱之态,不敢起身。   嘤鸣幽幽吐出一口气,此刻她心中虽然还有恼意,但不安与忧心占据上风,便遏住恼火,语气温和地对容嫔道:“你先退下吧,本宫有些话想单独跟皇上说。”   容嫔自然不乐意被撵出去,便哀求地看着盘坐在条褥上的皇帝。   容嫔的秋水眸光只叫弘历心下一怜,待要开口挽留,却见嘤鸣满脸忧虑无措之色,便更是心揪,于是对容嫔道:“你先退下吧。”   容嫔咬了咬嘴唇,心道,难道是分量还不够?心下怏怏,便低头温顺地道了一声“是”,起身便退了出去。   容嫔一退,嘤鸣忙踩着脚踏上前,坐在弘历身旁,近距离观摩这他眉心处,果然,那乌黑之气若隐若现,虽然不深,却真实存在。旋即不禁更加忧虑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弘历见嘤鸣眼带哀色,便连忙道:“方才真的没什么,朕只是看看她的伤罢了。”   这话,倒像是欲盖弥彰了。   可惜嘤鸣此刻心不在此,她抬起纤纤素手,忍不住去抚摸弘历的眉心,指尖一股灵力在肌肤相触的瞬间,便注入了其中。   清润的灵力入体,弘历只觉得瞬间舒畅,额头也不禁舒展开来,只以为嘤鸣是在帮他按摩呢。   可嘤鸣却愁眉不展,因为那股子灵力根本不管用!!   灵力就是法力,这东西用来疗伤、治病、祛毒都是屡试不爽,如今无用,可见弘历既不是得病,也不是中毒。   叹了口气,心下不安更浓。   弘历忙执了嘤鸣的手,“鸣儿,你想多了。容嫔为朕熬补汤,割伤了手腕,朕只是瞧瞧罢了。”   “补汤?”嘤鸣的目光不禁转移向了炕桌上的那只空的紫砂盅,连忙双手捧起来,凑在鼻子底下仔细闻了闻,“似乎有股腥味儿。”   弘历道:“只是加了些鹿血罢了。”   嘤鸣眉头一拧,不是因为鹿血二字,而是她觉得那不是鹿血,味道不像!   弘历却又连忙解释道:“只加了少许鹿血罢了,为的只是暖身,容嫔没被的意思!”   又是欲盖弥彰!!女人给男人送鹿血补汤,用后世的话说,这就是约炮的意思!!   嘤鸣心下烦乱与那股萦绕弘历眉心的乌黑之气,无心想旁的,便问:“你气得不太好,这几天哪里不舒服吗?”   被嘤鸣如此问,弘历心中大暖,便道:“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杂事多了些,难免有些乏。”   嘤鸣便道:“若觉得累了,不如去仙境睡个午觉吧。”   仙境里清润舒畅,弘历自然不会拒绝。便与嘤鸣一同进了里头,小屋里有床榻上,弘历安心睡下了。   嘤鸣苦苦思索问题的根源。   弘历今天的确不对劲儿了些,尤其是对容嫔的态度上,从她冲进殿中看到的那亲昵之态,再到弘历对容嫔的维护……弘历对容嫔的好感好像是突然一下子增加了!甚至因为她对容嫔的斥责,而有所不满。   这不正常!   再想想那盅带着腥味儿的阿胶桂圆汤,弘历眉心那若隐若现的乌黑之气。不难联想到,容嫔给弘历这几日熬的补汤有问题。   忽的,容嫔手腕上的几道伤痕,也突然跳起在嘤鸣的眼前。   嘤鸣心头猛地一跳:难道是血咒?!   第727章、血咒(下)   嘤鸣心头猛地一跳:难道是血咒?!   血咒,顾名思义,便是以人血为引的一种诅咒。   白首玄经是一部比较正派的修真法术,所以并不包含诅咒之符咒如何炼制。但玄经中也有符咒篇,自然也略提及了血咒。   血咒须加入施咒者的血,以血为纽带,迷乱心神,从而使中咒者服从施咒,成为其傀儡。   而弘历的表现,当然没有这个严重。因为凡是帝王,身上都有帝气,帝气本身会护住帝王不为妖邪所侵,而且帝气还会自动反攻,所侵者往往会遭受严重的反噬。所以,即使千古以来,宫廷中有无数次巫蛊霍乱,却没有一次是真的,不过都是政治阴谋者的诡计罢了。   因为没人敢对帝王施咒,哪怕是末代帝王,帝气衰弱之人,也无人敢下手。帝气反噬是极为严重的后果,轻则修为尽毁,重则身死道消、乃至灰飞烟灭。   弘历有六十年的帝王运数,帝气浓厚,哪怕以嘤鸣如今的法力修为境界,也承担不起巫咒反噬的后果!!   所以弘历所中的血咒,和寻常的诅咒并不相同。   嘤鸣现在可以确定,首先,这种血咒本身不会损害弘历的身体健康,弘历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   其次,这种血咒的目的,并非是操纵弘历,使其成为傀儡。因为这类血咒阴损厉害,同样也会遭到帝气的严厉反噬。   综上所述,嘤鸣可以得出结论,弘历中的是一种很温和的血咒,血咒的效用也微弱了些,只能通过一次次施咒,使弘历不断加深对施咒者的好感。   仅此而已。   想到这些,嘤鸣不禁松了一口气。   是了,容嫔并不想操控弘历,她只是想让弘历喜欢她。   容嫔目的已经初见成效了,弘历对她已经萌动春心,然而也只是稍有萌动而已。方才,弘历选择让容嫔退下,而留下她。便足以表明,弘历此刻对容嫔的喜爱只有一点点,远远不能与嘤鸣相较。   那血咒,会让弘历对容嫔越来越有好感,但并不会因此泯灭对嘤鸣的感情。   这倒是个好消息。   可是——摆在嘤鸣的眼前的是,如何破解容嫔的血咒。   可恶!白首玄经只是略带提了一下血咒这种东西,却并没有些如何破解血咒!!她试过了法力驱散不管用!!   嘤鸣咬了咬,暗想,或许……杀了施咒者,血咒就会不攻自破了。   也就是——杀了容嫔!   但嘤鸣踟蹰了,她不在乎容嫔死活,回疆安宁的确要紧,但也比不上弘历要紧!若继续任由容嫔施为,弘历一天天对容嫔喜爱加深,早晚有一日超越她……这个后果,嘤鸣绝对无法承受!!   若是弘历自己变了心,嘤鸣不会加以阻拦,君既无心我便休,她会直接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永远也不回来!   但弘历此事的“变心”是被血咒迷惑,并非出自他本意。这样的话,嘤鸣决然不能抛弃他不管不顾。若她走了,容嫔岂非更加嚣张得意?自己的丈夫,凭什么白白被别的女人咒算夺心?!   嘤鸣是真的对容嫔起了杀心了!   但她又不敢动手,因为她害怕,万一她杀了容嫔之后,弘历的血咒丝毫没有破解,反而因为容嫔的死——因为失去了喜爱的女人,而让容嫔成为弘历的心口朱砂痣,那么嘤鸣岂不是要膈应一辈子了?!   再者,若是弘历知道了是她杀了容嫔,因此而恨她,介时,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嘤鸣鼻子一酸,心中满是怅然无措。   就在这个时候,弘历午睡醒了,从药舍里头卧室里走出来,便看到嘤鸣斜身倚在窗前,双肩颤抖,抽噎声断断续续,哽哽咽咽,弘历看得心头猛地一揪,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搂住嘤鸣的双肩,“鸣儿……你怎么哭了?”   嘤鸣方才只顾着伤怀,竟是不曾察觉弘历的脚步声,一双星眸透红欲肿,泪珠在眶中打转儿,眸色愣愣看着弘历,忍不住道:“你怎么出来了?”   弘历从袖中掏出一块明黄云缎的汗巾子,连忙擦着嘤鸣眼角的泪,弘历脸上满是自责之色:“都是朕不好,朕不该叫容嫔进殿来……”——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喝了阿胶桂圆羹,便忍不住有些悸动,于是便叫了容嫔进来。而后不经意瞥见她腕上带上,竟莫名其妙地对容嫔心疼了起来,还叫她上榻坐下,托着容嫔的手观察她的伤势……   嘤鸣急忙摇头:“我……我没有怪你。”——这事儿,还真的不能怪弘历。容嫔手段了得,可在弘历心里她也只是个德行不错的女人,虽然弘历怜悯善待容嫔,但并没有对她丝毫动心。可现在,弘历动心了,但不是他想动心的,全都是血咒累加的作用。   前前后后,容嫔已经给弘历喝了三次补汤了,便足以影响弘历的心,可见这个血咒,也着实不简单。   嘤鸣愈是如此说,弘历愈发忍不住懊恼愧疚,他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尤其是今天,看着容嫔,心中竟萌生了一股子占为己有的欲求……幸好鸣儿突然闯了进来,否则还不晓得会如何呢。   弘历心想,他喜欢的人,只有鸣儿。怎么会突然对容嫔……也有了一丝丝悸动?但又隐隐觉得这种悸动,与动心,似乎又有些不同,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了。   “鸣儿,朕保证,以后不会再见容嫔了!”弘历连忙正色道。以后还是别见和卓氏了吧,今日容嫔依偎她身旁,那般亲昵的举动,终究是伤了鸣儿的心了。未免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稳妥起见,还是不见为好。   听了这话,嘤鸣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心道,看样子那血咒也不过如此而已。血咒所带来的心动,远远不及弘历对她的感情,所以弘历宁愿选择不再见容嫔。   若弘历自己可以克制这种血咒,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看着弘历温润的目光,嘤鸣含泪带笑点了点头,低头依偎在他肩膀上,心中一阵温暖。   第728章、欲握玫瑰,必承其伤   当夜,嘤鸣留宿在了九州清晏。   第二天的早晨,陪着弘历一起早早起床,亲手帮他穿上明黄色九龙江崖海水龙袍,为他带上东珠朝珠,为他整好那沉重的赤金累丝嵌东珠帝冠。弘历每日上朝所戴的朝冠,比她的皇后朝冠还有重许多,真是难为他了,戴着这么沉的东西,还得端正脑袋,保持岿然仪态。   嘤鸣笑着说:“很重吧?”   弘历笑容如常:“习惯了就好了。”   嘤鸣点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弘历笑道:“这话倒是颇有几分深意!”   嘤鸣突然怅然了,“这话还有后半句:欲握玫瑰,必承其伤。”——谁的婚姻,没有出现过危机,谁的感情,没有受过伤?   弘历一怔,忙握住嘤鸣的双手,“别想太多了,好好再睡一会儿吧。时候也不早了,朕……得去上早朝了。”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长长道:“你去吧,我等你回来。”——这话倒像是寻常人家妻子一般。   弘历背影渐渐远去,嘤鸣良久无言。   她身上还穿着水红彰绒寝衣,薛嬷嬷上前低声道:“主子娘娘再睡会儿吧。待会儿奴才再叫您。”   嘤鸣轻轻摇了摇头,“不睡了,盥沐更衣吧。”   “嗻!”薛嬷嬷应了一声,便唤了宫人进来服侍。   嘤鸣晨起打扮,也是十分费时的,温热的水中兑了香馥的玫瑰露,透着浅浅的红晕,嘤鸣将双手浸泡在温水中,就这么泡着,泡得水温渐凉,便再加些热水,如此往复,直到将双手浸泡地筋骨皆软,皮肤也喝饱了水分,才停下来,这时候双手上也染了玫瑰露的香馥气息。   泡手之后是泡脸,不过,脸自然不能浸在水里,所以便用洗水的松江布软帕在玫瑰汁子中浸泡过之后,便热热得敷在脸上,就像是做面膜似的,捂上一刻钟,再取下来。这时候,脸蛋的肌肤也水润润香喷喷的了。   皮肤的保养,最要紧的便是保湿补水,这是后世都认可的说法。什么美白嫩肤、紧致提拉,都是后话。让皮肤喝饱了水,自然也就嫩了,皮肤水润了,自然就不容易生皱纹,所以,保湿补水才是保养的根源。   嘤鸣深谙其道,一直都是如此保养的。   然后,才更衣梳妆,这些自由底下宫女细心服侍,嘤鸣伸开双臂,被伺候就是了。   现在给她梳头的,是二等宫女春莺,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梳头的手艺倒是比几个大宫女都好些。春莺梳的旗髻或许不是最华丽漂亮的,但她梳头却是最舒服的,小手一下下,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就像是按摩似的舒服。   就在这样的舒服享受中,一个平整光滑的架子头便梳好了,剩下的便是选取首饰点缀了。   薛嬷嬷捧着一大妆盒首饰,道:“这对龙凤呈祥金钗是造办处刚刚进献的,上头嵌着的东珠都是一等东珠,只有主子娘娘才佩戴呢。”   东珠并不及南珠好看,但却被满人视为最尊贵之物,寻常人是不能享受的。而宫中嫔妃,按照位份高低,所能享用的东珠也高低不同。而这一等的东珠,等闲嫔妃是用不得的,最起码得是皇贵妃才成。   嘤鸣点了点头,便叫薛嬷嬷一左一右将两支金钗插在她的架子头上。   然后又选了支镶宝石碧玺花簪与一双点翠蝴蝶头花点缀耳畔,耳环则挑了翡翠桃心形的,最后腕上戴上一串红珊瑚手串,如此简单打扮既可。   梳妆罢,外头天色也亮堂了,嘤鸣也觉得饥肠辘辘,心中晓得这会子弘历必然还没下朝,便叫薛嬷嬷去御膳房拿了几样糕点来垫垫饥,又对薛嬷嬷道:“你回海晏堂帮本宫照看永瑶吧。”——她一直都是陪永瑶用早膳的,这回她打算等弘历回来一起用。怕永瑶等着,所以遣薛嬷嬷回去安抚一下。   “奴才省得。”薛嬷嬷点了点头,躬身一礼,便退下了。   嘤鸣所以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碗杏仁酪,然后翻开一本棋谱,歪在九州清晏后殿次间的软榻上,闲闲看着,等弘历回来。   看着看着便有些困了……昨晚睡得有些晚——咳咳,别看弘历都年过五十了,身子骨还精力十足得紧呢。因为他自己注意锻炼和保养,嘤鸣又每年都给他吃一粒参华丹调养,身体状况还如日中天呢。   弘历看上去,也比他实际年龄年轻不少,五十多的老头子了,看上去竟像是三十来岁似的。当然了,男人本来就耐老些,即使不做保养,也比女人老得慢些。——这点真让人嫉妒啊!!二十来岁的时候,永远的女人年轻皮嫩,三十来岁的时候,男女则相当,而四十来岁的时候,女人就真的是中老年妇女了!而男人,还跟三十来岁的时候差不多……真气人啊……   不过嘤鸣却不必担心这点,修仙者一旦筑基,就能有二百岁的寿元,金丹期则是四百岁,元婴期则是八百岁,至于再往上,白首玄经中没写,想来至少还是加倍。所以即使大清灭亡了,她仍然处于年轻的年龄段。   史载彭祖,寿八百,想来那位前辈就是元婴期半仙了。和嘤鸣一般。   可嘤鸣不到四十岁便修成元婴,她的极限自然还将更高。   彭祖却以元婴境界,耗尽寿命而终。   这时候,嘤鸣脸上盖着一本棋谱,呼吸声已经均匀了——她显然是熟睡了。   睡了不知多久,忽然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娘娘!皇上下朝了!”   嘤鸣猛然醒来,脸上的书也啪嗒掉在地上,“什么?……他回来了?”再看那支摘窗上,淡淡的金色阳光几欲渗透进来,这会子怕是日上三竿,上午过半了吧?   叫醒了嘤鸣的人是杏雨,她咬了咬贝齿道:“主子娘娘,您快去前殿吧,容嫔又来了!”   “什么?!!”嘤鸣如兔子般,从榻上跳窜了下来。   麻蛋,这个女人是狗皮膏药吗?昨天才刚刚撵走了,今天又贴上来了!!嘤鸣撸袖子跺脚,你等着,看老娘再把你这贴狗皮膏药给揭了、扔进垃圾桶里!!   第729章、血咒加深   九州清晏前殿外。   容嫔脸色苍白如纸,脸颊没有一丝血色。   王钦客客气气道:“娘娘,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没空见您。”   容嫔娇躯不由一晃,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色,“皇上不愿见我便罢了,这阿胶固元汤,是我的亲手煲的,还请公公转交皇上,请皇上一定喝下去。”   王钦看了看那紫砂盅,忙双手接了过来,“是,奴才会交给皇上。”   容嫔仍旧有些不放心,便道:“那我在这儿等着,等皇上喝完了,烦请公公叫人把紫砂盅送出来。”   王钦道了一声“是”,便回殿中了。   这会子弘历自然没忙政务,他盘腿坐在明黄条褥上,瞅了一眼那阿胶固元汤。   王钦道:“容嫔说,要等您喝完了才肯走。”   弘历叹了口气,“倒是难为她一片心意了。”   …………   嘤鸣脚下带风似的便冲到了前殿廊下,远远的便瞧见了容嫔,容嫔穿着一身茜红色绣千叶芙蓉的旗服,她突然发现,容嫔很喜欢红色,各种各样艳丽的红色,银红、朱红、茜红、海棠红……要不是嫔妃不许穿正红,只怕容嫔也早上身了。   只不过,往日里,容嫔衣衫红艳,脸蛋也红艳,可是今天——容嫔的脸色很糟糕,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毫无血色?!!!   嘤鸣心下一惊,暗道一声“坏了”,便也懒得理会容嫔,直接便冲进了正殿中。   还是东暖阁中,她瞧见弘历捧着紫砂盅正在喝汤!!   嘤鸣大骇,飞速冲上前去,一巴掌便拍了过去,当然不是拍弘历,而是拍那紫砂盅。   弘历哪里想到嘤鸣竟突然发作?手里自然没拿稳,那紫砂盅便飞了出去,“砰”一声便摔碎在了地上,摔得七零八散,里头的热汤也飞溅了出来。   “你发什么疯?!”弘历皱着眉头,一脸怒色。看着那一地狼藉,弘历只觉得,容嫔一番心意,竟是被白白糟蹋了。   嘤鸣眼瞅着地上的汤水,剩余的似乎只有小半,也就说,弘历已经喝下去了大半。嘤鸣咬了咬牙,暗自懊恼,她怎么就睡着了呢?!白白叫容嫔又钻了空子!   弘历恼怒异常,他怒斥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容嫔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亲手熬出来的阿胶固元汤?!”   嘤鸣听了这话,纵然知道是血咒的作用,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痛,弘历竟为了别的女人训斥她。   见嘤鸣神情悲怆,弘历脸上怒容才消减了几分,他道:“昨日你生气,是因为朕对容嫔亲近。可是今天,容嫔还站在殿外呢!朕连殿门都没让进来呢!”弘历又指着地上残碎的紫砂盅,道:“不过就是一盅补汤,你连这都容不得吗?”   嘤鸣亦看着那洒落在地的汤汁,喃喃道:“我当然容不得……”——她如何能容别的女人咒算夺取自己的丈夫的心呢?!   “你——”弘历气结,恼怒更盛了几分,“你简直蛮不讲理!!”   “蛮不讲理……”嘤鸣不禁怅然一叹,血咒的作用似乎又加强了,方才她看到容嫔脸上毫无血色,只怕这一盅补汤了,下了更重的血咒。   嘤鸣咬了咬牙,杀了她!!干脆杀了她得了!一了百了!!起码血咒不会再进一步加强了!   这时候,王钦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容嫔听见殿里碎了什么东西,想进来瞧瞧。”   嘤鸣一听,心中不禁暗恨,急忙道:“别让她进来——你答允我的,不会再见容嫔。”   弘历恨恨一哼,道:“容嫔还等着朕喝完了,把紫砂盅带回去呢!现在好了,还如何带回?!”   嘤鸣这时候也只得忍着心头酸涩,好言好语哄着:“赔她一个就是了。你这里不是有宜兴进献的紫砂盅吗,挑个好的赔给她。”   听了这般带着哀求的软语,弘历这才消了气,他嘟哝道:“你方才太不像话了……”   这时候,嘤鸣心中纵有百般委屈,也只能咽下,她忙垂首道:“是我不好,我看到容嫔来了,一时心里酸得很,就没忍住……”说着,嘤鸣眼圈都红了,她这是为了谁啊!明明是救弘历,现在却得认错赔罪。   嘤鸣又低声柔柔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嘴上软语哀求,心里却已经骂娘了。容嫔这个祸害一定要解决掉!!!不能再拖延了!!   弘历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了,以后别这样就是了。”   嘤鸣语气带着几分撒娇道:“那你以后也别喝她熬的补汤了。”   弘历皱眉,“只是补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嘤鸣道:“你要是想喝,我也可以天天给你熬。喝我的,不喝她的,难道不成吗?”——嘤鸣用一双水润的眸子望着弘历。   被如此凝视着,弘历不免心下一软,再度叹了口气,“你呀,酸劲儿怎么这么大!朕怕了你了还不成吗?”   如此,便是等同答允了!   嘤鸣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即使血咒又加深了,但还是弘历对她的感情更深更难以动摇。   顿了顿,弘历话锋一转,又道:“容嫔只是一番心意,你不要为难她。”   听了这般维护之话,嘤鸣心里抽疼了一下,“我何时为难过她了?!”——从前,她只不过是想把容嫔撵回紫禁城而已,但如今,她真的打算为难容嫔了!!因为她真的气得要死,气得要把容嫔掐死!!   弘历撇嘴道:“容嫔在圆明园住得好好的,你还不是无缘无故要把人家撵走?”   嘤鸣心下大为恼怒,早些年可是你答允我的,这圆明园不许旁人住!之前,你也答允了,和卓部亲贵走后,容嫔随她处置!!如今食而言肥,居然怪到她头上了!!   心里虽然气恨,脸上却只能温顺地道:“我不赶她走就是了,只是你昨日才答允的,不再见容嫔,你不许食言。”   弘历眼中浮起一抹纠结之色,他看了看嘤鸣水润的双眸,还是点了点头,“朕不会食言,你放心就是了。”   嘤鸣暗自腹诽,老娘放心才怪!!   第730章、一百八十岁的烟儿   九州清晏正殿外。   容嫔急得满头是汗,方才她听得真真的,皇后一进去,就有东西破碎的声音,只怕十有八九就是她熬的那盅补汤!!那里面可是双份的魅心符和双份的血!!难道竟要白费了!!   王钦拿了个崭新的宜兴紫砂盅出来,赔笑说:“娘娘那只紫砂盅,被皇后娘娘不小心摔碎了,所以皇上叫奴才拿了这个补偿给娘娘。”   容嫔身躯一晃,脸上满是懊恼与气愤之色——皇后又跑来坏她的好事!!容嫔急忙问道:“我熬的那盅汤……全都洒了吗?”   王钦忙道:“那倒是不至于,皇上已经喝了大半,洒了的只有小半。”   听了这话,容嫔稍稍安慰了几分,结果那崭新的宜兴紫砂盅,暗自咬牙,皇上还是留了皇后,不肯叫人入殿,说明那分量还不够!!明天——她还要继续加重分量才是!!   王钦又道:“皇上还说了,小主以后不必如此辛苦回回熬补汤了。”   “什么?!”容嫔大骇失色,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皇上为什么不叫本宫熬补汤了?”   王钦小声儿地道:“因为……皇后娘娘说,她从明日开始,会亲自给皇上熬补汤。”   容嫔听了这话,恨得睚眦尽裂,皇后——我与你不死不休!!   容嫔心中恼火万丈,看样子,若不先除掉皇后,只怕她不会再有机会给皇上喝魅心符了!!   满心杀意的容嫔渐渐远去了,她一回到远瀛观,便立刻着人请先知库尔班进宫——自然了,她得先求得皇后的允准。   海晏堂中,嘤鸣听了这个请求,下意识自然是想否决的。但转念一想,她若是不允,容嫔跑去弘历跟前嚷嚷,只怕又要不消停了。而容嫔想叫库尔班入宫,只怕也是为了那血咒的问题,可弘历已经发话,不再让容嫔进献补汤了,容嫔约莫是想叫先知库尔班进宫商议对策吧。   如此,她倒是不惧,便点头允了容嫔所求。   嘤鸣整整想了一日,最终决定,还是先跟烟儿商量一下对策。   如今烟儿还在兰台学宫读书,不到十旬一休的日子,自然断断不能离开。既然他不能离开,她去就是了。   嘤鸣如今修成元婴,可以元神离体,哪怕白天都没问题,何况这会子天已经黑了下来。   于是便早早用膳睡下,又嘱咐薛嬷嬷不许吵醒她,若弘历来了,就直接叫他进来。反正晚上的时候,睡得死一些也无妨。额……只但愿,弘历别趁着她元神离体,做羞羞的坏事……   修仙之人的元神是淡金色的,仿佛是洒了一层金沙似的,格外耀眼,可是再耀眼,旁人也瞧不见……   元神轻盈无比,嘤鸣宛若插了翅膀一般,便飞出了圆明园,直奔兰台学宫而去。   她知道兰台学宫的大体位置,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至于烟儿的宿舍在哪儿——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没关系!可以精神传音,精神传音的距离限制约莫是二里方圆,兰台学宫差不多也就这么大了——因为学宫的校场很大,还有个温泉湖,所以才占了一平方公里的土地。   “烟儿!烟儿——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嘤鸣合眸,精神传音四方散去。   这时候天才刚黑,烟儿也才刚刚躺下,脑海中泛起嘤鸣的声音,不由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忍不住脱口道:“娘亲?!”   旁边床榻上的是永琚,他打着哈欠道:“阿烟,你喊什么?额娘在宫里呢。”   烟儿讪讪笑了,“那个……我做梦了。”   永琚咕哝了一下,没说什么,他困得很,又继续倒头睡了。   烟儿见状,便下了床榻,蹑手蹑脚出了房门,精神传音道:“娘亲?你在哪儿?”   嘤鸣一喜,便道:“我在温泉湖边,你快过来!”   烟儿知道,嘤鸣不会无缘无故大半夜跑来兰台学宫,必定是有要紧的事,于是便朝着温泉湖急奔而去。   温泉湖一带,雾气缭绕,因此也是个隐蔽的地方。烟儿跑到湖边,看到嘤鸣竟然是元神离体,不由大惊,“娘亲,你这是……”   嘤鸣道:“弘历晚上可能会去我那儿,我的肉身不能离开,只好这样了。”   烟儿点了点头,“娘亲,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嘤鸣郑重点头,便将弘历中了血咒之事,一五一十细细与烟儿诉说了。   烟儿听了之后,大惊之余,便道:“幸好娘亲没杀了容嫔,否则就坏事了!”   嘤鸣一愣,忙问为何。   烟儿正色道:“从娘亲的描述来看,这种血咒应该是魅心咒!”   “魅心咒?”——魅惑人心么?嘤鸣神色凝重。   烟儿继续道:“魅心咒和寻常傀儡咒不同,若中了傀儡咒,杀了施咒者,咒术自然不攻自破。可魅心咒不同,即使杀了施咒者,魅心咒也不会解除!不但不会解除,而且还会因为施咒者的死,被施咒者便如同失去挚爱一般,永生难忘此人!”   听了这话,嘤鸣气得咬牙切齿!!!   “那怎么办?难道此咒无解吗?!”原不过是个筑基修士炼制的符咒,她堂堂一个元婴修士,难道竟破解不了。   烟儿低眉深思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魅心咒是一种邪咒,一切妖魔阴邪,有一物,必能破除!!”   嘤鸣听了大喜,连忙问是什么。   烟儿回忆了一下,才道:“我也是偶然撞破法阵,才碰到这玩意儿的……”说着,烟儿露出几分后怕之色,“这东西太厉害了,记得那还是明朝崇祯初年,而当年我又是法力微弱的小妖,险些死在这上头!”   额……明朝崇祯初年……   嘤鸣满脸都是黑线,“我说,烟儿,你居然有这么大岁数了?!!!”——尼玛,一直以来她也没问过烟儿年龄问题,或者说她从未想过,烟儿竟然活了这么多年了!明朝崇祯年间——崇祯是宫苑1628年登基的,而现在乾隆二十六年,也就是1761年,1761-1628=133。也就是说,烟儿最少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   烟儿面露羞涩,“别酱紫看着人家嘛,人家才一百八十来岁!”   嘤鸣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我凸!!居然都一百八十多岁了,居然还跟老娘装嫩卖萌!!   第731章、仙品紫竹(上)   嘤鸣这会子着实没那个闲工夫纠结烟儿的年龄问题,哪怕她这个儿子的年纪做她曾曾祖父都绰绰有余了。她连忙正色道:“别说无关紧要的,你直接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东西,能破解魅心咒?!”   烟儿也恢复了正常神色,不卖萌不装嫩了,他认真地道:“在伏牛山的老君峰上,有个荡魔寺,寺中后院的屏蔽法阵中,有一丛仙品紫竹!”   嘤鸣神色一阵,“仙品紫竹?”——听这个名就知道,不是寻常物——只怕弄不好,还是个灵根呢!!   烟儿道:“当年我就是误入法阵,才险些死在里头。而后,我就再没去过那儿了。不过据我所知,这个荡魔寺还在,那丛仙品紫竹也应该还在。娘亲只管去一趟,跟寺中主持讨要一杆紫竹,仙品紫竹是荡魔除妖利器,也是邪魔鬼祟的克星。拿到紫竹,在皇帝脑袋上敲一下,自然血咒阴晦尽消。”   “等一下……”嘤鸣忙道,“你说仙品紫竹是邪魔鬼祟的克星?”嘤鸣瞅了瞅自己的现在状态,“我……现在也是鬼吧?”   烟儿翻了个白眼,“娘亲,你是元神离体,不是鬼!!你进了法阵之后,那仙品紫竹不会攻击你的!”   嘤鸣“哦”了一声,又问:“这么珍贵的东西,那个荡魔寺方丈真的会给我吗?”   烟儿道:“一百三十年前,我误入法阵,被仙品紫竹的紫雷攻击,险些死了,幸好荡魔寺的主持慈渡方丈把我从里头捞了出去,还帮我疗伤。他连我一个小妖都救,何况皇帝那个大活人了。”   嘤鸣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个慈渡方丈还活着吗?”——普通人早化成灰了!   烟儿笑了,“一百三十年前,慈渡方丈已经是筑基初期境界,我记得那时候才刚六十来岁呢。如今还没到寿元极限,肯定活着呢!”——不过已经一百九十岁,如果没有突破的话,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想到这里烟儿不胜唏嘘,便哀求道:“额娘,若他还活着,您就给他些丹药,他真的是个悲悯苍生的高僧。”   嘤鸣点了点头,如今灵气枯竭,筑基期已经是顶尖了,想要再进一步,几乎是不可能了,便应允了烟儿所求:“就当是感谢他救了你,我会给他些足够达到金丹期的仙丹。”——不过是些参华丹就足够了,她还不至于吝啬。   “对了伏牛山在哪儿呀?”——反正肯定不在直隶省。   烟儿道:“不远,就在河南省的西南,距离京城,也还不到两千里!”   也还……不到……两千里……   嘤鸣满头黑线,麻蛋,以她现在的速度,驾驭仙鼎,最起码得一天一夜才能抵达呢!!   烟儿耸了耸肩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嘤鸣唉声叹气道:“我的肉身不能离开宫里,可若是元神离开,肉身便会昏睡不起,一个晚上也就罢了,要好几天都这样,宫里还不炸锅了?!”   烟儿想了想,便道:“娘亲只管安心去吧,你若是不醒来,皇帝肯定会召琚儿回宫,倒时候我也会跟着回去,我会照顾娘亲的肉身的。”   唉,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旋即,嘤鸣又叮嘱烟儿,千万不能弘历再中了魅心咒,另外也不能叫她的肉身被容嫔暗算了。磨磨唧唧嘱咐了一通,已经是都快子时了,嘤鸣再也不敢耽搁,立刻祭出仙鼎,驾驭着便往伏牛山方向而去。   可才刚飞出京畿,嘤鸣便觉得心头一股阴晦之气袭来,她不明所以,可元神已经自动反击,将那阴晦驱散了干净。   嘤鸣摇了摇头,只觉得无碍了,便没有多想,继续输入法力,驾驭仙鼎加速飞行。   而同一刻,圆明园远瀛观中,先知库尔班脸色突然紫酱发黑,旋即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也昏死了过去。   容嫔大惊失色,“先知!先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可惜,先知重伤昏迷,只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   转眼便是第三日的凌晨,嘤鸣望着那伏牛山的最高山峰,只见那高入云巅之处,果然有一座寺庙,不大的寺庙,已经很是古旧,甚至可以说是残旧。   这里自然是杳无人烟的,嘤鸣神念一扫,便感应道了,的确有个修士,约莫处于筑基巅峰境界,还有四五个和尚,境界都不高,两个中年和尚大概有练气八九重境界,几个小和尚就更不值一提了。   这时候,一声宛若狮吼的苍老之声从那寺中传来:“贵客驾临,老衲有失远迎!——”   嘤鸣一愣,旋即哑然失笑,是了,她也忘了收敛法力,扫描别的同时,自然也没别人给扫描了。   罢了,她也没打算偷偷摸摸的,敞开来正好。   于是驾驭仙鼎,嗖的飞进了荡魔寺中,寺中有一院子,院门敞开,嘤鸣就直接飞了进去,落在了院中房门外。   房门也是敞开的,里头是木板铺地,地上有个蒲团,蒲团上盘腿坐着个老僧,的确是相当老的老僧了,那一大把的雪白胡子都能垂到地上了,白花花的眉毛也有烟儿尾巴长了!!   嘤鸣暗自有了猜测,便从仙鼎中飘然飞出来,施施然走进了房中,合手一礼,笑着问:“大师可是慈渡方丈?”   慈渡方丈未曾露出惊色,念了句“阿弥陀佛”,便道:“正是老衲,敢问贵客如何称呼?”   嘤鸣摸了摸下巴,便道:“我……我叫兰嘤鸣。”——还是用以前的名字的,这个慈渡方丈肯定是汉族人,万一对满人有什么不满,不肯给仙品紫竹,那可怎么是好?   慈渡方丈合手一礼,“兰施主有礼。”   嘤鸣忙欠身还礼。   慈渡神色谨慎,他道:“不知兰施主此来为何?”   嘤鸣也没想遮遮掩掩,于是便道:“不瞒方丈,我的丈夫中了魅心咒,所以想要来求一杆仙品紫竹。”   嘤鸣坦然的一语,却叫慈渡露出惊色,“施主的丈夫——应该不是旁人,便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吧?!”   嘤鸣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第732章、仙品紫竹(中)   慈渡笑了笑,“老衲这几日夜观天象,见紫微星上有一抹晦暗之气若隐若现,可见是有人咒算当今皇帝。如今兰施主说自己的丈夫中了魅心咒,所以老衲大胆揣测,施主的丈夫,便是那位了。”   嘤鸣眨了眨眼睛,这慈渡方丈居然还会看天象?不由干巴巴笑了笑,“方丈还真的说中了,我的丈夫的确是那位。不知大师可否搭救?”——嘤鸣暂时没有提谢礼,主要是想看看,烟儿口中那位悲悯苍生的高僧,是否真的悲悯苍生。   慈渡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肉疼,但他还是站了起身来,“罢了罢了,天子蒙咒,对天下百姓绝非善事。兰施主请随老衲这边来。”   见状,嘤鸣一喜,便忙跟了上去。   慈渡走路很慢,就像个老旧的机器一般,而且还是没上机油的那种。拄着跟木禅杖,一踱一踱走着。   嘤鸣只得耐住性子,一路跟着慈渡到了后院。后院里便是一片空荡荡的,但嘤鸣可以感觉到,这里有一个法阵,一个看不到却能感受得到的法阵——这是她到了近前才感受到的,方才在荡魔寺外,即使扫描了整个寺庙,也没有感受到。这真是个高明的法阵啊!连法阵本身便是隐匿性极好,更何况是法阵中仙品紫竹了。   慈渡方丈停住了脚步,他点头说:“就是这里了。”说罢,他举起木禅杖,朝着凌空一指,顿时前方出现了如水纹装的淡淡涟漪,仿佛是一波春水被搅动了一般。   一个似水的巨大透明罩子便出现在了嘤鸣眼前,高丈许,直径也有丈许,就像是个玻璃花房似的,将一小丛紫盈盈竹子罩在了里头。   嘤鸣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就是——仙品紫竹?!”——的确是紫色的竹子,盈盈带着星星点点的光华,那竹子仿佛是透明一般,质地温润,仿佛是紫色玉石雕琢而成的一般!竹叶子是正常的绿色,但绿叶的脉络却是紫色的,那脉络中隐隐灵气流转,嘤鸣此刻终于可以笃定,这是天地灵根!与她药园世界中的朱果仙树、悟道仙茶一般,是自缘故时代留存下来的灵根!   不过,这仙品紫竹的灵气已经很微弱了,远不能和滋养了多年的朱果仙树、悟道仙茶相比。这也是难免,这个末法时代,灵气枯竭,灵根还能生存下去,就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了。   这一小丛仙品紫竹,真的只是一小丛而已,成熟的竹杆只有七杆,高度约莫两米,还有三四杆人高的,可见是还未生长成熟,另外底下还有二三头破土刚出的浅紫色竹笋。   跟普通竹子相比,这的确是太少了点了,但作为灵根,这实在是不少了!   嘤鸣暗自瞅了一眼这个隐匿法阵——这法阵除了隐匿之外,还能汇聚四面八方的天地灵气,以供给仙品紫竹的生长所需。正因为有这个法阵,所以仙品紫竹才能长得还不错。   这个法阵运转的年份不少了,也不知是荡魔寺多少年前的那位前辈高人所创。——反正肯定不是慈渡方丈,他的法力修为还达不到这个地步。   慈渡伸出枯槁的手,无比留恋地抚摸着仙品紫竹的竹杆,“我师父在世的时候,这里足足有十二杆成熟的竹杆,如今只剩下这七杆了。”   嘤鸣不禁好奇:“那些去哪儿了?”   慈渡叹了口气,“天地灵气日益枯竭,法阵所能聚集的灵气也是越来越少了,只能供给紫竹维持不灭,想要生长更多的竹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慈渡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木禅杖,“兰施主肯定看不出来,老衲手中的禅杖,其实就是一杆仙品紫竹!”   嘤鸣瞪圆了眼睛了,瞅了瞅了那黑不溜秋的禅杖,她相信自己眼睛没看错,那禅杖没有丝毫灵力流转,根本只是个普通的木禅杖而已!   慈渡苦笑了笑:“仙品紫竹斩下一杆,便是一根荡魔杖,荡涤世间诸邪鬼祟,无往而不利。只不过——紫竹荡魔杖一甲子之后便会失去灵力,变成老衲手中这样了。”   嘤鸣这才恍然大悟,这也是仙品紫竹从十二杆成熟紫竹削减到七杆的原因喽?   慈渡方丈手拿一杆过了期的紫竹荡魔杖,却没有再换新的,是因为不舍得砍伐仙品紫竹了。   这就如同看到自己养的宠物一天天变瘦,那肯定是心疼极了。   所以刚才嘤鸣提出要求取一杆紫竹的时候,慈渡那露出了那样肉疼的神色。   慈渡幽幽叹了口气,满脸的皱纹纠结极了,他又露出了心疼的神色,对嘤鸣道:“帝星蒙厄,于天下百姓绝非善事。兰施主,请随意取走一杆吧。”   明明都那么舍不得了,还肯给她一杆。   嘤鸣便道:“我既然来,还请方丈让我给这仙品紫竹浇些水吧。”   慈渡摇了摇头,“兰施主的好意老衲心领了,但寻常的水对仙品紫竹无甚用处。”   嘤鸣无声地笑了,柔荑一抬,一注清流便自袖中飞跃而出,这正是药园世界里的淡水药河的河水!河水中蕴含着巨大的灵力,对于灵根而言,此物不啻是久旱甘霖。   一泓清流便落在仙品紫竹根部,瞬间便渗透了下去。仿佛是鲸吞牛吸一般,仙品紫竹干渴地吸收着药河水,而紫竹也已肉眼的可见的速度,啪啪啪抽节生长,三四杆未成熟的竹杆几秒便长到两米高的成熟高度,底下的三头竹笋也蹭蹭生长,吃了激素似的抽条展叶,很快也长到成熟,最后湿润的泥土上还破土出了四五头竹笋。   见状,嘤鸣才停了手,如此便是十四杆成熟紫竹,外加五头竹笋了。   嘤鸣满意地点了点头了,方才大概耗费了七八桶的药河水,能叫仙品紫竹增加一倍,也算是相当不错的成效了。   嘤鸣笑着侧脸看了慈渡方丈,“这下子,方丈不会心疼了吧?额……”——此刻她才发现,慈渡整个人都呆若木鸡了,张大了嘴巴,好似能吞下有一枚鸡蛋!一双眼珠子瞪得滚圆,似乎下一刻就要飞出来似的!   第733章、仙品紫竹(下)   “灵液!!”慈渡回过神儿来的第一个瞬间,便如马猴一般跳窜了起来,“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灵液?!这东西不是早就已经枯竭不存在了吗?!!你不但有灵液,还有那么多!!”   嘤鸣神秘地笑了,笑而不答。   慈渡讪讪笑了,“老衲多言了,这是兰施主自己的秘密,老衲实不该窥探。”说着,慈渡合手,深深一礼,“多谢兰施主为仙品紫竹浇灌的灵液,此后数百年内,荡魔寺都不担心连杆荡魔杖都没有了。”   嘤鸣自然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药河水,她自然是有所求的,“方丈,除了方才允我的一杆紫竹外,可否再挖个带根的紫竹笋给我?”——这才是她的目的,既然遇到了灵根,嘤鸣如何能忍住不往药园世界里移栽一株?!   每增加一种灵根,药园世界便会增加一倍面积!三十二亩方圆虽然不小了,但是已经成林的紫檀占据了大片的面积,药园世界又满了。而她想在再晋一阶,只怕短时间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当从烟儿口中得知有仙品紫竹的存在之后,她就动了心思了。   而且这仙品紫竹能荡涤殷切阴晦鬼祟,有了这东西,她和她的丈夫、孩子就再也不担心为人暗害了。   仙品紫竹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慈渡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嘤鸣的小小要求,便点了点头,亲自施展法力,砍下一根紫竹,挖出带根的紫竹竹笋,一并交给了嘤鸣。   东西一到手,嘤鸣立刻将这两样东西都丢进了药园世界里。竹笋带跟,直接丢在药河边上,任其吸收药河水,任意生长。至于那杆紫竹,还需要稍稍加以祭炼,方可使用。   紫竹虽然比寻常的主子小一些,但也有两米长、小腿粗,这么大一竹竿拿着揍人,着实太不方便了些,得祭炼得小一些,就像是慈渡方丈手里的禅杖般大小才是最合适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嘤鸣又道:“方丈可还记得一百三十年前那只松鼠吗?”   慈渡一愣,“松鼠?”   嘤鸣点头,“就是那只红色的松鼠,一百三十多年前,他误入荡魔寺后院法阵,险些身死,幸而被方丈所救。”   慈渡恍然大悟,“你说得是那只红彤彤圆滚滚的小东西啊!”慈渡眯着眼睛笑了,“那小家伙甚是可爱,老衲瞧它被紫竹雷电劈得实在可怜,便出手将它提溜了出来。”说着,他“嘿嘿”笑了,手拿着木禅杖,手舞足蹈,“那小东西油光水滑的,尤其那大尾巴,摇啊摇的,真想揪一把!”   额……   见慈渡这般模样,嘤鸣脑海里突然冒出仨字:老顽童!!合着是因为烟儿长得可爱,所以才得救的。要是个大灰狼,估摸着慈渡就懒得救了……   刚刚抵达荡魔寺的时候,慈渡在她眼里还是个世外高人呢。   可她慢慢就瞧出来了,这哪里是个仙风道骨世外高人?分明就是装给外人看的呢!一不小心,慈渡方丈便露出本性来了。   “咳咳!”慈渡方丈这才察觉自己举动有些失礼,连忙收起禅杖拄着,一脸老僧入定。   嘤鸣顿时黑线了,老小孩老小孩,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啊!   嘤鸣也不忍心戳穿他老底,便道:“那只小松鼠如今是我的义子,他已经化形了。”   慈渡瞬间目瞪口呆,又透着几分艳羡,“当年他才是筑基初期,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金丹大道了?”慈渡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已经垂垂老矣,不免唏嘘,旋即又笑着说:“兰施主法力高深,有你这个义母照拂,他能步入金丹大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慈渡对嘤鸣很是客气,主要是因为嘤鸣的法力远在他之上,嘤鸣若想得到仙品紫竹,直接豪夺既可,可嘤鸣没有那么做,所以慈渡也颇为感念。而后嘤鸣有不惜灵液,帮他浇灌仙品紫竹,慈渡自然只有满心感激。   嘤鸣便从袖中掏出了两只小玉瓶,道:“这是我闲来炼制的丹丸,就当是答谢方丈救了我的儿子谢礼,还望方丈不要推辞。”   丹丸装在玉瓶中,灵力丝毫不泄露,慈渡自然也不晓得里头是什么,便接过来打开一看。只一闻,慈渡脸色大惊,他连忙推辞道:“这么珍贵的仙药,老衲如何承受得起?”   嘤鸣笑着,却是不容推辞的意味:“仙药再珍贵,难道还比我儿子的命珍贵吗?”   一时间,慈渡无言以对。而且这仙药对慈渡有着极大的吸引力,慈渡方丈已经一百九十多岁了,如无意外,他是没可能再进一步了,眼看着寿命耗尽,徒子徒孙又还不能独当一面,慈渡方丈也怕自己死后,荡魔寺便荡然无存了。   握了握那两瓶参华丹,慈渡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他喉咙哽了哽,便道:“如此,便多谢施主厚赐了。”慈渡又叹了口气,“有了此物,老衲早年旧伤也能得以治愈了。”   嘤鸣一愣:“旧伤?”她忙瞅了慈渡一眼,果然,慈渡方丈很虚弱,方才她一直没有注意,这会子才察觉,慈渡方丈周身法力微弱,完全不像个筑基巅峰的修士。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受了严重的内伤。   慈渡方丈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老衲外出云游,到了回疆,没想到哪里也有个修为与老衲不相上下的回疆修士,觊觎老衲手中的荡魔杖,便斗了一场法。老衲当时就已经年老,而那回疆修士仗着年轻些,老衲落了下风,被他打伤,幸而有荡魔杖,老衲才逃回了荡魔寺,从此以后便一直养伤,再也没出过寺庙。”   “回疆修士?”嘤鸣低眉沉吟,“方丈说的此人,该不会是回疆先知库尔班吧?”   慈渡方丈一惊,忙问:“兰施主如何知晓?”   嘤鸣冷笑了笑,“这回咒算我丈夫的,便是此人!!”——这个库尔班还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次回去,索性顺手了解了他!   第734章、巫蛊镇魇   远去河南伏牛山荡魔寺的嘤鸣不晓得,她肉身昏睡的几天里,圆明园中发生了何等大事。   就在她元神离开的第一天的那个晚上,弘历二更十分才来到她的海晏堂,弘历见嘤鸣熟睡着,便想将她推醒,好行夫妻之礼。可没想到嘤鸣是怎么叫也叫不醒,弘历当时没有多想,只当是嘤鸣累了乏了,于是怏怏睡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弘历起床,嘤鸣还在熟睡。弘历只得满含怨气地去上早朝了,下早朝后,弘历便回了九州清晏批阅奏折,等着嘤鸣承诺的每日的补汤送来。   可他等了一个上午都没等到补汤,弘历怒了,怒气冲冲跑去海晏堂想要找嘤鸣算账,想问问她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可没想到,去了之后,才发现嘤鸣还在睡觉!!!   海晏堂的宫女个个面带焦急之色,杏雨哭着说:“主子娘娘怎么叫也叫不起来了,奴才怎么也唤不醒。”   这下子弘历心中一凛,顿时觉得不对劲了,忽然间他也想起来,昨夜一夜,嘤鸣都没翻过身!!弘历心知肚明,嘤鸣睡觉那是最不老实的,翻身翘腿什么的,都是开胃菜,动不动还踢被子,有时候还“咕咚”一声,能从床上翻下去呢!!整夜不动弹,这还从未有过呢!   弘历二话不说,立刻叫王钦去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来。   太医们赶到,弘历发现人数不齐。   原判徐千障回话说:“昨夜远瀛观中为容嫔娘娘讲经的先知库尔班突然吐血晕厥,容嫔娘娘请了三位太医去,至今都没回来,想来是先知的病情不太好。”   听了这话,弘历再没有质问什么,连忙叫太医给嘤鸣诊脉。   但是,诊脉的结果却让弘历恼怒不已,因为太医么一致确定,皇后没病、皇后身子骨健康得很!!   弘历当时就气坏了,一脚踹得原判徐千障吐血。   太医们吓坏了,只得绞尽脑汁想法子把皇后给唤醒,掐人中的掐人中,施针的施针,开药的开药,折腾到天黑,嘤鸣还是睡得跟死猪似的。   而这个时候,弘历也已经下旨将在兰台学宫中读书的永琚给传召了回来,伴着夜色初上,永琚与烟儿回到了海晏堂。   第二天傍晚才回来,倒是在烟儿意料之中,这会子,嘤鸣还在去伏牛山的路上呢。   烟儿没急着发话,让皇帝陛下的急躁不安进一步加剧,然后他趁着夜晚,偷偷溜出去查探了一下远瀛观的状况,心中暗自有数之后,又做了些布置。到第二天清晨,烟儿估摸着自己娘亲应该已经到了伏牛山取到了紫竹杆,便开口道:“娘亲,怎么也醒不来,莫非是中了巫蛊镇魇?”   一语惊醒弘历,也点醒了弘历。   脉象平稳、气色红润,完全没有生病,却还昏睡不醒,那只有可能是遭了巫蛊暗算了!!   弘历想到这点,不禁恼火万丈,于是立刻下旨,大搜圆明园。   搜查持续了一整日,直到傍晚,侍卫在远瀛观的花坛中,搜出了一只木偶——一只胸口钉着三根血红色长钉的木刻人偶!!而那人偶的五官,完全是嘤鸣的样子!!   看到这样东西,弘历骇然暴怒:是容嫔巫蛊镇魇鸣儿?!!!   容嫔很快就被押解过来,容嫔自是百般磕头,哭诉说是有人陷害,哭得梨花带雨可怜不胜。   那几日连续下的魅心咒,终究还是有作用的,弘历心中产生了一丝丝动摇。   就在这个时候,烟儿又开口了:“那个库尔班昨夜吐血昏厥,而就在昨晚娘亲昏睡。”   这一语,勾起了弘历的疑心,帝王都是疑心重的。任凭容嫔百般哀求,昏迷的库尔班被押解去了慎刑司严密看管。只可惜库尔班昏迷,根本无法拷问。如此一来,能拷问的,自然只有容嫔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了。   容嫔被禁足在了远瀛观中,身边所有人宫人全都被押走了。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库尔班一直昏迷不醒,太医也救不醒,他的状况就像嘤鸣一样。   只不过远瀛观宫人却不是能挨刑的,第三天便有人招供了,说每次库尔班进宫讲经,容嫔都不许人伺候,二人密谋,都是用回语。还有人招供,容嫔之前给给皇上熬煮的补汤,都是割了自己的手腕,滴血进去!   容嫔却哭着解释道:“嫔妾观察古书,说是以人血入药,最能补身。所以嫔妾割腕取血,奉于皇上。”   容嫔如此含情脉脉情愫,叫弘历也忍不住心中一揪,连忙亲自扶起了容嫔:“你也太傻,这种无稽之谈怎么能信呢?”   但容嫔的危机没有因此解除,又有宫人招供说,自己曾经偷偷瞧见,容嫔不但往补汤里加自己的血,还将符纸烧成灰撒入其中!   而烟儿也从容嫔的枕头底下找出了那种“符纸”!   烧了符纸加入补汤中,这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弘历神色剧变,立刻诘问容嫔这是什么东西!   容嫔满口只说那是驱邪安神的寻常符纸,可惜这一次,弘历不信了。他一想到自己喝了好几次的补汤里,被加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便觉得全身难受!!   符纸这种东西,历来是宫廷忌讳之物!弘历也很忌讳这种东西,可容嫔竟然暗地里烧了符纸给他喝,弘历如何能安心信她?!哪怕弘历对容嫔有好感,还是深深怀疑她。何况这个时候嘤鸣中了巫蛊昏迷不醒,下了巫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容嫔叫进宫的那个先知库尔班,这个时候,弘历如何能不怀疑是容嫔指使库尔班巫蛊镇魇嘤鸣?!   弘历的内心是纠结的,虽然她怀疑容嫔,但看到她那含泪楚楚诉冤的样子,又不愿相信是她所为。终究,弘历还是没把容嫔如何了,只见她继续禁足在远瀛观,不许任何人探视。   对此,永琚很是气恼,“容嫔镇魇皇额娘,汗阿玛为何不杀了她?!”   便对儿子的质问,弘历恼羞成怒,便斥道:“事情还没查清,岂可轻下论断?!”   第735章、父子怒目   永琚气得两腮鼓鼓,“汗阿玛是被容嫔狐媚住了吧!竟连皇额娘的死活都不顾了!”   这话大大刺痛了弘历的内心,然而身为君父,他不能容忍永琚的无礼犯上,便怒斥道:“放肆!!你这是在指责朕吗?!”   永琚红着眼睛道:“连我都明白,是容嫔要害死皇额娘,为何汗阿玛不明白?!只要杀了容嫔和那个妖人,皇额娘肯定会醒来的!”   “若真下旨杀了二人,你皇额娘还是昏迷不醒,岂非妄杀无辜?!”听到永琚说要杀掉容嫔,弘历心中只觉得痛惜不舍。他心想,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或许真的是那先知库尔班所为,但一定和容嫔无关。   永琚恨恨跺了跺脚,“汗阿玛不肯杀,儿子去杀了她!!”说着,小永琚拿起挂在墙上的蒙古王公进献的镶嵌了宝石的小弯刀,便要冲将出去。   弘历心中一急,一把拽住了永琚,一怒便将他恨恨掼在了地上,“孽障!!你竟然残杀庶母不成?!”   听了这般训斥,永琚心中的委屈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他坐在地上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大叫着“皇额娘”,便扑到了沉睡在里头床榻上的嘤鸣的肉身上,哭得稀里哗啦。   见状,弘历也有些后悔,可他是断断说不出跟儿子道歉的话的。   这时候,烟儿递了个帕子上来,对永琚道:“擦擦泪吧,这时候哭也没有。”   永琚抬头看到是烟儿,便抽噎着道:“阿烟,我知道,你最有本事了,你去帮我杀了容嫔和妖人好吗?”   烟儿只叹气以对,现在杀谁都没有,只能等娘亲回来。   可弘历又不禁恼怒了,便对着永琚斥道:“你最好给朕绝了这个心思!!”   永琚泪汪汪看着弘历,顿时又哇地哭了起来,扑在嘤鸣身上,哇哇道:“皇额娘!你快醒来啊!汗阿玛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汗阿玛是断断不容许任何人伤害皇额娘,现在却如此维护害了皇额娘的容嫔!!   弘历一怔,他以前不是这样……弘历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哪里不太对劲,朕……这是怎么了?为何对容嫔如此爱护有加,为何会屡屡忍不住回护她?!   这不对!!弘历心中突然吼出了这么一句话!   突然,弘历只觉得眉心像要炸裂开来一般,他疼得整个人摇摇晃晃,身子撞在了屏风上,幸好那是个花梨木的大座屏,汉白玉的基座很是稳当,弘历背靠着屏风,这才站稳了脚步。   烟儿看得大惊,他看到弘历眉心的那一抹乌黑之气竟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不可能啊!中了血咒的人,不可能自己祛除血咒!!   可乌黑之气也只是冲到了冲击而已,那是弘历本心的执念,竟将乌黑之气冲散了少许,但也仅此而已了。   弘历大口喘着气,脑仁的疼痛也渐渐消散了,他招手唤了王钦进来,有气无力得吩咐道:“传旨,命纯贵妃、嘉贵妃一同前去远瀛观,审问容嫔。”   “嗻!”   弘历深深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嘤鸣,带着满心踌躇离开了海晏堂。   烟儿呆呆看着,口中喃喃:“难道是帝气的作用??”   “什么?”永琚睁大了红红的凤眼,一脸疑惑。   烟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总之不是坏事。”   永琚扯了扯烟儿的马蹄袖,低声道:“阿烟,你说,汗阿玛会处死容嫔吗?”   烟儿略一沉思,心想,那魅心咒只是缓解了几分,并没有彻底解除,皇帝对容嫔还有很大的怜爱与维护,只怕是不会杀她的。便摇头。   永琚有些怏怏,他吸了吸鼻子道:“汗阿玛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心里只有皇额娘,没有旁人。汗阿玛从前也不会骂我是‘孽障’……”说到这里,永琚觉得委屈极了,小鼻子抽噎了两下,又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时候,小永瑶也探头探脑溜了进来,见到自己哥哥在哭,便摇摇晃晃跑上前,“十四哥,额娘到底怎么了?”他抬起脑袋看了看鲛纱帐中还在睡觉的嘤鸣,圆嘟嘟的小脸蛋上尽是疑惑之色,疑惑中有有些害怕。永瑶虽小,却也感觉得出来,整个海晏堂的气氛都不对劲。   “我是趁着保姆睡着了,才偷偷溜下楼的。这两天,嬷嬷们老把我拘在房里,不许我不出来,也不告诉我皇额娘到底怎么了……”看到永琚带泪,小永瑶突然也想哭了。   永琚一时哑然,他也只比永瑶大两岁而已,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晓得该如何解释得清。   关键时候,还是烟儿上前安抚了小永瑶:“没事的,过几天娘亲就会醒了。她只是太累了,要多睡一会儿。”   烟儿的语气清澈而温柔,眼睛也是清澈温柔的,小永瑶听了,心下也终于安了,笑了笑,垫着脚趴在床头,对嘤鸣的肉身道:“那额娘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定要醒来呀!”说着,他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拉了拉嘤鸣的手,算是约定好了。然后小永瑶心满意足了,了个哈欠,便跟两个哥哥告别,又偷偷跑回楼上房间睡觉了。   小永瑶走了,永琚却忍不住唉声叹气,“这么哄骗十六弟好么?”   烟儿耸了耸肩膀,“我哪儿有哄骗他?我说得都是真的!”   听了这话,永琚瞪圆了双眸,满是惊喜之色,他抓着烟儿的袖子急问道:“你是说,皇额娘真的很快就会醒来?!她明天真的会醒?”   烟儿摇头。   永琚见状,瞬间惊喜全消,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恹恹了下来。   烟儿托着下巴思索,“明天不确定,但也就是一两天的工夫了。”   听了这话,永琚就像是满血复活了一般,忙追问:“阿烟,你不会是哄我的吧?!”   永琚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又不是小永瑶,哪儿有那么好哄!”   永琚“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忽然,他又觉得阿烟的话似乎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他没有十六弟好哄??这到底是好话还是孬话?!   第736章、审问容嫔   远瀛观。   此刻已经是夜色如晦,纯贵妃、嘉贵妃两大贵妃奉旨连夜赶来了远瀛观,前来审问涉嫌巫蛊镇魇皇后的容嫔和卓氏。   两大贵妃对容嫔本来就不喜,如今自是气势汹汹而来,名为审问,实则是想尽快给容嫔定罪,也好叫宫里日后少一个祸害。   皇后昏迷三日不醒,容嫔宫中搜出巫蛊之物,若说不是容嫔所为,谁都不信。偏生皇上最近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像是被容嫔迷了魂儿似的,竟迟迟不肯加以处置。如今总算叫她们两大贵妃联手审问。容嫔今日能对皇后下手,日后保不齐便能对付她们!这等祸害,如不尽早除去,保不齐明天躺在床上浑浑噩噩不醒的人就是她们了!   两大贵妃驾到,也叫容嫔心神一紧,只得赶忙行礼请安:“给纯贵妃、给嘉贵妃请安。”   纯贵妃冷眼一撇,直接便发作,一声怒斥道:“本宫与嘉贵妃奉旨前来,审问罪妇和卓氏是如何镇魇中宫!和卓氏!你还不快给本宫跪下!”   嫔妃之间,无论位份差距多大,礼数也只是屈膝见个万福即可,只有觐见中宫才需要下跪行大礼。可纯贵妃口称“奉旨”,便形同钦差,容嫔纵然有千般不愿,也只得忙跪了下来,跪是跪了,可依然挺直了腰板。容嫔的嘴巴也很硬,当口扬声道:“嫔妾不曾行巫蛊镇魇中宫,嫔妾是被人嫁祸的!”   两大贵妃已经并列坐在了上头的扶手椅上,嘉贵妃见容嫔竟还是死鸭子嘴硬,便讥笑道,“你说是被人嫁祸,那本宫倒要问问,到底是谁嫁祸你?!”   容嫔冷笑道:“嫔妾自入宫以来,因略得皇上垂怜,自然招惹了不少人的妒忌!嘉贵妃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放肆!!”嘉贵妃气得紫涨了面皮,“容嫔,莫说你现在只是个罪妇,就算没有戴罪,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嫔位,焉敢如此无礼?!”说着,嘉贵妃便指使身边太监:“给本宫掌她的嘴!!”   这话一出,容嫔才真的是慌了,她急忙道:“嘉贵妃恼羞成怒,这是要滥用私刑吗?!”   纯贵妃冷冷道:“本宫与嘉贵妃是奉旨审问你的!你不服审问,嘉贵妃要教训一下你,有何不可?!”   嘉贵妃身边的那太监,是个五大三粗的,巴掌如蒲扇一般大,他已经挽起了袖子,面带阴笑,便朝着容嫔这边走来。   容嫔吓得花容失色,急忙道:“皇上让你们审问,但没许你们动用私刑,你们……”   “啪!!”那蒲扇似的巴掌已经落了下来,击打在容嫔娇嫩的小脸蛋上,发出的声音当真是清脆好听极了。   一个巴掌,扇得容嫔耳朵嗡嗡响着,仿佛被塞了十几只蜜蜂在耳中一般。容嫔被扇得七荤八素,只觉得眼前也都是眩晕的,跪在地上的身躯摇摇晃晃,险些要扑倒在地。   良久,容嫔才缓过气儿来,可半边脸已经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也肿胀了起来。比起疼痛,容嫔更怕损伤了自己漂亮的脸蛋,她生怕嘉贵妃再叫那太监给她来一巴掌,便再也不敢语出不敬,腰杆也硬不起来了。   是皇上叫两大贵妃来审问的,就算她们动用私刑会被皇上问责,可若伤了脸蛋,于容嫔而言,那也是得不偿失的。   嘉贵妃见容嫔被打肿了脸蛋,气了消了大半,便扬声问:“容嫔,你可知错了?!”   容嫔此刻哪里还敢再顶牛,只得垂首,温顺地道:“嫔妾知错了,请嘉贵妃恕罪。”   纯贵妃笑着看了嘉贵妃一眼,便对容嫔道:“早乖乖不就好了?偏偏要挨一巴掌才肯学乖……”说着,纯贵妃咯咯笑了。   容嫔心中早已恼火万丈,但满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唯唯诺诺垂着脑袋,一句也不敢反驳。   纯贵妃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便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开始审问吧。”   嘉贵妃点头,道:“纯姐姐审吧,妹妹从旁襄助既可。”   纯贵妃含笑点了点头,便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听讯问的容嫔,瞬间,纯贵妃脸上笑容尽去,一脸冷漠严肃,她厉声呵斥道:“容嫔!!你胆敢在宫中行巫蛊,可知是死罪?!”   容嫔虽然不敢顶撞两大贵妃,但如何肯忍下这“死罪”?于是她再一次咬牙道:“嫔妾是被人陷害的,还请贵妃娘娘明察秋毫。”   纯贵妃冷笑了:“明察秋毫?!!那镇魇的巫蛊木偶,可是从你宫里花坛里挖出来的!可谓是罪证确凿!!”   提到那个巫蛊木偶,容嫔露出了一脸的惶惑与冤屈之色,她含泪道:“嫔妾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嫔妾宫里埋了那种东西!那个巫蛊娃娃,真的跟嫔妾无关啊!”   嘉贵妃一旁冷笑了笑,“装得倒是一副无辜相。”   纯贵妃也笑了,“也对,这可是死罪,认罪了便是一个死字,她自然是抵死不认了。”   容嫔咬了咬嘴唇,满是憋屈与愤怒之色。   纯贵妃嗤笑了一声,“那花坛就在你正殿外头,是宫人来来往往最多的地方,有什么人有这般能耐,瞒着你竟在那地下埋了东西?!难道那人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吗?还是你这个远瀛观主位是个睁眼瞎子?!”   纯贵妃的一连串讽刺,直叫容嫔涨红了脸蛋。   纯贵妃继续冷笑道:“容嫔!!你若要推卸罪责,也找个好点的理由!!竟拿这种无稽说辞来蒙骗,你当本宫与嘉贵妃都是傻子吗?!!”   容嫔气得梗了脖子,死咬道:“嫔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必定不得好死!”   纯贵妃嗤地笑出声儿来,“你巫蛊镇魇中宫,犯下这等大罪,本来就落得不好死!你若真是冤枉,怎么不拿回疆全族性命来诅咒发誓?!”   容嫔听了立刻竖起右手双指,正色道:“嫔妾以回疆全族性命起誓,若嫔妾与那巫蛊娃娃有半点关系,回疆全族皆遭受灭顶之灾,不得好死!”   听了这话,纯贵妃与嘉贵妃俱是一惊,二人面面相觑,纯贵妃面色反倒是更冷幽了几分,“为了脱罪,不惜拿全族性命来起誓,容嫔,本宫还真是小瞧了你的歹毒心肠啊!”   容嫔听了这话,都快气炸了,“让嫔妾以全族性命起誓的是纯贵妃,如今怪罪嫔妾以全族性命起誓的还是纯贵妃!纯贵妃到底想要嫔妾如何?!”   见容嫔恼羞成怒,纯贵妃倒是不慌不忙,她淡淡道:“本宫只是想让你如实招供罢了!只不过看你这幅刺头样子,便晓得,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会招供的!”纯贵妃的脸色嗖的冷若九幽。   第737章、水刑逼供   见容嫔恼羞成怒,纯贵妃倒是不慌不忙,她淡淡道:“本宫只是想让你如实招供罢了!只不过看你这幅刺头样子,便晓得,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会招供的!”纯贵妃的脸色嗖的冷若九幽。   而纯贵妃话里的意思,容嫔自然也听懂了,她吓得不由一颤,“你、你要做什么?!”   纯贵妃淡淡瞥了容嫔的脸蛋一眼,“放心,本宫不会用那种会在你身上留下痕迹的刑罚。”说着,纯贵妃以目色示意身后的两个太监。   两个太监齐声道了一声“嗻”,一个退出了殿中,去端来了一盆冷水,搁在容嫔身前。另一个太监则用结实的布条将容嫔的手脚牢牢捆住。   容嫔看着跟前的那盆水,愣是如何也想不出纯贵妃这是想对他做什么……   纯贵妃笑着对嘉贵妃道:“正好帮她的脸蛋消消肿,等明天天凉,什么痕迹都留不下了。”   嘉贵妃看着那盆水,忽然想明白了,“纯姐姐,你这是想……”嘉贵妃微露不忍之色。   纯贵妃淡淡道:“宫里折磨人的法子虽多,但都少不得会留下伤痕,唯有这个刑罚,是最不留痕迹的。”   嘉贵妃叹了口气。   纯贵妃便道:“妹妹心肠软,若看不下去,不放去里头歇息一会儿吧。等容嫔招供了,我会叫人告诉妹妹一声。”   嘉贵妃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也没有反对嘉贵妃,于是点了点头,便叫宫女扶着去了后头歇息。   纯贵妃也露出几分困乏之色,挥了挥帕子,吩咐太监:“动手吧。”   话音刚落,一个太监便突然按住容嫔的脑袋,将她按入了那盆冷水中!!   手脚俱被绑得严实的容嫔根本无处挣扎!冰冷的水缓解了她脸上的疼痛,但也封闭了她的呼吸,窒息的痛苦,才是痛不欲生的。冰冷的水倒灌入她的鼻孔中,灌入她的肺腑中,让她清晰地感受着这种折磨!   容嫔也是自幼娇生惯养的,何曾吃过这种苦楚?!   她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她想要呼吸,可太监的手却死死按住她的脑袋,容不得她呼吸到半点空气!!   咕嘟嘟的气泡在往上直冒,纯贵妃见冒泡渐少了,便抬了抬手。她的目的是刑讯逼供,而不是溺死容嫔。   太监得了指示,立刻将容嫔的脑袋从水里揪了出来。   落汤鸡一般的容嫔满头的水哗啦啦留下来,自口鼻中也有冷水溢出,她剧烈地咳嗽着,整个人跪着伏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气势昂扬?狼狈不堪地咳嗽着,整个身躯也在颤抖着,她呼吸着空气,第一次感觉到,能够喘气是多么地幸福。   浸了水之后,容量脸上的脂粉也化了,红的白的滴下来,满面狼狈,姿容残损。   纯贵妃笑道:“人都说容嫔艳丽无比,洗了妆容之后,却也不过如此嘛!”   容嫔此刻只剩下喘气和咳嗽的力气了,哪里还敢反驳纯贵妃的讥讽之词?   纯贵妃又看了看伏在地上如死狗一般狼狈的容嫔,不由笑了,“都说这种水刑,比贴加官还痛苦,本宫瞧着倒是所言不虚。”说罢,纯贵妃点了点头,吩咐太监道:“继续!”   听得继续二字,容嫔骇然失色,急忙道:“不!!不要!!”   纯贵妃轻笑了一声,“那你是肯招认自己巫蛊镇魇皇后娘娘喽?”   容嫔如何能认下这十死无生的死罪?急忙摇头:“嫔妾没有,嫔妾是冤枉的!”   纯贵妃淡淡叹了口气,“看样子容嫔还没学乖啊!”说着,她再度吩咐太监:“继续!!”   又一次,容嫔被抓着头发死死按在了冷水中!享受了一回几欲溺毙的痛苦,不但是窒息,更有冷水刺激肺腑的折磨,无比清晰的折磨!   太监都认真盯着呢,等见容嫔吐气渐少的时候,便立刻将她揪出来。这样不会出人命,却能让人折磨到痛不欲生的地步!!   “咳咳!!!”容嫔剧烈地咳嗽着,口鼻吐出是混合了体内粘液的水。   “我……是皇上的嫔妃,你不能这么对我!”容嫔涕泗横流地控诉着。   纯贵妃幽幽笑了,“只要事后拾掇干净了,谁知道本宫对你做了什么呢?”纯贵妃打了个哈欠,淡淡道:“看样子,你还是不想招供啊。本宫不急,这个晚上还长着呢!少说也能再行个八百十次的水刑,只要你能熬得住,本宫不介意陪着你!”   听了这话,容嫔惊恐得浑身颤抖,就在这时候,纯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突然跑进来,低声禀报道:“贵主子,不好了,慎刑司出事了,那个妖人突然醒了,还打伤了看守侍卫跑了!”   听得这话,容嫔面露惊喜之色,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纯贵妃啐了一口,“这些没用的东西,那么多人,看不住一个老东西!”旋即,纯贵妃也看到了容嫔的脸色,便嗤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打伤侍卫,畏罪潜逃,皇上也不过放过他!”——这一逃,那妖人更坐实了巫蛊镇魇皇后的罪名!容嫔自然也没跑!   纯贵妃瞥了一眼那两个太监,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伺候容嫔洗洗脸啊!”   什么“洗脸”,还不是水刑再来一次?   容嫔听得“洗脸”二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在颤抖中,太监再一次将她溺入了水盆中。   又是一次恍地狱般的经历,容嫔只觉得痛不欲生,再度得以喘息后,容嫔再也受不了了,便嘶吼道:“你杀了我吧!!!”   纯贵妃冷冷道:“本宫不会杀你!本宫要让你乖乖招供,然后,皇上会杀了你的!!”   容嫔听了这话,绝望无比,“纯贵妃!我只是言语得罪过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纯贵妃嗤笑道:“容嫔,看样子,你的记性不太好啊!你不是想要一顶贵妃的朝冠吗?本宫这个贵妃就在这儿,你大可来取啊!!”   容嫔一愕然,她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但当时是在皇后宫里,“是皇后告诉你的?!“   纯贵妃冷笑道:“皇后娘娘没那么多闲工夫,是秀嫔告诉本宫的!!”——纯贵妃倒是毫不遮掩,直接就告诉了她,也好叫容嫔九泉之下,做个明白鬼!   “秀嫔?!“容嫔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撕碎。   第738章、纯贵妃之死   纯贵妃冷笑道:“皇后娘娘没那么多闲工夫,是秀嫔告诉本宫的!!”——纯贵妃倒是毫不遮掩,直接就告诉了她,也好叫容嫔九泉之下,做个明白鬼!   “秀嫔?!“容嫔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撕碎。   纯贵妃讥笑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容嫔,记得下辈子改改这个毛病,省得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罢,纯贵妃继续吩咐太监:“让她再多喝点冷水,清醒清醒!”   容嫔看着跟前那盆冷水,吓得抖若筛糠,她急忙道:“纯贵妃娘娘,嫔妾没有觊觎您贵妃之位的意思!!嫔妾只是跟秀嫔斗嘴罢了!!”   纯贵妃哼了一声,“斗嘴?斗嘴的时候,人就容易冲动,一冲动,那是最容易说出真心话的!”——纯贵妃想到自己是多少年战战兢兢才换来这个贵妃之位,你和卓氏一个逆贼霍吉占穿过破鞋、不干不净的东西,也配觊觎这个位子?!!   想到这里,纯贵妃面目渐趋狰狞,于是几步上前,亲手按着容嫔脑袋,将她死死按入了水中,纯贵妃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干不净的身子,能进宫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还想当贵妃?当个贵人已经是抬举了,还敢肖想贵妃之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腌臜东西!你比那窑姐也干净不了几分!”   容嫔的被按入水中的脑袋奋力摇摆挣扎着,可根本挣脱不得半点!!手脚更是不得用!容嫔渐渐的也听不见纯贵妃的怒骂之词了,在痛苦折磨中,意识渐渐模糊。   这时候,太监也察觉容嫔不怎么吐泡了,便急忙提醒道:“贵主子,差不多了!再按她就没命了!”——若是真弄死了容嫔,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纯贵妃瞅了一眼,见还有三三两两的泡泡冒上来,容嫔的脑袋也还下意识地挣扎摇摆,便讥笑道:“无妨,再等一会儿!这贱人没那么容易死!”   纯贵妃的冷言刚刚出声,便听得远瀛观的殿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冷风灌入殿中,一道人影嗖地闪了进来。   纯贵妃一愣,只瞧见是个一道白影,如箭矢一般便朝她直扑了过来。   这样的速度,纯贵妃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便飞出了二丈外,重重撞在了墙壁上,让后打了几个滚摔在了地上,她连痛叫声都没有发出,便直挺挺躺在了地上,胸口处——已然凹陷下去了一个巴掌大……   再看纯贵妃的脸上,鲜血自口鼻涌出,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再看容嫔,她已经被那个白影从水盆里拉了出来。那白影,正是从慎刑司打牢里逃出来的先知库尔班!   库尔班脸色有些苍白,之前吐血所受的伤似乎不轻,但对付凡俗之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已经解了容嫔身上绑缚的布条,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满脸都是怜爱之色:“阿依,我来晚了!”   容嫔感动得泪流满面,“先知……”   可没有时间给容嫔叙说委屈了,太监已经高呼出声:“来人!!来人啊!!有刺客!!”   一声惊呼,传向四面八方!   库尔班心中大慌,连忙道:“阿依,我带你逃吧!”   容嫔急忙摇头:“我若是逃了,岂非是不打自招,承认了巫蛊镇魇皇后?我固然可以跟着先知逃走,可回疆在皇上盛怒之下,却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那怎么办?”库尔班满是焦急之色。   容嫔道:“先知,你自己逃走吧!皇上对我还有余情,他还是信我几分的!只要我抵死不认,就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   库尔班一脸不舍,他实在不放心容嫔一个人留在强敌环伺的宫中,可是外头已经传来侍卫的脚步声,库尔班虽然是修真者,但现在受了伤,也无法一人敌过那么多人。便一咬牙,嗖的便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时候,后头歇息的嘉贵妃也温声跑了出来,发现纯贵妃倒在地上,胸口凹陷、口鼻涌血,顿时惊骇失色,身子一软,便扑了上去:“纯姐姐!”   纯贵妃转了转脑袋,看着嘉贵妃,用尽全力抬起了手,嘉贵妃急忙接住了,她急忙道:“我与姐姐是藩邸一起走出来,几十年的交情了,我必定会照顾姐姐儿女!”   纯贵妃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了指容嫔身旁的水盆等物。   嘉贵妃点头,表示明白。   纯贵妃扯着嘴角笑了笑,似乎终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嘉贵妃满眼是泪,她将纯贵妃的身子轻轻搁在地上,然后便问:“我听见有刺客,到底是谁,竟敢谋杀贵妃?!”   纯贵妃的太监道:“就是那个妖人!”   嘉贵妃咬牙切齿,“那个妖人,不是在慎刑司中吗?竟然跑了出来?”   太监道:“那妖人端的是厉害!奴才都没瞧清楚,只看到一道白影闪过,纯贵妃便中了暗算!”   嘉贵妃深深喘了口气,吩咐道:“地上的东西,赶紧弄干净!”又道:“立刻去禀报皇上此事!”   两个太监手脚麻利地上去拾掇东西,容嫔见他们竟是想要湮灭刑讯证据,张牙舞爪想要上去阻拦,嘉贵妃如何能容她碍事,立刻吩咐自己的宫女道:“带容嫔下去,也拾掇干净了!这般仪容不整见了皇上,可是大大失礼!”   容嫔此刻方知,这个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嘉贵妃,也不是什么善茬!   先知库尔班打伤侍卫、从慎刑司逃走,以及库尔班行刺害死纯贵妃的消息,是一前一后送去九州清晏的。   弘历闻得此事,自是惊怒交加,立刻便披衣,起驾前去远瀛观。   弘历赶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容嫔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旗髻重新梳好,脸蛋重新上妆,只是半边脸上的红肿还依稀可见,没有完全消下去。   弘历一步入远瀛观正殿中,嘉贵妃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当即嚎哭道:“皇上!!纯贵妃姐姐死得好惨啊!!”   第739章、请赐死容嫔!   “皇上!!纯贵妃姐姐死得好惨啊!!”   嘉贵妃先声夺人,容嫔见状,咬着嘴唇只得跪在了后头,缄默不语。   纯贵妃遗体就静静躺在冰冷的白石地板上,了无生息。弘历上前看了一眼,露出几分不忍之色,便吩咐道:“先入殓了吧。”又道:“连夜传召永璋、永瑢和布耶楚克入宫。”   三阿哥永璋、六阿哥永瑢、六公主和敏,都是纯贵妃的儿女,纯贵妃薨了,他们自当第一时间进宫哭丧守孝。   嘉贵妃带泪啜泣,“纯贵妃姐姐侍奉皇上三十余年,为人公允温厚,未曾想竟遭此噩耗!”哀声之下,嘉贵妃突然恨意绵绵道:“皇上!那妖人简直是无法无天!竟谋杀贵妃!此刻他还在逃在外,只怕整个宫里都要人心惶惶了!”   说到这个妖人库尔班,弘历脸色也阴沉得骇人,“朕已经下旨,命火器营全城戒严,一旦发现,直接取其首级!”——宫里这么多侍卫,远瀛观外也有不少的看守,竟若如入无人之地,还杀了贵妃,逃之夭夭!这等危险歹恶之人,决不能容其活命!!   说罢,弘历抬手虚扶了一下,道:“你先起来吧,纯贵妃的丧事还得你来细心操持。”   嘉贵妃这才叫宫女扶了起来,她拭泪道:“纯姐姐与臣妾情同姐妹,臣妾自会好好送她一场。”说着,嘉贵妃的眼角瞥向了跪在后头的容嫔,便道:“皇上!那妖人逃出慎刑司,便直奔远瀛观,一掌打死纯姐姐,目的便是想带容嫔一起畏罪潜逃!”   听了这话,弘历脸色嗖的冷了下来,便沉声问道:“容嫔,嘉贵妃所说是否属实?!”   容嫔听了这话,急忙含泪辩解道:“嘉贵妃娘娘的确没有说谎,库尔班也的确要带嫔妾逃走!可嫔妾并没有跟他走!因为嫔妾是冤枉的,若是逃了,便要背负一辈子都洗不清的污名了!”   容嫔这般声泪俱下,叫弘历心头不免又是一阵悸动,他心想,是啊,容嫔本来可以借机逃走的……   嘉贵妃见容嫔竟如此巧言令色,心中满是恼恨,便道:“皇上,自打容嫔进宫,皇后娘娘昏迷不醒,纯贵妃姐姐也命丧黄泉,桩桩件件都与她脱不得干系!!那妖人打死纯姐姐,还畏罪潜逃,可见之前巫蛊镇魇皇后娘娘,也必然是她所为!!那儿妖人,是容嫔请进宫!若说此事与她无干,臣妾死都不信!!”说到此,嘉贵妃气得面色紫涨,咬得银牙欲碎。   容嫔盈盈含泪,柔柔怯怯道:“先知与嫔妾,一直情同父女。嫔妾请她进宫,也只是叙叙家常,讲讲古兰经罢了。嫔妾,也着实没想到先知竟会巫蛊镇魇皇后娘娘!嫔妾真的是不知情的!”   嘉贵妃快气疯了,“哼!那妖人如今在逃在外,你自然怎么推卸责任都成!!”   容嫔哭得梨花带雨,可怜不胜,“皇后娘娘一直善待嫔妾,嫔妾有什么理由要加害她呢?”   嘉贵妃冷笑道:“皇上与皇后恩爱,只要皇后娘娘在一日,你就无得宠的机会!为了争宠,这不是最好的加害理由吗?!”   容嫔哭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嫔妾竟不知是哪里得罪过嘉贵妃,嘉贵妃为何要这般置嫔妾于死地?!”   嘉贵妃气得眼前一黑,“本宫要置你于死地?分明是害死了纯贵妃!!纯贵妃此刻尸骨未寒,你这贱人竟还敢颠倒是非黑白?!”   弘历只觉得嘉贵妃言语刺耳得紧,可是看到纯贵妃的遗体,也是无言以对,毕竟纯贵妃是被那妖人活活打死的……   弘历深深叹了一口气,“纯贵妃终究是因你而死。”   容嫔抬头望着弘历,含泪盈盈道:“先知会出手打死纯贵妃,也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嘉贵妃面带冷色,刑讯证据都已经被她处理干净了,无凭无据,容嫔还能说出花儿来不成,“容嫔,你可不要空口白话污蔑纯贵妃啊!”   容嫔仰起自己的脸蛋,指着自己右边红肿未消的脸颊,道:“因为纯贵妃打了嫔妾一个耳光,先知才会忍不住动手,没想到下手太重,竟害了纯贵妃性命!”说着,容嫔两汪泪水盈盈而下,一脸的愧疚难掩。   弘历低头一扫,果然瞧见了容嫔发红发胀的半边脸,上头还依稀有巴掌印呢!见此,弘历不禁皱了眉头,眼中似有责怪纯贵妃之意,又有几分对容嫔的怜惜。   听了这话,嘉贵妃又惊又怒,她急忙道:“皇上!容嫔那一耳光,是臣妾打的,因为她不服审问,对臣妾不敬,臣妾才掌了一个耳光!这根纯贵妃无关!”   容嫔轻声道:“逝者为大,嘉贵妃虽与纯贵妃情同姐妹,但也不该在皇上面前说谎。”   这般反咬一口,气得嘉贵妃脸色都紫青了,她怒斥道:“说谎的人是你!!皇上,方才在殿中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可以作证!”嘉贵妃急忙对弘历道:“皇上,是臣妾发话,叫太监打了容嫔一个耳光!”   弘历皱着眉头瞪了嘉贵妃一眼,“够了!嘉贵妃,你不必再说了!”——方才殿中的,不是纯贵妃宫里人,就是嘉贵妃的人,这种作证,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嘉贵妃神色一怔,有些难过,“皇上这是不信臣妾?”   弘历道:“你维护纯贵妃的心思,朕可以理解。”   嘉贵妃忍不住攥了攥拳头,她明白,打耳光这事儿,再辩驳也是无用了,便道:“好!就算是纯贵妃赏了容嫔一个耳光,可就是这个耳光,她就活该被那妖人打死吗?!容嫔害死了纯姐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说罢,嘉贵妃再度噗通跪了下来,“请皇上赐死容嫔!以慰纯姐姐在天之灵!”   弘历眉头深深皱起,“嘉贵妃,害死纯贵妃的是那个妖人,朕自会通缉杀之,为纯贵妃偿命。”   嘉贵妃气在心头,满腔都是熊熊怒火,便梗着脖子,直挺挺道:“是容嫔害死了纯姐姐,请皇上赐死容嫔!否则纯姐姐死不瞑目!!”   第740章、一哭二闹三寻死   “是容嫔害死了纯姐姐,请皇上赐死容嫔!否则纯姐姐死不瞑目!!”嘉贵妃语调铿锵,完全是死谏的架势,“若不是容嫔,纯姐姐不会死!皇后娘娘也不会昏迷不醒!一切罪恶源头,都是容嫔!!”说着,嘉贵妃重重磕了一个头,咬牙道:“请皇上下旨,赐死容嫔!!”   嘉贵妃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句句锋锐铺面,。   弘历不免恼怒了,横眉冷哼道:“你这是要逼朕杀容嫔吗?!”   嘉贵妃抬起下巴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容嫔不死!纯姐姐九泉不宁!阖宫不服!”   弘历脸色铁青,多少年了,连前朝都无人敢这般顶撞,何况素日里个个温顺的六宫嫔妃了!弘历万万没想到嘉贵妃竟敢威逼他!登时怒气攒涌,险些要发作!然而,纯贵妃遗体还在跟前,弘历少不得怜悯忍耐几分,便甩袖道:“金氏,朕念你与纯贵妃姊妹情深,宽恕你的放肆!你退下吧!”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嘉贵妃如何肯退?她昂起脖子道:“皇上不赐死容嫔,臣妾便跪死在这里!省得有朝一日,也跟纯姐姐似的,死不瞑目!!”   “你——”嘉贵妃的强势,大大出乎了弘历的意料。这个平日里温顺敦厚,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金氏,竟换了一个人似的!   可弘历的性子,又岂是会受人逼迫的?更何况是受到女人的逼迫了!若非嘉贵妃是出于对纯贵妃的姊妹之情、情有可原,弘历只怕早下旨处置她了。   弘历狠狠一甩袖子道:“你愿意就跪多久多久!!朕不拦着!!”   弘历的冷言,叫嘉贵妃眼瞳一颤,心头也是一痛。当年藩邸之时,她年轻貌美的时候,皇上对她也是多有怜惜的,即使后来,她年老色衰,但看在三个儿子的份上,皇上还是很看重她、厚待她,平日里也是温和以对,何曾有这样的冷漠?   容嫔将这一切暗暗收入眼底,她眼珠一动,瞬间泪眼朦胧。旋即,容嫔忙深深磕了一个头,满是愧悔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然不是嫔妾杀了纯贵妃,但纯贵妃的确是因嫔妾而死!嫔妾罪孽深重,实在不配活在世上了!”说罢,容嫔突然爬了起来,转头便朝着西墙上狠狠撞了过去!!   弘历见状,心头一震猛烈的悸动,他急忙吩咐:“快拦住她!”   然而,容嫔的举动太快太急促,宫人根本来不及阻拦,便眼睁睁瞧着容嫔雪白光洁的额头“嗵”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一片血花飞溅,血水蜿蜒着从容嫔的额头上滑落,容嫔也如同没了筋骨一般,萎然软到在了地上,宛若一片凋零的花瓣。   嘉贵妃惊骇,弘历失色。   “容嫔!!!”弘历惊呼一声,便扑了上去,将倒在地上的容嫔急忙抱了起来,便大吼道:“太医!!快传太医!!”   嘉贵妃这才渐渐回过神来,不禁咬牙切齿:这个贱人!一哭二闹三寻死啊!!   可这会子,嘉贵妃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死跪相逼是失败了!皇上这般心疼容嫔,看到容嫔撞墙寻死,此刻怜爱心疼得不得了,只怕是更不肯赐死容嫔了!!   见状,嘉贵妃只得站了起来,默默吩咐人将纯贵妃遗体送回她的寝宫中,并前去布置灵堂。看样子,想要置容嫔于死地,今儿是不成了,还需再做筹谋!   海晏堂。   这里是最晚得到消息的,毕竟嘤鸣昏睡,十四阿哥、十六阿哥以及烟儿小公子都还年幼,薛嬷嬷即使得知了宫中剧变,也还是忍住了没吵醒几个小主子,只吩咐了太监在海晏堂外严密戒备——那个妖人能闯入看守严密的远瀛观,打死贵妃苏氏,保不齐便能闯进来还小主子们呢。   当然了,薛嬷嬷的担心是多余的。库尔班岂敢在宫中逗留?!离开远瀛观后,库尔班第一时间就逃出了圆明园夏宫。现在火器营接到弘历的亲笔敕书,正抄家伙全城搜捕呢!   库尔班虽然是筑基巅峰修士,可毕竟受了伤,逃也逃不远,火器营带着猎犬,闻着味道步步紧逼,库尔班东躲西藏,竟跟过街老鼠一般!   若是别的营的兵马也就罢了,火器营也都是配备燧发枪的,子弹的速度,那可真实让凡人躲避不得!哪怕是修真者,也要头疼不已。库尔班左躲右闪,可还是挨了一枪在肩头,血花爆开,狼狈得全然不像是个修真者。   库尔班暗道,难道自己竟要死在这些凡人手里了?心中自是大为不甘。   这时候,砰的一声枪响,在库尔班的脚边爆开一朵满是硝烟气味的枪花,只听有人大叫道:“抓住妖人,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   如此丰厚赏赐,直叫那些火器营的大头兵们热血上涌,砰砰砰一连串开枪,交织成一道严密封锁网,全然不给受伤的库尔班再逃走的机会!   这时候,谁都没察觉,一只硕大的古鼎从黑漆漆的天空上飞过,却突然停了下来。   古鼎中探出一个脑袋,嘤鸣暗忖,她怎么听见枪声了?据她所知,弘历多火器的管制是极其严苛的,没有上级准允,火器营的士兵不许带走一杆枪支、一颗子弹!弘历虽然眼热火枪的巨大威力,但是对这种远程攻击武器还是十分忌惮的,生恐此物落入刺客手中,转而来刺杀他。如今,竟然派出去了这么多火器,可见是出了大事了。   嘤鸣心下好奇,便偷偷循着那火枪声音寻去,结果,就瞧见无数火器营官兵,围住了一处破庙,不要钱似的砰砰砰放枪。   嘤鸣暗道,这些可都是钱啊!!子弹的造价可昂贵的很,昂贵得让弘历这个富有四海的皇帝都觉得肉疼,以他的内库荷包,也才刚刚武装好了火器营和御前侍卫而已。   眼前这些——麻蛋,这是派出了多少火器营兵马?!当初平判大小和卓部也不过如此而已了吧?到底是谁,这么厉害,竟能被弘历派出这个多兵马?   嘤鸣忙放出神念扫描,这一扫,不禁吃了一惊!   库尔班!!是那个库尔班!!   竟然是他被火器营追杀?而且似乎还受了伤?!   火器营出动,必然是有弘历的亲笔敕令,否则私动这么多兵马和火器,便是形同造反!   弘历追杀库尔班??   难道弘历是知道是库尔班制了魅心咒咒算他??   嘤鸣觉得有点不太可能,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祸害能就此死了那是最好的了!   刚这么想,只见一道白影从破庙中窜了出来,是库尔班,他要突围了!嘤鸣看在眼里,心道,库尔班到底是个修士,弄不好还真能被他给逃了。   于是心下一动,袖子一挥,那是一枚药园世界的枣核,被注入了足足的法力,嗖的便打了出去,直击中了库尔班的后脑勺。   库尔班遭了暗算,便如石头一般,“咚”地坠了下去!   火器营兵马见状,砰砰砰开枪,瞬间便将这位筑基修士给打成了筛漏子,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死翘翘的库尔班还睁大了眼睛,他是死不瞑目啊!   第741章、请赐死容嫔第二波   阴死了库尔班之后,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嘤鸣不敢耽搁,急忙驾驭仙鼎,便朝圆明园方向飞去!   嘴里默默嘀咕:“库尔班啊库尔班,放心吧,你在底下不会寂寞的,你闺女容嫔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没错,容嫔其实根本不是小和卓部上一代酋长阿里的女儿,而是阿里王妃与库尔班私通所生之女!   所以库尔班才为了这个女儿留在京畿,一旦女儿有所求,库尔班也绞尽脑汁帮她!   这点,还是方丈慈渡告诉她的呢!三十年前,慈渡便发现了二人的奸情,可惜没来得及揭穿,便被库尔班重伤。   这一天,天刚刚亮,小永瑶便爬了起来,因为烟儿哥哥昨天告诉她,额娘今天就会醒来。所以他哆哆哆跑下来楼,跑到了嘤鸣寝殿,摇着嘤鸣肩膀,奶声奶气唤道:“额娘,起床啦!天亮啦!”   可惜嘤鸣元神尚未回来,如何能起来?自然是白摇晃的。   这会子,烟儿与永琚也赶来了海晏堂,他们都超过六岁了,自然不能跟着住在母亲的寝宫里,一进来,薛嬷嬷便急忙禀报了昨晚上发生的一系列爆炸性的大事。   永琚自是愕然:“你说,纯母妃被那妖人害死了?!”   薛嬷嬷点头道:“这会子三阿哥、六阿哥和六公主都跑去了九州清晏,想来是想求皇上做主为生母报仇。”   听了这话,永琚咬了咬牙,便拉上弟弟小永瑶,道:“十六弟,咱们也去!!这回一定要让汗阿玛赐死容嫔!”   小永瑶却是懵懵懂懂,牵线木偶似的被哥哥拽了出去。   烟儿耸了耸肩膀,他倒是没去,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了,因为娘亲已经回来了。他已经能感应道,娘亲正飞速靠近海晏堂呢。   罢了罢了,要去就去吧,反正他是不去的,皇帝总看他不顺眼,他才去自讨没趣呢。   反正永琚永瑶都是他亲生儿子,皇帝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嘤鸣觉得自己速度还蛮快的,满打满算两天三夜,就赶回来,还顺手灭了库尔班那厮。   进了圆明园,嘤鸣便收了仙鼎,虽然她是隐形的,但仙鼎不是,这会子天已经亮了,还是收敛点好。于是一路飞窜回到了海晏堂,可这一路上,她隐隐觉得宫里的气氛不太对,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钻进海晏堂的寝殿,便看到烟儿坐在床头,正等着她呢。   嘤鸣笑了笑,还是烟儿乖,真的是好好守住了她的肉身。点头一笑,便一头钻进了肉身中。   瞬间,肉身的那股重量便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体略有些僵硬,但还关节还能转动,想来这几天,伺候的宫女倒是悉心,肯定帮她翻身子了。   睁开眼睛,便看见烟儿那张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嫩白小脸蛋凑了过来,烟儿问:“娘亲,仙品紫竹拿到了吗?”   嘤鸣扭了扭发僵的身子,笑着说:“到手了!而且还移栽了颗竹笋……这会子已经长到人高了,都快成熟了。”简单地把去荡魔寺,与慈渡方丈的事儿跟烟儿一说,便道:“你要进去瞧瞧吗?”   烟儿立刻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看样子一百三十年前的事儿,还是让他记忆犹新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烟儿苦恼地道:“那种危险的东西,移栽了做什么?”——反倒是他以后每次进药园仙境,都得绕着走路了。   嘤鸣嘿嘿笑了,“每多一种灵根,药园世界的面积就会翻倍,现在已经是六十四亩方圆了,可宽敞着呢!”   烟儿撇撇嘴,“谁叫你栽了那么多树,当然地方不够长了!”劳什子的成片紫檀树,还有香樟树、桂树、合欢树、玫瑰树……麻蛋,都快成山林了!——烟儿却忘了,里头还有好几株专属于他所有的红松树呢!——专门给他结松子吃的。   嘤鸣想起了圆明园内的紧张气氛,便问:“宫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烟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便说:“出的事儿比较多,不过都不碍事。娘亲还是先祭炼紫竹吧,只要解除了血咒,那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嘤鸣颔首,说得也是!于是摸了摸烟儿脑袋,“那我进去了,你帮着看着点,别叫人进来!”   “诶!”烟儿爽快地应了。   嘤鸣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床榻上。   烟儿这才拖着腮帮子思索:永琚和小永瑶应该已经到了九州清晏了吧??算了,让他们闹一闹吧,顶多挨他们老子一顿臭骂。   这会子九州清晏那叫一个热闹,弘历被自己的儿女们堵在了门口,连早朝都没法去上了。   循郡王永璋、贝勒永瑢以及和硕和惠公主布耶楚克,这三个全都披麻戴孝,齐刷刷跪在了九州清晏的正殿外。   兄妹三人俱是怒容满面、幽恨至深,三人齐声道:“求汗阿玛赐死容嫔!!”   也不怪三人如此,昨日还是好好的,一觉醒来却被告知自己老妈死了!谁肯?!要是得病死的,寿终正寝也就罢了!可偏偏竟是被人一掌打死的!   俗话说得好,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其中的六阿哥永瑢虽非纯贵妃亲生、也已经过继了出去,可生恩不及养恩大,他也是纯贵妃一手拉扯大的。在永瑢做错了事,被皇父的厌弃出继的时候,也是纯贵妃这是养母百般为她周旋,他才有今日。永瑢成婚没几年,还没好好尽孝,母亲竟然死了,这叫他如何能接受呢?   连六贝勒都无法接受,更遑论循郡王与和惠这两个亲生的了,当嘉贵妃告诉她们事情始末的时候,兄妹三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母亲报仇,让容嫔偿命!!   他们三个可没有中血咒,心里可清明着呢,若说容嫔冤枉,他们是死都不信的!!若不是远瀛观被御前的人把守着,只怕兄妹三人都要忍不住冲进去掐死容嫔了!   昨日被嘉贵妃以死相逼,如今又换了三个儿女前来要求处死容嫔,两度被相逼,弘历当然恼火得很,他怒斥道:“害死纯贵妃的妖人库尔班已经伏诛!朕会以他的首级祭奠纯贵妃在天之灵!”   第742章、本来就是妖妇!   昨日被嘉贵妃以死相逼,如今又换了三个儿女前来要求处死容嫔,两度被相逼,弘历当然恼火得很,他怒斥道:“害死纯贵妃的妖人库尔班已经伏诛!朕会以他的首级祭奠纯贵妃在天之灵!”   身为纯贵妃长子的循郡王永璋道:“可罪魁祸首还活着呢!!”——容嫔撞墙自杀的事情,他们也从嘉贵妃口中得知了,他们和嘉贵妃的想法一样,这个贱人不过是装模作样引汗阿玛怜惜罢了!!   弘历听得此言,不禁怒斥道:“什么‘罪魁祸首’?!这件事跟容嫔无关!!”——对容嫔的怜惜是弘历维护她的主要原因,但也有很大程度是帝王的专断独行作祟,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不容许有人挑衅自己的威严。越是有人要求弘历杀谁,弘历便越是要维护!   循郡王素日也算稳重之人,但遇到这种事情,身为人子,哪里还稳重得了?六贝勒也是差不离,俊脸已经面红耳赤,永瑢梗着脖子道:“额娘是死在她宫里,也是被她请进宫的妖人杀害的!她就是罪魁祸首!!请汗阿玛赐死妖妇和卓氏!”   “放肆!!”弘历凤眸圆瞪,已然是火冒三丈,“什么‘妖妇’?!容嫔是你的庶母!!”   永瑢仰着脖子道:“那妖妇害死儿子额娘!儿子死也不会认贼做母!!”   永瑢一口一个“妖妇”,只叫弘历眼中冒火,已然是要克制不住那滔天的怒意了。   还好和惠公主布耶楚克是女子,心思细腻也冷静得多,见状渐渐有些不妙,便掩唇呜呜哭了起来,泪水吧嗒吧嗒掉,她嘤嘤啜泣道:“汗阿玛,难道我们的额娘就那么白白死了吗?”   父子间的剑拔弩张,一不小心便会擦枪走火,这个时候,和惠的泪水便是湮灭怒火的最佳武器了。   和惠这一哭,永璋和永瑢也湿了眼眶,也跟着泪水横流。   眼见着跪在底下三个儿女都成了泪人,弘历想训斥也训斥不出口了,他们才刚失了母亲,自此之后便是没娘的孩子,弘历怎么能不怜惜?   弘历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纯贵妃才刚去了,你们对容嫔有所偏见也是难免的。朕不怪罪就是了!”   弘历的宽恕之词,却叫六贝勒永瑢大是恼火。和惠见状,急忙拉了他,瞪了他一眼,生生把六阿哥到喉咙边的话给瞪了回去。   和惠抹泪道:“容嫔入宫未久,汗阿玛为何这般相信容嫔?!自她进宫,皇额娘昏迷不醒,生死未知。我们的额娘更是惨遭杀害,汗阿玛叫我们如何去相信这么一个人?!”   和惠带泪的控诉,叫弘历也有些心酸,弘历道:“容嫔只是识人不明,受了妖人连累罢了。因为纯贵妃之死,容嫔也是满含愧疚,甚至都撞墙自尽了!”   听了这话,连和惠都有些忍不住要发火了,她自尽了又如何?又没真的死成!!我们的额娘才是真的死了呢!!   永瑢忍不住讽刺道:“肯定没死成!!她怎么舍得死?!”   永瑢的声音着实有些尖刻,尖刻得叫弘历都皱起了眉头:“孽障!你难道盼着庶母死去不成?!”   永瑢刺头般昂了昂脖子,道:“她本来就该死!装模作样寻死觅活,不过是做给汗阿玛看的罢了!”   “住口!!!”弘历怒斥声如雷,伴着这雷霆之声,他一脚狠狠踹了出去,正中永瑢心口。   弘历怒极之下,也没收住力气,一脚下去,永瑢如遭重锤,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人也倒在了地上。   “六弟!!”三阿哥大惊,和惠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可弘历的怒意仍旧未消,他指着吐血口脸色苍白的永瑢怒斥道:“朕已经将你出继慎靖郡王允禧一脉,你非朕子!!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这披麻戴孝,也没你的资格!!你给朕滚出宫去!!”   弘历的话着实刻薄,还有那句“非朕子”,可谓直刺永瑢心痛痛处!永瑢嘴角带血,眼中满是怆然之色:为了容嫔,汗阿玛竟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和惠见状,忙跪着膝行上前,哭诉道:“汗阿玛!额娘现在尸骨未寒,若连儿女们都不能在灵前送行,您叫额娘如何走得心安呢?!”   弘历冷哼道:“有什么不心安的?这孽障又不是纯贵妃亲生,自然用不着他发送!!”   和惠不禁满目悲怆,汗阿玛是真的动怒了……   三阿哥永璋扶着永瑢,亦是满心悲戚,哪怕出继了,六弟都还是汗阿玛的亲生儿子啊!为了一个妖妇,汗阿玛竟如此对待六弟,三阿哥心中感同身受般悲痛愤懑。   弘历怒冲冲道:“来人,将这个孽障逐出宫去!以后,再也不许入宫朝见!!”   听了这话,永璋心中的悲戚再也遏制不住,他忙磕头道:“汗阿玛,六弟……”   “闭嘴!!”弘历一声呵斥打断了永璋的话,“谁敢替这孽障求情,便与他一起滚出宫去!!”   永璋心中愤慨不已,挺直了腰杆想要辩驳,却被虚弱的永瑢一把拽住了衣袖,“三哥……别、别冲动……”——他自己就是太冲动了,只盼着三哥别跟他似的。   “六弟……”三阿哥怆然泪下。   这时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闯入了弘历的视线,哥哥永琚手里牵着慢吞吞踉踉跄跄的弟弟永瑶,便跑了过来。永琚撩起马蹄袖,便跪了下来,永瑶不知状况,也只懵懵懂懂跟在哥哥身边也矮墩墩跪好。   “汗阿玛!”永琚刚要说出自己酝酿了一路的话,却突然瞅见六阿哥永瑢倒在三阿哥永璋怀里,嘴边还满是鲜血,瞧着不太好的样子。   永琚瞪大了眼睛:“六哥?!六哥你这是怎么了?”   六阿哥只苦笑以对,“只是老毛病又犯了。”——冲动的老毛病。   永琚歪着脑袋想了想,愣是没想起了六阿哥到底有什么旧疾,竟到了要吐血这么严重的程度。   永璋愤然道:“六弟因一时冲动,骂了容嫔是‘妖妇’,所以被汗阿玛盛怒之下,踹了一脚,所以就成这幅样子。”——永璋话里满是愤愤不平之色,仿佛又一腔怨怼无处可法。   听了这话,永琚也跟着愤然起来,他握住拳头气鼓鼓道:“她本来就是妖妇嘛!六哥又没有说错!”   第743章、专挑小的欺负!   听了这话,永琚也跟着愤然起来,他握住拳头气鼓鼓道:“她本来就是妖妇嘛!六哥又没有说错!”   永璋听了这话,心中大怀安慰。可弘历却是大为恼怒,当即斥道:“孽子,给朕住嘴!!”   永琚被自己老子吼得吓得一愣一愣的,可他没愣多久,身边的小永瑶似乎吓坏了,小永瑶从来没见过父亲竟还要这么可怕的一面,“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缩着肉墩墩的小身子嚎叫:“汗阿玛好可怕!——”   和惠见状,心中大是怜爱,忙将十六弟搂在怀中,轻拍着后背安慰:“好了好了,十六弟不哭哦~~”   和惠越是温柔哄着,小永瑶反倒是哭得更厉害了,别看他小,这几天他心里也不好受呢,哇哇哭着,豆大的泪水滚落,“呜呜呜!皇额娘总也不醒,汗阿玛又好凶!六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哇哇哇!!——”   小孩子一旦扯开嗓门哭,那简直堪比魔音灌耳!弘历被小儿子的哭嚎声吵得脑仁生疼,太阳穴都隐隐发胀了。昨晚才刚睡下,便出了恁多事,他处理完回到寝宫之后,没怎么休息,就到了该上早朝的时辰了。昨晚那一整晚,他几乎都没有合眼。精神疲惫的弘历,自然心情也格外不佳。   所以,此刻看着小永瑶咧嘴嚎哭,便烦躁得很,于是怒目圆瞪,吼道:“够了!!给朕闭嘴!!”   小永瑶被自己老子吼了一脸唾沫星子,吓得哭声一滞,小脸都傻木了。和惠见状,不由更搂紧了幼弟几分,连忙道:“汗阿玛恕罪,十六弟还小。”   弘历甩袖斥道:“全都给朕滚!!朕看见你们就烦!!”   弘历的吼声刚落音,响起的却是小永瑶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哇哇!!救命啊!汗阿玛好吓人!!皇额娘救命啊!!”   弘历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几步冲将上前,手指指着永瑶的小脑袋瓜子便破口斥道:“你给朕闭嘴!!!”   弘历刚骂出口,一声母老虎般的声音对峙响起:“你特么才该闭嘴呢!!!”   一丈外,满头大汗的嘤鸣掐腰怒吼,那副表情,似乎恨不得把弘历给生吞活剥了!!   尼玛,她去药园世界祭炼好了仙品紫竹,出来问烟儿自己俩儿子哪儿去了。按理说时辰也不早了,两个孩子也该起床了。结果烟儿告诉她,永琚带着弟弟小永瑶跑去御前跟自己老子讨公道了。   一听这话,嘤鸣便觉得不妙,小孩子说话,往往嘴巴上没个把门儿的,万一被自己老子训了,那该多可怜呀!   嘤鸣一直以为,自己大儿子可能遭殃,毕竟小的还什么都不懂呢。结果,没想到啊,弘历居然专挑小的那个欺负!!!   尼玛太不是人了吧?!永瑶虚岁才四岁啊!!欺负这么个三块豆腐高的孩子,你也下得去嘴!!   嘤鸣的声音,弘历太熟悉了,熟悉到以至于听到这个声音,都忽略了这声音说出的内容了。嘤鸣已经昏迷数日不醒了,弘历为此心力交瘁、惶惶不安,如今嘤鸣的声音,与他而言,哪怕嗓门再大,那也是如同天籁一般。   弘历抬头怔怔看着嘤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鸣儿……?”他揉了揉眼睛,总算确定自己不是看花了眼,是鸣儿真的苏醒了!!   “皇额娘!!”永瑶哇哇大哭着,从和惠怀中飞扑了出来,一头扑在嘤鸣的腿上,抱着嘤鸣大腿,使劲蹭着鼻涕和眼泪,“哇!皇额娘醒了!呜呜呜,烟儿哥哥没骗人!”   见小永瑶哭成了个泪娃娃,嘤鸣那叫一个心疼,他这个儿子长到四岁,还没哭成这般不成样子的模样呢。可见是被欺负得惨了,嘤鸣连忙一把将小永瑶抱了起来,那这手帕替他擦泪擦鼻涕,“永瑶乖,不哭哦!皇额娘回来了,哦哦!”一边哄着,嘤鸣忍不住叹息道:“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我这才几天不在,你就被欺负成这样了!”这话,嘤鸣说得渐渐咬牙切齿。   嘤鸣只是心疼自己儿子的话,可永璋、永瑢与和惠三人听在耳中,不由悲从中来,六目泪水横流。从今以后,他们就是没娘的孩子了……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   三人中最年长的永璋已经年近而立了,可人活在世上,别说三十岁,哪怕六十岁了,也是盼着有娘亲的。   这会子,弘历的气势也被磨了个干净,嘤鸣的话叫他老脸尴尬,同时又有些不服气,朕又没打他,不就是说了几句吗?谁叫这孩子那么不听话的?   又娘亲温声细语哄着,加之哭了那么久,小永瑶哭得也有些累了,便渐渐止了哭声,他抽咽着便开始控诉自己老子的可恶行径:“皇额娘,汗阿玛好吓人啊!呜呜!”   嘤鸣听了,也不由咬牙切齿,怒目滚圆瞪着弘历,磨牙霍霍:“专挑小的欺负!!竟也下得去手!!”   弘历大觉冤屈:“朕什么时候动手了?!”——就训了两句而已,不疼不痒痒,也不会少块肉!!   永璋怨气满满道:“您没动手,就动脚了!”   听见三阿哥的话,嘤鸣一愣,“动脚了?”他急忙上下打量怀里的小永瑶,发现永瑶身上没有被踢过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弘历看着嘤鸣的举动表情,那叫一个气恼,朕至于吗?!!啊?!!朕就算再生气,就算动脚,也不可能踹这个最小的儿子啊!!万一踹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呀?!朕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指不定能不能有下一个儿子呢!他可不想再死儿子了!   弘历暗自生闷气的时候,嘤鸣也终于发现到底是谁被踹了——六贝勒、永瑢。嘴角还带血呢,胸口还有个大脚印子呢!!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尼玛永璋、永瑢还有和惠,这仨怎么全都穿白衣服?!!   嘤鸣脱口问道:“你们怎么穿成这样?!给谁披麻戴孝呢?!”——宫里死了哪个妃子了??起码得是个嫔位以上的庶母,贵人以下的嫔妃,是没有资格让皇子守孝的!   和惠公主布耶楚克潸然泪下,“皇额娘!!我们的额娘……薨了!!”   “你们的额娘??纯贵妃?薨了?!!”嘤鸣双目瞪得滴流圆,嘴里忍不住喃喃道:“这才几天功夫,纯贵妃居然没了?!”   第744章、棒打弘历   嘤鸣双目瞪得滴流圆,嘴里忍不住喃喃道:“这才几天功夫,纯贵妃居然没了?!”   说着,嘤鸣急忙问:“她怎么没的?之前身子骨还好着呢!”她是绝对不相信纯贵妃是寿终正寝的,肯定死得不寻常!!否则这仨孩子也不会跑到弘历这儿跪着!   和惠哭得妆容都花了,脸蛋跟花猫似的,可怜兮兮的,她膝行几步上前,便扑在嘤鸣腿上,涕泪道:“回皇额娘的话,额娘与嘉母妃奉旨去远瀛观审问巫蛊镇魇您的容嫔和卓氏,没想到妖人库尔班竟闯入远瀛观,一掌打死了额娘!”说罢,和惠已经泣不成声,人也伏在了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永璋与永瑢也是红着眼圈,面有愤愤。   和惠的呜咽声凄凄惨惨:“额娘还说,要给大格格取名呢!哪里想到,名字还没取好,竟被人害死了!”和惠伏在地上,哭得簌簌颤抖。她口里的大格格,便是她与额驸纳兰权的女儿,也是纳兰家孙辈长女,所以是“大格格”,因未满周岁,所以还未取名。   听了和惠的陈述,嘤鸣总算明白了一点,她总算明白,库尔班为什么会被火器营追杀了!这厮倒是牛逼啊,居然打死了大清的贵妃娘娘!!尼玛,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唉,估计库尔班是千古以来第一个被凡人杀掉的修真者了——其实该说是被嘤鸣给阴死的。若是没有嘤鸣出手暗算,保不齐还真被他给逃之夭夭了呢。   诶!不对啊!!   “库尔班为什么要杀纯贵妃?!”——他脑子进水了不成吗?贵妃是可以随便杀的吗?!尤其还是这么明目长大直接刺杀!!就算你修真者,也不能如此挑战这个时代的法则啊!!何况库尔班的修为还没有高到无事封建时代尊卑法则的地步!!他杀了贵妃,弘历岂能让他活命?!   库尔班没那么愚蠢吧?杀纯贵妃对他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招来封建帝王的全力绞杀!!这简直是那自己的绳命开玩笑!   弘历便道:“纯贵妃审问容嫔的时候,动手打了容嫔一个耳光,所以库尔班没忍住,动手伤了纯贵妃性命。”   嘤鸣仍旧有些狐疑,就为了一个耳光?固然,容嫔是库尔班的亲生女儿,亲爹自然疼闺女,可也没必要因为自己闺女挨了一个耳光,就杀贵妃啊!!库尔班有那么偏激吗??她怎么觉得还是不对劲啊?   和惠咬牙切齿:“就因为一个耳光,额娘就合该被杀吗?!!”   弘历皱眉:“和惠!!库尔班已经伏法!你们还想怎么样?非得要容嫔偿命不可吗?!”   和惠泪眼汪汪看着弘历:“女儿只是觉得,一个妖人库尔班,不足以慰额娘在天之灵!”   弘历有些烦躁:“你有孝心,朕知道!但也不该迁怒无辜的容嫔!”   嘤鸣鼻子气得半歪,还“无辜”!!无辜你妹的!!   罢了罢了,看在他中了血咒的份儿上,还是先解咒吧,否则没法跟他讲道理!   对了,还有刚才和惠说,容嫔巫蛊镇魇她是怎么回事?算了,这事儿待会再说。   嘤鸣便把怀中止了哭声的小永瑶搁在地上,唤了永琚过来,道:“琚儿,带着你弟弟回海晏堂。”   “皇额娘……”永琚显然有些不乐意。   小永瑶更不乐意,他一把抱住嘤鸣的胳膊,撒娇道:“永瑶不离开皇额娘!”   嘤鸣温柔一笑,摸着两个儿子的脑袋,温声细语道:“都听话,回去吧,我待会也会回去的。”   永琚看了看她,终于点了点头,便再度牵着弟弟的小手便远去了。   永瑶忍不住扯着稚嫩的嗓门叫道:“皇额娘快点回来呀!”   嘤鸣笑着看着两个孩子远去了,又对跪在地上的纯贵妃的三个儿女道:“你们也退下吧,去你们额娘灵前守着。”   三人面面相觑,都没动身子。   嘤鸣又道:“我会跟你们汗阿玛好好谈谈的,自会给你们额娘一个交代。”   永璋听了,便躬身道:“有皇额娘这句话,儿子们自然信得过!”说着,便扶着弟弟、带着妹妹,一并行礼谢恩,也退下了。   人都走了,弘历也松了口气,他揉着太阳穴道:“一大清早的,便被这几个闹事精吵得不得安生!连早朝的时辰都误了!”   嘤鸣淡淡道:“既然已经误了,就别去了!”   弘历眉头一皱。   嘤鸣冷冷一睨,“我是真的有话要跟你单独谈谈!”   弘历想了想,便道:“罢了!宫里出了这么多事,早朝就免了吧!”说着,弘历唤了王钦上前,“你前头通知百官,不必等了,都散了吧!”   “嗻!”   进了九州清晏殿中,弘历屏退左右,便摘下了那么沉重的帝王朝冠,随手搁在罗汉榻正中的炕几上,又脱了靴子,盘腿坐在明黄龙缎条褥上,“鸣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只要不是赐死容嫔,朕什么都应允你!”   嘤鸣眯着眼睛瞄了弘历一眼,忽然一愣,因为她发现,弘历眉心的阴郁之气似乎少了些许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于是便道:“你坐着别动就成了。”   嘤鸣这个要求,让弘历不禁一愣,“坐着别动???”弘历一头雾水。   旋即只见嘤鸣素手一捞,手里便多了一根五尺长的紫盈盈竹杆,上头玉质莹润,紫光微闪,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物!   弘历心声好奇,便问:“这是什么?”   嘤鸣微笑着解释道:“这是以仙品紫竹为原料,祭炼浓缩而成的荡魔杖!”   弘历“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旋即疑惑地问:“你拿这个出来做什么?”   嘤鸣笑容更加灿烂了,“拿出来——”嘤鸣拉长了语调,那灿烂的笑容旋即消逝殆尽,化作一脸恼怒与狠厉,她阴测测道:“打你啊!!!”   话音刚落,那荡魔杖便朝着弘历的脑门劈了下来!!   咚!!!   原来荡魔杖打人的声音,就像敲钟似的,还带着回音呢。   这一杖,嘤鸣用尽了全力,生恐力气不够,会驱散不了血咒阴云似的!——咳咳,其实她是气得,纯粹是想狠狠打弘历一棒子罢了!!   而这一棒子,差点没把弘历打出脑浆来。   荡魔杖这一棒,来得太突然、太没有预兆了些,嘤鸣前一刻还是笑脸温柔,下一刻竟能拿打棒子打人,弘历哪里想得到?所以没有任何防备,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棒子。   这一棒子劈在脑门上,弘历先感觉到的不是疼,耳朵轰鸣、脑子轰响,整个脑仁都晕晕发胀,片刻后,眩晕稍减,疼痛才占据了上风。弘历疼得呲牙咧嘴,当即冲着嘤鸣怒吼:“你发什么疯!!”   第745章、香妃玉殒   弘历疼得呲牙咧嘴,当即冲着嘤鸣怒吼:“你发什么疯!!”   嘤鸣手握荡魔杖,笑眯眯锻炼着弘历的脑门子,那原本光洁的脑门正中已经紫红高肿,而那原本缠绕已久的阴云也不复存在了。   而弘历本人,已经气得浑身打哆嗦了,他抬起那同样哆哆嗦嗦的手指着嘤鸣:“你想干什么?谋杀亲夫不成?!!”   ——弘历气坏了,他除了幼时调皮被自己老子打过一次,这辈子就没挨第二次打!而且这第二次,居然是被自己老婆打!!而且还打得这么疼、这么重!!!   弘历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把嘤鸣摁倒,摁倒了扒裤子——扒了裤子,然后——狠狠地……打屁股!!   嘤鸣嘻嘻笑着:“消消气、消消气嘛!弘历,你现在感觉是不是好点了?”——荡魔杖倒是真管用,一下子全部隐晦都驱散了。还真是荡涤妖魔鬼祟的神兵利器!   “好你个头!!”弘历指着自己肿了一个大包的脑门子,“朕这幅样子,哪里是好了?!!你居然还嘻嘻哈哈!!”   嘤鸣暗自咕哝:“火气还真不小……”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了祛瘀化肿的药膏,挖了些许乳白色的膏状物,轻轻涂在弘历脑门上,嗬!肿得还真不轻啊。   弘历歪着鼻子哼哼:“别以为你给朕上药,朕就会原谅你了!!”凉丝丝的膏药涂在脑门上,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肿疼,弘历的语气已经比方才轻了几分,但仍然透着浓浓的不爽。   涂完了之后,嘤鸣便问:“感觉怎么样?”   弘历撇了撇嘴:“药膏还不错,不过朕还没原谅你!”   嘤鸣耸耸肩,“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容嫔。”——容嫔此刻,在你心中是什么地位?   弘历听得“容嫔”二字,不由一愣,“和卓氏?”——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最近的一连串事。   他跟鸣儿闹脾气,和卓氏送来加了鹿血的补汤……嘶,这个女人这是要勾引朕啊!嘶——怎么朕当时不觉得?!   和卓氏伤了手腕,他当时怎么鬼使神差地就捞过来瞧了??   和卓氏宫里搜出巫蛊镇魇鸣儿的木偶——和卓氏自辩说是被人诬陷,朕为什么着了魔似的信她?!   和卓氏宫里还搜出符纸,据说是连同腕血一起加到朕的补汤里——这个贱人,不只是巫蛊镇魇鸣儿,更是镇魇朕啊!!   想到这些,弘历豁然站了起来,满脸阴云密布:“这个贱人!!!”   嘤鸣笑了,看样子血咒是真的解了,便对弘历道:“你中了容嫔下的魅心咒了。所以不管她做什么,你都觉得她好。”   弘历怒目圆瞪,“怪不得!怪不得!!”——如今想想,他怎么就做了那些鬼迷心窍的事儿了?!竟然还为了和卓氏,训斥过鸣儿,还当着鸣儿的面,对她百般维护,甚是还警告不许鸣儿为难和卓氏!!   想到这些,弘历满心懊恼,方才被打了一棒子的恼怒也全消了,他讷讷看着嘤鸣:“鸣儿……朕……真的是中了邪了。”   嘤鸣温婉一笑,“现在好了就成了。”——反正她已经打了弘历一棒子,也出了气了。   说着,便将剩下的祛瘀化肿药膏塞弘历手里,道:“容嫔你看着处置就是了,我回海晏堂了,孩子们还在等着我呢。”   弘历凤眸温润涓涓:“去吧,朕处理了和卓氏,很快就会过去的。”   嘤鸣轻轻颔首,便施施然离开了九州清晏。   远瀛观,容嫔才刚醒过来,额头上抱着层层纱布,脑袋也还是晕晕的,美人虚弱,端的是楚楚可怜。   宫女端了参汤上来,服侍容嫔饮用。   正在这时候,太监急匆匆进来禀报说:“娘娘,皇上来了!”   容嫔倦怠的脸蛋上浮起一阵喜悦,连忙叫宫女扶着,起身迎驾,“嫔妾恭迎皇上。”容嫔盈盈跪了下来,但却迟迟没有听到皇上说“平身”。   容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抬起头来,却看到皇帝面色阴沉冷杀,那样的表情直叫人不寒而栗,容嫔嘴唇一抖:“皇上这是还怪嫔妾害死了纯贵妃吗?”   弘历眸色冰冷,却异常冷静,他道:“朕来这儿,不是听你狡辩的!”说着,皇帝唤了王钦进殿。   那王钦手中捧着一条雪白的三尺白绫。   容嫔看在眼里,那脸蛋也白得跟白绫一般,毫无血色了,容嫔软在了地上,泪水盈眶:“皇上……嫔妾真的不是有意害了纯贵妃性命的!”   弘历显然没兴趣继续听容嫔的狡辩之词,便道:“害死纯贵妃,是罪一!巫蛊镇魇皇后,是罪二!”弘历一顿,脸色冷若寒潭,“最后,你巫蛊咒算朕,是罪三!!”   容嫔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愕难掩,她忙不迭地摇头:“不!嫔妾没有!都是库尔班自作主张,嫔妾是不知情的!”   弘历冷哼了一声,“那个是叫——魅心咒吧?”   容嫔呆若木鸡,喉咙如堵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因为一切都已经被拆穿了,再多辩驳也是枉然了。   弘历又道:“以你犯下的罪名,凌迟都不为过!朕赐你全尸,你该谢恩才是!”说罢,弘历却不等容嫔谢恩,直接吩咐王钦:“送容嫔上路!!”   “不!!!”容嫔的惊呼声响彻远瀛观,“不要!!皇上……呃——”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求饶的话,王钦已经将白绫勒在了容嫔雪白纤细的脖颈上,狠狠勒紧——   容嫔再也说不出话来,俏白的小脸蛋一丝丝涨红、发紫、乃至发黑……   而弘历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   王钦对濒死的容嫔笑着说:“娘娘安心去吧,九泉路上,库尔班先知已经在等您了!“   容嫔再度瞪圆了眼睛,连无所不能的先知都死了……看样子,皇上真的已经知道一切了……   旋即,容嫔眼前一阵发黑,娇软的身躯也彻底软了下去。   王钦犹自不放心,愣是死死勒紧勒了半晌,几乎将容嫔鲜嫩的脖子都勒断了,这才肯松了手。   一代绝色美人,大清香妃和卓氏,就此香消玉殒,结束了她短暂的宫闱生涯……   第746章、死得一点都不冤!   确定了容嫔已经死透,王钦嘱咐底下小太监安置容嫔遗体,便乐呵呵跑去海晏堂复命了。   “回皇上,容嫔已经殁了。”王钦笑着回禀。   嘤鸣一愕,瞅了一眼弘历,“处死了?”   弘历淡淡撇她一眼,“她敢在宫里行巫蛊之事,朕自然断断容不得她活命。”弘历的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狠厉的味道。   嘤鸣扶着鬓角轻飘飘一笑,温吞吞道:“这样也好,也算是对妄死的纯贵妃有个交代了。”——弘历能狠心杀掉容嫔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若弘历不愿杀之,她还得再想辙呢。如此,倒是一了百了了。   容嫔的死,给这场大清朝宫廷巫蛊案,画上了一个句号。   纯贵妃的二子一女也因此对嘤鸣这个嫡母感恩戴德,毕竟之前他们跪地死求,弘历都断断不允,嘤鸣进去才多久,弘历就去远瀛观赐死了容嫔。报了杀母之仇后的永璋、永瑢与和惠三人还特意前来远瀛观磕头谢恩呢。   这几日,嘤鸣也总算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容嫔宫里竟然挖出巫蛊镇魇她的木偶娃娃??   “这事儿是真的?”嘤鸣忍不住私底下问了烟儿。   烟儿歪躺在嘤鸣柔软香喷喷的美人榻上,翻了个滚,托腮露出萌态,“娘亲你问的是巫蛊镇魇,还是那木偶娃娃?”   嘤鸣不禁一脑门子雾水,“这不是一件事吗?”   烟儿摇头:“不是一件事!巫蛊镇魇娘亲,的确是库尔班在容嫔指使下干出来了,倒也没冤屈了他们。不过那木偶娃娃——”烟儿嘿嘿笑了,“是我趁着夜色埋进去!”   “啊??!!”嘤鸣瞪圆了眼睛。   烟儿耸了耸肩膀:“我也是没法子,虽然发现库尔班镇魇了额娘,但是证据已经被容嫔时候就湮灭了。我才只好又埋下一个证据,让皇帝挖出来了。”   嘤鸣翻了个白眼,合着烟儿还在里头搅风搅雨呢!旋即,嘤鸣又忙问:“你说那个库尔班镇魇我了??我怎么没感受到呢?”——她这几日昏睡,完全是因为元神出窍的缘故,跟巫蛊镇魇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烟儿深深看了她一眼:“库尔班那天晚上吐血了,可见镇魇失败反噬了。额娘那晚上,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嘤鸣刚想说没感觉,可不由一愣,忽的想起飞去伏牛山的路上,的确感觉到了一股子阴晦袭来,但被元神本能驱散了,所以便没有上心。如今想起来,不禁恍然大悟!原来那道阴晦,就是库尔班算计她啊!!!   不过以筑基巅峰的修为,去镇魇元婴期的半仙,那还真是找死啊!!库尔班若是知道嘤鸣又这等修为,莫说是亲闺女哀求,哪怕是老相好复活,他也肯定不肯干这白痴事儿了!!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库尔班和容嫔死得一点都不冤!!   纯贵妃头七的祭礼刚过,嘤鸣便打算问问嘉贵妃那个最后一个疑惑:就是库尔班为什么要杀纯贵妃。   面对嘤鸣私下的询问,嘉贵妃犹豫了一下,见左右都已经屏退,便也没有遮掩,她直接道:“主子娘娘您也是知道的,纯贵妃姐姐很是厌恶容嫔。容嫔野心勃勃,早有肖想贵妃之位的野心,所以皇上发话让臣妾于纯贵妃共同审问容嫔后,纯贵妃便想给她些颜色瞧瞧。”   嘤鸣暗忖,看样子这“颜色”不轻啊,便道:“只怕纯贵妃不只是打了容嫔一个耳光那么简单吧?”——为了一个耳光,便杀贵妃,实在太不合理了些。   嘉贵妃道:“那个耳光,其实根本不是纯贵妃打的,是臣妾不忿容嫔无礼,才赏了他一耳光!是容嫔在皇上面前诬陷,非说是纯贵妃打的!”说到此,嘉贵妃颇有愤愤之色。   合着连这个耳光的诱因都是假的,那库尔班又是为了什么非杀纯贵妃不可呢?   嘉贵妃看了看四周,忙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让我们审问容嫔,可容嫔生性狡诈,又岂会轻易招认?所以去的路上,臣妾就跟纯贵妃商议好了,决定用刑!”   嘤鸣瞪大了眼珠子,“当时容嫔还颇得皇上几分信任呢,你们就敢用刑?”——何况容嫔有位份在身,本来就是不许刑讯的,万一事发,哪怕你们俩都贵为贵妃之尊,也是逃不得惩处!因为这是大大坏了规矩!   嘉贵妃讪讪道:“这不也是没法子么……”   嘤鸣叹了口气:“罢了,你接着说吧,你们到底用了什么刑?”——只怕也不是寻常的刑……   嘉贵妃道:“是水刑。”   “水刑?”嘤鸣一头雾水,她倒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种刑罚。   嘉贵妃笑了笑,道:“主子娘娘仁厚,想来连听都没听说过吧?只不过,您一定知道贴加官吧?”   嘤鸣心头一凛然,她当然知道贴加官!就是用沾了水的纸,一张张贴在人脸上,以此断绝呼吸,使人窒息而死,这种刑罚不见血,却能叫人痛不欲生,来不如一刀两断来得痛快。   嘉贵妃道:“水刑其实和贴加官差不多,就是把人的脑袋按在水盆里,见呼吸渐少的时候,再拉出来让她喘口气。然后再按进去!如此往复。”   嘤鸣目瞪口呆,她还一直以为纯贵妃性子挺仁厚的,没想到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啊!!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怪不得那库尔班竟会忿起杀了纯贵妃。”看着亲生闺女被按在水里,都快没气了,哪个当爹的还能忍得住??这个纯贵妃啊,还真是有几分作死啊……不过纯贵妃哪里能想到库尔班竟会从慎刑司逃了出来,而且还直奔远瀛观?   嘉贵妃道:“这事儿,臣妾已经严密叫人封口了。所以,这会子连纯贵妃的几个孩子都不晓得内情呢。”   嘤鸣连连点头:“你做的对,这事儿越少人知道就越好。”   嘉贵妃安心笑了,皇后说这话,就是表示会保守秘密了。   嘉贵妃长长松了一口气,“容嫔这个祸害总算是死了,以后也宫里算是安生了。”   第747章、纯惠皇贵妃   停灵七日,纯贵妃遗体也即将被扶棺送往妃陵安葬。   纯贵妃位高,除了亲生儿女之外,所有的皇子公主也该去哭灵,嘤鸣的两个儿子还小,但也去应了景,嘤鸣也亲自去上香祭奠了,只瞧着永璋永瑢还有和惠都哭得不成样子,便劝慰了几句,“逝者已矣,切莫哀毁过度。何况和卓氏已死,纯贵妃九泉之下也可心安了。”   永璋哭着磕头道:“多亏了皇额娘,否则额娘定然死不瞑目!”   嘤鸣唏嘘叹了一声,正在这时候,小文子进来禀报说:“礼部给纯贵妃娘娘拟定了几个谥号,皇上请娘娘回去共同甄选。”   嘤鸣点了点头,“知道了。”   听了这话,和惠不由心中一动,忙道:“皇额娘,额娘生前已经是贵妃之尊了。”   嘤鸣笑了笑:“照例,嫔妃若是无过,追谥照例该加一等的。这点皇上也已经跟本宫说了,会追封你们的额娘为皇贵妃,如今也只等定下字眼了。”   听了这话,永璋永瑢和惠连忙磕头,百般谢恩不提。   回到海晏堂,弘历果然在,嘤鸣笑着坐上罗汉榻,道:“你看着挑个好的圈定了就是了,何苦唤我回来?”   弘历笑了笑:“朕就是等得久了,所以才叫人唤你回来的。”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几个字眼,“其中这个‘惠’字最好,鸣儿觉得如何?”   嘤鸣假意嗔怒道:“你都挑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弘历如何不知嘤鸣只是使小性子,便呵呵笑道:“鸣儿若是觉得不好,换一个也无妨!”   嘤鸣其实不过是玩笑一句罢了,瞥了一眼那几个字,的确是“惠”字最好,便点了点头,“纯惠皇贵妃,听着也还不错,就这样吧!”——她的女儿是和惠公主,母亲也选个“惠”字,也是极好的。   弘历无奈地笑了,便提起朱笔,在那个字上圈了一笔。   嘤鸣想着纯贵妃那几个哭得眼睛肿若核桃的儿女,不禁心声怜悯,便道:“苏氏几个儿女都大了,一个加谥也算哀荣了,可苏氏到死都还是包衣旗呢,到底不太体面。”   弘历略一想,不禁想起那日自己踹了永瑢一脚,便有心补偿,便道:“那就抬为汉军镶黄旗吧。”   嘤鸣颔首笑了,汉军旗也就可以了,再高了,嘤鸣也生恐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施恩点到即止既可。   忽的,弘历又道:“哲悯贵妃与苏氏是差不多时候进藩邸的,如今去了这么多年了,不如也一通追封为皇贵妃吧。”   嘤鸣略一想,也没反对。毕竟大阿哥永璜也故去不少年了,他额娘位份再高也无妨。   于是,一连三道旨意下达,分别是追封纯贵妃位纯惠皇贵妃、追封哲悯贵妃为哲悯皇贵妃,以及为苏氏全族抬旗的圣旨。苏氏一死,倒是为她母家全族带来了哀荣,自此之后,苏氏满门再也不是包衣旗了,以后所出的女儿也不必参见小选,入宫当宫女伺候人了,反倒是可以参加三年一度的正经选秀,的确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等哀荣,连嘉贵妃看了都有些艳羡,忍不住便在嘤鸣跟前嘀咕了一句:“若臣妾殁了,能得此哀荣,也能含笑九泉了。”   嘤鸣便道:“你与苏氏资历相当,她能有的,你自然也能有。”   如此一语,嘉贵妃大喜,连忙起身行礼:“那臣妾就提前谢主子娘娘恩典了!”   嘤鸣笑容莞尔,其实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抬个汉军旗而已,若嘉贵妃临死前哀求,弘历也会应允的,算不得什么。   苏氏死后,贵妃的位子便空出来一个,尾七祭礼过后,寒冬季节里,四妃个个心头热血沸腾,眼巴巴瞅着那个贵妃的宝座呢!   这一日清晨,嘤鸣才刚梳妆打扮好,王钦就来了,手里捧着一只精美的剔红万福万寿圆盒,笑着跪奉上来:“这是今年广西巡抚进贡的合浦珍珠,皇上叫挑了最好的送来给娘娘。”   嘤鸣用长长的赤金护甲一挑,那盒盖便被挑开了,顿时珠光晃眼,直叫人看得迷离!待到看清了,不由咂舌,这一颗颗浑圆无暇的珍珠,颗颗硕大,都足足都拇指肚般大!这可是纯天然生长的珍珠,可不是后世那个淡水珍珠泛滥的时代——即使在后世珍珠泛滥的年代,这么硕大的珍珠,若是穿成一小串项链,那也得好几万软妹币!   而在这个时代,珍珠才真真是顶级的珍品,无愧那个“珍”!这东西,起码比金珠子昂贵十倍!!无论是东北的东珠,还是合浦的南珠,在这个时代,都是禁止民间私采,只能官采,采了之后,也不许私藏,如数都要进献内廷。因此最上等珍珠,是极少流传到民间的。   也因此,珍珠才异常珍贵。   嘤鸣摘了护甲,小心地捏起一枚圆润的合浦珍珠,之间珍珠光润明亮,凑近了,如小镜子一般,都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也不晓得要几百几千颗中才能挑出这么一颗完美无瑕的大珍珠来。   嘤鸣将珍珠轻轻搁回了盒中,笑着道:“今年合浦珍珠,似乎品质格外好些。”   王钦连忙点头:“正因为好,所以皇上才叫多挑了些,塞了满满一大盒给主子娘娘您享用。”   嘤鸣点了点头,这么一大盒,少说也有百颗之数了,便问:“六宫嫔妃都赏赐吗?”   王钦点头:“圆明园里的嫔妃,按照位份高低都赏了,不过只有主子娘娘这份最大也是最多的。”   嘤鸣灿然一笑,便道:“本宫记得和敏与和惠都是最喜欢珍珠的,只可惜和惠还戴孝在身……”说着,便吩咐小文子:“挑两对好的,送去给和敏吧。”和敏是纳兰家的长媳,给了她也不算给外人。   刚说出口,怡然朗朗的笑声便传进了海晏堂中,“主子娘娘可不能厚此薄彼,也得赏和佳一份才是!”   来的自然是怡妃陆簪缨!怡妃如今倒是疼爱庆妃的女儿,大有几分视若己出的味道,全然不似她刚刚回来的时候的模样了。   嘤鸣不禁掩唇,便呵呵笑道:“自然忘不了!眼看就年关了,和佳也该进宫朝拜,倒时候本宫叫她来自己挑一份!”   “那臣妾就替和佳谢主子娘娘了!”说着,怡妃深深见了个万福,脸蛋笑成了一朵花。   第748章、宅斗激烈   “那臣妾就替和佳谢主子娘娘了!”说着,怡妃深深见了个万福,脸蛋笑成了一朵花。   怡妃抻着脖子瞅着嘤鸣手边的那盒合浦珍珠,不禁啧啧称叹:“这么大的珍珠,已经好多年都没见到了!皇上赏臣妾的那份就没这么大!”说着,怡妃愣是摘下了耳朵上那对珍珠耳环,凑上去比了比,“这是用今年的合浦珍珠刚刚制好的耳环,臣妾原还瞧着不错呢,更您的一比,愣是没得比了!”怡妃呵呵笑了。   怡妃珍珠耳环上的珍珠,的确比嘤鸣的小了一圈,光泽也稍微黯淡了些。   嘤鸣无奈地笑了,“那你也挑一对回去重新做一对耳环吧!”   见嘤鸣如此大方,怡妃连忙推辞,“公主们都是主子娘娘的女儿,长者赐不敢辞。臣妾哪里要讨要?”怡妃讪讪笑了,“让别人知道,有些不像话呢。”   嘤鸣莞尔一笑:“不妨事,回头本宫没个嫔妃都赏赐一份就是了,反正本宫这儿还有富余呢。”——四妃、六嫔一贵妃,每人一对大珍珠,也不过才二十来颗,再加上给和敏和佳每人两对,也还不到三十颗,犯不着心疼。   听了这话,怡妃不免有些心动了,女人哪个不爱珍宝首饰?何况今年的珍珠实在是太耀眼了,耀得怡妃都心痒痒了。   不过怡妃也没敢去挑,只就近拿了两颗,用软缎帕子包起来仔细收着罢了。   嘤鸣见怡妃如此小心护着,不禁笑了,“这珍珠用不了多久,只怕就没这么珍贵了。”   怡妃一脸不解:“娘娘这话让臣妾糊涂了,若珍珠不珍贵,那还叫珍珠吗?”   嘤鸣笑了,便道:“建在杭州的珍珠养殖厂,如今已经是第二个年头了!”——她记得,养殖珍珠,三年就可以撬蚌取珠了,不过要想养出硕大的珍珠,最少得五年。她倒是很是期待明年的成果。   为这一切提供了技术支持的,当然还是雷霆,但是一切的操作都是弘历密旨下达。地址选在了杭州行宫附近一个干净清澈的天然湖泊,据说水温十分合适,至于污染什么的,自然不必担心。   对此怡妃报以怀疑的态度,“珍珠也能养出来?这简直做梦一般!”   嘤鸣“呵呵”笑了,再没说什么,以古人的思想观念,的确很难理解这种天方夜谭般的事儿。   怡妃又道:“和惠公主如今戴孝,主子娘娘是否不打算赏赐她一份合浦珍珠了?”   嘤鸣点了点头:“三年内,她是用不上的,赏了也是白白搁着。”   怡妃忙道:“娘娘还是不如给了她,叫她白白搁着好呢!”   嘤鸣一愣,便问:“这话从何说起?”   怡妃叹道:“和惠才刚丧母,若主子娘娘只赏了其他公主,独独不给她,只怕她心里不好受。珍珠上不了身又何妨?只要主子娘娘赏了,哪怕她时常拿出来看一眼,心里也是好受的。”   听了这话,嘤鸣恍然大悟!是啊!首饰戴不过来,闲着没事瞅两眼,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嘤鸣身为女人,自然也相当了解女人的心思!   于是便点了点头,“本宫省得了!大不了私底下赏她就是了,想来和惠也不会到处招摇的。”   说了一通话,怡妃才渐渐表露出自己此来的目的,“纯惠皇贵妃尾七丧礼已经过了,您看这……”   得!原来是冲着那个空出来的贵妃之位来了的!!   怡妃有这个心思,嘤鸣也不觉得奇怪,有资格问鼎贵妃之位的,也无非就是这四妃了,顺妃资历最浅,自然是没戏,庆妃资历也次于怡妃,而且封妃晚得多,所以庆妃自己也没动那个心思。如此一来,唯一能与怡妃相较的,也就只有愉妃海佳氏了!   愉妃的资历,那的确是阖宫数一数二的,藩邸出身,还是蒙军旗,唯一的短板就是没有生养了,可人家的养子五贝勒争气啊!弘历派遣的差事,他干得最漂亮最妥帖,也是最得弘历夸赞的。有这么个儿子,的确给愉妃加分不少。愉妃虽然年老,可在弘历心中,这个人是个德行上佳之人,想必也是当得起贵妃之尊的。   嘤鸣道:“苏氏才刚没了,只怕一时半会儿皇上是没有这个打算的,起码得等来年。”   怡妃忙道:“这点臣妾明白,不是臣妾心急,臣妾是怕晚了,就被别人抢先了!”——怡妃跟愉妃虽然相安无事,可面对贵妃宝座的诱惑,怡妃对愉妃也是防备得紧。   其实,愉妃倒也罢了,怡妃最担心的还是五贝勒!她的儿子还小,人家的儿子却已经办差利落,在皇上面前得脸了。   嘤鸣淡淡道:“愉妃没那么多心眼儿,至于五贝勒——这两年他忙得不可开交呢!”——只要是为后院的事儿焦头烂额呢!   这事儿说来话长,前些年,五贝勒的嫡福晋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她肚子倒也争气,一举得男,给五贝勒生了嫡长子,愉妃也高兴得紧,可惜没高兴几天,那孩子竟得了急症,一夜之间就殁了!当时五福晋悲痛欲绝,恨不得随之去了,五贝勒百般抚慰,加之很快五福晋又怀上了,这事儿就渐渐淡去了,第二胎生下来,竟也是个儿子,可倒霉的事儿又来了,这个孩子刚满周岁,竟落水淹死了!!   生一个死一个,莫说是五福晋受不了了,五贝勒也是心力交瘁啊!!   而且自此之后,五福晋坏了身子,太医都说了,以后怕是再难怀上了。   可去年的时候,五贝勒的小妾胡氏怀上了身孕,今年夏天也生下了一子,这个孩子倒是健健康康的,生下之后,五贝勒大喜过望,立刻请封了胡氏为侧福晋!可惜这个胡侧福晋也倒霉,载入玉牒没多久,竟也落水溺死了——跟五福晋的第二个儿子一般死法。   这事儿——略一想,便是一场激烈的宅斗大戏啊!!五福晋两个儿子,死得都不寻常,最可疑的自然还是胡氏,五福晋察觉出端倪之后,如何能容胡氏生子、还风风光光做了侧福晋?一手杀母夺子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不过胡氏的儿子,到底也没落入五福晋之手,而是被五贝勒送进宫给愉妃抚养了!!   看样子五贝勒也怀疑自己老婆啊……   不过五贝勒跟五福晋每次进宫请安,都是成双成对,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婚姻危机来。可见是五贝勒演技不错!   这厢,怡妃得了几句安抚,这才安心地跪安退下了。   第749章、十二阿哥回宫   乾隆二十六年腊月二十三,是小年,照例该封笔,若无大事,弘历接下来的日子便不再批阅奏折,算是给自己放年假了。   正好,回疆的事儿也终于尘埃落定了,弘历也能安心休假了。   说到回疆再起风波,自然是因为容嫔之死——哦,不,现在不能叫她容嫔了,和卓氏被赐死之后,弘历下旨,褫夺了她所有的封号与位份,将她的遗体连同库尔班的首级一起送回了小和卓部。   连嘤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弘历的举动实在是太激烈了。   和卓氏之死,大可以病逝来敷衍小和卓部。但弘历没打算那么办,固然敷衍之策可以拖延一时,弘历却是打着永绝后患的心思。   按照弘历的说法,和卓氏既然敢行巫蛊镇魇之举,可见小和卓部包藏祸心,所以他不能容忍和卓氏的兄长坐稳小和卓部酋长的位置,与其敷衍拖延,不如雷厉风行,趁其在回疆根基未稳,斩草除根!   阿依和卓的遗体与库尔班的首级送去和卓氏,便是要激怒图尔都,使其兴兵起事,如此一来,弘历就可以发兵平判了。   弘历的计划很好,也叫人暗中联络了大和卓部,只等小和卓部有所异动。可事情略有些偏差,因为在之前的大小和卓叛乱中,图尔都和卓见识到了大清燧发枪的厉害,所以即使看到亲妹妹的遗体,也仍然忍住了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也暗中联络了大和卓部,与之约定一同起兵,而且愿尊大和卓部酋长为“大汗王”,自己做“小汗王”,约为兄弟,共图基业。   “汗王”这个称呼,可是不能随便乱称的!特别是在清朝,皇子阿哥们都是尊称皇父为“汗阿玛”,在满语词汇里,“汗”就是“皇帝”的意思。图尔都欲自立汗王,其实就是自立为皇帝,此举形同谋反,自然不为弘历容忍。   而那大和卓部的酋长,也是在大小和卓叛乱以后,被弘历刚刚扶植上去的新酋长,他只想安安稳稳做个富贵地主,可不想作死。所以表面上拍着胸脯应了图尔都,一转脸就把图尔都卖了,还将图尔都书信转呈弘历,告发小和卓部酋长、辅国公图尔都和卓的谋反意图。   好了,这下子,罪证确凿,弘历总算可以发兵了。   从发兵到彻底解决图尔都和卓,只用了六天时间,那叫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做着汗王梦的图尔都和卓哪里想到自己被自己的盟友给出卖了?连自己的小命都输上去了,而小和卓部被大和卓部兼并,自此之后回疆再无大小和卓之分。   只不过回疆远在数千里之外,捷报传回的时候,已经快到小年了。   不过总算赶在小年之前干干净净处理掉了一切,弘历铲除了回疆的后患,也终于安心了。   新鲜出炉的回疆首领、原大和卓部酋长艾尔肯则是个相当识趣的家伙,他占了整个回疆地盘,感激之下,一股脑整了十大车的贡品,进献给大清皇帝陛下。   这十大车贡品,大多数是从图尔都哪儿搜刮来的,艾尔肯自己也添了不少回疆特产,其中有滩羊皮三十张、紫貂皮二十张、和田玉石两箱、天山雪莲十株,另外又进献绵羊千头、骆驼百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对此弘历十分满意,绵羊和骆驼转手赏赐给了蒙古王公,其余的他就笑纳了。不过礼尚往来,弘历也叫人按照双倍价值回赐艾尔肯金玉珠宝、绸缎绫罗。艾尔肯收到赏赐之后,肯定是要乐疯了,这场战争,他才是赚得最多的那个!   其他的倒也罢了,那两箱和田玉石倒真是好东西,虽然都是原石,但足足有一半是籽料,质地温润、细如羊脂,都是羊脂玉级别的和田玉!嘤鸣看了之后,那叫一个心热,如今这批和田玉石已经送去造办处打造了,第一批和田玉首饰就能打造出来,以此赏赐六宫嫔妃,自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小年这天,宫里也甚是热闹,兰台学宫也放假了,成了婚的皇子们也都带着福晋儿女进宫赴小年宴。   所有的阿哥都来齐了,哪怕是早年被弘历厌弃的废后之子、十二阿哥永璂也进宫来了。十二阿哥这些年一直养在和敬大公主府上,自然不至于受了亏待。只不过皇子们,年长些的在宫里读书、住在阿哥所,年幼的入读兰台学宫,唯有十二阿哥是个例外,他卡在中间,成了个被弘历忽略的所在,后来还是大公主宴请了名儒,教导十二阿哥读书。   除了重大节庆,嘤鸣已经很少见到十二阿哥了。   这样喜庆的日子了,又加之回疆平定,弘历的心情似乎极好。大公主瞅在眼里,便趁机上前道:“汗阿玛,十二弟都已经十岁了,如今也乖巧懂事,汗阿玛可否接十二弟回阿哥所,也好和其他阿哥一起读书?”——大公主虽然也盼着能亲自照料弟弟,可是弟弟久不在汗阿玛膝下承欢,汗阿玛又有了两个嫡出的幼子,只怕时日久了,十二弟便是可有可无的了。   大公主诚然一心为胞弟考虑,所以嘤鸣选择沉默以对,让弘历自己做抉择。   弘历虽然不怎么喜欢十二阿哥这个儿子,但那终究也还是他的儿子,所以当和敬如此哀求的时候,弘历也有些犹豫。   十二阿哥如今真的是长大些了,乖戾的脾性磨掉了不少,他简直,也忙跪了上来,磕头道:“汗阿玛,儿子从前年幼无知,如今真的知错改过了!还请汗阿玛给儿子一次机会,儿子回宫一定会好好读书的!”说罢,又是砰砰磕头。   十二阿哥口口悔过,可若是细细思虑当年之事,他其实没犯下什么过错,只是性子不太好罢了。弘历之事因为废后乌拉那拉氏才有些疏远这个儿子,血浓于水,见十二阿哥如此,神情也不免一动,便转头看着嘤鸣,问道:“皇后以为如何?”   事到如今,她还能如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难道还能拒绝吗?便笑着说:“皇上决定好了,臣妾没有异议。”   听了这话,十二阿哥倒是聪明,急忙朝着嘤鸣磕头谢恩:“多谢皇额娘恩典!”   嘤鸣撇撇嘴角,淡漠以对。   第750章、各有图谋   圆明园中也有阿哥所,那里居住着还没有分府的两个阿哥,也就是怡妃的十阿哥永琳和嘉贵妃的十一阿哥永瑆,如今又多了十二阿哥永璂。   重新回宫的十二阿哥倒是十分乖觉,与十阿哥、十一阿哥一般,也时常来海晏堂给嘤鸣这个名义上的嫡母磕头请安。只不过,嘤鸣对他淡淡的,却也懒得为难他一个小孩子,平日里,十阿哥和十一阿哥有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短了他的。   只是,对这个孩子,嘤鸣也同样不敢放松警惕。   十二阿哥的额娘废后乌拉那拉氏,可以说是因她而死,十二阿哥也是因她而是去了嫡子的身份,他当时就已经懂事几分,如今虽然貌似安顺,心中又岂能不恨?   圆明园的阿哥所也跟宫里的格局差不多,都是三进的殿宇,每人一座,倒也还算宽敞,三个阿哥自然住在三座毗邻的阿哥所中,平日里串门也是极为方便的。   但是,无论是十阿哥还是十一阿哥,都跟十二阿哥疏远得很,碰见了,也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而已。在永琳和永瑆的记忆里,他们这个弟弟可瞧不起他们这些庶出阿哥了,如今十二阿哥回来了,他俩也还记着当年被蔑视的怨愤呢,自然不爱搭理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起初几日,倒是客客气气与两个哥哥打招呼,可发现自己不受待见之后,便不再热脸帖他们冷屁股了。反倒是一有时间,便去九州清晏,给弘历请安。   嘤鸣得知此事,便笑道:“他倒是聪明,知道该讨好谁!”——十二阿哥对她,也只是礼数不失,不像永琳、永瑆似的那般笑脸殷勤。   嘤鸣暗道,若十二阿哥只是想讨好皇父几分,以期将来爵位高些,嘤鸣倒是不在意。   毕竟他还没做什么呢,倒是没必要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太过恶意揣度。   和敬大公主人品温厚,说不准,养在大公主府的这几天,十二阿哥是真的学乖了呢?哪怕他仍旧恨自己也无妨,只要他别做蠢事,心里如何毒恨,嘤鸣倒是懒得管。   这一日午后,嘤鸣歪在美人榻上,正在给小永瑶织围脖,便听薛嬷嬷嘀咕:“今日皇上考校三位阿哥,十二阿哥拔得头筹,皇上赏了他两块端砚呢!”   嘤鸣淡淡道:“看样子这几年,在大公主府里,他倒是有好好读书。”——怡妃的十阿哥虽然聪慧,但性子有些懒散,读书并不用功。而十一阿哥是嘉贵妃的幼子,自然多有宠溺,永瑆又不喜四书,只倾心于书画。而弘历素来考校的都是四书五经,十二阿哥拔得头筹,倒也正常。   薛嬷嬷恨恨道:“主子娘娘,您可得防备着些!十二阿哥回宫,只怕大有图谋!”   嘤鸣忍不住笑了,停下手里正在织的围脖,丢在旁边的捧盒中,也不回应薛嬷嬷的话,而是道:“你去小厨房瞧瞧,灶上煨着雪莲乳鸽汤,想来火候差不离了。”   薛嬷嬷面露嗔怪,忽的一喜,她忙问:“娘娘这是要亲自送去九州清晏吗?”说着,也不等嘤鸣点头回应,便笑眯眯道:“是!奴才这就去瞅瞅!”然后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事到如今,嘤鸣自然也只能跑一趟了,省得薛嬷嬷又唠叨。   那雪莲正是之前回疆进贡之物,因又养颜美容之效,所以弘历都给了她。嘤鸣药园世界里又不是没有雪莲,品质也更好,她惯来养颜丹药就是已雪莲为原料炼制而成的雪肌花容丹,自然对回疆进贡的雪莲没什么兴趣,索性就给弘历熬做补汤了。   冬日进补,也是弘历的习惯了。之前嘤鸣应允了要天天给他熬补汤,如今也基本兑现诺言,只是很少亲自下厨罢了。   今日北风呼啸,听着便叫人冷飕飕的,小永瑶不爱出门,团成一团赖在床上不起来,嘤鸣也便由着她,只带了永琚去九州清晏。娘俩都穿着紫貂斗篷,暖暖和和包裹着,手里又捧着手炉,坐着暖轿,悠悠哉哉便去了。   暖轿行至九州清晏殿外,王钦知是嘤鸣的轿子,立刻便亲自上前扶嘤鸣下轿。   “十二阿哥还在里头?”迎着呼呼冷风,嘤鸣轻飘飘问了一句。   王钦笑着说:“还有五贝勒也在里头。”   嘤鸣面露诧异之色:“五贝勒?”——是了,今天他是递牌子进宫了,只不过他不是和福晋一起去给愉妃请安作伴吗?怎么他跑来九州清晏了?   永琚已经冻得缩脖子了:“皇额娘,咱们快点进去吧!”   “哦哦!”嘤鸣忙点头,拉着儿子的小手,便飞快进了九州清晏中,一进殿中,便听见东暖阁中传出五贝勒清润的声音:“儿子原本还生恐十二弟回宫后,会不习惯呢,所以这次进宫,还特意去了趟阿哥所,没想到扑了空,十二弟的太监小江子告诉儿子,说来汗阿玛这儿请安了,儿子这才又巴巴赶了过来。”   嘤鸣不禁挑眉,心中暗道,五贝勒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十二阿哥了??记得当初,五贝勒养在废后膝下,因废后有了自己亲生儿子十二阿哥永璂,才不要他了的。照理说,五贝勒该厌恨十二阿哥才对……想到此,嘤鸣眯了眯眼睛,脚步停顿在了西暖阁的珠帘前。   永琚却没想那么多,笑咯咯跑了进去,“儿子给汗阿玛请安!”他冲着弘历打了个千。   儿子自然还是小的讨人喜欢,何况年节里,永琚穿得红彤彤的,又围着个鹅黄色的围脖,别提多讨喜了,弘历不禁呵呵笑了:“什么时候来了?怎么也没人通禀朕一声?”   十二阿哥看在眼里,不免心声妒意,他来的时候,就少不得要侯在殿外等着太监通传,着实挨了一会儿冻,才得了汗阿玛允准,方可进殿,可纳兰皇后的儿子竟不经通禀就进来了!而且——汗阿玛竟然一点都不生气!所以十二阿哥便忍不住生气!   永琚起身笑道:“是皇额娘带儿子来了。”   永琚一出口,殿中父子们的目光齐齐转移到了珠帘外。   被发现了,嘤鸣也只得打帘子入内,施施然给弘历请了个安。而五贝勒与十二阿哥也忙扶下马蹄袖,给她这个嫡母打千,一大一小齐声道:“给皇额娘请安!”   嘤鸣道了声免礼,便叫薛嬷嬷将那盅雪莲乳鸽汤搁在了案上,“刚熬好的补汤,皇上趁热尝尝吧。”   第751章、关爱幼弟   “刚熬好的补汤,皇上趁热尝尝吧。”   打开紫砂盅的盖子,热气氤氲,弘历点头笑道:“皇后有心了。”——有人在场的时候,弘历都不会直接唤“鸣儿”,语气也颇为客套。   这样的客套,嘤鸣也觉得拘束得很。   不过五贝勒很聪明,也很识趣,见状,便连忙躬身道:“若汗阿玛没有别的吩咐,不如儿子送十二弟回阿哥所吧。”   比起五贝勒,十二阿哥到底不够通晓人情世故,脸上露出几分不情愿的神色来。他刚想开口拒绝,五贝勒便急忙使了个眼神儿给他,拉着他一起跪安退下了。   走出温暖的殿中,迎着殿外呼啸的北风,十二阿哥冻得吸了吸鼻子,他怏怏道:“五哥!我们干嘛要退下呀!”   五贝勒微笑着道:“方才的情形,我们若是不退下,便是不识趣了。”   十二阿哥似乎是听懂了五贝勒话里的意思,鼻孔重重哼了一声,“我们也是汗阿玛的儿子啊!”   五贝勒清正的眉宇间露出几分苦笑之色,“儿子跟儿子,也是大有不同的。寻常人家尚有嫡庶之分,皇家也是一样啊!”   十二阿哥咬了咬牙齿,一句“嫡庶之分”,大大刺痛十二阿哥,从前他也是嫡子,如今由嫡变庶,生生低人一等,叫他如何心服呢?!何况那个嫡出的弟弟,是那样得汗阿玛喜爱,那种喜爱,是他做嫡子的时候都不曾有的!!   十二阿哥抬头看着五贝勒:“五哥,你是汗阿玛最看重的儿子,其实,汗阿玛也是很喜爱你的。”   五贝勒笑了笑,“身为皇子,只要好好读书,长大了尽心办差,将来一朝一日,混个王爵总还是不难的。”   十二阿哥年幼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无数次在他耳边说,他是大清未来的太子,可如今他未来的道路上,哪怕按照五哥所说,他努力之后的终点,也不过是个王爵而已!!太子是君,亲王是臣,由君变臣,十二阿哥自然满心不甘!!   “五哥……”十二阿哥轻轻唤了一声,“其他哥哥都不爱搭理我,只有五哥这些年一直惦记着我。”   五贝勒心道,自己这几年下的工夫还是十分充足的,教导十二阿哥的先生,是他精心推荐大儒,这些年也时常去和敬大公主府,比起冷然以待的其他兄弟,十二阿哥自然对他有些依赖。   五贝勒道:“虽然十二弟出生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景仁宫了,但景仁宫娘娘对我的那些年的照拂,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乌拉那拉氏的皇后位份被废黜,五贝勒自然只能称呼一声“景仁宫娘娘”。   五贝勒又谆谆道:“宫里的日子,不比住在和敬姐姐府上,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来。十二弟,你万事都忍让些,千万不要生事。”   十二阿哥重重点了点头:“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道理,我懂!我若是生事,皇后……肯定不会放过我的!”说着,十二阿哥年幼的眼眶中流露了几缕恨色。   兄弟二人走在簌簌寒风中,寒风中加在了一粒粒的小雪,打在面上,只觉得生疼。十二阿哥忽然有些怀念公主府的日子了,住在姐姐那儿,虽然比不得宫里富贵繁华,但处处都有大姐姐悉心照顾,几个侄儿侄女与他年纪相若,也能一起玩耍嬉闹……   不由地,十二阿哥吸了吸鼻子,“五哥,你能教教我,该怎么讨汗阿玛欢心?”——皇后带着十四弟一来,他就得离开,这也足矣说明,在汗阿玛心中,最喜欢的,果然还是皇后生的儿子。而他,已经不再是嫡子,若连汗阿玛都不怎么喜欢他,他还拿什么跟十四弟争?!   五贝勒笑了,“汗阿玛有那么多儿女,个个都拼命想讨汗阿玛欢心。我幼时也跟十二弟差不多,努力读书,想让汗阿玛高看一眼,结果也不过如此而已。”五贝勒耸了耸肩膀,“若真想叫汗阿玛另眼相看,光读书好是不够的。”   十二阿哥神色认真,他驻足道:“还请五哥教我!”   五贝勒眯着眼睛扫了四周一眼,忽的问:“十二弟可知道,嘉靖皇帝一生,最宠信的是谁?”   十二阿哥一愣,他虽然不明白五贝勒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仔细想了想,才道:“应该还是严嵩吧?”   五贝勒摇了摇头。   十二阿哥又道:“那么是孝烈方皇后?还是阎贵妃?”——孝烈皇后方氏,是嘉靖帝第三任皇后,壬寅宫变之际,赖得方氏,嘉靖帝才得意侥幸活命,因此嘉靖十分宠信方皇后。而阎贵妃,则以美貌艳冠六宫,也十分得宠。阎贵妃之子,还曾经被立为太子,可惜夭折了。   五贝勒再度摇头,他直接回答道:“嘉靖帝一生最宠信之人不是他的后妃妻妾,也不是哪个皇子公主,而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十二阿哥一怔,“陆炳?”——他自然也是读过明史的,陆炳其母,是嘉靖帝的乳母,而他,自幼陪伴嘉靖帝长大。而后,嘉靖帝登基,自然对他委以重任。嘉靖十八年,陆炳随从嘉靖帝南游,夜深四更,行宫突然起火,人人畏惧火势不敢靠近,唯有陆炳冲入火海,将嘉靖背出大火,自此之后,嘉靖帝对陆炳宠信异常。   想到这些明文史载之事,十二阿哥若有所思,一双原本该清澈的眼瞳也幽邃晦暗了下去。   这个冬天甚是寒冷,一直到乾隆二十七年的正月,也依然冷得滴水成冰,嫔妃们若是出门,必然手炉不离手,年幼的阿哥公主们也是双袖中俱揣着袖炉取暖。   而这样的大正月里,永琚又得离宫去兰台学宫读书了。   还好兰台学宫里有温泉,那一带的温度偏高些,嘤鸣才能安心地送儿子去读书。   儿子走后,薛嬷嬷又忍不住跟她嘀咕,“五贝勒跟十二阿哥走得越来越近了,娘娘可得拦着些!”   嘤鸣淡淡撇她一眼:“我怎么拦?哥哥照拂弟弟,那叫孝悌友爱!”——对此,弘历还称赞了五贝勒关爱幼弟,人品上佳呢!   自打救下愉妃之后,五贝勒似乎就老实得很,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被后院糟心事儿绊住了的缘故,反正他是老老实实办差,没闹什么幺蛾子。   如今他这般关照十二阿哥,嘤鸣也觉得有些不安,五贝勒,这该不会又是在图谋什么吧?   第752章、九州清晏失火   这一日,嘤鸣带着小永瑶、端着补汤去九州清晏,结果倒是偶然瞧见了雷霆。自打之前天津府见过之后,她便再没见过雷霆了。是了,之前便听说,他被弘历调回京中,升任了工部左侍郎。   雷霆现在已经活得挺像个古人了,给他打千行礼也是一板一眼的。   嘤鸣忽的想起雷霆小姨子孟佳氏的死,不免有些愧疚,便道:“孟佳氏的事儿……我原也没想要她性命的。”——孟佳氏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罢了,死于不死根本对她没什么关碍。孟佳氏死后,听说雷霆老婆动了些胎气,幸好孩子平平安安诞下了。雷霆也总算有儿子了。   雷霆愣了愣,才想起自己这位小姨子来,他笑着说:“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鸟,住在我家里,还欺负我闺女!”说着,雷霆有些愤愤,然后他又笑着说:“再说了,她的死,也跟旁人没关系!是她自己胆小,被牢头一吓唬,竟然自己寻死了!”说着,他“切”了一声,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   “额?!!”嘤鸣瞪大了眼睛,合着孟佳氏不是被弘历赐死的?!是自己寻死?!   是了,王钦是回话说,孟佳氏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了!当时他还以为是王钦故作遮掩呢!没想到竟然是实话!!   嘤鸣抚了抚额头,这事儿弘历也没解释过,估摸着弘历是觉得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浪费唇舌解释吧?   小永瑶疑惑地咬着手指头,问:“额娘,他是谁呀?!”   嘤鸣莞尔一笑道:“你得叫他舅舅呢!”   “舅舅?”小永瑶歪着脑袋问:“就跟明德舅舅一样吗?”   嘤鸣再度点头,然后解释道:“他叫纳兰雷霆,表字万钧。”   小永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清声唤道:“万钧舅舅好!”   小永瑶长得白嫩可人,自然是极为讨人喜欢的,雷霆又刚得了个宝贝儿子,看到小永瑶便想起自己的儿子,若是自家宝宝会说话了,也必然这般嘴甜,于是便掏出自己刚刚研发出来的手枪,送给小永瑶做见面礼。   这架势,看得嘤鸣一阵黑线,“这东西,太危险了吧?”   雷霆大大咧咧道:“又没子弹,危险啥?”   这种新式的手枪,黑漆漆的,在嘤鸣看来也没啥好看的,可小永瑶却稀罕得很,也不嫌重,拿在手里左右把玩,喜欢得不得了。   唉,或许男孩子都喜欢枪支吧……   永琚之前也跟她炫耀在兰台学宫里打枪了……   话说,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学枪,这好吗?哪怕是最小巧的手巧,也是有后座力的,小孩子的小手受得了吗??   现在,无数新式学堂已经在全国上下遍地开花,其实说是“新式”的,可学堂里依旧教四书五经,不过又增加了理学(物理化的综合)、算学(即数学)两科罢了。只不过因为设立了“奇技淫巧”课程,所以起初有些冷清,可当准允地方新学堂学生考学宫之后,帝国南南北北的学堂才真正火爆了起来!五年小学堂读书,毕业考核最优秀者将进入学宫读书!   所谓的学宫,单单是那个“宫”字,就足够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了。何况皇子王孙将来都将入读学宫。如今的学宫,已经不止有兰台学宫,还有昌平学宫也在修建中。   学宫在嘤鸣看来,可不只是读书的地方,一群半大的孩子,除了经学(即四书五经)、兵学、理学和算学四门主课程和一些小课程外,每天有一半的时间是武学科,从传统的骑射课程、摔跤课、甚至连燧发枪也必须学会组装和熟练射击。——尼玛,这完全就是军校啊!!   若说弘历没有开辟海外战场的打算,嘤鸣是死也不信的,兰台学宫分明是培养高级将领的地方!   弘历对兰台学宫的重视,也是非比寻常的。几个儿子甚是都陆续被派去当博士(也就是老师)了,三子永璋担任经学博士、五子永琪担任兵学博士、六子永瑢担任算学博士……   不过因为纯惠皇贵妃丧,永璋守孝,已经不再去兰台学宫教书了——左右教书对阿哥而已只是兼职,一般一周只去一两次,教导几堂课而已。   年长的皇子虽然不能入读学宫,却可以去学宫当老师。这几个年长的阿哥中,最得弘历重用的自然还是五贝勒,分府之后,便被弘历派去礼部当差,如今监管整个礼部,还兼任兰台学宫博士、昌平学宫督办等等。   弘历对这个儿子的重用,嘤鸣从未阻拦过半句。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如果她记得没错,历史上的五阿哥是英年早逝的,具体死在哪一年,虽然她不记得了,但想来也没几年了。   只不过,历史改变了那么多,保不齐五贝勒的命运也改变了呢……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他想力争上游,嘤鸣并不反对,想公平竞争,也没什么大不了。如今年长,是他的优势,可以弘历的寿元来看,年长才是最悲催的事情!!   想想弘历的帝王寿命,嘤鸣突然想给五贝勒默哀三秒。这样的爹,都能把年长的儿子熬到寿终正寝了……   转眼便是正月底,傍晚十分,晚霞红彤彤照人,嘤鸣牵着永瑶小手才从外头溜达回来,忽的竟瞧见,北面天空一片黑烟伴着火焰升腾而起!!   嘤鸣当时就呆住了,急忙问:“这是这是哪里失火了?!”   薛嬷嬷满面惶惑,她心中,与嘤鸣泛起了相同的不安。   北面——那是九州清晏的方向!!   正在此时,小文子满头大汗跑了进来,“主子娘娘不好了!九州清晏失火了!!”   听得这话,嘤鸣脸色白了透彻,竟然真的是九州清晏着火了!!嘤鸣一咬牙一跺脚,将小永瑶塞到薛嬷嬷手中,二话不说便往外跑。   刚跑出海晏堂,便与刚刚从兰台学宫回来的烟儿撞了满怀。   烟儿急忙扶住嘤鸣,道:“娘亲!好像是九州清晏失火了,永琚已经跑去瞧了!”——今日正好是十旬一休的日子。   “不是‘好像’!就是九州清晏着火了!!”嘤鸣跺脚吼叫道,急忙提着几乎曳地的旗服,踉踉跄跄便往九州清晏跑去!   第752章、劫后余生   九州清晏。   这里原本是圆明园中最华丽巍峨的殿宇,如今已经被大火湮灭,冲天的火焰席卷整个殿宇,大火已经笼罩了整个寝殿,正朝着后殿区域蔓延!!成群结队的侍卫、太监一盆盆往大火上浇水——可惜,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火势太大了,除非来一场大雨,否则绝不可能扑灭!!   嘤鸣一路急奔而来,脚下的花盆底鞋早已扔掉了,只穿着一双彰绒软缎的袜子,脚底都磨破了,袜子上已经晕开血渍,仪容狼狈不已。   之间那火势汹涌的殿外,王钦死死抱着永琚不松手,嘴里急叫道:“十四阿哥,您不能进去!”   永琚挂着眼泪,哭嚎道:“汗阿玛!!汗阿玛还没出来呢!!”   听到永琚这句“汗阿玛还没出来”,嘤鸣身子一晃,于是一咬牙,二话不说便要往里头冲,可惜后头紧跟着的烟儿一把抱住了她:“娘亲!您可别冲动啊!!”   嘤鸣带着哭腔嚎道:“你没听琚儿说吗?他……他还在里头呢!!”   嘤鸣话刚落音,只见五贝勒与十二阿哥也赶了过来,五贝勒也顾不得行礼,上去便夺下一个太监手中的水盆,将那满盆的冷水倒在了自己身上,于是,二话不说,便冲进了火海中!   只余下十二阿哥愣愣看着,他看着那汹涌的回禄之灾,吓得脸蛋发白,脚下踟蹰着,似乎也想冲进去,可惜愣是没有鼓起那个勇气!!   而嘤鸣倒是没主意太多细节,因为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用力,想要挣脱烟儿呢!!   烟儿咬牙道:“娘亲别进去!我进去!!”   嘤鸣一呆。   烟儿拍着胸脯道:“我保证,皇上肯定会安全救出来的!!”   嘤鸣看着烟儿,神色突然有些复杂。   烟儿笑着道:“没事,这样的火势还伤不到我!”说罢,烟儿也扑上前去,一脚踹开了前殿的窗户——因为方才一道横梁落下,正殿的殿门已经被堵上了,烟儿只得从窗户进去!   幸好九州清晏的顶梁柱都是几百年年份的硬木,不但粗壮无比,而且一时半会烧不断!这也就保证了,殿宇没那么容易坍塌!也就给救人带来了充分的时间!   身在大火中最怕的不是熊熊大火的灼热,而是烟尘——大火燃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烟尘,若是吸入多了,便会头脑眩晕,浑身无力,甚至不等大火烧死,就先被呛死了!   弘历这会子就快被呛死了!傍晚批阅完奏折,他就歪在榻上略休息了一会儿,没想到睡着睡着,便觉得难受不已,醒来之后,便发现内殿中一片烟尘缭绕,弘历当即便知,这是失火了!   于是,便往外冲,弘历的寝室在殿内最里头,刚冲出内室,便发现外间已经一片大火封锁!浓浓的烟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不止!!烟尘缭绕中,弘历愣是找不到冲出去的路,随着火势越来越大,烟气也越来越多,弘历吸多了烟尘,便觉得晕晕乎乎,人便倒在了地上,只剩下一缕微淡的意识,勉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正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呼喊声,“汗阿玛!!汗阿玛——”   “老五?”弘历自己听得出儿子的声音,可他一出声,烟尘便无孔不入地灌入口中,激得他连连咳嗽。   这咳嗽声,被五贝勒听见,便循着声音找了过来,五贝勒看到弘历,不禁大喜,二话不说,急忙先把手里的湿帕子塞了上去,然后便麻利地将弘历背了起来,他是一刻也不敢耽误,顺着冲进来的路,便往外冲。   可是,这个时候,九州清晏大梁轰然落了下来,前路愣是被堵死了!!   五贝勒看着眼前熊熊大火,左右也俱是如此,他与皇父竟被封锁在了这里,无处可逃!!五贝勒眼前泛起一阵绝望,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正在此事,只听得“砰”的一声,前方那掉落下来的火焰熊熊的半截大梁竟然被人踢开了,而踢开那大梁柱的正是个半大的孩子——纳兰烟!   烟儿瞪了发傻的五贝勒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跑呀!!”   五贝勒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背着弘历,便跟在烟儿后头,左躲右闪,终于从九州清晏的窗户爬了出去。   北风呼啸之下,那大火燃烧得愈发熊熊不可遏制,众人见皇上已经被救了出来,便也不在泼水救火了。   走出大火,呼吸道清爽凛冽的空气,弘历顿时觉得有了几分力气,也能勉强站稳了。   嘤鸣提着裙角便快步跑了上去,不禁掩面,泪水怆然而下。   看到嘤鸣这幅狼狈模样,弘历勉力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嘤鸣的手背:“没事了,朕这不是出来了吗?”   嘤鸣泪花夺眶,竟像个小孩子似的呜呜哭了起来,“你……你知不知道,你都快吓死我了!”   “哇!!汗阿玛!”永琚也从王钦怀里挣脱出来,一头扑在了弘历身上。   弘历摸了摸永琚的脑袋,“好了好了,朕没事了,多亏了你五哥!额——还有纳兰烟。”烟儿踢开挡路的大梁柱,又前头引路,将永琪带出火海,弘历都是看在眼里的。   五贝勒的脸被烟熏火燎,早已不成样子,他的贝勒顶戴也不知掉在了哪儿,他拿袖子蹭着脸上的灰尘,道:“儿子也没想那么多,听见十四弟说汗阿玛还在里头,便忍不住冲了进去。”   弘历看着这个儿子,眼中感喟颇多,不顾大火滔天,冲进火海,将他背负出来,这个儿子,是真的孝顺至极啊!!   烟儿嘻嘻走到嘤鸣跟前,“娘亲,我说到做到了,我把皇上安全带出来了!”   嘤鸣激动之余,一把抱起烟儿,狠狠在他脸蛋上亲一口。   永琚忍不住嘀咕道:“阿烟冲进去就没人阻拦……”说着,他狠狠瞪了王钦一眼。   王钦头大如斗:“哎哟喂!十四阿哥,您才多大,要是也冲进去,那不是添乱么!”   永琚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弘历听到这些话,方才晓得,若不是王钦拦着,只怕琚儿也要冲进火海了。不禁心中又是一暖,琚儿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弘历笑了,大有几分劫后逃生的庆幸,他回头看着被大火完全淹没的九州清晏,长长吁了一口气。   第753章、大封诸子   这座恢弘的九州清晏殿,化作一片残垣。   弘历只得搬去旁边的勤政殿住下,大火中逃生出来,弘历吸入了不少烟尘,太医说最好歇息几日。弘历倒是从善如流,已经两天没去上早朝了,只不过折子还是照批不误的。   两日前的那场回禄之灾,烧毁了整个九州清晏殿宇,不过存放在后殿偏殿的奏折、典籍、字画倒是都被抢救了出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嘤鸣此刻正光着脚丫子坐在勤政殿西暖阁的罗汉榻上,弘历正给她脚伤涂伤药呢——就是那天,她丢了花盆底鞋,穿着袜子跑去九州清晏,结果磨破了脚掌。这也是雪肌花容丹的后遗症了,总吃这种养颜药丸,肌肤就会格外纤薄娇嫩,一不小心就弄伤了。   凉丝丝的药膏涂在脚底上,叫人觉得格外舒服。   弘历知道嘤鸣为何脚下受伤,自然也颇为感动,于是就自告奋勇帮她擦伤药了——咳咳,也是想顺便吃点豆腐!嘤鸣一双嫩脚,摸起来软弹细嫩,手感自是好极了!   失火那天的状况,弘历也从王钦口中了解了个清楚!老五自是孝顺的,第一个冲进去救他,琚儿也是好孩子,要不是王钦死死抱着,只怕也冲进火海了,还有他的妻子鸣儿,是被纳兰烟给拦住了,纳兰烟拍着胸脯保证会把他救出来,鸣儿这才肯在外头等着。   这一切都让弘历觉得心中暖暖,得此妻儿,夫复何求?   反倒是小十二,叫他觉得失望极了,竟被吓傻在了外头!!可见这儿子跟儿子,也是大有不同的!   “鸣儿……”涂完了伤药的弘历,突然深深道:“老五年纪也不小了,爵位也该晋一晋了。”   正在穿袜子的嘤鸣不由一愣,她想起大火那日,五贝勒泼了自己一身冷水,便闯入了火海,最后还把弘历给背负了出来。这样的举动,的确称得上是大孝子了。   弘历又道:“朕打算封他为和硕亲王。”   嘤鸣再度一愣,“这爵位素来也是要一级一级晋封的,一下子又多罗贝勒越级晋封为和硕亲王,着实……”   弘历笑着道:“九州清晏失火那日,若不是老五,或许朕已经葬身火海了!”   嘤鸣撇撇嘴,有些不赞同,“有我在,还会叫你死在里头不成吗?实在没法子,大不不了我驾驭仙鼎进去把你捞出来不就是了!”——只不过人前她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能力,可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自然是顾不得那些了。   弘历笑着执了她的手:“朕知道,那日若朕一直没有出来,你会那么做的。可老五孝顺,也是毋庸置疑的,何况他办差尽心,封亲王也是早晚的事儿。”   见弘历这么说,嘤鸣也不好反对什么,“罢了,封既封吧!”旋即,她又歪头道:“只是三阿哥、四阿哥都年长于他,总不好做弟弟的越过前头两个哥哥吧?你若要封他为亲王,索性把三阿哥四阿哥都一块封了得了!”   弘历略一想,便道:“大封诸子,倒也不错!”笑了笑,弘历便拍板了:“永璋、永珹、永琪俱封亲王,永瑢也封个郡王吧!再赏永璇个贝勒爵位也就是了!永琳、永瑆还小,就等下回吧!”   照例,皇子一般要成年以后才会封爵——最起码也得等到大婚之后,十阿哥和十一阿哥还都是半大小子呢,虽然怡妃嘴里嘟囔说今年选秀要给儿子选福晋,可嘤鸣着实觉得十阿哥太小了些,商量了一通的结果是,先给指个侧福晋,下回再指嫡福晋。   如此便交礼部拟定诸子封号,三阿哥已经是循郡王,再晋为和硕循亲王既可四贝勒五贝勒和六贝勒就需要择选封号了。   别看四阿哥五阿哥都是越级封为亲王,可五阿哥的亲王封,弘历圈定了一个“荣”字,是为和硕荣亲王,而四贝勒……   “履懿亲王允裪去年底刚刚殁了,无嗣而终,朕打算过继一子为嗣孙,承袭履亲王一脉。”弘历如是说。   过继一子?过继谁?那还用说吗?纯贵妃的六阿哥已经出继了,总不能叫三阿哥也出继吧?!而五阿哥,他刚刚救驾有功,弘历正赞许有加,如何舍得出继了?如此一来,就只能是四阿哥永珹了。   “嘉贵妃那儿,你去安慰安慰她就是了。”弘历如是说。   嘤鸣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弘历总不能看着自己叔叔子嗣断绝,香火无人承继吧?   这履亲王也是可怜,他福晋富察氏是元后的同族姊妹,算计得履亲王子嗣死绝,含恨而终。履亲王死后没多久,福晋富察氏也去了,如今的履亲王府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还有履亲王之母定太妃是在乾隆二十二年去世的,活了九十七岁,却连孙儿都保不住……   如此,四阿哥自然不需要拟定封号了,他直接去做履亲王就是了。   隔天,嘤鸣叫来了嘉贵妃,跟她委婉地把皇帝要过继永珹的意思跟她一说。   嘉贵妃脸色当场就苦涩了,“我就知道,这回该轮到臣妾的儿子了……”嘉贵妃眼中隐隐有泪,“原还以为保不齐得是五阿哥呢!可人家救驾有功,皇上哪儿舍得过继?要怪只怪臣妾的儿子不懂得讨好皇父!”这话,嘉贵妃说得怨气极重。   嘤鸣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是无可奈何。好在履亲王已经去世,即使过继了,也没人敢说四阿哥不是皇上的儿子。何况四阿哥过去,是直接做亲王的,还有八阿哥也会封为多罗贝勒,这些也算是皇上的补偿了。”   嘉贵妃连忙擦了擦泪水:“臣妾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只是心里难免会难受些。”   嘤鸣只得安慰道:“哪怕出继了,四阿哥还可以照常进宫请安,也还可以叫你额娘啊!”   嘉贵妃带着泪,勉强笑了笑,“皇上既然心意已定,臣妾又能如何?都是封为亲王,愉妃这会子怕是最高兴的了。”   嘤鸣沉默无言。   第754章、贵妃归属   海晏堂中哔啵烧着红箩炭,珐琅彩梅瓶中插着慢慢一束盛开的红梅,红梅上落雪消融,梅香伴着茶香充溢了整个殿宇。   嘉贵妃手捧着茶盏,又酸溜溜道:“纯姐姐空出来的贵妃之位,只怕皇上也要与了愉妃吧?”   嘤鸣一愣,她倒是还没想这茬子,只道:“这事儿,皇上还没说。”   嘉贵妃轻笑了一声,“臣妾原以为,补上来的会是怡妃呢,没想到还是愉妃有福气啊!”这话倒不像是夸人,满满的都是酸意。   嘉贵妃的话刚落音,小文子便进来禀报说:“主子娘娘,怡妃求见!”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嘤鸣苦笑了笑,便道:“叫她进来吧。”   怡妃带着一脸的急躁之色入殿,匆匆行礼:“给主子娘娘请安!”又朝着嘉贵妃做万福:“嘉贵妃金安。”   嘉贵妃笑着打量着怡妃:“你不是个急性子,怎的今儿这般失态?”   怡妃面露自嘲之色,“皇上都说要封愉妃为贵妃了,臣妾哪里还按捺得住?!”   嘤鸣一呆,“皇上什么时候说了这话了?!”   怡妃淡淡道:“方才在愉妃宫里说的!”   方才……在愉妃宫里说的……   嘤鸣挑了挑眉,这个怡妃,竟在愉妃那儿安插了眼线?!否则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刚刚被弘历下旨封为荣亲王的五阿哥进宫给额娘请安,愉妃便请了弘历去用午膳,对于这些伺候他多年的老嫔妃,弘历多半还是会给点面子的,所以便去了。   弘历说要封愉妃为贵妃??估摸着也是荣亲王的手笔吧?他倒是个孝子。   嘉贵妃笑着道:“怡妃妹妹可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人,又给皇上生了一儿一女,我满以为怎么也该轮到妹妹封贵妃了,没想到……”嘉贵妃笑着摇了摇头。   嘤鸣暗道,嘉贵妃这话,听着倒似乎是在挑拨了。嘉贵妃的儿子出继,封亲王作为补偿,而愉妃的儿子不必出继也是亲王了,嘉贵妃自然心有不服。   怡妃听了嘉贵妃的话,面色赤红,便冷言道:“臣妾哪儿有那么好的福气!!自己不会生养,还能白得一这么有本事的儿子!”这话说得气呼呼的,鼻子都歪了半边。   嘤鸣摆摆手,指着旁边的椅子道:“你坐下,先喝口茶,压压火儿吧!”——瞧怡妃那副鼻子冒烟的样子,着实是气得不轻啊。   按理说,在弘历心目中,原本是偏心怡妃些,到时候她再替怡妃说两句好听的话,贵妃之位也就十拿九稳了。可架不住人家儿子争气啊!   唉……看样子,这贵妃的归属,只怕要飞去愉妃怀里了。   怡妃也知道,现在急也没用,只得谢了恩,侧身坐下,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情绪。   嘉贵妃看着嘤鸣道:“主子娘娘,皇上毕竟还没下旨呢,封贵妃的事儿,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听了这话,怡妃也满脸都是哀求之色。   其实愉妃当不当贵妃,嘤鸣倒不十分介意。愉妃此人是一辈子的老好人了,哪怕是做了贵妃,也绝对不会恃宠而骄。可是,她的儿子如今已经是荣亲王了,若额娘成了贵妃之尊,对他夺嫡无疑是大有裨益的,为长远计,嘤鸣自然宁愿是怡妃封贵妃了!   荣亲王颇有野心,嘤鸣不得不防啊!   只是……嘤鸣不禁叹了口气,“若皇上真的打定了主意,本宫能奈何?愉妃一辈子都没犯过什么过错,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谁都不能说她不配当贵妃!”   听了这一席话,怡妃垂下了脑袋,只是那眼中闪着精芒:愉妃一辈子没犯过过错?那叫想法子让她犯错好了!!怡妃心中暗自有了算计。   嘉贵妃有些不服气:“难道只能白白便宜愉妃了?”——嘉贵妃自然也宁可是怡妃升上来。   嘤鸣略一垂眸,便道:“罢了,本宫去跟皇上说说,试试看吧。”   得了这句话,怡妃顿时大喜,连忙起身,百般谢恩不提。   傍晚的时候,弘历来海晏堂用晚膳,晚膳过后,果然提及了贵妃之位的归属问题,他道:“愉妃伺候朕最年久,不如就晋了她吧。”   嘤鸣淡淡道:“怡妃的资历也差不了多少!”   弘历老脸有些尴尬,“怡妃……就等下回吧。”   下回??下回得等到猴年马月?除非等到嘉贵妃寿终正寝了,否则怡妃就得一直在妃位上等着!!   嘤鸣撇撇嘴,道:“你都已经封了五阿哥为荣亲王了,还不够吗?!”   弘历忙道:“不止是因为永琪,朕也是瞧着愉妃性情敦厚,当得起这个贵妃之位。”   嘤鸣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怡妃性情尖酸,当不起贵妃之位了?”   弘历急忙摆手:“鸣儿,你可不要曲解朕的意思!朕只是说愉妃的性情更敦厚些罢了。怡妃自然也没什么不好,可贵妃之位只剩下一个了,就让她再等等吧。”   嘤鸣暗道,看样子弘历还真的铁了心了,嘤鸣心中泛起了无力感,如今之计,也只有先拖延一下了,于是道:“你才刚下旨大封诸子,册封礼怕是要忙活一阵子。如今纯惠皇贵妃毕竟尸骨未寒,再封贵妃的事儿,不如缓缓吧。”   嘤鸣如此说,弘历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便点头道:“倒也不急于一时。”   过了三五日,便听说质郡王进宫请安了——质郡王便是永瑢的新封号,虽然还没有正式加封,但圣旨已下,便是板上钉钉了。他能进宫请安,表示身子好利索了——就是之前被弘历踹那一脚,因为是被踹中了心口,后来守孝哭丧,悲痛太过,所以纯惠皇贵妃丧礼过后就病倒了,弘历派了太医去诊治,养了些时日,看样子是康复了。   小永瑶扯着嘤鸣袖子撒娇道:“汗阿玛带六阿哥去校场打枪了,额娘!我也要去!”   嘤鸣戳了戳他的腮帮子:“你倒是消息够灵通的!”——的确,永瑢进宫请安,弘历就叫人带上最新的枪支弹药,去了圆明园校场,显然是要教这个儿子打枪。这也算是弘历表达歉意的一种方式吧。   毕竟身为皇帝,弘历是断断开不了口跟儿子道歉的。所以便换个花样弥补一下。   第755章、学聪明了的永瑢   嘤鸣到底没禁得住小永瑶撒娇哀求,只得带他去了校场。离着老远就能听见砰砰之声,惊吓了无数林中鸟、水中鱼——反正她是不喜欢这个动静大的玩意儿,连过年的鞭炮,嘤鸣也反感得很,何况是动静更大的枪械呢?   可男孩子都喜欢这些,哪怕是豆丁大的小永瑶也忍不住抻直了脖子探头探脑的。   校场设在河水边,一片极其平整的宽阔地面,就像是个大操场,旁边的马棚子,里头放着十几匹矫健的御马,有雪白的蒙古伊犁马,枣红色的汗血马,都是难得的宝马良驹。可这会子,这些宝马良驹被枪声惊得甚是不安,养马太监连忙上去安抚,又喂了饴糖,这才好些。   多半的畜类,都是害怕大动静的,非得多加训练、多加习惯才成。   校场中央,束了好几个厚实的靶子,上头三三两两弹痕,但都没有打中靶心。现在的靶子跟从前的不同,里头都夹了钢铁,否则可禁不住一枪过去。   质郡王永瑢手心已经被枪械后座力震得通红,不住地揉着,面露苦笑之色。   可他老爹乾隆陛下还在一旁催促:“想要打得准,就得多练习,这东西跟箭弩差不离。按照朕刚才教的,你再打一膛给朕瞧瞧!”   永瑢手里拿的是一管类似左轮手枪的轮式手枪,约莫一膛能有六发子弹。永瑢看着太监彭上来的一匣子弹,脸色更苦涩了。   正在这个时候,小永瑶的到来,叫永瑢高兴不已,他连忙停止了装子弹的动作,把手枪丢了太监拿着。   小永瑶扑在弘历腿上撒娇道:“汗阿玛,我也要学打枪!”   弘历笑着摸了摸小永瑶的脑门:“你现在还太小了,过几年再说吧。”——哪怕是最小的新式手枪,那后座力,也能反震地小永瑶一屁股蹲地上。   永瑶不禁有些怏怏。   质郡王揉着自己发麻的虎口,对永瑶道:“十六弟,这可不是好玩的东西。你看我的手,都肿了,唉……”他叹了口气,“原还打算今晚临摹两副画呢,看样子是不必了。”——回去养养吧。   看道永瑢可怜巴巴的模样,嘤鸣忍不住笑了。   弘历却有些恼:“朕的儿子,必须个个文武双全!你瞧瞧你五哥,打起枪来,比箭弩都准!”   嘤鸣默默吐槽,枪械的精准度本来就比箭弩高……   永瑢怏怏垂下了脑袋。永瑢喜文不喜武,平日里宁肯多临摹几幅画、写几张字帖,也不爱碰枪械这种东西。   见状,嘤鸣便笑着说:“这种事儿急不来的。”又道:“我熬了些红枣甜汤,都喝些解解渴吧。”——红枣自然是药园世界的大红枣,加了其他的甜果一并熬煮而成,再加入些玫瑰蜜,自然甜腻好喝得紧。   纯惠皇贵妃丧,永瑢虽然出继,却也按照守孝的规矩,只穿了一身淡青色无花纹的府绸素袍,倒是衬得整个人身材颀长,颇有几分玉树临风。永瑢长相本就出挑,越是简单素洁的穿着,越能衬托那张俊美容颜。   喝了红枣甜汤之后,永瑢眼珠子透出几分黠色,他忽的问:“汗阿玛,儿子听说,您要封愉妃娘娘为贵妃了?”   弘历的老脸一僵,语气一沉:“你从哪儿听说的?!”   永瑢英俊如玉的脸蛋上露出几分无辜之色,“儿子府里的下人都在嘀咕了……现在,估摸着人人都知道了吧?”   弘历脸色又是一沉,连永瑢的王府里都传开了,这宫里,只怕更是人尽皆知了!!   嘤鸣无声无息地笑了,这个永瑢,倒是涨心眼了!学会不动声色上眼药了!孺子可教也!   这几日,圆明园里的确也流传开来了,人人都说愉妃要封贵妃了,连内务府都已经忙活活去巴结了!愉妃自己没深想,只安然受了。可流言流传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若说没有人推波助澜,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推波助澜的人,怡妃为主,嘉贵妃也添了一把火,宫外纯贵妃的儿女也添了柴火。以至于现在,人人都知道,弘历打算封愉妃为贵妃的事儿了!   永瑢自然也是不乐意愉妃晋封的,她额娘去世空出来的位置,凭什么便宜了老五的额娘?!所以,他就趁机进宫了,不动声色引出此事。   弘历脸色冷了冷:“朕还没下旨呢!!”——如此人尽皆知,弘历难免会觉得愉妃太招摇了,这是眼看着朕许久没下旨,所以急了吗?!哼!!   嘤鸣笑了笑,“估计是愉妃宫里那个奴才嘴巴不牢靠给传出去的。”——她这话倒也是实话,可不就是怡妃按照在愉妃宫里的眼线嘴巴不牢靠吗??   弘历重重一哼,不满之色溢于言表,“朕从未说过要封愉妃为贵妃!!只不过是随口说,她当得起贵妃之位罢了!!”   好嘛,瞧着改口改的,速度也忒快了点。   永瑢听了这话,眼睛带着狡黠的笑意,他揉着手心与虎口,赧颜笑道:“还是五哥有本事,样样精通,若换了他,肯定不会像儿子似的连靶心都打不中。”   弘历淡淡道:“他就是太有本事了!”——京畿都传开了,这是谁干的?弘历立刻心中有了定论,除了永琪还会是旁人吗?!   嘤鸣心中默默自语,一个好汉三个帮,荣亲王再有本事,也架不住里里外外联手坑之!   这下子,愉妃的贵妃之位,怕是遥遥无期了。   永瑢喝饱了红枣甜汤,生恐再被老子催促打枪,便趁机告退了。   嘤鸣陪着弘历回到勤政殿,路经过九州清晏的那片废墟,不禁想起之前的大火,不免心有余悸,便问:“着火的原因,可查到了吗?”   弘历揉了揉眉心,盘腿坐在勤政殿西暖阁的榻上,道:“起火点似乎是在西墙角下,哪里有一株古藤,想来是哪个太监把没有完全熄灭的炭灰倒在那儿,引发了火灾。”   嘤鸣又问:“是谁倒的,还没查出来吗?”   弘历哼了一声,“个个喊冤,都抵死不认!”   嘤鸣暗笑,当然不能认,认了可是死罪!!九州清晏失火,差点把皇帝陛下给烧死,谁敢承认?!   这时候,王钦躬身走上前,打千行礼道:“皇上,失火的原因,查出点眉目来了。”   弘历神色一凛。   嘤鸣忙问:“到底是谁倒了炭灰在西墙脚下?”   王钦身躯更躬了几分:“在慎刑司挨刑的小秦子指证说,着火的那天下午,曾经看到十二阿哥的太监小江子拿着袖炉往西墙角去了。”   第756章、纵火的十二阿哥   王钦身躯更躬了几分:“在慎刑司挨刑的小秦子指证说,着火的那天下午,曾经看到十二阿哥的太监小江子拿着袖炉往西墙角去了。”   弘历脸色阴森了下来,“此事可属实?!!”   王钦小心翼翼道:“应该不假,也有旁人看到,太监小江子有一会儿子功夫不在十二阿哥身边伺候。至于小江子拿着十二阿哥手炉去西墙角做了什么,便没人瞧见了。”——西墙角那地儿是个拐角,实则是个隐蔽的地方,一般人不会太注意。   碰!!   弘历将手里的红玛瑙十八子手串重重摔在了地上,叮铃咚隆红色珠子满地蹦跳,他额头青筋暴起,怒吼道:“查!!去给朕仔细查!!朕要知道,永璂到底是无意的,还是——”弘历脸色嗖的阴沉得骇人,还是故意想要引发火灾,想要置他这个皇父于死地!!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的确得好好查查,十二阿哥才十二岁啊!!”——这还是虚岁,其实还不满十一周岁呢!   弘历冷哼了一声,“十二岁又如何?!朕这个年纪已经代先帝祭圣祖陵了!!”   弘历说这话,显然是怀疑自己这个儿子了。   那小江子据说是打乌拉那拉氏在世的时候,就伺候十二阿哥的人了,听说也忠心耿耿得很。因此,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愣是熬了三日酷刑,才招供了出来,说是十二阿哥叫他把炭灰倒在西墙角的。   得知这份供词,弘历当时就火冒三丈,气得怒发冲冠,当即便下旨:“立刻把那个孽子给朕捆了来!!!”   嘤鸣不禁暗忖,竟然真的是十二阿哥纵火?否则何以刻意叫人将炭灰倒在九州清晏西墙角下?!可纵火,对十二阿哥有什么好处?!难道他想烧死自己老子不成?!嘤鸣着实觉得难以置信!!   “我总觉得这里头不太对劲……”嘤鸣幽幽道,“纵火焚烧九州清晏,对他有半点好处吗?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啊!”——倘若十二阿哥真的成功烧死了弘历,他也不可能继承大统啊!!他一个废后之子,非嫡非长,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呀!   弘历冷哼一声,面孔阴沉得骇人:“理由?!他想为罪妇乌拉那拉氏报仇,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   嘤鸣一愕,固然,废后乌拉那拉氏是因她一败涂地,但也的的确确是被弘历逼死的。十二阿哥年幼丧母,便因此恨上了自己的父亲??   可是她总觉得还是不对劲!十二阿哥如今虽然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了,但嘤鸣分明隐隐能感觉到,这个孩子是恨她的,而不是恨弘历。   嘤鸣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十二阿哥……才刚刚回宫,应该专注讨好父亲才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这未免也太冲动了些吧??   忽的,嘤鸣突然想起失火那日,荣亲王与十二阿哥可以说是第一时间赶到了九州清晏,而同住在阿哥所的十阿哥和十一阿哥便来得晚得多。这不是永琳永瑆不孝顺,而是阿哥所距离弘历的九州清晏颇有一段路程,哪怕紧赶慢赶,也得小半个时辰,不比海晏堂的路近。可是嘤鸣前脚才到,不过转瞬功夫,荣亲王和十二阿哥就都到了……   这未免来得太快了些吧?或许那是巧合,但结合那刻意倒在隐蔽西墙拐角下的炭灰,这巧合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十二阿哥……和荣亲王走得很近啊……   难道这里头,荣亲王也跟着掺和了一脚?   毕竟九州清晏失火,最大的得益者便是荣亲王了,——他得到了亲王爵位,还得到了最荣耀的封号,连他的额娘愉妃都差点被封为贵妃之尊!!   如此一来,嘤鸣想不怀疑荣亲王都难!   心里刚嘀咕着他,荣亲王便陪着被困缚到勤政殿御前的十二阿哥一起急匆匆来了。   十二阿哥小小的身板被粗绳困得结结实实,人也吓了个够呛,脸蛋白了个透彻,一副面如死灰之态,他噗通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面目阴沉冷肃的皇父,嘴唇一哆嗦,“汗、汗……阿玛……”——他愣是连声音都打颤了。   “孽子!!!”弘历一声暴喝,震耳欲聋,“你是想弑君杀父不成!!”   十二阿哥一个哆嗦,登时眼带泪珠,吓得面无血色。   荣亲王见状,忙噗通跪了下来,嗵嗵磕了两个头,“汗阿玛!!着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九州清晏失火的事儿,怎么可能跟十二弟有关?!”   嘤鸣深深看了荣亲王一眼,“让十二阿哥自己回答。”然后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十二阿哥,徐徐道:“慎刑司的小江子,已经招供,是十二阿哥吩咐他将未熄灭的炭灰倒在墙角,因此才引发的九州清晏大火。十二阿哥,你有什么要辩白的吗?”   听了这话,荣亲王急忙抢白回答道:“肯定是那个奴才污蔑十二弟!”   嘤鸣冷冷瞥了他一眼,“荣亲王,你听不懂本宫的话吗?!十二阿哥不是哑巴,让他自己回答!!”   荣亲王急忙道:“皇额娘,十二弟已经吓坏了,他还是个小孩子……”   “闭嘴!!!”呵斥出声的是弘历,他冷冷睨了荣亲王一眼,“他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荣亲王一噎,面对皇父,他不敢再加辩驳,只得急忙扯了扯十二阿哥的衣袖,“十二弟,你快跟汗阿玛解释清楚啊!”   弘历冷冷瞥了十二阿哥一眼,斥道:“孽障!!你还有什么要跟朕解释的!!是你指使身边奴才纵火,你是想烧死朕对不对?!!”   十二阿哥吓得浑身一抖,他急忙摇头,哆哆嗦嗦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嘤鸣淡淡道:“不是故意的??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故意纵火的?”——这话里,已经给十二阿哥挖了一个大大坑,若他回答“不”,便是故意纵火;若回答“是”,那也是承认了纵火,只不过不是故意的罢了。   果然,十二阿哥慌乱之下,掉入了嘤鸣编制的语言陷阱中,十二阿哥急忙点头道:“对对对!我不是故意纵火的!!”   第757章、荣亲王的算计   十二阿哥急忙点头道:“对对对!我不是故意纵火的!!”   荣亲王见十二阿哥说出这句话,露出了几分懊恼之色,只得绞尽脑汁,接着他的话茬子道:“汗阿玛、皇额娘!十二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叫奴才去倒掉手炉里的炭灰而已,实在没想到会引发大火啊!十二弟是无心之失啊!!”   嘤鸣淡淡扬眉,好一句“无心之失”啊!!只可惜——嘤鸣暗自瞥了一眼弘历的神色,他的脸色依旧阴云密布,显然弘历并不相信荣亲王的维护之词。   十二阿哥此刻才回过神来,急忙磕头道:“是是是!五哥说得对!汗阿玛,儿子真的只是无心之失!儿子实在没想到竟然会着火了!”   “哼!!!”弘历怒哼了一声,他如何肯信十二阿哥是无心之失?!   “你们两个倒是一唱一和,想把朕当傻子糊弄吗?!!”——倒掉炭灰,去哪里倒不成?居然还偏偏挑在九州清晏倒掉,而且还特意倒在隐蔽的,不为人发现地方!!这是把他的寝宫当成垃圾场了吗?!!   荣亲王急忙道:“汗阿玛……”   “你给朕闭嘴!!”弘历一声暴喝,打断了荣亲王的话,“哼!!你倒是个好兄长!!处处替这个孽子遮掩周旋!!可是朕的眼睛不瞎!!!”   弘历的怒斥声叫荣亲王脸色灰暗了下来,他再也不敢巧言令色,只得俯身下来,哽咽道:“汗阿玛……十二弟、十二弟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啊!他还年幼不懂事!还请汗阿玛宽恕!”   嘤鸣眼底一沉,荣亲王这话看似实在替十二阿哥求情,但分明是已经承认十二阿哥是故意纵火了!!   倒是可怜了十二阿哥,还以为这个哥哥是在帮他说话呢!!   弘历深吸了一口气,权且压下怒意,对十二阿哥道:“让你重新回宫,是朕错了!!”   听了这话,十二阿哥泪水横流,呜呜哭了起来,“汗阿玛,儿子不是故意的……”   嘤鸣幽幽叹了口气,眼角的余光从跪在底下的两个皇子身上撇过,荣亲王不断磕头为十二阿哥求情,十二阿哥自己却只呜呜掉泪,口里只翻来覆去说自己不是“故意纵火”。   最终,弘历下旨:“将这个孽子押去上驷院关押!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上驷院,隶属于内务府,是专门养马的地方,换句话说,哪里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而且这个时节冰雪还未消融,上驷院屋宇残破,夜里冷风袭来,连马匹都有冻死的先例,何况是人了。   听了这话,荣亲王哭诉道:“汗阿玛!上驷院寒冷潮湿,哪怕是成年壮汉都未必承受得了,况且十二弟这般年幼!”   嘤鸣虽然不怎么喜欢十二阿哥,但也不想他冻死在上驷院,便对弘历道:“皇上,上驷院地处偏僻,皇上日后若要传召审问十二阿哥,只怕也不便宜。不如暂且将十二阿哥关在慎刑司,您看如何?”   慎刑司也不是好地方,哪里是关押犯错宫人、以及被废黜嫔妃的地方,也是刑讯逼供的地方,不过那里起码能遮风挡雨。十二阿哥好歹是皇子,去了也不至于太受到苛待。起码比上驷院好多了。而且,上驷院太偏僻了,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还是慎刑司好,那里看管严密,谁都不敢轻易伸手。   可弘历正在气头上,愣是连嘤鸣的面子都不给了,他黑着脸道:“这个孽子都想要朕的命了!还有什么好传召审问的?!!”   十二阿哥忙不迭摇头,他惊慌之下,竟一下子说了实话:“汗阿玛,儿子从来没那么想过!儿子只是想,若是九州清晏失火,儿子冲进去救驾,汗阿玛肯定会对儿子另眼相看的!”   这话一出,弘历愕然,嘤鸣也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十二阿哥纵火的理由!!只为了给自己制造救驾的机会,好叫弘历觉得他孝顺,进而高看他一眼!!   片刻后,弘历气得鼻孔冒烟,他横眉怒目道:“混账东西!!!你简直——”弘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训斥了,愚蠢?混蛋?弘历噎了半晌,只吐出一句话:“你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嘤鸣叹息着摇了摇头,嘤鸣简直都不知道该说这娃什么好,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没想到竟犯这种蠢事!蠢就罢了,事到临头,大火也烧了起来,结果他吓得不敢进去救驾了!   想到此,嘤鸣心中不由一凸,这种馊主意,是十二阿哥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嘤鸣眯了眯眼睛,别有深意地道:“你纵火,是为了立下救驾之功,只可惜,纵火的人是你,救驾的人却是你五哥!”   一切都便宜了五阿哥!!!   可惜,弘历正在气头上,也没听出嘤鸣的弦外之音来。何况嘤鸣也没有证据,也不能就此挑破。   嘤鸣眼皮微垂,便问十二阿哥:“纵火救驾的主意,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给你出谋划策?”——这一语,无疑是一针见血。   十二阿哥一愣,他抬头看着嘤鸣,那双眼眸中晃动着一抹恨意,他昂首咬牙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哦?”嘤鸣挑了挑眉毛,十二阿哥自己一力承担,倒是蛮有担当的。她眼角一斜,瞥向了荣亲王,这会子他倒是真的闭嘴不言了。   嘤鸣无声无息地笑了。   只听弘历怒斥道:“将这个孽障给朕押去上驷院关押!!然他好好清醒清醒!!”   嘤鸣一叹,上驷院冷清异常,的确是个能叫人清醒的地方啊……   看样子,荣亲王算计的不只是策略,更是人心啊!!能叫十二阿哥如此死心塌地,某种程度,荣亲王算计得也够成功的了。   十二阿哥都这么说了,就算嘤鸣想往荣亲王身上扯,怕是也不行了……   啧啧摇头,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二阿哥被押了下去。   这时候,荣亲王又磕头哭求道:“汗阿玛开恩,看在十二弟是一时糊涂的份儿……”   这般求情的话,弘历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自然不耐烦至极,他拂袖道:“你也给朕回去好好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府!!”   嘤鸣暗道,荣亲王百般维护十二阿哥的举动,终究是叫弘历不快了。弘历的心思,嘤鸣可以揣度一二:合着他年幼,就该宽恕了?合着朕差点被烧死,就是活该了?!!   荣亲王替谋害自己的孽子求情,弘历当然不爽!   第758章、朕收你为义子可好?   荣亲王也被撵走了,罚回府闭门思过。   这下子,勤政殿总算清净了下来。   嘤鸣递了一盏悟道茶给弘历,“喝口茶,先消消气。”   弘历深深吸了一口气,“鸣儿,朕实在没想到,竟然是朕的亲生儿子纵火差点烧死朕!!”   弘历真的气坏了,这事儿若是旁人就罢了,偏偏自己的亲生骨肉!身为父亲,内心的恼怒与失望,可想而知。   嘤鸣幽幽一叹,“十二阿哥的确太糊涂了!”——他好歹也十来岁了,竟那么轻易被人利用了。难道他不知道,废后遗弃五阿哥,是因为生了他吗?诚然这几年,五阿哥跟和敬大公主府走得很近,可大公主也不是小孩子,怎么也不教幼弟防备着五阿哥些?   揉了揉眉心,嘤鸣也觉得头疼极了。   纵然这一回,算计的不是她,却算计了她的丈夫!用这些歪门邪道得逞一次,保不齐日后还会再犯,这种事情,决不能姑息啊!!   嘤鸣心中暗暗有了定计,便道:“上驷院那儿,稳妥起见,还是多派些侍卫看守吧。”——她也是不得不小心,五阿哥深恨废后,自然也恨废后的儿子,万一……   弘历却把她这句话理解为,免得十二阿哥从上驷院逃出来,便点了点头,转头就写了一纸手谕,派遣百名侍卫,日夜看守。   这时候,王钦进来禀报说:“皇上、娘娘,十四阿哥与伴读纳兰烟求见!”   烟儿从火海中把弘历救出来之后,弘历对他的态度也大大改观了,如今永琚来请安,烟儿也不再回避了。   今日又是十旬一休的日子,两个孩子回来了,自然要先给弘历请安。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永琚笑嘻嘻打了千儿。   “给皇上请安!”烟儿也跟在永琚身后行了大礼。   弘历看到这两个孩子,终于露出了笑容,永璂纵火想捞个救驾之功,可事到临头,却根本不敢闯入火海——与这样不孝的儿子相比,果然还是琚儿孝顺多了,嗯,就连纳兰烟也比永璂强多了!   “都起来吧!”弘历笑着道。永琚飞快起身,便扑了上去,“汗阿玛!今儿下午打枪了呢!儿子正中靶心!”   弘历笑着摸了儿子的脑门子,“嗯,不错,比你六哥强!”——老六哪儿都好,就是重文轻武了些。   永琚嘻嘻笑了。   弘历突然又想起纳兰烟的救驾之功,如今过去多日了,朕还没赏赐这小子什么呢。便笑着招手道:“纳兰烟,你也上前来。”   烟儿见皇帝召唤,不由狐疑了三分,脸上浮起几分戒备之色,缩着脖子问:“皇上,您要干嘛?”   烟儿的这幅表情,叫弘历额头一凸,这个小兔崽子,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嘤鸣忍俊不禁,便招手道:“过来吧,有娘亲在,你怕什么。”   烟儿看着嘤鸣,顿时觉得安心不少,于是这才忙几步凑上前去,恭恭敬敬道:“皇上,您有什么吩咐吗?”   见烟儿举止还算恭敬,弘历这才略消了气,于是道:“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就尽管说!”   听了这话,烟儿咧嘴笑道:“不用了,皇上,我进去救你,那是因为,我要是不进去,娘亲便要冲进去了!我可不忍心看着娘亲那么乌黑漂亮的头发被烧!”   嘤鸣黑线了,合着烟儿不是心疼她,而是心疼她的一头秀发啊!!烟儿从来没觉得她这个娘长得好看,却很认同嘤鸣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说白了,烟儿就是个毛毛控!   弘历脸色也有点黑,“朕问你要什么赏赐!!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烟儿吐了吐舌头,“赏赐??”他拖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旋即笑着道:“赏赐就不用了,只要皇上您以后别找我茬就行了!”   这下子弘历老脸更黑了,黑得都能滴水了,朕找你茬?小崽子,你也忒看得起你自己了!!   嘤鸣忙咳嗽了两声,“烟儿,不许无礼!”   烟儿冲她眨了眨眼睛,噘嘴道:“可是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就算想要什么,娘亲也能给我。何况我救皇上,又不是图什么赏赐。”   听了这话,弘历怒意尽消,心中还略有些安慰,这小子虽然无礼了些,但心眼不坏,不贪图荣华富贵,起码比永璂强多了!!   弘历点了点头,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有了主意,便笑着道:“你是皇后的义子,不如朕也收你为义子好了!”   听了这话,嘤鸣眼睛一亮,给皇帝当干儿子,似乎蛮不错的!弘历这回还真拿出诚意来了。   烟儿却瞪得眼珠子滴流圆,旋即也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不要!我才不干呢!!我是闲得蛋疼了不成?平白给自己找个老子伺候?我死也不干!”   永琚见状,忍不住扶额叹息,满是恨铁不成钢之色,阿烟啊阿烟,你叫爷说什么好。   弘历气坏了,气得手都打哆嗦了,哆哆嗦嗦,他终于吼叫出声:“滚!!你给朕滚出去!!!”——臭小子!!朕肯收你为义子,你还不肯了?!!不识抬举!!!别让朕再瞅见你,朕瞅见一回,揍你一回!!   烟儿倒是一甩屁股溜了,徒留下嘤鸣,还得费心费力,再一次把弘历给哄好。   回头,嘤鸣逮住烟儿忍不住问:“你干嘛不同意?!给他当义子,还亏了你不成?”   烟儿撇撇嘴:“我才不要给他当儿子呢,他又不缺儿子!”   “他缺不缺是他的事儿,不给不给当是你的事儿!”嘤鸣抻着脸道,“你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弘历肯收烟儿为义子,那也是破天荒的事儿了。这回拒绝了,只怕这辈子都不见得有下一次机会了。   烟儿撅了撅嘴唇:“额娘,我是真不想给他当儿子!您没瞅见,给他当儿子有多苦逼吗?——苦逼这个词,也是跟嘤鸣学来的。   嘤鸣一时间无言以对,弘历的儿子太多了,难免就会厚此薄彼。譬如十二阿哥,被养在和敬府上多年,他连问都不问一句,以至于十二阿哥一回宫,才那么迫切想要博得弘历的喜爱与青睐,竟走了错路。   唉,罢了罢了!烟儿不愿意就算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第759章、和敬与喈喈   翌日,嘤鸣才刚梳洗罢了,薛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屈膝道:“主子娘娘,和敬大公主进宫了!”   嘤鸣看着海晏堂外初升的朝阳,她就知道,和敬肯定会进宫求情的。可昨日荣亲王已经半百求情过了,弘历没有半分松口,大公主只怕也是白费力。   果然,日头中天的时候,殿外太监小昌子进来禀报说,和敬大公主求见。   想也知道是在弘历哪儿求情碰壁,所以才跑她这儿来了。   嘤鸣颇有无奈之色,早知如此,你干嘛叫十二阿哥回宫?还不如呆在你的公主府里,起码能安安生生度日。   薛嬷嬷耳边嘀咕道:“主子娘娘大可不必接见。”   嘤鸣淡淡道:“叫她进来,本宫正好有话要问她。”——十二阿哥已经被幽禁上驷院,她是问不着话了——就算问得着,那娃子对她怨念颇深,只怕也不会配合的。如此一来,她的突破口,也就只有和敬了。   和敬是弘历大闺女,已经年逾三十了,比嘤鸣小不了多少,嘤鸣进宫没几年,她就婚配给色腾巴勒珠尔了。大公主娴静温婉,秉性敦厚,即使许多不喜欢废后的人,对她也没得挑剔。哪怕是荣亲王——当年废后遗弃之,大公主还加以劝阻呢,只可惜废后没听进去。   以乌拉那拉氏被废,诸阿哥公主都疏远大公主府,但若平日里见了,对这个长姐还是恭恭敬敬、未曾有谁失过礼数。   这也是大公主与人为善的好处了,所以嘤鸣也不忍心把她晾在殿外。   和敬的眼睛是红肿的,一进海晏堂,便噗通跪了下来,哀求道:“求皇额娘施以援手!”   嘤鸣叹了口气,这个和敬,一进来就是这种话,叫她怎么接下去呀?便道:“十二阿哥的犯下的罪责,想必你也知道了。”   和敬拭泪道:“都怪我不好,是我没教导好十二弟!”   嘤鸣道:“你也不必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瞧着和敬还跪在地上默默掉泪,嘤鸣轻叹了口气,便抬手道:“你先起来吧,十二阿哥的事儿,咱们可以慢慢谈。”——她自然不会为十二阿哥求情,不过也没必要把话说死了,哄哄和敬,也方便套话。   “是!”和敬仿佛看到希望一般,忙扶着侍女的手站了起来。   嘤鸣指了指旁边的紫檀木扶手椅,示意她坐下,又叫宫女春莺上茶。   待到和敬情绪略见平静些,嘤鸣才开口道:“十二阿哥的年纪……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他怎么就想出那种深沉的算计来?这里头,该不会是有人教唆吧?”   和敬听了嘤鸣若有深意的指引话,有些茫然,她躬了躬身子道:“还请皇额娘明示。”   嘤鸣幽幽含笑,“十二阿哥,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你可愿意相信,他自己萌生了算计皇上的主意?”   和敬忙摇头:“不会的,小十二虽然性子不太好,但他还是个孩子啊!怎么会生在汗阿玛的寝宫纵火呢?和敬实难相信!”   嘤鸣笑着点了点头,“如不是他自己的主意,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教唆他?”   和敬一怔,这下子,她似乎明白了嘤鸣所指,瞬间,她嗖的站了起来,脸色剧变:“皇额娘!您、您该不会是说五弟吧?!”   嘤鸣道:“本宫也只是揣测罢了,毕竟与十二阿哥亲近的人,除了你,就只有荣王了,不是吗?”   和敬急忙摇头:“不!不会的!五弟怎么会教唆十二弟呢?!”   “哦?”嘤鸣扬了扬细长的眉梢,和敬跟十二阿哥一样,都是出奇地信任荣王啊!!   和敬含泪道:“我是亲眼看着五弟长大的,五弟绝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嘤鸣别有深意地笑了,“你很了解他吗?”   和敬郑重点头,“且不说这几年,只有五弟时常去探望十二弟。而且……”和敬略一沉思,便道:“那是去年的事儿了,十二弟过生日,五弟亲自前来庆生,结果喝了个酩酊大醉。五弟酒后吐真言,竟抱着我的双腿,哭着唤‘姐姐别走’,竟像个孩子似的。”   嘤鸣愣住了,和敬的确是荣王的姐姐没错,荣王幼时养于废后膝下,彼时废后带他如何两说,但大公主对他却是极好的,视若一母同胞,甚至还亲自教他读书写字,还帮他做衣裳缝鞋袜,身为一个姐姐能做的,和敬都做到了。甚至荣王被废后遗弃,和敬还伤心了很长一段时日呢。   若说荣王对和敬有长姐如母的孺慕之心,似乎也合情合理。   可是——   “姐姐别走??”嘤鸣喃喃念叨着这几个字,忽然心头猛地一跳,“姐姐??喈喈?!”嘤鸣急忙追问道:“他是唤你‘姐姐’,还是‘喈喈’?!”   和敬一愣,“这又什么区别吗?”和敬一边回忆着一边道:“当时他喝得太多了,的确有些大舌头。”——五弟唤的似乎的确是“喈喈”这个音,但唤的应该是她没错了,毕竟五弟与和淑并不亲厚,年长于五弟又与之亲近的公主,就只有她了!不会是别的姊妹。   嘤鸣发出一声冷清的“哼”,“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六福晋昭绘的小字,正是‘喈喈’!”   和敬愕然当场,她惊得掩唇,“六弟妹?!”——愕然中,大公主想起了多年前的过往,六福晋昭绘,是皇额娘的嫡亲侄女,因颇有才名,所以,起初汗阿玛是打算将其许配给五弟的,只因承恩公极力婉拒,所以才指给了六弟!!   “这怎么可能?!五弟这些年,也未曾见有半分逾礼之处啊!!”——觊觎自己弟妹,和敬从没有看出半点这样的苗头。   嘤鸣淡淡道:“正因为他没有逾礼,所以本宫也没有计较他对昭绘的念念不忘!”——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住人心吗?只要荣王管住自己的举止,他心里爱怎么惦记,嘤鸣都懒得管。只要他别妨碍永瑢与昭绘的夫妻关系就行。   昭绘与永瑢恩爱,已经为永瑢生下嫡长子绵聪与嫡次子绵爱,如今已经怀了第三胎。比起子嗣凋零的荣王这个哥哥,永瑢这个文弱书生,看着白净细嫩,这方面倒是一点都不逊色哥哥们……   只可惜,夫妻再恩爱,永瑢的质郡王府中还是少不得又几个侍妾格格,几乎都是纯贵妃赏赐的,有秀女,也有宫女,不过只有格格尤氏给永瑢生过一女罢了。   和敬惊愕良久,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第760章、火烧上驷院   和敬惊愕良久,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嘤鸣打量着和敬的脸色,又继续道:“你的生母乌拉那拉氏因为有了十二阿哥,所以才遗弃了荣王。他心中有恨,便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和敬急忙摇头,但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笃信之色,“不!不会的……五弟他……他怎么忍心算计年幼的小十二?!”   嘤鸣叹了口气:“和敬,人心,是世上最难揣测的东西。”   和敬眉头都要打结了。   嘤鸣微微一顿,便说:“不如这样吧,待会儿皇上过来用午膳,本宫可以替你向皇上求情,让你去上驷院见见十二阿哥,到时候你可以亲自问问他,到底有没有人教唆他。”——面对和敬这个亲姐姐,十二阿哥想必不会有半分隐瞒的。   听了这话,和敬大喜,连忙跪下来谢恩:“多谢皇额娘。”   可惜,还没等到弘历来,就先等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小文子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噗通跪地道:“主子娘娘!不好了!上驷院走水了!!”   走水,这里宫里对着火的说法,或一烧起来,水就得赶紧上,也就是“走”水!   前几天九州清晏才刚刚走水付之一炬,烧成焦灰的残垣断壁还没拾掇干净呢,又轮到上驷院走水了!   嘤鸣倒是冷静,可和敬却吓傻了,她亲弟弟还没关押在上驷院呢,于是一回过神来,和敬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飞奔而去。   嘤鸣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天干物燥的秋日里,尚且不至于接连失火呢!”——人人都知道和敬进宫了,也必然都猜得到,和敬是进宫求情了!就算求不下情来,若想见见十二阿哥想必也是大有可能的——便是有人想要极力避免这种可能,所以才索性让上驷院也燃起大火来!!   可是——弘历已经派遣了不少御前侍卫看守上驷院,这么多双眼睛,众目睽睽之下,竟还能起火?!!嘤鸣气得咬了咬牙齿,荣王不是被禁足了吗?竟然还要恁大本事?!!   此子不除,只怕宫里永不得安宁了!!嘤鸣心中暗暗下了狠心,便吩咐小文子立刻准备肩舆,火速前去上驷院。   可惜上驷院的路途太远了,赶去的时候,那座破落的殿宇已经焚烧坍塌了!!   不过——那么多侍卫,还是起了点作用的,着火的时间点,正好是晌午侍卫们换班的时间,所以当他们发现着火的时候,内殿已经烧得很厉害了,殿宇又破旧,生生已经塌下了内殿大梁!侍卫们泼水救火,又有几个胆子大的,泼了自己一身水,就像那日的荣王那样,冲进火势最大的内殿,总算把十二阿哥给救了出来。   嘤鸣赶去的时候,便瞅见和敬抱着昏迷不醒的十二阿哥大哭不止。   原来,十二阿哥内内殿烧断的横梁砸下来,愣是砸晕了过去,若不是侍卫们及时救出,只怕小命儿都要没了!   负责看守上驷院的御前侍卫之首是散佚大臣、奉恩将军永椿,论辈分是弘历的侄儿,同样也是老恒亲王允祺之孙,其父是允祺庶出幼子弘曈,故而只得了奉恩将军的末等宗室爵位。宗室子弟入宫当御前侍卫也是常有的事儿,为的不过是在皇帝面前讨个好,混个前途罢了。他虽是皇帝晚辈,但胡须已见白丝,那瞧年纪,也有五十来岁了。   永椿见到皇后驾到,连忙上前打千磕头:“给皇后娘娘请安。”   嘤鸣掩着口鼻,咳嗽了两声,便问:“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了?”   永椿忙道:“奴才不知,只知道是从内殿开始起火的,所以发现得稍微晚了些。幸而侍卫们拼死相救,十二阿哥方才不至于丧身火海。”   嘤鸣暗啐,真是个老油条,明明是看守出了岔子,却非要给自己揽一个“救下皇子”的大功劳……   不过,永椿说……是从内殿开始起火的?嘤鸣眯了眯眼睛,便问:“你是说,是从十二阿哥住的内殿开始起火的?”   “正是!”   永椿道:“侍卫冲进去救人的时候,瞅见烛台翻倒在地,只怕是十二阿哥不慎碰到了烛台,所以才引发火灾的。”   “哦?”嘤鸣审视地看了他一眼,就是不晓得这老油条说得是真是假……反正她听着假得慌,“大白天的,十二阿哥点蜡烛做什么?”——今儿恁大的太阳,又不是阴天!   永椿急忙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子娘娘!侍卫们均可作证啊!何况等十二阿哥醒来,岂非一切都可能对证?奴才没那么愚蠢!”   听了这话,嘤鸣倒是信了七分,没错,十二阿哥虽然这会儿昏迷,可既然救出来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救醒。醒来后,自可证实。   嘤鸣暗忖,难道十二阿哥真的是不慎打翻烛台??她倒是有些不信了,大白天的,十二阿哥刻意点亮蜡烛,又打翻烛台引发失火……   等等!!这回,他该不会又是故意引发火灾的吧?!   可十二阿哥有这般胆色这么拼命吗?!就算他狠得下心拿自己的小命一赌,好博取弘历怜惜,他也犯不着这么着急吧?弘历在气头上,处置自然重些,可到底虎毒不食子,怎么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既然不至于丢掉小命,他又何必堵上性命呢?   莫非——嘤鸣再度眯起眼睛来,“有谁来见过十二阿哥吗?”   永椿忙道:“奴才遵照皇上旨意,任何人都不敢放进上驷院!连今早大公主叫侍女送来御寒衣物,奴才也只是转交物品,不曾叫大公主的人进上驷院半步呢!”   嘤鸣撇了撇嘴,你丫的能不能别句句都为自己表功啊?!你丫的不烦,老娘都烦了!便又问:“除了大公主松了御寒衣物,还有旁人送东西吗?”   永椿想了想,又道:“方才荣王府的太监也送来了一盒吃食,奴才验毒之后,便叫人送了进去。”   “吃食??”嘤鸣皱起眉头,“只送了吃食?没有什么信件?”   永椿立刻摇头:“为免传递消息,奴才怎会叫信件传送进去?何况荣王送的吃食,也只是一碟金丝烧麦与一罐鱼肚煨火腿罢了!绝无私藏信件。”   嘤鸣一头雾水,东西是验了毒的,自然排除了下毒的可能性,可荣王送金丝烧麦还有鱼肚煨火腿那是什么意思?   等等!!金丝“烧”麦?!鱼肚煨“火”腿?!   火烧?!火烧上驷院?!   难道是荣王暗示十二阿哥再度纵火,以此引弘历怜惜?!   不得不说,很有可能被她猜中了!   但是!!猜中了又如何?她总不能凭两道吃食,凭着无凭无据的揣测,便给荣王定罪吧?!!   麻蛋!!嘤鸣气坏了,就像之前,她也猜到是荣王蛊惑挑唆十二阿哥纵火九州清晏一样,她还是没有丝毫证据!!反倒是十二阿哥现在昏迷不醒,根本没法作证!!   第761章、五弟的教唆   嘤鸣自顾自气得牙根痒痒,大公主也呜呜咽咽哭得稀里哗啦。而这个时候,弘历圣旨也到了,弘历也消了些气,到底要顾念些骨肉之情,便下旨,暂且将十二阿哥关押在上驷院附近的喜雨山房中,也派了太医来救治十二阿哥。   大公主则执意要留下来照顾弟弟,这个时候,嘤鸣也生恐在出事端,便做主叫大公主也权且留在喜雨山房。这座殿宇,可比漏风的破落上驷院好多了,虽然也略旧了些,起码遮风挡雨,也颇为宽敞气派。   十二阿哥虽然被砸伤了脑门,但太医已经诊断过,并无大碍,最多一两日便能苏醒过来。   嘤鸣便嘱咐了和敬几句,便回海晏堂了——因为王钦告诉他,弘历已经去了她哪儿,唤她回去用午膳呢。   海晏堂,安安静静用过午膳后,弘历叫保姆将小永瑶抱下去,便肃色道:“永椿派人来回禀,说很有可能是小十二自己打翻烛台,引发火灾的?”   嘤鸣点头道:“瞧着他倒不像说谎。”   弘历脸色板着,“永椿不敢欺君罔上!”说罢,他看了嘤鸣一眼,神色略减和缓几分:“鸣儿,你觉得,小十二是否是自己故意引火,只为让朕心生怜悯?!”   弘历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嘤鸣干巴巴笑了笑,“这事儿,你得等十二阿哥醒了,亲自问问他不是就是了!”   弘历怒哼了一声,“这个孽障,岂会承认?!!”   嘤鸣哑口无言,是啊,十二阿哥是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故意打翻烛台的,这娃子也是真够拼的,竟然拿自己的小命儿来开玩笑!而且,他也真有够信任荣王的!他就不怕自己真的被烧死了?!   若他真的葬身火海,高兴的便是荣王了,因为十二阿哥这张嘴巴,便可以永远闭上了,自此之后,便再也没人能指证他。   或许——荣王是真的盼着十二阿哥被烧死的!!   皇家啊,对付亲兄弟,比仇人还要心狠啊!!   幸好弘历派了不少侍卫看守,这才有充足的人手遏制火势,才能及时把十二阿哥救出来,否则,弄不好还真的遂了荣王的心愿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提议弘历,派人看守,这步棋还是走对了。接下来,只需加倍小心,等十二阿哥醒来,跟弘历招认是荣王教唆……   忽的,嘤鸣眉心一蹙!不!十二阿哥只怕还是不会供出荣王!!   因为按照荣王暗示的主意,十二阿哥虽然险死,但的确从破旧漏风的上驷院搬离了出来,尝到甜头的十二阿哥,只怕还会一如既往相信荣王!!   现在,也只能盼着大公主能说服十二阿哥了。   想到此,嘤鸣便怜惜地道:“十二阿哥虽然不好,但和敬这个姐姐,可当真是长姐如母啊!方才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弘历虽然厌恶十二阿哥,但对这个长女还是颇有几分怜爱的。废后被废黜,大公主便失去了嫡出公主的身份,但弘历还是保留了她固伦公主的封号,便可见一斑了。   嘤鸣便借机道:“就让大公主留下照顾十二阿哥吧,左右她是个公主,也不必避讳什么。”若是分了府的阿哥,自然不能留在宫里,大公主是女子,自然就无妨了。   弘历点了点头,“也好,有她看着,省得小十二再闹腾!”弘历语中颇有几分厌恶之色。   嘤鸣笑着颔首,“若说十二阿哥还肯听谁的话,除了禁足的荣王,也就是和敬大公主了。”   ——可若是十二阿哥最信任的两个意见不合,不知十二阿哥会听谁的话呢?嘤鸣倒是很好奇。   如太医所言,十二阿哥第二天下午,便苏醒了过来。嘤鸣彼时刚睡醒了午觉,便建议弘历一起去瞧瞧。   弘历心里是不乐意去的,“你若想去,自己去便是!”   嘤鸣好声好气劝道:“你就当是去看看大公主,她可是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了。”   提到这个长女,弘历还是心软了,便叫人准备了龙舆,去往喜雨山房。   龙舆走得很慢,嘤鸣也不加以催促,心道,这一路的功夫,起码得半个时辰,想来也足够大公主劝诫十二阿哥了。   可是,这事情总爱出乎人的意料。   来到喜雨山房,和敬大公主带着十二阿哥恭恭敬敬出来迎驾,十二阿哥瞧着气色还是不太好,但想来已经没有大碍了。   和敬当口便道:“汗阿玛、皇额娘!两次纵火,都是五弟教唆十二弟做的!!”   嘤鸣嘴角漫起一抹无声无息的笑,果然,十二阿哥见了亲姐姐,什么都说了,大公主可不是小孩子,立刻便供出了荣王。   弘历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永琪教唆小十二?!他这个最孝顺、最伶俐的儿子,怎么可能教唆幼弟,纵火烧皇父寝宫?!弘历实难相信!   十二阿哥见状,也是脸带惊愕,他急忙摆手:“不!不是的!!这一切跟五哥没关系!!纵火九州清晏都是儿子自己一时糊涂!上驷院失火,也是儿子失手打翻了烛台!跟五哥一点都关系都没有!!”   嘤鸣暗暗皱眉,荣王莫非真有迷惑人心的本事?让十二阿哥这般维护?!   便淡淡道:“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大白天,你要点蜡烛呢?!”   弘历脸色也是一沉,的确,这是最大的疑点,大白天竟然会打翻烛台,引发火灾?!简直是荒谬!这分明就是故意纵火!!   十二阿哥一噎,涨着脸颊道:“内殿昏暗……”   “昏暗你个头!!”嘤鸣忍不住叫骂,“昨天是个大晴天,大中午的你内殿会昏暗?!”   十二阿哥被噎地无话辩驳,却依旧梗着脖子道:“反正就是跟五哥无关!!”   和敬伤心得眼中带泪:“十二弟!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他吗?!你可是差点烧死在上驷院啊!!”   十二阿哥面对姐姐的泪眼,却心虚了,他心虚地低下头:“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烛台,跟旁人无干。”   “十二弟!!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和敬泪流满面,小十二到底吃了五弟什么迷魂药了?!   十二阿哥咬牙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你!!——”和敬被自己亲弟弟气了个够呛。   十二阿哥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啊!和敬无奈之下,只得朝着皇父磕头,哭诉道:“汗阿玛!十二弟才多大,他哪儿来这么深的城府!一切全都是五弟的教唆啊!”   第762章、十二阿哥想太多了   十二阿哥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啊!和敬无奈之下,只得朝着皇父磕头,哭诉道:“汗阿玛!十二弟才多大,他哪儿来这么深的城府!一切全都是五弟的教唆啊!”   十二阿哥看了看自己的长姐,稚嫩的眼中满是复杂之色,他咬了咬发白虚弱的嘴唇,道:“大姐姐一心想为我洗脱罪名,却也不该诬陷五哥!”   ——十二阿哥暗想,纵火九州清晏败落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绝无可能争夺储位了,因为汗阿玛不会立一个不孝的儿子当太子。既然他当不了太子了,让五哥争得那个位置,自己将来、还有姐姐后半生才有依靠。这就是十二阿哥的幼稚的逻辑。   和敬看着十二阿哥,心中又是气又是恨,只生生涨红了脸,便哭着对弘历道:“汗阿玛,这么多年了,您可曾见和敬诬陷过任何一人?!若非方才十二弟亲口告诉我,一切都是五弟教他的,和敬亦不愿意相信五弟是那种人!!”   十二阿哥暗想,方才说得好好的,大姐姐也答允了他,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可一转脸却跟汗阿玛揭发了五哥……   若汗阿玛信了,五哥因此受累,再也不得汗阿玛喜爱,那岂不是便宜了纳兰皇后?!   所以十二阿哥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了。   弘历此刻的心情也是纠结的,他不知道该相信谁,诚如和敬所说,他这个长女为人温厚公允,从来没诬陷过谁,也从来没对她说谎。可永琪……永琪那样孝顺,他也无法相信,永琪会唆使小十二纵火烧九州清晏!!   前不久,永琪才闯入火海,不顾性命,救了他呢!弘历一时半会实在无法置信!   嘤鸣见状,便说:“不如召荣王进宫,且听他如何解释。”和敬与永璂各执一词,僵持不下,势必是要传五阿哥进宫问一问了。不过,可想而知,五阿哥也必然不会承认的。想到此,嘤鸣也有些苦恼了。   弘历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他摆了摆手,“改日再说吧。”   嘤鸣看了看外头西斜的夕阳,便点头:“也对,今儿时辰也不早了。”便又嘱咐了和敬大公主,叫她尽管留在喜雨山房照顾十二阿哥。   平日里十二阿哥很听和敬的话,这回倒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竟非要自己抗下来。   嘤鸣暗自思量了一夜,也揣摩了个大概,十二阿哥不论是否招供出荣王,弘历都会厌弃了他。若是招供,荣王也要受到弘历厌弃,甚至断绝继承大位的可能性。这样一来,最大的获益者是嘤鸣和她的孩子,十二阿哥恨她,自然不愿意她渔翁得利。   如此,倒是麻烦了。   现在没有丝毫证据质证荣王,想要弘历相信,怕也不容易。   毕竟,多年来,荣王都是弘历最看重最喜爱的儿子。   或许,可以试着诈一诈?就说十二阿哥已经供出了他……   不,只怕还是不行,倒时候荣王也大可说是十二阿哥污蔑……   等等!若荣王说十二阿哥污蔑他……   嘤鸣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了算计。   第二天,嘤鸣陪着弘历早早起床,笑眯眯帮他穿好朝服。   弘历抻着老脸道:“这种馊主意,能管用吗?”   嘤鸣笑嘻嘻说:“试试不就知道了?”——弘历虽然一脸的不咋乐意,但她磨了半个晚上,总算答应陪她了。毕竟这个算计,没有弘历的配合,全都是白瞎。   早朝过后,宫中人尽皆知,皇上带着十阿哥永琳出宫,前去蔚秀园,探视生病的和亲王弘昼。   而嘤鸣也已经传召了和敬与十二阿哥来到海晏堂,指了指里头的茶室,道:“你们进去等着就是了,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你们姐弟谁都不许出声。”   和敬满脸疑惑:“皇额娘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淡淡道:“你不是想还自己弟弟一个清白吗?进去等着就是了。”   十二阿哥扬着下巴哼了一声,“什么‘清白’不‘清白’,我都说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五哥无关!!”   嘤鸣笑了,“你这般维护他,只但愿待会儿他能维护你!”   十二阿哥一愣:“皇后还召了五哥进宫?!”   十二阿哥的话刚落音,小文子便进来禀报说:“主子娘娘,荣亲王已在殿外候着了。”   嘤鸣轻轻颔首,和敬与十二阿哥都是徒步而来的,自是不担心露了马脚。   和敬见状,急忙拉着弟弟的手,在宫女杏雨的引路下,进了茶室中。进入里头,和敬总算明白,皇额娘为什么会说,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了!   和敬二话不说,便拉着弟弟一起跪了下来……   而海晏堂正殿中,荣亲王已经满腹警惕地踱了进来,他倒是恭恭敬敬甩下马蹄袖,请安问好:“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起来吧。”嘤鸣淡淡一睨,“皇上有事出宫了,命本宫审理宫中接连发生两起纵火案。”   荣亲王脸色微微一僵,旋即他露出惊讶之色,道:“日前上驷院着火,竟也是有人纵火吗?!”说着,他露出心有余悸之色,“幸好十二弟吉人天相。”   茶室里,和敬大公主听了这话,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低啐道:“猫哭耗子!”   外头,嘤鸣忍不住笑了,荣亲王演技的确相当不错,连在她面前都不肯露出半点马脚啊,于是,嘤鸣施施然道:“难道不是你暗示十二阿哥,叫他火烧上驷院吗?”   荣亲王满目愕然:“皇额娘这话从何说起?!儿子实在惶恐!”   嘤鸣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语气,清清淡淡道:“鱼肚煨火腿、金丝烧麦,各取一字,便是‘火烧’,所以十二阿哥打翻烛台,火烧了上驷院。”   荣亲王听了这话,呆愕良久,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含泪带哽地道:“儿子只是担心十二弟在上驷院吃不到热食,十二弟最喜欢吃烧麦了,也素喜金华的火腿,才送了那两样东西!没想到,竟叫十二弟误会了!都是儿子不好,送什么不好,偏偏……”说着,荣亲王竟泣不成声。   嘤鸣听了,慢慢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看了跪在地上的荣亲王一眼,喃喃半是自语地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也只能怪十二阿哥心想得太多了。”   第763章、伤了和敬   嘤鸣听了,慢慢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看了跪在地上的荣亲王一眼,喃喃半是自语地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也只能怪十二阿哥心想得太多了。”   这下子,连在茶室里暗自听着的十二阿哥都有些迷惑了,难道五哥真的不是那个意思?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理解错了??反正,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嘤鸣温和地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太自责,坐下说话吧。”嘤鸣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颇有慈态。   嘤鸣的态度,反倒是叫荣王有些不安,他便侧着身子,半边屁股挨着椅子,小心翼翼坐了下来,“幸好十二弟没事儿,否则儿子此生难安。”   嘤鸣眯了眯眼睛,“上驷院纵火之事,便不必再提了。”   听了这话,荣王松了口气。   嘤鸣见状,立刻又幽幽道:“那咱们再说说九州清晏纵火之事吧!”   荣亲王不禁浑身一紧,他急忙起身躬身道:“十二弟当时只是一时糊涂,还请皇额娘在汗阿玛面前为十二弟美言几句,儿子感激不尽。”   嘤鸣摆摆手,“这事儿以后再说。”心中暗道,怪不得十二阿哥如被灌了迷魂汤似的了,荣王人前人后,都表现得极为爱护十二阿哥这个幼弟啊!以至于事到如今,弘历也不愿意相信荣亲王会教唆陷害十二阿哥。   嘤鸣以平常地口吻道:“可是,昨儿在喜雨山房,十二阿哥跟和敬坦诚,说纵火九州清晏,是你教唆他的!”   荣亲王瞬间大惊失色,“不!这不可能!!”——荣亲王心中此刻自然也是惊骇的,他当然没有十二阿哥相信他那样去相信十二阿哥,否则也不会急于动手灭口,可没想到上驷院失火也只是有惊无险而已。   嘤鸣笑着道:“当然了,本宫和皇上都不会听信一面之词,所以皇上才让本宫才叫亲口问问你。”——和敬与十二阿哥,都是一面之词,弘历两下犹豫,眼下边看荣亲王是否会自露马脚了。   荣亲王道:“儿子怎会教唆十二弟做那种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皇额娘明鉴!”   嘤鸣暗道了一声“果然”,这种事情,傻子才会承认呢!!   “这么说,是十二阿哥在说谎了?”嘤鸣眯了眯眼睛。   荣亲王叹着气,满是失望地道:“儿子也没想到,十二阿哥竟会说出这种谎言。”   这话也传进了茶室里,大公主和敬气得脸都铁青了,牙齿磨得霍霍作响,“无耻之辈!”——明明就是你叫小十二纵火,博个救驾孝顺之名!自己满口谎言,竟还说十二弟说谎!!   和敬终于忍无可忍,气血上涌,也顾不得嘤鸣的叮嘱,也混忘了茶室的另外二位,于是大步便冲了出来,冲着荣亲王便怒骂道:“五弟!!我们纵然不是一母所出!小十二也还是你的亲弟弟的,你怎忍心算计一个孩子?!!”   看到和敬,荣亲王微露错愕之色,但他很快便能平静应对:“大姐姐冤枉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和敬气得嘴巴都歪了,“你说这话的时候,可有摸摸自己的良知?!十二弟对你那般言听计从,你却利用他的信任来算计他!!这是一个兄长该做的事吗?!!五弟!!我们的生母的确有对不住的你的地方,可十二弟哪里对不住你了?我又哪里对不住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敬气急败坏,也伤心至极,以至于竟歇斯底里,泪水横流。   荣亲王依旧不慌不忙地道:“大姐姐,您爱护十二弟之心,我可以理解,但您也不该让我做替罪羔羊!”   “是谁教谁叫替罪羔羊,谁心里清楚!!”和敬怒吼道,“我这些年,把你同胞兄弟看待!!是我瞎了眼!!是这个做长姐的识人不明,是我没有替十二弟把好关,竟叫他也信你了这个白眼狼!!”   和敬是悲愤之语,可那“白眼狼”三字却刺痛了荣亲王的心——当年,还只是妃子的废后,发现了五阿哥与愉妃亲近,大为恼怒之下,废后便怒斥他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可他竟不知道,废后到底对他有什么恩?!废后害死了他的生母,还妄想叫他认贼做母,这哪里是恩,分明只有仇!!!   荣亲王阴郁地眸子冷冷打量着和敬,“大姐姐就算生气,也不该在皇额娘的宫中如此失礼!”荣亲王的语气,已经大有居高临下训责的味道。   和敬冷笑了一声,“我唯一的胞弟差点被人算计死,我早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了!哪怕皇额娘生气,我也要教训教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说着,和敬扬手上去,便要打荣亲王的耳光。   只可惜,荣亲王早有防备,一把便捉住了和敬的手腕,他阴沉着脸色道:“大姐姐,请你适可而止些!”说罢,他狠狠将和敬的手甩了出去。   和敬是穿着花盆底鞋的,足足有三寸高,被荣亲王大力一甩,不由一个踉跄,连连退后了好几步。见状,嘤鸣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暗自打出一股法力,就打在和敬的花盆底鞋的鞋跟上!   顿时,才刚稳住脚的和敬,顿时失去了平衡,她重重朝着侧后方的云母屏风上,云母石质地坚硬,和敬的额头重重摔在了上头,发出了“砰”地重响,一片血花也随之喷溅开来。   嘤鸣适时地露出惊愕之色,嗖的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和敬!!”便忙跑着上去扶她,一边疾呼道:“快去传太医来!!”   茶室里头的人,自然也听到了那声撞击声,嘤鸣刚说传太医,里头的十二阿哥便再也忍不住了,他也从里头跑了出来。   “大姐姐!!”看到和敬满头鲜血,十二阿哥惊呆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便扑在了和敬身上。   和敬撞破了额头,看着满脸鲜血,惨烈无比,其实并不打紧。嘤鸣是拿捏好的力度的,只是看着血淋淋吓人罢了。   十二阿哥哭着抬头看着荣亲王,心中的怨愤也随之喷涌而出:“五哥!你怎么能动手伤了大姐姐呢?!”   第764章、嫡母   十二阿哥哭着抬头看着荣亲王,心中的怨愤也随之喷涌而出:“五哥!你怎么能动手伤了大姐姐呢?!”   荣亲王暗忖,原来皇后把和敬小十二都搁在内室,便是为了诈他!如今看样子,倒是叫纳兰皇后得逞了,他暗自冷笑了一声,即使挑拨了他与小十二的关系又如何?!他自是不在乎的。   荣亲王淡淡道:“是大姐姐无理取闹!”   “你!!”十二阿哥气得涨红了稚嫩的小脸蛋,“五哥!!你、你竟然——”   和敬酸涩一笑,道:“你看见了,他根本不知道你相信依赖。”   十二阿哥咬了咬嘴唇,五哥竟对大姐姐这般冷漠,可想而知,若五哥真的当了太子,也不会善待他和大姐姐的!于是,十二阿哥心中暗自下了决心,便道:“大姐姐,是我错了!!是我不该蒙蔽汗阿玛!从一开始,就是我哥教我在九州清晏纵火,也是他告诉我九州清晏西墙角隐蔽,不易被人发现!”   听了这话,荣亲王冷哼道:“十二弟,你可不要污蔑我!你说这些,有谁能作证?你又有什么证据?!”   十二阿哥愕然当场,“我、我——”——当时在场的,只有他的太监小江子,可是小江子招供出来之后,就被汗阿玛赐死了!!除此之外,就只有五哥和他身边的心腹太监了!!想要知道,五哥身边的太监,怎么会替他作证呢?!   荣亲王冷笑连连:“既然人证物证皆无,十二弟还是慎言得好!!”   “你!!”十二阿哥气得面颊紫涨。   和敬冷眸看着荣亲王,“好一个‘人证物证皆无’!五弟当真是好算计!!从一开始,你就算计好了!让小十二纵火,你便能冲进火海救出汗阿玛!你踩着幼弟,博了孝顺之名,得了亲王之爵!小十二却彻底被汗阿玛厌弃!!”   和敬的话里,嘤鸣已经能听出引诱之意了,和敬这会子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是想引诱荣亲王不打自招,好叫茶室里的那位听个真真。   可是,荣亲王竟是个死不承认的主儿,他笑眯眯道:“这一切都是大姐姐臆断罢了,我可什么都没做。”——他这幅姿态,倒像是故意气和敬了。   和敬心中暗恼,恼极则怒,便怒而激将:“敢做不敢当,算是什么男人!!”   荣亲王那双肖似弘历的丹凤眸子骤然眯了起来,从那眯起的缝隙中投射出点点冷芒,然而下一秒他便睁开了眼睛,朝着嘤鸣行了一礼,“皇额娘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儿子是否可以告退了?汗阿玛可是命儿子闭门思过呢。”   嘤鸣脸色已经不复方才的温敦,而是一脸冷若冰霜,她冷腔道:“本宫召你进宫,自然是皇上准允的了,你大可不必着急!”   荣亲王笑着道了一声“是”,“那皇额娘还想问什么,儿子必定知无不言。”   嘤鸣眼中难掩厌恶之色,“这儿没外人,你大可不必一口一个‘皇额娘’!本宫也从未拿你当亲生儿子看待过!”   嘤鸣的这番话,叫荣亲王微微吃了一惊,他当然知道纳兰皇后没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却没想到纳兰皇后竟当着和敬、小十二的面竟直接说了出来。   荣亲王短暂地吃惊之后,便笑了,他微微躬身道:“是,皇后娘娘。”   嘤鸣微微颔首,眼中厌恶之色不减反增,“这就对了,否则你叫得别扭,本宫听得更别扭!”   和敬呆呆看着嘤鸣这个嫡母:“皇额娘……这样不太好吧?”——茶室里头,汗阿玛可正在听着呢!   是的,没错,弘历下朝后其实是回到了海晏堂,在茶室里品茶呢!那劳什子出宫看和亲王只是烟雾弹,所以和敬、小十二进去茶室的时候,才那样惊讶。   荣亲王的防备心极重,即使他知道弘历不在宫中,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和敬的诱话失败了,既然如此,嘤鸣只能自己上了。想让别人坦诚,首先得自己坦诚!荣亲王也必然不相信,她这个嫡母会当着他们的父亲,说出那样“不慈”的话。   其实那种话,嘤鸣根本不在乎被弘历听到,哪怕当着弘历的面她也敢这么说。本来就不是她亲生的,她当然不会视若己出!   不过,她也从未苛待过弘历的儿子们。在对待儿女上,弘历也同样没苛求过嘤鸣什么,如果儿女对嘤鸣不孝,弘历会生气,但反之,若嘤鸣表现得不够慈爱晚辈,弘历便不怎么介意了。说白了,还是因为在弘历心目中的重要性差距比较大。   嘤鸣没有理会和敬的暗示,冷眼瞅着荣亲王,又施施然坐回了紫檀宝座上,一手搭在身侧的明黄蟒缎引枕上,扬声质问道:“本宫问你,是不是你教唆十二阿哥在九州清晏纵火的!”   荣亲王笑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一切都是十二弟污蔑罢了!”   “很好!!”嘤鸣冷笑了笑,瞥见和敬的怒容与十二阿哥愤慨的小脸蛋,徐徐点了点头,“你不承认,本宫也没法逼你承认。谁叫本宫无凭无据呢!”   “不过——”嘤鸣的脸色嗖的冷了下来,冷若寒潭一般,“咱们以后走着瞧!!!”   荣亲王笑了,语气里忍不住带了几分得意的味道,“皇后既说了,自己无凭无据,您把我怎么找了?”——这话里浓浓的都是讽刺之意。   在茶室里的弘历皱起了眉头,脸色也渐趋阴沉。   嘤鸣的声音再度清冷地想起:“你跪安吧!以后无事不必来本宫这里请安了!”   荣亲王嗤嗤笑了,“这点恕永琪便做不到了!皇后娘娘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谁若是对您不敬,那可是要落个不孝之名的!我也不想在这头上,被汗阿玛诘责!”说着,荣亲王顿了顿,“所以,等汗阿玛解除儿子禁足之后,儿子自会时常来给皇额娘您请安的!”   嘤鸣被荣亲王阴阳怪气的话讽得心头一恼,脸色一沉,便吐出一个“滚”字。   “儿子告退!”荣亲王笑眯眯打了个千,便转头扬长而去!   第765章、你们老子不傻!   荣亲王走得干脆利落,和敬却愁眉不展:“皇额娘,他没承认……”——终究是没叫他认下罪名,小十二也还是没洗脱罪责!   嘤鸣淡淡瞥了和敬一眼,“傻丫头,别把你们老子当傻子成不成?!”——荣王是没承认,那可趾高气扬的姿态,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和敬呆在当场,老子……?!这么称呼汗阿玛,不太好吧?和敬突然有点哭笑不得,固然如今的嫡母纳兰皇后比她也大不了多少,但她着实没想到纳兰皇后竟然如此言语不羁!她难道就不怕汗阿玛生气吗?她额娘在世的时候,是断断不敢这么说话的!   正在此时,和敬与小十二的老子走了出来。   嘤鸣瞅见,弘历那张老脸黑得吓人,都快滴水了。   和敬见状,连忙拉着弟弟一起跪了下来。   弘历瞅了一眼和敬的脑门,问:“没事了吧?”   和敬顿时一懵,想了半晌,才明白汗阿玛这是问她的伤呢,便连忙道:“不妨事的,只是瞧着严重。”   弘历点了点头,叮嘱道:“回去好好休息几日。”   “回去”二字,和敬是听懂了,汗阿玛这是叫她回固伦公主府呢!自己弟弟的罪名还没洗清,和敬如何愿意走?急忙道:“汗阿玛……”   弘历摆了摆手:“你不必说了,皇后说得没错,朕又不是傻子!!”——永琪那般对鸣儿不恭不敬,那般仗势“无凭无据”四字,这还需要多问吗?!!   和敬呆了呆,有些摸不着头脑。   弘历又瞅了一眼还有些虚弱的十二阿哥,“你也滚回和敬府上!好好给朕闭门思过!!”   十二阿哥也呆住了,那表情,跟他姐姐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良久,姐弟俩对视一眼,这才明白了弘历话中的意思。   意思是,十二阿哥不必禁足喜雨山房了,可以回到和敬公主府。只不过弘历还是没有原谅十二阿哥,就算荣亲王唆使,可干下那些事儿的还是十二阿哥,一个“不孝”的罪名,十二阿哥还是逃脱不得的!   回过神来的十二阿哥,满目惊喜之色,他还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只能被圈禁了!没想到竟然还可以回到姐姐身边!一时间,十二阿哥潸然泪下,连忙磕头道:“多谢汗阿玛!多谢汗阿玛宽恕!”   和敬也忙陪同磕了三个头:“多谢汗阿玛!多谢皇额娘!”——和敬到底比十二阿哥聪明多了,知道该谢谢嘤鸣。若没有嘤鸣设计这一场局,若没有嘤鸣说动弘历在里头听着,只怕今日荣亲王再放肆得意,弘历没亲耳听见,也是不会相信的!   弘历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儿子……终究——是朕看走眼了!!”   和敬听了这句话,也终于彻底安心了,老五是完了,纵然虎毒不食子,老五也不会再有继承大统的机会了!而且以后,他也彻底失去了汗阿玛欢心,只怕要一辈子被冷置,不得重用了。   和敬安心地带着自己的弟弟跪安,并离开了海晏堂。   嘤鸣忙端了一盏悟道茶给弘历,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荣王?”   弘历脸色阴沉:“朕不会褫夺他刚封的亲王爵位,以后,就叫他好好守着这个爵位,永远给朕好好闭门思过吧!!”   一个“永远”,表明了弘历的圈禁意图。   嘤鸣长长吁了一口气,也不枉费她费心费力安排着一切,总算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弘历不禁幽幽叹了口气:“鸣儿,到底是朕哪里没教好儿子?竟教出这么个东西来!!”弘历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眼中不免有些失望透顶。   嘤鸣徐徐道:“孩子多了,难免会有厚此薄彼的时候。”——弘历有这么多儿子,自然有时候身为父亲的关心是远远不够的。   弘历听了这话,反倒是恼怒了:“所以那个孽障便要烧死朕吗?!!这还是朕的儿子吗?!”   嘤鸣摇了摇头:“他应该没想烧死你的,你若死了,他非嫡非长,你那个位子,也轮不到他头上。”——荣王只是拿自己的老子的命当赌注,为自己前途铺开道路。   弘历重重一哼:“此后,朕就只当没有这个儿子!!”   蔚秀园。   弘历那副皇帝龙舆也才刚刚抵达和亲王的避暑园子,和亲王弘昼自是摔一大家子赶忙出来迎驾。   可是龙舆没动静,倒是跟在龙舆后头的那辆马车里,跳下一个甚是英俊的少年,少年拱手道:“侄儿给五叔请安了!”——来者这是怡妃的儿子,十阿哥永琳,如今也出落成俊朗少年了。   和亲王呆呆看了看永琳,又指了指龙舆。   永琳狡黠地笑了:“汗阿玛突然有事儿,不能来探视五叔了。所以这是一顶空舆!”   和亲王呆若木鸡,这特么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过就是上了年纪,犯了点小毛病,存了偷懒的心思,告病休息几日罢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懈怠让皇上不满了,所以皇上来训斥他了。结果……皇上玩了他一把!   这是敲打,还是警告??   不得不说,和亲王实在想多了。   不过自此之后,和亲王再也不敢告假了,连忙回到岗位,兢兢业业给他的皇帝哥哥干活,当真是一代贤王啊!!   临近晌午时候,荣亲王永琪也回到了他的避暑园子,可刚回到园中,心腹太监便来急急忙忙来禀报:“五爷!皇上没去蔚秀园!”   荣亲王瞥了太监一眼:“你开什么玩笑?御驾那么大阵仗,还有假不成?”   太监急得都快哭了:“真的是有假啊!十阿哥是去了,可皇上的龙舆是空的!!皇上根本没蔚秀园!”   听了这话,荣亲王脑中“轰”然响起,顿时,彻骨的寒冷自脚底蔓延上来,蔓延到心头,他忽然打了个哆嗦,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汗阿玛没去蔚秀园!!   汗阿玛根本没出宫!!   汗阿玛人还在圆明园中!!   汗阿玛——只怕十有八九方才是在皇后的海晏堂中!!!   荣亲王心中跳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完了”,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的举止顶多是多长姐不悌,对皇后不敬!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等见了汗阿玛,加以周旋,未必不能挽回圣心!   荣亲王的打算很好,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   天儿都炎热起来了,可汗阿玛还是没有解除他闭门思过的口谕,反倒是将他监管礼部的职务派给了和亲王弘昼,他督办昌平学宫之职也转交工部侍郎纳兰雷霆监管,他在兰台学宫的博士一职更是给了新任履亲王永珹!!   荣亲王这才明白,汗阿玛厌弃了自己,更是要圈禁他啊!!   第766章、怡贵妃   海晏堂,嘤鸣悠悠然吃着冰碗,方才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愉妃给劝走呢,荣亲王被禁足了这么久,愉妃急了,所以只能来求嘤鸣这个皇后。   好说歹说,愉妃就是一味跪着哭求,嘤鸣只得跟说:“儿子就别指望了,以后还是靠孙子吧!”——荣亲王算是干了件难得的好事,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宫给愉妃抚养。   愉妃听得这话,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被两个宫女扶着,才走出了海晏堂。   愉妃这辈子,混得也当真不易啊……   炎炎夏日再度来临,这一年的选秀也到了最后关头。留宫秀女学了快三个月的规矩了,是时候该指婚了。   身子不好的嘉贵妃也打起精神给自己大儿子永珹挑选了一个模样极好的侧福晋,出身也很是不错,同样嘉贵妃也给八阿哥永璇挑了两个规矩的侍妾。   还有十阿哥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他额娘怡妃……哦不,现在是怡贵妃了,月前弘历就下旨了,只不过还不曾行册封礼,不过宫里都已经改了称呼了。最终,贵妃的宝冠还是落在了柏氏头上,愉妃空欢喜一场。   不过弘历叮嘱了嘤鸣,让嘤鸣挑选两个秀女,赏赐给荣亲王为侍妾。弘历可不是关心自己的儿子,只是给他解闷的罢了,省得他不安份思过。毕竟幽禁的日子是无比苦闷的,就如当年圣祖爷长子直郡王,回回选秀,圣祖爷都会赏赐秀女给直郡王为侍妾——直接导致直郡王的儿女数量都超过他老子了……弘历这是叫荣亲王向他大伯父直郡王靠齐啊……   荣亲王的状况,已经与数月前大不相同了。数月前,五阿哥越级荣封亲王之尊,是弘历最宠爱的儿子。可如今,他幽禁的日子遥遥无期,荣王府已经不啻是火坑了。   嘤鸣也有些过意不去,便挑了家世门第低、但姿色上佳的秀女去了。别说,那俩秀女倒是美滋滋拾掇行礼去了,一点都不觉得那是火坑呢……   再怎么说,荣亲王也好歹是皇子阿哥,保不齐那天就给放出来了呢……估摸着俩秀女是这么想的。毕竟以她们的家世门第,许给皇子做小妾都是高攀了呢。而荣亲王又年轻英俊,还博学多才……   对此,嘤鸣很是无语。   没人比她更清楚,弘历是何等的生气,他甚至都不愿意在见这个儿子,听他半句辩解。幽禁的日子里,荣王也无数次上折申辩,可弘历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丢进炉里烧了,后来,甚至直接吩咐看守荣亲王府的侍卫,不必再为荣亲王转呈奏折了。   这样的态度,就足以说明,弘历是要将这个“不孝子”圈禁终身。   所以愉妃才忍不住来求情,求情失败后,才那样绝望。若不是愉妃膝下还有个孙儿,只怕她未必能撑得住。饶是如此,愉妃还是病了一场,她这般年纪了,原是该享些儿孙福,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儿子竟落得如此下场。   愉妃虽然敦厚,却也不是傻子。她自然猜得到,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被幽禁了。   能让皇上如此震怒,如此丝毫不念旧情,愉妃能联想到的,无非就是九州清晏失火一时了,而宫中也不是没有流言蜚语。愉妃想了多日,脑中回想的是嘤鸣的那句话:“儿子就别指望了,以后还是靠孙子吧!”   愉妃不禁老泪纵横:“永琪,你怎么这么糊涂呢!额娘什么都不图,图的不过是你平平安安,你怎么就……”愉妃怀里抱着自己白嫩可爱的孙儿,哭得妆容已花。   比起整日以泪洗面的愉妃,怡贵妃柏氏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欢快。   嘉贵妃身子不好,怡贵妃这个贵妃理所当然就被授予了协理六宫之权,她正忙活着给自己儿子挑选侧福晋和侍妾呢。   而嘤鸣落得清闲,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杏雨摘了蓬莱福海上新开的莲花花苞回来,插了满满一花斛,供奉到嘤鸣跟前。嘤鸣笑着打量着那袅娜垂首的硕大花苞,便道:“若是泛舟福海,如今倒是正合宜。”——看满湖接天连叶、映日荷花,闻莲香缕缕,想必惬意。   “主子娘娘当真好兴致!”只闻笑言朗朗,伴着环佩叮咚,怡贵妃柏氏一身雪紫色绣千叶攒枝对襟旗服快步进了殿中,屈膝见了一礼。   嘤鸣笑着道:“怎么?这是忙完了?”——她说的自然是挑选秀女给十阿哥做侧福晋的事儿。   怡贵妃掩唇笑曰:“臣妾瞧中了知州方道清之女方氏,还望主子娘娘允准。”   嘤鸣问:“汉军旗?”——五品知州的女儿,的确算不上高官。   怡贵妃颔首,“正是。”   嘤鸣道:“怎么不挑个著姓大族的格格?”——永琳好歹是贵妃之子,哪怕只是纳侧,挑个家世门第上佳的秀女,也没什么大不了。嘉贵妃给永珹挑的侧福晋便是瓜尔佳氏的格格。   怡贵妃道:“臣妾就是汉军旗,挑的儿媳妇若是家世门第过高,万一压不住,可就不好了。”   嘤鸣知道,怡贵妃这话不过是托词罢了,在这个时代,有几个儿媳妇敢给婆婆脸色瞧?之前的三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倒是跟自己婆婆纯贵妃不对付,结果落了个什么下场,自是不必多说。何况怡贵妃家世再不显,如今也贵为贵妃之尊了。   她猜得到,怡贵妃这是想表达自己的的意思,表达自己儿子没有争夺储位之心的意思。   嘤鸣既心知肚明,便问:“那方氏人品才貌如何?”   怡贵妃不禁笑了:“规矩学得不错,模样也水灵,臣妾料想,永琳必然会喜欢的。”   她也知道,怡贵妃心疼儿子,自然要挑模样上佳的。   如此便点了点头:“你既瞧中了,回头本宫跟皇上说一声就是了。左右也只是个侧福晋,不打紧。等选嫡福晋的时候挑个好的就是了。侧福晋嘛,家世太高了,反倒是后院不宁。”   怡贵妃心下大安,忙屈膝又行了一礼:“主子娘娘说得极是。”   敲定了永琳的婚事,嘤鸣言笑晏晏道:“在杭州的珍珠养殖厂已经进献了第一批珍珠上来,数量倒是十分可观呢!”——送来之后,阖宫嫔妃都有份儿。可真真是叫无数人惊呆了,原来珍珠这种东西,竟然真的可以养殖出来!!   怡贵妃却道:“数量的确不少,可最大的也不过小指肚般大,到底还是不如合浦珍珠硕大圆润。”   嘤鸣笑着道:“年份摆在那儿,才三年,还能多大?这样已经是很难得的了。等再过二年,也必然硕大圆润了。”——这次进献的珍珠虽然小些,但也叫弘历看到了成果,于是自然加倍拨款,也加倍着人严密看守杭州的珍珠养殖厂。这样一个聚宝盆般的存在,自然是不能泄露了分毫。   第768章、最重要的儿子   乾隆二十七年十月十五,黄道吉日,今日也是怡妃柏灵韵加封贵妃的好日子,同样,豫嫔博尔济吉特氏也被晋封为豫妃。两个妃子一同晋封,也算是难得的喜事了。   所以,行完了册封礼之后,怡贵妃柏氏与豫妃博尔济吉特氏齐齐赶到海晏堂,三跪九叩,聆听嘤鸣这个中宫皇后的训诫,如此才算礼成。   怡贵妃红光满面,笑谈不已,相比之下豫妃就木讷多了,安安静静在一旁站着,也不怎么插话。   忽的,怡贵妃突然道:“臣妾听说,荣王病了?”   嘤鸣点了点头:“前儿五福晋还递牌子进宫,跟本宫求了几个太医去呢。”——弘历只是禁足了荣亲王,并未禁足他的福晋,所以荣亲王福晋索绰罗氏还是可以进宫的。只不过自己丈夫被圈禁,她也很少出门了。   怡贵妃道:“听说是因为保养不善,所以风寒侵体,患了腿疾?”   嘤鸣再度点头:“今年的冬天的确有些冷……”——说是双膝疼痛难忍,肿胀难消,听着症状,倒像是风湿。这个病可不好治,而且还特遭罪。   怡贵妃略一忖,便道:“从前倒是听愉妃说过,荣王小时候曾经被废后乌拉那拉氏冰天雪地罚跪在殿外,自那之后,便落下了腿疼的毛病,天一冷就容易犯。不过今年似乎格外严重。”   得了贵妃之位,怡贵妃倒也懒得为难落魄的愉妃母子,反倒是不介意替他们说句好话。   嘤鸣“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荣王犯腿疾,这事儿嘤鸣倒是不疑有假,因为这种事儿做不得假,太医一诊治,自然知道深浅。得知荣王为了落下这个毛病,嘤鸣也总算明白,为何荣王那样深恨废后,以至于也恨上了废后的子女了。   说白了,还是乌拉那拉氏自己造的孽啊。   “他虽被圈禁,可到底还是皇子阿哥,该有的东西,本宫自然不会短了他。”嘤鸣淡淡道。她忽然又想起历史上荣亲王的英年早逝了,难道就是死在风湿腿疾上??只是这个病想要致死,似乎是个很漫长的事儿,难道历史又被改变了?   嘤鸣暗自摇了摇头,反正这些都不打紧,荣王不管能活几年,都是不得自由了。   倒是五福晋索绰罗氏,日夜衣不解带服侍,听说自己都累得病倒了。   随着天气日益寒冷,在太医的照料之下,荣王的病情不但没有缓解,听说反倒是愈发厉害了。太医回禀说,荣王因为腿疾疼痛难忍,以及连续数日彻夜未眠,其人形销骨立,羸弱不堪。   得知此事,嘤鸣忍不住问弘历:“你要不要去瞧瞧?”   弘历只冷着面孔道:“朕说了,不会再见这个孽子!”   嘤鸣叹了口气:“要不……我替你去瞧瞧?”   弘历没有出声,但嘤鸣知道,他这是默许了。弘历再怎么厌恶,那也终究是他的亲生儿子。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嘤鸣便乘了凤舆,只身出宫,前往荣亲王府。   果然,负责看守荣王府的侍卫们一早得了弘历密旨,不等嘤鸣开口,便主动开门,请她入内了。   荣王府还保持着贝勒府的规格,因为荣亲王封王后没多久便被弘历圈禁,原本该提一级的府邸,内务府也懒得费这个力了。   虽是贝勒府,但规格也不低了,皑皑白雪之下,飞檐斗拱,苏式彩绘,甚是精美的殿阁、颇为雅致的院落,正房前,两株红梅熠熠绽放,嘤鸣仔细一瞧,便知那只来自徽州的珍品、铁骨红梅。   刚走到屋前,便听见里头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荣亲王那有些嘶哑的声音:“我不喝!!喝这些劳什子有什么用!反正,我的病是好不了了!”   然后便是女人的哭声响起,仔细一听,嘤鸣便知那正是五福晋索绰罗氏,索绰罗氏抽噎着道:“爷就算不为了妾身,也想想在宫里的额娘和绵毅啊!”   绵毅,便是荣亲王送进宫给愉妃抚养的那个皇孙,原本该取名为“绵亿”的,可是愉妃愣是给改成了“毅”,大约是希望这个孩子能性子坚毅些吧。   “有我这么个儿子,也只会叫汗阿玛更加厌弃了额娘!”荣王满腔颓废,“所以,我还是死了得了!”   五福晋大惊,忍不住哭嚎道:“爷这是说得什么话!您若是去了,叫妾身怎么活呀!”   荣亲王冷哼了一声:“我死了,这荣王府也就不会被圈禁下去了,你不也是解脱了吗?”   这样刻薄的话,让嘤鸣听得不禁皱眉,病重之际,妻子不离不弃照顾,竟换来如此冷言相向……荣王的性子,当真是凉薄啊!   嘤鸣推门入内,便看到五福晋愕然在床头,眼中悲怆难以自抑,突然,五福晋一把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小弯刀,蹭的一声拔了出来,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妾身若一死,爷是否便可以相信妾身的心意了?!”   那小弯刀似乎是蒙古王公进献之物,刀刃异常锋利,稍一接触肌肤,便见五福晋的脖子被割破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珠子颗颗滴落,血珠子伴着泪珠,混合在一起,滴滴坠落。   嘤鸣见状,二话不说,上去便将五福晋手中的弯道夺了过来,人不知斥道:“你犯什么糊涂!!”——为了一个根本不曾怜惜过你的丈夫,这般自残身躯?!   嘤鸣的出现,让这里所有人的都惊呆了。   如太医所言,荣王现在瘦得不成人形,鹳骨都凸起了,眼窝凹陷,完全没了人形!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英姿清朗的荣亲王?分明是半截身子入土的饿死鬼!   荣亲王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纳兰皇后,忽然,他面露惊喜之色,急忙问道:“皇后既然来了,那、那……汗阿玛呢?!”   嘤鸣淡淡将小弯刀收回鞘中,冷冷道:“他没来!”   荣王眼中的一抹神采立刻黯然了下去,他喃喃道:“我就知道,在汗阿玛心目中,我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儿子,他怎么可能来看我?”   第769章、儿子知错了!   荣王眼中的一抹神采立刻黯然了下去,他喃喃道:“我就知道,在汗阿玛心目中,我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儿子,他怎么可能来看我?”   听了这话,嘤鸣怒了:“就因为他在心目中,你不是最重要的儿子!所以你便要火烧九州清晏?!”——就为了成为弘历最重要的儿子,不惜拿自己父亲的性命当赌注吗?!   荣亲王笑了:“那又如何?反正我早已打定主意,那日,若是不能救出汗阿玛,我也会一起陪葬!”   听了这话,嘤鸣更是怒不可遏,于是上前两步,狠狠一个巴掌便摔在了荣亲王那张枯瘦的脸上,“你这是再拿本宫丈夫的性命来赌博!!你这个孽障,的确是该死!!”嘤鸣气急之下,再度扬起巴掌,想要再打。   “皇额娘!!”五福晋急了,上前一把便抱住嘤鸣的大腿,“您别打他!爷是病糊涂了!”   嘤鸣冷笑着瞪了五福晋一眼:“本宫看他清醒得很,一点都不糊涂!反倒是你糊涂至极!!明摆着,他根本不在乎你这个妻子,你还在乎他做什么?!”日前,五福晋哭着哀求她指派几个太医下来,嘤鸣着实动了恻隐之心。   如今看着五福晋这幅样子,当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五福晋嘤嘤哭泣着道:“五爷,终究是妾身的丈夫啊!”五福晋说出这句话,顿时泣不成声,她伏在地上,身躯颤抖不止。   嘤鸣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了,只得恨恨一甩袖子,转头看着荣王那副冷漠的面孔,“你就那么惦记这昭绘,心里竟容不下旁人?!”   听了这句话,荣王倒是面色不改,可五福晋却惊在了当场,她嘴唇依稀颤抖:“皇额娘……您、您说什么?!”   嘤鸣冷冷道:“没什么,只不过是男人的本性,个个都犯贱罢了!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最好的!!执念之下,哪里懂得什么是‘喜欢’?!不过是占有欲罢了!”   听了这话,荣王反倒是怒了:“皇后当年,狠心拆散我跟喈喈,非要她嫁给老六!如今还说风凉话!皇后哪里知道我对喈喈的心意?!”   “喈喈……”五福晋呆若木鸡,她面上满是绝望之色:“喈喈?是六弟妹???爷前几日夜里梦中呓语唤的,原来不是大公主……”五福晋想到此,不禁泪水簌簌而下。原来,她的丈夫,从未真心喜欢过她……   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女人,嘤鸣又是一阵无奈,“不管你信不信,你和昭绘的事儿,本宫没有干预过!!本宫当年再度回到皇上身边的时候,昭绘已经被皇上订婚给了永瑢!”   荣亲王嗤笑了一声,“反正事情过去那么多年,皇后怎么说都行!”   嘤鸣冷哼了一声:“不信拉倒!本宫也不在乎你信不信!!本宫是看在你这些年,没去破坏永瑢和昭绘的夫妻关系,才懒得找你麻烦的!!”   荣亲王冷笑了笑:“我去破坏他们夫妻关系?这对喈喈有什么好处?!她们已经是夫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除了心里惦记着,还能怎么样?!!”说到最后,荣亲王怒目崩裂,几欲歇斯底里。   嘤鸣一愣,莫非荣亲王对昭绘,倒是不掺假……   幽幽叹了口气,“永瑢与昭绘一直夫妻恩爱,本宫也便不说什么了!可你,终究是个不孝的孽子!”嘤鸣气得咬了咬牙齿,“这些年,皇上对你一直十分重用,也一直以为你是最孝顺的儿子!可没想到,是他看走了眼了!”   荣亲王不屑地冷笑了笑:“汗阿玛对我重用?!他给我的,比起十四弟和十六弟,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他只不过是想让我学五叔,做个兢兢业业的贤王,到时候给十四弟卖命罢了!”   嘤鸣怒道:“你什么资格埋怨你的皇父?!!”嘤鸣指着荣亲王的鼻子叫骂:“你身上穿着绫罗,吃的珍馐,全都是他给你的!!纵然十根手指头不一样长,但他给足了每一个儿子荣华富贵!!他从未苛待过任何一个儿子!!若没有这样的父亲,你凭什么享受这一切荣华富贵?!!你吃他的、喝他的、用的他!!有什么资格抱怨他?!!”   这样一通夹枪带棒的怒吼,生生把荣亲王给吼得懵了。   “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这个孽子?!!是你老子让我来的!!现在看来,我是来错了!!”嘤鸣气急败坏之下,什么粗话也说出口了,竟直接叫弘历为“你老子”。   说完这句话,嘤鸣也懒得理会荣王如何反应,直接袖子一双,扭头便走出房门,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气死老娘了!!”   而里头床榻上的荣王,错愕失神,眼中浮现起的是复杂的神色,他忍不住想,自己……是否真的错了?!汗阿玛待他纵然不及十四弟和十六弟,但也算不错了……   “额……”可是房门外矗立的人叫她呆住了,她忍不住脱口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不来吗?”   来者真是咱们的皇帝陛下,弘历脸色矜持着肃色,惜字如金地道:“朕,是来接你的。”说着,便伸手上来,握住嘤鸣的手,“别置气了,回去吧。”   然后的弘历的声音,终究落在了荣王夫妻耳中,只听得里头噗通一声,荣王竟从床上翻了下来,扶着墙壁竟走了出来。五福晋跟在后头,急忙搀扶着他。   “汗——汗阿玛!!”荣亲王噗通跪了下来,朝着弘历的背影哭嚎着唤了一声。   弘历条件发射似的停住了脚步,但是他并没有回头。只略停了片刻,又继续拉着嘤鸣的手前行了。   荣王哭嚎了起来,撕扯着嘶哑的嗓子道:“汗阿玛!儿子知道错了!”他伏在冰冷的地上,泣不成声。   弘历依旧没有回头,但他出声了:“老五家的,扶他回房,好好养病。”   荣王听了,忍不住更加涕泗横流,哭得不成样子。   回去的路上,弘历保持着沉默,宫车碌碌行驶在平坦的水泥路上,嘤鸣叹着气道:“想来,他是真的幡然悔悟了。”   弘历握着她的手道:“那也是被鸣儿骂醒的。”   嘤鸣顿时尴尬了,看样子她里头大吼大叫,竟全都被弘历听了进去!   “咳咳!我……我也是一时激动……咳咳!”一时间嘤鸣的老脸有些发红。   弘历笑了,笑容甚是温暖:“朕知道,你是在替朕抱不平……那些话虽然粗俗激烈,可朕听着,心里觉得暖暖。”   嘤鸣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弘历,你打算解除荣王的禁足吗?”   弘历嗖的冷脸下来:“就算他知错了,朕也没原谅他呢!何况,他病成那个样子,还面受打扰得好。”   嘤鸣点了点头。   第770章、烟儿的桃花运   所有不安分因素全都被压了下去,十二阿哥闭门思过,荣亲王被圈禁,宫中嫔妃也俱是上了年纪的旧人,自然无人给嘤鸣添堵。如此一来,小日子倒是过得飞快。   十二阿哥的情况还好些,只是不许出门而已,旁人还可以去探视他。因此十二阿哥与荣亲王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荣王府被封锁,若无圣旨,任何人不得探视。十二阿哥那儿,又有和敬大公主求情,所以不过一年多功夫,闭门思过便解除了。   经过了这次教训,十二阿哥倒是真的学乖了,老老实实读书,戾气也被磨掉了。只是弘历依旧不喜欢这个儿子。   转眼便是乾隆三十年的春天,十阿哥永琳被赐了多罗贝勒爵位,分府出宫,也即将迎娶嫡福晋章佳氏——章佳氏虽不是满洲八大姓之一,可十福晋的阿玛是那位赫赫有名的伊犁将军阿桂。有这么出身体面的儿媳妇,怡贵妃自然也很高兴。   小永瑶两年前也入读兰台学宫了,嘤鸣算是清净了下来。弘历这几年也很“努力”,努力地想再“制造”一个儿子出来,可惜未能如愿。   这一日下午,嘤鸣才刚尽了月事,可掉了那么多血,还是倦懒得紧,便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不爱动弹。   弘历眼神忽的格外幽怨,“鸣儿,你说朕是不是老了?”——当初他为了留住鸣儿,想让她怀上孩子,结果不消一月功夫,便得偿所愿。想想自己当初的本事,弘历不胜唏嘘:岁月不饶人啊。   嘤鸣黑线无比,弘历已经五十五岁了,孙子都一溜串了,居然还想要儿子!皇长孙绵德都已经指婚了,年底便要娶福晋了。   “我说,你别闹了成不成?”嘤鸣郁闷地道,“你还嫌儿子少呀!”   弘历道:“朕的子嗣倒也不算少了。只不过——”弘历瞅了她一眼,“可朕与你的孩儿,就只有永琚和永瑶而已!”   “鸣儿,你什么时候给朕再生个儿子?”弘历笑眯眯打量着嘤鸣的腰腹位置。   嘤鸣嘴角抽了抽,便道:“不是我不想生,怀不上我有什么法子?!”说着,便耸了耸肩,做无奈状。这倒也是实话,怀不上……现在的她的确不容易怀孩子。   弘历顿时有些恹恹:“说白了,还是朕老了……”   嘤鸣打量着弘历,说实在的,弘历虽然年逾半百了,但保养得宜,看上去年轻至少十几岁,身体状况也很不错。哪方面……咳咳,也还蛮生精活猛的。   见他如此模样,嘤鸣有些不忍,便索性跟他说了实话:“其实问题不在你身上,而在我身上。”   “什么?!”弘历心中一震,忙关切道:“鸣儿,你身子怎么了?!”   嘤鸣略一忖,便道:“简单点说,就是因为的法力的修为现在比较高了,所以受孕的几率也变低了。”   这番话虽叫弘历觉得天方夜谭,但得知嘤鸣并不是身子有恙,便也安心了少许,于是蹙眉忙问:“这是何道理?!”   嘤鸣“唔”了一声,“那个生物课本上不是写了吗?越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动物,数量越是稀少。我现在的修为,算得上是食物链顶端了。”——她带回来的那些教科书,理科部分,弘历已经差不多吃透了,这么说,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弘历虽然明白嘤鸣的意思,也他还是不能接受,甚是咬牙道:“朕就不信了!”于是饿虎扑食,将嘤鸣摁倒在美人榻上,解扣子褪裤子,蛟龙入穴,大白天的就那啥啥了起来。   海晏堂的宫女倒是识趣,连忙关好殿门,守在外头——这种事儿,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她们知道该怎么做。   当里头的声音稍稍止息的时候,几个脸嫩的小宫女已是脸颊飞红,几乎都要滴血了。   内殿中,弘历埋头在嘤鸣汗香腻腻的脖颈间,热热吐息,戏谑问:“鸣儿,朕厉害不?”   对此嘤鸣只得暗啐,这厮年纪越大,脸皮也是厚得堪比城墙啊!!   于是连忙推了他一把:“今儿可是初九了,最晚天黑,孩子们可就该回来了!”——她可不想教坏了孩子。   弘历却道:“正因为他们要回来了,晚上还不晓得要在你这儿闹腾多久。朕才只好白天抓紧时间了!”   嘤鸣翻了白眼,儿子们十天才能回来一次,她自然是要在海晏堂摆个家宴,好生团聚庆祝一番。永琚永瑶虽然在阿哥所有住处,但这一天晚上,通常会在海晏堂留到很晚才回去,左右明日是旬休之日,不必早早起床。   正说着话,王钦在帘子外禀报道:“皇上、娘娘,两位阿哥已经进了圆明园!”   听得这话,嘤鸣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也忙催促弘历更衣起身。   弘历满脸怨气:“回来这么早干什么?!”便也只得叫人进来伺候更衣洗漱。   重新拾掇妥当后,便听见殿外传来小永瑶笑咯咯的声音:“我都不晓得,原来八姐姐还会绣荷包呀!真稀奇!”——小永瑶会有这种调侃,是因为八公主瑚图里自生母颖妃去世之后,就一直教养在豫嫔博尔济吉特氏膝下,有豫妃这个不通女红的母妃,自然八公主的性子也是如此。   被豫妃教养长大的八公主,也长大成人了,长成了女汉纸,骑马、射箭、摔跤样样精通,甚至还嚷着要求学打枪,弘历拗不过,还真的叫人教了她。这位公主,当真比阿哥都不逊色呢。只是宫中嫔妃都不喜欢这个性情野蛮的公主,然而弘历对丧母的八公主颇有怜爱,倒也无人敢把她怎么样了。所以小永瑶才说八公主会绣荷包,是稀奇事儿。   永琚也忍不住笑道:“嗯!绣得还不错!瞧那俩水鸭子,活灵活现的!”   永瑶道:“八姐姐说了,那是鸳鸯!”   “鸳鸯?哈哈哈——”永琚爆笑不止。   第771章、太污了!   永琚永瑶笑咧咧进了海晏堂,唯独烟儿一脸烦躁之色,倒是可惜了他那张俊美如玉的脸蛋了。   烟儿肉身长大,端的是是少年英姿,面如冠玉、眸若朗星,比嘤鸣的大儿子永琚都要俊美呢,这般长相,怕是也只有小永瑶长大之后,想来才可以媲美了。   烟儿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身形已见颀长之态,一身松花色云缎长袍裁剪合体,腰间系着白玉腰带,一方翠绿的五福捧寿翡翠佩坠着,垂下五彩攒心丝绦。足蹬白底朝靴,头戴青莲色瓜皮帽,帽子正中是一方羊脂美玉,瓜皮帽下那张稚气未退的脸蛋上浮着恼羞欲烦之色,永琚与永瑶的调侃,大是叫烟儿恼火。   嘤鸣却笑嘻嘻伸出手,把烟儿手里的那个荷包给一把揪了过来,瞅了一眼之后,也忍不住“噗嗤”笑了,笑着永琚道:“亏你能看得出这是鸭子来!”——这哪里有什么鸭子鸳鸯,分明是一对乱糟糟的乱草堆啊!   小永瑶认真地道:“皇额娘,这不是鸭子,是鸳鸯!”   烟儿脸蛋黑了几分,“鸳鸯你妹的!!”   小永瑶再度认真地矫正道:“烟儿哥哥,我没有妹妹!”   烟儿气得瞪了小永瑶一眼,“没有就让娘亲给你生!!!”   嘤鸣听了这话,手里的翡翠串珠已经朝着烟儿的脑袋瓜子掷了出去,“你当老娘是母猪啊!!”   烟儿可怜兮兮揉着自己脑门:“娘亲不是一直想再生个闺女吗?我哪儿有说错?”   永琚也忙附和地点了点头:“是啊,皇额娘从前就爱把十六弟打扮成公主,还给他擦脂抹粉呢!”   嘤鸣不禁恼了,老娘不就是给永瑶擦了一回胭脂吗?何况那是小永瑶自己吵着要的,“给我闭嘴!”——嘤鸣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这时候,穿戴整齐的皇帝陛下这才从里头走了出来,语气似乎有些不悦:“吵嚷个什么!”   三个孩子急忙打千,给弘历请了安。   小永瑶年纪最小,自然第一个跑上去撒娇:“在跟皇额娘说生妹妹的事儿呢!”   听了这话,弘历眉开眼笑,“恩恩!安心等着吧,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嘤鸣恨不得翻白眼,这种空头支票你也敢开?!   “啪!”葱嫩的巴掌拍在了剔红倭角小炕几上。   这下子四双眼珠子全都转了过来,尤其是弘历,那双凤眼瞅着被嘤鸣拍在炕几上的那只荷包瞅了良久,“这是谁绣的乱草堆?”   “噗嗤!”嘤鸣憋不住笑了出来,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仔细瑚图里听见,不依呢!”嘤鸣捧腹道。   弘历笑着问:“原来是那丫头的女红啊,怪不得……”怪不得绣得这么差劲,弘历拿起来仔细端量了两眼,便问:“瑚图里给你绣的荷包?”   没等嘤鸣回答,永琚永瑶便齐齐伸出手指指着一脸郁闷加烦躁的烟儿,清脆地道:“给他的!”   弘历一怔,瞅了烟儿两眼,“瑚图里给你荷包做什么?”   烟儿的表情顿时更加郁闷了。   小永瑶道:“汗阿玛,我们回海晏堂的路上,就被八姐给‘守株待兔’了!荷包是八姐硬塞给烟儿哥哥,八姐还说,烟儿哥哥若是弄丢了,定不饶他!”   弘历被小儿子稚嫩的语气给逗笑了,还“守株待兔”,你倒是学会成语了!但是,片刻后,弘历就笑不出来了,瑚图里硬塞给纳兰烟的?而且还警告纳兰烟不许弄丢?!   作为过来人,弘历怎么会不懂这里头的猫腻?!   所以,下一刻,弘历看向烟儿的眼神有点不善了,这小兔崽子——长大了是吧?勾搭朕闺女是吧?!长得果然一副小白脸样儿!   嘤鸣也笑了,笑着摸着烟儿嫩生生纠结的脸蛋:“哟,娘亲的烟儿长得好俊!叫瑚图里都倾心了呢!”——烟儿的优点,也就是这张脸了,从小到大,他长得都非常好看,光刷这张脸,就能让不少小宫女脸红心跳了。   烟儿恹恹叹了口气:“娘亲!我现在都快烦死了!”——八公主有什么好,麻蛋,被她盯上,躲都躲没处躲!   弘历不悦地“哼”了一声,“你有什么好烦的!朕的女儿瞧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嘤鸣一愣,“你不是打算叫八公主嫁去科尔沁吗?”——所以才交给豫妃博尔济吉特氏抚养。   弘历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从前是为了安抚蒙古诸部,才一直联姻。如今,谅他们也不敢不安分!”——语气里透着自信,枪械的使用,让弘历在战争中吃到了足够的甜头,西南土司平定了,大小和卓安分了,匪患倭寇剿了个干净,海上节节占据吕宋诸岛……这时候的大清朝国力,完全不必鸟蒙古诸部了。   八公主长得也愈发如花似玉,小嘴儿也够甜,弘历自然也不舍得把她远嫁了。   “这……”嘤鸣瞄了瞄烟儿,又看了看弘历:“你该不会是打算……”——让烟儿做额驸??   弘历捋了捋胡须,对烟儿道:“三年前,朕要收你为义子,你拒绝了。如今能做朕女婿,也是你的造化!”   烟儿听了这话,差点没哭出来来,当即冲着嘤鸣道:“娘亲!你可得救救我!我才不要娶那个丑八怪呢!”   弘历的老脸黑了,你说谁是丑八怪?!!朕这几个女儿中,独属瑚图里长得最漂亮!!于是弘历怒斥道:“放肆!!”   烟儿识趣地选择闭嘴,转而精神传音给嘤鸣:“娘亲,八公主长得太丑了!身上一根毛都不长,我才不要呢!”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怎么烟儿的审美观还没纠正过来呢?记得好多年前,烟儿就扬言要娶个浑身毛发浓密顺滑的媳妇……就因为八公主没有一身浓密的毛,所以她就成了丑八怪了……   嘤鸣叹了口气:“你都这个年纪了,总得娶媳妇吧?”烟儿的实际年龄实在是不小了,总不能永远单身吧?一百九十岁整,眼看就奔二百了,该娶老婆了!她倒是瞧着八公主不错,长得漂亮,性子也爽利。配烟儿还满不错的。   烟儿正色道:“要是娶不到自己喜欢的类型,我情愿永远不娶媳妇!”   嘤鸣嘴角抽搐,你喜欢的类型……就像你养的那只雪獒那样的类型吗?!!烟儿真的很喜欢那只雪獒,每天给它梳毛、定期洗澡,给叫身边的针线上人给雪獒做漂亮的小衣裳。   但是——日日那啥啥,太污了!!   简直不忍直视啊!   咳咳,不得不说,嘤鸣的思想实在是太腐了!   第772章、仙境家宴   永琚歪着脑袋问:“阿烟,你是不喜欢八姐那种野蛮的性子吗?”——比起他老娘,永琚还是蛮单纯的……   烟儿从善如流点头:“嗯,不喜欢。”   永琚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女人还是温柔点的好。”   嘤鸣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才多大?!别一副你很懂的样子!”永琚才刚满九周岁,居然也研究起女人来了!   永琚朝自己额娘吐了吐舌头,“等我长大了,娶福晋一定不娶八姐那样儿的。”   小永瑶也一旁若有其事地点头,“对,不娶!”   “你们都给朕闭嘴!!”咱们的皇帝陛下终于忍无可忍了,大的小的,居然都给纳兰烟帮腔,全都胳膊肘往外拐!有你们这么当弟弟的吗?!   可是在永琚和永瑶眼里,烟儿才是自家人,和他俩一样,都是嘤鸣的儿子,可八公主是旁人生的,自然是外人。   嘤鸣见状,忙笑着劝道:“姻缘这种事儿,强扭的瓜不甜。”瞅着弘历脸色嗖的更黑了几分,嘤鸣又急忙话锋一转,道:“不过烟儿和瑚图里还都小,不急!”——都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跟孩子没什么区别,今儿喜欢,保不齐明儿就不喜欢了呢。咸吃萝卜淡操心个啥?   瑚图里尚未及笄,想来弘历也还不舍得这么快把她给嫁了。   旬休回宫,烟儿也是住在宫里的,海晏堂旁边有他的住处,若是弘历不留宿海晏堂,烟儿便腻歪着跑进她的药园世界住一宿,顺道摘点首乌果、割点玫瑰蜜、采点悟道茶……   烟儿最讨厌的,自然还是药河边那丛仙品紫竹了,如今已经长了葱葱郁郁的一小片竹林,竹叶细密,紫光盈盈,当真是巍然壮观。   在紫竹下,摆个紫檀木根雕茶艺桌,烧一炉药泉水,泡一壶悟道茶,端的是一番享受。   不光是烟儿,永琚和永瑶也跟着进来了。   永琚光溜溜跳下药河,捉了一条肥大的黄花鱼,那大鱼野性十足,扑棱着溅了他一脸水。   永瑶屁颠颠摘了一大篓大红枣,捧着一路跑来,生生洒了一地,红郁郁滚在青草地上,宛若颗颗玛瑙。   旬休日来个家庭聚餐,已经是惯例了,食材一律取自药园世界,几个孩子自己动手采集。   永琚最爱吃海鲜,捉了鱼、摸了虾、逮了鳖,正欲再整俩乌贼,嘤鸣赶忙制止,她和弘历,外加三孩子,也不过才五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东西?   药园仙境不能叫外人进来,全都得她自己动手,她可不想累出屎来!   生长在药河里的海鲜,那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味,也无需太做得太精细,黄花鱼宰了去内脏、洗净,然后起锅,烧热两大勺油,将黄花鱼两面煎过之后,加水煮开,然后小火慢炖半个时辰既可,也不需要加太多调味料,盐适量、葱姜香菜少许既可出锅。   第二道菜是油焖大虾,趁着清炖黄花鱼的空档,将那半盆活蹦乱跳的河虾,挑了二十来只个大留下,每一只都有巴掌长,二十来只便是满满一大盘了。让大的两个孩子打下手,烟儿看顾着清炖黄花鱼的锅,永琚负责把她挑选出来的大虾剪去须爪,小永瑶则在一旁闻着香味流着哈喇子。   至于孩子他爹,正悠闲地坐在桌前椅子上,品着悟道茶,日子过得跟地主老爷似的。反正大男子主义的弘历是决计不会搭手帮忙的。   嘤鸣也没捯饬太多,砂锅闷了只老鳖、清炖了黄花鱼、油焖了大龙虾之后,再清炒了山药、凉拌了个银耳,煮上一锅红枣汤,就开饭了。   这顿饭虽然简单,却比御厨做得都好吃。   这不是因为嘤鸣厨艺好,而是因为材料好。   所以到最后,荤的素的全都吃了个底朝天,个顶个也是撑了个肚皮滚圆。   永琚拍着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要是天天都能吃皇额娘做的菜,那该有多好啊!”   嘤鸣哼了哼,她可不乐意天天下厨,便开口撵人:“吃饱喝足,就各回各处!”   小的都撵走,嘤鸣和弘历也从药园世界出来了。   喝一杯悟道茶,解解腻,毕竟吃了那么多油腻东西,嘤鸣也肚子也有些胀。即使孩子不在的时候,她也偶尔去药园仙境打打牙祭,弘历自然也跟着混吃混喝。   不过一下子做五道菜,这是孩子们回来之后,才有的规格。按人头,一人一道菜。若是只有她和弘历,她就只做一荤一素,而且不会天天做,隔三差五一次吧。   弘历也吃得很是心满意足,悠悠然喝了一杯茶,饱暖之后,那自然是……思那啥啥了!   于是拥着嘤鸣便倒向床榻。   一番滚来滚去、妖精打架之后,弘历满脸都是饕餮足了的笑容,“纳兰烟虽是庶出,但论相貌气度,倒是随了明德,也勉强配尚主了!”   嘤鸣叹了口气,她已经解释过无数次了,烟儿不是她哥的孩子!可弘历就是不信,她也是在没辙了!   “我觉得倒是不急,缓两年再说吧!”嘤鸣只得选择拖延战术。   弘历眯了眯眼:“鸣儿,朕怎么瞧着,你不太乐意的样子?”   嘤鸣沉默了一会儿,但并没有回答弘历的话,而是倦懒地合上秀眸,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弘历的声音依旧未停,“和佳、和敏、和惠三个,你都甚是疼爱,视若己出。可朕这些年瞧着,你唯独对瑚图里有些疏离的样子。”——不过也只是有些疏离而已,鸣儿并未有半分亏待瑚图里之处,别的公主有的,她也全都有。所以弘历一直也没说什么。   嘤鸣睁开了眼眸,“大约是合不来吧。”   弘历道:“可是……颖妃在世时候,瑚图里曾经高热不退,你还救过她的性命呢。”——那时候,鸣儿分明很是怜惜这个孩子。   嘤鸣只能沉默以对,她总不能说,颖妃的死是她一手算计的吧?是她安排好了计谋,让庆妃的妹妹吉嫔陆羽裳操作,挑唆心中早有不忿的七公主苏勒,让她毒杀颖妃……   算计死了颖妃,嘤鸣并不后悔,但面对八公主的时候,难免欢笑不起来,便索性冷淡对待。   弘历又道:“若说旁人不喜欢野蛮些的女孩子,朕自然信。可是鸣儿你……”弘历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咱们的婧欢若还活着,也必然是这般男孩子性子。”   嘤鸣眼珠子一转,便道:“所以看到瑚图里,我就会想起婧欢,心里便不舒服。”——跟女儿分开这么多年,偏身她都不能回去看一眼,心中怎么能不难过?   听了这话,弘历神色一怔,满面愧色地道:“都怪朕不好……朕没有保护好婧儿……”   如此,弘历便没再替八公主的事儿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773章、麻蛋!居然摸我屁股!   乾隆三十年的五月初十,是个天高气爽的晴好日子。   从兰台学宫回来的几个阿哥早已聚作一团,或是相约出宫去顽,或是去哪个哥哥府上听戏耍乐,或是索性白龙鱼服,扮作富贵人家子弟,去那京中最热闹茶楼酒肆戏班乐呵一日,反正总有去处。   嘤鸣倒也不拦着,一个月就放三天假,总得劳逸结合,叫他们放松一下。   可这一大早,烟儿便如火烧了尾巴一般,闯进了嘤鸣的寝宫里,嘤鸣才刚起来没多久,旗髻还没梳好呢,烟儿便从正在给她梳头的宫女春莺胳膊底下钻了过来,伏在嘤鸣腿上便道:“娘亲!我在你这儿躲躲!你让她们都退下!”   “嗯?”嘤鸣一脸疑惑之色。   只听薛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屈膝道:“主子娘娘,八公主求见。”   嘤鸣瞄了烟儿一眼,不禁笑了,合着是被瑚图里一路追着,所以躲到这儿来了?   嘤鸣一挥手便斥退了左右服侍之人,烟儿身形一晃,便化作一只火红色毛茸茸的松鼠,乖巧地窝在嘤鸣腿上,那松鼠唉声叹气,口吐人言:“追得也忒紧了点吧?娘亲,我干脆当几天松鼠得了……”   嘤鸣摸了摸那久违的柔软顺滑浓密的红毛,笑呵呵道:“没问题啊,随你!”——大不了回头跟弘历说,烟儿跑出宫躲着了。   正笑着,便听见八公主扯着嗓门叫嚷:“纳兰烟!!你给我滚出来!”   海晏堂这里,原也不是公主们可以撒野的地方,可八公主气急了,又被海晏堂外的几个太监拦着,便愈发气得火气上涌,最后愣是推开了阻拦的太监,径直闯进了内殿中。   嘤鸣皱着眉头,便斥道:“本宫没传你进来!!瑚图里,这海晏堂,可不是由得你擅闯的地方!”   八公主见状,忙屈膝行礼:“瑚图里无状,还请皇额娘赎罪。”   嘤鸣本也不是要为难她,便摆手道:“罢了,你也瞧见了,本宫妆容还没打理好呢,你退下吧!”   “皇额娘!”八公主急了,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双剪水秋眸中带着哀求之色:“皇额娘,我是来找纳兰烟的!”   嘤鸣淡淡扫了一眼四周:“你也瞅见了,纳兰烟不在这儿!”   八公主气得跺脚:“我分明瞧见他闯进来了!”   “本宫没瞧见!”嘤鸣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手还握着烟儿毛茸茸蓬松的大尾巴呢!   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便道:“兴许,他是从窗户又跑出去了?”   八公主显然不傻,她不是好糊弄的,于是用一双狐疑的眼睛打量了四周,可惜并没能找出“纳兰烟”的踪影,便哀求道:“皇额娘,您让我见见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八公主是认定,肯定是皇额娘把纳兰烟给藏了起来,这海晏堂可不是别的宫苑,上头还有一层的,保不齐纳兰烟便躲在上头了。可是她身为晚辈,又不能搜一搜,否则叫汗阿玛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嘤鸣叹了口气:“瑚图里,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八公主满心不服气,“有些事情,若不争取,才是求不得呢!”   这孩子年岁不大,意志倒蛮坚定的,嘤鸣怜惜地看了一眼腿上的烟儿。烟儿烦躁地摸了牙齿,郁闷地“咕啾”了一声。   就是那“咕啾”一声,将八公主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八公主瞅见嘤鸣腿上的那一团毛茸茸,瞬间小女生的萌心被挑动了,也着实是烟儿的原形太可爱了,可爱到爆棚啊!!   八公主眼睛瞬间贼亮,一双眼睛都要变成心形了!   “皇额娘,您从哪儿弄来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呀!”八公主甜甜问。   嘤鸣继续冷着脸道:“瑚图里,你该退下了!”   见嘤鸣脸色不好,瑚图里不禁有些怏怏,只得再度屈膝:“是,瑚图里告退。”说是告退,临走前,瑚图里还是没忍住,上去便摸了烟儿的一把,才笑嘻嘻离开了。   她前脚一走,烟儿气得炸了毛,又一次口吐人言:“麻蛋!!居然摸我屁股!!“   嘤鸣差点笑抽了,哪怕是化作原形,结果烟儿还是被瑚图里揩了油啊!!   烟儿气得跳脚,跳到梳妆台上,气得张牙舞爪,“气死我了!!这个丑八怪,心里变态!”   嘤鸣朝烟儿毛茸茸的脑袋上一拍:“够了吧!人家摸是松鼠,不是纳兰烟!”——那么可爱的小松鼠,谁不想摸一把呢?循亲王年幼的时候,也还不是把烟儿摸了个遍?烟儿怎么没骂永璋变态?   烟儿气呼呼甩着尾巴,“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她!她怎么还是追着我不放?!她是公主诶,难道还怕嫁不出去吗?!干嘛非盯上我了?!”   嘤鸣笑眯眯打量着烟儿,“瑚图里的性子,很是坚毅,轻易不会放弃的。”   烟儿挥舞着爪子,气呼呼道:“那我就多当几年松鼠,我就不信了,她还能嫁给一只松鼠?!”   嘤鸣“噗嗤”笑出声儿来,这个法子,还真是绝了!嘤鸣歪着脑袋问:“难道你就不打算娶个媳妇?”   烟儿滴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她:“娘亲!我说过了,我才要娶人类媳妇呢!丑不拉几,身上不长毛,难看死了!!我是松鼠诶!干嘛要夸物种娶人类老婆呢?!”   嘤鸣笑着说:“夸物种的婚姻,又不是没出过,白娘子跟许仙不就挺恩爱的吗?”   烟儿不屑地“切”了一生,“结果,白娘子还不是永镇雷峰塔?她要是没嫁给许仙,至于混的那么惨吗?!我才不会跟她一样蠢呢!!”   嘤鸣道:“你放心,你和瑚图里之间,可没隔着个法海!”   烟儿撇撇嘴,径自抱起自己毛茸茸蓬松的大尾巴:“我看她就像极了法海!又丑又野蛮!”   好吧……烟儿看样子是真的不喜欢瑚图里。   于是一把捧起烟儿,又搁回自己腿上,一手慢条斯理抚摸着烟儿一身柔软细密的毛,徐徐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不愿意,自然没人能强迫得了你。”   第774章、情窦初开的少女啊   烟儿被八公主死缠烂打,最终只得化为原形,藏身嘤鸣寝宫中。   几日下来,八公主几乎把圆明园都翻遍了,可惜就是没有找到“纳兰烟”的踪影。终于,她不得不接受了嘤鸣的说法:纳兰烟去宫外躲着了。   可宫外的天地那么大,她去哪儿找呀?何况她一公主,又不能随意出宫。   八公主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挫折,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对此弘历也颇为不满,忍不住骂道:“瑚图里又不是毒蛇猛兽,他倒是跑得够快!”   嘤鸣斜眼瞅了一眼趴在翡翠荷叶盘中的烟儿,忍不住笑了。   “鸣儿!”弘历有些不高兴了,“你还笑得出来?!”   嘤鸣忙收了笑意,道:“我就说了,这种事情,强求不得!以烟儿的本事,他想走,没人拦得住。”——除非是她出手。但是,她才不会强迫自己儿子呢!   烟儿虽然极少展示自己的本事,但弘历如何能忘记三年前正月九州清晏失火那日的事情?才十岁的纳兰烟,便能一脚踢开大火缠绕的梁柱,而且丝毫没有被烫伤。   在兰台学宫,烟儿的武学课成绩也是最好的,远超一干皇子王孙,连武学博士们都望尘莫及。别人拿枪还拿不稳的时候,烟儿就已经能正中百步开外靶心了,别人连马背都爬不上的手,他已经能在马背上做各种花样动作了,至于摔跤——咳咳,现在已经没人敢跟他摔,只能永琚跟他对打,因为只有面对永琚的时候,他才会手下留情。   正因为骑射过人、身手卓越,弘历才颇有几分看重。毕竟在弘历眼里,烟儿只是修齐的儿子。   弘历原本一直觉得,自己女儿可以多嫁几个纳兰氏子弟,但起码得是承恩公嫡子才成!如今却相中了比庶子都第一级的私生子,还不是看在烟儿本领过人、早年救驾,再外加相貌俊美异常这三项。   嘤鸣叹了口气:“弘历,你说瑚图里怎么就非瞅上烟儿了呢?”——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瑚图里大可在满蒙勋贵子弟中择优而嫁,怎么就吊死在烟儿这颗树上了呢?她不可能看不出来,烟儿根本不喜欢她。   弘历道:“这事儿,朕问过瑚图里了。那是去年的事儿了,瑚图里在校场练习马术,正好是旬休,琚儿便带着纳兰烟也去了校场。你也知道,瑚图里的骑术很是不俗,琚儿见了,也是很是惊异,忍不住地夸赞,瑚图里因此也很是骄傲自得。可琚儿偏生又说了句:快赶上阿烟了!”   嘤鸣低头又瞄了一眼翡翠盘中的烟儿,烟儿无奈地抬了抬两只小爪子,那副表情分明是说:都怪琚儿不好!   “瑚图里向来自傲,当即便要跟纳兰烟赛马!”弘历继续道。   嘤鸣笑着说:“瑚图里肯定是输了。”自己儿子的本事,自己还不知道吗?自己儿子的性情,自己还不晓得吗?烟儿骑术过人,而且不屑于作假输人的。   弘历笑着说:“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要不是纳兰烟一把将她救了下来,只怕她就要摔下马背了!”   烟儿点了点毛茸茸的小脑袋,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被自己的竞争对手救了下来,八公主十分羞愤,当即溃奔而去,而后很久都没去校场。可时日久了,她便会想起纳兰烟,纳兰烟救下的时候……自然不可避免地肌肤相触,八公主又想起纳兰烟那俊美的模样,便不由自主怦然心动了。   虽然心动,八公主还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始试探性地接触烟儿。起初烟儿当然也没太在意,好歹瑚图里还是个公主,烟儿自然不至于无礼,几次接触,倒是谦和温润、不卑不亢。且烟儿也闭口绝不提瑚图里败给他的惨事,此事也从未外传出去。因此,瑚图里对烟儿好感就更多了,好感积蓄下来,便出现来送荷包的事儿。   当时,烟儿严词拒绝,竟是惹恼了瑚图里。学了好几个月女红才绣出来的荷包,竟然被人拒绝,瑚图里脸上如何挂得住?恼羞之下,便强行塞给烟儿,还警告他不许弄丢了!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唉……”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情窦初开的少女啊。”   “对了,说到八公主,七公主的年纪也到了该指婚的时候了。”——就是养在顺妃钮祜禄氏膝下的魏伊人的女儿,那个被烟儿拍散了三魂七魄,成了傻子的傻公主。   弘历揉了揉太阳穴,“苏勒的婚事,朕也真头疼得紧呢!”——一个整日直会傻呵呵笑的女儿,嫁人自然成了愁人的事儿!   嘤鸣便道:“七公主这种状况,也只能往低了下嫁了。好歹她是个公主,自然有得是人乐意娶!”   顿了顿,嘤鸣提出建议:“不妨挑个汉军旗家族,把七公主许了,也算是昭示满汉一家。”弘历虽然有些瞧不起汉军旗,但他一直都是标榜满汉一家的。   圣祖爷的时候,也有公主下嫁汉军旗的先例,所以七公主嫁给汉军旗子弟,倒也无妨。   弘历道:“顺妃似乎更属意他娘家堂兄、户部尚书阿里衮之子丰升额。”   嘤鸣暗忖,户部尚书?一听这官职就知道,是钮祜禄氏的嫡支,顺妃这个堂兄……堂得有点远。   叹了口气便道:“顺妃属意,钮祜禄家能乐意吗?”——人家好歹是世家大族、官职煊赫,尚主固然是荣耀,可尚七公主这种主,那就是丢人了!   弘历脸色一变,道:“他们还敢嫌弃不成?!”   嘤鸣无奈地道:“明面上自然不敢,你若下旨,他们也必然不敢抗旨。可堂堂尚书之子,又岂会乐意娶个傻妻?!”   弘历沉默以对,良久,他才道:“改日朕赏丰升额一个三等虾,叫他来问问话。苏勒素日痴傻,但性子乖巧,长相也十分漂亮,保不齐他就真的乐意呢。”   嘤鸣撇了撇嘴,“不信你就试试看。”——不见棺材不掉泪!   勋贵世家子弟授御前侍卫职,也是管理了,这也是一种恩赏。   所以,过了没几日,嘤鸣就在蓬莱府海边见到了钮祜禄丰升额……   第775章、朕最宠爱的公主!   这一天一大清早,弘历就叫顺妃把七公主好生拾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从蓬莱福海边儿的长廊经过,不要止步、也不要开口,如此既可。   而丰升额,也一大早就被叫去长廊对面的水榭中候着了。   弘历没打算让他们接触,只是让丰升额瞅一眼罢了,让他瞅瞅七公主有多漂亮。   的确,光论脸蛋,七公主的确满漂亮,瓜子小脸蛋,柳眉杏眼,身段也甚是婀娜,主要是因为她的生母魏伊人长得漂亮,弘历这个爹也不差。若是细细看,七公主还有二三分像嘤鸣呢。   水榭中,嘤鸣陪在弘历身边,丰升额肃身侍立一旁。直到七公主出现,弘历方才指着道:“那个,就是朕最宠爱的公主!”   弘历如此一指,丰升额自然赶忙转头去瞧,然后问:“皇上,您说的是哪位?”   ——不怪丰升额有此一问,因为对面的长廊中出现了两个公主!!   丰升额仔细瞅了瞅,便问:“是那位穿石榴红旗服的吗?”   嘤鸣差点没绷住要笑出来,且看对面长廊中,两个娇嫩年纪的少女,一个身穿湖绿色云锦对襟旗服,另一个就是丰升额口中的穿石榴红旗服的公主。前者自然是七公主苏勒,梳着珠翠满头的旗髻,乍瞧上去,倒是仪度温婉沉静。而后者自然就是八公主瑚图里了!   八公主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便挡住了七公主的去路。   七公主还是认得八公主的,于是咧开嘴,“嘿嘿”傻笑了两声。   这两声傻笑传遍蓬莱府海边,也传进了丰升额耳朵里。身为尚书公子的丰升额,也是一号俊俏少年,年才十七八岁,但也听闻了那位传中高烧烧成傻子的公主,心道,想必就是这位了。   八公主忍不住“噗嗤”笑了,娇声滴滴道:“瞧你那傻乎乎粉面含春的样儿!这是急着要嫁人呐!!”   七公主哪里懂这些,傻兮兮笑着,结结巴巴开口:“八、八、八……妹妹!”   八公主连应都不应一声,便道:“汗阿玛和皇额娘在那边儿呢,怎么不过去请安?”   七公主急忙摇头:“额、额娘……叫……回、回去!”   八公主嫣然一笑,道:“急什么!咱们去请个安再说!”说着,便硬是扯着七公主的衣袖,大步便往水榭这边来。   水榭距离长廊也不过几步远,八公主提溜小鸡似的,扯着七公主便走了过来。八公主倒是不失礼数,深深屈膝做万福:“给汗阿玛请安、给皇额娘请安。”   七公主也忙跟着似模似样地行礼,但终究是邯郸学步,比不得上仪态万千瑚图里。七公主那张傻脸,更是比不得巧笑倩兮的八公主!   七公主长相不错,但跟八公主愣是生生逊色一筹了,八公主年纪虽小,一双眼睛却明亮动人,比起七公主那双迷茫不知所措的眼珠子,不知要强多少。   弘历脸色黑了黑:“你怎么来了?!”   八公主娇俏一笑,嘴角泛起一双酒窝,甜甜道:“汗阿玛又没有不许女儿来这儿,女儿为什么不能来?”   这般娇俏可人的姿态,落在丰升额眼中,不禁怦然心动,脸颊都有些泛红了。丰升额心道,八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得皇上喜爱的女儿,没想到竟是这般娇丽动人……   弘历气坏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明明知道——”弘历话没说下去,但那意思已经很明白:你明明知道朕是有意撮合丰升额与你七姐姐,为何跑出来捣乱?!   八公主无惧地笑着,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汗阿玛,您别生气嘛~~这蓬莱府海边山水如画,何必置气,煞了风景呢。”   八公主惯来嘴甜,这般娇滴滴的样子,谁也不忍跟她置气。   七公主却有些着急了,她扯了扯八公主的衣袖:“八、八妹妹……我、我要回去!”   八公主回头唬了她一眼,“你是三岁小孩子嘛?一刻没有额娘就不成吗?!”   八公主的训斥,叫七公主伤心了,他撅撅嘴唇,便泪眼朦胧,“你、你……你坏!”结结巴巴说着,七公主突然狠狠推了八公主一把!   七公主原本也没多大力气的,可架不住八公主正穿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呢!稍微一推,便失去了平衡!   八公主“啊”地大叫一声,便朝水榭台阶上摔去!   这个时候,丰升额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箭步冲上前,一把扶住了堪堪倒地的八公主。只不过那台阶上终究不稳当,丰升额跑得又太急促,刺溜一声,自己也倒下了,不过八公主倒在他身上,倒是没受伤。   可如此亲密接触,少不得闹了个大红脸。   丰升额爬起来之后,也赶忙跪了下来,朝着弘历磕头:“奴才失礼,请皇上降罪!”——不管怎么说,他那般举动,多少占了八公主的便宜。   当时的情况,就发生在弘历眼皮子底下,自然是怪不到丰升额头上,便索性大度地挥了挥手:“罢了!都怪小七还跟个孩子似的!”   七公主智商也就维持在五六岁的水平上……   丰升额起身之后,又郑重朝着八公主瑚图里躬身一礼:“奴才失礼,还请八公主恕罪。”   八公主脸颊上红意未褪,格外显得娇羞动人,只是那娇羞中颇有几分恼怒:“谁叫你凑上来的!!我又没让你救!!”说着,她狠狠一甩袖子,便扬长而去。   看着八公主恼羞远去的背影,丰升额脸上微微有些黯然。   这一切嘤鸣都瞧在眼里,忍不住瞄了弘历一眼,“这小子倒是不傻!”——知道该追求哪个公主。   弘历老脸嗖的黑了几分!这叫什么事儿!朕是帮小七选额驸,怎么成了瑚图里……   嘤鸣暗自笑了笑,瑚图里当然是故意跑出来搅局的,她倒追纳兰烟,烟儿却没了踪影,如今听说七公主要婚配了,她自然不高兴!何况,当年颖妃故去,八公主也懂事了,自然知道自己的额娘是被七公主害死的!她如何愿意看到七公主嫁得不错呢?!   只是那一出闹剧,倒是意料之外了。   八公主明丽娇俏,也素喜华衣艳服,本就是个叫人看了挪不开眼睛的女子。丰升额见了会动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776章、钮祜禄善保   福海边的事儿传到顺妃耳中,自是大为恼怒,听说砸了不少瓶瓶罐罐。   自己女儿的婚事砸了,顺妃焉能不动怒?!   听说顺妃还跑去豫妃那儿闹事了,豫妃还是老办法,一脸懵懂地装作不懂汉语,把顺妃给气了个够呛。   不过顺妃倒是识趣,没跑嘤鸣这儿要求主持公道。顺妃明白,自己不讨纳兰皇后喜爱,索性便离得远远的。   这些年,弘历也没亏待过顺妃,一应待遇丝毫不逊色其他妃子。顺妃膝下又有一儿一女,将来日子有了依靠,也没再去勾搭弘历。嘤鸣自然也就没找她的麻烦。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养女七公主苏勒也到了该出嫁年纪了,顺妃心心念的想把七公主许配满洲勋贵世家子弟,可惜人家勋贵子弟也不乐意娶个傻子公主啊!所以顺妃才想起了自己娘家子侄,没想到却被八公主跳出来给搅黄了!   “你觉得八公主和丰升额有戏吗?”嘤鸣摸了摸正在摇晃尾巴的烟儿。   烟儿正磕着大松子,道:“要是她能嫁了,我就能解脱了!”   而身在兰台行宫的永琚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无聊,与他摔跤的布库,滑溜得跟泥鳅似的,虽不敢得罪他,但他也一次被摔倒过!真是叫人气恼!永琚想,若是阿烟在,一定能把那个泥鳅摔进泥里!   永琚瞄了一眼身边的哈哈珠子,眉头一皱,道:“我不是让你把蜥蜴塞夏承被窝里吗?怎么还不去?!”   那哈哈珠子的年纪与烟儿差不多大,十几岁的少年,俊朗的面孔上满是为难之色,“十四爷,夏博士可是皇上钦点的经学博士……”   “爷就是要治治他!”永琚冷笑道,“昨儿爷不就是午睡睡了头,晚去了一会儿吗?纳兰柳的手就他给打肿了!!”——纳兰柳长得跟阿烟那么像,有他在身边,好歹是个安慰。可没想到这仅有的安慰也不得不请假回家养伤了!   哈哈珠子忍不住心中嘀咕:您那哪儿是晚去了“一会儿”?整整迟到了半个时辰啊!夏博士当然生气了!只不过皇子阿哥打不得,因此只能伴读承受了。照理说,一般都是打哈哈珠子的,这回夏博士生气了,直接打了伴读纳兰柳手心二十记。   打手心小竹板,瞧着不起眼,打起手来,那叫一个疼,三五下就能打肿了,别说二十下了!纳兰柳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养好呢!   “赶紧去!顺便把给他饭菜里多下些巴豆粉!”永琚恨得咬牙切齿,“敢跟爷作对,我削不死他!!”永琚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狠辣之色。   那哈哈珠子吓得忙跪了底下,“十四爷三思!学宫里人多眼杂,若是被发现了,奴才一己之身不足为惜,可若是闹到万岁爷跟前,您也要吃挂落呀!”   永琚冷哼了一声,“阿烟去修理人,就从没被逮到过!”   那哈哈珠子嘴角抽搐了两下,连忙磕头道:“奴才可没纳兰侍读那般本事!”——自打入了兰台行宫,纳兰烟被少阴人,回回动手,回回都没败露,前前后后不知道敲了多少博士的闷棍了!   这位夏博士也是新来的,竟敢给十四爷不痛快——偏生纳兰烟休学了,这种阴人的事儿十四爷竟往他身上摊派了!他可没有纳兰烟那般神出鬼没的身手啊!一旦败露,必然会被兰台学宫开除!这样的后果,他自然承受不起。   他父母双亡,继母苛刻,是靠族老襄助,才好不容易进了学宫读书,原想一心读书,毕业了应该也能某个差事。可没想到闷头读书他竟会被十四爷瞧中,收了做哈哈珠子,原以为是个美差,不过跑跑腿,便能抱到大腿,哪里想到这位大腿给他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   永琚脸拉了下来,语气也有些阴沉:“怎么?你不肯听爷差遣?!”   哈哈珠子不由一个哆嗦,若是拒绝了十四爷,只怕以后也别想做十四爷的哈哈珠子了!可若是做……风险更大!   这哈哈珠子也是个聪明的,逼急了之下,只得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忽的脑子灵光一闪,便道:“十四爷,您若是要收拾夏博士,咱们可以另寻法子。”   永琚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法子。”   哈哈珠子笑着说:“据奴才所知,夏承已经年逾四十,妻子赵氏一无所出,却极为悍妒,怎么都不肯让夏承纳妾延绵子嗣!”   永琚笑了:“这夏承居然如此惧内!有趣有趣!你继续说!”   哈哈珠子笑容更灿烂了几分:“那夏承畏妻如虎,一把年纪了,奴才料想,他必然不愿子嗣断绝,百年之后无人承袭香火。”   “哦?什么意思?”永琚深深看了他一眼。   哈哈珠子道:“奴才觉得,那夏承在外头十有八九养了外室!就算没有外室,他必然也生了养外室之心!”   永琚连连点头:“有道理!”   哈哈珠子继续道:“所以,奴才觉得,应该先彻查一下夏承的老底,若他养了外室,便暗中告之她的夫人赵氏。介时,必然有一场好戏!”   永琚问:“若他没有外室呢?”   哈哈珠子淮笑了笑:“那也简单,安排个人,给他做媒养个外室不就得了!只要是如花似玉的良家女子,奴才不信他会不动心!”   永琚听了这话,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把拍在那哈哈珠子的肩膀上:“善保!你倒是挺聪明嘛!!”   没错,永琚数年前收的哈哈珠子就是这个名叫善保的少年,姓钮祜禄氏。   钮祜禄善保腼腆地笑了:“十四爷过奖了,都是些馊主意罢了!”   “主意馊点没关系,只要管用就行!”永琚笑眯眯叫钮祜禄善保起来,便吩咐道:“这事儿叫给你办了!爷等你的好消息!”   “能为十四爷效劳,是奴才的荣幸!“钮祜禄氏善保甚是谦恭的样子。   这般姿态,叫永琚很是受用,便道:“你去常佑那儿支五百两银子,算是给你经费!事成之后,爷重重有赏!”   听了这话,善保大喜,他心道,就算真给那夏承纳个外室,也用不了那么多银子,如此一来,他便有得赚了。想着家中整日还食不果腹的弟弟,善保忙不迭跪下,连忙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第777章、恩威并施   瓜尔佳常佑,也是永琚的哈哈珠子之一,不但出身著姓大族,其父更是户部侍郎,算是哈哈珠子中背景最雄厚的了,因此也一直是由他管着永琚的私人小金库。   所以当善保要来提走五百两银子的时候,常佑一脸的冷笑:“屁大点事儿,还得五百两银子?!”   善保不慌不忙道:“这是十四爷的吩咐,你看着办。”   常佑自然没胆子不给,便从袖中甩出一张银票,阴森森道:“你小子倒是涨本事了!仔细事儿办不成——哼哼,十四爷的银子可没那么好拿!!”   善保开心地收了银票,仔细叠好了,揣在袖中,“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说罢,善保脚步都轻了二两,扬长而去。   常佑狠狠啐了一口:“早晚有一天叫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永琚的几个哈哈珠子之间,那也是明争暗斗得厉害!谁都知道,十四阿哥虽然还小,却是实打实的嫡长子,未来的太子爷。将来的君前宠臣是谁,便看如今谁能讨十四爷重用了!原本纳兰烟休学,纳兰柳养伤,瓜尔佳常佑原以为该论在自己讨好了,没想到平日里不吭一声的钮祜禄善保竟然冒了上来!!   常佑眯了眯眼睛,圆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狠厉之色,“走着瞧吧!”   过了没几日,经学博士夏承的笑话便在兰台学宫传开了,夏承的原配赵夫人,发现夏承在外头养了外室,而且那外室竟然还已经给夏承生了儿子!   这下子,赵夫人火冒三丈,拿起大棒子便去找那外室的茬,生生把那外室给打了个半死,这个时候,夏承听见了风声,只得刚忙去救外室的儿子,可没想到自己也挨了赵夫人一通棒槌狠打,据说已经被打断了腿,因此也不能来教学了,只能躺在家中床上养病。   得知此事,永琚笑开了怀,“善保,真有你的!干得漂亮!”   善保不敢得意忘形,连忙躬身道:“多亏了十四爷赏五百两银子,奴才才能买通了市面上眼线,专盯着夏承!倒是奴才侥幸料中了,这夏承果真养了外室!”   永琚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猜到这点的?”   善保笑着说:“这男人嘛,不是贪财就是好色,那夏承清廉得连肉都吃不起,自然就只能好色了!”   永琚摸了摸自己光溜溜光润的下巴,饶有介事地点头:“有道理!”   常佑见善保又讨了十四爷的好,便有些妒愤,便上前道:“只是收买了几个眼线,想来之前支的银子还有剩吧?”   常佑提到了钱,善保眼珠子一转,便道:“启禀十四爷,那银子的确剩了大半,奴才回头就交上来。”   永琚岂会在乎这点小钱儿,便大手一挥道:“你办事利落,这点银子赏你拿回去卖酒吃吧!”然后瞄了常佑一眼,眼神有些不悦,哼,爷是在乎那点小钱儿的人吗?俗不可耐的东西!   常佑见状,讪讪笑了。   永琚又见善保似有得意之色,便冷了冷脸,敲打道:“爷赏你的,你只管拿去花!可若是爷没赏,你们都管好了自己爪子!胡乱伸手,仔细爷剁了去喂狗!!”   永琚陡然变脸,这幅模样,阴气阵阵,善保与常佑明明年岁都比他二三岁,却被唬得冒了冷汗,连忙跪下说不敢。   永琚笑了,心道,汗阿玛教的“恩威并施”,果然好用得紧!   走出永琚的房门,常佑忙不迭擦着满头的冷汗,旁边善保看他这般心虚模样,忍不住问:“怎么?吓成这幅样子?莫非你真的伸了不该伸的手?”——要知道,十四爷的私人小库房,都是交给常佑管着的!月月承恩公府都会送一笔零用钱给十四爷——那是承恩公说的零用钱,数目自然能叫善保惊呆了眼球。   善保便暗忖,守着这么一大笔银子,常佑能不贪污??   听了这话,常佑如炸了毛一般,怒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对十四爷那可是忠心耿耿!”   善保笑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倒是紧张了。”心中不禁暗道,看样子常佑这小子果然有鬼啊!若换了他管着那么大一笔银子,也难保不动心啊!   常佑心中暗道,这厮只怕瞧出端倪来了,自己做的账本可禁不起查呀!!可得想法子应对才是,这个该死的善保!   转眼过了七八日,天气愈见炎热,烟儿悠闲地做着松鼠,八公主整日唉声叹息,丰升额闲着没事就张罗京畿市面上有趣的小玩意儿拿去讨好八公主,偏生八公主爱答不理的,顺妃那头又是气得肺都快炸了!丰升额可是她给自己养女相中的额驸人选,没想到竟跑去巴结八公主了!!   总之这宫里,大事儿没有,小事儿不断。   六月初十,既是旬休,又是十一阿哥永瑆纳侧福晋的好日子。十一阿哥尚未分府,自然纳侧宴席只能摆在圆明园阿哥所中,大大小小的皇子阿哥也赶去凑热闹,带着一干伴读、哈哈珠子全都去吃酒了,倒是挺热闹。   这种场合,嘤鸣这个皇后还没必要露脸,不过也选了一套上好的头面赏赐给了十一阿哥的侧福晋。   眼看着红日西斜,嘤鸣饶有兴味地穿着一串东珠朝珠,满人素以东珠为尊贵,这东珠朝珠只有帝后、皇太后才可以享受,旁人若是用了,便是僭越。手里这盘正是给弘历穿的。东珠光润盈亮,虽不及南珠硕大圆润,但瞧上去依稀泛着红光,甚是难得。而且作为冷水珍珠,也就约莫直径一厘米左右吧,算不得太大。但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穿到一半,小文子便来禀报说:“十四爷身边的哈哈珠子瓜尔佳常佑求见。”   嘤鸣一愣:“他来做什么?难道是琚儿喝醉了?”心下担忧,便忙叫传了进来,这个瓜尔佳常佑是永琚六个哈哈珠子之一,年纪才十二三岁,胖墩墩的,看着倒是喜庆。   常佑滴溜溜走进来,忙噗通跪下磕头,当口便道:“奴才有要事要禀报主子娘娘。”   嘤鸣忙问:“难道是琚儿出什么事儿了?”   常佑忙道:“十四爷一切安好,请主子娘娘放心!”   听了这话,嘤鸣松了一口气。   常佑又道:“只不过——十四爷身边有奸邪之辈,只怕会教坏了十四爷!”   嘤鸣眼珠子一转,这小哈哈珠子这话里意图太明显了,嘤鸣活了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无非就就是打压异己!便笑着问:“奸邪之辈?你说得是谁?”   第778章、尼玛,和珅啊!!   嘤鸣眼珠子一转,这小哈哈珠子这话里意图太明显了,嘤鸣活了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无非就就是打压异己!便笑着问:“奸邪之辈?你说得是谁?”   常佑咬牙切齿道:“就是善保那小子!”   “善保??”嘤鸣一懵,永琚的哈哈珠子里有这么个人吗?额……反正自己儿子的跟班她也没认全乎了。只不过,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常佑自顾自地道:“主子娘娘,善保这厮着实是个小人!日前,经学夏博士在外头的外室子息被夫人赵氏发现,便是善保暗地里告知赵夫人的!以至于夏博士被赵夫人打成重伤,至今还养在家中呢!”   嘤鸣听了大为惊讶,“还有这事儿?!”——这特么有够劲爆的,这位赵夫人,牛叉呀!自己男人养外室,便跑去狠揍自己男人,啧啧!厉害厉害!嘤鸣端的是大为欣赏,在这个时代,能有这般女子,也算是一号人物了!那夏承不但渣,而且有够窝囊,既然连老婆都打不过,居然还有胆子养外室?!   嘤鸣那惊讶的表情,却被常佑误以为是动怒了,便立刻道:“那赵氏素来悍妒,自己不能生养,还不许夏博士纳妾,夏博士无奈之下,才养了外室,生了儿子!原本一切都瞒得好好的,没想到竟被善保小子给戳破了!善保实在是太可恶了!”   “可恶??”嘤鸣抬了抬眼皮,“他有哪里做错吗?”   常佑呆在了那里。   嘤鸣淡淡问:“那个叫善保的,难道污蔑了人家不成?!”   “主子娘娘……”常佑没料到事情竟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嘤鸣摆了摆手,脸色有些发沉:“你们几个小孩子之间,竟也斗来斗去的!有那个心思,还不如好好读书!”   才多大点的孩子,心眼倒是不少!   常佑急忙道:“有善保这种奸邪之辈在侧,十四爷如何能好好读书呀!主子娘娘,您可一定要……”   嘤鸣一脸烦色,“给我闭嘴!!”嘤鸣听得脑门子都发胀了,便挥手道:“把他撵出去!”   心思不正半大小子,嘤鸣也懒得教训他,赶走也就是了。   至于那个善保,嘤鸣越想越觉得耳熟,便戳了戳翡翠荷叶盘中烟儿,问他:“善保是谁呀?”   烟儿摇曳着毛茸茸的大尾巴道:“哦,就是三年前,琚儿收的那个小跟班!”   “哦?”她倒是依稀记得有这么回事,琚儿当初也只是笑嘻嘻一提,说是找到个好玩儿的小子……没想到就是此人啊!   烟儿想了想,又道:“那小子和我年纪差不多,姓钮祜禄氏。”   嘤鸣笑了,和烟儿差不多年纪?那也是跟他外表差不多而已!   诶?等等!姓钮祜禄氏?!!一时间,嘤鸣便觉得更加熟悉了!   便急忙道:“你再仔细跟我说说他的情况!”   烟儿歪着小脑袋,道:“我记得,他额娘是生他弟弟的时候难产而死的,他阿玛后来娶个继室,后来没过几年阿玛也去世了,继母苛刻,独占家产,把善保和他弟弟和琳扫地出门,他是多亏了钮祜禄氏族老接济……”   “等等!你说什么?!”嘤鸣眼中一亮,“他弟弟叫和琳?!”   烟儿点了点小脑袋:“是啊,名字跟十阿哥差不多。”怡贵妃的儿子,叫永琳。   嘤鸣一拍桌子,“尼玛!原来这厮是和珅啊!!”——只不过,他为什么现在叫善保呢?但是他记得没错,和珅小时候过得很苦逼,受到继母虐待,弟弟也的确是叫和琳!   “和珅是谁啊?”烟儿眼中满是迷茫之色。   嘤鸣忍不住呵呵笑了,“没事没事!”——和珅之所以能成为千古第一贪官,可以说完全是乾隆造成的。历史上的乾隆,对吏治根本不上心,雍正花了一辈子砍光了贪官,结果又被乾隆养出来一大群,其中最大的贪官便是和珅了。   但是历史早就已经被改变了,弘历对贪官污吏的容忍度虽然比雍正高些,但也高不到哪儿去。大约是对父亲的孺慕,所以他基本延续了雍正的政策,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改土归流,都贯彻得很不错。   所以吏治状况也还不错,因此嘤鸣但可以放心,现在已经没有了巨贪和珅诞生的土壤了。   其实从能力上来看,和珅的本事不差,可惜着一腔本事全都用在了贪污银子以及讨好皇帝上了。   可惜了……   但愿在这个被改变了的时空里,和珅能够被摆到正确的位置上吧!   阿哥所,暮色昏昏,一群皇子皇孙喝得醺醺欲醉,善保与其他几个哈哈珠子走到永琚跟前,打千道:“十四爷,宫门快落钥了,奴才们得赶紧出宫了。”   永琚也有些醉了,挥了挥手道:“嗯,你们退下吧。”   善保扫了周围一眼,忽然“咦”了一声,“怎么没见常佑,他人哪儿去了?”   一个穿银青色褂子的哈哈珠子道:“我也有一会儿没瞧见他了,似乎从刚才就不知哪儿去了。”   善保笑呵呵道:“难道是喝过头,钻桌子底下了?”善保那戏谑的眼中透着几分精芒。   永琚忍不住哈哈笑了:“这小子酒量跟糟糕吗?”   银青褂子的哈哈珠子立刻道:“不对,奴才刚才似乎瞧见常保从侧门溜了出去,却不像是喝醉尿遁的样子!”   善保收了笑容:“这园子里可不能随处乱转,常佑怎么会不懂这个规矩?”   这话成功得勾起了永琚的疑心,永琚换了贴身的太监孟禧:“去门子哪儿问问,常佑到底跑哪儿去了!”   “嗻!”   不消片刻功夫,孟禧便跑了回来:“回十四爷的话,门子说,常佑是往北面去了。”   “北面?”永琚皱起眉头,北面的宫苑太多了,大部分嫔妃的住处都在北面……这小子往汗阿玛嫔妃住处去,是想干什么?!说罢,便叫孟禧带着几个小太监,四处去打听。   打听出来的结果,却叫永琚气坏了,常佑居然跑去他皇额娘的住处!!   善保不由一个哆嗦,露出恐惧的神情:“该不会是因为奴才之前做的事儿,常佑跑去皇后娘娘跟前打小报告了吧?!”   永琚冷哼了一声,“怕是八九不离十了!”想到此,永琚心中也有些惴惴,再也顾得就吃酒了,赶忙与哥哥们告辞,飞快便往自己额娘哪儿去。   第779章、第三次南巡   永琚赶到海晏堂的时候,天才刚刚黑。   嘤鸣继续穿着那串没完工的东珠朝珠,见儿子来,不由笑了,这小子,消息倒是蛮灵通的。   永琚瑟缩着,一步一踱靠近了,“皇额娘……”   嘤鸣伸手便揪住了永琚的耳朵:“你小子倒是涨心眼儿了!不闷棍敲人,倒是玩起阴人的把戏了!”——别以为这小子在学宫里闯的那些祸他不晓得,不过是看在他没闹得太过分的份儿上,才懒得理会。再者,永琚收拾的,都是主动招惹过他的人,嘤鸣也不希望自己儿子便成那种唯唯诺诺好欺负的性子。   永琚似乎是看出自己额娘没有真的动怒,便忙舔着脸笑道:“皇额娘,您不知道!那个夏承太可恶了,阿柳的手都被他给打肿了!现在都没养好呢!”   嘤鸣听了这话,便松了手,便道:“那个叫常佑的哈哈珠子,就别留了。”——他此举固然是为了打压异己,却也形同背主。如今能向她告密,日后自然也能向旁人告密!!嘴巴不牢靠的人,还是不要留在身边。   永琚磨牙霍霍:“儿子省得!”   过了没几日,嘤鸣便听说了,骑射课上,瓜尔佳常佑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左腿摔断了。   如此一来,自然是不能继续再学宫上课了,也不能再做永琚的哈哈珠子了。   嘤鸣不禁暗道,自己这个儿子,倒是够心狠的。她只是叫把常佑寻个借口撵走罢了,永琚倒是直接下了狠手。   罢了罢了,这些个皇子阿哥,那个不心狠?不狠能当主子吗?哪怕是笑脸温敦的永珹,也是打杀过几个不安分的奴才的。   他这个儿子,竟也无师自通道学会了他老子的心狠手辣。   唉……   一时间,她也不知是喜是忧了。   盛夏到来的时候,筹谋了半年之久的第三次南巡终于开始了。   这次南巡,和以往不同,走的不是京杭大运河,而是大海!   御驾从圆明园出发,花了三天功夫抵达天津府,略作休息,便从天津港登船,登上那宛若海山堡垒的巨大铁船,开始了南下的路程。   弘历决定走海路,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可以尽量避免少扰民,走海路,固然也需要停泊靠岸补充蒸汽动力所需的燃料,但据预估,只需要停泊三次既可!   第二,便是更快捷,之前两次南巡,都需要疏浚京杭大运河、拆除无数挡路的桥梁,来往的商船也必须清开,而且京杭大运的持水量是万万不能跟大海相比的,因此也会格外耽误时间。   第三,便是巡视南北的海港及海军,天津卫海军状况弘历心中有数,可南方几大港口,他是非要亲眼看过方才放心。同样也是为了犒赏三军,安定军心。   当看到停泊在天津港的那艘巨无霸的时候,嘤鸣傻了眼了。   雷霆还径自站在一旁跟皇帝陛下炫耀:“这蒸汽铁船长四十五丈、宽十八丈,比郑和下西洋的还有长十几丈,可以说是现在最大的海船,天下绝无出其右者!”   弘历看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之前奏折中也无数次描述了这艘巨船的庞大,但亲眼看到之后,方才能知道这种磅礴气势。   巨大的钢铁穿身上,是两条赤红色的五爪巨龙,盘旋着,横贯整个船身!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船上四周也装满了大炮,只看那黑洞洞巨大跑口,便晓得其威力有多厉害了,还有那三根巨大烟囱,笔直参天,据说是燃烧煤炭排气所用。   弘历转头看了看嘤鸣,看着嘤鸣那呆愕的神情,不禁笑了:“皇后也觉得惊讶吗?”   嘤鸣点了点头,凉凉道:“的确惊讶……”——尼玛,能不能别抄袭啊!抄袭也别抄袭泰坦尼克号啊!!出了船身上绘制的巨龙,还有那点跟泰坦克尼号不同?!!额……那个个头似乎比泰坦尼克号略小些……   雷霆笑眯眯道:“还请皇上给这艘巨轮命名!”——雷霆很识趣地将这艘最大巨轮的命名权,献给了皇帝陛下。   弘历哈哈笑了:“既然这艘船是你一手督办的,就命名为——万钧号吧!”   雷霆听了,自是大喜,他主动让出命名权,没想到竟还是用他的表字命名,如此一来,他的名字将和这艘巨轮一起,永载史册!作为男人,哪个不想名垂千古?   万钧号总共分为三层,顶层自然是专门给皇帝陛下享用的,嘤鸣这个皇后也陪同一起入住,那叫一个宽敞!第二层则是一个个的豪华套间,专门给皇子皇孙、福晋公主们居住,空间也甚是宽裕。三层则是密密麻麻的小房间,给宫女、太监、侍卫们居住,有品级的侍卫太监才能专门享用一间,其他人只能好几个人挤一块,可见等级差异之明显。   光这一艘船上,就住了两千多人。伴驾随行的文武大臣就没资格乘坐万钧号了,武将乘坐护驾的战船,文官则也有十几艘专门的蒸汽铁船,需得皇帝准允,方才可以登上御船万钧号觐见。   这次伴驾的皇子皇孙倒是比往年多得多,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璇、十阿哥永琳、十一阿哥永瑆、十三阿哥永璟、十四阿哥永琚、十五阿哥永琰、十六阿哥永瑶,除了圈禁的五阿哥以及遭了弘历厌弃的十二阿哥,所以的阿哥全都来了!   成婚的阿哥,都各自带着自己的福晋格格们,三阿哥带了继福晋阿鲁特氏、新纳的侧福晋白佳氏以及两个侍妾,四阿哥只带了嫡福晋和一个侍妾。   六阿哥亦是如此,除了昭绘,只象征性地带了侍妾尤氏,那尤氏就是前些年给永瑢生过一个小格格的侍妾,可小格格福薄,未满两岁便夭折了,尤氏也精神不太好,因此这次待她出来,也是出于怜悯。八阿哥的嫡福晋怀有身孕,所以未能前来,所以只带了几个格格。   十阿哥带了嫡福晋章佳氏与侧福晋方氏,十一阿哥尚未娶嫡福晋入门,所以只能带俩侍妾。还有十三阿哥,别看他还是张孩子脸,庆妃居然也给他开脸了两个宫女做侍妾!至于嘤鸣俩儿子,都还是小孩子,自然没人暖被窝。   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可男孩子长大,也是十八变啊!想想当年那个小胖墩永璟,胖得堪比国宝大熊猫,可是进了兰台学宫之后,便蹭蹭掉肉,个子也蹭蹭长高。当年国宝大熊猫,变成了大熊猫……最爱吃的竹杆!   看着永璟高高瘦瘦的样子,嘤鸣不禁感叹,这孩子,竟出落得如此英俊!   第780章、嘉庆胖墩   嘤鸣出来本是想在甲板上看看大海,却瞅见了十三阿哥永璟和十五阿哥永琰。   永璟如今瘦削颀长,可十五阿哥却——这孩子真的是长残了!   记得十五阿哥小时候,也是白白嫩嫩可人,也不晓得顺妃这个养母是怎么饲养孩子的,还是把好吃的东西全都给了十五阿哥!结果把他养得如此胖墩墩的!   额……她好像记得历史上的嘉庆就胖乎乎的……   难道是历史的惯性??   唉,俗话说得好,一胖毁所有啊!!   幸而十五阿哥现在年纪不大,胖乎乎倒是显得憨憨的,并不丑陋,可过几年若还是这样……那可就悲催了!   “给皇额娘请安!”两个阿哥急忙打千行礼。   嘤鸣瞅了一眼,她分明瞧见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十来个精美的珐琅彩高足盘,盘中放着无数点心糕饼,芸豆卷、木樨糕、黄金角、艾窝窝、千层蒸糕、重阳花糕、苹果软糖、酥炸腰果、奶白葡萄、蜜饯金枣——那叫一个丰盛!旁边还有两盏茶水,可见是这俩凑一块聚餐了!   再细细一瞧,十三阿哥和十五阿哥的嘴角还都带着点心渣滓呢!   额——十三阿哥倒是一如既往地喜吃甜食,可如今却是怎么吃也吃不胖了——这得叫多少女人羡慕嫉妒恨啊!   可十五阿哥就没这项福利了,把自己吃成了个小胖墩!!   “都起来吧。”嘤鸣笑着道。   海上的风,猎猎吹响嘤鸣的裙角,吹乱了鬓角的一缕残发,在这里,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骄阳高照,万里无云,端的是好天气!   十三阿哥容颜俊美,身边配上两个模样娇俏的小姑娘,那也是极为相称的,想也知道,这两个身穿娇嫩衣衫的女子,便是临行前庆妃赏赐的两个侍妾了。   两个侍妾的年纪约莫也就十四五岁,为的是教导皇子人事,自然要年岁略大些的好。   这二人眼波柔媚,也不晓得有没有被永璟吃掉。   不过,她倒是觉得,永璟更想吃掉那满桌子的点心,他的眼睛瞄总是往桌子上瞄,却不怎么瞄两个娇媚的侍妾。   看样子还是未通人事啊!   十五阿哥腼腆地笑着,胖乎乎的脸蛋上泛起两个酒窝,笑起来倒是蛮甜的,“皇额娘,御厨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您也尝尝吧!”   话刚出口,十三阿哥便瞪了他一眼:“十五弟!”——咱俩吃剩的点心,请皇额娘吃,亏你能说得出口!   被永璟一吼,十五阿哥似乎明白了其意,不禁有些讪讪然。   嘤鸣倒是完全没有介意,十五阿哥的性子倒是没有随了他的生母魏伊人,记得历史上的嘉庆性情也很是敦厚的样子。   只不过嘉庆才能平庸,守城尚且有些不足,所以面对乾隆留下烂摊子和败坏的吏治,完全是无能为力,即使砍了和珅,也只是缓解了燃眉之急。他一生最大的功绩,也就是宰了和珅。不过和珅的人头,貌似的乾隆特意留给儿子的吧??可惜啊,抄家抄出来那么多银子,还是没能挽救帝国颓败的命运,可见嘉庆本事实在太差劲了!   所以面对十五阿哥,嘤鸣倒是没什么恶感。错不在他,而是原本历史上,他的父亲不该选择他继承大统。   谁叫原本历史上的乾隆,为了巩固皇位,把前头一干儿子全都养废了呢?到最后,除了十五阿哥,实在没有旁人可选了!   不过现在的历史不同了,十五阿哥可以安安心心做个吃货,尽管享受荣华富贵。   嘤鸣笑问道:“其他阿哥都在船尾钓鲸呢,你们怎么不去?”   钓竿也是雷霆亲手设计的高强度合金钓竿,据说足够用来钓鲸鱼了,所以一干皇子全都跑去了。他们对钓鱼不怎么感兴趣,但若是能钓上来鲸鱼这种大家伙,那就跟猎到虎豹一般,充满了满足感。   永璟摇了摇头:“没意思!”   十五阿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笑着说:“我也不喜欢。好不容易能放个长假出来,过两天舒服悠闲日子不好吗?”——十五阿哥也很难理解其他兄弟们的喜好。   嘤鸣暗道,这俩倒是一模一样的懒散性子。   不过十阿哥也素来懒散,怎么也跑去了??哦,是了,十阿哥素喜垂钓。   这时候,上头传来和敏的高呼声:“皇额娘!!!——”   嘤鸣抬头一看,只见二层的甲板上,探出个脑袋来,那正是和敏的脑袋,依稀可见步摇叮咚,金光灿灿。   和敏笑着大叫:“皇额娘!你快上来呀!我们都在这儿呢!”   皇子皇孙都跑去底层甲板上了,船头俩吃货,船尾一群钓鲸货,自然二层上剩下的就只有公主们和福晋们了。   这回出来,弘历没有带一个嫔妃,命怡贵妃打理六宫事务,庆妃豫妃协理。所以,嘤鸣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了,看样子只也能和晚辈们打发打发时间了。   于是扶着小文子的手背,便登上了二层。   船上每一层都有甲板,嗯,也就相当于是个巨大的露台。只不过只有一层的甲板,才真真是硕大无比,二层就小多了,但也足够公主福晋们聚在一起吃茶闲聊了。毕竟在船内,着实闷得无聊,既然在海上,出来吹吹海风、看看海景岂不是更好?   二层的甲板上,摆了几张八仙桌,桌上也隔着茶水、点心、瓜果,这里几乎聚集了所有的公主和福晋们。   五公主和敏、六公主和惠,以及八公主瑚图里三位公主,俱是笑脸盈盈。   三福晋阿鲁特氏、四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六福晋纳兰氏、八福晋富察氏、十福晋章佳氏,还有皇长孙绵德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绵德的这个福晋可是老熟人,因为她可是和敬大公主与额驸色腾巴勒珠尔的女儿!也就是绵德的亲表妹!!只不过,在场的,全都是嫡福晋,没有一个侧福晋!显然是这场下午茶,没邀请侧室来。   “给皇额娘/皇玛嬷请安!”一众福晋、公主们齐齐屈膝见了礼。   嘤鸣嘴角抽搐了一下,有这么多闺女和儿媳妇也就罢了,绵德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唤她“皇玛嬷”还真是叫人蛋疼啊!尴尬之后,嘤鸣笑着道了声“免礼”,“你们倒是好兴致!”   第781章、皇家媳妇   尴尬之后,嘤鸣笑着道了声“免礼”,“你们倒是好兴致!”   三福晋阿鲁特氏才近前,笑盈盈道:“从前在京中,若非年节的大日子,妯娌们轻易聚不全。如今难道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珍稀了。”   阿鲁特氏是三阿哥循郡王永璋的继福晋,似乎才刚满二十岁,在福晋公主们中着实不算年长的,可三阿哥年长啊,她就成了长嫂,自然要她率先上来回话了。   永璋原配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殁了三年之后,当时还在世的纯惠皇贵妃苏氏便为儿子重新选了阿鲁特氏为继室,如今已经生有一女。不过三阿哥仍旧子嗣单薄,只有侧福晋完颜氏为他生了独子永珹,除此之外,再无妻妾有所出。   那完颜氏是永璋早年的宠妾,生下永珹之后,便上了玉牒,成了侧福晋。只不过这些年,完颜氏年老色衰,渐渐便也不得宠了。反倒是前不久新纳的侧福晋白佳氏,因年轻娇美,故而深得宠爱。这次伴驾南巡,永璋也带了白佳氏出来。   只不过,这场“下午茶”,明显将侧福晋、侍妾之流隔绝在外。   如今的三福晋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起码比从前的博尔济吉特氏会做人多了。   烟儿此刻正趴在嘤鸣的肩膀上,毛茸茸的一团,甚是可爱,这只可爱的小松鼠看到人堆里的八公主瑚图里的时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虽得伴驾南巡,可八公主似乎并不开心,神情恹恹的,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是了,“纳兰烟”失踪了一个多月了,仿佛人间蒸发似的,自然叫八公主郁闷无比。   和敏笑着打趣道:“咱们好不容易能一块聚聚,八妹妹好歹也笑一笑嘛!”   和惠笑嘻嘻道:“五姐别逗她了,小女子正伤春悲秋呢!”   和惠掩唇笑曰:“如今既非春也非秋,正当盛夏呢!”   八公主已经许久不见笑靥了,被姐姐们这般逗弄,脸色却愈发郁闷了,郁闷之下,小性子也使了出来:“五姐六姐若是觉得我这幅样子碍眼,我离开就是了!”说着,一甩帕子,竟扭头就要走。   和敏见状,便知道自己玩笑开过火了,连忙一把拉住八公主,好言哄着:“我可是要逗你开心,反倒是惹你伤心了!今儿就看在皇额娘份儿上,别跟我置气了好吗?”   和敏这般赔笑,八公主也只得挤出个僵硬的笑容来,道:“五姐姐言重了。”   和惠看了,忍不住摇头,便对嘤鸣道:“皇额娘,您瞧她笑得跟哭似的!看样子,除非是那混小子现身,否则八妹是不会露出笑靥的。”   嘤鸣也笑了:“烟儿自己躲了,本宫有什么法子?本宫又不会大变活人!”——和惠和敏这俩丫头,看似是逗弄八公主,实则是帮腔呢,转来转去,还是想让她把烟儿整出来!可这事儿,她真的没辙,烟儿非要当松鼠,不肯变回人形,她也没法子变出个活人来!   新进门十福晋章佳氏虽然年轻,却也是个聪明人儿,见状忙笑着道:“俗话说得好,好事多磨。姻缘的事儿,可急不得呢。八妹妹还小,等再过两年,必然出落得更加如花似玉,倒时候,有人就该出来了!”   趴在嘤鸣肩膀上的烟儿一脸郁闷之色,他忍不住传音给嘤鸣:“过二十年,我也不乐意出来娶那个不长毛的丑八怪!”   嘤鸣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嘤鸣这般表情,被十福晋以为是不悦了,十福晋暗自懊恼,她的那些话,倒像纳兰烟害了八公主,要生生叫八公主等着了。这些话,公主们打趣说两句便罢了,她说,着实有些不合宜啊!怪不得,嫂子们全都闭口不言!   十福晋讪讪一笑,便忙屈膝一礼道:“儿媳啰嗦了。”   十福晋是和敏公主一母同胞亲弟弟永琳的媳妇,她自然要帮衬着些。和敏忙上前转移话题道:“咱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六弟妹烹的玉叶银花茶味道极好,皇额娘也喝一杯吧!”——和敏知道,嘤鸣就算不给别人面子,也不会不给六福晋昭绘面子。   昭绘听了,忙从青釉瓜棱罐中舀了两勺清澈的汤汁,斟入青白玉碗中,又添了一勺碎冰,这才恭恭敬敬奉了上来:“皇额娘,这凉茶是用玉竹、桑叶、金银花、菊花一起烹煮而成,佐能清热润喉了。”   夏日天热,嘤鸣出来这么久了,自然有些渴了,便接过了饮了一口,的确凉丝丝甜丝丝好喝得紧,抬头见十福晋面容尴尬,瞧着她年轻脸嫩,而嘤鸣其实也没置气,便笑着说:“皇上召了几位军机大臣还有阿桂将军上去议事,本宫闲来无聊,就随意出来溜达溜达。”   果然一提到阿桂,十福晋眼睛亮了。自打嫁进皇家,除了三朝回门之日见过阿玛,父女便再也不能团聚过了。十福晋新入门,自然想念娘家人。   嘤鸣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便凝眸看着十福晋道:“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也该议完事了,你若是去楼梯口等着,想必能等到阿桂将军。”   十福晋那张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小脸蛋上露出错愕之色,她结结巴巴道:“皇、皇额娘,这、这样好吗?”   嘤鸣有喝了一口凉丝丝的凉茶,笑着说:“我又不是让你上去干扰议政,只在楼下等着,有何不可?”   和敏听了,不由笑了,便推了十福晋一把:“这又不算坏了规矩!弟妹快去吧!过些日子,阿桂将军怕是要出海上战场了,倒时候,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听了这话,十福晋再也不犹豫了,便上前对嘤鸣行了个礼:“那儿媳先行告退了。”说罢,便匆忙而去,背影促促。   和敏微笑着道:“十弟妹才刚嫁入皇家,难免举止有不周的地方。”   嘤鸣也笑着道:“总得给她些时间,慢慢适应才是。”何况十福晋性子聪慧,很快就会学会如何做皇家媳妇。   皇家媳妇不好做,比不得公主可以随性些。   所以,嘤鸣也从不太多要求这些福晋们。只不过她的嫡母身份摆在那儿,各家福晋,除了昭绘之外,见了她都难免紧张些。   第782章、两子坠海、烟儿被揪毛   “都站着做什么?坐下吧。”嘤鸣瞅着眼前一群笔直站着的福晋、公主们,个顶个穿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嘤鸣都替她们觉得累脚。   听得这话,和敏和惠立刻凑上来,一块坐在嘤鸣右手边,八公主自然紧挨着两位姐姐。至于那空着的左手边几张椅子,原该是三福晋这个长嫂做上来,只不过三福晋极为识趣,笑着推搡着昭绘上前坐了,而她则与其她几个弟妹次后而坐。   昭绘忙笑着点头致谢,这才谨慎地坐了下来。昭绘心中明白,若她不是中宫皇后的亲侄女,这个位子,是怎么轮也轮不到她的。从前博尔济吉特氏在世的时候,是断断不会相让的。   仅仅一个座次,便可见三福晋有多么会做人了。   众人入座,随从侍女忙给福晋公主们斟了凉茶饮用。   喝着凉茶、吃着冰镇的瓜果,吹着海风,跟一群年轻的少妇少女一块唠嗑,倒也不失为打发时间的好法子。只不过除了和敏和惠还有昭绘三人言语轻松随意些,其余的公主福晋们便要拘束了。   尤其是孙辈的绵德福晋,坐得最远,紧张得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他福晋还好些,都是交际惯了,多多少少都能随嘴几句。绵德福晋实在是年纪太小了,和十福晋章佳氏年岁差不多,却比章佳氏更加脸嫩些,才十四五岁的孩子,小脸蛋通红,满是局促之色。   连绵德都娶福晋了,英宛的孩子绵恩也快了……这回选秀,也给那孩子指了婚,绵恩如今是康亲王府的世子,将娶进门的嫡福晋也是著姓大族的格格。   唯独可惜的是,惠周……他终究还是娶了继福晋——那都是六年前的事儿了,随着时间过去,惠周终于还是淡去了对英宛早逝的悲怆,与继福晋李佳氏据说倒是举案齐眉。幸好李佳氏只生了一个格格,便再没有生养,惠周虽然也有了其他两个庶子,但绵恩的世子的确还算稳固,李佳氏因无子,倒也善待惠周。康亲王还算叫她心安。   比起康亲王府,嘤鸣倒是更忧心平郡王府,长姐膝下已有三个孙儿环绕,没有丈夫呵护,过得倒也不差。只不过老福晋曹佳氏故去之后,福彭于女色便更没了限制,一出孝,便又纳了好几个美妾、瘦马,竟也不顾自己五六十岁的身子骨了!比起子嗣稀薄的康亲王府,平郡王府世代倒是一如既往儿孙丰盈,福彭已经有十三个儿子了,最小的尚在襁褓,数量都快堪比他堂叔弘历陛下了!   这人口一多,难免就事儿多。哪怕英容对丈夫已无丝毫感情,嘤鸣仍然少不得为英容忧虑。   一群女人搁一块能聊些什么?无非就是胭脂水粉、绸缎衣料、珍宝首饰,再者,女人都容易母性泛滥,而嘤鸣肩膀上那只萌物,自然很快就成为焦点了!   烟儿被和敏和惠姊妹俩揪了下来,抱在怀中又亲又摸,其他公主福晋亦是伸手上来,百般蹂躏。   烟儿“咕啾咕啾”叫着挣扎,却难道被轮番又亲又啃的命运!   连局促的绵德福晋博尔济吉特氏都忍不住伸手上来,狠狠摸了两把,更何况是旁人了。   这时候,突然传来“噗通”的一声,那是重物落水的声音,这下子所有人都怔住了,和敏竖着耳朵道:“好像……好像是从船尾传来的声音!”说着,和敏脸色一白,所有阿哥都在船尾呢!其中也包括她的亲弟弟永琳!   八公主没有姐姐们想得多,便道:“难道是真的捉到鲸鱼了?”   和惠喃喃道:“不像……”心中也不免担忧起自己的亲兄弟永璋和永瑢了。   再坐的福晋们脸色也都白了几分,除了皇长孙绵德晕船没去,她们的丈夫可都在船尾处呢!这涛涛大海,危险程度可远胜大运河啊!!   这时候,嘤鸣身边太监小昌子气喘吁吁跑了来,“主子娘娘!不好了!十四爷钓上来一条鲸鱼——”   八公主歪着脑袋,手里还攥着烟儿的尾巴,“钓上来鲸鱼?这是好事儿啊!”   小昌子气喘吁吁继续道:“可是那大鱼太能扑棱了!竟生生把钓竿给拽断了!断下来的半截钓竿正好打在旁边帮着十四爷拽钓竿的十六爷的脑袋上!十六爷被砸中,身子一晃,竟从船尾掉下去了!”   “什么?!”嘤鸣豁然站了起来!急得连连跺脚,她就不该叫小永瑶也去!!他一个八岁的孩子,钓什么鲸啊!!可当时,嘤鸣因晓得又不少侍卫随从而去,所以也没觉得会出事,可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儿。   可小昌子话还没说完呢,只听他满头大汗地道:“十四爷见十六爷掉了下去,当场就脱了靴子,跳去救人了!”   嘤鸣这下子更急了,这小子,还嫌事儿不够乱呀!!他也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哪里能救人?!分明是添乱啊!!   这时候,烟儿精神传音进入嘤鸣脑海:“娘亲,我去救人!”话音刚落,被瑚图里握着尾巴的烟儿,嗖得一声,宛若离弦的箭一般,便飞了出去,朝着那甲板边缘,便要飞跃下去!   一层甲板与二层甲板之间,至少有两丈高度,寻常人若是掉下去,不死也得摔断腿!   所以,瑚图里见状,急忙攥紧了握住烟儿尾巴的那只手,可惜烟儿窜得太快,他的尾巴也太油光水滑了,瑚图里只攥住了烟儿一撮尾巴尖儿的毛!!而烟儿的速度,也来不及刹车,瑚图里攥得又紧,所以……那一小撮毛,愣是生生被拽了下来!   “咕啾!!”烟儿的痛叫声那叫一个尖锐!!麻蛋,丑八怪女人,劳资跟你有仇啊!!   “危险啊!!”八公主惊呼出声。却见那只毛茸茸的松鼠已经跳下了甲板,而松鼠的蓬松无比的大尾巴就像是降落伞一般,极大地降低了落地速度,他轻飘飘落了地,完全安好。   可是那松鼠却回头朝着上头探头的八公主呲牙咧嘴“咕啾”叫了一声,狠狠扬了扬他的利爪!麻蛋,你给劳资走着瞧!呜呜呜,伦家完美无瑕的尾巴呀!竟少了一撮毛!!呜呜呜!   不过烟儿急着去救落水的永琚和小永瑶,没怎么耽搁,便飞快往船尾处跑去,跑到拐角视线不可及之处,便红光一闪,化作了人形,然后毫不停歇的,飞奔而去!   第783章、救双子、揪毛之恨绝不罢休   烟儿的本事,嘤鸣还是有些信心的。可再有信心,毕竟坠海是是自己两个儿子,她如何能稳得住?   二话不说,便飞快下楼梯,往船尾处跑去!   穿着花盆底鞋,本来就跑不快,还有那旗服跟裹粽子似的包裹着,就更跑不快了。况且这艘万钧号巨轮又这么大,足足一百五十米长的长度!百米冲刺,都冲不到头儿啊!   所以当嘤鸣冲到船尾的时候,便看见挤挤攘攘一大群人,一溜串挂着黄带子的阿哥们,还有成群的御前侍卫。嘤鸣正要挤进去,便听见三阿哥永璋的高呼声:“好小子!好俊的水性!快快快!软梯扔过去!”   嘤鸣心下一喜,看样子烟儿是救下琚儿和小永瑶了?   这时候,永璟闻到嘤鸣身上那熟悉的玫瑰甜香,急忙扯着十五弟永琰让开路,嘴里急忙嚷嚷:“皇额娘来了!”——方才听到落水声的时候,十三阿哥和十五阿哥在船头那儿吃吃喝喝,所以也只比嘤鸣早了一小会儿赶过来,因此也是在最外围。   十三阿哥这一喊,侍卫们跪倒一地,阿哥们也急忙打千行礼。   嘤鸣也顾不得说“免礼”,二话不说便快步上前,探头看着那软梯下,之间湿漉漉的三只落汤鸡,化作人形的烟儿正往上爬!且看!烟儿背上背着琚儿,右臂咯吱窝里夹着半昏迷的小永瑶,却蹭蹭蹭往上爬!速度丝毫不慢!   转瞬间,三丈高的距离宛若咫尺,烟儿爬了上来,蹭地一跳,平稳落在了甲板上。   永琚忙从烟儿背上下来,急切地看着满脑门鲜血的弟弟小永瑶。   嘤鸣见到小儿子如此模样,登时泪水便下来了,上前一步,便抢夺似的将永瑶抱在怀里,吧嗒吧嗒掉泪。   烟儿甩了甩一身的海水,便道:“娘亲,没事儿的,只是被钓竿敲晕了!”   嘤鸣吸了吸鼻子,二话不说,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玉壶春瓶,倒出一粒雪白无暇的参华丹,便塞进了永瑶嘴巴里!参华丹入口即化,见效也是极快。   半刻种功夫,永瑶便蹙着眉头,带着疼痛的表情睁开了眼睛。   永琚大喜过望,惊呼道:“皇额娘!小永瑶醒了!”   醒来永瑶听到亲哥哥这句话,有些不大乐意,他嘟哝了小嘴,抱怨道:“十四哥!你叫我名字,能不能别加个‘小’呀!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三阿哥不禁笑了:“小嘴儿还能说笑,看样子是没有大碍了!”说着,三阿哥不禁惊叹地瞅了烟儿一眼:“皇额娘,您方才是没瞧见,纳兰烟一入水,就跟那鱼儿似的!”   十三阿哥永璟插嘴道:“我看他不知是水性,力气也够大!背着十四弟夹着十六弟,居然还能跟猴子似的爬上来!”   十三阿哥的形容叫在场所有的皇子阿哥全都笑了起来。   烟儿也嘿嘿笑了,似乎有些得意的样子。   永瑢呵呵笑着道:“皇额娘可得让汗阿玛好好褒奖阿烟才是!否则光凭这些粗手笨脚的侍卫,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救上人来呢!”   嘤鸣不禁莞尔,小儿子没事儿,她一颗心也可以落会肚子里了,探头看了看那汹涌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船身,便不免心有余悸,便瞪了永琚一眼:“你跳下去做什么?简直是添乱了!”   永琚鼓了鼓腮帮子:“儿子会水,自然要下去救小永瑶了!”   永瑶不禁脸蛋上满是郁闷之色,都说了别叫人家“小”永瑶了……为什么他是最小的??   嘤鸣气得一巴掌拍在永琚光溜溜的脑门子上:“就你那点水性,别说是救人了,那么大浪头,也不怕被拍下去!”   永琚挺着胸脯道:“格物学上说了,海水的浮力比河水大!”——格物学,就是物理化综合而成的理学,因有程朱理学在前,所以一般称之为新理学或者格物学。   嘤鸣不禁黑线了,还用你教,老娘早八辈子都懂了!!海水浮力大,可浪头更大!一点不比河水好游!   见状,烟儿忙道:“娘亲别生气了!的确是多亏了琚儿呢。小永瑶迷迷糊糊,一落海便跟石头似的往下坠,多亏了琚儿抱着他坚持了好一会儿,我才能这么快把他俩都救上来呢!”   永琚听了,嘿嘿笑了。其实他也坚持不了太久了,浪花那么大,怀里还搂着弟弟,力气消耗自然不是一般地大。   既然烟儿都这么说了,嘤鸣也便不再人前数落儿子了,便道:“好了,都回去好生洗个澡,喝碗姜……”   嘤鸣话还没说完,背后便传来了八公主瑚图里气急败坏般的怒吼:“纳兰烟!!!!你竟然躲在了御船上?!!”——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烟儿见道瑚图里,不由瞪圆了眼珠子,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于是掉头边跑,然后纵身一跃,宛若灵猴一般跳了下去,旋即“嗵”的一声,便如石头般坠入了大海中!   八公主一惊,也忘了要给嘤鸣行礼,便飞快上前,趴在船头,便看到纳兰烟入水便如鱼儿一般,很快就浮出了水面。见状,八公主更是气坏了,指着海里的烟儿便怒吼道:“为了躲我,你居然不惜跳海?!”八公主又气又伤心,眼里也不禁带了泪花,她心道,我难道是毒蛇猛兽不成?!   可海里的烟儿却呲牙裂做做鬼脸:“有种你下来呀!嘿嘿!!”   嘤鸣不禁捂脸,这个嘴贱的烟儿!!   烟儿的举动,果然大大激怒了瑚图里,瑚图里二话不说,便翘腿踩着栏杆,正要翻越过去!显然是意欲跳海,去修理烟儿!而后头紧随而来的和惠与和敏如今能任由瑚图里胡来?忙急忙七手八脚拽住了瑚图里——瑚图里也不会水,若是跳下去,便是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啊!   瑚图里跳海不成,恼得小脸涨红,被两个姐姐死死拽住,自是别想挣脱。而海水里的烟儿哈哈大笑着,满是嘲笑之态——自然更进一步激怒了瑚图里,瑚图里恼羞成怒,银牙几欲咬碎,怒极之下,当即脱下了自己的花盆底鞋,朝着海水里的烟儿猛地甩了过去!   烟儿大惊,急忙一歪脑袋躲开了。可惜,另一只花盆底鞋也紧随着砸了过来,烟儿不防,脑门上咚地挨了一下!   “嗷!!!”烟儿的痛叫响彻九霄。   瑚图里脸上露出快意的神情,她扯着嗓门恶狠狠吼道:“纳兰烟!本公主绝不与你罢休!!”   烟儿捂着吃痛的脑门,气呼呼吼反击道:“我才是不与你罢休呢!!你砸我脑袋,还揪我的毛!!你给我走着瞧!!”   第784章、诅咒你永远嫁不出去!   烟儿捂着吃痛的脑门,气呼呼吼反击道:“我才是不与你罢休呢!!你砸我脑袋,还揪我的毛!!你给我走着瞧!!”   一瞬间,甲板上冷场了。除了年幼不谙人事的永琚、永瑶、永璟、永琰四人,其余的阿哥脸色都有点古怪。   他们心中想的都是一样的,揪毛?头发应该不会称作是“毛”吧?如此一来,也只有咯吱窝还有那里……咳咳咳!八妹和纳兰烟之间,莫非……   反正,所有人都想歪了,眼神都甚是光彩异样,怪不得八妹这般生气,难道被占过便宜了?   可当事人的八公主却不知道哥哥们心中所想,她也还不懂这事儿呢,但是她也觉得自己受到了污蔑,于是掐腰怒吼道:“我什么时候揪过你的毛?!!你少污蔑我!!!”——可嘤鸣却分明瞧见,八公主右手上还捏着一撮红毛呢……   八公主受到“污蔑”,恼火更盛了几分,可是她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砸人了。于是转着脑袋四下瞅,结果就看到了摆在旁边一双白底祥云履,于是弯腰便一把抓了起来,抡起胳膊,便要扔出去砸烟儿。   赤足的永琚见状,不禁疾呼制止:“八姐!那是我的……”   嗵!!那是靴子落水的声音——烟儿吃过一击,岂会再被打中?   “我的鞋……”永琚委屈地看着波浪汹涌的大海。心道八姐姐太刁蛮了,怪不得烟儿不喜欢!   烟儿重重一哼,似乎再也懒得理会八公主,于是一转身,宛若破浪的海鱼,飞一般游得不知所踪了。   八公主朝着永琚哼了一声,“瞧你那小气劲儿!回头赔你十双!”   永琚见八公主如此姿态,甚是不满,于是哼哼道:“鞋子也就罢了,可里头纳的鞋垫是皇额娘亲手所制!你能给我亲手纳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垫吗?”——讨厌的八姐,祝愿你一辈子嫁不出去!永琚心里恶狠狠诅咒着。   八公主瞬间哑然,她哪里会纳鞋垫?!   而这个时候,后头传来了太监的咳嗽声:“皇上驾到!!”   众人回头,果然见咱们的皇帝陛下正矗立在后头呢!明显,弘历不是刚刚驾到的!   数字军团们跪了一地,方才张牙舞爪的八公主也偃旗息鼓,匆忙跪下来请安。唯独嘤鸣这个皇后,只需屈膝,做个万福既可。   嘤鸣抬头端量了一下弘历的脸色,暗道,果然是阴云密布啊,看样子八公主与烟儿对吼那些话,他是听了个真真。   唉……那种话,的确容易叫人浮想联翩啊!   弘历住在三层,自然来得最晚。他也是闻得永琚永瑶都坠海了,便匆匆赶来,还没赶到船尾,第二波报信便来了,原来是纳兰烟把永琚永瑶都给救上来了!弘历高兴之下,便想,这回的确该好好赏赐纳兰烟点什么东西了,赏给二等虾(即二等侍卫)?可是纳兰烟的年纪又太小了点……   如此心怀喜悦而来,却听到了让他极其愤怒的话。瑚图里揪了纳兰烟的毛??好吧,这句话,咱们的皇帝陛下跟他那一波数字军团儿子们的想法出奇地一致了。   此地人多眼杂,弘历也只得暂且忍耐,黑着脸训斥八公主:“你大吼大叫什么!身为公主的规矩礼仪都混忘了吗?!”   八公主才被纳兰烟欺负了一通,心里正委屈着呢,被自己皇父一训斥,不由眼圈就湿润了:“汗阿玛,纳兰烟又跑了!”   弘历皱着眉头一哼:“闭嘴!!”——还提纳兰烟,还嫌自己的名声败坏地不够快吗?!   “给朕回去,好好思过!!”弘历没有给八公主再辩驳的机会,直接叫了身边太监,强行将八公主送回了二层她的套间。   八公主虽然娇蛮了些,却也没胆量跟自己皇父娇蛮。哼哧了两声,擦着泪水,便地头地脑地走了。   弘历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从湿漉漉的永琚身上扫过,又落在了满头失血的永瑶身上,看得他不禁蹙起眉头:“好端端的,钓竿怎么会断了?!”   小永瑶的脑门上其实伤得不算中,只是破了皮的程度而已,看着血淋淋的,其实这会子已经止了血了。嘤鸣忙用随身的软帕,替小永瑶擦了擦血,又小心地包裹好。   永琚指了指后头那条还在扑棱着的大鱼,道:“回汗阿玛,可能是因为这条太重了……”说着,永琚声音弱了下去,这鱼,是他钓到的,小永瑶在一旁帮忙,没想到竟扯断了钓竿,砸到了小永瑶脑门上,还害得小永瑶落水了。   嘤鸣转头一瞧,旋即皱了眉头,这条鱼,的确是鲸鱼,但还不足两米长!完全只是一条鲸鱼幼崽!!而据她所知,这回阿哥们用的钓竿,都是雷霆管辖下的冶炼厂制造出来的高强度合金钓竿!就算强度没法跟后世相比,却也不至于被一条鲸鱼幼崽给扯断了!!   她相信雷霆,雷霆不至于拿粗制滥造的残次品来糊弄阿哥们!!   嘤鸣急忙道:“那支断了的钓竿呢?!”   永琚道:“一半掉海里了,另一半……”永琚指了指鲸鱼旁边,正搁着后半截的钓竿呢,上头好缠绕着鱼线,鱼线完好无损,钓竿却生生断裂成了两半!!   王钦见状,忙上前捡了丢在一旁的那支断裂的钓竿上来,请弘历预览。   这一看,不只是弘历的脸色黑沉了下来,嘤鸣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刚才也没注意钓竿,如此仔细一瞧,方才发现,那断裂处,竟然是一片锈迹斑斑!!!   因钓竿上涂了黑漆,所以才被掩盖住了!然而断裂之后,自然无从掩盖了!!   永琚也看在眼里,嗖的小脸白了个透彻:“汗阿玛!是有人想要儿子和十六弟的命!”——鲸鱼这种大块头,若是钓竿是中间生了锈的,必然难以支撑!断裂的同时,因为惯性拉扯,便极有可能坠海溺毙!!幸好当时他是扎了马步,地盘稳固,这才没坠海,可是却叫小永瑶坠海了!!   三阿哥永璋道:“不对啊!这些钓竿全都是一模一样的!连盒子都一样,混在一块,哪里还分得清,哪个是动了手脚的?”   旁边的六阿哥永瑢惊呼道:“难道所有钓竿都有问题?!”   第785章、不锈钢怎么可能生锈?   旁边的六阿哥永瑢惊呼道:“难道所有钓竿都有问题?!”   这话一出,弘历也是大惊失色,连忙便叫侍卫挨个检查钓竿,就在船尾上,足足架着五六加漆黑的钓竿。侍卫们拔出佩戴,挨个钓竿刮去表层的黑漆,结果发现,没有一个存在锈迹!   也就是说,只有永琚的钓竿有问题!!   幕后黑手,是如何做到的?!诚如三阿哥所言,所有的钓竿都一模一样,搁在旁边的装钓竿的盒子,也是别无二致!!这如何叫永琚拿到那杆有问题的钓竿?!难道全凭运气,还是无论害哪个阿哥落海都一样?!   这样的猜测,嘤鸣连自己都说不过去!!   便问:“钓竿拿来之后,你们是如何分配的?”——只要分配有规律,便能够被幕后黑手掌控!   三阿哥作为众皇子之长,便上前回话:“回皇额娘,这些钓竿是摞在一起送来了,儿子们让十四弟先挑的。”   永琚点头道:“哥哥们虽然让儿子先挑,儿子也不至于真的挑挑拣拣,只随手拿了最上头的钓竿。”   嘤鸣看着弘历,心中暗自了然了。   弘历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好深的算计!竟连这个都想到了!!”说着,弘历的声音阴沉森森。因为永琚是嫡子,所以永璋、永珹、永瑢都不敢相争,素来都是谦让的。如此一来,便只需将动了手脚的钓竿搁在最上头,那永琚自然会顺手拿走!!   弘历满脸阴郁密布:“王钦!给朕仔细查!!所有接触过这些钓竿的,一律给朕拿下,严刑审问!!”   “另外!召工部侍郎纳兰雷霆前来!”——这钓竿,是他在登船起航前三日进献的!!他亦是嫌疑人之一!   嘤鸣暗道,不可能是雷霆。雷霆一心钻科技树上,哪里有这些鬼蜮算计?何况这么做,对雷霆没有半分好处!若永琚永瑶出了什么事儿,纳兰家未来便无以寄托,雷霆……也是纳兰家的人啊!   皇帝传召,满脸疲色的雷霆只得急匆匆赶来。   当嘤鸣将钓竿生锈,以至断裂之事见到一说,雷霆瞬间瞪大了眼珠子:“这不可能!!”雷霆当场跳脚:“那可是镍铬合金!!也就是俗称的不锈钢!不锈钢怎么可能轻易生锈?!何况表面上还有抗氧化涂层呢!——哦,就是那层黑漆!!”   雷霆这些话嘤鸣听得懂不稀奇,稀奇得是咱们的皇帝陛下居然也懂得。弘历点了点头,便叫王钦将那半截钓竿呈了上来,“你自己瞧瞧吧!”   雷霆一瞧见那钓竿,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还真的生锈了??!”——说着,他立刻从马蹄袖里掏出放大镜,对准了那断裂处仔细观摩。   少顷之后,雷霆断言道:“这种锈迹,不是正常生锈造成的!”   弘历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雷霆道:“这一批专门内供钓竿,出厂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算这一个月里,钓竿全都泡在海水里,也不可能锈成这个样子!!我造出来的东西,没那么劣质!”   嘤鸣虽然好多年不学化学了,但基础理论体系还记在脑中,于是便道:“你的意思是,这只钓竿是用特殊的化学溶剂浸泡,所以才会几乎锈透了?”   雷霆点了点头:“而且这上头漆,也不对劲!断裂处的漆比其他的光泽要略微黯淡一些,所以,我可以肯定,这一段漆曾经被刮下来,然后以某种腐蚀性溶剂浸泡,造成生锈之后,然后再涂上黑漆!可是我的那种漆,旁人可仿造不出来!”说着,雷霆得意地笑了。   王钦很会揣摩商议,听雷霆如此言之凿凿,便赶忙又将那钓竿呈到弘历跟前。弘历眯着眼睛瞅了半天,却瞅不出所为的颜色黯淡来……   这时候,雷霆忙将手里的放大镜低了上去:“皇上,您用这个,就能瞧清了!”——毕竟差异不明显,光凭肉眼很难察觉。要是容易察觉,动手的人也早就不这么干了!   用的放大镜辅助,弘历果然察觉出两处光泽差异来!   嘤鸣微微一忖,便道:“如此费劲心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时间,嘤鸣只觉得头大如斗。才安逸了几年,竟然又有人背地里阴谋算计!若非烟儿救得及时,那波涛汹涌的大海,可是能葬送她两个儿子的性命!!   背后之人所图不小啊!!   弘历手执着那半截钓竿,仔细观摩着。钓竿的尾部,斜对着雷霆。   忽的,雷霆瞅着那钓竿尾部,不由一愣,他嗖地蹿上前去,两眼直勾勾瞅着,不由脱口道:“不对啊!这不是我送进宫的那批钓竿!”   嘤鸣蹙眉问:“什么意思?”   雷霆指着那把手处道:“这里有专门的编号!送进宫的那批十支钓竿,全都是‘甲’字打头,编号从000到009!可这个不是啊!!”   嘤鸣忙凑近了一瞧,果然,那赫然是“乙209”的编号!   弘历问:“那‘乙’字打头又是什么意思?”   雷霆笑了笑:“那是纳兰家钓具铺子上出售的钓竿才有编号!其余的‘丙’、‘丁’则是批发给外人售卖的!钓竿的质量,以甲字最好,乙次之,丙丁更次。只不过钓竿的外观都是差不多的!”   嘤鸣淡淡道:“也就是说,有人从纳兰家的钓具铺子上买了一支钓竿,拿回去自己花时间动了手脚,然后跟进贡的甲字钓竿调换了,是吧?”   雷霆拊掌道:“没错!肯定是这样!这种钓竿别人生产不了!”   弘历皱了皱眉头:“买过钓竿的人,何止千千万万,若要查清,怕是不易!”   雷霆急忙摇头道:“不!容易着呢!纳兰家的钓竿都是保修三年的,所以每卖出一支钓竿,都需要根据编号开具保修条子,一式两份,给顾客一份,钓具铺子上留一份!上头都写了,顾客的姓名和住址!所以,只要有编号,就能轻易查到相应的保修条,自然就知道是谁买的了!”   第786章、赏你个鱼尾巴!   听了这一通话,弘历面露喜色,“既然如此,你还愣着做什么!立刻修书回去!”   雷霆笑了笑,尴尬地道:“那个……要是顾客留下假的姓名和住址,铺子掌柜也分辨不了真假……”   弘历老脸一黑,这小子,白叫朕高兴一场!!   嘤鸣忙道:“不管怎么说,只管查查看吧!也叫铺子掌柜好生回忆一下,兴许能想起什么来呢。”——可是,只怕是悬了!如弘历所言,这钓竿虽然价值不菲,但京中有的是有钱人,卖走钓竿的人也是千千万万!既然卖钓竿回去,就用来谋害皇子,那又怎会留下真实姓名与住址呢?   唉……   只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弘历也叹了口气,显然他也对此不怎么报以希望了,便道:“既然是用外头卖钓竿偷换了内供钓竿,可见是有内鬼啊!!”弘历语气阴沉了几分,“弄不好,调换的内鬼还在朕的御船上呢!!朕就不信,查不出来!!”   嘤鸣点头,她也觉得还是查查接触过内供钓竿的人比较靠谱些。雷霆此来,除了解说一下化学知识,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呀!   天色欲晚,斜阳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   嘤鸣便笑着说:“琚儿钓上来一条幼鲸,肉质想来香嫩,劳烦你跑这一趟了,本宫赏你个鱼尾巴,拿回去熬汤吃吧!”   听了这话,雷霆一喜,立刻眉飞色舞道:“若是熬汤,当然是还是鲸鱼的鱼头好,那叫一个美味!皇后娘娘还是给我鱼头吧!”说着,雷霆涎水直流。   嘤鸣眯着眼睛笑了:“原来鲸鱼头熬汤最美味呀!多谢你提醒了!”说着,嘤鸣便对弘历道:“今晚咱们就吃鲸鱼头汤吧!”   弘历抚须点头:“甚好!”   雷霆那张娃娃脸瞬间绿了,满是郁闷地提着沉甸甸的鲸鱼尾巴回去了……背影那叫一个萧索。   嘤鸣却乐坏了,每每瞅见雷霆那张娃娃脸,便叫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这一天晚上,吃的自然是鲸鱼宴。   清炖鲸鱼头、酥炸鲸鱼排、清蒸鲸鱼肉、烟熏鲸鱼肉、油炸鲸鱼肉、碳烤鲸鱼肉、清炒鲸舌片,还有鲜美可口的鲸鱼面!   饭桌上,尤以小永瑶吃得最猛,一边大口咬着炸得酥脆的鲸鱼肉,一边恶狠狠嘀咕:“叫你吓唬我!!哼!!把你从头到尾全都吃掉!!”——他恶狠狠撕咬着,就像是一只气急败坏幼犬。   嘤鸣的脑门上默默落下三滴冷汗……还“从头到尾”吃掉!话说,尾巴明明已经剁下来给了雷霆了好不好?   正在吃鲸舌片的永琚嘴角抽搐……   嘤鸣无语地摇了摇头,于是盛了一碗鲸鱼头汤,对永瑶道:“别光吃油炸的,喝点汤解腻!”——话说,这汤炖得还真是不错,奶白若牛乳,气味鲜香无比,配上嫩生生的葱白、清脆的香菜,看了就叫人有食欲。   雷霆的建议,还真是蛮不错了,鲸鱼头留下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弘历笑着搁下了筷子,“还这么有精神,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了。”   小永瑶立刻拍着胸脯道:“汗阿玛,我长得很壮的!”   弘历呵呵笑了,小儿子稚嫩可爱的模样,的确叫人甚是宽慰。可弘历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害小永瑶呢?!   嘤鸣莞尔一笑,也忙盛了一碗鱼汤给永琚,“我知道你们俩都不爱喝姜汤,那就多喝些鱼汤吧,这里头也切了姜丝,不过出锅后,全都摘了出去,不必担心会吃到姜。”——小孩子一般都不喜欢姜,可是两人都掉进海里了,的确还驱驱寒才是。   永琚笑着接了过来,他忍不住问:“皇额娘,阿烟他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不会有事吧?”——阿烟可是跳海了,水性再好,总不能一直呆在海水里吧?   提到烟儿,弘历脸色一黑,“纳兰烟这个臭小子!!”   嘤鸣摸了摸鼻子,眼角不禁瞥向角落里那只抱着自己大尾巴、伤怀落寞的松鼠……其实天一黑,烟儿就偷偷回来了,回来之后就是这幅样子。他这是为自己少了一撮毛而伤心呢!   小永瑶咕咚眼下口里的鱼汤,满是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烟儿哥哥是怎么跑到御船上来的呀?”   “这个嘛……”嘤鸣干巴巴笑了笑,还能怎么上来的,自然是她抱上来的!   永琚也满腹疑惑:“八姐姐真的揪了阿烟的毛儿吗?”   小永瑶好奇地问:“揪毛?是揪头发意思吗?”   永琚点头道:“大概是吧,毕竟人身上,只有头顶长毛,别的地方也不长毛呀!”   小永瑶问:“那烟儿哥哥怎么不直接就揪了头发?偏偏要说揪毛?”   永琚也露出惶惑的神色来。   小永瑶拿筷子戳着珐琅碗里鲸鱼肉,气鼓鼓道:“八姐姐太坏了,揪毛可是很疼的!”   墙角的自顾自怜的烟儿忍不住点了点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的确是很疼!尾巴疼,心更疼啊!!   “咳咳!”弘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嘤鸣也觉得脸上有些尴尬,便道:“你们俩吃饱了没?吃饱了就赶紧下去睡觉!”   打发走了两个孩子,弘历这才道:“事到如今,朕也只能赐婚了!”   “咕啾!!”墙角的烟儿炸毛般惊叫了起来,同时传音给嘤鸣:“娘亲!我才不要呢!!我不要娶丑八怪!”   弘历蹙着眉头问:“那只松鼠疯了不成?!”   “额……”嘤鸣嘴角抽搐,也忙精神传音给烟儿:“你安静点!谁叫你嘴碎!有些话说了是会叫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烟儿依旧用精神传音给嘤鸣交流,他气鼓鼓道:“我又没冤枉她!她的确揪了我的毛啊!!”   嘤鸣哀声一叹,再度传音给烟儿:“烟儿啊,你肉身应该开始发育了吧?你自己琢磨琢磨,你除了脑袋上,还有哪里长毛?”   烟儿歪着脑袋,倒是真的仔细考虑一下,片刻后,他瞪圆了眼珠子:“麻蛋!皇上难道以为我是指那里的毛?!”   “咳咳!”嘤鸣咳嗽了两声,还是精神传音:“所以,就算你是无意的,但你的确坏了八公主的名声了。”   烟儿气鼓鼓想,当时在场的不是皇子阿哥就是御前侍卫,封口不就是了?!气恼之下,他一甩尾巴,便跑出了内室,不知去哪儿了。   嘤鸣叹了口气,便劝慰弘历:“烟儿和瑚图里都还小呢,兴许是你们想歪了!或许真的跟琚儿说得那样,瑚图里只是揪了烟儿的头发而已。”   弘历哼了一声,“就算朕不去想歪,旁人能不想歪吗?!这种风声要是传出去,瑚图里也只能嫁给纳兰烟了!”   “可是……”嘤鸣眼珠子骨碌一转,“可是现在烟儿不见了踪影,你怎么赐婚呀?”   弘历嗤笑道:“他能跑到哪儿去?朕可以肯定,他跑不远!”   嘤鸣一愣,这都能猜得到?!   弘历继续道:“这茫茫大海,朕不信她能游上岸!甲板上巡守侍卫没发现有人爬上御船,可想而知,他肯定是跑到后头那些文臣武将的船上了!”   “额……”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若烟儿是寻常人,这样的揣测便八九不离十了,可惜烟儿是只松鼠……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难道你要大搜伴驾船只?”嘤鸣问。   弘历淡淡道:“没那个必要,叫明德把纳兰烟找出来就是了!”   嘤鸣面露哀愁之色:“你这不是为难他么!”——修齐哪里能找出烟儿来?   “哼!养子不教父之过!合该他去找!”弘历冷哼道。   第787章、主动现身   翌日,万钧号三层的议政厅中,修齐脸色苦哈哈的。   弘历以不近人情地口吻道:“朕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把纳兰烟那个小子找出来!”——因为三天后,就要第一次靠岸补给燃料和淡水了,纳兰烟那个比泥鳅还滑的小子,肯定会借机跑掉!到时候,再想找到,无疑是大海捞针!   “皇上……”修齐愁眉苦脸,惨淡地道:“之前他跑丢了,您可是一个多月都没找到呢……”您一个月找不到的人,让我三天内找到,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弘历哼了一声,“之前找不到,是因为朕懒得找!而且当时,谁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跑了?如今是在海上,他还能插翅飞了不成?必然在某艘铁船上!”   修齐愁眉依旧未展:“可是此行,光周边护卫的战舰便有五百艘之多,三日功夫,哪里搜查得过来?何况纳兰烟水性那么好,一旦闻得风声,肯定又会躲进海里……这小子那么狡猾,哪里会轻易被捉住?”   弘历脸色不悦:“这么狡猾的小子,还不是你外头风流惹出来的?!”   修齐都快哭了:“皇上!他真不是我儿子啊!!”——这件事,他也解释过无数次了,可皇上就是不信!!修齐自己也奇怪,为什么纳兰烟的长相,跟他的儿子柳哥儿那么像,活像是双胞胎!   “行了!”弘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有功夫给朕哭叫,不如赶紧抓紧时间去找人!”——弘历心里火大得很,这个该死的臭小子,朕欲招他为婿,他居然还不肯!!等逮到了,必定要这小子好看!!   修齐哭丧着脸:“皇上,三天内之内找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修齐的话刚落音,王钦便蹭蹭跑了进来,跪下道:“皇、皇、皇上!”——素日口舌伶俐的王钦竟然犯了结巴,可见他何等急切。   弘历皱着眉头道:“有话快说!”   “纳兰烟求见!”王钦被自己主子一唬,脱口便说出了这句话。   弘历大是愕然:“你是说,纳兰烟在外头求见?!”   王钦忙不迭点头:“正是!”   修齐也是目瞪口呆,“居然自己送上门来?!”——难道这小子是想通了?愿意尚主了?   弘历不禁满腹狐疑,这臭小子诡计多端,这回又是在玩什么花招?   “传他进来!”——哼,朕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烟儿的确是来了,他苦思冥想了一夜,觉得若是一味逃避,皇上要是强行下旨赐婚,那可就真的糟糕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逃避是没用的,除非打消皇上念头!   烟儿穿着件蟹壳青的素缎袍子,宝蓝色掐牙,不带丝毫纹饰,却衬得少年英姿,玉树清朗。他不慌不忙在太监引领下走进了议政厅,“给皇上请安!”   弘历哼地笑了:“你竟然会主动现身?!”——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修齐见到烟儿本人,也不由松了口气,既然纳兰烟都现身了,那他也就不必费心费力找寻了,便正色道:“能尚主是多少人巴不得的福气呢!你能想明白了就好!”   烟儿抿着薄薄的红唇笑了,他抚了抚衣袍上的褶皱,不慌不忙道:“明德舅舅,我想跟皇上单独谈谈,您能先告退吗?”   修齐额头暴起个青筋了,这小子,居然想赶他走?!   烟儿腼腆地笑着:“有些话,不方便让您听见。”   听了这句解释,修齐更是火大:合着我还成了外人了?!这要是我儿子,老子早就动手揍了!   弘历倒是被烟儿勾起了好奇心,他很想知道,这小子到底想干嘛,于是便道:“明德,你下退下吧。”   “皇上——”修齐急了,“这小子他……”   弘历摆了摆手:“退下。”   弘历已经说了两遍退下,修齐自然不敢叫他说第三遍,也只得怏怏息鼓,打千跪安,便退出了议政厅,离开了御船三层。   修齐一走,弘历凤眼睨了烟儿一眼,“说吧,你小子到底玩什么花招!”   烟儿嘻嘻笑了,搓着手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跟您做一笔交易。”   “交易?哼!”弘历鼻孔出气,脸色甚是不悦。   烟儿笑着说:“您先别急着生气啊,我给出的,那也是您最想要的东西!”   “朕最想要的东西?”弘历不禁一呻,“你小子难道知道不成?!”   烟儿嘿嘿笑了:“我当然知道了!您最想要的……呵呵,您不就是想让娘亲再给您生个儿子吗?!”   弘历瞬间瞪圆了眼珠子!   烟儿笑着说:“可是以娘亲现在的修为,实在很难怀上身孕。若想增加受孕的几率,只有一个办法!”烟儿竖起了一根手指头:“得子丹!”   “哦?”弘历还是有些狐疑的,“吃了那种丹药,便能生子?”   烟儿忙道:“服下得子丹后,百日之内,受孕的几率会增加数倍,哪怕是娘亲这样的修为的修士也不例外!只不过,不一定是儿子,这丹药虽名为‘得子丹’,但并不能掌控生儿生女,从概率上来讲,生儿生女的概率还是一半一半。”   听了这话,弘历倒是有些蠢蠢欲动了。   烟儿笑眯眯道:“我师父慈渡方丈就会炼这种丹药,我可以去求一丸来。以此作为交换,不知皇上是否动心了呢?”   弘历淡淡道:“只是增加受孕几率而已,并不是一定会怀上是吧?”   “额……”烟儿暗自嘀咕,您老人家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弘历见烟儿哑口,不禁笑了:“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不就是不想娶瑚图里么!”——这小子,还真有够不识好歹的!不过,以打消赐婚念头,换鸣儿再为他生一个孩子,自然还是值得的。   烟儿笑着点了点头。   弘历道:“朕不管什么几率,朕要的是皇后再度怀上身孕!只要皇后有孕,你的婚事,朕以后才懒得管!”   烟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得子丹一粒应该就够用了,若实在不够,大不了他在厚着脸皮去给慈渡老头儿求!!方才烟儿说慈渡是他的师父,其实不过是噱头。   “好!成交!”现在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但愿老天保佑了。   第789章、龙须酥   三日后,御船万钧号停泊在舟山海港,补充所需便费了两日功夫。而在这时候,烟儿从嘤鸣那儿讨要了一大堆仙境的药材,便离开了御船,不知所踪了!   嘤鸣自然不晓得自己干儿子跟弘历的交易,但她也察觉烟儿的古怪之处了,突然要了那么多药材去,烟儿这是想干啥?而且居然还说要离开一段日子躲躲……难道是因为做松鼠也会被瑚图里揪毛,所以逃远了?   更叫嘤鸣觉得古怪的是,弘历的态度。   弘历对她说:“朕想了几日,既然纳兰烟不愿尚主,那就算了!朕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朕瞧着,丰升额那小子就不错!”   “额……”嘤鸣都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之前执意要下旨赐婚的又是谁?!这改口改得也太快了点吧?   “瑚图里能愿意嫁给丰升额?”——丰升额论家世门第、品貌才学都是上佳之辈,自然配得上公主之尊。可瑚图里是个钻牛角尖的丫头,怕是不肯啊!   弘历淡淡道:“瑚图里还小,难免任性些,给她点时间,她会想明白的。等到了杭州,朕会给丰升额机会,多多接触瑚图里。这小子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嘤鸣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管他呢!那又不是她闺女!她才不去操心呢!   抵达杭州海港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了。   正当炎炎溽热之时,幸好杭州多山多水,杭州行宫就紧挨着西湖,倒也还算清爽。   小永瑶脑门子上的伤也已经脱痂了,配合生肌红脂膏,疤痕也是淡淡的,想来用上几个月,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小永瑶是极为爱美的,如何能接受自己脑门上顶着个疤痕,凡是出门,必然要带着瓜皮帽,严严实实将新嫩的疤遮盖住。   因为之前两个儿子都坠海,所以嘤鸣一直惴惴不安,暗处一直有人要害自己的儿子,所以到了行宫,嘤鸣便将两个儿子拘在行宫里,谁也不许出去溜达,免得被人盯上了。   倒是雷霆送回京城的信,一直还没等到回复。毕竟从京城到杭州山高水远,虽然水泥的发明,让交通道路越来越好,可终究是两三千里的路途!哪怕六百里快急,来回也要十几日。   如此,也只能再安下心多等几日了。   凡是有机会掉包钓竿的人,弘历也在细细排查中,可是那处仓库,似乎看管并不怎么严密,几乎万钧号上所有人都有机会!这下子,可真真是叫人头大了!毕竟钓竿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自然不会放在要紧的仓库里……   现在也只能盼着京中钓竿铺子能给出线索了。   小永瑶这几天非常不开心,杭州行宫虽新鲜,但他几天就玩遍了,自然也就不再新鲜了,他迫切地想要出去玩,想要看看外头那“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城。   “皇额娘!今天八姐姐又出去玩了!”小永瑶鼓着腮帮子,满是艳羡。   弘历肯定又是叫丰升额保护八公主出行了……嘤鸣心中默默想着,八公主自己倒是浑然未觉。这丫头有点粗线条。   在京中的时候,八公主就是个野性子,能出宫的机会太少了,如今弘历特许她可以随意出行宫玩耍,那自然是跟出了笼子的鸟、脱了缰绳的马似的,恨不得天天出去!   能如此肆意玩耍,八公主小女儿哀思也被冲淡了大半,外头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她估摸着没闲工夫想烟儿了。   永琚一旁劝慰着:“害咱们的人还没逮住呢!安全起见,的确是呆在行宫里比较好。”别看只大了两岁,永琚的心性可比小永瑶成熟多了。   小永瑶忍不住撅起了嘴巴。   嘤鸣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便问:“那日你们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钓鲸了?”——她记得,那个钓竿虽然锈透了,但若是吊普通的鱼,未必会扯得断裂了。   永琚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儿子记得……好像是十哥身边的太监小袁子,说那一带有鲸鱼出没,还说万钧舅舅前段日子进贡的钓竿很棒,连鲸鱼都能钓上来。”   嘤鸣不禁蹙起眉头,十阿哥永琳身边的太监?!   永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嘤鸣着实不愿相信,是他要害自己的儿子!   十阿哥一直生性懒散随意,着实也不像个有野心的人啊!何况他才多大?就算已经娶福晋了,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   十阿哥的生母怡贵妃也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怡贵妃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之辈。   嘤鸣着实难以怀疑他们母子俩。   便道:“十阿哥从小就喜欢钓鱼,伺候他的太监能想到这些,倒也并不出奇。”   永琚笑着道:“儿子跟皇额娘一样,也是愿意相信十哥的。”   嘤鸣莞尔一笑,连琚儿都愿意相信,她又什么理由为了那几句话,就去怀疑怡贵妃与永琳母子呢?或许太监小袁子只是随口说的罢了,就算他没有开口,暗地里要害她两个儿子的人,也会借旁人的口,撺掇阿哥们去钓鲸的。   这时候,小文子端着一大盘白丝丝的点心走了进来,“主子娘娘,这是八公主从叫人送来的龙须酥。”   龙须酥也是杭州有名的点心了,细丝万缕,宛如龙须,中包裹糖馅儿,可谓是好吃又好看,“这是八公主从外头买的?”   小文子笑着点头:“八公主正是在外头尝着好吃,便一口气卖了五十多份,不止进献了娘娘和皇上,阿哥福晋们也人人有份。”   女人,都是都是有购物癖的。皇帝的女儿又不缺钱花,自然买东西就大手大脚。而且八公主这几天买的,也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吃食为主,还有不少新鲜有趣的小玩意,至于绸缎珠宝,傲娇的八公主自然瞧不上外头那些次等货,鸟都不鸟一眼。   小永瑶凑上来,“皇额娘,这个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嘤鸣笑着道:“全世界的东西,在你眼里都好吃!”——她这个儿子,也是枚吃货呀!   不过第一块龙须酥,还轮不到小永瑶来吃,得小文子先入口才成。这个规矩,必须先由太监尝毒,方可入口。   八公主送来的点心,自然不可能有毒。所以小文子尝过之后,永琚和小永瑶便再也忍不住了,四只小手齐齐上来抓着龙须酥,便往嘴巴里塞!   龙须酥又叫龙须糖,这东西甜腻得很,而嘤鸣不太喜欢太甜的食物,所以只吃了一块。其余的全都进了永琚永瑶哥俩的小肚子里。   第790章、昭绘中毒   八公主送来的龙须酥,分量自是十足,足足把永琚、小永瑶的肚子都撑得鼓鼓的。   吃饱之后,哥俩一人捧一盏狮峰龙井,慢吞吞喝着,消消食。   忽的,小昌子火急火燎冲了进来,“主子娘娘,质郡王福晋和质郡王大阿哥突然晕厥了过去!质郡王派了身边太监,进行宫来请太医!”   ——质郡王福晋自然就是嘤鸣的嫡亲之女昭绘,质郡王大阿哥,自然就是昭绘与永瑢的长子绵聪。此行伴驾出来,因次子绵爱与二格格佳玉还小,故而送去了承恩公府托付两个孩子的外祖母芝兰照顾,只带了略年长些的皇孙绵聪一起出来。这下子,竟母子一起出了事儿!   有什么缘故,竟然母子俩一起晕了过去?!   小永瑶歪着脑袋问:“是中暑了吗?”   嘤鸣暗自摇头,怎么可能?!昭绘好歹是郡王福晋,房中还能少了冰?岂会中暑?何况这两日的天儿也不算太热啊!   小昌子道:“质郡王福晋与大阿哥,似乎是中毒了!”   听得这话,嘤鸣神色一凛,“准备凤舆,本宫要去瞧瞧!”——中毒?!那就是有人下毒了?!到底是谁,竟想要昭绘与绵聪母子俩的性命?!   先是她的两个孩子坠海,如今又是昭绘母子中毒!这两件事,嘤鸣总觉得有什么关联似的!   可她愣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永瑢已经出继,他对任何人都没有竞争力和威胁力,到底有什么人要害他的妻儿呢?!昭绘的性情也甚是温婉,怎么会结下这等仇怨?!   嘤鸣想破了脑门,也想不明白,会是是什么人要下此毒手!   嘤鸣是皇后,就算极力催促,出行也是要费些时辰准备的。所以愣是比太医们晚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六阿哥暂住的士绅园子。   只见那面阔五间的宽敞正房中,永瑢怀里抱着自己的长子绵聪,正哭得不成样子。而那孩子,面色紫青,手臂软趴趴垂下,已经是没有气息了!   嘤鸣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一痛!可比起这个孩子,嘤鸣更关心昭绘如何了!   昭绘此刻正躺在床榻上,脸色也是发青发紫,但似乎还有气息,可是——她的下身旗服上竟是一片鲜血!!   嘤鸣看得惊呆了。   永瑢看到嘤鸣进来,抱着自己的孩子便噗通跪了上来,当即泣不成声:“皇额娘!!聪儿……救不活了!喈喈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嘤鸣愕然瞪圆了双眸,昭绘有孕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永瑢双眼红肿,可见是哭了有一会儿了,他怀里紧紧搂着那个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呜呜咽咽道:“喈喈前两日才察觉自己有孕,没想到一转眼竟……儿子一下子竟没了两个孩儿!”永瑢哭得稀里哗啦。   嘤鸣鼻子一酸,险些要掉泪下来,但比起孩子,她更关心昭绘如何了,便急忙问:“绘儿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候,旁边的太医忙上前回话:“回主子娘娘,六福晋中毒不深,又催吐出来不少,所以并无性命之忧。只不过……奴才们来的时候,六福晋便出血不止,福晋月份又浅,所以这个孩子没能保住。”   “知道了……”嘤鸣深深叹了口气,昭绘无性命之忧,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嘤鸣又问:“昭绘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永瑢不禁愤怒得双目赤红滴血,“皇额娘,喈喈和聪儿都是在儿子面前,吃进了有毒之物的!”说着,他指着旁边案几上的一盘白丝丝的点心,怒极之下,手指都在颤抖了。   嘤鸣看得一惊,脱口道:“龙须酥?!!”——没错,那盘白丝丝的点心,就是八公主送的龙须酥!!   永瑢哭着道:“因儿子最厌恶甜食,所以一口都没吃。聪儿最喜欢吃甜的东西,所以吃得最多,喈喈也吃了好几块……”——所以他的长子被毒死了,喈喈也中毒小产!   嘤鸣眉头深深皱起:“难道吃之前,没有太监尝毒吗?!”——内廷一直都有太监尝毒的惯例,皇子府上应该也是如此!所以,毒物一般入不得口便被发现了。   永瑢道:“太监尝过一块,安然无恙。可喈喈和聪儿吃了却……”   嘤鸣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太医也已经检查过了剩余的龙须酥,上前道:“回主子娘娘,奴才已经验过了,这些龙须酥并不是全都有毒!似乎只有最底下的一层有毒,上面的几块都是无毒的!”   听了这话,嘤鸣不禁愕然:“好缜密的算计!!下毒的人便是料准了,尝毒太监只会试吃表面的龙须酥,而压在底下的却不会被特意翻出来尝毒!!”   说着,嘤鸣不禁大骇,“坏了!龙须酥——琚儿和小永瑶也吃过了!”——若是八公主带回来的龙须酥有毒,那么她的两个儿子岂非也危险了?   不!应该没事!底层的龙须酥她也吃过一块,但并没有中毒!而且眼前的这盘龙须酥还剩余不少,只怕是昭绘与绵聪吃到一半便毒发了!可永琚和小永瑶吃光了所有的龙须酥,却还是安然无恙!   可是嘤鸣仍然不放心,连忙叫小文子急速跑回宫看看状况。   太医又道:“主子娘娘不必心急,此毒性烈,发作极快,吃下后立刻就会有反应。有此可见,送进宫的龙须酥应该是无毒的。”   有太医如此安慰,嘤鸣也能稍稍放心,“这毒又是什么时候下的呢?八公主与昭绘无冤无仇,应该没有理由下毒呀!”   太医躬身道:“回主子娘娘,奴才只在龙须酥里头的糖馅儿中检验出有毒,而外表的松松裹的拉丝却是无毒的!有此可见,只怕是龙须酥送进来之后,才被人往馅料里塞了毒粉!而且还特意把有毒的龙须酥码放在最底层!”——龙须酥和别的点心不同,因松散柔软,所以可以轻易将毒物塞入馅料中!   “是了,八公主送的龙须酥应该都是包在牛皮纸中的,送来之后,才拿出来,重新摆在盘中的!”说着,嘤鸣急忙问永瑢:“龙须酥是谁码放的?!”   第791章、格格尤氏   嘤鸣急忙问永瑢:“龙须酥是谁码放的?!”   永瑢一惊,不由脱口道:“带来的两个厨娘,都是喈喈的陪嫁,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下毒?”   昭绘的陪嫁?也就是承恩公府的世代家奴?若真如此,的确不太可能背叛。   虽如此,永瑢还是急忙叫人把那厨娘给叫来问话了。   两个厨娘都是白白胖胖的,俱吓得连连磕头喊冤。   永瑢失了两个孩儿,心中本就窝着浓浓的愤怒,厨娘哭嚎愈是厉害,他愈是烦躁,“只有你们两个接触过这些龙须酥,除了你们俩,还有旁人有机会下毒吗?!”   如此一吼,其中一个厨娘倒是想起来什么,她急忙道:“六爷,斛珠来过后厨,还围着那那盘龙须酥看了半天,奴才以为她是嘴馋,还偷偷拿了两块给她解馋呢……”说到最后,厨娘的语气已经弱了下去,偷偷拿了主子的点心,给了丫头,实在坏了规矩。   嘤鸣忙问:“这个斛珠是谁?”   永瑢一脸愕然:“斛珠……斛珠是……是尤氏的陪嫁侍女!!”说完这句话,永瑢已经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贱人!!”   尤氏?她记得这个尤氏,是永瑢的侍妾格格之一,是永瑢长女的生母,但那孩子夭折了,尤氏悲痛之下,身子不太好。所以这次南巡,出于怜悯,永瑢才特意带了她出来。   可是尤氏为什么要毒害昭绘和昭绘的孩子?!难道她就不怕也误毒害了永瑢吗?   对了!永瑢方才说,自己最讨厌甜食,那身为枕边人之一的尤氏想必也知道这一点吧?所以才特意在甜腻的龙须糖中下毒!!   忽的,嘤鸣脑中一闪:“厨娘给了斛珠两块龙须酥,若斛珠是用手捻了毒粉塞入龙须酥里,她手上沾了毒粉,若手拿着无毒的龙须酥,也会中毒!”   永瑢恨恨道:“她知道那有毒,岂会吃那龙须酥?!”   这时候,厨娘急忙道:“六爷!斛珠的确吃了龙须酥,当着奴才们的面儿,把两块都吃了!”   嘤鸣道:“只怕这个侍女,都不晓得自己下的剧毒吧!永瑢,你还是赶紧去找这个侍女吧!晚了,只怕她也没气儿了!”   永瑢听了,二话不说遣了身边太监,满园子去找,同时也叫人将那尤氏押了过来。   那尤氏,果然是脚步虚浮的纤弱模样,走进房中,倒是一脸昂然无惧。   而那个叫斛珠的丫头,也在湖边找到了,不过还没死,但已经满脸紫青了,大约是她吃得毒物少的缘故。不过瞧她那难看的脸色,想来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斛珠爬着上前,紫青的小脸蛋上满是狰狞毒恨之色,她死死抓住了尤格格的衣袖,恶狠狠叫嚷道:“你、你骗我!你跟我说,那些只是腹泻药!你只是想让嫡福晋上吐下泻几日,这样嫡福晋就没法侍奉六爷了!你就有机会争宠了!你……你这个疯子!!你居然要毒死嫡福晋和大阿哥!咳咳!”   斛珠这些话,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也对,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有胆子毒杀嫡福晋和皇孙?!这可是诛九族大罪啊!她就算自己不怕死,也怕牵累全家!   这个斛珠的丫头,硬撑着说出这番话,也是为了不连累家人。   尤氏却异常平静,“谁叫你贪心?以为有几分姿色,便想让我向爷为你举荐枕席……”说着,尤氏呵呵冷笑了两声。   嘤鸣暗自暗叹,原来是一出内院争斗大戏啊!这个尤氏倒是个狠角色,生生毒死了绵聪和昭绘肚子里的孩子!可她难道不怕事发,自己也不得活命吗?!   此刻,永瑢已经气得歇斯底里,她睚眦尽裂,双眸几欲崩裂而出,上去便狠狠一脚踹在了跪在地上的尤氏的心口,“你这个贱人!!!本王哪里亏待你了!竟要毒杀本王妻儿!!”   尤氏被踹中了心口要害,登时一口紫黑的鲜血喷涌而出,她也倒在了地上。可尤氏一双水润某种却饱含了深情,她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紫黑的鲜血,含泪道:“爷!!您可知道,您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嫡福晋,根本不是什么贤良之辈!”   嘤鸣听得皱眉,昭绘不是贤良之辈?可据她所知,昭绘自嫁给永瑢,一直被称赞温厚贤德。怎么在尤氏眼里,昭绘却是这般不堪?   永瑢也恼怒了:“事到如今,你竟还妄想污蔑福晋?!!”   尤氏哀嚎道:“妾身没有污蔑她!!妾身当年生产的时候,就是她动了手脚!妾身才会难产!而且,妾身当年生的不是个格格!而是阿哥!是被嫡福晋狸猫换太子了!!”   嘤鸣愕然当场,着说说法,还真有够骇人听闻的!昭绘下手,让尤氏难产,还换了她生的孩子?!她这个侄女,有这么厉害吗?她这个做嫡亲的姑母的怎么不知道?!   永瑢也快气疯了:“你胡说八道!!”   尤氏急忙道:“妾身说得都是真的!!二阿哥绵爱才是妾身的儿子,大格格是福晋生的!!”   嘤鸣扶额,一脸无语,“昭绘已经有了嫡长子绵聪,又不是没有儿子!还需要抢你的?!”——还特么狸猫换太子?!戏文看多了,看傻了不成?!   的确,大格格仪玉只比二阿哥绵聪晚出生半个月,可这个半个月里,竟连性别都可以混淆吗?!这得买通多少人呀!而且极有可能走漏消息,一旦走漏,昭绘的好名声可全都毁了!这完全是得不偿失嘛!   尤氏恶狠狠道:“就是她抢了我的儿子!!”   得,这完全就是一个魔障了的女人!!根本没法讲道理!!   永瑢气得连连跺脚,他忍不住怒吼道:“你脑子进水了吗?!!爷岂会连福晋生的是儿是女都不知道?!何况,绵爱出生十日,你还没临盆的时候,就曾经在爷怀里撒过一泡尿!!也亲手给他换的尿布!!难道爷是瞎子不成?!连儿子女儿都分不出来?!!”   “什么?……”尤氏惊呆了,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筋骨,精神也恍惚了起来,她喃喃道:“二阿哥……真的不是我的儿子??那个人……在骗我?!”   第792章、死前讯息-“十”   “什么?……”尤氏惊呆了,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筋骨,精神也恍惚了起来,她喃喃道:“二阿哥……真的不是我的儿子??那个人……在骗我?!”   嘤鸣一皱眉:“那个人??哪个人?!是谁告诉你这些荒谬之言的?!”——竟然是有人故意挑拨尤氏对昭绘的恨意吗?!若真是如此,背后之人必须揪出来!!   “额……”尤氏口中又吐出了一口紫黑的鲜血。   这时候,嘤鸣才想起来,刚才被永瑢踢了一脚,尤氏吐出的也是紫黑的血!!嘤鸣惊问:“你——你服毒了?!”   尤氏揪着自己的胸口,苦笑了笑:“我毒死了大阿哥,爷必然不会让我活命!与其死在爷手里,我情愿自行了断!”   听了这话,永瑢箭步上前,一把揪住尤氏的衣领:“告诉本王!!到底是谁,‘那个人’是谁?!!”   尤氏脸色也紫青发黑了起来,她似乎中毒极深,呼吸已经十分困难了,“是……是……”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似乎极力想说出口的样子,但是却说不出话来。忽然,她用沾染了自己毒血的手指,朝着地上,划了一横加一竖,横竖交叉,成了一个“十”字   然后,便脖子一仰,没了气息!   “十?!”永瑢瞪大了眼睛,脱口惊呼:“十弟?!”   的确,数字的话,的确最容易想到数字军团阿哥们!嘤鸣皱起眉头:“那一竖,那么短,她根本还没写完!可能是‘十’,但也可能是十一、十二、十三之类的!也可能是没写完的七……”——额,不太可能是七,七阿哥永琮,死了八辈子了!   “而且也未必是数字!也可能是她要些的那个字开头两笔是个‘十’字!”嘤鸣这番话,算是把所有可能都罗列了出来。   如此一来,想要猜到那个“十”所代表的是谁,可就难如登天了!嘤鸣想得脑袋都快炸开了!这个尤氏,临死也不写全乎了!害得她只得胡乱猜!——麻蛋,她又没有死神小学生那种分分钟破案本事!!   “皇额娘说得是!”嘴上如此说,永瑢眼里却带着浓浓的怀疑之色,“我跟十弟素无仇怨,的确不大可能是十弟。可十二弟,一直跟我不睦!”   “可十二阿哥还在京中呢。”嘤鸣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皇子中,只有十二阿哥和五阿哥没有伴驾。   永瑢也不禁拧眉,“儿子已经出继,到底是何人这般算计儿子的子嗣?!”   嘤鸣幽幽一叹,转头看着里头还未苏醒的昭绘,便道:“本宫先把昭绘救醒吧。”说罢,便几步走到床头,从袖中捻出一枚雪白无暇的参华丹,塞进了昭绘口中。   参华丹入口,昭绘脸上的紫青之色也在渐渐淡去。   见此,永瑢虽然欣喜,但又不免忧虑:“喈喈若是看到聪儿殁了,只怕会承受不住。”说着,他立刻唤了太监,道:“先把聪儿抱去偏院,准备棺椁,再请几位得道高僧前来超度。”   “奴才省得。”那太监小心翼翼将绵聪小小的遗体抬了下去,而地上死绝了的尤氏主仆也被拖拽了出去,这屋里方才拾掇妥当。   这时候,昭绘也悠悠睁开了眼睛。   永瑢见状,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握紧昭绘的手,眼中含悲,欲语还休。   昭绘才刚醒来,只觉得迷迷糊糊的,左右观望了片刻,才忽然想起了自己晕倒前的事儿。她陪着儿子绵聪一块吃龙须酥,可吃到一半,聪儿便突然身子僵硬,脸蛋发青,口吐着白沫竟晕厥了过去!昭绘急忙上前,却发现自己身子也发僵了,胸口闷气,眩晕得厉害,紧接着也不省人事了!   再度醒来,昭绘看着眼睛通红的永瑢,和突然驾到的姑母嘤鸣,顿时便觉得事情大大不妙,她急忙问:“聪儿呢?!爷!咱们的聪儿呢?!”   永瑢无言以对,只涕泗横流。   昭绘心中一颤,忽的闻见了血腥味,她感觉到自己下身一边血腥黏腻,小腹也隐隐作痛!!瞬间,昭绘瞪圆了双目,骇然不已,“孩子……我的肚子里的孩子呢?!”   永瑢见状,一把拥了昭绘在怀,“喈喈……是我,对不住你!!”   昭绘浑身一颤,面色苍白如纸,如临末日一般,只觉得眼前眩晕,险些要再度晕厥过去!   嘤鸣只得劝慰道:“绘儿,别忘了,你还有绵爱和佳玉呢!你和永瑢还年轻,养好了身子,以后也还会再有孩子的!”   昭绘苍白的双唇颤颤巍巍:“聪儿……我的聪儿!!”——旋即,昭绘泪流双行,泣不成声,整个人挣扎着便要爬下床。“我不信!!我还活着,聪儿怎么会死?!”   嘤鸣有些不忍去看她此刻的模样,有那个母亲愿意接受自己孩子的死讯?!   “是尤氏在龙须酥里下了毒,聪儿吃得多,所以中毒太深,太医赶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气息了!”——若这孩子还有一口气,嘤鸣也有法子救火,但她不是大罗金仙,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不!!!我不信!!!”昭绘嘶吼着,云鬓散落,整个人都几欲癫狂,“我哪里对不住尤氏了?她又什么理由要害我的孩子?!”   嘤鸣哀声叹道:“她失去女儿之后,大概就精神失常了,在加上有心人挑唆,便以为绵爱才是她生的孩子,是你这个嫡福晋狸猫换太子了。”   昭绘愕然当场。   嘤鸣忙道:“这件事,本宫一定会彻查的!一定不会让绵聪白白死了!”——她伸手轻轻抚了抚昭绘虚白的额头,“你要好好活着,你这幅样子,只会叫幕后之人称心如意了。”   昭绘满目惊愕与悲怆:“姑母!到底是谁,是谁要这样害我?绘儿自问此生从未对不起旁人!”   嘤鸣叹了口气:“本宫也想知道,到底是谁。绘儿,你不放仔细想想,你是否与什么结怨了?”——她倒是不指望昭绘能想起什么来,只是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哪怕有个恨的人也好,总比陷入悲痛中不可自拔来得好些,“永瑢已经出继慎靖郡王为嗣孙,是永无继承大位可能之人,所以不可能是为了利益,唯一的可能便是仇怨了。”   第793章、西柳街多罗贝勒府   “永瑢已经出继慎靖郡王为嗣孙,是永无继承大位可能之人,所以不可能是为了利益,唯一的可能便是仇怨了。”   昭绘蹙眉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绘儿不知,自己何时结下这等大仇!”   旁边的永瑢忍不住道:“皇额娘,喈喈素来与人为善,怎么可能与人结下深仇大恨呢?倒是儿子,一直与老五不睦,他早些年就算计过儿子好几次了!老五的封号‘荣’字,开头两笔可不正是一横一竖吗?!尤氏或许是想写草字头,只不过没写完罢了!”   嘤鸣回想着那个血字,不禁摇了摇头:“尤氏写的那一笔竖,是出于横的正中间,明显并不是想写草字头。”   永瑢不禁沉默了。   昭绘疑惑了:“姑母和爷这是在说什么呢?”   嘤鸣便解释将尤氏临死前的举止,与昭绘细细说了。   昭绘想了一会儿,便道:“自大格格殁了之后,尤氏就一直深居简出。莫说与其他皇子接触了,她已经有很久未曾见外男了。所以我觉得,那个‘十’字,应该不是指代某个阿哥。”   可嘤鸣不禁颔首,昭绘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若指代的不是阿哥,那又是谁呢?!一时间,嘤鸣头都快炸了。   过了一会儿,倒是从尤氏的房中搜出了所下毒,就装在一个珐琅彩妙莲纹小圆盒中,淡红色的粉末,似乎只用了小半的样子。   才用了小半,便毒死了绵聪,毒掉了昭绘肚子里的孩子!可见是何等歹毒之物!   太医检查后,也大致知道了成分,曼陀罗、虞美人、钩吻花……全都是剧毒之物!因成分中的虞美人花瓣,所以呈现淡红的色泽。   心想着,只怕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端倪,而天色也不早了,便安慰了昭绘几句,便打道回宫了。   弘历来杭州,可不只是为了巡视各大港口,也是想近距离些只会太平洋战场上的交锋。这个世纪,称霸大海的海上马车夫之荷兰也渐趋衰落,有着日不落帝国之称的英国正在开拓大海,可谓是一个群雄争霸的时代。之前才刚刚夺得吕宋的大清海军,叫目标瞄准上马六甲,所以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海战。这也是弘历亲自赶到杭州指挥战局的原因。   嘤鸣仍然记得,雷霆之前在御船上侃侃而谈。   “自法荷战争之后,荷兰就渐渐衰落,英国趁势崛起,占据了荷兰不少的海外殖民地!若在继续作势下去,英国很快就会成为海上霸主!所以布局太平洋,越快越好!以吕宋跟据点,尽快将拿下海上交通要塞马六甲!否则等到英国人在太平洋站稳脚跟,再抢到手,就难了!”   别看雷霆说得头头是道,可弘历问及他如何开战,他就哑火了。   这个理科男,哪里知道怎么打仗啊!弘历还是只能跟军机大臣和几位身经百战的大将仔细商定出兵战略。   因此绵聪之丧,弘历也抽不出什么时间,他忙得已经脚不沾地了。   所以绵聪的丧礼,昭绘的安抚,都得嘤鸣这个皇后跑前跑后,四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是昭绘的表姐,被嘤鸣安排去陪伴。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伊尔根觉罗氏跟昭绘又是一起长大的闺中姊妹,让她来安慰失子的昭绘是最合适的了。   而永瑢也一直陪在昭绘身边,忙碌的修齐也抽出时间时常前去。有姊妹安慰,还有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精心呵护,昭绘的精神倒是渐渐好了些。小产后的身子,也因为参华丹的作用,恢复得很好。   不消几日,昭绘便能下床走路了,这时候,她就提出,想要回京。   永瑢自然第一个反对:“你才刚小产,得好好养着才是,哪里禁得起舟车劳顿?!”   昭绘含泪道:“爷,我不想呆在这个伤心地了!我也想让亲自送聪儿回京安葬!”——绵聪是皇孙,当然不能葬在杭州,这几日都是日夜用冰镇着,保持尸身不腐,等做足了七日法事,自然要是要送回京城下葬的。   “何况,既然有人要害咱们的孩子,我还如何放心叫绵爱和佳玉留在京中?!我一想到这点,便彻夜难安!我已经没有了聪儿,没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再失去绵爱和佳玉了!”说着,昭绘泣不成声。   永瑢终究拗不过昭绘,回头便写了折子上呈皇父。   那封折子,弘历看过之后,也有些鼻子酸涩,便递给身旁磨墨的嘤鸣:“鸣儿,你觉得如何?”   嘤鸣道:“那就他们回去吧。留在杭州,只会徒增悲伤。”   弘历点了点头:“也好,太医张穹、陆炜就不必回来了,让他俩也跟着永瑢回京去,一路上也能照顾着。”   嘤鸣点头,宫里也不缺那俩太医,昭绘的身子毕竟还有些虚弱,又悲痛无比,有个太医在身边,自然是上佳。   如此,便只需等绵聪超度满七日,永瑢昭绘便会带着那孩子的棺椁回京了。   暮色降临的时候,王钦进来禀报说:“工部侍郎纳兰雷霆求见。”   嘤鸣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怎么这个时候进宫觐见?”——再过半个时辰,宫门就该落钥了,除非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很少有人这个时候进宫来。   王钦道:“纳兰侍郎似乎也十分着急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份从京中来的书信呢。”   嘤鸣与弘历脸色俱是一紧,心中冒出的是同一个念头,难道那杆被掉了包的生锈钓竿,竟找到源头了?!   弘历立刻道:“传他进来!”   雷霆身穿肥大的官服,几乎小跑似的冲了进来,撩袍子甩马蹄袖,便磕头请安。可还没来得及说出请安的吉祥话,弘历就有些急不可耐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雷霆道:“回皇上,这正是京中钓竿铺子掌柜陈鎏的回信!”说着,便双手呈上。   王钦忙接过来,恭恭敬敬呈到御前。   那只是个有些泛黄的普通新封,但新口的蜡封已经被拆开了。   嘤鸣忙问:“信的内容,你已经看过了?”   “正是!”雷霆又弱弱补充道:“这本来就是给我的信……”   雷霆看了内容之后,却如此十万火急地进宫,可见是这答复有多么惊人!嘤鸣也忍不住探过脑袋去瞧。那信奉里有一纸信纸,还有一张……保修条子,弘历展开信纸瞧,嘤鸣便一把拿起那保修条子。   条子上,购买人的姓名是“袁长安”,嘤鸣忍不住眉头,袁长安又是谁?!   再继续望下去,地址是:北城西柳街多罗贝勒府!   第794章、背叛?   “西柳街??在那儿的贝勒府——不就是永琳的府邸吗?!”嘤鸣愕然当场,“那这个袁长安又是谁?!”   碰!!!一声巨响,原来是弘历一巴掌将那张信纸狠狠拍在了案上,“还能是谁?!!是永琳身边的太监!!”   是了,永琳身边的确有个叫小袁子的,只是她不晓得全名罢了!   动了手脚的钓竿,竟然是出自服侍永琳的太监小袁子之手?!!   嘤鸣只觉得愕然,几乎难以接受!忽的,她脑子里不由一闪,想到了日前永琚的话,出海不久,说那附近有鲸鱼可钓的,不就是这个小袁子吗?!!   若当初还只是个巧合,如今这张保修条子上落下的姓名地址,就不只是巧合二字可以盖过的了!   那小袁子,原是服侍怡贵妃柏氏的太监,后来永琳分府出宫,因这小袁子忠心伶俐,所以被怡贵妃特意指派贴身伺候永琳!   也就是说,指使小袁子谋害她一双孩儿的,便是永琳——或者是怡贵妃了?!   得出这样的结论,嘤鸣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从她入宫开始,柏氏就是她宫里人,多少年来,她对柏氏一直甚是相信,回宫之后,更是竭力提拔,甚是一手扶持柏氏当上贵妃之位,还命她留京管理六宫事务!若说柏氏会背叛她,嘤鸣心中不免发凉。   心凉之余,嘤鸣亦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便道:“雷霆之前不是说了,铺子掌柜无从考察购者所留姓名地址真假,这上头写了‘袁长安’,但不代表真的就是他本人。”   雷霆忙道:“书信中已经写了,刘掌柜记得很清楚,两月前,的确有一个太监买走了一支钓竿。”——太监还是比较稀罕的,所以给刘掌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嘤鸣眉心不禁一沉,她望着那留在保修条子上的端方字迹,便道:“内监素来不怎么识字,怎么这个袁长安,却能写出如此上佳的字迹?”   旁边王钦忙躬身道:“主子娘娘有所不知,这小袁子进宫以前,听说出身书香门第,后来家道中落,才净身入宫。因他识文断字,所以甚得怡贵妃娘娘重用。后来派到十阿哥身边,督促十阿哥读书。”   听了这些话,弘历也颇有狐疑之色:“既然识文断字,还怕找不到谋生之路?竟要净身入宫?!”微微一顿,弘历吩咐道:“给朕仔细查查他的底细!”   “嗻!”   弘历良久看着那条子上的姓名地址几字,在看看书信上那粗陋的字迹,脸色有些晦暗不定,他命雷霆退下之后,便道:“立刻传永琳进宫来!”   眼下暮色已降,但这等要紧的事情,若不弄明白,弘历也无法安睡。便叫御前侍卫携手谕出行宫,暗守在永琳所居住的士绅园子外,只等永琳出园,便入内将那袁长安先行拿下。   如此时辰却被召见入宫,永琳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以至于进了弘历殿中,神情有些瑟缩局促。他愈是如此姿态,愈是叫弘历觉得可疑!   弘历先按捺不发,先叫王钦将那条子递给永琳瞧:“你看着上头的字,是谁的笔迹?”   因上头写了“袁长安”之名讳,永琳略一扫,便道:“是儿子身边的太监,小袁子的笔迹。”   弘历脸色冷峻:“你可仔细看好了!!”   永琳万分狐疑,又觉得有些不太妙的样子,赶忙再仔细瞅了几眼,再度点头道:“小袁子在儿子身边四五年了,他的字,儿子不可能认错。”——何况,他也的确记得,两月前,小袁子的确是购了一支上好的钓竿回来……   “孽畜!!!”弘历骤然暴怒如雷,“果然是你这孽畜要谋害兄弟!!”弘历怒不可遏,抓起手边的象牙镇纸便砸了出去!   镇纸正砸在永琳的脑门上,咚的一声,永琳当场头破血流。比起脑门上的疼痛,更叫永琳心中惶恐不已,他连忙捂着血淋淋的额头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儿子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汗阿玛明示!”   永琳都承认那只钓竿便是他身边太监所购,嘤鸣也免不了心生怀疑。可永琳,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虽然娶妻,可在她眼里,仍然是个孩子,她实在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孩子会想要害死琚儿和小永瑶。   于是,嘤鸣便上前二步,与他讲说了前因后果,也叫他明白弘历为何如此震怒不已。   听了嘤鸣的一番话,永琳满目愕然,嘴里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嘤鸣道:“事实就是如此,那日断裂的钓竿,就是两个月前你身边太监袁长安买回你贝勒府的那支!而后,动了手脚,再与进贡的完好钓竿掉包。所以,小永瑶才会坠海!”   永琳急忙摇头道:“儿子实在不知!儿子……真的是冤枉的!”   嘤鸣幽幽吐了一口气,“袁长安是怡贵妃赐给你的太监,若非你指使,那就只有可能是柏氏指使!”   “不!”永琳拨浪鼓似的摇头,“额娘对皇额娘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额娘是信佛之人,怎么可能伤害年幼的稚子?”说着,永琳竟跟孩子似的呜呜哭了起来。   弘历方才虽然暴怒,可他心里比嘤鸣更不愿意相信此事跟永琳有关。如鸣儿所说,比起永琳,更有可能是柏氏幕后指使。柏氏一直谦恭温顺,竟是包藏祸心吗?!   嘤鸣叹息着道:“本宫也不愿意怀疑柏氏,可是如今条条证据都指向了她!那袁长安,本就是你额娘一手提拔上来之人!”——这次的算计,环环相扣,极为缜密,以十阿哥的年纪,也不大可能想出这样周密的计策。如此一来,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柏灵韵了,柏氏历经宫闱多年,论手段城府并不逊色。   永琳眼睛红红的,呜呜哭着道:“我不相信!额娘一直都很喜欢十四弟和十六弟啊,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嘤鸣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她何尝愿意相信柏氏会背叛她?!   第795章、这是要绝朕子孙吗?!   嘤鸣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她何尝愿意相信柏氏会背叛她?!   她这一生,自问并无亏待柏氏之处,回宫后,给柏氏的好处可算数不胜数了。让和佳年年回京团聚,让她当上贵妃,让她刚刚分府出宫的儿子得到多罗贝勒的爵位……   若说唯一有些对不住她的地方,便是柏颜盈的事儿了——可当初是柏颜盈自己不安于室,才被将为答应的。过了几年之后,因那小柏氏姿色渐衰,性情见安分之后,她也重新给了柏颜盈贵人的位份。   而且,柏贵人只是怡贵妃的庶妹啊,她们不是感情淡淡吗?难道当年怡贵妃表现出来的姿态,都是假的吗?!   弘历子嗣虽多,但多半都是包衣嫔妃所出,有资格竞争皇位的,除了她所生的两个儿子,便只有五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还有怡贵妃所出的十阿哥永琳了。   五阿哥被圈禁,自然永无继承大位可能,十二阿哥更是已为弘历所厌弃,十三阿哥更是胸无大志。   怡贵妃已经是贵妃之尊,若她所生的两个嫡出阿哥全都夭亡,那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也就是十阿哥永琳了。毕竟,弘历一直以来,都挺喜欢这个儿子的。将伊犁将军阿桂之女章佳氏许配永琳为嫡福晋,便可见弘历对这个儿子的看重。   难道就是因为这些,所以怡贵妃萌生了野心?!   嘤鸣心中也忍不住恶意揣度之了。   俗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心思两不知。   永琳满头是血,却早已顾不得疼痛,他连连磕头道:“汗阿玛,求您相信额娘,儿子可以以性命担保,额娘绝不是这种人!”   弘历冷哼了一声,“你又知道什么!!早年,她为了争宠,就不惜用辣椒粉弄哭和佳,引朕前去!朕后来是念在她悔过知错,又疼爱和佳的份儿上,才原谅了她的!!”   嘤鸣一愕然,当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和佳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额娘了。而那件事,她是深知内情的,柏氏的确是冤枉的。   但是,弘历并不信她。柏氏也曾苦苦否认,最后无奈之下,只得承认自己是一时糊涂,对弘历百般愧悔,做出知错改过之态,又因她着实宠溺和佳,所以弘历也渐渐原谅了她。只是对柏氏再也不复早年宠爱。后来嘤鸣离宫,柏氏因为为她暗设祭坛,因这般忠心,才重新得到弘历的宠幸,三十多岁生下了永琳。   弘历看样子,已经认定是柏氏所为了。   这时候,去抓捕袁长安的侍卫也赶了回来,王钦进殿禀报:“皇上!侍卫冲进去,却发现袁长安已经不见了踪影,似乎是从后门匆匆逃走了!”   嘤鸣不禁皱眉,袁长安是如何知道风声的?   是了,雷霆的信。   这厮倒是够警觉的,只是家信而已,他竟望风而逃了?   王钦又奉上一只小圆盒,很是精致的珐琅小盒,上头绘制佛家八瑞相中的妙莲,恭恭敬敬呈到御前:“皇上,这是从袁长安房中搜到的东西!”   弘历瞅了一眼,便问:“这是何物?!”   嘤鸣瞪着双眸,满是愕然地脱口道:“这个……就是毒死了绵聪的东西吧?”   弘历也不禁一震,难道绵聪也是柏氏指使毒害的吗?!   王钦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只小圆盒,里头果然盛放这那种淡红色的粉末,他道:“回主子娘娘,想来是一样的。只不过这盒似乎还没来得及使用。”   嘤鸣几乎咬碎了银牙,她就觉得奇怪,尤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弄到这种剧毒之物?!她一个闺阁女子,又怎么可能懂得如何用毒?!原来,连毒物也是旁人给她的!!   又是袁长安!!   竟是他给了尤氏剧毒,让尤氏加害昭绘母子吗?!!   “所以,那个‘十’字,她是想写柏氏的‘柏’吗?!”——只可惜连木字旁都没写完!   永琳一脸茫然,“皇额娘在说什么呢?”   永琳当然不晓得尤氏临死前写的字,嘤鸣狠狠咬了咬牙,便道:“和这盒东西一样,尤氏便是以此毒害昭绘与绵聪母子的!所以,给了尤氏此毒的,便是袁长安!而尤氏死前,奄奄一息不能言的时候,写下了一个‘十’指认幕后主使!如此看来,尤氏指的,既有可能便是你额娘!”   永琳骇然当场,他急忙道:“这不可能!额娘为什么要毒害六嫂与聪儿?!她没有理由要这么做呀!”   嘤鸣一想到绵聪冰冷的身体,一想到昭绘的歇斯底里,就实在冷静不得!!方才,就算柏氏有谋害他两个儿子的嫌疑,可毕竟琚儿和小永瑶都好端端的,可昭绘那里就不一样了!绵聪死了,昭绘肚子里的孩子也小产掉了!!   这可是两条人命啊!这一切若真是柏氏指使,那她就真的是丧心病狂了!!   弘历也怒火再起,“好啊!她这是要绝朕子孙吗?!!”——弘历爱惜子嗣,而孙子的数量比儿子都少,或许他不见得有多疼爱绵聪,但也绝不容许有人害死自己的孙儿!   永琳哭着道:“额娘怎么可能是这种恶毒之人?!求汗阿玛明鉴,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   弘历怒斥道:“你给朕闭嘴!!误会?!!朕险些失了两个嫡子,还死了一个孙儿!全都是柏氏这个贱人所赐!!”   一句“贱人”,可谓是刺痛了永琳心中痛处。自他出生,额娘便是四妃之尊了,虽然年幼的时候,因为废后乌拉那拉氏的刁难,日子过得不得不小心翼翼。可自打皇额娘回来,他很快就成了贵妃之子,身份仅次于中宫嫡子。在他心目中,额娘虽不及中宫皇后身份显赫,但也是尊贵之人,哪里想到额娘竟成了汗阿玛口中的“贱人”,这叫他情何以堪呢?   只不过如今身在杭州,鞭长莫及。所以弘历下旨,将永琳暂且拘禁在行宫中,打算不日将他送回京中,禁足贝勒府中。他也连夜写好了圣旨,命人发送回宫,褫夺怡贵妃柏氏打理六宫之权,幽禁寝宫,等候发落,并命嘉贵妃主持内宫事宜,庆妃豫妃协理。   弘历看样子是打算等回銮之后,再详查此事。   第796章、杀父杀母杀外公仇人   那一晚,嘤鸣也很是激愤,所以没有阻拦弘历的旨意,直到十阿哥永琳被押送回京,她才稍稍平复了些。   便不由想起了永琳的话,是啊,怡贵妃有什么理由要加害昭绘母子呢?!   若说怡贵妃想害琚儿小永瑶,那是为了夺嫡,利益驱使,或许会黑了人心。可是她害昭绘,害永瑢子嗣,难道有半分好处吗?!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己啊!!   怡贵妃与永瑢昭绘夫妻可谓是毫无宿怨,更无利益纠葛,若说是她指使人下毒,是怎么也说不通的。   临行前,昭绘进宫了。   “昨儿,爷跑去打了十贝勒一顿。”昭绘喃喃说着,忍不住叹息,“爷还是这么冲动。”   嘤鸣深深看着昭绘憔悴的容颜:“怎么,你难道不怀疑怡贵妃与十阿哥母子吗?”   昭绘苦笑着道:“绘儿虽然悲痛,却不至于失了理智。怡贵妃和十阿哥与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下此毒手?绘儿不会轻信这些,更不会叫真正的幕后之人得意。”   嘤鸣不禁点了点头,昭绘从来都是个睿智沉稳的女子。怪不得会叫两个皇子齐齐倾心,她不够美丽,但这份气度,却是万中无一的。   “是啊,既无仇怨,更无利益纠葛。怡贵妃是个聪明人,她怎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呢?”——可是袁长安终究是她的人,如今更是人去楼空,不知所踪了。眼下,更是无从查起了。   “若这两件事情,都不是她做的,那又是谁所为呢?”嘤鸣也不禁陷入了迷茫中。   昭绘道:“若说,既与姑母有怨,我与我们爷有恨的,便只有五爷了。”   嘤鸣忍不住摇头了,“荣王身子不好,而且还在圈禁中,他如何做得了这些事?何况——”嘤鸣笑着看了昭绘一眼,“他倾慕你多年,绝不愿做出伤害你的事情。”——这点似乎是毋庸置疑的。   荣王将这份爱慕深藏心底,生恐坏了昭绘名声,又怎么会害死她的孩儿呢?!   昭绘苦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姑母还这般打趣我。”顿了顿,昭绘道:“我也不愿意相信会是五爷,可若不是他,还有谁与姑母和我们爷都有宿怨呢?”   嘤鸣也回答不出来,她感觉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绕不出来。似乎是那的思路哪里错了,却又想不出哪里错。   与她有怨恨或者有利益之争,又与永瑢昭绘夫妻有怨,而且名字还跟“十”有关——唉,真真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啊!   等等,或许还应该再上一条:跟怡贵妃母子也有仇……   符合这些全部条件的人……有么?好像根本木有啊!!!   啊啊啊!!!嘤鸣恨不得仰头大叫,这是一种怎样的纠结啊!   “早知道,先别把十阿哥押送回京好了……”——或许叫他帮着想想,能给出点提示呢。可惜,现在已经晚了。   “看样子,只能写封信给怡贵妃,让她知道,本宫相信她。”嘤鸣徐徐道。   昭绘忙问:“姑母当真相信怡贵妃娘娘吗?”   嘤鸣淡淡道:“不管信不信,都一口咬定一个‘信’字,对本宫没坏处。也可叫她在京中帮着查查,兴许能查出点什么来呢。”   昭绘点头道:“姑母睿智。”   睿智个毛啊!她现在一筹莫展有木有!!   袁长安那有两盒毒药!一盒毒害昭绘母子,那另一盒是用来干啥的?显然是想用来毒害永琚和小永瑶啊!!可惜,没来得及下手,便事情败露了!   这时候,王钦来了。   他打千道:“给主子娘娘请安,六福晋万安!”   行过礼后,王钦忙道:“主子娘娘,袁长安底细查出来了!”   “哦?”如今一切线索都系在袁长安身上,可如今他逃得没影,至今都没搜捕到呢。如今有了消息,嘤鸣自然有些急不可耐,急忙催促王钦说来。   王钦继续道:“那袁长安果然不是寻常人!他也根本不叫袁长安,而是叫安长远!其父安世昌正是逆臣胡中藻的女婿!胡中藻案后,安世昌与其妻胡氏都被流放,后来都死在了宁古塔。安长远因年不足十五,而免于流放,却也割除了秀才功名,但事后却不知所踪了!”   听了这一席话,嘤鸣吸了一口冷气!如此一来,她可以算是袁长安……哦不,安长远的杀父杀母杀外公仇人了!!他不惜阉割进宫,就是为了报仇啊!!只不过她贵为中宫皇后,两个孩子保护得也十分周全,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罢了!   “如此一来,是这个安长远跟本宫有仇,却未必是幕后之人跟本宫有仇……”嘤鸣脑子豁然开朗,觉得那错综复杂的事情,似乎被离开了一点点了。   嘤鸣对昭绘道:“那幕后之人很有可能只是跟你们夫妻有仇。”   昭绘点了点头:“可是绘儿,仍想不出到底是谁,更不知自己何时结下这等深仇大恨,那人竟要害我孩儿性命!”说着,昭绘眼圈一红,眼中湿润盈盈。   是啊,结果还是想不出到底是谁!   头疼啊!!   “你回京之后,不妨跟怡贵妃接个头,一起调查此事。”嘤鸣如是说,又道:“只不过也不可全然相信柏氏。”——毕竟所有证据都指向怡贵妃母子,也不能全然相信她。   昭绘重重点了点头,她咬唇道:“我一定要查清这件事,否则聪儿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   嘤鸣叹了口气,又叮嘱道:“既然幕后之人也想要你的命,你回京之后,千万小心!”说着,便叫小文子取来一早准备好的那只葫芦,道:“这里头装的是解毒药,万一觉得身子哪里不对劲,就赶紧喝两口。”   这是药园世界的淡水药河的涌泉水,她还特意浓缩了一下,虽不及参华丹,但用来解毒想来还是足够了的。不是她舍不得参华丹,那是参华丹以普通人的身体,一年只能吃一粒,多了反倒消化不了,还会有害。不及涌泉水温和好用。   昭绘忙接了过来,屈膝谢过,便告退了。   第797章、卖娘求荣   永瑢与昭绘夫妻带着长子的棺椁离开了杭州,他们走后的第五日,烟儿突然回来了。   “你这是出去耍够了?”嘤鸣淡淡睨了他一眼。   烟儿嘻嘻一笑,凑上前来,“我就是去了趟伏牛山,瞅了瞅慈渡老头儿。”   嘤鸣暗想,这点她自然猜到了,烟儿走的时候跟她讨走了那么多仙境药材,只怕十有八九也是拿给慈渡方丈了。慈渡已经步入金丹大道,活了这么多年岁,想必荡魔寺也有世代相传的炼丹之法。只不过灵气渐趋枯竭,上好的灵药也是极为难觅,不比她的药园世界,一抓一大把。   “八公主今天出去玩,还没回来呢。”嘤鸣笑着说,八公主若是知道烟儿回来了,只怕又要闹腾了。   烟儿狡黠地一笑:“以后,我才不用躲她了。”   嘤鸣“嗯”了一声,“其实那天你大可不必跑路,变回原形,任谁也想不到纳兰烟竟然是一只松鼠。”   烟儿怏怏道:“在御船上时候,她们一个个揩我的油,八公主还揪我的毛……当松鼠也不幸福啊!”烟儿如是感叹。   嘤鸣忍俊不禁,那是因为烟儿原形实在是太可爱了,毛茸茸一团,浓密蓬松,摸起来的手感也是极佳,她也喜欢抚摸烟儿。   “哦,对了!”烟儿一副恍然想起什么来的样子,他从荷包里取出一枚赤红色的药丸来,“这是慈渡老头儿炼制的丹药,说是送给娘娘尝尝。”   那枚丹药,莲子般大,透着淡淡的药香,可是那色泽……怎么看怎么像大姨妈色!所以嘤鸣本能地有点抗拒,“这是什么丹药?”   烟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一会儿,“什么丹药……嘻嘻,我也不记得了!反正,娘亲只管吃了试试看吧!”   嘤鸣嘴角抽搐:“试试看?!”——尼玛,这是把她当小白鼠了不成?!不知道品种,不知道成分,不知道药效,这种东西,她怎么敢胡乱吃?!   烟儿撒娇道:“娘亲只管放心吃吧,这东西不会有害的!”   嘤鸣哼了一声,“那你吃一颗给我瞧瞧!”   烟儿顿时尴尬了,“额娘,慈渡老头儿就炼制了这么一颗……试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炼制出来的呢。”   烟儿又撒娇道:“娘亲,你就算信不过慈渡,难道还信不过我吗?这颗药,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   嘤鸣狐疑地看着烟儿那小模样,便道:“你怎么非鼓动我吃这玩意儿?该不会有什么目的吧?”——她总觉得烟儿有点不太对劲。这小子,肚子里又冒什么酸水呢!   烟儿嘿嘿笑了笑,果然娘亲没那么好糊弄,便只得道:“慈渡老头儿对自己炼制的丹药没信心,所以想找人试药……”   嘤鸣脸色一黑:“所以就找到我头上了?!”——原来真是把她当小白鼠了!!   烟儿苦口婆心道:“只是试试是否有效罢了,顶多就是白吃一颗,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有害。况且娘亲现在的修为,还有什么东西能毒到你?”   烟儿最后那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到了嘤鸣这个境界,当然不怕毒药侵袭。   烟儿见嘤鸣神色有些松动,便赶忙各种撒娇哀求,嘤鸣被磨得受不了了,只得连连道:“行了行了,我吃还不成吗?!”说着,一把捏起那枚小红丸,闭着眼睛扔着嘴巴里,一咕咚便咽了下去。   烟儿松了一口气,任务总算完成了,他下半辈子总算有了婚姻自由……于是身形一闪,化作一只呆萌可爱的松鼠,钻进嘤鸣怀里各种蹭,各种撒娇……   若嘤鸣知道那药丸是什么,肯定要大骂一句:这个卖娘求荣的烟儿!   可惜她不知道。   药丸入肚,嘤鸣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但也没感受到那所谓的药效在哪儿。便也不多想,打开炕桌上的剔彩针赀盒,取出一条鹅黄色缕金云纹丝带,对趴在她腿上的烟儿道:“我给你系个蝴蝶结吧!”   烟儿化作原形的时候,不喜欢穿衣服——毕竟动物本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总觉得该点缀点什么,笑眯眯将丝带绕过烟儿的小脖子,然后麻利地系出一个蝴蝶结,最后稍加整理,并转到前头,就算是完工了。   “怎么样,漂亮吧?”嘤鸣还特意拿出小镜子,给烟儿照了照。   烟儿瞅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咕啾!”   这语调,想来也是喜欢的。   这时候,“喵呜”一声,原来是嘤鸣养的那只大白猫跑了出来,其实也不算是纯白的,因为它四足乌黑,宛如墨爪,而尾巴又是黄色的,其实算是一种三色猫,不过是比较难得一见的三色猫花样。   是刚到杭州的时候,底下门人进献给三阿哥的,三阿哥给了福晋阿鲁特氏,而阿鲁特氏因得知她的松鼠宠物跑没了,所以有特意转送给了她。嘤鸣瞧着这只猫胖乎乎可爱,似乎还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便留了下来。取名叫雪泥,身如雪,爪如泥之意。   宠物这种东西,只要是个女人,都是需要的。   闲来无事,嘤鸣便拿云缎丝带系了个蝴蝶结在雪泥脖子上,倒是好看得紧,所以方才才忽然想起来,烟儿系蝴蝶结一定更好看。   不过烟儿看到雪泥脖子上的丝带蝴蝶结,那张松鼠脸便很不好看了!   “咕啾!!”烟儿大怒,忽然跳了起来,爪子抓着自己脖子上的蝴蝶结,生生给撤了下来,然后尾巴一甩,便从窗户跳了出去,不知跑哪儿去了。   “喵……”雪泥歪着脑袋,蹭了蹭嘤鸣的脚踝。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瞧这小性子劲儿!”——居然跟一只猫置气,犯得着吗?   嘤鸣轻轻踢了踢雪泥,道:“一边玩去。”她现在可没心情逗猫。   老娘我不就养了只猫,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不是养了只雪儿?只不过这次南巡,没带出来罢了。   “青春期的小屁孩啊……”嘤鸣得出如此结论。   傍晚,弘历难得竟过来陪她一起用午膳,看样子出兵太平洋的战略应该布置得差不多了。弘历也瞅见了乖巧坐在脚踏上的那只三色猫,便问:“这就是老三福晋进献的那只?”   嘤鸣“嗯”了一声。   弘历点了点头:“老三福晋有心了,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老六福晋,是鸣儿的嫡亲侄女,鸣儿一直都是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失了绵聪,鸣儿也与之同悲。   第798章、咱们滚床单吧!   永瑢与昭绘都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回程走的京杭大运河,所以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京城。永琳也在被押解回京的路途中,比永瑢昭绘夫妻走得早些。   “朕听说,纳兰烟回来了?”弘历旁敲侧击地问。   嘤鸣怏怏点头,“回来了,然后又耍小性子,不知跑哪儿去了。”   “是么?”弘历暗道,也不晓得纳兰烟那小子有没有把得子丹给鸣儿吃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之抓紧时间,肯定是没错了!   于是,弘历心里开始歪歪,他满脸温情地道:“这段日子,朕忙于政务,已经许久没陪鸣儿了。”   嘤鸣暗自点头,可不是么,弘历有事儿要忙,她也被事情惹得脑袋都快炸掉了,护住了儿子,没想到昭绘的孩子却出了事儿。烟儿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耍小脾气跑掉了……   最近的确过得太不顺心了点,弘历又没时间陪她……   她这把年纪了,又不好意思舔着老脸,要求弘历多哄哄她。   弘历微笑着执了她的手,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安置吧。”   嘤鸣瞬间黑线了,“安置”这个词儿在这个时代有特殊的含义,表面意思是睡吧,深层意思还是“睡吧”……   不过弘历那双眼贼亮的珠子透露出来的,分明是深层意思。   麻蛋,合着是闲下来了,所以想滚床单了是吧?   “要睡你自己睡,我不困。”嘤鸣顶着一张郁闷无比的脸,甩了脸子。   弘历脸上的微笑一僵,心头的兴致也宛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沉郁良久后,弘历问:“是因为朕对柏氏的处置,所以你不高兴了吗?”   “嗯?”嘤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根柏氏有什么关系?   弘历叹了口气:“朕也很震怒,可是……朕总觉得这里有还有些猫腻的样子。再者,即使柏氏当真是歹毒之辈,朕也没打算废黜她。”   毛??嘤鸣都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如果真是柏氏做的,弘历都不打算废黜柏氏位份?!啥时候,柏氏成了你真爱了?!她怎么不晓得?!   弘历继续道:“鸣儿,朕与你一样,都觉得永琳并不曾参与其中。还有和佳,朕为了满蒙联姻,将她远嫁,朕也知道额驸待她素来冷漠,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所以——”弘历长长道,“哪怕为了永琳和和佳的体面,朕都不能废掉柏氏位份。不过若是真的查实是她所为,朕会赐死她。”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害得她白担心了一场!   “永琳这孩子不错,朕一直都想栽培他成为弘昼那样的贤王。可若真的要赐死柏氏,那朕也只能养废了这个儿子了!”弘历脸上颇有感叹之色,他像样的儿子没几个。   老三只求做个富贵闲王,志不在此,老四老六出继,自是不必多想。老五忤逆不孝,还野心勃勃,是断断不能放出来的。老八瘸了一条腿,性子有些阴郁,小十一掉在钱眼里,俗不可耐。小十二读书也好,可是朕也不放心这个不孝子。小十三一心都在吃上,小十五有太平庸,小永瑶是极好,但也太小了点……   想想自己这么多儿子,却没一个可堪大用的,弘历不免觉得忧怅。   “弘历,我想回京……”——在杭州,是查不出什么线索来,她总觉得问题的根源还在京中,留在这里,也是白白耽误时间。   弘历道:“海上战事才刚开始,朕在杭州,距离近些,京城实在是鞭长莫及了些。等这场战事平定,朕立刻就回銮。”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嘤鸣郁闷地问。   弘历想了想,便道:“预估,最快也得三个月,若是不顺遂,就不好说了。”   唉……   嘤鸣唉声叹气。   这次南巡出来,一点都没享受,尽是些闹心事儿了!   “你放心,柏氏和永琳各自禁足,等咱们回去了,朕一定会查出个究竟来!”弘历沉声道。   对此,嘤鸣实在不敢报以期望了,等回去?黄花菜都凉了!还不如盼着怡贵妃自己能查出点什么来自救,也顺便把她查出幕后主使呢!   “要不,我自己带着孩子回去?”嘤鸣眼睛一眨,她忽然觉得这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弘历老脸黑如锅底,“你开什么玩笑?!你要是一个人回去,天下悠悠之口,还不知要如何非议呢!”   “非议什么?”嘤鸣一脸懵然。   弘历寒声道:“非议帝后失合!!”   “额……”嘤鸣讪讪一笑,可不是么,来的时候夫妻结伴,不但一个嫔妃,谁都会说帝后何其恩爱,可若是她一个人回去,别人还指不定怎么歪歪呢……   “非议就非议呗,反正我不在意这些。”嘤鸣的确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弘历气得鼻孔冒烟:“朕在意!!”——这是小事儿吗?知不知道流言猛于虎?!何况,朕还盼着在杭州这人杰地灵之地,再添个儿子呢!他岂会让嘤鸣一个人跑回去?!生孩子这种事,没嘤鸣配合,他一大男人,也只能干瞪眼了。   “你在意什么?”嘤鸣问。   弘历哼了一声道:“你走了,谁给朕侍寝?!”   侍寝?!侍你妹的寝!!嘤鸣最不喜欢这个词儿了!可没想到时隔多年,又从弘历嘴里蹦出来了!你个欠揍的!   弘历嘿嘿笑了:“这杭州多美人,你就真的放心朕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   嘤鸣脸色瞬间跟便秘似的了,麻蛋,她哪里放心?!万一弘历色龙本性复燃,她去哪儿哭去?!   弘历得意得扬了扬一双长眉:“所以啊,鸣儿还是留下好好陪着朕,这才是做稳妥的。再大再要紧的事儿,也没有朕要紧。你说是吧?”   嘤鸣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你个自大自恋狂!   “好了好了——”弘历笑着安抚着快要炸毛的嘤鸣,“朕着实不舍得你离开,何况永瑢已经回去了,朕已经授了他天子龙剑,形同钦差,还特许他可以便宜行事。永瑢必回竭尽全力调查此事的。”   竭尽全力——这点她倒是不怀疑。只不过永瑢的能力……她实在不报什么期望,与其期待他,还不如期待一下昭绘,期待一下怡贵妃柏氏呢!   “鸣儿,你看天都黑了,咱们安置吧……”弘历再度笑眯眯道。   第799章、终揣包子   结果,昨天晚上,还是被弘历得逞了。   嘤鸣那叫一个郁闷。   她本来一点也不想滚床单的,结果还是这老渣龙挑逗得没忍住……   总之,其中详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接下来的日子,弘历这老渣龙都很热情……贴切点说,是很不要脸,各种挑逗,各种缠人,各种不许她睡觉,各种把她折腾到欲仙、欲死……   这里头的详情,还是不足为外人道。   这样昏天地暗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京中传来一项爆炸性的消息——质郡王、六阿哥永瑢遇刺了!他被箭矢射中胸口,那箭上还淬了剧毒!!   不过永瑢很幸运,虽然射中胸口,但没射中心脏,虽然箭上淬了剧毒,但是嘤鸣给了昭绘一葫芦浓缩灵液,而当时昭绘似乎也在旁边,所以当场给永瑢灌下了两口,所以永瑢没有性命之忧。   可弘历很是震怒,自己才死了孙子,居然差点又要死儿子!要不是顾念着海上战场局势胶着,他气得都想回銮了!   他赏赐了永瑢龙剑,永瑢在京中调查,便形同亲临!!谋刺皇子钦差,这就等同挑衅皇帝的威严!弘历如何能忍?!   看到这封八百里快急的奏折,嘤鸣不禁暗道,果然答案就在京中……可惜她不能回去。   刺杀永瑢?——表示幕后凶手,是永瑢结下的仇敌吗?   嘤鸣暗自揣度,可是三日后,当她看到昭绘的来信的时候,便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昭绘信中说,那箭矢原本是冲着她来的,永瑢为了保护她,将她一把推开,这才中了箭伤。只是永瑢担心弘历会为此迁怒昭绘这个儿媳妇,便索性说是刺杀他。   而受到刺杀的地点——相当不巧,就在荣亲王府邸外不远处!!   而昭绘和永瑢正是刚刚从荣亲王府走出来,便遭遇了刺杀!!   难道,这前前后后的事儿,真的跟荣亲王有关?   可是在自己府门外不远处就刺杀,岂非太不明智了些?荣亲王不至于这么愚蠢!   何况,若荣亲王要杀永瑢尚且可以理解,他杀昭绘……就是在不可能了。   所以,不可能是荣亲王。   刺杀的人,是想要嫁祸荣亲王??   额……事情好像更复杂了,脑子里那团乱线团缠绕得似乎更加复杂了。   “烟儿,你替我回京吧。查不出查得出什么来不打紧,可千万别再出人命了……”嘤鸣幽幽道。   “哼!我才不要!”松鼠烟儿直立了起来,张牙舞爪。   “瞧你这小心眼儿劲儿!”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就是给雪泥系了个蝴蝶结吗?”   “哼!”烟儿甩了甩毛茸茸的小脑袋。   “好了,我不是把雪泥给了小永瑶了吗?”然后又笑着摸了摸他脑袋:“当然还是烟儿最可爱啦!”   傲娇的烟儿这才满意了几分,“娘亲以后不许养宠物!”   “知道啦知道啦!”嘤鸣只得连连应下,又烟儿这只就够了——尼玛,这哪里宠物,分明是大爷啊!   叹了口气,用小竹签扎起一块黄澄澄的菠萝,塞进嘴里,美滋滋吃着。在南方就是好啊,能吃到最新鲜的菠萝~~   烟儿瞅了一眼那只剩下小半的菠萝,喃喃道:“我记得,这个很酸很酸的……”   嘤鸣道:“夏天天热,吃着酸溜溜的东西才能开胃!”   烟儿默默自语:“效果还真好啊……”   “什么效果?”嘤鸣一脸懵逼。   烟儿走后,转眼便是进了九月里。   也就是说,她又快要过生日了,到了这个年纪,哪个女人爱过生日?!嘤鸣当然不想过,只打算一家子吃完长寿面就好了。   可弘历不同意,“这次不只是你的生辰,可是双喜临门,该好好庆贺一下才是。“   “双喜?还有什么喜?难道海上战事告捷了?”嘤鸣急忙问。   弘历笑容灿烂,瞅着她的肚子,道:“鸣儿,你又了身孕了,不过月份还浅。”   “卧槽!”嘤鸣忍不住口吐脏话,“这怎么可能?!”   弘历笑得合不拢嘴:“鸣儿自己不是也会医术吗?给自己把个脉不就清楚了?”   嘤鸣是懂些医术,但不会把脉,可她可以探查一下肚子里是否有生命气息……   结果一探查,还特么真的怀孕了!!   白首玄经上不是写,进入元婴期,怀孕的几率就非常非常低了吗?!   “为什么我这么快就又怀上了?”嘤鸣郁闷地问,才刚把俩儿子养大些,送去学宫读书,她才清闲了几年?居然又要生包子养包子了。   弘历太高兴了,高兴之下,自然嘴巴上没个把门,所以就突突突把烟儿出卖了……   嘤鸣气得咬牙切齿,合着之前那个药丸,就是什么劳什子的“得子丹”啊!!!   小烟儿,你给我走着瞧,等老娘回京了,一定拔光你全身的毛!!   正在回京路上的烟儿,不由打了个冷战。   嘤鸣很郁闷,包子他爹很兴奋,琚儿和小永瑶整天嘀嘀咕咕。   嘤鸣已经偷听道好几次哥俩的对话了。   小永瑶:“额娘要生妹妹了是吗?”   琚儿:“我希望是个弟弟。”   小永瑶笑嘻嘻道:“弟弟妹妹无所谓啦!只要我不是最小的就好啦!”   琚儿忍俊不禁:“是啊,小永瑶也要做哥哥了呢。”   小永瑶怒了:“十四哥以后不许叫我‘小永瑶’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小永瑶挨个跟哥哥姐姐们提出要求,因为额娘要生弟弟妹妹了,他不是最小的了,所以以后,叫他的名字不许再加个“小”字。   可惜——所有哥哥姐姐们,还是我行我素。   尤其是八公主,最爱撩拨十六弟了,“哎呀,小永瑶的小脸蛋真漂亮!”   “呀!小永瑶生气!”   “小永瑶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诸如此类,回回把小永瑶气得火冒三丈,然后他默默在心里诅咒,这个坏的八姐姐,一定嫁不出去!!   可八公主哪里晓得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心里又那种恶意的诅咒?笑眯眯心满意足地走了,然后叫上丰升额这个任劳任怨的跟班,又跑出去购物了!   第800章、富贵已然苍寂   乾隆三十年八月,质郡王夫妇回抵京师。   质郡王福晋昭绘拥着从承恩公府接回来的绵爱、佳玉一双儿女,双眸湿润。   佳玉尚小,不谙世事,只用一双水润迷茫的眸子看着自己的额娘。而绵爱看了看四周,却发现少了哥哥,便扯着昭绘的衣袖,稚嫩生生问:“额娘,哥哥呢?”   昭绘不禁泪流双颊,泣不成声。   永瑢不禁握紧了手中皇父所赐的天子龙剑,他俊秀的面庞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愤怒之色:“就算要将整个京城翻过来,我也要查出‘那个人’!!”   昭绘擦干眼泪,道:“爷,你先别冲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现在完全一点头绪也没有,尤氏背后是安长远,安长远却不知所踪,更何况是安长远背后的“那个人”了。   永瑢哼了一声,道:“不是老十,就是老五!”——永瑢想起,永琳被御前侍卫押解回宫的那日,他半路截住,一时冲动,打了永琳一顿,可永琳只抱头痛哭,说不是自己。他看着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弟弟,心中也难免有些松动。永琳与他无冤无仇,唯一和他有仇的兄弟,就只有老五了!   永瑢阴着脸道:“我要去趟荣王府!”   昭绘叹了口气,他的丈夫,表面温润,骨子里却还是没改掉冲动的脾性啊,便劝阻道:“荣王府被圈禁,爷如何进去?”   永瑢扬了扬手中的天子龙剑,道:“我有这个,汗阿玛还许我便宜行事之权!去荣王府审问老五,自然也是‘便宜行事’!”   昭绘知自己夫君的性情,便没有再阻拦,而是道:“那我陪爷一块去。”   永瑢皱眉道:“老五那家伙对你……”   昭绘掀了掀眉毛:“爷这是不信我吗?”   永瑢急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总之,他就是不乐意让自己的妻子和老五碰面。   昭绘道:“爷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她哪里放心让冲动的丈夫一个人跑去荣王府生事?万一一时激愤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样,即使爷手握天子龙剑,也难逃罪责。   第二日的午后,一辆朱轮车停在了荣王府的府门外。   看守侍卫自然急忙上去阻拦:“六爷,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荣亲王。”   永瑢啐了一口:“鬼才来探视他!爷是来问话的!!”   侍卫道:“您想做什么跟奴才们无关,只不过,您若是想进去,除非有圣旨。”   永瑢哼了一声,亮出了那把天子龙剑:“本王奉旨查案,有便宜行事之权!现在本王怀疑是荣王幕后指使,现在要进去搜查!你这狗才难道也敢阻拦?!”   那侍卫也是从御前调拨出来,负责看守荣王府的,自然认得皇上的龙剑,此物非同小可,等闲钦差尚不得赐予,此物一出,形同圣驾御临,侍卫们岂敢阻拦,当即跪了一片,恭恭敬敬请质郡王随意搜查。   昭绘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紧随在永瑢身后,进了荣王府。   荣亲王的病比三年前已经好了很多了,如今天气又暖和,他只穿着一件七成新的绀青色府绸长袍便走出房门。如今正是紫薇花初开的时节,此花花开百日,寓意富贵绵长,这是他刚刚封荣王的时候移栽过来的,如今已经是葱葱郁郁,只可惜他的富贵已然苍寂。   紫薇树下,有一只硕大的白瓷大缸,缸中养着小巧的睡莲,水中还有几尾金鱼,每天出来喂鱼,是荣王最大的消遣了。   五福晋急忙把一件云缎斗篷披在荣王身上,“起了风了,爷身子还虚,可千万不能着凉啊。”   荣王连看都没看自己福晋一眼,只顾着低头看着水中的鱼,默默洒着鱼食。   五福晋又道:“爷喂过了鱼,就回房歇息吧。”   荣王皱了皱眉头,道:“你烦不烦?!”   五福晋眼中满是悲凉,她酸着鼻子道:“爷就那么烦我吗?好歹……我还是您的妻子啊!”   荣王冷冷瞥了她一眼,“妻子?!你做的那些事儿,真以为我不晓得吗?!”   五福晋含泪道:“爷是说胡氏吗?她害死了我两个孩儿,难道她不该死吗?!”五福晋不禁怒从中来。   可是荣王脸上没有丝毫怜惜,反倒是更加不耐烦了:“不止是胡氏!你更想要绵毅的命,不是吗?!”   五福晋满脸冤屈之色:“我不会伤害爷的孩子,哪怕非我所出!我若真有害那孩子的心,胡氏有孕的时候,我就该动手了!而不是等她生下孩子,才要了她的命!”   荣王道:“现在胡氏死了,绵毅在宫里,自然随你怎么说都成!“   丈夫的不信任,让五福晋满心悲怆,“其实……爷从未喜欢过我,对吗?”   荣王冷言道:“我也从未说过我喜欢你!”   五福晋泣泪道:“可是在胡氏进府之前,爷待我那样好……可没想到,那些好,全都是虚假的。爷只是希望得到索绰罗氏一族的支持,所以才对我好,是吗?”   荣王淡淡道:“这的确是主要原因。”——其次,他因为妻子贤惠,所以也有心善待之。可没想到胡氏入门之后,他稍有宠爱,他这个福晋便不能容人,以至于胡氏入门后多年,才生下了绵毅。原来一直都是他这个“贤惠”妻子的手段!若非他发现得早,胡氏只怕此生都不能生养了。   唯独意外的是,胡氏原来并非表面上那样温柔良善。死了便死了,只是绵毅不能死,所以他把绵毅送进宫给额娘抚养。   可是,没过多久,他自己也败落了,再无继承大位可能。那他自然懒得好言好语好脸色去面对一个让他厌恶的女人!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禀报:“五爷!质郡王来了!”   荣王微露错愕之色:“老六?他是怎么进来的?”——这荣王府,没有汗阿玛的旨意,谁都别想进来。也就只有他福晋,因为受到皇后怜悯,所以还可以进宫请安、可以时常回娘家。这三年,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别的面孔了。   小太监道:“质郡王手上有圣上钦赐的天子龙剑,所以外头的侍卫不敢阻拦。”   第801章、五福晋的毒恨   小太监道:“质郡王手上有圣上钦赐的天子龙剑,所以外头的侍卫不敢阻拦。”   听了这话,荣王眉头一皱,老六执天子龙剑而来,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小太监又补充道:“还有质郡王福晋也一起来了,正陪着质郡王朝正院儿这边过来呢。”   荣王面露惊喜之色,“她……她也来了?”说着,他急忙拍干净手上、衣衫上细碎的鱼食。圈禁的这三年,荣王一直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仪容,如今竟有失礼于人的尴尬与羞赧……   旁边福晋的看在眼里,恼恨之火几欲喷薄而出,忍不住怒道:“她来做什么?!”   荣王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门,便忙支使那小太监:“赶紧去给爷拿个瓜皮帽来,这幅样子见人,实在不妥……”——他已经有三年没见到喈喈了,没想到竟有再见的一日!荣王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爷!”五福晋又气又恼,当着她这个妻子的面儿就这般,她若不在,待要如何?!   荣王摆摆手道:“这里没的你的事儿了,你回你的后院去吧!”   五福晋恼羞成怒:“凭什么她一来,我就退避三舍!!”   荣王再度皱起眉头。   可这时候,正院儿的大门被轰地一脚踹开了,踹门的正是素日里温润儒雅的质郡王永瑢!   荣王面露不悦之色:“老六!你这是做什么!”   永瑢面露冷笑,“老五!自打你圈禁,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永瑢也不呼之“五哥”,直接以老五称之,更毫不客气讽刺荣王如今的处境,可以说是当面打脸了。   荣王满脸阴云。   昭绘哀叹了一声,忙扯了扯自己丈夫的衣袖,道:“爷,话还是我来说吧!”说着,上前一步,向荣王屈膝一礼,道:“五爷金安,五嫂金安。”   一见昭绘,荣王脸色阴云散尽,满是灿然,他笑着道:“不必多礼。”   五福晋却重重把脑袋别了过去,不满地哼了一声。   昭绘不禁一怔,五福晋从前与她相交虽然不深,但也还算和睦,如今怎的……难道,她也知道了……知道五爷心里还惦记着她,所以不高兴了?   五福晋冷冷道:“贤伉俪气势汹汹而来,这是要拆了我们荣王府吗?!”   昭绘忙笑着道:“五嫂严重了,我们爷性子素来冲动,还请五嫂见谅。”   荣王急忙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幽禁多年,巴不得能有人来呢。”   “哼!”五福晋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永瑢也满脸不满之色:“何必跟他们废话,直接搜荣王府不就得了!”——他此来自然是带了自己王府的侍卫太监无数,就等着把荣亲王府搜个底朝天呢!   五福晋听了,顿时大怒:“六爷就算冲动,也该有点数!!我们荣王府的确没落,却也不是可以仍人欺凌的!六爷若想在这儿撒野,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五福晋的态度,大大出乎了永瑢意料,也叫昭绘愕然,她这个五嫂从前不是挺温柔的吗?怎么竟也有如此强势的时候?   昭绘急忙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说好了,只是来谈谈的!”   永瑢鼻子一哼道:“他们那里像是肯谈谈的样儿!”   荣王不咸不淡道:“只要六弟别一口一个‘搜查荣王府’,我还是很乐意坐下来跟六弟、六弟妹好好谈谈的。”   昭绘安心点了点头,她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便道:“五爷身在京中,只怕还不晓得杭州发生的事儿吧?”——“身在京中”,其实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荣王圈禁,怎么可能晓得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荣王略一忖,便道:“汗阿玛南巡,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永瑢撇嘴道:“汗阿玛没回来!就我们夫妻回来了——哦,还有老十!”   荣王一脸愕然:“这是为何?你们犯什么错了?”——要不然怎么会被撵回来?   永瑢大怒,破口大骂:“你特么才犯错了呢!!!”   五福晋气得咬牙切齿:“六弟夫妇若是不想谈,可以请便!!”   昭绘赶忙狠狠瞪了自己丈夫一眼:“不是说好了,我来谈吗?!爷,您能不能不插嘴?”——他这个夫君啊,一冲动起来,嘴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幸好平日里不这样,否则她真的要心力交瘁了。有时候,她都有一种养了个小弟弟的错觉……处处都要她这个姐姐给擦屁股……   昭绘急忙道:“五嫂别跟我们爷一般见识,他没有恶意的。”——毕竟荣王的确是犯错被圈禁,永瑢的话的确有些讽刺之意。   五福晋脸色阴沉,冷漠得撇过昭绘那张气度温婉的脸颊上,那眼中的毒恨瞬间更多了几分——明明那张脸及不上她的容色……为何却那么能勾搭人?!   “五嫂?”昭绘突然觉得五福晋的脸色有些渗人,让她觉得脊背发寒。这样的五福晋,和她从前认知中的五嫂,实在相距甚远,难道就是因为连失儿子,所以将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五福晋道:“六弟莽撞,言语也不客气了些,我虽生气,但不会往心里去。”   昭绘安心松了口气,便看了一眼荣王:“五爷,我的聪儿……在杭州……殁了。”说出这话,昭绘自己都觉得心脏在抽搐,眼睛也红了一圈。   “什么?!”荣王大吃一惊,“绵聪殁了?!”惊愕良久之后,他看着昭绘悲戚的模样,也不由为之伤心:“那孩子那样乖巧可人,天不假寿啊!弟妹,你要节哀顺变。”   昭绘道:“若真是天不假寿,天意如此,便也罢了。可是我的聪儿,是被人生生毒死的!”说着,昭绘不由想起了绵聪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模样,而她也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却被告知她的聪儿已经死了!!不由地,昭绘两行泪下。   荣王错愕万分:“绵聪可是皇孙啊!到底是谁竟敢毒害皇孙?!”   昭绘道:“不止是聪儿殁了……”她一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当时,我也中毒了,虽然侥幸活了下来,肚子里一个半月的孩子,却没能保住……”——那种从体内流逝而去的小生命,和聪儿的一样,注定是她永生难忘的痛与恨!   荣王呆滞在了那里,原来就在前不久,喈喈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孩子——难为她竟还能撑得住……   第802章、宛如虎狼   昭绘吧嗒吧嗒掉泪,荣王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手正欲落在昭绘肩膀上安慰,却被一直盯着的永瑢捕捉到了这个意图!永瑢上前一步,啪地拍开了荣王的手,“老五!你爪子老实点!”   说着,永瑢忙握住自己的福晋的手,怒哼了一声。   荣王表情一时有些尴尬,忙对昭绘道:“到底是谁害死了绵聪?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昭绘含泪看着荣王:“妾身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我跟爷的孩子……”   荣王的表情也纠结了起来:“到底是谁做了这种禽兽不如之事?!”   永瑢冷哼了一声,“是谁?!老五,你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荣王愕然当场,旋即他暴跳了起来:“老六,你休要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害喈喈?!”   永瑢嗖的也暴跳如雷:“麻蛋!!‘喈喈’也是你叫的?!!她是我福晋!”   荣王梗着脖子道:“我……我就是叫了一下表字而已?有何不可?!”   “老五!!”永瑢气得鼻孔冒烟,“我就知道,你还有那份龌龊心思!!”   “你才龌龊呢!!我对喈喈从无逾礼之处!!”荣王抻着脖子怒吼。兄弟俩活脱脱如仇人一般。   “你惦记我福晋,还有理了?!”永瑢暴怒,一个拳头便砸了过去!   荣王急忙躲闪,躲开倒是躲开了,可他到底身子虚弱,身子急转歪斜,竟一个趔趄,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永瑢早已怒极,扬起拳头,待要上前再打。五福晋却横身拦阻上来,一脸恶狠狠的狰狞。   昭绘也急忙一把抱住了永瑢:“爷!咱们说好了,是来好好谈谈的!”   永瑢恨恨道:“我就不该跟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渣谈!!”   “爷!”昭绘不禁皱眉,这话说得也太重了些。   荣王自己已经撑着地面歪歪斜斜爬了起来,他语气深沉地道:“绵聪的死,跟我我关。我怎会做出伤害喈……伤害弟妹的事情呢?还请弟妹相信我。”   昭绘轻轻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爷,咱们回吧。”   永瑢瞪大了眼睛,“就这么走了?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   昭绘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爷,我今儿实在累了,咱们先回去吧。”   永瑢见昭绘满面疲色,忍不住关心道:“你身子本来就虚弱,干嘛非跟我一起来折腾一趟呢?”   昭绘暗道,我若不来,你还指不定折腾到什么程度呢。   荣王也关切地道:“弟妹气色不佳,不如去里头坐下歇会儿吧?”   旁边五福晋狠狠咬牙切齿,一双眸子,宛如虎狼。   昭绘笑着婉拒:“多谢五爷好意,就此告辞。”说着,她屈膝见了个福,便与自己的丈夫永瑢一起离开了荣王府。   荣亲王看着昭绘的背影,不胜唏嘘:“怪不得她衣带渐宽、仪容清减……”——原来是失了孩儿。   “爷回房里歇息吧,妾身告退!”五福晋强忍着滔天的怒意,拂袖而去。   而荣亲王此刻满心都是昭绘的悲惨经历,根本没听见自己福晋的话,愣是在紫薇树下伫立良久,知道天色欲望,这才萧然走回房间。   荣王府内永远是那样的安静,可是王府外,却出了大事。   永瑢与昭绘夫妻才刚走出府门,永瑢便咕哝道:“喈喈,你以后别来这儿了!”——老五那副嘴脸,真叫人恼火!刚才那一拳没打中,真是太可惜了!   昭绘轻声道:“我记得前面不远处便是顺生楼了,那里的碗糕做得极好,绵爱和佳玉最喜欢吃了,咱们顺道去卖些吧。”   说到如今仅有的两个孩儿,永瑢顿时熄了火,露出了笑容,“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快些去。”   说着,便也不乘坐马车,夫妻二人肩并肩起行,不过是盏茶功夫的路程,何必上下车,反倒是麻烦。   可是,永瑢和昭绘刚走了没几步,永瑢方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沉甸甸的天子龙剑,实在碍事,便突然止步,转身将龙剑递给随从太监。   可就是这一转身,他看到了,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目标正是他的妻子昭绘的后心口!!   永瑢大惊之下,本能似的,一把推开了不明所以的昭绘,昭绘被这突如其来的狠狠一推,生生给推到在了地上。   她正要嗔怪,却发现永瑢的心口处爆开了一朵血花!!一只精钢箭矢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   这就是永瑢遇刺的全部经过。   后头的事情,就如嘤鸣所知的那样,昭绘吓懵了,她急忙爬上去,胸口出血不少,但并未出现血喷,可见是没有刺中心脏!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紧着接,昭绘看到那出血渐渐紫红发黑,永瑢脸色也渐渐发青,便知不妙,这是中毒的征兆!那箭头上只怕淬了剧毒啊!!   忽的,昭绘就想起了姑母给她的那一葫芦苦水,说那个可以解百毒……昭绘急忙便叫侍女从马车里取出了那只葫芦,当场给永瑢灌下三大口,然后叫人小心扶着永瑢,抬上马车,飞速赶回质郡王府。   的确万幸,没射中心脏,毒也被灵液解了。王府中的医正立刻为永瑢取出了没入胸口的箭矢,止血、包扎,永瑢自然没有性命之虞。不过到底失血不少,得好好将养一段时日。   圆明园,紫碧山房。   从柏氏还是怡贵人时候,这里就是她的住处了,只不过经过扩建,比从前富丽堂皇了不少。而如今,这里只是一处幽禁的所在。负责的看守的,是御前侍卫和几个御前太监。   其中一个太监,便是早年伺候过嘤鸣的林海。   林太监苦着脸道:“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探视。还请两位娘娘不要为难奴才们。”   来者正是嘉贵妃金氏和庆妃陆氏二人。   嘉贵妃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了绣有鸾凤的黄帛,“本宫奉主子娘娘懿旨,前来审讯怡贵妃,林公公还要阻拦吗?”   林海大惊:“皇后娘娘懿旨?!”   嘉贵妃道:“是昨日刚刚送到的,公公不放一验。”   这么要紧的东西,林海自然要验证,便连忙躬身,双手接了过来,展开懿旨,的确内容与嘉贵妃所说一般无二。   林海不禁有些为难:“可皇上……”   庆妃不悦地道:“皇后娘娘才是六宫之主!皇上从来不会驳回皇后的懿旨!”   嘉贵妃也忙笑着道:“皇上爱重皇后娘娘,林公公大可放心。”   听了这话,林海叹了口气,只得让开路来,“两位娘娘请进。”   第803章、怡贵妃亲启   昔日富丽堂皇的紫碧山房,如今也显得有些冷清。   三日前,怡贵妃柏氏还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嫔妃之一,可一道圣旨降临,不啻是雷霆一击,于柏氏而言,她的天变了。   圣旨上说,她蓄意谋害十四阿哥、十六阿哥未遂,又毒死了皇孙绵聪。所以褫夺宫权,暂且幽禁,无诏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样的旨意,等同是晴天霹雳。   柏氏不明白,自己好好呆在宫里,怎么就摊上了这么滔天的罪名?!谋害两位嫡阿哥,毒死了一个皇孙!这样的罪名,她死十次都不够吧?!   身边人全都被遣散走了,只留个几个粗使太监,外头层层把守着御前侍卫和太监。她寸步不得出,什么消息都无从得知!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可是她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的儿子到底怎么样了!   永琳……   那日,是王钦回京传的旨,王钦还算好心,告诉了她一件事:十阿哥也被押解回京,如今就禁足在贝勒府中,情况与娘娘一般无二。   怡贵妃想,自己活了这把年纪了,死倒不是太怕,富贵也享了,尊荣也得了,可她担心自己的一双儿女。   这几天,怡贵妃总是在想,要不要自己干脆死了?兴许这样不能牵累永琳与和敏……   但是这个念头一闪,怡贵妃就摇头了。   她不能死,起码不能不明不白地死了!   她若是死了,旁人会说,她是畏罪自尽的!!   何况,她也不想稀里糊涂死了!   她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她!谋害两个嫡出阿哥,毒死一个皇孙,谁人有这般本事?!竟还要嫁祸到她头上?!   可怡贵妃一筹莫展,她想不出来,愉妃与她有些旧怨,但愉妃哪有这本事?她儿子荣亲王倒是本事不小,可荣亲王不过是只笼中鸟,哪里扑棱得起来?!   除此之外,她实在没跟别人结下宿怨!   怡贵妃想到头昏脑涨,三日下来,折腾得自己浑浑噩噩、战战兢兢。   就在这时候,嘉贵妃金氏与庆妃陆氏来了。   怡贵妃很是惊讶:“你们怎么进来的?!”——圣旨上不是说,无诏不得探视她吗?   嘉贵妃笑着解释道:“我有皇后娘娘懿旨,娘娘命我和庆妃来审问你呢。”   怡贵妃心想,是了,差点死的是皇后娘娘的两个儿子,被毒死的,也是皇后娘娘嫡亲侄女生的皇孙!怡贵妃面露凄凉之色,忙屈膝跪了下来,这当然不是跪嘉贵妃和庆妃的。因为二妃手拿懿旨,便是形同中宫驾临。她一介“罪妃”,自当跪下听审的。   嘉贵妃见状,忙上前扶了起来:“妹妹这是做什么?”   怡贵妃垂泪道:“我涉嫌谋害皇子皇孙,任凭嘉姐姐审问。我不怪皇后娘娘疑我,这事儿若换了我的儿子差点被人害死,我也会疑心的。”——皇上给她定下这个罪名,肯定是有某些证据的。不过,想来证据并不充足,所以才只是将她禁足而已。   庆妃急忙道:“姐姐误会皇后娘娘的意思了。”说着,她急忙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怡姐姐请看这个。”   怡贵妃低眉一瞧,之间那新封上写着端正优雅的董体字:庆妃亲启。   怡贵妃道:“这是皇后娘娘给庆妹妹的信。”   庆妃摇了摇头,她伸手抽出新封里的东西,抽出的却又是一个新封,“姐姐再看。”   这下子,新封上却是:怡贵妃亲启。   怡贵妃一愣,“给我的?”——外头包了一层“庆妃亲启”作为掩护,皇后娘娘这是有意要掩人耳目吗?   庆妃道:“想来,皇后娘娘是想让我转达信件。”   嘉贵妃含笑款款,指着自己手上的懿旨道:“此物不过是进来的敲门砖罢了。”   听了这话,怡贵妃心中一喜,急忙便撕开了新封,急切而贪婪地飞快阅读的信纸上的内容。   嘤鸣不喜欢饶舌,内容写得简单直白,意思很简单,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描述清楚,然后表示自己相信怡贵妃,还说会替她向皇帝求情,不过,怡贵妃你在京中,也得自己想法子自救,若能查清事情前因后果,自然是再好不过。   看了信之后,怡贵妃潸然泪下,“皇上对我的信任,尚且不及皇后娘娘一半!”   说罢,便将信纸递给嘉贵妃与庆妃也观看了。   庆妃松了一口气:“主子娘娘还肯相信怡姐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皇上惯来凉薄,又疑心重,实在太不可依了些。若这个时候,连皇后都不信怡贵妃,怡贵妃才真的是如临末日了。   她们这些老女人,都是失宠了八辈子的人了,皇上偶尔会去她们那儿,也只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其实,根本没什么感情可言。因此,也只能互相扶持,相互为依。   怡贵妃叹道:“没想到,那个袁长安,竟然是胡中藻的外孙安长远!我真是识人不明,还以为他是个忠心耿耿的呢!”   嘉贵妃道:“他自残身躯入宫,隐忍多年,便是为了报父母之仇,妹妹自然防不胜防。”   庆妃道:“现在要紧的是,得赶紧这个安长远抓到,让他招供出幕后主使才成!”   怡贵妃叹气道:“怕是难呀!皇上至今都为抓到,更何况是咱们了。”   嘉贵妃说:“的确是大海捞针,如今连京中都贴满了通缉令,可这个安长远愣是没个踪影。我猜要么是死了,要么便是被有心人藏起来了。”   庆妃一想,便道:“只怕多半是死了,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说着,庆妃皱起眉头,若是死了,还上哪儿去找去?怡贵妃的罪名岂非更是洗不清了?!   庆妃此话一出,紫碧山房殿中三妃俱是唉声叹气,踌躇不已。   正在这时候,嘉贵妃身边的小太监小云子跑了进来:“贵主子,不好了!质郡王遇刺了!”   嘉贵妃大惊,质郡王虽非她生,却是与她交情最好的已故纯惠皇贵妃苏氏之子,她心中一慌,急忙问:“遇刺?!质郡王现在如何了?!”   小云子忙道:“王爷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失血不少,许仔细将养些时日。”   嘉贵妃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性命无忧就好。   第804章、挖出尸体、人赃并获   庆妃忙问:“谁这个大胆,居然还行刺皇子?!”   小云子摇头:“顺天府已经满城搜捕了,从昨儿下午到现在,还没抓到刺客呢!只不过,质郡王是在荣亲王府门外不远处遇刺的。质郡王似乎怀疑是荣亲王害了皇孙,所以手持龙剑前去,结果,从王府出来,没过多久,竟被流失刺中,听说,距离心脏只有一寸,差点就没命了呢!”   一时间,三妃脸色都沉寂了下来。   嘉贵妃摆手道:“没你的事儿了,你退下吧。”   “嗻!”小云子打了个千,飞快退下了。   怡贵妃低声道:“难道真的是荣亲王?!他真疯了不成?!”——荣王明显不可能继承大统了,竟还谋害皇子皇孙,当然是疯了!   嘉贵妃道:“不管是不是他,我回头都叫娘家人暗地里查一查。”   听了这话,怡贵妃感激不已,连忙屈膝道:“多谢姐姐。”又含泪道:“还望姐姐与庆妹妹多照顾一下永琳……”   庆妃忙点头:“你放心,没人敢亏待了十阿哥。”   养好了伤的质郡王永瑢,趁着福晋昭绘带着两个孩子会娘家,便立刻气势汹汹跑去了荣王府。   永瑢一心认定,必定是老五想要他的命!否则,才刚出荣王府门,便遇刺了,岂非太巧合些了?   只可惜喈喈一直认为,荣王不可能犯那种愚蠢,让他稍安勿躁,不要再冲动。   永瑢表面上应允得极好,可一转头,逮着机会,便叫上王府侍卫,凶神恶煞冲进了荣王府。   这一次,荣王正在室内睡午觉。迎出来了是五福晋索绰罗氏,她脖子一哼道:“六爷若要搜荣王府,除非拿皇上的圣旨来!”   永瑢冷笑道:“天子龙剑在此,便是圣旨!”说罢,他扬手吩咐一众王府侍卫:“给本宫搜!掘地三尺,在所不惜!!”   “你——”五福晋气得涨红了脸,“你欺人太甚!”   永瑢一脸浑然不在意,他毫不客气地问:“老五躲哪儿去了?!叫他出来!爷不想为难女人!”   五福晋道:“五爷在里头小睡,你别吵醒他!”   “我已经醒了……”背后传来幽幽之声,外头这么大动静,荣王哪里还能酣睡?便披衣起身出来瞧,没想到竟是这么大阵仗。只可惜……喈喈好像没来,荣王不禁有些失望。   五福晋气得跺脚:“爷!咱们荣王府岂能仍由搜查?!”   荣王淡淡道:“叫他搜吧!反正本王问心无愧!”   永瑢撇嘴:“装模作样!”   五福晋眼底滑过一丝精芒,但很快又隐藏无踪了……   这时候,质郡王府一个侍卫跑来,打千儿道:“王爷,后花园紫薇树下的泥土是松动的,是否要挖开瞧瞧?!”   永瑢道:“本王不是说了吗?!掘地三尺,在所不惜!”   “嗻!奴才明白了!”   五福晋怒道:“那是刚刚移栽的花木而已!”   永瑢心中忽的想,如今都是秋日了,怎么还移栽花木?眼中浮起一丝丝冷色,于是,他握紧了天子龙剑,也飞快往后花园而去。   荣亲王与福晋也急忙跟了过去。   那株刚刚种下的紫薇树已经被连根拔起,几个侍卫刨坑挖土,很快就挖到了异样的东西,一具尸体——一具还十分新鲜的尸体。   永瑢瞪圆了双目,飞快上前,直接推开侍卫,自己用手扫净了泥土,当看到那尸体的脸的时候,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安长远!!!”   五福晋骇人失色,身躯摇摆:“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荣王也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王府后花园里竟然埋下了一具尸体!看状况,应该是死了没多久的。   “怎么回事?!!!”永瑢恨得睚眦尽裂,上前一步,便揪住了荣王的衣领,“我就知道!!果然是你干的!!是你指使这个阉人,毒害喈喈与绵聪!!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荣王怒目道:“你嘴巴干净点!我说了,我不会害喈喈的!一定是有人嫁祸我的!”   “嫁祸?!”永瑢嗤笑不已,“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永瑢一把抓起搁在尸体旁边的弓箭:“这个就是那天,你叫安长远这厮刺杀我的东西吧?!!事后,你又将他灭口,埋于后院!!”   荣王又气又恼:“我没那么蠢!埋在自己后院,一旦被发现,我岂非百口莫辩?!”——都怪他这些年什么都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意,竟叫人将尸体埋在眼皮子底下了!   永瑢道:“你当然也想埋在别处!可惜你被圈禁了!没法出府门!外头那么多看守侍卫,想要运送尸体出去,只怕也不容易吧?!哼!!埋在后院又如何?只要时日一长,尸体腐烂,鬼才知道这是谁的尸体!顶多以为是你府里那个倒霉太监吧?!”——王府也是可以用太监伺候的!   荣王粗气大喘:“我跟你说不清楚!叫喈喈来!我跟她谈!!”   “你特么做梦!!”永瑢终于忍无可忍,一拳头上去,砸在了荣王眼眶上,登时紫青一块,荣王也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永瑢冷笑道:“你谋害皇额娘两个嫡出弟弟,又害死我两个孩儿!这回,我倒要看看,汗阿玛还是否能饶你性命!!”说着,永瑢吩咐道:“将尸体和行刺兵器全都带走!安长远的尸体给本宫塞在冰库里!倒时候也叫汗阿玛和皇额娘瞧瞧!!”   永瑢冷笑着道:“老五!汗阿玛和皇额娘回京之日,便是你丧命之时!”说罢,永瑢拂袖而去。   此刻,荣王方才觉得脊背生寒!汗阿玛若是回京,汗阿玛会相信他吗?   荣王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凄笑,老六说对了一点,人赃并获,汗阿玛肯定不会相信他这个忤逆不孝的儿子!而喈喈,看到这具尸体,只怕也不会信他了吧?   “爷!您没事儿吧!”五福晋见质郡王走了,这才上前将荣王扶了起来。   荣王口里喃喃道:“到底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外头有那么多侍卫,外人根本进不来,唯一能随意进出的,就只有……   荣王扭头,深深看了自己的嫡福晋一眼,眸底深邃如许。   第805章、帝后回宫   “上回老六走了之后,你去哪儿了?”荣王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五福晋神色一僵,她急忙扯出一个笑容:“妾身一介妇人,还能去哪儿?不过是回后院张罗了。”   荣王道:“可是有人告诉我,你出府了,偷偷从后门出去的。”——这几年,荣王一直不关心一切,甚至连府内事情,也是交给嫡福晋打理。他自然不可能晓得福晋的行踪,这句话,不过是诈一诈罢了。   五福晋却并没有慌乱,她点头道:“妾身的确出府了,可妾身只不过是心情不好,出去透透气罢了!妾身很快就回府了!”   五福晋看着自己的丈夫,不禁面露落寞之色:“爷这是不信妾身吗?”   荣王却忽然笑了,笑得温润如玉:“怎么会呢?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   质郡王永瑢的八百里快急奏折,累死了无数匹马,但终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杭州行宫,送到了皇帝陛下手中。   那封奏折,嘤鸣也看到了,从荣王府后花园里挖出了安长远的尸体?!   这下子,连她都怀疑荣亲王了。   弘历望着窗外的萧萧之景,道:“那就回京吧,海上已经告捷,留阿桂镇守既可。”   弘历又摸了摸嘤鸣那初见凸起的小腹,道:“你现在胎相也稳固了。”   是啊,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如今也已经是十一月仲冬时节,杭州也有些阴冷阵阵,而京中想必已经是白雪皑皑了吧?   回程的路,自然还是乘坐万钧号走海路返回天津港,然后回京。   来的时候,是盛夏,甲板上一片热闹。可回去的路上,越走越冷,自然人人所在船中,不愿出去。   嘤鸣也被弘历严令限制,连三层的楼梯都不许下。   她哪儿有那么娇弱?!   都是生了好几胎的人了,这种事儿早已经验丰富。   乾隆三十年十一月底,御驾抵达圆明园。   嘉贵妃为众妃之首,虽然入冬以来,身子不怎么好,也不敢缺席,庆妃、顺妃、豫妃这三妃紧随其后,然后便是婉嫔、秀嫔、吉嫔等人。质郡王也来了,带着自己的福晋昭绘,一并来迎驾,只是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不像是迎驾的,倒像是告状的。   ——愉妃没来,是因为之前传报皇上即将回宫讯息的时候,也下旨,将愉妃给禁足了。愉妃那性子,肯定要哭着替自己儿子诉冤,皇上便索性不许她出寝宫了。这也表示皇上几乎认定是荣王幕后指使了这一切。听说,昨晚,愉妃在自己寝宫里,抱着孙儿绵毅哭得天昏地暗。   想到这里,嘉贵妃有些不忍,心道:若怪只能怪她没教好儿子。   冷风吹来,嘉贵妃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看了一眼质郡王,忍不住提醒道:“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永瑢不禁有些怏怏,“是,母妃。”   昭绘低语道:“不急于一时,就算爷不开口,皇上也会召爷问个清楚的。”——昭绘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真的是五爷所为吗?   当明黄色的銮舆靠近了,嘉贵妃携一众嫔位齐齐跪下。   弘历一身明黄色九龙朝服,从龙舆上走了下来,手里还牵着着嘤鸣的手。这样的场合,其实嘤鸣也该穿朝服的,只不过嫌那玩意儿太重了,所以挑了件庄重的明黄色旗服上身也就是了。   弘历道了一声免礼,跪了一地的嫔妃们这才谢恩起身。   嘤鸣自然一眼看出嘉贵妃气色不佳,便道:“嘉贵妃一到冬日便身子不好,该好好养着才是。”   嘉贵妃忙笑着道:“臣妾只是咳嗽了两声,不碍事的。何况今日是皇上皇后回宫的大喜日子,臣妾怎能不来迎驾呢?”说着,嘉贵妃也注意到了,皇后似乎胖了些的样子,便道:“皇后娘娘气色上佳,人也丰腴了些。”   嘤鸣嘴角抽搐,虽然她也极力避免,可没法子,怀孕了,就是会胖嘛!!!   弘历脸上难掩笑容:“皇后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自然会发福些。”   嘉贵妃愕然当场:“这可是真的?!”——皇后已经年逾四十了吧?竟又怀上了?真是不可思议啊!嘉贵妃忍不住在穿着厚重的嘤鸣的腰身上瞅着,因为穿的宽松厚实,所以倒是看不出来,只不过那腰身明显粗了一圈。   打量过后,嘉贵妃方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她急忙屈膝一礼,笑容满面道:“宫中许久未添丁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臣妾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后头的其余嫔妃也赶忙屈膝行礼,齐刷刷恭喜帝后。   嘤鸣嘴角又抽搐了两下,的确,她有孕的事儿,弘历一直瞒着,没叫告诉京中。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之前才出了那种事儿。如今回宫了,自然没必要瞒着了,可是也没必要当着阖宫嫔妃的面就如此大咧咧说出来吧?!她都这个年岁了,怀孕了,难道还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吗?!   唉!丢人!   弘历却呵呵笑着,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旁边的永瑢却极了,汗阿玛这一高兴,可别忘了老五干的滔天恶事!于是,他一咬牙上前一步,“汗阿玛,儿子……”   昭绘却抢先一步道:“儿媳和爷也得恭喜汗阿玛和皇额娘呢!”一边却狠狠揪了永瑢的衣袖,暗示他别在这个时候惹不痛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弘历略敛了笑容,点了点头。   嘉贵妃见状,不禁暗道,永瑢还是这么冲动,便笑着说:“皇后娘娘虽然身强体健,但有孕之人不宜受寒,娘娘还是快些回宫歇息吧。”   弘历点头,便对嘤鸣道:“朕先送皇后回海晏堂。”然后对永瑢道:“老六去九州清晏等着朕!”   听了这话,永瑢立刻精神抖索:“是!汗阿玛!”   海晏堂。   果然还是这里叫人舒坦,因为抵达天津港的时候,便叫人先一步通知了,所以海晏堂里早早就烧热了地龙、燃起了炭盆。   弘历执着她的手都:“事情朕会处理,你只管好好休息就是了。”   她知道弘历所指,便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海晏堂。   可弘历前脚一走,嘉贵妃、庆妃还有昭绘就来了。   第806章、荣亲王之死(上)   齐齐见了礼后,庆妃忍不住先开口问:“既然查出是荣亲王所为,那怡贵妃何时会被放出来?”——皇上虽禁足了愉妃,但也没有解除怡贵妃的禁足令。   嘤鸣道:“这个不必着急,想来用不了几日。皇上才回来,总得查查问问吧?”   庆妃松了一口气:“有主子娘娘这句话,臣妾就安心了。怡姐姐这些日子,可一直盼着娘娘早日回京呢。”   嘤鸣含笑道:“这几个月,的确是委屈她了。”——现在条条证据都指向了荣王府,怡贵妃的嫌疑的确是可以洗清了。只不过,对于永瑢奏折中所奏之事,她还心有疑窦罢了。倒不是她信不过永瑢,只不过觉得这里头颇有些不对劲,安长远会被杀了灭口,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竟会被埋尸在荣王府后花园里!   荣王府外,层层看守者弘历指派来的侍卫,若说外人能将尸体运进去,又几乎是不可能的!可若说是荣王埋的,这样的举动未免显得愚蠢了些……   略关心了嘉贵妃与庆妃几句,叫人将杭州珍珠养殖厂产出的珍珠,分别赏赐了两人一盒。五年的珍珠,个头已经相当可观了,用来赏赐嫔妃,也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二妃谢过,便告辞了。   如此,便只剩下了昭绘。   昭绘没有多说废话,直截了当便说:“姑母,绘儿觉得……这不像是五爷做的。”   “哦?”嘤鸣笑看着这个侄女,“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永瑢可都人赃并获了!”   昭绘道:“不瞒姑母,那尸体我也瞧了,的确是十贝勒身边太监小袁子——也就是安长远,错不了。而那日刺杀爷的,应该也正是安长远。”   嘤鸣神色凝重地道:“若真如此,荣王便是百口莫辩。”   昭绘眉心一聚,用沉甸甸的语气道:“可是能做到这一切的,并不只有五爷。”   嘤鸣再度笑了,“看样子,咱们姑侄倒是想到一块儿了!”——身为修真者,理所当然有着过人的六识与洞察力,所以她可以确定,三年前,饱受风湿腿疾苦楚缠绕的荣王,并没有说话,他心中爱慕昭绘,决计不会做出伤害昭绘之事。   可是——都怪她一时激动,把荣王对昭绘的心思,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当着五福晋索绰罗氏的面儿。   嘤鸣蘸着茶水,在紫檀桌上写了个“十”,那一笔的竖,如尤氏所写那样,很短。不是没写完,是那一竖本来就是短竖。微微一顿,嘤鸣在此基础上写了一个“索”。索绰罗氏的索。   昭绘一震,“姑母也怀疑她?!”   嘤鸣叹道:“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记得刚进门的五福晋,何尝不是一个温婉贤良的女子?!   昭绘低低道:“那日,我陪着爷一起去了荣王府,我分明感受到,五嫂,很恨我。那是一种根本掩藏不住的恨。所以,从那时候,我就怀疑她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不过我直觉罢了。”   嘤鸣笑着道:“我也直觉,只不过,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   昭绘抬头望了她一眼:“姑母,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嘤鸣笑着道:“不急,现在范围已经锁定了荣王府。荣王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且看看他如何应对吧。”   昭绘能想到的事情,荣王未必想不到。   这时候,小文子躬身进来,打千道:“主子娘娘,皇上和六爷出宫了。还叫人传旨带十爷前去质郡王府。”   嘤鸣点了点头,看样子,弘历是想亲自确认一下,也叫永琳亲眼却核实一下。安长远是在永琳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人,永琳最熟悉,旁人或许有可能认错,但永琳决计不会。   昭绘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昭绘告退了。”   嘤鸣点头,叫小文子送昭绘出海晏堂。   弘历是傍晚十分才回宫的,直接就奔海晏堂过来了。   他手里还拿了一份奏折,对嘤鸣道:“这是老五的陈情表。”   嘤鸣接过来瞅了一眼,荣王的字素来写得不错,但这封奏折上的字迹却退步了不少,松垮垮的没有筋骨,想到荣王的风湿腿疾,嘤鸣便了然了。又是冬天了,他的腿疾又发作了,自然写不出太好的字。   奏折的内容倒是言辞肯肯,荣王陈诉自己冤屈,说自己“圈禁之身,病笃之躯,残损之志,焉能兴风作雨?”,还说有人“离间骨肉,居心叵测”,希望能亲自见到皇父陈述己冤。   嘤鸣笑道:“荣王文采见涨,这封奏书应该是酝酿已久了吧?”——从挖出安长远尸体的那日起,他应该已经开始苦苦思索对策了。安长远的尸体埋在他后院,这点除了他本人之外,也就只有他福晋能做到了!   弘历冷脸道:“朕不会听信他一面之词!”   嘤鸣笑着道:“但也不妨给他个申辩的机会。”   弘历点头,冷脸上暗藏愠怒,语调有些冷沉:“那是自然!他好歹是朕的儿子,就算要赐死,朕会给他个忏悔的机会!”   以现在呈现出的证据来看,弘历自然不相信荣王。荣王没有在陈情表中指出是自己福晋所为,一则是他无凭无据,二则五福晋这几年,尽心尽力陪伴侍奉,完全是一个贞顺有加的贤妻,弘历也不会相信。   “那你明天去吗?”嘤鸣问。   弘历将那陈情表撩在一旁炕几上,冷冷道:“明日下了早朝便去!朕倒是要看看这个孽子如何狡辩!!哼!”   嘤鸣灿然笑道:“那好,倒时候我也一起去!”——这样的场面,她怎么缺席呢?!   弘历一愕,急忙道:“你还怀着身孕呢!”   嘤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便道:“已经满三个月了,没什么大碍。何况……”她微微一顿,继续道:“这事儿事关琚儿和小永瑶,我怎能不去?!”   弘历凤眸中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翌日早朝后,已经辰时过半了。   嘤鸣挺着个初显怀的肚子,跟着弘历一起乘坐马车,轻车简从,便去了荣王府,一块叫去的还有质郡王永瑢、十贝勒永琳二人,他们俩也是当事人。   可是——他们都来晚了,弘历也无法听儿子“狡辩”了。   就在正房的横梁上,垂下洁白的白绫,荣王的遗体已经被府中奴才取了下来,就静静躺在地上。而五福晋就晕倒在墙边,左手的手腕上满是纵横交错的刀痕,另一只手上还拿着锋利的小刀,鲜血蜿蜒满地……   这样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嘤鸣也没想到竟会看到如斯场景!!   荣王竟然悬梁自尽了?!五福晋居然也割腕自尽了?!!   第807章、荣亲王之死(下)   荣王竟然悬梁自尽了?!五福晋居然也割腕自尽了?!!   太监王钦急忙上去摸荣亲王的脖颈,他不由摇了摇头:“回皇上,荣亲王身子已经发凉了!”   永瑢见状,也急忙上前确认了一下,然后道:“的确发凉了,不过还没凉透,怕是死了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前,正是上早朝的时辰。   近身伺候荣亲王,是个三十来岁的圆脸太监,叫小喜子,小喜子砰砰磕头道:“今一大早,福晋亲自送了早膳进来,遣退了所有伺候的人,还不许人靠近。奴才们直到皇上快来了,才忍不住来敲门禀报五爷和福晋,可竟没有应声。奴才们觉得不对劲,只得撞开门,没想到……五爷和福晋竟然一起寻死了!”说着,小喜子哭了起来,稀里哗啦。   弘历蹙了蹙眉,心有狐疑,眼中也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恸,他道:“老五这是以死谢罪吗?!老五福晋也殉情了?”   嘤鸣幽幽道:“荣亲王的确死了,可五福晋还没死呢!”——一进来她就感觉到了,五福晋虽然失血不少,那那个失血量,还不足以致命!五福晋虽然脸色惨白,但她感觉到还有虚弱的呼吸和心跳!而且,伤口也已经不再流血了。   割腕跟上吊不一样,没那么容易真的死了。首先手腕动脉不好找,其次,就算割中了,这么冷的天,伤口也会很快凝固,除非也把伤口浸在温水中,否则失血而死的可能性很低!   弘历脸色露出几分怜悯之色,便叫王钦将五福晋搬去室内,并传太医前来救治。   一碗浓浓的热参汤灌下去,五福晋很快就醒来了,人醒后,便疯癫了一般大吼大叫:“我答应了爷,要陪爷一块儿死的!!”吼叫中,便朝墙上去撞,幸好左右侍从死死拦住。   “都别拦着我!!爷在底下等着我呢!!”五福晋歇斯底里地吼着,满头青丝散乱,恍如疯妇。   弘历叹息着摇头:“她这幅样子,朕是问不了话了。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说吧。”便叮嘱太医好生照顾五福晋,好生开导,别叫她寻死觅活。   嘤鸣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疯婆子似的五福晋,眼底满是幽邃之色。   她竟没想到!!没想到索绰罗氏,竟有这般狠心!!从前,真真是小觑了她了。   或许从安长远尸体埋在后花园那一刻开始,索绰罗氏就已经决定,要杀了自己的丈夫吧?!将一切罪责引到荣王府,这样一盆污水,明显是泼到荣王头上的!索绰罗氏是故意的!她是故意还报复自己的丈夫!!   嘤鸣暗自咬牙,她怎么一开始没想到这点呢?!   从荣亲王禁足开始,待五福晋便十分冷漠了。直到嘤鸣说出荣王心事,五福晋直到自己的丈夫一直爱慕这旁人,却从来没有喜爱过她。这样的消息,于一个女人而言,不啻是末日。索绰罗氏曾经所得的一切温情,全都是虚假的!荣亲王娶她,是为了索绰罗氏一族在朝堂的势力,待她好,也是为了赢得索绰罗家的忠心!可当荣亲王无缘大位的时候,自然也就不必维持对自己福晋温厚的虚假面孔了!   这样的薄情,终究深深刺痛了五福晋索绰罗氏!   既然竭尽全力都无法挽回自己丈夫,那不如毁灭他好了!!连同他占据他心的那个女人,一起毁灭掉!!   这就是一个嫉妒到疯狂的女人的思维!!   所以,她两次想要置昭绘于死地!可惜两次都失败了,第一次,因为昭绘食用龙须酥数量少,中毒浅,所以被救治了回来;第二次,叫安长远冷箭刺杀,却被永瑢一把推开,替她受了这一支毒箭,又因嘤鸣给昭绘的浓缩灵液,所以永瑢也无碍。   这个女人,真的是疯狂到极致啊!   连逆贼胡中藻的外孙也敢勾结利用,难道她就不怕事发,连累九族满门吗?!!   不过弘历看样子倒是十分怜悯这个“贞烈有加”的儿媳妇。   弘历对她道:“先回宫吧,等老五福晋平静下来,再召进宫问话不迟。”   嘤鸣点了点头,的确也只能如此了。   她没料想到,五福晋竟然会杀了自己的丈夫!!   爱到极致便是恨!!   她竟忽略了这一点!   荣王之死,也算是有几分咎由自取。若他善待妻子,也不会有今日。若他不去惦记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他的妻子也不会嫉妒疯狂至如此地步!   永瑢亦喃喃道:“五嫂贞烈,可惜五哥不懂得珍惜……”永瑢心想,一个肯陪着丈夫一起死的女人,必然用情至深。想到此,永瑢便也不恨自己的五哥了。   十贝勒年纪最小,一进来便看到这种场面,着实有些吓坏了,到现在嘴唇还发白呢,他低声道:“五哥何必如此想不开?他若跟汗阿玛求饶,说不准,汗阿玛会宽恕他的。”   弘历冷冷道:“朕不会宽恕一个禽兽不如的儿子!!他以死谢罪,还算是懂得几分廉耻,让朕不必背负杀子的不慈之名!念在这点上,朕会保留他的爵位,以礼入葬!”   弘历话冷薄无比,可嘤鸣分明瞧见,他的眼眶是红红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毕竟,这个儿子,曾经是他十分喜欢、十分看重的儿子。   没有人愿意杀死自己的孩儿!   弘历也是如此。   回宫之后,已经是晌午光景,嘤鸣和弘历都没什么胃口,捡着素淡的吃了些,也便搁下了筷子。   弘历下旨,命和亲王弘昼打理荣亲王的丧礼,这个弘昼——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了。这辈子是没机会跟原本历史轨道中那样放诞不羁了。   愉妃听闻儿子死讯,当场就晕了过去,虽然被太医救醒了,却是心神俱损,整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堪。   嘤鸣得知后,也不免有些唏嘘。便嘱咐太医,悉心照料。   荣王是悬梁自尽的,不过对外宣称是死于腿疾恶化,弘历叫人封了口,不许乱传。他这也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保全荣王的哀荣。   怡贵妃与十阿哥母子的嫌疑洗清,自然都被解除了禁足,弘历还特意赏赐了不少珍宝加以安抚。   对此,怡贵妃自嘲不已:“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妾,是连怨怼都不该有的。”   说是不该有怨怼,其实还是怨怼了。   怡贵妃纵然知晓弘历对她并无感情,也也是盼着弘历能信她几分的,毕竟她好歹是和佳与永琳的生母。   第808章、孝顺之道   怡贵妃纵然知晓弘历对她并无感情,也也是盼着弘历能信她几分的,毕竟她好歹是和敏与永琳的生母。   嘤鸣道:“嘉贵妃身子骨不好,本宫身子渐重,六宫事务也得你打起精神来打理才是。”她抚着肚子微笑安抚之。   怡贵妃忙敛去哀怨,笑声道:“还未恭喜主子娘娘大喜!”说着,她忙起身,郑重见了一礼。   嘤鸣尴尬地笑了笑:“这次……着实是意外。”   怡贵妃道:“意外之喜,可见上天眷顾主子娘娘。”说着,怡贵妃又正色道:“主子娘娘虽然身子健康,可也千万要好生保养自身,毕竟……”   嘤鸣懂得怡贵妃的意思,毕竟她都年逾四十了,这个年纪可以说是“老蚌怀珠”,危险系数自然有些大。   嘤鸣笑着点了点头。她自然对自己身体状况有信心,莫说四十岁,四百岁生都没问题,只不过不方便言说罢了。   这时候,外头禀报说,质郡王福晋求见。   昭绘得了准允,火急火燎跑了进来,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端庄温雅的六福晋。昭绘看到殿中还有怡贵妃在,急忙端了神情,恭恭敬敬见了万福:“给皇额娘请安!给怡娘娘请安!”   怡贵妃知昭绘是嘤鸣自家侄女,便识趣地道:“若主子娘娘没有旁的吩咐,臣妾想回去处理积压事务了。”   嘤鸣微笑颔首,让小文子送怡贵妃出殿门。   怡贵妃一走,昭绘立刻箭步上前,脸上满是愤怒欲绝之色:“姑母!索绰罗氏她——”   嘤鸣淡淡道:“看样子,她从一开始就下了这份狠心了!”   昭绘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眼中满是彷徨无助,“姑母,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嘤鸣叹了口气,“绘儿,你也年纪不小了,别总事事依靠我成吗?”   昭绘怔在那里。   嘤鸣道:“我给你的解毒水还没用完吧?”   昭绘点头。   嘤鸣又问:“当初从尤氏房中搜出的毒粉也还在你那儿吧?”   昭绘再度点头。   嘤鸣深深道:“那就亲自去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昭绘惊在了那里。   嘤鸣笑着抚了抚自己的旗髻,“身在皇家,头一个要学会的,便是‘狠’!”——昭绘的性子,的确是太温善了些。在家有父亲疼爱,出嫁有丈夫呵护,上头还有她这个姑母庇佑,所以才一直没学会那个“狠”字。   昭绘沉默良久,最终深深见了个万福道:“姑母,绘儿明白了。”   嘤鸣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便道:“索绰罗氏不好对付,你自己小心些。”——有了解毒水作为保障,昭绘也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昭绘咬了咬牙道:“不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绘儿知道该怎么做!”——想到自己妄死的孩儿,昭绘心中浮起的是前所未有的恨与狠!!   荣亲王的丧礼过后,五福晋的精神据说见好了些,嘤鸣便以皇后的身份召见她进宫,不过不是她要见五福晋,而是让五福晋去探视一下她婆婆愉妃。   嘤鸣侧头看着自己的好侄女:“你真的搞定愉妃了?”   昭绘虽然不晓得“搞定”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得出大概,便点了点头,“姑母请放心。”   嘤鸣问:“若是失败了怎么办?”   昭绘露出一脸无辜的微笑,她双手一摊道:“失败了,那也跟我没关系。”   是了,动手的又不是昭绘,就算事情败露,也怪罪不到她头上。这招,也是跟索绰罗氏学的,借刀杀人,果然是极其高明的计策。   承明殿。   未亡人索绰罗氏一身素装清淡入宫,朝着愉妃请个安,见殿中空旷,便问:“额娘,怎么不见秀嫔娘娘?”——秀嫔索绰罗氏,是五福晋索绰罗氏的同族姑母,一直都是住在愉妃承明殿的偏殿。平常五福晋进宫,秀嫔必然在场。   愉妃悲怆的脸上挤出个笑容来,道:“婉嫔那儿新得了些绣样,请她去挑了。”   五福晋道:“秀母嫔的女红是极好的,以前就时常帮绵毅缝制小衣裳呢。”三言两语便说道了绵毅身上,这是荣亲王唯一的儿子,也是荣王府唯一的传承人。   五福晋笑问:“怎么不见绵毅?”   愉妃转头吩咐身后的太监:“去后殿把绵毅抱来,他也有些时候没见到母亲了。”又转而叮嘱五福晋:“绵毅还这么小,就没了阿玛……”说道最后这句,愉妃鼻子一酸,眼睛就湿润了。   五福晋忙递上软帕道:“额娘节哀顺变,好歹,咱们还有小绵毅啊!”   愉妃接过帕子拭泪,“是啊,咱们娘俩,也就只有绵毅了!”擦了泪,愉妃便握着自己儿媳妇的手,轻轻掀开她的袖子,看着那纵横交错的疤痕结痂,不禁唏嘘:“你这孩子,以后可别再寻短见了。我年纪大了,还不知道能照顾绵毅几年呢!荣王府一脉,就得靠你来维系了!”   五福晋忙道:“额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愉妃苦笑着道:“我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可偏生绵毅这孩子与你还生疏着。说来也是永琪不好,他怕我孤单,所以愣是把绵毅给送了来,反倒是叫你膝下空虚了。”   五福晋急忙诚恳地道:“儿媳一定会加倍呵护绵毅,视若己出。”   愉妃轻轻拍着五福晋的手背:“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玛嬷!”一声奶声奶气的甜叫,小小一团的皇孙绵毅便从太监怀中挣脱出来,扑棱着扑在了愉妃的腿上。   愉妃看着可爱的孙儿,不禁满目柔情,愉妃指着五福晋道:“没瞅见你额娘来了,快给你额娘请安。”   绵毅抬头,怯生生看了五福晋一眼,急忙似模似样地行礼,“给额娘请安!”   五福晋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绵毅又长胖了些。”   愉妃轻轻抚摸着绵毅的额头,道:“你额娘来了之后,还没喝口水呢,绵毅去端杯茶来孝敬你额娘可好。”   绵毅素来听愉妃的话,于是连忙点头,高声应了声“好”,便扑棱着小腿儿跑去了。   五福晋忙道:“他还小,额娘吩咐宫女太监便是了。”   愉妃道:“正因为绵毅还小,才该教会他孝顺之道。”   第809章、就当是殉情   几句闲聊,绵毅便双手捧着一杯茶水,甜笑着回来了,他双手捧着茶盏,高高举起,“额娘请用茶!”   五福晋也是大喜,她自知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便在这个孩子身上,便笑容温柔,忙接过茶水,道:“绵毅真乖!”说着,便拿起盏盖,刮了刮浮沫,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见此,愉妃嘴角漫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她对绵毅道:“时辰不早了,绵毅去后殿午睡吧。”   五福晋听了,不禁一急,她跟绵毅还没好好亲近亲近呢!   绵毅也不乐意去睡觉,扭着小屁股道:“玛嬷,绵毅不困,不想睡!”   愉妃笑着安抚道:“乖,乖乖睡觉,睡醒了,玛嬷带你去看戏。”   宫里的消遣少,有趣的也无非就是戏园子了,绵毅虽然看不懂,却也知道哪些东西热闹有趣,便立刻眼睛一亮,急忙点头,便乖乖叫太监抱了下去。   五福晋不禁有些埋怨:“额娘,您……”   愉妃叹道:“待会睡熟了,你就抱回去吧。”   五福晋大惊,“额娘,您这是叫儿媳把绵毅抱回荣亲王府抚养?!”   愉妃唉声叹气道:“本宫实在是老了,身子不济了,照顾不了绵毅了。他是永琪的孩子,早晚要回到荣亲王府承袭爵位的。”   “是,儿媳明白了。”五福晋心口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又喝了两口茶。   愉妃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很是开心的样子。   五福晋觉得有些不自在,“额娘为何这样看着儿媳?”   愉妃笑着道:“绵毅端来的茶好喝吗?”   五福晋忙点头:“额娘宫里的茶水自然是极好的。”   愉妃道:“好喝就多喝些。”   五福晋再度点头,她刚要再度去端茶水,却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僵,手不由自主地一颤!   紧接着,胸口气闷得厉害,仿佛是一口气憋在哪里,发泄不出,将五福晋整张脸都瘪红了,“这……这茶水……”   愉妃淡淡微笑道:“我下了毒,用的便是你毒死绵聪的毒!!”   五福晋愕然,双眸滚圆,几欲迸射而出,她自己配置的毒,自己当然十分清楚效力如何!!此毒气味微淡,轻易便可遮掩,入腹之后,立时便会蔓延五脏六腑!稍晚片刻,便会毙命!   想到此,五福晋急忙将手指伸进喉咙中,使劲抠挖,想要将喝进肚子里的毒茶给吐出来!   可愉妃岂会叫她如愿?笑着上前,“老五家的,你做出这等不雅之举,可是大大失礼。”说着,便攥住她的手腕,生生将伸进嘴巴里的一只手给扯了出来。   “你——”五福晋用恨毒地眸子望着愉妃,“为、为什么?!”   愉妃眼睛一眯,眼角皱纹层叠,“你还问我为什么?!你杀了我的儿子!!”——愉妃那张温吞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狰狞!!   愉妃冷笑道:“你不是要给永琪殉葬吗?如今本宫就成全你!”   五福晋口吐白沫,已经难以言语,她只得忙不迭摇头,眼里满是哀求之色,“不……不……我、我没有……”   愉妃狰狞怒视着五福晋:“本宫的儿子,本宫自己还会不了解吗?!”愉妃凄然一笑,“这个傻孩子,纳兰昭绘都已经嫁了旁人了,他怎么就是忘不了?!女人都会嫉妒,所以嫉妒纳兰昭绘明明都嫁了人了,还叫永琪念念不忘!所以你想杀纳兰昭绘,想杀她的孩子!”   愉妃眼中隐隐悲痛流转,“本宫的儿子,的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是,你既然杀了她,就给他偿命吧!”愉妃冷冷道。   当质郡王福晋纳兰昭绘登门的时候,愉妃心想,她已经很多年没这样跟她私底下见过了。记得上一次这样面对面,似乎还是永琪成婚以前,皇上有意将纳兰昭绘许配永琪。当时,愉妃是以看待儿媳妇的心态看待这位纳兰府嫡长女的。   长相不是极为貌美,却十分端庄优雅。   仪态万千,满身书卷气息。   温和有礼,举止谦柔。   这样的女子,怪不得永琪见了一回便喜欢了。   当时,愉妃想,有这样的儿媳妇,想来也不错。永琪得娶所愿,想必也会高兴的。   可惜,世事变迁,承恩公竟然不愿嫁女给永琪。   结果,永瑢娶了纳兰昭绘,永琪娶了索绰罗氏。   愉妃看着新的儿媳妇,回忆着很多年前对她的印象,很美丽,比纳兰昭绘美丽,可惜气度差了些,平日举止也算贤惠,可骨子里有些善妒,不容其他侍妾先有孕。但也没有太大的缺点,愉妃当时想,纵然难以恩爱,索绰罗氏想来可以与永琪相敬如宾吧?   当时的愉妃,只想抱孙子。   可嫡孙出生了,很快就殁了。   然后第二个孙儿,也殁了。   再然后胡氏生子,封侧福晋,然后也死了。   永琪抱着那个孩子跑来她这儿,说侧福晋胡氏是被索绰罗氏害死的,他怕这个孩子也会被索绰罗氏所害,所以请额娘抚养。   当时愉妃心中喟叹,若嫁给永琪的是纳兰昭绘就好了。她知道,永琪当时也是这么想。   或许变坏,不是索绰罗氏一个人的错。   但她也必须死。   愉妃看着到底抽搐的索绰罗氏,她的脸已经泛起紫青,她快要死了。   愉妃吩咐太监:“去禀报皇上,就说索绰罗氏服毒自尽,追随永琪而去了。”——反正,她之前就殉情过,现在寻死,也不奇怪。   五福晋索绰罗氏瞳仁放大,她张了张嘴巴,却发出丝毫声音了。   渐渐的,她眼中的光彩也一丝丝暗了下去,然后合上了眼眸。   弘历来的时候,愉妃正垂泪不止,“我一把年纪,才刚死了儿子!连儿媳妇竟也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竟一个个走走在我前头!”   弘历看了一眼地上的索绰罗氏,又看了一眼泪流红肿的愉妃,语调冷清道:“不是已经不再寻死觅活了吗?怎么突然又想不开了?还跑到你这儿自尽?”   愉妃摇着头道:“臣妾不知,臣妾送绵毅回后殿午睡,再回来的时候,便是这幅样子!”   弘历眼神异常冷漠,“好了,那就这样吧。就当她是殉情吧。”   愉妃一愕然,就当她是殉情?!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出来什么了?!愉妃心中一震,便软在了地上。   第810章、兴师问罪?   儿子去了兰台学宫读书,日子自然过得无聊了些。   绵爱那孩子一口一个“皇玛嬷”,叫得嘤鸣忍不住想掏镜子照照自己祖母级别的脸。   幸好,小文子进来了,“主子娘娘,五福晋在承明殿殉情自尽了。”   “这么快?”嘤鸣抬了抬眼皮,笑道。   昭绘敛去了脸上的一切表情,“愉妃娘娘只会比我更恨。”——所以当她送去那半盒毒药的时候,愉妃娘娘毫不犹豫接了过来。   愉妃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昭绘只觉得言犹在耳:“本宫知道,你不过是想利用本宫为你的孩儿报仇!但本宫不介意为你所利用,因为本宫也想给自己的孩儿报仇!谢谢你啦,否则本宫自己可弄不到这么好的毒药!”   小绵爱抬起疑惑的小脸蛋,望着自己的额娘。   昭绘含泪将孩儿揽入怀中,默默垂泪:聪儿,额娘为你报了仇了,你可以安息了……   “额娘,不哭!”绵爱奶声奶气,抬起自己的袖子,笨拙地帮昭绘蹭掉眼角的泪珠。   嘤鸣不禁唏嘘,“皇上可去了?”   小文子点头,道:“皇上口谕,让愉妃操持丧礼。还说——”小文子顿了顿,才继续道:“皇上还说,荣王刚刚入葬,就不要打扰他安宁了,命人为五福晋令寻风水宝地安葬。”   嘤鸣神色一震,惯来夫妻都要同葬一穴,纵然生死有先后,可夫妻之间,何来打扰安宁只说呢?!   如此可见,弘历——是知道了吗?!   昭绘也是脸色尽白,双腿发软,“姑母——”   嘤鸣摆摆手:“不妨事,你安心带着绵爱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嘴上说得满是自信,可嘤鸣心里终究有些懊恼。   五福晋做得很干净,她原以为弘历查不出什么来。所以才叫昭绘动手报杀子之仇,昭绘的借刀杀人之计策,做得也很好。   万万没想到,弘历竟然查清了始末,而且还这么快……   早知如此,她还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叫弘历暗中处理掉索绰罗氏,岂非更好?   唉……   “是,那绘儿告退了。”昭绘素来笃信嘤鸣之言,自是不疑有他,便抱起绵爱,屈膝一礼,便退了下去。   昭绘走后,嘤鸣不禁有些苦恼。   她倒是不担心,弘历会把她怎么滴了。她还挺着个肚子呢,谅他也不敢如何。   她就是担心,弘历会迁怒昭绘。   若是弘历把他五儿子的死,记在昭绘头上,那可就糟糕了。   唉,头疼……   婧欢不在身边,她着实是把昭绘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哪里肯叫他受委屈?!昭绘这一生,除了丧子之痛外,其余都堪称完美,父兄疼爱,丈夫呵护,还有她这个皇后姑母做靠山,孩子也十分可爱乖巧。唯一能给她的不痛快的,便是弘历这个公爹了。但因她缘故,弘历也高看昭绘这个儿媳妇一眼,也甚少赏赐侍妾给永瑢。   可现在……   正头疼着,薛嬷嬷进来禀报说,皇上的御驾正往这边过来。   嘤鸣暗忖,弘历若来,从来是到了门口才叫人通禀的,或者是直接连通知都不通知一声就摸进来了。   提前通知——这的确是宫里的惯来的规矩,这是为了让迎驾嫔妃有时间拾掇一下,并出殿外迎驾。   得,这是跟老娘摆起架子来了吗?   换了以前,嘤鸣只会撇嘴,暗骂一句“迎你的妹的”,然后该干嘛干嘛。   可现在——罢了,便叫春莺扶她起身,整理一下松散的旗髻,穿上寸许高的花盆底鞋,披着个后世的紫貂斗篷,走出海晏堂外,等弘历驾临。   约莫盏茶功夫,便见雕龙金辇渐渐靠近了,九龙曲柄华盖在冷风中摇摆,腊月的冷风呼啸,着实冷得刺骨。   只站了一会儿,嘤鸣便觉得手心都快凉透了。不禁心有怨愤,恨不得上去把弘历从那金辇上扯下来。   弘历乘着金辇而来,远远瞧着海晏堂外有人迎驾,便以为是海晏堂的宫人,没想到略近些却发现是嘤鸣,不由呆在了哪里。以至于,金辇落地,他都没回过神来儿了。   片刻后,弘历回身,却瞅见嘤鸣正那一双眼珠子狠狠瞪他。   弘历又是尴尬,又是怜惜,急忙快步走了下来,上前一把握住嘤鸣的手,问道:“这么冷的天儿,怎么跑出来了?”——这一握,方觉嘤鸣双手冷若冰坨子,便等不及嘤鸣回答,扯着嘤鸣的手,便往殿中而去。   海晏堂内暖和无比,与殿外的寒风呼啸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嘤鸣愤愤道:“你事先叫人来传话,不就是让我出去迎驾么!”——还问老娘问什么跑出去?!大冷天,谁爱出去受冻啊!这可不是全球变暖的暖冬时代,这个时候的冬天,可是实打实地冷啊!   弘历愕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朕提前叫人告知,是叫你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跟朕解释!”   她不许索绰罗氏与永琪同葬,以鸣儿的聪明,必然能想明白。他又不想与鸣儿夫妻吵架,所以提前通知一声,也好叫鸣儿自己斟酌好了如何解释。若能彼此平心静气,把话说开了,自是最好。   没想到鸣儿却是误会了!   “你以为朕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成?!”弘历有些无奈地道,只得将嘤鸣那双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手心,让他手心的热力暖透。   嘤鸣一时老脸发胀,“我又不会读心术!你要问便问,打哑谜做什么!”   弘历笑了,原本他的确是有些不高兴的,倒不是因为索绰罗氏一条命,而是不高兴鸣儿竟然瞒着她做了那些事情。这明摆着便是信不过朕嘛!可闹了这一出,弘历只觉得乐可有趣,哪里还生得出半分闷气?!   鸣儿最是畏寒,一到冬日,便是连门懒得出。如今却在冷风里站了那么久,弘历又不免心疼,便道:“今天冬天那样冷,你又怀着身孕,万事都要以孩子为重才是。”   “知道了……”嘤鸣把暖透了的手从弘历手心里抽出来,这些年,她身子骨娇惯坏了,除非运转法力暖身,否则必定冻个够呛。   春莺忙奉了热乎乎的红枣枸杞茶上来,嘤鸣暖暖地喝了一大杯,这才暖和透了身子。   便问弘历:“你是什么时候查到的?”   弘历凛然一挑眉梢,淡淡道:“永琪死后第二日,朕就知道了。”   “这么快?”嘤鸣愕然瞪圆双目。   弘历道:“朕在永琪跟前,也放了几个粘杆处的人。永琪死后,便叫调了这段日子的件事资料上来,细细一看,虽没有直接证据,但索绰罗氏的确有诸多可疑之处。譬如说,永瑢遇刺那日,索绰罗氏暗中出过府门。”   “朕回想,永琪死前,并不承认,一心想见朕,自辩清白。便知,永琪并非畏罪自裁,而是被索绰罗氏所杀。”弘历眸子冷湛,一缕愠怒渐渐浮起,“朕正想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处理了索绰罗氏,没想到愉妃下手了!”   “而愉妃下手前——”弘历看了嘤鸣一眼,“老六福晋去过承明殿好几次!”   第811章、明窥出浴   “而愉妃下手前——”弘历看了嘤鸣一眼,“老六福晋去过承明殿好几次!”   嘤鸣急忙道:“是我叫昭绘只管报仇,无需顾虑的。你别怪她!”   弘历长长吐出一口气:“她身为人母,要为绵聪报仇,倒也无可厚非。”   听了这话,嘤鸣总算安心了些,索绰罗氏虽然是皇家儿媳,但在弘历眼里,自然万万比不得皇孙绵聪的分量。索绰罗氏害死了绵聪,合该以命相偿。   弘历眼中忽的有些惆怅:“只是,朕没想到,永琪用情至深至此……”   嘤鸣忍不住嘀咕道:“那也不能怪昭绘……”——昭绘又没去撩拨他,婚前二人也只是见过二三次罢了!   弘历“嗤”地笑了,语气却有些埋怨:“你就是那样一味护着你那个侄女!上回选秀也是,朕原本打算把都统三泰之女瓜尔佳氏赏给永瑢做侧福晋,你偏偏给拦阻了!”   嘤鸣暗自嘀咕,那个瓜尔佳氏生得貌美,家世门第都极佳,她是怕自己侄女应付不来,才给拦了下来,便嘟囔道:“结果还不是赏了两个侍妾过去?数量还增加了呢!”   弘历不禁又是哭笑不得,你挑了那两个侍妾……莫说是两个,二十个也比不上一个瓜尔佳氏的家世门第,连容貌都是次等的!鸣儿心疼侄女,朕不是不能理解,但也不必如此委屈朕的儿子啊!   因纯惠皇贵妃之死,弘历便觉有些愧对永瑢,才想着多加弥补。等待苏氏丧满三年,他才想着要赐婚个上佳的侧福晋给永瑢,还有永璋也是如此。永璋那里,鸣儿倒是认认真真挑了容貌才学上佳的白佳氏,可永瑢那里竟只赐了两个汉军旗侍妾……唉……   “再说了,我可是亲自问过永瑢了!我问他是要瓜尔佳氏做侧福晋,还是要两个侍妾?他自己挑了后者的!”嘤鸣言辞振振。   弘历笑道:“在你跟前,他岂敢说想要瓜尔佳氏?!”   嘤鸣撇嘴:“你这话说得,倒像是我欺负你的儿子似的!”   “好了好了!”弘历连忙安抚,“上次的事儿就算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以后不许这样?意思是下次选秀,质郡王府就得多个侧福晋了?   这侧福晋可非比寻常,都是要载入皇家玉牒的。嘤鸣哀叹了一声,不免心疼自己侄女了。   生在古代,当女人就是不好。   皇家的儿媳妇更是难当!永瑢即使爱重昭绘,可府里前前后后还是进了不少侍妾格格,只不过一直没有立侧福晋,昭绘方才地位稳固,日子过得也还算安宁。以后……怕是又要风波不断了。   晚膳过后,嘤鸣便去浴室泡澡了。   大冬天,泡泡温泉,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自打引了温泉水入海晏堂,嘤鸣便养成了睡前泡澡的习惯,的确很解乏。   不过弘历不喜欢天天泡澡,他觉得泡澡太频繁,会把身上的“龙气”给带走了。所以一边三天才洗一次澡,冬天倒是没什么,夏天就……就只能多擦擦身子了。   只不过,孕妇不宜久泡温泉,所以嘤鸣也就是进去泡不到两刻钟也就出来了。出来之后,自有宫人端了干净的温顺进来,帮她冲干净身子。暖水一瓢一瓢自肩膀上洒下,宛如条条溪流,沿着细腻得宛如羊脂肌肤上流淌下来,有些痒痒的,却十分舒服。   冲洗过后,再用干净的软缎帕子从头到脚擦拭干净,画眉便捧了专门保养身体的体油过来,这是嘤鸣几经改良调配出来的,以甜杏仁、马油、羊油为基底,甜杏仁占八成成,因为此油不油腻,吸收快,马油羊油各一成,加入金桂、玫瑰、牡丹、芍药腌渍一月,滤净,便可使用。   淡金红色的油脂状物,不但颜色漂亮、香气幽馥,保养肌肤的效果也是极好,能令皮肤细腻红润。   嘤鸣将自己周身擦遍,再慢慢按摩——这种事儿她不喜欢假手旁人——被别人满身摸来摸去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事儿。只不过后背自己够不着,只能叫画眉帮着涂抹了。   按摩得直到完全吸收,嘤鸣这才要穿上寝衣回房安睡。   忽的,却感觉到背后有灼人的目光火辣辣落在她后背上。   她急忙回头去瞧,却看见弘历穿着一身玄青彰绒软缎寝衣,正看得饶有兴味!   嘤鸣老脸涨红,大怒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弘历脸皮厚如墙纸,笑眯眯答曰:“你从水里出来,朕就来了。”   嘤鸣气得跺脚,急忙拿起彰绒软缎寝衣,飞快披在身上,包裹住那一丝不挂的躯体。春莺画眉等人见状,忙躬身鱼贯退了出去。   弘历笑眯眯走上前,道:“朕等你等得有点不耐烦,所以才过来瞧瞧。”   嘤鸣咬牙道:“那你也不能跑进我浴室来!!”——麻蛋,居然还大大咧咧偷窥!——额,这句话好像前后矛盾了点??   弘历双手一摊,道:“朕为什么不能进来?朕与鸣儿是夫妻,自当坦诚无间才是!”   坦诚?!那也不用坦诚到赤果果相对吧?!!明明干了不要脸的事儿,居然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弘历双臂伸来,便换过了嘤鸣的腰肢,双手交与嘤鸣的小腹间,轻轻抚摸着那块柔软的隆起,忽的,他的语气变得温柔缱绻:“好像,又鼓了一点。”   从色狼,变成好父亲,这样的转折未免太快了些。嘤鸣愣了愣,这才敛了怒火,不禁微微一笑。被他轻柔地抚摸着,嘤鸣觉得有点痒,便按住他双手,道:“四个月了,当然显怀了。”——现在穿着衣服,都遮掩不住了。   “嗯,四个月了啊……”弘历幽幽道,“朕方才见鸣儿,往肚子上涂了不少。”   嘤鸣道:“那是当然,我可不想长妊娠纹,自然要让肚子上的肌肤柔软些。”——每天洗澡,涂抹体油,也是为了避免妊娠纹。前几胎,她也是全靠此物,方才能保持肌肤完好。   “身子重了,怎么不叫宫女服侍涂抹?”弘历问。   嘤鸣讪笑道:“抹了之后,还得慢慢按摩才能吸收——这……多少有点害臊。”   弘历“唔”了一声,便轻轻一笑,道:“那以后,朕帮鸣儿涂抹按摩可好?”   嘤鸣脸上黑云滚滚!旋即,便觉后臀有一硬物抵了上来——   弘历热气喷吐:“鸣儿,咱们回寝殿安置吧!”   嘤鸣其实也明白,当了好几个月和尚,也差不多该叫他吃顿肉了!可也用不着在浴室里就发情啊!还有那那双带着粗茧的手,竟已经伸进了她的寝衣里……   嘤鸣可不想在这种场合那啥啥了,于是,赶忙回身,双臂勾住弘历脖颈,低声咛道:“抱我回寝殿吧……”   弘历自是从善如流……   第812章、小永玖   因嘤鸣怀着身孕,弘历也不敢太鲁莽。   只是久为云燕,竟有些生涩,良久方才如鱼得水。   一番鱼水过后,弘历叹道:“朕一直盼着鸣儿有孕,可有孕之后,却生许多苦恼啊!”   嘤鸣恼然瞪他一眼,“又不是我想怀的!”——不提这事儿倒罢,一提此事,嘤鸣便生气!还有烟儿也是,居然算计起她来了!   弘历轻笑了笑:“只可惜,这得子丹虽有奇效,却只能用一次!”说着,他摇头叹道:“真是可惜啊!”   嘤鸣哼了一声,得子丹的功效的确厉害,连她这个元婴修士也能中招!幸好只第一颗效用极好,但吃过一粒之后,似乎就有了抗体似的,第二颗就无效了。   也是,这样效用逆天的东西,肯定有弱点的。   幸好如此,否则她岂非要变成职业孕妇了?!   想她这辈子,怀胎次数也着实不少了,第一胎是婧欢,第二胎生生落下,第三胎是永琚,第四胎是永瑶,如今是第五胎——搁后世,超生到这个地步,肯定得被罚得倾家荡产!   嘤鸣心想,这应该是最后一胎了吧?   以后,她不易怀胎,弘历的年纪也不年轻了,应该不会有下一个了。   如此,倒是有些珍视这个孩子了。   弘历也是如此,云雨过后,弘历将脑袋侧在嘤鸣小腹上,喃喃道:“鸣儿,咱们这个孩儿,会是个儿子吗?”   嘤鸣撇嘴道,是儿是女她自然已经扫描清楚了,但她不想告诉弘历,便道:“你还嫌儿子不够多啊!”   弘历道:“朕才刚死了一个儿子,上天难道不该补偿朕一个吗?!”   嘤鸣翻了白眼,补偿你妹的!   乾隆三十一年五月初八,这是个让乾隆陛下无比激动的日子,因为怀胎足月的嘤鸣终于发动了,这一天一大早醒来,嘤鸣早膳吃到一半,便肚子抽搐疼得厉害,便知道是要生了!   于是——她忍着疼,努力往嘴巴里扒饭,让自己吃得饱饱的,方才有力气生孩子。   弘历下朝才得了讯,愣是等不及金辇抬过来,自己用一双腿便跑来了。亏得弘历一直坚持骑射鞍马,所以别看年过半百了,可身子骨好得很,发力跑起来,把一干随从太监差点给累晕过去。还是侍卫们身子素质好,但跟着跑到海晏堂,也气喘吁吁了。   生孩子这种事儿,一回生二回熟,像嘤鸣这种生过n回,就算没有接生嬷嬷在耳边聒噪,她知道该怎么生。   今儿不是旬休的日子,琚儿和小永瑶还在兰台学宫,不过这会子应该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嘤鸣生孩子,兰台学宫自然不敢不给两位阿哥放假。   所以晌午的时候,琚儿和小永瑶就赶回了海晏堂。   也是巧了,两个哥哥一回来,弟弟就降生了。   哇哇的哭声传遍海晏堂。   接生嬷嬷满是欢喜地抱着一个红彤彤的孩子跑出产房向皇帝贺喜:“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又生了一位健壮的小阿哥!”   一听是儿子,弘历高兴坏了,仔细瞅了瞅自己新的的儿子那扑棱着的两腿间,确定带把之后,方才哈哈大笑,便赏赐海晏堂上上下下奴才一年月例。   小永瑶鼓掌欢呼:“我终于不是最小的阿哥了!”   琚儿笑着看着自己的皇父:“汗阿玛,十七弟应该叫永玖了吧?”——琚儿早已读过诗经,自然知道自己和十六弟名字的来由,以此类推,十七弟便改取自“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小永瑶忙插嘴:“该叫‘小永玖’才对!”   弘历哈哈一笑:“不错不错!就叫永玖——啊不,是‘小’永玖!”   小永瑶嘻嘻笑了,他看着这个红彤彤像小猴子似的弟弟,突然觉得他很可爱。   这时候,产房里传出嘤鸣如洪钟般的怒吼:“我还没看一眼呢!居然就给抱走了!!”——麻蛋,她费了那么大力气才生出来,那几个接生嬷嬷居然不先给她看,而是抱出去给弘历讨赏了!   外头的父子三人面面相觑,唯独小永玖张牙舞爪嚎哭得厉害。   被嘤鸣这么一嚎,弘历只得麻溜把小永玖给抱回了产房中,琚儿和小永瑶给滴溜溜跟了进去。   看到孩子,嘤鸣这才见了笑容,她将小永玖红彤彤的小拳头握在手里,笑道:“跟永瑶一样,红地像只小猴子。”——因为有个更小的,所以嘤鸣把永瑶的“小”给去掉了   可是永瑶非常不高兴,他气鼓鼓道:“皇额娘,我才没那么丑呢!”   永琚嘻嘻笑道:“十六弟,你生下来就是这幅样子!”   永瑶撇嘴道:“我生下的时候,十四哥也才三岁,哪里记得清?!”   永琚一时哑然,竟无言以对。   弘历扶着胡须笑道:“朕可是记得清楚,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永瑶撅起嘴巴,一副浑然不相信的样子。   嘤鸣笑呵呵安抚:“小孩子刚生下就是红红的样子,等出了月子,就慢慢变白了。”   “是吗?”永瑶将信将疑地瞅了一眼自己的十七弟。   嘤鸣点头道:“当然了!生下来的时候越红,将来皮子就越白。”——就像永瑶似的,皮肤白嫩得宛若羊脂,越长越是貌类女子。她这个小儿子,将来只怕也是美得紧。   如今她已经生了三个儿子,现如今,永瑶长相最美,宛若画中美人,瓷肌玉肤,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个小公主呢。小永玖长大了,想必也不差。如此一来,长得最差的,竟是永琚了!   永琚其实也很俊美,不过是英气勃勃的俊美。   小永玖降生后,烟儿也突然冒了出来。   这小子,自当去年嘤鸣吩咐他回京看顾之后,便没了影儿。估摸着也是怕她秋后算账。   如今回来,自然是嘴馋灵乳了!   嘤鸣怒目看着眼前的松鼠,道:“你都多大了?!这回没你的份儿!”——生琚儿的时候,嘤鸣一边抱着一个哺乳,生永瑶后,也时常挤出半碗来给他。   现在,他都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了,还喝奶!   亲,该戒掉了!   烟儿怏怏变回松鼠。   第813章、美人哥哥   乾隆三十三年初春,和硕和静公主下嫁汉军旗都统之子薛兆。   和静便是七公主,顺妃的养女,魏伊人的女儿,那个傻呵呵的傻公主。   而八公主也已经被册封为和硕和颖公主,取的是她生母颖妃的封号,她也被赐婚给丰升额,不日即将下嫁。   这门婚事,难得,八公主竟然自己点头了。   可八公主答允之后,却哭着跑到嘤鸣的海晏堂,含愤道:“皇额娘,以后我不会纠缠他了!他也不必躲了!”   说完这句话,八公主泪奔而去。   还不满两周岁的小永玖惶惑眼睛望着嘤鸣,奶声奶气问:“皇额娘,八姐姐说谁呢?”   嘤鸣指了指旁边珐琅彩花果盘中的那只绒毛蓬松的松鼠,那只松鼠正快乐地摇曳着毛茸茸大尾巴,呲牙咧嘴笑着。   小永玖这下子更是一团雾水了。   然后,第二天,那只松鼠便不见踪影,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出现在了海晏堂。   “阿烟,你这两年去哪儿了?!”身量蹿高了一截的永琚笑着问。   烟儿也长高了很多,个头足足比永琚高了一个脑袋,他伸了个懒腰道:“以后可以不用躲了,所以就回来了。”   永琚想到八公主已经被指婚的事儿,不由笑了,“八姐姐这两年出落得更加娇俏了,阿烟不去瞧瞧?”   烟儿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他又不是没瞧过,八公主也是要时常来给娘亲这个嫡母请安的,何况她哪儿有变漂亮?还不是不长毛的丑样儿?!   永琚忍不住哈哈笑了,“汗阿玛已经下旨将八姐姐指婚给丰升额,阿烟不后悔吗?”——可不是人人都与机会做额驸的。   烟儿苦笑道:“你就别打趣我了!”   永琚的确只是打趣罢了,阿烟生生等到八姐姐被赐婚了才现身,便足以表明其心意了。便道:“罢了罢了,只是便宜了丰升额那小子!”   烟儿道:“我倒是瞧着他们挺般配的,八公主那娇公主脾气,也就丰升额能忍受。”   永琚呵呵笑了,八姐姐……从来都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倒也是,尚主虽然荣耀,但纳妾处处受限制。五姐夫和六姐夫还是皇额娘亲侄儿呢,也就那三五个侍妾,还是歪瓜裂枣!”——永琚说的便是和惠额驸纳兰魁以及和敏额驸纳兰权。   如此说笑着,永琚又道:“等我完成毕业考核,阿烟你还是继续给我当伴读好了!”   兰台学宫其实是九年制的,在弘历的授意下,学宫安排了一个快班,就是为了让永琚、永璟、永琰三个皇子提前毕业。   嘤鸣问了缘由,弘历便说:“琚儿也不小了,不宜在基础上耽搁太久,早早回来,朕亲自教导。”   嘤鸣当然知道,弘历要教导琚儿什么,无非是权谋之道、御下之术,以及朝政事务。   弘历还道:“琚儿已经十三岁了,虽然娶嫡福晋早了些,倒是可以先纳个侧福晋侍奉着。正好今年选秀,鸣儿就上心些,给挑个上佳的侧福晋,再选几个侍妾!”   嘤鸣当时就天雷滚滚,“琚儿太还小了点吧?”——说是十三岁,其实下个月才满十二周岁呢!十二岁的孩子,娶毛老婆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太早结婚不好!”嘤鸣满是怨怼地道。   弘历却摆手道:“朕又不是急着想要嫡孙儿!只是琚儿到了这个年纪,身边也有人服侍了!”   嘤鸣又是一通黑线,意思是先给他几个暖床的,用来解决生理需求,只不过不许生孩子是吧?!——太特么不人道了。   嘤鸣只得继续坚持:“那些避子汤多少对身体有害,服用多了伤身!”   弘历略一忖,便道:“既然如此,侧福晋便算了,倒时候你给挑几个侍妾吧!”   得,侧福晋不好赐药,侍妾卑微就无妨了是吧?!   弘历又叮咛道:“虽是侍妾,也尽管挑好的,汉军旗就不必考虑了!”   合着在你眼里,得是满军旗才有资格给永琚当侍妾?!   弘历的坚持,让嘤鸣有些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应了。   俊美无铸的少年纳兰烟的回归,让海晏堂热闹了起来,小永玖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他扯着嘤鸣的衣襟问:“皇额娘,这个美人儿是谁呀?”   嘤鸣“噗嗤”笑了,美人儿?!永玖才多大,从哪儿学来“美人儿”这个词儿?!   嘤鸣笑着说:“他也是皇额娘的儿子,叫纳兰烟,你唤他‘哥哥’就是了。”   小永玖扬起甜甜的笑脸,奶声奶气道:“美人哥哥好!我是小永玖,你可以叫我玖儿。”   烟儿却嘀咕道:“不长毛的人类丑皮囊,有什么美的?”然后笑着问小永玖:“玖儿,你觉得是以前那只红松鼠漂亮,还是我漂亮?”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小永玖,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认真打量了一下烟儿那张俊美无铸的面庞,便道:“松鼠漂亮!美人哥哥更漂亮!”   烟儿一撇脑袋,道:“你审美观有问题。”   嘤鸣差点吐血了,你的审美观才有问题呢!!   拿人类跟一只松鼠比谁漂亮,这特么有可比性吗?!诚然松鼠原形可爱极了,可论漂亮,自然是现在的模样!   十六岁的身躯,玉树临风,公子如玉,便是如此。   小永玖的审美观很正确!!   “美人哥哥,这个给你吃——”小永玖扬起手里的那块松糕——是他咬了一口的松糕,上头明显还有齿痕呢!   嘤鸣再度黑线,忙道:“我不是说了么,不要把自己咬过的东西给别人!”   小永玖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珠子,有些不解。   烟儿倒是不嫌弃,忙一把接了过来,塞进嘴里:“没事儿,我喜欢吃松糕。”   小永玖高兴地笑了,“美人哥哥吃了我的糕糕,抱我出去玩好不好?”   嘤鸣暗道,合着那块被你咬过的松糕,还不白吃啊?!   小永玖似乎格外喜欢漂亮的人,从来不肯叫嬷嬷抱,一定要漂亮宫女才成。如今换成漂亮的烟儿抱了……这小子,天生的小色狼的不成?!   嘤鸣不由黑线了。   烟儿倒是很乐意,一把抱起小永玖,便道:“娘亲,那我带玖儿出去玩了。”——自打小永玖出生,烟儿以松鼠的形态一直看着他长到这般大,自然是喜欢小永玖的。   嘤鸣摆摆手,“别走太远。”   “诶!”   烟儿抱小永玖出去玩,可少不了保姆、宫女、太监跟了一大群,一出门便是浩浩荡荡。   第814章、娶美人哥哥为妻   烟儿抱小永玖出去玩,可少不了保姆、宫女、太监跟了一大群,一出门便是浩浩荡荡。   既然如此浩荡,自然瞒不住有心人。   譬如——那位即将下嫁的和硕和颖公主瑚图里。   她来了。   烟儿左腿一撤,这架势,分明是随时准备脚底抹油啊!   他这幅样子,便更叫和颖气不打一处来,“我都指婚了,你怕什么!!”   烟儿干巴巴笑了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是打死都不愿意娶八公主,可这几年,八公主一直盼着他能现身,烟儿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生硬地笑了半天,才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恭……恭喜你了。”   和颖哼了一声,“丰升额对我千依百顺,嫁给她的确不错。”   听了这话,烟儿松了一口气,八公主愿意下嫁,他就放心了。   “但是——”和颖俏丽的脸蛋上浮起滚滚黑云,“纳兰烟,你给我记住了!!我是没法强迫你娶我!但有朝一日,你若想娶别人——除非样貌、才学、身份都在我之上!否则本公主一定会从中破坏!!”   样貌、才学倒罢了,天底下才貌双全的女子多了去的,不愁找不到更好的。可身份要在八公主之上——这可就难喽!八公主已经贵为和硕公主了,身份比她高的有能下嫁给纳兰烟的,岂非只有固伦公主了?!可固伦公主得是中宫嫡出!皇后没有女儿,就算还能生,那也年纪差距也太大了些。   和颖这是摆明了不讲理了。   可烟儿浑不在意,他淡淡道:“随你便!”   和颖气得面皮紫涨,狠狠一甩袖子,扭头便扬长而去。   这时候,被烟儿抱在怀里的小永玖气得撅起了小嘴,“八姐姐太坏了!美人哥哥别怕,等玖儿长大了,玖儿嫁给美人哥哥!”   ——好嘛,你倒的确是比八公主身份更高!   才刚走出三步远和颖噗通摔了狗啃泥。   烟儿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趔趄,差点也摔着,急忙一手扶住栏杆,这才稳住了。烟儿哭笑不得:“玖儿,你怎么能嫁给我?!”——就算他不计较物种问题,可小永玖是阿哥啊!   “为什么?”小永玖咬着手指头问,“难道玖儿不漂亮吗?”   烟儿笑着说:“这跟漂不漂亮没关系!玖儿是男孩子,不能嫁人,只能娶妻,懂了吗?”   小永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小脑袋:“我懂了!”然后,他咧嘴道:“那等我长大了,我娶美人哥哥为妻!”   前头才刚被宫女搀扶起来,才刚站稳的八公主,又是噗通一声,再度摔在了地上。   烟儿一时无语问苍天,只得继续耐心解释:“男孩子长大了,就是男人,男人只能娶女人!我是男人,小永玖长大也是男人!所以你不能娶我!懂了吗?”   小永玖还是很聪明的,他听懂了烟儿话,却有些怏怏了,小嘴嘀咕道:“好可惜哦……”   再度爬起来的八公主回头等着这个幼弟,这小不点口出狂言,害得她摔倒了两次,两次在纳兰烟眼皮子底下狼狈不堪!可恶的小子!!   但十七弟是皇额娘亲生的,莫说是动手了,她连动嘴骂两句都不敢!她虽得汗阿玛的喜爱,但也万万比不过十七弟的。只得咬牙切齿,落荒而逃。   小永玖道:“美人哥哥好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比十六哥都要漂亮一点点!”   烟儿努了努嘴,反正他是不觉得人类皮囊有什么好看的!也就头发漂亮,乌黑柔顺,可偏偏必须剃掉大半,整个难看的发型!只得戴个瓜皮帽遮掩。   不过小永玖没带瓜皮帽,脑后留着一撮头发,辫成一条细细的小辫子,辫尾系着杏黄丝带,末尾还微微翘起,倒是蛮可爱的发型——可成年人也整这个发型,就是在是丑爆了,还不如剃光了好看点呢!烟儿郁闷地想着。   烟儿一边想着,一边抱着小永玖在蓬莱府海边慢慢踱步,渐渐走到了玉兰花林附近,那是一片紫砂玉兰,早年从紫禁城的重华宫移栽过来的,如今也蔚然成林了。   小永玖看得欢喜,便指着一个太监,很有主子派头地挺胸吩咐道:“你——去给我折些花花来!”说着,他指了指那些紫砂玉兰。   小永玖虽小,但谁人不知,他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肝儿,金贵无比的嫡阿哥,自然无人敢忤逆半分。太监二话不说,麻溜上前,爬树摘了一大捧紫砂玉兰,舔着笑脸,谄媚地递了上来。   小永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从里头抽了最大最漂亮的一朵,然后笑着别在烟儿的衣襟上,问:“漂亮不?”   烟儿揉了揉小永玖肉呼呼的腮帮子,道:“漂亮!”   小永玖心满意足地在烟儿怀里蹭着撒娇。   阳春三月里,是秀女留宫的日子,也是永琚完成学宫毕业考核,正式回宫的日子。同时回来的,还有十三阿哥永璟、十五阿哥永琰。   九年的课程,七年就完成了,倒是苦了这些孩子了。而且课程里还加了四书五经课、兵学课、武学科,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怪不得十三阿哥在学宫里怎么也不长肉。   不过转念一想,英语、政治两门后世课程被直接刨除,历史课被删改得面目全非——主要是抹黑前朝、鼓吹本朝。地理课也是有保留的教授,唯独化学、物理、生物基本保留了下来。如此一来,倒是跟后世的课业压力相差不大了。   琚儿的毕业成绩相当优秀,虽然不是满分,却拿了个第一。——就是不晓得有没有猫腻,不过她得知其他两个阿哥的成绩后,倒是不再怀疑了。十三阿哥刚入前十,十五阿哥更是悲催得堪堪及格……   可嘤鸣不晓得,那一届快班里,有一两个平日里成绩比永琚更好些的,结果毕业考核都发挥失常……他们都是故意考得差些的。   永琚的身份,让他们不敢相争。   既然此番选秀,要给永琚安排侍妾,嘤鸣少不得先问问。   永琚才刚满十二周岁,有这方面的需求吗??似乎男孩子应该十四五岁才那啥啥吧?现在就预备下,是否早了点?   第815章、早熟的永琚   永琚才刚满十二周岁,有这方面的需求吗??似乎男孩子应该十四五岁才那啥啥吧?现在就预备下,是否早了点?   便叫了永琚来,屏退了左右,耳语问之。   永琚嗖的涨红了脸,声如蚊蝇地“嗯”了一声。   嘤鸣瞬间黑线条条,丫的,古人也忒枣早熟了吧?!   嘤鸣便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有那个的?”   永琚低声道:“毕业前……就有了。”   嘤鸣揉了头太阳穴,“行了,我晓得了。”又道:“这回选秀,额娘回给你挑两个侍妾。”   永琚大喜,急忙道:“多谢皇额娘!皇额娘可得给儿子挑两个漂亮的!儿子不喜欢年纪太小的,也不喜欢瘦巴巴干瘪的!”   嘤鸣再度黑线,你丫的,要求还挺多的啊!!   麻蛋,真想挑俩丑女塞给这臭小子!   不过想也知道,孩子他爹肯定不依!在这种事儿上,弘历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儿子,别的儿子尚且娇妻美妾如云,更何况是永琚了!   不喜欢年纪太小的?这点她倒是赞同,起码也得十五六岁吧?再小,就实在是太邪恶了!   既然是教导人事,弘历应该也赞成挑个大些懂事的。   不喜欢瘦巴巴干瘪的?意思是喜欢丰腴巨乳的??   卧槽!   这个小色鬼!果然不愧是色渣龙的儿子啊!!   她也知道,少年的幻想对象,一般都是魔鬼身材的妖娆美人,而不是那些没熟透的青苹果。而等到年纪渐大,说不准就偏爱后者那种萝莉了……总之,男人的一生,满脑子都是邪恶想法!   永琚嘿嘿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就像紫鸳那样的!”   紫鸳如今是嘤鸣身边的一等宫女,和云雀、春莺、画眉一般,也是几个丫头里长相最貌美的!而且身材相当好,走起路来,胸前晃荡的那种……   嘤鸣黑着脸道:“我身边的,你不用惦记了!!”——而且紫鸳都二十岁了,弘历也不可能答应!   永琚急忙摆手道:“我就是打个比方!紫鸳太老了,儿子当然看不上。”   老你妹的!!二十岁还老?!!   你倒是够挑剔的啊!!!   这次选秀,等着赐婚的皇子还真不少,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都该娶嫡福晋了,弘历已经说了,十二阿哥的嫡福晋选个中等家世的既可,小十三的挑好的。——只这一句话,便可见手心手背终究是不一样的!   十五阿哥和永琚年纪相若,也该赐了个侍妾教导人事了。   还有前头的阿哥们,别看都成婚了,有的要指婚侧福晋、有的要赏赐侍妾,反正全都不能落下。尤其是永瑢,这回必须得纳侧了,嘤鸣也已经跟昭绘打过招呼了。昭绘没反对,只点了点头,含泪道:“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的……”   嘤鸣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看中了个人选——正三品武备院卿之女舒舒觉罗氏。”   昭绘道:“家世门第俱是上乘。”   嘤鸣道:“是啊,论家世比十二阿哥的嫡福晋都高些,只不过……”嘤鸣翘着唇角笑了,“舒舒觉罗氏是武将之女,模样还算端方,不过没读过什么书,只识几个字罢了!”   听了这话,昭绘心下大安,她的丈夫,最讨厌粗鄙武夫。哪怕长得再漂亮的女人,若是没有才学,他也不屑一顾。更和,这个舒舒觉罗氏长相只是“端方”而已!   “多谢姑母回护。”昭绘盈盈一礼,笑语盈盈。   嘤鸣终于松了一口气,为了给六阿哥挑侧福晋,她可是煞费苦心啊!既要弘历满意,又要不动摇昭绘地位……可累屎她了!   正说着话,永瑶跑了进来,今儿是旬休之日,永瑶从兰台学宫回来了。如今学宫里只有他一个阿哥了,幸好还有几个皇孙、王子为伴。   永瑶打千行了礼,又唤昭绘一声“六嫂嫂”,然后便撒娇道:“皇额娘怎的光给十四哥挑侍妾,不给儿子挑两个?”   嘤鸣噗嗤笑了:“你才多大!居然就惦记着侍妾了!”——给你挑了,你也用不上啊!   昭绘也掩唇笑了,“十六弟不必急,下回选秀就轮到你了。”   永瑶吐了吐舌头,“其实是十四哥叫我来的,他怕皇额娘给他挑的侍妾不漂亮!”   昭绘笑道:“十四弟这是杞人忧天了,姑母还会亏待了自己亲生孩儿不成?”   永瑶笑嘻嘻道:“十四哥的侍妾,就算比不得烟儿哥哥,起码也得是娇兰那种模样的才成!”   嘤鸣嘴角抽搐,居然跟烟儿比……烟儿的长相的确是越来越妖孽了。   好吧,她这个干儿子,如今长得貌若神祗,的确不知叫多少女子都自惭形秽。若非有这样一张脸,也不会叫八公主念念不忘。   等等!嘤鸣忙问:“娇兰又不是谁?”   永瑶道:“就是十四哥身边最漂亮那个宫女!”   嘤鸣嘴角又抽搐了两下,“这种事儿,你倒是够清楚的!!”——你真是好弟弟啊!不过,她还真不记得娇兰是哪个了。永琚前些年虽然一直都在兰台学宫读书,而兰台学宫不许女子进入,饶是如此,在他阿哥所里伺候的宫女也不比旁人少!   按照规矩,阿哥有八个宫女伺候,一等宫女四个、二等宫女也是四个,三等的不计其数。永琚身边宫女,少说也有二十个吧?她能记住才怪!   嘤鸣道:“如今牡丹亭花开正盛,咱们去瞧瞧吧。”   永瑶忙道:“皇额娘和六嫂嫂去吧,儿子跟十三哥约好了,要一块出宫听曲儿。”   嘤鸣横了他一眼:“今儿不拘着你,记得早早回来就是了!”   永瑶灿然一笑,笑得如锦似绣,欢欢喜喜应了一声,便哆哆哆跑得没影儿了。   昭绘叹道:“十六弟才十一岁,便是这等风貌,再过几天,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了!”   嘤鸣笑了笑,儿子长得这般漂亮,幸好是生在皇家,贵为皇子,否则若是寻常人家孩子,可就糟糕了……   别以为古人都是拘谨的,古代的风气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古代的男人更是放荡不羁,娇妻美妾如云,那是寻常事,狎玩娈童的,更是数不胜数。   第816章、娇兰姑娘   寻常人家若是有个比女子还漂亮的男孩子,只怕多半会沦为高官显宦的玩物。——这可不是个别现象,不少皇族子弟便有此嗜好呢!!记得圣祖爷废太子就是此中恶鬼,而他这项嗜好,居然没有成为他被废的理由之一!!真特么是咄咄怪事!如此也可见风气如何了!   所以她很庆幸永瑶的身份,借人仨胆,也不敢对堂堂十六皇子有半分非分之想。   还有烟儿的相貌,也着实是……   不过要是有人敢打烟儿主意,那一定会死得更难看。   如此胡乱想着,便到了牡丹亭一带,放眼望去,端的是姹紫嫣红,富丽堂皇。   可惜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花儿朵儿,便听见“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嘤鸣听的真真,那绝对是打耳光的声音。   紧接着便响起了一个娇滴滴却狠厉森森的声音:“就你这胸无二两肉的身段,也想跟我争宠?!呸!!”   迤逦绕过花丛,便瞧见前头草地上,一个身段销魂的娇丽女子掐腰鄙笑,满脸都是狠厉之色。而她对面的是一个脸蛋被打肿了的袅娜俏人,身姿纤细,腰肢一握,明显就是被骂“胸无二两肉”的那位,此刻已经梨花带雨,不胜楚楚。   这时候旁边看笑话的一个圆脸女子道:“敢跟娇兰姑娘争宠,真是不自量力!”   另一个看笑话也嗤笑了:“可不就是!”   嘤鸣愣住了,娇兰?就是永瑶刚才说的娇兰,永琚身边最漂亮的宫女娇兰?!   可尼玛这是什么情况?争宠?!他儿子身边的丫头们在争宠?!   嘤鸣仔细一打量,这几个宫女穿的都是合乎规制的绿色宫装,深浅不一,唯独那个娇悍的娇兰身上的料子很不一般,竟是碧蓝色的潞绸——潞绸虽然不是顶尖名贵的衣料,但在宫里,只有嫔妃、皇子、公主才能享用。宫人是不肯能有这样好的衣料的。   如此一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是永琚赏给娇兰的。   那梨花带雨的宫女急忙道:“娇兰姐姐误会我了,我只不过是服侍十四爷宽衣午睡罢了,素毓不敢有攀龙附凤之心。”   旁边宫女嗤笑道:“都叫上‘娇兰姐姐’了!还说没有攀龙附凤之心!”   另一个宫女附和道:“就是!谁不知道,娇兰姑娘是十四爷房里人,将来是要做庶福晋的!你想跟娇兰姑娘做姐妹,不就是想往十四爷床上爬吗?!”   嘤鸣当即心中冒出俩字:卧槽!!   永琚这个小色鬼,居然把身边的宫女给收了房!!!   那个叫素毓的宫女慌了神,急忙摇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从前……不一直都是叫娇兰姐姐吗?我只是习惯了。”   旁边宫女掩唇笑道:“习惯了?!娇兰姑娘被十四爷收房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素毓妹妹的习惯可真够顽固的,竟怎么也改不了口不成?!”   素毓满脸委屈,摇头不止。   那娇兰妩媚动人的脸蛋上透着冷厉之色,“少给我装可怜样儿!十四爷又不再这儿,你哭给谁看呢!”   宫女素毓的确长了一张春花秋月般娇柔楚楚的脸蛋,泪珠零落的样子,的确是可怜不胜。所以娇兰才恨不得想撕碎了素毓这张脸蛋!   娇兰虽名中有个“娇”,却并非一等一的娇容兰姿,只不过眉眼间有几分娇媚动人罢了。她才刚爬上皇子阿哥的床榻,自然万分警惕着所有与她一般目的的人!   娇兰阴声威胁道:“以后给我老实点!我伺候十四爷都三年了,你一个才来的,算个什么东西!再敢往十四爷屋里钻里,仔细我扒了你皮!!”   嘤鸣暗想,这小妞儿还真有够厉害!   “咳咳!!”看戏看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了,所以嘤鸣刻意掩唇发出了两声咳嗽声。   这一出声,前头那扎堆的宫女们却吓了个够呛,噗通噗通给下了饺子似的跪了一地,其中自然也包括言语厉害的娇兰,以及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速度,还有两个帮腔宫女,三四个看好戏的宫女。此时却都匍匐一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明黄华盖,丹凤金辇,这样的阵仗,只有中宫皇后才配享用。她们这些宫女都是学过规矩礼仪的,岂会不知?!   嘤鸣幽幽道:“这牡丹亭争妍斗艳的,还真是热闹啊!”   方才耍威风的娇兰吓得小脸蛋惨白,忙嗵嗵磕头不止,口里喊着:“主子娘娘饶命!”——愣是把光洁的脑门子都磕出了血来。   昭绘忙轻声道:“这种些许小事,不值得皇额娘置气,叫给慎刑司看着处置也就是了。”   昭绘说得轻描淡写,娇兰却吓得娇容失色,进了慎刑司,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可嘤鸣并没有接受昭绘的建议,而是问小文子:“琚儿现在何处?”   小文子躬身道:“回娘娘,十四爷现下在九州清晏呢。”   嘤鸣“嗯”了一声,便道:“完事儿叫她来海晏堂一趟。”——方才的事儿,其实不过就是永琚身边几个宫女争宠,她懒得管。可是自己儿子居然背地里把身边宫女吃了,真真是叫嘤鸣怒火中烧啊!   永琚才多大?!十三岁的孩子,竟然就无师自通学会了这种事儿!以后还指定色成什么样儿呢!   必须好好管教一下,否则将来还得了?!   嘤鸣说罢,便乘着丹凤金辇,幽幽然远去了。   娇兰看着那远去的凤舆鸾仪,顿时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她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可方才围着她恭维的两个宫女,已经唯恐避之不及了,争宠欺压宫女,落在皇后娘娘眼里,即使皇后娘娘没处置娇兰,娇兰也必然要失宠了!   海晏堂。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从九州清晏直接打道过来的永琚,穿着一身杏黄色云缎长袍,衬得身形颀长,英姿勃勃。   嘤鸣眯了眯眼睛,招手叫他上前。   永琚嘻嘻一笑,滴溜溜便近前上来。   嘤鸣见状,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了永琚的耳朵,然后一百八十度旋转——   “嗷!!”永琚疼得发出了惨烈的叫喊声。   第817章、连个侍妾都不算   嘤鸣气呼呼道:“小兔崽子!!你长本事了!!啊?!!”   永琚泪眼泪眼汪汪,“儿子犯了什么错了,还请皇额娘明示……”   嘤鸣怒目以瞪:“犯了什么错?!你自己心里清楚!!”   永琚乌黑纤长的睫毛上也沾了泪滴点点,上下颤动,水光潋滟,他小嘴瘪着,可怜兮兮道:“儿子最近规行矩步,哪里犯错了?”   嘤鸣气得磨牙,装得一副无辜样儿,还好意思说自己“规行矩步”?!   “你才十三岁!居然就学会了你老子的好色本性!”嘤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永琚揉着自己红彤彤的耳朵,满是委屈地道:“儿子哪里好色了?至今为止,也就收了娇兰一人而已!”   嘤鸣狠狠瞪他一眼,“谁让你收房的?!我不是说了,到时候会给你从秀女里挑两个侍妾!你就那么按捺不住?!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倒是好,专挑身边的女人下嘴!   永琚下巴一僵,呆滞了片刻,惊呼道:“娇兰不是皇额娘赏给儿子的吗?就等同是过了明路的,儿子怎不能收房?!”   嘤鸣一愣,是她赏的宫女?   好像是吧……   但是——嘤鸣脸色黑了黑,“你从小到大身边的宫女哪个不是我挑选的?!”——就算不是她挑选的,也是她吩咐薛嬷嬷挑的。   “那些是伺候你饮食起居的,不是伺候你滚床单的!!”嘤鸣气得跺了跺脚。   永琚撅了撅嘴巴,掰着手指头喋喋道:“十三哥身边漂亮的宫女,都是庆娘娘给的,用来伺候枕席的。宫里惯来如此,儿子还以为……还以为皇额娘也是那个意思呢!”——没想到,皇额娘居然一点不关心他的身体需求!永琚心里忍不住埋怨上了。   嘤鸣扶额无语,宫里这种风气的确不太好啊。   永琚满脸怨怼,“就算皇额娘不是那个意思,儿子不过是收了个身边伺候的宫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哥哥们哪个没收用身边宫女?”永琚摸着自己火辣辣生疼的耳朵,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可你也不该把我蒙在鼓里!”嘤鸣板着脸道,尼玛一个多月前就收了,她竟然至今才晓得!这小兔崽子!   永琚忙道:“我哪里有瞒着额娘了?只不过这种小事儿,难道也要刻意禀报皇额娘一声儿吗?”永琚抽了抽鼻子,撇嘴道:“不过就是个房里人,一个通房丫头而已,连个侍妾都不算,难道儿子还要带来给皇额娘磕头不成?她也着实不配!”   永琚又撅了撅嘴巴,语气里满是怨言。   靠!!嘤鸣暗自竖起一根中指,合着还是老娘的错儿了?!   “哥哥们婚前,哪个不是先拿身边宫女通晓人事的?儿子如今也长大了,身边自然得有人服侍。”永琚理直气壮地道。   嘤鸣脸色黑了几分,这古代的规则啊……还真是处处维护男人!这小兔崽子,愣是说得她找不出理由来训斥了!!   十三阿哥赐婚前,庆妃给了她两个漂亮宫女,就是为了十三阿哥需要的时候使用。现在永琚也有这方面需要了,所以使用了一下身边的漂亮宫女,竟是合情合理的事儿!!   “你还小,耽于此事,对身体不好!”——这是嘤鸣唯一能想出来的理由了。   听了这样“关心”的话,永琚脸上怨气尽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皇额娘放心吧,儿子虽小,但也不是懵懂无知。汗阿玛也告诫过儿子了,不能沉溺女色。儿子一直谨记在心。”   弘历也告诫过了?   嗯?!!   嘤鸣眼睛瞪得滴流圆:“你汗阿玛知道了?!他知道你收了娇兰的事儿?!”   永琚害羞点了点头,磕磕绊绊对嘤鸣细细说来前因后果。   从年初开始,永琚还在学宫的时候,便不断梦有绮念,翌日醒来,数度脏了寝裤。后来被眼尖的善保发现,善保那小子,立刻不动声色献上一本精美绝伦的彩色珍本,告之永琚此中之事。   可看了那东西之后,永琚便绮念更多,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毕业考核过后,回到宫里,逡巡了自己阿哥所里的所有宫女,发现还是娇兰最合胃口,而娇兰也很是主动,所以在某日沐浴之后,永琚便毫不犹豫地把衣衫湿透的娇兰拉上了榻。   在此之前,虽然看过彩色珍本,可少年初次,仍旧莽撞生涩,而且时间还有点短……   事后,永琚觉得有点丢人,羞于与外人启齿,便跑去了九州清晏。   可是跑去之后,永琚脸红得愣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弘历最上心的儿子,无疑就是永琚了,自然对他的事儿了如指掌,自然也包括,昨天晚上,他的琚儿不到一刻钟就泄了的事儿……   弘历笑着摸了摸永琚的脑袋,很是欣慰地道:“琚儿长大了!该娶福晋了。”   永琚当时是错愕的,他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自己的皇父:“汗、汗阿玛?”   弘历道:“男女之事,人伦大道,你也犯不着害羞!”——弘历不禁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初尝云雨,也是羞涩得像个孩子。对了,第一个侍奉他的女人是谁来着……实在是记不得了。因为男子初次,难免丢人些,所以有了新人之后,他就把第一个女人丢开了。   永琚低头道:“可、可是……汗阿玛,儿子……才一小会儿居然就……”——永琚涨红了脸,囧得恨不得这个地缝钻进去。   弘历哈哈笑了:“第一次都是这样,不妨事的!以后就好了。”——弘历没想到,这种事儿琚儿居然说给他听,当年他可没敢告诉皇考自己的丢人事儿。可见琚儿对他孺慕之深。   弘历旋即又严肃地叮咛道:“你初尝此事,需记得,且不可沉湎其中!”   永琚忙讷讷应了。   弘历又道:“选秀才刚开始,你这几个月就那身边宫女将就一下,倒时候朕叫你皇额娘给你挑更好的。”   永琚脸蛋又红了几分,却有些喜悦,连忙不迭点头。   弘历再度严肃叮嘱道:“还有一点,宫女都是包衣出身,身份卑贱。拿来通晓人事也就罢了,切忌不许叫她们有孕!”   永琚有些惶惑,已故的纯皇贵妃苏氏、还有现在的嘉贵妃金氏不都是包衣出身吗?只是这话,他不敢问出口。毕竟那都是位份不低的母妃,胡乱说置喙,着实不敬。   弘历又叹着气道:“你别重蹈朕的覆辙,朕在包衣女子身上浪费太多精力,以至于子嗣多系包衣嫔妃所出。”   永琚轻轻点了点头,心道,三哥、四哥、六哥、八哥、十一哥全都是包衣嫔妃所出,所以汗阿玛一个也不重用?不,六哥不同,六哥似乎不是纯惠皇贵妃亲生的。   永琚讲完了自己老子的告诫,嘤鸣嘴角抽搐不已。   宠幸包衣嫔妃,莫不是旁人逼你的不成?!现在,包衣嫔妃年老色衰,就嫌弃上了?!当年又是谁百般腻歪的?!藩邸时,以及初登基的头几年,把高明意当心尖肉一般护着,抬旗又封妃的,连嘤鸣刚入宫,都不得不小心谨慎应对,阖宫嫔妃更是少有敢撄其锋芒者!   第818章、渣龙的渣儿子   永琚道:“皇额娘放心吧,儿子一直都给娇兰赐药的,儿子可不想让她生孩子!”说着,这小子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样子。   嘤鸣老脸又黑了几分,你丫的心气倒是够高的啊!瞧不上还睡人家?!这幅渣属性,还真遗传了你老子啊!   不过那娇兰被赐药,还是竭尽全力争宠——这根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每一个渣男身后,都有无数犯贱的女人啊!!   嘤鸣明白娇兰的心思,宫女被赐药,其实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儿了!   如今位份尊贵的嘉贵妃金氏,在弘历藩邸的时候,还不是被赐药赐了数年之久?后来因脾性温和,安顺乖巧,所以才免了赐药,调理数年,才生下了四阿哥、八阿哥和十一阿哥?已故的纯惠皇贵妃苏氏也是如此。   有这些宫女出身的前辈做例子,娇兰自然有心效仿。   嘤鸣道:“这个娇兰……”说着,便蹙起了眉头,“着实有些……”——她也忒犯贱了点吧?明明知道自己在永琚心中只是个通晓房事的工具,竟不以为辱,反以此骄傲,处处炫耀!   永琚忙道:“儿子知道,娇兰侍奉儿子温顺,可背地里对旁人却丑态毕露。皇额娘若不喜,等儿子有了正经侍妾格格,便打发了她就是了。”   嘤鸣瞅了永琚一眼,这小子,跟他老子一模一样的凉薄,穿上裤子便不认人了!!   “打发了?你想怎么打发她?”嘤鸣好奇地问,这些个皇子藩邸侍奉过的女人,竟然还可以打发掉?不都是要抬为侍妾的吗?   不得不不说,这方面,嘤鸣实在是孤陋寡闻了些!哪里是个个沾了阿哥身的宫女都有机会得到名分的?!大半都是一辈子无名无分做奴才伺候人的,还有更糟糕的,就是永琚说的“打发了”。   永琚轻描淡写道:“随便赏给谁不就是了。”   嘤鸣琢磨了一下,便问:“你是要把她许配人?”   永琚点了点头。   嘤鸣黑线了,自己睡过的女人,给别人?!古人也忒那啥啥了点吧?便黑着脸问:“谁教你这些的?!”   永琚一脸讶异,“这还用教吗?六哥府里,原先有个不安分的侍妾,也是宫女出身的,自以为有些姿色,对六嫂很是无礼,六哥一气之下,便把他赏给外院一个小厮了!”   嘤鸣暗道,有这样一群哥哥,怪不得永琚不学好了……   永琚淡淡道:“不过儿子还没分府,身边的奴才都是太监,所以只得麻烦些,请六哥带回去,随意赏了哪个奴才就是了。”   嘤鸣道:“万一娇兰不愿意侍二夫,寻死觅活怎么办?”——古代礼教便是如此,你丫的就不怕整出人命来?   永琚撇嘴:“六哥会处理好的,皇额娘尽管放心就是了。”——这架势,显然是不在乎那娇兰的死活。   嘤鸣眼瞅着,自己儿子的脑门上,分明写了个大大的“渣”字!!   果然不愧是渣龙的儿子啊!   可明知道这些阿哥们秉性凉薄,还是有那么多宫女前赴后继,只因富贵荣华迷人眼啊!   嘤鸣觉得,自己儿子的观念歪得不像样,该好好纠正一下才是。   所以,晚上的时候,便跟渣儿子他渣爹细细描述了一下。   弘历却笑了,“朕原本担心琚儿为女色所迷,他拿得起放得下,这是好事儿啊!“   好事你妹的!!正因为有你这个老子做榜样,他才会学歪了的!!   嘤鸣抻着脸道:“琚儿才十三岁,就如此凉薄,实在是……”——她这个当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弘历摆摆手道:“不就是个宫女呗!琚儿瞧不上,也是理所当然的!等你给她挑两个满军旗的侍妾,他自然会看重些的!”   嘤鸣暗想,弘历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琚儿是嫡出皇子阿哥,心性骄傲,也是难免的。   何况那个娇兰也不是什么好的,打发了就打发了。省得在琚儿后院搅风搅雨没个安宁。嘤鸣这个当娘的,终究是偏心儿子的。   弘历的说法,倒是可以试试看。   故而,在给儿子挑选侍妾上,嘤鸣还真是上了心思的,前前后后叫了好几批秀女到海晏堂问话,最终挑出了两个模样拔尖,而且性子温柔的秀女。   一个赫舍里氏,是正六品督察院都事之女;另一个是崔佳氏,从四品台州知府崔瀚之女。两人都是十五岁,身段发育得都还不错,长相也是极好,都是钟灵毓秀的美人儿,尤其那崔佳氏,还是个关系户呢。   每一年的选秀,嘤鸣其实都不怎么上心的,那个阿哥府缺侧福晋缺侍妾了,嘤鸣也顶多看看家世门第,挑的合适的、模样不差的指婚也就是了。可这回她这般上心,于是阖宫都明白,皇后娘娘这是在给自己儿子挑人呢!   于是——庆妃陆氏就跑来了。   “臣妾的二姐,嫁进了满洲正黄旗崔佳氏,如今丈夫官居台州知府,她有一女,年方十五,知书达理,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庆妃笑眯眯如是说。   嘤鸣这才知道,本届秀女中,有庆妃的亲侄女。   嘤鸣忖着,知府好歹是四品高官,而且台州如今是通商口岸,台州知府也是大大的肥缺,又是满洲上三旗,虽非著姓大族,但给皇子阿哥做侧福晋都足够了!   嘤鸣只得道:“琚儿还小,这回选秀,只是给他挑两个侍妾,通晓些人事罢了。”   庆妃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点臣妾当然知道。”皇后娘娘给十四阿哥选侍妾,又没瞒着人,而且传召来海晏堂的几波秀女,虽都是满军旗,可都是家世门第比较低的。明摆着不是挑嫡福晋,也不是选侧福晋。只能是侍妾。   嘤鸣讶异地道:“当侍妾也愿意??难道崔佳氏是庶出?”   庆妃笑着道:“臣妾方才不是说了,是臣妾二姐的女儿、臣妾的亲侄女,是正经嫡出的格格!!”   庆妃又道:“十四阿哥跟别的阿哥不一样,就算做侍妾,那也是天大的福气。”   合着她这渣儿子还是个香饽饽了?   哦是了,琚儿还未娶嫡福晋,侧福晋的位置还都是空的呢!现在委屈一下做侍妾有什么关系?只要肚子争气,生下孩子,还怕抬不了位份?   庆妃如此卑微,只求侍妾之位,嘤鸣也着实不好拒绝。便说会叫来亲自瞧瞧。   第819章、永琚纳妾   这崔佳氏果真不错,知书达理,长相也是如花似玉。给她儿子当小妾有点可惜了……   嘤鸣亲自问了崔佳氏愿不愿意,崔佳氏便红着脸说:“一切听凭主子娘娘做主。”   得,这是肯了。   如此,便定了下来。   纳妾而已,不需费事,两顶小轿子,将赫舍里氏和崔佳氏抬去了永琚的阿哥所。因为头一次纳妾,其中一个还是庆妃的亲侄女,永琚倒是表现出了应有的重视,在自己的阿哥所设宴,热热闹闹办了个纳妾之礼,请个宫里宫外的兄弟们一块吃了酒。   要知道,阿哥的侍妾太多了,可不个个都能有这个待遇的。   多半都只是无声无息抬进后院。然后一辈子也是无声无息,仰人鼻息。   那赫舍里氏也算是沾了崔佳氏的光了,赫舍里氏虽然是著姓大族,但自圣祖朝之后,赫舍里氏便衰落了,何况她阿玛不过是个六品官,愣是比崔佳氏低了一大截子。   所以纳妾当晚,琚儿是睡在崔佳氏房里的。   因妾室身份低微,入门后也没资格来海晏堂磕头请安,不过嘤鸣为表看重庆妃,所以着人送去了赏赐,赏崔佳氏一套文房四宝、两匹妆缎,为表公允,也赏赐了赫舍里氏一对金簪、两匹妆缎。   接到赏赐后,二人立刻麻溜跑来海晏堂谢恩,片刻也不敢耽误。   之前的赏赐是红枣,接下来就该大棒子了,嘤鸣端正威仪道:“琚儿房里,从前有个通房宫女,因争宠尖酸,所以被打发了。你们两个,都是满洲上三旗之女,本宫希望,你们二人和睦相处,不许惹是生非!因为本宫不想再看到自己儿子后院起火!你们两个,明白吗?”   崔佳氏与赫舍里氏连忙战战兢兢磕头,连忙道“不敢”。   敲打过后,嘤鸣就放她俩回去了,心道,但愿以后琚儿的后院能真的安宁。   皇子的侍妾是被资格坐轿子肩舆的,只得徒步走回去。   一路上,两个侍妾俱是惴惴不安。尤其是根底浅薄的赫舍里氏,昨晚十四爷没歇在她那儿,她虽然有些伤怀,但也知道那是理所当然的,崔佳氏是庆妃娘娘的亲侄女,父亲官职也高,她自然争不过。   方才得了皇后娘娘赏赐,赫舍里氏原本还十分兴奋,以为是皇后娘娘看重自己,跟人一打听,才知道,崔佳氏也有,而且跟她不大一样,得了一套文房四宝,据她所知,崔佳氏的阿玛是进士出身,算得上书香之女了,据说也颇通才学,而皇后娘娘据说也是颇有才名的。   如此可见,皇后娘娘果然更喜欢崔佳氏一些。   可皇后娘娘的敲打,倒是叫赫舍里氏摸不准了。   走到半路,崔佳氏停了下来,她道:“前头的接山秀房是庆妃娘娘的宫苑,我想去磕头请安。”   赫舍里氏虽然也想拜见庆妃,但她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便笑着点了点,艳羡道:“有庆妃娘娘这样一位姨母,姐姐真有福气。”——宫里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几位阿哥从兰台学宫回来了,庆妃的心情一直极好。虽然回宫以后,还得继续读书骑射,但终究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庆妃心中甚安。如今天热儿了,庆妃挑了轻薄透气的杭细,打算给儿子永璟做一套贴身衣裳。   正好,崔佳氏来了。   “菱嫣给娘娘请安。”崔佳氏虽然是庆妃亲姐姐的女儿,但自打出生,便没见过庆妃,自然不敢贸贸然称呼“姨母”,而是按照规矩,行了礼,尊称“娘娘”。   庆妃见是崔佳菱嫣到来,很是欢喜,急忙道:“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秀女留宫虽然有些日子了,但庆妃只是妃子,无权召见秀女,虽然她可以去求皇后,想来皇后娘娘可会给她这点面子。但庆妃没那么做,她把人情面子都用在了最需要的地方,她去求让菱嫣侍奉十四阿哥。   崔佳氏一喜,忙含笑上前。   庆妃细细打量着这个侄女的容颜,一张嫩脸精美小巧,桃腮杏眼、樱唇点点,端的是个水灵灵的美人,“虽说二姐在信中说了你的模样,如今见了,我才真正安心了!”——宫里的女人,最不能少的,便是一张漂亮脸蛋。   陆家没有合适的姑娘进来,庆妃这才挑了自己姐姐的女儿。   “你叫菱嫣?名字取得极好!”庆妃心中万分满意,十四阿哥如今身边人少,她侄女这等风貌,自是不愁不得宠。   崔佳氏乖巧地道:“是额娘给取的。”   庆妃笑着点头,陆家是书香门第,她们姊妹都是读过书的,庆妃笑容更多了几分:“我听说,头一夜,十四阿哥是宿在你房里的?”   崔佳氏脸颊嗖的红了,顿时如那娇艳的水蜜桃,格外动人。   庆妃又问:“和你一块进门的那个赫舍里氏如何?”   崔佳氏忙道:“长相不俗,脾性也很温和。”   庆妃点了点头:“若能相处得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崔佳氏满心忧虑,忙低声道:“娘娘,方才我和赫舍里氏一起去海晏堂谢恩,皇后娘娘……警告了我们,不许惹是生非,还说了十四爷之前有个不安分的房里人,因为争宠妒忌,所以被打发了。”——想到此,崔佳氏不禁有些畏惧,虽然她是秀女出身,不至于和宫女似的被撵出去随便赏了人,但皇后娘娘若是不悦,想修理她们,那简直易如反掌。   庆妃却笑了:“你不必多虑,皇后娘娘没别的意思。只要你好还侍奉十四阿哥,安分守己,就不会有事。”   听了这话,崔佳氏才稍稍安心些。   崔佳氏咬了咬嘴唇,又道:“还有一事……昨晚,十四爷给了我一碗药!”这话说出口,崔佳氏只觉得满腹屈辱,不禁泪水盈眶。   庆妃面露怜色,她叹道:“比嫡福晋先入门的侍妾,多半都得如此。给你喝药,你也得受了,懂吗?”   崔佳氏不禁“呜”地哭了起来,“娘娘,菱嫣心里难受!”   庆妃轻拍着她的肩膀道:“我知道,可在宫里,哪儿有不受委屈的?就连皇后娘娘当年,也没遭过元后折辱。”——纳兰皇后怀第一胎的时候,被罚跪在元后殿中,跪得见红,险些小产。悫妃临盆,纳兰皇后被诬陷谋害皇嗣,又生生挨了元后一个耳光。这只是明里的,暗地里的算计,就更多了。   第820章、毛色极美的雌性   庆妃又忙问:“十四阿哥给你药的时候,你没有恃宠推诿吧?”   崔佳氏含泪道:“菱嫣虽然不愿,却也知道规矩,不敢不喝。可喝了之后,心里难受,就大哭了一场。”   庆妃点了点头,“你很懂事,忍得住一时,方能享得了长远。”   崔佳氏试了试泪,继续道:“十四爷说,这只是一时的,过几年就好了。”   庆妃微微一笑:“如此可见十四阿哥对你也算有几分怜惜,趁着现在十四阿哥身边姬妾少,你要多讨他欢心,日后即使嫡福晋进了门,也有你一席之地。”   崔佳氏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忽的,庆妃不由一叹,“其实,原本倒也可以把你许给璟儿做个侧福晋,那样起码不必喝那些劳什子的药。”——那些药,虽然是太医院精心斟酌出来的配方,可服用久了,终究有些伤身。日后即使停了药,也得调养几年才能有生养。永璟是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对她十分孝顺,必不会亏待菱嫣,可是……庆妃也有自己的算盘,十四阿哥是注定的太子,为了璟儿的长远,为了陆氏的荣耀,还是得送个自家格格去得好。   “璟儿的身份……将来顶天了也就是个亲王。你若跟了他,也顶多就是个亲王侧福晋,上头照样有嫡福晋,照样扶正不得。又是何苦来哉?倒是不如给十四阿哥做侍妾了。”庆妃如此娓娓道来。   崔佳菱嫣忙屈膝道:“娘娘的苦心,菱嫣明白。”——十三阿哥即将迎娶嫡福晋,即使她若做了十三阿哥的侧福晋,岂非一进门便要面对大妇?日子只怕也不见得好过。而十四爷,待她也还算不错……崔佳氏低眉看着自己皓腕上的那只碧玉镯子,玉色翠滴,明透光润,那正是昨夜十四爷亲手戴在她腕上的。   那时,药的苦涩还在她喉间未曾褪去,泪滴也是滴滴苦涩。   十四爷坐在床头,唤了声“孟禧”,那个服侍十四爷近身的太监便躬身递了一只烫金如意锦盒进来。锦盒中正放着一只碧玉贵妃手镯,翠色潋滟,十四爷亲手取了出来,套在她手上,道:“那药,是汗阿玛的意思,也是未免日后纷争。不过赐药只是一时的,过几年等爷娶了嫡福晋,就可以停了。”   那一瞬间,崔佳氏止了泪。   如此想着,崔佳氏方才回到了阿哥所。   白天里,阿哥们要么读书、要么骑射,要么被皇上召去考校功课,一般都是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一座座的阿哥所,都是儿进的四合院式殿宇,分前殿和后殿,前殿是阿哥的读书会客之所,有时候也会直接在前殿歇下,而后殿区域才是妻妾们的住处。   因十四阿哥还未娶嫡福晋,所以后殿的正殿自然是空着的,崔佳氏与赫舍里氏自然只能住在偏殿或者耳殿,耳殿狭小,自然谁都不喜欢,两个侍妾便分别住在的东配殿与西配殿。   崔佳氏家世门第高,自然住在了东配殿,这东配殿倒是个极好的地方,面阔三间的大屋子,宽敞又亮堂。崔佳氏想,如今她一人独占一个配殿,日后十四爷的姬妾多了,怕是还要进来新人与之同住。   想到此,崔佳氏不免有些抑郁,又想着,下回选秀,起码要三年后了,这三年里,就算有了新人,那也是宫女出身,想来也不敢与她龃龉的。便也宽心不少。   正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吃茶,崔佳氏忽的便听前头依稀有噗通噗通的声响,便唤了外间的一个小宫女进来询问。   那小宫女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唤作贝珠,她稚嫩生生道:“回格格,是十四爷与纳兰侍读在前头摔跤呢。”   崔佳氏一惑:“纳兰侍读?”   贝珠道:“就是皇后娘娘义子纳兰烟。”   崔佳氏恍然大悟,她自然知道有这么一位,听闻是皇后娘娘的兄长承恩公的儿子,因皇后娘娘当时无子,甚是喜爱,故而养在膝下,认为义子,一直视若己出,充作阿哥一般,养在内廷,因此非比寻常。——外臣之子,养于宫中,这可是无上殊荣!   崔佳氏眼珠子骨碌一转,便道:“大热的天儿还摔跤,怕是要出不少汗,你赶紧叫小厨房煮些凉茶送去前头。”   贝珠低声道:“格格,西配殿的赫舍里格格已经送去了……”   崔佳氏一愣,脸上有些尴尬,心道,这赫舍里氏倒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人,便道:“既然赫舍里妹妹送了,便算了。”   崔佳氏又问:“十四爷跟纳兰侍读很是亲近吗?”   贝珠道:“那是自然的,纳兰侍读即是十四爷的表兄,又是义兄,跟十四爷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在学宫读书,虽然前两年不知哪儿去了,但现在回来了,十四爷可高兴得很呢。”   崔佳氏默默记在心里,又问:“纳兰侍读比十四爷还大好几岁呢,怎的至今都未娶妻?”   贝珠脸颊红了红,细声细气道:“连和颖公主都想嫁给纳兰侍读呢,可纳兰侍读不知怎的竟不愿意!甚至不知跑哪儿躲了两年,直到如今和颖公主指婚了,他才现身。”   “是吗?”崔佳氏吃了一惊,这世上竟还有不愿尚主的?亏得他是皇后娘娘的义子,换了旁人,只怕皇上早就降罪了。   前殿。   永琚躺在方砖墁地上,如一条脱水的鱼,大口喘着粗气!这两年,他自以为摔跤的本事进步不少,便有心跟阿哥较量两下,没想到还是输得这般干脆利落。   而烟儿却笑眯眯占了永琚的那张软榻,歪在上头,喝着永琚小妾送来的凉茶,一脸得意。   永琚一个骨碌爬了起来,“阿烟,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想娶妻,也可以先纳两房侍妾嘛!”   咕嘟嘟喝完了一盏凉茶,烟儿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永琚嘿嘿坏笑了两声:“有个侍妾暖床,其实滋味蛮不错的!阿烟,你一个人夜半三更的时候,难道就不会突然浑身燥热,梦中绮念不断?”   烟儿一愣,他一手托着下巴道:“这个……倒是还真的有。”——毕竟他的肉身也到了发情的年纪了,梦中总会梦见一只毛色极美的雌性松鼠……   第821章、永琚的幽怨   永琚拿胳膊肘撞了烟儿一下,坏笑着问:“你梦见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漂亮吗?”   烟儿点头,眯着眼睛笑着:“漂亮……”非常漂亮的毛……   “雪白无暇……”——雪白无暇的毛。   “嘿嘿。”永琚的眼神愈发坏了。   烟儿回想着,嘴里喃喃道:“柔软、滑溜……嗯……还很浓密。”   “浓密?!”永琚瞪大眼睛,怎么会浓密呢?!美人娇躯雪白、柔软、滑溜——这三个词儿都对,可浓密……额……o(╯□╰)o   “咳咳!”烟儿瞬间回神,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忙补充道:“头发浓密。”   “哦!”永琚恍然大悟,“乌发浓密,肤白如雪,阿烟你喜欢这类的女人么?”   “额……”烟儿心底暗啐,我才不喜欢人类女人呢!   永琚端坐道:“阿烟,八姐姐威胁你的那些话,你不必往心里去,若是有相中的女子,只管请皇额娘做主。八姐姐再任性,只要有皇额娘赐婚,谅她也不敢如何!”   烟儿摆摆手:“我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这个世界上,或许再也找不到第二只灵兽了,更遑论仙兽,若跟一只未通灵智雌性交配,他又不乐意,可人类的女人,他又实在不喜欢。烟儿心中万分苦恼,难道他要打一辈子光棍不成?!唉……愁人!   永琚道:“阿柳与你一般大,都已经娶了怡贵妃的堂侄女为妻。阿烟,你若是在没有喜欢的女子,可以先纳两房小妾,也省得枕畔无人。”——纳兰柳娶了太长寺少卿柏巍然的的女儿柏琴兰,如今正新婚燕尔呢。那柏琴兰虽是汉军旗,却是嫡出之女,许给恩公庶子,倒也相配。阿烟阿柳,合起来便是“烟柳”,永琚心想,他们应该是双生子吧?所以被视为不祥,因此明德舅舅才将阿烟给了皇额娘抚养。唉,可怜了阿烟了……   不得不说,永琚的脑洞太大了点了……可惜烟儿不会读心术,否则早就郁闷死了,烟儿现在也后悔极了,当初化形,参考谁不好,怎么偏偏就参考了纳兰柳?!   永琚暗自打量着烟儿的模样,心道:阿柳长相与阿烟十分相似,但细看方知大有不同,阿柳木讷些,总觉得空有一副好皮囊。   阿烟素来一脸慵懒,似乎对什么事都浑不在意,却灵气逼人,而且那眉宇间气度,更是如妖似仙,怪不得八姐姐多年念念不忘。   烟儿伸了个懒腰,道:“还是睡个午觉吧,待会儿还要去校场练习骑射、打靶练枪呢。”——果然还是做松鼠好,爱怎么惫懒都成,如今变成人形,便要天天陪着永琚读书习武了,唉,好烦啊……   因乏了,烟儿也懒得回自己住处,脑袋一歪,便睡在了永琚的罗汉榻上。烟儿自幼养在宫中,在这圆明园里也有专门的住处,距离阿哥所不远,但他现在犯懒了,懒得回去。   永琚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睡吧,反正我不困。”——真不晓得阿烟哪儿来得那么地盘觉,晚上睡了四五个时辰,白天哪里会困?!平日也不见阿烟多勤勉骑射,身手却那么好!不过阿烟读书极差,连四书都没背过来呢!每每还说,读这些劳什子之乎者也有什么用?!还不如一盘松子来得实在!   烟儿回来,嘤鸣的三个儿子都很高兴,永琚永瑶自是不必多说,小永玖更是欢喜有了这么一个“美人哥哥”,总要缠着叫烟儿抱,一度叫小永玖身边几个漂亮宫女都“失宠”了。   烟儿长相实在太美了,每次和琚儿一块来请安,海晏堂的小宫女总忍不住脸红。   连薛嬷嬷都忍不住打趣:“雨燕那小妮子动了春心了,主子娘娘不妨把她赏给烟儿小公子得了!”   雨燕是嘤鸣身边的二等宫女,才十五岁的小丫头,倒是十分娇俏可爱。   烟儿听了,却急忙摆手道:“嬷嬷别打趣我了!我可不喜欢雨燕那种……”——那种不长毛的人类女人。烟儿心底默默把这话补全了。   薛嬷嬷暗暗瞅了一眼窗户外,心道,雨燕今晚怕是要哭肿了眼睛了。   选秀结束已经有一个月了,该赐婚的赐婚,该纳妾的纳妾,反正所有阿哥都抱了美人归。琚儿纳了崔佳氏与赫舍里氏之后,似乎倒是善待二人,皇子侍妾的月例用度少得可怜,琚儿便叫人挑了上好的绸缎、首饰赏赐,崔佳氏颇通文墨,琚儿还特许她随意出入书房借阅他的藏书。   两个侍妾入门的头一个月里,琚儿分别去了二人房中三次,一碗水端平,也不曾耽于女色。   见此,嘤鸣才总算安心了。赐药的事儿,她也清楚,虽有些同情这两个小小年纪的女子,但她也清楚,琚儿现在的年纪,实在不适合有孩子,便也不再多想。   这时候,小永玖垫着脚尖,扯了扯嘤鸣的袖子,呲牙奶声道:“美人哥哥不喜欢雨燕,玖儿喜欢,皇额娘把雨燕给玖儿吧!”   嘤鸣含嗔瞪了这小不点一眼:“才三块豆腐高,就知道好色了!不给!”——男孩子必须从小管教,否则长大了,肯定跟他们老子似的好色!   小永玖不满地撅起了嘴巴,撅得都能挂酱油瓶了。   永琚摸了摸鼻子,道:“十七弟才多大,哪里知道好色?不过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罢了。皇额娘不要责备他了。”——皇额娘好像很防备着自己儿子“好色”这点,防备着实过度了些了,永琚暗自腹诽着。   嘤鸣立刻转而怒瞪大儿子:“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如今已经有两个侍妾了,不许再惦记旁的宫女!!”   永琚听了,满是幽怨,合着这三年,他只能守着崔佳氏与赫舍里氏了?!   嘤鸣又道:“崔佳氏与赫舍里氏,虽然身份上只是侍妾,但都是满军上三旗出身的格格,如今赐药终究有些委屈,你需好生善待,日后抬为侧福晋也是使得的!”   永琚低头讷讷应了,心里却不服气,他的侧福晋位置还没那么不值钱!崔佳氏倒也罢了,好歹是个知府的女儿,又是庆妃娘娘的亲侄女,将来给她的侧福晋位置,倒也不是不可以,赫舍里氏就算了,空有姿色,大字都不识几个!   要知道侧福晋的名额也是有限制的,无爵的皇子,只能立一位侧福晋,多罗贝勒可以立两个侧福晋,郡王三、亲王四。而皇子一般要分府以后,才能有爵位,初封爵位一般不会太高。   因天热,永琚今儿只穿了件素淡的霜色云缎长袍,孔雀蓝色掐牙,倒也醒目,领口袖口掺金线绣了吉祥纹,如此简单的打扮,倒是比那些华衣美服清爽得多。唯独那腰间垂着的七彩祥云出岫香囊,格外出彩些。   嘤鸣记得永琚之前配的是一个五福捧寿的香囊,如今倒是换了,便问:“这是谁绣的?”   永琚忙摘了下来,奉给嘤鸣,“这是赫舍里氏绣的,她女红倒是不错。”   嘤鸣接过来,仔细观摩了一通,这随是常见的祥云纹,但绣得针脚细密,色彩搭配也是极好,可见是用了心思细细绣成的。   “跟你的衣裳很配。”嘤鸣笑着说。   永琚道:“这件长袍,也是赫舍里氏做的。”   嘤鸣笑靥灿烂:“到底是有人知冷知热了,就是不一样。”——身边有个细心又贴心的女人,倒也不错。   永琚淡淡道:“这本就是后院妻妾该做的事儿。”   第822章、昭绾表妹   永琚淡淡道:“这本就是后院妻妾该做的事儿。”   嘤鸣老脸一黑,收了人家东西,还一点都不念好!   永琚见自己额娘脸色不佳,忙舔着脸嘻嘻笑道:“赫舍里氏针线不错,儿子回头叫她皇额娘做两身衣裳吧!”   嘤鸣摆摆手,撇嘴道:“我身边不缺针线上人!你自己的女人,自己得心疼才是。”——旁人总担心自己儿子被狐媚子勾了魂,她却总为儿子的凉薄冷心犯愁,唉……   永琚心中怏怏,皇额娘又为了后院女人训他了,好似他做了什么刻薄的事儿似的!   “皇额娘,您别总关心外人成不?我才是您亲儿子呢!”永琚嘴巴都要撅起来了。   嘤鸣许久未免儿子这幅模样了,琚儿一直比永瑶成熟不少,略见长些,便不再有小孩子撒娇之态,没想到如今竟见到了!嘤鸣忍俊不禁,便“噗嗤”笑了出来,“我这就是在关心你呢!琚儿,额娘冷眼瞧着,你对女人,似乎太冷心了些。”——从前的娇兰就是,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赏人了,如今的两个侍妾,虽然没有亏待,却似乎对谁都不上心的样子。   永琚小脸蛋一抻,一脸的不高兴,“汗阿玛叫儿子切忌耽于女色,皇额娘却嫌弃儿子对冷待侍妾!那儿子该如何是好?!若整天与姬妾厮混,汗阿玛要不高兴!若疏远她们,皇额娘就说儿子冷心!”永琚鼻子抽了抽,心里满腹委屈。   嘤鸣却呆在了哪里,的确好像矛盾了点……若琚儿真心喜欢上了哪个侍妾,专宠之,只怕第一个不高兴的便是弘历了。   永琚又道:“何况,儿子日后还有娶嫡福晋、纳侧福晋,妻妾数量必然不少!若是个个都要顾虑周全,儿子哪里还有精力做别的事儿?!”   嘤鸣哑然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儿子说得有道理,可是永琚这个年纪,不应该是情窦初开的岁数吗?竟没有一个叫他动心的女人?这个忒奇怪了点吧?   嘤鸣便问:“这两个侍妾,难道都不对你胃口?”   永琚忙摇头:“皇额娘给儿子挑的侍妾,都不错,模样好,性情也还算乖顺。”   嘤鸣叹道:“可是……琚儿,你这个年纪,也该情窦初开了,难道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永琚一愣,想了半天,才问:“皇额娘指的喜欢,是六哥对昭绘表姐那种吗?”   嘤鸣笑着点头,永瑢待昭绘,自然是真的喜爱,否则不会舍身为她挡住飞来的箭矢。   永琚道:“那儿子的确没有这般喜欢的女子。”   嘤鸣:“额……”——哦,是了,琚儿是皇子,能接触满洲世家格格的机会也不多,身边虽有漂亮女子,却都只是宫女而已,他瞧不上包衣出身的宫女,倒也是理所当然。   嘤鸣笑了笑,便问:“那你可想过,娶一个自己心悦的女子为福晋?”   永琚想了想,却选择了摇头。   嘤鸣有些傻眼,“为什么?”   永琚道:“且不说儿子是否能遇到心悦的女子,就算遇到了,喜欢了,那也得看她的家世门第是否配做儿子的福晋。若不配,自然是不能娶为正室的。”   嘤鸣脸颊僵化,他这个儿子,对待感情,未免也太冷静了些吧?!冷静得一点也不想个十三岁的孩子!而且,他的骨子里是那样的自傲。   这孩子……太像弘历了。   太像遇到她之前的弘历。   藩邸时候的弘历,已经形同太子,即使他喜欢高明意,却依然嫌弃她的出身。在高氏死后,更为宠幸包衣嫔妃而懊恼。   感情是平等的东西,而琚儿的身份却注定了,世间已经没有与他平等的女人。   而她,能跟弘历走到今天,感情是必要的,决定性的因素却是她的修为,还有她的决绝,若做不到独占,她宁愿扭头就走。所以,弘历才选择了一心相待,因为她不是弘历的帝王权势所能掌控的女人,她想走,任何人都拦不住。所以,她和弘历之间是平等的。   若她没有法力修为,没有药园世界,没有古今来去自如的血玉手镯,若她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古代女人,她就没有要求弘历一心相待的本钱!弘历也还会三宫六院,身边新人不断。而若她没有这张不老的容颜,又怎么可能留住帝王永远垂青?色衰而爱迟,尤其当丈夫是皇帝,她身边又有无数娇嫩的容颜,那感情也早晚会渐渐磨灭,不复存在。   所以,琚儿和未来的妻子,注定不可能像她和弘历这般,甚至连永瑢与昭绘那样的夫妻关系都不太可能。   琚儿是嫡皇子,比永瑢身份又高了一重,将来更会高出许多重,自然,他的心性也会更叫高傲,高傲的看不起身边的女人,也就不可能真心喜欢她们。或许琚儿会有宠爱之人,但不会有永远喜爱的人。   忽然,嘤鸣倒是觉得,这也是琚儿的悲哀。   幽幽一叹,嘤鸣伸手抚了抚琚儿的额头,道:“你只需记得,日后要爱重嫡妻,莫苛待姬妾,如此既可。”——这样就可以了,要求过多,反正琚儿也做不到。何况,这是她的儿子,当母亲的哪儿有不偏心自己孩子的?只要他守住底线,别太凉薄,也就是了。   永琚点了点头,道:“儿子谨记。”   这时候,小文子进来禀报:“主子娘娘,承恩公夫人带了昭绾格格前来请安。”   嘤鸣暗忖,她这嫂子好端端的带庶女来做什么?昭绾是修齐第五女,也是肖氏所出,柳哥儿一母同胞的妹妹,现年十二岁,还是未曾参选的小丫头。她这个哥哥,儿女甚多,庶出的更多,芝兰作为承恩公夫人,从未见她带庶女进宫过。今儿,倒是奇怪了。   琚儿却笑着道:“有些日子没见绾表妹了。”   绾表妹?!这个称呼,未免太亲昵了些吧?!   话说,琚儿什么时候跟昭绾这般熟悉?!   琚儿看出了嘤鸣的疑惑,便道:“儿子和十六弟去舅舅府上的时候,时常见到绾表妹。”   时常见到?!嘤鸣脸色一沉,修齐莫不是故意的?!   第823章、甘为侧室   芝兰已上了年纪,穿着也趋于老城,一身绛紫色妆缎旗服,配枣红色福纹坎肩,倒是端庄持重,仪态不苟。而芝兰身后,跟着个嫩生生可爱的丫头,便是昭绾了,昭绾生母肖氏本就极为貌美,修齐又是一等一的没男子,她的容色自然出类拔萃,才十二岁,就这般水灵灵可人,若再过几年,必然是个窈窕动人的女子。   “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芝兰施施然见了礼。   昭绾也忙屈膝:“给皇后娘娘请安,十四爷万福。”昭绾不但给她行礼,也给永琚盈盈做了个万福。   对待母族,琚儿一直都是谦谦有礼,他唤了芝兰一声“舅母”,又含笑问了舅舅修齐身子如何。   芝兰答了安好,笑容满面。芝兰是海晏堂的常客,自然十分从容,可昭绾小丫头却是头一次来,小脸蛋上满是拘谨之色,小手紧紧攥着帕子,手心都出了汗了。   寒暄过后,芝兰这才跟嘤鸣介绍自己带来的漂亮丫头,“娘娘,这是肖姨娘生的第二女,叫昭绾,打周岁就养在妾身膝下了,一直当做嫡出养大,年纪只比十四阿哥小一岁。”   这般非要往琚儿身上扯,嘤鸣岂会不知芝兰的意图?神色不禁有些寥落,嘴上淡淡道:“长得倒是齐整。”心想,肖氏的确得宠,前后为修齐生了一子二女,前头的一双儿女,嘤鸣早在杭州的时候就见过了。而昭绾,是肖氏的小女儿。   芝兰素来会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嘤鸣有些不悦,便垂首道:“这是老爷的意思。”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她知道,芝兰没胆子自作主张,私底下把昭绾引荐给琚儿认识,必然是修齐的主意!   嘤鸣也不想遮掩,便直截了当地道:“嫂子,纳兰家已经十分荣耀了,出了两个额驸、一个福晋,难道还不够吗?!”——芝兰亲生的两个儿子都娶了公主,芝兰的女儿昭绘嫁了永瑢为福晋。   芝兰小心翼翼道:“两位公主是庶出,质郡王……也是庶出。”说完这句话,芝兰急忙道:“当然,妾身并非的挑剔什么。皇上和娘娘厚爱纳兰家,妾身和老爷感恩戴德,自然不敢忘。”   这样的话,嘤鸣听着都觉得别扭,便摆手道:“嫂子不必如此!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外抹角,有些话,直说既可!”   芝兰讪讪笑了。   嘤鸣抬头瞅了昭绾一眼,昭绾神情一缩,忙垂下了头去。说是充作嫡出养大,看气度,终究是逊色昭绘一筹的。   嘤鸣便道:“哥哥莫不是想把昭绾许给琚儿做嫡福晋吗?就算我同意,皇上也不会同意的!”——若是芝兰生的倒还好说,可偏偏昭绾是庶出!再充作嫡出养,也终究是低人一头!莫说是琚儿,别的皇子也没娶过庶出之女做嫡福晋!   芝兰听了这话,吓了一跳。站在底下的昭绾更是噗通跪了下来,缩在地上,战战兢兢。   芝兰急忙道:“娘娘误会妾身和老爷的意思了,老爷就算再胆大,也不敢有这个心思啊!”   嘤鸣眉心一蹙:“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芝兰低声道:“昭绾虽非妾身所生,但也好歹是承恩公府的格格,给十四阿哥做侧室总还使得吧?”   “侧福晋?”嘤鸣双眉一拧。   芝兰忙点头称是。   嘤鸣揉着太阳穴,这叫什么事儿啊!做不了嫡福晋,侧福晋也无所谓?!   嘤鸣叹了口气,便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永琚倒是一副乖孩子表情:“儿子听皇额娘的。”   嘤鸣摇摇头,苦口婆心道:“做侧福晋,说白了也就是身份高点的侍妾罢了!前头昭纭、昭纹几个丫头不都配了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室,岂不更好?”——好歹是自己哥哥的孩子,哪怕是庶出,嘤鸣也不愿意让昭绾做妾。皇家儿媳不好当,更何况是小妾了!   修齐这个当爹的,倒是一点都不心疼女儿!孩子多了,就是不值钱啊。   芝兰扯出个生硬的笑容:“娘娘说笑了,昭纭、昭纹和昭绣,哪儿有昭绾这般时运?许配别的阿哥做侧福晋,兴许有些委屈,可十四阿哥——那也是主子娘娘您亲生的!”芝兰笑着看着自己的亲外甥永琚。昭绣便是肖氏的长女,嘤鸣还参加过她的周岁礼呢!昭绣比琚儿大两岁,也已经指婚,不日即将出阁。   芝兰如此奉承,永琚忍不住咧嘴笑了。   嘤鸣的额头暴起一条青筋,合着这小兔崽子还挺乐意啊!!昭绾,的确长得很可爱,可琚儿不是喜欢销魂的女人么?!昭绾明明辣么干瘪……   难道是动了真心了?!嘤鸣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一呆,叹了口气,便对跪在底下的昭绾道:“罢了,你先起来吧。”   “谢娘娘。”昭绾细声细气谢了恩,这才起身,侍立在嫡母芝兰身侧,低眉顺眼,不敢多言。   昭绾既然是从小养在芝兰膝下,只怕是修齐一早就有了这个心思了!   嘤鸣问她:“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了琚儿的?”   昭绾低低弱弱道:“从小便相识。”   从小认识?那便是青梅竹马喽?!修齐好打算啊!她这个哥哥,处处都为家族荣耀尽心竭力啊!   芝兰叹气道:“自打娘娘回来之后,老爷其实也想添个嫡出之女的,可妾身肚子不争气,怎么都怀不上。可哪里是人人都有娘娘这般后福无穷?所以,妾身才只好将昭绾养在膝下。”   若芝兰有个与琚儿相若的女儿,只怕便是十四福晋的第一候选人了。   嘤鸣的内心就纠结的,除了不愿让自己娘家侄女为妾之外,也是因为琚儿和昭绾的血缘关系,表哥表妹啊!!怎么非要往一块凑?!   “这事儿本宫要好好考虑一下!”考虑一下怎么打消修齐的念头!!   芝兰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随便聊了几句,便打发了芝兰昭绾母子离开。   她们一走,嘤鸣便直接问自己儿子:“琚儿,你是当真喜欢昭绾吗?”——若是彼此喜爱,嘤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毕竟,她也不想棒打鸳鸯。   永琚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便道:“昭绾表妹挺可爱的,儿子愿意纳她为侧福晋。”   嘤鸣正色道:“我不是问你愿不愿意,而是问你喜不喜欢!!”   永琚微微踟蹰,便道:“她是明德舅舅的女儿,儿子自小认识,自然还是有些喜欢的。”——而且,昭绾还是阿烟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呢。   嘤鸣暗忖:因为是修齐的女儿,所以才有些喜欢?   罢了,琚儿还小,大约也不太懂什么男女相悦之事,嘤鸣长长吐了一口气,便道:“这事儿暂且不提,等过两年再说,到时候,你若觉得还是喜欢昭绾,再做决定不迟。”   永琚点了点头:“儿子听额娘的。”   第824章、弘历的酸意   暂时解决了昭绾的问题,嘤鸣又忍不住担心起自己仨儿子的问题,永琚好色又冷性凉薄,永瑶近身服侍的必定得是姿色上佳的宫女,而小永玖更是永瑶的强化版,就喜欢漂亮的人,而且特么滴男女不拒!看着小永玖整天腻歪着烟儿,嘤鸣总忍不住担心这孩子长大了会搞基……   大儿子,嘤鸣担心他不会爱。   二儿子,嘤鸣担心他爱太多。   小儿子,嘤鸣担心她会爱男人……   我凸,她都生了些啥啊,就不能来个正常点的吗?!   三个儿子共同特点就是,都不介意自己身边美人多点。说白了,骨子里都好色,永琚是身体好色,永瑶身体未长成便心来好色,小永玖虽懵懂,但也算是心喜美丽的男女。反正都是“颜控”,这点倒是遗传了他们老子。   弘历就是个外貌协会的忠实会员,不但自己的女人要漂亮,身边伺候的太监也要周正的,记得她初见弘历的时候,跟在身边伺候的王钦便是个“俊俏小厮”模样,以至于她愣是没猜到王钦竟是个太监!   “咯咯!玖儿好喜欢美人哥哥!”外头传来小永玖笑咯咯的声音,嘤鸣便知,是烟儿抱着小永玖溜达回来了。   烟儿虽是琚儿的伴读,但他这个伴读相当不称职,遇到自己不喜欢的课,便翘了。在他眼里,语气听那些那些喋喋不休的老夫子讲课,还不如陪小永玖玩。   约莫是去赏花了,嘤鸣瞧见小永玖的小脸蛋上还沾了黄色的花蕊粉末,便用软帕轻轻擦拭掉,嘴上嗔怪道:“你都三岁了,别总叫人抱着,又不是不会走路!”小永玖已经满两周岁了,却总是腻歪着叫人抱,从前腻着叫她抱、叫漂亮宫女抱,如今这活儿落在了烟儿身上。   烟儿笑着道:“没事儿,娘亲。我乐意抱着玖儿。”   嘤鸣有些无语,小永玖太会撒娇,烟儿便一味惯着,如今更是时常翘课回来陪小永玖。嘤鸣道:“前儿弘历还总跟我抱怨,你这个伴读,伴到哪儿去了?!”   烟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娘亲,你不知道,今儿又是经筵,我最烦这个了!一群书呆子,逮着四书五经里的一两句话,翻来覆去论证,烦都烦死了!”   嘤鸣“噗嗤”笑了,清朝的经筵的确太频繁了些,一般三日一讲,一口气能讲上半天。一群翰林院文官、当世儒臣,定期进宫为皇帝讲解四书五经,而皇帝一般会叫看重的皇子阿哥陪同听讲。琚儿自回宫之后,经筵自然是场场不落。   而烟儿,最讨厌的便是四书五经了,从前在学宫便从来不听经学,气得经学博士每每吐血。如今回宫了,自然更是不耐烦。溜号已经成了习惯了。   其实,嘤鸣也觉得,经筵这玩意儿纯属浪费时间。四书五经虽然有不少大道理,但也不必如此频繁深读深解,用闲工夫空谈,不如去做点实事!   即使新学不断推进,新事物不断推陈出新,可弘历依然保持了三日一经筵的习惯,似乎还想永久保持下去的样子。   究其原因,嘤鸣倒是可以理解一二,一则读书人那么多,若皇帝不重视儒学了,那肯定要起乱子的。而儒学的本质,其实是维护封建皇权的,所以弘历还是会叫天底下继续去读四书五经,即使他需要新学人才,但照旧会维持科举,维持帝国统治的根基。   弘历是个很能把握全局的改革者,他懂得循序渐进,他不会给那些儒学旧生断了出路。所以迄今为止的改革虽然免不了被抨击为“奇技淫巧”,但依然有条不紊地推行了下去。   他不是光绪那个急躁的变革者,弘历很有耐心,他的政治手腕与平衡手段,也绝非光绪那个小年轻人能比的。而且,最要紧的是,弘历大权在握,所以他肯定会成功。   弘历的变革,既有雍正的强硬手腕,又有他独特的城府。雷霆所推出的新事物,弘历都化作利益,叫众人均沾,蒙古人得了纺织机、织布机,赚了大笔银子;八旗子弟得到了出战立功的机会,名利双收。   嘤鸣走神的时候,烟儿已经美滋滋霸占了她的美人榻,歪在上头,吃着冰镇西瓜,自己吃一块,给小永玖一块,那叫一个乐呵。   嘤鸣上前,侧坐在美人榻上边儿上,烟儿趁机脑袋一抬,直接便枕在了嘤鸣的腿上,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嘻嘻道:“娘亲,给点松子吃呗!”   嘤鸣指了指旁边的月牙桌,上头的剔红捧盒中,满满的都是香喷喷的大松子,“自己去拿!”   烟儿撒娇般扭了扭身子:“懒得动弹~”   嘤鸣黑线了,你丫是有多懒啊!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这嫩生生的小鲜肉啊,烟儿的化作人形,真真是越长越妖孽了!   正在这个时候,嘤鸣忽的感觉到身后有人,急忙回头一瞧,竟是弘历,他铁青了老脸,柱子似的杵在哪儿,好似全天下人都给他有仇似的!嘤鸣懵了,这是怎么滴了?谁惹他了?!   今天,纳兰烟身为伴读,又没好好跟在琚儿身边。弘历看到之后,相当不高兴,问了底下人才知道,这小子又跑鸣儿这儿了。弘历气恼之下,也没心思听经筵了,索性提前结束了,过来瞅瞅。   结果就瞅见了这般场景,纳兰烟这小子竟枕在鸣儿腿上,而鸣儿,居然一脸微笑地抚摸着纳兰烟的脸颊!!   这样的举动,未免太亲昵了吧?!!   皇帝陛下的内心暴走了!!   纳兰烟年少英俊,十六韶华,如瑰似玉,而鸣儿也是一如初见之时,年轻娇美。这一男一女,亲昵地凑在一起,竟叫弘历有了一种如斯般配的错觉!正因为这种错觉,让他忍不住愤怒了。   小永玖看到皇父驾到,立刻刺溜从美人榻上滑了下来,如燕投怀般扑在了弘历腿上,甜甜唤道:“汗阿玛!”   弘历老脸阴晴不定。   第825章、烟儿分府   烟儿不是不懂礼数之人,见状也忙从嘤鸣的美人榻上下来,朝着弘历打千请安。   嘤鸣忙笑着道:“烟儿素来不喜欢四书五经,逃经筵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儿了,你也犯不着生气。”   弘历差点要咆哮出来,朕可不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他黑沉着老脸道:“纳兰烟毕竟是外男,如今都十六岁了,总往你宫里钻,像什么话!”   嘤鸣有些诧异,打烟儿小的时候,弘历便不喜欢,可后来烟儿救过弘历的命,也救过永琚永瑶的命,弘历便没有挑剔过什么了。怎么如今,又这般厌恶烟儿了?!   嘤鸣着实不解,便问:“弘历,你这是怎么了?烟儿一直都是如此呀。”——从前也没见弘历计较,怎么如今挑起毛病来了?的确外男不能轻易入后宫,可烟儿不一样,人人都以为烟儿修齐的儿子,是她的侄儿,又是义子,自幼养在宫中,时常来她这儿,早已是习惯了。   弘历黑着老脸道:“从前他小,也就罢了!如今他多大了?!”   嘤鸣笑着道:“烟儿不管多大,都是我儿子。”   “可他毕竟不是你亲生的!”弘历脸色愈发难看,“平日举止,该避讳着些才是!”   嘤鸣蹙眉,弘历今天的态度,好像不太对劲儿……   嘤鸣便对烟儿道:“你先抱小永玖下去玩吧。”   烟儿点了点头,几步上前,顺手一抄,便熟稔地将小永玖抱在怀中,又向弘历弯身一礼,安静地退出了海晏堂正殿。   嘤鸣端了一盏凉茶递给弘历,让他喝了先消消火儿,“弘历,是前朝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吗?”——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朝着烟儿开火了?   弘历哼了一声,“前朝很是顺遂。”   嘤鸣更加惶惑了:“那你怎么突然对烟儿那般态度?”   弘历板着老脸道:“那是他太不像话了,跑到你这儿来,躺在你榻上,还枕着……枕着你的腿——这、这像话吗?!”   嘤鸣呆在了那里,她怎么觉得,弘历这话里酸气很重啊?!   嘤鸣便道:“烟儿是我干儿子,只不过是跟我撒娇罢了,他从小就是这样。”   弘历冷脸道:“小时候如此便罢了,他可都十六了!不娶妻不纳妾,偏生整天往你宫里钻!!”   嘤鸣沉默了,她可以确定,弘历这是吃味了。她从未想过,弘历竟然会吃烟儿的醋!!唉,只怪烟儿如今的长相,着实太……   弘历眼里浮起冷幽之色,“还有,朕记得,你曾经说过,纳兰烟不是明德之子,明德也一直对朕否认。若真如此,纳兰烟与你并无血缘!”   嘤鸣面露错愕之色,弘历以前一直深信烟儿是哥哥的孩子,她怎么解释都不管用,如今倒是不必解释了,他却往那上头怀疑了。   嘤鸣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冷冷道:“是,烟儿的确与我没有血缘。所以——”嘤鸣深深看了他一眼,“所以他常来我这儿,你就怀疑我会对不住你吗?!”——这样的逻辑,让嘤鸣觉得荒谬,他一直视烟儿若己出,悉心将他养大,弘历却怀疑她和养子又异样的关系!!这让嘤鸣无比愤怒,也无比心凉!!   弘历听了这话,急忙否认:“鸣儿!朕不是那个意思!”   嘤鸣冷脸哼了一声,怒冲冲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若不是存了那份疑心,你至于那么生气吗?!若烟儿刚才的举止,你看做是孩子向母亲撒娇,你岂会动怒?!!”   弘历一时噎住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那么想,可就是忍不住……   纳兰烟不肯娶妻,连瑚图里都不肯娶,甚至连个侍妾都没有,整日腻歪着他的鸣儿,这叫他如何不多心呢!!若纳兰烟是明德之子还罢了,可他并不是……   弘历脸孔有些落寞酸楚交杂,“鸣儿,朕……朕信得过你,但信不过纳兰烟。”——弘历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年轻的时候,也不及纳兰烟俊美。何况如今他已经年近花甲,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他一年年老去,鸣儿依旧年轻娇嫩。   而这个时候,鸣儿身边有一个俊美无铸的少年那般亲昵她……   嘤鸣心下恼火,又有些无奈,“弘历!烟儿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怎么会对我生出那种心思?!”何况烟儿根本不喜欢人类好不好啊!他喜欢浑身是毛的雌性好不好啊!!!——可这些话,她没法解释!   弘历道:“若他真无此心,为何不愿去娶妻?”   嘤鸣苦口婆心道:“那是因为他没遇到喜欢的女子!”   弘历哼了一声,“没有喜欢的女子,也可以纳妾在侧侍奉!可他没这么做!除非他身子有毛病,否则便是别有用心!”   嘤鸣快吐血了,烟儿只是不喜欢人类而已!可偏偏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只灵兽!   “你不能凭臆断,就给烟儿定这个罪名吧?!”嘤鸣都替烟儿觉得委屈了。   弘历沉默片刻,便道:“就算他没有那份念头,他也不该继续留在宫里!”——弘历心里已经下了决心,他决不能容许这个潜在威胁继续存在于宫中!!   “那你要怎样?”嘤鸣问。   弘历道:“反正孩子长大了,不都是要分家的吗?朕不会亏待纳兰烟,朕赐他一座府邸,再叫王钦去挑十名容色俱佳的宫女赏赐他!”   弘历这是做两手准备啊,把烟儿撵出去,再给他十个美人缠着他……心机boss啊!   “唉……”她能说不吗?她若是不放烟儿出去,弘历这个多疑鬼还指不定怎么想呢!!   但弘历有一句话得对,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分家的,烟儿也不小了,总腻歪她身边也未必是好事,或许他也该学着独立些了。   回头,嘤鸣便把弘历的意思转告了烟儿。   烟儿当场暴走了,“为毛?!我哪儿得罪老头子了?!”   老头子?!咳咳,看样子弘历在烟儿心目中形象真的很不好啊。   嘤鸣只得再苦口婆心哄着烟儿:“你已经长大了,总不能一直住在宫里吧?阿哥们长大了,还要分府出去呢,你就当自己是分府了!何况,以后又不是不许你进宫了。你还是琚儿的伴读,还是要天天进宫来,只不过是外头多了个府邸,晚上要回去睡觉罢了。”   这么一解释,烟儿点了点头,总算是肯了。   第826章、水里不宜受孕   年方十六,便被皇上赏赐大宅新府,这等恩宠待遇,可不知叫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可烟儿却郁闷这一张俊脸去往新家。   弘历倒是很够意思的,他赏赐烟儿的府邸,是当年胡中藻党羽中一个高官的府邸,很大的宅子,富丽堂皇,可比他在宫里的住处要宽敞多了。   乔迁新居,不少皇子都前去吃酒贺喜了。为首的便是嘤鸣的三个儿子,嗯,连小永玖都去了。   孩子们都不在,自然也就清净了。弘历特别开心,老不要脸地又溜进了嘤鸣的浴室,一个普通跳了下去,嘤鸣还没个准备,竟被溅了满头水。   嘤鸣自是一丝不挂,可弘历身上还穿着明黄府绸寝衣呢,这会子已经浑身浸透,薄薄的绸子贴在弘历身上,依稀可见底下肌肉的轮廓,健壮的胸肌,六块腹肌,全都呈现在了嘤鸣的眼皮子底下。——别看弘历都五十多岁奔六十的糟老头子了,脸上也难掩沧桑,可身材还是一如既往。   嘤鸣满腹羞恼,这老渣龙,越来越没底线了!!   弘历却哈哈大笑,先扯掉了上身寝衣,甩在一旁,便用遒劲的臂膀将嘤鸣揽入怀中,“今儿连小永玖都出宫了,再没人打扰咱们了!”   小永玖夜里睡觉可不老实,总是半夜醒来,便要寻她,这点叫弘历很是不满,他的好事儿全被小儿子给打搅了!可偏生孩子那么小,他又不能生气!而小永玖一来,鸣儿立刻不理他,转而去哄孩子了!   坚硬的炙热分明已经抵在了嘤鸣小腹上,叫嘤鸣老脸羞红,恨不得咬他一口!   “你就不能等我洗完澡吗?!”——就算想那啥啥,等洗白白,再滚床单不成吗?!   弘历凤眼中满是灼热,他低头含着嘤鸣的耳垂,道:“朕等不及了!”说完这句话,便突然发力,将嘤鸣的娇躯生生按倒在了池壁上,有力的双臂生生将嘤鸣双腿抬起,嘤鸣足下离地,不由“啊”地叫了一声,双臂急忙抱住弘历的脖子。   弘历“嘿嘿”一笑,便埋头在嘤鸣雪白的脖颈间,同时,下身火热的蛟龙已经入穴!   弘历一边往嘤鸣脖子上种草莓,下身愈发卖力,嘴上轻笑道:“鸣儿,这叫‘吟猿抱树’!”   嘤鸣又羞又恼,尼玛你懂得倒是不少!   嘤鸣现在的姿势,还真是像极了猿猴,一双雪白的大腿缠绕弘历腰间,一双藕臂则绕在他脖子上。弘历双手托在她臀部与大腿交接的关节之处,牢牢将她捧住。   温泉水深过腰间,所以下半身自然是浸在水中,那一切的旖旎自然也是在水里进行的。   这其中滋味……   尼玛,老娘的腰要断了有木有啊!!!   她真的要抱不住了啊啊啊!!   如果抱的真的只是一颗不会动的树,也就罢了,可偏偏这棵树动得又快又猛烈……   温泉水滑,让肌肤与肌肤的相触,也格外滑腻。   嘤鸣生恐突然噗通一下,自己就摔水里了,于是只得忍着酸麻,咬牙催促:“你……你快点儿!”   弘历扬唇邪笑:“怎么?鸣儿还嫌朕不够快?”说着,他竟真的加快了速度,活像个打桩机!   嘤鸣只觉得欲仙、欲死……   一波云雨过后,嘤鸣已经软得跟面条似的,腿都在打哆嗦了。还得弘历把她从水里抱了出来,但出水后,弘历并没有唤人进来服侍更衣,而是以灼热的目光逡巡这嘤鸣淡红旖旎的身躯,笑眯眯道:“鸣儿,再来个‘老汉推车’如何?”   嘤鸣眼珠子一圆,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那个姿势她知道,后入式啊有木有啊!这是动物那啥啥的姿势有木有?而且会非常累!她现在已经没力气了,哪里能来得了这个?   弘历又笑道:“那‘观音坐莲’似乎也不错!”   嘤鸣脸色有点发绿,左你妹的莲!   弘历笑道:“鸣儿挑一个吧!”   “不挑!”嘤鸣咬牙切齿道。   弘历挑眉坏笑:“不挑?那就全都来一遍?”   嘤鸣差点要吐血,你想折腾死老娘啊?!   弘历眯了眯凤眼,便将嘤鸣搁在浴池旁的琉璃榻上——因为嘤鸣沐浴过后要擦体油,为了方便,才在这里搁了这么个小巧玲珑的琉璃美人榻,美人榻很小,可以比作后世的单人床,根本容不下两个人躺着,除非一上一下!   弘历手脚倒是麻利,二话不说,便将嘤鸣摁伏在了琉璃榻上,而他站在榻下,双手抓住嘤鸣脚踝,便要长驱直入。   嘤鸣咬牙急忙道:“停!!别来这个!”   弘历笑道:“那鸣儿就赶紧挑一个!”   嘤鸣涨红的脸上满是羞愤之色,她只得咬牙切齿道:“观音坐莲!”   弘历呵呵笑了,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将嘤鸣一把抱了起来,抱在怀中,而他一屁股坐在了琉璃榻上,对准目标,开始了一下下的顶弄。   顶得嘤鸣口齿间的低吟都支离破碎,一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了一般。   弘历二度饕餮足了之后,那叫一个满足。   而嘤鸣,就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弘历还算有点良心,帮她重新清洗了一下,擦干了身子,这才叫人进来服侍更衣。   寝衣都是明黄色的,穿上活像情侣装。   躺在海晏堂寝殿的高床上,嘤鸣疲得恨不得立刻睡去。   弘历却精神头很足,搂着嘤鸣肩膀道:“在浴室倒是蛮不错的,清洗也方便!”   嘤鸣气得鼻子都歪了,“这种事儿,只此一次!”——她可不想来下回,太特么累人了!还是传统的男上女下轻松些。   弘历嘿嘿笑着,现在是还盼着下一次呢。   嘤鸣便道:“我可告诉你,在水里……做那个,不容易受孕!”   弘历一愣,急忙问:“还有这事儿?”略一想,弘历点了点头:“也是,在水里,自然都冲走了,的确是浪费了。”说着,他摇了摇头,似乎很是可惜的样子。   嘤鸣打了个哈欠,道:“赶紧睡吧……”她可是困死了。   弘历却急忙道:“鸣儿,这么一来,刚才朕岂不是白费力气了?不行,还得再来一次!”   嘤鸣白眼一翻,恨不得晕过去!!   第827章、十四哥不许抢!   那方面得到满足后,弘历心情好了许多。纳兰烟也被他撵出宫了,鸣儿便是他一人独占。若说有什么不满意,便是他赏赐纳兰烟的宫女,一个个姿色不俗,本事却差劲了点,居然到现在为止,没一个能把纳兰烟那小子给拿下!   弘历抻着老脸训斥王钦:“你怎么挑的人?空有姿色,朕赏赐下去,难道是叫她们当花瓶、做摆设的不成?!”   王钦苦着脸跪在地上:“奴才当真是精心挑选的,论模样论心智哪个都不差!何况纳兰侍读长相英俊,她们早就蠢蠢欲动了。可纳兰侍读把她们全都撵去偏院,一个都不留在身边伺候!她们哪儿有爬床的机会啊!”——谁愿意一辈子当奴才?若有爬到主子床上,混个姨娘当当,岂不美哉?   弘历拍着桌子道:“没机会就制造机会!朕不信了,那小子莫不是柳下惠不成?!实在不信,就用暖情香!叫太医院好好调配个,暗地里给送去!”   王钦暗自嘀咕,为了纳兰侍读的房中问题,皇上您老人家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纳兰侍读还真是有问题,那么多娇滴滴的美人,居然弃之如敝履!难道他那方面有问题?!   烟儿那方面当然没问题,某个胆大的宫女得了总管太监王钦送来的暖情香,立刻就动手了。   烟儿中招了,他被反推了……   这是琚儿告诉她的,永琚绘声绘色地道:“绝对不会有错!儿子亲眼瞅见了,那个叫媚荷的宫女扶着墙从阿烟房里出来,眉毛都不齐整了!”   嘤鸣嘴角抽搐,你这臭小子,倒是挺懂这个的嘛!   永琚笑嘿嘿道:“儿子亲自进屋瞧了,阿烟还光着膀子,被褥上也还有血迹呢!肯定错不了!”   嘤鸣幽幽一叹,便问:“烟儿不是不喜欢那些宫女吗?怎么突然就……”   永琚低声道:“那媚荷在烟儿房中熏炉里加了强烈的暖情香!”   我凸!这叫什么事儿啊,女人给男人下这种东西?!这特么是古代女人嘛?特么滴比现代人都彪悍!!烟儿的魅力就那么大?居然叫女人给反推了?!   永琚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皇额娘,您是没瞧见阿烟醒来后那副样子,活像是个吃只苍蝇!”说着,永琚啐道:“这小子……难道他还吃亏了不成?黑着张脸一整天都没笑过。今早原是要去给汗阿玛请安的,阿烟是儿子的侍读,也该同去,他竟直接甩脸子,说以后再不去九州清晏了!”   嘤鸣“哦”了一声,烟儿不会无缘无故针对弘历,“这么说,是你汗阿玛算计了他?”   永琚笑着道:“这怎么能说是‘算计’呢?汗阿玛也是为了阿烟好!他总对女色不感兴趣,那怎么成?!他总要娶妻纳妾,延绵子嗣才是!”   嘤鸣无语地叹了口气,“烟儿的修为已经是金丹巅峰,突破也是早晚的事儿,他寿命绵长,根本不必急于此事!”——所以即使烟儿不喜欢人类,嘤鸣也并不着急,因为她有的是时间,烟儿也有的是时间。   嘤鸣一说到修仙之事,永琚就不免黯然,额娘是仙人般存在,可他却生来没有灵根,两个弟弟也是如此,他们早晚有一日会老去死去……不过永琚年纪还小,只是稍有惆怅,便不再多想了,命数使然,抱怨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去做有点有用事儿。   “就算烟儿一辈子不愿意娶妻纳妾,也不该勉强他!”——弘历竟用上这种下作手段,嘤鸣着实生气了。这个老渣龙,他才不是关心烟儿的生理问题的,纯粹杜绝隐藏威胁!说白了,还是信不过她,信不过烟儿!!   永琚忙道:“皇额娘也犯不着置气,这种事儿一回生二回熟,阿烟尝到此中滋味,必然食髓乏味,以后也就不会拒绝美妾在侧了。”   拉倒吧!烟儿的审美观要是那么好纠正,她就不会苦恼这么多年了!!   这时候,绣眼抱着小永玖打帘子进来。绣眼是海晏堂顶漂亮的宫女,细皮嫩脸,眉眼甚有神采,没有烟儿,小永玖最喜欢叫她抱着了。绣眼行了礼,便将小永玖小心地搁在嘤鸣腿边,便推到一侧,安安静静侍立。   小永玖扑在嘤鸣怀里,扭着小屁股道:“美人哥哥怎么没来?”   永琚道:“原是要过来给皇额娘请安的,来的路上让十六弟给拉着出宫听曲解闷儿了!”——永瑶也是看阿烟不开心,所以才叫他一块出宫玩。   小永玖不开心了,嘟着小嘴儿道:“十六哥好讨厌!”   永琚伸手摸了摸小永玖的脑袋,“乖,阿烟今天心情不好,你就不要缠着他了。反正皇额娘这儿漂亮宫女多得是!”说着,他眼角带笑,瞥了绣眼一眼。   绣眼被琚儿这一笑,顿时脸颊飞红,羞得几欲滴血。   海晏堂的宫女,如今清一色都是鸟类,从一等宫女春莺、画眉、紫鸢她们,二等的有金翅、百灵、绣眼、黄雀、雨燕等人,都是模样姣好的,但姿色最佳的,便是紫鸢、绣眼二人,而紫鸢年纪大些,而绣眼才十三岁,一双眉目宛若绣成,小永玖自然多半叫绣眼抱。   名字虽都是爱叽叽喳喳的小鸟,但绣眼的性子却是安静乖巧得很,说话声音也很小,一点也不吵闹。   永琚笑容暖暖,绣眼含羞带怯,水汪汪的杏眼中蓦然多了几缕情丝……绣眼一颗心也砰砰跳得厉害,绣眼心中忍不住想,十四爷这是夸她漂亮?   嘤鸣看在眼里,额头不禁滑下三道黑线。这臭小子,现在没事挑逗她的宫女做什么?于是,便瞪了永琚一眼。   永琚一脸雾水,他都不晓得自己哪里惹皇额娘不开心了。   小永玖伸手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噘嘴道:“绣眼是我的,十四哥不许抢!”   “啊!”绣眼忍不住惊呼出声,脸红到了耳根子,连一双耳朵都染了红晕,绣眼忍不住道:“十七阿哥,您、您、您……可别胡说……”又是羞怯又是急切,绣眼说话都结结巴巴了,似乎是嗔怨小永玖童言无忌。   嘤鸣抚了抚额头,绣眼这幅模样,简直是不打自招!若她没有动情愫,岂会如此害羞?   永琚眼睛一滞,他虽小,却也看懂了绣眼的心意,顿时,心中既得意,又怕嘤鸣生气,便忙对弟弟道:“放心,不跟你抢就是了。”   听了这话,绣眼如霜打的茄子,恹恹了下来。   第828章、秀色可餐   嘤鸣心想,自己儿子也挺能勾搭小姑娘,永琚论长相,虽然不及烟儿那般妖孽,但也是俊朗美少年一枚,丹凤眼狭长,柳叶眉修长,菱唇薄薄一抿,尽是说不出的英姿。   更要紧的是永琚的身份,他虽行十四,可却是实打实的嫡长子,是这个帝国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所以,注定了,他会吸引很多女人。绣眼不过是芸芸中的之一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永琚对绣眼也没那个意思,或者说不敢有那个心思。   永琚心想,绣眼是皇额娘身边的宫女,而皇额娘对他的后院管得那么严苛……那绣眼害羞的样子,十分动人,也还是算了吧,省得被皇额娘揪着耳朵训斥。   此刻,烟儿和永瑶已经到了京中有名的蔽月楼。   蔽月楼的小曲,京中闻名。照旧还是质郡王永瑢做东,把整个蔽月楼包了下来,邀了几个弟弟来听曲,其中包括十三阿哥永璟、十五阿哥永琰以及十六阿哥永瑶三人。还有已经分府的十一阿哥永瑆——就是那个掉钱眼里的十一阿哥,他来这儿不是因为喜欢听曲,而是因为永瑢做多,吃酒听曲全都不用他掏钱,所以他就来了。   台上浓妆艳抹的丽人唱念做打,长袖挥舞,咿咿呀呀唱着一曲《采桑子》: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凄清,点滴凄清,愁损离人、不惯起来听。”   永瑢半眯着眼睛听着悠扬婉转的曲调,喝一口小酒,端的是享受。永瑢平日也就这点嗜好了,每月总要来蔽月楼三五回,都纯粹只是听曲。   蔽月楼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雅地儿,这里姑娘都多才多艺,唱曲、抚琴、弹筝……总之都有一门绝活。而且这里的姑娘都卖艺不卖身——当然,只是标榜卖艺不卖身而已,若台下坐着这几位金尊玉贵的皇子阿哥想要哪位姑娘侍奉枕畔,蔽月楼的老鸨立马就能倒腾出个僻静雅间出来,成其好事!   永瑢虽爱听曲,但从未在蔽月楼留宿过,在他看来,即使是清倌儿,那也是下九流,又能干净到哪儿去?他来这儿是享受耳朵的,又不是寻欢作乐的!   何况,蔽月楼的姑娘,想往他身上凑,还不是图他的地位荣华?!喈喈也曾直截了当地跟他说:“爷若想在外头养个人,我就只当不知道!可爷若是想将那些个不干不净的东西带回府里,除非我死了!”   永瑢当时苦笑不得,便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去听听曲放松一下,真若养了个那玩意儿,我也丢不起那个人!”   蔽月楼,对永瑢而言,就是个闲来消遣地儿。他不爱听戏,就爱听曲,可唱曲的都是女子,而且还是风月女子,不能养在王府里,所以也只能自己来这儿了。   为了显示磊落,永瑢每次来,都是白天,而且都会邀请几个兄弟一起来,也算是个见证。   其中永瑶几乎回回都来,他也听腻歪了宫里太监唱的昆曲,还是蔽月楼的小曲听着悦耳些。   永瑶笑嘻嘻对身旁的烟儿道:“怎么样,这里不错吧?”——蔽月楼虽不大,却十分雅致,整个楼都包下来,一个个漂亮的清倌儿上台,唱曲的唱曲、抚琴的抚琴,有的来来一支胡旋舞,也是十分美妙的。   “还行吧……”烟儿郁闷地道,曲调倒是不错,就是人丑了些。   永瑢用扇子敲打的手心,道:“后头还有绝妙丝竹呢!”说着,永瑢问那老鸨:“凤首姑娘呢?叫她出来弹一曲箜篌。”——凤首,是蔽月楼里第一号的清倌儿,那一手箜篌之音,宛若昆山玉碎,连教坊司的师父们都自愧不如。   老鸨面露为难之色,“按理说六爷驾到,凤姐儿就算断了腿也该出来献艺,可偏生凤姐儿前日练曲的时候,不慎断了弦儿,割伤了手指,实在是没法弹箜篌了。”   永瑢略有些失望,不过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都伤了手指了,自然弹不了。   可旁边的十一阿哥冷了脸,他淡淡道:“今儿可是六哥做东,赏脸包下你们整个蔽月楼,那凤首既然是蔽月楼的台柱,就算不能弹奏,也该出来给六哥敬酒,否则也太不懂规矩了!”——在永瑆眼里,这不过是个惺惺拿乔的窑姐儿,在皇子阿哥们驾前,也敢这般派头,简直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十一阿哥的脾气,做兄弟的几个自然清楚,可永瑆实在替永瑢说话,永瑢自然不好反驳。而永璟、永琰也都是皇子阿哥,表面温和,骨子里哪个没几分傲气?所以倒也颇为赞同十一阿哥的话。   至于永瑶,他满是好奇地问:“那个凤首长得漂亮吗?”   永瑢笑着道:“秀色可餐。”   永瑶喜欢欣赏美人,便连忙点头道:“那就叫她出来瞧瞧吧,我来这儿好几次了,还没见过呢!”   如此一来,老鸨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连忙去亲自去请凤首姑娘出来见客。   唯独烟儿,一脸的百无聊赖,不过是个人类女人,能有多漂亮?反正肯定不长毛……   片刻后,老鸨欢笑着道:“凤首姑娘来了!”话语毕,先闻见香风袭来,端的是旖旎缠绵。   只见一个身穿石榴红罗裙的女子翩然从楼上走了下来,那女子腰肢纤细,宛若杨柳,裙袂翩翩,隐约露出一双三寸金莲,精巧无比。葱白似得柔荑上握着一方月下牡丹团扇,团扇半遮面容,只能瞧见两弯远山眉、一双秋水瞳,这欲掩还休的风情,端的是惹人瞩目。那右手的食指上果然包了几圈纱布,隐隐沁血,可见是真的伤了手指头。   永瑆看了,忍不住暗啐一句:“故弄玄虚!”   她屈膝做万福,娇声柔柔道:“凤首给几位爷请安了。”说着,那团扇轻轻落下,露出一张艳色绝世的脸蛋。   永瑆神色一痴,暗想,这风月之地,竟藏了这般动人销魂!   永瑶目光清澈,笑着赞道:“果然是个大美人!”   凤首娇俏一笑,软语滴沥道:“这位小爷过奖了,凤首不过蒲柳之姿,承蒙几位爷捧场,才有今日。”说着,他从老鸨手中接过酒壶,按照再坐长幼,一一给斟了酒。   第828章、永瑶失踪   凤首身上的香气,如兰似麝,浓而不烈,将永瑆熏得陶陶然,心神荡漾。   凤首莲步轻移,给再坐几位皇子斟酒,先是最常来的质郡王永瑢,凤首暗想,六爷长相英俊,博学多才,又贵为郡王之尊,原是最好的托付终身之人,只可惜这位六爷只想听曲,对楼里的姑娘,一个都不不感兴趣。   最擅长霓裳羽衣舞的秋娘,就曾经自荐枕席,结果六爷再没点过她出来献艺。自那之后,再没有姑娘敢自取其辱往上凑了。凤首自然只能无奈息心。   永瑢饮了梨花白,便为凤首介绍自己几位弟弟,他先指着永瑆道:“这是本王的十一弟,就是他想见凤首姑娘。”   十一阿哥贪财吝啬之名,凤首也有些耳闻,心中虽鄙夷,却不敢露出半分,她恭恭敬敬上前斟了酒,盈盈一礼道:“多谢十一爷抬爱。”   永瑆打量着凤首的脸蛋,不禁道:“闻名不如见面,凤首姑娘单凭这天姿国色,也担得起蔽月楼的台柱!”   凤首笑吟吟道:“十一爷过奖了。”嘴上客套上,凤首却不动声色退后开来。皇子阿哥固然尊贵无匹,可贪吝的皇子,可不是什么可以依托之人。   永瑢又向凤首介绍了十三阿哥永璟与十五阿哥永琰,永璟面如冠玉、器宇不凡,凤首有心接近,永璟神情淡漠,连敬的酒都未沾,凤首不禁失落。十五阿哥痴肥,凤首自是避之不及。   剩下那位十六阿哥,还是未长大的孩子。这位十六阿哥倒是对她颇感兴许,可一双眸子清澈而认真,那是纯粹欣赏美丽事物的眼神。叫凤首心中宽慰,久经红尘,许久未见到有这样眼神的男子了……哦不,这还是个男孩子呢,约莫是不通人事吧。   至于十六阿哥身边的烟儿……凤首见了,不禁妙容一滞,这是何等的如玉君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仪容萧萧肃肃,一股子忧郁堆息眼角,叫人看了,直欲心疼。   永瑶正色道:“这是承恩公府之子,纳兰烟。”   凤首忙抚平袖口上的褶皱,害羞带喜道:“公子有礼。”又斟酒,亲自奉上前去,娇滴滴道:“公子请用。”   凤首那双雪白的柔荑执成兰花,亦透着兰香,细细朝烟儿袭来。   烟儿依旧是郁闷烦躁的样子,伸手上前接下酒盅,自然也就碰触到了凤首柔软的柔荑,肌肤相触,直叫凤首两腮浮霞。   烟儿却未觉,仰头一饮而尽。   “公子这是头一次来吧?”凤首含笑柔柔道。   “哦。”烟儿寡淡地应了一声。   凤首眸含柔情道:“那公子以后可要常来,您下回来,凤首一定给公子弹奏一曲箜篌。”   永瑢看在眼里,不禁暗笑,纳兰烟有宋玉潘安之貌,连素来自矜的凤首竟也春心浮动了。   永瑆有些不悦,不就是个窑姐儿!放着他们这些皇子阿哥不来巴结,竟跑去巴结纳兰烟那小子了!   烟儿抬头瞅了凤首一眼,道:“你们这儿有松子吗?”   “啊??”永珹傻了眼。   烟儿叹气道:“没有松子,核桃、甜杏仁也成。”——他不喜欢吃桌上这些酒菜,只想吃干果。   永珹目瞪口呆。   老鸨急忙道:“有有有!”连忙换了龟公上来,叫后厨剥些干果来。   永瑢忍不住调侃道:“阿烟,你怎么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   烟儿道:“我的确对女人不感兴趣,怎么了?”   烟儿的随口一语,叫永瑢、永瑆、永璟、永琰四人俱是瞠目结舌。   凤首更是花容失色,心中满是伤感,这般如玉公子,竟是个好男风的?!旋即,掩面含泪而去。   永瑆挑眉,面有戏谑之色:“你对女人不感兴趣,难道对男人感兴趣?”——真没看出来,这小子竟有那种癖好?!怪不得之前怎么也不肯娶和颖!   烟儿摇头,他淡淡道:“我对男人更不感兴趣。”——只要是“人”,都不对他的胃口!一群不长毛的人类,还没猴子长得好看呢!   永瑆嗤地笑了,“欲盖弥彰!”——显然,永瑆根本不信。不喜欢女人的,他自然见过,可男女都不喜的,除非是太监!   永瑢忙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又急忙转移话题道:“今儿是来听曲的,别的勿论!”说着,便吩咐老鸨子,叫继续上新曲。   台上又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烟儿往嘴里丢了块核桃仁,吃得很是香甜。   永瑶抱起桌上趴着的大猫雪泥,低声道:“我去解个手,一会儿就回来。”   于是便叫人引路,只带着个贴身小太监,便去了后头恭房。   蔽月楼中,酒水已过三巡,永瑶却迟迟未归。   永瑢不免担忧,正要叫太监去寻,这时候伺候永瑶的太监小湘子却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大喊道:“十六爷不见了!”   一语出,全场戛然。   永瑢最年长,最先回过神来,“怎么会不见了?你这个狗奴才,怎么伺候主子的!!”   小湘子噗通跪了下来:“奴才在恭房外候着十六爷出来,可侯了半晌,十六爷不但没出来,里头竟没了动静。奴才进去瞧,却发现没了人影,只窗户开着,十六爷怕是从窗户跳出去了!”   永瑢皱眉:“十六弟又不是三岁孩子,怎么会莫名其妙爬窗跑了?!”   烟儿皱眉忖了片刻,忽的眼中一闪,扫了一眼周围,他急忙问:“雪泥呢?”——他问的,就是嘤鸣给永瑶的那只三色猫。   小湘子一愣,才忙道:“也不见了!”   永瑢恍然大悟:“阿烟,你的意思是,是猫跑了,十六弟爬窗出去追了?”   烟儿叹道:“只怕八九不离十。”说罢,烟儿飞窜了出去,不见了人影。   永瑢来不及多想,急忙唤了侯在外头的侍卫随从,吩咐他们以蔽月楼为中心,四面八方出去寻找!不过才两刻钟功夫,十六弟跑不远!肯定能找到!   可惜,事与愿违,侍卫随从们找到傍晚,都没找到永瑶的身影,这下子永瑢急坏了,马上就是宫门落钥的时辰了!十六弟尚未分府,若是不及时回去,宫里也会过问的!想到此,永瑢不禁头疼,今儿是他邀十六弟出来的,却把弟弟给弄丢了,他可怎么跟汗阿玛皇额娘交代啊!万一十一弟有个什么好歹,那个后果,他简直不敢设想!   “这事儿不能瞒着!我得立刻进宫禀报!!十一弟,这里交给你了!”   第829章、三爷罩着梨园私寓   永瑢火急火燎进宫了,留下十一阿哥、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哥仨。十五阿哥是最没主见的,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焦虑之色:“十一哥、十三哥,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永瑢一走,永瑆居长,他立刻拍案道:“当然不能干等着!”招手便唤了自己的侍卫上前,摘下腰间金牌,便道:“拿着爷的腰牌,叫顺天府尹博和托协助!”——管着京畿地界一切杂七杂八事务的,便是顺天府尹。   十五阿哥道:“顺天府尹能听命吗?毕竟……咱们都还都是空头阿哥呢!”——十一哥纵然已经分府,也担了个闲差,但还管不到顺天府尹头上。   永瑆哼了一声,“他是我四哥的门人,做奴才的,还敢不听主子吩咐不成?!何况,现在是十六弟失踪了,谅他也不敢怠慢!”——履亲王永珹,与永瑆一样,都是嘉贵妃所出,一母同胞,自然哥哥的奴才,也就是他的奴才。   十五阿哥讷讷点了点头。   十三阿哥摇头晃脑看了一圈,忍不住问:“你们谁瞅见阿烟了?好像从刚才他就不知去哪儿了!”   永瑆哼了一声,“别管那个小白脸了,他能顶什么用?!”   永瑆的话才刚落音,外头便飘来烟儿的声音:“不好意思,我还是顶点用的!”只见他一袭青缎长袍,衬得身形颀长,容颜如玉。   烟儿淡淡扫了一眼众人,轻飘飘道:“我知道十六阿哥在那儿了,麻烦叫几个侍卫跟我去接人。”   永璟面露惊喜之色:“你真的找到十六弟了?!他在哪儿?!”   永瑆却嗤笑了一声:“那么多侍卫都没找到,你一个竟找到了?!糊弄谁呢!”   烟儿撇嘴道:“信不信由你。”说着,他转头对永璟道:“十三阿哥,借你的侍卫一用。”   永璟急忙点头:“没问题!去哪儿?我也一块去吧!”——皇子身边都是配备一定数量侍卫的,尤其外出的时候,哪怕是微服出来,也起码得带上二三十号侍卫负责安全。   永瑆皱眉道:“十三弟!你糊涂了不成?竟然信他空口白话?”   永璟叹气道:“十一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说谎话,对他有什么好处?”——十一哥今儿是怎么了,竟如此针对纳兰烟……   永瑆一时间竟无言反驳。   永璟又问十五阿哥:“十五弟,你要不要一起去?”   十五阿哥看了看十一阿哥,又瞅瞅十三阿哥,“我、我……”   永璟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留下来帮十一哥吧!”——他可没时间等优柔寡断的十五弟做决定!于是招手唤上随从侍卫,叫烟儿带路,便浩浩荡荡离开了蔽月楼。   “十三哥,你等等我!我去还不成吗?!”——十五阿哥打小与十三阿哥一起长大,与之最是亲近,如今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十五阿哥难得竟下了决心,叫上自己的侍卫们,也跟了上去。   徒留下永瑆一人,不禁闷气骤生,永瑆跺脚道:“找不到,你们还不是得回来!”   烟儿既说知道永瑶在哪儿,自然是有十足把握的。永瑶一失踪,烟儿就跑出蔽月楼,他不是出去找人了,也是跳到了蔽月楼的房顶,闭目外放神识,将整个京畿地界,一寸寸搜查。终于,叫他找到了。   地方不是很远,半个时辰路程就到。   这是个很热闹的胡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偶尔还有咿咿呀呀的曲音传出。   十三阿哥道:“这儿似乎是戏班的胡同?十六弟难道是跑这儿听戏了?”   烟儿淡淡道:“我可以肯定,不是他自愿来这人的。”   十三阿哥眉头一蹙:“不是自愿?你的意思是,十六弟是被人绑来的?!”   烟儿点头:“差不多吧。”   十三阿哥怒目道:“谁这么大胆,竟敢绑架皇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烟儿耸了耸肩:“十六阿哥是追着猫跑出蔽月楼了,只身一人,谁晓得他是阿哥?”说着,烟儿指了指前头最高大繁华的所在,“他就在那里头了!”   这时候,正好十五阿哥也带着自己的侍卫们追了上来,便顺着纳兰烟所指,看了过去,“梨园私寓?梨园?这里是戏楼?”   十五阿哥只知道梨园的意思,可十三阿哥却晓得“私寓”二字的含义,登时脸色就铁青了,“十六弟竟然被撸到这个龌龊之地了!!”说罢,十三阿哥道:“立刻团团封锁!一只耗子都不许给爷溜出来!!”   四五十个侍卫,封锁一个小小梨园寓所还是绰绰有余的。   十三阿哥更是一马当先,拔出腰间青龙佩剑,带着几个贴身侍卫,便直接粗暴踹门而入。一时间,私寓内鸡飞狗跳,一个个貌类女子的小戏子娇容失色,惊叫不已,还有那些个身穿绫罗的客人们也不由浑身一紧,都不敢出头。   这梨园私寓的班主,约莫也是见过场面的,立刻扭着屁股笑脸迎人,细声细气道:“这位小爷,咱们有话好说,动刀动枪的,实在有伤和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十三阿哥气坏了,才不管笑脸不笑脸的,直接怒骂招呼,“不男不女的东西,识相就给爷滚开!!否则爷一把火烧了你这脏地儿!”看到班主那擦脂抹粉的脸,十三阿哥便有一种强烈的呕吐欲!还“梨园”?狗屁!打着唱戏的名号,卖得却不是嗓子!算什么梨园?!   私寓班主眉梢若女子般一挑,见先礼不成,便挺起了腰杆,面露冷笑:“这位小爷好大脾气!!只不过烧了我这梨园私寓事小,惊扰了楼上那位三爷,您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十三阿哥嗤笑道:“什么狗屁‘三爷’,叫他出来,敢在我十三爷面前称‘爷’的,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玩意儿!”   “哼!”私寓班主翘着嘴角冷笑,吩咐身边一个同样擦脂抹粉的纤瘦男孩:“去楼上禀报三爷一声,有人要烧了咱们私寓。”说罢,私寓班主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又有不知死活的人撞上来了!哼!如今谁人不晓得,有三爷罩着咱们梨园私寓?!这位小爷倒是好胆色!但愿三爷现身,您还能这般硬气!”   十三阿哥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世上能叫他怕的人还真不多,除非是汗阿玛现身!   片刻后,楼上传来烦躁的哼声:“哪个不长眼的来坏爷的好事儿?!”   听得这声音,不知是十三阿哥懵了,旁边的十五阿哥也傻了眼了,连烟儿也为之一愕然。   还特么真是三爷啊!!   第830章、价值三十五两的皇子   梨园私寓的娘娘腔班主看到原本气势汹汹的永璟竟吓了一跳一般,不由吃吃笑了,笑得甚是得意,“三爷大驾在此,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造次?简直是不知死活!”   讥讽了一句,班主立刻妖妖娆娆跑上前,抹泪道:“三爷,您可以要为奴家做主啊!奴家安安分分经营梨园私寓,不想却招惹了这等煞星!竟要烧了奴家的私寓!“   而楼上懒洋洋走下来的“三爷”,被班主的嚎叫声吵得眉头一皱,他睁开了他惺忪的睡眼,便正瞧见到永璟等人,也懵在了当场,脱口道:“十三弟十五弟?!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不错,三爷,正是三阿哥、循亲王永璋!可真是大清帝国头号的“三爷”!   听了这话,班主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自然是知道“三爷”身份的,所以当场吓了个脸色惨白,直接就噗通给跪在地上了。   永璟鼻子气得半歪:“弟弟还想问问三哥,怎么会跑到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哼!怪不得三哥子嗣稀薄,三十多岁了,还只有一个儿子,合着都把精力浪费在狎玩娈童上了!!”   旁边的十五阿哥一惊,“狎玩娈童??这里……这里是相公堂子?!!”十五阿哥目瞪口呆,怪不得他一进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说是“梨园”,却不见有戏台子,更不见有人唱昆曲!   永璋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十三!你管得也忒宽了点吧?!你气势汹汹带这么多人来,就是专门来寻我难堪的不成?!”   永璟白了一眼,不屑地道:“三哥多虑了!弟弟哪里想到您竟然好这口?若不是今日意外发现,十三还以为三哥是个正派之人呢!”——平日里的三哥,也是个儒雅人,没想到竟好男风!   这般阴阳怪气的讽刺,叫永璋脸上愈发不好看了,“我不正派,难道你就正派了?!你可还没分府呢,不好好呆在阿哥所里,深更半夜竟跑到相公堂子来了!”   永璟眉头一皱,立刻道:“我跟三哥不一样,我可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永璋哼了一声,“不寻欢作乐,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永璟道:“我是来寻十六弟的!”   永璋忍不住笑了,“十六弟才多大?他还不通人事的,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十三弟,你要找借口,也得找个好点的!”   永璟鼻子一哼,扬声道:“十六弟当然不是自愿来这儿的,他是被绑架到这儿的!!”   一语出,永璋失色,“你……你说什么?!”永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惊道:“十三弟,这种事儿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永璟道:“三哥,你的事儿我不管,我是来救十六弟的!不想耽误时间!”说着,他转头问烟儿:“十六弟就在这里,只要搜查一下,便能找出来是吧?”   烟儿轻描淡写道:“不必搜查,我知道他的具体所在!就在梨园私寓后院西北角那个房间里!”   听了这话,软跪在地上的班主不由浑身一抖,面色如土,今天……的确有人带了个模样俊俏的孩子来卖身……难道竟是十六皇子?!!班主脑子里这会子只有两个字:完了!他完了,整个梨园私寓也完了!!   如此,永璟便叫烟儿前头带路,径直朝后院去了!十五阿哥自是快步跟上,连永璋也不敢等闲视之,急忙也追了上去。   后院西北角,是个不起眼的屋子,门窗紧闭,里头透着灯火,依稀有两个人影。   走到跟前,便听见里头的对话。   一个道:“焦爷!您瞧我儿子这水灵灵的样儿,调、教两年,必然是梨园私寓的台柱子!”   那个焦爷不耐烦地道:“少废话,你直接说,想要多少银子!”   那人贩子展开一个巴掌,“五十两,少一个子都不成!”   焦爷冷笑一声:“你倒是能狮子大张口!五十两?!你也不怕撑死!”   人贩子笑呵呵道:“我家里急等着用银子,要是少于五十两,我可舍不得卖儿子!”   焦爷哼笑道:“就你这幅尖嘴猴腮的驴脸,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当爷是傻子不成?!八成是拐卖了哪个富家小公子吧!”   那人贩子神色倒是不慌,反倒是嘿嘿笑了,“是不是我儿子有什么关系,反正能能立下卖身契就成了!”   焦爷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若是被这孩子的家里人寻上门来,你倒是脚底抹油溜得不见踪影了,可我们梨园私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人贩子谄媚地道:“别人兴许怕这个,可梨园私寓是什么地方?谁不知道,这里可是循亲王罩着的地儿,谁敢寻你们晦气?!”   外头的永璋脸色嗖的乌漆黑了,杀千刀的狗才,居然拿爷的威势来作恶!!   屋里的人贩子嘿嘿一笑,“何况,这种事儿,你们难道还是头一次做不成?!焦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焦爷笑了,“你小子倒是知道的不少啊!”   人贩子谄媚地道:“五十两银子,其实一点也不多,凭这等模样,随便接几个客,便是翻倍赚回来!焦爷,您一点都不亏!”   焦爷道:“一口价,二十两!”   人贩子道:“焦爷,您砍得也忒狠了点吧?最少四十五两,少一分都不成!”   “三十两!!”   “四十两!!”   “三十五两!!”   “成交!”人贩子咬牙拍板。   而门外的三位皇子外加一只松鼠,统统都风中缭乱了。   他们的十六弟,被卖出了三十五两银子的“天价”!!   永璟气坏了,上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里头,满脸络腮胡的,便是那个焦爷了,令一个瘦巴巴跟猴子似尖嘴猴腮的便是拐子了。而当事人的十六皇子永瑶,正躺在里头的床榻上,呼吸均匀,酣睡甜美,宛如睡美人。瞧着样子,应该是被下了蒙汗药了。   三色猫“雪泥”正趴在床头,歪着脑袋“喵”了一声。   全都这只小畜生惹出来的事儿啊!永璟恨不得拿剑砍了它!   接下来的事情,便干脆利落多了。顺天府尹博和托也带人赶到了,抓人封私寓,闹了个人仰马翻。   第830章、仙竹平安扣   永瑶是第二天早晨才醒过来的,睁开眼睛便是海晏堂中那明亮的寝殿。   透明的大玻璃窗,雨过天青色的鲛纱窗帘宛若碧空,薄如蝉翼,微风一拂,如卷起涟漪般荡漾。鲛纱之贵,一匹价比百金,可谓寸纱寸金。   窗户半开,清晨的凉风自外头习习吹来,依稀还带着蓬莱福海上独有的莲香,格外清幽。   窗外是潇潇绿竹,竹叶上露水点点,在阳光下,颗颗晶莹得宛如水晶。   永瑶就躺在一张宽大的百福如意拔步床上,如意珠帐被鎏金钩松松勾起,垂下一穗鹅黄如意结宫绦,床头是个紫檀木的月牙桌,桌上摆了一架西洋座钟,上头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八点多。   屋里十分宽敞,一架十二扇式的苏绣唐宫仕女屏风,将屋内隔断成两室,内为寝室,外为待客之所。   屏风两侧,隔着一对剔红龙凤香几,几上摆着青花缠枝莲纹瓜棱式甘露瓶一双,瓶中插着绿萼梅绢花三两支,白花绿蕊,栩栩如生——永瑶最喜欢绿萼梅了。   西墙边,并排放着两架花梨木书架,上头摆满了经史子集,书架前,摆设着红木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只是已经有许久未用了。   永瑶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我怎么在这儿?”——这里是他无比熟悉的地方,他六岁以前都是住在这儿的。这里头的一切摆设,还都维持了原样。   这里就是海晏堂二楼的第二间卧室,永瑶搬去阿哥所之前,一直都是住在这里的。   “你倒是好睡!”嘤鸣推门进来,步履急促走到床前,“那么多人为你一晚上没睡好觉,你倒是睡了个日上三竿!”说着,嘤鸣食指朝着永瑶眉心便是一戳。   永瑶揉着被戳红的眉心,神情还是有些迷糊:“皇额娘?我不是出宫听曲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不是回阿哥所,竟回了皇额娘这儿。   嘤鸣颦眉问:“你不记得了?”   永瑶皱着眉头细细思索,想了半天,忽的眼睛一亮,“想起来了!儿子的雪泥从恭房的窗户跑了出去,儿子追了出去,追到路上,遇见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朝儿子脸上就甩了一袖子,香喷喷的,然后……好像他说他知道雪泥跑哪儿了,儿子就跟他去了,再然后……”永瑶眉头皱得打结儿,“再然后,儿子就不记得了。”   嘤鸣叹道:“你中了江湖迷药了!你说的那个人,是个人贩子,一甩袖,甩的是迷药!所以你才迷迷瞪瞪,傻不拉几给拐走了!”   “啊?!!”永瑶瞪圆了眼珠子。   昨天傍晚,质郡王永瑢火急火燎地进宫禀报,说她儿子丢了,还真叫嘤鸣好一通担心。但转念一想,烟儿陪着永瑶一块儿出宫的,以烟儿的本事,必然能把人找回来。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就来了消息,说是在一个叫“梨园私寓”的地方找到了。   再然后,永瑶就被人背了回来,人倒是睡得香甜。唤了太医来,太医说只是中了迷药,不碍事,继续叫睡着就是了,过了药劲儿,自然会醒来。所以,嘤鸣才把永瑶留在了海晏堂。   “我的傻儿子哟!”嘤鸣拍了拍永瑶的小脑门,“猫跑了,叫太监去追不就是了?!你倒是好,一个人独独跑了出去!幸好烟儿及时找到你,否则——你的小屁股就堪忧喽!”   “啊??”永瑶一脸迷茫,这关我屁股什么事儿?   嘤鸣忍俊不禁,“你可知道,那梨园私寓是什么地方?”   永瑶道:“是……戏楼?”   嘤鸣摇头:“打着戏楼的幌子,其实是个相公堂子!”   永瑶白净的小脸蛋嗖的发青了,活像是吃了只苍蝇似的难看!别看他还小,却也知道相公堂子是什么地方!!他被拐了,还竟被卖去相公堂子里!!   永瑶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气得小鼻子都歪了半边,“简直是无法无天!!”——永瑶心中恨不得把这个梨园私寓给一把火烧了!!   嘤鸣这个当娘的,却不厚道地笑了,昨晚几个阿哥已经仔细跟她禀报了前前后后。嘤鸣听了,只觉得乐不可支。   她伸手摸了摸儿子嫩如剥壳鸡蛋的小脸蛋,问道:“儿砸,你知道,你被卖了多少银子吗?”   被自己额娘如此打趣,永瑶不高兴了,嘴巴撅得老高。   嘤鸣哈哈笑了,“你被卖了三十五两银子!哈哈哈哈!额娘还以为,你长得这么俊,少说也得值几百两银子,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值钱!”价值三十五两的阿哥,真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皇额娘!!!”永瑶气呼呼鼓起腮帮子,活像只蛤蟆。   嘤鸣笑得肚子都抽筋了,“你昨儿身上穿的织锦缎服、帽上镶的白玉、腰上佩的玉牌、腕上戴的菩提佛珠、袖里揣的田黄印章,随便哪个都不止三十五两!那人贩子也是个有眼无珠的,光盯着你这张漂亮脸蛋卖钱了!”——市井之徒,本来就没见过什么值钱东西,他若知道永瑶身上这几样东西价值,只怕要呕死了!   永瑶气得嫩脸涨红,鼻子半歪,气呼呼道:“皇额娘!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嘤鸣忙止了笑声,“好了,额娘不笑你了!以后,你可得记得,不许一个人胡乱跑了!”   永瑶怏怏垂下脑袋,道:“知道了……”——经此一役,他见识了人心险恶,自然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嘤鸣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紫盈盈光润的平安扣,杏子般大,穿了红色丝线。嘤鸣将这枚平安扣挂在了永瑶脖子上,道:“这是用仙品紫竹雕琢而成的平安扣,佩戴在身上,能使人神识清明。”——也是为了避免再被迷药幻了心神,此物还有更大的用处,便是能使认免受巫蛊镇魇之害。当初,她就是用仙品紫竹炼成的荡魔杵,把弘历打醒了的。   永瑶点了点头,便将平安扣塞进了衣服里,又问:“十四哥和十七弟也有吗?”   嘤鸣道:“回头我也会给她俩各炼制一枚。”——有备方能无患,反正,她药园世界里,仙品紫竹已经生长了那么多,一枚平安扣才多大,随便砍一株紫竹,便能炼制二三十个!   这时候,春莺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循亲王和质郡王前来探视十六爷。”   嘤鸣微微点头,便对永瑶道:“额娘先下去,你赶紧穿好衣裳。”   第830章、不走水路走旱路   海晏堂楼下的正殿中,永璋永瑢俱是面色惴惴。这二位,一个逛相公堂子,一个弄丢了弟弟,故而今日其实是来请罪的。   嘤鸣一现身,哥俩忙跪了下来,齐声道:“给皇额娘请安。”   嘤鸣抬了抬手,道:“都起来,坐下说话。”   永璋、永瑢都是半边屁股着座,满腹忧虑,满脸心虚。   永瑢先开口道:“都怪儿子不好,一时不注意,竟害得十六弟被拐卖去……去那种地方!”说着,他脸色发黑瞅了一眼三哥永璋。   嘤鸣忙笑着道:“这事儿不怪你,腿长在永瑶身上,你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吧?何况,如今都平安无事回来了,这事儿就算了。”   永瑢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心有余悸道:“幸好十六弟没事儿……”——否则,他必然要吃不了兜着走!   永瑢安心了,可永璋却如丧考妣。昨晚把十六弟送回宫,前后之事,自然要如实禀告了汗阿玛,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去相公堂子的事儿!幸好,昨晚天色已晚,汗阿玛黑着脸,叫他们滚回去,还说明天再做处置。   永璋觉得,今天就是他的末日了。等汗阿玛下朝,还指不定要怎么处置他呢!   这时候,永瑶穿戴整齐,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儿子给皇额娘请安。”打了千,又向两个哥哥问好。   永瑶赧颜对永瑢道:“都怪弟弟胡闹,让六哥费心了。”   永瑢笑着说:“没事就好,十六弟别往心里去。”   永瑶笑了笑,看着三阿哥永璋,忽的有些疑惑,怎么三哥也来了?!   这时候,三阿哥急忙起身,朝着嘤鸣便跪了下来,“还请皇额娘救救儿子!”——他生母纯惠皇贵妃已逝,如今能求的自然只有嘤鸣这个嫡母了。   嘤鸣看着眉宇端正的三阿哥,突然有些无语凝噎。   永瑶疑惑地道:“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永瑢不咸不淡道:“阿烟带路,追去梨园寓所的时候,三哥正在里头睡着呢!”   永瑶嗔目结舌,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循亲王永璋:“三哥在相公堂子里睡?!!”   永瑢忍不住撇嘴道:“可不是么!三哥在那儿包了个才十三岁娈童,唤作良官儿,据说唇红齿白的,可比女人都漂亮呢!”——永瑢虽未瞧见,但永璟这个弟弟已经绘声绘色跟他描述过了。   “六弟!”被如此揭露丑事,三阿哥脸上有些挂不住。   嘤鸣也很无语,三阿哥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循亲王府上也是有妻有妾有儿有女的,她哪里想到永璋竟然好这口?!!若不是被烟儿和永璟撞了个正着,她也不敢相信,永璋竟然有这种癖好!!   永瑢面有嫌弃之色:“三哥!你家有娇妻美妾,怎么就偏偏不走水路走旱路?!”   嘤鸣一脸迷糊:“水路?旱路?什么意思?!”——恕她老人家孤陋寡闻了!   永瑶也一脸好奇心,“是啊,六哥,不走水路走旱路——这是什么意思?”   永瑢脸色有些尴尬,讪讪笑了笑,“这个嘛……”   永璋瞪了他一眼:“皇额娘面前,别说那些不干不净的话!”   不干不净的事儿你还干了呢!永瑢心中暗自腹诽了一下,他撇了撇嘴:“汗阿玛快下朝了,三哥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跟汗阿玛解释吧!”   跪在地上的永璋脸色一白,哭腔哀求道:“皇额娘救救儿子吧!汗阿玛气坏了,还指不定怎么处置儿子呢!”   永璋打小就怕他老子,现在三十多了,还是怕得很。   嘤鸣抬头看了看西洋座钟上的时辰,估摸着弘历也该下早朝了,便对永璋道:“待会儿你汗阿玛过来,你记得好好认个错,保证以后戒了男风,想来你汗阿玛也不至于罚得太重。”   永璋忙讷讷应了,“儿子谨记。”——其实永璋心里是不愿意绝了此癖好的,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咬牙应下了。   忽的,嘤鸣有些好奇,便问:“早些年也没见你有这个苗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逛相公堂子的?!”   永璋脸上一囧,低声道:“回、回皇额娘,打刚分府,就……”   嘤鸣嘴角抽搐,“合着你还是那梨园私寓的老主顾了啊!!”   永璋赧颜,低头不敢去看嘤鸣,声音讷讷道:“这两年才换了梨园私寓,前些年……是去别的地方。”——别的相公堂子。   嘤鸣“哦”了一声,纤长的眉梢挑了两下,“原来京中这种地方还不少啊!!”   永璋低低道:“好这口儿的,的确不少……”   嘤鸣脸色又黑又囧,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不过……话说,永璋不是很宠爱侧福晋白佳氏吗?跟继福晋似乎也算得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明明他喜欢女人啊!   哦,合着永璋是双性恋,男女不忌啊!!   我凸……   幸好这不是她儿子,否则她一定拿花盆底鞋给踹死!!   正在此时,皇帝陛下驾到。   几个儿子赶忙请安行礼,嘤鸣也忙上前见了个万福,道:“三阿哥已经知错了,皇上就别太苛责了。”   弘历闷沉着老脸,做到上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仨儿子,“都起来吧。”   永瑢永瑶起来了,永璋却不敢起身,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汗阿玛,儿子知错了,儿子实在混账,儿子叫汗阿玛失望了,儿子实在悔不当初……”   “行了!!”弘历被自己大儿子吵得脑仁生疼,直接就吼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永璋被吼得一懵,瑟缩着跪得跟只鹌鹑似的——三十多岁的人了,也怪不容易的,儿子女儿都能打酱油了,还被自己老子训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见状,永瑢忙躬身道:“汗阿玛息怒!定是底下那个奴才教坏了三哥!”——别看刚才永瑢没少阴阳怪气讽刺,要紧时候,还是很够兄弟的。   “你也给朕闭嘴!”弘历阴着不爽的老脸,呵斥道,“朕还没老糊涂呢!”   永瑢缩着脖子退了回去,也跟只鹌鹑似的。   弘历一巴掌拍在桌上,碰一声震颤,永瑢和永璋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只见弘历指着跪在地上的大儿子永璋,怒骂道:“你是年岁越大,越不像话!!一年年竟往相公堂子里窜!!还闹得人尽皆知!你倒是不怕丢脸!!”   永璋忙磕头,“儿子知错,请汗阿玛息怒。”   弘历气不打一处来,怒哼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你瞒得挺好?!早八辈子就人尽皆知了!!”   第831章、开明家长弘历陛下   弘历气不打一处来,怒哼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你瞒得挺好?!早八辈子就人尽皆知了!!”   “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弘历指着永璋鼻子怒骂,“隔三差五便往那种地方钻!朕想不知道都难!!”   永璋傻了眼了,合着汗阿玛早就知道了??   嘤鸣也目瞪口呆了,原来你早知道你大儿子好男风?那怎么不早早管教?这么多年,竟听之任之?!   弘历深深喘了口气,道:“你什么时候能不叫朕操心?!就算真好这口,你就不会遮掩着点?!卖几个回来,充作小厮养在府里,起码比往相公堂子钻隐蔽些!!”   坐在旁边的嘤鸣嗔目结舌,靠!!这叫什么事儿?当爹的居然教他儿子豢养娈童!!   你丫的,倒是够开明的啊!!   永璋已经错愕了,张口结舌傻在了那儿。   弘历跺了跺脚:“你个没脑子的混账!这种事情还要朕教你吗?!整天没个遮掩,你不怕丢脸,朕还怕你丢了皇家的颜面!!”   永璋这才算回过神来,他连忙道:“儿子、儿子明白了!”   “明白了就给朕滚!!”弘历怒目吼道。   “啊……是!儿子告退!”永璋连忙磕了个头,便欢喜不跌地跑了。   可不是要欢喜么,不用戒了男风,还能在府里豢养几个对胃口的,永璋一想到此,就兴奋无比。   “汗阿玛……”永瑢也是一脸呆滞。   弘历挥了挥手袖子,一脸烦躁:“你也给朕滚!你比老三也好不到哪儿去,整天不务正业!”   永瑢干巴巴笑了笑,也打千告退了。   见两个哥哥都走了,永瑶这才凑了上来,他一脸的好奇:“汗阿玛,不走水路走旱路,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弘历老脸黑如锅底:“谁跟你说这个的?!”   见皇父发怒,永瑶一脸无辜之色:“就是刚才六哥说的呀,儿子和皇额娘问他什么意思,他不告诉!”   弘历哼了一声,“他不告诉就对了,若敢胡说,朕一定打断他的腿!”   “额……”嘤鸣黑线了。   弘历板起脸孔,对永瑶道:“你记住了,不许学永璋!!太不像话了,朕的老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嘤鸣满腹疑惑:“嫌他丢脸,那你怎么不一早管教管教?”——永璋好男风,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   弘历长叹了一口气:“只要别闹得太多,朕也不想惯得太严苛!可如今,顺天府把那相公堂子封了、人抓了,只怕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朕若再不管管,只怕永璋的断袖之好,满京城都人尽皆知了!”   合着,要是没有这事儿,你还不打算管管你儿子逛相公堂子的事儿啊!   嘤鸣道:“难道不应该叫他戒了这口儿吗?”   弘历哼了一声,“若能戒掉,永璋也不会十来年都留恋相公堂子了!”顿了顿,弘历又道:“何况,只要别碍着子嗣传承,别闹得人尽皆知,朕也懒得管!”   嘤鸣嘴角抽搐:“你还真开明啊!”——居然不反对儿子喜欢男人!!   弘历淡淡道:“好此道的人多了去了,朕管得过来吗?!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男男凑对,居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尼玛,这可比现代都开放啊!!   “算了,反正这不是我儿子,爱咋滴咋滴!”——别的阿哥,嘤鸣一般不怎么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淡定些吧。   弘历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了,“永璋是朕的长子,你是他的嫡母,这当然也是你的儿子!鸣儿,你该管教,还是得管教着!否则一个个的,越来越不懂事!”   嘤鸣哼了一声,“你儿子太多了,我可管不过来!”——管着自己仨儿子,她都觉得累得慌,其他阿哥,还是算了吧。有娘的娘管,没娘自己一边玩。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得她费心不成?   弘历轻轻叹了口气:“的确是多了点……”   嘤鸣暗笑,儿子多了,事儿也就多了,现在知道犯愁了吧?   永瑶中了迷药,所以略休息了两日,才继续回兰台学宫读书。梨园私寓倒闭了,班主流放了,人贩子砍了,其余的也都没什么好下场。也算是给永瑶出了气了。哦,那个良官儿被永璋买回去了,继续干柴热火……   循亲王永璋的日子却过得非常滋润,他遵从老爹的建议,除了良官儿,又偷偷卖了几个漂亮男孩回来,搁在书房,充作小厮书童,白天铺纸磨墨,晚上铺床暖被窝……   唉,真不知三福晋作何感想!   有个弯的老公,她也着实不易啊!   这一日,嘤鸣捉了药河中黄花鱼,剔刺剁成细末,蒸了个鱼羹。这是专门给小永玖吃的,三岁的孩子,肠胃消化能力弱,偏生又正是需要营养的年纪,得吃肉,但不能吃难消化的肉。   鱼羹就最合适了,做起来也不算太费事。黄花鱼肉沫倒入预先准备好的高汤中,加蛋清、香菇丁、火腿丝、竹笋末搅匀,小火炖烂,即可食用。   小永玖也很喜欢这道菜,鱼羹不但鲜美,而且好嚼不费力。   坐在罗汉榻上,嘤鸣吹凉了,一勺勺喂他,就着胭脂米粥,足足吃了大半碗,小永玖笑眯眯吃了个肚子滚圆。   吃饱喝足,小永玖扭着屁股问:“皇额娘,今天美人哥哥怎么还没来呀?!”   嘤鸣那软帕狠狠擦着小永玖油滋滋的小嘴儿,啐道:“他这两天心情不好,少往他身上凑。”——烟儿养了十多年的雪獒雪儿日前刚刚死了,是老死的。烟儿最喜欢雪儿这种毛色雪白浓密的宠物了,如今一下子没了,也着实伤心得很。   小永玖噘嘴道:“美人哥哥可喜欢玖儿了,见了玖儿,他心情就好了!”   嘤鸣嗤地一笑,戳着他软弹粉嫩的腮帮子道:“你倒是很有自信嘛!”   小永玖嘻嘻笑了。   有句话说得好,说曹操曹操就到。   所以,烟儿就来了,自然还是陪同永琚一块来请安的。   永琚毕业回宫后,请安倒是很勤,早中晚各一次,中午会多留一会儿,蹭点吃的,权当是歇歇脚。有时候来得早,便混一顿午饭吃。   “美人哥哥!”小永玖扑棱着小短腿便扑在烟儿腿上。   烟儿看着笑弯了双眼的小永玖,忍不住喃喃道:“果然还是当小孩子最好了……”他肉身小的时候,便没这么多烦人事儿。   第832章、见色忘义   烟儿看着笑弯了双眼的小永玖,忍不住喃喃道:“果然还是当小孩子最好了……”他肉身小的时候,便没这么多烦人事儿。   永琚忍不住笑了:“人总要长大的,阿烟,你不就是了死了条狗吗?回头我叫犬舍给你再挑只好的!”   烟儿摇头,“还是算了吧,狗的寿命太短了,才养出感情来,便没了。我以后是不想再养狗了。”——他的雪儿,那么漂亮,那么忠心,可终究只是寻常兽类,难逃寿数之限。   烟儿的悲愁,永琚无法理解,毕竟他才十三岁,自然不会想太长远之事。便道:“我瞧着,你关心那只獒犬,倒是比关心新开脸的美妾都多!”——琚儿口中的美妾,便是之前下迷情香把烟儿反推吃掉的那个宫女媚荷。   烟儿虽恼恨,但也明白,这背后肯定是那位总爱找他茬的皇帝糟老头子指使!他的确大可幽禁了媚荷,一辈子不理会。可是,万一皇帝老头子再来什么后招……额,他可不想在尝试一次吃苍蝇般的恶心感了!   所以,干脆明着将媚荷纳为侍妾,指派人其他几个宫女专门伺候媚荷,让那几个宫女慢慢斗去吧!他也能落个清净!   不得不说,烟儿还是挺有心眼儿的。   烟儿撇嘴道:“我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关心她?!”——媚荷饮食被动了手脚,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人都瘦了一圈,烟儿正觉得解气呢。   永琚歪头盯着烟儿那张妖孽俊脸看了一通,忽地惊呼道:“阿烟!你……你该不会跟三哥似的,喜欢男人吧?!”   烟儿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地道:“不喜欢!”   永琚眼带狐疑,“阿烟,你若真好这口儿,也没什么大不了,跟三哥似的,卖几个漂亮男童,养在身边使唤也就是了。但是,你切不可因此不近女色啊!”   烟儿扶额,无语凝噎。   “好了好了!”嘤鸣忙开口,“琚儿,你就别管烟儿了!男女之事,原就是勉强不得的!他爱咋滴咋滴!”   “皇额娘!”永琚蹙眉,语带嗔怨,“阿烟总这样,也不是个法子呀!”   “你呀,管好自己才是正经!别整日跟个媒婆似的,别说烟儿烦,我听着也都烦了!”   烟儿忙点头表示赞同,最近琚儿的确挺烦人的。   永琚小脸蛋嗖的黑了几分,嘴里忍不住啐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以后才不管了!哼!”   在海晏堂,琚儿其实一直都是个孩子。哪怕他已经有了两个侍妾。   永琚从未带崔佳氏或者赫舍里氏来过海晏堂,他只会与烟儿结伴一起过来。   三伏天已经到来,海晏堂自然常备了凉茶。今日煮了一锅金银花茶,澄澈明亮的黄色汤汁,以冰镇过,入口清凉爽口,最是能解暑了。   永琚最是不耐热,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方才停下,他擦了擦嘴,忍不住瞅了烟儿一眼:“阿烟为什么这么耐热?我从未见你流汗!”   烟儿淡淡道:“天生的。”然后轻轻抿一口金银花凉茶。   嘤鸣忍不住笑了,烟儿当然耐热了!因为他是松鼠啊!!哪怕一身浓密的毛,也不会出汗,何况现在身上没有毛,只穿了薄绸马褂!!他会热才怪!!   永琚不禁满是嫉妒之色。   嘤鸣手里摇着一柄苏绣花鸟团扇,白玉为扇柄,出手沁凉,摇曳香风。端的是悠然。   其实海晏堂里放了足足的冰,只不过永琚盯着大日头过来,路上出了汗,到现在还没消干净罢了。   咕嘟嘟,永琚又大口喝下了第三盏金银花凉茶,“还是皇额娘这儿的凉茶最好喝!”   嘤鸣笑道:“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也就那金银花稍微特殊些,你带两罐回去,叫姬妾烹煮,自然是一个味道!”——金银花是药园世界里产出的,嘤鸣也就种了两三株,但都是粗壮的老树了,摘些晾干,只留作自用。   永琚嘻嘻道:“还是皇额娘疼我。”说着,便抓了高足盘中的枣泥山药糕,往嘴里塞。吃得很是欢实。   而烟儿,一旁笑眯眯懒洋洋磕着大松子,就差没摇晃一下大尾巴了。   小永玖也很开心,坐在美人哥哥腿上,依偎在美人哥哥怀里,张张嘴巴,美人哥哥便会把好吃的枣泥山药糕塞他嘴里。   看着几个儿子亲亲热热凑在一块,嘤鸣也愉快得很,可惜永瑶不在,他还没毕业,不到旬休之日,自然只能呆在学宫里。   嘤鸣对永琚道:“前儿蜀地刚刚进献了一批月华锦,据说用来做帐子极好,但我瞧着触体生凉,做夏衣想来会更好。赫舍里氏的女红极好,你带两匹回去,叫她经手赶制两身就是了。”   永琚美滋滋笑了,又问:“十六弟和十七弟也都有吗?”   嘤鸣点头:“已经叫针线嬷嬷裁制了,赶明做好了,也得你跑一趟兰台学宫送去。”   永琚应了声“好”,忽的问:“没阿烟的份儿?”   听了这话,烟儿也不吃松子了,也不喂小永玖吃糕点了,只拿一双幽怨的眸子望着嘤鸣,好似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嘤鸣黑线了,忙叫薛嬷嬷取了那件狮团纹的蜀锦长袍来,甩给烟儿,“少不了你的份儿!”   烟儿立刻展颜笑了,蜀锦珍贵,丝毫不亚于那所谓的月华锦,何况这上头绣的狮子,栩栩如生,可见着实费了功夫的。   烟儿这一笑,只叫小永玖看呆了眼睛,他咬着手指头道:“美人哥哥真美!”   永琚伸手捏了捏幼弟的腮帮子:“你呀,就是个好色之徒!整天就往阿烟怀里钻,连理都不理我这个亲哥哥!”   小永玖理直气壮地道:“谁叫十四哥不如美人哥哥漂亮的?!”   永琚嘴角抽搐,见色忘义啊有木有!!永琚恨恨道:“真是白疼你了!”   烟儿忍不住哈哈笑了,他对永琚道:“你跟小永玖较什么真?他才三岁而已!”   永琚哼了哼,道:“我看小永玖这毛病,就是被阿烟给惯出来的。”——都三岁了,还要叫人一口口喂东西吃!!   第833章、赫舍里氏姊妹   永琚愤愤抱怨着小永玖,小永玖却浑然不当一会儿事,继续腻歪在烟儿怀里,撒娇道:“美人哥哥,我还要吃枣泥糕!”   烟儿就得急忙捏一块,塞进他小嘴里。   一旁的永琚嘴角抽搐,真想揍他屁股!   正在此事,王钦突然跑来了,“给主子娘娘请安,给十四爷请安!”   嘤鸣见王钦颇有焦急之色,便问:“出什么事儿了?”   王钦忙道:“娘娘,平郡王薨了!”   嘤鸣一怔:“福彭没了?”——她倒是没有太大意外,福彭的身子早不好了,赖得是皇家富贵,人参鹿茸地吊着,才多活了几年。不过打今年年初就很不好了,能熬到如今,也算是难得了。   王钦看了一眼永琚道:“皇上叫十四爷前去祭奠。”   永琚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便道:“我会阿哥所换身衣裳,这就出宫过去。”   嘤鸣眼下一转,便道:“我也去!”   王钦急忙道:“皇上请娘娘稍安勿躁,平郡王府这会子必然乱哄哄的,如今天热又这么热。皇上的意思是,请娘娘暂且等几日,等平郡王丧事办妥当了,再见不迟。”   嘤鸣暗自点头,也好,反正也不是去给福彭送行,纯粹只是有些担心长姐英容罢了。如今福彭死了,他着实担心会生出什么乱子来。她记得,永瑢的儿媳妇赫舍里凤引如今又怀着第三胎,月份已经不小了。所以福彭的丧事,还得长姐亲自费心费力操持。福彭子嗣众多,她也是怕有人在这个时候生事。   于是,便叮嘱永琚:“替我好好安慰你姨母。”——其实琚儿去了也是一样,他虽然年幼,但还没人敢轻视嫡长皇子。   永琚点头道:“儿子省得,请皇额娘放心。”   永琚换了身庄重肃穆的石青色蟒缎长袍,赶去平郡王府上的时候,里头倒是没有乱哄哄,灵堂都布置好了,底下跪了一群孝子贤孙,俱是披麻戴孝,个个抹泪哭嚎。至于是真哭假哭,可就难说了。   福彭的年长的儿子几个儿子都已经而立之年,但小的,还有个走路都不稳当的。孙辈也有十来个,大的比福彭的幼子都大,小的尚在母亲怀中,也都哇哇哭着,哭声响做一团,吵得人脑仁生疼。   永琚一来,众人都止了哭声,永琚道明来意,只说是皇父差遣前来祭奠,福彭的满堂儿孙便连忙让开路。世子庆明忙取香奉上,永琚很是有礼地颔首示意,道:“有劳表哥了。”——其实按照皇家辈分,已经快三十岁的庆明,辈分还比永琚低一级呢。永琚唤表哥,那是从嘤鸣那儿论的,两姨兄弟,自然是表兄。   永琚给福彭的灵位上了香,又对福彭福晋英容道:“还请姨母节哀顺变,切勿哀毁过度。何况眼下诸多事务,还得姨母费心打理呢。”   英容眼圈通红,但却不见哀色,她手里捏着一方浸过了姜汁的锦帕,徐徐道:“生死有命,我会看开些的。”   永琚心中暗道,平郡王与福晋夫妻失和,两相厌弃,看样子倒是不假。姨母的模样,哪里像个丧夫的未亡人?不过是充充样子,调几滴泪敷衍罢了。   英容又忙关切道:“皇后娘娘可还好?”   永琚道:“皇额娘安好,只是有些挂念姨母。”   英容会心一笑,又不禁面容惆怅,“以后,怕是不能常常进宫了。”丧夫照例要守制三年,自然不宜入宫。   世子福晋赫舍里凤引腰腹便便奉茶上来,庆明见状,忙上去接了一把,又低声道:“你还是回去歇会儿吧。”——头七哭丧守灵,可不是轻松活儿,成年人尚可支撑,可赫舍里氏已有身孕,断断是劳累不得的。   赫舍里氏微微一笑,道:“爷,我没事儿。今儿才是头一天,若早退了,旁人还指不定要说什么闲话呢。”说着,赫舍里氏微微一叹。   赫舍里氏口中旁人是谁,庆明自然心知肚明,便道:“若撑不住了,千万别勉强自己。”   赫舍里氏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些话,永琚都听进了心里,平郡王府的事儿,他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如今福彭初丧,想来也没人敢闹得太过吧?永琚暗暗忖度着。   赫舍里氏忽然望着永琚,盈盈开口:“十四爷,不知澜玉堂妹可还好?”   永琚当时便懵了,“澜玉?”——澜玉是谁?!忽的,他脑子里一闪,是了,他的侍妾赫舍里氏,不就是庆明福晋的同族堂妹吗?原来赫舍里氏是叫澜玉啊……   永琚忙掩饰性地笑了笑,“她挺好的,针赀女红上算得上一绝。”——当着这个表嫂的面儿,永琚自然要夸上句。   赫舍里氏舒心地一笑:“澜玉堂妹性子木讷,妾身原还怕她不讨十四爷喜欢呢。听十四爷这么说,妾身就放心了。”   永琚暗道,她的确挺木讷的,不讨人喜,不过也不惹人厌,不过庆明表哥的面子总要给,永琚便寒暄道:“等出了孝,表嫂若是挂念,不妨进宫姊妹叙叙家常。”   听了这话,赫舍里凤引一喜,忙屈膝一礼,“那就多谢十四爷了。”——其实赫舍里凤引跟赫舍里澜玉根本不相熟,虽是同族堂姊妹,但也只是认识而已。只不过如今都进了皇家们,若能相互扶持,自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里头的门道,英容心知肚明,却没有拆穿自己儿媳妇,反倒是笑着说:“你们姊妹的确许久没有聚过了,以后有机会,的确该好好叙叙旧情了。”   赫舍里凤引听了,有些受宠若惊。   又寒暄了几句,又吃了杯茶,永琚完成使命,便打道回宫了。   丧礼过后,三伏天也过去了。   平郡王府老福晋英容递了牌子进宫,福彭丧尚不满百日,英容尚在热孝中,照例是不许进宫的。可她是皇后的亲姐姐,谁敢置喙?!   见英容气色尚好,嘤鸣便也放心了。   “长姐打算怎么安置那些庶子们?”——福彭在世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分家的,十几个儿子,七八个都已经娶妻生子,平郡王府虽然占地不少,但也难免有些拥挤,而且人多就是非也就多。若换了是她,肯定要尽快打发了。   英容倒是不急,她淡淡道:“等过了百日热孝,每人分些家产也就是了。谅他们也不敢闹腾。”   第834章、英容复仇   英容倒是不急,她淡淡道:“等过了百日热孝,每人分些家产也就是了。谅他们也不敢闹腾。”   嘤鸣“嗯”了一声,福彭的前七个儿子都已经有了爵位,出了世子庆明外,其中长子敬明爵位最高,是奉恩辅国公,次子富明,与四子、五子、六子、七子俱是只是最末等的奉恩将军。其余因年幼,未曾有爵。   福彭活着的时候,倒是能周全他们一二,如今福彭死了,便无人能与英容相较。辈分上,永瑢是嫡母,身份上,英容是皇后与承恩公的姐姐、王府的太福晋,他们若识趣,讨些财产,各自带着妻儿分出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为了名声,在家财上英容想来也不至于太刻薄了。   英容又道:“这些日子,为了守灵,吃得又不带荤腥,凤引有些动了胎气……”英容低声道:“那些保胎药丸,你那儿还有吗?”   凤引便是英容的儿媳妇赫舍里氏,都怀胎五个月了,也着实不容易。英容倒是个好婆婆……嘤鸣暗自想着,便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只玉瓶,递给了英容,里头装的自然是参华丹。   得了此物,英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随意闲聊了几句,便说身有热孝,不便在宫中久留,便告退了。   嘤鸣暗忖,长姐倒是像是特意为了儿媳妇才来这一趟的……   过了月余,天儿见凉爽了些,旬休的永瑶带着弟弟小永玖一起泛舟福海,摘了一大捧莲花回来,玩得很是开心。   可小文子急急忙忙来报,说是平郡王府出事了!   小文子擦着满头的热汗道:“似乎是为了分家产闹了起来,二阿哥富明挑唆几个年幼的阿哥闹事,结果竟把世子福晋推倒在地!福晋当场见了红,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晓得能不能保住呢!世子一气之下,已经进宫求皇上做主了!”——因为庆明还没袭平郡王爵位,所以他的妻子还只是世子福晋。可世子福晋也等同贝勒福晋,其实富明一个小小奉恩将军所能冒犯的?!   永瑶听了,不禁气恼:“那个富明,我知道,是个出了名儿刺头!从前平郡王在世的时候,便没少惹事!不敬嫡母,不睦兄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嘤鸣却叹了口气,心道,长姐啊长姐,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福彭长子敬明、次子富明、四子启明,俱是侧福晋文氏所出。而文氏,是英容一生最恨毒之人!   文氏死了,可文氏三个孩子还活着,敬明、启明就罢了,那个富明……连嘤鸣都记得,那小子的确是个爱惹事的,对英容不恭不敬也不是一日两日事儿了。   她也总算明白,长姐求取参华丹的目的了,她儿媳妇不会有事的,一粒参华丹便能保住胎。可庆哥儿只怕不晓得内情,所以愤而之下,进宫告状了。   而赫舍里氏,倒是有够听婆婆话的。   正叹着气,弘历便来了。   弘历的老脸也不大好看,“福彭尸骨未寒,便闹出这种事来,简直不像话!!”   嘤鸣试探性地问:“你是说……富明?”   弘历哼了一声,“为了些许家产,竟唆使兄弟闹事!热孝期间,差点害得弟妹小产,这孽畜,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嘤鸣垂眸不语,热孝期间啊,这个时候稍微犯点小错,便会被放大,何况富明犯下的根本不是小错儿。   富明从小便恨英容害死了他的生母,福彭死后,他会闹事,也不稀奇。英容正是以为知道这点,所以设下了这个计。   弘历冷脸道:“朕已经下旨,褫夺富明爵位,让他的同母长兄敬明约束看管!”   这下好了,家产没多争取到,反倒是丢了爵位!富明非嫡非长,又没什么才学能耐,这奉恩将军的爵位,还是福彭费心费力为他打点,才通过了考封,结果被他自己给作掉了。   热孝过后,平郡王府便请宗室族老出面,正式分家。英容做得很是八面玲珑,即使富明没了爵位,她还是分给了富明一份不算少的财产,银千两,田千亩,外加一处绸缎庄。   英容博了个贤良好名声,而富明却声名狼藉,落了个不孝不悌之名,而且再无翻身机会。   手段玩得当真漂亮啊!嘤鸣都忍不住想给自己长姐点个赞了。   出了积年的恶气,英容想必也该心满意足了。——可没想到,她猜错了。   英容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整垮那个刺头富明!   分家后没过多久,富明这厮竟跑去宗人府告状了!他状告的竟不是嫡母嫡兄弟,而是自己一母同胞的长兄敬明!!   富明说,自己闹事,全都是兄长的吩咐!!是敬明策划了这一切,只为多得些家产。他不是听兄长差遣办事罢了!敬明才是主谋!   听了这个消息,嘤鸣大是吃了一惊。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福彭长子敬明,很是护着自己一母所出的两个弟弟,对富明也很是关照,怎么如今竟然反目成仇?!   富明状告兄长,到底是他诬陷,还是确有其事?!   福彭的这个大儿子,和富明不一样,一直以安分老实的形象示人,福彭活着时候,也不曾做出对嫡母不敬之事,对福彭也很是孝顺,福彭病重之际,他也是衣不解带侍奉,倒是颇有孝顺之名。   因此,福彭十余个庶子之中,他的爵位是最高的。   清朝宗室爵位,一般分三种:袭封、恩封、考封。   袭封,便是所嫡长子承袭爵位,爵,世袭罔替不降封,老子是王,儿子还是王,其余爵位,嫡长子袭封的时候则要降一级,若老子是亲王,儿子便是郡王,若老子是郡王,儿子便是贝勒——平郡王当然是前一种。   恩封,便是皇帝加恩,破格令封一子,但恩封的机会和名额一般都很少,一般是立下功劳,才能享有这等待遇。福彭费心周旋,才为长子敬明求来了奉恩辅国公的爵位——这个爵位其实不低,往上便是奉恩镇国公,再往上就是固山贝子,也就是说敬明的爵位也只比贝子爷低两级而已。   考封,这是最常见的,宗室子弟都要要参加宗人府主持的考核,要考四书五经、骑射摔跤,合格方能有个低等爵位,不合格便只剩一条黄带子。因此,大多数的宗室子弟还是勤勉向学的。但考封爵位,向来比不得袭封与恩封。   所以一母所出,但敬明与富明爵位差距着实不小。   不患富而患不均,由此,兄弟间便生了嫌隙。   敬明务实,知道自己没有争得世子之位的机会,便索性经营好名声,靠着父亲福彭的疼爱,得来较好的爵位。背靠着平郡王府这座大山,努力经营私产,也积蓄了不少银钱,因此即使分家出去,他也是个阔绰的富家翁。   相比之下,富明性子冲动激愤,虽然考封合格,但爵位却是最低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没攒下多少积蓄,而且还总是闹出事儿来,一次两次,做哥哥的敬明还湖替他擦屁股,可次数久了,敬明便有些嫌弃富明,渐渐也不再帮衬的,而是专心经营自己的未来。   得不到哥哥的帮助,富明也满腹不满。直到福彭去世,富明得知了自己所分家产数量,远远低于自己预期,而哥哥却攒下了无比富庶的家业……富明妒忌横生,便闹事想要挟英容换取更多多家产。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奉恩将军的爵位给丢了!!弘历叫敬明看管约束富明,敬明自然不敢不遵从圣旨,便死死将弟弟关在自己宅院中,不许他出门。   这下子,富明更是恼火万丈。心想,我败落如此,你不帮我恢复爵位,竟还要幽禁我!!   在这个时候,只需要有人稍加挑拨,富明的怒火便会如数转移到亲哥哥头上。   只需要对他说,将闹事的责任推卸到敬明头上,那你就可以脱身,有望恢复爵位——所以,富明逃出了敬明的国公府,跑到宗人府状告亲兄。   敬明早有孝顺之名,而富明素来名声不好,宗人府的宗老们,自然也倾向于他是污蔑兄长。可架不住有人从旁作证,而且作证的人还不少,就是之前陪着富明一起闹事的那几个从犯,也就是福彭的第五子、第六子和第七子这三个奉恩将军。   所谓三人成虎,何况还说得有鼻子有眼……   敬明陷入了危机中,而将他推入陷阱的,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不过敬明不傻,宗人府传讯问话,他一把鼻涕一抹泪地为自己辩白,哭得好不可怜。   这下子,两方各执一词,闹得着实不可开交。   如今四九城都在议论这事儿呢!   弘历很是恼火,在他看来这种不像样的事儿,就该立刻处理干净利落,而不是长久僵持不下,结果只会污了皇家名声。   所以,弘历又下旨了,奉恩辅国公富明降为不入八分辅国公,足足降了两级!而且勒令富明等人不得再闹事,其余几个庶子也被罚回家闭门思过!   第835章、永璋痴心   事情落幕后,平郡王府热孝也已经过去,天初见冷肃。   嘤鸣叫人请了长姐进宫,私底下与之道:“长姐,事到如今,你也该收手了。”   英容一愣,“娘娘都看出来了?”   嘤鸣苦笑了笑,“这么明显,我若是看不出来,岂不成了瞎子?”说着,她不禁唏嘘,轻叹道:“我知道,长姐恨文氏,可如今富明褫爵,敬明降爵,长姐也算出了气了,就到此为止吧。”   英容抚摸着自己眼角的皱纹,轻轻吐出一口气,长长道:“我这口气,的确算是出了。以后,敬明富明,兄弟成仇,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那日,几个跟着富明一块闹事的庶子,只怕也是英容的吩咐,还有事后挑唆富明,并陪同富明前去宗人府告状,也是英容的差遣。   除了富明,其他几个庶子,不过都是姬妾所出,岂敢不听英容这个嫡母的吩咐?福彭活着的时候他们兴许还有别的选择,但福彭一死,平郡王府便是英容与庆明母子的天下,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他都是识趣的人,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何况富明平日里性子乖张,着实惹人厌恨。既能讨好嫡母嫡兄,又能拾掇一下他们看不顺眼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英容做到这一切,可不只是在福彭死后骤然动手。   她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一点点,水滴石穿般,离间敬明与富明的兄弟关系。   为了报仇、为了出这个恶气、为了今日,英容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而他们兄弟,也注定不可能挽回了。   富明害得敬明两降两级爵位,敬明岂会不恨?!   所以,英容才说,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余生,她只需要冷眼看着这一对兄弟如仇人般斗个不休既可!   英容含笑道:“人活着,可不就是为了这口气吗?”   这一年寒冬,和颖公主瑚图里下嫁,十里红妆,这样的大喜事算是冲淡了福彭死后以来的愁云。弘历也总算舒展眉头,但新娘瑚图里却并不开心,叩别皇父,两行泪下。   终究,他还是放下烟儿。   唉……   情之一字,不知扰了多少颗芳心。   可烟儿不晓得,因为他闭关了,他要冲击元婴,已经一个多月没出门了。蕴灵丹,嘤鸣给他备了两瓶,足够他进阶的了。   烟儿出关的时候,已经是落雪纷纷的初冬时节。   颁金节刚过,嗯,也正好错过的永瑶的十一岁生辰。   这俩月,可着实把小永玖给闷坏了,没有美人哥哥,他好寂寞啊……   所以,烟儿一现身,小永玖立刻腻歪了上去。   雪霁后,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阿哥们聚在圆明园西校场,赛马打枪,因琚儿要去,烟儿这个伴读自然跑不了。所以,小永玖也跟着他的美人哥哥去了。   今儿,皇子们算是到齐了,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璇、十阿哥永琳、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十三阿哥永璟、十四阿哥永琚、十五阿哥永琰、十六阿哥永瑶、十七阿哥……小永玖。序齿排到十七,统共十二位阿哥,长幼参差,年长的已经年逾三十,年幼的却……才三岁。   初冬的天儿,还不算太冷,蒙古王公又刚进献了一批宝马良驹,正是赛马的好时候。   西校场甚是宽敞,足足占地三百亩,简直是个小型狩猎场。四周围栏高筑,校场内古藤古树丛密,有山有水,本来就是个适合养猎物的好地方,因此这里有“小木兰”之称。   猎物一早就放进来了,倒也没什么大型猛兽,不过就是野兔、狐狸、獐子、狍子、梅花鹿这些食草动物。这也是为了保证安全,何况圆明园里也不许有那些狮虎豺狼之类的猛兽。   阿哥们一个个撒欢骑上良驹,有的执弩,有的拉弓,较劲儿似的开始狩猎。   西校场毕竟不大,又是冬日,猎物藏身的地方也着实不多,不到两个时辰,就所剩无几。   永璋专挑那狡猾的狐狸猎了两只便回来了,便瞧见,校场长亭中,纳兰烟慵懒地斜倚在美人靠上,美眸半阖,睫毛弯弯,嘴唇若点朱,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脸颊上,宛如洒了一层金沙,衬得他如谪仙般醉人,当真是美得如诗如画。永璋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三哥!!”坐在烟儿身边的小永玖最先看到永璋,便挥舞着小手,咯咯笑着。   永璋这才回过神儿来,忙笑着提着猎物走进了长亭中。   烟儿不疾不徐起身,浅浅打了个千儿,“三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永璋指了指自己手中猎到两只狐狸,“在西校场狩猎,着实没多大意思,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瞅着这赤狐的毛色还不错,便顺手猎了两只,其余的,让弟弟们玩乐去吧。”   那赤狐毛色棕红,油光水滑,甚是漂亮,而且两只都是射穿脖颈而死,最大程度保全了狐皮的完整性,可见永璋的骑射不差。   小永玖伸手捏了两把,笑嘻嘻道:“跟皇额娘之前养的那只松鼠差不多,摸起来真舒服!”   烟儿俊脸一黑,差老鼻子远了好不好!!毛色不如他鲜亮,密度也不及他厚实,尾巴也没有他蓬松!!摸起来的手感肯定也差老鼻子远!!   永璋笑着道:“若喜欢,你们俩一人一只。”   烟儿立刻冷淡道:“三爷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都给小永玖吧。”——回去抱着死狐狸睡吧,讨厌的小永玖!   永璋一脸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挺开心的,怎么就突然就变了脸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美男心,也这般难以捉摸?   小永玖自是来者不拒,高兴地将两只狐狸抱在了怀里,“多谢三哥!”   永璋捉摸不明,便转移话题,问烟儿:“我记得,你的骑射一流,怎么不去凑个热闹?”——纳兰烟没有陪着十四弟进去骑射,随从的反倒是善保那小子。   烟儿微微一笑,道:“三爷方才不是说了,在校场狩猎,没多大意思吗?”   烟儿这一笑,宛若拨开云翳,明亮照人,直叫永璋心头悸动,永璋心道,才几个月没见,怎么瞧着纳兰烟气度风仪竟若神祗一般?!   烟儿才进了元婴期境界,自然周身流转这看不见的灵气,却能衬得人出尘脱俗。   永璋亦微笑着道:“说得也是。”略一顿,永璋又格外亲和地道:“你是皇额娘的义子,若不嫌弃,也跟十七弟似的,也叫我‘三哥’就是了。”   第836章、兄弟同浴(腐~)   永璋又格外亲和地道:“你是皇额娘的义子,若不嫌弃,也跟十七弟似的,也叫我‘三哥’就是了。”   烟儿本就不喜欢叫这个爷那个祖宗的,循亲王既然如此和善,他也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含笑的嘴角泛起一双醉人的梨涡,双手一拱,唤道:“三哥!”——烟儿心想,这位循亲王,除了癖好特殊些(断袖),其实脾性倒是不错。   这一声“三哥”,只叫永璋心里痒痒的,眼睛暗自端详着那张如妖似仙的面庞,那肌肤,白润光泽,仿佛透明一般,淡淡的红润色泽自肌底晕染般透出来,就像是诱人的水蜜桃,勾得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尝尝!   但永璋还是极力按捺住了,且不说纳兰烟是皇额娘自小养大的义子,就单凭纳兰烟的身手……他断断占不了半点便宜。他要是敢有半点狎玩之举,莫说皇额娘不会放过他,只怕十四弟那儿头一个要跟他翻脸。这样的后果,永璋断断承受不起。   眼看着这么大一块肥肉,却动不得嘴,永璋心里那叫一个抓心挠肺。   忽的,永璋突然想,纳兰烟当初为什么不肯娶八妹和颖?还有之前纳的妾,也是独守空房,莫非……莫非纳兰烟也好此道?!   瞬间,永璋心头蠢蠢欲动。   这时候,永琚满头是汗地回来了,后头善保负责扛着一堆猎物,獐、狍各二,沉甸甸的肥硕。其他阿哥也是三三两两驾着良驹,朝这边过来。个个都是满载而归。   永琚拿袖子蹭着汗水,先与永璋问了好,便对烟儿道:“这会子时辰还早,咱们去汤泉馆好好泡个澡吧!”——汤泉馆是前不久才刚刚落成的,暗渠引温泉水进圆明园,就在阿哥所旁边不远处建了个汤泉馆。   虽然阿哥所里也有浴室,可远不及汤泉馆宽敞舒坦。汤泉馆中挖了露天温泉湖,爱怎么扑棱都成。因为是露天的,难免不雅,所以只供男子享用。   汤泉一份为二,上者为金龙汤,皇帝陛下专用,下者为赤螭汤,赐皇子皇孙享用。   不过建成以后,皇帝陛下就没去过,因为弘历很讨厌露天无遮掩的环境。   ——既然讨厌,为什么还要建露天汤泉馆呢?   还不是被永琚给磨的?兰台学宫读书的那几年,永琚没少去泡露天温泉,多年下来,便成了习惯,毕业后回宫,反倒是不习惯了。   烟儿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反正他也挺喜欢泡澡的。   永琚又问永璋:“三哥还没去过吧?不如也同去?”   永璋瞄了一眼纳兰烟,不禁怦然心动,赤身相对?!想到此,他忙不迭点头。   永琚又问了其他兄弟,前头几个年长的,都不喜欢那种露天环境,他们习惯了在室内沐浴,便婉拒了。而永璟、永琰和永瑶都是享受过多年学宫温泉,如今又出了一身汗,自然巴不得好好泡个澡。   其实,永琚已经多次与永璟、永琰、永瑶一块泡温泉了,只不过之前都是傍晚去,泡个半个时辰左右,便一块阿哥所。晚上泡温泉,那才是最惬意的,头顶朗朗星空,明月光辉照人,乐呵呵泡个温泉,喝点小酒,那才叫一个舒坦。   可烟儿如今不能住在园子里,宫门落钥之前必须出宫,如此一来,也只好白天泡澡了。   汤泉馆就建在阿哥所的东面不远处,一入馆中,便觉得潮湿的热气铺面而来,正对着的是一座面阔五间的殿阁,两边有配殿,是更衣盥沐之地,正殿归皇帝享用,永璋、永璟、永琚、永琰、永瑶,外加小永玖六个阿哥便进了东配殿,里头自有服侍更衣的宫人,这里也备下了干净的浴袍,脱光光后,披上浴袍。   永琚便吩咐道:“多准备几壶梨花白,下酒菜也看着备些!”   “嗻!”汤泉馆管事太监,急忙应声。然后,便推开了配殿的后门,后门一开,便是个汉白玉砌成的平台,如月台一般,两丈方圆,尽头是台阶,台阶斜下,便没入了温泉湖水中。   热腾腾的蒸汽涌动,蔚然宛若仙境。   水波荡漾,宽阔的赤螭汤,足有百丈方圆,游泳嬉戏,尽可撒欢。   几个半大小子的皇子阿哥,撩了浴袍,便噗通噗通下饺子似的跳下了汤泉,那叫一个利落。   倒是可怜的头一回来的永璋,生生被溅了一身的温泉水,给淋成了个落汤鸡!!   还没下水的,还有烟儿和……小永玖,不过烟儿早有防备,一早闪开了,所以浴袍还是干爽的。小永玖看着自己三哥那副湿淋淋的模样,忍不住咯咯大笑。   永璋微有恼怒,圆着眼珠子等着汤泉里几个半大少年的弟弟们。   永琚哈哈大笑:“别磨蹭了,三哥,快下来吧!”   永璋撇了撇嘴,转头看烟儿:“你怎么不下去?”   烟儿嫌弃地指了指三块豆腐高的小永玖,“我还得伺候这个小祖宗呢!”说着便麻利地将小永玖身上的小号浴袍给剥了下来,光溜溜白胖胖的小肉孩新鲜出炉。   小孩子不知羞,扑棱小腿晃荡小鸭子,便要往汤泉里跳,却被烟儿一把拉住,“你可不能跳!!”然后,拉着他的小手,道:“慢慢下台阶,仔细别摔着。”   小永玖一个一个台阶往下迈,下到第三阶的时候,小肉脚便踩到热水,立刻缩脚,“呀”地叫了一声,“好烫啊!”   永瑶游着上去,伸手扶住弟弟,道:“小孩子皮嫩,所以烟儿哥哥才叫你慢慢来,慢慢适应了就好了。”——温泉水就是要烫些,那才舒服呢。   永瑶稳当当扶住小永玖,便对烟儿道:“烟儿哥哥,你快脱了浴袍下来吧!”——从前在学宫,他、十四哥、烟儿哥哥总是一块儿泡澡,今儿倒是热闹。   皇子们虽就读兰台学宫,露天温泉也只有一个,但总不能让金尊玉贵的阿哥们和那些普通学子一起泡澡吧?所以,学宫独独安排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是专门给皇子王孙们的。   烟儿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开始解浴袍的带子,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身侧那一缕灼热的目光,烟儿忙转头问:“三哥,你老瞅着我做什么?”   第837章、被男人喜欢的烟儿   烟儿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开始接浴袍的带子,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身侧那一缕灼热的目光,烟儿忙转头问:“三哥,你老瞅着我做什么?”   永璋面皮窘迫,只得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个,我……”   水里的永瑶笑嘻嘻道:“三哥,你也快下来吧!湿哒哒的浴袍黏在身上,你不觉得难受吗?!”   “咳咳!”永璋讪讪笑着,“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罢了!”   永琚笑道:“习惯了就好了,露天温泉够大够舒坦,等你习惯了,便上瘾了!”   烟儿慢条斯理解开了浴袍带子,哗啦一声,那丝绸浴袍便萎落下来,露出了一具白如牛乳、细如羊脂、嫩似豆腐的身躯,那肌肤雪白光润,却并非娇弱的白斩鸡,寸寸紧实的胸膛,腰间的肌肉凹凸有致,简直是完美的身材!   永璋咕嘟咽下了一口口水。   只见烟儿退后了几步,便大步冲刺奔跑,跑到平台边缘,便狠狠一蹬,下一个瞬间,宛若鲤鱼跃龙门一般飞跃而起,身姿矫健,绝非前头那几个下饺子般噗通跳下去的阿哥能比。   这一飞跃,便是足足一丈多远,这还是烟儿刻意收敛的缘故,否则他飞跃到温泉对面都不成问题。   然后,噗通一声,烟儿如水,整个人钻进了温泉湖地步。这温泉湖,边缘浅,越远便越深。烟儿跳远些,也是想潜个水。   因为他感觉到,循亲王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那眼神,就像是他的侍妾媚荷看他似的……烟儿都怀疑自己是否出现错觉了。   烟儿水性极好,阿哥都是知道的,所以即使他入水良久都不曾露头,阿哥们也还是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一只只木盘浮在水面,上头承载了美酒佳肴,泡温泉、喝小酒,端的是享受!   有时候永琚直接空着肚子来,泡澡的同时填饱肚子,一举两得。   永璋在弟弟们的催促下,也终于咬牙脱掉浴袍,急忙下了水,可眼见着纳兰烟竟还没露头,不免有些担心,便问:“纳兰烟不会出事了吧?”   永琚哈哈一笑,倒了一盅梨花白递给永璋,“放心吧,三哥,阿烟的水性甚好。能在水下憋一刻钟之久呢!”——一刻钟,便是十五分钟。   这时候,小永玖也总算适应了温泉水的温度,又下了两个台阶,半个小身子没在水里,扑棱着水,格外开心的样子。   这时候,只听得哗啦一声,原来是烟儿浮出了水面,甩着脑袋,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永琚笑呵呵道:“你要是再不出来,三哥都以为你淹死了呢!”   永璋看着烟儿露出水面的小半个身躯,那雪白细腻的胸膛如今已经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那是被汤泉水烫出来的色泽,却异样勾人。   小永玖歪着脑袋:“三哥今天怎么老盯着美人哥哥瞧?!”——小孩子的眼睛,往往是最明亮的。   清澈的童音一出,立刻所有阿哥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永璋身上。   永璋被数道目光盯着,忙摆着手道:“这不是好几个月没见了么……”   永琚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晦暗难掩,他竟忘了,三哥是好男风的……而论长相,他还没见过哪个男子能胜过阿烟!   三哥……永琚皱起了眉头,你明知道,阿烟是皇额娘的义子!!心头恼怒横生,也是他不好,不该邀三哥一起来泡澡。便道:“阿烟,你若是洗好了,就早点出宫吧,别误了宫门落钥的时辰。”   烟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点头道:“也好!”   永璋张了张口,他想开口挽留,但又恐更惹得十四弟怀疑,便生生把喉咙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一场好端端的兄弟泡澡,便如此不欢而散了。   傍晚时分,永琚永瑶一块把幼弟小永玖送回了海晏堂。   永琚原想跟皇额娘说三哥和阿烟的事儿,但看到汗阿玛也在,便立刻闭上了嘴巴。   弘历端着神色问:“不是去泡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等到朕和鸣儿要安歇才回来——真真是坏朕好事!   永琚打了个千,请了安,才回话:“十七弟太小了,不能久泡温泉,所以儿子和十六弟便把他送回来了。”   嘤鸣笑着把泡得皮子红红的小儿子抱在怀里,“我这儿又不是没温泉,怎的要跑去汤泉馆?”   小永玖笑容灿烂:“喜欢和美人哥哥一起泡!”   嘤鸣“嗤”地笑了,你倒是够迷恋烟儿的!   永琚满眼愁楚,三哥好像也挺喜欢和阿烟一起泡澡……   永琚永瑶兄弟连面面相觑,俱是缄默着。   嘤鸣不禁狐疑,“你们俩这么怎么了?平日里话多得很,怎么今天跟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   永瑶忙道:“今儿打猎稍微有点累了……”   嘤鸣“哦”了一声,便道:“既然累了,就早点回阿哥所歇息吧,你明日还得会学宫继续读书呢!”   永瑶点了点头,便与哥哥永琚一起跪安退下了。   走出海晏堂外,永瑶满脸纠结之色:“十四哥,这事儿怎么办呀?!”   永琚淡淡道:“三哥未必是那个意思,兴许是咱们想多了。”——这话只不过是安慰永瑶罢了。可这会子永琚也的确平静了下来,凭阿烟的身手,想来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了,何况,就算借三哥仨胆,他也决计不敢霸王硬上弓。   既然如此,他还犯愁个傻?!   唯一担心的就是,万一阿烟真的好男色……唉!   看样子,得跟阿烟好好谈谈才是。   海晏堂中,嘤鸣笑眯眯亲了亲小永玖红扑扑的小脸蛋,手里则捧着一碗胭脂米粥,一勺勺喂进他嘴里。虽说小永玖在汤泉馆也吃了些点心,但小孩子消化快,饿得快,这会子倒是吃得香甜。   弘历黑着老脸,道:“叫保姆嬷嬷喂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嘤鸣笑着扬眉:“我乐意!”——永琚永瑶都长大了,自然不怎么腻歪她这个老娘,还是永玖包子可爱,抱起来也软嘟嘟舒服。   她知道弘历为什么不高兴,不就是嫌弃小儿子霸占了她,就不能陪他滚床单了不是吗?   嘿嘿,她就是乐意看着弘历吃瘪。   吃饱喝足,小永玖道:“我要跟皇额娘一块睡儿!”   弘历抻着老脸道:“没门儿!吃饱了,就赶紧去楼上睡觉!!不许下来!”   小永玖委屈地瘪了嘴巴。   嘤鸣忙拍打着小永玖的后背哄着,嗔瞪弘历道:“好了好了,我先上去哄孩子睡觉,你自己先睡吧!”   弘历老脸黑沉,那叫一个怨气四溢。这小兔崽子,又坏朕好事!!不孝子!!   第838章、恣意欢愉   都说父子是天生的仇人,还真有几分道理。   小永玖出生的时候,弘历别提多高兴了,真真是心肝宝贝一般疼着这个幼子。可是这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腻歪着嘤鸣,甚至霸占了他和鸣儿的夜间生活,弘历就怒了!   弘历气得咬牙切齿:鸣儿身子本来就不容易受孕,这个不孝子还总要叫鸣儿哄着睡着!   欲求得不到纾解,弘历心里闷火难消,愈是难消,愈是难以入睡。   所以嘤鸣从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便发现弘历居然还没睡,已经三更半夜了,见小永玖睡熟了,嘤鸣才敢蹑手蹑脚离开。   可都这个时辰了,弘历一般都睡了,毕竟他还得上早朝呢,一般不会熬夜。   可这回——弘历眼珠子怒瞪滚圆,那叫一个精神头十足。   “鸣儿,你太惯着小十七了!”弘历黑着老脸道。   嘤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脱了鞋子,便钻进被窝,“他还小,你也别太苛责了。”   弘历恨恨道:“永琚和永瑶小时候也没这样过!!偏他毛病多!!朕看呐,就是你给惯出来的臭毛病!”——还非得鸣儿亲自哄着才肯睡?!哼!!那么多保姆嬷嬷,哪个不会哄孩子?!   “好了好了……”嘤鸣困得眼皮打架,“再过三年,玖儿就得去学宫读书了,何必计较一时呢?!”   弘历恨恨磨牙,这哪里是一时?三年啊!还有三年!!三年后,朕就年逾六十了,只怕就更不可能添个孩儿了!!   嘤鸣不会想到,弘历居然还琢磨想让她继续生娃!!   她这辈子,生孩子生得够多的了!!她不想再生了,虽然很遗憾,没能再来个贴心小棉袄,但也只能认了。   嘤鸣软软倒在床榻上,眼前垂下,瞬间呼吸均匀了……   “鸣儿,你……”弘历看着已经酣睡的嘤鸣,顿时气憋至极,朕话还没说完呢,你倒是睡得够快的!!但见嘤鸣睡得那样香甜,弘历又不忍心吵醒,只得磨了磨牙,倒头恨恨入睡了。   寂寂深夜,永琚也搂着自己的侍妾赫舍里澜玉渐渐入梦了。这是阿哥所的前殿,永琚其实并不常去后院,就算想睡小妾了,也多半都是把小妾叫来前殿侍奉。   “爷,您睡了吗?”赫舍里澜玉忽的轻轻问了一句。   永琚睁开困倦的眼皮,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赫舍里澜玉小心翼翼道:“妾身又个不情之请,不晓得该不该开口。”   永琚现在困得很,着实不愿兜圈子废话,便道:“你说就是了。”   赫舍里澜玉低低道:“那妾身说了,爷就算不允,也千万不要生妾身的气可好?”   永琚烦得皱了皱眉头:“爷不生气就是了!”   赫舍里澜玉含笑道:“下次爷出宫去平郡王府上的时候,可否带上妾身?凤引堂姐快临盆了,妾身实在挂心……”   听了这话,永琚倒是眉头略见舒展,惦记家人也是人之常情,永琚便道:“成,下回带上你就是了。”   赫舍里澜玉心中大喜,便往永琚怀里一钻,甜腻腻道:“多谢爷!”   嘤鸣给自己儿子挑选的俩侍妾,身材都相当不错,尤其这个赫舍里氏,小小年纪,胸脯便相当丰伟,所以,虽然赫舍里氏不及崔佳氏有才情,但却能与崔佳氏平风秋色,大半靠的就是靠着这身材。   这一钻,赫舍里澜玉胸前软弹的丰满也贴在了永琚胳膊上,那完美的触觉,直叫永琚困意全消、热血冲头。永琚小腹火热,小兄弟也抖索了起来,他按捺不住,索性不再按捺,于是一个翻身,将美妾压在身下,恣意欢愉。   这一恣意,第二天永琚的精神头便不是很好,只得多灌下些红枣枸杞茶补补气血,这才照常去听那些老儒将经筵。   照旧还是那些废话一般的老调,永琚强忍着一句句听着,越听越觉得枯燥无比。他心道,怪不得阿烟从不听经筵……可惜,汗阿玛回回点他伴驾听经筵,他想逃都没得逃。   这时候,永琚忽然发现,汗阿玛的精神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像是昨晚没睡好觉……   永琚心里忍不住有些想歪,但瞧着汗阿玛阴沉着脸,似乎不大开心的样子,好像又不是因为欢愉过度……   算了,不想了,汗阿玛与皇额娘的房中事,他是断断不敢问半句的。于是再度提起精神听讲经筵。   因为弘历心情不好,所以经筵提前结束。永琚也乐得如此,困死爷了,赶紧回阿哥所补个觉!阿烟的问题,改日再说吧!反正他又不至于被三哥给吃了!   “那儿子告退了!”打了个千儿,永琚麻溜跑得没影儿了。   弘历皱眉:“这个小兔崽子,忙活活干什么去了??”   王钦端了一盏参汤上来,笑着道:“奴才瞅着十四爷精神不佳,约莫是想回去歇歇吧。”   弘历倒也没太在意这点小事,端起参汤抿了一口,便道:“去准备龙舆,朕要去海晏堂。”——小十七的问题,的确不容易说服鸣儿。既然晚上不成,那白天……朕也是不介意滴!!弘历心里突然冒起汩汩坏水。   弘历心猿意马赶到了海晏堂,便瞅见嘤鸣正歪在茶室的红木嵌螺钿美人榻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脸颊上浮起的慵懒,也是格外勾人滴!   而小永玖则坐在一旁,聚精会神转着手里的魔方。那是嘤鸣丢给他的益智玩具。   今天实在太乏了,她可没精神哄孩子。叫他自己玩吧。   就在这时候,弘历一屁股坐在了床头上,笑眯眯道:“鸣儿若觉得困了,不如会寝殿睡会儿,茶室的榻毕竟太小了点,睡起来也不舒服。”   嘤鸣抬头看了他一眼,难得啊,竟然这般贴心?嘤鸣点了点头:“也好。”——便叮嘱雨燕、绣眼几个宫女仔细照顾小永玖。便叫画眉扶着,与弘历一块去了寝殿。   脱去外袍,散开旗髻,便钻进了拔步床的被窝里。画眉吩咐底下小太监:“赶紧叫茶水间多灌几个汤婆子来,主子娘娘刚来了月事,被窝要暖和些才是。”   弘历听了一愣,急忙问:“你来月信了?!”   嘤鸣懒懒“嗯”了一声,忙把锦被往肚子上扯了扯,盖严实些。   弘历一脸的失望和郁闷之色,“怎么提前了?!”——身为枕边人,弘历自然知道嘤鸣的月信之期,所以今天才满怀希望,如今却被打击得失落无比。   嘤鸣淡淡道:“也就提前了三天而已,没什么稀奇的。”——月事本来就不是绝对准确的,提前或者延后几天,都只是寻常事儿。   她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肚子,心中不禁哀叹,若是烟儿在就好了……   当然了,她指的是原形松鼠烟儿,烟儿毛茸茸的,就像是一个小火炉,搁在肚子上,可舒服了!可惜,以后她是享受不到了。   第839章、烟儿驯马   大姨妈驾到的日子,是女人一个月里最痛苦的日子。   嘤鸣这个修仙者也不例外,喝下两大碗热腾腾的红枣枸杞茶,小腹的酸疼才略略缓解了几分。汤婆子也暖暖地在被窝里发挥作用了,烘烘热量暖透了小肚子,便舒服多了。   弘历坐在床头的紫檀螭纹扶手椅,暗自唉声叹气。   王钦这时候进来,“皇上、娘娘,循亲王和纳兰侍读在殿外求见,说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一听烟儿来了,嘤鸣甚是欢喜,正要开口叫请进来。弘历却截胡了,他板着脸道:“皇后今儿身子不舒服,让他们改日再来请安!”   嘤鸣剜了一记白眼儿。她见见自己儿子怎么了?这个老渣龙,心眼儿越来越小了!   诶?永璋怎么会跟烟儿结伴过来??烟儿不是应该和琚儿在一块儿吗??   哦,是了,今天又是经筵了,烟儿肯定是逃课了。   殿外,寒风萧萧。   初冬的天儿虽不算太冷,但小冷风吹着,也着实不是什么享受。   不过烟儿却不畏这点寒冷,即使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月白云缎长袍,也怡然悠然。   烟儿身旁,是身穿黑貂大氅的循亲王永璋,永璋瞅着烟儿穿的如此单薄,不禁心疼:“阿烟,你穿这么少怎么成?”说着,竟脱下了自己的黑貂大氅,要往烟儿身上招呼。   烟儿忙推开一步,抬手道:“不必了,三爷,我体质好,所以比寻常人耐寒。”   他这一抬手,永璋的手便触碰到了烟儿那如葱白一般白皙细嫩的手指,微微一触,便觉温热袭来,永璋一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忍不住伸手握住烟儿手,顿时如握了一方手炉一般,温暖沁人。   烟儿眉头一皱,便将急忙用力一抽,这才将手从永璋手里抽了出来,“三爷!!”烟儿脸色有些不善。   永璋讪讪一笑,忙道:“看样子,你是真的不冷……”然后又默默穿好黑貂大氅,可他的手心不由地回味这烟儿那温暖丝滑的手……简直比美人的柔荑更加细腻柔软……   永璋又笑着道:“不是说好了,叫我‘三哥’就成了,怎么又这般生疏了?”   烟儿冷着脸蛋道:“三爷,咱们本来就不熟!”   热脸帖了冷屁股,永璋却一点也不恼怒,他急忙低声道:“阿烟,我是真心视你为兄弟,绝无半点狎玩之念!”   永璋以格外认真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倒是叫烟儿不免有些将信将疑,他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永璋满脸真挚:“阿烟,我的确好男风不假。可我怎么会视你如那些妖冶娈童一般?”——这话,永璋倒是没作假,纳兰烟不同于那些娈童,可不是买回来随便玩儿的玩意儿。若想得到,必得真心追求才有可能达成。   烟儿依旧半信半疑,“不是我多心,只是三爷最近大有刻意接近的嫌疑!”   永璋倒也不遮掩,他点头道:“其实,我是有事相求。“   “哦?”烟儿眉梢一挑。   永璋讪讪笑着:“前儿我心得了一匹汗血宝马,端的是万中无一的良驹——只不过,这马性子太烈,我府上的马奴没一个能驯服得了!”   永璋摇头叹息:“唉,千金购得良驹,没想到竟驾驭不得!真是愁死我了!”嘿嘿一笑,永璋继续道:“这时候,我突然想到,阿烟你的骑术一绝,你若肯出手,定能驯服这匹汗血宝马!”   被如此好言捧了上去,烟儿自然少不得又几分得意,同时心下的疑虑也消了个差不离,立刻便应允道:“既然如此,我改日登门,必定尽力一试。”   听了这话,永璋大喜拊掌。   这时候,王钦从殿内走了出来,给循亲王请了个安,便道:“皇后娘娘今儿身子不适,不便见人。”   烟儿一愣,急忙问:“娘亲怎么了?”   王钦笑着道:“不妨事,就是娘娘身子骨倦怠,算不得病。”   烟儿朝殿中瞄了几眼,又瞄了王钦两眼,什么倦怠身子不适的?麻蛋,皇帝老头子分明是故意不让我见娘亲啊!!   永璋却十分欢喜,他很“哥们儿”地拍了拍烟儿的肩膀,道:“既然皇额娘凤体违和,咱们改日再来请安吧。”   烟儿恹恹点了点头。   永璋眼下喜色跳跃,忽的道:“对了,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今天你没什么事儿了,不如这就帮我去驯汗血马好了!”   烟儿想了想,便点了头,“不过得差人告诉十四阿哥一声。免得他记挂。”   “没问题!”永璋立刻唤了随从太监来,“赶紧去告诉十四弟一声,就说纳兰侍读今儿不回宫了。要帮本王驯马呢!”   循亲王府的马棚中,的确有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此马毛色光润,骨骼高大健硕,膘肥肌壮,鬃毛茂密,马尾如鞭子般扫过,栓在马桩上,鼻孔喷着热气,不时嘶鸣。   烟儿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通,心道,的确是一匹良驹,只可惜,也不过是马中佼佼者罢了,并未超脱凡俗,也就只是一头烈马罢了。   永璋笑着道:“倒也不急着驯马,天儿这么冷,我已经叫人以红梅煮酒,先喝两杯暖暖身子吧。”——马棚不远处,是循亲王府的后院小湖泊,湖边又一水榭,侍女太监已经烧炭布置上了火锅,梅花酒也已经在煮了。   烟儿微微一笑,“驯马而已,不会耽误吃酒的!”说着,烟儿几个大步上前,抓起栓汗血马的绳子,骤然一个用力,竟生生将那粗大的马绳给拽断了!!   永璋看得目瞪口呆,他是知道纳兰烟伸手过人,却没想到那葱白般细嫩的手上竟有这般力气!!   汗血马性烈,绳子自然用的也是最粗最结实的麻绳,足足有杯口粗,就是为了防止汗血马挣断!如今,汗血马的确挣不断,却被阿烟一手拽断了!!   “律!!——”汗血马骤然急鸣,那是因为阿烟踩着拴马桩,宛若脱兔一般,飞身骑在了马背上!!   这是一匹野生的汗血马,所以野性十足,习惯了无拘束的大草原,如今能忍受有人骑在它背上?自是拼命扭转身子,摇头甩尾,想要将马背上的烟儿甩下来。   可烟儿的一双腿已经夹紧了马腹,力气丝毫不逊色区区一只灵智未开野马!!   所以任凭汗血马如何挣扎,背上的人愣是纹丝不动!!   第840章、酒后表白、三爷很二   野马性烈,力气也是十足,一声嘶鸣,便分离在循亲王府的后院撒蹄子飞奔,王府后院栽植了不少名贵花木,而汗血马就朝着那干枯花木的密集之处钻,便是要给背上的人找些麻烦。   那些花木虽划伤不了烟儿,但也少不得被弄得帽子半歪、衣衫凌乱。   烟儿怒了,于是只一手抓马缰绳,另一只手化作拳头,朝着那飞奔的汗血马的肚子上,便是一记勾拳!!   肚子是人身上最柔软的部位,也是绝大多数动物身上最不耐打的部位!!   这一拳如铁拳一般落实在了汗血马肚子上,碰的一声,便凹陷进去一个拳头大小。   “律!!!!”汗血马剧痛嘶叫,浑身抽搐,便噗通一声,便“轰”地一声,重重翻倒在了花丛间,一片草屑泥土飞扬。   而烟儿,在汗血马摔下去的一瞬间,便已经松手松腿,整个人如飞鸟一般,凌空而起,飘飘然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烟儿撇嘴,整了整衣衫,啐道:“老老实实让我骑着不就是了!非逼我动粗!!自找苦吃!!”   永璋目瞪口呆走了上来,一拳撂倒汗血宝马?!!这力气大得也忒不可思议了点吧?!!永璋直勾勾瞅着烟儿那只拳头,还是白嫩嫩的样子,丝毫没有受伤,而且连肿胀发红都不见!!   而地上的汗血马,已经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了。   “这……这该不会被你打死了吧?”永璋满是惊愕之色。   烟儿勾着唇角露笑,半眯着眼睛上下审视打量着永璋,语调清润中发凉:“放心吧,我又没真的下狠手揍它!不会打死,过会儿就好了。”   这还叫没下狠手??永璋心凉了半截,照这个武力值,就算他能追求到阿烟,那床上也别想居上了……   烟儿几步走进那摆了酒菜甜点的水榭中,顺手抓了两块花生牛轧糖,又折返回来,塞进汗血马口中。上好的马都要喂饴糖,以此补充能量。这花生牛轧糖也差不离,算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这样才能真正驯服烈马。   汗血马吃了糖,果然见了好些,一会儿工夫,便能爬起来了。   这会子,也没有方才的烈性,它垂下脑袋,乖乖叫烟儿抚摸。   永璋笑道:“还真叫你给驯服了!”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也想去摸汗血马的脑袋。   可汗血马却一甩脑袋,噗得朝喷了一口热气。   永璋笑脸一僵。   烟儿眯着眼睛,笑中带戏谑:“看样子,它只是被我驯服而已。”——这野生汗血马也只是屈服于他而已。   永璋扯出个生硬的笑容,唤了马奴近前:“牵回马棚,喂些上好的草料。”   “嗻!”   永璋又对烟儿道:“梅花酒已经煮好,锅子也已经烧沸,咱们去用些吧!”   锅子便是火锅的意思,已经咕咕嘟嘟沸腾,石桌上摆满了各色纤薄的鲜肉与翠绿的蔬菜,冬日里,绿菜可是比鲜肉都昂贵。   侍女添酒满盅,梅香扑鼻。   永璋笑问:“阿烟,你的酒量如何?”   烟儿托腮沉思片刻,然后笑着耸肩:“我也不是很清楚。”——不曾喝醉过,自然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具体有多少。   “是么?呵呵……”永璋眼珠子乱转,忽的道:“本王的酒量倒是自诩不错的,阿烟,不如咱们比比看?”   烟儿挑了挑那双柳叶长眉。   永璋指着马棚中吃草料的汗血马,道:“你若赢了,那匹汗血马便归你!”   烟儿一喜,“这个赌注倒是不错!”——这马虽然不曾超脱凡类,但也算是凡类中的极品,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以此代步也还不错。   “只不过——”烟儿捏一块花生牛轧糖塞进嘴里,嘎嘣咀嚼着,“若是我输了,又当如何?”——烟儿不是对自己没自信,只是习惯事先问清楚罢了。   永璋眼珠子骨碌碌转,“你若输了……不如就给我喂一个月的马!”——既然要喂马,那自然要天天来他的循亲王府,近水楼台先得月,那机会自然也就多多!   烟儿扭头瞅了一眼马棚,不由笑了:“没问题!”如此,便端起半温的梅花酒,一饮而尽。   永璋也不甘落后,一小盅梅花酒也灌入口中,喝罢了,用指着这小巧玲珑的珐琅彩小盅,道:“这酒盅太小了,用来品酒尚可,可若要拼酒,还是换大杯好!”说着,便扔开这半两小酒盅,命太监取来能盛半斤酒的金樽,以此豪饮。   圆明园,阿哥所。   永琚睡饱了觉醒来,精神甚是饱满。   孟禧捧着外袍上前侍奉,“爷,纳兰侍读被循亲王请去王府了。”   永琚神色一僵,急忙问:“三哥请阿烟去做什么?!”   孟禧回话道:“说是请纳兰侍读帮着驯马,还请您不必挂心。”   永琚急忙跳下床榻,拿起外袍飞快穿好,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急促问:“阿烟去了多久了?!”   孟禧道:“至少有一个时辰了!”   永琚恼怒:“去了这么久了,怎么现在才回话?!”   孟禧缩着脖子,小声儿道:“循亲王身边太监来告知的时候,您才刚躺下入睡,奴才不敢打扰……”   永琚瞪了孟禧一眼,“以后有关阿烟的事儿,第一时间来禀报,不许耽误!!”   “嗻!奴才记下了!”   永琚哼了一声,“赶紧去拿出宫腰牌!准备好车马!立刻出宫!”——永琚暗自咬牙,阿烟啊阿烟,你可千万被被三哥吃了呀!!   “嗻!!”   半个时辰后,永琚急匆匆冲进循亲王府,冲到后花园,却看到了令他傻眼的场景。   老远就闻见梅花酒的幽香,水榭中,石桌上,满是残羹冷炙,一只金樽掉在地上,还有循亲王这位“三爷”也是掉在地上的,他满脸通红,双眼惺忪,嘴角半歪,趴在地板上,双手抱着烟儿的腿,满嘴支吾不轻的胡话。   “阿烟!!三爷我……我真的喜欢上你了!真的!!我、我对天发誓!”永璋竖起了自己两根手指头,比出一个“二”的姿势。   第841章、男女通杀   永璋真的醉的不轻啊……   他死死抱着烟儿的大腿,嘴里嚎叫着:“阿烟,三爷我……对你是认真的!你那么漂亮!身手也那么漂亮!三爷喜欢得不得了!!”   烟儿坐在石凳上,俊脸黑漆漆的,“我还以为你酒量有多好!”   永琚瞅见,水榭里七八个酒坛子,倒的倒,歪的歪,全都空了。永琚暗道,这是喝了多少酒啊!牛也得给灌醉了!!   永璋嘿嘿笑了,他摇头晃脑:“三爷我酒量就是这么好!!阿烟,你输了,瞧你晃来晃去的!哈哈哈哈!!”   永琚满头黑线,谁晃了,阿烟坐得端正,分明是你在晃!!三哥啊三哥,你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喝醉了却是这幅德行!   “你要给三爷喂一个月的马!!哈哈哈,天天都得来,三爷早晚把你给拿下了!嘿嘿嘿嘿!”——永璋这幅样子,跟那二傻子也没多大区别了。   烟儿一脸哭笑不得,他都生不起气来了!   “阿烟!”永琚快步上前。   烟儿看着跑进水榭永琚,也是一愣:“你怎么来了?”   永琚道:“我原本是担心你,不过现在看来,我该担心一下三哥才是……”他低头瞄了一眼趴在地上,八爪鱼似的死抱着阿烟大腿不松手的永璋。   永琚扫了一眼左右几个王府太监,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们主子扶回房歇息!”——大冷的天,总趴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啊!   “不!!”永璋梗着脖子道,“爷不走!!”   永琚无奈地道:“三哥,你醉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喝醉酒的人,一般都是不讲道理的,永璋也是如此,他抻着脖子吼道:“我就要今天说!!”他扭头对着烟儿道:“阿烟,三爷我跟你说句剖心挖肺的话!三爷是真的瞧上你了!”   烟儿俊脸有点发绿:“三爷,我可没瞧上您!”   永璋咧嘴大笑:“没事儿!!咱们可以慢慢商量!谁在上、谁在下,也是可以商量滴!”   “咳!!!”永琚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个够呛!!   烟儿更是嘴角抽搐。   永璋却叹着气道:“三爷明白,凭你那厉害的身手,谁能霸王上了你的弓?!可三爷我好歹是皇子阿哥啊!所以,咱们轮着居上成不?”永璋可怜兮兮看着烟儿,颇有几分哀求之色。   烟儿都快吐血了,他才刚信以为永璋没那个心思,结果这主儿一醉酒,什么都不打自招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烟儿黑着俊脸道:“我不跟醉酒的人一般见识!”说着,便直接动手,硬生生把永璋给扯开了,然后直奔马棚而去,牵走了汗血马:“三爷,这是你输给我的!我就不客气了!”   永琚疑惑地看了烟儿一眼。   烟儿道:“我跟你三哥拼酒,他以这匹汗血马为赌注,而我若是输了,就给他喂一个月的马!”   永琚心想,是了,三哥方才醉醺醺的确说了要阿烟给他喂马一个月,原来是这个缘故!   “你三哥还说自己酒量好,结果才喝了三斤就开始说胡话了!”烟儿撇嘴摇了摇头。   永琚嘴角抽搐了一下,三斤,若换了他必定醉死过去!话说,阿烟的酒量到底有多好啊,喝了那么多酒,居然一点醉意都没有!!这也太妖孽了点了吧?!   永琚扯着嘴角笑了笑:“那成,咱们走吧!别理会你三哥这个醉鬼。”   “别走啊!!”永璋在水榭里大吼大叫,活像个精神病。他醉得太厉害了,根本走不动,只能往外爬,可爬的速度哪里比得上人家两条腿走路?分分钟就给甩开了。   侍奉的太监们也急忙上去搀扶他们三爷。   可惜三爷张牙舞爪,大吼大叫不说,还胡乱挥舞手臂打人,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这个醉鬼给扶回了房间。   除了循亲王府,烟儿与永琚便分道扬镳了,毕竟时辰也不早了,永琚得赶紧回宫,烟儿则直接回他的府邸。   海晏堂。   花房送来了开得极好的百叶水仙,白花金蕊,精美玲珑,故有雅名,叫做“玉玲珑”,此花清香袅袅,枝蔓伸展,形如孔雀展翅,所以花房太监才巴巴孝敬了来了。   水仙长在精美的珐琅彩小碟中,每日供奉清水既可,水中添几块雨花石,缤纷点缀,倒也不错。   嘤鸣看着那水仙,扒拉着手指头喃喃道:“烟儿走了,已经一个月了。”   月前,烟儿前往循亲王府驯马,永璋意欲灌醉,没想到却把自己灌醉,醉后吐真言,竟抱着烟儿大腿表白了!!   这些都是永琚事后来禀报她的,这事儿嘤鸣想想便忍不住笑。好吧,她就是个爱幸灾乐祸的人。   烟儿实在长得太美了,迷倒了女人,竟还迷住了男人!!   男女通杀的脸蛋,如妖似仙的气度,的确绝无仅有。   永璋本就好男风,见到烟儿这等“绝色”,会动歪歪心思,倒也不稀奇!   可喜欢到,谁居上都可以商量——特么滴,还莫非是真爱??   嘤鸣忍不住捧腹了。   结果,烟儿为了躲避麻烦,所以走了。   按照他的话,他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山山水水。随意而行,驾着从永璋哪儿赌赢的汗血宝马,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烟儿一走,最开心的便是弘历,而最不开心的便是小永玖包子,他那张包子脸都皱了好多天,直到嘤鸣把绣眼指派去伺候他,小永玖这才露了小脸。   唉,这个颜控的小兔崽子啊!!   永璋也有些日子没进宫请安了,估摸着是不好意思,外加有些郁闷。所以把自己紧闭在府中,已经一个月没出门了。   这个冬天,唯一的喜讯便是平郡王府添丁了,添了个粉雕玉琢的小格格。不过因福彭之丧,自然不能庆贺,着实有些可惜。庆哥儿前头已经有了两嫡两庶四个儿子,如今添了一女,据说倒也十分喜欢的样子。毕竟是头一个女儿,还是嫡出,自然是心肝宝贝。   不过赫舍里氏产后有些体虚,所以将刚出生的女儿送去英容膝下抚养了。   嘤鸣心中倒是有些羡慕,很想去瞧瞧这孩子。   第842章、荣禧堂   嘤鸣很少走出圆明园,主要是因为自己性子比较宅,可宅久了,也多少觉得闷。冬日里没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便生了想去平郡王府转转的想法。   弘历倒也不反对,便道:“左右眼下没什么要紧的政务,朕陪你一起去吧。”   嘤鸣摇头道:“你还是算了,你若去,长姐怕是要拘谨得很。”   弘历老脸有些闷闷。   嘤鸣笑着说:“我带着玖儿,轻车简从去一趟也就是了。我就是想念长姐了,想找她说说话。”——可长姐如今不便进宫,自然只能她出宫去。   小永玖也很高兴可以出去放放风,兴致高昂得紧。嘤鸣怕他冻着,所以把他包裹成了圆嘟嘟的大粽子,走起路来,像一颗毛茸茸球在滚动,别提都逗人了!   雪狐皮的大氅,毛色洁白,质地浓密,团团包裹在小永玖身上,衬得他笑脸白嫩细腻,可爱极了。   嘤鸣虽然多年未去过平郡王府了,但还清晰记得年幼时,时常来探视长姐……那时候,长姐还只是世子福晋,如今媳妇熬成婆,她已经是太福晋之尊了。   进了王府,也不叫人通禀,手里牵着小永玖软软肉肉的小手,慢慢往上房方向而去。记得这上房,当年曾经是曹佳太福晋住的地方,如今这里归长姐英容所有。   可走到上房,嘤鸣抬头看和那匾额,不由傻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平郡王府的上房,应该是叫慈辉院才对,怎么换了名儿了,而且居然还特么的叫“荣禧堂”!!   嘤鸣嘴角抽搐,这样忒巧合了点吧?红楼梦里的荣禧堂,怎么跑平郡王府了?!!瞧这浓浓的穿越感!她都忍不住怀疑,平郡王是不是来个穿越者!!   进入荣禧堂,倒是把英容吓了一跳,“怎么出宫来了?!也不叫人通禀一声!”说着,便要朝她行礼。   嘤鸣忙上前一步,扶住英容,笑道:“我就是怕麻烦,才故意不许人通禀的。我也是特意来看长姐的,要那些繁琐规矩礼仪做什么?”   英容笑得满脸皱纹,便拉着嘤鸣的手,往西侧暖阁去,姐俩一并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英容不住地打量小永玖,“十七阿哥瞧着又长胖了些。”   嘤鸣笑着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今天穿得多,成了个球形,自然显得胖多了!她暗自瞅着,小永玖脸蛋红红的,便忙将他身上的雪狐皮大氅给脱了下来,荣禧堂内也生了地龙,暖和的很,可别热出了汗,反倒更容易着凉。   厚厚的大氅一脱,人便瘦了一大圈。   这时候,一个身穿绛紫缎袍的婆子走了进来,“太福晋,柳氏又来了。”   英容不悦地皱起眉头,“打发了就是了,这点小事儿还要来禀报!”   嘤鸣却起了好奇心,“柳氏是谁?”   英容笑了笑,“还能是谁,我那故去的婆婆的侄媳妇。从我婆婆在世的时候,就总来打秋风!”说着,英容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   嘤鸣不禁一愣,曹佳太福晋的娘家,竟败落至此?   哦,是了,曹家,不就是曹雪芹的家族吗?曹雪芹的确后半生落魄,可见曹家一门光景着实凄惨。曹佳太福晋在世的时候,平郡王王府还会接济几分,再不济,曹佳太福晋不再了,福彭这个表亲总还在。可如今,福彭也不再了,英容自然懒得理会那些打秋风的穷亲戚。   忽的,嘤鸣脑中一闪,急忙问:“柳氏的丈夫,不就是福彭的表兄弟吗?!他叫什么名字?!”   英容略一沉思,便道:“我记得是叫曹沾,是江宁织造曹顒之子。可惜曹家被先帝爷抄了家,原本钟鸣鼎食之家,也就败落了。”   嘤鸣心中那叫一个激动,没错了!曹沾,字梦阮,号雪芹!!传说中的曹大神啊!!   英容又问那婆子:“柳氏在何处?”   婆子道:“就在荣禧堂外候着呢。”   嘤鸣听了,忍不住回身,偷偷打开支摘窗的一点点缝隙,果然瞅见,外头月台底下,寒梅老树之下,有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烟青色的冬衣,衣裳很旧,却是干干净净,人长得还不错,很是齐整的人儿。不过似乎候了有一会儿了,冻得搓着手,着实可怜。   看着那妇人,嘤鸣忍不住想起红楼梦里的一个人了:刘姥姥。   刘姥姥进贾府打秋风,可不就是这般场景吗?   那个场景描述得极为写实,没想到竟是曹大神自家人的亲身经历。   嘤鸣微微一叹,轻轻放下了支摘窗,喃喃问:“怎么是柳氏来大秋风?曹沾不曾来过吗?”——她倒是想见见这位传说中大神……   婆子笑着回话:“曹沾好歹是个读书人,哪里拉得这张脸?那柳氏来打秋风,多半也是瞒着曹沾来的。”   嘤鸣微微点头,以曹大神的风骨,的确干不出这种低三下四哀求人的事儿。   英容约莫是看出嘤鸣的怜色来,便对那婆子道:“拿二十两银子给她吧,也叫他们过好这个年。”   婆子笑着应了,“太福晋佛心慈善,是柳氏的上辈子积福!”——婆子也多少有些怜悯这个女人,来了好几回了,家里听说都快揭不开锅了。   嘤鸣笑着问:“那曹沾是不是在写一本书?”   英容满是疑惑,“这个我倒是不晓得。”   婆子躬身道:“似乎是在删改早年一本叫《风月、宝鉴》的旧书,着了魔似的修改了好几遍了!”   听得《风月、宝鉴》四字,嘤鸣相当激动,风月、宝鉴,可不就是红楼梦的别名吗?!可英容脸色有些不悦,甚是都啐了一口,“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   嘤鸣笑了,那风月二字,的确惹人遐想,凡是沾上这两个字,自然会被当成黄色书籍……   嘤鸣便道:“他如此费心孤诣,想来也不是长姐想得那种东西。”   英容淡淡道:“就算不是那种东西,只怕也不是什么正经书!”   嘤鸣哑然失笑,长姐是个绝对的古人,思想上难免如此,嘤鸣也便不争辩什么,而是转而问:“这上房,我记得是叫慈辉院,怎么突然换了名?谁给取的?”   第843章、红楼梦原稿   提到这堂名儿,英容露出了笑容:“慈辉院这个名儿太老气了,我不喜欢,所以就改叫做‘荣禧堂’了,听着还不错吧?”   嘤鸣暗自腹诽,荣禧堂也没年轻到哪儿去!!   忽的,嘤鸣一愣,“这堂名儿是长姐想出来的?”   英容笑着点头,“我琢磨了好多日才定下的呢,荣华喜乐,听着便顺耳。”   嘤鸣有点懵,脑子里有突然一亮,红楼梦里的“荣禧堂”,该不会就是参照平郡王府荣禧堂来的吧?!如此一来,也便说得通了。   她突然觉得有点可乐。   嘤鸣沉吟片刻,“那柳氏也怪不容易的,以后再来,长姐不放接济她一二,左右也费不了几个银子,权当是给儿孙积福了。”——她也不想曹大神日子过得太凄苦,但也不愿曹大神恢复早年荣华。红楼梦这部旷世神作之所以能诞生,就是因为曹雪芹后半生的潦倒苦厄,他才能有这般感悟!否则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的纨袴膏粱子弟,岂能写出这种神作来?   英容没多想,只当是自己妹妹善心发作了,便点了点头。   嘤鸣又道:“还有那本书,不管写了多少,长姐帮我弄来,我想看看。”   英容脸色顿时不好了,“这种东西,怎么能弄进宫里去?!若是皇上知道了,只怕要怪罪我。”   嘤鸣微笑着道:“不妨事,长姐只管弄来便是。”   “宁儿!”英容皱着眉头,唤了她闺阁名儿。   嘤鸣笑着道:“长姐若是不放心,大可自己先看了,若觉得里头真是些风月之事,那我不看也罢。”——红楼梦虽然有《风月、宝鉴》的别名,却并非是只讲风月的低俗书籍。想来能通过长姐的考核。   听了这话,英容总算舒展眉头,笑着应允了此事。   嘤鸣今日来,还带了一只金镶玉长命锁,样式上倒也无甚特殊之处,唯独那镶嵌的玉,是和田进贡的羊脂美玉,玉色白皙细腻,宛若女童的肌肤一般。戴在那孩子身上,倒是不错。   刚出月的孩子,小小的一团儿,粉腮嫩脸,奶香扑鼻,端的是可爱。   小永玖也伸着脖子瞧着,瞧了半天,嘴里冒出一句话:“像水蜜桃似的!”   嘤鸣忍不住噗嗤笑了,小孩子,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的确有几分肖似蜜桃呢!   英容亦笑了。   嘤鸣忽的问:“我听说赫舍里氏产后体虚,是否因为之前摔倒见红的缘故?”——为了设那一局,所以让富明不慎推到了弟妹赫舍里氏,致使其胎动见红,险些小产。所以庆哥儿才有理由义愤填膺,进宫状告庶兄。   英容道:“摔的那一下并不打紧,吃了那药,她没几日便能下床走路了。不过是怕惹人疑虑,才躺了几个月。是临盆的时候,孩子难产,所以才伤了身子,虚调养个一年半载。”   嘤鸣点了点头,她对自己的丹药有足够的信心。可赫舍里氏为了做戏,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养胎”——这样一来,孕妇少运动,临盆的时候便没有充足的力气……   英容笑着说:“天天参汤补着,如今气色已经见好不少。前儿,十四阿哥来找庆哥儿,还把赫舍里格格特意带了来,与凤引姊妹叙话呢。”   嘤鸣听得一愣,自己儿子时常出宫溜达一下,她倒是不觉得稀奇,何况平郡王府的太福晋是她嫡亲的姐姐,是琚儿的姨母,他来串门,也是常事。可她没想到,琚儿居然会带侍妾来?   哦,是了,长姐的儿媳妇姓赫舍里氏,琚儿的小妾也姓赫舍里氏,自然是一族姊妹。   嘤鸣忙问:“她们是近支堂姐妹?”   英容摇头:“离得有些远,不过幼时相识,感情似乎还不错的样子。”——的确幼时相识,感情不错,也只是因为同嫁入皇家的缘故。只不过英容并未点明,为了对付文氏的几个儿子,凤引也算是牺牲不少,的确该犒劳一下。这点小心思,做婆婆的英容,还是愿意替她遮掩一下的。   这点小事儿,嘤鸣倒是没太在意,同族姊妹,多来往也没什么,她又不是不近人情。   只不过心下有些觉得奇怪,她这儿子,明明不怎么宠爱小妾,没想到竟也这般贴心地带小妾出来探视同族姊妹。   或许,这是个好苗头。   微微一笑,便不再提此事。   转眼,年关近了,这一年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便是红楼梦前二十回。   而且,这还是曹沾的亲笔手稿!!   嘤鸣收到后那叫一个激动!!   小文子道:“那位曹先生听说是太福晋想要看他书,立刻便日夜赶工,整理出了前二十回,仔细誊抄了一份出来奉上!”   嘤鸣暗道,曹夫人柳氏跑去平郡王打秋风的事儿,看样子曹沾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如此认真誊抄,也算是表达报答之意了。   虽说这只是前二十回的,但也是极为难得了!   要是叫两百年后那些人知道,她手里有一份曹大神亲笔原著手稿,估摸着都得嫉妒疯了!   哈哈!   嘤鸣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得意!   忍不住立刻就一页页翻看手稿,曹大神的字虽算不得名家,却也字字工整端方,可见是誊抄得极为认真!   其实红楼梦她已经读过无数次了,但还是以虔诚的心态,一字一句仔细读完了这二十回。心道,果然和后世的没什么区别。好吧,谁都知道,前八十回都是原著,后四十回才是高鹗续写的。   其实曹大神是将整部红楼梦都写完了的,可惜因为结局和后半部分的内容不符合她那渣龙老公的统治目的,所以一刀切给裁掉了,让人重新续写了一个满意的结局!   其实从前八十回的内容就可以看出,红楼梦的结局,根本不是劳什子的中乡试、沐皇恩,复兴贾府荣耀,而是树倒猢狲散,白茫茫落了个真干净!就如同现实中的曹大神一样,家族本无复兴之望。   这点已经毋庸置疑,可嘤鸣更在意的是贾宝玉特么滴最后跟谁在一起了!!   只可惜,这点迄今为止,曹大神还没写出来呢!!   等更新,果然是一种钻心挠肺的祈盼啊!!   第844章、弘历的花花肠子   手拿着曹大神亲笔二十回手稿,嘤鸣自然爱不释手,又弄脏弄污,便决定自己重新誊抄一遍,那原著手稿就留作收藏,谁也不给看。   既要誊抄,嘤鸣当然要拿出十二分的功底,写的是自己最喜欢也最擅长的瘦金体,一笔笔、一字字抄录,但凡又一个字写得不合宜,便撕了重写。   如此一来,一个时辰,竟只抄录了一回章节而已。   晌午弘历过来的时候,便瞅见嘤鸣伏案上,手执狼毫,正极为投入地写字,甚至都不曾察觉他近了跟前。   弘历倒也耐着性子,等嘤鸣写完了那一张,才开口问:“你这是在抄什么呢?”   乍问声响,嘤鸣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玉管狼毫给丢了!于是,抬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没个声响就进来了,吓我一跳!”   弘历笑道:“是你写得太投入,竟没发现朕进来已久!”   嘤鸣轻轻将狼毫搁在旁边的青玉笔山上,小心地将原稿整理整齐,才道:“我新得了一本好书,正打算誊抄一遍。”   “哦?什么书?”弘历问。   嘤鸣笑着将扉页露出,指着那上头的三个字道:“红楼梦!”   扉页上的确写着这三个大字,字下,还有一行小字:曹沾拙作,敬奉平郡王太福晋懿览。   弘历皱眉问:“曹沾是谁?”   嘤鸣素手纤纤,爱惜地抚摸着上头的字,笑眯眯道:“他是江宁曹氏子弟,福彭的表兄弟。”   弘历低眉沉思:“就是被皇考罢官抄家的江宁曹家?”   ——在圣祖爷一朝,曹氏一族也算煊赫,甚至圣祖爷还将曹氏女抬旗为曹佳氏,许配给讷尔苏为嫡福晋。曹氏一门三代,世袭江宁织造,也算煊赫一时。   可织造局账目亏空巨硕,皇考即位,勒令弥补控亏,曹颙却置若罔闻,皇考一怒之下,便问罪江宁织造曹颙,将其罢官抄家。之后,曹氏一族举族赴京中祖宅安居,聊以度日。   弘历暗想,福彭的表兄弟?那就应该是曹颙之子?年纪上应该也比福彭小不了太多,糟老头子一个了。   弘历心里腹诽人家是糟老头子,却忘了自己比人家更老了。   “写得什么玩意儿?拿来给朕瞧瞧?”弘历扬眉道。   嘤鸣手里攥着原稿,却不舍得给弘历,而是拿了自己刚抄录好的第一回递给了他。   嘤鸣的字,字字娟秀,却也笔锋凌厉,的确叫人耳目一新,弘历暗自点头,赞道:“鸣儿的字又精进了些。”   嘤鸣急道:“谁叫你看字了,内容才是关键!!”   被嘤鸣如此吼了一嗓子,弘历心中甚是不悦,便更加不耐心看这些劳什子内容,一目十行看到底,便撩在一旁,道:“内容?朕看就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嘤鸣脸色一黑,乱七八糟你妹!!老娘严重怀疑你的欣赏水准!!   弘历忽的笑着对她说:“鸣儿,朕瞧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不如回寝殿睡个午觉吧。”   嘤鸣直接翻了个白眼,又叫她午睡!!尼玛能不能换个花招?!   这种话,弘历已经不晓得说了多少次了!   主要是因为小永玖年纪小,晚上睡觉非叫嘤鸣哄着才能入睡,这自然就严重妨碍了弘历的夜间滚床单。弘历又气又恼,可偏生这个儿子还小,不能不能骂的,只能迁就着。结果,弘历就琢磨出个法子,既然晚上不成,那就白天好了!!   于是,弘历便关心起嘤鸣的睡眠状况来了,不管嘤鸣晚上是否睡足了,弘历都是这番论调。你没睡好,你气色不好,你应该去睡个午觉,来,朕陪你去……   然后……   然后事儿还需要多说吗?   起初,看在他憋了许久的份儿上,嘤鸣也就半推半就让他得逞了几回。   尝到甜头的弘历,便开始一次次故技重施、一次次老不要脸……   今儿嘤鸣的心思都在这手稿上呢,正想着多誊抄些,哪里有闲工夫满足弘历的需求?!便冷脸道:“我不困,要睡你自己去睡!”——反正老娘是不会陪你睡的。   弘历笑着道:“反正你也是闲着,就陪朕去里头歇息会儿吧。”   什么“歇息会儿”?!分明是滚会子床单!!   嘤鸣岂会不知弘历的花花肠子?!   嘤鸣道:“谁说我闲着了?我还要十九回没抄录完呢!”   弘历瞥了那厚厚的一沓子手稿,不屑地道:“抄这劳什子有什么意思?你若真想练字,还不如抄抄四书五经呢!”   嘤鸣道:“我对四书五经从来不感兴趣!”——即使闺阁读书的时候,也纯粹是读来应付先生罢了。   弘历好言好气地道:“就算你想练字,也不急于一时!先去里头歇息会,待会儿再练字不迟。”说着,他执起嘤鸣的右手,道:“你看你的手,都磨红了。该歇歇手了。”   嘤鸣瞅着自己葱白似得嫩手,的确被玉管狼毫印下了一道红痕在手指上,唉,皮肤太嫩也不好,看样子她是不是得少吃点雪肌花容丹??   胡乱琢磨着,忽然嘤鸣眼中一亮,“对了,今儿十五,怎么绘儿还没进宫请安?”——照例,每月初一十五,是各家福晋进宫请安的日子,往常这一天,绘儿一大早就该进宫来了。纯惠皇贵妃苏氏去世多年,她没有婆婆,应该不会耽误来海晏堂呀!   如今都过了午了,怎么还没来?   小文子忙上前道:“娘娘方才看书抄书入迷,奴才才没有及时禀报。方才质郡王府便传喜讯进宫了,说是六福晋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所以未能进宫请安。”   “是吗?!”嘤鸣面露惊喜之色。   自乾隆三十年,昭绘小产又失了长子绵聪,便再没有身孕。数月前,永瑢纳了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昭绘还抑郁了好一阵子呢。好在舒舒觉罗氏姿色并不出挑,更是识不得几个字,因此永瑢待她淡淡的。出于安抚心态,永瑢反倒是愈发亲近昭绘。   这一亲近,便怀了身孕。   这一胎,来得倒很是时候!   又要添孙了,弘历自然十分高兴,“之前老三福晋诊出有孕,如今老六福晋也有了身孕,正应了今年的瑞雪吉兆。”弘历不禁看着窗外的白雪皑皑,笑意漫起在唇角眼梢。   烟儿走后,据说永璋很是落寞忧郁,而这个时候,三福晋倒是聪明得紧,趁虚而入,加倍关心体贴永璋。永璋感喟福晋贤惠,便多去了她房中几日,三福晋便怀上了身孕。   而永璋似乎也高兴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要有嫡子了,也是大大的喜事。   第844章、皇孙   因绘儿再度有孕,嘤鸣心情极好,心情好的女人一般就比较容易被男人吃干抹净……   冬日的午后,阳光极好。   寝殿内,因烧足了地龙,倒是十分暖和。   当然了,被窝里更暖和。   嘤鸣腻腻地出了一身汗,弘历心满意足掀开闱帐,赤足下了床榻,唤了太监进来服侍更衣。   弘历对着闱帐中的嘤鸣道:“朕回九州清晏披折子了,你安心睡会儿吧。”   嘤鸣哼了哼了鼻子,吃饱了就走人是吧?!你丫的就是为了滚床单才来的!   弘历神清气爽地走了,嘤鸣也从拔步床上爬了起来,叫春莺给拿了浴袍来穿上,直接便去了浴室,好生泡个澡,这才重新更衣洗漱。   薛嬷嬷炖了虫草乌鸡汤上来,笑眯眯道:“娘娘多喝些,补补身子。”   嘤鸣脸色黑了黑,“难道我很虚吗?!”   薛嬷嬷急忙作势轻击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嘴!娘娘身强体健,自然不虚。不过奴才这不是怕您饿了么!”   嘤鸣嘴角抽搐,饿了?!做了那么多运动,所以你觉得我会饿是吧?   “咕噜噜……”   额……她还真的有点饿了呢。   于是端起那碗乌鸡汤,咕嘟嘟喝了个干净。   宫女画眉手脚伶俐,很快就为嘤鸣梳好了一个家常的两把头,金钗玉簪点缀上去,倒也珠翠满头。嘤鸣再怎么叮嘱了要简单清减些,可也少不得头上被插个十来支首饰。   打开桌上那盒马油膏,嘤鸣剜了少许在手中,让手心热度融化了,然后在细细涂抹整张脸,涂完之后,自然满脸油光可鉴,因此还得细细按摩,让肌肤吸收了才可。   按摩过程中,配合玫瑰花露润泽肌肤,这样才能让肌肤喝饱水。   然后,再往脸上一层层擦上珍珠粉,一直擦到遮盖住肌肤原本的色泽。   四十多岁的女人,还有有着少女一般的肌肤,的确太不可思议了点。因此嘤鸣一直都是涂无数次珍珠粉,以此遮掩。其他嫔妃也是如此,不过人家是遮掩皱纹,嘤鸣是遮掩如玉的嫩肤。   最后,细细描出一双纤长的柳叶眉,再以玫瑰胭脂点唇、两腮晕红、淡扫眼周,这胭脂,即是口红,又是腮红,还能做眼影用。只不过需要慎用分量罢了,尤其是后两种功效,涂多了,便成了乡下媒婆一般俗不可耐了。   这样的浓妆,嘤鸣化了多少年了,自然能把握好分量。   一张铅华容颜,便清晰地倒映在了镜中,靡颜腻肌、浓桃艳李,微微一笑,妩媚自生。   薛嬷嬷笑着道:“娘娘上妆后,果然雍容华贵。”说着,便奉上一双金累丝东珠耳环。   嘤鸣看着这对东珠耳环的分量,就忍不住嘴角抽搐,摇了摇头,伸手拿了那双红翡翠桃心耳环,飞快戴好。   薛嬷嬷仔细端详了片刻,便点头:“红翡翠也好,颜色红润,很趁娘娘的气色。”   嘤鸣叹着气,无奈摇头。薛嬷嬷喜好华贵艳丽的首饰,恨不得把她脑袋整成移动珠宝展!   冬日冷肃,除了赏梅,倒也没什么乐趣。   在冬雪渐渐消融的季节里,她总算收到了烟儿的来信。   那是从科尔沁草原上寄来的信件,来送信的是一只雪白色的海东青——烟儿果然最喜欢白色,就像他之前养过那只雪獒一样,这只海东青的毛色也是纯白无暇。   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   何况纯白的海东青极为稀有,是海东青中的极品。   烟儿年前北区,游历锡林郭勒、科尔沁诸草原,偶见此海东青,便见猎心喜,将其狩得,驯服己用,充作信使。   信中漫漫倾谈,细细讲述了他半年来的所见所闻,讲述了大草原上的风光,嘤鸣看了之后,不禁心生驰往。   读罢了书信,便将自己亲手抄录的二十回红楼梦绑在海东青爪上,让他捎去给烟儿观摩。   嘤鸣已经抄写了好几份了,琚儿瑶儿都有,烟儿自然也少不了他的份儿。   如此一来,巴巴盼着更新的,便不止她一个人了。   嘤鸣恶趣味地嘿嘿笑了。   乾隆三十四年的春夏之交,循亲王府与质郡王府先后传来得嫡子的喜讯,永璋嫡子被弘历赐名绵怙,永瑢嫡子赐名绵兴。   得子之后的三福晋阿鲁特氏腰杆明显挺了起来,过了百日,还特意抱着绵怙去纯惠皇贵妃牌位前告祭。平日里,逢人便说自己对得住皇贵妃了。   相比之下,生了绵兴的昭绘便低调多了,这个孩子于质郡王府而言,只是锦上添花。何况,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也突然有了身孕,昭绘的眼珠子自然多盯着舒舒觉罗氏了。   舒舒觉罗氏一直不甚得永瑢喜爱,但好歹是著姓大族出身,还是上了玉牒的侧福晋。昭绘有孕期间,不能侍奉永瑢。永瑢自然多去了舒舒觉罗氏房中二三日,就是这二三日累积,结果在绵兴降生之后,舒舒觉罗氏便爆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舒舒觉罗氏倒是聪明,生生瞒到昭绘临盆后,才说出自己的身孕。一则昭绘有孕的时候,她不敢给嫡福晋添堵,二则,也是生恐昭绘害她,才紧紧捂着。   弘历对此很高兴,他总忍不住说,自己这么多儿子,没有一个子嗣丰盈的。长子永璋,至今也只有嫡子绵怙与庶子两个儿子罢了,出继为履亲王的永珹更是只有一个嫡子绵惠!   永瑢略好些,有绵爱、绵兴两个嫡子。   八阿哥永璇,去年才刚得子绵志,而且还是侧福晋所出。   十阿哥永琳,成婚多年,只嫡福晋章佳氏给他生了一女,连个儿子都没有,反倒是叫弟弟永瑆给反超了,永瑆福晋富察氏也是去年生子绵勤,如今已满周岁。   至于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虽然都已经成婚,但都尚无子息。   再加上永璜的遗子绵德、永琪的遗子绵毅,弘历至今为止,也只有九个孙子,比儿子的数量都少!   弘历难免有些心急,所以一到选秀年一个个儿子,谁都少不了被赐婚。   比弘历更心急的,是怡贵妃和庆妃二人,怡贵妃的儿媳妇章佳氏自打生了长女之后便没了动静,怡贵妃明里暗里没少督促,助孕补身的药也叫太医给开了不少了!她盼孙儿可是盼了不知多少年了!永琳已经年过二十,竟还没有儿子,怡贵妃急得抓肝挠肺。   庆妃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十三阿哥才刚新婚一年,嫡福晋姓钮祜禄氏,其父官居正二品总兵,长相也颇为出挑,婚后夫妻感情也还不错,但就是没有喜讯。庆妃平日里没少嘀咕愉妃的大孙子怎么怎么可爱……那意思,是暗示自己的儿媳妇,你也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唉,十福晋和十三福晋的压力都不小啊……   第845章、倒苦水   乾隆三十六年,又是三年一选秀的年份。   怡贵妃已经明话说了,要给自己儿子多纳几个侍妾,满军旗汉军旗无妨,但一定要屁股大好生养。   庆妃的要求也差不离,她想给儿子纳个侧福晋,再选两个侍妾。   嘉贵妃最是泰然,她三个儿子府上,一家一个大孙子,比起怡贵妃和庆妃,她觉得自己有福气。不过还是嫌孙子少了些,也禀了嘤鸣,请她这个嫡母看着一家赏赐几个侍妾也就是了。   宫中这么多老牌嫔妃,独属已故的纯惠皇贵妃苏氏孙儿最多,她有两个儿子,孙子却有四个,生生比生了三个儿子的嘉贵妃孙子都多一个。   所以今年,嘤鸣就没往循亲王、质郡王二府上赐人。——去年,永瑢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生了一女,昭绘欢喜坏了,因此甚是善待她们母女。这样的状况,嘤鸣巴不得继续保持下去。   难得弘历今天也没做出硬性要求,因为弘历更关心永琚和永瑶的嫡福晋人选。   永琚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永瑶也十四了,在这个时代,都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比起那些孙子,弘历更盼着抱个嫡子嫡孙!   永瑶已经从兰台学宫毕业,六岁的小永玖正好到了入读的年纪,不过他没有去兰台学宫,而是被弘历安排去昌平学宫读书。其实倒是差不离,距离上稍微远了点,不过有绵惠、绵爱两个侄儿一块去读书,倒也不怕没伴儿。   “这回秀女中,倒是有几个家世门第佼佼的,从中挑选一个温厚贤德给琚儿做嫡福晋。这点我倒是不反对。只不过,永瑶才十四岁,性子也太孩子气了些,不如等下回选秀,再给他挑嫡福晋吧。”——嘤鸣不乐意自己儿子太早结婚。十四岁的小毛孩子,娶毛老婆呀!即使是永琚,也小了点。   弘历摇头,正色道:“正因为太孩子气,才更应该早些成家立业!娶了福晋,自然会稳重些!”   这套歪理,把嘤鸣堵得一愣一愣的,愣是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了!   “对了,明德前儿求朕将庶女昭绾许配琚儿做侧福晋,朕已经允了。”弘历淡淡道。   嘤鸣眼睛瞪圆:“你怎么能允了?!!好歹该提前问问我吧?!”——三年前,嫂子芝兰就提过这事儿了,嘤鸣当时敷衍了过去,其实她是根本不想答应!如今昭绾已经十五岁了,也也是参选秀女之一了。她原本打算许配给寻常宗室子弟为正室,也算不辜负了。   没想到她那老哥,竟然避开她,直接去求弘历!!   麻蛋,修齐是知道她不允,才去攻略弘历是吧?!真是个老狐狸!!   弘历道:“明德只求侧福晋之位,朕也着实不好拒绝。”   嘤鸣愁得皱起眉头,“可万一琚儿不喜欢……”   弘历笑了,“琚儿和昭绾从小便相识,昭绾长相也出挑,琚儿怎么会不喜欢呢?何况,朕也问了琚儿了,琚儿说自己愿意纳昭绾为侧室。”   嘤鸣撇了撇嘴:“他只是不好意思拒绝罢了!”   弘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鸣儿,你不喜欢昭绾?”   见了没几面,倒也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若说不喜欢,这也算是拒绝这桩婚事的一个理由了。   嘤鸣暗忖着,便点了头:“我的确不大喜欢那丫头。”   弘历有些觉得奇怪:“这是为何?那可是你亲侄女。”   嘤鸣笑着道:“我有好几个亲侄女呢,但这些年来,唯一趁眼的,也就只有绘儿。”——这倒是实话。   弘历道:“明德只有那么一个嫡出的女儿,剩下的都是庶出,才德气度有所不及,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嘤鸣淡淡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昭绾,她性子畏畏缩缩的,不像纳兰家的格格。”——当年,她这一辈三姐妹,虽然性情各异,却没有一个是畏畏缩缩的。而绘儿的性格,所似长姐英宛几分,所以嘤鸣格外青睐。   弘历沉吟片刻,“左右只是叫琚儿纳她为侧室,你若不喜,日后叫她少来请安就是了。”   嘤鸣蹙了蹙眉头,“倒也不全是因为不喜欢她的性子。昭绾好歹是我侄女,我也不愿意亏待了她。可她的出身,让琚儿娶她为嫡福晋,你必然不允,可若为侧室……”   嘤鸣幽幽一叹,“这回选秀,琚儿也该娶嫡福晋了。一嫡一侧两个福晋进门,日后势必相争,到了那一天,你说我该向着谁?!”   弘历笑了:“你想得太多了!”   嘤鸣撇嘴:“不是我想得多!你且看看你前头几个儿子府上,那家少得了妻妾争锋?!尤其是嫡福晋与侧福晋之间!”   弘历沉默,这些事儿,他自然也知道,只是懒得理会自己儿子们后院的鸡毛蒜皮小事儿罢了。   嘤鸣满腹怨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开了话匣子:“日后,琚儿的后院,必定也是如此!到时候,儿媳妇跟侄女起了冲突,我若是向着儿媳妇,哥哥嫂子肯定要怨我不护着自家人!可我若向着侄女,便是乱了嫡庶尊卑!!当年,孝敬宪太后一味护着自己娘家侄女,以至于乱了妻妾嫡庶尊卑,早年后宫纷乱,泰半因此!我可不想这样儿!”   弘历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若实在不乐意,这事儿就算了。”——毕竟他还没下旨,收回已出之话,虽然不大好,但也总比日后让鸣儿两下为难来得好。对于孝敬宪太后姑侄,弘历心中也着实厌恶得很。心中只有娘家,没有夫家,皇考娶了这样的妻子,九泉之下,是否也后悔过?   鸣儿虽然也爱护娘家亲眷,但在鸣儿心中,还是夫君儿女更重要些。想到此,弘历心中大是安慰。   听弘历如此说,嘤鸣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昭绾好歹是我亲侄女,我会给她配个好去处的。”说着,嘤鸣忽然脑中一亮,“对了,平郡王府的九阿哥诚明,年纪与昭绾相近,如今孝满三年,也该娶妻了。”   言明是福彭的庶子,前头那些已经成婚的庶兄们都搬出了平郡王府,但后头那些小的,还留居在平郡王府。   第845章、指婚   福彭统共有十三个儿子,其中九阿哥诚明十七岁,生母只是福彭的一个侍妾。前儿长姐英容也进宫说了,请求给这个庶子指婚。长姐特特跑这一趟,也是因为诚明自幼丧母,英容看他可怜,所以就抱到膝下抚养。虽比不得亲生的庆明,但英容也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了。   “诚明?”弘历微微沉吟。   嘤鸣笑着说:“那孩子虽然还没有爵位,但长姐跟我说了,读书骑射都不差,通过考封不再话下。”——平郡王府的教育还是不错的,前头那些成年的庶子,全都通过了考封,没道理诚明通不过。   凡亲王以下庶子,满二十岁,需参加宗人府考核。考的是翻译(翻译满语和蒙古语)、骑射、八股这三门课程。成绩分优、平、劣三等。皆优者,始受应封之爵。两优一平者,降一等;一优二平者、二优一劣者,降二等;三平、一优一平一劣者,降三等;一优两劣、两平一劣、一平两劣及全劣者,皆停封。   何为应有之爵?说起来还有点复杂,总之都是不入八分以下的小爵位。   单以郡王来论,其中嫡长子袭爵,其余嫡子的应有之爵则奉恩辅国公,侧室子应有之爵是不入八分辅国公,姬妾庶子则是镇国将军。当然,前提是你得考核全优,才能得到应有爵位。   不过大清开国以来,还没出过这样有出息的宗室子弟呢。   以诚明为例子,他若全优,爵位就是镇国将军。若两优一平,降一等,就是一等奉恩将军;若一优二平者或二优一劣,则降二等,也就是二等奉恩将军;若三平或一优一平一劣者,则得三等奉恩将军爵。   简单来说,就是考试成绩越好,爵位也就越高。考核成绩是分五等的,前四等都算合格,第五等直接停封。   这种考封制度,大大降低了有爵宗室子弟人数,不至于像明朝似的,王爵泛滥,使得国库不堪支付如此庞大的俸禄。在清朝,连庶出王子,都得好好读书习武,才能得个低等爵位,其他人就更是不用说了。   所以,也早就了一大群的无爵位的黄带子,整日提笼架鸟,无所事事。   翌日辰时,承恩公夫人芝兰火急火燎递了牌子进宫。   “娘娘,昭绾是哪里做错了吗?本来说得好好的,要许给十四阿哥做侧福晋的,怎么突然就改了?”芝兰脸上愁苦怨怼交杂。老爷厚着脸皮,跟皇上求了,皇上也允了。可一转眼,皇上又说,皇后不允,这事儿就算了,会给昭绾另作指婚。所以老爷叫她进宫问个究竟。   嘤鸣轻轻一叹,道:“嫂子,昭绾许给琚儿,对你有半分好处吗?”   芝兰一愣,忙问:“主子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淡淡道:“字面上意思!昭绾毕竟不是你亲生的,她将来若是荣耀了,地位尊崇了,难道你乐意反过来给她磕头请安吗?”   芝兰不傻,立刻就听懂了嘤鸣的意思。十四阿哥将来注定是要继承大统的,昭绾哪怕是给他做侧福晋,将来至少也是妃位,若有所出,封贵妃也不是没有可能。若真有那一日,她的确得反过来给庶女磕头请安。   想到这些,芝兰倒是平静下来了,却有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可是,这是老爷的意思……”——芝兰是个三从四德的女人,想来不敢违拗丈夫心意。   嘤鸣轻轻一睨,道:“他什么意思,我心里清楚。纳兰家已经是后族,哥哥却还是不满意,还想让纳兰家再出一个皇后!”   芝兰一个激灵,急忙道:“老爷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亲上加亲罢了,只想把昭绾许给十四阿哥做侧福晋罢了。”   嘤鸣“嗤”地笑了,“我自己的亲哥哥,我清楚得很!嫂子不必为他遮掩了!”——昭绾是庶出,自然只能为侧室。但修齐的意思,决计不是想让女儿永远为侧室。她就是由妾妃晋为皇后的,这就表明,身在侧位,未必没有机会夺取正室之位。   可那样一来,琚儿的后院,必然永无安宁。   她是心疼自己儿子,同样也不想自己日后陷入两下为难中。   “你只管跟他说,这事儿我不同意,让他死了这份儿心!”嘤鸣冷着脸道。   芝兰心中满是纠结,便道:“可是昭绾和十四阿哥,自幼青梅竹马。”   嘤鸣撇嘴哼了一声,青梅竹马个毛?她是没看出来永琚那点喜欢昭绾了,至于昭绾……只是个没主见的丫头罢了。   嘤鸣便道:“我已经叫人传来昭绾过来,倒时候亲自问问就是了。”   话刚落音,小文子便进来禀报:“主子娘娘,五格格都到了。”昭绾是修齐的第五女,所以是纳兰家的五格格。   如今十五岁的昭绾,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更显秀雅娇柔,只是举止还是有些怯怯的。他穿一身水粉色缠枝莲旗服,忙快步上前,跪下磕头请安:“主子娘娘万福金安。”   嘤鸣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道:“昭绾,本宫打算将你许配给平郡王府的九阿哥诚明为妻,你可愿意?!”   听了这话,昭绾先是一呆,然后忍不住急忙去看自己的嫡母承恩公夫人芝兰。   芝兰扯出个笑容,道:“你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回答。”   昭绾垂下头:“我……我……”她咬着嘴唇,眼中满是茫然。   嘤鸣继续道:“诚明今年十七岁,读书骑射都是上佳,通过考封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他人品相貌都不差,上头的婆婆又是你嫡亲的大姑母,嫁过去便是正室嫡妻,自是不必担心受欺负。”   听了这番话,昭绾眼中忽见亮色,便道:“请娘娘做主既可,昭绾没有什么异议。”   嘤鸣笑了,昭绾是受修齐安排,才与琚儿相识,彼此之间着实谈不上什么有感情。昭绾一母同胞的姐姐昭绣也是嫁了个寻常宗室子弟,日子过得不错,夫妻和顺。昭绾看在眼里,如何能不羡慕呢?   琚儿贵为皇子,的确比寻常宗室子弟高贵得太多,可前提得是能给他做嫡福晋才是。做侧福晋,也只是名分上好听些,而且琚儿今年也要娶嫡福晋了,上头面对一个大妇,日子必然不好过。   昭绾没那么大的野心,她只是想跟自己姐姐似的,跟夫君举案齐眉、琴瑟和弦。   何况,昭绾是见过诚明的,诚明虽非大姑母亲生,但也是她的表哥,其人和煦亲善,平易近人,不会像十四阿哥那样,叫她觉得高不可攀。   昭绾自己都点头了,芝兰便也没再说什么。   嘤鸣生恐自己哥哥再闹什么幺蛾子,便让弘历早早下了赐婚的旨意。   如此,一桩心事算是了了,她也可以安心挑选儿媳妇了。   第846章、阿烟阿柳   永琚的阿哥所中,两个侍妾俱是欢喜坏了。   承恩公府的五格格昭绾,作配平郡王府九阿哥诚明,这道圣旨一出,赫舍里澜玉最先得到了消息,是她的堂姐、平郡王福晋赫舍里凤引进宫告诉她的。   赫舍里澜玉立刻便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崔佳菱嫣。   永琚这两个侍妾,平日里虽然少不了拈酸吃醋些,但还算相处和睦。如今永琚眼看着要娶嫡福晋了,二人倒有几分联手之势。   崔佳菱嫣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惊喜异常:“妹妹说的可是真的?纳兰家的五格格不是要许给爷做侧福晋么?”   赫舍里澜玉笑着说:“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何,只听说是皇后娘娘不答应。”   崔佳菱嫣一脸惶惑:“这种好事儿,皇后娘娘怎么会不答应呢?”——皇后姓纳兰氏,怎么会不照顾娘家侄女?   崔佳菱嫣是怎么也想不通,便索性不想了,她笑着说:“不管怎么说,这对咱们,是一件大好事。”——不但日后少了个分宠的人,更是少个人占着侧福晋的位置。   赫舍里澜玉叹道:“就是不晓得,嫡福晋会是哪家的格格。”   崔佳菱嫣也渐渐敛了笑容,“必定是著姓大族的格格,家世门第不消说,才貌德行也必得是一等一的。前儿,我去庆妃娘娘那儿,听庆妃娘娘说,这次秀女中的佼佼者,当属总督桂林嫡长女伊尔根觉罗氏、理藩院尚书阿奇格之女瓜尔佳氏,还有承恩公的孙女佟佳氏,爷未来的福晋,想来便是其中之一了。”   赫舍里澜玉道:“不知这几位格格性情如何,是否好相与?”   崔佳菱嫣轻轻摇头,“这个我就不晓得了……”旋即,她又忽然道:“只不过我听说,那个瓜尔佳氏美如冠玉,堪称绝代,论姿容是本届秀女中的佼佼者。而佟佳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也是个娴静秀丽美人儿。”   听了这话,赫舍里澜玉不禁微微叹息,眼中满是忧虑。   海晏堂。   嘤鸣已经把秀女们的资料看了个差不多,挑了其中上佳的,单独列在册子上,递给永琚和永瑶看,“你们俩的嫡福晋,必然得从这里头选。”   永瑶撇撇嘴:“光看名单有什么意思?不亲眼瞧瞧长相,谁知道好赖?”   嘤鸣哼了一声,“怎么?你还想去聚秀馆瞧瞧不成?!”——聚秀馆是秀女们学规矩的地方,无帝后召见,秀女不得出,外人也不得进去。永瑶即使是皇子,也不能坏了规矩。   可是永瑶却眼睛一亮,“皇额娘的主意太好了!儿子就该进去瞧瞧才是!”   这话一出,没等嘤鸣训斥,做哥哥的永琚就瞪了他一眼:“十六弟,别胡闹了!”   永瑶孩子气地哼了哼鼻子,“我怎么胡闹了?!是我要娶福晋了诶,我总得看看长什么样儿吧?”   永琚道:“你是阿哥,跑去聚秀馆,那可是坏了规矩的!”   永瑶嘻嘻一笑,“那简单,我换身衣服去不就得了?”   永琚听得一愣:“换身衣服?什么意思?”   永瑶瞄了一眼站在嘤鸣身边的太监文瑞,“我可以扮成小太监,混进聚秀馆呀!”   永琚愕然,瞪圆了眼珠子,“十六弟,你开什么玩笑?!”   永瑶正色道:“我没开玩笑!十四哥,我是认真的!”说着,他起身,掸了掸衣袖,“而且,我这就要去!”说罢,永瑶如脚底抹油一把,刺溜便跑得不见了踪影,徒留下嘤鸣与永琚母子面面相觑。   永琚回过神儿来,便急忙道:“皇额娘,您可得赶紧拦着!”   嘤鸣摆摆手:“罢了罢了,他是性子,你又不是头一天才晓得,由着他胡闹去吧!”   永琚急得跺脚:“这怎么成?若是叫汗阿玛知道……”   嘤鸣笑着道:“肯定会把他训得跟孙子似的!”   永琚嘴角抽搐。皇额娘,您还是真实幸灾乐祸啊……   永琚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自己那孩子气的弟弟,转而问:“皇额娘,昭绾真的是自己要嫁给诚明?”   嘤鸣挑了挑眉梢:“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问她!”   永琚长长吐出一口气,“若真如此,那就由着她吧。”说着,他微微有些诧异,“我还一直以为昭绾是喜欢我呢,没想到……她、她是什么时候喜欢诚明的?儿子怎么不晓得?”   嘤鸣呵呵笑了,“她未必是喜欢诚明,只不过诚明能娶她为妻,你却不能。”   永琚一愣:“昭绾是不愿为侧福晋?”   嘤鸣叹道:“她那怯懦的性子,的确不适合给你做侧福晋。”   永琚沉默了片刻,便摇了摇头:“她是怕受欺负?这实在是多虑了,昭绾表妹可是阿烟的亲妹妹,我怎么可能叫旁人欺负了她去?”   嘤鸣瞬间傻眼,“什么??!阿烟的亲妹妹?!”嘤鸣不由囧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永琚抬头看着自己额娘,“难道不是吗?阿烟跟阿柳长相那般相似,他们难道不是双生子吗?若非是双生子,否则舅舅岂会不认亲子?!”   嘤鸣这下子总算明白了,在这个时代,双生子是不吉之兆,所以永琚便脑补出了修齐弃子的合理原因!!   嘤鸣那叫一个无语凝噎!!   “烟儿不是你舅舅的儿子!她是我捡来的!”嘤鸣十分严肃认真地道。   永琚有些懵,“可是、可是阿烟和阿柳长相那么肖似……”   嘤鸣只得道:“就是因为肖似,我才觉得有缘,所以才收养了烟儿!可烟儿真的不是你舅舅的儿子!!”   永琚突然间有点消化不了这个说法……   阿烟不是明德舅舅的儿子?也就不是昭绾、阿烟一母同胞的兄弟?!!   一切都是他猜错了?!   “你要实在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烟儿!我想,等你成婚的时候,他应该会回来的。”——这几年,烟儿一直漂泊在外,虽然市场有书信回来,但他们母子已经有将近三年未见了。也不知道他是否长高了,他现在的肉身已经十九岁了呀……   听了这话,永琚不禁一喜。阿烟会回来参加他的婚礼吗?   因为三哥的追求,阿烟选择离开躲避,为此永琚心中甚至有些埋怨永璋。   第847章、林妹妹   聚秀馆。   当年的合欢树,如今更加繁茂葱茏。层层叠叠的羽叶,细细密密的绒花,阳光细碎若金子自枝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午后歇息的时辰,三三两两的秀女俱在合欢树下,一个个笑靥娇嫩,软语莺啼。   本届秀女中,姿色佼佼的实在不再少数。   满军旗秀女中,姿色最艳丽,当属瓜尔佳氏,一颦一笑,端的是媚然动人,但略显轻佻。相比之下,总督桂林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反倒显得大气优雅、雍容沉静。而承恩公的孙女佟佳氏,亦是钟灵毓秀之姿,鸭蛋脸、杏子眼,温婉中带着几分可爱可亲。   此三人,无论家世门第、姿色容颜,都是满满军旗佼佼者。   相比满军旗,汉军旗秀女能留到最后,留宫学规矩的,便寥寥无几,统共也就十来个秀女。此刻在合欢树下乘凉的便有三四个,虽不说何等国色,却个顶个娇嫩柔婉、惹人怜爱。   不远处的假山后头,探出个模样俊俏小太监,一身青灰色太监服,眼珠子滴溜溜转,打量着合欢树下的那些秀女们。秀女们衣襟上都佩戴身份牌子,一目了然。永瑶看在眼里,把漂亮的都记在心里。   这小太监,便是永瑶。他倒是麻利,立刻便寻来了合身的太监服。却把贴身侍奉的太监小秦子急得不行,他忍不住哀求道:“爷,您都瞧见了,咱们赶紧回吧!”——若是上皇上知道了,他的屁股肯定要开花了。   永瑶却看得正带劲儿,哪里肯离开,回头瞪了他一眼:“你闭嘴!”——偷窥是一种暗爽,永瑶那叫一个心潮澎湃。   那个瓜尔佳氏好漂亮呀,比皇额娘身边的绣眼都漂亮,哦不,绣眼现在是小永玖身边的宫女了。   还有那个伊尔根觉罗氏气度万千,可惜不是我的菜,配给十四哥好像蛮不错的哟!   那个佟佳氏肌肤当真白嫩,捏一下一定很舒服……   永瑶心里不住地歪歪着,目光渐渐转移到了角落里那几个汉军旗秀女身上,咦,这几个生得都好漂亮呀!还有一个背对着她静立在合欢树下的,虽看不到容颜,但那倩影纤细袅娜,一身素净的天水蓝色旗服,甚是清雅。   忽的那天水蓝衣服的秀女,突然抬起了右手,那手,雪白细腻,手指纤长如玉,就那样轻轻舒展开,接住了一朵蹁跹落下的合欢花,那粉嫩的绒花落在她的手心,格外显得那只手秀美绝伦。   永瑶心想,连手都这么美,人一定更美……   正这么想着,汉军镶蓝旗秀女阮欣然盈盈走来,扬声唤道:“林妹妹!”   这一声林妹妹,叫永瑶心中一个激灵。他忽然想起了去年冬天一件事,那是个雪花簌簌的早晨,他与十四哥一起结伴去海晏堂给皇额娘请安。   皇额娘便问他们,若换了是你,你会娶宝钗还是黛玉?!   当时,永琚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若一定要要从二人中选一个,那还是选林黛玉吧。薛氏是商贾之女,娶回来实在太丢人了。不过林黛玉也不好,病怏怏的,如何能延绵子嗣?”   嘤鸣微恼,便问:“这本书里女子,难道没一个你瞧得上的?”   永琚笑道:“史湘云不错。”   嘤鸣一脸纳闷,“她?为什么?”   永琚道:“史湘云是公侯世家之女,大家闺秀。性情爽直,身子也健康。是娶妻的最合适人选。”   永瑶当时就嘀咕了一句:“可她父母双亡……”   永琚挑眉道:“林黛玉难道不是父母双亡?薛宝钗不也是丧父?这点上,三人差别不大!”   永瑶被自己亲哥哥噎了够呛,气得两腮都鼓了起来。   嘤鸣便又问永瑶:“那你想娶哪个?宝钗?黛玉?还是湘云?”   永瑶眼珠子立刻亮晶晶的:“当然是林妹妹了!儿子将来就要娶林妹妹那样的女子为福晋!”   旁边的永琚无奈地摇了摇头。   嘤鸣却笑靥灿烂。   脑子里回想着当初的话,永瑶眼睛分毫不眨地看着那个“林妹妹”盈盈转过了身来,顿时,他眼睛瞪大,眼瞳亮晶晶的。   那“林妹妹”,衣襟上佩着的身份牌子上,正写着汉军镶黄旗从三品光禄寺卿林至善之女林氏。   这林氏,生得宛如含苞待放的水仙,脸塞远山芙蓉,唇若红梅一点,蛾眉皓齿、仙姿玉色,气度出尘,眉宇间更别有一股子书卷气息。她身段袅娜娉婷,盈盈细步,如弱柳扶风,颇有几分怜人。   同是姓林,同样的气度,不禁叫永瑶看得神色一痴,心弦为之一动。   理藩院尚书之女瓜尔佳氏瞅见汉军旗秀女中,竟有个容色能与她媲美的,俏脸登时有些异样,便对身旁的佟佳氏道:“佟妹妹,你瞧那边那个林氏,长得甚是如花似玉呢。”   佟佳氏是承恩公的孙女,长相温婉可人,她含笑道:“只是个汉军旗秀女而已,姐姐不必介怀。”   “是了,只是个汉军旗……”瓜尔佳氏笑了,汉军旗秀女如何能与满洲八旗格格相比呢?   佟佳氏低声道:“我听说,这回选秀,是要给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三位阿哥指婚嫡福晋呢!”说着,佟佳氏脸蛋飞霞,露出羞涩的神情。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十四阿哥和十六阿哥可都是中宫嫡出,听说长相也甚是倜傥。不过十五阿哥就差了些,不但是妾妃所出,而且听说长相也痴肥……”   佟佳氏急忙道:“这些置喙皇子阿哥的话,姐姐还是慎言得好。”   瓜尔佳氏急忙住了嘴,她尴尬地笑了笑,“对了,就是不晓得这回是否会有‘上记名’的秀女。”——上记名,便是留在宫里侍奉皇帝的。   佟佳氏摇了摇头:“宫里十多年都没进过新人了,只怕这回也不会。”说着,佟佳氏微微一笑,“就算真的有‘上记名’的秀女,也不会是我。我的辈分,比皇上低一辈儿呢。”   ——如今的承恩公,是庆复之子,庆复就是被皇帝宰了的那位舅姥爷,如今佟家的承恩公,论辈分便是皇帝的舅舅,佟佳氏是承恩公的孙女,论辈分与阿哥们是一辈儿的。而承恩公府,正是希望孙女被许配给皇子,最好是嫡长皇子十四阿哥,若求不得,十六阿哥也是上上之选。   第847章、娶林妹妹为嫡福晋   其实有没有“上记名”,瓜尔佳氏倒不十分在意。毕竟皇上都年逾六十了,她也不愿意留下来伺候个糟老头子。   当然了,糟老头子这种说法,瓜尔佳氏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瓜尔佳氏暗自扫了一眼周围的一众秀女,有资格被指婚给皇子的,除了她与佟佳氏,便总督桂林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了。伊尔根觉罗氏家世门第与她相当,但同族堂姐早年许配给了四阿哥,如今已经是履亲王嫡福晋,如今选秀,怕是助益不少。   瓜尔佳氏心想,自己和伊尔根觉罗氏一样,都已经十六岁了,与十四阿哥同岁。而佟佳氏才十三岁,正是婚配十六阿哥的最佳人选。而她,若是不能指婚给十四阿哥,只怕皇后也不会选个她这个大两岁的秀女,许给十六阿哥……   她不禁暗暗心焦,伊尔根觉罗氏于她而言,可是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啊!   而且伊尔根觉罗氏处处谨慎,只怕也很难有机会下手……瓜尔佳氏不禁心中躁乱。   这时候,聚秀馆的管事嬷嬷扬声道:“请小主们回房拾掇一下仪容,还有两刻钟便要开始学规矩了!”   听了这话,秀女们都止了谈说,忙三三两两结伴回了屋内。满军旗秀女在前,汉军旗秀女们随后。   而假山后的永瑶也终于等到了几回,那位“林妹妹”拾了几朵合欢花装在香囊中,故而耽误了几步距离,生生落在了最后头。   永瑶趁机,压低了声音唤道:“林妹妹——”   那林氏一愣,忙四下张望,到底是谁在唤她?   “林妹妹,这边!”永瑶急忙挥舞着手臂。   林氏顺着声音望去,不禁美眸一滞,是个小太监??照理说,被个太监唤作“妹妹”,林氏该不高兴才是,可架不住永瑶长相白嫩可爱,是个俊俏小生,而林氏脾性温婉,便只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细步盈盈走到假山跟前,她含笑带嗔地看着这个小太监,问道:“你唤我‘妹妹’?你有年岁大吗?”   永瑶笑嘻嘻歪着脑袋我:“我十四岁了,是颁金节出生的。”   林氏笑靥如花,“我也是十四岁,不过是四月初九的生日,比你大半岁,你得叫‘林姐姐’才是。”   永瑶立刻撅起嘴巴:“不要!我就要叫你‘林妹妹’!”   林氏心觉好笑,这是哪里来的小公公,这般有趣?明明比她小,却要叫她妹妹。   永瑶看着林氏的笑靥,心跳都快了几分,他探着脑袋问:“林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秀女的衣襟上虽然都佩着牌子,却只写了哪一旗、父亲是谁、姓氏为何而已,并不会写上名讳。   问女子名讳,其实是一种很无礼的举止。闺阁女子的芳名,除了自家亲眷,便只能告诉夫君知晓。可永瑶现在只是个“小太监”,太监又不算不得男人,自然无须忌讳什么。   何况林氏瞅着这个小太监生得漂亮,人也亲切可爱,便笑着道:“我叫林晞露。”   永瑶暗自一想,便道:“是取自‘蒹葭萋萋,白露未晞’,对吗?”   林晞露神色一滞,太监不都是不识字的吗?怎么这个小太监竟还读过诗经?!林晞露不禁觉得讶异。   永瑶又笑嘻嘻道:“林妹妹,你可有表字?”   林晞露摇头,纵然林家是书香门第,但一介女子,哪里有什么表字?   永瑶便道:“‘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不如你的表字,便叫‘湄之’吧!”   听了这话,林晞露面带嗔怒,表字素来是父兄长辈才有资格取,一个素昧平生小太监竟给她取字……林晞露心中甚是不悦。   这时候,小秦子苦着脸冒出头来:“爷,您再不走,只怕就要被人发现了!”   林晞露登时妙目发怔,这个小太监……头上戴着七品的顶戴,分明是个首领太监!可这个首领太监却唤那个小太监爷……   宫里头能被唤作“爷”的,也就只有极为皇子阿哥了!   林晞露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怪不得这个“小太监”举止这个大胆……   永瑶怒瞪小秦子:“不是叫你闭嘴吗?你又跳出来聒噪什么!”数落了小秦子一通,永瑶又笑着对林晞露道:“林妹妹,你等着,我一定娶你!”   留下这句话,永瑶哆哆哆跑得没影儿了,徒留下林晞露,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她猜得没错,这肯定是哪个阿哥。   方才她也有听到伊尔根觉罗氏与佟佳氏的谈话,如今适龄的阿哥,只有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三人,而十五阿哥痴肥,明显不符合。所以,那个扮作小太监的,不是十四阿哥便是十六阿哥?   他说他十四岁,年龄相符的,自然便是十六阿哥了。   十六阿哥——爱新觉罗永瑶。   林晞露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十四阿哥长相俊秀,又是中宫嫡出的阿哥。   “娶我?”林晞露露出苦涩笑容,娶她做侧福晋么?不,应该说是纳她做侧福晋吧?   她是汉军旗,父亲官职虽然还算不错,但还不够资格给嫡出皇子做嫡福晋的。   可想着十六阿哥那张笑脸,林晞露不禁踟蹰迷茫了。给皇子做侧福晋,的确也算得上荣耀,但是她从未想过为妾室……而侧福晋,可不就是妾吗?   林晞露叹息着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本来就由不得她做主。就算十六阿哥喜欢她,兴许皇后娘娘根本瞧不上她一个汉军旗秀女,只怕会觉得做侧福晋她都不配呢。   心中带着这份惆怅,林晞露久久伫立假山石旁。   海晏堂,嘤鸣才刚午睡醒,便看到永瑶穿着一身太监服便冒冒失失闯了进来,“皇额娘,我要娶林妹妹!!”   嘤鸣登时困意全消,满脸黑线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林妹妹是书里的人,老娘可没法给你大变活人!!“   永瑶笑着:“不是那个林妹妹!是林晞露林妹妹!“   嘤鸣懵了:“林晞露是谁?!”   “她是从三品光禄寺卿林至善之女!皇额娘,我要娶她做嫡福晋!”永瑶兴致冲冲,手舞足蹈。   嘤鸣瞅了瞅自己儿子身上的穿着,瞬间明白了个透彻,合着这小子果然跑去聚秀馆参观秀女了!而且还给自己相中了未来媳妇!   第848章、考校秀女   “林至善之女林晞露?”嘤鸣喃喃念叨着,忽的一愣,“她是汉军旗?!”   永瑶急忙点头:“汉军旗镶黄旗的秀女。”   嘤鸣幽幽一叹,“你前头那么多哥哥,娶的福晋家世门第兴许有所差异,但无一不是满军旗的格格。”   永瑶不高兴了:“哥哥们娶什么福晋,那是他们的事儿,我就要娶林妹妹!”   嘤鸣嘴角抽搐,她这儿子也蛮固执的,“就算我不反对,你觉得,你汗阿玛能同意吗?”——除非弘历疯了,才会叫儿子娶个汉军旗嫡福晋。   永瑶听了,一头钻进嘤鸣怀里撒娇:“皇额娘,你帮我跟汗阿玛说两句好话成不?儿子是真的喜欢林妹妹!”   嘤鸣撇嘴,“你是喜欢书里的林妹妹,所以才从现实中找了个替身!”——永瑶也一直追看红楼梦,林妹妹死的时候,他还哭了一场呢,哭完之后,就大骂贾宝玉是个无能的混蛋……若换了是他,肯定不会叫林妹妹香消玉殒。当时,嘤鸣忍不住想给他点个赞,现在……恨不得踩他一脚!!你丫的还没从红楼里走出来啊!   永瑶摇头道:“这怎么能算是替身呢?儿子打早就想娶林妹妹那样的女子做嫡福晋,如今因缘际会,真叫儿子遇见了这样的女子,儿子绝不愿错过!”   嘤鸣无奈地道:“你才见了一面而已,就一见钟情了?!”——她怎么觉得儿戏得紧呀!   永瑶笑道:“就是一见钟情!儿子一眼就喜欢上林妹妹,啊不,是林晞露!儿子一定要娶她做嫡福晋!”   嘤鸣淡淡道:“这种话,别跟我说,有种去跟你老子说去!”——看你老子能不能打死你!   永瑶顿时哭丧了脸,“皇额娘,您帮帮儿子好不好!儿子是真心,儿子真的喜欢林晞露!”一边撒娇磨人,一边不住地晃着嘤鸣的胳膊。   嘤鸣被儿子晃地脑袋发晕,磨得也是无可奈何,便道:“你若是真的喜欢,皇额娘倒是有个折中的法子。”   听了这话,永瑶一喜,急忙问:“什么法子?”   嘤鸣淡淡道:“纳林氏为侧福晋!”——娶汉军旗嫡福晋,和纳汉军旗侧福晋,是不可同日耳语的。八阿哥永璇就有个汉军旗侧福晋,侧福晋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永瑶却鼓起了腮帮子:“我不要她做侧福晋!我要娶她做嫡福晋!!”   嘤鸣瞅了一眼自己儿子执拗的小脸蛋,便道:“我没辙。”   永瑶听了这仨字,瞬间委屈地泪眼汪汪,他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额娘,开启了卖可怜攻势。   嘤鸣哀声叹了口气,瞧着架势,永瑶应该是真的相中了那个林氏。嘤鸣心中不禁纳闷,那个林氏难道真的那么好?永瑶还非她不娶了?   “我得先见见这个秀女,再做决定。”嘤鸣心中倒是没什么门第之见,若真是个温婉贤良的好姑娘,永瑶有真心喜爱,成全他们又何妨?   听了这话,永瑶仿佛看到了希望,小鸡啄米一般不迭点头。   嘤鸣未曾迟疑,翌日便叫薛嬷嬷去聚秀馆召见秀女。当然,不是只召见林氏,而是一口气叫了五个秀女。这样做,纯粹是为了混淆视听,她可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目的来。也是怜惜这个神似黛玉的林氏,免得她为人妒恨。   满军旗的有伊尔根觉罗琇莹、瓜尔佳芳蕴、佟佳淑窈三人,汉军旗则是林晞露和阮欣然二人。其中身份最低的阮欣然,也是五品同知之女,年十六,嘤鸣打算把她许给十三阿哥做侧福晋。   五人中,佟佳淑窈年岁最小,才十三岁。嘤鸣没打算留她牌子,这个年纪太小了,还是三年后再选吧。倒时候配个贝勒世子什么的,都使得。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五个秀女齐刷刷跪了下来,娇滴滴请安问好。   嘤鸣暗自扫了一眼,五个秀女中,论姿色,最出挑的当属瓜尔佳氏和林氏了。   瓜尔佳氏长相艳丽明媚,林氏则清丽脱俗……嘤鸣暗道,怪不得永瑶喜欢,这林氏周身气度,的确有几分像书中的林妹妹呢。   秀女们都拘谨得很,嘤鸣也不打算问她们什么。   问读过什么书?肯定清一色回答只读过女则女训女论语之类的女德书籍……   问平日里学些什么,那肯定是针赀女红,满军旗秀女大胆点,也顶多回答骑马射箭。   问想嫁给谁?别开玩笑了,肯定全都回答“请主子娘娘做主”。   既然秀女的答案她都猜得到,那还问个毛线啊?!   所以,嘤鸣直接说:“你们每人写张大字给本宫瞧瞧!”——嘤鸣也根本不问她们认不认字,开玩笑,不管满军旗汉军旗的,都好歹是大家闺秀,岂会不识字?!   让她们写字,也算是随意发挥了。一则,字如其人,从写字上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气度,二则,管中窥豹,她也是想考考这几个秀女的才学。   秀女们也敢问写什么,忙去一旁案桌跟前,哪里已经备好了五份笔墨纸砚,不过得她们自己动手磨墨。   这一磨墨,就看出深浅来了。想要写好字,前提得会磨墨,磨不出好墨的人,十有八九也写不出什么好字。   三个满军旗秀女,也就那个伊尔根觉罗琇莹磨墨匀整,瓜尔佳芳蕴加水加多了,半天没磨好,而佟佳淑窈更是笨手笨脚,磨墨而已,愣是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反倒是汉军旗秀女林晞露磨墨很是顺溜的样子,另一个叫阮欣然的秀女,似乎太紧张了些,结果手上用力过大,生生把那方徽墨给拗断了!!   阮欣然瞬间小脸发白,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嘤鸣倒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便摆手道:“起来继续写字。”   “多、多谢皇后娘娘!”阮欣然喜出望外,连忙爬了起来,可她那方墨锭已经断了,如何还能磨出好墨?阮欣然俏脸苦涩不已。   林氏磨已经好了墨汁,瞧瞧推了几寸,推到身旁的阮欣然手边,朝她轻轻点头,意思愿意与之共用。   嘤鸣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那阮欣然满眼都是感激,他急忙拿起那管剔红湖笔,蘸饱了墨汁,凝神静气写字。   一张字而已,哪怕些簪花小楷,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只不过这几个秀女写得都极为认真仔细,所以足足写了两刻钟,才陆陆续续停笔。   ☆、860   瓜尔佳氏与佟佳氏都忍不住抻着脖子瞄别人的字——很明显,对自己的字没信心的人才会有这等举动。这一看,二人都不敢率先交卷子了。而那两个汉军旗秀女,自然不敢与满军旗格格相争。   所以最先将考卷交上来的,便是伊尔根觉罗琇莹了。   她虽是满人,倒是颇通文墨,一手董体字写得甚是端方优雅,一如她端方优雅的气度举止,这字虽然还未成大气,但以她年纪来看,已经是相当难得了。嘤鸣只看了一眼,便暗自点头。   “你写得是《淇奥》。”这是诗经卫风中的一篇文章,此诗赞颂君子之风,也可以看做是女子对君子的仰慕。   伊尔根觉罗琇莹道:“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正是奴才闺名的来由。”   嘤鸣微微颔首,“名字取得不错。”   伊尔根觉罗琇莹面露喜色。   瓜尔佳芳蕴不禁咬了咬嘴唇,便忙上前一步,奉上自己的字,又甜甜笑道:“奴才字迹拙劣,比不得伊尔根觉罗姐姐。奴才也未曾读过诗经,平日里读得最多的便是长孙皇后的《女则》,所以默写了其中‘亲侍翁姑’的一段。”   既然才不可比之,那就比德。瓜尔佳氏的意图,嘤鸣岂会看不出来?   亲侍翁姑,便是孝顺婆婆。默写这段,瓜尔佳氏明显是再表示,自己会做个孝顺的好儿媳。   嘤鸣微微一笑,十几岁的丫头,倒是很会讨好人。嘤鸣随意一瞄,心道,果然是“字迹拙劣”!   才十三岁的佟佳淑窈抄录的也是诗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也正是她名讳的由来。   “窈窕淑女么?”嘤鸣不禁笑了,这佟佳氏还是一团孩子气呢,还未曾长成窈窕淑女呢!   嘤鸣这一笑,佟佳淑窈便以为皇后是青眼与她,不禁小脸蛋都通红了。   林晞露写得是《蒹葭》,是柳体字,自己含蓄圆润,优雅灵秀,可见她在写字上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字如其人,林晞露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确是个难得的灵秀女子。嘤鸣看着那字迹,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永瑶的眼光不差……   被嘤鸣屡次观摩,林晞露神情有些拘束,她忍不住想,是否十六阿哥已经跟皇后娘娘说了,所以皇后娘娘才这般打量她。   “不错。”嘤鸣唇中吐出这两个字。心想,既然是个好女子,她倒是可以帮自己儿子努力一下试试看。   嘤鸣这一声夸赞,叫瓜尔佳氏俏脸微变,她忍不住想,皇后娘娘该不会有意指林氏给十四阿哥做侧福晋吧?!若真如此,林氏这等姿色才学,日后必是她的心腹大患!!   最后交上来的是阮欣然的字,嘤鸣看了,倒是吃了一惊,阮欣然磨墨的时候出了差错,她还原以为卫氏写不出好字来呢,没想到竟然字字娟秀,虽比不得林氏,但也算上佳了!   看样子,她刚才也只是太紧张了而已……   阮欣然赐给永璟给侧福晋,倒是不错……   其实这几个秀女都挺聪明的,她们都晓得她这个皇后是出身书香门第的纳兰家。自然也都在展示自己的才学,瓜尔佳氏是个例外,她是真的没读多少书,所以才只能彰显自己女德。   考校了秀女,嘤鸣心中也有了数。于是一人赏赐了一套文房四宝,便叫她们退下了。   薛嬷嬷满腹忧虑,忍不住问:“娘娘难道真的要遂了十六爷的心意?”——林氏才貌的确佼佼,可毕竟是汉军旗啊……   嘤鸣看着那字字灵秀的《蒹葭》,叹道:“情窦初开的小屁孩啊……”——老娘我有什么辙?!   薛嬷嬷道:“娘娘可要三思啊。”   嘤鸣笑而不答,默默将那几张字收了起来。   春困季节,嘤鸣睡饱了午觉醒来,方才发觉外头已经是阴云密布。春雨贵如油,若能下场及时雨,想来也不错。   更衣梳妆罢,又喝了一盏浓茶提神。   小文子这时候突然进来禀报:“娘娘,皇上传召了秀女伊尔根觉罗氏、瓜尔佳氏和佟佳氏前去九州清晏。”   嘤鸣一愣,自打她再度回来,三年一度的选秀,弘历从来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怎么这回……是因为看重永琚和永瑶的婚事,所以要亲自掌掌眼?   便问:“就是上午本宫传召的那三个满军旗秀女吗?”   小文子连忙点头,“正是。”   这三个秀女,如春兰秋菊,各有姿色。伊尔根觉罗氏端方雅致,仪态雍容;瓜尔佳氏艳光四射,媚人心弦;佟佳氏温婉可爱,娇俏动人。   这样三个女子,被弘历叫去九州清晏……   嘤鸣突然心中有点不安……   嘤鸣又问:“皇上可否有叫永琚和永瑶前去?”   小文子摇头:“不曾。”   “准备肩舆,本宫要去瞧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嘤鸣便忍不住多想。   别看弘历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若是他露出半点歪歪意思,保证有成群结队的秀女扑上去!   只要心中有了怀疑,嘤鸣便忍不住越想越多。历史上,乾隆的嫔妃中,倒是没有姓佟佳氏的,而佟佳氏年纪太小,想来弘历不会动异样心思,而瓜尔佳氏……好像乾隆嫔妃里也没有这个姓氏的。最后便是伊尔根觉罗氏……   坏了!!   循贵妃伊尔根觉罗氏!!   嘤鸣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人来!!   不怪嘤鸣没早早想到,而是历史上的循贵妃,虽然家世门第显赫,可并不显眼。无他,因为循贵妃无所生养。而嘤鸣记得有这么好人物,一则是她位份高,此人入宫便是贵人,不消数月便封为循嫔,即使一无所出,后来也晋为循妃,嘉庆登基后没多久,她就亡故了,才被追封为贵太妃。   这就是这个人一生的经历,太平淡了。   但她有一点非常突出!就是年龄!!历史记载,她是乾隆最后一个嫔妃!乾隆一生,册封过的嫔以上的嫔妃,统共有二十五人之多。循贵妃伊尔根觉罗氏是最后一个,据说年龄比乾隆足足小了四十多岁!也算是打破了历史记录了!所以嘤鸣才记得真真,尼玛年纪差四十多岁,这该有多老不要脸?!给你做孙女都绰绰有余了好不好啊!!   想到这里,嘤鸣恼得牙根痒痒,急忙催促抬肩舆的太监,让他们加快脚步。   第850章、潇湘水云   如今,连皇长孙贝子绵德都有了儿子了,她这渣龙老公要是敢有半点歪歪念头……嘤鸣连阉了他的心都有了!!伊尔根觉罗氏比你孙子年纪还小呢!!!——嘤鸣心中咆哮不已。   九州清晏,当年付之一炬后,又在原址上重新修建了新的九州清晏,借用原来保留的地基,花费了两年时间才完工。新九州清晏基本延续了原本的格局,只不过如今的殿宇多采用汉白玉等石料,少用木料,可见弘历吸取差点被烧死的教训。   殿宇窗户也用了玻璃,大约是感受到海晏堂殿宇亮堂的好处,弘历也有感自己的宫殿光线太黯淡。所以重建九州清晏,便不再采取宫中常见步步锦支摘窗,也用了玻璃窗。   只不过——弘历虽然喜欢亮堂,但也讨厌隐私被窥视。结果,就在玻璃窗内加了百叶窗……   好吧,是雷霆“发明”的。   百叶窗最大的好处就是,透光透风,而且——外头看不见里头,可里头却看到外头!!   这点,大大合乎弘历心意。   所以嘤鸣站在殿外,特么滴是根本看不到里头怎么样了!   不过,看不到没关系,她还可以偷听嘛!   狠狠警告了殿外太监都不许出声,嘤鸣便侧在百叶窗侧,竖着耳朵听着殿内的声响。   古代宫殿没什么膈应效果,嘤鸣六识又分外灵敏,自然给听了真真。   先是听到衣衫婆娑,三个秀女齐刷刷细声细气道:“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万安。”   看样子她来得十分及时,秀女们也才前脚刚刚进去而已。   九州清晏正殿中,弘历身上只穿了个玄色团龙纹常服,头戴同色瓜皮帽,正端坐在案前的蟠龙泥金宝座上,手里拿着一串蜜蜡佛珠,缓缓捻动。   “都起来吧。”弘历扫了一眼底下跪得恭恭敬敬的三个秀女,心情甚是不错。   别看弘历都年逾六十了,但每年吃一粒参华丹,所以看上去愣是比弟弟弘昼都年轻不少。观之不过四五十岁的面孔,而且精神头极好,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谢皇上!”三个秀女忙站起身来。   伊尔根觉罗琇莹瞧瞧抬眼仰望,她瞅见君王面容,不由发出了“呀”的惊呼声。可一出声,伊尔根觉罗氏便只自己失礼君前,急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无礼,请皇上降罪!”   弘历今日心声颇佳,自然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反倒很是好奇,便问伊尔根觉罗氏:“你方才为何发出惊呼?”   伊尔根觉罗琇莹低低道:“回皇上,奴才的阿玛年四十有八,可皇上的长相却比奴才的阿玛瞧着都要年轻的样子……”   这番话把弘历捧得那叫一个舒坦!!哪个糟老头子不喜欢被人夸年轻?!正是因为不再年轻,所以奢望年轻!!伊尔根觉罗氏的话,可真真是挠中了弘历心底痒痒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何况,弘历的确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不少的样子。而伊尔根觉罗氏说话又格外真诚,一双眼睛个格外认真。弘历高兴得哈哈大笑了一通。   旁边的瓜尔佳芳蕴暗自咬牙,她心道这个伊尔根觉罗氏平日里不多话,没想到嘴巴倒是够甜!她讨了皇上欢心,若要许配十四阿哥,伊尔根觉罗氏也多了几分机会!!   外头偷听的嘤鸣,更是气得脸都涨红了,麻蛋,上午的时候,伊尔根觉罗氏还很安静雍容,怎么到弘历这儿便这般嘴甜了?!尼玛,这小丫头的目的,难道一开始就不是她儿子,而是她那渣龙老公?!!   可她的渣龙老公再显年轻,也是糟老头子了!你你老爹都大十几岁呢!!而她儿子,一个十六、一个十四,都年轻英俊,没道理这小姑娘会挑前者啊!!   嘤鸣心里存了怀疑,自然事事都往歪处想。女人的酸妒本性作怪,自然越想越歪。   殿中,皇帝与秀女相谈甚欢,伊尔根觉罗氏无疑是最应对自如的。   其中谈论最多的,便是四书五经,而在这上头,瓜尔佳氏与佟佳氏都远远不及伊尔根觉罗氏读书多。其次,便是弘历最喜欢(但很烂)的棋艺,年纪最小的佟佳淑窈读书不怎样,棋艺却颇通,谈及范西屏的《桃花泉棋谱》、过百龄的《官子谱》、黄龙士的《弈括》,都如数家珍,在这上头,伊尔根觉罗氏虽不及,却也能陪衬几句,倒是可怜了那个空有姿色的瓜尔佳氏,半句嘴也搭不进去。   最后说到君子六艺中的琴技,瓜尔佳氏总算能卖弄一下了,“琴曲虽多,奴才最喜欢《潇湘水云》清微淡远,尤其是最后三段,更显天光云影、气象万千。”   弘历听了这话,微微颔首,便指了指琴案上的那架南宋仲尼式古琴,“那你就弹奏这段给朕听听。”   弘历今日召见秀女,本就意在考校,他知道嘤鸣已经考过书法,所以才只问四书、琴艺与棋艺。   这时候,伊尔根觉罗忙笑着道:“启禀皇上,潇湘水云虽是琴曲,但若以洞箫之音相配,琴箫同奏,则更显清幽。”   见伊尔根觉罗氏横插一手,瓜尔佳芳蕴暗自恼怒。   弘历却颇有兴致,他微微颔首,便吩咐王钦:“去取一支洞箫来。”——弘历雅好颇多,自然九州清晏中常备丝竹管弦。   王钦取来了一支九节紫竹制成的洞箫,箫上雕刻龙凤,乃是江浙进献的上品龙凤箫,自是十分精湛。   伊尔根觉罗琇莹接在手中,爱不释手,不住地摩挲。直到瓜尔佳氏开口提醒:“琇莹妹妹可准备好了。”   伊尔根觉罗氏一愣,忙笑着点头:“姐姐请。”   瓜尔佳氏亦颔首还礼,她端坐好了,凝神静气,素手落下,愣是拿出了十二分本事来弹琴,大有几分相较之一。   伴着淙淙琴音,洞箫之声也清幽婉转响起,丝毫不逊色那琴音,甚至更显空灵飘逸。   听着这琴箫合奏,即使是嘤鸣这个不怎么懂音律的人,也不由神色一痴。   阿哥所中,永瑶兴致冲冲跑进了永琚午睡的寝殿,“十四哥!十四哥!!”——他愣是将睡得正香的永琚给摇晃醒了。   被吵扰了好梦,永琚脸色阴沉,满脸都是床气,“十六弟!!缘何扰我清梦!!”   第851章、龙凤箫   永琚脸色阴沉,满脸都是床气,“十六弟!!缘何扰我清梦!!”   永瑶道:“十四哥,你还有心思睡觉?!你知不知道,汗阿玛传召了三个家世门第最高的秀女,去九州清晏问话了!”   “哦?”永琚不由一笑,“汗阿玛这是要为你我挑选嫡福晋。”   永瑶立刻摇头道:“是给你挑嫡福晋!我要娶的是林晞露!”   永琚不禁蹙眉:“林晞露是谁?”——姓林,便决计不是满洲格格!如此一来,岂可婚配十六弟?   永瑶急忙摇头道:“这个晚点再跟你说,十四哥,你赶紧去九州清晏吧!”   永琚一愣,“汗阿玛召见我?”   “没!”   “那我去做什么?”永琚哼了一声。   永瑶立刻道:“当然是去瞧瞧自己未来福晋长什么样儿!好歹你也得挑个漂亮的吧!”   永琚淡淡道:“娶妻求贤,汗阿玛自会挑其中最好的指婚给我。”   永瑶撇了撇嘴:“十四哥,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   永琚眼中骨碌一转,他毕竟才十六岁,怎么可能不好奇自己未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呢?被永瑶一鼓动,自是蠢蠢欲动。   “十六弟稍后,容我更衣!”   于是,永琚便唤了宫女进来,服侍盥沐,又挑了件崭新的缂丝紫宝阶长袍穿上,把自己捯饬得甚是英姿爽朗,这才匆匆往九州清晏而去。   永琚永瑶哥俩赶到九州清晏的时候,便瞅见他们的皇额娘就猫在窗户边儿,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这姿势,分明是在偷听呢!!   嘤鸣敢在九州清晏外,威胁太监不许通禀,还大胆偷听。可永琚永瑶个可不敢,登上月台,便立在了百叶窗外。分毫不掩饰自己的到来。   百叶窗外,看不到里头,里头却看看到外头。   嘤鸣急忙“嘘”了一声,暗示两个儿子都不许出声。   哥俩不禁面面相觑,皇额娘这是想干啥??!   永琚永瑶一到,殿中的人立刻便看到了。   即使隔着百叶窗看得并不真切,即使只能看大不真切的侧影,还是叫三个秀女忍不住撇眼偷瞧。   即使她们不曾见过皇子,但心中却能揣摩个差不离。   这是有八九便是中宫所出的十四阿哥与十六阿哥!!   年纪最小的佟佳淑窈暗自心跳加速,她看着十六阿哥永瑶那张嫩生生俊俏的脸蛋,眼珠子都恨不得飞出去。   瓜尔佳氏亦是脸颊飞红,虽然看得不真切,却能看出十四阿哥身材颀长,贵气凛然,只一个侧脸,亦不难看出容貌倜傥。若嫁给十四阿哥做嫡福晋……瓜尔佳氏春心萌动了。   相比之下,伊尔根觉罗氏虽然也有所意动,但却神情端庄,比飞出一颗心的瓜尔佳氏和年幼不懂得掩饰情绪的佟佳氏要好得太多了。   “方才远远听见丝竹管弦之声,不知是何人奏曲。”永琚喃喃自语,其实眼珠子已经瞥向了躲在窗户与窗户之间死角的嘤鸣身上。   嘤鸣岂能出声,一出声岂不是会被发现了?!便朝着里头努了努嘴。   永瑶插嘴道:“十四哥,我依稀听得,琴音与箫音并不十分和弦。”   永琚点了点头,“琴音急促了些,有失潇湘水月的悠扬。而吹箫之人,却似乎再极力挽回琴音上的瑕疵,可终究是掩饰不得。”   永瑶听了这话,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兄弟俩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因此殿中的人也听了个真真。   弘历面露赞许之色,他捋了捋胡须,心道,永琚虽然年纪不大,对在音律上,却甚是不俗。而永瑶就不十分精于音律,反倒是更喜欢下棋——这点倒是随了鸣儿。看向这三个秀女,弘历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永琚的这番评价,却叫弹琴的瓜尔佳芳蕴紫涨了脸蛋,她又羞又恼,心中不禁暗恨,若非伊尔根觉罗氏非要吹奏洞箫,她岂会如此颜面尽失?如今更是在皇上面前又逊色一筹……这样的话,伊尔根觉罗氏岂非十拿九稳?而她希望渺茫?!瓜尔佳芳蕴心中,大是不甘心!   片刻后,弘历敛了神色,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三个秀女只得忙屈膝称“是”,伊尔根觉罗氏恋恋不舍地那将那管龙凤箫轻轻搁在了琴案上。   弘历见状,便道:“那只龙凤箫,朕赐予你了。”——龙子配雏凤,自是极好。   听了这话,伊尔根觉罗琇莹大喜,将那洞箫握在手中,连忙跪下磕头:“多谢皇上!”   弘历面露微笑,轻轻颔首。   外头的嘤鸣磨牙霍霍,这个老不要脸的渣龙,果然惦记上人家小姑娘了!!   三个秀女欠身后退出东暖阁,退到明间,这才转身往外走。   里头却传出皇帝的吩咐声:“王钦,把外头三人给朕叫进来!”   三个秀女俱是脚下一滞,三人??外头不是只有十四阿哥和十六阿哥吗?!   嘤鸣也傻了眼,渣龙老公发现她了?!!可她明明藏得很好啊!!他是怎么察觉的?!   永琚笑道:“皇额娘,您露馅了!”   永瑶也咧嘴笑得甚是欢喜。   嘤鸣气得磨牙磨磨,狠狠瞪着这两个幸灾乐祸的小兔崽子!!回头老娘再拾掇你们俩!于是大步朝殿门而去!   九州清晏正殿的殿门吱呀一声开了,推开殿门的是王钦,秀女瓜尔佳芳蕴最先走了出来。   永瑶眼睛一亮,满是欣喜得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十四哥,这个好漂亮!”   瓜尔佳芳蕴唇角一弯,笑靥如花似锦,便盈盈屈膝,先给嘤鸣做万福:“皇后娘娘金安。”又微微一侧身,朝着嘤鸣俩儿子再度屈膝下来,“给十四爷请安、十六爷万福。”——后头这句请安,明显甜度高了高几度,瓜尔佳芳蕴的笑容也甜美万分。   永琚却只朝着她手上瞧了一眼,见空空无一物,便有些失望,不是这个……   紧接着佟佳淑窈走了出来,也急忙一一请安行礼。   永瑶道:“这也十分可爱!”   听了这句夸赞,佟佳淑窈脸红不已,脑袋恨不得埋进地里。   永琚侧脸看着弟弟永瑶,笑呵呵道:“你眼光倒是不错。”——这个配给十六弟,倒是般配得紧。   永瑶没听出自己哥哥话里的弦外之意,一脸懵懂。   第852章、会吹箫的琇莹   因为得到皇帝赏赐的龙凤洞箫,又磕头谢了恩,所以伊尔根觉罗琇莹是最晚出来的,她手执洞箫,恭恭敬敬给殿外的三位一一请了安。   嘤鸣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死死盯着伊尔根觉罗氏看,论相貌,她的确出众,但比瓜尔佳氏还是略略逊色一些的,怎么她那渣龙老公看上这个,没瞧上那个?!!   就因为她会吹箫?   ……额,原谅她脑子里浮现出很污的场景。   嘤鸣盯着伊尔根觉罗氏手上的洞箫瞅着,永琚也瞅着那洞箫呢!不过娘俩思想,那是截然不同的。   十六阿哥永瑶道:“诶?她就是吹箫的那个?”   伊尔根觉罗氏忙屈膝,徐徐道:“回十六爷,正是奴才。”   永瑶瞄见自己十四哥嘴角带着微笑,便问:“十四哥,你喜欢这个?”   “咳咳!”永琚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够呛,于是恶狠狠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再看秀女伊尔根觉罗氏已经脸红如朱,而瓜尔佳氏小脸蛋嗖地白了,白中带青,眼中满是恨毒之色。   嘤鸣心中暗骂一声,次奥,爷俩瞧上了同一个女人?!这个伊尔根觉罗氏魅力有那么大吗?!   嘤鸣一甩袖子,便快步进了殿中,直奔东暖阁。   永琚永瑶也不敢多耽搁,忙麻溜跟了上去。   瓜尔佳芳蕴咬牙恨恨道:“琇莹妹妹端的是好才艺!姐姐万不及一!”说罢,瓜尔佳氏扬长而去。   伊尔根觉罗氏眉心微沉,瓜尔佳芳蕴与她家世门第相当,只怕也是存了婚配十四阿哥之念的。如今败势明显,瓜尔佳氏明显不服输,日后只怕是会动龃龉手段……想到此伊尔根觉罗氏心中苦恼不已。   佟佳淑窈见状,心下也是剔透得紧,明显伊尔根觉罗氏十有八九会被赐婚给十四阿哥,而她的年纪与十六阿哥最相若。这伊尔根觉罗氏将来只怕会是她的妯娌,佟佳淑窈自然有心早早与之亲近,便上前安慰道:“琇莹姐姐不必往心里去,皇上已然圣心独断。”   伊尔根觉罗琇莹盈盈一笑,道:“佟妹妹,咱们结伴儿一块回聚秀馆吧。”   佟佳淑窈甜甜笑着着点头。   九州清晏心暖阁,弘历已经脱了龙靴,盘腿坐在了罗汉榻的条褥上,东北人嘛,盘坐那都是习惯了。   嘤鸣疾步上前,当口便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外头的?!”   弘历微微一笑,指了指嘤鸣的衣襟,“气味。”   嘤鸣一愣,旋即满脸黑线,她每次沐浴之后,都有擦体油的习惯,而体油中浸渍了玫瑰、牡丹、桂花,因此形成了独特的淡淡体香。   “你丫是狗鼻子吗?”——嘤鸣体香清淡,她自己都得使劲儿嗅才能闻到,弘历居然隔着窗户都能闻见!   被吐槽是“狗鼻子”,弘历也丁点都不恼怒,一面笑眯眯,似乎甚是得意的样子。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紧随进来的永琚、永瑶忙打千请安。   弘历问俩儿子:“那几个秀女,你们可都瞅见了?”   永琚永瑶忙齐齐点头。   弘历呵呵一笑,便看着嘤鸣问:“鸣儿以为如何?”   嘤鸣淡淡道:“有话直说!”——你丫到底想把谁指给我儿子?   弘历眉眼带笑,“伊尔根觉罗氏,才德兼备,举止端庄,朕很是中意。”   听得“中意”二字,嘤鸣酸水直冒,气得鼻子半歪,她咬牙切齿道:“她才十六岁啊!”   弘历满脸惑色,“十六岁怎么了?”   嘤鸣恨恨道:“你可都六十一了!!”——这倒是好,正好倒过来!   弘历一愣一愣的,愣是想了半晌才明白嘤鸣话里的意思,瞬间,他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脸上露出了个怪异至极的笑容。   嘤鸣被他的笑容弄得更加恼怒了:“你笑什么!”   弘历气恼地道:“朕还没问你,想歪到哪儿去了!!”   嘤鸣神色一滞,“我想歪?!难道不是你……”嘤鸣暗自磨了磨牙,伊尔根觉罗氏夸你年轻,你就送她龙凤箫……若不是顾忌着孩子还在旁边,她早大骂无耻了。   弘历无奈地摇了摇头:“鸣儿,咱们夫妻三十余载,你就这么信不过朕?”   三十余载?这是从她入宫当舒嫔,就开始算在内了吗?虽然有些不认同,嘤鸣心里却舒坦了几分。可还是以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渣龙老公,不是她多心,着实是历史上循贵妃伊尔根觉罗氏确有其人啊!如今这个历史人物冒出来了,嘤鸣怎么能不戒备万分?   弘历叹了口气,便唤了儿子永琚上前,他直接道:“朕把伊尔根觉罗氏赐婚与你可好?”   听了这话,嘤鸣神情一愣,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永琚面露几分羞涩:“儿子听汗阿玛的。”   弘历颔首,“那就这么定了,等留宫结束,朕立刻就下旨。省得你皇额娘多疑!”说着,他拿眼角揶揄地睨了嘤鸣一眼,已经多少年没看到鸣儿打翻醋坛子了?倒也稀罕得很!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嘤鸣老脸有点发涨。   弘历叹道:“朕若真有另觅新人之心,岂会等到今日?”   弘历愈是如此坦言,嘤鸣愈是觉得老脸羞愧得紧,“我、我……”嘴里支吾着,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弘历明明只是挑儿媳妇而已,她却觉得弘历是想给自己挑小老婆……   怎么一想到历史上的循贵妃,便失了分寸了呢?!嘤鸣心中也懊恼得紧。   旁边的永琚眼观鼻鼻观心,低下脑袋,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汗阿玛这后半辈子,算是被皇额娘吃得死死的,自他记事以来,汗阿玛便不曾召幸过嫔妃,即使曾有过香妃和卓氏这等姝容绝色女子,汗阿玛也未曾临幸过。   身为儿子,他自然为皇额娘高兴,为汗阿玛皇额娘琴瑟和弦而高兴。只不过,他是不会如此的。贤妻要娶,美妾也要纳,这样才能子嗣昌隆。   “汗阿玛若没有别的吩咐,儿子跟十六弟就先退下了。”永琚觉得自己继续呆下去,必定碍眼碍事,不如早早退了,让汗阿玛与皇额娘单独相处。   弘历面露笑容,正要点头,永瑶不识趣跳上来叫嚷:“汗阿玛,儿子有话要说!”   第853章、永远夫纲不振   永瑶不识趣跳上来叫嚷:“汗阿玛,儿子有话要说!”   弘历暗想,小十六这孩子,果然太不成熟,连察言观色都不会……心下一叹,却也不好跟个十四岁的孩子一般见识,便道:“你说吧。”   永瑶嫩生生的脸颊上露出几分忸怩之色,“汗阿玛给十四哥选了福晋,那儿子呢?”   一听这话,弘历笑了,永琚也笑了。嘤鸣却轻轻一叹,这孩子,就这么等不及了?便踩着脚踏,端坐在了罗汉榻上。   永琚躬身道:“汗阿玛,方才出去的三个秀女中,那个年纪小的,长相甚是可人,十六弟约莫是中意了。”   弘历略一忖,便明白永琚说得是谁了,心下暗自发笑。   永瑶却鼓着腮帮子道:“我才没中意呢!十四哥别胡说!”   永琚呵呵笑了:“十六弟莫不是害羞了?真瞧中了也没什么,请汗阿玛赐婚既可。”   永瑶恼了,涨红着脸蛋脱口吼道:“我没瞧中佟佳氏!我瞧中的是林晞露林妹妹!”   永琚有些傻眼,“又是‘林晞露’??”——方才在阿哥所,十六弟便口口声声说要娶此人!此人到底是谁?!   弘历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尽,他沉着嗓子问:“林晞露是谁?!”   嘤鸣见弘历心情不妙,便细声说:“是汉军镶黄旗秀女,其父是光禄寺卿林至善。”   弘历脸色阴沉不见,反而更黑沉了几分,“既是秀女,永瑶如何认得其人?!又是为何非要娶她?!”   嘤鸣讪讪笑了笑:“永瑶打小就淘气,所以假扮成太监,溜进了聚秀馆……”   “荒唐!!!”弘历一巴掌拍在了紫檀倭角炕桌,拍得桌子一声“哐啷”响,把永瑶也吓得小心肝一跳。   见弘历把孩子都吓坏了,嘤鸣不免有些不悦:“犯得着如此置气吗?选秀,不就是为了给皇子皇孙、宗室子弟拴婚吗?!难道你想留几个好的给自己?所以不肯叫儿子去瞧?!”   这种酸话堵上,弘历生生哑了火,哪里还顾得生儿子的气,连忙先哄嘤鸣:“朕生气,不是因为他溜进聚秀馆,而是堂堂阿哥,竟然穿太监的衣服,当真是荒唐!”   嘤鸣“噗嗤”笑了,男人的嘴巴呀,该口还真快!   永琚不由摸了摸鼻子,在皇额娘面前,汗阿玛永远夫纲不振啊……   嘤鸣灿然笑着,温声细语对永瑶道:“以后不许穿太监衣服了,记住了吗?”   永瑶立刻点头不迭,如小鸡啄米。   嘤鸣又含着笑靥对弘历说:“那个林氏,我已经见过了,模样出挑,不逊色瓜尔佳氏,学问不差,可比肩伊尔根觉罗氏。”   弘历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再出挑,也终究只是个汉军旗秀女!”   种族歧视的问题,想来在弘历心里是消不了了,嘤鸣便道:“左右永瑶喜欢,给她抬旗又何妨?这种事儿又不是没有先例!”——福彭之母曹佳氏便是先例,圣祖爷宠信保姆之子曹寅,故将曹寅之女抬旗为曹佳氏,许配平郡王讷尔苏为嫡福晋。   永瑶急忙点头:“就是就是!曹家还是包衣旗呢!林家好歹还是汉军旗呢!”   弘历狠狠瞪了这个不懂事的儿子一眼,那眉头皱得都能夹苍蝇了。   永琚见状,急忙道:“十六弟,你鬼迷心窍了不成?娶个汉军旗福晋,你也别怕丢人!”   永瑶昂着脖子道:“我不怕!我娶喜欢的女子为福晋,有什么好丢人的?!”   永琚被自己弟弟呛得一噎,鼻子都歪了半边,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弟弟竟这般固执?   永瑶振振有词地道:“当年平郡王讷尔苏不照样娶了江宁织造曹寅之女为嫡福晋?那我也能娶林氏为嫡福晋。”   “胡闹!!”弘历忍不住怒斥一声,“平郡王一脉只是皇族远支,也就罢了!你与平郡王岂能一样?!你是朕与你皇额娘所出嫡皇子,娶汉军旗之女为嫡妻,岂不是要为人笑话!”   永瑶扬声道:“汗阿玛,儿子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弘历怒极一哼,“你不在乎,可朕还在乎朕这张老脸呢!!”   “汗阿玛……”永瑶露出几分哀求之色。   弘历拂袖道:“这事儿没得商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得你乱来?!”   永瑶委屈地撅起了嘴巴,泪汪汪的眼睛转而转向了嘤鸣,他可怜巴巴的,活像只被遗弃的小京巴犬。   嘤鸣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对弘历道:“永瑶看人的眼光不差,那林氏,我也特意掌眼了,出了家世之外,其余的无可挑剔。”   弘历不屑地道:“家世低微,便是最大的挑剔之处!只这一点不过关,就断断不配做皇子嫡福晋!”   嘤鸣颦眉,暗道,弘历心中的家世门第观,的确太重了些……永瑶的婚事,注定要多些坎坷了。   永琚暗自思量了片刻,便笑着道:“汗阿玛,十六弟看样子是着实喜欢林氏。奈何林氏门第卑微,不如……不如折中一下,汗阿玛将她赐给十六弟做侧福晋吧。”   听了这话,弘历心中倒是一动,这个秀女,鸣儿既说好,想来是不差的,许配永瑶做侧室,想来还是使得的。   永琚自是一片好心,可惜永瑶不领情,永瑶红着眼圈道:“我不要!!我不要她做侧福晋,我就要娶她做嫡福晋!”   这话一出口,只叫弘历心头的怒火再度涌起,当即骂道:“混账!!”   永琚也生气了,自己好心竟被当成了驴肝肺!不禁也恼怒地道:“十六弟!那林氏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是不是她狐媚着你,非要你娶她为嫡福晋?!”——小小汉军旗秀女,野心倒是不小啊!!   弘历听了永琚这番话,凤眼瞬间冷厉了下来,自己嫡亲的儿子,岂容得一个汉军旗女子狐媚妖惑?!   这一刻,嘤鸣分明看得出来,弘历动了杀心……   弘历冷声问:“永瑶,是否是那林氏央求,非居正室不可?!”——若真如此,此女不可留之!在弘历秉性护短,在他眼里,自己的儿子都是好的,若做出违逆之事,也必定是有人教唆!   永瑶急忙摆手道:“才不是呢!汗阿玛,她什么都没要求,是儿子喜欢她,所以才想娶她为嫡福晋的!”   弘历眯着冷湛的眸子,心中犹疑难定。   第854章、奸诈的渣龙老公   “汗阿玛……”永瑶忙甩马蹄袖跪了下来,“求汗阿玛成全,儿子是当真喜欢林氏。”说着,永瑶砰砰磕了两个头,满是哀求之色。   弘历垂眸看着捏在手上的那串蜜蜡佛珠,盈黄的蜜蜡,颗颗玉润,轻轻一捻,甚是趁手。可惜眼下之事,却极不趁手……   嘤鸣知道弘历这是犹豫了,永瑶从小到大,从未如此哀求过他,他自然不忍拒绝。可林氏家世门第,又为弘历所鄙,自然陷入两下为难中。   “要不,你先见见林氏?”嘤鸣提出了这个提议。   弘历抬起右手,轻轻一摆,“朕没那个心情!”   嘤鸣心下暗暗一沉,弘历终究还是不肯允了永瑶所求,否则他不会连见都不肯见林氏一面。   良久之后,弘历对两个儿子:“你们都退下,此事朕要考虑考虑。”   永瑶咬着嫣红的嘴唇,抬头望着嘤鸣。   嘤鸣挥了挥帕子,道:“你先下去吧,我自会跟你汗阿玛慢慢说。”   “是。”永瑶这才稍稍安心,连忙磕了个头,便与哥哥永琚一起,退出了九州清晏。   内殿的殿门关得严严实实,宽阔的东暖阁中,便只剩下嘤鸣与弘历。   嘤鸣直截了当问他:“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考虑此事?”   弘历没有回答嘤鸣的话,而是拧着眉毛道:“鸣儿,永瑶被你惯得有些任性了!”   嘤鸣鼻子一哼,“你这是在怪我喽?!”   弘历还是选择避开嘤鸣的提问,转而道:“旁的事儿就罢了,婚姻大事,由不得他任性胡来!”   嘤鸣心中泛起阵阵无语,“可永瑶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你若非要强行拆散,就不怕伤了父子情分?!”   弘历淡淡道:“朕正是忧心这点。这孩子,不似永琚那般懂事。打小,朕约束他,也不及约束永琚那般严厉。才致使今日,他如此任性妄为!”   从小,弘历对永瑶要求就不是很高,永瑶喜欢下棋,弘历便指派棋艺最高超的棋待诏为师,悉心教导。因此,永瑶才十四岁,棋艺就已经超过弘历了。当然了,这在嘤鸣看来,也不算什么太了不起的事儿。弘历的棋艺,永远都是菜鸟水平。   在弘历眼里,嫡长子永琚是要继承大统的,自然处处严苛,而做弟弟的永瑶和小永玖,日子过得就悠哉多了。说白了,就是娇宠了些,所以也就孩子气些。但凡有所喜,必定不加掩饰。   永瑶也毫不掩饰自己对林氏的喜爱,连纳她为侧福晋都不愿,非要娶为嫡福晋。   “那你打算怎么办?”嘤鸣深深看了他一眼。   弘历没有回答嘤鸣的提问,而是飘忽地看向了窗外,他轻声道:“桃花坞的碧桃也快开了吧?”   嘤鸣有些疑惑,心下却有些神往了,嘴角勾着笑,轻盈盈道:“已经红晕点点,含苞待放,想来不过三四日便能盛开了。”——漫天花海,想想便令人心醉。   弘历道:“待到开花时,鸣儿便邀嫔妃,召集秀女,赏花品茗,想来不错。”   嘤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也会去?”   弘历道:“如此美景,自当不负。”   嘤鸣不禁莞尔,看样子弘历还是想瞧瞧林氏。   如此也好,起码还有转圜的余地。——不得不说,嘤鸣想得太美好了。自己那渣龙老公,可从来不是什么仁义道德之辈。   当晚,嘤鸣直接留在了九州清晏,弘历这厮,人老肾不老……   翌日,日上三竿时辰,嘤鸣才慵懒醒来,唤了宫女进来服侍更衣盥沐。   小文子滴溜溜跑了进来,凑在嘤鸣而后,低语禀报:“昨天傍晚,王公公拿了十六爷往日的棋谱,送去聚秀馆,赏赐给了秀女佟佳氏。”   嘤鸣不由一愣,弘历这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把永瑶的棋谱赏赐佟佳氏做什么?   嗖的,她脑中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个透彻!!   她与弘历是几十年的老夫妻了,可以说是最了解弘历的人!弘历有什么花花肠子,嘤鸣最清楚了!!   昨日弘历考校秀女四书、棋艺与琴技,而承恩公孙女佟佳淑窈最擅棋艺!弘历把儿子旧日棋谱赏赐与她,只怕是要让佟佳氏熟悉永瑶的棋路、棋风!!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在对弈上,这一招也是十分管用的战术!!   后世围棋名家对弈前,必定会研究好对手的棋风,寻其破绽、弱点,倒时候才能应对自如!!   若不是存了叫佟佳淑窈与永瑶对弈之心,弘历没道理会把永瑶的棋谱赏赐佟佳氏!!   而这对弈,必定不是等闲对弈!!   嘤鸣不禁眯了眯眼睛,她的渣龙老公,果然奸诈啊!!   嘤鸣便问:“佟佳氏的棋艺如何?”——昨日考校,只能看得出佟佳淑窈精研棋艺,甚通此道,可是……棋艺之高低,光听嘴头侃侃而谈是看不出水准来的。   小文子道:“奴才听说,佟佳格格自幼喜爱棋艺,承恩公也聘请名家教授。想来佟佳格格的棋艺不俗。”   嘤鸣轻轻“嗯”了一声,弘历必然是对佟佳氏的棋力心中有数,他必定是认为佟佳氏有很大把握能胜过永瑶,所以才叫她熟悉永瑶棋风。   只不过……弘历知晓佟佳氏棋力,但却未必真正清楚自己儿子的棋力高低!!   嘤鸣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永瑶也是自幼喜欢下棋,除了几位棋艺高超的棋待诏被弘历指派做老师之外,嘤鸣也没少教导儿子下棋!!   古代下棋,讲究君子之风,并不注重博弈,因此少了几分杀伐,多了几分儒雅。所以跟棋待诏下棋指导棋艺的时候,永瑶便会收敛锋芒,温吞儒雅应对。可若是与嘤鸣对弈,便如攻城略地一般,锋芒毕露。   只因后世棋艺不拘一格,更重视取胜之道,自然雷厉风行。   所以,永瑶的棋力,比平日里跟棋待诏对弈时候,还要强上三分!!   嘤鸣心道,这一回,只怕是有好戏看喽!   嘤鸣虽然对儿子很有信心,但也少不得叫他来,亲自叮咛嘱咐,并叫他专心备战。   如此,转眼就是三日后。   桃花坞的碧桃千千万万次第而开,远远望去,嫣嫣似落霞,连那桃花潭水都映成了粉色。簌簌粉瓣飘落,端的是花海迷离,甜香婉转。   第855章、国色倾城的瓜尔佳氏   桃花坞,并非是个屋宇院落,而是碧桃林一带的综称。   这里足足栽植了千余株碧桃,以粉白相间的撒金碧桃和浓粉鲜艳的垂枝碧桃为主,零星还有几株白碧桃,因此远远望去,如粉霞一般,如锦似绣灿烂得紧。   除了碧桃之外,还有溪流蜿蜒穿过这个桃花林,直到流入桃花潭。   就在溪流之上,修建了一座凌波水榭,水榭长五丈、宽三丈,着实能容纳不少人。在水榭中乘凉赏花,享用茶水点心,端的是不错的享受。   嘤鸣召见了留宫的所有秀女,共计六十余人。嫔妃们亦是欢欣而来,嘉贵妃、怡贵妃、庆妃、顺妃都是有儿子的人,自然巴不得前来相看。甚至,嫁在京中的几位公主,也都来凑热闹。   和敏、和惠、和颖三人俱是衣装靓丽,珠环翠绕。当中最貌美如花的,自然是八公主和颖,她眉梢上挑,油然带了几分厉色。已经出嫁为妇的和颖,瞧着性情并无半分改变,依旧是那个强势的八公主。   除此之外,尚未分府的几位阿哥也都来了。嘤鸣两个年长的儿子,永琚和永瑶结伴而来,其次便是顺妃的养子、魏伊人的所出之子,十五阿哥永琰。   水榭中早已布置好了桌椅茶点,嫔妃公主们,依次入座。嘤鸣这个皇后自然居上位,身旁还有一个空着的紫檀宝座,自然是留给弘历的。弘历说了,下朝之后就会过来。   秀女们不设座位,不过在水榭外摆了长桌,桌子上摆满了乾果点心、酥饼蜜饯,都盛放在了精美的珐琅高足盘中,另有上好的洞庭碧螺春时时常备。倒也琳琅满目。   庆妃手拿香扇指着撒金碧桃树下的宫装秀女:“那个就是阮氏?”   嘤鸣笑着颔首,“把她许给十三阿哥做侧福晋,可还使得?”   庆妃盯着阮氏丰满的臀部,急忙点头:“主子娘娘的眼光极好,这阮氏不但人长得乖巧漂亮,瞧着也是好生养的。”   嘤鸣顿时无语。   庆妃又“咦”了一声,“阮氏旁边那个是谁?端的是好模样!”   嘤鸣忙抬眼去瞧,阮欣然身旁的,是个身量纤细的女子,而那女子容貌……   不等嘤鸣回答,站在嘤鸣身侧的永瑶便插嘴道:“庆娘娘,她叫林晞露,是光禄寺卿之女。”   庆妃暗道,光禄寺卿好歹是三品高官,哪怕是汉军旗,指给她儿子做侧福晋,只怕也是不成的。忽的,庆妃忍不住多看了永瑶几眼,十六阿哥怎的如此清楚那个秀女?隔着这么远,明明看不清襟上牌子所写,怎的十六阿哥却知道?!   想到此,庆妃笑着说:“那个秀女气度很是出尘。”   永瑶忙不迭点头,“庆娘娘说得极是!”   见永瑶如此欢喜之态,庆妃便心中了然了。   永琚脸色却不大好看,“十六弟,强求无益,还是见好就收得好!”——强求为嫡妻,汗阿玛断然不允,不如纳为侧室,也不算委屈了那林氏。   永琚的这句话,却叫庆妃迷茫了,强求什么?!   永瑶使了性子,直接一甩袖子,甩了哥哥一个后脑勺。   永琚俊脸嗖的黑沉难看,这个臭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秀女中,朝着水榭中观望的,却不在少数!绝大多数的目光都是聚集在永琚、永瑶二人身上,十五阿哥虽然胖了些,但好歹是皇子贵胄,也有好几个秀女暗自打量着呢!   怡贵妃与庆妃不时笑着品评某个秀女,都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府上添人。   顺妃钮祜禄氏的眼睛更是锃亮,她的养子与十五阿哥与永琚同岁,也十六了,今年也该指婚嫡福晋了。   顺妃眼珠子从那些个满军旗著姓大族的秀女身上来回逡巡,秀女们还是三五扎堆,家世高的满军旗秀女都格外靠近水榭一些,而家世低的满军旗秀女和汉军旗秀女们都识趣地退到稍远的地方,赏花的赏花、吃茶的吃茶,偶尔闲聊,也是细声细气,生恐吵扰了水榭中的娘娘、公主、皇子们。   所以顺妃把几个家世颇高的满军旗秀女一一收入眼底,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秀女瓜尔佳芳蕴身上,顺妃心道,这个秀女容貌顶尖,家世也是一流!!如此完美的秀女,才配得上皇子阿哥之尊呢!!顺妃心中,不禁跃跃欲试。   便低声对儿子道:“永琰,你瞧那个秀女!”顺妃那带着赤金镂花护甲的食指指向了瓜瓜尔佳氏身上。   瓜尔佳芳蕴刚好折下了一支粉艳艳的碧桃,人面桃花相映红,端的是人比花娇!!   十五阿哥登时看得有些痴傻了,十五阿哥心想,跟这个秀女相比,自己房中那几人简直都是庸脂俗粉!!   十五阿哥喃喃道:“她……她当真国色倾城。”   顺妃扬着唇角一笑,便施施然走到了嘤鸣跟前,微微一屈膝,便道:“主子娘娘,那边那个瓜尔佳氏,不知您是否定了去处呢?”——顺妃虽意动,却也不至于贸贸然开口求指婚,万一那瓜尔佳氏是要指婚给十四阿哥的,她求了也是白求。   嘤鸣眼睛一眯,她如何看不懂顺妃的意思,再看看十五阿哥那副忸怩心动的样子,便心中有数了,便道:“还不曾定下。顺妃若是喜欢,可以去求皇上。”   顺妃笑容顿时灿烂了几分:“有皇后娘娘这句话,臣妾就安心了。”——只要不是许给十四阿哥的人,那许给十五阿哥有何不可呢?!顺妃满怀信心地想着,她的七公主下嫁了个汉军旗子弟,顺妃虽有不满,但也知道,小七神智痴傻,也不敢强求什么,可儿子就不一样了!十五阿哥虽然比不得十四阿哥和十六阿哥,但也是皇子,自然要娶身份顶尖的秀女为嫡福晋才是。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太监的高呼:“皇上驾到!!”   只见碧桃林中,秀女们急忙伏跪在地,嘤鸣也忙叫小文子扶着起身,带着一众嫔妃、皇子、公主,走出水榭迎驾。   嘤鸣是中宫皇后,向皇帝请安,屈膝做万福既可,旁人便没有这个待遇了,无论是贵妃之尊的金氏与柏氏,还是一众皇子公主,都得乖乖跪下磕头。   弘历下了肩舆,便快步上前,亲手扶起了嘤鸣,才对众人道:“都平身吧!”   第856章、以婚姻为赌注的对弈   “朕听说,皇后便邀六宫,品茗赏花,倒是好雅兴!”弘历笑眯眯赞道,“所以,朕顺道过来瞧瞧。”   嘤鸣不禁撇嘴,这不是你提出的主意吗?!倒是装得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陪着弘历一起入座,嘤鸣端起一杯碧螺春,便笑吟吟道:“这哪里是赏花,分明是赏美人才对!”   弘历“呵呵”一笑置之,只当没听见嘤鸣话里的酸味儿。   这时候,顺妃果不其然滴溜溜上来了,赔笑道:“主子娘娘所言极是!今年秀女,的确姿色姝丽者甚多!臣妾的十五阿哥也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呢……”   “哦?”嘤鸣顺着顺妃的话继续道:“怎么?顺妃是有瞧中的人了吗?”   顺妃一喜,急忙道:“回主子娘娘,臣妾瞧着……”   “永琰的婚事,朕已有决断!!”弘历骤然打断了顺妃的话,脸色也趋于冷漠了下来,“你不必多言!过些时日,朕自会赐婚!”   顺妃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皇上……不知皇上瞧中了哪个秀女?”   弘历淡淡道:“等朕下了旨,你自然就知道了!”——这是根本不想提前告诉顺妃!!   嘤鸣暗笑,顺妃这下子可丢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弘历愣是一点面子都没给!!顺妃那脸色都发白了,难堪得都不知如何下台了。   嘤鸣便道:“十五阿哥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了他。顺妃,你就安心吧。”   顺妃扯着嘴角笑了笑,“是,臣妾明白了。”——借着嘤鸣给的坡,顺妃灰溜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赏花宴上再没露过笑脸   弘历端起茶水,喝了两口润喉,便看了一眼立在嘤鸣身侧的永瑶,便问:“你的棋艺最近可有长进?”   永瑶心中顿生警惕,便羞赧地道:“极为待诏说,儿子的棋力进入瓶颈,最近长进颇缓。”   弘历“嗯”了一声,“那朕倒是要考校考校你的棋艺!”说着,弘历便吩咐王钦:“去把那个佟佳氏唤过来。”   “嗻!”   弘历轻轻搁下茶盏,语气清淡地道:“佟佳氏跟你一样,也是自幼喜爱围棋。年纪又与你相若,就让她给你对弈一局,朕也好看看你的棋艺到底如何。”   俏生生的佟佳淑窈已经在王钦的引领下走进了水榭说,佟佳淑窈端端正正跪下给帝后请安,“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永瑶便笑着问:“既是对弈,不知有何彩头?”   弘历轻轻一笑,道:“赢的人,朕可以允之任何一个心愿!!”   嘤鸣眼睛眯了起来,任何一个心愿?!那佟佳氏心愿,自然是想嫁给永瑶做嫡福晋!而永瑶心愿,自然是娶林氏为嫡福晋!!   如此一来,二人必定有一场黑白奋战了。   原来这就是她那渣龙老公的最终目的啊……他算准了,永瑶断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果然,永瑶心中大喜,皇额娘猜得果然没错!!于是急忙躬身道:“谢汗阿玛!”   弘历哼了一声,“赢了再谢恩不迟!!”   永瑶笑道:“汗阿玛是觉得儿子会输吗?”   没等弘历说什么,那佟佳淑窈涨红了小脸蛋,她急忙道:“十六阿哥怎么会输给奴才呢……”说着,她急忙垂下了脑袋,满是紧张局促之色。   嘤鸣不禁暗道,还没开始下棋,便如此紧张,佟佳淑窈赢棋的可能只怕更加渺茫了。   如此,她倒是安心几分了。   很快,榧木棋盘与黑白玉棋子俱摆了上来,永瑶与佟佳淑窈面对面而坐,开始猜子。   佟佳淑窈用颤巍巍的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白子,而永瑶则需要猜她手中所握棋子数量是单还是双,若觉得是单,则拿一颗棋子,若是双,则抓两枚棋子。   叮咚,永瑶手中撂下两枚黑子平滑锃亮的棋盘上。   佟佳淑窈也急忙松手,却太慌张,结果叮叮咚咚落下,更有一颗雪白的棋子直接掉在了水榭的白石地板上。她“呀”的一声,急忙下去捡棋子!   这一切的举动,所以有认为是这个丫头太紧张了……   可嘤鸣的脸色却嗖的沉了下去!!掉在地上的那颗棋子,根本不是从她手里掉下去的,而是从她袖子里滑落下去的!!   也就是说,佟佳淑窈提前在袖子里备下了一颗棋子!只等着猜子的时候,用来作弊!!   这个小丫头,为达目的,竟不择手段!!   要知道,下围棋,得先手先落子,是占据不小优势的!!而且在古代还没有贴目的规则,若是猜赢了,便足足占了至少六目半的优势!!这样的优势差距,想来补回来可不容易!!   如此可见,佟佳淑窈的局促紧张之态,也全然都是装出来的,只为麻痹对手!   再看永瑶,果然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之态!!   嘤鸣暗道一声“坏了”,对手步步为营,这小子竟还如此大意轻敌!!她明明都已经警告过了,一定要尽全力!!这小子怎么就是没往心里去呢?!   猜先的结果,果然是佟佳淑窈赢了,她执黑先行。佟佳淑窈似乎也非常高兴的样子,露出了单纯的笑容,“十六阿哥猜错了哟!”   永瑶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他抬手道:“那你就先落子吧!”便将手边的那罐黑子推给了佟佳淑窈。佟佳淑窈那罐白子也忙双手推给了永瑶。   如此,对弈正式开始!!   这一局棋,永瑶还是十分重视的,所以一开局就全力应对,根本不留情份!一子子落,俱是锋芒难掩。   嘤鸣看着棋盘,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气。还好,永瑶虽轻视对手,但也如狮子搏兔,甚是尽力。   可是,当棋盘的黑白子越来越多的时候,嘤鸣忽然察觉不对劲了!!   这个佟佳淑窈棋力也不俗,而且——她布下了一个陷阱!!一个非常精妙的陷阱!!这个陷阱,似乎是专门针对永瑶的下棋弱点,而精心布置的!!   而永瑶——根本恍若未觉!!还自以为自己占据绝对优势呢!!   不妙啊!!嘤鸣眉头越皱越紧!!赶紧发现啊,小兔崽子!!别光顾着占地盘啊!!你若是掉进这个陷阱里,一隅江山便要陷落了!!   可是,嘤鸣的心声,永瑶听不见。哪怕她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可永瑶仍旧一步步走进佟佳淑窈设下的陷阱中!!   终于……   啪!   一颗漆黑的棋子落下!   永瑶全身僵硬!他发现,他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第857章、作弊技术哪家强?   永瑶瞪大眼睛,看着那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玉棋子,登时脸色难看无比!!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落入陷阱中的!!   嘤鸣不禁哀叹一声,大意失荆州啊!!   弘历却扬声道:“怎么不下了?!”   永瑶咬了咬嘴唇,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汗水,“汗……汗阿玛……”   弘历淡淡道:“继续下,除非弃子认输,否则不许停!”   永瑶心中慌乱不已,再继续下下去,他好不容易拿下的一角江山便要落入敌手了!如此巨大的损失,几乎能决定输赢了!!   嘤鸣暗自替儿子着急,现在的局势,必须壮士断腕!否则只会泥足深陷!!这个小子,赶紧拿出点魄力来啊!!嘤鸣都恨不得替自己儿子下棋了!!   可是,永瑶舍不得放弃那一隅,落下一枚白子,黏着黑子。   嘤鸣看着眼里,不禁急得抓耳挠腮,在这么下去,才真的是要输定了呢!!   弘历眯着眼睛微笑道:“皇后稍安勿躁,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嘤鸣恼怒地瞪了弘历一眼,你这个幸灾乐祸的老渣龙!!   嘤鸣磨牙霍霍,照这个架势,永瑶是挽回不了败局了,唯一的法子——也就只有作弊了!!她可以精神传音!!   只不过精神传音之法仅限于签订了主仆契约的修士与灵兽,若人与人之间精神传音,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必须二者相互接触!!   想到此,嘤鸣不敢耽误,忽然便站了起来。   可弘历却一把抓住了嘤鸣的手腕,他眯着眼睛道:“皇后坐下看,不必过去!”   “你——”嘤鸣气得鼻孔冒烟,你丫的戒备心倒是挺重的嘛!!   弘历跳动双眉,一脸的得意之色。   嘤鸣心里暗骂,这个老渣龙!!太奸诈了!!可是,永瑶愈发泥足深陷,再不转变,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可恶……   若佟佳淑窈赢了,一定会求弘历赐婚!!这个小妮子,费尽心机,最终目的不就是这个么?!若那佟佳淑窈赢得光明正大也就罢了,可这小丫头先是猜字作弊,又是心理战术,如此诡谲,只怕也不是永瑶的良配啊!!   她可不愿意自己儿子娶这个个心机深沉的小丫头!!   水榭外,秀女们早已团团围上,一个个抻着脖子瞧!!其中,林晞露也无比关注这场棋局的输赢,若十六阿哥赢了,必定会求娶她,若输了……十六福晋便是佟佳氏了。想到此,林晞露不禁心中一酸。   可是,十六阿哥好像要输了……林晞露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她看着手执白子、苦苦应对的永瑶,心中不由一动,十六阿哥是真的费尽心力想要娶她,当日聚秀馆的脱口之言,并非虚妄,那是十六阿哥对她的承诺。   可是……十六阿哥终究是没法完成对她的承诺了吗?若真如此,她也不怪十六阿哥,他已经尽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嘤鸣忽然瞧见一团红彤彤毛茸茸之物溜进了水榭中,钻进了棋桌底下,那小东西毛茸茸的爪子,轻轻贴在了永瑶的脚踝上。   “三之五!”永瑶脑中想起了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   “谁?!”永瑶心中一惊,嗖的站了起来,“谁在说话?!”   弘历蹙眉道:“好好坐着下棋,别跟朕耍花招!”   永瑶狐疑地四下张望,忍不住心道,那个声音,怎么那么像烟儿哥哥……   “就是我啦!!永瑶,赶紧下在三之五上!别管西北角了!”烟儿的声音再度在永瑶脑海中想起。   永瑶骤然瞪大了眼珠子,不是我出现幻听了,真的是烟儿哥哥的声音?他忍不住再度四下逡巡,烟儿哥哥在哪儿?!   嘤鸣忙咳嗽了两声:“专心下棋,别的不用管!”——烟儿就在你脚边窝做一团儿呢,你当然找不到了!!   永瑶狐疑地看了自己额娘一眼,忙道:“是。”便重新端坐好,现在最要紧的是这幅棋局,嗯,三之五是吧?   啪,一颗雪白玉润的棋子清脆落下。   佟佳淑窈微微错愕,竟然真的壮士断腕了?她忙凝神静气,转头应对。   “九之七!”烟儿的声音紧随响起,几乎是佟佳淑窈落子的一瞬。他的反应,也太快了些。   啪!   一子紧随而落。   佟佳淑窈又错愕了,竟然这么快??心下,不禁有些慌乱了。   接下来的落子也是如此,佟佳淑窈仔细思忖落下的棋子,永瑶即刻便啪的一声落上。   如此,几个来回之后,佟佳淑窈心神大乱。因为永瑶落子,不止是快,更精妙无比,步步紧逼!!   佟佳淑窈忍不住想,怎么十六阿哥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棋风大变,棋力也大涨?!   可不就是换了一个人吗?啊不,是换了一只松鼠!   烟儿的棋力,嘤鸣是见识过,从前他在自己身边当松鼠的时候,嘤鸣就跟他对弈过了,结果嘛……输得很惨。   所以烟儿的棋力,对付佟佳淑窈,那简直是碾压式的欺负人啊!!   嘤鸣咬牙精神传音:“给我好好收拾那小丫头!!敢作弊欺负我儿子!!哼!!”——你以为就你会作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才叫痛快!!   随着啪啪落子,黑子与白子的形势渐渐扭转,佟佳淑窈越下越慌了神了,越慌乱就越出错……   弘历看在眼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胜券在握,这会子竟然节节败落?!!   弘历忍不住扭头去看嘤鸣。   嘤鸣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毛,任你奸猾如鬼,老娘有烟儿助战!!你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滴!!   这时候,只听得“哇”的一声,原来是佟佳淑窈掩面哭了起来,“我……我下不下去了!”   永瑶轻轻吐出一口气:“你是要中盘认输吗?”   “我……我……”佟佳淑窈泪眼汪汪,她费尽心机,原本已经胜券在握,如今的她怎会甘愿认输?!   永瑶淡淡道:“若不认输,就继续下!”——下到最后,佟佳氏只会输得更惨。其实下到这个地步,还不如弃子认输得好。   “哇!!!”佟佳淑窈哭得更厉害了。   第858章、请汗阿玛赐婚   佟佳淑窈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可惜永瑶置若罔闻,侧脸朝外头看着秀女堆里的林晞露,露出了一个灿然的笑容。   林晞露不由脸颊酡红。幸而外头秀女比较多,也看不出永瑶到底是对着谁笑。   永瑶愈是开心,佟佳淑窈愈是泪水滚滚,满是委屈可怜之色。   她这般哇哇哭着,反倒叫弘历一脸烦躁:“给朕安静点!!”   佟佳淑窈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怯生生看着上头的皇帝陛下,满是畏惧之色。   弘历恨恨道:“没用的东西!!”——原还以为佟佳氏能赢,没想到中盘便认输了!!   佟佳淑窈小身躯一颤,忙垂下了头去,泪水吧嗒吧嗒掉,却不敢嚎哭出声,她抽噎的样子,格外可怜兮兮。   永瑶见她如此模样,不禁有些不忍,毕竟是有人帮他作弊,他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赢了佟佳氏的,永瑶便安慰道:“棋盘上,输赢乃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佟佳淑窈呜呜咽咽道:“可是……可是我输了……我、我有心愿,要求皇上的……”   永瑶沉默了,佟佳淑窈想求什么,他自然猜得出来。他想起了数日前在九州清晏殿外,他脱口称赞佟佳氏“可爱”,当时佟佳淑窈就涨红了脸蛋。那副模样,可见佟佳氏是想嫁给他做嫡福晋的,所以这一局棋她才那么用心地下。而他,胜之不武。   永瑶不禁心声愧意,是他先撩拨了佟佳氏的……   虽有愧,但永瑶并不后悔。为了娶自己想娶的女子,他接受了烟儿哥哥帮他作弊……   永琚这时候突然笑了,他几步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既然如此,十六弟让佟佳氏一次又何妨?不就是一个心愿么!俗话说得好,君子有成人之美!”   永瑶瞬间小俊脸黑漆漆的,十四哥,你拿我当傻子么?!   见状,弘历也扶须颔首,以目色示意永瑶,你这小兔崽子,还不识趣点?!   佟佳淑窈看到了希望,那用一双哀求的眸子看着永瑶,“十六爷……”   永瑶轻轻吐出一口气:“抱歉了。”   这三个字,叫佟佳淑窈小脸蛋白了个透彻,她眼中泪光晃动,满是哀婉。   永琚蹙眉:“十六弟!!”   永瑶鼻子一哼,道:“十四哥,你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哄骗成不?!”   “你——”永琚气得鼻子都歪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弟弟啊!!   嘤鸣却笑了,“既然胜负已定,皇上是否也该兑现诺言了?”   弘历老脸乌漆黑。   嘤鸣又笑着说:“永瑶,你有什么心愿,现在就可以说出来了!”   弘历急忙道:“这事儿,回去再说吧!”   嘤鸣扬了扬眉梢:“可是我好奇,现在就想知道!”——老奸巨猾的渣龙,你有几根花花肠子老娘还不清楚?!你根本就是想反悔!甚至打算回头就赐婚叫永瑶娶佟佳氏!!对付你这种奸猾之辈,那决计不能心慈手软,决计不能给你半分机会的!!   嘤鸣便催促永瑶:“愣着做什么,想要什么,赶紧说!!你汗阿玛一定会准允的!”   永瑶何尝不止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急忙甩袖子,便跪了下来,“启禀汗阿玛,儿子心仪一位汉军旗秀女,想请汗阿玛赐婚!”   弘历一张老脸黑得都能滴水了!原本打算设局把儿子诓进去,没想到倒是把自己陷进去了!!天子金口玉言,方才他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的,如今岂能反悔?!!   嘤鸣笑着问:“哦?你想娶谁?!”   永瑶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扬声道:“汉军镶黄旗秀女,林晞露!!”   一语出,满堂俱惊,弘历脸色更是阴雨密布。   怡贵妃掩面惊呼:“汉军旗秀女?主子娘娘,这也太……”怡贵妃没说出后头的话,只不住地摇头。   佟佳氏听在耳中,只觉得五雷轰顶,十六阿哥竟然喜欢汉军旗的林氏!!她身躯摇曳,噗通便跪坐在了地上,满是哀戚绝望之色。   永琚气得跺脚,便急忙道:“十六弟可以求汗阿玛将林氏赐予你做侧福晋,赐佟佳氏为嫡福晋,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了这话,佟佳淑窈又再度看到了曙光,她泪眼哀怜地看着永瑶:“十六爷……”   永琚垂首,磕头,正色道:“汗阿玛,儿子想娶林氏为嫡福晋,求汗阿玛成全!”   听了这话,佟佳淑窈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永瑶却丝毫不惧,梗着脖子道:“汗阿玛是天子,既答允了,许儿子一个心愿,就应该一言九鼎!”   “碰!!”弘历一巴掌拍在了案桌上,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发胀。   嘤鸣见状,急忙训斥道:“永瑶不得无礼!怎么跟你汗阿玛说话呢!不必你提醒,你汗阿玛自然会一言九鼎。”   弘历扭头怒目瞪嘤鸣,你这哪里是训儿子,分明是堵朕呢!!   嘤鸣谄媚地笑了,她就是要让弘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叫你那么奸诈的,活该你倒霉!!   弘历胸腔中满是汹涌的怒火,却无处可发泄,便吩咐道:“叫林氏上前回话!!”   围在水榭外头的秀女立刻让开了一条路,林晞露心脏提到在嗓子眼,只得战战兢兢,一步步走进了水榭中。   在所有嫔妃公主们惊诧的目光中,在秀女们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下,林晞露走到了御前,她敛身恭恭敬敬跪下磕头:“奴才林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这举止,还算镇定。君王怒视之下,能保持镇定,不出纰漏,已经是难得了。   如果弘历的眼神是刀子,但林氏已经饱受了凌迟酷刑。林氏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只静默地跪着。   水榭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嘤鸣见状,便笑着开口:“你就是林氏?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弘历鼻子一歪,装什么装,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个林氏!!   “是,皇后娘娘!”林氏忙抬起了黔首,露出了那张仙姿玉质的面庞。   嘤鸣笑着颔首,“眉眼清正,皇上以为呢?”   “哼!!”这个字,便是弘历的回答。   第859章、不择手段   水榭中,嫔妃们都缄默着,谁都不敢插嘴半句。   水榭外,碧桃簇簇,粉瓣飘零,缠绵的甜香缕缕袭人。秀女们摩肩接踵,探着脑袋瞅着水榭里的状况。   林氏垂首跪在地上,那绣着并蒂同心纹的袖子底下的柔荑,已经微微颤抖,她并非无畏无惧,帝王怒目之下,她只是勉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罢了。   永瑶回首,看着跪在自己侧后方的林晞露,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微笑。   只这一个眼神,叫林晞露心中百味交杂,一双水润清眸微微颤动,她……真的能被指婚给十四阿哥做嫡福晋吗?!……   永瑶的小动作,早已被弘历尽收眼底,弘历的老脸上更添三分不满之色,他冷冷问:“林氏,朕问你!你可愿给永瑶做侧福晋?!”   君王如此发问,叫佟佳淑窈心下一喜,看样子皇上终究是瞧不上林氏的出身……   永瑶眼睛一圆,急忙抢白道:“汗阿玛,儿子想娶林氏为嫡……”   “住嘴!!”弘历一声呵斥,打断了永瑶的话,“朕没问你!!”   永瑶喉咙一噎,生生憋在了那里,憋得脸蛋都发红了。   弘历语气更重了几分,他冷冷扫视着林晞露,再度厉声问:“林氏,你是否愿意做永瑶的侧福晋?!!”   林晞露纤细的身子不禁一颤,她嘴唇苍白,抬头仰视着震怒的君王,“奴才……奴才……”——若能为嫡福晋,谁愿意做侧室?!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就算她心高气傲,却也不能堵上父兄性命、家族兴衰,来任性一次!!   良久,林晞露唇间一叹,道:“奴才……愿意。”   永琚看在眼里,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心道,这个林氏,总算还识趣几分,便笑着道:“十六弟,你可听见了?林氏既然愿居侧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永瑶深深蹙着双眉看了林晞露一眼,眼底却泛起一丝明悟,“我……懂得。”   林晞露一怔,她亦忙去看永瑶的眸眼,十六阿哥,真的懂得她的立场吗?真的懂得她的不得已吗?   永瑶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正色道:“十四哥,林氏愿意与否,与我的心愿何干?!”   永琚一愣,脸色微沉:“十六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永瑶抬头望着皇父,扬声道:“回汗阿玛,林氏是否愿居侧位,是她的事儿!可儿子的心愿,是娶林氏为嫡福晋!!还请汗阿玛赐婚!”   弘历老脸瞬间如便秘一般难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自己儿子挤兑得下不来台,弘历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   嘤鸣轻飘飘道:“永瑶的话,的确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林氏肯退让,是林氏自己的选择,与永瑶有何干系?!退让的是林氏,不是永瑶!!弘历许诺的对象,是永瑶,不是林氏!!   “皇后!!”弘历低呵了一声。   嘤鸣扬唇冲他笑了,既然话已经说出清楚,嘤鸣也不愿继续撩拨弘历那针尖大的心眼儿,便道:“今儿时辰不早了,不如就散了吧。”——反正君无戏言,只要永瑶坚持要娶林氏为嫡福晋,弘历就必须满足他这个心愿!   弘历重重一哼,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恭送皇上!”水榭中嫔妃忙跪了一地,水榭外,秀女乌压压跪了一群。都目送皇帝的龙舆远去。   永琚忍不住怨怼地看着嘤鸣:“皇额娘,您不劝着十六弟,怎么还帮他胡闹?!”   嘤鸣抚了抚鬓角,淡淡道:“我要去九州清晏,你们哪儿来回哪儿去!”——弘历生气了,她得赶紧去哄哄……   年纪越大,脾气越坏啊……   “恭送皇后娘娘!!”   九州清晏。   弘历前脚进殿,嘤鸣后脚就跟了进来。   “你怎么跟来了?!”弘历满腔都是火药味.   嘤鸣笑眯眯坐在了罗汉榻的条褥上,软语道:“话是你自己说出口的,没有人逼你,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弘历一噎,满脸恼色。   嘤鸣凉凉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谋算得再好,也架不住天意眷顾林氏。”   弘历哼了一声:“永瑶怎么会赢棋?是不是你耍了什么花招?!”   嘤鸣立刻义正言辞地道:“你可别污蔑我!当时我就坐在你身边,我想上去安慰儿子两句,你都不让!我怎么耍花招?!”   弘历满是怀疑之色:“可明明一开始,永瑶败势明显,怎的竟能扭转乾坤?!他的棋力,比平常高出可不止一星半点!”   嘤鸣笑眯眯道:“那只能说明,永瑶今日有如神助,所以超常发挥了!”   “少跟朕打哈哈!!”弘历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肯定是你帮他作弊了!!”   嘤鸣自然打死不认,“你若要说永瑶作弊,也得拿出来证据来才行!”   弘历被噎了个够呛,他若是有证据,岂会被逼到墙角,无路可走?!!   嘤鸣幽幽叹气,“好了,弘历,你也别固执了。就当是心疼一下儿子,成全他这番痴心,有何不可?”   弘历老脸僵持,显然还是满腹不乐意。   “况且……”嘤鸣面色微微一沉,“你相中的佟佳氏也未必好到哪儿去,她也就是家世门第体面些,但论人品德行,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弘历皱眉:“这话从何说起?!”   嘤鸣淡淡道:“对弈前,佟佳氏处处示弱,就是为了让永瑶麻痹大意,若非如此,永瑶也不至于陷入她布下的棋局陷阱中。”   弘历沉吟片刻,这点他自然也看出些端倪来了,佟佳氏的紧张局促,的确假了些,与她步步为营的棋局并不相符。   “这也算不得什么,这一局棋至关要紧,她耍点小心思,也没什么大不了。”弘历如是道。   嘤鸣哼了一声,“若这只是一点小心思,那她猜子时候作弊,总不是‘小心思’了吧?!”   弘历登时一惊,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作弊?!”   嘤鸣冷哼道:“你们都没发现,但我却看得真真!!佟佳氏事先在袖中暗藏了棋子!!所以无论永瑶猜单还是猜双,她都注定执黑先行!!”   弘历满脸愕然之色,“鸣儿,你说得是真的?!”   嘤鸣淡淡道:“我还不至于污蔑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说着,她不禁冷哼了一声,“才十三岁,便有这般心机!可见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永瑶没有心仪之人,我也断断不会要这种算计我儿子的儿媳妇!!”   弘历沉默了,他相信鸣儿的品性,不会污蔑一个小小秀女……   “若真如此,朕……真的看走眼了。”弘历声音有些低迷。   嘤鸣忙安慰道:“不怪你看走眼,之前,我也以为佟佳氏是个心性单纯的小丫头呢。谁能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竟能有这般心机呢?”   第860章、赌约   九州清晏中,良久静谧无声。   嘤鸣幽幽的嗓音再度响起:“今日这一局棋,也就罢了。反正她已经落败,我也不想计较什么。只是……”   嘤鸣沉吟片刻,忧虑的声音从口中吐出:“只是我担心,佟佳氏不肯就此罢休。”   弘历脸色嗖的一愣,“你的意思是,佟佳氏会对付林氏?”   嘤鸣重重点头,“佟佳氏好歹是承恩公府嫡出的格格,如何甘心输给家世门第不如她的林氏呢?!她为了能嫁给永瑶,不惜作弊。如今,她怎肯眼睁睁看着林氏许配给永瑶做嫡福晋?!她必定会趁着你还没下旨的这段留宫日子,铲除掉挡住她前路的林氏!!”   弘历脸色更冷了几分,他不中意林氏,但却不容许秀女之间互相陷害算计!!何况这个算计,还把他的儿子也算计在内!!   嘤鸣抚着鬓角,微笑道:“就是不晓得佟佳氏会用什么手段,下毒?纵火?还是用什么旁的陷害手段……你是君无戏言,断断不能反悔。因此佟佳氏达成目的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整死林氏了!”   弘历老脸黑沉了下来,“鸣儿,或许只是你想多了!”   嘤鸣莞尔一笑:“不如咱们打个赌试试看?若佟佳氏没有出手,那永瑶的婚事就由你随意做主!我绝对不跟你再唱反调。反之,若佟佳氏如我所料算计林氏性命,那你就下旨赐婚,成全永瑶的心愿。如何?”——这话,嘤鸣给弘历挖了坑,就算她佟佳氏没出手算计,她赌输了,也只是不再反对弘历而已。她可没保证永瑶也会顺从!   弘历撇嘴:“说到底,你还是在帮着永瑶胡闹!”   嘤鸣笑着说:“林氏家世再不好,她起码不会算计到我儿子头上!单凭这一点,她就比佟佳氏强!”说着,嘤鸣又催促道:“好了,这个赌,你到底打还是不打?!”   弘历轻笑道:“赌就赌,朕还怕你不成?”   嘤鸣眯着眼睛笑了,好了,接下来,就只管冷眼瞧着就是了。   海晏堂。   嘤鸣回来的时候,永琚、永瑶哥俩已经在茶室等她了。   永瑶急不可耐地迎了上来,“皇额娘!汗阿玛答允了吗?!他同意赐婚了吗?!”   嘤鸣笑着道:“虽然还没答允,但也差不离了。”   永瑶有些呆傻:“皇额娘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笑着坐了下来,端起茶水,喝了两口稍加润喉,便道:“我跟你们汗阿玛打了个赌,在留宫之日结束之前,佟佳氏必定会出手算计林氏!”   听了这话,哥俩齐齐一惊。   永瑶忍不住道:“佟佳氏……她小小年纪,应该不至于吧?”   嘤鸣嗤地笑了:“我的傻儿子!!你以为她是是运气好,才执黑先行的?!”   永瑶愕然当场,他忽然想起了佟佳氏不慎掉落棋子,慌慌张张去捡的举动……那颗掉落的棋子,难道是……   嘤鸣淡淡道:“所以,你大可不必因为作弊而愧疚,因为她也不是什么好鸟!又是装紧张示弱,又是袖藏棋子作弊,哼……”   永瑶喃喃道:“我还真一点都没看出来……她竟……”   永琚也满脸错愕之色,“佟佳氏作弊?!十六弟也作弊了?!方才那局对弈,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了,的确一开始十六弟险些败了,后来棋风大变,反败为胜,他一旁看着,也是觉得精彩绝伦。可没想到,里头竟然有这么多猫腻!!   永瑶笑着对哥哥道:“十四哥,是烟儿哥哥帮我,是他告诉我每一步棋该如何下,所以我才反败为胜的。”   永琚怔怔:“阿烟?!!阿烟回来了?!”永琚满脸惊喜之色,“他在哪儿?!!”   永瑶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呢?!”永琚急得跺脚,“不是阿烟教你怎么下棋的吗?也就是说,方才阿烟就在水榭中?!”说着,永琚一呆,“不对啊,我刚才没发现阿烟在呀!!他是怎么帮你作弊的?!”   永瑶更是一头雾水:“我……我也稀里糊涂的呢。我就是突然听见个声音,可那个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永琚忽的想起了水榭中事儿,十六弟的确突然站了起来,问谁在说话……   “阿烟是怎么做到的?他现在又在哪儿?”永琚喃喃自语。   嘤鸣眼角朝着窗外瞄了一眼,那翠绿的竹叶间,一只毛茸茸的松鼠,探出半只脑袋。   嘤鸣传音道:“既然回来了,怎么不现身?”   烟儿道:“我就是回来瞧瞧,顺道帮永瑶一把。既然他的危机已经解除,娘亲,我没打算留下。”   嘤鸣一怔:“烟儿,你……”   烟儿甩了甩尾巴,传音道:“皇帝老头子处处看我不顺眼,我要是现身,弄不好他就得给我指婚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你难道要永远躲着他?”   “没事儿,人类的寿命那么短暂,我等得起!”烟儿傲娇的声音在嘤鸣脑海响起。   “何况……”烟儿的声音又忽然低迷了下去,“我也不愿意娘亲两下为难……”   嘤鸣沉默了。   “娘亲,我和慈渡方丈想约,要去荡魔寺拜访,所以就不久留了。”说罢,烟儿毛茸茸的身子纵深一越,便远去在了嘤鸣的视线中。   “唉——”嘤鸣幽幽一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烟儿……   都怪她那渣龙老公!!嘤鸣不禁气得牙根痒痒。   “烟儿已经走了。”嘤鸣淡淡告诉两个儿子。   永琚不禁急了:“他一走就是三年,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也不多留几日?”   嘤鸣鼻子半歪,“还不是被你们老子给挤兑走的?!”   永琚永瑶齐齐不敢应话了。   良久,永琚又问:“等儿子成婚的时候,阿烟会再回来吗?”   “或许吧……”嘤鸣幽幽道,“或许会回来,或许不会。”   永琚永瑶齐齐垮了脸蛋,哀怨不已。   永瑶忍不住问:“汗阿玛为什么不喜欢烟儿哥哥?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嘤鸣哼了一声,“因为他小心眼!!”——不就是因为他是个糟老头子了,而烟儿一天天风华俊朗,这么个美男搁在他身边,渣龙不放心了!!!   兄弟俩齐齐低头,只当没听见自己皇额娘的话。皇额娘闲着没事儿就数落汗阿玛,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只不过他们哥几个可没胆子应声。皇额娘可以不满汗阿玛,他们却不敢不满……   第861章、窃取御赐之物   “对了,皇额娘,您说佟佳氏会害林氏?!”永瑶这才想起了最要紧、最关键的事儿,小脸蛋上满是焦急之色。   嘤鸣点了点头,“你去告诉林氏,让她自己小心谨慎些,别着了道儿。”——方才在桃花坞水榭,林氏懂得退让,就表示她并非愚钝之人,只要处处防备着,佟佳氏想害她,也不容易。   永瑶急得跺脚:“只有千日做贼,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秀女们要足足留宫三个月呢!只怕是防不胜防啊!”   嘤鸣笑着道:“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佟佳氏尽快动手,如果能人赃并获,自然再好不过。”   永瑶咬了咬牙,“皇额娘,佟佳氏会用什么法子害人?”   嘤鸣双手一摊,道:“这我哪儿知道?!”   永瑶急得抓耳挠腮,“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林妹妹一声!”说着,扭头便跑得没影儿了。   永琚看着弟弟的背影,忍不住皱起眉头,“皇额娘,十六弟又要去聚秀馆?!他也太胡闹了!”   嘤鸣淡淡道:“由着他去,你不必掺和。”   永琚忍不住心生好奇,“皇额娘,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办?”   嘤鸣淡淡道:“这件事,其实是考验林氏。她若晓得,佟佳氏有加害之意,必然会绞尽脑汁应对。我就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说着,嘤鸣莞尔一笑,她倒是觉得,林氏的心智,并不输给佟佳氏。   永瑶瞧中的女子,不逊色任何人。   佟佳氏不动手还则罢了,若动手,反倒是会成全了林氏与永瑶。不过,嘤鸣相信,佟佳氏妒恨之下,一定会忍不住动手的……   所以,她只需要坐着看好戏就成了。   聚秀馆外。   这次永瑶穿的是一身祥云盘龙纹锦缎华服,一到馆外,就被守门太监给拦住了,“十六爷,聚秀馆乃秀女学规矩的地方,您不能进去。”   “我——”永瑶又急又恼,便道:“那你叫林晞露出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太监满脸为难之色:“没有皇上皇后旨意,秀女是不得外出的!”   永瑶急中生智,便指着聚秀馆的大门道:“只要不出这道门,就不算外出!!她在门槛内,我在门槛儿外,这样一来,我没进去,她也不必出来!!”   太监顿时傻了眼,这样也行???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叫她过来呀!!”永瑶恼怒地催促道。   “嗻!!”太监急忙朝馆内奔去。   聚秀馆内,屋宇连绵,一间挨着一间,里头住满了秀女。林晞露只是汉军旗秀女,赖得父亲官职不低,所以住处还算不错,同屋的是汉军旗秀女阮欣然,二人相处甚是谈得来。   阮欣然满是羡慕地道:“妹妹真是好福气,等学完了规矩,便要做十六福晋了!”   林晞露脸颊一红,道:“阮姐姐别打趣我了……”   阮欣然道:“十六阿哥那般痴情于你,日后嫁了过去,也必定和和美美。”   林晞露脸红得更厉害了,“毕竟皇上还没下旨呢,姐姐别说了成不?”   阮欣然嘻嘻笑了。   这时候,半开的支摘窗外传来一声尖锐嗤笑:“想做十六福晋,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也不瞅瞅自己是什么身份!!汉军旗的贱蹄子,不知深浅!!”   这尖刻的声音,如同一把刀子,声声几欲将人剐了。而这声音,分明就是方才桃花坞水榭中楚楚可怜的佟佳氏!   佟佳氏此刻,脸蛋上早已不复单纯温婉之色,一双眸子尽是与年纪不符的冷厉与狠毒,她朝着窗内冷冷扫了一眼,便冷笑着大步而去。   阮欣然噘嘴啐道:“原来她平日里那副温婉可人的样子,全都是装出来的!!”   林晞露幽幽叹了一口气,“以后,怕是有得熬了。”   阮欣然叹了口气,“妹妹方才说得是,毕竟皇上还没下旨赐婚,若是在这段日子,出了什么差池……唉……”   林晞露满面愁容:“她明里那些难听的话也就罢了,我就怕她暗地里使什么手段。”   听了这话,阮欣然忽然脑中一闪,“对了,方才,我瞧见佟佳氏跟理藩院尚书家的瓜尔佳格格凑在一块,不知密谈了些什么!”   林晞露目色微沉,瓜尔佳氏的目的,是十四福晋的位置,可是伊尔根觉罗氏得了皇上赏赐的龙凤箫,可见皇上更属意她。瓜尔佳氏必然不甘心,而佟佳氏的目的是十六福晋的位置,这两个凑在一块,只怕是不安好心啊……   阮欣然压低了声音道:“我虽然没听见她们说什么,却看见瓜尔佳氏好像把一只紫竹竹笛塞给了佟佳氏!”   “紫竹竹笛?!”林晞露一愣,旋即,她脑海中一闪,急忙道:“真的是竹笛?你看清楚了?”   阮欣然道:“反正是个长长的,有孔的东西……”——很显然,阮氏不通丝竹音律。   林晞露噗嗤笑了,“应该是洞箫吧?”——说出这句话,林晞露嗖的敛了一脸的小欧让,洞箫……九节紫竹洞箫?!难道是皇上赏赐给伊尔根觉罗氏的那杆龙凤洞箫?!!瓜尔佳氏竟然窃取御赐之物!!   瞬间,林晞露总算明白了,她明白了瓜尔佳氏与佟佳氏要算计什么了!!   这一招,若是中招,她首当其冲,而伊尔根觉罗氏也要落个保管御赐之物不利的罪名!!   “好狠的算计……”   阮欣然还一脸懵然:“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晞露暗忖了片刻,“阮姐姐,佟佳氏只怕盯上我了,我若随意行动,难保不被她察觉。姐姐,可否帮我一个忙?”   阮欣然正色道:“妹妹请将,但凡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林晞露笑着道:“只是一件小事,我只是想请姐姐,帮我跟伊尔根觉罗格格通个气罢了……”说着,她便于阮欣然耳语了几句,   阮欣然神色凛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外头传来太监的声音:“哪位是林姑娘?十六爷在馆外等着要见您呢!”   林晞露一喜,她这个计划,正需要十六阿哥襄助呢,如今他来得正是时候!!   “诶!我这就出去!”   第862章、林氏心眼倒是不少   烟儿匆匆离开,让嘤鸣难免有些抑郁。   “春日天干,娘娘喝碗燕窝润润肺吧。”薛嬷嬷亲自端了一盏牛乳燕窝,那燕窝炖得火候极好,奶香浓郁。   嘤鸣接过来,吹了吹热气,随口问:“聚秀馆这几日没出什么事儿吧?”——桃花坞赏花过后,也已经有好几天了,如今桃花都谢了。   顺手捻了一枚盘中的桃花糕,就着香甜的点心,吃着燕窝,倒是滋味不坏。   薛嬷嬷道:“就是咱们十六爷总往聚秀馆跑……”薛嬷嬷皱着眉头,眼神有些怨怼,“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好像聚秀馆哪儿亏待了她似的!”   薛嬷嬷口里的“她”……显然是林晞露。   薛嬷嬷正数落着永瑶,永瑶便冲进了海晏堂,“皇额娘!!”   这孩子,火急火燎的,活像个小牛犊子,一头便撞了进来!   “皇额娘!儿子知道您这儿有一管九节紫竹洞箫,您给儿子呗!”永瑶上来便是一通撒娇。   嘤鸣忍不住摇头,“你要那东西做什么?!”——江浙进献了两管九节紫竹的龙凤洞箫,弘历自己留了一管,另一管给了她。弘历那管赏赐给了伊尔根觉罗琇莹,隐然等同认了她是儿媳妇。   “过几日是你绘表姐的生日,我正打算送给她做生日礼物呢。”嘤鸣朝着永瑶眉心戳了一指头,“你又不喜欢吹箫,要那东西做什么?”   永瑶支吾着道:“您就当是借给儿子还不成?儿子有急用!”   嘤鸣眯了眯眼睛,这小兔崽子,遮遮掩掩的,只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不说清楚,别指望我借给你!”嘤鸣冷脸道。   永瑶吃瘪,腮帮子都鼓鼓的,“皇额娘……”永瑶低着头,有些犹豫的样子。   “其实——”永瑶咬了咬牙齿,便凑在嘤鸣耳边,耳语了几句。   嘤鸣听在耳中,不禁微微有些吃惊,“你说的是真的?!”   永瑶忙不迭点头:“儿子岂敢欺骗皇额娘?!”   嘤鸣笑了:“那林氏心眼倒是不少!!”——显然她并没有林妹妹的清高傲骨,不但识时务,更懂得还击算计。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太清高的人是没法在宫里活下去的。这个林氏,有林妹妹的外表,更有薛宝钗的手腕。   永瑶急忙道:“不关她的事儿,这是儿子想出来的主意!”   嘤鸣忍不住啐了一口,一脸鄙夷:“就你?!”——她怎么不晓得,自己儿子变聪明了?!   永瑶小脸蛋微涨,“我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有好主意了?!皇额娘别瞧不起儿子!”   嘤鸣人不知“噗嗤”笑了,“人还没娶进门呢,就知道护着了!你这点小心思,我岂会看不出来?”   永瑶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窘迫,“皇额娘……我、我……”   嘤鸣摆摆手,便道:“罢了,那管龙凤洞箫,借给你就是了!”说着,便叫薛嬷嬷去库房寻了来。知道疼媳妇,起码表明永瑶是个好男人。   拿走了龙凤洞箫,永瑶却没去聚秀馆,为了掩人耳目,这一次,他是夜里安排妥帖的人手,将洞箫暗中送了进去。   第二日的清晨,嘤鸣才送了弘历去上早朝,小文子急匆匆来禀报:“主子娘娘,聚秀馆的管事嬷嬷陶氏求见,说是聚秀馆出了大事。”   “哦?”嘤鸣不禁笑了,来得倒事够快,便道:“传她进来吧。”   陶嬷嬷也是宫里颇有资历的老人了,因办事谨慎妥帖,规矩礼仪又甚是精通,所以嘤鸣才指派她去教导留宫秀女学习规矩。今年的选秀,原本风平浪静,没想到却突然出了这等大事,陶嬷嬷自然不敢耽搁,立刻便来禀报了。   “主子娘娘,今日一大早,伊尔根觉罗格格发现自己的龙凤箫不见了,说人是被窃走了!”陶嬷嬷跪在地上,慌张禀报。   “哦?”嘤鸣笑着问:“她怎知道是被窃走的?而不是她不甚弄丢了?”   陶嬷嬷忙道:“伊尔根觉罗格格说,龙凤箫昨儿下午还搁在床头月牙桌的抽屉里。今日一大早打开抽屉,却发现不见了!所以肯定是昨夜失窃的。”   嘤鸣不禁暗笑,明明早好几天就不见了,却说是昨晚失窃的……这个伊尔根觉罗氏也很懂得趋利避害呀!御赐之物,万分要紧,一旦失窃,自然要及时上报才是,否则便会被人置喙怠慢。可伊尔根觉罗氏必定是想若能寻回来,自然再好不过。毕竟,保管御赐之物不利的罪名,她也不想承担。   嘤鸣便道:“聚秀馆秀女不得外出,外人亦不许进入。也就是说,那失窃的龙凤箫很有可能还在聚秀馆内了?”   陶嬷嬷急忙道:“主子娘娘英明!”   嘤鸣微微沉吟:“这样话的,也只能大搜聚秀馆了……”   陶嬷嬷又笑着道:“回主子娘娘,倒也不必所以秀女都搜查。伊尔根觉罗格格说了,昨日去过她房中的秀女,便只有理藩院尚主家的瓜尔佳格格、承恩公府的佟佳格格,以及汉军旗秀女林氏三人。所以窃走龙凤箫的,必定是三人之一,只需搜查这三个秀女的房间既可。”   嘤鸣莞尔一笑,“如此,倒也省事了。你直接带人去搜查吧,有了结果,立刻来告诉本宫。”   果然,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聚秀馆哪里就找到了失窃的龙凤箫,而陶嬷嬷也带了几个当事人一并来到海晏堂复命。   苦主伊尔根觉罗琇莹,和三个嫌疑人:瓜尔佳氏、佟佳氏、林氏。   全都是嘤鸣认识的,如今齐刷刷跪在底下,只等着嘤鸣做主了。   陶嬷嬷叹着气叫人将那管龙凤洞箫呈了上来,不过龙凤箫……已经断成两截,明显是生生被人掰断的!裂口还十分崭新呢!!洞箫上缀着明黄色的龙凤结,这样的颜色,这样的样式,明显就是弘历赏赐给伊尔根觉罗氏的那管洞箫。   嘤鸣皱起了眉头,龙凤箫断了,如今便不仅仅是窃取御赐之物,更将其损毁,罪名无疑更重了三分!!下手之人,还真是唯恐罪责太轻啊!!   “是谁弄断的?!”嘤鸣阴沉了脸色。   陶嬷嬷谨慎地道:“奴才不知,只是这管洞箫,是、是在秀女林氏的床榻底下找到的!”   底下并排跪着四个秀女,伊尔根觉罗氏满脸都是心疼之色,瓜尔佳氏与佟佳氏都难掩得意之色,而林氏却是最镇定的一人。   第863章、谁的洞箫?   佟佳氏到底年纪小,自然最先忍不住开口:“皇后娘娘,既然陶嬷嬷都已经人赃并获了,是林氏窃取遇刺之物,甚至折断洞箫,简直是胆大包天!!”   嘤鸣有些无语,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啊?!!一个个小小年纪,算计却一个比一个深!!古人就是早熟啊!!   嘤鸣便顺着佟佳氏的话,问林氏:“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林氏十分镇定地道:“启禀皇后娘娘,奴才没有做那些事情。奴才跟伊尔根觉罗姐姐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要窃取并损毁她珍爱之物呢?”   佟佳氏嗤地冷笑一声:“理由?!你不就是嫉妒伊尔根觉罗姐姐得了御赐之物么!前几日,伊尔根觉罗姐姐还把龙凤箫给诸位姐姐传看,你当时不也是艳羡得很吗?恨不得自己也有这么一管洞箫!!”   林氏正色道:“我的确羡慕伊尔根觉罗姐姐,但没有偷龙凤箫。”   “巧言令色!!”佟佳氏啐了一口,“如今可是人赃并获!!你再狡辩也是无益!”说着,佟佳氏磕了个头:“还请皇后娘娘给伊尔根觉罗姐姐做主!好端端的龙凤箫,竟被人损坏,伊尔根觉罗姐姐实在是太冤枉了!”   嘤鸣暗道,小小丫头,嘴巴倒是够厉害的!!既对付了林氏,还顺道为伊尔根觉罗氏呐喊叫不平……   嘤鸣扫了一眼伊尔根觉罗琇莹,便道:“伊尔根觉罗氏,这事儿你怎么看?你也觉得林氏是因为嫉妒,所以才偷了御赐洞箫吗?”   伊尔根觉罗氏低声弱弱道:“奴才……也实难相信林妹妹会做出这种事情,这里头,兴许有什么误会。”   旁边的瓜尔佳氏笑着道:“事情都是明摆着的,还有什么好误会的?妹妹莫不是怕事情闹大了,自己保管御赐之物不利的罪名也难以推卸了吗?!”   伊尔根觉罗氏眼中微恼,她急忙抬头看着嘤鸣道:“皇后娘娘,有人处心积虑要偷窃,奴才也是防不胜防啊!”   嘤鸣微微一笑,虽然伊尔根觉罗氏也耍了点小花招,但比起那几个来,也算不得什么了,便道:“这事儿怪不得你,只有千日做贼,哪儿有前日做贼的道理?何况,谁能想到,秀女中竟有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这何止是手脚不干净,分明是心太黑了!!为了嫁入皇家,如此机关算计,若真叫这种人嫁给自己儿子,日后必定永无宁日!!   嘤鸣这话说得声色俱厉,一语出,便瞧见跪在底下的瓜尔佳氏神色突然有些发虚。   那佟佳氏倒是丝毫没变,竟还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真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伊尔根觉罗琇莹略松了一口气,她垂首道:“都怪奴才不好,若不是奴才把洞箫拿给姐妹看传看,兴许就不会被人惦记上了。都怪奴才太招摇了……”——伊尔根觉罗氏有些懊恼,得了皇上赏赐洞箫,她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了。   嘤鸣拿起半截龙凤箫,不禁唏嘘:“好端端的洞箫,竟被生生折断,当真是焚琴煮鹤!”——江浙进贡的这两管洞箫,都是制箫名家费尽心力才制成的,音色极佳,即使是嘤鸣这个不好丝竹之人,也不免觉得可惜。   伊尔根觉罗氏抬头看着那洞箫,也唏嘘地叹了口气,可是,下一刻,她露出几分错愕之色,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管洞箫,看得有些呆傻。   嘤鸣很是配合地问她:“怎么了?这洞箫有什么问题吗?”   伊尔根觉罗氏面露急切之色:“主子娘娘,可否让奴才看看这管洞箫?”   嘤鸣点了点头。   陶嬷嬷便忙将那两截洞箫亲手呈递了过去。   瓜尔佳氏看在眼中,一脸疑惑,佟佳氏低眸暗忖,心下愈发觉得有些不安……   伊尔根觉罗氏已经细细将洞箫看过,她面露喜色,急忙道:“回主子娘娘,这管洞箫——不是皇上赏赐给奴才那管!”   瓜尔佳氏惊呆了:“妹妹浑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不是御赐之物?!”   伊尔根觉罗琇莹深深看了瓜尔佳氏一眼,“姐姐怎么这般一惊一乍的?好像姐姐对我的东西很是了解呀!”   瓜尔佳氏脸色微涨,“皇上赏赐洞箫,我也在场,我自然记得那洞箫的样子,怎会认错?”   伊尔根觉罗琇莹道:“那洞箫我每日都用,自然比姐姐跟熟悉,我更不会认错!”   瓜尔佳氏冷哼道:“好一句‘不是御赐之物’,妹妹是想推卸罪责了吧!”   伊尔根觉罗琇莹没有再理会瓜尔佳氏,而是抬头看着嘤鸣,正色道:“启禀皇后娘娘,奴才是察觉洞箫的泥金龙凤纹饰依稀有些不同,才怀疑不是皇上赏赐的那管。所以奴才才讨来仔细观察,结果发现,这洞箫上丝毫没有徽墨的墨香。”   嘤鸣笑着问:“洞箫上怎么会有墨香呢?”   伊尔根觉罗琇莹乖巧地道:“之前皇后娘娘赏赐了奴才几人文房四宝,奴才每日都会写几张大字,所以手上沾染了墨香。而又用带着墨香的手把玩洞箫,因此洞箫上留下了墨香。”   瓜尔佳氏不屑地道:“墨香而已,很快就会散尽,算不得什么证据!”   伊尔根觉罗琇莹不禁鄙夷地瞥了瓜尔佳氏一眼。   瓜尔佳氏被她这个眼神弄地恼怒不堪,“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氏徐徐开口道:“看样子,瓜尔佳格格把皇后娘娘赏赐的徽墨束之高阁了,所以才不晓得。”   这话叫瓜尔佳氏脸色一僵。   林氏微微一笑,继续道:“皇后娘娘赏赐的墨,乃是徽墨中的极品,名为‘青麟髓’,此墨幽香馥郁,如兰似麝,沾身多日不消。若真以写了字的手又沾旁的东西,必然也会染上墨香,数日不散。”   瓜尔佳氏瞬间面红耳赤,那徽墨她自然没有再动过,自然也就不晓得这些!!   瓜尔佳氏忍着恼羞,道:“若这不是御赐洞箫,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林氏看着伊尔根觉罗琇莹,问道:“可否请姐姐仔细看看那洞箫内壁,上头是否刻了‘十六’二字。”(。)   第864章、狸猫换太子   林氏看着伊尔根觉罗琇莹,问道:“可否请姐姐仔细看看那洞箫内壁,上头是否刻了‘十六’二字。”   伊尔根觉罗琇莹很是配合地仔细瞅了瞅,旋即她惊呼道:“果真有这两个字,林妹妹是如何知晓的?!”   林氏蹙眉叹了口气,便抬头道:“启禀皇后娘娘,这管洞箫,是奴才之物。”   佟佳氏怒道:“胡说八道!!你哪儿来这等好东西!!这可是江浙进献的贡品!!”   面对佟佳氏的讥讽,林氏不慌不忙道:“皇后娘娘容禀,因为奴才十分艳羡伊尔根觉罗姐姐有那么好的洞箫,所以,十六阿哥便寻来相同的一管,赏赐给了奴才。所以洞箫内壁,才刻有‘十六’两字,因为这原本是十六阿哥的东西。”   佟佳氏愕然当场,同时心中有冒起浓浓的酸意,十六阿哥竟然对林氏这般费心!!旋即,佟佳氏暗呼不对劲,这东西是瓜尔佳氏从伊尔根觉罗氏那里偷来的,肯定是御赐的那管,怎么会生生变成十六阿哥赠送林氏的那管洞箫了?!   豁然见,佟佳氏脑中一闪,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串通一气了!!这是唯一的可能!!佟佳氏不禁暗自咬牙,伊尔根觉罗氏到底什么时候发现了?!!   林氏叹气道:“这管洞箫,奴才还没来得及用,竟被人如此糟蹋了!”   伊尔根觉罗氏愁眉不展:“既然这管折断的洞箫是林妹妹的,那皇上赏赐给我的那管洞箫,又哪儿去了?”   林氏忙道:“聚秀馆闲人免进,如此可见,御赐之物必定还在馆中!”说着,林氏忙磕了个头,“还请皇后娘娘下懿旨,细细搜查聚秀馆。”   这会子,连嘤鸣都忍不住狐疑,这管断箫到底是哪一管?!是弘历赐的那管,还是她给永瑶的那管??   不——肯定是御赐那管!!   伊尔根觉罗氏会与林氏联手,是因为她也不想担负保管御赐之物不利的罪名!只有把这管定义为“非御赐”,她才能不落半分罪责!!   而林氏的目的,也只是想洗脱盗窃、损毁御赐之物的罪名!   如此雨来,鱼目混珠,狸猫换太子,便是最完美的计策!!   洞箫内壁上的“十六”二字,肯定是林氏事后自己刻上的!!   想清楚了这一切,嘤鸣不禁笑了,便吩咐人细细搜查聚秀馆。果然,最终在佟佳氏房外的花丛中招到了一管完好无损的龙凤箫!!   佟佳氏当场便忍不住辩解:“肯定是有人故意丢弃在奴才房外的,是有人想嫁祸奴才!还请主子娘娘明鉴!!”   嘤鸣冷冷道:“本宫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急了!!”——什么叫不打自招,这就是!!   佟佳氏小脸蛋一白,这才晓得自己说了多余的话,那洞箫只是丢弃在她房外而已,又不是在她房内找到的,谁也不能说是她偷窃的!!   伊尔根觉罗氏无比爱惜地擦净了洞箫,道:“这上头还残留墨香,可见是奴才的那一管!”   嘤鸣淡淡道:“既然找到了,那自然再好不过。”   伊尔根觉罗氏忙道:“既然找到了,奴才也愿意当做是那位妹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否请主子娘娘不要彻查下去了?”   嘤鸣暗道,伊尔根觉罗琇莹果然十分识趣,这种事情闹大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与瓜尔佳尚书府、佟佳承恩公府交恶,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嘤鸣便道:“你不愿深究,但也需问问,林氏是否同意。”——如今的状况是,林氏的洞箫被人折断了。   林氏急忙道:“既然伊根觉罗姐姐如今宽宏大度,奴才也想深究了。毕竟若再查下去,必定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很好,伊尔根觉罗氏与林氏虽然各有算计,但都还算顾全大局,嘤鸣心下暗自满意。   而瓜尔佳氏与佟佳氏二人虽然也看出里头的猫腻,却也知道再查下去,自己必定落地不得半分好处,便都齐齐闭嘴,再也不复方才的嚣张之态。   “既然如此,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自有计较。”——嘤鸣心中冷笑,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该有个干脆利落的了结了。   打发走了秀女,弘历也下朝来到了海晏堂。   嘤鸣也不遮掩,直接把前前后后都告诉了弘历,也包括她把洞箫给了永瑶,永瑶又暗中给了林氏,来完成这一局的事儿。至于佟佳氏与瓜尔佳氏的算计,更是一目了然。瓜尔佳氏想pk掉伊尔根觉罗氏,佟佳氏想pk掉林氏,所以一拍即合,一个偷箫,一个折断扔在林氏床下……   弘历老脸黑漆漆的,“哼!!好大的胆子!!”——竟然偷窃他赏赐之物,还弄断了嫁祸他人!!这个两个秀女,真真是胆大包天!!   嘤鸣忙笑着安慰:“这事儿既然伊尔根觉罗氏与林氏都深明大义,不再计较下去,那自然再好不过。能遮掩过去,也省得丢人现眼了。”   弘历哼了一声,“难道就如此轻纵了佟佳氏与瓜尔佳氏?!”   嘤鸣便道:“说白了,不过是拈酸吃醋的事儿。撂了她俩的牌子也就是了。”   弘历瞄了嘤鸣一眼,“这下子,你可心满意足了?”   嘤鸣嘿嘿笑了,之前与弘历赌对,终究是她赢了,“我可不愿意有这种心机深沉的儿媳妇!”   弘历脸色有些闷闷的。   “好了,事到如今,你还不肯给永瑶与林氏赐婚吗?”嘤鸣叹着气问。   弘历叹道:“事到如今,朕成全那小兔崽子,还有别的选择吗?!哼!!”   嘤鸣不禁笑了,“你若嫌弃林氏不够体面,就给她抬个旗。”——林氏变成林佳氏,自己儿子娶妻的时候,也体面些。   弘历撇嘴道:“以后再说吧!!”   嘤鸣暗忖,弘历明显还是有些不甘心,所以不肯给林氏抬旗。   罢了罢了,婚事能敲定,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第二日,嘤鸣下懿旨,以瓜尔佳氏与林氏“无状”为由,将她二人撂了牌子,逐出宫去,一场御赐之物失窃的闹剧,算是圆满解决了。   第865章、旧仇深化   乾隆三十六年六月,留宫秀女学足了三个月的规矩,各自收拾东西回家。   而在此之前,林晞露来过海晏堂,将那管龙凤箫呈上,道:“奴才是特来谢恩,并将此物完璧归赵!”——林晞露心中明镜似的,若没有皇后娘娘暗中襄助,她没那么容易反败为胜。   嘤鸣端坐如仪,心道,终究还是误了绘儿的生辰,她改送了一架古琴给绘儿。如今这管洞箫倒是没用处了,便道:“罢了,你既然也喜欢丝竹管弦,这龙凤箫,本宫赐予你了。”   林晞露心中一喜,忽的道:“皇后娘娘可否允准奴才借花献佛,奴才想将这管洞箫转送给伊尔根觉罗格格。”   嘤鸣暗想,妯娌和睦,也是好事,她自然乐得如此,便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   秀女各回各家之后,赐婚的旨意便一道道下达,总督桂林之女伊尔根觉罗琇莹指婚给十四阿哥为嫡福晋,光禄寺卿林至善之女林晞露指婚给十六阿哥为嫡福晋,就在众人唏嘘十六福晋竟是汉军旗之女的时候,十五福晋也新鲜出炉了——正白旗佐领和尔敬额之女,喜塔腊氏。——十五福晋父亲的官职,只比永琚小妾崔佳氏的老爹高半品……   所以说,这就看出偏心来了。   林至善还好歹是是正三品、光禄寺主官呢!   一个四品佐领岳父,着实有些丢脸啊,哪个皇子福晋父亲官职如此之低?也就当初大福晋差不离,可大阿哥当初是被圈禁,犯了大错,才会如此。十五阿哥就……   对了,嘤鸣忽然想起嘉庆的原配的孝淑睿皇后,可不就是喜塔腊氏吗?——记得原本历史上,十五阿哥可是乾隆属意的继承人,竟然娶了并非著姓大族、而且父兄官职不高的喜塔腊氏为嫡福晋……真不晓得历史上的乾隆抽什么风了。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立储意图??   不过如今,十五阿哥只是个光头阿哥,福晋家世低些,倒也没人觉得太奇怪,旁人之位认为十五阿哥不得君父喜爱罢了。   不过永瑶福晋是汉军旗,二者也就半斤八两了,顺妃必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赏菊大会历来是在九月之初,这一日圆明园中笑语热络,倒是比中秋、重阳大宴更加热闹。秋来乍冷,嘉贵妃又病倒了,所以未能前来,四福晋、八福晋、十一福晋这三个儿媳妇也都去侍疾了,因此也不能参加赏菊大会了。   毕竟这不是要紧的节庆,素来不强求全到。   雪海、绿云、玉壶春、泥金香、玉翎管、西湖柳月、凤凰振羽、紫龙卧雪……俱是菊花中的名品,开得如锦似绣,各色纷呈,端的是华丽富贵,鲜艳夺目。   顺妃的心情似乎比月前好多了,她摘了一朵黄灿灿的西湖柳月别在襟上,庆妃笑着说:“听说七公主府上传来喜讯,真是要恭喜妹妹了。”   庆妃的妹妹吉嫔陆羽裳笑语道:“可不是么,顺妃娘娘这是要做外祖母了呢!”   顺妃笑容顿时灿烂了几分,“比起几位姐姐,我这都是晚的了。”   七公主下嫁数年,据说与额驸薛兆的关系一直颇为疏冷,如今有了身孕,的确是天大的喜事。   顺妃又斜眼睨了豫妃一眼:“和颖与和静是同一年下嫁的,如今和静已经有孕三月,怎的和颖还没有好消息?”——这语气里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毕竟八公主和颖就侍立在养母豫妃身旁呢。   比起好涵养的豫妃,和颖却已有几分恼羞之色,俏丽的脸蛋都紫涨了。   豫妃忙道:“这种事情,要看天意,急不来的。”——和颖自幼视和静为杀母仇人,因此明里暗里没有欺负傻乎乎的和静。顺妃不是没有告到皇帝那儿,一则痴傻的七公主不得弘历喜爱,二则和静的确愧对和颖,三则……这些小打小闹,也都不过是小女儿闹性子,弘历并未当一回事。   顺妃心疼女儿,次数多了,又申诉无门,自然日渐怨恨和颖欺凌和静。加之,自己原本视作女婿的堂兄之子丰升额,竟被和颖抢去,害得和静只能委屈低嫁了汉军旗子薛兆,而且这个薛兆对待和静那般冷漠疏离,顺妃的怨恨自然更深了几分。因此,平日里,逮到机会,顺妃便毫不客气地指摘和颖,甚至指摘和颖的养母豫妃。   顺妃“啧啧”叹息了两声,“孩子们不懂事,怎的豫妃这个做额娘也不多关心一下晚辈?!下嫁数年,一无所出,豫妃该叫太医好好调理一下才是!”说着,顺妃咯咯笑了两声,笑得眉宇飞扬。   豫妃脸色微青,顺妃的话,岂非是说和颖身子有问题?!!素日里好脾气的豫妃也撂下脸子。   嘤鸣听着耳中,都觉得有些刺耳,便冷着脸斥道:“顺妃,你少说两句吧!!”——当庭广众之下,也不怕被人笑话!   顺妃脸色稍有几分尴尬,她忙笑着道:“臣妾只是关心八公主罢了。”   豫妃冷冷道:“我的女儿,不劳妹妹担心!!妹妹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好好照顾和静胎,怀上了算什么,能生下来才算本事呢!!”   顺妃脸色铁青,当即叱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再诅咒本宫的女儿!”   豫妃笑着反击道:“怎么会?我这个做母妃的,分明是在关心和静呢!妹妹可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顺妃气了个够呛。   和颖看着顺妃那张扭曲的老脸,顿时心中大为畅快:“今儿可是赏菊大会,顺母妃可得高高兴兴才是,别扫了皇额娘的雅兴。”   母女俩一唱一和,差点把顺妃给气跑了。   唉,和颖对和静的仇恨,如今也延伸到了顺妃与豫妃二人身上,这仇怨算是越积越深了。   可究其根源,其实在她身上。当年,是她与顺妃达成了密议,让顺妃唆使七公主毒害颖妃。如此一石二鸟,颖妃毙命,魏伊人也没能逃得了一死。而顺妃,得到了魏伊人的一双儿女,自那之后也守口如瓶,安分度日。   顺妃是聪明人,她明白,就算说出来,弘历也不会相信,反倒她还会失去这一双儿女,根本不得不偿失。所以即使这些年,和颖处处欺凌和静,顺妃也只能忍了,即使忍不住,也没有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   第866章、七公主之死   赏菊大会后,顺妃倒是真的安排得力嬷嬷去和静府上照顾七公主的胎,似乎是被豫妃的威胁吓着了,生恐豫妃会加害她的女儿似的。   永琚的婚事已经选定在了十一月底的黄道吉日,诸多事务缠身,嘤鸣倒是没心思再理会旁的,只稍加安抚了顺妃,又赏赐了些滋阴养胎的燕窝、鱼胶、雪蛤,这些顺妃仔细检查过后,都一股脑给了七公主享用了。   如此七公主倒是平平稳稳地度过了头三个月,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胎相安稳之后,还进宫请安了呢,自然也来给嘤鸣这个嫡母请了安,人胖了许多,心情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将为人母的喜悦,哪怕在这个神智痴傻的七公主身上,也并没有分毫减少。   她似乎并不在乎额驸是否爱惜她,即使没有丈夫的爱护,似乎过得也蛮不错。   见她如此,嘤鸣心中也稍稍安心了几分。   神智清醒的时候,七公主心机深沉,心思狠毒,极肖魏氏,如今傻了,反倒是比幼时心地好多了。有时候,聪明人不干人事,傻子却更有人情味。真真是个极大的讽刺。   转眼已经是十一月光景,纳征之礼已下,永琚的阿哥所翻新完毕,里头布置得也差不多了,自己这个十六岁的儿子,马上就要做新郎官儿了。就是不晓得,烟儿会不会回来。   嘤鸣自是盼着烟儿回来,毕竟,永琚是他的弟弟啊。   弟弟结婚,哥哥怎可不来参加婚礼?   如此想着,便只等大喜之日到来。   可没想到,却想等到了一个噩耗,怀胎五月的七公主溺毙在了额驸府的荷花池中,母子俱亡,据说发现的时候,尸身已经冰凉了。   大清的祖制,公主与额驸分府而居,公主有公主府、额驸有额驸府,毗邻而建,却有很多额驸与公主甚是生疏,甚是许久都不见一次面。   而那日,是驸马薛兆之父的寿辰,因此和静也亲自前去祝寿。   寿宴结束后,照理说和静就该回公主府了,可没想到天黑的时候,和静却不见了身影,因此公主府、额驸府的下人们立刻四下寻找,可是夜里太黑,荷花池中残荷遮蔽,愣是没发现和静溺死在了水里,结果第二日凌晨天蒙蒙亮,才发现池中依稀有人……   这就是薛氏父子进宫向弘历亲自禀报的经过。   薛兆倒是无喜无悲,抱孙心切的薛父哭得很是悲怆,一个成了形的孙子,而且还是有着皇家血统、贵为皇帝外孙的孙子,就这么生生没了,叫他如何不伤心呢?   而顺妃愤怒到了极点,甚至跑去御前,要求出宫,去驸马府上,彻查此事。她坚信和静绝不是失足落水,必定是被人害死的!!   嘤鸣看在眼里,只得劝慰道:“顺妃,这件事皇上已经派人去查了,你安心等消息就是了。”——和静死得蹊跷了些,无缘无故找不到踪影,然后就溺死在了荷花池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意外。所以弘历派了身边信得过的太监,带着御前侍卫封锁了额驸府,如今已经在彻查了。   这点薛父举双手赞同,能为家族带来荣耀的金贵孙儿生生被人害死了,薛父自然恨极了此人。   还有驸马薛兆,也没有反对。嘤鸣冷眼瞧着,驸马对和静虽然没什么感情,但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儿,他还不至于害死亲子,所以也毫不犹豫请皇帝彻查了。   和静虽然痴傻,但她活着比死了,对薛兆好处更多。虽然和静死了,他依旧是额驸,依旧是皇帝女婿,但没了女儿的女婿,自然要今非昔比。他日后的前途,自然不如从前那般顺畅。   所以,嘤鸣可以笃定,薛氏父子排除嫌疑,因为没人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顺妃哭嚎着道:“臣妾还如何能坐得住?!臣妾一直视和静如亲生,如今她被人害死了,臣妾恨不得手刃仇人!!”   嘤鸣好声好气劝着:“是意外,还是仇杀,还是未知之数呢。正常成年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失足溺毙,可七公主……”——七公主是个傻子呀!!因此也不能排除意外的可能性。   顺妃却激愤了:“不!!和静肯定是被人推下去的!!”   顺妃如此一口咬定,弘历也有些蹙眉。   顺妃咬牙切齿道:“额驸的侍妾冯氏前不久也刚有了身孕!肯定是冯氏嫉恨和静,所以才将和静推下荷花池的!!”   顺妃虽然心情激愤,但她的猜测的确不无道理,“冯氏?”   顺妃急忙点头:“皇后娘娘,冯氏是薛母表侄女,是额驸诸多侍妾中最得宠的!只有她,恨不得和静一尸两命,那样一来,她生下孩子,便能被扶正了!!”   动机,的确很充分。   顺妃连忙磕头,苦苦哀求道:“求皇上准允臣妾亲自彻查此事!!”   弘历皱着眉头斥道:“胡闹!嫔妃岂可随意出宫?!!”   “皇上……”顺妃泪水纵横,满是哀求之色。   嘤鸣看了多少有些不忍,便道:“不如……叫十五阿哥代替顺妃去督查此事吧。”——十五阿哥是七公主的亲弟弟,也是顺妃亲手养大的,而且他是皇子,出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弘历听了,倒是点了点头,便问:“顺妃,你觉得如何?”   顺妃略一思忖,便道:“永琰是臣妾的儿子,他去了就等于臣妾亲自去了。”——心下却想,永琰年纪小,也无过人机智,倒也不图他能查出什么来。不过起码可以每日跟她禀报状况,她也能从中指导,说不准能逮到冯氏害死和静的证据呢。   十五阿哥与七公主虽然是一母所出,但与这个痴傻的姐姐,关系却并不十分要好。只要是因为七公主傻子,有个傻子姐姐,十五阿哥自小也没少被人嘲弄,甚至,因为十五阿哥不够聪慧,便有人数落“瞧你笨得,跟你那傻姐姐似的”,因此十五阿哥渐渐长大,倒是渐渐疏远七公主了。   七公主之死,十五阿哥倒是没太伤心。只不过他很孝顺养母顺妃,顺妃吩咐,他只得乖乖去查此事。按照顺妃的指示,一去额驸府,便审问了额驸的小妾冯氏,很是尽心尽力地严厉逼问那冯氏。   结果,审问了几次之后,那冯氏竟然死了!!   第867章、花房宫女汪琬   爱妾加表妹的冯氏死在了自己房里,似乎是割腕自杀,失血过多而死。驸马薛兆十分悲痛。   对于冯氏的死,出现了两种论调,一种是畏罪自尽,顺妃是如此坚持的,还说要将那冯氏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第二种论调,认为是十五阿哥逼迫冯氏认罪太过严厉,才致使胆怯的冯氏吓得自尽,持这种说法的是额驸薛兆已经薛母二人。   至于薛父,闭口不发表任何看法。   事情查到这个地步,弘历解除了对额驸府的封锁,没有再继续查下去。   “冯氏是最有嫌疑之人,可她既然已经死了,不管是畏罪,还是永琰逼迫太过,总之已经是一尸两命。就算是她害死和静之人,也算是偿命了。没必要再闹腾下去了。”弘历倒是平静。   对于和静这个痴傻的女儿,弘历并不喜欢。和静之死,他身为人父,自然不能不管不问。但查到这个地步,弘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皇家颜面也不光彩。   嘤鸣虽然觉得疑窦颇多,但儿子婚事在即,这件事情还是尽快了结得好,便没有反对。   可顺妃却气坏了,得知此讯后,又闯入了九州清晏,她噗通跪在地上,哭诉道:“皇上!臣妾查了,那冯氏的确性情怯懦,凭她一人岂敢加害公主?她背后肯定有别人指使!要不就是有同谋!!”   “指使?同谋?!”弘历沉下老脸,“你指的是谁?!”   顺妃咬牙道:“冯氏的姑母!额驸之母,嫌疑最大!!”——薛母也是冯氏的亲姑妈,顺妃怀疑她,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胡说八道!!”弘历忍不住怒斥,“和静肚子里怀的,是薛母的亲孙儿!!”——岂有祖母会害死亲孙道理?!   是啊,这点上,的确有些站不住脚。薛家有和静,是大大有利,和静若为薛家生下儿子,薛氏家族更是收益良多。薛母就算不喜欢和静,也不至于如此糊涂吧?!   冯氏或许是出于嫉妒,薛母……顺妃所认为的动机,实在有些立不住。   别说弘历不信,嘤鸣也很难认同。   可是,她又忍不住想起了惠周之母乌苏氏,乌苏氏当初不就是为了侄女,害死了她的亲妹妹英宛肚子里的第一个孩子吗?!   不,这不一样!当初她已经离开,纳兰家式微。而和静不同,她可是堂堂公主之尊!哪怕再不得弘历喜爱,地位与英宛也是截然不同的。何况,害死和静,损伤的是他们薛家的利益!!薛母不至于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   嘤鸣便道:“顺妃,你才刚失女,心情难免激愤。只不过薛母是驸马之母,无凭无据,岂可如此怀疑她?”   “臣妾……”顺妃的确没有丝毫证据,所以有些哑口无言。   嘤鸣道:“这件事不宜继续查下去。何况冯氏已经死了,线索也断了。你若还心存怀疑,可以叫十五阿哥继续查下去。”——倒也不必拦着顺妃刨根问底,她也有些好奇,冯氏背后到底有没有幕后主使或者同谋之类的人物。   “是,臣妾明白了。”顺妃只得见好就收。   转眼又过了三五日,顺妃与十五阿哥倒不见有什么进展。倒是永琚的阿哥所已经布置妥当,嘤鸣便乐呵呵跑去亲自瞧。   圆明园阿哥所与宫中不同,是二进式四合院的格局,不宫中阿哥所少了一进,也就是长度减少了三分之一,但宽度增加了不少,所以总体的面积反而是增加了。   头所是永琚的住处,二所住着十五阿哥永琰,永瑶居三所殿,永玖住四所殿,一个个都是紧挨着。彼此串门也方便。   因婚期定在十一月月底,所以移栽了十几株即将盛开的朱砂梅,如今都含了花骨朵,想来伊尔根觉罗氏进门,就差不多该开了。到时候一片红郁郁的,必定喜庆又好看。   薛嬷嬷满是赞许地道:“这些朱砂梅都是从昌平移栽过来的,十几年的老树,难得竟全都移栽成活了。花房的掌事宫女汪琬倒是颇有些手艺。”   一般掌管各处的都是太监,花房之地不同于旁的地方,最需要细心,因此也素来会设一员掌事宫女或者掌事嬷嬷。薛嬷嬷既说是掌事“宫女”,可见年纪还不到二十五岁。因此超过二十五岁留宫继续伺候的,便升级为“姑姑”,年纪再大些,就被称为“嬷嬷”了。   “汪琬?”嘤鸣对此人倒是生了几个好奇心,她也是爱花之人,花房四季时时进献鲜花盆景到海晏堂,只不过来送花的,回回都是花房的首领太监,她倒是从未见过花房的掌事宫女。记得许多年前的掌事宫女姓刘,那时候倒时常捧着栽植得最好的时令鲜花,前来讨赏。只不过刘嬷嬷年纪大了,已经告老回家了。   “这个汪氏是新晋的掌事宫女吗?”嘤鸣问。   薛嬷嬷摇头道:“不是新晋的,汪琬好像是五六年前被皇上指派去做花房掌事宫女的。”   嘤鸣一愣:“她从前是御前的人?”   薛嬷嬷点头:“是,听说很会莳花,所以才被皇上派去的。”   “哦?”弘历竟然关心起这种小事儿来了?   便问:“她多大年纪了?”   薛嬷嬷略一思忖:“听说,她做掌事宫女的时候才十七岁,如今也不过二十二三岁吧。”   嘤鸣更觉狐疑了,十七岁就做掌事宫女?这可是极少有事儿,例如嫔妃身边的掌事宫女,一般都是超过二十五岁。毕竟那些年轻的宫女,大多不愿一辈子消磨在宫中,都是盼着满二十五岁放出去的。因此那些肯留下的,就格外容易得到主子重用。   嘤鸣身边也是如此,宫女一茬又一茬地换,唯独薛嬷嬷一直在她身边,因此薛嬷嬷就是她宫里的掌事嬷嬷。和小文子一样,最得她信任。   弘历竟然会指派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去花房做掌事宫女??   “她长得漂亮吗?”身为女人的怀疑心立刻叫冒起了来。   第868章、侍妾们的谋算   “她长得漂亮吗?”身为女人的怀疑心立刻叫冒起了来。   薛嬷嬷服侍嘤鸣多年,自然一下子就听出她话中的酸味,便笑着说:“主子娘娘多虑了。这些年汪氏打理花房,每日与花为伴,好几个月都不见得走出花房一步呢!人都叫她‘花痴’!奴才瞧着,她是真的喜欢花儿。这种人又怎么会勾引皇上呢。”——薛嬷嬷没有回答汪氏是否漂亮,因为她见过那汪氏,的确是姿容佼佼。她若照实回答,只怕娘娘又要多心,索性避开了这点。   听了这番解释,嘤鸣倒是松了一口气,之前伊尔根觉罗琇莹的事儿,她也误会了,如今竟怀疑到一个花房宫女头上了。怎么自己年纪越大,疑心也越重了?   若弘历跟汪琬真有什么猫腻,弘历又怎么会将她指派去花房这种偏僻的地儿呢?近水楼台先得月,应该留在身边,才更方便偷吃。   “吩咐汪氏,多准备些水仙、仙客来、蟹爪兰,还有君子兰。大冬日里,也就这些能添些颜色了。”嘤鸣笑着嘱咐薛嬷嬷。   说着,便径直去看后殿的正殿,这里是婚房,也是日后伊尔根觉罗氏住的地方。   里头的装饰倒是夺目得紧,金灿灿银晃晃,嘤鸣看了忍不住皱眉:“金器摆得太多了,撤下去一半,换上些古画古董来!”   薛嬷嬷讪讪笑了:“奴才这不是想着,喜庆些才好么……”   嘤鸣啐道:“整得跟暴发户似的,这哪里是喜庆?!”   薛嬷嬷忙点头:“奴才回头就去古董房寻些古画来挂上。”   嘤鸣“嗯”了一声,除此之外,其余倒是还都不错,窗户都按照她的吩咐换成了玻璃窗,窗上挂了两层,里层是薄薄的鲛纱窗帘,白天放下,也很是透光,还有一层织锦缎窗帘,晚上落下,便遮得严严实实。   屋里很是亮堂,桌椅都是造办处新打的,精工雕琢,甚是精美。   床铺被褥帐子则都是大红的,这是新婚的规矩,大不了婚后换新的就是了。   这时候,文瑞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十四爷的几位格格侯在殿外,说是想给您磕头请安呢。”   素日里,永琚的侍妾自然没资格去她那儿请安。可如今她都来了,这些侍妾格格自然不敢大咧咧呆在自己屋里。   是了,现在永琚侍妾数量又增加了一倍,今年选秀,弘历又赏赐了儿子俩侍妾。这回是一满一汉,听说姿色甚是佼佼。永瑶那里也一样,只不过永瑶对两个侍妾都是淡淡的。永琚却似乎很喜欢刚进门的这个汉军旗侍妾尤氏。   这小子,左拥右抱,日子过得倒是美滋滋。   还是永瑶专心些,碰侍妾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满心都是他的未婚妻林妹妹。   对此,弘历的看法跟嘤鸣截然相反,永琚挨个召寝侍妾是好的,永瑶冷待姬妾,一有工夫便溜出宫,往林府钻,真是太不像话了!   好吧,永瑶最近的确出宫次数多了些,有什么好东西,也总往林府塞……跑林府,甚至比给弘历请安都殷勤……所以弘历这个当爹的,怨气四溢啊……   永琚的四个侍妾,其中崔佳菱嫣与赫舍里澜玉嘤鸣都认得,另外两个,年纪都不大,一个小圆脸一团孩子气,另一个娇媚婉转,身段妖娆,甚是动人。   以自己儿子的尿性,嘤鸣一眼就明白,小圆脸的是弘历指的满军正红旗秀女苏尼特氏,身材妖娆的必定是最近很得永琚喜爱的尤氏了。这两个秀女的共同点便是家世都不高,苏尼特氏是个小姓,父兄官职也甚是卑微。尤氏是汉军旗,父亲官职很低。弘历此举,应该也是给即将入门的儿媳妇伊尔根觉罗氏脸面吧。省得侍妾家世太高,会对嫡福晋不恭不敬。   嘤鸣刚走出后殿正殿,便见莺莺燕燕齐刷刷跪了一地,“给皇后娘娘请安。”   永琚今日又被他老子叫去听经筵了,所以只有一群女人留在阿哥所中。   只不过……跪在地上的明显不止四个。宫女的穿着都有严格的规定,嘤鸣一眼就刨除了,可刨除之外,还是多了俩。就跪在永琚四个侍妾后头。   嘤鸣不禁好奇:“那两个是谁?”   崔佳氏忙道:“回皇后娘娘,这两位是十六爷房里的李佳氏妹妹和张妹妹。”   这回选秀,除了指定嫡福晋之外,弘历还给儿子们挨个赏赐了侍妾。其中名单大多是她拟定的,只不过赐给永瑶的侍妾,却被弘历改了一个。也就是那个李佳氏了。   正四品都察院给事中之女李佳晏娴,父亲官职也只比林晞露稍微低了一点点。可李佳氏是满洲上三旗的格格,比汉军旗出身的林氏愣是体面多了。   唉,她这渣龙老公,也真够小心眼儿的!硬生生指派了李佳氏,便是为了让她对付自己未来儿媳妇林氏!!甚至,永瑶的这两个侍妾都是不赐药的,只怕弘历巴不得李佳氏先有孕呢,最好林氏进门前,就先来个庶长子。   “她们来这儿做什么?”嘤鸣淡淡问。   崔佳氏小心翼翼道:“两位妹妹只是来串门闲聊罢了。十四爷和十六爷是嫡亲兄弟,妾身们也自然跟自家姐妹似的,时常往来。”   崔佳氏倒是很会说话,只不过……眼看着各家嫡福晋进门的日子近了,如此时常走动……呵呵,闲聊?怕是要聊一聊如何应对未来的大妇吧?!   罢了罢了,同处一个后院的女人,哪儿少的了争宠呢?!   只要别闹得太过,嘤鸣也懒得管。   便甩甩袖子,离开了阿哥所。   回到海晏堂,太监小昌子忙上前禀报:“主子娘娘,今儿和颖公主进宫看望豫妃,可方才,顺妃突然把和颖公主给请去了。”   嘤鸣扬了扬眉梢:“顺妃丧女,这是心理不平衡,想寻和颖麻烦?只不过,豫妃也不是好欺负的。”二人位份相当,豫妃大可不理会顺妃的邀请,或者干脆陪和颖一块去。   小昌子道:“可是……和颖公主已经只身去了顺妃那儿。”   嘤鸣眉心一皱,这不合理啊,和颖明明知道,顺妃对她绝不安好心,怎的还自己一个人去了?或许是和颖胆大,不惧顺妃?   第869章、顺妃吐露真相   “顺妃不是忙着查和静的死因吗?这个时候突然叫和颖去做什么?!”——嘤鸣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小昌子低声道:“娘娘,昨日十五阿哥又出宫去查此事了,天黑十分才回宫,差点误了宫门落钥的时辰。可十五阿哥回宫之后,却没有回答阿哥所,而是去了顺妃宫里,只要深夜十分方才离开。”   嘤鸣眉头皱了起来,“难道是十五阿哥查到了什么?和颖……难道和静的死,跟和颖有关?!”   和静毒死了颖妃,和颖的确有最充分的杀人动机!!   若是和颖所为,便不难解释,顺妃为什么突然叫和颖前去了。而且和颖也没有叫豫妃陪同一起去。   小昌子道:“主子娘娘请放心,顺妃哪儿有咱们的眼线,奴才已经叫人仔细听着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便有回信儿!”   嘤鸣“嗯”了一声,旁人宫里也就罢了,顺妃哪儿嘤鸣一早埋了很深的钉子,因顺妃多年守口如瓶,所以这钉子也从未跟海晏堂联系,自然不会露出马脚。这回,倒是派上用场了。   如嘤鸣所料,和颖是刻意不让养母豫妃陪同前去的,她底气十足地进了顺妃的宫苑。   殿中,顺妃已经屏退了所以伺候的人,她用一双毒恨的眸子,看着笑靥如花的和颖盈盈走近。   “小七已经是个痴傻之人,你欺凌了她这么多年,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顺妃心底的愤怒,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和颖“嗤”地笑了,“她毒死了我额娘,所以,我从小就有一个心愿,我一定要弄死她!!”脸带笑容,却说着如此狠毒的话,和颖的声音寒彻骨髓。   “从小到大的那些欺凌,不过是收点利息罢了!!”和颖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再则,在你的保护之下,在汗阿玛皇额娘的眼皮子底下,我也没把握不留马脚把她弄死!!所以……我就一直等啊等,等她离开宫中,等到她下嫁,那就容易动手多了!”   和颖欢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谋算,“只不过,我又转念一想,那么简单地杀了她,也太便宜她了!所以,我要等到她最幸福的时候,再把她弄死!那才叫解气呢!哈哈!”和颖仰头大笑,“这个白痴,居然还做着将为人母的美梦,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日子过得乐乐呵呵!”   说着,和颖艳丽的容颜忽然冷厉了起来,她脸孔渐趋狰狞,“她害死了我额娘,凭什么过好日子!!我就要在她最开心的时候,让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下地狱!!!!”   和颖的吼声响彻殿宇,那阴冷毒恨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一般。这杀母之恨,她在心中积蓄已久。   “小七她不过就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顺妃忍不住也咆哮了。   和颖冷笑:“棋子又如何?谁叫魏氏死得那么快,我就只有报复她了!谁叫她是魏氏的女儿!这笔债,当然要由她来偿!!”   顺妃长长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哀悯之色,她哀悯地看着得自以为报复成功的和颖,“你错了……”   和颖昂着脖子,固执地道:“我没错!!若怪就怪她是魏伊人的女儿!!”   顺妃长长道:“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顺妃苦涩一笑,“你以为,小七毒杀颖妃,真的是她的生母魏氏的指使吗?!”   和颖冷笑着盯着顺妃:“难道不是吗?!”   顺妃幽幽叹息:“小七已经死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其实……”顺妃呵呵苦笑了两声,“当年颖妃夺走了魏伊人的儿子,也就是永琰。所以,我就去挑唆生性冲动的小七,结果小七真的在你额娘的饮食中下了剧毒。”   和颖瞪圆了双眸:“怎么可能??是你?是你指使和静?!!”   “没错!”顺妃抬起下巴,“小七毒害颖妃,谁都会觉得那是魏伊人指使!魏伊人也的确够狠,竟吩咐小七割腕自杀,傻乎乎的小七竟听了她的吩咐,差点丢了性命!——可及时救了回来,小七也烧坏了脑子,成了个傻子。”   顺妃不禁潸然泪下,“我对不住小七,所以才想要极力弥补她……没想到,她还是妄死了。”   和颖恨毒地瞪着顺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额娘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她!”   顺妃看着和颖那副恼恨的样子,不禁笑了:“因为……有人承诺我,若是一石二鸟除掉了颖妃与魏伊人这两个不安分之辈,那十五阿哥……她就会把十五阿哥交给我抚养!”——对于失宠无子的她而言,一个儿子的诱惑,来得太大了。当年颖妃不也是处心积虑谋夺十五阿哥吗?!她同样也有这个心思!   “她……她是谁?!!!”和颖怒目追问。   顺妃没有直接回答和颖的问题,而是徐徐道:“这些年,我一直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敢说。是因为,我得罪不起她。”   顺妃得罪不起的人……和颖脑中飞速思索着,“是嘉贵妃还是怡贵妃?!”——四妃之上,就是两大贵妃了!   顺妃嗤嗤笑了,“就凭她们,也想让我做锯了嘴儿的葫芦?!”   听了这话,和颖瞬间双腿发软,她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愣是扶着多宝架,才站稳了,“难道……难道是……是皇额娘?!”和颖的声音已经簌簌发颤。   顺妃笑着道:“当年,我、颖妃、魏氏三人结为一党,自以为三个联手便能对付皇后了。结果不过是挑梁小丑,全都被皇后逐出圆明园,撵回了紫禁城。现在想想,真真是可笑不自量啊!!尤其是你的额娘颖妃巴林氏,自以为姿色出众,便觉得自己迷倒皇上,呵呵!她上窜下跳,结果把自己的小命儿给跳没了!!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顺妃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眼中带泪。当初可笑不自量的人,她也是其中之一!!   “你住嘴!!!”和颖愤怒了,“我额娘才不是那种人!!”——她额娘,那样美丽,连说话都是柔声细气的,怎会不安妾妃之德?!   第870章、顺妃的算计   和颖愤怒了,“我额娘才不是那种人!!”——她额娘,那样美丽,连说话都是柔声细气的,怎会不安妾妃之德?!   “得了吧!我们三人里头,若论心狠手辣,我是最不济那个,而颖妃与魏氏却是半斤八两,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皇后才让我活命!”顺妃自嘲地笑了,她这个三人联盟中最不济的一个,竟是渔翁得利之人。   “你说是皇额娘指使你害死了我额娘,你有什么证据?!!”和颖声嘶力竭地嘶问。   顺妃双手一摊,“漫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当年,我也一样手中没有半分证据!”——这正是纳兰皇后的高明之处,借刀杀人,让她去做那把杀人的刀子。   和颖冷哼:“你既然没有证据,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顺妃笑着,深深看着和颖,“你当真不信我说得这些?”   和颖脸蛋上满是冷凝,“我凭什么要信仇人的话!!皇额娘是否指使过你,谁也证明不了!你指使和静毒死了我额娘!却是你自己承认的事实!!”   顺妃含笑点了点头:“没想到,你倒是很冷静。”说着,顺妃不由嗤嗤笑了,“可是,你当真半分不疑心皇后吗?”   和颖眸眼闪烁,却故作强硬地昂起脖子:“你不过就是想挑拨离间罢了!!的确,我怨恨皇额娘不肯成全我与纳兰烟,但我决计不会被你当成枪使!”   顺妃轻轻吐出一口气:“随你信与不信,反正……我只是想把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来罢了。”——和静已经死了,她没有证据证明是和颖所害。便没法替自己女儿报仇,除非叫和颖自己去作死……可惜,这丫头没那么好糊弄呀……   “其实,你不放自己好好思量思量。你年幼时候,皇后其实很喜欢你,可是颖妃死后,她对你却十分疏离。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顺妃轻飘飘的话里,句句挑起和颖的疑心。   “皇后没有女儿,其实皇上一开始,打算让皇后抚养你,可惜皇后拒绝了,更举荐了豫妃做你的养母。呵呵,谁人不知豫妃是科尔沁出身,做她的养女,学好了蒙古语,将来十有八九要远嫁和亲。如今能留在京中,你还是真有时运呢!”顺妃抿唇笑了,笑容中带着深深凉意。   和颖脚下不由踉跄了几步,皇额娘……原本是想将她抚蒙吗?!   和颖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再也不愿意留在顺妃宫中,于是扭头,溃奔而去。   顺妃不由笑了,她的目的,就是要在和颖心中种下一枚怀疑的种子……总有一日,和颖为报母仇,终将走向纳兰皇后对立面,也终将走向毁灭。   纳兰皇后的敌人全都死了,她从不认为,小小一个和硕公主,就能搬倒皇后。   顺妃唯独没有料到的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地走进了嘤鸣耳中。   海晏堂中,嘤鸣眉头皱得老深,这个埋藏多年的秘密,竟还是曝露了出来,失女悲痛的顺妃竟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这个秘密。   薛嬷嬷冷冷道:“顺妃倒是好胆子,她就不怕吃罪娘娘吗?!”   小文子道:“顺妃悲痛之下,竟做出如此不理智之事……”   嘤鸣冷笑道:“你们以为她不理智?!她聪明着呢!!和颖恨极了害死颖妃的魏伊人,如今能迁怒到和静身上,将来保不准便会迁怒到十五阿哥身上!!为了护住唯一的儿子,祸水东引,才是最理智的决定!!”   薛嬷嬷一愣,旋即狠狠道:“顺妃好深的算计!!”——十五阿哥也是魏氏亲生的,既然母债能叫女偿,为何不能叫子偿?!   嘤鸣又道:“和静怀着身孕溺死,一尸两命。这么深的仇恨,顺妃焉能不恨和颖?她恨不得掐死和颖报仇雪恨呢!!只可惜,她没那个本事!所以才要挑唆和颖恨本宫,她是想让和颖与本宫敌对,最好是借本宫的手整死和静!那她就报了杀女之仇了!”   小文子倒吸了一口气冷气:“那娘娘可千万别中了顺妃的计啊!”   嘤鸣只觉得太阳穴发胀:“这件事,不是本宫不中计便能躲开的,得看和颖是否能看清啊……”   薛嬷嬷忙道:“八公主素来聪颖,没那么容易被人利用。”   “只怕不好说啊……”——事关生母死因,只怕和颖也冷静不了了。   接下来的事,只怕是要看天意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起码,和颖还是信她几分的,毕竟,和颖年幼的时候,高热不退,还是她出手救了和颖一命呢。所以,即使后来,她冷落疏远和颖,可和颖对她一直都很是尊敬。   薛嬷嬷道:“娘娘,要不要让豫妃劝劝和颖公主?”   嘤鸣略一忖,便摇头了:“豫妃不知内情,若她去劝,岂非明摆着告诉和颖,那是本宫叫她去劝的?反倒是越描越黑了!”   薛嬷嬷讪讪道:“是奴才思虑不周了。”   小文子道:“主子娘娘这些年善待顺妃,没想到顺妃竟反咬一口,来对付娘娘。娘娘可不能轻纵了她!”   嘤鸣眯了眯眼睛,“可现在,本宫却不便出手对付顺妃……”——否则,她一旦出手,和颖只怕怀疑更深了。   所以,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傍晚时分,弘历过来用晚膳,瞅见嘤鸣神色不佳,便问:“朕瞧着你精神不太好。”   为和颖的事儿头疼呢,自然没什么精神,百无聊赖地“嗯”了一声,懒得多说话。   弘历又问:“是忙活着永琚的婚事,累了吗?”   嘤鸣忙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儿。”——是啊,永琚的婚期也一天天近了,儿媳妇进门,总归是件叫人舒心的好事儿。   晚膳后,弘历忽的说:“朕已经有许多年不能加封诸子了……”   那是九州清晏失火那年,五阿哥救驾有功,弘历欲加封他为亲王,所以才封永璋永珹俱为亲王、永瑢为郡王。自那之后已经有十多年了,弘历的确再未加封儿子们了。   弘历道:“朕想着,永琚都要成婚了。所以,朕给他拟了个封号。”说着,弘历沾着红枣枸杞茶在桌子上,写了个“宪”字。   第871章、宪郡王永琚   弘历沾着红枣枸杞茶在桌子上,写了个“宪”字。   宪法的宪。   “宪?宪乃博闻多能之意,意思倒是极好。可是……弘历,不会忘了吧,刑政四方曰宪、表正万邦曰宪,宪可指帝王法令。”——所以,大清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以‘宪’字为封号的亲王或者郡王,顶多是作为谥号,譬如裕宪亲王福全——那可是康熙一生中最看重的兄弟,才赐此谥号加以褒扬。   弘历笑着说:“给永琚的封号,自然要跟给旁人的不同,自然朝臣才会明白朕的意思。鸣儿,永琚周岁的时候,朕就把他的名字写在正大光明殿后了。朕的心意,从未变过。”   “那么早??”嘤鸣不禁一愣,她是知道永琚是写在正大光明殿后的隐太子,但没想到永琚周岁的时候,弘历就搁上去了。她还以为起码是永琚入读以后呢……   她的确从未问过此事,倒不是她不在意。身为母亲,她自然是希望自己儿子继承大统的。只不过永琚的起点太高了,一个“嫡长”,就几乎稳赢。旁人或许会觉得他年幼,但深知弘历寿命之长的嘤鸣,根本不担心这点。前些年,荣亲王永琪……他的确相当优秀,可嘤鸣也一早知道他是个短命鬼,所以根本不担心有人能跟自己儿子竞争储位。   所以,她从不担心此事,因此也就没有过问。   以至于永琚都长大了,她才晓得,弘历当年竟然那么早就把永琚的名字写在正大光明殿后。   弘历不禁笑了:“永琚出生的时候,朕已经四十六岁。朕生怕将来会来不及,所以干脆早早写好了。朕也没想到竟能看着永琚长大成婚。”   嘤鸣不觉莞尔:“只是……那个封号也就罢了。可永琚才十六岁,一下子就封为郡王,这未免太……”——一下子竟越过了前头好几个哥哥,连八阿哥永璇至今都只是个贝勒而已。   弘历脸色一滞:“什么‘郡王’?!真是要直接封‘宪亲王’!”   “啊?!!”嘤鸣长大了嘴巴,“十六岁封亲王,这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呢!”   弘历呵呵笑了,“他一岁的时候,就是太子了!十六岁当亲王,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是皇考定下秘密立储的祖制,朕还想明立太子呢!”   “这……可我怕他生出骄慢之心。”嘤鸣不禁道,“永琚年纪太小了,若一下子封到顶,岂非日后晋无可晋?我觉得,还是得给他点盼头,让他好好勤勉向学。”   听了嘤鸣这番话,弘历倒是有几分犹豫,“先封郡王,日后再晋亲王??”   嘤鸣忙点了点头:“你封亲王的时候,可都二十三岁了!”——不过弘历二三十岁前是没有封号的,雍正十一年,他老子直接封了弘历和弘昼俱为亲王。   弘历微微沉吟:“永琚的年岁,的确心性未定,爵位太高了,也未必是好事,反倒是误了他。”   说着弘历拿定了主意:“那就先封多罗郡王吧。册封礼是来不及了,朕倒是可以先下旨,权当是给永琚的婚事添添喜气,也叫他高高兴兴娶妻。唔……也封永瑶个多罗贝勒爵位吧。等年后一块行册封礼。”   嘤鸣笑着道:“这样也好。”又道:“既然是加封诸子,前头永瑢、永璇、永琳的爵位也该提一提了!”——永瑢是质郡王,永璇、永琳则是贝勒。   弘历捋着胡须颔首:“永瑢性子日渐沉稳,晋为亲王也使得。永璇和永琳也都晋为多罗郡王吧,鸣儿,你看着给他们俩拟个封号就是了。”   嘤鸣点头应下,又道:“永瑆、永璂和永璟都分府了,却都还是光头阿哥呢。”   弘历不禁露出几分厌恶之色:“永瑆是掉进钱眼里,等他长进了再说吧!至于永璂,不必再提!”   弘历果然还是厌恶十二阿哥……   “那永璟总还不错吧?”嘤鸣笑盈盈道。永璟也是废后乌拉那拉氏的儿子,但自幼不与亲兄永璂亲近,三岁起便养在庆妃膝下,人长得俊美无比,性子也温敦儒雅。   说到永璟,弘历脸上果然见了笑容:“永璟除了性子略懒散些,倒也没什么不足之处了。便也封他个贝勒爵位吧。”   嘤鸣笑着颔首。   诸子封爵便如此定了下来,嘤鸣却刻意没有提及十五阿哥永琰。   顺妃既然嘴巴不老实,嘤鸣也懒得善待之,就算不能为难顺妃,她也不会再给顺妃说半句好话了。十五阿哥婚期定在来年开春,等成了婚,分府出宫去当光头阿哥吧!哼!!   回头,嘤鸣就给永璇与永琳定下了封号,永璇还照历史所书,是为仪郡王,而永琳的封号,嘤鸣倒是颇了费了些思量,最终选定了‘德’字,是为德郡王,贵而好礼曰德,忠和纯备曰德,仁而有化曰德。这是个极好的封号。   加封诸子的圣旨,实在永琚婚前三日下达的,一时间满堂欢欣,嫔妃们互相庆贺,个个喜上眉梢。唯独顺妃钮祜禄氏满脸苦笑,多日都不曾走出自己的寝殿了。   反倒是十五阿哥按捺不住跑去了顺妃那儿,“额娘!连十六弟都封了多罗贝勒,为何偏偏没有我的份儿?!”   顺妃苦笑道:“十六阿哥是中宫嫡子,你能比得了吗?”   “我……”十五阿哥哑了喉舌。   顺妃只得耐着性子劝慰:“你还小,等过些年,皇上会封你爵位的。何况,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不也是光头阿哥吗?”——嘴上如此说,顺妃心下终究苦涩了。有得必有失,她对和颖说出了当年的秘密,皇后就算没有出手为难她,却在永琰的前程上拦了一把。   皇后这是再警告她呢……   挑拨和颖,是否是她太冲动了些呢?顺妃想着这几日喜气盈盈的怡贵妃、庆妃她们,不禁有些后悔了。   若她守口如瓶,是否这次永琰也会有封爵了呢?说不定也跟十三阿哥、十六阿哥似的,也封个贝勒?   可惜,如今后悔,已然是晚了。   顺妃不禁唏嘘。   “对了,和颖好像好几日没进宫了。”顺妃忽然开口。   十五阿哥满脸怨恨之色,“她害死了和静姐姐,还有什么脸面进宫?!”——虽然与和静没有太深的感情,十五阿哥仍然厌恨和颖的心狠手辣。连亲姊妹都能加害,简直是黑了心肝。   顺妃心想,和颖这是打击太大,还没回过神来?或者是还没有相信她??   看样子,事情有些不顺遂啊。   第872章、十四福晋琇莹(上)   乾隆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八,黄道吉日。   这一天,圆明园中张灯结彩,甚是热闹。   小小的阿哥所,自然不足以办起这样盛大的场面,所以大宴宾客的地点就选择了毗邻阿哥所的丽景殿,前殿后殿、偏殿耳殿,殿内殿外俱是挤挤攘攘。   一整日的大宴,从早到晚的流水席,穷尽山珍海味、美酒珍馐,银子自是流水般花出去。反正弘历的私人小金库鼓得很,嘤鸣便毫不客气地花了起来。   这等场面,永瑢都忍不住酸了一句:“我娶福晋的时候,可没这么热闹!”他成婚的时候,正是犯了大错,遭汗阿玛厌恶,自然婚事不能大办,如今想想,便觉得委屈了喈喈。   永璋也醉醺醺道:“何止你,我娶阿鲁特氏的时候也没这么个场面!”   永瑢啐了一口:“你那是娶继福晋,当然要从简!”   身为新郎官的永琚,自然饱受哥哥们灌酒,帝后在的时候,还有所收敛,长辈一走,这些个不怀好意的哥哥们轮番灌酒了!   永琚醉了七荤八素,只得佯装醉晕过去,这才被太监扶上肩舆,送回阿哥所。   永璋讪讪道:“咱们是不是灌酒灌得过火儿了些?”   回阿哥所的路,小冷风吹着,永琚倒是清醒了泰半,嘴里嘟哝道:“幸好我棋高一着。”——否则新婚之夜,圆不了房,岂非大大遗憾?   正在此事,肩舆忽然停了下来。   永琚皱纹:“怎么不走了?”   前头引路的太监孟禧道:“爷,您瞧,前头路上两只酒坛子!也不知是那个作死的丢在这儿的!”——酒气正扑面而来呢。   昏暗的花丛中冒出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是我丢的!”   听得这个声音,永琚立刻清醒无比,他兴奋地从肩舆上跳了下来,便冲进了花丛中!只见,靠着假山,月光无垠洒下,一个俊美无铸的男子席地而坐,手抓着一只硕大的酒坛子,正笑眯眯往嘴里倒酒,喝得那叫一个欢畅。   “阿烟!!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永琚高兴地一蹦三尺高,一头扑上了上去,给了烟儿一个熊抱。   烟儿呵呵笑了,他就是故意把酒坛子仍在回阿哥所的毕竟之路上的……   烟儿大笑着锤了永琚一拳头,“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等了你半天了!酒都快喝完了!”   永琚忽的一愣,旁边路上扔了俩酒坛子,烟儿腿边还倒了一个,“阿烟,你喝了多少酒啊?!那些都是你喝的?”   烟儿嘿嘿笑了,将手里的酒坛子推到永琚跟前:“喝!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永琚立刻叫苦不迭:“我刚才被哥哥灌酒,都快吐了!阿烟,你就别灌我了!待会儿,我还得回去洞房花烛呢!”   “哦!”烟儿连连点头,口吐浓浓的酒气:“那就算了!”说着,他仰头又灌下去一大口。   永琚抱着肚子道:“憋死我了,我先去撒泡尿,咱们待会儿再说!”——说着,他滴溜溜钻到了假山后头。   烟儿哈哈大笑,便听得哗啦啦的水声,半天才渐渐止了。烟儿心道,喝得还真不少呢。   永琚提上裤子回来,叹道:“幸好小孟子激灵,我后半截喝得都是白水!否则,我早醉得不省人事了。”   烟儿捧腹大笑:“你的酒量也太糟糕了些!哈哈!”   永琚撇了撇嘴:“你倒是酒量好,还不是已经醉了?”——烟儿那张脸已经酒晕酡红,端的是粉嫩醉人。永琚心想,幸好三哥没来,否则看到阿烟这幅样子,还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呢。   烟儿揉了揉太阳穴,扶着假山站了起来,“我的确喝多了点……”——他只是想试试自己酒量深浅,在不用法力的情况下,果然是会喝醉的。今儿既然是永琚大喜的日子,醉了就醉了,没什么大不了。   永琚忙扶了烟儿一把,道:“我叫人送你回府吧,圆明园里到处是水,万一你栽进去,可怎么是好?”   烟儿摇头道:“我没事儿!”   “我可不放心!!”说着便唤了两个小太监上前,叫一左一右扶住了烟儿。   永琚又低声嘱咐心腹太监孟禧:“你也去一趟,记得叫阿烟的侍妾媚荷服侍阿烟!”   孟禧嘿嘿笑了,“嗻!奴才明白!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永琚抚着下巴坏笑了两声,但愿这个媚荷能缠住阿烟……   烟儿浑然不知自己被算计了,只一味扬着手臂道:“回去洞房花烛吧!!哈哈!”   “嘿嘿……”永琚忍不住低低笑着。   回到阿哥所,永琚满身酒气地走近了后殿正殿,大红色的婚房中,红烛高照,他的福晋端坐在百子千孙被上,素手紧捏着帕子,似乎格外紧张。   永琚接过金秤,挑起福晋头上的盖头。   “爷……”伊尔根觉罗琇莹含喜带怯,盈盈唤了一声。   “琇莹……”永琚嘴角漫起了微笑,这就是他心目中最合适的福晋人选,著姓大族的格格、美貌不妖、端庄温婉,再加上志趣相投的丝竹管弦之好……   永琚拥住这个自己等待已久的合意福晋,喃喃道:“新婚胜如小登科,披红戴花煞似状元郎……果真不虚。”——他亦是一身大红团龙喜服。   伊尔根觉罗氏含羞道:“爷都是郡王了,还羡慕状元郎不成吗?”——从今日起,她便是宪郡王福晋了。   永琚笑道:“郡王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便拥着福晋一起倒向红帐中……   新婚之夜,旖旎缱绻,自是不必多说。   翌日,伊尔根觉罗氏倒是起了个大清早,新妇娇羞,忙推着枕畔的永琚:“爷,天都亮了,该起了!”   永琚睁开沉重的眼皮,顿时觉得脑袋炸裂般地疼,宿醉果然痛苦啊……   “新婚有三日休假,不必早起……”永琚一头埋在了枕头里。   伊尔根觉罗氏急忙道:“可今儿是新婚第二日,得去给皇额娘磕头敬茶呀!”——寻常人家尚且怠慢不得,何况是皇家。   “不急……皇额娘起得晚,咱们不用早早去!”说罢,永琚一扯被子,直接把自己脑袋蒙在了里头。   “诶……”伊尔根觉罗氏满面怨怼,心下又急得不行,可家竟如此赖皮!伊尔根觉罗氏无奈之下,只得忙唤了阿哥所首领太监孟禧前来,道:“孟公公,不如你去皇额娘那儿请示一下,我和爷什么时候去请安合适?”   “嗻!”   第873章、十四福晋琇莹(下)   半个时辰后,孟禧回来复命:“回福晋,您和十四爷辰时四刻再去不迟。”   伊尔根觉罗氏不禁松了一口气:“皇额娘这是知道爷昨晚喝多了,所以体恤爷呢。”   孟禧尴尬地笑了笑:“皇后娘娘这会子也还没起呢,是海晏堂的文公公转告的。“   伊尔根觉罗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埋在被窝里的永琚,合着爷说得原来是真的?皇额娘真的起得晚??   嘤鸣素来贪睡,每日睡到辰时都是惯例了,再加上梳洗打扮的时间,辰时四刻也就才刚刚拾掇整齐而已。这点,圆明园里的嫔妃阿哥都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才刚刚进宫,自然不晓得这点。   “我知道了……”伊尔根觉罗琇莹的笑容有些生硬,她回头看了一眼缩在被窝里的永琚,便转身落下了闱帐,道:“那就让爷再睡会儿吧。”   伊尔根觉罗琇莹又嘱咐:“叫小厨房给爷熬一碗浓浓的解酒药。”   “嗻。”孟禧打了个千儿,便退下了。   伊尔根觉罗氏环视了四周,房中的都是她的陪嫁,尤其瑞嬷嬷还是她的乳母,伊尔根觉罗氏素日里最是仰赖,便对她道:“昨夜……朦胧间,我依稀听见爷唤了声‘阿燕’……”   伊尔根觉罗氏眉心微微颦蹙,“十四爷是唤的并不清楚,兴许是阿嫣,总之,听着像是个女人的名字。”想着朦胧耳畔的一句呢喃,伊尔根觉罗氏心下又是酸涩又是不安。   瑞嬷嬷道:“要不奴才去跟孟公公打听一下?他打小伺候十四爷,肯定知道。”   伊尔根觉罗氏急忙摇头:“若是问了孟禧,孟禧回头肯定会告诉爷的!嬷嬷,你先去打听打听,爷后院那几个侍妾叫什么名字。”   瑞嬷嬷道了声“是”,便忙下去打听了。   盏茶功夫,瑞嬷嬷便火急火燎赶了回来,“福晋!那个崔佳氏!名字就叫‘菱嫣’!!”   伊尔根觉罗氏心下一沉,“崔佳氏?我知道,她可是庆妃娘娘的亲侄女呢!”   瑞嬷嬷道:“奴才也打听到,崔佳格格服侍十四爷三年了,一直都甚是得宠。只不过之前那个汉军旗的尤氏进门,崔佳氏便有些受了冷落,不及从前得宠了。”   伊尔根觉罗氏听了这个话,顿时有些拿不准了,她心道,爷既然梦中唤这个名字,那必然是十分要紧的人。可若崔佳氏十分要紧,又怎么被旁人争了宠爱去?   这时候,伊尔根觉罗氏的陪嫁侍女五福细步走了进来,“格……福晋,偏殿的几位格格前来请安,已经侯在殿外了。”——那五福是个脸蛋圆润的丫头,十六七岁,自幼服侍伊尔根觉罗氏,所以叫“格格”习惯了,这一张口,险些叫错。   格格,可以指满人家千金小姐,而皇子阿哥后院里的侍妾,也乘坐“格格”,可在这里,是姨娘的意思。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快就来了?”伊尔根觉罗氏急忙回首,对着照人纤毫毕现的镜子,仔细整理妆容。   乳母瑞嬷嬷忙取了剔红龙凤匣中的金掐丝东珠耳环出来,忙为伊尔根觉罗氏戴上,“福晋贵为郡王福晋,自然要佩戴东珠。这等好东西,可不是谁都配享用的。”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镜中那光泽上乘的东珠耳环,道:“嬷嬷总说东珠多好,如今瞧着,倒是不及南珠硕大圆润。”   瑞嬷嬷道:“这才只是二等东珠而已,自然略小了些。不过也只是一时的,福晋将来还怕没机会戴一等东珠,乃至大东珠吗?”   伊尔根觉罗氏急了,连忙噤声:“嬷嬷,这话可说不得!如今可不比在娘家时!”——那一等东珠就罢了,亲王嫡福晋便可享有,可那大东珠——皇后朝冠顶上那颗,才是大东珠呢!   瑞嬷嬷忙掩了唇,忙歉然道:“是奴才太不谨慎了……”   伊尔根觉罗氏轻轻吐了口气:“宫中处处隔墙有耳,说话务必句句小心,这可还是嬷嬷叮嘱我呢。”   再度一叹,伊尔根觉罗氏便道:“罢了,如今天冷,别叫她们在外头冻坏了,都传进来吧。”   瑞嬷嬷低声道:“福晋才刚刚进阿哥所,合该立立威,也好叫她们知道,谁才是后院的主子!”   伊尔根觉罗氏摇头道:“她们早早来请安,可见还是安守本分的。何况,爷还在里头睡着呢,别惹事生非了。”——否则让十四爷知道她故意晾着一众侍妾格格,只怕要觉得她不贤。   瑞嬷嬷往里头瞅了瞅,“还是福晋思虑周全,奴才这就请格格们进来。”   伊尔根觉罗氏略整了整妆容,便走出内殿,来到后殿正殿的明间。   “给福晋请安!”莺莺燕燕四个侍妾格格俯身跪了一地。   伊尔根觉罗氏徐徐走到上头的剔红鸳鸯宝座上端坐了,神态端庄,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便道:“都起来吧。”   “谢福晋。”   伊尔根觉罗氏接过五福端上来的茶水,捏起盖子,轻轻刮了刮浮沫,却并不急着喝茶,而是问道:“哪位是崔佳妹妹?”   一身柳黄色如意宫装的崔佳氏刚满上前一步,屈膝道:“回福晋,妾身就是崔佳氏。”   其实进门之前,伊尔根觉罗家就了解了十四阿哥后院众姬妾的家世门第,无疑以崔佳氏父亲官职最高,而且还是庆妃娘娘亲侄女。如今又想起深夜耳畔响起的一声呢喃……伊尔根觉罗氏心中不禁起了戒备之心。   “听说崔佳妹妹出身书香门第,甚通才学。”伊尔根觉罗氏微笑着道。   崔佳氏神色一紧,连忙道:“福晋过奖了,妾身只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伊尔根觉罗氏温温吞吞道:“妹妹不必过谦,我来无事的时候,也喜欢临几幅画、写两张字什么的,妹妹以后常来我房中,咱们也好互相研习诗书。”   崔佳氏摸不准这位刚进门的嫡福晋的心思,但嫡福晋已经如此亲切相邀,她自然没有拒绝的借口,只得乖巧地道:“是,承蒙福晋抬举了。妾身愿意常来向福晋讨教。”   伊尔根觉罗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874章、儿媳妇敬茶(封推加更!)   嫡福晋与崔佳氏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是亲热,倒是把赫舍里氏、苏尼特氏以及最近正得宠的尤氏晾在一旁了。   尤氏自负貌美,这数月来甚得宠爱,难免生出骄心,又见嫡福晋虽雍容华贵,且并不及她姿容动人,便娇媚一笑,酸溜溜:“崔姐姐书画一绝,连爷称赞过的呢。”   崔佳氏如今听不出尤氏的“捧杀”,却只能保持着微笑道:“妹妹过奖了。”又忙转移话题,向伊尔根觉罗氏介绍道:“福晋,这位是数月前,刚刚进门的尤妹妹尤弱水。”   伊尔根觉罗氏格外仔细打量了尤氏几眼,便点头道:“尤妹妹长得很是水灵。”   崔佳氏不想给尤氏插嘴的机会,又忙介绍令两位侍妾格格:“这是赫舍里妹妹和苏尼特妹妹。”   “福晋万福!”赫舍里氏与苏尼特氏赶忙再度恭恭敬敬行礼。   伊尔根觉罗氏点头“嗯”了一声,“今儿才是头一日,以后日子还长远着。我也旁的要求,你们日后,只需好好服侍爷,彼此和睦相处,安守本分既可。”——伊尔根觉罗氏说得甚是简单,其实关键还是最后头那四个字——安守本分,安守姬妾本分!   “是,谨遵福晋教诲。”四个侍妾恭恭敬敬道。   伊尔根觉罗氏抿了一口茶水,“如今天寒地冻的,以后每日请安,倒也不必来得这么早。”——这会子天还没亮透呢。   尤氏娇滴滴道:“给福晋请安,岂敢怠慢?早早来,是为了服侍福晋更衣洗漱。没想到还是妾身们来迟了,福晋已经收拾妥当了。”——侍妾要服侍正室,甚是侍妾往往被大妇充作丫头使唤,也没人能置喙什么。   伊尔根觉罗氏呵呵笑了:“寻常人家,侍妾服侍正室是常有的事儿。可在皇家,又不缺人使唤!尤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如今天亮得晚,辰时过来请安也就是了。妹妹们若是不歇息好了,如今有精力服侍爷呢?”   尤氏脸颊飞红,忙柔柔道:“还是福晋想得周到,多谢福晋体恤。”   尤氏看似谦顺,可那副娇羞之态,无疑实在彰显自己的得宠,伊尔根觉罗氏登时脸上笑容便散了大半。   赫舍里氏笑着说:“这些日子,当属尤妹妹服侍爷最辛苦了。不过如今福晋进门了,尤妹妹这娇弱的小身子骨总算可以歇歇了。”——赫舍里氏极看不惯尤氏平日里那洋洋得意的模样,便酸溜溜讥讽了一句。   尤氏俏生生的小脸蛋瞬间变色,“我是否歇息,却也不是妹妹说了算的!”   赫舍里氏笑着说:“我这是关心妹妹,妹妹怎么不识好心人呀!”   尤氏漂亮的脸蛋涨红了,几乎要恼羞成怒了。   崔佳氏见状,急忙上前道:“若嫡福晋没有别的吩咐,妾身等也该告退了。毕竟,福晋一会儿还得去海晏堂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伊尔根觉罗氏也不愿把这几个娇娆侍妾留在房中,毕竟爷还在里头睡着呢,万一醒了,被娇娇娆娆缠上,岂非给自己添堵?便点头道:“时辰的确差不离了,你们都退下吧。”   嫡福晋既然发话,自然谁也不敢赖着不走,便齐刷刷道了一声“是”,便鱼贯退出了正殿。   一出正殿殿门,尤氏便狠狠瞪了赫舍里氏一眼,小嘴儿一哼,袖子一甩,便扬长而去。   赫舍里氏啐道:“才进门几个月,就这般轻狂!日后还指不定什么样儿呢!”   崔佳氏叹着气道:“澜玉妹妹少说两句吧,你也是,怎么当着嫡福晋的面儿跟她吵起来了?”   赫舍里氏哼了一声道:“我就是瞧不上她那副矫情劲儿!一说服侍爷,就满脸春水的!小骚蹄子!”   “越说越过了!”崔佳氏只得急忙捂了赫舍里的嘴巴,扯着赫舍里氏的手匆匆离开。   正殿中。   永琚已经醒来,他掀开帘子,身穿大红锦缎中衣便从内寝殿走了出来。   伊尔根觉罗氏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爷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是不是妾身吵醒您了?”——伊尔根觉罗氏脸上露出几分愧疚之色来。   永琚摆了摆手:“不关你事,是赫舍里氏嗓门太大了!”   伊尔根觉罗氏暗自端详着永琚的神情,果然有一丝厌烦之色,伊尔根觉罗氏便笑着说:“赫舍里妹妹的确心直口快了些。”   永琚撇了撇嘴:“什么‘心直口快’,说话那般难听,分明就是犯了酸妒!”——屋里说的那几句,还可以勉强算是“心直口快”,可她在殿外嚷嚷又是“满脸春水”,又是“小骚蹄子”的,简直是污言秽语!!   伊尔根觉罗氏很是宽容大度地道:“不过是姬妾之间拈酸吃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赫舍里妹妹会犯酸,那是因为她心里倾慕爷,而爷必然是冷落了她些。所以才有酸言酸语。”   永琚撇嘴:“受冷落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怎么不见崔佳氏满嘴脏话?!”   伊尔根觉罗氏心中一紧,不动声色赞道:“崔佳妹妹脾性温婉,妾身觉得与她很是投缘呢。”   永琚连连点头,便笑着说:“崔佳氏性情甚好,从不惹是生非。”   伊尔根觉罗氏眼下犹疑飘忽,便装作不经意地道:“因怕耽误了给皇额娘敬茶的时辰,所以妾身也没好好跟崔佳妹妹多说几句话,甚至都还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呢。”   “崔佳氏是叫菱……”永琚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忙挤眉细想,这才脑中一闪,他拍手道:“叫菱嫣!呵呵,她名字里也有个‘嫣’,不过是嫣然一笑的‘嫣’!”   伊尔根觉罗氏一愣,什么叫“也”有个“嫣”?难道昨夜梦中呓语的,竟不是崔佳氏?   伊尔根觉罗氏不动声色笑语道:“也有个嫣?难道其他哪个妹妹名中也有这个字?”   永琚摆手道:“不是那么回事,而是——”   “爷!福晋嘱咐的醒酒汤熬好了!”孟禧捧着热腾腾的葛花汤,快步走了进来。   伊尔根觉罗氏暗啐,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生这个时候——   永琚忙接过醒酒汤,吹了吹热气,便大口咕嘟咕嘟何干了,“昨晚真是喝多了,以后可不能这么贪杯了……”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说:“宿醉的滋味不好受,原该昨晚就给爷熬一碗醒酒汤的,只是……”伊尔根觉罗氏不禁脸上绯红,只是洞房花烛,她如何分身得了?   永琚揉了揉太阳穴,吐出一口浊气,心想,也不知道阿烟这会子醒了没……   伊尔根觉罗氏又忙道:“爷先更衣洗漱,再用些清淡爽口的早膳,咱们便该去给皇额娘敬茶了。”   第875章、十四嫂   伊尔根觉罗氏又忙道:“爷先更衣洗漱,再用些清淡爽口的早膳,咱们便该去给皇额娘敬茶了。”   永琚摆手道:“更衣洗漱自然是要,早膳就不必忙活了,一会儿直接在皇额娘那儿用就是了!”   伊尔根觉罗氏一愣:“这样……合适吗?”   永琚古怪地看了自己福晋一眼:“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常在皇额娘那儿用膳呢。”   “原来是这样。”伊尔根觉罗氏尴尬地笑了,只得忙转身吩咐人端了温水进来,亲手服侍永琚盥沐,又去剔红帽架上取下那顶郡王朝冠,二层金龙累丝,冠顶是一枚鸽血红宝石,饰东珠八,甚是华贵耀眼。   永琚却忙推开了你沉重的冠冕,“去皇额娘那儿不用穿朝服,平日里的装束既可。”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点头,转身去换了一顶黑貂里子的紫棠色云缎瓜皮帽,暖和和戴在了永琚的脑门上。那帽准是白砗磲,细腻雪白的颜色,很是姣净。紫棠色是比较深的紫色,帽准自然要用洁白的颜色,才相配。永琚很喜欢紫棠色,紫色贵气,深深的紫棠色浑厚沉重,显得人庄重沉稳。   “琇莹,咱们只是去皇额娘那儿请安而已,你不必紧张。”永琚看得出来,自己的福晋紧着根弦儿,生恐哪里做得不周道。   伊尔根觉罗氏低头攥着手里的锦帕,“丑媳妇见公婆,如何能不紧张呢?”   “皇额娘连林氏都能接纳,何况你呢。”永琚笑着说。   “林妹妹……”伊尔根觉罗氏也觉得有些纳闷,那管龙凤箫是从皇后那儿来的,便足矣说明,是皇后帮了林氏,所以林氏才能被赐婚给十六阿哥。林氏,到底是哪里入了皇后的眼缘呢?模样漂亮?才学过人?可这些加一块,难道竟比家世门第都要紧吗?   唉,她是真的不了解皇后娘娘啊。   海晏堂外,一前一后两顶暖轿轻轻落地,轿中走出来的是新封为宪郡王的十四阿哥永琚,以及宪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琇莹。   永琚身披紫貂裘氅,腰系双龙佩,足踩鹿皮靴,甚是随意。身后的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身穿大红色缂丝牡丹团花旗服,肩披紫红色串枝芙蓉锦缎斗篷,端的是鲜艳华贵,庄重异常。她紧随在永琚身后,跟着几步就走到了海晏堂正殿外。   迎出来的是海晏堂的首领太监文瑞,文瑞打千儿道;“奴才给十四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永琚问:“皇额娘可起了?”   文瑞点头:“皇后娘娘正在梳妆呢。”   永琚“嗯”了一声,便对福晋道:“走吧,先进去再说。”   伊尔根觉罗氏一愣,急忙拉住永琚的衣袖,她低声道:“爷,不得先通禀吗?”   永琚忍不住笑了:“皇额娘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们哥几个来了,都是直接进去的!”   文瑞笑眯眯道:“正是,十六爷和十七爷前脚刚来,正在里头用点心呢。”说着,文瑞推开殿门,躬身道:“十四爷请,福晋请!”   海晏堂的正殿,甚是宽敞明亮。   十六阿哥永瑶、十七阿哥永玖略早到了些,正坐在西侧的攒靠背玫瑰椅上,一人手端着一碗甜汤,小永玖手里还捏了一块枣泥糕,吃得嘴边满是红色渣渣。   “你少吃点,仔细待会儿没肚子吃早膳!”永瑶看着已经吃了三块拳头大枣泥糕的永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永玖咽下口中的糕点,道:“早膳有什么好吃?还是皇额娘这儿的枣泥糕最好吃了!”   永琚正好走进殿中,忍不住道:“好吃你也慢点吃,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小永玖虽然已经六岁了,去昌平学宫读书也快半年了,但每次旬休回来,都活脱脱是饿死鬼投胎,他从椅子上挑了下来,嘻嘻笑着道:“十四哥,你这么快就来了!方才十六哥还说,你得日上三竿才会来呢!”   被弟弟出卖的永瑶脸色微囧,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十七弟!”然后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跟着永琚进来的那位。   正是十四福晋伊尔根觉罗琇莹。   一见嫂子,永玖忙收敛了那副顽皮样,忙端端正正拱手一礼:“见过十四嫂!”   伊尔根觉罗氏忙蹲一个万福:“十七弟有礼。”——伊尔根觉罗氏心想,这十七阿哥粉雕玉琢,性情烂漫,倒是真心可爱。   永瑶尴尬地问了嫂子安好,又道:“十四嫂来早了些,不如先坐下喝点什么吧。”   永琚抬眼瞥了永瑶的碗中,“又喝百合甜汤?”他撇了撇嘴。   永瑶脸皮微涨,瓮声道:“是十七弟点的!我才不爱喝这个呢!”   永瑶话刚落音,永玖立刻嗖的便将永瑶的百合甜汤给双手捧走了,“十六哥不爱喝,我替你喝了好了!”说着,便在永瑶肉疼的目光中,小永玖美滋滋喝下了第二碗百合甜汤。   永琚不禁暗笑,十四弟明明也爱吃甜食,却总不肯承认!   文瑞请示道:“十四爷和福晋想喝点什么?”   永琚脱了紫貂大氅,撂在一旁高几上,道:“照旧,还喝红枣茶,不用加糖。福晋嘛……”永琚看了一眼伊尔根觉罗氏,“要不你喝点玫瑰蜜茶?皇额娘说这个滋阴养颜,女人喝最合适了。”   伊尔根觉罗氏点头道:“爷做主就好。”——心道,皇后娘娘亲生的三个儿子,来到海晏堂,就跟回到自己住处似的……这样的气氛,不由叫伊尔根觉罗氏也稍稍放松了几分。   红枣茶,就是红枣枸杞茶,与百合甜汤一样,都是海晏堂中时时常备的饮品。而玫瑰蜜茶,则是以玫瑰花蕾烹煮,滤处渣滓后加玫瑰蜜调和而成,滋阴养颜,而且香甜馥郁。是嘤鸣刚整出来的新玩意儿,虽然材料都是旧的,但味道很是不错。   没错,红枣茶、百合甜汤、玫瑰蜜茶还有那红枣糕,用的都是嘤鸣药园世界里的材料,备在小厨房中,只有弘历和嘤鸣的儿子来的时候,才能享用这些。这些东西可不只是美味,更蕴含灵气,有调理身体之功效。今儿伊尔根觉罗氏倒是跟着沾光了。   红枣茶红郁浓稠,玫瑰蜜茶鲜艳清透,俱是卖相出众,而玫瑰蜜茶香气之馥郁,伊尔根觉罗氏老远就闻见了,宛若玫瑰花海扑来,顿时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永琚哥三都是喝惯了,可伊尔根觉罗氏却是第一次品尝这种好东西,只含了一口下去,便陶陶然欲醉。伊尔根觉罗氏心中不禁吃惊,这当真是玫瑰蜜茶?比她从前喝过的味道,实在是好了太多!!   可惜伊尔根觉罗氏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玫瑰蜜茶才喝了一半,皇后便现身了。   第876章、古代儿媳妇不容易   “给皇额娘请安!”永琚永瑶永玖连忙起身,朝着嘤鸣打千儿。   伊尔根觉罗氏也慌忙站了起来,匆匆行礼:“皇额娘万福。”   “嗯。”嘤鸣困怏怏应了一声,手捏帕子半遮嘴唇,暗地里打了个呵欠,昨晚睡得有点晚了……某只渣龙一把年纪了,折腾的人的本事还是不减当年啊!   昨天又是永琚成婚之日,她也略喝了几杯,半醉陶陶然,那方面的兴致也蛮好的。所以老夫老妻倒是如鱼得水。   原想着睡个懒觉,又想着今天是儿媳妇敬茶的日子,所以就照旧起床。   记得上一次见伊尔根觉罗氏的时候,还是半年前呢。如今瞧着,她似乎长高了些的样子。当初的她衣着清淡素雅,如今大红大紫喜庆,与她的气度倒也更相称些。嘤鸣点了点头,便施施然坐在了上头的紫檀泥金莲纹宝座上,神态慵懒。   小永玖歪着脑袋道:“皇额娘,您怎么好像没睡好觉?”   嘤鸣老脸尴尬,内中缘由,自然不方便跟年幼的小永玖解释,便支吾道:“是睡得晚了些。”随便一语之后,便立刻转移话题:“你怎么吃得满嘴脏兮兮的?过来,皇额娘给你擦擦。”   小永玖立刻屁颠颠凑上来,仰着自己白嫩嫩的小脸蛋。   嘤鸣慢条斯理替他擦掉嘴边的枣红色渣滓,又暗自瞄了一眼旁边倭角小桌上的点心……果然都没得剩了。   永瑶哼哼道:“一盘子枣泥糕全进了十七弟的肚子里,儿子就吃了一块!”   这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怨怼的味道。   嘤鸣顿时忍俊不禁,永瑶性子还是孩子一般,自然跟小孩子的小永玖没少斗气,丁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   永琚便道:“十六弟,你马上就要娶福晋了,总跟十七弟斗嘴,像什么样子!”   永瑶半歪鼻子哼了哼,“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哥三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叫十四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不知如何插嘴了,便忙抬头忘了自己丈夫一眼……   永琚心下了然,便看了嘤鸣身边的掌事嬷嬷薛氏一眼。   薛嬷嬷忙躬身提醒道:“主子娘娘,今儿是新妇进门第二日,照规矩,该敬茶了。”   嘤鸣这才回身,看了儿子永琚与儿媳妇琇莹一眼,便推了推小永玖。   小永玖忙点头,便退到一旁椅子上,理了理衣袖衣领,端端正正坐好,活像个小大人。永瑶亦是敛了散漫不恭之色,也坐回了座位上。   薛嬷嬷亲自从宫女画眉手上的剔红龙凤呈祥托盘上端起一盏茶水,恭恭敬敬递给永琚。   永琚接了茶盏,便敛身端正跪下,高举那珐琅黄地福寿万年茶盏,清声道:“请皇额娘用茶。”   嘤鸣“嗯”了一声,接过茶水,意思性地抿了一小口,便正色训诫:“所谓成家立业,既娶了福晋,便是成了家,以后既然要夫妻和睦,更要多用心在正事上,内外兼备方是正道。”——训诫皇子与福晋,是历来的规矩了,哪怕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前头几个阿哥也都是走过这个流程的,所以嘤鸣倒是熟稔。说些场面话也就是了。   永琚忙磕了一个头,道:“是,儿子谨记皇额娘教诲。”   薛嬷嬷又恭恭敬敬将另一盏茶水弯身递给十四福晋琇莹。   比起永琚,嘤鸣这个儿媳妇便紧张多了,她小心翼翼捏紧了茶盏,跪地高举:“请、请皇额娘用茶。”   嘤鸣接过茶盏,不禁暗忖,老娘我有那么吓人吗?!她在做婆婆乃至太婆婆这方面,一直名声挺不错的呀!她从未为难过任何一个皇子福晋或者皇孙福晋,更何况是自己亲儿媳妇了。   可伊尔根觉罗琇莹却是一副心脏提到嗓子眼里的样子……真叫嘤鸣觉得纳闷,她也不是个威严的人啊……   便刮了刮浮沫,抿了一口茶水。   嘤鸣才刚喝了茶,伊尔根觉罗氏却好似略松了半口气的样子。   因为这一口茶,便表示承认了伊尔根觉罗氏儿媳妇的地位。   伊尔根觉罗氏紧张,是因为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嫂子进门时候的场景,她额娘脾性尚且不错,但因二哥是庶出,所以额娘也厌恶二嫂,二嫂入门第二日敬茶,便吃了好一通排揎。二嫂愣是跪了半个多时辰,也听了半个多时辰的训诫——记得当时,还是她从旁说了两句好话,二嫂才被准许起身呢。   所以如今轮到她给人做儿媳妇了,心下便格外惴惴不安。因此即使平日里端庄稳重,可面对这种场面,伊尔根觉罗氏便心有余悸,生恐皇后这个天底下身份最高的婆婆会为难她。   嘤鸣喝了茶,便将茶盏搁在画眉手捧的托盘上,开始训诫儿媳妇,还是那些毫无营养的场面话:“既进了皇家门,以后好生相夫教子,打理好后院、管教好侍妾,也要与妯娌们和睦相处。”   嘤鸣说完了这番话,却发现跪在地上的儿媳妇琇莹有些发愣的样子。   嘤鸣大觉疑惑,便问:“怎么了?”   伊尔根觉罗氏急忙摇头,又匆匆磕了个头:“是!琇莹谨记皇额娘教诲。”——伊尔根觉罗氏只是没想到训诫这么快就完了,她还以为少说也得听个十句二十句的。他大嫂进门的时候,便是如此。大哥是额娘亲生,大嫂也是额娘亲选,因此训个十来句都是少的……   嘤鸣要是晓得自己儿媳妇脑子想的,只怕早忍不住吐槽了,十来句二十句??老娘搜肠刮肚也编不出那么多!!何况,她大早晨的空着肚子,哆哆哆说那么多话做什么?!这是折腾别人还是折腾自己?!   永琚已经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腿上的灰尘,却发现自己福晋还跪在旁边……顿时有点懵,都训诫完了,还跪着做什么?   嘤鸣也是一愣,旋即才明白,哦,这是要等我发话平身才敢起来?她这儿媳妇胆子也忒小点吧?!选秀的时候,面见弘历,可没这么胆小啊!   嘤鸣便道:“行了,起来吧。”   伊尔根觉罗氏终于松了这口气:“是,谢皇额娘。”   嘤鸣暗忖,这是因为新进门,所以处处小心,怕惹她生气??也是,在古代给人当儿媳妇,的确蛮不容易的。   如此想着,便侧脸问薛嬷嬷:“皇上那儿如何了?”   薛嬷嬷道:“回娘娘,还没下朝呢。”   嘤鸣“嗯”了一声,早朝多半都要快晌午的时候才能结束,所以早膳嘤鸣一般是不等弘历的。而且嘤鸣也着实饿了,便道:“那就别管他了,用膳吧!”   第877章、所谓立规矩   嘤鸣也着实饿了,便道:“那就别管他了,用膳吧!”   这话一出,永琚永瑶永玖哥仨都是一副料中了的样子,唯独伊尔根觉罗氏满面愕然,虽然夫妻之间,经常不在一块用早膳,可皇后竟随口就说“别管他了”,这样的语气,大有几分无事皇上的意思……寻常人家,妻子尚且需要敬着丈夫,何况皇家了!!可皇后竟像是比寻常人家夫妻相处都要随意的样子!!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纳兰皇后前半生为妃,便是专宠十余年,而后七年据说养病独居在圆明园,再而后,骤然现身,生十四阿哥、封皇贵妃,再后来,继后废,皇贵妃入住中宫,迄今为止屹立不倒。传言,帝后举案齐眉,因此除回部进献之香妃外,便不曾再纳新妃,皇后乃专房之宠,六宫俱受冷落。   这就是十四福晋琇莹所知道的一切,因此她十分敬畏着嘤鸣这个皇后。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往往少不得看着丈夫新宠娇嫩,而皇后竟能椒房专宠,让宫中不再有新人,让一众嫔妃不再受宠……这是何等的本事啊!!   这样的先例,千古以来,倒是有一位。便是唐高宗李治的皇后武氏——武氏亦是后半生专宠,皇帝后期子嗣无系旁出!如今的纳兰皇后,与之何其相似?!   可是,纳兰皇后从不干政,这点倒是有目共睹。虽然早年有胡中藻斥之为“妖后”,可纳兰皇后却反倒替胡中藻求情,使得胡氏一族免于族诛命运。因此纳兰皇后被交口称赞,被誉为贤后。   而伊尔根觉罗氏也觉得她这位婆婆,性情似乎很是随和,并非厉悍之辈。   伊尔根觉罗氏紧随在永琚身后,亦步亦趋,她心想,但愿皇后真如传言般温和宽宏,那样她以后也能轻松些了。   里头饭厅中,三米长的饭桌,上头摆满了山珍海味,今日是特意完全按照皇后规格来备置饭菜,寻常时候,嘤鸣嫌浪费,从来都是减半,甚至减半再减半——即使如此,还是吃不完,还是会浪费一大堆。   今儿人多,索性就齐全预备下好了。   饭桌上位一把椅子,左右两边各是两把,俱披着鹅黄蟒缎椅搭。五张椅子,备给五个人。   嘤鸣落座后,三个儿子也各自落座。永瑶永琚在左边,永琚做右边第一张椅子,可右边第二张椅子却空了下来,因为十四福晋琇莹滴溜溜跟着走到了嘤鸣身边。   嘤鸣刚拿起筷子,便发觉阳光没了,似乎被什么遮挡住了,抬头一瞧,自己刚进门的儿媳妇伊尔根觉罗氏正杵在那儿呢!!   “你干嘛?”嘤鸣脱口问,不去吃饭,来瞅我做什么?!   伊尔根觉罗氏慌了,“我、我、我……”——我了半天,愣是没我出个意思来。   小永玖抬头道:“十四嫂是第一次来,所以不晓得该坐那儿吗?”他抬手指了指哥哥永琚身旁的空椅子道:“十四嫂,你的位子在那儿呢。”   那个椅子,伊尔根觉罗氏自然一进来就察觉了,只不过不敢相信那是给她的罢了。哪有新媳妇一进门,用膳便给座位的?她大嫂颇得额娘喜爱,但进门也是立了整整一年规矩才有座儿的。至于二嫂、三嫂她们,到现在都只能伺候额娘用膳,偶尔额娘那次心情好,才会给她一次两次座位。   并非她额娘爱刁难人,而是家家都是如此。庶出儿媳妇本来就是没有资格入座的。   伊尔根觉罗氏虽是嫡出皇子福晋,但也已经做好了布菜一年的准备,甚是还想,说的不定一年还不够,得两年三年呢。   小永玖年纪小,自然不晓得这里头道道。   可永琚却明白了自己福晋的意图,心下顿时十分满意,便道:“皇额娘这儿惯来没有立规矩的习惯,你过来坐下用膳吧。”   儿子这么一说,嘤鸣这才恍然大悟,立规矩啊!!不只是婆婆对儿媳妇,大妇对小妾,也有这样的惯例,在古代,儿媳妇进门头一年,是不许上座的,也有两年三年都只能伺候婆婆用膳,直到自己怀孕或者乃至生了个儿子,才能被婆家看做是自家人,才能上桌一块用膳。   不过,嘤鸣可没使唤儿媳妇的习惯,她又不缺人伺候!!   永琚开口叫自己福晋过来用膳,可伊尔根觉罗氏还是很犹豫,她看了看自己丈夫,又忙看着嘤鸣,一副请示的样子。   嘤鸣心道,怎么整得跟个受气包似的?一举一动都不敢擅专?   嘤鸣只得含笑柔声细语道:“去坐下用膳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她都不敢大声说话了,省得吓得儿媳妇。   伊尔根觉罗氏心下一喜,却不敢大大咧咧听命,而是赶忙垂首道:“琇莹才刚刚进门,理该服侍皇额娘用膳才是。”   嘤鸣心下默默黑线了,满是无奈地道:“不用了,你坐下吧!”   伊尔根觉罗氏得了第二次准话,这才彻底安心了,忙屈膝一礼,“是。”这才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含笑端坐了下来。   嘤鸣心里默默吐槽,她是真不喜欢当婆婆啊,一下子感觉自己都变老了不说——又个处处规矩的儿媳妇,也很叫人郁闷啊!!   永琚对自己福晋道:“皇额娘这儿本来就没有立规矩的习惯,嫂子们新婚后来请安,都是留膳赐坐的。”   伊尔根觉罗氏点了点头:“妾身并不晓得这点……”——海晏堂中的事情,她从何得知?也的确没想到,前头诸位福晋,竟然都从没立过规矩?!   永琚笑着道:“皇额娘入主中宫以来,人人都得了清闲。四哥都跟我叹过气,说自己福晋当年没少在废后乌拉那拉氏跟前受排揎!直到分府出宫,四嫂才得以解脱呢!”说着,永琚又问:“四嫂不是你堂姐吗?她没跟你说话这些?”   伊尔根觉罗氏摇了摇头,履亲王福晋虽然也是姓伊尔根觉罗氏,但是她们并不是一支,只算是远亲堂姊妹罢了。选秀前,根本很少来往,直倒她被指婚为十四福晋,两家才渐渐亲密。   履亲王福晋只跟她说了些宫里规矩,倒是不曾提及自己往昔难堪的经历。   伊尔根觉罗琇莹道:“四嫂大约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吧。”既是同族同姓,伊尔根觉罗氏自然要不动声色为四福晋说好话。   永琚“哦”了一声,便低头用膳了。   第878章、贤惠福晋(封推加更)   食不言,寝不语。   海晏堂的饭厅里倒是安安静静,只能听见咀嚼与吞咽的声音,只有小永玖偶尔会筷子碰响了碗壁、勺子碰响了碗底。永琚和永瑶吃饭都很有仪态,姿态端正,眼神屡屡斜视——   额,这个主要是因为,不能说话,布菜宫女得根据主子的眼色去夹菜。聪明的宫女一般都很会看眼色,眼神一瞄,立刻那道菜就夹了两筷子到跟前空盘中。   宫中用膳,吃饭人的从来不会亲自去夹菜。一则是因为伸着手臂,姿势不雅;二则是因为菜太多桌子太大,有很多根本够不着!所以专设了布菜人。方才,伊尔根觉罗氏就是想给嘤鸣当布菜人。   开玩笑,嘤鸣怎么可能答应?伊尔根觉罗氏哪里知道她爱吃啥?!万一夹了她不爱吃的菜,她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吃,对不住自己肠胃,不吃,好像又有点为难儿媳妇!所以,嘤鸣坚决拒绝了。   现在,嘤鸣已经不需要斜眼儿了,小文子夹上来的,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嘤鸣的口味比较均衡,荤素不忌,酸辣均可,不过早饭一般吃得清淡些,再者她习惯早晨喝粥,碧粳米粥或者荷叶膳粥均可,早晨的主食一般吃点素馅儿烧麦,或者合意饼、长春卷亦可。   知道了她的饮食习惯,自然夹菜就格外轻松了。   嘤鸣的三个儿子吃饭也各有习惯,小永玖正在长个的时候,所以最爱吃肉了,尤其爱吃樱桃肉、冰糖肘子、糖醋里脊这些香甜油腻的肉菜,其次爱吃肉丸子:南煎丸子、三鲜丸子、鱼脯丸子都喜欢。所以布菜宫女一味给他夹肉夹丸子就对了。   永瑶的口味正好跟小永玖相反,他最讨厌肉食,是个素食主义者,最喜欢翠绿的新鲜蔬菜——幸好是皇家,寻常人家可没法在大冬天里天天备下鲜蔬。   相比偏食的两个弟弟,永琚的口味就均衡多了,他荤素都吃,只不过不爱吃太油腻的肉食,肉菜只吃凉拌鸡丝、百花鸭舌、陈皮兔肉这些精瘦的肉,他是一丁点肥肉都不吃的。   所以布菜宫女都招往常布菜既可,偶尔看一下阿哥的眼色,就能应对自如了。   只不过今天多了一位十四福晋,布菜宫女着实不晓得这主儿爱吃啥,而且十四福晋目不斜视,一味低着头。   所以布菜宫女只能胡乱夹菜了。   好在这位十四福晋没有露出半分不满之色,给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所以,唯一一个吃得不怎么合胃口的,就是这位新进阿哥所的十四福晋了。   布菜宫女在不晓得十四福晋口味的情况下,便索性照着十四阿哥的口味给夹菜了。   结果……十四福晋的口味,其实比较近似十七阿哥小永玖。也就是爱吃香甜油腻肉食的口味,这一顿饭,十四福晋眼睁睁看着十七阿哥吃着她最爱吃的菜色,吃得满嘴流油,可把她给馋坏了!!   可她又不能张嘴说,也不敢胡乱瞄,只默默吃着口味清淡的肉食和素食,吃了七八分饱就搁下了筷子。   嘤鸣的口味是比较清淡的,所以桌子上的饮食,除了小永玖爱吃的那些香甜油腻肉食之位,其余的都略淡些。可伊尔根觉罗氏是的口味是偏重的,吃着淡菜,自然淡而无味,味同嚼蜡。   可她不敢提意见的。   这回请安,嘤鸣都替儿媳妇觉得累得慌,用完了早膳,便对儿子道:“你带琇莹去九州清晏请个安,其余嫔妃处倒是不急,以后慢慢拜访便是。”   又对儿媳妇琇莹道:“十三阿哥已经带着福晋分府出宫了,你如今在宫里倒是没有什么妯娌,出宫也不方便。不过等来年,十五阿哥的福晋喜塔腊氏就该入门了,林氏也很快就会进来,倒时候就热闹了。你若闲着无聊,四下转转,圆明园地方多,多熟悉熟悉也是好的。毕竟,你以后要在阿哥所住很久呢。”   阿哥们都会分府,但是名字被写在正大光明殿后的永琚却不会分府了。一直留在宫里,这是皇太子的待遇。   嘤鸣这话已经是几乎点明了,以伊尔根觉罗氏的聪明,必然能听懂的她的意思。   伊尔根觉罗氏忙应了声“是”,又道:“启禀皇额娘,儿媳听说爷后院的几位妹妹一直都是赐药的,可如今爷已成婚,再赐药,着实会耽误了子嗣。”   嘤鸣顿时傻眼,她这个儿媳妇,特么滴真有够贤惠的呀!!才进门第二天,居然就贤惠地提出要给侍妾格格们停药了!!   贤惠到这个地步——真真是叫嘤鸣无语凝噎!!   见嘤鸣不说话,伊尔根觉罗氏小心翼翼问:“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嘤鸣嘴角不经意地抽搐了两下,便把皮球抛给儿子:“永琚,你觉得呢?”   永琚一愣,忙道:“儿子听皇额娘的!”   靠!!居然又把皮球推回来了!   嘤鸣“唔”了一声,不咸不淡道:“当初赐药,是你汗阿玛的意思。别来问我,去你汗阿玛!”   永琚嘴角抽了抽:“额……那儿子还是不问了。”——嫡福晋提出给侍妾停药,那是贤惠,可他若跟自己老子提这事儿……呵呵,福晋才刚进门,就想让侍妾有孕,汗阿玛只怕会揍他!!宠妾灭妻这四个字,搁在谁身上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词儿。   永琚便转头对自己福晋道:“汗阿玛盼着抱嫡孙,这事儿过些日子再说吧。”   伊尔根觉罗氏心下一喜,“是,妾身明白了。”——若等她怀上身孕,再给侍妾停药,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许多官宦人家,都极力避免庶子生在嫡子前,可皇家……皇家的庶长子着实不少。阿哥们婚前给侍妾赐药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入门以后,多半都会停了。如今十四阿哥肯给侍妾再赐药些日子,伊尔根觉罗氏自然高兴得紧。   于是,小夫妻俩高高兴兴去九州清晏请安了。   嘤鸣也松了一口气:“瞧她绷着根弦儿的样子,她不累,我都替她觉得累了!”——哪儿又女人愿意让小妾停药怀孕的?还不是为了一个“贤惠”虚名?可偏偏皇家,虚名是顶要紧的东西!   她分明看得出来,永琚对自己福晋的贤惠举止非常满意呢!!   薛嬷嬷上前为她捏着肩膀,“婆媳之间相处,总要慢慢熟悉着来,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第879章、烟儿的尾巴露了   刚走出海晏堂的永琚正要登上暖轿,却忽然止步,“坏了,有件要紧的事儿,还没告诉皇额娘呢!”便急忙对福晋琇莹道:“你先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伊尔根觉罗琇莹还没来得及问上半句,永琚便哆哆哆跑进了海晏堂中。   嘤鸣已经去了茶室,歪在美人榻上犯懒呢,永瑶和小永玖都在一旁吃着茶。永琚便冒冒失失冲了进来。   “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还一个人跑回来了!   永琚嘿嘿道:“我忘了最要紧的事儿了!皇额娘,昨晚阿烟回来了!”   一语出,嘤鸣嗖的爬了起来:“烟儿回来了?!”   永瑶也忍不住惊诧:“烟儿哥哥?可昨晚我没瞧见他呀!”   永琚笑着说:“阿烟没去宴席上,我是在回阿哥所的路上碰见他的!阿烟着实喝了不少酒,人也醉得晕晕乎乎,所以我叫孟禧把他先送回府里了。想来这会子也差不多该醒了。”   嘤鸣忍不住嗔怪道:“烟儿既然回来了,昨晚怎么不遣个人告诉我一声?”   永琚摸着脑袋道:“我当时和醉得迷迷糊糊,而且那会子天色实在晚了。汗阿玛当时又在皇额娘这儿,就算我真的遣人来,只怕汗阿玛他……”   嘤鸣暗想,弘历肯定会不高兴的。这个老头子,就是小心眼儿!   旁边听了半晌的小永玖一脸迷惑的样子,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突然“哇”地一声跳了起来,“是……是美人哥哥回来了吗?!!是不是呀?!”   烟儿走的时候,小永玖才三岁,倒是难为他竟对烟儿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嘤鸣笑着摸了摸小永玖的额头:“是呢,他回来了。”   小永玖扬着嫩白的小脸蛋道:“那我要去找美人哥哥玩!!”   永瑶便道:“皇额娘,我带十七弟一块出宫去吧。”——永琚成婚,嘤鸣便也帮永瑶和小永玖争取了一天的假期,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午后小永瑶就得回昌平学宫读书了。   嘤鸣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去瞧瞧他,倒是宿醉无事,便叫他进宫来吧。”——这么久没见到儿子,嘤鸣也想念得紧。   永琚也道:“你们去吧,这回可别叫阿烟跑了。”说着,他便告辞,毕竟他福晋还等在殿外,等着他一块去九州清晏请安呢。他可不能说出宫就出宫了,否则汗阿玛要不高兴了。   已经是巳时初刻时辰,烟儿的府邸倒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使主人总是不在,里里外外亏得姨太太徐媚荷操持,倒也尽心尽力,一直等着烟儿回来。   日上三竿,冬日的阳光自窗户纸晕染进来。   徐媚荷这才悠悠然醒来,昨晚三更半夜,突然宫里的公公把烟儿送了回来,徐媚荷自是喜出望外,连忙亲自服侍烟儿沐浴更衣,又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烟儿扶上床榻安歇。   所以徐媚荷醒得个格外晚些,徐氏可是宫里姿色出挑的美人儿,一肌一容,尽态极妍,锦被滑下,露出羊脂般的削肩玉肤,梅红鸳鸯戏水的肚兜,包裹着丰满的胸脯。魅色妩然的徐媚荷轻轻推了推枕畔之人的那结实的肩膀。   别看烟儿长得白白嫩嫩,但身材却极健,肌肤紧实,肌肉紧促,穿上衣服瘦巴巴的他脱光了,却是相当有肉的。   “夫君,该起了!”徐媚荷娇柔唤着。   “唔……”烟儿睡得正酣,岂肯醒来,便一扭身子,背对着徐媚荷。   徐媚荷不禁娇嗔:“夫君,时辰也不早了呢!夫君若是再不起,妾身可要掀被子了哦!”   “唔……”烟儿还是这一个字。   徐媚荷撅樱桃红唇:“讨厌,夫君莫不是以为妾身不敢掀被子吗?”说着,徐媚荷娇嗔一声,扯住被子一脚,哗啦一声,便将整条被子给掀走了。   大冬天,这的确是叫人起床最好的法子!   但是——作为一只松鼠的烟儿难道还会怕冷吗??呵呵。   只不过,掀了被子之后,徐媚荷羞红了脸蛋,她偷偷瞧了一眼赤果果睡着的烟儿,却突然脸色尽白、骇然失色,然后,下一秒,她发出了尖锐惊恐的叫声:“啊!!!——”   这声音,简直洞穿云霄!!   烟儿更是被吵得耳膜欲碎,迷迷瞪瞪一个骨碌便爬了起来,“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烟儿睁开了惺忪睡眼,却发现惊叫的人竟是徐媚荷,顿时他怒目圆瞪:“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愤怒之下的烟儿,竟结结巴巴。这个徐媚荷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给他香炉里下药,害得他……这事儿烟儿想想便觉得犯恶,他居然跟丑不拉几的人类女人那啥啥了!!!   徐媚荷伸手指着烟儿的屁股,声音也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你屁股上——”   “我屁股怎么了?”烟儿忍不住回头一瞧,瞬间他瞪圆了松鼠眼,他的尾巴!!他的尾巴正毛茸茸地伏在被褥上呢!!!   烟儿心中暗惊,肯定是昨晚喝多了,法力被把持住,竟叫尾巴露出来!!!   烟儿一把抓住自己的大尾巴,心念一动,嗖的,尾巴便不见了。   可是现在变没了也没用了,因为徐媚荷都看到了!!   徐媚荷看到烟儿的屁股上长了一条红彤彤毛茸茸的大尾巴!!!好端端一个美人,呆若木鸡地看着烟儿,跟石化了一般。   烟儿急得不行,这可怎么是好?!徐媚荷若是出去跟人嚷嚷……他以后便是人人喊打的妖怪了!!人类最讨厌妖怪了!!   这时候,府里的管家站在房门外扬声道:“公子爷,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来了!您快点拾掇起身吧!”   烟儿急得抓耳挠腮,偏生永瑶永琚突然赶到,便只得道:“知道了,先请去正堂用茶,我马上就出来!!”嘱咐了这句,烟儿又急忙抓着徐媚荷的双手,深深看着她,半是请求地道:“刚才……刚才那个,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说完,烟儿便一个纵身跳下床去,飞快穿衣。   第880章、徐媚荷的要求   待到烟儿穿好了衣服,徐媚荷总算回过了神而来,她回忆着方才双手被窝在烟儿手心里的感觉,忽的脸颊一红,便抬头道:“夫君,我可以守口如瓶。但是,夫君可否答允妾身一件事?”   烟儿听得一喜,急忙道:“你想要什么?”   徐媚荷两腮酡红:“妾身……只是女人,妾身不在乎夫君是人是妖,妾身只想让夫君陪伴在身边。”   烟儿眉头一皱,那样一来,他岂不是走不了了?!还得陪着徐媚荷一辈子?虽然人类的寿命短暂,但他也不想陪着一个人类女人过好几十年!!可若是拒绝,徐媚荷恼羞成怒,肯定会把他是妖怪的事儿四处嚷嚷的。   徐媚荷见烟儿似乎不愿,不禁面露忧伤之色,“妾身知道,夫君不喜欢妾身。”她喟然自叹,又满是希冀地抬头看着烟儿,道:“夫君只需留下来陪妾身一年既可,这一年里,妾身会尽力让夫君喜欢上妾身的。若一年后,夫君还是不喜欢妾身,那妾身……”   徐媚荷再度低迷了下来,“那妾身便不再强求。夫君想去哪儿,尽可随意。”   听了这个要求,烟儿倒是觉得可以接受,一年而已,很快就会过去了,烟儿便点了点头,“好,成交!”   徐媚荷柔声道:“夫君快去正堂吧,别叫两位阿哥久等。妾身拾掇妥当,会备些茶水点心送过去。”   烟儿心想,徐媚荷虽然人长得丑了点,但性情还算温顺……   若是徐媚荷知道烟儿心中所想,估计也温顺不了,只怕要暴走了。徐媚荷最自信的便是容貌,可偏生烟儿最嫌弃的,就是她那张人类不长毛的丑八怪脸。   以人类的审美眼光来看,徐媚荷不但美,而且媚,一颦一笑,最能够得男人心里痒痒的。可惜烟儿不是男人,他是只公的松鼠……他只喜欢毛色洁白浓密顺滑的美丽雌性。这审美观上的差距,真真不是一般大!   所以,即使肉身到了青春期,肉身有了渴望,可烟儿宁可忍着,也不乐意跟人类女人将就着过日子。   正堂中,永瑶和小永玖见到三年未见的烟儿,自是欣喜若狂,永瑶上去就给烟儿来了一个熊抱,“烟儿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永瑶对烟儿的称呼,还跟小时候一样。不像永琚,永琚小时候也是这么唤烟儿,可略大些,便觉得太亲昵,有些羞耻,便改叫“阿烟”。   当然了,最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当然还是小永玖了,他一头扑上去,扭着小屁股唤:“你是美人哥哥!!”   烟儿笑着道:“玖儿长高了呢。”——三岁到六岁,的确蹿高了一大截子。   永瑶笑容灿烂,十四岁的他亦是美如冠玉,论英俊已经胜过哥哥永琚几分,但比起烟儿还是稍稍逊色些的。主要是因为他还满脸孩子气,颇有几分稚嫩,而烟儿的又长高了不少,体长已八尺有余,英朗颀长,玉树临风,气度亦是更如神祗一般,仿佛会发光似的。   清朝时候的量衣尺寸单位,,一尺有三十一厘米,只比现代的一尺三十三厘米少两厘米而已。只不过在度量身高的时候,一般采用秦汉古制,而不用量衣尺寸——毕竟若按照这个,七尺便是两米往上,那岂非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是七尺男儿了?这也实在太丢人了点。   而以秦汉古制,一尺约二十三厘米。那样一来七尺男儿,就是才刚过一米六。这样一来,七尺男儿就多多了。以古制计算,烟儿身高已经有八尺,也就是一米八往上,在身高普遍偏低的清朝,的确当得起“玉树临风”四字。   而永瑶就要矮了了不少,体长才七尺三分。其实这样的身高也不错了,许多人成年之后,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身高呢,永瑶才十四岁!主要因为是满人,满人世居东北,后世都知道,东北大汉嘛,自然天生就高些。何况生在皇家,营养充足,嘤鸣也没少给自己儿子吃好的,所以个顶个蹭蹭蹿高。永瑶还不算什么,十六岁的永琚,已经有七尺五分,超过了一米七,直追他老爹弘历,估摸着有望在十八岁时候反超。   永瑶抬头看着烟儿,不禁叹道:“烟儿哥哥,你又蹿高了一截子。这身量,都比汗阿玛要高了!”——这语气里,都有些艳羡。   男孩子嘛,都是盼着自己高大一些的。   烟儿笑了笑:“我自己倒是没太注意。”——他这次回来,见到永琚,倒是没比较出自己高了。因为弟弟们也在长高呀,差距还是跟原来差不了太多。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徐媚荷端着茶水点心,袅袅婷婷走了进来,含笑带媚地盈盈望着烟儿,“夫君喝口茶润润喉吧。”徐媚荷将三盏茶水,一一搁在堂中三位手边,仿佛做惯了似的,十分优雅从容。   永瑶忍不住看了这个美人儿一眼,便问烟儿:“这就是……你的那个侍妾?姿色倒是不俗。”   烟儿“嗯”了一声,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来。   小永玖不爱喝茶,便捏着盘中的杏仁酥吃着,“长得很漂亮,配做美人哥哥的侍妾!”   徐媚荷嫣然一笑,风姿动人,“两位爷过奖了,贱妾不过蒲柳之姿,能侍奉夫君,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徐媚荷说话,又媚又柔,那叫一个婉转动听。   永瑶抿了一口茶水:“我进府的时候,瞧着里头井井有条,想来是你的功劳。我这哥哥可是三年没回来了,难为你了。”   徐媚荷忙道:“这些都是妾身的本分,夫君在外,妾身理当打理好内务。”   永瑶笑了,上得厅堂,理得事务,倒不像个小妾,竟比妻子都要尽职尽责呢。便笑眯眯打量了烟儿一眼。   烟儿忙点头,很是和气地道:“的确多亏了媚荷。”——一则这也是实话,二则烟儿也是想笼络着徐媚荷,别叫她出去乱嚷嚷。一年之约,他乐意好好遵守,只盼着到期的时候,徐媚荷也能放手。   第881章、繁之、烦之   用了些茶水点心,永瑶便道:“皇额娘很想你,还说让你进宫请安呢。”   听了这话,烟儿心了飞了去,自从乾隆五年秋日开始,他就在跟在娘亲身边了,从一只松鼠,到化形为人,娘亲是他最依恋之人。她自然也想去见见娘亲,其实他昨天傍晚就溜进圆明园了,原本打算先去海晏堂看到娘亲的,没想到皇帝也在,只得悄然离开。   如今永瑶提出这个建议,烟儿险些要应下,可他看了一眼徐媚荷,便改变了主意,心想着,还是先哄哄徐媚荷吧,便道:“我还是明天再递牌子去请安吧。”   徐媚荷听了,却柔声劝道:“孝顺大道,乃人伦之本。夫君还是先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吧,妾身会备好了晚膳,等夫君回来的。”   徐媚荷这般通情达理,倒是叫烟儿对她刮目相看。徐媚荷明明是希望他陪伴身边,如今却这般懂事地叫他先去进宫请安?而且还说准备晚膳,意思是这一整个白天都让他留在宫里陪伴娘亲?   如此一来,烟儿少不得生出三分好感来。   于是,便拾掇了一下,与永瑶永玖一块回宫去了。   徐媚荷对镜看着自己妩然动人的容颜,“我说了,我会尽力让夫君喜欢上我的……”——他的丈夫,是一等一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光凭这张容貌可不够赢得郎君心意。温柔贴心、细心周到,处处为他考虑,她不信,这样都还无法打动的,除非是铁石心肠。   海晏堂。   “你也忒不小心了,竟然露出尾巴来!”嘤鸣眼神一斜,突然好奇心大涨,“乖烟儿,娘亲还没见过你人形屁股上带尾巴的样子呢!变一个给娘亲瞧瞧!!”说着,那眼神已经贼兮兮瞄向了烟儿的臀部……   烟儿黑了一张俊脸,“娘亲!!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了!!”——他醉酒不慎露出尾巴,叫徐媚荷瞧见,这事儿烟儿不能跟旁人说,可憋着也不好受,便跟嘤鸣说了一通。   嘤鸣嘿嘿笑了,“我瞧着,这个徐氏倒多半是真的喜欢你。”——虽然也不排除是为了荣华富贵的可能性,可烟儿的相貌……这张脸摆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就完全足够勾搭住一大把小姑娘了!何况徐氏又曾献身与烟儿,古代的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很容易产生固执的情愫。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反正我不喜欢他!”烟儿一脸高冷。   嘤鸣便道:“既然你们已经达成协议,接下来你一年,你就好好留在京中,也拿出点时间来陪陪她。”——说不准,烟儿还真有可能被徐氏掰正审美观呢。总之,她倒是觉得这不是件坏事。   烟儿俊脸上满是不爽之色:“都怪阿琚不好!!叫太监送我回府就罢了,居然还特意把徐氏叫去我房里!!”——烟儿不禁咬牙切齿!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永琚唤烟儿为“阿烟”,烟儿则唤永琚“阿琚”。   “这小子!”嘤鸣笑呵呵啐了一口,永琚虽然是为了烟儿好,但管得也太宽了点儿!   因为永琚的坏招数,倒是叫烟儿不得不留在京中了。   烟儿拒绝了给永琚继续当伴读,平日里多陪伴美妾徐氏,俊男靓女出双入对,倒貌似一对璧人。因为烟儿与爱妾亲近,只三五日才进宫给嘤鸣请一次安。   对此,弘历倒是蛮高兴的,一则纳兰烟这小子总算心思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二则少进宫给他添堵,弘历乐得如此。   所以,这一日午后烟儿进宫请安,正好弘历也在海晏堂,刚用饱了午膳,看着烟儿,倒是颇觉顺眼,毕竟的烟儿的长相,还是相当养眼的,便道:“你也已经是弱冠之年,朕赏个表字,便叫‘繁之’如何?”   烟儿原本好好的,却突然翻了个白眼:“意思是您很烦我吗?”   弘历当场懵了,嘤鸣当场笑抽了!   繁之、烦之……哈哈哈哈!!简直太逗了!!   弘历想明白了之后,彻底黑了老脸,他拍案道:“朕说的‘繁’,是烟柳繁华的‘繁’,不是烦人的‘烦’!!”   烟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样话,这个字倒是蛮好的!”——烟儿的眼神,分明再说: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好心……   弘历瞬间脸色更难看几分,心中也不禁暗骂,不识抬举的臭小子!!!   嘤鸣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从今以后,烟儿就叫‘繁之’了!”   烟儿灿然一笑,忙给弘历打千行礼:“是,那多谢皇上赐字。”   弘历哼了一声,“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退下吧!”   烟儿暗自嘀咕:果然还是烦我啊……   烟儿不是死皮赖脸的人,直接跪安,回家陪小老婆徐氏去了。   与徐媚荷朝夕相对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乾隆三十七年开春,这样的郎情妾意,一天天落在有心人眼中,妒火交加,恨意也一天天积蓄……   天暖的好日子,十五阿哥永琰迎娶了嫡福晋喜塔腊氏,婚事办得还算热闹,但终究比不得永琚成婚的盛大。   永琰婚后与福晋据说淡淡的,到底这个福晋长相不是绝色,家世门第也不算太高,与十五阿哥的期望着实有喜差距,因此夫妻关系冷淡,倒也在嘤鸣的意料之中。   顺妃看儿媳妇也极不顺眼,喜塔腊氏进门没几天,她就赏赐了身边漂亮宫女给十五阿哥。喜塔腊氏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他们夫妻如何,嘤鸣毫不关心。她倒是更关心烟儿的状况。今年烟儿已经二十岁了,也不晓得和徐媚荷相处之间,是否有所改观?   春暖时节,烟儿又带着爱妾徐媚荷去了琉璃街,这里可以算是老北京的奢侈品街了,各种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古玩古董,还有新奇的西洋玩意儿,这里也是京中贵妇小姐们最爱逛的地方。   钱财上,烟儿对小妾徐氏倒是十分大方。从小到大,嘤鸣都有给干儿子零用钱,长大后直接给了烟儿两个田庄,其收益作为平日开销。打理田庄的人,也是嘤鸣精心挑选的老实仔细人儿,只不过无论是零用钱,还是田庄收益,烟儿都没怎么动过。   作为松鼠,他对花钱实在不感兴趣,这些黄白之物对他而言实在没什么用处,除了府邸的日常开销之外,他从来也不卖什么东西,衣料配饰,嘤鸣一年四季都给好多,他自己都用不完。至于古玩古董这些玩意儿,烟儿更不喜欢,一堆别人用过的旧东西,有什么好?!   宝马良驹?他有那匹汗血宝马就够了!   宝剑弓弩?那玩意儿还没他的爪子锋利!!   如此一来,烟儿根本什么东西都不用买!!   钱这东西,烟儿理所当然当成了没用的东西,所以很是豪爽地花在了小妾徐媚荷身上,给她买新颖的绸缎、珍贵的首饰,那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下子,徐媚荷没攻略下烟儿,倒是被烟儿迷得五迷三道。   第882章、贱人,去死!   被烟儿迷惑了心神的同时,徐媚荷也觉得自己赢得了丈夫的心,若不喜欢她,怎么会待她这般好?   所以徐媚荷决定了,要好好补补身子,争取尽快给自己丈夫生个孩子!!——虽然这几个月里,烟儿与徐媚荷并未合房,徐媚荷也没有主动往他床上钻,可今晚……就不好说了。   所以,这一日采买了一大堆首饰之后,徐媚荷娇声道:“夫君可否等妾身一会儿,妾身想去药堂卖些药。”   烟儿一愣:“你病了?”——瞧着脸蛋红红的样子,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呀。   徐媚荷红着脸道:“不过是女人吃的补药罢了!”   烟儿“哦”一声,“那我陪你去吧。”   徐媚荷急忙摇头:“不用了,妾身自己去就成了,夫君坐着喝杯茶,妾身很快就会回来。”   “那好吧。”烟儿点了点头,便去对面茶馆等着。   徐媚荷买的,自然是有助妇人有孕的药,她花了重金,请药堂那位最擅妇产千金一科的老大夫,给把脉,并抓了最好的药。   带着大包小包的药,徐媚荷美滋滋地朝着烟儿所在的茶馆走去。   徐媚荷的欢欣,她那一副欲为人母的喜悦,那份想要给自己丈夫生儿育女的喜悦,也落在了另一个人眼中。   一个饱含妒恨的人眼中。   当那个人知道,徐媚荷买的调理身子、有助怀孕的两方之后,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举起了黑漆漆的手枪,瞄准了徐媚荷那纤细袅娜的身影——   “贱人,去死!!”   伴着这声毒恨的声音,子弹朝着徐媚荷后心飞射了出去。   碰!!!   一朵血花爆开,徐媚荷应声倒地。   这样的声响,响彻琉璃街,所有人都跑出来观望,徐氏的侍女软跪在地上,惊叫连连。   这么大的动静,烟儿也忍不住跑出来,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却没想到,挤进了人堆里,却看到是徐媚荷倒在了血泊中。   烟儿惊愕不已,徐媚荷中枪了??   “夫……夫君……”徐媚荷抬头看着烟儿,眼中满是留恋之色。   “媚荷!”烟儿急忙一个箭步上前,“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到底是谁要杀徐氏?!徐媚荷不过是他府中一个侍妾而已,怎么会有人要她的性命?!   徐媚荷性情温婉,怎么会与人结下这等仇怨?!!   “妾身……不能再陪伴夫君了……”徐媚荷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发凉,意识也渐渐模糊……   烟儿脑中翻江倒海,他一眼就看得出徐媚荷是被射中了心脏,但是以他如今的法力修为,若是出手,还是救得了徐氏性命的。   但是……烟儿犹豫了。   就是这犹豫片刻,徐媚荷含笑倒在了烟儿怀中,她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一瞬间,烟儿心中百味杂陈。   终究,他还是没有喜欢上徐媚荷……   烟儿将徐氏的遗体交给侍女,神识外放,他想要找到可疑之人,他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徐氏!!   终于,他发现了一个人,就在斜对面的百味斋二楼雅间中,那个人手里那张还冒出缕缕青烟的枪械,毫无疑问,正是她从半开的窗户缝隙中,打出了这一枪。   “原来是她。”烟儿口中喃喃吐出这四个字——和颖公主瑚图里!!   旋即,烟儿飞快朝着目标奔去。   而目标和颖选择了原地逗留,根本没有丝毫躲避。   雅间的门被推开了,和颖一身华衣,妆容艳丽无匹,她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似乎是在等着烟儿来似的。   和颖将沉重的枪械搁在一旁的小桌上,揉了揉自己那被后座力震得发红的手心,“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我还以为要多等一会儿呢。”   烟儿关上门扉,快步走到和颖跟前,他冷着脸孔看着和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颖“嗤”地笑了,她咬牙切齿道:“为什么?!纳兰繁之!你记性好像不太好啊!!数年前我就说过,除非你的女人才貌家世俱在我之上,否则我一定会从中阻挠!!所以,现在我杀了徐氏!!”——杀个这个贱婢!!杀了这个得到了她都得不到之物的贱婢!!!   烟儿不禁恼怒:“你当时说的妻子,而非侍妾!!”   和颖“哦”了一声,媚然一笑道:“似乎是吧……”   烟儿气得跺脚:“什么叫‘似乎是’?!!”——麻蛋,还说他记性不好!到底是说忘性大啊!!   和颖扬着脖子,美人面上尽是孤傲:“那又如何?我恨死了那个贱婢!!我忍不住了,我只有杀了她才能解气!!”   “你简直不可理喻!!”烟儿愤怒了,他伸手一把遏住了和颖的脖子,“徐氏跟你无冤无仇!!她哪里得罪你了!!”   烟儿这一遏,即使没有用尽全力,和颖也呼吸困难,更是几乎无法发声:“我……我……”   然而,烟儿并无意杀和颖,所以遏到她脸色紫涨,便骤然松了手。   “咳咳!!”和颖剧烈咳嗽了两声,“怎么?你难道不想杀了我,替爱妾报仇吗?!”   烟儿哼了一声,“你可是公主啊!杀了你,皇上会放过我吗?”——娘亲也十分为难的。   听了这话,和颖笑了,她笑得无比灿烂,“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徐氏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和颖的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纳兰烟从未喜欢过她,但也没多喜欢徐氏!这一刻,和颖心中平衡了许多。   烟儿满脸冷淡:“我什么时候喜欢徐媚荷了?我怎么不知道?”   和颖呆在了那么,她怒道:“这么长时间,你们出双入对的……”   烟儿双手一摊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还陪她出来买首饰、买衣料,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   “银子而已,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旁的我给不了,银子还是给得了的。”烟儿语气更加冷漠。他只是想哄好了徐氏,让她守口如瓶罢了。   和颖傻在了那里。   烟儿长长吐出一口气,终究,是他害死了徐氏……   便对和颖道:“你既然都怀有身孕了,就好好相夫教子,别再闹了!”烟儿语气里满是烦躁。   和颖更是惊愕:“你说什么??我……我有孕了?”   烟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小腹的那团生命气息已经很明显了,身孕最少已经有两个月了。   和颖木然。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撂下这句话,烟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和颖忍不住将颤巍巍的手落在自己小腹上,“我……竟然有孕了?”——她待额驸很是冷淡,因此很少合房,没想到竟也有了身孕。   一瞬间,将为人母的喜悦,冲淡了怨与恨。   她喃喃道:“罢了,反正我也没法杀死害死我额娘的人。那就只报复一次好了,看她是否还能跟汗阿玛继续恩爱下去……若不能,我只当是报了仇了,若能,我也认输……”   “丰升额……”她的额驸,这些年一直容着、纵着她,甚至帮着她,的确待她是极好的。或许她可以跟自己的丈夫,还有孩子,一起过安宁日子……   怀着这份希冀,和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883章、汪琬非完璧身   天儿愈发热了,弘历已经在筹备今年的木兰秋弥。   木兰差不多年年都要去,嘤鸣也是一直都跟着去的,一年里也就这么一次出去放放风的机会。圆明园虽然还算凉爽,可到底比不上承德避暑山庄凉快。一般六月便启程,如今全程都是水泥路,路况甚好,差不多二十日就抵达目的地了,然后在承德住上俩月,等到秋日,才去木兰围场狩猎,狩猎结束后回到京中便已经是初冬光景了。   这一个旅程耗费四个月时间,整好一个季度。   如今都五月了,的确该准备着了。   海晏堂外。   茶库的管事太监张安禄满脸哀求,连连作揖:“薛嬷嬷,我当真是有要紧的事儿要禀报皇后娘娘啊!”   薛嬷嬷睨了张安禄一眼,嗤笑道:“你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就茶库那个犄角旮旯的地儿?真有事儿,也只是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是丢茶了,还是入夏发霉了?!”   张安禄急忙道:“不是茶库的事儿!我哪儿敢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叨扰皇后娘娘?那种事儿,来叨扰嬷嬷您都不配呢!”   这张安禄长得尖嘴猴腮,叫人看了就不喜,不过却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   听张安禄如此捧着,薛嬷嬷倒是见了笑容,“那就先说给我听听,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张安禄低声道:“奴才是特意来告发的!奴才发现有一宫女与人私通!!”   听了这话,薛嬷嬷大惊,“宫女私通?是谁跟谁私通了?!”   张安禄笑了笑:“这正是奴才要禀报皇后娘娘的事儿。”   薛嬷嬷一哼,这个鬼东西,居然还藏着掖着,薛嬷嬷一甩袖子道:“你等着吧!”语气虽然不快,可这等大事儿,薛嬷嬷自然不敢不报。宫女与人私通,若是往严重了说,也是中宫失职,必须尽快拿下严惩才是!   很快,张安禄被传唤进了殿中。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张安禄噗通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嘤鸣才刚早起,便听到这种爆炸性的消息,当时便困意全消了,她打量着跪在底下的张安禄,便问:“你说有宫女与人私通?!到底是谁?!”——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没碰见过这种事儿呢!   一则私通是死罪,没人找死;二则,宫女进宫又不是要老死宫中,二十五岁便能出宫了,忍忍也就是了。哪个竟这般拎不清,做了这种糊涂事儿?   张安禄抬头道:“回主子娘娘,正是花房的掌事宫女汪琬!!”   嘤鸣登时一愣,“汪琬?”——她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个年纪轻轻的花房掌事宫女,精通莳花,从不外出,竟私底下与人私通?!   嘤鸣不禁露出了几分怀疑之色。   张安禄极会察言观色,他急忙嗵嗵磕头道:“这种事儿,奴才岂敢胡乱编排?那汪氏与人私通,早非处子之身了!娘娘只需检查一下她的身子,自然立刻分明!!”   这张太监倒是说得振振有词……嘤鸣少不得信了三分,宫女进宫的时候都是验过身的,都是处子,若失了处子之身,自是万万掩饰不得的。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那啥啥修复手术……一验便知是否是处子。   薛嬷嬷不禁满脸狐疑:“汪氏?这汪氏平日里连花房的门儿都不出,怎么竟会与人私通?”薛嬷嬷冷哼了一声,“小张子,据我所知,你一直想跟汪氏对食吧?!可惜人家可瞧不上你!”——在薛嬷嬷眼里,汪氏一直很安分,而这个小张子素来不怎么安分,尖嘴猴腮的东西,整天盯着哪个漂亮宫女,想与之对食!   对食之事,为宫中所禁,一旦发现了便是重罪!这张安禄岂会承认,他急忙摇头不迭:“薛嬷嬷可冤枉奴才了!奴才可从无此心啊!!”   嘤鸣暗忖,薛嬷嬷的话她自然是信的,这个张安禄的确有些不太安分,惦记上花房掌事宫女汪琬,想让汪琬与他对食,那汪琬必然严词拒绝了,结果张安禄便想着报复汪琬……   张安禄又急忙道:“定是底下人胡乱编排!奴才当真是冤枉的!可那汪氏失身于人,却是真真的!不信,娘娘可以叫人去查!若有半分虚假,奴才任凭皇后娘娘千刀万剐!”   听了这话,嘤鸣不禁暗忖,张安禄不惧查,难道他说得是真的?他没必要说那种能被轻易戳穿的谎言!   便吩咐小文子:“去将汪氏传来,本宫要亲自问问她。”——其实失身这种事儿,嘤鸣倒是不至于生气,宫女也都很不容易,若真有了倾心之人,干柴烈火的,作为现代瓤子,嘤鸣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花房有些偏远,文瑞这一来一回就花了半个时辰工夫,还是紧赶慢赶,热了一头汗,才将那汪氏以最快的速度带来了海晏堂。   嘤鸣这是第一次见到汪氏,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上穿了件颇为老气的松柏绿色的宫装,半新不旧的,袖口还依稀沾了泥土,似乎已经仔细掸过了,但还是留有发黑的痕迹。可见小文子去花房的时候,汪氏正在莳花呢,又来不及换衣服,才会如此。   穿着老气,但长相还真真不俗,素颜如玉,两腮沁红,一张瓜子脸精美玲珑,一双柳叶眉修长弯弯,当真是个钟灵毓秀的美人!   嘤鸣打量她两眼,便不禁心生几分好感,便道:“张安禄向本宫告发,说你与人私通,已非完璧,可是真的?”   听了这话,汪氏瞬间脸色煞白,人直接就软跪在了地上,“奴才、奴才……”她嘴唇哆哆嗦嗦,愣是话都说不出全了。   嘤鸣暗忖,瞧着脸色,只怕是真的了。   薛嬷嬷怒目:“汪氏!你竟然真的与人私通了?!!你可知道,宫女失身,是什么样的罪名!!”   那汪氏急忙摇头:“不、不是的,奴才不是与人私通……”   嘤鸣暗自皱眉,竟然又否认了?可她瞧着汪氏此刻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你说你没有与人私通,那你便是完璧了之身了?”说着,她也不等汪氏回答,便吩咐薛嬷嬷:“你待她去偏殿,检查一下身子!”   “不!!”汪氏急忙吼了一声,不禁潸然泪下:“奴才、奴才的确不是完璧之身了……”   第884章、与侍卫苟且?   “不!!”汪氏急忙吼了一声,不禁潸然泪下:“奴才、奴才的确不是完璧之身了……”   嘤鸣眉头皱得更深了,方才还说自己没有与人私通,如今又承认自己不是完璧之身……这个汪氏前后矛盾,到底在搞什么?!   罢了罢了,这种事情本来就难以启齿……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到底是与谁私通了?!”——嘤鸣暗忖,能有机会在宫里溜达的,有机会跟宫女勾搭上的,除了还没分府的皇子阿哥之外,便只有侍卫了,而太医……算了吧,最年轻的太医也足够做汪氏的父亲了!!基本上是不可能跟太医私通的。   汪氏咬着嘴唇,垂下脑袋,缄默以对。   嘤鸣再度叹了口气:“你说出来,本宫可以考虑给你赐婚!”——若真是两情相悦的,她也不介意做一回媒人。   汪氏顿时愕然,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皇后娘娘……”   嘤鸣淡淡道:“说罢,到底是哪个侍卫?还是——哪个阿哥?!不管哪个,本宫都给你指婚!”——只不过,若是阿哥,便只能赐过去做侍妾格格了。但也总比暗地里勾搭着强多了!   汪氏杏眸颤抖,眼中满是纠结的复杂之色,“奴才……”   薛嬷嬷看得皱眉,忍不住斥道:“皇后娘娘如此宽仁,你现在不说,还等何时?!”——薛嬷嬷心中忍不住想,汪氏如此姿色,莫不是跟哪个阿哥好上了??若真如此,赏赐过去,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汪氏心一横,便豁出去了,“回皇后娘娘,是、是御前侍卫杜雷!”   杜雷?我特么还杜蕾斯呢!!!   嘤鸣心中吐槽不已,便问薛嬷嬷:“御前有这么个侍卫吗?!”   薛嬷嬷面露惊愕之色:“难道是章佳杜雷?他可是御前的头等侍卫啊!”——头等侍卫,也就是一等侍卫,御前侍卫从一等到四等,都是有名额限制的,其中一等侍卫正三品,仅六十人。而能从四等熬到头等,只怕年纪并不年轻了!   薛嬷嬷又道:“而且章佳杜雷都年过三十,家中有妻有妾。怎的竟会与宫女勾搭上了?实在枉顾皇上多年宠信!”薛嬷嬷脸色甚是不悦,她还以为是哪个阿哥气血旺盛干出来的事儿呢,没想到竟是个三十多岁的御前头等侍卫!!   汪氏急忙道:“不怪章佳大人,是、是奴才勾引他的!”——汪氏忍不住心急,她可不想连累的章佳侍卫啊……   嘤鸣心下也横生恼怒,若是个尚未成家的年轻侍卫也就罢了,她做一回好人,成全他们也就是了。可没想到竟是个已有妻室之人,既然已经有老婆了,竟敢勾搭宫女!!嘤鸣怒火横生。   汪氏虽然一味自己身上揽,可嘤鸣并不相信。   “去九州清晏!!”嘤鸣冷冷道,后妃住处,侍卫不得入内,这是惯例,所以她只好亲自走一趟了!她倒是要问问,一个有妻有妾的御前侍卫,跟个宫女干柴烈火勾搭上了,到底是几个意思?!这个汪氏也真傻,明知道人家有老婆了,居然还跟他鬼混!!   汪氏顿时脸色煞白,急忙嗵嗵磕头道:“全都是奴才一个人错,求皇后娘娘饶了章佳大人吧!奴才从没想过要什么名分,奴才愿意一个人安安静静在花房莳花……”   这番话,只叫嘤鸣听得窝火,这个女人得傻到什么程度?!   便道:“堵上她的嘴!押去九州清晏!!”   这会子,弘历还在上早朝呢,所以不在九州清晏,但没关系,她又不是来找弘历,是找这个名叫章佳杜雷的头等侍卫!   王钦伺候弘历去上朝了,自然迎接嘤鸣的便是副总管太监陈进忠。   “本宫要见章佳杜雷!”嘤鸣直接吼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一落音,陈进忠登时有些发懵,怎么皇后娘娘突然要见章佳侍卫?!   旋即,殿外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一甩马蹄袖,麻利地跪下,“不知皇后娘娘传召奴才有何吩咐?”   嘤鸣回头瞅了一眼,嗬,原来就是正殿外守门的那个太监啊!!   他就是章佳杜雷?   瞧着个头不小,最少也有八尺身高,皮肤小麦色,剑眉星目的,长得魁梧英姿,虽然三十多了,但长相还有几分英俊呢!   嘤鸣冷哼了一声,她瞥了一眼,被小昌子堵住嘴巴的汪琬,人都摆在这儿,这个杜蕾斯居然还镇定自若?!!老娘还真是你小瞧了你了!   瞬间,嘤鸣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与宫女私通!!”   一语出,章佳杜雷瞪得双眼若铜铃,“什、什么??我、我跟宫女私通???”——章佳杜雷完全是一头雾水了,他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种罪名可万万担当不得!!他急忙磕头道:“皇后娘娘,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呀!”   说着,他忍不住瞄了瞄皇后娘娘堵嘴带来的那个宫女两眼,难道与人私通的宫女就是这个??她是谁呀??   不怪章佳杜雷不记得了,汪琬从御前走了已经有六年了,而且再没回来过。章佳杜雷实在想不起来了。   嘤鸣冷笑道:“你给本宫瞧仔细了!!”   章佳杜雷只得瞪大了眼睛仔细瞧,而汪琬正用一双哀求的眼神看着章佳杜雷。   章佳杜雷觉得疑惑无比,喃喃道:“瞧着的确有点眼熟,你到底是谁?”   嘤鸣气得磨牙霍霍,便吩咐小昌子:“松手!让她说话!!”   小昌子一松手,汪琬急忙噗通跪了下来,道:“章佳大人,奴才是从前的御前宫女汪氏啊!咱们已经有很多年没见。”汪琬看着章佳杜雷,满是哀求之色。   章佳杜雷脑子一炸,他惊愕了,声音都哆嗦了:“你、你是汪氏?!你不是去了花房吗?”   汪琬点了点头:“我……我并非完璧之身的事儿,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所以,章佳大人,求求你,你就认下吧!”汪琬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章佳杜雷能做到头等侍卫,自然不傻……他也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章佳杜雷急忙点头,忙朝着嘤鸣磕了个头:“回皇后娘娘,许多年前,奴才和汪氏的确有过……有过……亲近。可是过去这么多年,奴才才会一时想不起来的!奴才认罪!请皇后娘娘降罪!”   章佳杜雷“认罪”了,可嘤鸣不是傻子,她当然看出了不对劲儿来!!   第885章、六年前的出轨   这会子嘤鸣心平静气回想章佳杜雷一开始的反应,他根本就是一副不认得汪氏的样子!难道真如章佳杜雷所说,是多年有过苟且,而后分开,久不想见,所以把当初的露水姻缘给忘了?!难道男人的忘性就这么大?!连跟自己好过的女人都不认得了?!!章佳杜雷的记性有那么差劲吗?   而且汪氏更不对劲!汪琬刚才分明是哀求章佳杜雷认下此事!!   为什么要哀求呢?如果真的他们之间有过苟且,她根本不需要求章佳杜雷!!   这哀求,倒是像是求章佳杜雷背黑锅似的!!   嘤鸣心中警惕心大震,“许多年前?就是六年前,汪氏还在御前做宫女时候,你们两人相识,并有了苟且吗?”   “是!!”——汪氏与章佳杜雷异口同声地应下了。   章佳杜雷再度磕头道:“是奴才辜负了汪姑娘,奴才愿意负责!“   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嘤鸣扬着唇角冷笑连连,“既然你们承认有过肌肤之亲,那么本宫倒是要问问!章佳杜雷,你就给本宫说说,汪氏身体上有什么特征!!”   章佳杜雷一呆:“特征?”   嘤鸣淡淡一笑:“就是胎记之类的东西!!”   章佳杜雷神色一慌,急忙道:“时隔多年,奴才实在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哼!”嘤鸣脸色愈发冷若寒潭,便看向汪氏:“那你呢?别跟本宫说你也不记得了!!章佳杜雷这小子记性不好,可你方才在海晏堂可是一心维护他,可见多年对他年年不忘!你跟本宫说说,章佳杜雷这小子身上有什么特征!随便说一个!本宫立刻就叫陈进忠带着小子去偏殿验身对照!!”——说着,他目光一撇,诶??陈进忠那狗奴才哪儿去了?   薛嬷嬷低声道:“肯定刚才趁您不察,溜出去了!”   嘤鸣淡淡道:“不打紧的,小文子又不是没张眼睛,一样能验身!”   汪氏面色入土,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来。   章佳杜雷见状不妙,便急忙道:“皇后娘娘,奴才身上没有胎记,也没有明显的痣!”   “嗯??”嘤鸣皱眉,这小子嘴忒快了!若真没有胎记没有痣的,怎么汪氏不回答?偏要他抢答!!可见,这二人之间猫腻不少啊!!   薛嬷嬷道:“娘娘,奴才记得大约十年前,正值木兰秋弥,章佳侍卫等人随御驾围猎一只老虎,结果章佳侍卫被老虎抓伤。据说伤得不轻,若汪氏真的跟章佳侍卫有过肌肤之亲,必然记得那疤痕在什么地方!!”   薛嬷嬷说出这番话,汪氏已然身躯发软,这件事她也听说过,但她如何知道章佳大人是伤在哪个位置,她嘴唇颤抖着道:“是……是在胸口。”——汪氏完全是瞎蒙了。   嘤鸣吩咐小文子:“带章佳杜雷去偏殿验身!”   “不用了……”章佳杜雷面色颓然,了无生气,“奴才的伤根本不在胸口,而在右肩上……”——这种事情做不了假,还有什么验身的必要呢?   汪氏身躯一颤,软在了地上,她猜错了……   嘤鸣冷哼声响起,她怒视章佳杜雷:“说吧,你到底是在替谁背黑锅?!“   章佳杜雷苦笑着道:“这点,奴才就是死,也绝不会招供的。”   嘤鸣冷哼道:“都到了这个地步,本宫不是傻子!不必你招供,本宫也猜得到,汪氏到底是跟谁有过苟且!!!”   能让御前头等侍卫背黑锅,皇子阿哥只怕也没这么大面子吧?!!   唯一的可能便是章佳杜雷的主子,乾渣龙是也!!   嘤鸣从察觉他们二人关系不对劲的时候,就才想到了这种可能,御前宫女跟御前侍卫有了苟且,弘历若是知道了,岂会轻饶了?!可弘历不但饶了,而且还指派汪氏做花房掌事宫女,而章佳杜雷也一直深得弘历信任!!   这根本就说不通!!   所以,章佳杜雷是清白的,他是在替他的皇帝主子背黑锅呢!!这可黑锅,他若安安稳稳接下来,弘历日后肯定会补偿嘉奖他!他是肯定亏不了!!所以,汪琬一哀求,他就毫不犹豫接下了黑锅!!   只是嘤鸣又不是傻子!!毕竟他们提前没对过台词,自然演戏起来,漏洞百出!!   “你还要在外头偷听多久!!!”嘤鸣冲着殿门咆哮了一声。   陈进忠那狗奴才,果然是跑去报信儿了!!这狗奴才肯定也是知情人之一,所以趁机溜掉,跑去前朝告诉他主子了!!   殿中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直到殿门吱呀一声开启,他们才看到了站在殿门外偷听的人,迎着阳光,那明黄的颜色格外刺眼。   殿中宫女太监嬷嬷跪了一地。   是弘历,其实他刚才就赶回来了,他也盼着章佳杜雷能圆过去,可没想到终究骗不了鸣儿。而他也没鸣儿发现了。   什么人靠近,嘤鸣神识一扫就了然,一座殿门,根本阻隔不了她的感应,所以她知道弘历在外头偷听,所以也更笃定了,当年和汪氏好过的,就是她的丈夫!!   嘤鸣只觉得凉彻骨髓,“六年前是么?正好就是我怀着小永玖的时候……”——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她的丈夫把身边的宫女拉上了床榻!!   愤怒与悲凉交加,嘤鸣恨得几欲控制不住自己!!   弘历歉然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却是欲辩无言……   砰砰砰!!   汪氏磕头如捣蒜,直到磕破额头,磕得满头鲜血触目,“皇后娘娘!奴才从来不敢奢望什么!去了花房之后,奴才一直都是安分度日,奴才真的没想过要什么名分!”——汪琬急于自辩,是因为她不想死,她怕死。起初被皇上看上,服侍枕席的时候,她也想过得到位份之类的……但皇后临盆之后,皇上就将她发配花房。汪琬便明白,皇上不过是那她当一时消遣罢了,对她毫无半分感情。那一刻,她便息心了。她死守这个秘密,生怕被别人知道,生怕传到皇后耳中——那样她还能活命吗?汪氏现在,只求活命而已!!   汪琬的话,她倒是并不怀疑,在花房的六年,汪氏极少出门,她的确是安安分分度日。   可终究,这件事还是被揭露了出来。   纸包不住火。   第886章、咱们一刀两断!   “全都退下。”说出这四个字的人是弘历。   “嗻!”王钦一挥手,叫小太监堵住求饶不止的汪琬的嘴巴,硬生生给拖了出去。太监、宫女、侍卫,一个不剩,连殿门都再次紧紧合上了。   吵扰的九州清晏正殿,寂静了下来。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一条条照射在淡青色的砖石地板上,反射着幽冷的豪光。嘤鸣突然觉得有点冷,那是自心底蔓延出的冷寒。   这么多年来,她洋洋得意,自以为收服了帝王之心,得到了旁人都无法企及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汪琬的出现,让她的一切得意,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我怀着永瑶时候,被告知,你和魏伊人好过,我怀着小永玖的时候,又有了这个汪氏……”嘤鸣以嘲讽般的语气陈述这往事,语气轻飘飘的,却苦涩得浓得化不开。   弘历急忙一个箭步上前,赶忙辩解道:“当初魏氏——她是假孕,所以,朕根本没临幸过……”   “够了!!!”嘤鸣突然暴怒吼出,双眸几欲崩裂,“我当初原谅你,不是因为我信你!!!是因为孩子都还小,我别无选择!!!”——她总不能让年幼的孩子,失去父亲,或者失去母亲吧?!!当初的那只苍蝇,她除了吞下去,别无选择!!!   嘤鸣冷眸睨过弘历面上的错愕与踟蹰,不由冷笑道:“但是现在孩子们长大了,连小永玖也都七岁了!!”——虽然只是虚岁。   听得这话,弘历心中一凛,他已经习惯了鸣儿在自己身边相伴,为他生儿育女,与他朝夕相对,若鸣儿离开——弘历瞳仁一缩,这样的结局,他无法接受!!   他急忙道:“鸣儿,若你生气了,朕、朕可以赐死汪氏……”   听了这句话,嘤鸣更加怒不可遏:“你混账!!!”她气得双手都哆嗦了,上前一步,一个巴掌高高扬起,便啪一声,甩在了弘历那张难看的老脸上。   这一巴掌弘历生生受了,因嘤鸣毫不留手,着实用尽了全力,直接导致他半边老脸都火辣辣了起来。   嘤鸣这辈子,是头一次打自己丈夫的耳光。   而弘历这辈子,也是头一次被女人打耳光。   嘤鸣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我从不认为错在汪氏身上!!!哼,你想说是她勾引你吗?!就像上次,说是魏氏把你灌醉的!!你什么时候能有点担当,一有这种事儿,就让女人来承担责任!!!”   弘历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也噎地无话也可说,因为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他理亏。   嘤鸣冷笑连连:“我还真的不得不佩服汪氏,不给名分,也肯跟了一个糟老头子!!”   这话,叫弘历觉得刺耳无比,随着年岁渐老,他极忌讳这种话,尤其“糟老头子”四个字是从容颜不减当年的嘤鸣口中说出,这是一种何等的讽刺与嫌弃?!   “那你到底要朕怎么样?!”弘历也不禁心生怨愤。   嘤鸣淡淡道:“不怎么样!就按照二十年时的约定,咱们一刀两断!!”——当初的协议,是弘历一旦碰了别的女人,她就会离开,永远也不回来!!   弘历大惊,急忙一把抓住嘤鸣的皓腕:“你就当真忍心扔下朕,扔下三个儿子都不要了?!”   嘤鸣冷冷瞪了他一眼:“这还不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你毁诺在先!!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弘历喉咙发干:“鸣儿……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朕、朕并未移心汪氏,当初……也是一直给她赐药的。”   赐药??避子汤吗?要喝那种东西,也难为汪氏还肯?!她还是真实自甘犯贱啊,明知道弘历没有半分喜欢她,竟然还肯陪着一个糟老头子。而且更讽刺的事,是事后还被这个糟老头子给抛弃了!!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但是嘤鸣却笑不出来,“你没有移心她人,只不过是移身汪氏罢了!!”说着,她狠狠甩开了弘历的手,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自信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忍这种事情!!”   弘历老脸苦涩:“朕没有自信,所以才极力遮掩此事。可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嘤鸣冷冷问。   这样的事,弘历大约觉得难以启齿,所以良久才回答:“永玖出生前,那三个月。”   嘤鸣不由冷笑了一声,临盆前三个月,是禁绝房事的,“因为我肚子大起来了,没法陪你了,所以你就找别的女人陪,是吗?!!”   “鸣儿……”弘历的声音更显干哑,“上有所好,下必趋从。朕不过是多看了汪氏几眼,便有人将她送到了朕床榻上……朕、朕……朕当时想,你正专心养胎,不会发现,所以——”所以便没忍住   “朕原本打算事后索性赐死汪氏的,但看汪氏安分听话,所以就将她调配去花房做掌事宫女。汪氏自己也没有胡乱说,可没想到,过去多年,这件事还是露了出来……”弘历满是懊恼之色。   嘤鸣“哼”地冷笑:“魏氏、汪氏,我知道的便有这两个。自乾隆二十年之后,我不知道的女人还有多少呢?!”   弘历急忙道:“真的再没有了!!鸣儿,真的只有这两次,可……还是都被你给知道了。”   “哼,你一而再再而三,把我当傻子糊弄,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嘤鸣眼中满是冷漠之色。   “鸣儿!”弘历心急如焚,“永玖还小,你就当是为了他……”   嘤鸣冷冷怒视:“你也就会拿孩子来说事了!!”——她方才的确说了不少狠话绝话,但有一点,她自己明白,她走不了……三个孩子,都不会跟她走的。若她离开,只有烟儿会跟她走。   弘历很疼三个孩子,所以孩子们也极为依赖他,所以孩子们都不可能离开。何况永琚已有妻妾,永瑶也即将迎娶自己喜爱的林氏,连最小的小永玖,也不会舍得离开大清朝,离开他的汗阿玛。   既然孩子们都会留下,她怎么走得了?!!   嘤鸣凄然笑了。   第887章、老死不相往来   “你赢了,我的确狠不下心,我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嘤鸣无力地道。   弘历不禁展颜笑了,可惜他笑不了太久。   嘤鸣面色一寒,下巴微台,冷漠地道:“但是我跟你,自此不相往来!!你住你的九州清晏,我住我的海晏堂!!以后,我不会踏进九州清晏半步!!你也别想进我的海晏堂!!”   弘历嘴唇发白:“你这是……要与朕老死不相往来?”   “没错!”嘤鸣昂着脖子道。   弘历摇头道:“朕不答应!!”   嘤鸣冷哼道:“我若不想见到你,自有我的法子!!”——再不济她还有药园世界呢!哪里没有她引领,谁也进不去!!   “仙境么……”弘历自然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沉默数息之后,忽然死死盯着嘤鸣的面庞,那张面庞,纵然满是厚厚的脂粉,妆容也显老,但作为枕边人的弘历却心里清楚得紧,鸣儿从未老去。   “是因为朕现在已经是个糟老头子,所以你才不肯原谅朕的吗?”弘历突然寒声问了这么一句。   嘤鸣一滞。   “是不是?!!”弘历像是发了疯了似的,突然大吼了一句,他指着自己满是皱纹的眼角眉梢,双手紧紧抓住嘤鸣的肩膀,嘶吼着问:“因为朕已经年老,所以你嫌弃朕了是吗?!!”——已经六十多岁的帝王,即使他比同龄人年轻不少,但也已经难掩老态……   弘历一直不服老,是因为他怕老去,尤其他整日面对的妻子,那样年轻娇嫩……在心底便会不自主地滋生出自惭形秽……若夫妻一直恩爱和睦倒还罢了,若一旦有了裂痕,他就忍不住会认为,那裂痕产生的原因,是他老了,年轻的妻子,嫌弃他老了。   这就是弘历心中深处的偏执,也是一年年积攒下来的偏执,如今,因为汪氏旧事揭露,这份惭念的偏执,便也一下子激发了出来。   嘤鸣也恼怒了,“乾隆二十年的时候,我回来的时候,难道你还是年轻小伙子吗?!”——当初他也已经四十五岁了,在古代,这一样也是糟老头子!她若嫌弃,就不会接连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了。   可弘历却想歪了,他凄然笑了,连连退后了两步,喃喃道:“是吗?原来那时候,你就嫌弃朕了吗?”   “你——”嘤鸣心中暗恼,便狠狠跺了跺脚,“随你怎么想!只要以后别来烦我就成!!”   撂下这句话,嘤鸣拂袖而去。   而后却依稀听到弘历沙哑的嗓音:“朕这个糟老头子,不会去烦你了……”   嘤鸣脚步一滞,可终究没有回头,一咬牙一跺脚,便推开了殿门,大步离去。   九州清晏殿外的台阶之下,杜蕾斯……是杜雷那厮还跪在底下。   “奴才欺瞒皇后娘娘,奴才万死!!”章佳杜雷见皇后出来,立刻嗵嗵磕了两个头。   薛嬷嬷忙上前来搀扶嘤鸣,低声道:“从殿内退出来,他就一直跪在这儿呢!”   嘤鸣睨了章佳杜雷一眼,“你倒是还有几分诚意。”   章佳杜雷略松了一口气,忙道:“请皇后娘娘降罪。”   嘤鸣抚了抚鬓角,淡淡道:“这样吧,你改个名字,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了。”   章佳杜雷一愣,似乎出乎料想,“改名字?”   嘤鸣眉眼一跳,淡淡道:“你名叫杜雷,以后后头加一个字,叫杜雷斯吧!”   章佳杜雷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想到,皇后娘娘日后肯不再计较,便忙欢喜地磕头道:“是!奴才杜雷斯,谢皇后娘娘赐名!!”   这样好笑的事儿,嘤鸣扯动了一下嘴角,却发现自己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跟弘历,这算是分居了吧??   不能离婚,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分居好了。   几个月枕畔无人,他就按捺不住,那以后呢……   殿中,空旷清冷,弘历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老泪滴滴落下,“鸣儿……连头都没有回……”   过了良久,王钦轻轻推开殿门,小声儿地道:“皇上,您……”   一只珐琅彩花斛扔了过来,王钦急忙躲闪,那花斛便爆碎在他的脚下,把王钦吓了个胆战心惊。   角落里传来弘历嘶哑的怒吼:“滚!!给朕滚出去!!”   王钦兔子般,嗖的退了出去,再度严严实实关好了殿门。   陈进忠赶忙上前:“王公公,这可怎么办呀!”   王钦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从未见皇上跟皇后娘娘吵得如此厉害……”   陈进忠急忙道:“实在不行,赶紧请人来劝劝呀!”   王钦想了想,便道:“皇后娘娘才跟皇上吵了一架,怕是请不来。这样吧,你赶紧亲自去一趟阿哥所,把宪郡王请来。”   陈进忠道:“要不要把十六贝勒一块请来?”   王钦点头:“也好,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儿子,多张嘴劝,自然是好的。”——可惜十七阿哥在昌平学宫,否则也请来,越小的,反而越管用呢。   半个时辰后。   永琚和永瑶来到九州清晏殿外。   王钦苦着脸道:“两位爷可千万好生劝,这回……可不是小事儿啊!”   永琚皱眉,方才陈进忠跑去阿哥所,只说汗阿玛与皇额娘吵架了,汗阿玛动了怒,谁都不许进殿。   永瑶一脸疑惑:“倒是怎么个事儿?!我现在还一头雾水呢?”——汗阿玛与皇额娘素来恩爱,怎么会无缘无故吵架了?!先前为了她的婚事,也只到斗嘴的程度而已。   永琚也道:“既请我和十六弟来劝,总得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钦贼眉贼眼看了看了四下,便道:“事儿有点复杂,奴才就长话短说。花房的掌事宫女汪氏,六年前曾被林海那小子安排去服侍皇上……结果,如今竟被皇后娘娘发现了!”   ——林海那小子鬼心眼一大堆,只在御前担了个首领太监,管着杂七杂八的小事儿,连年纪比他小的陈进忠都升了副总管,他还是个小角色,所以林海不甘心,所以出了这事儿,当然事后,汪氏被发配花房,林海也被逐出,直接出宫养老了。   永琚与永瑶哥俩面面相觑。   永瑶道:“皇额娘最忌讳这种事儿了,这次肯定气坏了。我觉得应该去安慰一下皇额娘才是。”(。)   第888章、父母吵架、儿子为难   永瑶道:“皇额娘最忌讳这种事儿了,这次肯定气坏了。我觉得应该去安慰一下皇额娘才是。”   王钦苦着脸道:“十六爷,您还是先安慰皇上吧。奴才们在外头虽然听得不真切,但的确听见了一记耳光的声音。而皇后娘娘出来的时候,脸上如旧。如此可见……”   永琚眼珠子瞪圆:“皇额娘还动手打了汗阿玛耳光?!”——身为男人,永琚突然很同情自己汗阿玛。好歹是九五之尊,竟被妻子打了脸,那可真是丢尽了脸。设身处地,永琚想,若是自己那个妻妾敢朝自己脸上呼一巴掌,他掐死妻妾的心都有了。   唉,难怪汗阿玛不许人进殿。这会子汗阿玛肯定羞愤又恼怒,谁进去谁倒霉!   永琚叹了口气,便走到殿门跟前,咚咚敲了两下:“汗阿玛,儿子与十六弟前来请安!”   可是殿内却没有应声。   永琚心下疑惑,便抬高了声调道:“汗阿玛!!”   “退下!!”殿内传来了这两个沉闷的字眼儿。   永琚倒也不气馁,他道:“汗阿玛,儿子是有要事禀报!可否容儿子进殿?”   “明日再说吧……”弘历声音颓败而低沉。   永琚“唉”地叹了口气,看样子,汗阿玛是不会准许他进殿了。既然如此,他一咬牙,索性抗命,直接推开了殿门,扯着自己弟弟永瑶的袖子,就给拽了进去!   有人入内,弘历自然听见了脚步声。   弘历就坐在角落里紫檀书桌后的扶手椅上,也是殿内光线最昏暗的地方,昏暗得都看不清他的容颜。   “混账!谁叫你们进来的!!”弘历怒斥了一声。   永瑶瘪了脸,他就知道,进来就是讨骂呢,便止了脚步,便跟着哥哥永琚一块遥遥跪了下来。   永琚看着三丈开外角落里那个萧索的身影,又是叹了口气,“汗阿玛,事情,儿子已经知道。因为汪氏,您跟皇额娘吵翻了。”   弘历哑声道:“这跟你没关系,退下!”   永琚低低道:“这怎么跟儿子没关系呢,儿子是您跟皇额娘的儿子呀!汗阿玛,您知道的,皇额娘酸劲儿的,她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这种事儿。所以她才会忍不住……动了手的。”——唉,皇额娘啊皇额娘,你就算动手,也不能打脸啊,这叫汗阿玛把脸往哪儿搁?   永瑶抬头仔细瞅着,可惜离得远,里头窗户又被锦缎窗帘遮掩,光线也昏暗,实在瞧不清汗阿玛的脸到底如何了,“汗阿玛,您的脸不要紧吧?您擦药了没?明天还能上早朝吗?要不要传太医……唔!!”   话说到一般,永瑶的嘴巴就被自己亲哥哥给堵住了。   永琚恶狠狠瞪着弟弟,低吼道:“你会不会说话呀!!不会说就闭嘴!”——问得这么直接,汗阿玛在小辈面前,只怕更觉得丢脸。还‘传太医’,你还真怕别人不知道堂堂帝王被人打了耳光啊!!   可弘历并没有生气,他道:“朕没事,不必传太医了。”   见汗阿玛未曾动怒,永琚稍稍安心,这才松了堵住永瑶的手。   永瑶怒瞪哥哥一眼,便对弘历道:“汗阿玛,皇额娘那儿肯定也气坏了,不如儿子陪您去海晏堂?”——有他们几个陪着,皇额娘好歹得给点面子吧?   永琚啐道:“馊主意!”——他心中暗想,才刚刚被皇额娘扇了耳光,汗阿玛拉得下这个脸?!   弘历落寞的声音响起:“你们皇额娘……她以后再也不会见朕了……”   永瑶笑着道:“吵架时候的气话,怎么能当真呢?!您哄哄她就好了。”   弘历摇了摇头,声音潮湿干哑:“这次,不一样……她不会理会朕这个糟老头子了……”   “糟老头子?”哥俩齐齐瞪大了眼珠子。   永琚急忙问:“这……这是皇额娘说的?”   弘历没有回应,沉默以对,显然是默认了。   永瑶忙道:“这也是气话,汗阿玛您怎么能当真呢?”   弘历摆了摆手:“你们俩退下吧。”   哥俩不禁急了,永瑶急忙道:“汗阿玛,您——”   “退下吧!”弘历又重复了一边,但语气比方才更重了几分。   “汗阿玛!!”永瑶急得想要上前,却被哥哥永琚一把拉住了,低声道:“别说了,咱们还是去劝劝皇额娘吧。”   永琚的想法是,汗阿玛既然劝不得,那去劝皇额娘也是一样的。只要让皇额娘来安慰一下汗阿玛,自然一切都迎刃而解。   海晏堂。   嘤鸣气坏了,午膳也没怎么好好用。直到永琚和永瑶赶来,嘤鸣审视地瞄了两个儿子一眼,“若是来当说客,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直接一句堵了上来,叫永琚永瑶哥俩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永琚略一思忖,便笑眯眯靠上前去,“皇额娘,这事儿的确是汗阿玛不对,您生气也是应该的。”   “嗯。”这才像句人话。嘤鸣稍稍解气几分。   永琚又话锋一转,道:“可皇额娘您也不该骂汗阿玛是‘糟老头子’呀!”   嘤鸣脸色瞬间转黑,直接怒道:“有什么不该?他都六十多岁了,还老不正经,本来就是个糟老头子!!”   永琚一噎,皇额娘还真理直气壮啊。   永瑶见哥哥要败下阵来,忙上前救援:“可您这么嘛,汗阿玛很伤心。”   嘤鸣“切”了一声,“他这个没心没肺的糟老头子,也会伤心?!我跟他过了这么多年,我这么不知道?!”   永瑶忙道:“儿子不敢欺骗皇额娘,不信皇额娘可以亲自去瞧瞧。”   永琚也急忙帮腔:“是呢,汗阿玛谁也不肯见,午膳都没用……”   嘤鸣“嗤”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一顿不吃饿不死!!”   永琚永瑶哥俩齐齐息声,哥俩心中同时在想,皇额娘真是气坏了呀……竟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永琚看着自己母亲那张风华绝代的年轻面庞,心中不禁喟叹,即使再多的脂粉,也难掩年轻。而汗阿玛……汗阿玛即使精神矍铄,堪称老当益壮,也可终究逃不脱一个“老”字,所以他明白,汗阿玛很忧虑岁月逝去,尤其更忧虑会被年轻的皇额娘嫌弃他日渐逝去的岁月……这才是汗阿玛伤心的根源。   “皇额娘,汗阿玛已经这把年纪了,说句不孝话,您寿数绵鸿,不怕耽误,可您能陪伴汗阿玛的时间还有能几年呢?”永琚满是哀伤地道。   嘤鸣撇嘴道:“这点你们倒是不必担心,有句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你们老子,还能再活二十年呢!!”   第889章、帝后失合   嘤鸣撇嘴道:“这点你们倒是不必担心,有句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你们老子,还能再活二十年呢!!”   永琚:“……”   永瑶:“……”   嘤鸣施施然端起那杯玫瑰蜜茶,抿了一小口,斜眼睨着自己的大儿子永琚:“所以,你也得耐下性子等着,可千万别着急啊!”   “皇额娘,您说什么呢!!”永琚听懂自己皇额娘的意思,所以神色格外不悦。   嘤鸣淡淡一哼,“你现在才十七岁,自然不会着急。可等到你二十七岁、三十七岁……哼,那可就不好说了!你这老子长寿得紧呢,你可得慢慢熬着!没有耐心,可是万万不成的。”——历史上的嘉庆,那也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呢……   “皇额娘,您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现在要紧的是您!!您到底要跟汗阿玛闹腾多久啊!”永琚气得跺脚。   嘤鸣怒瞪了儿子一眼:“我闹腾?!事情是谁惹出来,你不知道吗?!!要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我岂会留在这个窝火儿的地儿?!我早就远走高飞了!”   永琚愕然。   永瑶惊道:“皇额娘,您可千万别冲动啊!”   嘤鸣淡淡道:“放心,我现在还走不了,你们十七弟才七岁呢,我就算要走,也会等他长大成人。”   永琚愕然失色,“您可是皇后啊,您怎么能走呢?”   嘤鸣冷眼道:“我以前又不是没走过!当初是你们汗阿玛求我,又保证不再二色,我才肯跟他回来!如今,他两度背信弃义!我凭什么我要陪他一生?!!”   永琚一噎,一时竟无言以对,一个“背信弃义”,的确无可辩驳。   嘤鸣哐啷一声撂下手中的杯子,冷眸看着玻璃窗外葱茏的翠竹,脸颊上不禁不满霜色,“我跟你们汗阿玛的事儿,你们谁都不必劝了!!他既管不住自己的色心,便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因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自然要他自己咽下!!他又什么资格来怨我绝情?!”   永瑶却低语道:“汗阿玛固然苦果自尝,可是,皇额娘您又何曾好受了?”   嘤鸣一愣,顿时无言。是啊,她自己又哪里好受了?!哪个女人面对自己的丈夫的出轨,心里会好受?!   “就算不好受,我也不愿再吞下第二只苍蝇了!”——魏伊人是第一只,如今汪氏之事,她不打算再原谅弘历了。她已经受够了这种背叛!!   “活在这个时代,大约你们都觉得,女人对男人三从四德才是天经地义,男人左拥右抱却是理所当然吧?”嘤鸣冷冷讽刺。   永琚永瑶齐齐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他们要是敢点头,一定会被皇额娘给削死!!   嘤鸣讥笑道:“我凭什么我原谅你们汗阿玛?!你们去问问他,若我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肯不肯原谅我?!!”   哥俩瞬间目瞪口呆,嘴巴长得几乎能吞下一枚鸡蛋了!皇额娘,还真是彪悍啊……只不过,借他们仨胆,他们不敢帮皇额娘去问汗阿玛这个问题!   唉,看样子,劝说皇额娘竟比劝汗阿玛还要更难呀!!   走出海晏堂殿外,永瑶无助地看着自己哥哥:“十四哥,该怎么办呀?”   永琚长叹了口气:“这样吧,咱俩分头行动,我负责劝说汗阿玛,你负责劝皇额娘。”   永瑶摇头道:“我劝不了皇额娘。”   永琚一噎,只得道:“那换一下,你去劝慰汗阿玛好了!”   永瑶又摇了摇头:“汗阿玛,我也劝不了。”   永琚恼羞成怒,“劝不了也得去劝!撒泼打滚,一定要让皇额娘去九州清晏!!”永琚一甩袖子,撂下弟弟不管,便回了阿哥所。   帝后失合,很快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恨不得天天宿在海晏堂的皇帝陛下,如今只在自己的寝宫九州清晏安歇。而皇后也不去皇帝处请安了,一连多日,都是如此,便着实惹人遐想了。   过了七八日,嘤鸣气性略消了些,便问文瑞:“汪氏现在如何了?”   小文子道:“这些日子,一直关押在慎刑司,因皇上没下旨处置,所以只能一直关着。”   嘤鸣淡淡道:“不必关了,让她继续回去做花房管事宫女。传本宫懿旨,汪氏欺瞒本宫,罚俸半年。”   小文子愕然:“就这样而已??”   嘤鸣冷哼一声:“这件事本来错不在她!”——错在弘历身上!!是弘历动了动花花心思,汪氏只不过是被他随手揽上床榻之人罢了!!   薛嬷嬷低声道:“可是,娘娘,汪氏此人留在宫里,着实是个祸害。纵然娘娘宽仁,不欲为难她,但奴才觉得,汪氏以后不宜留在宫中。”   嘤鸣不禁沉吟。   薛嬷嬷又道:“何况,就算汪氏安分,可她留在宫里,娘娘心里怕也不会舒坦呀!”   嘤鸣点了点头,就算她不认为这是汪氏的错,但一想到汪氏,心中也的确不痛快,既然如此,嘤鸣没有再犹豫,便同意了薛嬷嬷的建议,直接下懿旨,将汪氏逐出宫。   捡了一条命的汪氏,自然欣喜若狂,立刻便收拾东西,当天傍晚便离开了圆明园。至于她日后如何,便无人知晓了。   嘤鸣的这道懿旨,自然立刻便被弘历知晓了。   弘历得知此讯,反倒是恼怒异常:“她连汪氏都肯原谅,却独独不肯原谅朕!!!”——弘历看着镜中映照出的自己的苍老容颜,突然怒不可遏,他抓起镜子,便狠狠摔在了地上。   玻璃镜碎了一地。   “咳咳!!”弘历重重咳嗽了两声,然后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永琚滴溜溜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汗阿玛,儿子觉得皇额娘这是消气了……”然后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自己老子:“您是时候该去海晏堂了。”——爹妈吵架,儿子累得慌啊!   弘历扭头道:“你皇额娘对朕已经没有感情了……咳咳!”弘历又干咳了两声,“否则,朕都病了,她怎么都不来看一眼?”   永琚满脸郁闷,您也就咳嗽了两声而已,顶多算是小恙,哪里算病了?   “汗阿玛,木兰秋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您……”——唉,反正皇额娘是不会去了。您还打算去吗?   “照旧启程!”弘历黑着脸道。   第890章、感激和颖   海晏堂。   永瑶这头也没少劝自己老娘,“皇额娘,您既然都宽恕了汪氏,那汗阿玛……”   嘤鸣直接打断儿子的话:“别跟我提那不要脸的糟老头子!!”   永瑶那叫一个郁闷,汗阿玛在皇额娘心中,已经从一个糟老头子,升级为“不要脸的糟老头子”。皇额娘还是没消气啊……   “可汗阿玛都病了,咳嗽了好几天了!”永瑶卖可怜地大。   嘤鸣“嗤”了一声,“咳嗽两声又死不了!!”——弘历能活多少年,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个糟老头子,注定要祸害遗千年!!   永瑶彻底无语了,连死这种话都能说出口,皇额娘看样子还是不肯原谅汗阿玛啊……   “三日后,便是木兰秋弥启程之日了……”永瑶弱弱地提醒了一句。   “你们谁爱去就去,反正我不去!”嘤鸣冷冷道。   永瑶唉声叹气:“汗阿玛的意思,是让儿子和十七弟都去,十四哥留下来监国。”   嘤鸣一愣:“他监国?”——永琚才十七岁啊!!   永瑶道:“四哥、六哥、十哥也会留下来辅佐。”   怎么不留三阿哥辅佐?嘤鸣心中泛起一个疑问,但旋即就了然了,永璋可一直觊觎着烟儿呢!把他赶去木兰,的确是最好的主意。   烟儿的侍妾徐氏死了,永璋可没少跑去“安慰”,弄得烟儿不厌其烦。   说到徐氏的死,嘤鸣一直保持了沉默,弘历那里也没提。   当街枪击,这着实是十分严重的事件,可偏生枪杀了徐氏的是弘历喜爱的女儿——八公主和颖!!   加之,烟儿没有提出过抗议,弘历自然就装作不知。   和颖因爱生恨,竟到如此地步!她的报复心未免也太强了些。   和颖既从顺妃口中得知自己生母颖妃的死因,但为何至今都没有报复她呢?难道就因为幼时,她曾经救过和颖??   这时候,小文子进来禀报:“娘娘,顺妃求见。”   嘤鸣眉心一蹙:“她来做什么?!”——今日可不是请安的日子,这会子也不是请安的时辰!   小文子躬身道:“顺妃娘娘没说。”   顺妃一直很识趣,得罪了她之后,除了请安,便没胡乱往她跟前凑。如今突然求见,嘤鸣倒是生了几分好奇心。   于是甩手叫永瑶滚回阿哥所,这才叫传了顺妃进来。   顺妃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丧女之后,人也苍老了几分,看上去真的像个老妇一般。她低眉瞬间走进殿中,屈膝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嘤鸣淡淡一扫,“你倒是有胆色,居然还敢单独来本宫这儿!”   顺妃一听这话,立刻“噗通”跪了下来,当即便抹泪道:“小七生生被人害死,臣妾眼睁睁看着仇人活得得意洋洋,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嘤鸣一脸烦躁:“少在本宫面前卖可怜!!”   顺妃咬了咬嘴唇:“臣妾知道,皇后娘娘生气。所以今日特意前来,便是赎罪的。”   “哦?”嘤鸣挑了挑眉毛,“赎罪?!”   顺妃重重点头,“最近宫中之事臣妾也听说了……,那汪氏原本安安分分呆在花房,怎么就被茶库的张安禄得知了并非处子之身?难道皇后娘娘没有疑心过吗?”   嘤鸣一愣,这事儿她气坏了,倒是没想这茬子,如今顺妃一提,的确是觉得不对劲了点?汪氏并非完璧,她自己必然不会到处嚷嚷,而知道这件的事儿也只有御前弘历的几个心腹太监与侍卫罢了,张安禄如何得知?!   顺妃抬头道:“自然是有人告诉张安禄的!这段日子,臣妾仔细调查了,张安禄是从豫妃身边的太监小平子口中得知!”   “豫妃?”嘤鸣眼睛一眯,“你是想说,这件事是豫妃故意让张安禄揭露出来的?!”   顺妃笑了笑:“臣妾虽然和豫妃不合,却不得不承认,豫妃行事光明磊落,她是断断不会做这种事情!”   嘤鸣也比较相信豫妃的爽直人品,她不是心机深沉之辈,如此一来,能使唤豫妃宫中人的,岂非只有豫妃的养女和颖了?!   顺妃道:“娘娘睿智,不难想到,只有一个人,既有机会,也有动机做这种事情!!”   顺妃所指,无疑就是和颖了。   “和颖么……”——她出手了,嘤鸣反倒是心下松了一口气。   “是!”顺妃急忙点头,“八公主这是要离间皇后娘娘与皇上的夫妻情分啊!!”   嘤鸣笑了,顺妃条条说得都不假,但她的目的也暴露了出来,无非就是想借她的手,除掉和颖罢了!!   嘤鸣淡淡道:“倘使真是和颖所为,本宫也不恨她。”   顺妃愣住:“皇后娘娘……”   嘤鸣不疾不徐道:“和颖发现了张安禄对汪氏的觊觎,所以借旁人之后告诉张安禄汪氏并非完璧之身。张安禄恼羞之下,必然告发汪氏私通。而本宫顺藤摸瓜发现了汪氏根本不是私通,而是多年前竟跟皇上……”说到此,嘤鸣面容渐渐苦涩了。和颖只不过点燃了导火索,事情便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了。   “和颖没有做错什么!!若没有她,本宫至今都被蒙在鼓里了!!”——六年前的事情了,若不是和颖,她还像傻子一样被自己的丈夫糊弄呢!!从这点看,她倒是要感谢和颖了!   顺妃傻了眼,皇后不但没有恨和颖,反倒还是很感激她的样子!!   嘤鸣冷冷睨了顺妃一眼:“你跟和颖的龃龉,本宫不想管!但你也别以为可以帮本宫当枪使!!”   被一语揭破,顺妃脸色青红交加,“臣妾……臣妾……”   “滚吧!!”嘤鸣冷淡斥道,“以后别来本宫这儿!!”   顺妃老脸一白,知道自己的谋算是彻底失败了,只得失魂落魄而去。可是,浓浓不甘在她心底冒气,难道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和颖将为人母,而她的女儿,却和腹中的外孙一起一尸两命!!她的和静难道就那么白白死了?!!   顺妃咬得牙齿咯咯作响,“皇后能容你,我断断容不得你!!!”——顺妃的咆哮声阴冷无比。(。)   第891章、年轻人火气大   顺妃一走,嘤鸣再也维持不住端庄的面孔,她抄起手边的茶盏,便重重掷在了地上!!   “碰!!”上好的黄地珐琅彩茶盏摔得粉身碎骨。   她口口对顺妃说和颖没有做错什么,但她却不能不恨!!   她与弘历闹翻,终究是和颖一手导致的结果!!   若没有和颖,再过几年,汪氏便满二十五岁出宫了,或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永远都是一个傻乎乎却觉得幸福的女人!!   做傻女人好,还是聪明的女人好?   这还真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但她终究将恨意转移到个和颖的头上,这就是所谓的迁怒吧?   即使她知道,这不是和颖的过错,但她还是做不到不恨!!   但她不能让顺妃看出她的恼恨来,因为若是演露了,顺妃必定会撺掇她对付和颖,如此一来,岂非叫顺妃渔翁得利了?!   她忍住了,镇定自若地说不怪和颖!   可顺妃能不恨和颖吗?!   不,她失败之后,反倒会更恨!!   她相信,顺妃无计可施之后,一定会忍不住,顺妃一定会自己动手对付和颖的!!   看她们两虎相斗,岂非更好?!   这就是嘤鸣的盘算!!   听见杯盏碎裂之声,薛嬷嬷刚满跑了进来:“娘娘,这是怎么了?顺妃跟您说了什么?”   嘤鸣握紧了拳头,对薛嬷嬷道:“好好盯着顺妃!本宫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薛嬷嬷急忙点头:“是,奴才这就去安排!!”——顺妃身边,一直都有海晏堂的眼线。   转眼便是木兰秋弥启程的日子,永瑶和小永玖前来辞行。   弘历要去承德了,这一去最少要三四个月。   他倒是够冷静,该上朝上朝,该秋弥秋弥!!那日之后,他倒是说话算话,再也没来过海晏堂,甚至都没派人来过!!这次秋弥,甚至早早下旨定下伴驾的名单,而名单中,没有她这个中宫皇后!!   嘤鸣不禁怒火中烧!!   虽然她的确没打算去木兰!可没想到弘历也根本没打算带她去!!   好!跟老娘玩冷战是吧!!玩就玩,谁怕谁!!!   嘤鸣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永瑶小心翼翼道:“皇额娘,马上就要启程了,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嘤鸣气得眼睛都要充血了:“后悔个屁!!赶紧给我滚!!跟你们老子一起滚!!有本事永远别回来!!!”——乾渣龙,老娘叉叉你祖宗十八代!!自己做错了事儿,不好好赔礼道歉,居然跟老娘斗气起来了!!你牛!!老娘要是理你,就是王八蛋!!!   被自己老娘骂得狗血喷头的永瑶大觉委屈,他却不敢跟自己老娘顶牛,只得乖乖告辞了。   永瑶跟小永玖都走了,皇帝浩浩荡荡去承德了,倒是也没带其他嫔妃,知道了一串儿子孙子。儿子包括永璋、永璇、永瑆、永璟三人,孙子以绵德为主。   皇帝一走,宫里倒是显得冷清了下来。   不过嫔妃们似乎都习惯了,差不年年都是如此,不过今年比较特别,皇后居然没跟着去……不过一众老牌嫔妃也安静得很,似乎生恐撩拨了皇后,个个都乖得跟鹌鹑似的。   老嫔妃们的日常生活很简单,处理好自己那份宫务,闲来无事叫儿子儿媳妇或者女儿女婿进宫来请安,日子过得倒也轻松自在。尤其是豫妃,和颖有孕,她很是开心,如今和颖怀胎四个月了,豫妃便时常叫和颖与额驸丰升额一块进宫请安。   可是嘤鸣却得了消息,顺妃说有一双白玉扳指,想要赏赐给自己侄儿。   顺妃的侄儿是谁,那还有多说么,就是和颖的额驸丰升额!!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嘤鸣笑着问薛嬷嬷。   薛嬷嬷道:“都已经是第三回了!顺妃娘娘倒是有够关心堂侄儿的!”——头一次是半个月前,说是有两匹颜色沉稳的缎料,想要赏赐丰升额,上回是七天前,是十五阿哥的名义,把丰升额请去用了一顿晚膳。   顺妃的目的,嘤鸣已经看出来了。和颖多年念念不忘烟儿,之前更妒忌之下,枪杀了烟儿侍妾徐氏。这些事情,丰升额……他不可能不知道!!只要稍加挑拨,丰升额只怕就该怀疑自己头顶帽子的颜色了。   这时候,小文子进来禀报说:“主子娘娘,烟儿公子来了。”   嘤鸣不禁笑了:“来得正是时候!!”眼瞅着玉树临风的烟儿,嘤鸣笑眯眯道:“顺妃这几日脾胃不和,你替我拿些燕窝去赏赐给顺妃吧。”   烟儿一脸迷惑:“为什么让我去?”   嘤鸣道:“让你去你就去,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他只是想让丰升额那小子瞧瞧,他的儿子,到底有多么俊美无铸。绝对分分钟秒杀他!!   结果……   才刚过半个时辰,烟儿气冲冲跑了回来!!   “那小子简直有病!!指着我的鼻子就说我迷惑他老婆和颖公主!!”烟儿气得嫩白脸大都涨红了。   嘤鸣暗笑,烟儿的长相,的确让很多男人妒忌啊。便问他:“那是你是怎么回答的?!”   烟儿正色道:“我当然实话实说了!是和颖老缠着我不放好不好?!!他自己拴不住自己老婆,还怪我不成?!”   得,这下子,丰升额估计要气炸了。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事儿?!只怕掐死烟儿的心都有了!   烟儿继续道:“他听了我这句话之后,居然还动手想打我!哼!三脚猫的功夫,也敢班门弄斧!我一手竟把他摁在地上,然后揣了两脚,就回来了!!”   嘤鸣哈哈大笑!!   事情比她预料中更顺利啊!!   九州清晏偏殿,监国皇子郡王永琚,正与三位兄长商议江浙来一封奏折,太监孟禧便急急忙忙跑进来禀报:“纳兰公子把和颖额驸给打了!”   永琚一愣:“阿烟不会无缘无故打人,是不是丰升额嘴欠了?”——永琚自然偏心眼儿的,别看丰升额是他姐夫,永琚连和颖都不喜欢,何况和颖额驸了。   孟禧道:“据说是因为口角,听说吵得很厉害,然后就动上手了。额驸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呢。”   永琚嗤地笑了,“跟阿烟动手,那不是自己讨打吗?”——他还没见谁能打得过阿烟呢!   “咳咳!!”咳嗽出声的是辅政皇子履亲王永珹,也是偏殿中,皇子阿哥中最年长的。他这是示意永琚别说得太过,丰升额好歹是额驸,已经那么惨,还笑话他……这也太过分了些。   永琚连收敛的笑容,对三位兄长道:“不妨事,年轻人嘛,火气大,打几场架是寻常事儿。回头我会训斥阿烟的。”   永珹、永瑢、永琳三人面面相觑,还说人家是年轻,无论纳兰烟还是丰升额都比十四弟你年纪大好几岁好不好呀!!(。)   第892章、公主额驸夫妻   永珹、永瑢、永琳三人面面相觑,还说人家是年轻,无论纳兰烟还是丰升额都比十四弟你年纪大好几岁好不好呀!!   不过三人也不愿掺和其中,毕竟和颖又不是他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何必替她抱不平?纳兰烟可是皇额娘的义子,一直视若己出,为此得罪了皇额娘,可得不偿失了。   这时候,又一个小太监冒冒失失闯了进来。那是十四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身边服侍的顺喜,顺喜未经通传便闯进了九州清晏偏殿,这叫永琚很不高兴。若是旁人就罢了,偏生是自己福晋身边的太监,竟这般不懂规矩。当着三个哥哥的面儿,这简直是丢他的脸。   顺喜噗通跪下,笑得灿烂无比:“启禀十四爷,福晋有喜了!”   听得这话,永琚哪里还顾得生气?!登时喜出望外,飞一般便跑回了阿哥所。   进门第二年便有了身孕,伊尔根觉罗氏也很是欢喜,眉宇间满是欢欣之色,尤其当看到永琚跑进她后殿的时候,伊尔根觉罗氏就更高兴了,嘴上却道:“爷当以政务为先才是。”   永琚一把握住自己福晋的手:“琇莹,爷要有嫡子了是吗?!”   这样的话少不得给伊尔根觉罗氏几分压力,她低声道:“才一个多月,哪里知道是男是女呢。”   永琚“呵呵”笑了,“是了是了,你看我都糊涂了!”又忙对孟禧道:“赶紧禀报皇额娘这件喜事!”——汗阿玛走后,皇额娘一直心情很糟糕,听了这个消息,起码会高兴些。   伊尔根觉罗氏双手拢在小腹上,心想,可千万要一举得男……   见自己丈夫高兴地手舞足蹈,伊尔根觉罗氏便道:“爷,既然臣妾已经有了身孕,那几位妹妹的赐药,也该停了。”这话,伊尔根觉罗氏说着都忍不住带了酸涩。她进门大半年了,已有身孕,着实没有理由继续让侍妾们服药了。莫说是皇家,哪怕是寻常人家,做到这个地步,也该知足了。否则旁人会说她不贤。   听了这话,永琚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爷知道,你一直都很贤惠。”   可如今这“贤惠”二字,却叫伊尔根觉罗琇莹格外觉得酸涩。进门以后,爷一个月里有大半是宿在她房中的,除了尤氏妖妖娆娆,其余几个倒是都安于本分。   伊尔根觉罗氏原本防备崔佳氏,可自打知道永琚口中呓语所念的“阿嫣”并非崔佳菱嫣之后,便没有为难崔佳氏,私底下倒是也着人去查,到底是哪个女子的名中有“嫣”或者“燕”字,终究没查出个结果来,伊尔根觉罗氏便想,难道是爷在外头养的?   想到此,她反倒是安心了些,外头养的,必定是上不了的台面的,否则爷早就纳进来了。既上不台面,她也犯不着往心里去,反正也威胁不了她的地位。   永琚见暮色西斜,便不打算回九州清晏了,于是嘱咐孟禧:“那几封关于海上战场的奏折,立刻八百里快急送去承德,请汗阿玛预览。另外,也着人好生送四哥、六哥、十哥出宫。明日再议政务。”   “嗻!奴才记下了!”孟禧躬身道。   永琚又道:“还有阿烟——”永琚眉心一皱。   旁边的十四福晋也是神色一震,阿嫣?!是那夜梦中呓语的阿嫣吗?!!不由她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永琚道:“今儿时辰不早了,就算了,明日叫他来找我!我要跟他好好谈谈!”——丰升额再怎么说也是额驸,怎么能说揍就揍呢!阿烟太不知收敛了。   十四福晋心提到了嗓子眼,便忍不住问:“爷说得是说呀?”   永琚撇嘴道:“还能是谁?!阿烟呗!!他今天把和颖姐姐的额驸丰升额给打了一顿!”   十四福晋当场就懵了,这是哪家姑娘,竟然动手打人?而且打的还是额驸爷?!也太暴躁了些吧?爷竟然会喜欢这种女子?!   孟禧忙安慰道:“纳兰公子从小就是直脾气,爷千万别置气。”   十四福晋又是一懵,“纳兰公子?!!”——纳兰公子,就是阿嫣?!   孟禧忙解释道:“福晋有所不知,纳兰公子,讳‘烟’,表字繁之,是皇后娘娘的义子。打小跟十四爷亲密。”   听了这话,伊尔根觉罗氏傻了眼,合着新婚之夜那晚,爷梦中呓语的阿烟,竟然不是女子,而是纳兰烟公子?!   永琚满是疑惑地看着自己福晋:“你不知道?阿烟前些年外头疯玩了好几年,直到我成婚,他才回来的。”   伊尔根觉罗氏这才总算明白了,为何自己丈夫新婚之夜会唤那个名字,原来是情同兄弟之人在那一天回来了,所以他高兴之下,才会唤了一声:阿烟。   一切心结解开,伊尔根觉罗氏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妾身听说过。”——只不过一直没注意罢了,所以才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当和颖看到自己额驸被打得发青的脸颊,不由急了,她已经听说此事,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难堪,丰升额不会无缘无故跟纳兰烟打架,唯一的可能就是……   “不管发生了什么口角,纳兰烟也不该动手打你呀!”——肚子里怀着自己丈夫的孩子,和颖少不得偏心向自己的夫君。   丰升额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公主。”   和颖看着自己额驸的笑脸,突然间百味杂陈,“我……我与纳兰烟,那些都是过去了。”——那样的事情,面对自己丈夫,和颖终究觉得难以启齿。   丰升额忙执手和颖,道:“我相信公主。”   一句相信,让和颖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一头扑在了丰升额怀中。   丰升额怀抱着公主妻子,脸上的笑容却骤然散尽,只余下阴冷寒沉之色。   自此之后,和颖与额驸丰升额便很少进宫,等到和颖肚子大了事后,更是留在公主府中安心养胎,不再进宫折腾了。这是和颖特意而为,她生恐丰升额被顺妃挑拨了,也不愿丰升额在与纳兰烟碰上。   和颖一心怀着将为人母的喜悦,等待这临盆之日的降临。而他的丈夫丰升额,也在等着那一天……   第893章、鸣儿,生日快乐!   儿媳妇有孕,让嘤鸣心中百味杂陈,虽然弘历已经有不少孙子了,但嘤鸣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是祖母辈的老女人。可现在,这可是自己亲儿媳妇怀孕了,她真的要升级祖母了!!特么滴不服老不行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难得的喜事。   永琚十七岁,伊尔根觉罗氏也是十七岁,年纪也不算太小,何况伊尔根觉罗氏身子很健康,应该不会有大碍的。再不济,还有她把关的,必定会叫自己孙子或者孙女平平安安降生的。   怀孕之后的伊尔根觉罗氏很贤惠地取消了永琚侍妾们的赐药,只不过崔佳氏与赫舍里氏服药多年,最少得调养个一两年才有可能怀孕,进门晚的尤氏也得调养半年,至于苏尼特氏……永琚碰她的次数不超过三回,她基本不需要调养,不过她年纪太小了,不容易怀孕。所以伊尔根觉罗氏日子过得倒是泰然。   伊尔根觉罗氏没有仗着身孕拿乔,还是每天跑来给嘤鸣这个婆婆请安。   嘤鸣也没取消她的请安之礼,因为她这儿有滋补养阴的玫瑰蜜茶,孕妇多喝些,多身体有好处。   伊尔根觉罗氏日渐白胖了几分,肚子也渐渐显怀了。   可嘤鸣却一天比一天抑郁了,因为她的生日快要到来了……   而弘历这会子应该在木兰围场秋授吧?他肯定玩得很嗨吧?!   记得以前,她许多次生日都是在承德离宫过的,回回都很热闹,嘤鸣觉得烦得很,可如今连烦的机会都没有了!   儿子儿媳妇倒是建议给他热热闹闹办千秋,但嘤鸣拒绝了,她觉得没意思了,实在提不起那个劲儿来,便说:“又不是整寿,到时候你们来陪我吃顿饭,也就是了。”——嘤鸣不免有些落寞。   这将是她第一个没有和弘历一起过的生日。   感觉有点凄凉……   嘤鸣苦笑了笑,这个可恶糟老头子!!你不给我过生日,我也不会给你过的!!   弘历生日也在秋天,比她早二十来天。往常到了秋天,她就该琢磨着给弘历准备点别出心裁的生日礼物了,还有参华丹,一年一颗,都是习惯了。   罢了罢了,丹药是一早的约定,便差人六百里快急送去吧。免得被他指责说话不算话!   她可是很重承诺的,说过话一定会算数的!他可不是那个言而无信的糟老头子!!   不过这回只有参华丹了,没有别的!!   哼!!   参华丹送去之后,嘤鸣日子过得更加消沉了。   转眼,便是九月初四这天。   天儿有点冷,嘤鸣心里也有点冷。   永琚和儿媳妇伊尔根觉罗氏都来了,再加上干儿子阿烟,按照她一早说的那样,一起吃了顿闷沉的晚饭后,嘤鸣便打发他们走人了。   然后,一个人,便觉得更是空落落的。   唉,她这过得什么生日啊!!   外头夜色沉静,一弯银钩悬挂中天,星斗灿硕密布,倒是个极美的夜色。看着那夜色,嘤鸣渐渐无眠了。   薛嬷嬷细步靠近,低声道:“娘娘若觉得睡不着,不如出去福海便走走?”   “哦,都无所谓了……”嘤鸣百无聊赖地道。   于是薛嬷嬷立刻叫人准备了凤舆,披星戴月,便往福海而去。海晏堂距离福海很近,不过盏茶功夫就到了。   九月时节,荷花凋零殆尽,她已经许久没来了。   夜色寂寂,窸窸窣窣的声响此起彼伏。   还未走到福海边儿,清冷潮湿的夜风便铺面而来,吹得人起了鸡皮疙瘩。   唉,她来这儿做什么?还不如早早睡下呢。   等到渐渐近了,嘤鸣突然发现原本该是黑漆漆的湖面上,此刻却是一片星星点点的明亮,一朵朵莲花明亮地展开在湖面上!!   “莲花灯?”嘤鸣不由愣住了,急忙催促太监加快脚步。   直到走到福海边,嘤鸣终于确信自己所看到的,那的确是一片河灯,那是一盏盏琉璃雕琢的莲花灯,俱是红莲,花瓣舒展,内心烛火明亮,照亮了福海这片浅水处!!   这样的明亮,仿佛驱散了黑暗一般。   “这有多少盏!!”嘤鸣看在眼里都忍不住咋舌称奇。   薛嬷嬷道:“多少盏还是其次,娘娘仔细看看这些河灯!”   “嗯?”嘤鸣一愣,忙登上水榭,眺望这一片莲花灯,她将所有莲花灯尽收眼底,旋即不由惊喜异常,这些千千万万的莲花灯并不是随意漂浮在福海上的,而是组成了一个字。   一个“夀”字!!   嘤鸣不由满脸笑容:“这是谁的心思,这样精巧?”又忍不住问:“水上的花灯又是如何摆成一个这么复杂的字?要知道,水上涟漪荡漾,这些花灯怎么都不动弹呀!”   薛嬷嬷笑而不答。   下一刻,只听得咻的一声!!   亮了半个天空!   旋即,一朵烟花爆开,宛若天女散花!!   紧接着,咻咻声不绝于耳!!   满天烟花绽放,整个天空亮如白昼!!   千古以来,夜色中最美的,当然是烟花了。   各式各样的烟花,天女散花、凤凰展翅、大鹏腾空、富贵牡丹、彩云出岫……俱是精美绝伦,真恨不得每一朵爆开的烟花全都能永远停留在天空,而不是转瞬即逝。   在这片被烟花照亮的天空中,亦照亮了这片福海,嘤鸣依稀看到,福海之上,一艘兰舟徐徐驶来……   随着绚丽的烟花渐渐减少了,那兰舟之上却传来了清幽的琴音。   那琴曲,她曾经听过。   那是潇湘水云。   极美曲子,可惜没有龙凤箫伴奏。   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这样单纯而悠扬的琴音,又似乎更纯粹、更清灵。   她的耳朵认得这样的琴音,一瞬间竟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终于那兰舟行到了水榭跟前,划船的不是太监,而是侍卫装束的俊美少年。一个面容苍苍的男子,坐在兰舟之上,盘腿而坐,腿上隔着一架仲尼式古琴,他正极为认真地弹奏最后一节潇湘水云。   随着曲终,天上最后一朵烟花也散开,消失殆尽。   没有的烟花的天空,重新是月亮与星星的领地。   而兰舟身后,是一片摇曳河灯组成的星海。   那一刻的美丽,触动了嘤鸣心弦。   弹琴的是弘历,那么安排了千千万万莲花花灯组成一个“夀”字,以及那满天烟火,也都是他的心意了??   弹奏完毕,弘历将古琴轻轻搁下,然后便从兰舟上跳到了她所在的水榭中。   虽然很近,但嘤鸣仍然不由心下一紧——他这老胳膊老腿,这么蹦跶,万一掉下去可怎么办?   不过嘤鸣的担心是多余的,弘历平安地跳跃了过来,可落地的一瞬,他脚下没有立稳,身子一歪,便要朝后头倒去!!   嘤鸣来不及思考,身体条件反射似的便伸出了手,拉住了他的手……   弘历笑了,笑得眼角满是皱纹:“鸣儿,生日快乐!”   第894章、原来你就是和珅啊!   弘历笑了,笑得眼角满是皱纹:“鸣儿,生日快乐!”   这就是他站稳了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嘤鸣鼻子更酸了,眼睛湿湿,“别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了!!”   弘历道:“朕没有去木兰,到了承德避暑山庄,便立刻折返回来了。”   嘤鸣吸了吸鼻子,“那木兰秋弥,岂不是白走一趟?”   弘历执着她的手,轻轻摩挲:“朕情愿白走一趟。”他眯着凤眸笑着,目光沉淀的星光般的光华。   下一刻,嘤鸣身后的宫女太监嬷嬷,以及方才为弘历划船的侍卫齐齐跪了下来:“恭贺皇后娘娘千秋!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整齐划一的声音,明显是事先演练过的。   嘤鸣忍不住瞪了薛嬷嬷一眼,又对弘历道:“又是河灯,又是烟火的,我可不信是你的主意!”——她自己的丈夫,自己清楚,弘历没那么个浪漫细胞!!   弘历倒是没有隐瞒,“为了你这个生辰,朕命底下人集思广益,献计献策,结果还是善保的计策,朕瞧着还像样些!”   “善保?”嘤鸣不禁愣住了。   紧接着,兰舟上的那个年轻英俊的侍卫立刻磕了个头,“奴才钮祜禄善保,给皇后娘娘请安!”   嘤鸣一愣,看着那侍卫,便脱口道:“原来……你就是和珅啊……”   “和珅?”弘历皱着老眉,满是疑色。   那钮祜禄善保却机灵无比,急忙嗵嗵磕了两个头,满脸喜色地道:“奴才和珅,多谢主子娘娘赐名!!”   嘤鸣当时就囧了,合着和珅的名儿,还是老娘给取的啊!!   弘历这下子才总算明白了,之前鸣儿不是给杜雷改名杜雷斯么,他的鸣儿估摸着有给人改名的癖好??   在封建时代,上位者给下臣赐名,那还是一种荣耀呢!!所以钮祜禄善保才那么开心,啊不,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和珅了!传说中的和大人终于新鲜出炉了!!o(n_n)o   嘤鸣看着这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侍卫,实在没法把他跟那个胖乎乎的和大人想象成一个人。话说,和大人这长相,还真真算得上是美男子一枚啊!!   她记得,和珅比她大儿子永琚还大几岁的样子。在古代这个年纪,大多数都成婚了,有的甚至已经有孩子了。   嘤鸣便生了好奇心,便问:“你成婚了吗?”——和珅现在娶了冯氏了吗??   钮祜禄和珅急忙摇头:“回主子娘娘,还不曾!”——说出这话,和大人心中激动了起来,他心想,难道皇后娘娘要给他赐婚??   还没??嘤鸣“唔”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这可真真给满怀激动的和大人泼了一盆冷水。和大人的婚事什么的,她纯粹只是好奇,她可没打算给和大人当媒婆……想来以和大人的美貌,是不愁娶不上媳妇的!   “好了,天冷儿,朕送你回海晏堂。”弘历握着嘤鸣冰凉的手,语中满是关切。   在和大人无比郁闷的目光中,帝后携手远去……   嘤鸣没打算给和大人当媒人,可弘历却略略生了几分心思。善保……啊不,和珅这奴才长得一表人才,又会办事,礼数又恭敬——这点比纳兰繁之那小兔崽子强多了!和珅这次出的主意不错,办得也妥帖,的确该赏点什么……赏他一门婚事,似乎倒是可以!   皇帝陛下如是想着,便记在了心下。回头便挑了个门当户对的满洲上三旗之女,赐婚给了和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回到海晏堂,所有人都非常识趣地主动退下,给帝后单独相处的空间。   人一退下,弘历立刻没了皇帝应有的威严,顿时如一只伸着舌头的京巴,“鸣儿,你看,朕为了你的生辰,这般煞费苦心……”   嘤鸣撇嘴:“又不是你出的主意!”   弘历忙道:“就算不是朕的主意,但也全都是朕的一片心意!朕还特意千里迢迢都承德赶回来……”   嘤鸣虽僵着脸蛋,可她的确又点感动了……但是——只有那么一咪咪而已!!   “鸣儿,你就别生朕的气了。你看,朕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弘历苦着脸,卖起了可怜,“朕这个糟老头子,还不晓得能活几年呢!”   ……嘤鸣的性子,惯来吃软不吃硬。要是弘历一直跟他顶牛冷战,嘤鸣也觉得坚持得下去。可偏偏,这厮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改变了战略……嘤鸣便忍不住心软了几分。   弘历唉声叹气,满是落寞地道:“朕知道,你嫌弃朕是个糟老头子了……”   闷声不吭的嘤鸣却突然蹦出一个字:“没。”   “什么?”弘历急忙问。   嘤鸣哼了一声,凉凉道:“你的确是个糟老头子了,但我没嫌弃你!”   弘历郁闷了一下,朕这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不高兴呢??这几个月来,跟嘤鸣恼冷战,弘历也真真是饱受孤寂。“糟老头子”四个字带来的心结,让他越想越难受,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糟老头子又怎么了?做了一辈子夫妻了,你现在嫌弃朕,晚了!!没门!!朕不干!!   这就是弘历想了数月之后得出来的决定。   下定了主意之后,就开始思考如何解决问题了。可他明明已经说了,不会来海晏堂了,贸贸然登门,就算他不怕丢脸、不怕被嫌弃,但怕丢脸之后,还是没法和好!!   所以,弘历决定集思广益,叫底下人献计献策。   于是,才有了九月四日嘤鸣千秋之夜,火树银花不夜天,兰舟泊来送琴音。   因此得到这个“没”字,就表示,鸣儿没有嫌弃他!弘历心中顿时郁闷全消,笑容再度展露,便舔着脸凑上来:“那鸣儿你原谅朕了?”   嘤鸣白了他一眼,还是那一个字:“没!!”——这个字比刚才那声更重了几分。   这一个字,又把弘历给郁闷着了,合着朕费了这么大力气,竟是白费了不成?——不,起码现在,他和鸣儿已经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只要能相见,就一切都有机会!!   “鸣儿……”弘历唤了一声,便又凑近了几寸,他那张老脸几乎都要贴在嘤鸣脸上了,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嘤鸣的耳畔,只叫嘤鸣觉得痒痒的。   嘤鸣如今不知这老渣龙又精虫上脑了,便狠狠瞪他一眼:“我现在还没原谅你呢!!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第895章、偷不如偷不着!   嘤鸣如何不知这老渣龙又精虫上脑了,便狠狠瞪他一眼:“我现在还没原谅你呢!!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弘历哀叹了一声,便道:“这段日子,永琚永瑶来来回回的,为了咱们的事儿,也没少费心费力,鸣儿就当是看在孩子孝顺的份儿上,别叫他们两下为难了好吗?”   永琚和永瑶,还有小永玖都没少劝她!起初嘤鸣烦不胜烦,但也不得不承认,孩子都很孝顺,他们都在尽力。   弘历这话,的确是打中了嘤鸣心底的软肋。   “罢了……”嘤鸣长长一叹,“我收回‘老死不相往来’的气话,不跟你闹分居了。”毕竟还有孩子,怎么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呢?   听了这话,弘历心中激动澎湃,上来一把便抱住了嘤鸣,“当真?!”   嘤鸣脸色黑了几分,“只是不闹分居而已!但还是得分床睡!以后,我睡内殿,你睡外间!!”   弘历老脸僵住了。   嘤鸣得意地笑了,从弘历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坐在里头的拔步床上,淡淡道:“以后,人前咱们还是恩爱老样子。晚上你还照旧过来。”嘤鸣伸手指着外间,“外头的罗汉榻,以后就是你的!!”   “鸣儿……”弘历突然觉得自己功败垂成。   嘤鸣眉毛一挑,“跟汪氏的事儿,不就是因为我没陪你,所以你就找了别的女人嘛?!”   弘历暗道,合着鸣儿是要考验朕??   叹了口气,弘历问:“要多久?”   嘤鸣笑了,还真问到点子上了,便笑眯眯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腰的,耽于女色,万一闪了腰可怎么是好?”   弘历老脸黑漆漆如锅底,朕不老!!朕生龙活虎得紧呢!!不信你试试!!不过这话,弘历到底没说出口,怕惹毛了嘤鸣,万一连外间罗汉榻都没得睡,岂不是更糟糕?   嘤鸣道:“你这把年纪了,应该清心寡欲!懂吗?”   弘历老脸郁闷,心中忍不住咆哮,朕又不是和尚!!朕不想清心寡欲,朕就想夜夜笙歌!!   “要多久?!!”弘历咬牙切齿,再度问了一遍,说了那么多,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嘤鸣摸着下巴道:“先暂定一年吧!”   “啊?!!”弘历眼珠子瞪得滴流圆!   嘤鸣得意洋洋地笑了,“一年只是考察期而已,看你表现,你要是表现不好,还得延长考察期呢!!”   弘历叹了口气:“鸣儿,你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小性子?!”   这话叫嘤鸣心里相当不痛快,你才祖母呢!!老娘看上去很老吗?!!暗自磨牙霍霍,脸上却笑眯眯道:“是呢,你四十六岁才有了永琚,现在永琚都要为人父了,一晃眼,你也这么一把年纪了,为了自己身体健康着想,还是清心寡欲些吧!!”   靠!又转回清心寡欲上了!!   弘历咬牙道:“成!朕去外间睡!!”出去就出去,大不了朕半夜摸回来!哼哼……弘历心中坏水直冒。   一起过了一辈子了,嘤鸣焉能不晓得弘历花花肠子。所以,她当然不会给弘历夜袭的机会!她的法子很简单,换了寝衣,落下严严实实的闱帐,钻进拔步床内,便一闪身,进了药园世界去碎觉了!!   哈哈,老娘不信你能摸进药园世界小屋的床上!!   跟老娘斗,你这个古人还太嫩了点!!   果然,深夜寂寂十分,眼珠子贼亮的糟老头子弘历光着脚底板,蹑手蹑脚,做贼似的摸进了内殿。   嘤鸣在海晏堂的寝殿,可以算是一个套间,分里外两间,里头自然是夜里睡觉的内寝殿,这里哪怕是白天也不允许旁人入内。与内寝殿相连的,还有个外间,是晨起后洗漱梳妆的地方,除了梳妆台,也配备了罗汉榻,可以用来白天午睡,或者招待亲近之人。一般守夜宫女就是在这里守夜的。   不过今晚,守夜宫女也被弘历撵出去了,免得坏了帝后好事!寝殿内间外间之间并没门,只隔着个万福万寿落圆洞地罩,就像个月门似的,不过垂下一道半透明的织金纱帐,与一层玛瑙珠帘,都小心翼翼挑开,便可入内了!   进入内寝殿,还有搁着一架紫檀木嵌螺钿的屏风,为的阻隔视线,是为了避免让外间的人瞧见里头的状况。   弘历小心翼翼绕过入门屏风,看着里头的拔步床,不禁心中澎湃……   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   弘历现在感受到这种偷的恶趣味乐趣了!他像猫似的,一步步摸近了。   闱帐挑开,弘历一个饿虎扑食,便扑了上去,结果……扑了个空!!里头的被子还整整齐齐叠在里头呢!!嘤鸣根本没在这儿睡!!   弘历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鸣儿肯定是去了仙境啊!!   偷,不如偷不着啊!!弘历苦笑了笑!   便掸开被子,脱了中衣,睡在了嘤鸣宽敞的拔步床上,睡在了她柔软香喷喷的被窝里……   嘤鸣在药园里自是好睡,睡饱觉起来,看了看时辰,倒还早,便也不急着出去。而是脱了身上的吊带睡衣,跳进药河里,清清爽爽洗了个澡。   药园世界,四季如春,大冬天在这洗澡暖和,大夏天在这洗澡清凉。因此嘤鸣经常洗个奢侈的药河澡,这对于保养肌肤好处处多多。   洗完了澡,穿上贴身小衣裳,套上那件吊带软缎睡衣,便闪身出去了。   这一出去,她一屁股坐在了一个很结实的东西上头——不是她拔步床的柔软感觉,而是硬邦邦的,但还有些弹性。   那结实的东西发出了一声痛楚的闷哼,“唔——”   嘤鸣低头一看,顿时大惊,原来她一屁股坐在弘历的肚子上!!   嘤鸣不禁有点心虚,条件反射似的跳窜开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弘历被嘤鸣一屁股坐醒了,他伛偻着身子,抱着肚子呻吟着,仿佛极为痛楚的样子……   “额……你没事吧?”嘤鸣更心虚了,却强装强硬:“不是叫你睡外头吗?你怎么跑进来的!活该被我坐了一屁股!”   弘历气得咬牙牙齿,“你出来之前就不会看看吗?!”   嘤鸣撇撇嘴,我哪里知道你赖在我床上睡了?!老娘还以为你夜扑空,就会乖乖回去了呢……   弘历气呼呼道:“罗汉榻朕睡不习惯,所以就进来了!又发现你不在床上,索性就在这睡了!”——弘历倒蛮理直气壮的!   “你怎么没去上朝?”嘤鸣急忙岔开了话题。   第896章、否则她就要没命了   “你怎么没去上朝?”嘤鸣急忙岔开了话题。   弘历爬起身来,揉着肚子道:“朕的仪仗还在回京的路上呢!”   嘤鸣眼珠子一圆:“你是自己偷偷回来的?”   弘历“嗯”了一声,“还不是为了你给过生日!”说着,弘历眼珠子往她那雪白细腻的肩膀上瞄,瞄着瞄着,便瞄到了那半露的半抹波波上,顿时呼吸都急促了。   听了这话,嘤鸣先是感动,然后便察觉到了弘历那火辣辣的眼神,遂恼羞成怒。她不喜欢穿那些包裹得太严实的寝衣,经常是这种吊带睡裙。咳咳,那自然容易春光乍泄……   于是,嘤鸣直接上去一脚,生生把贼心蠢蠢欲动的渣龙陛下给踹下的床榻。   哐啷一声,把渣龙陛下的老骨头摔了个七荤八素。   “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嘤鸣恶狠狠警告,然后哗啦一声拉上闱帐,飞快穿上内衣和中衣,这才跳下了床榻来。   结果发现,渣龙陛下竟然还挺尸似的躺在地上呢……   嘤鸣顿觉不妙,光着脚丫子便上前去,“怎么了?”   “朕的老腰啊……”弘历发出颤巍巍的声音,他一手扶着腰,哆哆嗦嗦。   嘤鸣只得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谁叫你不老实的!”   弘历被这一句话拱上了火来,怒目圆瞪:“谁叫你穿成那个样子的!是你露给朕看的!”   靠!!你还能再不要脸点不?!!   真该再踹他一脚!!   额……算了,看他那副腰都扭了的可怜样,姑奶奶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于是,便唤了宫女进来,服侍更衣洗漱。本来嘤鸣还打算叫太医来给弘历瞧瞧腰的,可弘历坚决拒绝,嘤鸣退而求其次,只得自己调配了个舒筋活络的药膏,配着药酒给他揉了揉腰。   效果似乎还不错,起码他能直起腰来了。   嘤鸣道:“看样子是腰侧肌肉拉伤,你最好休息几天。”——嗯,正好,等到御驾仪仗回来,应该也就好利索了。   唉,她不就是揣了一脚么,怎么揣得肌肉拉伤了??果然是老骨头了,不禁揣……   弘历便趁机卖可怜道:“鸣儿,你看朕腰都被你弄伤了,罗汉榻又那么硬……”   嘤鸣掀了掀眉毛,这个死渣龙,永远精虫上脑!!便笑眯眯道:“成!你可以进内殿睡床!”   弘历大喜。   嘤鸣又淡淡道:“反正我去药园仙境里睡,拔步床让给你也无妨!”   弘历转喜为悲……   “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嘤鸣忽然坐正了,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关于和颖的事儿。”——虽然她现在和弘历处于分床而睡的状态,但也算是和好了吧。既如此,就真的没必要跟和颖一般计较了。   弘历脸色骤然一沉:“朕知道。”   嘤鸣瞪圆了眼珠子:“你知道??”——这可是你走了之后,才出的事儿,你怎么知道滴?   弘历叹了口气,“朕已经查到了,汪氏的事儿,是和颖一手安排曝露出来的。”——这个死丫头,枪杀了纳兰烟的姬妾还不够,居然把手伸进宫里来,想对付嫡母了!!这点断断不能容!!   “额……”嘤鸣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弘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嘤鸣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话长,我还是从头说起吧!其实,当初魏伊人并没有指使七公主去毒杀颖妃……”——当年的算计,其实她不过是借刀杀人,若她不承认,自然谁也没有证据。可是她不想再瞒下去了。   魏伊人连亲生女儿的命都能拿来算计,颖妃巴林氏也曾不惜将女儿和颖弄得高热不退来争宠,所以她才有了那一石二鸟之计。   除了七公主痴傻这点有所保留之外,其余的,嘤鸣都说了。   “所以,和颖才想报复我。”嘤鸣长长道。   弘历也沉默了,“魏氏死不足惜,可颖妃……只是争宠心切了些,并未有太大过错,鸣儿,你……”   嘤鸣心头不由一酸,只要身在宫闱,就算不想斗也不得不斗,一石二鸟除掉颖妃、魏氏只不过是她诸多争斗中的一件罢了!!才说了这一件,弘历便难以接受,那从前那些呢?慧贤贵妃高氏是她杀的,悫妃博尔济吉特氏是她害死的,七公主是她叫烟儿一掌拍成傻子的,先帝遗书更是出自她手……说这些说出来,只怕是连夫妻都做不得了!   她想着这些,便不再多说,于是淡淡道:“既然你也觉得我活该被和颖报复,那咱们还是老死不相往来吧!”——本来她还想说,顺妃挑唆丰升额杀妻呢!如今,她也不想说了。和颖是死是活与她何干?那又不是她的女儿!!死了她也不心疼!   弘历听到这凄冷的声音,心头一震,这才晓得自己失言了,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在意的女人,何必与鸣儿生了龃龉呢?!弘历急忙道:“朕不是那个意思!朕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朕知道,是颖妃不安分,所以你才容不下她的。”   听了这话,嘤鸣心里才略略好受了些,“我不能容魏氏和巴林氏,是因为她们是一样的人,为了荣华,她们都不惜拿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当赌注!和颖幼时高热不退,险些丧命,便是颖妃的手段!”   嘤鸣如此一说,弘历这才恍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朕记得,还是鸣儿救了和颖呢。只是——当时和颖不是突发高热吗?竟是颖妃所为?为什么你当时不说?”   嘤鸣“哼”了一声,“我无凭无据,说了你会信吗?!”   弘历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朕也看得出来,颖妃不见得有多疼爱和颖,可着实没想到她竟然——”   嘤鸣冷笑着道:“颖妃和魏氏是一路人,在她们眼里,公主算个什么?又不能争夺储位,还不如拿来算计争宠有用些呢!!”   弘历哀声叹了口气,“可和颖一直孺慕颖妃,一心认为颖妃是真心疼爱她……”   “是啊,所以和颖才恨我!”嘤鸣突然有点苦涩。   弘历摇了摇头:“罢了,和颖还怀着身孕,朕就暂时不处罚她了,等她生产之后,朕会亲自跟她谈谈的!”   嘤鸣幽幽道:“你还是尽快跟和颖谈谈吧!否则——她就要没命了!”   第897章、和颖之死   嘤鸣幽幽道:“你还是尽快跟和颖谈谈吧!否则——她就要没命了!”   弘历神情一震:“鸣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不管怎么说,都是和静下毒毒死了颖妃,所以,和静一尸两命,其实是和颖暗中下的手。只不过她做得很干净,顺妃找不到证据罢了。”   弘历深深蹙起了眉头,“和静纵然有错,但已经痴傻,和颖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嘤鸣叹了口气:“冤冤相报啊!所以,现在——顺妃也想要和颖的命!”   弘历愕然失色,“顺妃想杀和颖?!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嘤鸣道:“就是你走了之后。你也知道,和颖哪怕下嫁了,也一直惦记着烟儿,甚至之前还枪杀了烟儿的爱妾徐氏,可见她还没有忘却旧情。”   弘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而这些事情,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丰升额又不是傻子!顺妃只需稍加挑拨……”嘤鸣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下去,这挑拨里,还有她一份功劳呢。如今她是想开了,但顺妃失了女儿与外孙,她如何能想得开呢?!她自然是要有仇报仇的!!   碰!!!   弘历一拳头砸在了案桌上,“这个贱人!!”   突然间,嘤鸣心里平衡了。她整死了颖妃,弘历略有怨言,如今顺妃想要给自己女儿报仇,却被弘历骂为“贱人”……   这时候,殿门被咚咚敲了两声,小文子急促的声音响起:“皇上、主子娘娘,不好了!八公主府上出事儿了!”   嘤鸣一惊,急忙道:“进来回话!”   小文子快步躬身进殿,便噗通跪下道,“昨日后半夜,和颖公主与额驸发生争执,然后便胎动见红,当时就发动了!”——而天一黑,宫门便会落钥,哪怕有天大的事儿也传不进来了。   弘历脸色剧变:“朕记得,和颖的身孕才七个多月……”——这个时候早产,只怕孩子十有八九会先天虚弱。   小文子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道:“昨晚宫禁,所以这会子才传来消息。公主在产房折腾到天亮,才总算生下小公子!”   弘历松了一口气:“生下来就好,孩子就算虚弱些,日后慢慢仔细调养也就是了。”   小文子身子一抖,咬牙道:“可是公主——刚生下小公子,便血崩,刚刚撒手人寰了!!”   嘤鸣愕然失色,和颖死了……??   “不对啊!和颖怀的是丰升额的孩子,他既然这几个月都没动手,应该是打算等和颖足月临盆之后,再动手才对!!”嘤鸣觉得这点说不通,难道丰升额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可若怀疑,应该早动手才对,等到七个月,孩子发育完全,就算早产,也是能生得下来的!这着实矛盾了些!   弘历怒火冲天,咬牙切齿吼道:“给朕把这狗奴才捆了来!!!”   这样一来,皇帝回宫的事儿就瞒不住了,罢了,都出了这种大事了,弘历哪里还按捺得住?和颖,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皇帝吩咐,自然无人敢怠慢。   丰升额当真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就押去了九州清晏,嘤鸣对此事存疑,也一起跟了去,想看个究竟。   丰升额被捆得狼狈,看见帝后,立刻磕头不迭:“皇上!不关奴才的事儿,是公主她太激动了,所以才会早产的!!”   弘历怒意冲天,上去就狠狠一脚踹了过去,踹在丰升额的胸口上,生生把丰升额踹地吐血,“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朕已经知道!是顺妃唆使你谋害和颖!!”   丰升额忍着剧痛爬起来,继续嗵嗵磕头:“皇上明鉴,奴才的确生出谋害公主之心!可是奴才没打算现在就动手啊!!奴才原本想等公主生产之后,再下手的!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公主知道了!所以昨夜半夜三更,公主跑去奴才的额驸府质问,奴才见事情败露,隐瞒也是无益,便承认了。可没想到公主怒极之下动了胎气,才七个月的身孕,竟发动了!!”   这一通话说得逻辑顺畅,想来不虚。   听了这话,弘历倒是消了几分气,他犹带几分怀疑,冷眼瞅着丰升额:“你说得都是真的?!”   丰升额急忙道:“奴才是怨恨公主心中惦念他人,但虎毒不食子,奴才怎会伤害自己的孩儿呢!”说着,丰升额竟呜呜哭了起来,“昨夜公主临盆难产,她嘴里大喊着,要保孩子……奴才、奴才……实在悔不当初!!”   丰升额哭得稀里哗啦。孩子保下来了,但和颖却血崩了,临死前那一抹哀怨欲绝……让丰升额心中抽搐。母死子存,此刻丰升额才后悔莫及——和颖虽然心中念念不忘纳兰烟,可毕竟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来。   “和颖……”弘历喃喃念叨着,一时间感慨颇多。   嘤鸣也不由叹了口气,她才刚决定放过和颖,没想到和颖却死了。   世事变幻无常啊!!   和颖不乏智谋,丰升额暗地里谋划着要害死她,终究被她察觉,和颖气急败坏之下,便跑去额驸府与丰升额对峙,可怀孕七个月的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怒极攻心?所以才会胎动见红,以至于提前发动。   和颖选择保孩子,一则是身为人母的慈心,二则也是绝望于自己丈夫的绝情。她是生无可恋,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吧??   唉……   和颖难产而死,豫妃哭得几度昏厥过去,而顺妃也顾不得大仇得报的欢欣,因为弘历知道了她的谋算。弘历倒是没有严惩顺妃。一则她只不过是挑拨了几句,二则丰升额还没有因为她的挑拨而杀妻。再则,毕竟是和颖先害死了顺妃的养女和静。   不过弘历已经下旨,将顺妃禁足半年思过,也算是给她的教训吧。从中掺和的十五阿哥永琰也被弘历训斥了一通,罚禁足一个月。   入了秋,十五阿哥带着福晋侍妾们分府出宫,而永瑶的婚期也近在眼前了。   那是个秋风飒爽的好日子,永瑶迎娶嫡福晋,宫中办得甚是热闹,也算是一扫和颖去世带来的阴霾。   而永琚福晋琇莹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愈发爱吃酸,肚子又尖尖的,人人都说她怀的是个男孩,弘历眼看着嫡孙降生之日来临,也总算高兴了起来。   第898章、怀孕专业户   弘历丧女后,虽不及豫妃那样悲痛欲绝,但也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子。那段日子,嘤鸣少不得多加安慰,便再没跟他分床而睡,起初弘历心中难过,倒也规规矩矩睡着,日子久了,他不伤心了,就开始对嘤鸣上下其手。   嘤鸣又是气又是恼,说好了的让他清心寡欲一年,结果才三个月,就被他给吃进嘴里了。   这个老不要脸,你不是为你闺女的死伤心吗?就伤心了这几天?!!   为了安慰豫妃,嘤鸣命人将和颖生的那个孩子抱进了宫,让豫妃抚养,也算是有个寄托。就像愉妃抚养绵毅一样。   和颖虽不是顺妃害死的,但和颖既死,顺妃也算是熄了心,在弘历的怒火之下,想必她也不敢不息心了。   如此,宫中倒是再度平静下来。   乾隆三十八年的春天,二月初风似剪刀,月底的好日子里,她儿媳妇终于发动了,因为是第一胎,折腾了一天一夜,总算是母女平安。   嗯,没错,琇莹生了个女儿。嘤鸣有了第一个嫡亲孙女。   十八岁的永琚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很健康的女儿。   结果,不光弘历和永琚爷俩失望透顶,连伊尔根觉罗氏都哭了一通,说自己肚子不争气,对不起自家爷。   嘤鸣郁闷极了,生女儿又怎么了?怎么好像罪大恶极似的?!!   嘤鸣怒了,便道:“本宫当年也是先生了婧欢,然后才有这几个臭小子的!先开花后结果怎么了?!”   嘤鸣这话,让伊尔根觉罗氏万分感动,她连忙保证,自己一定尽快养好生子,他肯定会结果的……   嘤鸣又郁闷了,她不是那个意思好不好啊?!!   与永瑶新婚燕尔的林晞露倒是很会说话:“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我倒是羡慕十四嫂的福气呢。”   这般安慰,伊尔根觉罗氏才总算见了笑容。   嘤鸣笑着问自己儿子:“孩子的名儿可想好了怎么取了吗?”   永琚挠挠头,脸色有些尴尬,“这事儿不急、不急……”   嘤鸣狠狠瞪了永琚一眼,这个小兔崽子,还真有够重男轻女的!!跟你老子一路货色!便淡淡道:“行了,你甭操心了,皇孙的名儿都有字辈,你汗阿玛自然会取。以后我孙女的名儿,我来取就是了!”   永琚讪讪笑了,便忙道:“那儿子多谢皇额娘费心了。”   嘤鸣看着襁褓中刚刚满月的孩子,胎红还未褪去,不过瞧着那五官,倒是多似她额娘琇莹一些,想必将来会是是个端庄温柔的美人儿,便道:“字辈便娶个‘惠’字,这丫头便叫‘惠媃’吧!”   古人女孩子的名字,不能太出格了,一般都是娴啊、淑啊、惠啊的,嘤鸣也不想标新立异,取得顺嘴些,好听些也就是了。   伊尔根觉罗氏急忙抱着自己的女儿谢恩:“儿媳代惠媃多谢皇额娘赐名。”   嘤鸣莞尔一笑,留下些滋补身子的好东西,便去了。那里头有她药园世界产出的老参,还有一小罐玫瑰蜜,这可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果然让伊尔根觉罗氏很快养好了身子,产后第二月便来了月事。小惠媃六个月大的时候,伊尔根觉罗氏又爆出有孕——她这个儿媳妇啊,怀孕专业户啊有木有!!   不过她儿媳妇这次怀孕,不怎么顺溜,因为伊尔根觉罗氏怀胎四个月的时候,崔佳氏也诊出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就是那个崔佳菱嫣,庆妃的侄女。   伊尔根觉罗氏怀上第二胎,就专心养胎,自然不能有房事,所以永琚去得最多的便是崔佳氏房中,而崔佳氏停了避子汤也快两年了,调养了这么些日子,身子似乎是调养过来了。这下子,庆妃欢喜极了。   妻妾同时有孕,永琚更是高兴极了,他想,这下子,总得有一个是儿子吧?!   在满怀期待中,一妻一妾的肚子先后吹气球一般鼓起来,那叫一个蔚然壮观,叫身为弟弟的永瑶那叫一个羡慕!!而十六福晋林氏不禁暗自叹息,她进门也一年多,肚子却丁点动静也没有。   这一年是乾隆三十九年,又是选秀,给皇子皇孙宗室子弟拴婚,永琚的阿哥所里又进了三个新格格——啊不,现在永琚的阿哥所跟从前不一样了,原先十五阿哥所居的二所殿被并纳入了进去,又加以扩建,建成了一座恢弘华丽的宫殿,唤作昌华宫。   这叫嘤鸣想起了紫禁城里的重华宫,重华昌华,倒是遥相呼应。重华宫是弘历藩邸,昌华宫的意思,自然也是一样的。   新建成的昌华宫就要比从前的头所殿宽敞多了,也足矣容纳很多福晋格格,以及永琚将来的儿女们。   嘤鸣不禁暗叹,弘历还真怕自己儿子没地方养小妾啊!!   老夫老妻关系恢复从前,弘历过得倒也滋润,“你若喜欢惠媃那丫头,就抱过来养着呗。”   嘤鸣摇了摇头,“算了吧。我看伊尔根觉罗氏照顾得挺好的。”——虽然怀着第二胎,但她倒并未因此忽略了长女惠媃。   弘历听了,一笑置之,便没再说什么,握着嘤鸣的手,进内殿便睡下了。   选秀结束后,嘤鸣觉得自己累坏了,疲乏得很,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一日,庆妃来串门,她也是恹恹的。   “主子娘娘精神欠佳,怎么也不轻太医来瞧瞧?”庆妃忍不住道。   嘤鸣摆了摆手,以自己的修为,怎么可能生病,便笑着说:“就是最近有点累了,不是病。”   庆妃道:“主子娘娘千金之体,可不能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说着,庆妃直接唤了小文子上前:“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传太医来!”   庆妃如此坚持,嘤鸣也不好说什么,便点头允了,又笑着说:“自打崔佳氏有孕,你倒是心情见好不少。”   庆妃讪讪笑了:“臣妾的确为菱嫣高兴,不过却也不只是因为她,钮祜禄氏这不刚给臣妾生了个孙儿么!”   嘤鸣颔首,十三福晋钮祜禄氏,总算是生了儿子了,她算是解脱了。弘历这些儿子,好像子嗣都不是太丰盈的样子,不过怡贵妃与庆妃总算先后抱了孙子,了却了心愿。倒也是两家嫡福晋好福气,前头虽然都有侍妾生过,但都是格格,十福晋章佳与十三福晋钮祜禄氏都生了嫡长子。   第899章、和儿媳妇一块怀孕   跟庆妃随意唠着磕,太医们便来了。   给嘤鸣诊脉的,自然都是太医院妇产千金一科的稽首,为首的便是太医院院令,上来跪下,熟稔地搭了脉搏。   片刻后,高院令神色一震,他抬起浑浊的老眼看了嘤鸣一眼,便问:“皇后娘娘进来是否觉得浑身倦怠,疲乏嗜睡?”   嘤鸣忙点了点头:“想来是操持选秀累着了。”   高院令笑了,“回皇后娘娘,并非如此。您会觉得倦怠嗜睡,是因为您有喜了!”   恍如一记惊雷劈来,嘤鸣瞬间懵了:“什么???”——有喜?!   高院令躬身道:“奴才恭喜皇后娘娘!您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你搞错了吧??”嘤鸣哭丧着脸道,她怎么可能怀孕呢?!她如今的境界很难有孕,渣龙老公有那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能说怀就怀上了呢!   高院令正色道:“奴才行医四十载,还不至于把滑脉诊错了!”——高院令似乎觉得嘤鸣的言辞是对他医术的侮辱。   庆妃也是傻了眼了,皇后今年都年逾五十了,竟也能怀孕?!四十来岁怀孕都是老蚌怀珠了,皇后这算啥?!   当然了这些话,庆妃可不敢说出口,干嘛起身行礼:“臣妾恭喜皇后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又忙吩咐海晏堂的太监:“赶紧去给皇上报喜去!”   嘤鸣傻懵了,庆妃倒是当起的海晏堂的家,庆妃急忙问高院令:“皇后娘娘的胎相如何?身子骨如何?”——庆妃也是怕皇后这个年纪怀孕,身子骨会撑不住。   高院令捋着胡须道:“庆妃娘娘请放心,皇后娘娘凤体康健,比年轻人都不差呢,胎相素日浅,但脉往流利,胎相安稳。”   庆妃这才松了一口气,是啊,皇后看上去一直显得很年轻,明明皇后和她年纪差不多,却瞧上去比她年轻一二十岁的样子。早先皇后生十七阿哥不也是顺顺当当的,这一胎想必也无碍的。五十来岁生产虽然罕见了些,但也不是没有。   庆妃急忙安慰道:“臣妾娘家有个表嫂,年五十岁时曾产一子,孩子还很健康呢。主子娘娘也定能母子平安的。”——这事儿庆妃并非杜撰,不过她那表嫂为生这这个孩子,丢了半条命,也大损元气,没过三年就去世了,这些她自然不敢提。只能捡着好听的话说。   其实嘤鸣对自己身体倒是蛮有信心的,只不过一时难以接受自己又揣包子的事儿!!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儿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她居然还生!!o(╯□╰)o   感觉好丢脸啊……   “本宫心里有数,你放心吧。”对着庆妃扯了个笑容,便说要休息了,于是打发了庆妃,自己一个人郁闷去了。   不过她没郁闷多久,弘历就屁颠屁颠跑来。   “鸣儿,当真怀上了?”弘历那亮锃锃的老眼直勾勾瞅着她平坦的小肚子,满脸都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嘤鸣百无聊赖地“嗯”了一声。   “哈哈!!”弘历高兴得手舞足蹈,跟只大马猴似的,“朕这把年纪了,没想到还能再添一子,当真是上天眷顾啊!”   嘤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别说了!跟儿媳妇一块怀孕,我的老脸丢尽了!!”   弘历笑着说:“这又什么大不了的,寻常人家这都是常见的事儿!何况皇家了!二十一叔慎靖郡王不也比朕小吗?”   慎靖郡王是圣祖爷庶妃陈氏所生,又不是你祖母生的!自然不一样!她可是都有亲孙女的,没想到自己还要再来一胎……   “唉……”嘤鸣唉声叹气,“生下来之前,我不想见儿媳妇了。”——实在是没脸啊!!   这点弘历倒是不在意,大手一挥道:“随你!永瑶的贝勒府也快建好了,永琚福晋肚子又大了,不见便不见!”   过些日子,永瑶就得带着他的林妹妹老婆分府出宫了。   想想还真有点不舍得。   不过她也明白,只有永琚可以留在宫里,因为太子只能有一个,长久把其他儿子留在宫里,就算永琚不多心,朝臣们也该多心了。   何况,永瑶巴不得早点分出去,过快活自在日子呢。   宫里终究拘束了点,分了府便可以自己做主。   乾隆三十九年的夏天,七月初九,宛如下火一般的天儿,嘤鸣那位英勇的儿媳妇在昌华宫后殿再度临盆……自己儿媳妇好像挺倒霉,她又生了一闺女……   不过那会子嘤鸣正孕吐得厉害,加之害臊,便没去看这个新出生的孙女,不过该赏赐的东西一份不少,名字也花了几天功夫,给想好了,这是昌华宫的二格格,继续从“惠”字辈,叫做“惠媗”,也很好听。   并且派了薛嬷嬷去安慰她,毕竟连生了两个闺女,在古人眼里,不能给夫家生儿子,那就是最大的过错。而女人若不生儿子,便地位不稳固。饱受自己丈夫和公公的失望,嘤鸣也只能多安慰一下她了。   古代女人不容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不过她儿媳妇的倒霉,并不止如此,因为自己儿子的小妾崔佳氏还怀着身孕呢!眼看着临盆日期也一天近了。   乾隆三十九年十一月底,白雪飘零,嘤鸣的身子愈发重了。   昌华宫传来喜讯,庶福晋崔佳氏临盆了。   喜讯传来的时候,弘历正在海晏堂中给嘤鸣捏脚呢,她这一胎怀得格外不容易,大把的法力被肚子里的孩子吸走了,各种孕吐和不适袭来,如今好不容易不吐了,脚又肿了起来!唉——这个闹事精啊!   孕妇慎用药,何况脚肿只是孕期正常反应,太医也没给开药,只说多揉揉会好些。   所以弘历就给她揉脚了。   虽然技术不咋滴,心意还是值得点赞的。   就在这时候,小文子跪在帘子道,高声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崔佳格格母子平安,为十四爷生下一子!!”   唉——有时候这命数还真不好说。在嫡福晋琇莹进门前,崔佳氏一直被赐药,嫡福晋进了门,还是赐药,直到嫡福晋怀孕,她才停了药。照理说,伊尔根觉罗氏占尽了先机,可架不住伊尔根觉罗氏连生两女,而崔佳氏一举得男!!   弘历顿时喜出望外,立刻就站了起来:“摆驾,朕要去昌华宫瞧瞧!!”   嘤鸣急忙给拉了一把:“你要去了,琇莹心里该不好受了!”——崔佳氏生了儿子,就够叫她伤心的了,若是她公公跑去看崔佳氏生的孩子,伊尔根觉罗氏更该抑郁了。   妻妾之间,本就有了矛盾,你去窜什么火呀!   弘历皱了皱眉头:“鸣儿,这可是咱们第一个孙儿啊!”   第900章、十公主   弘历皱了皱眉头:“鸣儿,这可是咱们第一个孙儿啊!”   嘤鸣便道:“你就算真想看,也不急于一时,等出了月子,叫人抱来,你爱看怎么看!”   弘历瞅了她一眼:“你怎么好像不喜欢这孩子似的?”   嘤鸣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是怕永琚后院妻妾相争,乃至将来嫡庶相争!”   弘历不禁沉默片刻,永璜与永琏可不就是如此吗?他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嫡庶的确该分清才是,朕若过于看重,会叫有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嘤鸣笑了,她正是这个意思。崔佳氏性情虽然不错,但也该防微杜渐才是。   对于昌华宫的庶长子,嘤鸣与弘历俱有些冷待,这叫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心中略觉安慰,伊尔根觉罗氏思前想后,索性一咬牙,以贤惠的姿态提出,晋庶福晋崔佳氏为侧福晋,褒奖她的诞育之功。   崔佳氏没有迷魂了头脑,第一时间极力推辞。   而伊尔根觉罗氏极力坚持。   一时间,昌华宫中妻妾和睦,为人称赞。   结果,自然还是晋了崔佳氏为侧福晋。因为崔佳氏一直颇趁永琚心意,如今又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自然早有这个打算了。如今嫡福晋提出,自然是最完美的了。   对于永琚长子的取名,永琚这个年轻的爹,照旧还是没有命名权。   弘历尚且在斟酌中,一则这不是嫡孙,不能取太好的名儿,可这又是永琚第一个儿子,名字又不能太差了,所以弘历才一直没考虑好。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给皇孙定的字辈——绵!软绵绵的,实在没劲儿!”嘤鸣歪在贵妃榻上,挺着个肚子指指点点。   弘历老脸瞬间黑黢黢的,他吼道:“绵,取子孙绵延之意,那是再好不过的字了!!!”   嘤鸣撇撇嘴,好啥?你儿子是绵延了不少了,可孙子一直大猫小猫两三只……   弘历便道:“既然你觉得‘绵’字软绵绵没劲儿,那朕就给再取个金字旁的字吧!永琚的长子,便叫‘绵锐’好了!”   绵锐,锐利的锐。   好家伙,这下不软绵绵了,很硬。   就因为嘤鸣的吐槽,孙子的名字叫做绵锐。   嗯,其实叫着还顺溜的,不难听。   如此便敲定了。   昌华宫的大阿哥绵锐,生于乾隆三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四,生母宪郡王侧福晋崔佳氏。   孩子抱来海晏堂的时候,嘤鸣的身子已经很重了,才刚满月的小绵锐倒是可爱得紧,因崔佳氏产后体虚,还需将养,所以是永琚亲自把孩子带来的。   这一年,永琚才十九岁——虚岁。就有了第一个儿子。   好吧,这在古代,是普遍现象,不值得大惊小怪。   嘤鸣仔细瞅了瞅这个小小的孩子,他还在柔软的襁褓中呼呼大睡呢,小鼻子小嘴巴,肉嘟嘟的小包子。   “更像崔佳氏些。”嘤鸣瞅了半天,得出这么个结论。   包子他爹瞬间就不高兴了,“绵锐的眼睛很像我!”   嘤鸣淡淡道:“他闭着眼睛睡觉呢,我哪儿看得出来?”   永琚道:“要么把他弄醒,您再仔细瞧瞧?”   嘤鸣满头黑线,这小子,果然还是没学会当爹啊!!   无语地摇了摇头,嘤鸣揉了揉酸涩的腰肢,道:“你需记得,即使有了绵锐,也不可因此过分宠爱崔佳氏。琇莹性情贤惠,你更该善待她才是!”   ——崔佳氏的侧福晋之位,还是琇莹给请封的,做大老婆贤惠到这个地步,哪怕是在古代,也是无可挑剔。固然,她这么做,不见得是出于本心,更多得是为了展现自己贤惠,更多的……是不得已。因为永琚已有此心,与其等永琚提出,不如她先开口,既赢得丈夫的青眼,更赢得贤德美名。   永琚认真地点了点头,“有了绵锐,儿子固然高兴得紧。可儿子还盼着能有嫡子呢,自然不会疏远琇莹。”   嘤鸣黑线了,还生??   唉,她这儿媳妇,莫非就是个职业孕妇的命?   额——不过好像她的命也没好到哪儿去,即使小产的那一胎不算,她也已经生了四个孩子了,肚子里的这是第五个了。   好吧,这在古代也是很寻常的事儿。寻常人家夫妻,生了五六七八个孩子,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我乏了,要歇会儿,你带绵锐去给你汗阿玛瞧吧。”嘤鸣摆了摆手,如是说。   永琚忙吩咐乳母上去抱孩子——至于他,当然不会抱的,别看十九岁的永琚已经有了二女一子,可没一个亲手抱过。   永琚低头瞅了瞅自己皇额娘的圆滚滚的大肚子,那活像是踹个西瓜,“皇额娘好好歇息吧,您……也快生了,千万别累着。”   嘤鸣瞬间郁卒,自己儿子当爹了,自己老公也要当爹了——我凸……太违和了!!   乾隆四十年正月初三,天蒙蒙亮的时候,嘤鸣被一阵剧痛疼醒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孕妇,她当然知道,这是产前阵痛,也就是说,她要生了……   虽然是生第五胎了,但该有的疼痛还是一点都没少。   产房里折腾了四五个时辰,这小东西才总算肯来到这个世界。   “哇哇哇——”   那叫一个嗓门响亮,而嘤鸣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头发黏腻地沾在肩膀上,身下的被褥已经是湿淋淋的。   哪怕法力修为再高,生孩子的痛苦,还是没有减少啊!!   何况,这一次怀胎,她法力大减,幸好自己元婴期的境界已经到了后期,十分雄厚,这才撑住了没掉境界,饶是如此,法力也退回到了元婴初期。   嘤鸣看着那哇哇大哭的孩子,忽然笑了,不过总算没有白费这么多的法力,这个孩子——跟永琚永瑶永玖都不一样,这孩子天生就有灵根!!   在怀胎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心里有数了,如今生下孩子,亲自凝聚慧眼观摩,这才安心了……   薛嬷嬷飞快跑到枕畔,笑逐颜开道:“恭喜主子娘娘,是位健康小公主呢!”   嘤鸣喃喃道:“嗯,十公主了呢。”——这是最后一个了,历史上的乾隆,阿哥有十七个,公主却只有十个,最小的便是十公主。   第901章、懿欢公主   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弘历便飞一般冲进了产房,就像是个头一次做父亲的人似的,张开便问:“生了什么?!”   嘤鸣翻了白眼,还能生了个什么,当然是孩子!难道会是猴子?!   薛嬷嬷抱着那个嚎啕大哭的孩子,忙上前跪禀:“回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位公主!”   弘历哈哈大笑,便跑到床前,执着嘤鸣软绵的手道:“鸣儿,你不是一直想要的女儿吗?现在总算心愿得偿了!”——弘历虽然喜欢儿子,但如今添了个女儿,倒是不见有丝毫失望之色。这点叫嘤鸣很是满意。   嘤鸣笑着说:“这辈子,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她在大清朝还得留二十多年呢,正好能把这个孩子养大嫁人。   “我这是破了纪录了吧?”嘤鸣忽然嘴角抽搐了两下。   “嗯?”弘历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嘤鸣苦笑着道:“像我这个年纪,居然还能再来一胎,旁人怕是觉得不可思议吧?”——虽然在现代,借助先进的科技,五十来岁生孩子的比比皆是,可在古代……那绝对是惊人的事儿。   弘历“哈哈”笑了,笑容中分外透着得意:“鸣儿,朕可还比你大十三岁呢!”   是啊,糟老头子跟老太婆生个闺女……   永琚永瑶和永玖哥仨也不顾阻拦,一溜串钻进了产房中,哥仨围着那个红彤彤的孩子,像看动物园里猴子似的围观着。   永琚嘿嘿笑着:“皇额娘也生了丫头呀!”   嘤鸣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叫“也”——咳咳,好吧,谁叫她儿媳妇半年前也刚刚生了个丫头呢。   永瑶笑嘻嘻说:“我觉得挺好,以后咱们就有妹妹了,还是个小妹妹!”说着,他看了弟弟永玖一眼。   永玖这二年身量抽条,显得瘦了不少,不及小时候白胖可爱了。毕竟,他也十岁了。   嘤鸣的孩子,年纪差距都比较大,永琚二十岁、永瑶十八岁、永玖十岁,如今这个小丫头,刚出生算一岁。——自然这都是虚岁,古代都是这么算。   永玖歪着脑袋:“这些年,我还一直以为,我是最小的,往后不会再有更小的弟弟妹妹了呢。”   永玖还小,不通人事,这话自然只是单纯的小孩子之言。   可听了这话,有妻有妾的永琚永瑶二人齐刷刷瞄向了他们的老爹——弘历陛下。   永琚嘿嘿笑道:“这……还得感谢汗阿玛才是。”   永瑶也坏笑着点头:“可不是么,我也是在没想到,皇额娘居然又怀上了!汗阿玛真厉害呀!”   “咳咳!!”被自己儿子打趣了,弘历老脸难免有些尴尬。尴尬的同时,弘历心里其实还蛮得意的,谁说朕老了?没看朕又添了个宝贝女儿吗?!哼哼……   唯独永玖那孩子一脸懵逼,如坠云里雾里。   嘤鸣伸手摸了摸永玖的脑袋,“唉,孩子一长大,就不可爱喽。”——长大就变坏啊……   “哈??”永玖更懵了,这是说谁呢?啥么意思??   弘历忙又咳嗽了两声,“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让你们皇额娘好好歇会儿。”   “儿子告退。”仨孩子齐齐打了千,便乖乖退下了。   孩子都撵走了,嘤鸣方才觉得清净了,幽幽吐出一口气,便将新生的小丫头揽在怀中,解开衣襟,这孩子有灵根,所以一闻到灵乳的味道,立刻便不哭了,小鼻子嗅着便咬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吮吸着。   嘤鸣抚摸着孩子后脑勺,问弘历:“名字你可想好了?”   弘历笑容灿烂,“从你有孕,朕就开始琢磨取名了,原想着,若是阿哥,便叫永瑰,视若瑰宝的瑰,若是公主——”弘历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叫‘懿欢’可好?”   嘤鸣眼睛瞬间一亮:“懿欢……”便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展颜笑道:“好啊,以后这孩子,就叫懿欢了。”   婧欢、懿欢。   这才是姊妹俩。   幸好她生的不是儿子,否则叫永瑰——视若瑰宝??但那也是玫瑰的瑰的好不好??   弘历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六十五岁还能添一女,弘历真真是高兴坏了,闲来没事,就跑来抱一抱亲一亲小宝贝懿欢,简直是视若瑰宝。   出了月子,懿欢一天天白净了起来,嘤鸣也总算见到了自己那第二个孙女——被她取名叫惠媗的那孩子,长得倒也白嫩可人,还有惠媗的姐姐惠媃也长大了些,已经在蹒跚学步了,一双可爱的女孩子,着实看了叫人欣喜。可她儿媳妇琇莹却是一副笑不出来的样子。   但没过多久,她儿媳妇就突然开心起来了。   因为伊尔根觉罗琇莹又怀上了!!   我凸!!   这怀孕的频率——简直是把人玩坏的节奏啊!!真亏得伊尔根觉罗氏身子骨够好呀!!这么频繁生育,难为她能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气色红润的。——好吧,其实主要功劳是嘤鸣赏赐的好东西,药园世界的老参、灵芝、玫瑰蜜……那可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换了旁人产后哪能这么快养好身子、怀上孩子?   不过如此也可见,儿子和儿媳妇的感情也蛮不错的。   但愿这回是儿子吧,嘤鸣这二年都替自己儿媳妇觉得辛苦。虽然她也生了五个孩子,但也没这么不间断地连续生啊——简直是把自己当职业孕妇看待了!!   唉……   伊尔根觉罗氏肚子第三次鼓起来的时候,十六贝勒府上,也终于传来喜讯,永瑶的林妹妹进门三年,总算怀上了。   然后过了没几日,昌华宫中再传喜讯,永琚的一个侍妾也怀上了!!这次不是崔佳氏,而是那个已经不怎么得宠的赫舍里澜玉!!就是嘤鸣长姐英容的儿媳妇赫舍里氏的堂姊妹。   伊尔根觉罗氏上一次怀孕的时候,崔佳氏怀上了。这一次怀孕,永琚这臭小子又把赫舍里氏的肚子搞大了……   嘤鸣不禁扶额,她是不是得给自己儿子点个赞?   这射门技术,都快比得上他老子年轻的时候了。   乾隆四十一年,正月十九,宪郡王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在昌华宫后殿,诞下三格格惠妆。   连生仨闺女,这概率——嘤鸣也是无语了。   琇莹这下子,也彻底被打垮了。   满心盼子,却连生三女。   真是盼什么没什么!!   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   嘤鸣实在同情伊尔根觉罗氏,还亲自跑去安慰了她一通呢,“孝端文皇后和孝庄文皇后都是连生了三位公主呢!”——连生三女,概率上虽然不高,但大清还真有这样的先例,而且还是俩,一对姑侄,一对共侍一夫的姑侄——哎哟喂,那时候的辈分更销魂啊!   她这样安慰,伊尔根觉罗氏反倒是掉泪了:“儿媳妇是没有孝庄太后的命了,只怕也跟孝端文皇后似的,就只会生女儿了!”——谁都知道,孝庄太后生了仨闺女后,又生了顺治,可孝端文皇后就没那么好命了,就仨闺女……   嘤鸣也郁闷了,一个人若是往牛角尖里钻,那谁也没辙。   第902章、隔辈遗传灵根   “三格格呢?抱来给我瞧瞧。”——三格格便是伊尔根觉罗氏刚生的孩子,嘤鸣给取名惠妆。   乳母忙去内殿,将一个小小一团红彤彤的孩子抱了出来。   嘤鸣一看这孩子,瞬间便挪不出眼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漂亮——才刚出生第二天的孩子都是红得跟猴屁股似的难看,她看呆了眼,是因为她看到——这个孩子有灵根!!   明明连永琚都没有遗传到她的修仙天赋,可这个孙女却遗传到了!   隔辈遗传?!!   修仙天赋,原来也是可以隔辈遗传的?!!   嘤鸣顿时如见珍宝,便道:“这个孩子,长得很像懿欢。”   嘤鸣如此说,伊尔根觉罗氏忙扯出个笑靥:“侄女像姑姑,也是常有的。”   额……嘤鸣突然黑线了,明明只比懿欢晚一年零几天出生,却是姑侄的辈分——好吧,前头还有惠媃、惠媗两个大侄女呢。   “三个年幼的孩子,你若照顾不过来,这个孩子就叫她给懿欢做个伴儿吧!”嘤鸣很是委婉地提出了想抱养这个孩子的意思。主要是她不想浪费了惠妆的天赋。   听了这话,伊尔根觉罗氏非常高兴,“承蒙皇额娘抬爱,惠妆倒是比她两个姐姐都有福气呢!”   在古代,婆婆养儿媳妇的孩子,那是常事,不过大多数婆婆只稀罕孙子。如今嘤鸣想抱养孙女,伊尔根觉罗氏岂会不肯?她巴不得如此呢!这样对惠妆,对伊尔根觉罗氏,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伊尔根觉罗氏把这看做是皇后的安慰,否则皇后怎么不养绵锐,偏偏看中了惠妆?一时间,伊尔根觉罗氏感动得鼻子发酸,“我知道,皇额娘您一直是护着我的,只怪我自己肚子里不争气。”——连生个三个丫头,皇后不但不怪罪,还亲自来安慰她,甚至说愿意养她的孩子。寻常人都没有这么好的婆婆呢!   说着,竟潸然泪下。   嘤鸣哀声叹了口气,其实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大儿媳妇挺好的,穿越到古代,做婆婆的确是一件享福的事儿。儿媳妇伺候婆婆,那都跟丫头伺候主子似的。   如此,惠妆便嘤鸣被打包带去了海晏堂,自此与懿欢一起相伴长大,名为姑侄,实若姊妹。如伊尔根觉罗氏所言,惠妆的确比她两个姐姐更有福气,因为她生来具备灵根,有修仙的天赋。   对此,嘤鸣也觉得纳闷,她先后两个女儿,婧欢、懿欢都有灵根,如今连隔辈的孙女惠妆也有灵根——难道修仙天赋偏爱女孩子??   对此,烟儿给出了最终答案:“灵根与帝气是相冲的,拥有帝气的人,天生不可能拥有灵根。”   嘤鸣点了点,“原来如此。”旋即,她又觉得不对劲,“可是永瑶和永玖也没有灵根啊,难道我三个儿子都有帝气?”   烟儿叹道:“娘亲,帝气都帝命不是一回事!只要是龙子,基本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帝气,但只有一个龙子能有帝命!”   “哦。”嘤鸣瞬间了然,“皇子都会遗传到一点帝气,但公主却不会。所以婧欢和懿欢没有受到帝气相冲,因此也就遗传了我的修仙天赋,具备天生灵根。惠妆也是如此,对吧?”   “没错!”烟儿将一块核桃肉丢进嘴里,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对于嘤鸣要抚养惠妆的事儿,弘历虽然不反对,但难免觉得有点奇怪,便揣度道:“你是想给懿欢个伴儿?”   嘤鸣笑着看着睡在摇篮里的两个孩子,笑眯眯道:“也有这份考量,不过主要是因为惠妆有灵根,她可以修仙。”   顿时,弘历愕然,“修仙?”——他豁然站了起来,满目愕然。   嘤鸣又把烟儿说的那些话,大体跟弘历解释了一通,弘历这才稍稍安抚了几分,“如此一来,惠妆这丫头倒是有福气!”   嘤鸣不禁莞尔,“反正有药园仙境,我会炼丹,供给这两个孩子修仙,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能修炼到什么境界,还得看她们的悟性。”   或许,将来还要别的孙女孙儿能遗传到她的天赋……   不过这个概率,看样子并不高,绵锐、惠媃、惠媗、惠妆,才四分之一的概率而已。弄不好,还会更低。   乾隆四十一年,是个添丁进口的年份。   先是永瑶福晋林晞露在十六贝勒诞下一子,然后是赫舍里氏在昌华宫偏殿诞育一子,先后添了两个孙儿,弘历心情很是高昂,便给永瑶嫡长子赐名为绵钰——永瑶美如冠玉,林氏仙姿玉质,他俩生的孩子,一定也是块美玉,叫绵钰肯定相称。至于赫舍里氏给永琚生的次子,取名绵锌——明显不如绵钰的名字意头好。   这下子,伊尔根觉罗氏更加抑郁了,别人都是一生一个儿子,都是一举得男,偏偏她,连生三个女儿!这太让人绝望了!!   虽然永琚不曾冷落嫡福晋,但伊尔根觉罗氏似乎已经任命样子,似乎觉得自己没有生儿子的命了。   不过,人生的际遇就是那么奇妙。   你越是惦记着,越是没有,等待不惦记,他偏偏就来了。   乾隆四十三年的春天,懿欢已经能到处撒欢了,咯咯的笑声若银铃般响彻圆明园。这孩子粉雕玉琢,可爱得像是天上掉下来,一笑起来,嘴角边两只酒窝晕开,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对于这个小女儿,弘历也是疼进了骨子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弘历年纪大了,处理政务遇到不顺心的地方,难免动怒,就会迁怒身边宫人。而御前太监一遇到这种状况,立刻跑来海晏堂,请的不是嘤鸣,而是宫中一宝的十公主懿欢。因为一看到懿欢,弘历哪怕再生气,也会露出笑容。   这一日,弘历批阅完了奏折,便觉得眼前恍惚,心中不禁自叹,朕终究是老了,看久了字,眼睛都花了……   正在时候,嘤鸣抱着懿欢来九州清晏。   “汗阿玛!——”懿欢甜甜地唤了一声,弘历顿时苦恼全消,飞快上来抱起粉嘟嘟的小女儿。   弘历掂了两下,便道:“唔,又重了!再过两年,汗阿玛就该抱不动你了!”   第903章、大修紫禁城   弘历掂了两下,便道:“唔,又重了!再过两年,汗阿玛就该抱不动你了!”   四岁的丫头,愈发会撒娇了,她甜甜道:“抱得动!汗阿玛是巴图鲁,汗阿玛最棒了!”   稚嫩生生的话,把弘历逗得开怀大笑。愈是笑得灿烂,脸上的皱纹就愈发深了。   这几年,嘤鸣也觉得,弘历又老了不少。   虽然参华丹能让人身强体健,但衰老,是凡人的生理规律,是无法逆转的。   人,会老去,也终将死去。   这些,谁都知道,但当这一天渐渐来临的时候,嘤鸣看着自己的枕边人,也不免觉得悲怆。   弘历抱着懿欢,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父女,更像祖孙。   “我听说,你刚刚下旨,叫大修紫禁城。这是在圆明园里住腻,想回去了?”——这些年,弘历一年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园子里的,除非是祭祖、祭天这些非回去不可的日子,否则是不会回紫禁城住的。   如今,圆明园才是大清的权利中心,紫禁城倒像是陪衬了。   那里住着一群日渐年老的低级老嫔妃,而且数量越来越少。紫禁城虽然每隔三年都要修缮一次,但都只是小修,可这次弘历却足足拨了内库二百万两银子去修缮,足可见他的重视。   所以嘤鸣才猜测,弘历是打算回去住。   可弘历却摇了摇头:“朕没那个打算。好好修一修,是为了给永琚。”   嘤鸣一愣,旋即笑了,“若是为了这个,大可不必这么着急。”——弘历虽然日渐年老,但寿数还有不少呢。   弘历置之一笑,“紫禁城不比开府建牙,若想好好拾掇,至少也得两三年。早早修好了,预备下,朕才安心。”   “紫禁城的确年久失修……”尤其是一些便宜的院落,几乎都不能住人了。   嘤鸣没有继续说下去,修就修呗,总不能让紫禁城继续破落下去,反正现在弘历有钱。   “京旗回屯的事儿,朕打算让永琚去历练历练,你觉得怎么样?”弘历虽然是询问,但明显是已经拿定了主意的样子。   京旗回屯事宜,是这几年才展开的事儿。说白了,也就是开放大东北,安排旗人回龙兴之地垦荒,这可是个不好办的苦差事,旗人一直享受国家俸禄,全都养懒了,哪里愿意回去干苦差?   可想而知,这件事必然不好办。   何况东北天寒,环境又恶劣,身为母亲,嘤鸣自然有些舍不得自己儿子。   但她明白,永琚生于宫闱长于宫闱,想要承担这个天下,就必须出去瞧瞧。否则眼界是无法开阔的,给他个难题,不管他办好办不好,都是一种历练。   “那就让他去吧。”——永琚已经二十三岁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弘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鸣儿,你放心,永琚聪慧果毅,他不会让你我失望的。”   “让烟儿陪他去吧。”——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就算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有烟儿在,也是一重保障。   这点小事,弘历自然不会不允。   能够远赴盛京,处理京旗回屯这等要事,可以说是被皇父委以重任,永琚自是跃跃欲试。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迫不及待想要大展拳脚,而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对于儿子的安全问题,弘历自然很关心,指派御前侍卫充当护卫,又命沿途官员护送,甚至还给了永琚调派地方兵马的大权——当然了数量上有限制,最多不得超过一千人。   这又不是出去打仗!哪里用的了这么多人?   嘤鸣不禁发笑,永琚此行,吃苦是难免的,但危险……应该基本上不会有吧?   可没想到——   永琚离京第七日,就在她即将抵达盛京的前一夜,竟然在驿站中,在御前侍卫的重重保护下,遇刺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莫说嘤鸣吓坏了,弘历更是怒不可遏。   永琚亲笔所写的奏疏,已经仔仔细细描述了遇刺的经过。   那一日,永琚快马加鞭赶路,原想在第七日就抵达盛京的,但没想到暴雨突至,一行人受到阻隔,才不得不在距离盛京四十里外的一处驿站避雨歇息。   雨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自然不能再赶路。永琚只能选择在驿站住一日,明日再去盛京。   可没想到就是这一晚出事儿了。   睡到半夜,驿站竟突然起了火!!而且是熊熊大火!!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肯定不是意外失火!!才刚下了一场暴雨,处处潮湿,岂会意外着火?必定是有人纵火!!   侍卫们急于救火,自然是疏忽了对永琚的保护。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了刺客来!!   刺客使的都是枪械,上来便是一轮扫射,但当时永琚身边只有三五个侍卫,当即当上去充作肉盾,这一下子,几个侍卫死的死、伤的伤!   幸好烟儿急时赶了过来,用了一种镶在手上爪型利器,一挥手便是一颗脑袋掉下,而侍卫们也趁机把枪反击,这才击毙了刺客,还生擒了两人。——不过那生擒的二人很快就咬舌自尽了。   看到此处,嘤鸣默默腹诽,什么爪型利器,那就是烟儿的爪子好不好啊?!她的仙鼎也有铸炼法器的功用,本来她是打算给烟儿炼个仙剑之类的东西的,可烟儿嫌弃,说那玩意儿还没有它的爪子锋利……   对于妖修来说,自己与生俱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用的东西。   烟儿最好用的,自然就是他那一双钢爪。   “哼!!”弘历一巴掌重重拍在了龙案上,“这是有人要置永琚于死地!!”   是啊,谋杀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嘤鸣深深皱起了眉头:“是谁想要杀永琚呢?”——她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儿子究竟和谁结下这等生死大仇。   或许……未必是出于仇怨,或许……是出于利益。   皇位……夺嫡?!   可是,永琚是嫡长子,她又三个儿子!!即使永琚死了,那太子也会是永瑶的,而不会是别的庶出皇子!!!   嘤鸣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这到底是谁干的?!   “而且,枪械管制一直都十分严格,怎么会被刺客得到手?”——只怕刺杀的幕后主使不是一般人!!   弘历脸色黑沉,正因为他知道枪械的威力,所以严令限制此物的使用,没想到竟还是落入了刺客之手!!   “枪械的来源,朕一定会详查!!”弘历沉着嗓子道。否则,今日暗杀皇子,明日岂非要暗杀到他头上了?!   这时候,小文子急匆匆跑了进来:“皇上、娘娘,十四福晋听说十四爷遇刺,已经晕了过去!”   嘤鸣一愣,她儿媳妇有那么胆小吗?便道:“可永琚只是有惊无险,她难道不知道吗?”   小文子笑着说:“福晋知道,太医说,福晋是怀了身孕,才会受不得刺激。”   听了这话,嘤鸣瞬时错愕了,“又怀上了?”——她是不是得给自己儿媳妇颁发个职业孕妇奖章?   第904章、侯佳曼儿   伊尔根觉罗氏似乎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嘤鸣也便安心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件喜事。   弘历郁结的眉头也总算稍稍纾解了些,“永琚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没有嫡子呢。”   嘤鸣知道,弘历这个年纪的时候,元后富察氏给他生的嫡子二阿哥永琏已经满地跑了。弘历分明是对这个大儿媳妇有所不满了。   不够伊尔根觉罗氏表现得一直非常贤惠,也广有贤良之名,弘历这个当公爹的,也不好为难自己儿媳妇什么。只是平日里,少不得有几句抱怨。   不过弘历的心思,当然不会放在儿媳妇身上,只稍稍嘀咕了一句,便蹙眉道:“既然是有人想要永琚的命,那他着实不适合继续前往盛京了。鸣儿,你说朕是不是该把他召回京呢?”   嘤鸣笑着说:“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一则行刺失败,幕后之人必定会谨慎行事,短期内不见得会再动手,可若是你急召永琚回京,幕后之人说不定也会因此着急,而急于再次动手!”   弘历面色一紧。   嘤鸣继续道:“二则,有烟儿保护,这点行刺,根本奈何不了永琚。接下来便要去盛京了,倒时候有地方官员保护,幕后之人便更难动手。”   弘历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朕关心则乱了。”   嘤鸣面色沉重,“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想要永琚的命……”   弘历也阴沉的老脸,“朕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嘤鸣喃喃道:“是有人想跟永琚争夺储位么?”——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的,但是她还有永瑶和永玖,就算害死了永琚又能如何?   弘历脸色一僵,仿佛触痛了心头痛楚,“朕实在看不出来,朕哪个儿子竟有这等狼子野心!!”   嘤鸣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十二阿哥,他是废后乌拉那拉氏的儿子,可以说与她最有仇怨。可是十二阿哥是弘历厌弃的儿子,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又怎么会有机会培植党羽,甚至还培养了那种死士呢?!   自九州清晏纵火之后,十二阿哥已无继承大位的可能性。哪怕嘤鸣没有儿子,弘历也决计不会传位给一个差点烧死他的儿子!!这些年来,十二阿哥也一直安分守己,实在不像会再闹事的样子。   一时间,嘤鸣也陷入了僵局。   盛京将军府上,如今也是十四皇子、宪郡王永琚的下榻之地。   盛京将军是从一品的武职,品级上已经是位极人臣,而且权利极重,掌握了整个东北的军权。所以历来盛京将军必定是深得皇帝信任之人,因此盛京将军往往是宗室子弟。   如今的盛京将军正是贝勒明韶,乃恭亲王常宁四世孙,论辈分,还是永琚的侄儿呢!!   不过永琚这个大侄子,已经年逾四十了……   来到将军府,永琚的确是享受到了叔叔级别的待遇,盛京将军府的上房一早被腾了出来,漂亮的侍女成沓预备上,说是伺候永琚饮食起居的,可那一个个娇媚动人,哪里像是伺候人的?倒更像是榻上伺候的。   永琚淡淡瞥了一眼,脸色愈发板正了起来,“本王此来,是主持京旗回屯事宜的。还请贝子跟本王说说,如今进行地到什么地步了?”   明韶舔着脸道:“十四爷才刚驾到,奴才已经备下接风宴,还请十四爷赏光。至于京旗回屯的事儿,明日再处理不迟。”   永琚虽年轻,却不是好糊弄的,他板着脸道:“接风宴就算了!本王伤势未愈,不宜饮酒!”   明韶看了一眼永琚那吊着的左胳膊,连忙道:“是奴才疏忽了!奴才已经派人去抓捕漏网刺客了,请十四爷安心。”   永琚看了看盛京将军府的高墙,这里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可他要主持京旗回屯的事儿,便少不得出去。那一夜,大部分的刺客都被击毙了,但很可惜,趁着火势大,还有那么一两个逃了。   在子弹扫射中,虽然几个御前侍卫挡了上去,但还是有一枚子弹擦着永琚的左臂划过。因为只是轻伤,所以永琚就没有在奏疏中禀报,故而他也叮咛明韶:“本王只是受了点轻伤,还望贝子不要讲此事禀报汗阿玛,以免汗阿玛担心。”   “这……”明韶犯了犹豫,他并无太大才能,皇上是看在他忠心的份儿上,才了给了他这么大一个肥缺。若是对皇上隐瞒……   永琚道:“若汗阿玛怪罪,本王会一力承担,贝子不必担忧。”   明韶心思被看穿,不由讪讪笑了,便躬身道:“奴才明白了。”又道:“十四爷既无心宴饮,不如以琴曲伴奏,也能舒缓疲惫。”   永琚暗忖,明韶好歹是封疆大吏,京旗回屯的事儿少不得他从中协理,也不好太不给他面子,便点了点头。   明韶见状,不禁大喜,急忙吩咐:“去请表姑娘来抚琴一曲!”   永琚一愣,他还以为是叫府上歌女弹琴,没想到竟是个“表姑娘”。   片刻后,便叫一个身穿桃花缠枝旗服的婀娜女子,怀抱焦尾琴,盈盈走来,笑靥如花,“给十四爷请安。”——那声音,亦是娇滴滴软绵。   明韶笑呵呵道:“这是奴才内侄女,名叫曼儿,姓侯佳氏。”   永琚暗忖,明韶的福晋就是侯佳氏,如此看来还真是他内侄女……   连自己内侄女都引了出来,可见明韶早有巴结之心,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明韶又道:“曼儿早就倾慕十四爷之名,已经苦练琴艺多日了。”   永琚暗道,果然是准备了多日了,汗阿玛下旨命他来盛京主持京旗回屯的事儿,盛京大小官员自然一早得了讯,只怕那会子,明韶就生了此心吧?   永琚扫了一眼那侯佳曼儿,长相的确是一流,眉若远山、眼若横波,颦笑间妩然动人,这等姿色,比起他后院侍妾尤氏都要娇媚三分呢。   永琚看在眼里,倒是暗自心动。罢了罢了,左右这回出来,也没带侍妾服侍,收个佳人似乎也不错,更能安一安明韶之心。也算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便露出了笑容。   永琚这一笑,那侯佳曼儿也不禁羞涩满面,更显得娇滴滴动人,便盈盈上前,坐在琴案前,柔柔道:“小女卖弄了。”——说着,玉指请抚,一曲春江曲,流畅奏出。   第905章、京旗回屯   入了夜,盛京将军府上一片静谧。   烟儿拿了上好的伤药来给永琚换药,永琚赤条条脱光了上身,露出了结实的胸膛,蜜色的肌肤,甚是结实,永琚自小谙熟弓马骑射,身上愣是一丝赘肉也无,腰上腹肌轮廓分明,端的是好身材。   烟儿慢条斯理将他左臂上的纱布取了下来,慢吞吞清理伤口,“那个弹琴的,怎么没留下?”   永琚哂笑:“侯佳曼儿弹完琴就走了,倒是很会吊我的胃口!再则我伤还没好呢,这事儿不急!”   烟儿瞄了他一眼:“你真要收了她??”   “不就是个女人么,长得也算赏心悦目,琴曲弹得也甚是悦耳,收了又如何?”永琚神情淡淡,心思却歪歪了起来。   烟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仔细娘亲生气!!”   永琚脸色一僵,旋即便理直气壮地道:“京旗回屯的事儿,也不是三两个月就能处理完的,我收个侍妾服侍又如何?!皇额娘她……总不能让我憋着吧?!”   烟儿“哈哈”笑了,飞快包扎好,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爱咋滴咋滴,反正回去以后,我是不会帮你说话的!”   孟禧忙捧了衣物上来,服侍主子更衣。因是晚上,永琚只穿了中衣,他忽的严肃地问:“阿烟,那些东西都处理掉了吗?”   烟儿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正色点了点头:“没想到从刺客身上竟然搜出那些东西来……”说着,他深深看了永琚一眼,“你信得过永瑶,我就安心了。”   永琚淡然一笑:“十六弟是什么人,我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还会不清楚?何况,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我心里也差不多有数的。”   “哦?”烟儿面露诧异之色,刺客身上只搜出了指证永瑶的东西……光凭这些,的确看得出来,是有人要离间永琚和永瑶,但如何能看出幕后主使呢?   永琚冷笑道:“他倒是一直装得平庸安分……”   这时候,门被咚咚敲响了,“小女曼儿,特带来九芝化瘀膏给十四爷疗伤之用。”   那声音,端的是柔情蜜意。   可开门的却是烟儿,烟儿右手一摊:“十四阿哥已经睡下了,东西给我就成了。”   侯佳曼儿呆滞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恍如芝兰玉树的俊美男子,一时间一种名为嫉妒的酸水在心底蔓延,“你、你是谁呀?”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东西不给拉到!”烟儿撇了撇嘴。   侯佳曼儿咬唇怒目,便重重将那九芝化瘀膏甩给了烟儿,那眼里,分明满含妒色——一个俊美无铸的男子,深更半夜,却出现在十四爷房中……   “哼!!”侯佳曼儿狠狠瞪了烟儿一眼,仿佛示威一般,昂首挺胸扬长而去,嘴里依稀在恨恨嘀咕:“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烟儿手握着九芝化瘀膏,俊脸黑了几分。女人果然是一种麻烦的生物。   暗暗想着,便回了永琚房中,将九芝化瘀膏便丢给了清醒无比的永琚,“你自己干嘛不出去拿?”——还谎称已经睡下了?   永琚哼笑道:“她不是要吊爷的胃口吗?哼哼,看谁吊谁胃口!”——阿烟的容貌,足够让女人都嫉妒了!   烟儿脸蛋黑黢黢的:“你不是来办正事的吗?!”——怎么挑逗起女人来了?   永琚笑眯眯道:“正事自然要办,可夜里总得找个消遣吧?”   “你自己慢慢消遣吧,我回房睡了!”说罢,烟儿撇嘴,头也不回地走了。   永琚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啊……”   永琚的招数,果然给了侯佳曼儿极大的危机感,于是,不出三日,侯佳曼儿端着一碗补汤来到永琚房中,然后,那一夜,侯佳曼儿再没出去过……   夜里享受无边春色,白天永琚也没忽略了正经事儿。   “十四爷,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办!!打板子也就罢了,撤销旗籍?还一下子撤了十几个!这必然是要犯众怒的呀!!”明韶贝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永琚一脸云清风淡,“京旗回屯已经有两年了,然开辟出来的水田旱田统共不过千亩!!这群吃着朝廷俸禄的八旗子弟,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大爷了!!凡回屯开垦之田地,赐农具耕牛,还十年的赋税!居然还一个个不肯干!!爷看他们,就是皮痒痒了!!不用雷霆手段,焉能镇得住这群玩意儿?!”   明韶擦着冷汗道:“那也不必罚得这么重呀!您打他们几板子就是了?!”   永琚淡淡道:“你主持京旗回屯两年,难道没打过底下板子?”   “这……”明韶无言以对,自然没少打……   “管用吗?”永琚一针见血地问。   明韶哑巴了。   “哼!不用狠招,如何杀鸡儆猴?!你只管去办就是了!汗阿玛若是怪罪,本王自会一力承担!”永琚毫无惧色地道。   明韶哀声叹气,“十四爷,恕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您这可是头一次出来办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否则,一旦出了岔子……”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永琚脸色瞬间冷峻了下来,“这些年,你就是这么当这个盛京将军的吧?!!”   明韶脸色一抽搐,一时间竟无可反驳,他的确就是这么干的……   永琚冷哼了一声:“汗阿玛对京旗回屯之事已经相当不满了,所以才派遣本王前来坐镇!!明韶,你若再这般无能,你以为这个盛京将军你还当得下去?!!”   一语出,明韶顿时冷汗涔涔,若皇上觉得他庸碌无能,说不准真的会罢了他!!明韶顿时膝盖软了下来,连忙磕头道:“求十四爷指点!”   永琚心中暗笑,他哪里知道汗阿玛对明韶有何不满?只不过唬一唬他罢了,但腔势既已经摆了出来,自然要继续装下去,他板着脸道:“那就按本王的吩咐去办!哪怕不成,自有本王一力承担!若是事成,你盛京将军的职位自然也保住了!无论如何,对你都没有坏处!”   这番话,真真是打动了明韶,明韶一咬牙一横心,“嗻!奴才明白了!!”   如此,京旗回屯才总算雷厉风行地展开了。   永琚的威势,的确震慑了那群不愿出力的八旗子弟们,但也怨声四起,这怨言不消太久,便传到了京中。   弹劾的奏折雪花似的涌向弘历的御案前,对此,弘历完全置之不理。(。)   ☆、917   永琚处理京旗回屯之事,倒也不是一味使用威势,恩威并施,方是御下之道。   为此,永琚伤势一好利索,立刻便出城,前往荒地,亲自带领身边的侍卫们,拿起锄头,亲自动手垦荒,一干就是一整天。   连皇子都纡尊降贵干起苦力活,那些八旗子弟们自然无话可说,一个个都闭了嘴。   怨言也一天天消了下来。   回屯垦荒才总算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而京中,嘤鸣却在操心另一件事。   “嘉贵妃去世已经两年了,贵妃的位子,你打算让谁补上去?”——嘉贵妃在两年前的冬天溘然长逝,她比历史上多活了不少年呢。不过也终于是走向了寿命的重点。   “妃位上有愉妃庆妃顺妃和豫妃四人,愉妃和庆妃资历最深厚。”嘤鸣笑着说,其实她更属意庆妃,只不过弘历……   “愉妃年老,就让她补上去吧。”弘历淡淡道。   愉妃不但年纪老,而且还可怜——没了儿子,只有一个孙子绵毅。而且,因为年老,她身子也渐渐不怎么好了。   罢了罢了,愉妃便愉妃吧。   不,自此之后,她就是愉贵妃了。   “对了,也有许多年没大封六宫了。愉妃若晋位贵妃,妃位上缺了一个。而嫔位——早年有个忻嫔戴佳氏,也故去多年了,如今便只剩下秀嫔索绰罗氏、婉嫔陈氏、吉嫔陆氏三人而已。”   弘历笑着说:“这点你看着办就是了。”   嘤鸣微微一笑,便道:“婉嫔资历最深厚,便晋她为妃吧,至于嫔位的缺口——我回去斟酌斟酌。”——可不就是的斟酌一下么,紫禁城那些年老的低级嫔妃,老死的老死病死的病死,剩下的也不知有几个了,回头得叫人统计一下,挨个给晋个位份吧,她们也怪不容易的,守活寡似的留在紫禁城里。如今都年老色衰,或许可以考虑让她们来圆明园养老了。   回到海晏堂,嘤鸣叫底下统计了一下紫禁城剩余嫔妃的名单,结果统计出来的数量,让她都吃了一惊。   “竟然就剩这么几个了?!”   一个陈贵人——跟婉嫔同姓,不过是汉人,弘历早年南巡的时候,地方官员进献的美人儿,不过如今也是个老美人了。   还有个林贵人,跟她儿媳妇林晞露八百年前是一家,这个林贵人,嘤鸣倒是有印象,就是早年入宫的那个林倩如,年纪与她差不多,老牌的贵人了,进宫的时候是贵人,现在还是贵人。   再还有个新贵人曾氏……这个姓氏倒是很少见,封号更怪异,还新贵人……怎么不封个旧贵人??   三个贵人,还有常在、答应各四员,仅此而已。   “那就这样吧,加上怡贵妃的妹妹柏颜盈,再加上陈贵人、林贵人、新贵人三个都封为嫔吧!”——封号交给底下拟定就是了,小柏氏恢复从前“慎”字的封号,是为慎嫔,陈氏封为芳嫔,林氏为恭嫔、曾氏为新嫔。   还有愉妃晋愉贵妃、婉嫔封婉妃,圣旨一下子全部下达,也算是大封了。   如此怡贵妃、愉贵妃两大贵妃并立,庆妃、顺妃、豫妃、婉妃四妃并立,秀嫔、吉嫔、慎嫔、芳嫔、恭嫔、新嫔六嫔也满员。其余四个常在顺道晋为贵人、四个答应晋为常在。也算是恩泽广施了。   因为要行册封礼,紫禁城的一波老嫔妃们也都赶了过来,与愉贵妃、婉妃、慎嫔一起行了册封礼,这下子圆明园里算是热闹开来。自然人人称颂嘤鸣贤德。   册封礼过后,便是是八月光景,弘历的万寿也快到来了。   他是八月十三生日,虽然不是整寿,但地下已经在筹备了,嘤鸣让怡贵妃、庆妃、婉妃三人协理此事,三人都是宫中的老人了,办事一直很是妥帖。   至于愉贵妃——嘤鸣一直不怎么重用她,只给她几个清闲差事,一些要紧事务从不叫她插手。她倒是安安分分,只一心照顾孙儿绵毅,不曾有他想。   而且,愉贵妃也着实老了,她和弘历年纪差不多,已经鬓发苍苍,着实该好好养老了。   为了贵妃之位,嘤鸣没少安慰庆妃:“愉贵妃都年近古稀了,人到七十古来稀,你比她年轻,就当是让让她。”   庆妃淡淡道:“册封礼都过了,臣妾还能如何?万事只能看开了些了。”嘴上说看开些,可嘤鸣分明看得出,庆妃心里并不甘愿。   “绵闰呢?本宫有些天没见到那孩子了。”——绵闰便是庆妃的大胖孙子,十三贝勒永璟与福晋钮祜禄氏的嫡长子。   提到孙儿庆妃立刻展露笑颜,“去了怡贵妃姐姐的澄心殿,与绵泽一起玩了。”——绵泽是怡贵妃的孙子,十阿哥永琳与嫡福晋章佳氏的嫡长子。   说着,庆妃又道:“还是怡姐姐有福气,章佳氏开春又生了绵溪,那孩子更白胖喜人呢!”   嘤鸣呵呵笑了,现在,对于嫔妃们而言,谈论得最多的已经不是儿子,而是孙子了。   “你如今不也有两个孙儿么!”嘤鸣笑着说。   庆妃淡淡道:“绵安只是璟儿侍妾所出,哪里能跟闰儿比呢。”   嫡庶尊卑分明,是一直不变的法则。   如今各家开枝散叶,可子嗣最丰盈的,还是当属质亲王永瑢府上,光嫡出的阿哥便有三个:绵爱、绵兴、绵庆——绘儿生了绵兴之后,又紧接着怀了一胎,便是绵庆。后来永瑢的侍妾又给他生了两个庶子,便是绵慈和绵孝。足足五个儿子,是皇子中儿子数量最多的。   庆妃又笑着恭维道:“十四福晋肚子也大了起来,我瞧着她肚子尖尖的,这回肯定是个阿哥!”   这种包票还是不要打的好,伊尔根觉罗氏第一胎不也是肚子尖尖吗?结果生了惠媃……   什么尖尖还是圆圆的,根本没有半分科学道理可言。   不过庆妃的吉祥话,嘤鸣还是笑着接受了。   身为皇子,没有嫡子,的确不太好……   永琚回京那天,是八月初二的清朗日子。   京旗回屯垦荒的成效,让弘历非常满意,他看着晒黑了也变粗糙了的儿子,不禁有些心疼,“回来了,就好好歇歇,正好你福晋也快生了。”   嘤鸣也点头道:“都八个多月的身孕了。”——生完惠妆之后,时隔两年,再度有孕。——也难为伊尔根觉罗氏了,怀着身孕,偏偏丈夫没有陪在身边……难为她还能将昌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第907章、带回来一孕妇   “启禀皇上,十五阿哥进宫复命。已经侯在殿外了。”陈进忠扬着公鸭嗓子如是禀报。   “复命??”听到这两个词儿,永琚觉得有些疑惑。   嘤鸣笑着说:“月前,老贝勒罗密旧疾发作,病故了。他七八儿子为了争家产闹得很不像样,内务府都没调停好。你十五弟倒是不怕事,自高奋勇去了。”——一直安安静静的十五阿哥,没想到竟会去掺和这种最难解决的家务事。这种事儿,老油条也未必也处理妥当,何况他一个年轻人了。   罗密——呵呵,你咋不叫罗密欧呢??嘤鸣嘴角抽搐。   永琚神色忽的一变,便笑着说:“十五弟处事圆滑,想必是所有成效,才来跟汗阿玛复命的。”   听了这话,嘤鸣微微错愕,永琚话里,竟是捧着十五阿哥——只有捧高了,落下来的时候才会摔得更重。永琚一直是不在意十五阿哥这个弟弟的,怎么突然对他有所警戒了?难道说,还是她的错觉?   片刻后,十五阿哥永琰被弘历召进殿中。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给皇额娘请安!”十五阿哥规规矩矩磕头请安,起身后又与兄长永琚问好:“十四哥可算回来了。弟弟还未恭喜十四哥呢!”   永琚眯着眼睛笑了:“十五弟客气了。咱们回头客套不迟,十五弟还是先跟汗阿玛复命吧。”   十五阿哥露出一副“多亏你提醒”的表情,连忙躬身道:“回汗阿玛,贝勒罗密诸子已经调停妥当,世子隆古愿意主动拿出一半家产,均分给几个兄弟。”   听了这话,弘历面露惊喜之色,他不禁连连点头:“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嘤鸣不禁错愕,居然调停好了??她倒是小瞧了十五阿哥,或许历史上的嘉庆本来就比较擅长这个??   永琚眼中精芒一闪,瞬间笑了:“汗阿玛,刚才儿子就说,十五弟必然是调停出了结果。如今果不其然,被儿子料中了!十五弟果真有才干!”   十五阿哥永琰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儿子不过是尽力一试,赖得汗阿玛福泽庇佑,才侥幸办成差事。倒是十四哥,整治京旗回屯,才是真的有才干呢!儿子是万万不及的。”   如此兄弟和睦,弘历看了也十分高兴,连连抚须颔首。   弘历这个做父亲的,往往容易只看到儿子们表面的和谐,却看不到底下的暗涌。   嘤鸣暗自心道,永琚和永琰之间,绝非是兄弟有爱互夸,怎么看都透着不寻常……   十五阿哥又关切地道:“弟弟听说,十四哥在去盛京的路上遇刺了,不知十四哥的伤势可好利索了?”   十五阿哥这么一问,嘤鸣顿时变色,“什么?!伤势?!!什么伤势?!!”   永琚神色微微尴尬,他急忙道:“儿子只是受了点小伤,所以就没有在奏疏中禀报。儿子是不想让皇额娘担心。”   嘤鸣脸色有些发青:“这种事儿怎么能不告诉我呢?!!是哪里受了伤?我记得刺客是用枪械,难道你是中枪了?!”——枪伤可不是小伤啊!   永琚急忙笑着道:“不妨事的,有阿烟保护,儿子只是被一颗子弹擦着左臂了,一点皮肉伤而已。”   听了这话,嘤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不禁怨怪道:“就算小伤,也不能瞒着呀!!”   弘历一旁笑着安慰:“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儿么!”   嘤鸣狐疑地睨了弘历一眼,你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啊!!是了,永琚身边有弘历派去的侍卫!哪怕永琚不上奏,也必然有旁人暗地里禀奏!!靠!!他肯定是早知道了,却不告诉她!!   “合着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嘤鸣拉长了脸,闷闷道。   永琚笑道:“怎么是皇额娘一个人蒙在鼓里呢!儿子受伤的事儿,并未告诉旁人……”说着,永琚瞟了十五阿哥一眼:“我以为瞒得好好的,没想到十五弟竟是这般耳聪目明,连皇额娘都不知道的事儿,十五弟竟知道。”   十五阿哥面皮一紧,强行扯出个笑容道:“弟弟不过是揣度罢了,我听说十四哥枪击遇刺,便误以为十四哥受伤……”   “哦,是这样啊……”永琚眼睛眯成一条缝,眼里的精芒扫过十五阿哥那张僵硬的面庞。   十五阿哥讪讪笑了:“对了,刺客可都抓到了?”   永琚耸了耸肩膀:“驿站失火,趁乱跑了两个。”   十五阿哥若有深意地道:“十四哥放心,早晚会抓到的。”   “承蒙十四弟吉言。”   “总之,十四哥没事儿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十四哥的福晋与侍妾都有了身孕,弟弟要恭喜昌华宫添丁之喜了。”   “嗯??”嘤鸣瞬间瞪大了眼睛,“他哪个侍妾有喜了?我怎么不知道?!难道不是只有琇莹怀孕了吗?!!”——赫舍里氏、崔佳氏、苏尼特氏、尤氏、梁氏、纪氏、方佳氏,这一溜串侍妾好像都没有身孕吧?——梁氏、纪氏、方佳氏三人是四十二年选秀,弘历赏赐的新人。   永琚摸了摸鼻子,尴尬地低下了头:“额……皇额娘,这事儿有点复杂,容儿子容后慢慢禀报可好?”   “不好!”嘤鸣干脆利落地给了他这两个字,麻蛋,一看就是有事儿啊!!   “我现在就想知道,立刻报来!!”嘤鸣板着老脸道。   “咳咳!!”旁边龙椅上的弘历咳嗽了两声,“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喜事。”说罢,弘历问永琚:“人已经送回昌华宫养胎了?”   永琚忙点头:“是,她跟着儿子一路奔波回来,多少动了点胎气。”说着,永琚心虚地底下头去,不敢看嘤鸣。   简单的父子对话,但嘤鸣也听懂了里头的意思!   尼玛,这小兔崽子在外头勾搭了女人!!而且还搞大了肚子带回来!!!   老婆怀孕的时候,把别的女人的肚子弄大,搁在后世,这绝对是人人喊打的渣男!可在古代,却被看做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这都是“喜事”呢!!   喜你妹的!!   永琚急忙道:“启禀皇额娘,她姓侯佳氏,是明韶福晋的侄女,来路清白,请皇额娘放心。”   贝子明韶……她记得就是如今的盛京将军,可是明韶的辈分……特么滴比永琚小一辈啊!!他福晋的侄女送给他叔叔当小妾……靠!!这整得啥辈分啊!!!(。)   第908章、离间兄弟   “咳咳!!”见嘤鸣的脸色越来越黑,弘历赶忙再度咳嗽了两声,示意她不能在这个场合发火。   十五阿哥还在,嘤鸣当然不能发火。   于是,一秒变笑脸,笑得温婉娴静,语气温柔地对弘历道:“入秋了,天气转冷,皇上好像着了凉,回头可得吩咐御膳房熬一碗浓浓的姜汤才是。”   弘历看着嘤鸣那张笑靥,便觉得那笑靥底下分量冷气逼人,他尴尬地笑了笑:“皇后有心,朕记下了。”   十五阿哥见状,便躬身道:“若汗阿玛没有别的吩咐,儿子先行告退了。”   弘历点头,“你退下吧。”   十五阿哥又拱手对永琚道:“弟弟改日在去昌华宫贺喜。”   永琚眯着发冷的眸子,嘴角边却是笑眯眯的:“十五弟若来,必定扫榻相迎!!”   十五阿哥笑呵呵退出了九州清晏。   弘历眼看着嘤鸣笑容散尽,一副要再度发火的样子,便清声对儿子永琚道:“好了,你也回昌华宫看看你福晋吧!其余的,改日再说!“   “是,儿子告退!!”永琚麻溜跑得没影儿了,当真比兔子还快。   嘤鸣脸色瞬间漆黑,于是怒瞪渣儿子他渣爹:“干嘛放跑这小兔崽子?!”   弘历便拉着嘤鸣的手,进了东暖阁,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好声好气道:“事已至此,你生气又有何益?!永琚不是胡来的,你方才可听见了,是满洲上三旗出身的,不是那些个下三滥的女人。”   “这根身份没关系!!”嘤鸣咬牙切齿道。   弘历叹着气道:“永琚走得时候急促了些,也没带个侍妾。他在外头收个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呀,也别管束得太严苛了。永琚后院的事儿,让他福晋管着,你别总插手。”   “我——”嘤鸣气鼓鼓了腮帮子。   “子嗣昌隆是好事,鸣儿你该高兴才是。”弘历满脸笑纹地道。   “我高兴不起来!”嘤鸣不咸不淡道。   “就算高兴不起来,你别苛怪永琚了,他此行吃了不少苦头,你也都是知道的。”弘历微微叹息,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能亲自下地,一干就是数月,风吹日晒的,人都黑瘦了一圈。   想想永琚如今的样子,黑了也瘦了,嘤鸣这个当年的也免不了心疼,又想到他被子弹擦伤,一时间,竟真的生气不起来了。   “唉——”嘤鸣轻轻摇了摇头,“罢了,我不管了!”——老娘闲得蛋疼,她儿媳妇都能容,她有什么容不下的?!   弘历见状,这才心安,永琚这孩子,那样爱护幼弟,朕这个做皇父的,也得护着几分才是……永琚年纪轻轻,既能吃苦,能迎难而上,已经是极为难得了。这小子,自以为瞒得密不透风,罢了,朕也装作不晓得就是了。永瑶的性子,最是安逸自乐,哪怕所有的儿子都有异心,他也断断不会有的!   他能毫不犹豫相信自己的亲弟弟,自然是好事。   这里头的事儿,嘤鸣不晓得,弘历却是心知肚明,甚觉安慰。   这时候,一个御前侍卫进殿跪奏:“启禀皇上,盛京八百里快急!”   地方的奏折,有四百里快急、六百里快急以及八百里快急三种,最急要务,自然是八百里快急。   弘历自是毫不迟疑,立刻便叫呈递上来,打开看折子,这一看,弘历瞬间变色:“那两个两个漏网的刺客找到了!!就藏在盛京佐领鄂伦的府上!!!”弘历重重将奏折甩在了龙案上,一脸怒意已经沸腾!!   嘤鸣一愣:“鄂伦是谁?!”   “还能是谁!李佳鄂伦!!”弘历语调冷凝。   “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瞬间,嘤鸣一愣:“是了,我记得李佳晏娴的的阿玛就叫鄂伦的!可是他阿玛不是督察员给事中吗?”——李佳晏娴,就是永瑶的小妾,也是他府上家世最高的小妾。这样的出身,跟崔佳氏似的,只要肚子争气一点,生个儿子出来,侧福晋便是囊中之物。只不过,永瑶不喜欢李佳氏,林氏进门前就不怎么宠爱她,林氏进门后,就更是将她撩在一旁,整日与福晋卿卿我我。李家晏娴自然没机会怀孕,侧福晋之位自然也就是空中楼阁。   弘历冷哼一声:“两年前,朕亲自调任他为盛京佐领!!”   “刺杀永瑶的刺客,就藏在永瑶小妾阿玛的府邸中……哼!”嘤鸣忍不住冷笑,天底下有这般巧合的事吗?!   弘历忙轻轻拍了拍嘤鸣的手背:“那李佳氏只是永瑶府上不得宠爱的侍妾之一罢了,朕不会因为这种无稽之事,就怀疑自己的儿子。”   嘤鸣露出笑容:“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那鄂伦,若不是被诬陷的,只怕就是背地里不知投靠了谁。”——永瑶的那孩子的性子,她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吗?他若真有夺嫡之心,就不会撒泼打滚地非要娶他的林妹妹为妻了!大清开国以来,还没出过汉军旗皇后呢!!他这个做,已经是断绝了自己争夺大位的机会。   “或者——”嘤鸣脸色冷寒如冰,“便是有人刻意要离间他们兄弟!!”   弘历脸色也阴冷了下来,他不禁想到了那些刺客身上的东西,被永琚搜出来的密信——指使刺杀的密信,以及永瑶府上的腰牌。再加上这件事,若真是有人要刻意离间永琚与永瑶,那还真是不可小觑了!!   一瞬间,嘤鸣忽然想到了,十五阿哥永琰——他竟知道永琚受伤之事!!   难道策划这一切的竟是十五阿哥?!!   嘤鸣心中嗖的拔凉,十五阿哥自幼表现得极为平庸,但是最近却颇有才干!!   历史上的嘉庆的确平庸,但能斗败那么多哥哥,甚至斗败了继后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十二阿哥,那十五阿哥永琰又岂会是平庸之辈!!就算他没有政治才能,可勾心斗角的本事,也必然不差!   否则,他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这么多年,她的确被十五阿哥安分庸碌的姿态给迷惑了,竟忘了,通往帝王之路的争斗,哪里会有侥幸?!!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原以为,永琚能平平安安继承大统,没想到,是她错了。是她小觑了那个历史上庸碌无能的嘉庆!!他若无能,岂会轻易斗败了权倾朝野的和珅?!!他没有太大的执政才能,但城府手腕,显然并不逊色任何一人!!能一包衣嫔妃之子的身份,继承皇位,又岂会是简单货色?!!!   十五阿哥,他隐藏得太深了……   如今一下子冒出事儿来,嘤鸣都觉得有些突兀。   他一方面派人刺杀永琚,嫁祸永瑶,离间兄弟。一方面,又在弘历面前急于展现自己的才能……   没错,他的举动,让嘤鸣觉得很“急切”。   既然他能隐藏隐忍那么多年,怎么会突然这么急切??   这叫嘤鸣着实费解!!   第909章、昌华宫之主   弘历指了指那份奏疏,沉吟道:“鄂伦的事儿,暂且还是不要告诉永琚和永瑶吧……”——免得他们兄弟生了嫌隙。   “不!!”嘤鸣目光冷然沉静,“越是面对阴谋,越该用阳谋才是!我相信,永琚不会轻易被离间的。”——若是遮遮掩掩,这种事儿再时候被永琚私下查到,那才是解释不清了呢!   弘历一愣,是了,之前永琚能相信永瑶,甚至不惜毁灭罪证,还保护永瑶,如今也一定会相信永瑶的。   这件事,嘤鸣没有假手旁人,直接唤了永琚永瑶来海晏堂,开诚布公地,以平静地口吻陈述了刺客藏匿于鄂伦府邸之事。   永瑶当场傻了眼。他小妾李佳氏的阿玛,私藏了刺杀十四哥的刺客?!!   永琚嗤笑道:“昨儿在汗阿玛面前,老十五说早晚就会抓到漏网刺客!没想到竟会这么快!终究是我小觑了他了!!”   “十五哥?”永瑶一头雾水,“这根十五哥有什么关系?”   永瑶眼角眯起,笑着对嘤鸣道:“汗阿玛看样子是相信十六弟的,这样儿子就放心了。”说着,永瑶侧脸对弟弟道:“我记得你有一方田黄冻石‘阆苑仙客’私印,如今可还在?”   永瑶虽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便道:“前些日子就找不到了,大约是被我不知随手搁哪儿了,怕是得仔细找找。”   永琚摇头:“你找不到了!”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了那枚田黄冻石印章,“你瞅瞅,是不是这块?”   永瑶接过来,仔细一看,瞬间眼珠子瞪大:“十四哥,怎么在你这儿?!”   永琚淡淡道:“这是阿烟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永瑶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永琚又道:“还有一些对你很不利的信件,我已经叫阿烟烧掉了。还有那晚生擒到的两个刺客,其实并不是自尽的,因为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你指使,我没办法,只能将他们灭口!”   永瑶嘴巴长得老大,几乎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这桩桩件件,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嘤鸣也吃了一惊,“这些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   永琚叹了口气:“明摆着是是有人嫁祸,我怕事情走漏,只得销毁证据,只留下这枚印章。原打算私底下跟十六弟好好商议一下的,没想到……”——没想到紧接着就出了鄂伦藏匿刺客之事,这一切原本可以在私底下解决的事情,都浮出水面。   永瑶满脸错愕:“可是——这又是谁要嫁祸我?!”   永琚冷哼了一声,斩钉截铁道:“准是老十五,没跑儿!!”   嘤鸣暗想,所以昨日在弘历面前,他对十五阿哥才那般不对劲……   “你是怎么猜到是十五阿哥的?”嘤鸣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是知道历史走向,再结合十五阿哥近期的异常反应,才揣度出来的。永琚又是从何得知?毕竟,十五阿哥从小表现地都十分平庸安分。   永琚略一沉吟,便道:“皇额娘平日里不关心这些,可儿子却必须看清每一个兄弟。”   好吧,这是术业有专攻的意思吗?   永琚笑着望着嘤鸣:“皇额娘既如此,可见您也怀疑老十五了?”   嘤鸣笑曰:“老贝勒罗密诸子争家产,连内务府宗老都束手无策,可他一出手,不过三五日,便迎刃而解。这样的本事,实在与他从前那副庸碌之态不相符!”   “是啊……”永琚长长道,“老十五蛰伏的本事,儿子都不得不佩服呢!”   嘤鸣抚了抚鬓角,徐徐道:“既然猜到是他,那如今要紧的是,该如何应对。”   永琚看了一眼永瑶:“既然汗阿玛相信,那十六弟的问题自然不是问题。一切仍有汗阿玛处置鄂伦既可,至于鄂伦之女李佳氏——”   永瑶冷哼了一声,“那个女人,整天在我后院搅风搅雨,正好以此为由,打发她去女观静修好了!我也能落个清净!!”   永琚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干脆利落。”   嘤鸣脸黑了几分,好歹是枕边人,永瑶这小兔崽子倒是也够心狠的!!   嘤鸣撇了撇嘴,倒也懒得帮这个无关紧要的李佳氏,微微沉吟,便道:“鄂伦的事儿也就罢了。我担心的是十五阿哥,他既有这般城府,日后……”日后为了夺嫡,只怕他还是不会消停。   永琚冷笑道:“老十五的事儿,儿子自会料理了,请皇额娘不必插手。若连他都收拾不了,儿子也不配居昌华宫之主了!!”   看着永琚那满脸的自傲与自信,嘤鸣点了点头,她的儿子,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知道了敌人是谁,如今又在京中,借十五阿哥仨胆,他也不敢在京畿行刺杀之举。如此一来,永琚便占据极大优势了……   “那好,我就不插手了。”嘤鸣笑眯眯点了点头。   接下来,弘历倒是干脆利落地着实擒拿鄂伦入京受审,李佳氏为父求情,想哀求永瑶施以援手,永瑶便以她干政为由,发落了她去昌平的女道观静修。   转眼,便是八月十三,弘历的生辰,在古代,这一天叫做万寿节。   弘历虽吩咐了,要从简办理,但皇帝的寿辰,再怎么从简,那排场也是小不了的。   弘历到了这把年纪,自是儿孙满堂,光直系都济济一堂,再加上近支宗室,那自然是乌央乌央的。皇子有永璋、永珹、永瑢、永璇、永琳、永瑆、永璂、永璟、永琚、永琰、永瑶、永玖,共计十二个儿子,公主有和敬、和敏、和惠三人在京。   皇孙有绵德、绵怙、绵惠、绵聪、绵兴、绵庆、绵慈、绵孝、绵志、绵绩、绵溪、绵泽、绵勤、绵闰、绵安、绵锐、绵锌、绵钰,共计十九个孙子,还有诸皇子之女,到场的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   皇孙中已经有好几个娶妻了,皇长孙绵德之子、皇曾孙奕纯的年纪比永玖都要大!   四世同堂,这一大家子……嘤鸣反正是认不全了。   估摸着弘历也够呛。   这么一群大大小小坐满了,皇子皇孙带着各自福晋、侧福晋,公主带着他们的额驸儿女,这数量就……呵呵了。   反正这人数是逐年递增的,倒是够热闹的。   一众人一次入座,却并非按照长幼排序,身为嫡长子的永琚位列最前,稍次是永琚和永玖,然后的皇子座次,才是依照长幼、辈分。   第910章、后院争斗   万寿节大宴上,自是觥筹交错,皇子们依次跪贺弘历万寿,底下满堂儿孙贺寿,弘历倒是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席上,十四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挺着个大肚子,行动蹒跚,着实不宜,幸好身边有个机灵漂亮的浅碧色宫装女子布菜斟酒,伺候地很是妥帖。   这个宫女……看着倒是眼生。   薛嬷嬷在耳畔低声道:“娘娘,十四福晋身旁服侍的,就是十四爷刚刚带回来的那个侯佳氏。”   嘤鸣一愣,心道,怪不得长这么漂亮!   “她不是怀孕了吗?”——不好好养胎,跑到万寿节宴上,给伊尔根觉罗氏充丫头做什么?   薛嬷嬷笑着道:“将养了几日,听说已经无碍了。”   嘤鸣心道,在皇家,侍妾格格服侍嫡福晋,倒也不是稀奇事儿。林晞露身边,不也占着两个永瑶的侍妾,负责布菜吗?   这个侯佳氏倒是有些心眼,一进门便跑去巴结嫡福晋,怀着身孕,也不肯好好歇息。她若想要在昌华宫立足,巴结伊尔根觉罗氏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况且,嫡福晋有孕,她也有孕,这明摆着是给嫡福晋添堵,所以她才这般殷勤,便是想让嫡福晋消气接纳她。   瞧着万寿宴上的一桌桌,一家家,哪家都有好戏。   只不过在弘历大寿之日,倒是个顶个和睦,没人敢闹事。   年年万寿,年年都叫嘤鸣觉得累得慌,一想到用不了多久就是她的千秋,便更是疲惫不已。这一整天,穿朝服带朝冠,脖子都要压断了……而且特么滴还必须保持端庄得体的微笑,真真是笑得人腮帮子都抽筋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宴,总算可以回海晏堂歇息了。   一众宫女们忙上来服侍她宽衣,一身沉重装束歇下来,登时轻了好几斤。   再洗掉满脸脂粉胭脂,这才觉得皮肤可以呼吸了。   今日盛装,那可是足足涂抹了一个时辰,真真是把脸皮当墙一般粉刷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嘤鸣便道:“今儿早早歇息吧。”   可是,有人不想让她歇息,才刚躺下,小文子便咚咚敲响了寝殿的殿门:“主子娘娘,不好了!昌华宫出事儿了!侯佳格格摔倒小产了!”   嘤鸣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这个侯佳氏,你丫的活该!怀着身孕,不好好养胎,跑去围着嫡福晋巴结!!这下子出事儿了吧?!   “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在万寿节宴上,站了一整天,孕妇早就累得腿脚酸软了,估摸着脚下一步留神,摔着了吧?   可没想到,并非如此!   小文子道:“回娘娘,昌华宫来报说,侯佳格格是跟尤格格起了争执,似乎原本嫡福晋打算叫尤格格伺候着万寿节宴的,后来不知怎的换上了侯佳格格。尤格格便觉得是侯佳格格抢了她露脸的机会!所以闹腾了起来!幸好嫡福晋训斥了二人,便叫她们回屋去了。可没想到尤格格把洗脚水泼在了侯佳格格房门外,以此泄愤。而侯佳格格夜里起身出来,外头天黑,便没看到地上的水渍,结果侯佳格格就踩在了上头,生生滑到了!”   还挺复杂的!!   “传个太医去吧!”——大晚上,她也累坏了,才没兴趣亲自去瞧瞧呢!反正已经小产了,也挽不回不了了。侯佳氏身子如何,她倒是不在意。   不过就是侍妾间争宠的事儿,那是伊尔根觉罗氏该管的事儿,只要别闹得太过,嘤鸣也不想过分插手。   这时候,弘历也刚好来了海晏堂,自然听了齐齐整整,那老脸自然有些不好看。今儿可是他万寿,昌华宫便有侍妾小产,虽落下的孩子尚未成型,不知男女,弘历也不免有些心疼,唉,生生少了一个孙儿啊!!   嘤鸣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个意外,叫琇莹处置就是了。”   这点小事,自然还犯不着让皇帝过问,弘历只是稍稍觉得有些遗憾罢了,毕竟小产的只是永琚一个侍妾,又不是儿媳妇伊尔根觉罗氏。   翌日一大清早,伊尔根觉罗氏便挺着个硕大的肚子,来海晏堂请罪了。   “都怪琇莹没管教好尤氏,才致使出现这种事儿,还请皇额娘降罪。”伊尔根觉罗氏满脸愧色,便要跪下来。   嘤鸣急忙便叫人给扶住了,这么大的肚子,哪里能说跪就跪?   她这儿媳妇,到底还是有些城府心计的,永琚的侍妾小产,对于她而言,只怕是巴不得的事儿呢,哪里来的愧疚呢?只不过身为嫡福晋,的确有管教后院侍妾的责任,一旦出了事儿,先认错,那肯定是错不了的。   嘤鸣忙叫搬了把扶手椅来,让伊尔根觉罗氏坐下,“尤氏本来就爱争风吃醋,你进门前便是这样了,自然怪不到你头上。”   听了这话,伊尔根觉罗氏这才松了口气,她连连叹息道:“侯佳氏自打进了昌华宫,与尤氏之间就有些不睦。因侯佳氏怀着身孕,所以儿媳特意叫人拾掇了西面的小院儿宜安堂给她单独居住,原是想叫她安静养胎。没想到,竟出了这种意外!”伊尔根觉罗氏不禁唏嘘。   昌华宫如今甚是宽敞,西面重建出了好几个精致院落,当初可是花了不少银子,自然修建得精美绝伦,自然人人都想住进去。不过如今独住一院的,除了侧福晋崔佳氏之外,就只有生了二阿哥绵锌的赫舍里氏了,初此之外,其余侍妾都是两三个住一处。   如今侯佳氏享受到了这等特级待遇,而尤氏……却要和别人挤在一块,她自然心中不忿。   不过伊尔根觉罗氏的做法,也无可指摘,毕竟人家怀了身孕嘛!!自然身子金贵,自然可以享受特殊待遇!!   嘤鸣又问:“事情的经过,本宫已经听说了。就是不晓得,尤氏泼水,是激愤,还是故意想叫侯佳摔一跤?”   “这……”伊尔根觉罗氏露出几分犹疑之色,“儿媳想,尤氏虽然爱惹事了些,但还不至于如此。想来只是一时冲动罢了,毕竟她也没想到,侯佳氏大晚上还会走出房门。”   是啊,入了夜,很少有人出门。   “那侯佳氏又是为什么要走出房门呢?”被儿媳妇这么一说,嘤鸣也觉得有点奇怪了。折腾了一整天,侯佳氏只怕也累了,应该早早歇息才对呀!   伊尔根觉罗氏道:“是赫舍里氏亲手缝了些精致的香包,说是请侯佳氏去挑几个。”   嘤鸣眯起了眼睛:“大晚上请人去挑选香包??”——这举动,也太不正常了些吧?   伊尔根觉罗氏忙解释道:“侯佳氏新来京中,夜里睡得不好,赫舍里氏缝制的香包悬挂在帐中,最是能安睡了。所以侯佳氏才不惜漏夜前去。”   “哦。”嘤鸣淡淡应了一声,果然后院这种地方,必定少不了争斗啊。   “这事儿你看着办吧。”——赫舍里氏是故意还是无心,也不好判别。不过人家只是好心请侯佳氏去挑选香包,谁叫侯佳氏自己走路不当心呢?   伊尔根觉罗氏点头称“是”,便退了下去。   如嘤鸣所料,尤氏大呼自己无心之失,结果只被伊尔根觉罗氏罚禁足三个月。赫舍里氏那里,也只是加以训诫,便轻飘飘揭过了。   不过嘤鸣明显发现,赫舍里氏失了宠,永琚自侯佳氏小产之后,便没去过她院子。尤氏也遭了永琚厌弃,不再召她去前殿侍奉。   赫舍里氏好歹还有绵锌,日后自有机会翻身,可尤氏以后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第911章、巫蛊再现   嘤鸣千秋过后的第七日,也就是九月十一夜里,昌华宫中传来伊尔根觉罗氏发动的消息。   翌日,伊尔根觉罗氏在后殿平安分娩,这一胎——终于是个男孩!!   二十三岁的永琚才终于得到了他第一个嫡子,弘历给这个孩子取名为绵铮,铁骨铮铮的铮。   这个孩子,让伊尔根觉罗氏喜出望外,她原本已经绝望,但这个孩子又再一次给了她希望。   几日后,弘历又下旨,说是褒奖永琚在京旗回屯之事上的勤勉与功绩,所以加封他为和硕宪亲王。永琚添子又晋爵,可谓是双喜临门。   只不过,晋永琚为亲王的同时,弘历也下旨,赏赐了十五阿哥永琰多罗贝勒的爵位。   从此以后,十五阿哥便不是光头阿哥,而是十五贝勒了。   绵铮的满月宴办得十分隆重,地点就设在嘤鸣的海晏堂,皇子们都来了,外头小雪已经纷飞,海晏堂内梅花煮酒。小小的绵铮哇哇哭着,却被称赞声音洪亮,身子健壮。   前头的绵锐、绵锌可没享受到这等隆重待遇,可见嫡出与庶出不可同日而语。   总算生了儿子的伊尔根觉罗氏也是红光满面,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满脸都是有子万事足之态。   永琚也极为高兴,总算得了嫡子,便喝得有点高了,永琚笑哈哈搭着十五贝勒永琰的肩膀道:“我听说你侧福晋钮祜禄氏也有了身孕,十五弟成婚多年,总算见着喜讯了!不过如今月份浅,可得小心着些,别跟我那个侍妾侯佳氏似的,摔了一跤便小产了。”   永琚这话,分明透着冷涔涔的意味,直叫十五贝勒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十五阿哥与嫡福晋喜塔腊氏不睦,三十九年选秀,弘历大约是觉得委屈了这个儿子,所以特意选了著姓大族出身的钮祜禄氏,指给十五阿哥做侧福晋。这个钮祜禄氏家世门第丝毫不逊色嫡福晋喜塔腊氏,而且人长得也貌美动人!所以一进门,就十分得宠,如今怀有身孕,自然被十五阿哥视若珍宝,嫡福晋喜塔腊氏备受冷落。   连比十五阿哥年纪小的永瑶都有了儿子了,十五阿哥却膝下空落落的,他正满怀心悦,盼着得子呢,永琚突然来了这么一番话,如何不叫他警惕万分呢!!   所以,绵铮满月过后,十五阿哥立刻加强了对钮祜禄氏的保护,还安排了医女前去服侍,这样的举动,叫十五福晋喜塔腊氏恨得咬碎了银牙。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找上了十五福晋……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永琚大早晨跑去九州清晏,神色甚是严峻。   “儿子今早醒来,突然发现这枚仙竹平安扣出现了裂纹!”他说的便是嘤鸣亲手制作的以仙品紫竹为原料的平安扣,因仙品紫竹能荡涤污秽鬼祟、妖魔不侵,所以永琚一直贴身佩戴。这东西,嘤鸣三个儿子都用,弘历那儿也有一串仙品紫竹车出来的十八子佛珠,效用是一样的。   只不过,迄今为止,这东西还是第一次出现裂纹呢!!   弘历知道此物的功效,所以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他忙接过来仔细一看,果然那平安扣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他蹙着眉头道:“此物有阻挡巫蛊镇魇侵袭之效,如今竟裂了……”   ——平安扣不比别的玉器,质地极其坚硬。弘历手上的仙竹佛珠也曾经摔着蹭这好几次,却丝毫没有损伤。所以,弘历立刻就排除了不小心摔裂的可能性。   永琚俊脸发寒,眼中微微透出惊恐之色,“儿子一直悉心保管此物,可今早醒来,竟莫名其妙多了一条裂纹!!”   永琚咬了咬牙齿:“儿子私想,难道是这平安扣为儿子挡了一次巫蛊镇魇,所以才出现了裂纹?”说着,永琚脸色微微发白。   弘历握紧了那平安扣,他急忙问:“这事儿,你问过你皇额娘了吗?”   永琚忙道:“儿子怕皇额娘担心,所以先来禀报汗阿玛。”   弘历点了点头,“暂时先不必告诉她了。”说着,弘历眼底冒出寒芒,“巫蛊镇魇么?没想到时隔多年,竟又出了胆大包天之辈!!”   弘历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永琚道:“你觉得,会是谁暗地里使这等阴祟手段?!”   永琚满脸惶恐之色,他低头道:“儿子……儿子来的路上也忍不住想过了,儿子觉得……十五弟他……”说着,永琚忙跪了下来,“儿子只要一想当初,儿子遇刺受伤,明明瞒得死死的——汗阿玛洞悉其事,也就罢了。怎的十五弟竟也会知道?!”   永琚小心地抬起头来,望着弘历:“儿子实在是太多疑了些。”   弘历深深吸了一口气,合上了眸子,“或许,并不是你多疑……”   永琚垂首道:“可儿子实在想不出理由,儿子并无亏待十五弟之处,十五弟没有理由要这么做呀!!”   弘历睁开眼睛,那浑浊老眼中难掩锋利,“理由??怕是他生了不该心思了!!”——永琚遇刺之事,弘历也没少调查,虽然没查出结果,却发现能弄到枪械的儿子,其实也不过就那个几个,其中一个便是永琰!!   说罢,弘历抬手道:“既有了疑虑,那朕下旨搜一搜就是了!”   永琚面露惊色:“汗阿玛要搜查十五弟的贝勒府?!可是——无凭无据这么做,不太好吧?”   弘历淡淡道:“无妨!若什么都搜不出来,证明他清白,也是件好事!!”——可弘历的样子,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永琚咬了咬牙齿,便道:“汗阿玛,儿子也想前去瞧瞧!若不亲眼看到,儿子也实难相信十五弟会三番五次想要儿子的命!!”   弘历点了点头,便道:“去吧。”   于是,弘历命头等侍卫章佳杜雷斯带领御前侍卫五十人,携圣旨,陪宪亲王永琚前往十六贝勒府搜查。   气势汹汹的御前侍卫闯进了贝勒府,十五贝勒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十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永琚淡淡道:“本王只是跟着来瞧瞧的!十五弟若要指责,也请找对了人!”   头等侍卫章佳杜雷斯上前道:“奴才奉旨搜查,还望十五贝勒不要从中阻挠!!”   “奉旨?!”十五贝勒脸色嗖的有些发白。   章佳杜雷斯二话不说拿出了皇帝的亲笔手谕:“十五贝勒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检验!!”   这还用得着检验吗?谁有胆子家传圣谕?!何况杜雷斯是深得弘历信任的头等侍卫!   第912章、百口莫辩   永琚冷笑着看着眼前这座刚刚修饰一新的贝勒府,飞檐斗拱,殿阁林立,倒是富丽堂皇。府邸院墙高筑,府内侍卫巡视防守,甚是严密——可防守地再严密,也架不住出了内鬼……   皇额娘曾说过,最坚固的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被打破的。   永琚正色道:“十五弟大可放心,由章佳侍卫带着御前侍卫负责搜查,本王不会干预!”   十五贝勒听了这话,倒是稍稍放心了些,这样起码可以避免被老十四栽赃嫁祸。可十五贝勒心下还是有些不安,“敢问章佳侍卫,汗阿玛为何要下旨搜查?”   章佳杜雷斯一板一眼道:“皇上怀疑有人暗行巫蛊!所以派奴才前来搜查!”   “巫蛊?!!”十五贝勒瞬间变色,巫蛊之事,汗阿玛最为忌讳!一旦沾上这个,岂会有好?!   永琚笑眯眯道:“在什么都没搜查出来之前,本王还是愿意相信十五弟是清白的。”   章佳杜雷斯朝着十五贝勒行了一礼:“得罪了,贝勒爷。”说罢,他一挥手,便带着一众侍卫扑向了前院各处,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永琚看着十五贝勒那发青的脸色,便笑呵呵道:“十五弟不请本王进去喝杯茶么?”   十五贝勒怒视永琚:“十四哥竟还要闲心喝茶?!”   永琚双手一摊:“暗行巫蛊的,又不是本王!本王自然有闲心!”   十五贝勒脸色一僵,却不敢与永琚闹翻了,只得咬牙请永琚去旁边的书房,命人烹茶待客。可十五贝勒的心明显不在书房,一双眼珠子总忍不住往外看。   书房这里还没开始搜查,只不过已经侍卫盯着,其他各处也是,便是为了防止有人毁灭证据。在御前侍卫眼皮子底下,十五贝勒自然也不敢有所异动。   可永琚却大大咧咧坐在了椅子上,悠闲品茶,偶尔欣赏一下十五贝勒那张焦躁的脸。   永琚越是悠闲泰然,十五贝勒便越是心中不安——老十四难不成已经在他府中动了手脚?!   十五贝勒一直自诩府内防备严密,他原本对自己的府邸很有信心,可永琚那副吃定了他的样子,让十五贝勒渐渐没了信心。   “天儿这么冷,十五弟怎么出汗了?”永琚笑眯眯睨了十五贝勒一眼。   十五贝勒不禁攥紧了拳头,他心道,不可能……他在自己的府邸上,费了不少心思,纵然是老十四,也休想在他府内动什么手脚!!   可是,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前院才搜查了一半,章佳杜雷斯便搜到了东西。   那是一只粗糙的木偶娃娃,雕刻得很是粗劣,鼻歪眼斜的,一看就是生手雕刻的。那木偶的脖子上缠了好几根头发,也不知是谁的,而木偶身上,插了十几根大大小小的钢针,看了着实叫人心中一紧!!   十五贝勒愕然瞪圆了双目,“这……这是什么?!!”   章佳杜雷斯将此物交给身后侍卫保管,他淡淡道:“这东西,就藏在十五爷寝殿床榻底下!!”   “这不可能!!!”十五贝勒怒嚎,双眸充血,“一定是有人嫁祸!!”——这声音虽然嗓门不小,却带了几分颤音。   十五贝勒心中惊骇,他简直无法相信,老十四竟真的能把这种东西弄进他府中,而且是搁在他房中!!!   章佳杜雷斯伴着脸孔道:“是否嫁祸,还请十五贝勒进宫慢慢跟皇上解释吧!!”说着,他拱手一礼,显然是要回宫复命。   见状,永琚不慌不满道:“章佳侍卫还没搜查完呢!”   章佳杜雷斯一愣,“巫蛊娃娃已经搜出来了……”   永琚淡淡道:“谁能保证,巫蛊娃娃只有一个呢?章佳侍卫既然来了,就索性彻彻底底搜查边了吧!这样,本王也能安心。”   章佳杜雷斯心道,受到巫蛊镇魇的是宪亲王,宪亲王有此要求,似乎也合情合理。于是,他点了点头,“是,奴才明白!!”——于是,也不去理会十五贝勒脸色如何难看,便叫人继续搜查。   自然了,也包括这个书房。   结果,就是在这个书房里,就在十五贝勒书案旁边的抽屉了,找到了一样东西。   一枚田黄冻石印章。   皇子府中有这等珍贵之物,倒也不稀奇,可稀奇的事儿,这印章上铭刻的竟是“阆苑仙客”四字!!   永琚顿时露出惊愕之色:“这不是十六弟最喜欢的一枚私印吗?!怎么会在十五弟这儿?!!”   十五贝勒瞬间脸色铁青,他咬牙切齿看着装模作样的永琚,“是你——”——就是刚才,趁着他不备,将这枚私印塞进了他的抽屉中!!   “是我什么?”永琚有恃无恐地睨了他一眼。   十五贝勒恨恨要紧牙关,他哪里想到,老十四竟敢当面嫁祸?!!可恨的是,他没有证据证明这是老十四的嫁祸!!就如同刚才的木偶娃娃一样!!   这枚私印,他记得真真的,明明叫暗卫带走了,暗卫刺杀失败,自然这东西就落在了老十四手中!!可这些,他都没法说出来!!   这个印章,他倒是可以一口咬定是老十四趁他不注意塞进抽屉里的,可那木偶娃娃呢??老十四可没去过他寝殿!!老十四一直都在书房里呢!那巫蛊木偶可是汗阿玛的心腹亲自搜出来的!!他是万万也没法推卸到老十四身上!!   顿时,十五贝勒觉得眼前一黑,他竟不知自己是如何栽在老十四手上的!!   但他可以预见,汗阿玛肯定不会相信他的!!   那巫蛊娃娃是从床底下搜出来的,他是百口莫辩啊!!!   海晏堂。   小文子满脸惊恐跑了进来,“主子娘娘,章佳侍卫从十五贝勒府上搜出了巫蛊之物!!十五贝勒竟镇魇十四爷!!”   嘤鸣当场呆在了那里,之前永琚就说,自己会对付十五贝勒,让她不必插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不留后手!   巫蛊??   弘历早年遭过巫蛊镇魇,所以极为忌讳此物,谁要敢沾着这东西,那这辈子可以说是彻底玩完了。   永琚这招,还真够狠的。   只不过……他很好奇,自己儿子是怎么把那种东西藏在是十五阿哥府上的,十五贝勒府有那么松懈吗?!   第913章、敢问汗阿玛可信?   九州清晏中。   弘历怒火万丈,他看到呈上来的这两样东西,当场便摔了手边的茶盏。   一个巫蛊娃娃,就够叫他震怒的,没想到竟还有一枚印章——正是永瑶的“阆苑仙客”私印!!   永琚道:“汗阿玛,其实儿子一直隐瞒了一件事。早先儿子遇刺,曾经在刺客身上搜出了密信,那密信笔迹肖似十六弟,底下落的印,也正式十六弟的最喜欢的‘阆苑仙客’私印!”   这些,弘历当然知道!!所以,他才无比震怒!!   说着,永琚面露苦笑:“只不过……儿子相信十六弟,所以秘密将信件焚毁了。所以,儿子所说的一切,俱是无凭无据,都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   弘历知道,这些都是事实。永琚不过是为了袒护永瑶……   弘历抬头揉了揉眉心,虽然搜查之前,他也有些怀疑永琰。但心里也多多少少存了几分奢望,他也奢望是自己疑心太重。他何尝不希望自己儿子是清白的!!可事实却给了他当头棒喝!永琪、永璂之后,没想到又出了一个孽子!!   永琰这孩子,打小安分平庸。   没想到,竟是他看走眼了!!   两度想要置永琚于死地,一次比一次手段歹毒!!   如今竟用上巫蛊手段!!若非永琚有鸣儿亲手雕琢的仙竹平安扣,只怕此刻……想到这里,弘历不禁脊背生寒。   其实,那仙竹平安扣之所以出现裂纹,根本与巫蛊无关。永琚原本打算自己动手动出裂痕来,没想到这东西坚固无比,那锤子都锤不出丝毫痕迹,没法子,他只好找了烟儿来。   烟儿那嫩白修长的手,轻轻那么一捏,啪,一条裂纹就这么诞生了。   永琚也不禁对烟儿的力气,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那玩意,可是锤子砸不碎的啊!!!   永琚心中暗自得意,他这个计划不算多么高超,只不过谋心得胜罢了!!   人人都有弱点,连汗阿玛也不例外。   何况你老十五了!!   永琚透过那百叶窗,看着跪在九州清晏殿外皑皑白雪之上的十五贝勒,便道:“汗阿玛,十五弟一直跪在殿外求见,想来是想辩解一二的。”   弘历冷哼了一声,“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辩解的?!!”——那平安扣,非人力所能毁坏,只有阴祟才能伤之!而偏偏就从永琰的房中搜出了那种腌臜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银红妆缎旗服的妇人急匆匆赶到了九州清晏,他噗通一声跪在殿外,跪在了十五贝勒身旁。   她就是十五福晋,喜塔腊氏。   她面带泪痕,满面都是惊慌愧悔之色。   十五贝勒微微皱眉:“你来做什么?”   “我……”喜塔腊氏看着自己的丈夫,突然无颜以对,她试了试泪,便朝着正殿,哽咽道:“汗阿玛!那个巫蛊木偶跟十五爷无关!是儿媳做的!!也是儿媳偷偷藏在爷床榻底下的!”   十五贝勒瞬间愕然,他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竟是你是?!!”——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福晋!!是啊,他福晋进他的寝殿,没人会怀疑,连他自己都不会怀疑!!可真是这个他不会怀疑之人,却把他给坑惨了!!   九州清晏殿中,暖气袭人。   从寒风中骤然进入暖室,十五贝勒只觉得遍体冰冷仿佛一瞬间得到了纾解。   十五贝勒与十五福晋齐齐跪在底下,弘历坐在须弥台的龙椅上,旁边站着的则是永琚。   永琚眯着眼睛看着跪在底下的二人,“方才是十五弟妹说,那个巫蛊木偶是你做的?”   十五福晋连连点头:“是我!这一切都跟爷无关!都是我做的!!”   永琚不由笑了,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他淡淡道:“我不是不能理解十五弟妹对十五弟爱敬有加,只不过这种事儿,十五弟妹还是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了!!”   永琚这番话,同样也是弘历心中所想。他可不认为这事儿跟喜塔腊氏有关,喜塔腊氏有什么理由要镇魇永琚呢?!她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罢了!   喜塔腊氏急忙摇头:“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永琚淡淡道:“弟妹于我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要镇魇我呢?”   喜塔腊氏急忙道:“不不不!我不是要镇魇十四爷,那个巫蛊木偶是……是镇魇……”喜塔腊氏偷偷看了一眼十五贝勒,顿时满脸心虚,“其实是镇魇钮祜禄氏的!”   听了这话,十五贝勒也愕然变色,“什么?!!”十五贝勒恨得咬牙切齿:“你明知道钮祜禄氏怀有身孕,你、你——你这个贱人!!”   “贱人”二字,深深刺痛了喜塔腊氏,她身躯一颤,脸上嗖的白了个透彻,然而喜塔腊氏自知理亏,便垂下了头去,她喃喃道出前因后果:“月前,有一道婆来到贝勒府,是她说,只要将人偶上绑上镇魇之人的头发,在朔夜默念诅咒百遍,不出百日,那日必定会遭殃……”   “你——”十五贝勒满脸恨毒,一双眼珠子都要喷火了。   永琚却冷笑了:“既然如此,那巫蛊娃娃上绑的头发,便是钮祜禄氏的喽?”   喜塔腊氏点了点头,“是我叫人从钮祜禄氏房里偷出来的,别的东西不好弄,头发还是很容易偷到的。”   “那你为何又要将木偶放在十五弟床下,难道你就不怕被十五弟发现了?”永琚笑着问。   喜塔腊氏忙道:“这也是那个道婆给我算的风水宝地!她说贝勒府里,就属爷的寝殿风水最好,搁在哪儿,才会管用!放别的地方,都是白费!”   永琚“呵呵”笑了,“真是难为十五弟妹了,这么短的时间,竟能编出如此完美的谎言!我挑不出漏洞来呢!!”   喜塔腊氏呆住了。   十五贝勒也愣了,他回过神来,便急忙道:“十四哥,我真的没有镇魇你!!一切都是误会,只是喜塔腊氏犯了糊涂罢了!!”   永琚冷笑了一声,他躬身对皇父道:“汗阿玛,十五弟妹护夫心切,儿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十五弟妹的话,儿子一个字也不信!!敢问——汗阿玛可信?”   第914章、圈禁   永琚冷笑了一声,他躬身对皇父道:“汗阿玛,十五弟妹护夫心切,儿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十五弟妹的话,儿子一个字也不信!!敢问——汗阿玛可信?”   弘历没有回答自己儿子话,他当然不信!!若喜塔腊氏镇魇的是钮祜禄氏,怎的钮祜禄氏胎相安稳,一点岔子都没处?反倒是永琚的仙竹平安扣出现了裂纹!!!   弘历以冷厉的眸子迫视跪在底下的儿子与儿媳妇,“早年朕就下过旨意,谁敢行巫蛊之事,无论镇魇的谁,一律九族尽诛!!”   这话,叫喜塔腊氏不由打了个冷战,她瞬间面如土色。   永琚哼了一声:“十五弟妹,有些罪名可以背负,可有些罪名却是你背负不起的!就算你自己愿意为十五弟顶罪,也得想好了,难道你连父兄九族的性命都不要了吗?!”——永琚的声音已然阴测测寒彻骨髓!   这话,可以说是将喜塔腊氏逼迫到了悬崖峭壁边!!一想到自己的阿玛、兄弟,喜塔腊氏嘴唇都哆嗦了……她身子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十五贝勒心头一震,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十四哥,你——”——这样的话撂下来,分明是要逼迫喜塔腊氏改口污蔑他啊!!!   喜塔腊氏抬起了苍白的脸,他嘴唇一颤,满是愧疚地看着十五贝勒:“对不起了,爷,我……我不能再欺君了。”   “你——”十五贝勒气恨交加,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喜塔腊氏咬了咬牙,便跪正了,朝着皇帝磕了个头:“汗阿玛,方才那些话,都是爷叫儿媳那么说的!!”——丈夫虽然重要,但她也不能拿喜塔腊氏九族满门的性命来维护他啊!!何况,贝勒爷是皇子,虎毒不食子,他也不至于因此送了性命!   喜塔腊氏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他低声道:“若不是爷宠妾灭妻,妾身也不会如此!”——若贝勒爷不那样专宠钮祜禄氏,她也不会行巫蛊镇魇之术!!而这话落在弘历耳中,便是另外一个意思:你若不宠妾灭妻,我便愿意为你背负巫蛊罪名。   “噗!!”十五贝勒一口好大的鲜血便倒喷了上来,人便晕厥在了殿中。   “爷!!!”喜塔腊氏忍不住惊呼。   永琚冷笑连连,这就受不住了?老十五,你既要与我作对,便该想到会有今日!!若不是你宠妾灭妻,你福晋也不至于做出这等糊涂事,连累了你!!   那道婆,是永琚安排的。   钮祜禄氏怀孕之后,十五贝勒严加保护,也是因为永琚的一句看似威胁的话。永琚其实根本没打算为难一个内宅妇人,只不过是想让十五贝勒更加爱惜庇佑钮祜禄氏,这样一来,喜塔腊氏除了镇魇,便再没有任何法子能除掉钮祜禄氏肚子里的孩子了!!   一切虽然都只是小手段,却是环环相扣,预谋已久!!   弘历微微皱眉,看着吐血晕厥在底下的儿子永琰,他也一时无法判断是真晕假晕,便道:“暂且圈禁在喜雨山房,传个太医去瞧瞧!”   那“圈禁”二字,叫永琚心下一喜,这一回老十五是完了。   十五阿哥吐的那一口血,倒是没什么大碍,第二天就苏醒过来。   知道他无碍,弘历便下了一道旨意,“褫夺十五阿哥多罗贝勒爵,押送其府,幽禁终身!!”   这道简单的旨意,可以算是正式的圈禁圣旨了。   圣旨下达的时候,顺妃正跪在嘤鸣的海晏堂外。其实她昨日就去九州清晏跪过了,可惜弘历全然不理会,顺妃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来求嘤鸣。   嘤鸣走出了殿门。   顺妃跪了一个多时辰,见到皇后出来,顿时大喜,她急忙膝行上前:“皇后娘娘!!巫蛊之事,永琰肯定是冤枉的!!求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说着,她嗵嗵磕了两个头。   嘤鸣心道,她当然知道十五贝勒是冤枉的,昨晚永琚已经来跟她禀报了前前后后。可是她并不打算“明察秋毫”。   在她看来,圈禁了那是再好不过的。省得以后没个消停。   所以,她也懒得理会顺妃,直接吩咐小文子:“将顺妃送回寝宫,以后不许出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禁了顺妃的足。   顺妃愕然愣在当场,她急忙哀嚎道:“皇后娘娘!真的是喜塔腊氏镇魇钮祜禄氏!!永琰真的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啊……”   她当然知道是喜塔腊氏干的糊涂事儿,可顺妃的嗓门太大了,真真是吵得人耳膜都发麻了,便吩咐太监,堵住顺妃的嘴巴,给拖走了。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便问薛嬷嬷:“十五阿哥现在还在喜雨山房吗?”——那喜雨山房,曾经关押过十二阿哥,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薛嬷嬷点头道:“待会儿,宫门开了,十五阿哥便要被押回自己府邸圈禁了。”   “那就赶紧去吧!”嘤鸣抚了抚鬓角,淡淡说。   她还有疑惑想要问十五阿哥呢,趁着这个机会也该解惑了,否则等他押送出宫,便不好见面了。   喜雨山房,这里似乎比当年更加破落了,勉强还能遮风挡雨,只不过里头却冷得像个冰窖子。   十五阿哥吐了血,又在这种地方住了一碗,气色似乎更差了些。   “给皇额娘请安!”难为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不失礼数。   十五阿哥冷笑着看着嘤鸣那华丽的妆容:“皇额娘当真算无遗策,也难怪我那生母会败在您手上了!!”   嘤鸣没有辩解什么,既然十五阿哥以为是她的主意,就让他这么以为好了。   嘤鸣睨了他一眼,淡淡问:“所以,你要为自己的生母报仇喽?”   十五阿哥冷着脸孔道:“在我的生母眼中,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女,全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她从未伤过我,是因为我是个阿哥,利用价值最大罢了!而七姐和九姐,哪怕是死了,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样的生母,我凭什么要为她报仇呢??”   嘤鸣不禁愕然,虽然十五阿哥说得一点都没错,可魏伊人到底还是他的生母啊!她当真没想到,十五阿哥对生母,竟只有恨,没有半分母子之情!!   第915章、弘历想退位??   “九姐姐……就因为生在鬼节,所以成了她第一个牺牲品……”说着,十五阿哥脸上难掩恨色!那是极为浓烈的恨,仿佛恨不得亲手掐死魏伊人似的!!   这叫嘤鸣不禁一愣:“本宫记得,九公主死的时候,你还尚在襁褓!”——既然如此,又岂会有如此深的恨意?这样的恨……倒像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被害死了一般。   十五阿哥立刻收敛了恨色,面无表情地道:“我刺杀十四哥,不过是为了夺嫡罢了。”   嘤鸣暗道:这话,倒是不假。   “可本宫有三个儿子,即使没了永琚,也还要永瑶和永玖。”——无论哪一个,都是嫡出,先天就比你高出一筹。   十五阿哥笑了:“所以我才要用离间计,原想着就算刺杀失败,起码也能离间十四哥与十六弟——没想到……”   嘤鸣森然冷语:“这样低劣的嫁祸,永琚岂会看不出来?!”——真要刺杀,岂会叫刺客身上带了能证明幕后主使是谁的证物?!她的儿子,没那么蠢!   十五阿哥“嗤嗤”笑了:“低劣又如何?只要能引出哪怕一点点的疑心,将来自然就有机会一点点放大!哪怕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一旦生了嫌隙,这条缝隙便会越来越大!皇祖雍正爷与恂郡王不也是一母所出?从兄弟变仇敌,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   没错,在皇家,哪怕同胞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先例!!   嘤鸣冷哼一声,道:“可惜!你失败了!!”   十五阿哥倒是肯认输,他点了点头:“是啊,我失败了!谁叫十六弟娶了个汉军旗福晋?这便等同自绝储位!!所以,十四哥丝毫不疑亲兄弟!”   嘤鸣嗤笑一声,永琚不疑永瑶,是因为永琚了解自己亲弟弟的秉性!!与林氏何干?!   十五阿哥长长叹着气,似乎很是懊恼的样子:“其实我是打算过些年,等十七弟长大成人,然后离间十四哥跟十七弟——十六弟已经娶了汉军旗嫡福晋,绝了继承大位的机会,十七弟总不会也如此吧?”   说着,十五阿哥苦笑了笑:“我动手太急了,一切都还没筹谋妥当就动手,既没能刺杀成功,也没能离间成功……”说着,他苦笑了笑,到底是他小看了十四哥啊。   嘤鸣眯了眯眼睛:“你蛰伏多年,为何突然这么心急??你为什么不筹谋妥当了,才动手?”——这正是她心中最疑惑的地方!!十五阿哥不是那种没耐性的人!!   十五阿哥叹了口气,他长长道:“是啊,原本我也不急的!我的有的是时间!大可慢慢暗地里筹谋!就像圣祖爷与废太子允礽那样,做了几十年太子,谁都会心急,倒时候其余的兄弟群起而攻,还怕扳不倒他么?!”   允礽的确做了几十年太子,而按照弘历的寿命,永琚的确也得做三四十年隐太子!!   这些嘤鸣心里知道,可是——怎么十五阿哥也像是知道这些的样子?!!嘤鸣心中不禁一凛,十五阿哥的手段那么老辣圆滑,这完全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难道……   十五阿哥满脸颓然之色:“我以为一切都可以慢慢来的。可没想到——”十五阿哥骤然满脸都是浓浓的妒色,“汗阿玛竟然要退位了!!”   嘤鸣一愣:“退位??”——弘历的确会退位,但还早着呢!!   十五阿哥笑着看了她一眼,“怎么?皇额娘这个枕边人竟然没察觉吗?!汗阿玛去年下旨大修紫禁城,而汗阿玛自己是无意回紫禁城的!如此一来,汗阿玛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紫禁城大修完工之日,便是他退位之时!!”   一时间,嘤鸣满脑子轰轰乱响,像是被塞了好几只苍蝇在耳朵里似的!!弘历打算退位?!   的确,他都奔古稀了,可历史上的乾隆是八十多岁才退位当了太上皇,哪怕当了太上皇也一直“训政”,从未放下手里的权利。   如今她竟然要提前退位??   嘤鸣简直不敢相信,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十五阿哥双手一摊:“所以,您说,我能不着急吗?!要是真当汗阿玛退位当了太上皇,等十四哥登基为帝,那时候我再图谋那个位置,便不是夺嫡,而是谋反了!!”   嘤鸣实在没想到,十五阿哥“心急”的理由,竟然是这个!!   同样,她也总算可以确定,十五阿哥……应该是嘉庆吧??   所以他怎么会以为,永琚会跟允礽似的,做好几十年的太子?!   否则他怎么会对九公主有那么深感情?因为原本的历史轨道中,九公主并未夭折,她跟嘉庆一起长大,被封为和恪公主,下嫁之后才去世了的。   若他是嘉庆,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原本可以长大成年的姐姐,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做了宫廷斗争的工具,活活溺死!!他焉能不恨?!   九公主的确乖巧可人,比起魏伊人和七公主的心狠手辣,想必她若是活着,必定会与十五阿哥关系最好。   “动手如此急促,难道你就没想过会失败吗?”嘤鸣问了这么一句。   十五阿哥笑着道:“我当然也想过会失败,失败的结果,最坏也就是如此了,圈禁终身。那也总比给别的兄弟下跪磕头要好!!”   是啊,因为他当过皇帝,所以无法对其他兄弟屈膝。   所以他才拼命一搏。   十五阿哥咬牙道:“只是我没想到,我竟然是毁在女人手上!!”说着,十五阿哥满脸狰狞,他竟是毁在了喜塔腊氏这贱妇手上!!   嘤鸣淡淡道:“你若善待嫡妻,便不会有今日!!”——十五阿哥冷待发妻,专宠侧室,人人有目共睹。底下早就有不好听的传言了。只不过她懒得管别人的儿子,而顺妃……   顺妃也嫌弃喜塔腊氏出身不够尊贵体面,对这个儿媳妇素来没什么好脸色。加之喜塔腊氏进门之后,一直没有身孕,顺妃便更不待见她。   顺妃十分溺爱十五阿哥,对十五阿哥宠妾灭妻的举动,一直置若罔闻。无计可施的喜塔腊氏才会不惜借用巫蛊之术……   没有人天生歹毒!!多半都是被逼出来的!!   若十五阿哥和顺妃,有一个拎得清,若他们稍稍对喜塔腊氏好些,也不会有今日!!   第916章、挑花了眼   若十五阿哥和顺妃,有一个拎得清,若他们稍稍对喜塔腊氏好些,也不会有今日!!   十五阿哥冷哼了一声,“她本来就不配做我的嫡福晋!!”   嘤鸣再度一愣,她突然想到,历史上的嘉庆元后喜塔腊氏,也就是孝淑睿皇后在嘉庆二年就崩了,死得着实蹊跷……   只怕,她的死,也跟嘉庆有关。   孝淑睿皇后死后,贵妃钮祜禄氏成为继后——钮祜禄氏应该便是如今的侧福晋钮祜禄氏吧?   为了让爱妾扶正,所以害死了原配妻子?这嘉庆也真够不是玩意儿的!!   就因为嫌弃喜塔腊氏出身不够好?!   这样一比较,果然还是永琚稍微像样点,他再好色,起码没宠妾灭妻。   关键这位,如此宠妾灭妻,居然还觉得自己没错!!   活该你栽在女人身上!!!嘤鸣心里恶意地诅咒着,便冷笑道:“永瑶福晋还是汉军旗呢,喜塔腊氏好歹是个满人!!”——林晞露也就父兄官职比喜塔腊氏好些罢了!!   “你生母魏氏不过小小一个贵人,还是包衣出身!你以为你有资格娶著姓大族的格格为嫡福晋吗?!”嘤鸣怒极之下,嘴巴也刻薄了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嫌弃喜塔腊氏?!你的生母早已不是令皇贵妃魏佳氏!而是包衣贵人魏氏!!   诸多皇子中,这样的出身,可以算是垫底的了!竟还敢妄想娶多么尊贵的世家格格为妻吗?!   看着十五阿哥那张铁青的脸,嘤鸣以说教的口吻,冷然道:“皇上指喜塔腊氏做你嫡福晋,便是想叫你看清自己的身份!!”   听了这话,十五阿哥不由钻进了马蹄袖下的拳头,他脸上却浮起了自嘲的冷笑:“汗阿玛……他从来、从来都没真正喜欢我这个儿子!!从来都没有!!”   没错,不论是原本历史轨道中的乾隆,还是现在的弘历。   他没有喜欢过十五阿哥这个儿子!!   原本历史轨道中,乾隆为了巩固皇位,给自己属意的皇位继承人十五阿哥永琰指婚了家世门第偏低的喜塔腊氏。   现在的弘历,为了敲打十五阿哥,为了让他安分守己,所以还是指了喜塔腊氏!!   虽然目的不同,但都可以看得出,弘历根本不拿这个儿子当回事!!   这时候,几个侍卫进来,齐刷刷跪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奴才奉旨押送十五阿哥出宫。”   嘤鸣长长吐了口气,便点了点头。   见状,十五阿哥突然噗通跪了下来,“还请皇额娘不要迁怒我额娘!”   他说得是顺妃吧?   嘤鸣挑眉看了十五阿哥一眼,没想到他倒是挺孝顺顺妃这个养母。   十五阿哥磕了个头:“我的做的事,额娘从未参与!她什么都不知道!”   嘤鸣淡淡道:“只要你们母子日后安安分分,本宫还不屑于为难顺妃!”——嘤鸣特意咬中了“母子”二字,意思是说,你要是不安分,她就会为难顺妃!!   十五阿哥苦笑了笑:“皇额娘太高看我了!我已经输得一败涂地,还能掀起什么浪花呢?”   嘤鸣莞尔一笑,点了点头:“那样,自然是再好不过。”   见了十五阿哥之后,嘤鸣总算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明白了,可心里却极不舒服。   十五阿哥有今日,大有几分自作自受。虽不值得怜惜,可嘤鸣却有些怜惜喜塔腊氏——也怜惜历史原本轨道上的那个孝淑睿皇后——她有何过错?竟落得如此下场?   十五阿哥一心想娶出身尊贵又貌美的福晋,就如那年选秀的瓜尔佳芳蕴,她看得出来,十五阿哥很是意动,顺妃也有那份心思。   可惜,弘历宁可将瓜尔佳氏撂了牌子,也没有指给十五阿哥。   再一次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为嫡福晋,十五阿哥内心的不满可想而知。所以,这一世,他更加冷待嫡福晋,偏宠侧福晋……   嘤鸣摇了摇头,幽幽无言。   肩舆已经停在了九州清晏殿外,御前的副总管太监陈进忠赶忙上来扶嘤鸣下来。   “主子娘娘来的正是时候,皇上刚刚下朝回来,十七爷也在里头呢。”   唔,是了,又是旬休的日子了。永玖是乾隆三十一年出生,如今已经是乾隆四十四年,他也已经满十三周岁了,虚岁十四岁。   个子也跟他两个哥哥似的,高高瘦瘦,在也没了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可爱模样,长成了个嫩生生的少年。   嘤鸣三个儿子,永琚长得最像弘历,永瑶和永玖都只是遗传了弘历的丹凤眼,其余鼻子嘴巴脸型都更像嘤鸣,肤色也跟嘤鸣似的白皙细腻。也就是说,永瑶和永玖更漂亮些。   一进殿中,便见十四岁的小永玖生涩地沾在一旁,眼珠子含羞带喜,正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那一排宫女。   嘤鸣仔细一瞅,统共有八个,清一色水绿色对襟宫装,都梳着整整齐齐的小两把头,年纪都甚是娇嫩,宛若娇花似的,朵朵都好看。   这是什么架势??   嘤鸣当场有点懵。   “给皇额娘请安!”永玖忙给嘤鸣打了个千儿。   嘤鸣也草草给弘历见了个万福,便瞅着地上那一排青葱水嫩的宫女,“这是干什么呀?”   弘历呵呵笑了,“谁叫你一直都不关心孩子?平日里管束得还严苛,永玖长大了,都不敢自己收用身边宫女。所以朕才叫底下挑了几个好的,叫永玖自己选好了!”   嘤鸣呆滞当场,合着这个几个宫女是叫永玖挑小妾的?!   永玖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人,身边的宫女必定个顶个容色出挑。所以嘤鸣一直很警惕,生怕他好色成性,所以没少警告他!永玖倒是听话,迄今为止,没敢碰身边的宫女,都只能拿来养眼。   没想到,弘历这个当爹的,倒是够贴心的!!   才十四岁,就给她赏赐宫女做小妾!!   对此,嘤鸣很是无语,永琚和永瑶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也轮到永玖了……   弘历捋着胡须,笑着永玖问:“看了半天了,你可挑好了?”   此话一出,底下跪着的八个宫女齐刷刷用渴盼的眸子看着十七阿哥永玖——因为这是个能决定她们命数的人呢。一旦被阿哥挑中,那便是飞上枝头做凤凰!!   永玖脸颊一红,涩生生道:“儿子……瞧着个个漂亮,实在挑花了眼了。”   第917章、真的要退位!!   永玖脸颊一红,涩生生道:“儿子……瞧着个个漂亮,实在挑花了眼了。”   嘤鸣毫不客气给翻了白眼,这个小色痞子!!   “十七哥!选这个!这个漂亮!”清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殿中,一抹红色,一个矮矮敦敦的小身影,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她的小身量正好与跪着的宫女海拔齐平。满是肉窝窝的小手,指着其中一个宫女的小脸蛋,如是说。   跳出来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弘历的宝贝闺女,十公主懿欢是也!!   别看她才三块豆腐高,却人小鬼大得紧!   眼睛倒也明亮,指出的那个正是八个宫女最漂亮的一个。   “你从哪儿钻出来的?!”嘤鸣瞪圆了眼珠子,麻溜走上前,瞅着她那身大红衣裳,不禁纳闷:“我不记得你有这么件大红呢子袄……”——小女娃,大红袄,衬得脸蛋红润,倒是鲜亮好看得紧。   懿欢扬着圆嘟嘟的脸蛋,奶声奶气道:“是和相公买了送给女儿的!“   “和相公??”嘤鸣为止一愣。   弘历便道:“就是和珅那小子!你忘了,还是你给他改的名儿呢!”   嘤鸣:“额……”——人家本来就叫和珅好不好……   嘤鸣暗忖,历史上的和珅就是个相当会拍马屁的人,如今看来,果然不虚!谁都知道,懿欢是弘历的心肝宝贝,哪怕被她小嘴儿随便提一句,那也是能在弘历心里记个好儿的!   何况小孩子最好哄了,巴结小孩子可比巴结大人容易多了!!   简而言之,和大人很会哄孩子。   对了!嘤鸣忽然想起了件极为紧要的事儿!!尼玛,十公主不就是嫁给了和珅的儿子吗?!难道和珅就是这么从小养成,给自己儿子哄了个公主儿媳妇回去??   只不过……现在和大人娶老婆了吗?儿子生出来了吗??   回头得打听打听……   说罢,懿欢又转头一个个把跪在地上的八个宫女瞅了个遍,最后她指着另一个小圆脸蛋大眼睛的宫女,道:“十七哥,这个也漂亮!!”   旁边的永玖忙不迭点头,眼珠子贼亮:“嗯!漂亮!”   懿欢歪着脑袋问:“还要再挑吗?”   永玖本能地想点头,却感受到自己额娘那冷涔涔的目光,他立刻改点头为摇头,“不用再挑了!”——再挑,皇额娘就该揍他了!!   其余六个宫女个顶个如霜打的茄子,恹恹垂首。   弘历笑眯眯点头赞许:“懿儿虽小,眼光却是顶好的。”   懿欢笑得咧嘴,嘻嘻哈哈扑在了弘历腿上,蹭啊蹭地撒娇。   弘历哈哈一笑,便将小女儿抱在腿上,一边逗弄着,一边随手点了两个没被选中的宫女,“这两个——”   那两个被指到的宫女,瞬间一喜。可弘历接下来的话,却叫她们入坠地狱。   “赏给永琰吧!”弘历如是淡淡道,仿佛他要赏赐的,不是两个大活人,只是两件小玩意儿罢了。   瞬间,那两个娇滴滴的宫女脸色煞白,左边的那个面无血色,右边那个直接眼珠子一直,“啊!!”地惊叫一声,然后就直挺挺晕厥了过去!   懿欢满是好奇地瞅了一眼,便问:“汗阿玛,她怎么了??”   弘历皱着眉头瞅了一眼,暗想,这个也太娇弱了点,便又指了旁边那个看上去稍显丰润的宫女,“那就换她去吧!”   这下子那个长相丰润的宫女也差点晕过去!!   而另一个被指去的宫女,也暗恨自己为什么刚才不装晕?!   可惜,现在想晕也晚了!!   至于那个晕过去的,谁也不晓得是真晕假晕,反正倒在地上,身姿纤瘦,腰肢盈盈一握,端的是可怜不胜。   永玖忍不住多瞅了两眼,那眼神,似乎恨不得把这个也给顺手抱走。   不过嘤鸣还在,永玖只能无奈地放弃了,带着自己亲妹妹给挑选的两只漂亮的小妾,滴溜溜告退了。   后来,剩余没被挑中的那四个宫女——其中就包括晕过去的那位,也被弘历打包一并送去了永玖的阿哥所侍奉,不过不是做侍妾格格,而是做侍女——至于是服侍饮食起居,还是服侍枕畔,那可就各凭本事了……   在物质生活和夜生活上,弘历从来没亏待过任何一个儿子。   哪怕是刚刚被圈禁的十五阿哥,还不是赏赐了两个漂亮的宫女去?   弘历这是叫儿子专注制造下一代,省得惦记不该惦记的……   懿欢午睡的时候,嘤鸣便跟他说了十五阿哥的事儿,她去喜雨山房见了十五阿哥,这事儿弘历肯定早知道了。   她也没打算遮掩,便道:“十五阿哥都认了。”——原先那么多年,嘤鸣竟没看出来,十五阿哥是嘉庆!!   烘炉“唔”了一声,冷冷淡淡道:“不必理会那个孽子!”   巫蛊的事儿虽冤枉了他,但刺杀永琚,嫁祸永瑶,却是真真的。如今圈禁,也不算冤屈了他。   倒是可怜了喜塔腊氏,后半生也只得跟着丈夫一起禁足在府中。   “十五阿哥还说,他原本没打算怎么快动手的。只因为,你去年下旨大修紫禁城,他觉得你想退位当太上皇,所以才……”嘤鸣认真地瞅了弘历一眼,她也很想知道,十五阿哥是否猜中了。   弘历笑了笑:“他心术不正,眼睛倒是很明透!!“   嘤鸣瞬时愕然:“你真的打算退位?!”   弘历轻轻抚了抚嘤鸣肩膀上的褶皱,“明年,永琚就二十五岁了,朕也是二十五岁登基的。”   你二十五岁当的皇帝,所以也打算叫你儿子二十五岁当皇帝?!!   你有强迫症不成?!!   “鸣儿,这几年,朕实在觉得有些累了,朕想歇歇了。”弘历脸上微微带笑,那是释然轻松的微笑。   “人到七十古来稀!明年……朕就是古稀之年了。”弘历不禁有些唏嘘。   嘤鸣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你的寿命很长。”   弘历笑了笑:“朕知道,一年一粒仙丹,朕的身子骨其实还算不错。可再不错,朕都这把年纪了,也该养老了!”   嘤鸣忍不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当真打算退下来??”——他当真能放下手里的权力?   弘历重重点了点头,眼眸中满是温柔之色:“朕一直忙于政务,以后,朕也想能多点时间,陪陪你,陪陪懿儿……”   嘤鸣心中一暖,若真如此,那自是极好。   第918章、和大人的老婆换了   “你的这个打算,永琚知道么?”嘤鸣看着弘历眼角眉梢的皱纹,便问了这么一句。   弘历“呵呵”一笑,“连永琰都看出来了,永琚岂会看不出来?!”   嘤鸣突然有点郁闷,“合着就我没看出来?”   弘历笑曰:“日子朕都想好了,明年,朕过了七十圣寿,九月里,正好有个黄道吉日。等那时候,紫禁城也修缮完工了。”   “不过永琚还年轻了些,甫一登基,一些要政上,拿捏得不够稳妥。所以朕还得训政一段日子,权当是手把手教教他,如何执政天下。”弘历徐徐说着。   嘤鸣“哦”了一声,训政啊……   记得嘉庆登基,乾隆也是训政了好几年,说是做太上皇,其实根本没退休,还紧紧攥着天下大权呢。所以嘉庆刚登基的时候,其实就是个“儿皇帝”,什么都做不了主。   永琚估摸着也跟嘉庆差不离……   也不晓得,弘历会训几年政?但愿他别训到死那年……   嘤鸣忽然觉的自己儿子也蛮悲催的,当皇帝最悲催的,莫过于上头有个训政太上皇……   罢了罢了,随他折腾去吧。   临老了,想捞个禅位美名,也能载入史册了。   弄明白了这事儿,嘤鸣倒是有些关心和珅的问题……和珅早年是永琚的伴读,后来是永琚的侍卫,如今……她到底不晓得和大人现况如何了。很久没见和大人了,估摸着入了六部了吧?   “那个和珅……好像挺会哄孩子的。”懿欢叫他“和相公”,其实以她公主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叫和珅名字的。可见和珅把懿欢哄很开心,所以懿欢对他的称呼特殊。   弘历笑了:“和珅的儿子,与懿欢一般大。自然懂得怎么哄小孩子开心。”   “他有儿子了??”——和大人结婚了?   弘历点头:“其妻他他拉氏,给和珅生了儿子,与懿欢同岁。”   毛??   他他拉氏?和珅的老婆不是冯氏吗?怎么换了人了??   嘤鸣一脸懵逼:“他怎么娶了他他拉氏了?”——那冯氏怎么办呀!   弘历满是古怪之色:“他怎么不能娶他他拉氏??散佚大臣巴海之女,可是朕亲赐的婚事!”   嘤鸣瞪圆了眼珠子,弘历给和珅赐婚,还赐了正二品散佚大臣的女儿给和珅当老婆?怪不得冯氏竞争不过……莫说这官职,光这姓氏就没得比!   好吧……   历史本来改变了很多,和大人的老婆换了,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儿。   和珅可是永琚的伴读,身份上与原本大不相同,日后平步青云那也是意料中的事儿,他可不是那个清贫落魄的少年了,怎么可能娶汉军旗之女的冯氏为妻?娶他他拉氏才正常嘛!   “和珅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朕记得……是叫……丰绅殷德!还是永琚给取的名字呢!”   “额……”我咋记得是你取得的名儿呢?怎么变成永琚取的了??   乾隆四十五年。   照例又是三年一选秀的年份,但早早的,弘历便下旨,今年不选秀了,暂且延迟,至于延迟到什么时候,那可就不好说了。   因为今年会很忙,一则弘历要给自己办千叟宴,效仿他爷爷康熙大帝,庆贺自己七十圣寿,这也算是退休前的庆祝活动吧。   二则,也得预备着皇十四子、宪亲王永琚的继位大典。   所以一整年,内务府忙得底朝天,哪里还有闲功夫准备选秀??   人人都忙碌着,懿欢却玩得很嗨,带着惠妆整日往校场钻,看人摔跤、骑射、打靶……她觉得这些热血运动,看起来很有趣。   甚至还拿着一把小弓胡乱开弓胡乱射,幸好小孩子的力气不大,否则只怕有人要遭殃了。   如此玩了一段日子,居然能射中靶子,偶尔还能射中靶心。   每每射中靶心,她便要满世界宣扬。   弘历倒是很开心,甚至说:“你要是个阿哥,朕就立你当皇太子!不立你哥哥了!”   说着话的时候,永琚就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份奏折,原本在探讨极为严肃的事情,可听了这话,他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话,若弘历对别的儿子说,哪怕是永瑶或者永玖,只怕永琚要多心了。   可懿欢是个公主,对这个和女儿差不多大的幼妹,永琚自然只有宠溺的份儿。   嘤鸣忙将懿欢从弘历怀里接了过来,那帕子擦着懿欢脏兮兮的小脸蛋,“瞧你最近,活脱脱是个野小子!妆儿都要被你带坏了!”——妆儿便是惠妆,永琚与伊尔根觉罗氏嫡出的三格格,一直养在嘤鸣膝下。   这孩子,比起懿欢的活泛,要安静乖巧得多。只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透着旁人所没有的灵气。   拥有的灵根的人,看上去就是有这么一股子灵气。惠媃、惠媗、惠妆三个丫头中,以惠媗长相最标致,可惠妆独有一双水灵的眼睛,格外显得钟灵毓秀。   懿欢也是如此,她的灵根比惠妆要好些,因此周身灵气四溢,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因此最讨人喜欢。   擦干净的小脸蛋,嘤鸣便将懿欢搁在地上,右手牵着懿欢,左手牵着惠妆,便道:“瞧你们俩,都热出一身汗,回去好好洗个澡,海晏堂小厨房熬的红枣枸杞茶也该差不多好了。”   两个孩子,入口的吃食都是药园世界产出的好东西,参华丹也一直当糖豆吃。不过嘤鸣还没教她俩白首玄经,因为不满六岁的孩子,经脉还未发育完全,不宜修炼。但六岁以前,却是栽培灵根的好时候,满是灵力的食物,当成三餐来吃,那自然是出落得灵气四溢,灵根也日渐丰满充盈,也为日后的修炼打下了好基础。   看着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弘历与永琚爷俩齐齐露出了艳羡之色。   还记得有一回,嘤鸣把一小瓶参华丹全都倒出来,十几颗全都倒在小盘中,懿欢与惠妆就坐在小榻,盘这腿儿,你一颗我一颗吃得带劲儿。   而这种东西,作为普通的人这对爷俩,每年只能吃一粒,否则……会虚不受补。   这就是有灵根和没灵根的区别……   第919章、圣寿千叟宴   自打伊尔根觉罗氏生了绵铮之后,昌华宫倒是再未添丁。侯佳曼儿小产后甚得永琚怜爱,但一直没有再怀上。   想来是永琚最近比较忙的缘故吧,弘历把千叟宴的事儿交给他办了,里里外外的忙活着,着实不轻松,自然也就冷落了后院姬妾们。   转眼已经是乾隆四十五年的八月,弘历七十圣寿也即将到来。   就在此时,永瑶府上传来喜讯,还是永瑶福晋林氏亲自进宫报喜的呢。   “皇额娘,钟格格有喜了。”——林晞露整个人都是低迷的,眉间凝着酸意。   钟氏是永瑶的侍妾之一,三年前选秀的时候,赏赐的秀女之一。   永瑶虽不好色,但侍妾也有七八个,不过永瑶一直与福晋林氏恩爱,很少亲近侍妾,因此钟氏有孕,倒是叫嘤鸣觉得有点意外。   林晞露屈膝一礼,强撑着笑容道:“儿媳恭喜皇额娘了。”   做皇家的福晋,就得如此,哪怕心里再难受,也得维持贤德姿态。   坐在旁边紫檀绣墩上的伊尔根觉罗氏,怀里正抱着绵铮那孩子,她轻轻拍着绵铮的背哄着,徐徐道:“她倒是有福气,眼看着就是汗阿玛圣寿了,这个时候怀上了……”说着,伊尔根觉罗氏笑了,笑容中别带几分深意。   林晞露勉力笑着:“是啊,钟妹妹很有福气。”——钟氏并不得宠,爷一个月也不过去她房中一次半次罢了,这样都能怀上,可不就是有福气吗?   对此,嘤鸣没发表任何看法,只对林氏问:“怎么没带绵钰和惠妤来?”——绵钰和惠妤,是林氏给永瑶生的一双儿女,端的都是粉雕玉琢,可爱得紧。   林晞露忙道:“儿媳忙着给您报喜,倒是忘了。下回进宫,一定带来。”   嘤鸣“唔”了一声,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林晞露又道:“钟妹妹诊出有孕过,便一直孕吐不适,所以儿媳这次进宫,正想请位太医去给她开个保胎药。”   听了这话,伊尔根觉罗氏“咦”了一声,“我记得,十六贝勒府的医官罗勋,原先就是宫里的太医,怎的还要另请太医?”   林晞露神色也有些透出不悦道:“罗医官给开的药,钟妹妹吃着一直不见好。便央我请位医术更高超的太医给她诊治。”   伊尔根觉罗氏“嗤”地笑了,“这钟氏也太矫情了点吧?怀孕的女人,哪个不孕吐?!若一孕吐就要请太医,那宫里太医岂不是要忙坏了?”   林晞露低低道:“可钟氏瞧着的确消瘦了些,气色也不及从前好了。”——她也生恐钟氏胎相有什么问题,所以宁可容她一时。若是她没怀孕,林晞露也不肯如此纵容她,可她如今肚子金贵了,若是有个万一……这不贤之名,可要落到她头上!!   嘤鸣听着这些话,也觉得这钟氏有点爱生事……便问:“进宫请太医,可是永瑶的意思?”   林晞露忙道:“爷不管这事儿。是儿媳怕她的胎真有什么不妥,所以才应允给她请个太医诊治的。还请皇额娘准允。”   既然林氏都这么说了,嘤鸣虽觉得她有些软弱,但也少不得顾念一下钟氏的肚子,便对小文子道:“那就叫杭太医走一趟吧。”——太医杭熙远是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若真什么不妥,他去了最管用。   嘤鸣又淡淡道:“若钟氏胎相真有什么不妥便罢了,若是无病呻吟……”嘤鸣睨了林晞露一眼:“以后就好好约束管教!”   “是!儿媳明白。”   杭太医傍晚才回宫复命。   “主子娘娘,钟格格体虚脾弱,所以才比寻常妇人怀胎孕吐更剧烈不适些。需以温补之药细细调和。”   嘤鸣抬了抬眼皮:“这么说,她倒不是装病?”   杭太医点了点头:“钟格格脉象虚弱,胎相不是很稳当,所以需仔细调养、静心养胎,否则有小产之虞。”   嘤鸣一愣:“这么严重??”——那倒是她错怪钟氏了。   她连连点头,倒是赖得林氏贤惠,若换了旁人,只怕真不见得理会钟氏的无理取闹呢。   嘤鸣便道:“以后你每隔十日去诊脉一次,所用药物,一律取自宫中,不必吝啬好药。”   “是,奴才谨记。”   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十三,千叟宴在圆明园中开宴。   正是八月凉爽时节,凡年六十岁以上,宗室宗老、致仕文武大臣官员、蒙古王公台吉、回部与西藏老贵族、西南土官,还有朝鲜贺正陪臣,在加上由各地官员安排护送进京的一千多个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士农工商各具,都是个顶个精神矍铄、身子硬朗的老人。   整个九州清晏觥筹交错,熙熙攘攘,殿廊下布五十席,赐宗室宗老、外藩官员列席;丹墀内二百余席,赐致仕文武大臣;甬道左右百余席,丹墀外左右近四百席,这些则是从民间奉诏进京的老人。   这么多老头,一个个胡子花白,倒也蔚然壮观。   不论殿内殿外,山珍海味流水一般。   殿廊与丹墀内倒是个个端坐,既热闹,又不会显得乱糟。   可外头的甬道、丹墀外坐着的都只是民间老百姓,其中纵然都是地方乡老、耆老,但也从未见过这等山珍海味、御酒佳肴?那吃起来,自然是争先恐后,狼吞虎饮。不消片刻,便有人进来禀报说,有哪个耆老醉倒了,哪个乡老饱倒了——也就是吃撑了的意思。   弘历得知之后,反倒是很开心。   他笑呵呵捋着胡须对嘤鸣道:“朕幼时曾见圣祖爷千叟宴之盛景,便想着,有朝一日,也要办一次千叟盛宴才好!”   弘历喜欢排场,估摸着也有遗传因素在里头……嘤鸣不禁暗暗嘀咕。   永琚笑着端了鹤年贡酒上来,道:“汗阿玛,圣祖爷千叟宴儿子不曾见过。但这次千叟宴,所宴之人倍于圣祖爷当年,如今盛况想必也不逊色当初了!!”   嘤鸣撇撇嘴道:“所以说,花的银子也肯定倍于圣祖千叟宴!”——弘历真是越老越败家啊……   “咳咳!”弘历老脸尴尬无比。   永琚忙笑着说:“皇额娘,其实花得银子也不算太多,才四百多万两银子。”   “噗!!”嘤鸣一口酒水倒喷了出来,好家伙!!才花了四百多万两银子!!   “够把紫禁城大修两回了!!”嘤鸣歪着鼻子道。   永琚低声道:“皇额娘,今儿汗阿玛高兴,您就别……”——别挤兑汗阿玛了成不?   嘤鸣擦了擦嘴,罢了,花都花了,她还能咋滴?那些年扩建圆明园,也没少花钱。   弘历心中大怀安慰,到底还是永琚孝顺,不枉朕多年苦心栽培,便笑着对嘤鸣道:“朕就办这一回还不成么。”   一回也顶康熙两回千叟宴了……   嘤鸣不咸不淡“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第920章、弘历禅位   乾隆四十五年的大事儿实在不少,显示皇帝七十圣寿、千叟盛宴,可堪载入史册。可这一年,更盛大的是在紫禁城太和殿举行的禅位大典。   千叟宴后,弘历取出了搁在正大光明殿后的秘密立储诏书,在早朝上宣布:“皇十四子、宪亲王永琚,系皇后纳兰氏所出,本嫡长之身,幼立储君,而今二十余载,茂昭孝顺,慎勤誉蔼,深肖朕躬。昔皇祖寿六十有九,朕已古稀之年矣,即当传位太子,归政退闲!”   这话一出,满朝沸腾。   这种状况,永琚早已心里有数,立刻第一时间噗通跪下,磕头道:“儿子年轻不经事,岂能当此重任?还请汗阿玛收回成命!!”   循亲王永璋,居众皇子之长,自然少不得急忙跪上去劝:“汗阿玛龙体康泰,春秋鼎盛,何以生出退位归政之念?还请汗阿玛三思!”   质亲王永瑢、仪郡王永璇、德郡王永琳、多罗贝勒永璟、多罗贝勒永瑶、十七阿哥永玖诸子也齐刷刷跪了一整排,齐刷刷道:“请汗阿玛三思!”   弘历看着底下的儿子们,不禁长叹道:“人到七十古来稀,朕近年来,已觉力不从心。太子虽年轻,当朕当年也是二十五岁即大位!来日,还需你们辅政,尽心襄助才是!”   弘历明显早已意绝,诸子不少都察觉到了这点,只不过这场戏必须他们陪着演下去罢了!   皇帝要退位当太上皇,他们当儿子的,当然要极力挽留才行。   皇子上朝听政是历来的规矩了,除了遭了弘历厌弃的十二阿哥以及圈禁了的十五阿哥,所以皇子全都在这儿了。   皇子们劝过之后,文臣武将又跪下来一波波劝阻。   然后弘历心意已决,直接便道:“新帝的年号,朕已经想好了。太子封号宪亲王,年号便叫做‘昭宪’吧!今年是乾隆四十五年,明年便为昭宪元年!!”   永琚心下一喜,却急忙磕头道:“请汗阿玛三思!儿子年幼莽撞,实不能当此大任!”   弘历摆摆手:“谁也不必劝朕了!汝等遵旨办理便是!!”   内禅大典前七日,弘历便从圆明园启程,回到了刚刚大修完工的紫禁城。   而已经被定为嗣皇帝的宪亲王永琚,也带着福晋妻妾儿女跟着回紫禁城,暂时居在弘历藩邸重华宫中。   重华宫……嘤鸣还以为继位前,永琚要住在毓庆宫呢。   不过想到毓庆宫出了个废太子,那地儿似乎也不吉利,哪儿有皇帝藩邸重华宫来得体面尊贵?!   乾隆四十五年,九月初十,黄道吉日。   内禅大典的盛况,嘤鸣无缘一见,只能留在储秀宫中,听着那锣鼓鞭炮之声,当真响彻整个紫禁城。   三呼万岁之声,仿佛在东西六宫都能遥遥闻见。   即将成为皇后的十四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也满面激动之色,“皇额娘,这会子,内禅大典,已经礼成了吧?”——礼成,就表示他的丈夫,已经是九五之尊了!!伊尔根觉罗氏当然忍不住内心澎湃。或者说,自打千叟宴后,皇上下旨要禅位的时候,她就晕晕乎乎的了。   伊尔根觉罗氏知道自己公公年纪大了,但也决然没想到皇上竟要退位禅让!!   爷要当皇帝了,她也当皇后了……   伊尔根觉罗氏这月余来,晕晕乎乎,然后就等到了内禅大典这一天,所以一大清早就跑来储秀宫,一直赖到现在,都快晌午了。似乎还不打算走的样子。   嘤鸣淡淡道:“差不多了吧。”   内禅过后,百官朝拜,接下来还要到奉先殿告祭列祖列宗,还得去天坛祭高神明,反正等折腾一整天。   完事儿后,基本上天也黑了。   “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干,可以四下走走,紫禁城刚刚大修完工,还是蛮新鲜的。”——紫禁城也都全换上玻璃窗了,储秀宫比从前亮堂多了。内中装饰,也有不少新鲜玩意儿:大红呢毯铺地,踩在上头软绵绵的,丝绸与羊毛混纺的靠垫,暖煦煦甚好……   而且更令她惊异的是——尼玛紫禁城居然通电了!!   还是从前的琉璃宫灯样式,只不过里头不是蜡烛,而是灯泡了!   轻轻一拽,宫灯明亮得像个小太阳。   多少年没见到灯光了,如今见到了,还真是令人感慨颇多啊……   嘤鸣一直不关心宫外的状况,没想到工业革命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转眼天色黑了下来,一盏盏灯亮了起来。   伊尔根觉罗氏感叹道:“此物可比烛火亮多了,晃得人眼睛都花了!”——伊尔根觉罗氏满脸不可思议的惊讶。   嘤鸣点了点头,的确有些谎言,灯光的柔和度上看样子还有待改善,唔……或许是琉璃外罩不太好,若是换成薄瓷,就能柔化光线了,嗯,回头叫人跟造办处吩咐一声。   这么亮的灯光,反而容易伤眼睛。   这时候,小文子打帘子进来,“给主子娘娘请安,给福晋请安。”——今日是内禅大典,弘历成了太上皇,永琚也登基了,但是嘤鸣还没有被尊为太上皇后,伊尔根觉罗氏也还没被封后,自然称呼还没变,不过也快了。   “太上皇请娘娘去养心殿。”   嘤鸣点了点头便问:“祭天回来了?”   小文子点头:“是,刚刚回宫呢。”   听了这话,伊尔根觉罗氏激动了:“爷……啊不,皇上可回来了?”——伊尔根觉罗氏急忙改了称呼,从今以后,可不能叫错了。   小文子道:“是,皇上也回来了,此刻也在养心殿中呢。”   嘤鸣侧脸看了一眼伊尔根觉罗氏:“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她也等了一天了,抻着脖子盼着,也怪不容易的。   伊尔根觉罗氏急忙摆手:“太上皇只请了皇额娘去,儿媳还是回重华宫等着吧。”说着,她急忙起身做万福:“琇莹告退了。”   她倒是识趣。   养心殿,亦是灯光明亮,照得整个殿中如白昼一般。   唉,这些都是多少瓦的灯啊?真够刺眼的!!   当适应了殿中的明亮,只见那明晃晃的两身明黄色龙袍,穿在一老一少父子二人身上。   爷俩一模一样的穿着,看着还真够喜庆的!!   第921章、昭宪新帝   父子同穿龙袍、同带东珠朝珠,一模一样的朝冠并排搁在罗汉榻正中的炕几上,俱是金灿灿珠光耀眼。   嘤鸣看在眼里,忍不住觉得可乐,便上前给弘历见了个万福:“折腾一天了,可算是完事儿了!”——被伊尔根觉罗氏陪了一整天,嘤鸣被她感染,都有点着急了呢。   弘历点头:“今日大礼,的确繁琐了些。”   永琚刚刚登基为帝,但还是跟以前一样,给嘤鸣打千:“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嘤鸣笑眯眯打量着自己儿子,伸手抚了抚他身上的龙袍,笑嘻嘻道:“你穿这身,倒是蛮精神的!”   累了一天的永琚不禁满面笑容,着实开心得不行。   嘤鸣笑着说:“你现在这幅样子,倒是叫我想起了你汗阿玛年轻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弘历一眼,记得她刚入宫的时候,弘历有时候下了朝,便直接去她的储秀宫,许多次,弘历身上穿的便是这样一身明黄色十二纹章江崖海水龙袍。她很喜欢明黄色,又亮又正,穿着显白又衬气色。可惜早年做妾妃的时候穿不得。   弘历“哈哈”笑了,鸣儿给他生的三个儿子里,唯独永琚长得最像他!   永琚笑着说:“皇额娘看着眼熟,儿子却有些别扭呢。”   弘历道:“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嘤鸣瞅着炕几上那一对儿金龙累丝朝冠,便道:“把这个也戴上,让我好好瞧瞧!”——只不过这两只一模一样,哪个是永琚的??   永琚直晃脑袋,“都戴了一整天了!皇额娘,您是不知道,这朝冠太重了!”比他从前的亲王朝冠重了足足一倍!!带着这么重朝冠,要完成那么多繁琐礼数,先在太和殿,对自己皇父三跪九叩,接过玉玺,再三跪九叩,然后去奉先殿,三跪九叩,祭告历代先帝,再三跪九叩,然后出宫祭天,三跪九叩……   饶是永琚年轻体壮,也有点架不住,只觉得脖子都要压断了!   嘤鸣“哈哈”笑了,皇帝朝冠极重,她自然知道。她的皇后朝冠已经够重的,但比起这个,还要轻了许多呢!饶是如此,嘤鸣还是能不戴朝冠就不戴……   可皇帝就不行了,天天上朝天天戴,真难为弘历戴了四十五年,居然也没压出颈椎病来!!   永琚捏了捏自己后颈,道:“汗阿玛今天也累得一天了,还是早早歇息吧。儿子也得重华宫了。”   弘历“唔”了一声,“时辰的确不早了,不过你不是回重华宫,而是该回乾清宫!”   永琚愣在了那里,“乾清宫?!”   弘历笑着说:“乾清宫修缮得不错,你就暂时住那儿处理政务吧。”——修缮的时候,弘历就是这个打算了。训政期间,他自然要住在养心殿,永琚就住乾清宫好了,那里宽敞又大气,无论是召见朝臣,也是召幸嫔妃,都很方便。而且距离上朝的地儿也蛮近的。   “汗阿玛……”永琚满脸惊喜之色,在嘤鸣的告诫下,永琚已经做好了当儿皇帝的准备,他忖着只不过是身上换了龙袍,住的地方从圆明园昌华宫换成了紫禁城重华宫。没想到,汗阿玛竟让他住乾清宫!!   乾清宫自古以来就是皇帝的寝宫,只不过自雍正以后,便改住在养心殿——这是为了方便处理政务。因为养心殿独立在后宫之外,属于前朝范围,内宫嫔妃无诏不得靠近。可乾清宫就不同了,皇帝的寝宫,也在后宫范围之内,因此很方便嫔妃去勾搭——这勾搭,自然影响皇帝处理政务。   雍正是个工作狂,为了不受干扰地处理政务,所以搬到了养心殿居住,乾清宫一度闲置了下来,成为了办家宴的地方。倒是可惜了那么偌大的华丽宫殿了。   其实乾清宫才是紫禁城的核心,它处于紫禁城的中轴线上,与保和殿、太和殿、中和殿这三大殿处于一条线上。其地理位置,自然是尊贵无比的。占地规模也比养心殿大不少呢。   所以永琚才忍不住激动。若能住在属于皇帝的寝宫,他当然也不愿住重华宫。重华宫虽好,哪里及得上乾清宫呢?!   “福晋还住在重华宫,儿子住乾清宫……”——这叫永琚稍稍觉得有点违和。   嘤鸣便笑着说:“这个你倒是不必急,让琇莹暂且委屈几日。反正你汗阿玛的嫔妃也不多了,我把她们调到西六宫居住,让整个东六宫便都空出来。到时候琇莹自己喜欢那个宫,让她自己挑。”——这意思是,东六宫给永琚后妃们居住。反正永琚的妻妾不多,哪怕只有东六宫,也是相当足够了!其实细细一算,永琚的嫔妃数量,比他老子还要少呢!!   永琚忍不住笑逐颜开,他急忙道:“多谢汗阿玛、多谢皇额娘!!”   永琚仿佛疲惫一扫而空,欢欢喜喜往乾清宫而去了。   嘤鸣心想,弘历对永琚,比乾隆对嘉庆可要好多了,记得历史上,乾隆是八十五岁才禅位,而且禅位之后,嘉庆也只是住在毓庆宫而已。比起悲催的嘉庆,永琚这个昭宪皇帝,也要幸福多了,哪怕一样上有太上皇训政,起码他过得像个皇帝了!!   嘤鸣笑眯眯拿出自己烹煮的红枣枸杞茶,倒了满满一大碗给弘历,打趣道:“太上皇辛苦了,喝碗红枣茶润润喉吧!”   弘历笑呵呵接过来,喝了一口,便道:“永琚在你我面前,还像个孩子似的。”   “是啊,他还是太年轻了些。”——二十五岁,在后世,不过刚刚毕业步入社会,菜鸟一枚。可在大清朝,却已经登基为帝,御极天下了。   弘历道:“在我们面前,他自然还是孩子。但这孩子处理起政务来,不必朕当年逊色!朕瞧着,永琚从盛京回来之后,着实长进了不少,沉稳了不少!”   盛京之行,京旗回屯,虽然惊险不少,可收获也不少呢。嘤鸣含笑颔首,“弘历,新修缮的紫禁城我觉得挺好,只是……我还是更喜欢圆明园。”海晏堂窗明几净,大大的窗子,就是比宫里好多了。   “不急,朕已经下旨,把圆明园也安上电灯。等咱们回去的时候,也是这么亮亮堂堂的。”弘历笑着轻轻拍了拍嘤鸣的肩膀。   就是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去……   嘤鸣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   第922章、太上皇后n   禅位第一个晚上,弘历嘤鸣老夫老妻早早歇下了,因为忙碌了一整日,弘历这老身子骨也有点招架不住,着实累了,也没做点夜间活动,便酣睡了。   乾清宫。   这里才是紫禁城的核心,面阔九间的恢弘殿宇,比养心殿都要宽敞许多呢!!   这里,就像是圆明园中的九州清晏!!   看着这座殿宇,永琚心中便忍不住心潮澎湃。   太监孟禧弓着身子,滴溜溜上前,谄笑道:“皇上,您是就此歇息呢,还是召哪位福晋格格侍寝?”——毕竟还都没册封,孟禧自然不敢胡乱改称呼。   永琚深吸了一口气,“请嫡福晋过来吧。”   “嗻!!”   回到重华宫后,伊尔根觉罗氏就一直在等着自己丈夫回来,侧福晋崔佳氏、侍妾赫舍里氏、侍妾侯佳氏等也都在伊尔根觉罗氏殿中,陪伴等着,因为她们也想看到自己丈夫成为皇帝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孟禧来了:“皇上请福晋去乾清宫一叙。”   伊尔根觉罗氏一惊:“乾清宫??”   孟禧笑容灿烂:“是,皇上登基了,以后自然要住在乾清宫。”   伊尔根觉罗氏顿时惊喜无比:“太皇上对皇上果真极好。”   侧福晋崔佳氏笑着道:“今儿是登基头一天,皇上果然惦记这福晋……哦不,妾身该改口叫主子娘娘了呢!”   伊尔根觉罗氏脸色一板,立刻道:“还是等圣旨下了,妹妹再改口不迟!否则要置皇额娘于何地呢?”   现在,嘤鸣才是主子娘娘呢。这宫里,又怎么能有两个主子娘娘呢?   崔佳氏讪讪笑了。   伊尔根觉罗氏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淡淡扫了一眼满屋子的女人,端着脸色道:“妹妹们回房歇息吧。”说罢,她带着淡淡的自矜,乘坐肩舆,一路往乾清宫而去。   深夜的乾清宫,灯火明亮。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这座尊贵而华丽的殿宇,满脸喜色盈盈,她盈盈俯身下来:“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永琚上前亲手扶起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今儿忙活了一天,这会子才总算有空闲。你也等了一天了吧?”   伊尔根觉罗氏含羞颔首:“铮儿一整日都在嘟囔,阿玛去哪儿了。妾身纠正了好几遍,以后可得改口叫‘汗阿玛’了呢!”   永琚心下愉悦万分,对于自己唯一的嫡子,永琚一直很喜欢。便笑着执了福晋的手,道:“明日早朝,朕会下旨,尊皇额娘为太上皇后,封你为皇后。”   虽然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伊尔根觉罗氏还是忍不住欣喜异常,她急忙屈膝,柔声缱绻地道:“那臣妾多谢皇上了!”   永琚笑着说:“你暂且在重华宫委屈一会儿。过几日,东六宫也会腾出来,倒时候随你挑选喜欢的宫殿!”   伊尔根觉罗氏听了这话,不禁一喜,她脑子一转,立刻便明白这是谁的意思,她笑着道:“这必定是皇额娘的意思,皇额娘对臣妾果真极好。”   永琚笑着颔首,便握着伊尔根觉罗氏的手,一起走进里头内寝殿中……   夫妻琴瑟和弦,自是不必多说。   翌日天蒙蒙的亮的时候,枕边人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把嘤鸣也给碰醒了。   “朕得去上早朝了,你接着睡!”弘历习惯般说出了曾经每天都说的话。   嘤鸣顿时一懵:“你都是太上皇了,还要去上早朝??”   弘历神色一呆,旋即苦笑了笑,“瞧朕这记性!”他拍了拍自己脑门,长长道:“是啊,朕是太上皇了,以后不用早起去上早朝了。”说着,他一骨碌,又钻回了温暖的被窝里。   嘤鸣看出了弘历的唏嘘落寞,突然一下子不用上朝了,其实弘历也很不适应的。   嘤鸣笑了笑,便伏在他怀中,笑眯眯说:“如今都是九月了,九月的早晨,可冷飕飕的呢。能睡个懒觉不是很好吗?”   “好!”弘历笑呵呵轻轻拍了拍嘤鸣的肩膀,“以后,朕陪着鸣儿睡懒觉!”——年轻娇美的小妻子在怀,软玉温香的,其实倒也蛮不错的。   可是猛地如此,弘历忍不住惦记着,便喃喃道:“永琚头一次上朝,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嘤鸣淡淡道:“难道还有人敢给他找茬??”   弘历笑着摇头:“那倒是不至于。”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有些事儿,得让他自己适应才是。”   如此说着,到底是睡不着了。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嘤鸣与弘历便双双起床盥沐更衣了。   永琚第一日上早朝,下达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尊嘤鸣为太上皇后,封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为皇后。   旨意一下子便传遍了六宫,嘤鸣也开始着手安排东六宫的嫔妃挪宫了。   她这个太上皇后住储秀宫,怡贵太妃住旁边的咸福宫,其妹慎太嫔跟着住在偏殿,然后在塞上个新嫔曾氏;翊坤宫原本是顺妃的寝宫,如今是顺太妃了,东西偏殿塞上芳嫔陈氏和恭嫔林氏;长春宫是元后富察氏的寝宫,一直不住人,如今叫豫妃和婉妃住进去——没办法,两个贵太妃、四个太妃,在加上她这个太上皇后,势必没法让太妃以上的嫔妃都居正殿,只要委屈豫妃和婉妃共住一宫了。   永寿宫则给庆妃居住,偏殿塞上她妹妹吉嫔;启祥宫原本就是愉贵妃的寝宫,秀嫔跟着住也就是了。至于剩下的贵人、常在,随便每宫塞俩就是了。   安排方案给出,倒是无人敢有异议。豫妃和婉妃性子都不错,愿意住一块儿,其余人自然更不敢有什么意见。   如此,花了三天功夫,终于把东六宫腾了出来。   新任皇后伊尔根觉罗氏也美滋滋搬进了东六宫之首的景仁宫——景仁宫不但华丽宽敞,而且距离乾清宫也是最近的……   然后伊尔根觉罗氏安排侧福晋崔佳氏住承乾宫,侍妾侯佳氏住景仁宫旁边的延禧宫,二阿哥绵锌的生母赫舍里氏住永和宫,苏尼特氏、梁氏住钟萃宫,失宠了的尤弱水与另外两个不怎么得宠的侍妾方氏与纪氏住在了最偏僻荒凉的景阳宫。   东六宫就是这么被塞满了。   因为这些女人都还没定下位份,哪怕是独住一宫的几个,也不敢直接住进正殿,都暂居在偏殿,等着昭宪皇帝陛下的册封旨意呢!(。)   第923章、昭宪帝嫔妃   刚刚登基的永琚很是勤勉,每日早朝,每日给她还有弘历晨昏定省,凡重大朝政无比前去养心殿求教弘历,儿皇帝的姿态摆得跟正。   对此,弘历这个太上皇很是满意。   转眼,已经是雪花纷纷的十月了,入了冬,天就更冷了。   嘤鸣熬了浓浓的红枣茶,亲自送去养心殿,给太上皇和皇帝爷俩享用。   养心殿暖阁中,暖烘烘的,弘历正盘腿坐在罗汉榻上,一板一眼地指导儿子如何当皇帝,如何处理眼下这封奏折上所书政务。   “额森特此人虽然骁勇,然贪功冒进,决计不可为主将!而超勇侯海兰察用兵,在平金川之乱上,甚善用火器,又步步稳扎稳打,确系大将之才……”   永琚站在一旁,低头,唯唯诺诺。   “先歇歇吧——”嘤鸣笑盈盈走了进来。——她虽然不了解政务,但也知道,内战外站,从未消停,当皇帝,最少不得的,便知人善任,尤其是将才上。   八旗子弟虽然读书不行,但猛将如云,弘历方才口中评价的二人,也算是后起之秀了,一等男台褚勒?额森特、超勇侯多拉尔?海兰察,俱是善战之将。   看到嘤鸣到来,永琚似乎松了一口气,从下朝来到养心殿请安,汗阿玛就一直哆哆哆说到现在,永琚觉得自己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汗阿玛说得那些都对,只不过这些他心里自然有数……可偏偏又不敢打断自己老子的话,永琚端的是郁闷。   喝了一大碗浓浓的红枣茶,永琚忙道:“汗阿玛刚才说的,儿子都记下了。这就叫人拟旨颁布下去。”   弘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严肃地道:“朕听说有人弹劾江浙巡抚王亶望在海塘工程中弄虚作假、中饱私囊,这事儿得好好查查,遣个得力的人去!”   永琚道:“儿子瞧着和珅很是敏睿,为官清廉,但又恐他年轻,难以当此大任……”   嘤鸣嘴角抽搐,和珅清廉??这话要让后世的人听见了,只怕要笑掉大牙了。   额……不,和大人一开始的时候好像的确蛮清廉的,是后来才被腐蚀的——这会子就骂他是贪官,似乎早点了。   弘历略一思忖,便道:“和珅有些才干,叫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汗阿玛所言甚是,儿子记下了!”永琚面露喜色,他早就想重用藩邸旧臣了。和珅不过是抛出来试探的罢了。   爷俩说得甚是带劲儿,可朝政这些复杂的东西,嘤鸣偶尔有能听懂的,可大半都是云里雾里,坐了半个时辰,便起身道:“得了,你们谈,我回储秀宫了!”——哆哆哆说个没完没了,你们没说烦,老娘我都听烦了!   弘历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政务,着实忽略了嘤鸣,便忙笑着道:“已经谈完了,剩余的都是些小事儿,让永琚自己看着办也就是了!”   听了这话,永琚也是一喜,忙道:“皇额娘留下陪陪汗阿玛吧,儿子也该回乾清宫了。”   嘤鸣分明感觉到,永琚走得很开心,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嘤鸣不免唏嘘,便对自己老头子道:“我怎么瞧着,你现在除了不上朝,跟从前也没什么区别!”——以前弘历就是这么教永琚朝政的,如今还是如此……   弘历端起宫碗,喝了一口红枣汤,笑着说:“永琚还太年轻,离不开朕。”   是谁里不开谁呀!我怎么瞅着,永琚巴不得离开你呀!!嘤鸣心里默默吐槽,突然觉得自己儿子挺可怜的。   “趁着朕老骨头还能动弹,朕得多教他才是。”弘历如是说。   从小到大,你也没少教……嘤鸣撇撇嘴,有气无力地道:“是、是!还得太上皇您老人家训政呢!”   其实她早就料到了,哪怕当了太上皇,弘历还是不肯放下手中的权利。   而养心殿,也依旧还是紫禁城的权利中心。   永琚晚上睡在乾清宫,白天除了上早朝,其余时间都泡在了养心殿,凡内外要务,务必请示太上皇。   父子之间,看上去倒也和谐。   弘历也很满意,而嘤鸣暗地里瞅着,却瞧出,自己儿子好像瘦了些……   唉……   转眼便是来年二月,冬日的凛冽已经渐渐过去,昭宪元年的春天已经到来。   年前一直忙碌着,如今才刚刚为昭宪帝藩邸嫡妃伊尔根觉罗氏行了册封礼,位正中宫。   中宫既册,那嫔妃加封,也该提上日程了。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捧着新拟定好嫔妃位份,来请示嘤鸣这个太上皇后。   因永琚妻妾不多,所以需要册封的嫔妃,也就那么几个。   “崔佳妹妹是皇上藩邸侧福晋,又是大阿哥绵锐之母,列四妃之位也是应当的。臣妾给她拟定了礼妃的封号。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伊尔根觉罗氏仪态端庄,满是贤惠之态。   嘤鸣点了点头,一下子就封妃,位份不低了。   “那赫舍里氏了呢?”嘤鸣问,便是绵锌的生母赫舍里澜玉,也是伺候永琚年份最久的旧人了。   伊尔根觉罗氏温婉笑着:“原本臣妾也打算给她妃位的,但是——但是皇上说,她原不过是侍妾之身,赏个嫔位也就是了。”   嘤鸣暗道,看样子永琚如今真的厌恶了赫舍里氏……   “罢了,嫔就嫔吧。”——如今宫中嫔妃少,嫔也是一宫主位了。   伊尔根觉罗氏道:“臣妾给她拟了个‘穆’字的封号,还有侯佳氏,皇上怜她当初小产可怜,故拟封为芸嫔。”   礼妃、穆嫔、芸嫔……一后一妃二嫔,虽说给侯佳氏的位份略高了些,但她却有可怜之处,又是满洲上三旗出身,倒也不是不可以。   其余侍妾,苏尼特氏封瑃贵人、侍妾梁若玉封珍贵人,尤氏、方氏俱为常在。这就是昭宪帝的所有后宫成员。   嘤鸣一眼就看到了底,忽的又发现底部多了两个人——郑氏、柯氏册为正七品答应。   “这两个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自己儿子有几个侍妾,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伊尔根觉罗氏道:“回皇额娘,皇上才刚刚登基,嫔妃就那么几个,臣妾担心皇上没有可心的,所以才甄选了几个不错的宫女,送去御前侍奉。这郑氏与柯氏便是入了皇上眼缘的。”(。)   第924章、懿欢的血统   伊尔根觉罗氏道:“回皇额娘,皇上才刚刚登基,嫔妃就那么几个,臣妾担心皇上没有可心的,所以才甄选了几个不错的宫女,送去御前侍奉。这郑氏与柯氏便是入了皇上眼缘的。”   嘤鸣额头一凸,尼玛果然当了皇帝了,就是不一样了!!   有伊尔根觉罗氏这么贤惠的皇后,主动安排漂亮的宫女去,所以这兔崽子就来者不拒了!!   我凸!!   伊尔根觉罗氏低声道:“早先一直忙着,才没给名分,如今既要册封六宫,所以臣妾想着,也该给她们名分了。皇上也已经允了,都暂册为答应。”   她这个儿媳妇都这么贤惠了,嘤鸣还能咋滴?!   “你看着办!!”——她岂会看不出来,伊尔根觉罗氏这是在讨好永琚?!她是皇后,给皇帝送小妾,那是最名正言顺的了!永琚藩邸旧人虽有不少姿色出众的,但旧爱虽好,哪里及得上新欢新鲜娇嫩?!有了新欢,什么礼妃、芸嫔、珍贵人什么的,自然都抛诸脑后了。   凡是当了皇帝啊,都是一个德行!!嘤鸣心里暗啐!   伊尔根觉罗氏温婉一笑,又道:“照理说去年就是选秀之年了,可一耽搁就是昭宪元年了,选秀之事,着实不宜再拖延下去了。”   嘤鸣瞄了这位新任皇后一眼,你这是嫌弃永琚后宫成员太少了不成么?!   果然她的思维,跟古人就是不在一个波段上。   “回头,本宫问问太上皇再说吧。”嘤鸣淡淡道,既然儿媳妇要贤惠,她还能拦着不成么?选秀是祖制,本来就是避免不了的事儿。她又何苦拦着,反正又不是给自己老公选小老婆!   “是!”伊尔根觉罗氏乖顺地应了。   嘤鸣转头便去跟弘历说了选秀的事儿,弘历当即不住地点头,“的确该叫底下预备这选秀了……”   选秀是件繁琐的事儿,光底下满蒙汉八旗列好参选秀女名单,便得一两个月的时间。倒也急不得。   天气一天比一团暖和,御花园的玉兰已经亭亭绽开,嘤鸣忽然想,重华宫的紫玉兰是否也开了?她倒是有些想念了。   只奈何外头细雨霏霏,着实不宜出门,便叫人去了重华宫折了一大捧了,果然紫盈盈喜人,湿湿的香气,闻着叫人格外舒坦。   六宫事务,嘤鸣已经交与了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操持,自己倒是闲得慌。   愈是闲着,愈是不习惯紫禁城。   她心心念着圆明园,念着海晏堂,哪怕是在九州清晏,透过百叶窗,也能看到山山水水,不像紫禁城,仰头看天,都是四四方方的,格外叫人觉得憋闷。   可弘历训政训得正带劲,只怕是不肯走啊!!   嘤鸣长长叹了口气。   雨停云开,午后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殿中,暖暖的叫人晕晕欲睡。   玉兰的甜香袅袅沁人,赤金宝塔熏炉中焚着清淡的香料,那香料里满是幽幽莲香,这让嘤鸣想起了蓬莱福海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如今虽还不到莲花盛开时节,但想必已经有了花苞了吧??   如今想着,思绪越飘越远,知道小文子突然进来禀报说,皇后求见。   嘤鸣暗自纳闷,这会子正值午后,又不是晨昏定省的时辰,她来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如此便忙起身,往脸上使劲都扑了些脂粉,才叫皇后进殿来。   伊尔根觉罗氏头上挂着汗珠,神情似乎很是急促的样子,她匆匆进来,匆匆行礼:“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嘤鸣端坐在上头宝座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皇后坐下,便问她:“这是怎么了?”——伊尔根觉罗氏素来仪态雍容,甚少有如此慌乱的时候。   伊尔根觉罗氏看了看四周,咬了咬嘴唇,才道:“都怪臣妾没有管束好六宫……臣妾失职,还请皇额娘责罚!”说着,她便噗通跪了下来。   倒是叫嘤鸣更加纳罕了,“你先起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伊尔根觉罗氏衣着华贵,满头珠翠金灿,却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臣妾今日原打算前去畅春园巡视,没想到半路上却听见底下宫人嘴碎,这些个狗奴才竟然、竟然——诋毁十妹的出身血统!!”   嘤鸣一愣,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懿欢的出身血统?!他们说了什么?!”——懿欢是她十月怀胎亲生的女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非议她?!   伊尔根觉罗氏满是气恨之色:“那些狗奴才……竟说十妹不是皇额娘亲生的!!”   “什么?!!”嘤鸣愕然,瞬间嗖的便站了起来。   伊尔根觉罗氏道:“他们还说,十妹的生母,是早年被逐出宫的花房宫女汪氏!!臣妾听了这些话,当场便叫堵了嘴巴,都押去慎刑司拷问了!”   嘤鸣满腔怒意,还真是编得有鼻子有眼的!!懿欢的生母是汪氏?!这样的话,到底是谁散布的?!   “的确该好好拷问拷问!!叫慎刑司用点心思!你也好好查查!本宫要知道,到底是谁在散布这些流言蜚语!!”——终究是她生懿欢的时候,年纪实在太大了,本就是一件奇事,才叫某些人编出这种话来!!   不过,嘤鸣决计不相信,几个宫女太监有这等胆子!!   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就是不晓得,到底是谁散布这种流言!!   嘤鸣忽然觉得头疼,流言直指她,更是直指懿欢!!只怕是想要离间母女啊!!   幸好伊尔根觉罗氏发现得早,否则假以时日,在整个宫里流传开来,只怕就不好压制了!   想到这里,嘤鸣都不禁一寒!心中泛起几分后怕来。   为免懿欢听了那些流言,嘤鸣便只好叫她还有惠妆都约束在储秀宫内,不许她们出门。   对此,懿欢很是闷闷不乐,她是活脱惯了,乍然被拘在一宫之内,便如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正是耷拉着小脸蛋,那副样子,着实可怜!   “皇额娘,宫里一点都不好,我想回圆明园玩……”懿欢钻进她怀里,撅着嘴巴抱怨。   “唉,皇额娘也想回圆明园,可你汗阿玛不想回去。”嘤鸣不禁叹道。   懿欢嘴巴更是撅得老高:“那咱们不要汗阿玛了,咱们回去!”   嘤鸣一愣,突然茅塞顿开,是了,她怎么没想到?她为什么非等等着弘历?她可以带着闺女回圆明园啊!弘历舍不得训政大权,那就让他自己留下好了!老娘不伺候还不成吗?!   心里既有了这个盘算,嘤鸣不禁蠢蠢欲动。   第925章、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伊尔根觉罗氏这个皇后办事倒是十分利落,而慎刑司拷问得也着实用心,所以不过五六日,便有了结果。   “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流言的确是从翊坤宫散布出来的!”伊尔根觉罗氏正色道。   “翊坤宫么……”嘤鸣长长吸了一口气,翊坤宫,顺妃钮祜禄氏的寝宫。啊不,是顺太妃。   原来是她!!   果然是她!!   十五阿哥被圈禁,顺太妃跟她求情,嘤鸣没有理会,还把禁足了半年。禁足出来之后,顺太妃便恹恹的,仿佛对一切都不再抱有期望似的。见她如此,嘤鸣也懒得找她麻烦。   没想到,她竟散布这种流言蜚语!!   “让她去寿康宫后殿礼佛吧,以后就不必再出来了!”这是弘历给出的处置!   十五阿哥谋刺永琚、暗行巫蛊,弘历将他圈禁,但并未迁怒顺太妃,这多少是念在熹圣皇贵太妃的份儿上。毕竟十五阿哥是她的样子,十五阿哥不好,那也是她没有教导好,治她一个教养不善之罪,谁也不能说什么。   但弘历没有那么做,依旧衣食无缺厚待她,只不过没了儿子的顺太妃,日子过得自然孤寂苦闷。   孤寂得久了,恶念便生。   不过她在宫里没什么根基,所以即使散布了流言,也很快被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查到了。   何苦来哉呢?一把年纪了,还犯这种蠢。   寿康宫后殿,高大的鎏金佛像,宝相庄严,硕大的青铜熏炉中,檀香浓郁。   顺太妃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满脸皱纹横生,她合手喃喃道:“果然还是失败了么……永琰,额娘没用,救不了你……”   顺太妃泪水盈眶,两行老泪滚落而下。她明明知道的,这是以卵击石,可自己儿子被圈禁,她却在宫里享福——她总得试一试,哪怕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成功。   现在,她也跟永琰一样了,幽禁,不得自由。   可顺太妃心里却好受了些。   起码她跟自己的儿子同甘共苦。   储秀宫,这里已经在忙活活拾掇东西了。   太上皇弘历急匆匆赶来,“你真的要走?”   嘤鸣指了指外头的大太阳:“天儿都这么热了,再不走了,难道我要在紫禁城过三伏天?!”——住惯了圆明园,实在不习惯紫禁城的夏天。   弘历一噎:“可是永琚才刚继位,万事都不熟稔,朕还得留下训政呢!”   嘤鸣淡淡挑眉:“我没不让你训政,你留下慢慢训吧!反正我要带着懿儿和妆儿回圆明园凉快去!”——你自己在这儿受热吧!!   弘历很受伤,“鸣儿……”   嘤鸣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满脸风轻云淡,“我不拦着你训政,你也别拦着我回园子!你自己看着办,等什么时候不想训政了,再去圆明园跟我汇合吧。”   弘历一愣:“怎么?你不回来了?”——难道鸣儿不只是去度夏?   嘤鸣撇撇嘴:“去了之后,我还回来干什么?往年也都是整年住在园子里的,习惯了,紫禁城里住着不舒坦!”   弘历道:“那选秀的事儿呢?”   嘤鸣百无聊赖地道:“让琇莹主持就是了!这事儿以后不归我管了!”——选了这么多年秀,她也腻歪了。   弘历一时无言再劝阻。   就这样,嘤鸣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懿儿与妆儿,回到了圆明园。   嘤鸣一走,弘历第一个晚上便睡得不舒坦,枕畔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翻来覆去半宿才入睡,翌日朦朦胧胧醒来,嘴里下意识地唤了一身:“鸣儿……”   却突然想到,鸣儿回园子了,不在这儿了。   顿时,弘历满心失落。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就如弘历,他习惯了掌握天下大权,所以放不下手中的权利,哪怕传位给了儿子,自己还是要“训政”。   除此之外,弘历还有一个习惯,便是闻着嘤鸣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入睡……如今枕畔少了嘤鸣,他每晚睡觉都睡得不自在。   他也习惯了喝嘤鸣熬的茶汤,红枣枸杞茶,或是悟道茶,或者是金银花凉茶——如今正是喝凉茶的时候,御膳房烹煮的凉茶,味道就是不对劲!   “汗阿玛,这事儿您看该怎么处置?”弘历念完了奏折的内容,满是恭谨的请示太上皇弘历。   “什么?”弘历根本没听见奏折的内容,哪里知道该怎么处置?   永琚也发现了,汗阿玛最近总是走神,每每心不在焉,连政务都不上心了,便只得简单地再重复一遍:“王亶望贪污巨硕,和珅已经查到确凿罪证,儿子认为该严惩!”   弘历忙点头:“的确该严惩,这种事儿决不能姑息!”说罢,弘历又问:“还有别的事儿吗?”   永琚一愣,便脱口道:“还有一些……”话说到一半,他眼珠子一转,便道:“还一些繁琐小事儿。”   一听“繁琐”二字,弘历自然没了兴致,便摆手道:“那今儿就这样儿吧!”   永琚看了看外头还老高的太阳,心下甚是欢喜,从前每天他都要在养心殿,让汗阿玛教导到天黑才能回乾清宫,今儿才晌午,就可以回去了,而且剩余的政务,他可以自己处置,自己说了算了!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   这一刻,永琚突然很感谢自己皇额娘,皇额娘一走,汗阿玛也丢了魂儿似的,照这个架势,汗阿玛只怕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永琚猜得不错,嘤鸣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弘历这边觉得每日都是度日如年,睡觉格外不舒坦,吃得喝得都不对口味。一天比一天闷闷不乐,终于在七月酷暑季节,蝉噪刺耳的时节,弘历终于忍不住了,他决定了,“朕要去圆明园,以后朝政你自己看着办!”   永琚心下大喜,嘴上却急忙挽留:“汗阿玛怎的如此着急?虽说现在朝堂上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儿,可有汗阿玛在,儿子也觉得心安不少。”   弘历听了这话,甚是不悦,老脸顿时跟便秘了似的,“你心安!朕心里却一点都不安!”——既然没什么要紧事儿,朕留下来做什么?就为了让你小兔崽子心安的?!合着朕这点用处?!   “汗阿玛……”永琚满脸慌乱之色。   弘历摆了摆手,“行了,三日后,朕启程去圆明园!以后啊,你专心处理政务。真有什么拿捏不准的,叫人传信儿就是了!”   永琚急忙道:“是,儿子若有处理不得之事,一定亲自前去请示汗阿玛。”   听了这话,弘历很是满意。   于是,三日后,永琚带着文武百官,以浩大的声势场面,恭送太上皇离宫。   第926章、太上皇退休   这是昭宪元年的七月盛夏,从这一天开始,标志着乾隆皇帝渐渐退出了政治舞台,而年轻的昭宪皇帝也终于开始展露文治武功……   训政还不到一年的太上皇陛下,便结束了自己的训政生涯,火急火燎赶来圆明园,与嘤鸣相聚了。来之前,弘历没叫通知,似乎是想给嘤鸣一个惊喜。   弘历赶到海晏堂的时候,在殿外便听见了懿欢与惠妆那银铃般的笑声,进去一看才晓得,原来是嘤鸣在做坏事,挠两个丫头的咯吱窝呢。   “痒!痒死了!皇额娘好坏!”懿欢在罗汉床上扭着自己的小身子,笑得哆哆嗦嗦。   惠妆也没好到哪儿去,死死缩着咯吱窝,直往床榻里头钻,小两把头都散落了,细柔的头发软趴趴散乱。   弘历的到来,让里头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怎么来了?”嘤鸣满目愕然。   两个丫头也忙飞快跳下罗汉床,急忙给弘历请安行礼。   “懿儿给汗阿玛请安!”   “妆儿给汗玛法请安!”   两个孩子都乖乖巧巧,可惜跟乱草似的头发,怎么看也不像是乖乖女,反而更像野丫头。   弘历很是宽容地笑着,心中也一瞬间纾解了,他笑着上前,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又摸了摸孙女鸡窝似的的头发,道:“下去梳妆吧。”   “是!”两个丫头齐刷刷应了,便被保姆牵着手带了下去。   嘤鸣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她略整了整,才笑着说:“怎么来园子了?你不是说永琚离不开你吗?”   弘历笑着上前,坐在了罗汉榻的蟒缎条褥上,凝着眸光看着嘤鸣那副轻松随意的家常打扮,神色愈发深邃,他抬手理了理嘤鸣鬓角的残发,语调深邃如许:“朕……更离不开你。”   这样毫不掩饰的柔情,叫嘤鸣老脸一红,“我还以为,你得晚些才能来呢。”   弘历苦笑了笑:“没有鸣儿在身边,朕干什么都不舒坦。”他长长一叹,“罢了罢了,既然朕都退位了,还管那些做什么呢?!”   不是永琚离不开他,而是他放不下。明明说好了,退位是为了有时间多陪陪鸣儿,也好安度晚年,没成想,退了位,还是有些放不下朝政大权。   永琚是孝顺的,从来没抱怨什么,事事都请他做主。   嘤鸣笑着问:“你……这是真的要退下来了?”   弘历含笑点了点头,“朕想通了,皇位都传了,何必还把持着不放呢?否则退位跟不退位有什么区别呢?”   嘤鸣笑容灿烂了几分,看样子,弘历是真的要退居二线了。   弘历那枯槁苍老的手,握住嘤鸣那柔嫩细腻的柔荑,“鸣儿,你还这样年轻……”他的眼看着嘤鸣的光洁的额头与眼角,不禁唏嘘。   弘历现在的模样,真的是垂垂老矣了。   一道道沟壑般的皱纹,昭示了他已经是个古稀老人。   而今天,嘤鸣没有浓妆艳抹,因为园子里没有外人,她也懒得做哪些盛装,所以只简简单单化了一点淡妆,陪着两个孩子玩耍,倒是觉得自己心态都年轻了呢。   可弘历看着她如斯年轻的容颜,不免心声哀叹。   “我这里有雪肌花容丹,不论男女,吃了都能维持年轻容颜。”   弘历却摇头了:“老了就是老了,就算外表能变,里头也终究是老骨头了。”   弘历说得没错,雪肌花容丹并不是真的使人年轻,只是让外表年轻罢了,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弘历不喜欢虚假,那样终究是自欺欺人。   “其实,能够陪着一个人慢慢变老,其实也蛮不错的。”——嘤鸣笑靥如花。   弘历道:“只要鸣儿不嫌弃朕这幅样子就成。”   嘤鸣一笑,低头伏在他肩膀上,嘴上嘟囔道:“我又不是你,一把年纪了,净惦记年轻小姑娘!!”这话,怨气四溢。   弘历知道,嘤鸣说得是汪琬的事儿。   弘历愧然一叹,“是朕对不住你……”   只要一想到汪琬,嘤鸣心里就膈应得慌,尤其事情是发生在她怀着永玖的时候……   当时她真的气坏了,甚至都不想跟弘历继续过下去了!!   “当时,你身子重了,便不许朕亲近。还说,从今以后,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弘历回忆着当年,忽的带了几分怨念,“孩子最要紧?合着朕就不要紧了吗?”   嘤鸣一个骨碌抬头来瞪着他:“就因为这个,所以你——”   弘历没有掩饰,他唏嘘道:“鸣儿,朕知道,无论早年的魏氏,还是汪氏的事儿,你肯原谅朕,不是舍不得与朕之间的感情,而是……舍不得孩子。在你心中,孩子比朕重要。”   “你连这个都要计较吗?!”——跟儿子争风吃醋,嘤鸣实在没想到,弘历竟要与孩子较个高低!   弘历无奈地笑了笑:“朕现在不计较了,可当初……钻了牛角尖了。你怀着永玖的事后,事事都是以永玖为重,朕为次。朕一时吃味,心里便怨你,怨你关心孩子太多,关心朕太少。便想着,若换了旁的女人,肯定恨不得时时刻刻围着朕转,时时刻刻想着讨好朕。”   “这就是你跟汪氏搞上了的理由?!”嘤鸣气得鼻子半歪!   弘历轻轻拍了拍嘤鸣的肩膀,“朕是魔障了,等你生了永玖,朕才清醒过来。可那时候,朕已经宠幸了汪氏三月有余。朕又是后悔,又是害怕,害怕你知道,朕甚至想过,干脆杀了汪氏,死人才是最能守口如瓶。”   嘤鸣撇撇嘴:“可惜你没舍得杀她!”   弘历摇头:“朕从未喜欢过她,又哪儿来的不舍得呢?只是若突然死了个宫女,朕怕你知道。又见汪氏安分乖顺,所以才将她撵去了花房。”   嘤鸣轻轻叹了口气,“弘历,你老实跟我说,自我回来,除了魏氏和汪氏,还有过谁?”——她想知道,弘历到底出轨了几次。   弘历低头,将下巴落在她肩膀上,唇齿贴着她耳畔:“真的再没有了,唯这两次。”   嘤鸣长长吁了一口气,“罢了,我就当你说得是真的好了。”——弘历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想来也没必要再说谎了。   “你既然都坦白了,那么我……也有些要跟你坦白的。”——当初与富察皇后、与慧贤贵妃、与孝敬宪太后,着实有不少争斗。回来之后,她也一直没有说过,如今相伴这么多年了,弘历都放下了权利了,她也不想藏着掖着了。   “其实早年的时候,虽然有许多不得已,但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第927章、跟你奶奶个嘴儿!   “其实早年的时候,虽然有许多不得已,但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嘤鸣低声幽幽道。   听了这话,原本满心愧意的弘历骤然精神一震,虎目圆瞪,恼、怒、恨顷刻喷薄而出,“你竟也做过对不起朕的事?!是跟谁?!!”——这一刻,弘历气愤得都失去了理智,眼珠子都通红了。   “跟谁?”嘤鸣咀嚼这两个字,嗖的明白了其中代表的含义!瞬间,嘤鸣脸色乌云密布,肺都要气炸了!!   “我跟你奶奶个嘴儿!!”嘤鸣瞬间爆发,直接一把掌甩在了弘历光溜溜的脑门上。   啪!!端的是清脆响亮!   “对不住的事儿,你就非得往那上头想?!!你以为我是你啊?!!看见年轻漂亮的就不会走路了!!你个龌龊的老渣龙!!我再不济,也不会跟你似的不要脸!!”嘤鸣气得大吼大叫,张牙舞爪。这个老不死,居然怀疑她出轨!!   弘历脑门被甩了一巴掌,还被劈头盖脸骂个狗血临头,可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鸣儿不是背叛朕就好……   弘历只得急忙哄着:“谁叫你说得模棱两可,朕能不多想吗?”   嘤鸣气得牙根痒痒:“你就不想想,我是那种人吗?!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弘历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心里郁闷极了,什么叫跟朕似的……   “好了好了,消消气,是朕不该想歪了。”弘历忙低头认错。   嘤鸣大口喘了几口气,这才略略消了火儿,“我特么就不应该跟你说这个!!”   可弘历心底的好奇已经被调动起来,他也想知道,鸣儿到底做过啥对不住他的事儿,如今见嘤鸣不想说了,他自然急了,便忙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鸣儿你就说下去吧,朕保证,不管是什么事儿,朕都不会跟你置气。”   嘤鸣淡淡一哼,这才像句人话。   这会子,嘤鸣才总算心里舒坦了些,微微一顿,便道:“弘历,你还记得慧贤贵妃是怎么死的吗?”   弘历一愣:“慧贤贵妃?”停顿了片刻,弘历才恍然想起来:“是你说高明意啊!朕自然记得,是富察氏下毒毒害的。”   嘤鸣摇了摇头:“其实并不是,富察毓敏虽然做了不少歹毒之事,但那件事,她的确是冤枉的。高氏在长春宫里,喝得那杯茶……其实是被我下了毒。”   “你??”弘历满脸愕然,“当着富察氏面儿,你如何能下毒?”   嘤鸣笑着说:“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虽然那时候我法力低微,但不动声色将一滴毒液甩进茶盏中,还是不难的。我的药园仙境里,有好几种毒药,都能置人于死地。”   听了这话,弘历沉默了。   嘤鸣不禁叹了一口气:“当时,我跟高氏已经不死不休的局面,她屡次要置我于死地,又险些害得婧欢不能出生……所以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高氏的命!可你当时,怎么都不肯赐死高氏,所以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弘历唏嘘一叹,喃喃道:“当时的情况,朕知道。朕……也是魔障了,明明知道高氏屡次针对,屡次害你,朕竟一而再再而三容她,如今想来……鸣儿,是朕对不住你。”   嘤鸣心下宽慰了几分,“弘历,你不怪我?”   弘历轻声道:“高氏本来就该死,朕也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早早赐死她,那样你也不必吃那么多暗害刁难了。”说着,他深深看了嘤鸣一眼,眸眼波光幽幽:“朕当时屡次叫你容忍高氏,鸣儿,你心里应该是怨恨朕的吧?”   嘤鸣释然地道:“当时怨恨,但高氏已死,我也没什么好怨恨的了。”   弘历欣然一笑,握紧了嘤鸣的手。   嘤鸣又继续道:“还有悫妃……”   弘历神色一蹙,“悫妃是朕赐死的。”   嘤鸣道:“可是,她大半夜会说出自己谋害亲子之事,其实是我在她的熏香里下了药,再加上其他一些手脚,她才会精神恍惚,竟自己说出了是她害死七阿哥的事儿。”   弘历笑了笑:“那朕该感谢鸣儿才是,否则悫妃这等毒妇岂非要逍遥法外了?”   对于悫妃,弘历只有厌恨,嘤鸣揭穿此事,虽然用的是不光彩的手段,弘历也只有感谢她的份儿。   嘤鸣舒心一笑,道:“除了这两件之外,跟其他嫔妃的虽然也没少斗过,但也都不算什么了。”   弘历道:“朕知道,你从未主动算计过旁人,都是不得已才还手。”   这倒是真的,她闲着没事儿主动算计对自己无害的人做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嘤鸣徐徐道:“其他的,的确都是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有些我自己都记不清了,自然是没必要再提。只不过,还有一件事,弘历……希望你听了之后,真的不会置气才好。”   弘历神色一正,便道:“你说吧。朕不会置气。”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便起身来,走到书案跟前,铺纸磨墨。   弘历心觉疑惑,便也起身过来瞧。   只见嘤鸣蘸饱了墨汁,屏息凝神,拿出十成十的本事,来书写董体字。   元寿,朕有愧于钮祜禄氏。   就是这句话。   一气呵成,与先帝雍正爷的字迹,一模一样!!   弘历愕然瞪圆了双目,“这、这——”   嘤鸣低头道:“苏培盛遗物,那锈死了的匣子中所装的那封信,其实是出自我手。弘历,你还记得吧,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送了我一本先帝的字帖,我临摹多年,所以能做到以假乱真了。”   听了这番话,弘历一屁股软在了旁边扶手椅上,他呆呆望着那字迹,当年的字迹亦是浮现在她眼前,“这么说的话,孝敬宪太后她——”……她是朕的生母吗?!朕逼迫废后杀害的,难道是朕的生母吗?!   嘤鸣忙道:“虽然先帝遗书是伪造的,但内容却是真的!!苏培盛被太后暗害死了,便在没有人证明孝敬宪太后害死熹圣皇贵妃之事!我无可奈何之下,才想出来这个法子!但是,弘历,你的生母真的是熹圣皇贵太妃,这点绝对不会有错!”   听了这番话,弘历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朕糊涂了,就算没有那份遗书,朕也差不多可以确定是太后害死了朕的生母。”   第928章、孝圣宪太后   嘤鸣忙上前握住他枯槁的手,“弘历,我也是偶然从太后那里得知了这一切。我小产之后,心里恨你恨得要死,所以才想让知道,自己孝顺了三十多年的太后,其实是你杀母仇人,我做这一切,其实也是为了报复你……”嘤鸣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弘历点了点头:“朕明白,你当时恨极了朕。后来即使时隔七年,你还是捅了朕一刀。”他说的便是乾隆二十年,在杭州城外小四合院中的事。——后来虽然伤愈,但那道疤痕,时时提醒着他,让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被他亲手打落的孩儿……   可这一切,都是孝敬宪太后的算计,连嘤鸣都中计了,若非弘历告诉她真相,或许她会恨弘历一辈子。   “她害死了朕的生母,又害死了咱们的孩子——”弘历渐渐咬牙切齿,“朕,真不该叫她死得那么轻松,死得那么哀荣!!还让她附葬先帝帝陵!!”   嘤鸣擦了擦眼角的泪,道:“逝者已矣,她既然已经偿命,我也不想去恨一个死人。”——孝敬宪太后一生费尽算计,夺了钮祜禄氏的儿子、抢了钮祜禄氏的太后荣华,可最终还是得到了报应!她死在自己亲侄女手上,而且死后,她的家族也被他的侄女牵累,全族没落。   若她没有杀母夺子,或许她享受不到独一无二的皇太后尊荣,可她的家族也不至于落败到如此地步。   霸占旁人的东西,注定要付出代价。   “弘历,你的生母,的确是她害死的,这点没错。可是——杀死熹圣皇贵太妃的,其实是雍正爷。”嘤鸣咬一咬牙,还是说出了这最后的秘密。   弘历愕然望着她:“鸣儿,你说什么呢?不是孝敬宪太后害死了朕的额娘吗?!”   嘤鸣道:“我用了一些特殊手段,偷听到太后的亲口之言——”——其实就是烟儿明目张胆跑进慈宁宫听到的。   “你出生的时候,也正是乾隆朝九子夺嫡最激烈、最关键的时候。当时还是雍亲王嫡福晋的太后,假孕产子,夺你去抚养,还将熹圣皇贵太妃幽禁。但是……她也只做了这些而已。而后雍正爷回京,发现了这一切,可他为了大局,选择了包庇太后,赐死了熹圣皇贵太妃。”   一切事实娓娓道来,但弘历却无法接受这一切,他无法接受自己最敬仰的皇考竟杀死了他的生母!!!   “这不可能!!皇考他……他杀死了朕的生母?”弘历双眸颤抖,声音亦在颤抖!!   嘤鸣急忙道:“雍正爷也大有几分无可奈何,毕竟这件事若是被旁人发现了,对他争夺大位大大不利。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嫡子。所以只能选择包庇太后。其实雍正爷很愧对你的生母,所以一登基就追封她为熹妃。也正因为愧对你生母,所以雍正爷在你身上补偿了很多……”——雍正对弘历,起码比原本历史上记载要好多了,这必然是出于一种难言的愧意。   哪个男人愿意杀死自己儿子的母亲呢?何况那个女人,什么都没有做错。   若像永瑢生母许氏、永琰生母魏氏那样罪大恶极,倒也罢了。可弘历的生母,一直安分守己,从没有半分过错,可雍正爷却不得不杀死她。杀死这个为他生了儿子的女人……   可嘤鸣再多的解释,再多的找补,终究改变不了雍正杀死弘历生母的事实。   弘历眼眶中泪水打着转,终究抑制不住地潸然而下,“皇考……朕最敬重的皇考……朕一直都以为是太后做的……原来,竟是他!!他怎能如此?额娘她——她什么过错都没有!!”   他的悲痛难以遏制,嘤鸣心中酸楚,急忙拥住了他:“是我不该告诉你这些的……”   弘历抬起颤抖的手,抱紧了嘤鸣的腰肢,他声音哽咽地颤抖着:“不……鸣儿,谢谢你告诉朕这些。哪怕事实很残酷,朕也不想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弘历很在乎真实。   真善美,可若没有“真”,那虚假的善与美又有什么意义呢?   嘤鸣长长唏嘘,她也不愿意弘历糊里糊涂过完了这辈子,毕竟他已经这把年纪了……   良久之后,弘历才略略止了颤抖,他重重道:“鸣儿,朕想追封生母为孝圣宪太后。”   嘤鸣点头说:“好。”   弘历一愣,道:“你不劝阻朕么?”   嘤鸣笑着摇头,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湿润的双眼:“我不想,你留下遗憾。若想做,就去做吧。”   时隔七十载,本该属于钮祜禄氏的“孝圣宪太后”尊荣,终于还是回到了他身上。   弘历以太上皇的身份下旨,追尊皇考雍正爷的熹圣皇贵妃为孝圣宪太后。   这就等同,他承认了自己并非先帝中宫嫡出,他承认了孝圣宪太后钮祜禄氏才是他的生母。   虽然朝野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弘历完全不以为意。   追封之后,弘历反倒是卸下了心口一块巨石,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昭宪帝永琚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带着皇后伊尔根觉罗氏、嫡子绵铮一同来到圆明园,向太上皇弘历请安,也给太上皇后嘤鸣请安,处处标榜孝道。   每次来,永琚都带着一大堆需要请教皇父的政务,而伊尔根觉罗氏则带着绵铮来海晏堂陪嘤鸣说说话。   这一次来,皇后伊尔根觉罗氏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钟氏临盆后,大出血殁了。”   嘤鸣当时便一愣,钟氏是谁?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可不就是永瑶的那个小妾么!格格钟氏,去年怀了身孕,如今的确应该已经生了。   嘤鸣点了点头,“倒是可惜了。”——她怀孕的时候,身子便虚弱,如今产后没了,嘤鸣倒是不疑有他。   “生的是男是女?”嘤鸣问。   伊尔根觉罗氏道:“生了个小格格。”   嘤鸣暗自点头,回头得给这孩子取个名儿才是。当初说好了,孙儿由弘历取名,孙女由她取名。   伊尔根觉罗氏又道:“可如今京中有不少闲言碎语,说是十六弟妹善妒,害死了钟氏。”   嘤鸣倒是不信,永瑶根本不宠爱钟氏,林氏有什么理由要嫉妒呢?是旁人嫉妒她才对吧?   伊尔根觉罗氏急忙道:“当然了,臣妾相信十六弟妹不是那种人。只因十六弟爱重发妻,冷落侍妾们,便有人背后嘴碎十六弟妹专宠不贤,不能容人。钟氏小产,更被说成是十六弟妹害的!唉……”伊尔根觉罗氏叹了口气,“十六弟妹听了这些话,生生气晕过去!请了太医去诊脉,这才晓得,弟妹又怀上了!”   伊尔根觉罗氏不禁露出了笑容,“这还真是因祸得福呢。”   嘤鸣也露出了笑容:“永瑶爱重妻子,这点倒是比他哥哥强多了。”——正因为夫妻恩爱,所以林氏又怀上了。   第929章、焉儿的坏爷俩   嘤鸣也露出了笑容:“永瑶爱重妻子,这点倒是比他哥哥强多了。”——正因为夫妻恩爱,所以林氏又怀上了。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神色一滞,顷刻间便明白,太上皇后这是在数落皇上呢……她忙垂首道:“皇上对臣妾也很好。”——可是她想着礼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想着芸嫔如何重得怜爱……心下终究有些酸涩。想着自己不得不亲自挑选姿色过人的宫女服侍御前,来分礼妃的分量、分芸嫔的怜爱,伊尔根觉罗氏心下苦楚自生。   其实,皇上待她也还算爱重,虽有宠妃,却从不曾失度。回回来圆明园请安,也只带她,不曾带其他嫔妃。只是,伊尔根觉罗氏想着日后会有更多更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   皇上待她,自然不及十六爷待福晋林氏那样百般呵护。   这一刻,伊尔根觉罗氏都忍不住羡慕自己的弟妹,成婚多年,十六弟虽然少不得也有其他侍妾,但十六弟从不肯纳侧,多年来与福晋恩爱缱绻,一如新婚燕尔。当真羡煞旁人。   “对了,选秀进行怎么样了?”嘤鸣笑着问了一句,永玖也十六岁了,这回选秀也该指婚了。只是她总瞧着那孩子,还是没长大。可弘历必然不肯再拖延下去了,既如此,叫他成婚也好,成了家,想必就会成熟了。   伊尔根觉罗氏忙端正姿态,道:“回皇额娘,这次参选秀女众多,留宫秀女有有一百二十余人,其中有不少貌美温顺的女子,想来皇上会喜欢的。”   这话说得何等贤惠,可嘤鸣却听出了酸意来。做妻子的,要给丈夫选小妾,这是何等滋味呢?其实她问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如今宫里不是很宽裕,秀女就少留几个吧。”——西六宫还住着太上皇弘历的一干老牌嫔妃呢,新皇后妃都住在东六宫,只怕也塞不了太多人。   “这……”伊尔根觉罗氏却不敢应下了,若是她真的奉太上皇后懿旨少留秀女,万一皇上不满,她又如何自处呢?   嘤鸣看出了皇后的为难,便道:“这些话,本宫会跟皇帝说的。”——有些话,伊尔根觉罗氏的确不便说。   “多谢皇额娘。”伊尔根觉罗氏心下一喜。太上皇后后半生虽然专宠不能容人,但对她,的确是极好的。这番,伊尔根觉罗氏对嘤鸣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嘤鸣看了看在乳母怀中睡得酣甜的绵铮,便道:“这孩子,快满三周岁了吧?”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笑容满是慈爱:“是,还有三个月,就满三岁了呢。”   嘤鸣轻轻点了点图,又问:“怎么没带媃儿和媗儿来?”——便是大公主惠媃与二公主惠媗。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道:“媗儿入夏有些恹恹的,臣妾叫媃儿留下陪伴照顾了。”   嘤鸣“唔”了一声,“她们之前都长在圆明园,乍然要在紫禁城度夏,只怕是不习惯。”——紫禁城里高墙大院,风吹不进,又没有湖水,自然燥热得紧。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说:“殿里的冰放得都足足的,可架不住孩子贪玩,总爱外头跑,自然就招了些暑气。倒是并不打紧,休息几日就好了。”   伊尔根觉罗氏如今是中宫皇后,冰自然不会不够用。   嘤鸣轻轻点了点头,又问薛嬷嬷:“永玖呢?他这回没跟着过来么?”   伊尔根觉罗氏忙插嘴道:“十七弟跟皇上一块去九州清晏,给太上皇请安了呢。”   永玖尚未娶福晋,自然还是住在宫中阿哥所里,可如今他哥哥都登基了,六宫嫔妃入主东六宫,只怕多少有些不便。等成了婚,还是尽快分府吧,否则跟着哥哥住,总不太好。   伊尔根觉罗氏喝了一口茶水,言笑晏晏,“太上皇也很关心十七弟的婚事呢,皇上之前也私底下跟臣妾说,这回选秀,一定要给十七弟挑个家世才貌顶好的姑娘做嫡福晋呢。”   嘤鸣淡淡微笑道:“才貌自然要好,不好他必定瞧不上。至于家世……本宫倒是不在意。只要永玖喜欢,只要那姑娘性情好,本宫都会支持的。”   这话,伊尔根觉罗氏分毫不疑,当初十六弟能娶汉军旗林氏为嫡福晋,便是太上皇后一力支持的结果。其实,伊尔根觉罗氏也不在意十七弟娶的福晋门第高低,可若低了,太上皇和皇上必定要不满,既然如此,她还是用心挑家世门第顶好的秀女,这次参选秀女那么多,家世好的也不少,总有十六弟能看对眼的。   同一时刻,九州清晏中父子三人,也在商讨选秀的事儿。   太上皇弘历盘腿坐在罗汉榻上,低头看着折子上罗列的秀女名单,俱是家世上乘的满洲上三旗格格,足足有十几个之多,弘历徐徐点头:“既是永玖要娶福晋,总得挑个入眼合意的。”说着,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儿子一眼,“到时候,让你哥哥给安排,都瞧瞧,从这里头挑一个吧。”   永玖心里暗自嘀咕,说是挑,可这限定的范围未免太小了点吧?   可皇父皇兄都商量好了,他还能咋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是”,心想着,有得挑总比没得挑好。   永琚穿着一身藏青色团龙常服,端然坐在罗汉榻旁的紫檀扶手椅上,笑眯眯道:“十七弟自己挑中的,想必皇额娘也不会有异议。”——限定范围挑选,这就是为了避免出现像十六弟那种状况——挑什么不好,非挑个汉军旗秀女!!还是他聪明,直接挑出家世门第上佳的,叫十七弟从中挑,无论挑哪个,都是满军旗的。   出了永瑶那种事儿,永琚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啊!   永琚又道:“对了,汗阿玛,十六弟成婚也有些年了,至今为止,府上连个侧福晋都没有,着实有些不像话。”   太上皇弘历深以为然,他捋着胡须颔首:“前几回选秀,朕也想赐婚来着,可你皇额娘一直拦着,朕……”——朕也犯愁啊,怎么鸣儿那般护着林氏?!还有永瑶那孩子也是,迷恋嫡福晋跟失了魂似的,硬是犟得不肯纳侧!!   永琚露出了坏笑:“这事儿,汗阿玛交给儿子就是了!如今皇额娘在园子里,选秀在紫禁城。皇额娘必定鞭长莫及,到时候儿子挑个好的,直接下旨赐婚不就是了?”   第930章、纳兰簟秋(上)   永琚露出了坏笑:“这事儿,汗阿玛交给儿子就是了!如今皇额娘在园子里,选秀在紫禁城。皇额娘必定鞭长莫及,到时候儿子挑个好的,直接下旨赐婚不就是了?”   永琚现在可是皇帝了,皇帝的旨意一旦下达,便是覆水难收!永瑶身为皇弟,只有接旨认命的份儿!   单纯良善的永玖听了这话,不禁瞪大了眼珠子,“这……这不太好吧?”——十六哥和十六嫂恩恩爱爱,不挺好的么?怎么十四哥和汗阿玛就是不喜欢十六嫂呢?十六哥不愿纳侧,何必勉强他?   永玖虽然喜欢美人,但也着实艳羡永瑶与林晞露的恩爱。在他眼里,十六嫂不但貌美温婉,更具才学,与十六哥才真真是神仙眷侣。永玖打小看着他们恩爱,心里其实也羡慕得紧。   十六嫂那可是堪比烟儿哥哥美貌的女子啊……   唉,他将来的福晋不晓得能不能有十六嫂和烟儿哥哥一半美貌……   弘历却道:“朕瞧着挺好!!”又眯着发冷的眼珠子,等着小儿子永玖:“管好嘴巴,不许叫永瑶还有你皇额娘知晓此事!!”——两个小的儿子,被他惯得任性了些!   永玖喉咙一噎,其实他的确生了通风报信的念头,可被自己老子板着老脸一唬,他倒是有些不敢了。别看汗阿玛最宠溺他,可若是生气起来,他也着实招架不住啊!   弘历哼了一声,“若敢走漏了半点风声!你也不必挑福晋了,直接叫你哥哥捡着里头最丑的指给你!!”   如此威胁之下,永玖大骇。他最怕的,便是将来福晋不漂亮……永玖打小就喜欢美丽的东西,如今长大了,也更喜欢美丽的女子,若将来要与一个丑福晋朝夕相对,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永玖不禁暗叹,十六哥啊十六哥,不是弟弟不帮你,左右你不过是要纳侧罢了,也不算吃亏事儿。   威胁了小儿子一通,弘历笑眯眯问永琚:“有合适的人选么?”   永琚笑着说:“儿子忖着,若是随意指婚个上三旗秀女,只怕少不得受十六弟冷落。所以儿子特意挑个纳兰氏旁支之女,辈分也相当,据说容貌也十分出众呢。”   嘤鸣只有一个嫡亲的哥哥,虽然还有几个堂兄,但年纪无疑更大,他们的女儿已经没有年龄合适的待嫁之人,只有孙女辈儿的才有参选的。如今满人也稍稍重视起辈分来,总不能叫舅舅娶外甥女吧?   因此纳兰家近支的,竟没有适合的。   反倒是偏远的旁支,倒是有个辈分相当,年纪也合适的。   “就是名单上最后一个秀女:正五品奉天守备鄂尔多之女纳兰簟秋,年方十六,皇后说,其貌姝艳,堪称国色,配给十六弟正合适!”永琚笑眯眯道,虽是纳兰氏旁支,但论起来,也是十六弟的表妹呢,十六弟好歹得给表妹几分面子吧?   旁边的永玖幽幽道:“奉天守备?我记得,纳兰氏这支旁支,世代都是武勋传家,与纳兰氏嫡支尚文之风截然相反。这等粗鄙武夫家的女儿,只怕斗大的字都不是一个,十六哥能喜欢才怪……”   永琚立刻恶狠狠瞪了弟弟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永玖不由缩了缩脖子,十四哥当了皇帝以后,脾气也见大了……如今这幅样子,简直要吃人!太可怕了,还是烟儿哥哥温柔……   这些心里的腹诽若是被永琚听到,只怕早就笑掉大牙了,阿烟温柔?他杀人如拧西瓜,一挥手便是一颗脑袋,那架势,简直是煞星在世!!   太上皇弘历摆摆手:“纳妾求美,无才又何妨?!武将之女,起码身子骨健康,这样才能为永瑶延绵子嗣。既然此女姝色,那就指给永瑶做侧福晋好了。”   永琚笑容灿烂:“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永玖心中暗自嘀咕:十六哥真可怜,要纳粗鄙武夫之女为侧室了……不行,他得想辙!皇父皇兄不许他通风报信,可没不许他从中搞破坏……永玖心里冒起了坏水……   昭宪帝登基以来,第一次选秀,如火如荼地展开中。   但刚刚登基掌权的皇帝陛下却没那么多闲工夫关心选秀之事,他虽然关心两个弟弟的婚事,但政务缠身,着实分不出太多闲暇来。又恐弟弟不听话,所以派遣了身边总管太监孟禧陪同十七阿哥永玖,并传了十六弟永瑶进宫,说是命他帮助幼弟相看嫡福晋人选,实则是想叫他瞧瞧那纳兰簟秋的美貌。   夏日炎炎,百花都晒得恹恹了,可一个个秀女们却娇花似的明艳动人。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下懿旨,在御花园万春亭召见一干秀女,此次被召的统共有十二个秀女,皇后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倒是十分认真仔细。因为皇上已经跟她说了,要从中为十七弟挑选嫡福晋,还有为十七弟挑选侧福晋。   既然不是给自己丈夫选小妾,皇后打量着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倒是觉得分外入眼。   秀女觐见皇后,倒没什么稀奇,可太上皇的两位阿哥也在……秀女见外男,这可有点不合规矩。只不过皇上发话了,太上皇授意,自然无人敢置喙。   万春亭一带多高大奇树,玉兰、海棠参天繁密,绿荫蔚然,格外清凉。   因此皇后才选在这儿召见秀女。   十几个秀女盈盈跪了一地,莺莺燕燕、参差响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笑着进了亭中,端然坐下,才叫了“免礼”。   永瑶、永玖忙揖礼给皇嫂请安,十六福晋林晞露陪在永瑶身边,也忙屈膝见了万福礼。   皇后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都坐下吧。这次叫十六弟夫妇来,是为帮衬十七弟掌掌眼的。”   永玖暗自腹诽,这哪里是替我掌眼,分明是想叫十六哥瞧瞧那个叫纳兰簟秋的秀女吧?   永瑶倒是没多想,便笑吟吟道:“十七弟也长大了,该娶福晋了。”——他暗想,十四哥忙于朝政,怕是分身无暇,所以才叫他进宫来的。   永瑶素来与福晋同进同出,所以也带了福晋林晞露一块进宫来。   比起永瑶,林晞露身为女人,便察觉有些不对劲了。她暗自瞅着亭外一杆年轻娇嫩的秀女,心下暗自不安了……   第931章、纳兰簟秋(下)   秀女们各怀春意,十七阿哥是太皇上嫡子、皇上的亲弟弟,嫁给她做嫡福晋,那也是不差的。何况十七阿哥肤白俊朗、仪表不凡,还有旁边的十六爷也是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呢!   永玖忍不住直往亭外瞟,心中暗自盘算着,那个纳兰簟秋到底是哪个呢?十四哥既说她堪称国色,想来外貌应该是不差的。   只见亭子外的秀女三三两两聚一团,个个粉腮娇艳,含羞带怯,偶尔与旁边的秀女小声嘀咕两句。唯独有一个秀女落了单,独自一人立在旁边的紫藤树下,如今虽不是紫藤花开的时节,但条条绿枝垂下,宛若绿瀑,那秀女一身崭新孔雀蓝色的旗服,身量高挑,衣襟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紫芍药,朵朵开得绚烂,一如她的容颜,姝艳无比。   永玖看得不禁一怔,这等姿色,的确堪当“国色天香”四字!!只是她明明这等艳丽容颜,却是不苟言笑,冷着眉眼,抿着唇角,格外不合群。永玖心道,不论娶妻还是纳妾,都得要温顺乖巧的才好,这种女人,哪怕再漂亮,十六哥也不会喜欢的。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已叫宫人捧了各色鲜亮的丝线来,“本宫今日也不考校太难的,你们随意取用丝线,打个络子也就是了。”   “是,皇后娘娘。”秀女们盈盈行礼,接过丝线,便开始忙活开来。   打络子算是很简单的女红了,秀女们自然都会,于是一个个小手灵巧地上下翻飞,看上去也是赏心悦目得紧。   永玖又忍不住瞅向紫藤树下的那个秀女,那秀女拿着五彩的丝线,眉头都要打结了。永玖暗啐,果然是粗鄙武夫之女,居然连打络子都不会!!十六哥决计不能纳这种女人当侧福晋!!   永玖心中坏水又冒了起来,便笑呵呵道:“待会儿她们打好了络子,若是打得好的,皇嫂是不是要嘉奖?”   皇后笑着说:“那是自然的。”   永玖又道:“那打得不好的,是不是也该惩罚?”——说着,他扫了一眼紫藤树下那个孤零零的秀女。   皇后一愣,这才晓得自己被十七弟引进了坑里,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秀女手握丝线,居然还没开始打络子呢!这架势,必定是不会打络子!!皇后暗恼,她刻意考校个简单的,便是想叫那秀女过关,没想到……她居然连络子都不会打!!   永玖笑眯眯道:“若有人连个络子都打不出来,皇嫂是不是该罚她呀?”   皇后心中暗道,十七弟怎么莫名其妙针对起这个秀女来了?!   秀女们都围着亭子,自然亭中人的对话,个顶个听了个真真,自然也包括紫藤树下的那位。   这秀女听得暗自咬牙切齿,瞅着手里的丝线,便咬牙开始打络子了。   这下子,永玖笑得更厉害了,肩膀都在打哆嗦,“这络子打得,可别把自己小手给缠进去!”   此话一出,亭外的秀女们也忍不住个个带笑,像是看小丑一样看着紫藤树下的那个秀女。   被这么多赤果果嘲弄的目光看着,还被永玖如此耻笑,那秀女着实气了个够呛,姝丽的脸蛋都发青了,握着丝线的手气得哆哆嗦嗦,似乎恨不得拿这些丝线缠在永玖脖子上把他累死!!   永瑶看得有些不忍,便道:“十七弟!人家又没得罪你,你怎么如此语出刻薄?!”——十七弟平日虽然调皮了些,怎的今日平白无故竟寻一个秀女的麻烦?!   永瑶被哥哥训斥,不禁有些不高兴了,十六哥,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皇后见状不禁笑了,她倒是得感谢永瑶解围,便笑着说:“十七弟,那秀女叫纳兰簟秋,算起来还是你的表妹呢。”   永玖撇撇嘴,心道,果然是那个纳兰簟秋!嘴上便更加不屑:“什么表妹?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罢了!也敢跑来攀亲戚?!”   纳兰簟秋听了这等难听的话,脸色更加铁青了,她心中暗骂,谁跟你攀亲戚了?!!我好端端来参选,不过是来充充数,反正留到留宫再撂牌子,也不是丢人的事儿。她可没想到跟这些个不好惹的皇子阿哥攀亲戚!!可没想到,惹不起,竟还躲不起!!   永玖又道:“身为女子,半点女红也不通,皇嫂难道不该罚吗?”   皇后暗瞅着十七阿哥,心中略略有数,便面带警告之色地道:“十七弟,适可而止吧!”   永玖一愣,暗想,皇嫂怕是看出他的意图来了……他倒是也不惧,便笑眯眯道:“不如撂了她的牌子可好?”——既然看出来了,他索性说出来好了!!   皇后愕然。   永瑶眉头皱得更加厉害,竟然是皇额娘娘家旁支,本该照拂几分才是,怎么十七弟竟寻人家麻烦?!他便立刻站了出来:“十七弟,别胡闹了!”   永玖气得歪了鼻子,我胡闹?十六哥啊十六哥,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可偏偏汗阿玛和十四哥都警告不许泄露……   秀女纳兰簟秋已经狠狠撤下了手上乱糟糟的丝线,几步走到万春亭台阶之下,端端正正跪了下来,“启禀皇后娘娘,奴才的确不通女红,着实不配留宫,请皇后娘娘撂了奴才的牌子吧!”——反正她又不图宫门王府富贵,与其在这儿受气,不如撂牌子回家,自行婚配!   纳兰簟秋的傲气举动,让亭中所有人都惊讶了。四周鸦雀无声。   尤其是处处使坏的永玖,他愕然看着跪在台阶下的纳兰簟秋,一时竟哑口无言了。永玖心道,这个秀女,竟是个带刺玫瑰。   带刺玫瑰纳兰簟秋忍不住狠狠剜了永玖一眼,竟会寻女人的麻烦,算什么玩意儿!!若这不是皇子阿哥,她早就动手了!   纳兰簟秋那横眉一瞪,却叫永玖心脏怦然慢跳了半拍,他这辈子,见过的美人车载斗量,房中侍妾格格也俱是好颜色,这纳兰簟秋虽然姝艳,永玖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可那一瞪,如此厉害的美人,永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纳兰簟秋自请撂牌子,生生叫皇后伊尔根觉罗氏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暗自蹙眉,这个纳兰簟秋,脾性实在太不温顺了……只怕指了婚,日后也是个不安妾室之德的。十六弟妹日后只怕要不得安生了,皇后暗自哀叹。   第932章、猎犬追兔子   “奴才出身武职世家,为人粗鄙,不敢高攀宫门王府富贵!请皇后娘娘只管撂牌子,奴才绝无怨言!”纳兰簟秋语调铿锵,挺直了身板跪在亭外砖石上,端的是字字回荡。   永玖不禁愕然,他看着纳兰簟秋,忽的心中恍惚,她……怎的这般漂亮??竟是比刚才更动人心弦了??   旁边的秀女都已经吓傻了,参选的秀女,哪个不盼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偏偏这纳兰氏好大的胆子,竟然自请撂牌子!!   一时间,万春亭一带鸦雀无声。   在这寂静中,“咳咳”两声咳嗽声响起,原来是永瑶出声了,他瞪着幼弟训斥道:“十七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清是马上得天下,满洲格格又不是汉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绣楼小姐,不通女红有什么关系?选秀也没规定,不会女红就得撂牌子呀!”   ——这纳兰簟秋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如此英姿傲骨的女子,已经很少见了。他暗自瞧着,这性子,倒是有些像皇额娘呢……不愧是皇额娘的本家格格!永瑶心中暗自赞许不已。   永玖已经愕然了,这是怎么回事?十六哥怎么老替纳兰簟秋说话?难道十六哥竟瞧上她了?一瞬间,永玖心里百味杂陈,酸酸的有点不舒服。   永瑶这番话说说出口,不但是替纳兰簟秋解了围,更叫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有台阶可下,她笑着道:“十六弟所言甚是!若为这点小事就撂牌子,岂非显得本宫肚量狭小了?”   皇后都如此说了,纳兰簟秋不禁觉得惋惜,便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叫她免礼,又饱含深意地瞅了一眼永瑶。   这一眼,直叫永瑶心底发毛。   十六福晋林晞露更是小脸蛋都白了几分……   秀女们打的络子已经次第呈交了上来,皇后一个个观摩着,不时瞅着永玖:“十七弟,你瞧这些络子,个顶个精美,你可喜欢?”   永玖低头不语。   皇后笑容灿烂:“不必不好意思,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永玖腮帮子鼓动,也不知是咕哝了句什么,“多谢皇嫂好意,弟弟不喜欢络子。”   皇后不禁皱眉。   永瑶忙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都长大了,莫要任性。”   “十六哥!!”永玖恼怒地等了他一眼,“你当初可比我任性多了!”——永玖说的,自然是永瑶执意要娶汉军旗的林晞露为嫡福晋之事。   这话一针见血,直叫永瑶俊脸都漆黑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倒也罢了,明明没有,怎的就是不肯从中挑选秀女为嫡福晋?!   永玖瞅了一眼眼前的花梨木托盘,上头是玲珑满目的各式络子,梅花攒心、五福捧寿、如意同心……俱是精致巧妙,唯独有一个络子……杂乱一团,也不知打了个什么玩意儿!活像一团乱草!   这是出自谁手,那还用说么?   永玖想着纳兰簟秋那横眉一瞪,便不由自主地身过了手去……   当皇后和永瑶满以为十七弟是想通了,肯选一个。可没想到,他的手越过了那些精美玲珑的络子,却一把拿走了那枚乱糟糟的玩意儿!!   “我就要这个了!”永玖淡淡道。   皇后沉下脸来,十七弟明明知道纳兰簟秋是要许配给十六弟的侧福晋,十七弟也明明处处挤兑、也极为厌恶纳兰簟秋,如今拿了她的络子——这分明是要搅事儿啊!!不但搅了他自己的婚事,还要搅乱十六弟的姻缘!!这十七弟怎的如此任性?!   皇后与永瑶双双铁青着脸。   十六福晋林氏却微笑着开口了:“十六弟若是真的喜欢,自然没什么不可以。我瞧着纳兰格格明媚爽直,倒是极好呢。”   林氏的切中永玖心扉,明媚爽直……或许娶这样的福晋也蛮不错的。永玖双眸微微一动。   皇后脸色更加难看,便训斥道:“十六弟妹可不能纵着十七弟胡来!”——十六弟妹只怕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所以宁可将纳兰簟秋塞给十七弟!   皇后便冷着脸对永玖道:“不喜欢就别拿,反倒是碍了旁人挑选!”——十六弟对纳兰簟秋颇有回护,这事儿想来能成!她原本还打算撮合一下呢!   永玖笑眯眯看着那团乱糟糟的络子:“这么难看的络子,还会有别人瞧得上?皇嫂莫要开玩笑了!还是让我收着吧!”——永玖心下倒是愈发坚定了此心,让别人挑选?他心里生生不不肯了,哪怕那个“旁人”是十六哥,他不愿意!   亭外的纳兰簟秋气得肺腑都要炸裂了,她再度走到亭前,再度跪了下来,一双火烧似的眸子瞪着那个捉弄她的十七阿哥永玖:“奴才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十七爷!还请十七爷明示!!”   永玖顿时郁闷不已……爷这是想选你呢,你怎么会觉得爷是收拾呢?   纳兰簟秋叫永玖不出声,便扬声道:“十七爷何必如此戏弄奴才一个小小秀女?!奴才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十七爷,自问并无得罪十七爷之处!十七爷若真是厌恨奴才,大可划出道来,奴才接下便是!”   “我——”永玖看着恼红了脸蛋的纳兰簟秋,一时竟不知如何招架了。   永瑶有些看不过眼,“十七弟,你也该闹够了吧?”——无缘无故,如此戏弄一个秀女,着实有失风度。   “我没闹……”永玖低声嘀咕,一开始,他的确是闹事,可后来,他是认真的呀……怎么人人都觉得他在胡闹?   永玖扬唇一笑,扬着手里的那个乱糟糟络子,对亭外的纳兰簟秋道:“你想要回这个络子?”   纳兰簟秋道:“奴才的女红不堪入目,还请十七爷还给奴才!”   永玖嗖的站起身来,便从跳上了万春亭的栏杆,扬声道:“追上我,我就还你!”说罢,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永玖纵身一跃跳了出去,宛若灵猴般,便飞窜了出去!!跑得当真比兔子都快!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目瞪口呆。   秀女纳兰簟秋反应最快,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踩着一双三寸高的花盆底鞋,歪歪斜斜便追去了。   穿着花盆底鞋还想跑?不摔倒已经是万幸了!还想追上永玖,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跑出去没多远,纳兰簟秋便停住了脚步,她不是放弃了,而是唰唰脱了花盆底鞋,只穿着一双雪白的薄绸袜子,提着花盆底鞋,便再度追了上去。   这下子没了碍事的鞋子,跑得跟猎犬一般!!   猎犬追兔子,那自然是嗖嗖赶上去了。   第933章、霸道十七爷   永玖回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这姑奶奶,太彪悍了!!   纳兰簟秋呲牙咧嘴卯足了劲儿追,脚下如飞,当真是一骑绝尘。   永玖本想加快速度,但看着纳兰簟秋的双足,忽的竟刹车了,生生停了下来。这里,正好是宫中校场所在,一马平川。   追上了,纳兰簟秋露出了笑容,那一笑的风情,叫永玖有些看得痴了。   “我追上来了……”纳兰簟秋停在了永玖跟前,她大口喘着粗气,满头都是热汗淋漓,“十七爷,请、请把络子还给我。”   “你的脚……磨破了。”永玖低头瞅着,讷讷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哪里想到,这纳兰簟秋如此拼命?竟然只穿着薄薄的软绸袜子就追了过来?那东西也不禁磨,跑不了多远便磨破了,脚趾处已经沁出嫣红,可见是磨破了脚底了……   纳兰簟秋低头瞅了瞅,这才察觉袜子磨破了,脚掌似乎也磨破了,丝丝痛楚正缕缕袭来。她微微颦眉,浑然不在意地飞快穿上了提在手中的一双花盆底鞋。   “这根十七爷无关,反正我追上来的,请您把络子还给我!”纳兰簟秋扬着下巴,伸出了自己右手。   那手心不似寻常女子细腻,反倒是磨出了茧子来,可见纳兰簟秋平日里多有联系骑射,才会被马缰绳磨出茧子。   这样的茧子,永玖也有,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永玖握紧了那个乱糟糟的络子:“我……我不想还。”——他真的不想还……   纳兰簟秋眼睛圆瞪:“十七爷,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纳兰簟秋有些气急败坏,若不是顾忌这位得罪不起,她都想上去抢了!!   “我一开始出言挤兑你,也是有缘由的。”永玖缓缓开口,“因为,十四哥想将你指婚给十六哥为侧福晋。”   十四哥?纳兰簟秋先是一愣,旋即才明白所指——当今昭宪皇帝,可不就是太上皇第十四子吗?!是皇上想将她指婚给十六爷做侧福晋?纳兰簟秋的脸色嗖的白了几分。   “因为你姓纳兰,是皇额娘本家远支,十六哥总要顾念些。”永玖继续道,“十六哥与十六嫂一直恩爱,所以我不想让十六哥纳你进府。”   纳兰簟秋脸色稍稍好转几分:“所以十七爷才想让皇后娘娘撂了奴才的牌子?”——若是如此,她倒是要感谢十七阿哥了。   永玖道:“我现在不想让皇嫂撩你的牌子了。”   “为什么?”纳兰簟秋愕然。   “你可愿意给十六哥做侧福晋?”永玖没有回答纳兰簟秋的疑问,反倒是问了这句。   纳兰簟秋微微一忖,便道:“十六爷秉性温润,的确是谦谦君子。”   永玖俊脸瞬间晦暗下去。   纳兰簟秋又摇头道:“他再好,那也于奴才无关。奴才虽只是一介粗鄙武夫之女,但却从未想过要与人为妾!”——十六爷纵然才名远播,她也不曾想过要给十六爷为妾。侧福晋……说得好听,可不就是妾么?何况,十六爷与十六福晋十分恩爱,她插进去,算个什么?!若真肯了,她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永玖瞬间满血复活,他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好个屁!纳兰簟秋心里暗自爆粗口,这可是皇上想指婚啊!!她不愿意有个屁用?!圣旨一下,她就算死也得死在十六爷府上!!早知如此,初选和殿选的时候,她表现得那么好做什么?!还不如表现得差一些,即使被早撂了牌子,虽然丢人些,却也不至于如此进退维谷!   永玖满脸带笑,笑得美滋滋的,“既然你不愿意给十六哥做侧福晋,那嫁给我好了!”   纳兰簟秋浑身一僵,这又是什么意思?!十七阿哥还在逗弄她?!   “十四哥虽然有意将你赐婚给十六哥为侧福晋,但只要我抢先一步,跑去求皇额娘赐婚,只要懿旨下达,木已成舟,十四爷也无可奈何!”——永玖笑得焉儿坏。十四哥不是想先斩后奏下旨赐婚么?倒时候看谁更快……   纳兰簟秋瞪大了眼珠子问:“十七爷难道不怕皇上生气吗?”——这么明目长大地算计皇上,这位十七爷好大的胆子!   永玖不由叹了口气:“我当然怕十四哥了,我可打不过他……”——他们哥三,十四哥摔跤最厉害了,他和十六哥无论谁上,都会被摔得很惨……不过貌似烟儿哥哥比十四哥更能打。   “打不过他……”纳兰簟秋风中缭乱。   “你既然不反对,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你只管等我娶你就是了!”永玖看着徐徐而来的皇后仪仗,便知不可久留,于是嗖地便跑得没影了。   纳兰簟秋心中暗骂,不是说好了,追上就把络子还我吗?!怎么如今变成要嫁给十七爷了?   等等,“娶”??   意思是要娶她做嫡福晋??十七爷若是想叫她做侧福晋,应该是“纳侧”才对。只有嫡福晋,才当得一个“娶”字。   那的确是比给十六爷做侧福晋好些。   可是,她听说这位十七爷很花心啊……才十六岁,房里的侍妾已经有七八个了,比十六爷都多呢!纳兰簟秋鼓了鼓腮帮子,心下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酸怒之气。   这位十七爷怎么瞧上她了?纳兰簟秋看着旁边的鲤鱼池,看着自己倒影在碧水中的容颜,是了,差点忘了,她的容貌也算顶尖。十七爷喜好美色,所以喜欢她。   嫁给如此好色之人,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纳兰簟秋愁苦不已。   就在她哀愁满面的时候,皇后伊尔根觉罗氏驾到了。   纳兰簟秋急忙屈膝行礼。   皇后笑着安慰:“十七弟就是这么任性,你不必放在心上。一个络子而已,代表不了什么。”——她只需回头跟皇上说,十六弟对纳兰簟秋有几分意思,皇上必会高兴。   纳兰簟秋不禁有些犹豫,犹豫着要不要跟皇后说,十七爷想娶她……但是又看着十六爷与十六福晋双双并肩而来,她选择了闭嘴。   还是算了吧,十六爷跟十六福晋跟一对璧人似的,她何苦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呢?十六爷的专情,正是她最敬仰之处。   可十七爷也不是好惹的,他都敢跟皇上作对,可见何其霸道!只怕太上皇后也宠溺得紧。他看上自己,哪里由得自己说不?若是不识趣地拒绝,只怕要牵累父兄了。   罢了罢了,认命得了。   只当是为家族添份荣耀,将来就算十七爷又移心旁人,她也是嫡福晋,日子总比侧福晋好过。   纳兰簟秋一心以为永玖只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她注定会有色衰而爱迟的一天,但是——她这辈子并没有等到那天。   第934章、嘤鸣赐婚   “皇额娘!皇额娘!!”永玖咋咋呼呼叫着,便闯进了嘤鸣的海晏堂。   彼时正值午后,嘤鸣正躺在茶室的琉璃贵妃榻假寐,永玖便跟兔子似的扑了上来,“皇额娘,我喜欢那个纳兰簟秋,我要娶她,你下懿旨赐婚好不好?”   “毛??”嘤鸣陡然清醒了过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谁?!”   永玖笑容灿烂:“盛京守备鄂尔多的女儿,纳兰簟秋。算来还是皇额娘的同族侄女呢!”   盛京守备?的确纳兰家在盛京也有个旁支,可那八竿子都打不着啊!!不过这样一来,倒也不必担心血缘问题了。   “纳兰簟秋?这个名字倒是雅致。”——玉簟秋,倒让她想起了李清照的词,便问永玖:“这个秀女,才学很不错吧?”   才学……?额……   永玖嘴角抽搐,便含混地道:“反正她极好,儿子喜欢!不过她父亲官职略低了些,儿子怕汗阿玛和十四哥不允,所以您下旨赐婚好么?”   嘤鸣不禁一笑,这个坏小子,背着哥哥老子来求她赐婚?!   “你是真的喜欢吗?”——嘤鸣笑着打量他,他这个儿子可花心得紧,凡是美人总想往自己兜里揣。着纳兰簟秋只怕是个林晞露那样温婉灵秀的女子,可永玖能像永瑶那样爱护妻子吗?嘤鸣突然觉得有点悬。   永玖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儿子非她不娶!”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永玖如此渴望的样子,这幅模样,他日后对纳兰簟秋,起码会比之前那些侍妾、房里人好许多。   “我赐了婚,你日后可得好好对人家。”嘤鸣这个当娘的,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自己的儿子。   永玖急忙点头:“儿子一定视若珍宝,一生珍爱之!”   嘤鸣叹了口气,但愿吧……   如此,便叫人备了笔墨,嘤鸣以端正的董体字开始书写懿旨,其实她很少下懿旨,赐婚这种事儿,也一般是叫弘历来。   她也不大会写赐婚旨意,如今也真真是赶鸭子上架了。   “盛京守备鄂尔多之女纳兰氏,贞静柔嘉、温恭婉顺,咏絮才名远著,着赐婚皇十七子为嫡福晋,尔其光昭内则,合邦家而衍庆。”   写起来真费劲,还是简单点来吧,她编不出太多套话来,意思差不多就行了。最后盖上她的太上皇后宝印,搞定!   永玖瞅着那上头的赞美字眼,嘴角抽搐连连。   “怎么了?”嘤鸣满脸疑惑。   “没、没什么!”——内容不打紧,只要赐婚了就成!永玖心中暗道,于是,二话不说,卷起懿旨,揣在怀里,兔子似的跑了!   嘤鸣啐道:“这个小兔崽子!!”   永玖是生恐自己哥哥先下了旨意,所以才如此紧迫,带着懿旨,便奔赴纳兰簟秋选秀前寄住的外祖家,也就是正四品游击将军哲尔德?伊长阿府上,纳兰簟秋的外祖父是个不起眼的小姓,姓哲尔德,是满洲下五旗人。   太上皇后懿旨,十七爷跑来宣旨,那自是阖府轰动,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全都跑出来跪接懿旨。   当懿旨内容念出来的时候,哲尔德老将军呆如木鸡了,贞静柔嘉?温恭婉顺?还咏絮才名远著?这说得是自己外孙女么?太上皇后和十七爷这是搞错人了吧?!   永玖笑眯眯把懿旨塞在哲尔德老老爷子怀里,万分和气得道:“老将军,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哲尔德老将军站起身来,忙仔细瞅了瞅那懿旨,没错,是自己女婿鄂尔多之女,他只有一个女婿,女婿也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簟秋那丫头!!   “十七爷,您是不是哪儿弄错了?簟秋那丫头,着实不是贞静婉顺的性子,才学上也并无突出之处。”——虽然簟秋也度过四书五经,也是在当不得“咏絮”之才啊!   “咳咳!”永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不是我弄错了,是皇额娘弄错了……”   哲尔德老将军满头雾水。   永玖支吾了两声,便笑嘻嘻指着自己带来那匹毛色雪白的骏马:“这是蒙古王公刚刚进贡的伊犁马,我顺手从圆明园马场牵来。是特意带来,送给簟秋的。”——簟秋手心有缰绳磨出来的茧子,必定是喜欢骑马。送她一匹贡马,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哲尔德老将军为之一愣,送贡马??看样子这位十七爷是真了解他外孙女的喜好啊,也就说十七爷的确没弄错,是太上皇后弄错了。哲尔德老将军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紫禁城,乾清宫。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言笑晏晏道:“臣妾瞧着,十六弟挺喜欢纳兰簟秋的,皇上若是赐婚,他必定高兴。”   永琚盘腿坐在罗汉榻上,含笑点头:“若真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婚姻之事,他也盼着两厢情愿才好。   “对了,十七弟可选中了福晋?”永琚问道。   伊尔根觉罗氏面色尴尬,“还不曾……”   永琚皱起眉头:“朕与太上皇这般为他费心,他却——”   “万岁爷,不好了!!”大太监孟禧火烧屁股般跑了进来,“太上皇后给十七爷赐婚了!!”   嘤鸣这道赐婚旨意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他们爷俩预定要给永瑶的侧福晋,如今竟成了永玖的未婚嫡福晋!!   永琚素来持重,可听了这个消息,也险些招架不住,“皇额娘这是做什么?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孟禧道:“回万岁,是十七爷偷偷跑去圆明园,又亲自去传的懿旨!”   听了这话,永琚瞬间明白了,合着这不是皇额娘乱点鸳鸯谱,只怕十有八九是十七弟跑去求的赐婚!!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更是脸色一白,“昨日十七弟挑了纳兰簟秋打的络子,原来他竟是认真的?”   永琚脸色一沉:“这些你怎么没跟朕说?”   皇后苦着脸道:“臣妾以为十七弟这是任性闹事呢,哪里想到……他竟是真的瞧中了!”——若不是真心看中,也不会直接求娶为嫡福晋。若他只是想捣乱,将纳兰簟秋纳为侧福晋,也一样能达成目的。   永琚恨恨拍着桌子,只恨眼下赐婚懿旨已下,已经是木已成舟了!皇额娘的懿旨,他还敢不遵吗?十七弟,怎的也如此任性妄为了?!他这两个弟弟,没一个省心的!!   对于这道懿旨,永琚只得咬牙认了,太上皇弘历也不敢说什么,他总不能不打自招承认自己其实打算给永瑶塞侧福晋吧?!只怪永玖这小兔崽子,太奸诈了!   婚事定下,钦天监也已经择了吉日,只等着做新郎官的永玖,就像是偷吃了肥鸡的狐狸,别提多得意了。不过,他也晓得自己得罪了皇帝哥哥,倒也乖觉,已经许久没敢在哥哥面前露面了。   可即使不露面,年轻的昭宪陛下岂会不知永玖的乐呵?要知道永玖还没分府呢,就住在宫中阿哥所里,可以说是住在他皇帝哥哥眼皮子底下的。   所以昭宪皇帝永琚非常不开心!他心想着,十六弟永瑶沉溺闺阁,小十七这幅样子,成了婚,只怕差不离了!!朕这两个兄弟,就不能端端正正给朕做贤王吗?!——在永琚这个霸道哥哥眼里,弟弟们都应该乖乖听话,把他看做最重要的人,每天都围着他转,而不是成天腻歪着福晋!!说白了,这也是一种嫉妒心理。   永琚登基后,一干兄弟,倒也识趣——不识趣的全都被太上皇给圈了。一干兄长,俱是庶出,倒是个个拎得清,尤其是德郡王永琳与十三贝勒永璟,都认认真真给皇帝弟弟办差,希望爵位能再升一升……可偏生与永琚一母所出的两个弟弟,全都不拿前程当回事儿。   永瑶和永玖的想法一样,汗阿玛、皇额娘尚在,爵位上还会亏待了他们不成?   其实他们的想法也对。加封兄弟,也已经提上日程。昭宪皇帝永琚私信奏与了圆明园中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太上皇则转告太上皇后嘤鸣,让嘤鸣给几个需要晋爵的儿子拟定封号,其中首要的,便是永瑶和永玖。   第935章、管教弟弟   总管太监孟禧躬身进了乾清宫东暖阁中,打千儿,将折子呈上,“启禀皇上,这是太上皇与太上皇后拟定的几个封号。”   这一次加封,仪郡王永璇与德郡王永琳晋封亲王,自然是不需要拟定封号的。可十三贝勒永璟、十六贝勒永瑶以及光头阿哥永玖,都是需要选定封号的。   三个中两个是嘤鸣亲生的,嘤鸣自然要上心的。   因永璟是庆太妃养子,所以直接拟了个“庆”字,是为庆郡王。好吧,嘤鸣纯粹是想偷懒,好多好听的字眼,都被别人用过了,既要挑好的,又得是本朝没有用过的,着实费劲得很。直接用庆太妃的封号,陆氏自己想必也很高兴。   老娘的封号给儿子——这点倒是给了嘤鸣启发,她早年为妾妃的时候,封号为“舒”,这个字就给小儿子好了。   至于永瑶……   嘤鸣想了好几天,选了个“温”子,君子温润如玉之意。   所以,当昭宪皇帝永玖看了来信之后,立刻便明白,这肯定是自己皇额娘拟定的,汗阿玛他老人家没那么懒。   唉,皇额娘把庆太妃的封号给十三哥,是为了昭示母子一体。把她自己的封号给十七弟,是为彰显对十七的宠溺,可给十六弟定个“温”字……德性宽柔曰温、仁良好礼曰温、宽仁惠下曰温……罢了罢了,虽不是上佳的封号,但与十六弟的秉性倒也相符。   “那就这样吧,封十三贝勒为庆郡王,十六贝勒为温亲王,十七阿哥为舒郡王!”——两个同胞亲弟,都是越级加封。   圣旨既下,被加封的众人自然要麻溜跑来谢恩,永玖自然也不例外。   因住在宫里,路途最近,自然也就来得最快。   巍峨华丽的乾清宫中,昭宪帝永琚冷眼睨着一步步踱过来的幼弟,阴阳怪气道:“你还知道来呀!!”   永玖讪讪笑着,忙给哥哥打千行礼,又谄媚地道:“十四哥……您日理万机的,我哪儿敢来叨扰呢。”   ——背着自己哥哥干了那种事儿,永玖自然是心虚的。汗阿玛宠溺他,从不忍多加苛责,簟秋的身份,起码比十六嫂好多了,所以汗阿玛也就训斥了两句。可自己亲哥这关也不好过……在永玖心里,反倒是更怕永琚几分呢。只因这哥哥,从小就不惯他,管束他比汗阿玛都严厉呢!   如今爹妈不在,昭宪帝永琚便“长兄如父”,倍加严厉管教弟弟,每次见面,必定要劈头盖脸一通训斥。永玖自然愈发躲着哥哥,如今犯了错,就更是恨不得不出门了。   永琚冷哼了一声,啪得撂下了手中的佛珠,挽起了马蹄袖,冷笑道:“今儿既然来了,朕就考校考校你摔跤的本事长进了没有!”——啥“考校”?!他就是想揍永玖一顿。   永玖一个哆嗦,急忙道:“不用考校了,我没长进!”说着,右脚一撤,愣是一副随时准备脚底抹油的架势。   永琚最了解自己这个幼弟,岂会让他跑了?上去便一把钳制住他肩膀,硬是给拖进了布库房!   布库是摔跤的意思,布库房自然就是专门摔跤的地方。在乾清宫就有一间,木板铺底,甚是宽敞,怎么扑棱都够用。   永玖鸡崽子似的扑棱着,如丧考妣般哀嚎道:“我不摔跤——”   “由不得你!!”永琚冷笑。   “我认输还不行吗?”永玖哭丧着脸道。   “不行!”永琚始终都是那副不近人情的冷脸。   然后——等到仪亲王永璇、德亲王永琳、庆郡王永璟,以及温亲王永瑶四人进宫谢恩,来到乾清宫正殿外,便听到里头“嗵”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沙袋之类的东西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永瑶满目愕然。   乾清宫总管太监孟禧笑眯眯给几位爷请了安,便道:“回十六爷的话,万岁爷和十七爷在里头摔跤呢。”   永瑶脸色一白,自己亲哥哥是什么身手,他早年也是亲身体验过,方才那么大的动静,十七弟那小身子骨,只怕要被摔散架了吧?   心中如此想着,便听见里头永琚的声音冷冷响起:“起来!!别赖在地上!!”   “呜呜呜……我不起来了……”永玖声音悲悲切切,当真像个小可怜。   “别跟朕装可怜!!三摔了三下而已!!”永琚怒声呵斥。   “我屁股都要摔成三瓣了……”永玖呜呜咽咽,当真是被欺负惨了。   永瑶不免心疼,二话不说便要往殿里闯。   没等孟禧阻拦,仪亲王、德亲王、庆郡王三人先给拦住了,庆郡王永璟低呵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这是昌华宫呢!!”——曾经的宪亲王,如今已经是昭宪皇帝、九五之尊,所以永璟才说“今时不同往日”,昌华宫可以不经通禀进去,可乾清宫不行!!   永瑶当然明白十三哥的意思,可他素来疼爱幼弟,哪里顾得这些?直接甩开了几个哥哥,愣是冲了殿中。孟禧倒是没有阻拦,因为他心里清楚皇上对十六爷和十七爷的兄弟情分,非同一般。若是擅闯乾清宫的是其他几位爷,他早拦上去了。   冲进布库房,永瑶果然瞧见,自己的十七弟可怜兮兮趴在地上,抱着十四哥的腿,泪眼汪汪,“我真的爬不起来了……呜呜呜!”   永琚身上穿着件明黄妆缎袍子,眉头紧紧蹙着,不悦地瞪着耍无赖的幼弟:“给朕起来!!在朕面前,装可怜没用!!”   “我就不起来,起来了,你还得摔我……”永玖瘪着嘴巴,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这一刻,永琚气得笑了,这小子,倒是不蠢!!   “十四哥!”闯进来的永瑶扬声一唤,已经拱手行礼下去,“您也该消气了吧?”——举止虽然还算恭敬,但语气里已经带了浓浓的不满。十七弟才十六岁啊,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吧?都摔了十七弟三回了,还不够吗?!   永琚回头一瞧,见是永瑶,便挑了挑眉毛。   永玖趴在木板地上,跟哈巴狗似的点头不迭,“就是就是,十四哥你就消消气吧。我保证以后不再犯还不成么?”   第936章、屁股好疼   永琚怒瞪永玖一眼,却没什么,而是笑眯眯对永瑶道:“十六弟,你来得正好,跟朕切磋两招。”   永瑶愕然瞪圆了眼珠子:“十四哥,弟弟是进宫谢恩的。”——不是进宫跟您打架的。何况他也不想跟自己亲哥哥过招啊,那哪里是“切磋”,分明是单方面挨揍!!   “何况,八哥、十哥、十三哥还在殿外候着呢!”——把他们晾在外头不太好吧?   永琚朝外头瞥了一眼,乾清宫用的也是百叶窗,里头能看待外头,见众人已经到齐,永琚便扬声唤了孟禧进来,吩咐道:“引去养心殿用茶。”——意思是叫永璇、永琳和永璟去养心殿慢慢喝茶候着。   “嗻!”   永琚笑眯眯挽了挽袖子,道:“这下子可以慢慢解决咱们兄弟的事儿了!”   看着自己亲哥哥的笑容,永瑶突然打了个冷战。   永琚凤眸一扬,悠悠然道:“朕才刚刚热身呢,可还没打够呢。十六弟,你既心疼十七弟,就替他跟朕过两招吧!”——十六弟也是个不听话的弟弟,趁机管教管教也是好的,谁叫他自己撞到枪口上来呢?指派他去户部监管,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知道腻歪福晋!!   永瑶浑身一个哆嗦,十四哥的摔跤本事,那可是跟烟儿哥练出来,他哪里是对手?小时候,回回交手,回回都被十四哥摔得很惨!!他已经很久没跟十四哥交手了,但想想便觉得腿软!!   就在永瑶永玖哥俩要悲催的时候,一个声音幽幽想起,“差不多就行了吧……”   兄弟三人齐齐往外头看,原来是阿烟打着呵欠走了进来,俊美无铸的脸蛋上满是慵懒之色。——他身上穿着御前侍卫的衣服。永琚登基后,为了方便阿烟进出宫闱,所以给了他二等御前侍卫的品级。一下子便越过了蓝翎侍卫和三等侍卫,直接做二等侍卫,真真是叫无数人跌破眼球。   “烟儿哥……”永玖如看到亲人一般,热泪盈眶,旋即,他一个骨碌便爬了起来,朝着阿烟便跑了过去,一头扑在阿烟怀里,蹭啊蹭地撒娇。——永玖从小跟阿烟撒娇惯了,以至于长大了还是如此。   永琚暗啐,这小子刚才果然是装怂!!   永瑶也松了一口气,十四哥兴许不给他面子,但一定会给烟儿哥面子。   永玖含泪控诉自己哥哥的暴行:“烟儿哥,我屁股好疼,肯定被十四哥摔出青来了……”   永琚怒目圆瞪,气得恨不得再给他摔出几块青来。   阿烟摸着永玖的脑袋,“谁叫你背着阿琚,跑去找娘亲下懿旨?他最恨被人算计了!”   永玖与纳兰簟秋之事,永琚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纳兰簟秋稍显低微的父兄官职,他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自己弟弟居然跟他耍阴招!!   永玖鼓了鼓腮帮子:“我也不想这样儿的,可我要是去求十四哥,十四哥肯定不会答允的。”   永琚再度怒目圆瞪:“朕不答允的事儿,你就不该干!!”   永玖缩了缩脖子,“可我真的喜欢簟秋……”——他不想看着簟秋被许给十六哥做侧福晋。   眼下留宫的日子也快结束了,永玖知道自己得罪了哥哥,也不敢去见纳兰簟秋,心中着实想念得紧。这一想念,便又泪眼汪汪,可怜兮兮。   永瑶见状,急忙道:“十四哥,你就原谅十七弟吧。我瞧着,他是认真的。”——永瑶也希望十七弟娶得所愿,他前前后后费了这么多心思,只怕是真的喜欢纳兰簟秋。   永琚暗恼,朕和汗阿玛商议,想把纳兰簟秋许给你为侧室,也是认真的!!可偏偏被这小子给搅合了!弄得朕现在都没有合适人选了,要么是长相不如林氏,要么是长相才学都不如,倒是有几个才貌兼备的,偏生家世太卑微,还是汉军旗!!这一回,竟是没法给十六弟赐侧福晋了!!   可惜,这一切都说不出口。永琚闷哼了一声,便去拿来一瓶上来的活血化瘀膏,丢给永玖:“拿回去,叫侍妾给你上药!”   永玖瘪着嘴巴,他才不想让侍妾看到他屁股青一块紫一块的囧样子呢,太丢脸了。   “烟儿哥,你帮我擦药呗?”永玖抬头望着烟儿。   烟儿一愣:“为什么是我?”——你不是有小妾么,还好几个呢。   永玖郁闷着俊脸。   永瑶作为过来人,自然明白,便坏笑道:“他这是怕在小妾面前丢人!”   烟儿不禁“哈哈”大笑,他拍了拍永玖的肩膀,“成,我给你擦药!”   这幅场面,永琚也忍不住笑了,这小子,果然是长大了,爱惜脸面了。突然间,他很想瞧瞧,永玖的屁股被他摔成什么惨样了……   如此,永琚也算是消了气了。   永玖总算过了这一关,也不必战战兢的度日了。   烟儿陪永玖回阿哥所擦药了,永瑶则陪着永琚去了养心殿,见了一干兄弟。   暮色十分,永璇、永琳、永璟都告退出宫了。永瑶也正想告退,这时候,圆明园又来信了。   原来是嘤鸣晓得,留宫的日子要结束了,便来了一封信,同时到来的还有太上皇弘历的信件。   永琚直接叫永瑶一块儿来看信,先拆开的是太上皇的私信。内容倒也简单,关心了几句永琚的日常起居,又嘱咐他,这回选秀,多给自己留几个可心的秀女,充实内廷、延绵子嗣。   永瑶旁边瞅着,便嘿嘿笑了:“汗阿玛果真关心十四哥。”   永琚勾着唇角笑了,这次秀女中容貌出众者不少,他自然早有心动。   可等打开嘤鸣的信件的时候,永琚再也笑不出来了。   嘤鸣的心中,警告了自己儿子,不许贪花好色,不许留太多秀女,西六宫住着一群太妃呢,宫里也塞不了太多嫔妃了!   永瑶只得安慰道:“太妃太嫔占了半个后宫,的确是有些不太方便。”   永琚叹了口气:“照例,太妃们该住寿康宫和寿安宫,可是……一则汗阿玛还没发话,二则,也实在装不下那么多太妃太嫔……”汗阿玛有两位贵太妃、四位太妃、六位太嫔,他总不好叫这么多母妃母嫔都塞在两个小小宫苑吧?   永瑶想了想,便道:“皇额娘让我抱二丫头去给她瞧,要不我顺道去问问汗阿玛皇额娘该如何安置太妃太嫔们?”——二丫头,便是钟氏给永瑶生的庶女,因钟氏产后大出血而死,所以一直养在温亲王福晋林氏膝下。   永琚心中顿时舒坦了几分,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开口,的确比朕开口好。”——他已登基,有些话的确不方便开口,否则便有苛待母妃母嫔之嫌。   第937章、惠姝   昭宪帝永琚正与温亲王永瑶聊得甚是开心,就在这时候,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派人来,说是请永琚去景仁宫商量选秀之事。   永琚嘿嘿笑着:“皇嫂贤惠,这回十四哥有艳福了!”——本届秀女众多,容貌出众的也甚多,只怕这宫里要添不少佳人了。   永琚淡淡道:“放心,朕也叫皇后给你挑了两个顶貌美的侍妾!”——虽然没有合适的人选指给十六弟做侧福晋了,但赐两个侍妾也是好的。   永瑶脸上的笑容顷刻敛了大半,他忙正色道:“十四哥,您是知道的,我又不好色……何况我府里也不缺人啊!”——早年,回回选秀,汗阿玛都会赐人,虽然李佳晏娴发配女观静修了、钟氏产后大失血死了,饶是如此,他还有足足六个侍妾呢!   永琚轻哼了一声:“连十七弟都有四个格格、四个通房!何况,你府里那几个,也不够年轻了。朕叫皇后挑的,都是年轻好生养的。你子嗣不丰,朕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上心些!”   “十四哥……”永琚满面苦恼。   永琚摆了摆手:“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他俨然是由不得永瑶反驳的架势,“行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府了。”   于是,便叫孟禧准备龙舆,撂下苦涩着俊脸的永瑶,永琚便独自往皇后的景仁宫去了。   景仁宫。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笑着将一份拟好的名单呈上,“如今后宫嫔妃少,加起来还不到十个,这又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选秀,所以臣妾特意多留了些质素上佳的秀女。按照皇上的吩咐,满汉各半,臣妾统共挑了十六个,不知皇上意下如何?”——伊尔根觉罗氏满是端庄贤惠之态,心里却早已苦涩酸涌。   永琚接过那单子,仔细瞅着,“皇后贤德,朕知道。只不过……”——他微微摇头。   伊尔根觉罗氏神色紧张:“可是臣妾挑的这些,皇上不满意?”——本届秀女容貌出众者不少,她自然不敢选姿色次等的秀女。只不过,她刻意没选那些家世门第出众的秀女,就是唯恐将来若有所出,会威胁绵铮的地位。   永琚笑着说:“皇后挑的,自然都是上佳的。”——他虽没见过这些秀女,但哪个容色出众,底下早就暗中禀报过了,名单上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泛泛之姿。   “只不过,如今西六宫还住着太妃太嫔们,光东六宫也着实不够宽裕。这回选秀就少留几个秀女吧。”——永琚心里也微微有些遗憾,皇额娘已经发话,不许他留太多秀女……   永琚指了指名单,便道:“再裁去一半吧!”——就留八个秀女好了,汗阿玛早年选秀,一般都要留十几个秀女,他只留八个,也就不算多了,这样,皇额娘总不能怪他了吧?   伊尔根觉罗氏自然巴不得如此,嘴上却忙道:“这样会不会太少了些?”   永琚心里也微微有些遗憾,“今年就这样吧。皇后看着裁去半数既可,倒时候,按照家世门第高低,定下位份,也就是了。”   “是,臣妾明白了。”伊尔根觉罗氏含笑应下。   就在这时候,太监孟禧急匆匆跑了进来,他满面喜色地打千请安:“启禀皇上,延禧宫的芸嫔小主有喜了!”   此话一出,皇后伊尔根觉罗氏脸色一僵,但又立刻恢复了温婉端庄之态:“那可真是难得的喜事!芸嫔肚子还算争气,也不枉费皇上对她的怜爱了。”——因芸嫔曾经小产,皇上难免多加宠幸,她倒是好福气,赶在秀女晋封前怀上了。   永琚也微露惊喜之色,他登基以来,朝政缠身,召幸嫔妃的次数反倒不如藩邸时候了,他虽宠爱芸嫔,但一个月也不过两三次罢了。如皇后所言,芸嫔的确肚子蛮争气的。   见永琚满脸喜意,皇后急忙顺手推舟地道:“芸嫔才刚诊出有孕,这会子怕是欢喜得很,不如皇上也去瞧瞧?左右延禧宫就在旁边呢。”——延禧宫,紧挨着皇后的景仁宫。   永琚虽有几分意动,但见外头天色已晚,便道:“今儿就算了吧。朕明日再去看她不迟。”人虽未去,却吩咐孟禧:“去挑些今夏刚刚进贡的衣料,赏赐给芸嫔。”   皇后心下略觉安慰,便贤德地叫添了一双金如意,赏赐芸嫔安胎。   圆明园海晏堂。   才刚辰时二刻,永瑶便从四九城的温亲王府赶到了京郊的圆明园夏宫。   如今也正是炎热的时候,嘤鸣便带了懿欢与惠妆去蓬莱福海边儿的长廊中消暑赏花。   永瑶庶出的次女,嘤鸣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孩子。她落地的时候,儿媳妇林氏刚刚诊出有孕,胎相不怎么安稳,如今才刚刚过了头三个月。只不过仍然禁不得舟车劳顿,所以只能叫永瑶带孩子过来。   惠妆水灵灵的眸子看着银红妆缎襁褓中的那个孩子,咬着手指头笑着说:“皇玛嬷,妹妹,跟我、还要小姑姑一样呢!”——她口中的“小姑姑”,自然是懿欢。   而“一样”的意思……   嘤鸣也着实没想到,林氏所出的绵钰、惠妤都没有灵根,偏偏庶出的这个丫头却是有灵根的呢。   嘤鸣也总算明白,怀胎期间,为什么钟氏体弱不适了。因为灵胎需要更多养料,对母体的压力也会格外大些人,若是身子虚弱的女人,自然怀胎所要承受的负荷也更大。临盆的时候,也会更危险一些。而伊尔根觉罗氏怀惠妆的时候,吃着她赏赐的人参、玫瑰蜜等药园产出的好东西,灵力补充了不少,所以才没有亏损伤身。   这孩子生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眼珠子黑白分明,澄澈无比,端的是可人。   “就叫惠姝吧!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儿。”——那钟氏虽不及林晞露的才华气度,但论容色并不逊色,生孩子自然好看。   又对永瑶道:“晞露怀着身孕,又要照顾绵钰、惠妤两个孩子,惠姝就留在我这儿吧。”——既然是有灵根的孩子,自然不能辜负了这天赋。   永瑶却一愣,便问:“皇额娘,这是不放心湄之吗?”   嘤鸣内心忍不住吐槽,她儿子给她儿媳妇娶得什么表字啊?湄之、湄之——特么滴不就是妹纸么?!   永瑶不禁替自己福晋觉得委屈:“皇额娘,钟氏的死,真的跟湄之无关!那些闲言碎语,都是污蔑之词!”   嘤鸣摆了摆手:“我没不信她!我留惠姝在身边,是因为这孩子有灵根!”——连惠妆都看出来了呢!   此话一出,永瑶又是惊喜又是艳羡,他都没有灵根……他跟湄之生的孩儿也没有,怎的偏生钟氏生的就有??   第938章、出宫荣养   “皇额娘,十四哥已经登基。太妃太嫔们还留居在西六宫,着实有些不太合适。十四哥有时候经过御花园都能碰见庶母……”永瑶不禁替自己哥哥觉得委屈,“若汗阿玛在宫里也就罢了,可汗阿玛已经无意回紫禁城居住……您看这——”   嘤鸣微微沉吟,便道:“这事儿我也考虑过了……”——对于愉贵太妃、怡贵太妃、庆太妃、豫太妃等一干太妃太嫔的安置,也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还叫来圆明园住着,要么……就是去儿子府上荣养。总占着半个后宫当然是不成的。   前一条,嘤鸣当然是不乐意的。   后一条,就怕弘历不乐意。   嘤鸣也不敢擅专,便叫人请了太上皇弘历过来。   “我忖着,愉贵太妃、怡贵太妃还有庆太妃的都一把年纪了,安排她们去儿孙府上安度晚年,也没什么不可以。”——太妃太嫔去儿子王府上荣养,是雍正爷的时候便有的先例,一干康熙爷的遗妃,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位份不低,宫中的寿康宫、寿安宫着实塞不了,所以雍正爷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让年老的太妃出宫去王府养老。如此,太妃们高兴,皇帝的兄弟也高兴。可谓两全其美。   但弘历毕竟还活着呢!   所以听了这话,弘历难免老脸有点不悦:“这可不合规矩!”   嘤鸣哀声叹了口气:“占着半个后宫,难道就合规矩了?”——照例太妃们该住进寿康宫和寿安宫才是。   弘历无言以对。   “她们都那把年纪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嘤鸣长长道。   弘历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若叫她们来园子,鸣儿肯定不愿意,出宫便出宫,反正朕没什么不舍得的。   “绵毅也长大了,就让他袭荣郡王爵,叫他奉养愉贵太妃。怡贵太妃便去永琳府上,庆太妃去永璟府上。其余无子的嫔妃,就挪宫去寿康宫和寿安宫,叫看着安排就是了!”弘历终于发了话了。   嘤鸣笑眯眯点头,如此,紫禁城的东西六宫算是腾出来了。   最终离宫的时候,怡贵太妃请求带上了妹妹慎太嫔,庆太妃请求带上堂妹吉太嫔。这些嘤鸣和弘历都允了,反正慎太嫔和吉太嫔也都不年轻了,她们二人都是膝下无所出的嫔妃,姐姐肯带上她们出去享福,嘤鸣也不好拒绝。   毕竟寿康宫和寿安宫,终究偏僻荒凉了些,住着也必定不够舒坦。而永琳与永璟自然也是愿意奉养姨母的。   西六宫都腾了出来,而秀女留宫的日子也正好结束了,这次选秀,统共留下了八个秀女,满汉各四人,其中满洲镶黄旗的察哈尔氏被封为琛贵人、镶白旗的舒舒觉罗氏册为珣贵人,这二人位份最高,而且直接赐了封号,只不过二人家世只是中等,其余几个常在、答应就更是不济。也就是说,这次的秀女,没有家世太高的。   给自己一下子留了八个美人,但也没亏待弟弟,他给永瑶、永玖分别赐了两个侍妾,据说都是姿色佼佼的美人儿。   对此,嘤鸣忍不住腹诽,一下留了八个,你特么用得过来么?!   弘历看了来信,却有些不满,杵着老脸道:“怎么才留了这么几个?而且家世门第也就舒舒觉罗氏稍微好些,其余的实在低微!莫不是皇后不贤?!”   嘤鸣白了弘历一眼,“你操那个闲心做什么!”   弘历道:“永琚子嗣不丰,到现在也就才三个阿哥!朕能不操心么?!”   嘤鸣努了努嘴:“信上不是写了么!芸嫔怀孕了!”——何况,她可没觉出自己儿子子嗣不丰来!!弘历总拿自己做比较,跟他一比,儿子的数量自然就不多了!   “永琚还年轻,我瞅着,他以后的孩子少不了!”——现在就有三子三女,日后还指不定蹦出多少来呢!   嘤鸣所料不错,在弘历当太上皇颐养天年的漫长年份中,他们的孙子孙女一个个地往外蹦,最后数量多她都她认不过来了!!又一数字军团被永琚制造出来……   昭宪元年的秋天渐渐到来,渐渐熟稔了政务的永琚,也总算有心思多加召幸嫔妃了,新晋嫔妃中以琛贵人察哈尔氏最为得宠,传言此人冶容娇媚、举止窈窕,年才十七,便是万般动人,其次便是汉军旗傅常在,亦是丽质楚楚,才刚及笄,甚是娇小可爱。除此二人之外,旧人中便当属温婉贴心的礼妃崔佳氏甚得永琚心意,还有珍贵人梁若玉因容颜如玉,倒是一直颇得宠爱。而芸嫔侯佳氏因怀有身孕,不能承幸,永琚倒也多加恩赏,时常去看望她。   永琚才二十六岁,便颇多内宠,日后的宠妃只怕会更多。   而永瑶福晋林氏月份愈大,又要为人父亲的永瑶也很是开心,连进门的两个娇妾都抛在一旁了。   即将迎娶纳兰簟秋的永玖也满怀期待,闲着没事儿就偷偷溜出宫,去瞅瞅自己的未婚妻。只不过纳兰簟秋闭门不出,永玖跑了好几回纳兰簟秋外祖家,都没见着面儿,顶多只能远远瞧一眼那侧影,连半句话也说不得。永玖便更是如猫爪子挠一般,连素日宠爱的侍妾通房,乃至刚刚赏赐下来的两个新妾都没心思睡了。   永玖愈是如此,愈是叫阿哥所后院一干姬妾惶惶不可终日。嫡福晋还没进门呢,她们便齐齐失宠,若真进了门,十七爷的舒郡王府后院还有她们立足之地吗?   房中的侍妾格格们,个个如丧考妣,她们可听说了,这位姑奶奶精通骑射,不逊色男儿,只怕是个厉害的主儿啊!有这样的嫡福晋,只怕她们日后要没好日子过了。   于是,原本争宠争得厉害的一干侍妾们,联手达成同盟,决定一致对外,对付即将入门的嫡福晋纳兰簟秋。于是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勾引永玖,甚至连每次完事儿后的赐药,好几个侍妾竟偷偷抠着嗓子吐了出来。   结果……这一年秋天,永玖的侍妾刘佳格格与姚格格俱怀上了身孕。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纳兰簟秋更加绝望了,她要嫁的丈夫……这是故意给她难堪呢!选秀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怎的十七爷无缘无故说想娶她——十七爷只是想帮十六爷和十六福晋解围吧?其实根本不喜欢她。——待嫁的纳兰簟秋得出了如此悲观的结论。   而永玖这会子也快气疯了,他不是都赐药了么,怎么侍妾还是怀孕了?!!当即便下令,把两个侍妾都关了起来,一个个的,这分明是故意针对簟秋啊!!绝不能轻纵了!如今便不安妾室之德,日后簟秋进门了,还指不定闹什么幺蛾子呢!   第939章、调、戏“太嫔”   “皇额娘——”正值月初,帝后来圆明园请安,永玖自然也跟着来了。他直奔嘤鸣的寝宫,泪汪汪的可怜。   “前几回我去看望簟秋,起码还能远远瞧一眼!现在,我愣是连瞧都瞧不着了!”永玖难过极了。   嘤鸣“啪”一巴掌甩在了自己儿子光溜溜的脑门上,“谁叫你搞大了小妾的肚子?!”——还没进门就得给人当娘,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得气个半死!何况永玖这小兔崽子,竟然一下子搞大了两个肚子!!嘤鸣都想骂娘了。   永玖撅着嘴巴道:“儿子一直都给她们赐药的!刘佳氏和姚氏居然敢抠着嗓子吐出来!”   未娶妻先纳妾也就罢了。妻子尚未进门,便要有庶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所以,嘤鸣的几个儿子都定下这样的规矩,嫡福晋进门前,所有侍妾都得赐药!!永瑶与永琚的侍妾,都乖乖喝药,不敢不听话,没想到唯独永玖的侍妾倒是胆子够肥!!而且一下子两个侍妾都吐了避子汤!!   “如此可见,你平日里宠妾无度,所以她们才有那么大的胆子!!”——刘佳氏是最早服侍永玖的侍妾,也就是早年弘历赏赐的宫女之一,已经十七岁了,而姚氏——是前不久选秀,永琚赏赐的秀女,才十四岁!!   面对嘤鸣的训斥,永玖低下了头,他喜欢漂亮的人,自然也格外宠爱漂亮的侍妾,平常她们若是撒个娇,永玖多半就会允了。难免就宠得一个个娇气任性了些。如今她们眼见着嫡福晋要进门了,自然就生了别样的心思。   “儿子已经在反思了……”——以前他不觉得自己宠妾过度,如今有了喜欢的人,才觉得自己往年有些过于纵容她们了。   “儿子已经将刘佳氏和姚氏都禁足了。嫡福晋进门前,不会放她们出来了。”永玖低声道。   嘤鸣这才稍稍满意了几分,她这个小儿子,总算长大了些。看样子,他倒是真的喜欢这个纳兰簟秋,此刻,嘤鸣生了几分好奇心,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收了自己儿子的心?真是如林晞露那样娇柔温婉的才女吗?   “可是——”永玖撅起嘴巴,“簟秋现在不肯见我了!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皇额娘,我该怎么办呀?”   嘤鸣心中暗笑,你这小兔崽子也被人吃死的时候!嘤鸣心中暗乐,若能收收他花心,倒是极好。便板着脸道:“婚前本来就不该见面!纳兰簟秋不见你,正是守规矩!”   永玖哭丧着脸:“皇额娘,您就别为难儿子了成不?!我现在急得实在没招了,才来求您!您倒是帮帮我呀!”   嘤鸣“嗤”地笑了,抬手戳了戳永玖眉心:“你呀!自己搞大了小妾肚子,才知道来求我了!罢了罢了!过几日,等着阴雨过了,我下懿旨,召纳兰簟秋进园子。”——她倒是想瞧瞧,自己未来的小儿媳妇。   永玖顷刻笑逐颜开,抱着嘤鸣的腰肢,笑嘻嘻道:“多谢皇额娘!”   嘤鸣第一次见到纳兰簟秋,实在昭宪元年的九月底,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晴好日子。碧天如洗,瓦蓝的天上飘着几丝云彩,蓬莱福海上漫天荷叶荡漾,荡漾人的心扉。   弘历去同乐园听戏了,嘤鸣不喜欢那个咿咿呀呀的玩意儿,便没去。   永玖也早早从宫里赶了过来,时维九月,木芙蓉开得正好。永玖特意去摘了一大捧开得最大最艳的木芙蓉奉于嘤鸣跟前,小孩子般献媚讨好。   嘤鸣含笑带嗔瞪了他一眼。   永玖愈发笑嘻嘻:“圆明园的木芙蓉开得就是比宫里好,尤其是这朵‘鸳鸯芙蓉’,当真分外娇娆。”   “鸳鸯芙蓉”是木芙蓉中的名品,一朵硕大盛开的芙蓉花上,一半是银白色、一半是粉紫色,的确娇娆得紧。   永玖二话不说便将那朵鸳鸯芙蓉摘了下来,飞快插在了嘤鸣的旗髻上,“这么漂亮的花,就得配漂亮的人!”一边说着,他抱着嘤鸣的右臂,极为黏人。   “油嘴滑舌!”——嘤鸣笑得灿然,又有些无奈,这孩子,愈发没大没小了,连自己老娘都敢打趣!不过她的确甚是喜欢木芙蓉,所以才特意选在可以赏芙蓉的亭中召见纳兰簟秋——算辈分,这还是她侄女呢。   这时候,旁边的小文子忙提醒道:“纳兰格格已经来了。”   听得这话,嘤鸣不禁一愣,转头瞧去,果然亭子外头已经立了一个身穿玫红如意对襟云锦旗服的女子,想必便是纳兰簟秋了。   那容颜,与嘤鸣的想象中着实有些差距。   倒不是纳兰簟秋不漂亮,她是顶貌美的,但不是林晞露的那种美,而是冷艳的美。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今日前来,她倒是悉心打扮了。此女华容凤翥,质傲清爽,眉宇间油然带了一凛怒色,似乎很不高兴。   “给十七爷请安!”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纳兰簟秋屈膝一礼。   嘤鸣正纳闷,她怎么不给自己行礼的时候。   纳兰簟秋一双美眸狠狠瞪着永玖:“十七爷,您不觉得该注意一下自己的举止么?!!”   “举止?”永玖一脸懵逼,“我的举止怎么了?”——此刻他正抱着嘤鸣的手臂,举止无比亲昵。   纳兰簟秋磨了磨牙:“这里是太上皇的圆明园,看不是您的后院,可以任由您胡来!”   “我怎么胡来了?”永玖有点不高兴了,便将手里的那一束艳丽的木芙蓉塞嘤鸣手里,掐腰回瞪纳兰簟秋一眼。   “你——”纳兰簟秋好看的眼睛已经冒火儿了,“我都看见了,你方才分明在调……戏——”纳兰簟秋忍不住瞅了嘤鸣两眼,那脸上分明写着:这到底是谁呀?年龄看上去也不可能是十七阿哥的哪个侍妾呀!又在园子里,肯定是太上皇的哪个太妃或者太嫔——不,几位太妃的年纪不止如此,那肯定是哪位太嫔了,芳太嫔?恭太嫔?还是新太嫔??   “调、戏?”听到这样的词汇,嘤鸣哑然失笑。   “调、戏!!!”永玖更是瞪圆了眼珠子,露出一脸苦笑不得之色。   “就算十七爷贵为郡王,也不能调、戏太嫔啊!”——纳兰簟秋恨恨道。   第940章、皇额娘?!   “就算十七爷贵为郡王,也不能调、戏太嫔啊!”——纳兰簟秋恨恨道。   永玖心想,真是越说越过分了,便急忙上前,唬了她一眼:“不许胡说!这是皇额娘!”   “皇额娘?!!”纳兰簟秋惊愕到极致,雪白的玉颈嘎嘣半歪,便不由自主脱口复述了永玖最后三个字。   然后话刚出口,纳兰簟秋立刻捂住了自己嘴巴,一双漂亮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亭中妆容华艳的美妇,“太上皇后??”——眼前这个看上去铅华美艳妇人,竟然是太上皇后?!是皇上、十六爷和十七爷的母亲?!可她看上去不过三十许的样子……   其实,嘤鸣这还是刻意浓妆艳抹,着装往老气大半,这才看上去像三十来岁。   嘤鸣含笑点头:“不错,正是本宫。”   回过神来的纳兰簟秋急忙噗通跪了下来,“奴才失礼!奴才给太上皇后请安,请太上皇后恕罪!”——把堂堂的太上皇后当成了某位太嫔,纳兰簟秋懊恼得恨不得打自己嘴巴。早有传言说,太上皇后驻容有术,可她着实没想到,太上皇后看上去会如此年轻。   嘤鸣笑吟吟道:“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太上皇后’的了,方才不都唤了本宫‘皇额娘’了么,还改口做什么?”   纳兰簟秋急忙拨浪鼓似的摇头:“我……奴才那是失言了!”   见她惶恐的样子,嘤鸣无奈地道:“好了,先起来吧。”   “谢太上皇后。”纳兰簟秋忙先谢恩,正要起身,永玖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永玖这是想扶她起来。   纳兰簟秋见状,不动神色身子一斜,一个骨碌自己站了起来,又躲开了永玖的手臂。   永玖怏怏收回手,不过总算瞧见了惦记数月的未婚妻子,便展颜笑道:“你也觉得皇额娘年轻漂亮是吧?”   年轻漂亮?这样的词儿,倒不像是形容自己的母亲。纳兰簟秋满脸怪异,且看亭中一身紫宝阶圣地缂丝旗服的嘤鸣,手中还握着那束永玖塞的木芙蓉花,花开艳丽,却比不得容颜之美艳。   纳兰簟秋虽然也是明媚艳丽的女子,但终究才十六岁,难免透着几分青嫩。   而嘤鸣的美艳,那是年岁到了才有韵味,如熟透了的水蜜桃,当真风姿冶丽。美艳中又透着雍容华贵,那是久居高位才有气度,即使再和颜悦色,那眉宇间的贵气也是遮掩不住的。   嘤鸣年轻的时候便是六宫粉黛中的佼佼者,如今的妍姿艳质比起当年的青涩,何止胜了一筹?靡颜腻理、艳冠群芳,便是如是。   所以,方才纳兰簟秋看到永玖对着如此美艳华贵的妇人百般献媚讨好,愣是没往“母子”这上头想。   嘤鸣暗自咀嚼着纳兰簟秋方才的训斥永玖的话……是酸的呢!   若无心,管他调、戏谁呢!又何必那样生气?   作为过来人,嘤鸣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时候,小昌子快步跑来禀报:“娘娘,太上皇从同乐园回来了,唤您回海晏堂呢。”   “哦?”听够了戏了?也好,她也见过小儿媳妇了,接下来交给永玖自己哄就是了。   永玖也聪明得紧,立刻道:“皇额娘快去吧,儿子陪着簟秋就行了。”   嘤鸣点了点头,扶着小昌子的手背,便施施然远去了。   纳兰簟秋不由瞪大了眼珠子,不是太上皇后要见她吗?怎么变成,十七爷陪她了?   永玖笑嘻嘻看着纳兰簟秋:“园子里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呢!要么咱们坐船去蓬莱岛上玩吧!”   纳兰簟秋眼皮一跳,可这位十七爷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硬是死拽着,把她拉上了兰舟。纳兰簟秋那叫一个郁闷……   海晏堂。   嘤鸣回到茶室,便看见嘤鸣在哪儿自顾自地品茶,“今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当了太上皇,弘历平日里也没多少消遣,也就听听戏。   弘历满脸笑眯眯,搁下手里的紫砂盅,便从紫檀根雕茶艺桌底下,拎出了个漂亮的金丝笼子。   笼中是一只长毛的大白猫,扁圆脸,小短耳,尾巴甚是蓬松,最令人瞩目的是猫那一双眼睛,若蓝宝石一般色泽,明亮澄澈。   “原来是波斯猫啊……”嘤鸣顿时笑靥如花,便从笼中将这只猫抱了出来,它倒是异常乖巧,可见是经过精心调教的。   “喵呜~~”乖巧的猫儿轻轻叫了一声,便乖乖伏在嘤鸣怀中,任由嘤鸣抚摸它那雪白丝滑的毛。   “这是海外进贡之物,朕瞧着这猫眼珠子稀奇漂亮,便带来给你了。”弘历徐徐说。   嘤鸣道:“的确漂亮得紧。”——湛蓝的眼珠,透明得不可思议。   “以后你就叫宝蓝吧。”——有着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这波斯猫以后就叫宝蓝了。   宫中的女人,闲着没事儿,都爱养个猫儿狗儿的,园子里也有犬舍、猫舍,里头尽是地方进献的上品猫狗,如今海外新奇的猫狗也传了进来。   嘤鸣将宝蓝搁在腿上,坐在弘历旁边,道:“永玖的婚事,我没问过你,便自作主张赐婚了,弘历,你没生气吧?”   这事儿弘历还心虚着呢,哪里敢生嘤鸣的气,便笑着摇头:“永玖虽然任性,那总比永瑶好些。那纳兰氏,好歹是你的本家,总比林氏强多了。”   嘤鸣笑靥灿烂:“我仔细瞧了,她长得很漂亮,性情也直爽。等永玖也成了婚,三个儿子都各自成家立业,以后的事儿,我也就不用操心了。”——说着,便捏了一块高足盘中的玫瑰酥塞进嘴里。   茶室里时时备着茶水点心,都是最合嘤鸣口味的,都码放在精美的珐琅高足盘中。   “永玖呢?他不是也来了园子吗?”——圆明园中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太上皇陛下的法眼,他一早就知道,嘤鸣今儿召见纳兰簟秋,小儿子也一大早赶过来了。嘤鸣都回来了,怎么那小子不见人影儿?   “我叫他陪着纳兰簟秋呢。”嘤鸣淡淡道。   弘历眯着眼睛睨了她一眼:“到底是你想见纳兰簟秋,还是永玖想见?”——弘历这话当真是一针见血。   第941章、我喜欢你瞪我的样子   嘤鸣嘿嘿笑了,便指着那盘玫瑰酥道,皱着眉头抱怨道:“今天玫瑰酥可不怎么酥脆……”   小昌子躬身道:“专门做点心的刘太监昨儿切伤了手指,所以今日的糕点都是他徒弟做的。”   “哦!伤得重不重呀?”——嘤鸣的嘴巴已经被养刁了,便关心了一句。这刘太监也伺候她多年了,做点心的手艺一绝。   小昌子道:“娘娘放心,刘太监只切破点皮,养个三五日就没事儿了。”   听了这话,嘤鸣才安心了,若是以后吃不到最顶尖的点心糕饼,那就真真是可惜了。   “朕尝着倒是正合适,太酥脆了,一咬就掉渣!”弘历笑眯眯捏起一块玫瑰酥道。   “不酥脆,怎么能叫‘玫瑰酥’呢?”嘤鸣笑着反驳,便指着其余几盘点心道:“你若不喜欢酥脆,这儿不是有豌豆黄、芸豆卷、红豆糕么!”   蓬莱福海上,一艘丈许的画船荡漾在荷叶芦苇间。   太监在船尾划船,船头上,自然只有舒郡王永玖与纳兰簟秋二人。   福海上,潮湿的凉风习习。   成片荡漾的荷叶中,偶尔有饱满的莲蓬,永玖在船头顺手摘了几支,递到纳兰簟秋跟前:“尝尝看,这是湘莲,莲子很是甘甜。”   “多谢十七爷,不用了。”纳兰簟秋低着头道。   一番心意被拒绝,永玖不免悻悻然,“簟秋,你不用这么拘谨。这里没外人。”   纳兰簟秋依旧低着脑袋:“奴才不敢无礼。”   “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么?咱们……婚期都定下来了呢!”——就定在腊月初九的黄道吉日。这样生疏,哪里像是未婚夫妻。   纳兰簟秋道:“十七爷大可放心,等进了门,奴才会做个贤惠福晋。”   永玖被这话整得一懵,只听出里头带着酸味,却没大明白,便问:“什么意思?”   纳兰簟秋这才抬头看了自己未来丈夫一眼,但也仅仅只有一眼而已,便又低下了头:“其实您不必来安慰奴才,您的爱妾有孕了,这是喜事。奴才进门后,绝不敢为难她们。”   永玖听着这话,不禁急了:“我就是为这事儿才想解释清楚的!皇额娘打小管教我们三兄弟严苛,嫡福晋进门前,是断断不许妾室先有身孕的!”   纳兰簟秋一愣,竟还要这事儿?这种事情,在寻常人家,倒也常见。只不过皇家……未为妻便有庶子的比比皆是。没想到太上皇后竟定下这种规矩么?   永玖道:“所以,我的侍妾也都是赐药的。姚氏和刘佳氏怀上身孕,并非意外,是她们事后偷偷吐出了药来。所以,我已经把她俩都禁足了。”   “原来如此……”——竟是两个野心勃勃的侍妾呢,看样子她进门后,要面对不少敌人了。姚氏与刘佳氏不管谁生了庶长子,日后必定不会安生。虽然忧心忡忡,可纳兰簟秋心下却稍觉安慰,原来并非是十七爷故意给她难堪。   “簟秋……”永玖趁着纳兰簟秋深思飘忽,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皇额娘已经训斥过我了,若不是我从前宠妾无度,她们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   纳兰簟秋被男子握住手,脸颊嗖的涨红,她急忙将手抽了回来,然后怒瞪永玖一眼。   又是如此厉害的一记瞪眼,可在永玖眼里,却是风情万种,叫永玖心中荡漾不已。   永玖又正色道:“我打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后来通了人事,后院的侍妾通房也比旁人多些。愈是长得漂亮的侍妾,我愈是多加纵容。我从前一直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可是……可现在——”永玖那带笑的丹凤眸子盯着纳兰簟秋的脸颊,看得入神。   纳兰簟秋只觉得面皮火辣辣生疼,心下犹自有些不敢置信,“十七爷到底看上奴才哪儿点了?长相?”——纳兰簟秋觉得,自己也就长相出众些,可十七爷身为郡王,难道没见过美人不成?房中的侍妾难道个个都不如她长得漂亮?纳兰簟秋虽然对自己的容貌自信,却也没有自信到如此地步。   永玖笑着说:“我喜欢你的眼睛。”   “眼睛?”纳兰簟秋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我喜欢你瞪我的样子!”   纳兰簟秋:“……”o(╯□╰)o   这样匪夷所思的理由,让纳兰簟秋回去的时候都是晕晕乎乎的。   不过永玖却很高兴,因为他再去纳兰簟秋外祖家,起码簟秋肯见他了。   如此冬日渐渐来临,这对未婚夫妻倒是愈发如胶似漆,如此一来底下少不得有些流言蜚语,连昭宪帝永琚都有些看不过眼,叫了弟弟来,很是训斥了一通。   “婚期就剩一个月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呆在阿哥所?!成天往外跑,成什么体统!!”   哥哥面前,永玖是硬气不起来了,只得点头遵从。心想着,得催促一下郡王府的修建工程,宫中虽然巍峨繁华,还是分府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悠哉自由……   就在婚前半月,永玖的阿哥所里出事儿了,一场小雪过后,侍妾姚氏在自己的小院里滑到了,两个月的身孕,就这么没了。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走来的孩子,永玖倒是没有太大哀伤,不过也难免可怜姚氏几分,便请了太医给她好生调养。   与姚氏禁足在同一个院落的,是侍妾刘佳氏,刘佳氏看着姚氏苍白的小脸蛋,一旁抹泪道:“前儿妾身还跟姚妹妹一块做小衣裳呢!没想到……姚妹妹当真可怜!”   刘佳氏长相楚楚动人,如今一落泪,更是梨花带雨惹人怜。   永玖原本还没怎么伤心,被刘佳氏这么一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生气姚氏与刘佳氏恃宠而骄,还将二人禁足,但也是盼着两个孩子都平安降生的。——禁足并不是多重的处罚,平日里,永玖的侍妾也不怎么出门。何况有孕的女人,素来都是要静养为宜的。   永玖虽不曾真心喜爱姚氏与刘佳氏,但看看院中那一滩血,心中便愈发不适。   便问姚氏:“怎么这么不小心,在自己院子里竟也会摔倒了?”   姚氏也泪汪汪的,“妾身已经很小心了,妾身是等院子里雪扫净了才去院子里走走的,没想到还是那么滑……”   永玖不禁皱眉:“地上洒了什么东西吗?”——永玖不禁心生怀疑。   刘佳氏急忙道:“妾身带人去瞧了,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那可就怪了……花盆底鞋的鞋底都是雕了水纹防滑,一般不会打滑的呀……”永玖半是自语。   刘佳氏脸色突然一白,她急忙低下头去,弱弱道:“是啊,爷说得是。”   刘佳氏异常的反应,让永玖凤眼一眯,眼底凛然暗生。   第942章、新婚之夜、一尸两命   皇额娘打小就说过,永远别小瞧后院女人。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永玖如今,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伙房几个粗使宫人嘴碎,竟嘀咕说是未来嫡福晋命中克子,克着十七爷的子嗣呢!”伺候永玖的太监徐煜前来禀报,“奴才已经叫拿下了,已经拷问出来了,是刘佳格格房里的小太监给了银子,叫他这么说的!”   “知道了——”永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姚氏的花盆底鞋鞋底被磨平了,所以才那么容易打滑了。之前跟姚氏一起禁足的,就只有刘佳氏——所以他才忍不住多心,察觉了刘佳氏的异样,便叫人偷偷差人去查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   弄掉姚氏肚子里的孩子,说是簟秋克掉的……   这个贱人!!   永玖胸中怒火四溢,“刘佳氏继续禁足!她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换掉!给爷仔细盯着!!”——刘佳氏怀着身孕,他总不能不要这个孩子了!!也只能等她生了再做处置!   幸好那些流言没有传出阿哥所,否则若是传进十四哥耳朵里——十四哥本来就不喜欢簟秋,若十四哥觉得簟秋克他子嗣,日后簟秋肯定没好日子过。   昭宪元年腊月,舒郡王永玖在阿哥所迎娶嫡福晋纳兰氏。   本事极为喜庆的日子,永玖喝着喜酒,也是兴致高昂。喝得醉醺醺的永玖被太监扶着,摇摇晃晃去了新婚喜房。   他的福晋正穿着大红喜服坐在榻上,纤纤素手紧紧捏着红帕,可见极为紧张。   永玖一头扑了上去,撤掉了福晋的红盖头,他醉得脸色酡红,嘻嘻笑着:“簟秋,你今天真漂亮……”   纳兰簟秋又羞又恼,便横眉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如此轻浮!!   永玖笑着说:“没错,我就喜欢你瞪我的样子!”   纳兰簟秋差点没翻白眼。   永玖拥着自己的福晋,便倒向床榻。   旁边司仪嬷嬷忍不住提醒道:“还没喝交杯酒呢!!”   “明天再喝!”   嬷嬷绝倒!!   纳兰簟秋被永玖压百子千孙被上,脸色绯红,又是气又是恼又是羞,想要挣脱,竟发现自己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丈夫,力气竟然还不小呢!!   眼看着生米就要煮成熟饭,太监小徐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爷不好了!姚格格把刘佳格格推到了!刘佳格格血崩了!!”   一语出,永玖如被泼了一头冷水,酒意尽消,清醒了个透彻。   永玖即使查出刘佳氏的所作所为,也还是将二人禁足在一处。因为姚氏不晓得——他是这么想的!那个花盆底鞋已经被他处理掉了,刘佳氏自己也不会承认。此事姚氏应该不知道才对……   所以,永玖才没有另作安排。   姚氏年纪虽小,却也不是傻子,她早就怀疑同住一院的刘佳氏了,被当初永玖那句花盆底鞋防滑给点醒了,姚氏便想查看自己小产那日穿过的花盆底鞋的,但没想到,那鞋子不翼而飞了!!   没有了关键证据,姚氏一日日看着刘佳氏的肚子大起来,便愈发怀疑。   永玖又是为了嫡福晋,才将姚氏禁足的,所以姚氏也怨恨嫡福晋纳兰氏,所以选在嫡福晋入门的新婚之夜,狠狠将刘佳氏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圆房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纳兰簟秋也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急忙系好被永玖刚刚摘开的扣子,“我记得她的身孕有五个月了吧?”——这时候血崩,不但孩子保不住,只怕大人都……虽然刘佳氏野心勃勃,但也罪不至死啊!   纳兰簟秋急忙又拿了斗篷给永玖披上,道:“我陪爷去瞧瞧吧。”又问小徐子:“太医可请了?”   小徐子道:“太医这会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纳兰簟秋连连点头,他看着愕然呆木的永玖,忙扯了他一把。   永玖这才回神,便握住福晋纳兰簟秋的手,“之前姚氏摔倒小产,便是刘佳氏下的手。所以现在……”   纳兰簟秋瞬间了然,怪不得姚氏推到了怀孕五个月的刘佳氏……   她不禁微微一叹。她曾经也极为厌恶这两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可一晃眼,一个落胎,另一个更是……   刘佳氏这一晚,落下了一个成了形的男胎,她自己也血崩而死。   刘佳氏死了也就罢了,永玖并不在意,可当他看到那一团血淋淋的骨肉的时候,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在雪地里。还是福晋纳兰簟秋扶了他一把,这才没有摔倒。   站稳了的永玖,心中怒火中烧,他冲上去,一把遏住了姚氏雪白的脖颈。这一刻,永玖是真的想掐死这个害死了他孩子的贱人。   纳兰簟秋愕然失色,急忙上前道:“爷,你别冲动!”她抓住永玖的手臂,将要将他那遏住姚氏脖颈的双手拽开,却发现那一双手臂宛若铁铸一般,她竟分毫动弹不得!!   永玖打小精于骑射,哪怕看上去文弱,却也是不可小觑的。纳兰簟秋虽然自由喜爱骑射,力气远胜寻常女子,但比永玖还是逊色不少的。   而弱质纤纤的姚氏已经被掐得面无血色,眼珠子翻白了!!眼看着就要没气儿了!   纳兰簟秋无奈之下,便吼道:“就算不顾旁的,爷也得顾忌今晚是我们新婚之夜啊!!”——刘佳氏一尸两命还不够吗?!何况,是刘佳氏先害了姚氏肚子里的孩子……   听了这话,怒血冲头的永玖一瞬间清醒了。   他松了手。   姚氏萎软在地。   纳兰簟秋急忙上去触碰姚氏的鼻息,心道,还好,没掐死,只是掐晕过去了。   松了一口气的纳兰簟秋这才抬头看了永玖一眼,方才永玖那副样子,简直嗜血一般,让她都觉得有些可怖……   在纳兰簟秋的印象里,十七爷虽然年少妄为,还找挤兑过她,但也只是任性了些,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可今晚的事儿,让她改变了看法……他怒之下,险些要掐死姚氏!!   永玖长长吐了一口气:“今天酒喝多了,我方才有些失控了。”——就算姚氏该死,他也不能亲手掐死啊,大不了等分府出去,秘密处理掉就是了。否则传扬出去,他掐死小妾,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儿。   永玖看着地上死鱼一般的姚氏,便道:“把她关进柴房,过些日子再做处置。”   “嗻!”   第943章、再圆一次房可好?   还是那样富丽堂皇的新婚婚房,龙凤花烛、大红喜字、大红锦帐、大红百子千孙被、大红的龙凤和鸣地毯。   然而这对新婚夫妻的心情与方才却迥然不同了。   永玖把沉重的脑袋埋在自己福晋怀中,“那个孩子,我原想着,你若是想要,就给你抚养……可没想到——”——他成了那样的一团血肉。   纳兰簟秋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丈夫,只这样抱着他,到天明。   好端端的新婚之夜,还是被搅合了。   那一团血肉,也成了永玖的心结,这个心结直到他终于有了第一个健康的孩子之后,才总算解开了。可那已经是昭宪三年的夏天了。那一年,永玖十八岁,嫡福晋纳兰簟秋给他生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取名叫惠姣。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纳兰簟秋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抚着永玖的后脑勺,“刘佳氏可怜,那个孩子更是无辜。我知道爷心里难过,可事已至此,爷还得看开些才是。”   “簟秋……”永玖微红的眸子看着自己的福晋,“咱们将来若有了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降生。”   这话,叫纳兰簟秋心中一暖,她红着脸忙点了点头。   这一夜,虽未圆房,小夫妻却互拥而眠,宛若交颈鸳鸯。   翌日清晨,舒郡王福晋纳兰簟秋着人用上好的棺榟安葬了刘佳氏——刘佳氏只是个侍妾格格,葬礼倒也不费事。何况永玖厌恶了她,她又是在嫡福晋进门的新婚之夜死去的,何其晦气,自然一切都从简办理。   但逝者已矣,纳兰簟秋还是吩咐宫外,给她做法事超度,也叫宫中宝华殿喇嘛好生超度那个小产了的孩子。   纳兰簟秋的一切举动,落在永玖眼里,便愈发觉得自己福晋虽然娇悍,但心地却是柔软的。   而那个险些被永玖掐死的姚氏,第二天下午便苏醒过来了,不过被扼伤了喉咙,连说话都困难了。这事儿,纳兰簟秋也告诉了永玖知晓,“是不是叫个太医给她诊治诊治?”   永玖嗖得冷了脸:“不必管她!”   “可她喉咙伤得不轻,若不好好诊治,万一变成哑巴……”   “哼!那就让她变哑巴好了!”永玖满脸冷漠。   纳兰簟秋垂首无言,她听人说了,姚氏从前很得爷喜爱的,如今犯了过错,便遭这般厌恨……   想到此处,那一夜,永玖掐住姚氏脖颈,几欲将她扼死的场景,制度浮现纳兰簟秋的脑海。那时候的永玖,真的有些吓人。   “若我将来做错了事,爷会不会也那样对我?”纳兰簟秋忍不住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永玖一愣,他看了纳兰簟秋一眼,他没想到自己福晋竟会有这种担忧,便忙摇头道:“不会。”——簟秋在她心中的分量,岂是姚氏之流所能比拟的?   “虽然我不觉得簟秋会做那样的错事,可即使做了,我也不会那样待你。”   纳兰簟秋一愣,“为什么?”   永玖笑着说:“因为我喜欢簟秋。”   纳兰簟秋脸蛋嗖得涨红了,“难道爷从前没有喜欢过姚氏吗?”   永玖点了点头:“从前我是宠过姚氏,但并未喜欢过她。”   “宠而不爱么……”纳兰簟秋喃喃自语。   永玖幽幽一叹:“我从前宠这个宠那个的,就像是看见漂亮的花儿朵儿,总想往自己屋里搬。搬回来之后,浇水施肥,悉心呵护。可若有一天,哪个兄弟瞧着我养的花儿漂亮,想跟我讨一盆去,或者交换一盆,我也是肯的。”   纳兰簟秋美眸圆瞪:“你跟哪个阿哥换过侍妾?!”   “咳咳!”永玖急忙摆手:“我就是打个比方!”——互换姬妾这种事儿,他当然没干过。哥哥们跟他一样,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也犯不着跟他要、跟他换呀!   纳兰簟秋这才松了一口气,便红着脸道:“那你以后……可不能总往自己屋里搬花……”   永玖笑嘻嘻道:“好,不搬就不搬!”他贴在自己福晋耳畔轻声呢喃:“以后,我只给你浇水施肥!”   纳兰簟秋一愣,转头瞧着永玖那副坏笑的眼睛,噗得脸颊涨得厉害!昨夜才刚刚圆房的她,顷刻便明白了永玖话里的深意。浇水、施肥……   纳兰簟秋狠狠瞪了永玖一眼,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愈是如此厉害模样,愈是叫永玖心里痒痒的,便上去拥住自己福晋的腰肢,“簟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再圆一次房可好?”   青天白日,好个屁!!纳兰簟秋心中暗骂,十七爷长相明明很是端正,怎么说起话了,却这般轻浮?!就算是夫妻之间,也不能大白天提这种要求啊!   可是——纳兰簟秋再一次见识到了自己丈夫的力气,一双手臂抱得他死死,她用尽了全力,也挣脱不得半分!!只能被永玖抱上了床榻……   可好事,终究多磨。   太监小徐子在外头疾呼:“十七爷,皇上驾到!!您快点迎驾吧!”   永玖只得把脑袋从自己福晋雪白的脖颈上挪开,他噘嘴道:“十四哥怎么来了?”——他从不来阿哥所的,怎么今儿突然就来了?   “唉……”永玖恋恋不舍地看着脸蛋红扑扑诱人的福晋,只得放弃了到了嘴边的肥肉,“我先去前头见驾,你整理一下妆容再过去。”——方才那一扑棱,纳兰簟秋旗髻半散,衣襟半开,这幅样子,自然是不能见人的。   纳兰簟秋恼恨地瞪了永玖一眼:“废话什么,还不快去!”   永玖“嘻嘻”笑了,整了整脑袋上半歪的瓜皮帽,便麻溜去了前殿。   昭宪帝永琚穿着一身靛青色盘龙纹常服,冷眼睨了笑嘻嘻进来请安的弟弟一眼,“大白天的,窝在后院做什么?!”——虽说婚后有三日假,但也不能都呆在后院啊!!   永玖嘿嘿笑着,“这个……那个……”——他正想跟福晋再续好事呢,当然要在后院,在前殿,那多不像话呀。   永玖急忙转移话题:“十四爷您怎么有空来阿哥所?现在朝政不忙么?”   第944章、养心殿藏了狐媚子   昭宪帝永琚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朕也是抽空过来瞧一眼。原还担心出了那种事儿,你会郁郁寡欢呢,如今看来,是朕多心了!”——他说的,自然是前夜刘佳氏一尸两命的事儿。   永玖不禁收敛了笑容,“都是些不干净的事儿,让十四哥操心了。都是弟弟早先太过娇惯姬妾,才会闹出这种事儿来。”   昭宪帝永琚“嗯”了一声,“你能从中吸取些教训,也算是长进了些。对了,那个侍妾,你打算怎么处置?”   永玖明白,自己哥哥说的是姚氏,他眼中滑过一丝恨色,便冷冷道:“如今是年关,再出人命,着实晦气。弟弟打算分府出去之后,再了结了姚氏。”   昭宪帝永琚面露赞许之色。   这时候,刚走到正殿外的舒郡王福晋纳兰簟秋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头上的金步摇狠狠一晃,发出泠泠之声。   殿中立刻发出了永琚的声音:“是谁在外头?!”   守在殿外的太监孟禧急忙扬声道:“启禀万岁,是十七福晋来了。”   永琚这才面色和缓,便道:“叫她进来吧。”——他好歹也要见见弟妹才是。   纳兰簟秋走进阿哥所正殿,她的脸色惨白难看,急忙行了大礼,恭恭敬敬道:“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来吧。”永琚淡淡道。   “谢皇上。”纳兰簟秋起身,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方才殿中的话,她都听见了……   永琚也看出十七福晋脸色不太好,神色也有些恍惚,心中暗道,新婚之夜便出了那种晦气事儿,换了谁心里也不会舒服。永玖的侍妾的确太放肆了些……   永琚便和颜悦色道:“既然进了门,你就替十七弟好好约束侍妾。”——这种事儿的确该让嫡福晋管着才是。   “是。”纳兰簟秋忙屈膝应了。   永琚心道,早先还听说这纳兰氏不够温顺,如今看来,还是蛮谦恭的。   随意说了一会儿子话,永琚便离开了阿哥所,毕竟还有不少折子等着他批阅呢。   小夫妻俩恭送皇帝离去后,纳兰簟秋忍不住道:“刚才,你和皇上说的话,我在外头都听见了。爷,你真的打算处死姚氏吗?”——明明那晚饶了姚氏性命了……   永玖脸色一肃,道:“簟秋,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可姚氏做出那种事,我怎能饶她性命?!”——想着那团血淋淋的骨肉,他心里恨不得将姚氏千刀万剐了。   “可是——她小产后也很可怜,而且她已经坏了嗓子,跟哑巴无异了。”纳兰簟秋急忙道。   永玖长长叹了口气:“若只是两个姬妾之间的争斗也就罢了,可她害死的,不只是刘佳氏,更有那个孩子……”永玖眼中满是哀忡。   “而且!”永玖面色一肃,“若不处死姚氏,如何警戒其她侍妾?!若我轻纵了她,日后旁人也跟着有样学样,那还得了么?!”   纳兰簟秋一时哑口无言。   “我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害得不能出生……”永玖声音有些哽咽。   “我明白了。”纳兰簟秋没有再反对下去,毕竟那姚氏手上是沾了两条人命,死不足惜。子嗣,在皇家,是顶要紧的。姚氏害死的是皇孙,不牵累全家,已经是万幸了。皇家的男儿,哪怕是看上去很温和的十七爷,也是会心狠手辣的。   “簟秋……”永玖握住自己福晋的手,“我知道你心软,可是,有些人可以饶恕,有些人却是不能的!姚氏,我会干净利落地处理好,不必你来沾染。”   纳兰簟秋低头伏在永玖肩上,“我只但愿,以后再也不要用这种事……”——后院的事儿,其实原该是她这个做嫡福晋的来处理,然而爷却宁愿自己动手……纳兰簟秋心中顿觉宽慰不少。不管他待旁人如何,起码对她是万般呵护的……或许,这样也好。若爷也怜爱呵护旁人,只怕她心里会更难受。   十六爷也是这般呵护妻子的吧?所以十六爷对待侍妾很是冷漠。她的丈夫,原来跟十六爷是一样的。   “有姚氏这条命作为警醒,想来日后也不会有旁人再犯了。”永玖冷着脸,淡淡道。   养心殿。   烟儿这个御前侍卫,正大大咧咧躺在皇帝专属的泥金万福纹紫檀罗汉榻上,午觉睡得酣甜。   他素来都是这般贪睡,从做松鼠的时候便是如此了。   烟儿不喜政务,平日里只帮着永琚训练暗卫。烟儿的武力值,训地那些暗卫叫苦不迭,但成效也是颇为显著的。暗卫们累得欲仙、欲死,可他这位“教练”却整日懒洋洋的,闲着没事儿就霸占养心殿暖阁的罗汉榻,那叫一个悠闲。   烟儿倒是好睡,冬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一条条洒进来,洒在他晶莹剔透的白皙脸颊上。   养心殿的副总管太监章源看着这位大爷,心中暗叹,男人竟也能生得天仙儿一般貌美,跟他一比,那些擦脂抹粉的六宫嫔妃,都成庸脂俗粉了!!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章公公,芸嫔娘娘来了。”   芸嫔怀着龙胎,章源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出来迎接。   芸嫔侯佳氏,本也是姿色姝丽之辈,如今怀着身孕,日渐辛苦,脸上难免斑驳,容色也衰减了不少,只得加倍涂抹脂粉。如此浓妆艳抹,可仍旧气色晦暗,不及从前娇嫩了。   但是,作为登基以后,第一个有孕的嫔妃,自然格外贵重。芸嫔又格外曲意奉承,所以永琚倒也时常去她宫里。   “冬日当进补,本宫特意熬了人参竹鸡汤,给皇上滋补龙体。”芸嫔挺着肚子,笑意绵绵。   “娘娘,可不巧,皇上这会子不在养心殿。”章源如是道,“娘娘把补汤交给奴才便是,等皇上回来,奴才自会向皇上禀报娘娘的一番心意。”   芸嫔下巴一抬,淡淡道:“皇上勤于政务,即使现在不在养心殿,也早晚会回来的。本宫进去等着不就是了。”说罢,芸嫔便要抬脚进去。   章源急忙上前阻拦:“娘娘!此刻,您着实不便入内!”——那位祖宗还在里头睡午觉呢!若是叫芸嫔瞧见了,还指不定闹什么幺蛾子呢!   芸嫔不禁恼怒了:“日前,皇上亲自开口,许本宫可以送补汤来!你凭什么不让本宫入内?!”   “这……”章源急得满头是汗。   芸嫔冷冷扫了一眼殿宇,“难道是里头藏了什么狐媚子,不能叫本宫瞧见?!!”   第945章、烟儿僭越睡龙榻   芸嫔冷冷扫了一眼殿宇,“难道是里头藏了什么狐媚子,不能叫本宫瞧见?!!”   话音刚落,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烟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怨气四溢嘟嘟囔囔:“谁在那嚷嚷?把我的好梦都给搅了!”   烟儿刚刚睡醒,也没拾掇衣装便走了出来,自然衣襟不整,慵懒中透着几分魅惑。   芸嫔瞪大了眼珠子,“你、你——原来是你!!”——芸嫔当然记得烟儿,她也早听说过,御前侍卫纳兰烟是何等得皇上重用。纳兰烟貌胜女子,姿容绝伦,自然少不了底下有人嘴碎,嘴碎纳兰烟跟皇上关系不太正常……也无怪乎底下议论,谁叫纳兰烟至今未曾娶妻,早年死了一个小妾之后,便连个女人都没有!这实在惹人遐想。芸嫔自己也没少遐想……   只不过,人人都清楚,纳兰烟是什么身份,承恩公的儿子、太上皇后的义子,谁敢不长眼地对付他?没看连皇后都睁只眼闭一只眼吗?   烟儿这才睁开了惺忪睡眼,他打量了芸嫔两眼:“你认识我?你……”烟儿又仔细瞅了瞅芸嫔,便托腮道:“我怎么瞧着你有点眼熟?”   太监章源急忙道:“纳兰侍卫,这是延禧宫的芸嫔娘娘侯佳氏!”   听了这话,烟儿才恍然大悟,他露出了笑容,拍手道:“我想起来了!”   烟儿的笑容,端的是光彩四射,芸嫔看在眼里,都不免神色一怔。   可烟儿接下来的话,却险些把芸嫔给气死。烟儿笑嘻嘻道:“你不就是在盛京的时候,将军府里那个爬了皇上床的女人么!”   章源嗔目结舌,芸嫔是从哪儿来的,自然不是什么秘密了,可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的,这纳兰侍卫还是头一个呢!!要知道芸嫔甚地皇上宠爱,还怀着龙胎,谁敢说那种话?偏偏这位祖宗就敢说,而且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果然,芸嫔那满是脂粉的小脸蛋铁青无比,“你——”她气得气儿都不顺了,双手哆哆嗦嗦,跟羊癫疯了似的,可见是气到了极点!   下一刻,芸嫔没有怒骂烟儿,反倒是“呜呜”哭了起来,“皇上给嫔妾做主啊!纳兰侍卫满口污言秽语,诋毁嫔妾!!”   原来是昭宪帝永琚从阿哥所回来了。永琚才刚从幼弟永玖那儿返回养心殿,便远远瞧见,芸嫔和阿烟都站在殿外,似乎起了什么龃龉的样子。   永琚走下龙舆,瞥了烟儿一眼,满是疑惑地问:“你对她说什么了?”   烟儿耸了耸肩膀:“我没说别的呀!我就说……她是盛京将军府上爬上你床的那个女人,难道我弄错了?不是她?”——可他明明记得,是姓侯佳氏的呀。   芸嫔呜呜哭得更厉害了,“皇上!您听见了!!他竟敢如此诋毁嫔妾!“   烟儿一脸懵逼:“啊?我真的认错人了?”——烟儿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   永琚无奈地吐了一口气:“你没认错,就是她!”   芸嫔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呆愕地看着皇帝陛下,“皇、皇上……”永琚刚才的话还在芸嫔脑海中回荡呢!你没认错,就是她……就是她……她爬床……   这一瞬间,芸嫔眼前一黑,恨不得死去!难道在皇上眼里,她就是个爬床的贱妇的吗?!   烟儿再度露出了笑靥:“我就说嘛,虽然现在嫔妃多得叫人眼花缭乱,但我也不至于认错了爬床的那个呀!”   这一记补刀,芸嫔身躯一晃,便朝后头栽过去!幸好身边的宫女扶得即使,这才没叫怀着龙胎的芸嫔娘娘栽跟头。   “咳咳!”永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虽然芸嫔的确爬了他的床,但阿烟你也不必屡次重复呀!   芸嫔泪眼朦胧,那叫一个伤心,但她也自知,自己侍奉皇上,走的不是选秀的正路,难免为人嘀咕,只怕不知有多少人心里的想法跟纳兰烟一样,只不过别人没说出来罢了。可她没想到,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竟也是如此不堪……   看着容貌倾城的纳兰烟,芸嫔心中妒意滋生,你算个什么,明明是个男子,却不知廉耻地勾搭皇上,纳兰烟有资格嘲笑她?!   芸嫔咬了咬牙齿,便道:“皇上,纳兰侍卫竟敢僭越,宿在了您的龙榻上!”——嫔妃受召来养心殿侍寝,侍寝过后,都不许留在龙榻上,一个侍卫,却大白天睡了龙榻!!芸嫔心中妒意如野草般蔓延。   烟儿眼珠子一瞪,急忙道:“你别污蔑我!我没睡龙榻!我睡的是暖阁的罗汉榻!”   芸嫔险些气晕过去,“罗汉榻怎么不是龙榻了!”   “当然不是了!东暖阁的罗汉榻是万福纹的,不是龙纹的!不信你自己去瞅瞅!”烟儿面不改色地陈述道。只要不是龙纹,就不违制!   芸嫔俏脸一黑:“皇上寝宫里的床榻,就都是龙榻!!”——这跟是什么纹饰的没关系!   烟儿这才恍然大悟,他瞅了瞅永琚,便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睡过的榻,就是龙榻。”——龙就是指阿琚喽?   “没错!!你僭越了!!”芸嫔咬牙狠狠道。僭越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烟儿转头看着永琚,双手一摊:“看样子,我是真的僭越了。”——语气却是轻描淡写,就像是午饭多吃了一碗米饭似的。   芸嫔心中大喜:“皇上,他招认了!!纳兰侍卫承认犯下僭越大罪!!”   永琚看着芸嫔此刻的模样,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从前怎么没发现,侯佳氏秉性如此恶劣?!便怒斥道:“是朕特许阿烟在暖阁小憩的,你这是在指责朕吗?!!”   永琚怒斥,叫芸嫔呆住了。   “谁给你胆子,竟管到朕的养心殿来了?!!你身为嫔妃,不好好呆在后宫,没有朕的宣召,竟敢擅自靠近养心殿!!”——养心殿属于前朝范围,嫔妃无诏不得前来,这是历来的规矩。   芸嫔满是委屈地道:“日前,皇上准允嫔妾可以时常送补汤来。”   这话,永琚自然记得,芸嫔怀有身孕,还亲自下厨熬补汤。当时他一时高兴,便允了她可以送补汤。   永琚怒哼一声:“朕许你叫人送补汤来!但没许你来养心殿!!”——芸嫔是脑子犯抽了吗?朕岂会准允嫔妃不经通传进养心殿?!这可是坏了祖制的!!   “连皇后都不能随意来养心殿,你算个什么?!”永琚气坏了,“怀着身孕,不好好呆在延禧宫安胎,竟跑到前朝来了!!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你都混忘了吗?!”   芸嫔被吓得惨白了脸蛋,她急忙跪了下来,“嫔妾……嫔妾不敢干政,嫔妾只是给皇上送补汤来……”   永琚冷冷道:“以后不必送了!朕念在你怀有身孕,这次便从轻处置!即日起,你好好呆在延禧宫闭门思过,临盆前不必再出来了!”   说罢,永琚一甩袖子,便进了殿中。独留下芸嫔怅然哀恸。经此一役,芸嫔倒是想通了一点,她在皇上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愈是看清了自己的位置,芸嫔倒是愈发懂得在宫中生存,也便在六宫中稳稳占据了一席之地……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第946章、原来你是狐狸精!   芸嫔擅自靠近养心殿,被皇上训斥,并罚了禁足的事儿,一下子就传遍了六宫。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自然第一个得知了消息,她轻哼道:“芸嫔自打有了身孕之后,便愈发骄纵,如今惹怒了皇上,也不稀奇。”   旁边太监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奴才听说,皇上是为了纳兰侍卫,才责罚芸嫔的……纳兰侍卫据说时常在养心殿午睡小憩呢!”   皇后微微一笑:“若有个什么,何必青天白日?何况方才皇上是去了阿哥所,又不在养心殿中。”——即使退一万步,皇上跟纳兰侍卫真的有什么……那对她的中宫地位也毫无动摇。只是,她瞅着,纳兰侍卫谪仙般的气度风貌,倒不像是那种人。   “皇上只是视他若嫡亲兄弟罢了。”皇后端然道,“若是底下谁敢随意议论,直接绑了送去慎刑司严惩!”——最近,底下的确有些不像样的流言蜚语,的确该好好约束一下了,否则闹大了,皇上也会责怪她管束六宫不利。   “嗻!奴才记下了!”   皇后又道:“芸嫔虽然惹怒了皇上,但一应饮食用度也切不可亏待了她。”——不管芸嫔是否会因此失宠,她肚子里的孩子,皇上还是很看重的。   皇后的这一系列贤惠举动,落在永琚眼中,不禁有感其贤惠,倒是愈发爱重之,来景仁宫的次数也愈发多了。也是因此,皇后年三十之际,竟又怀了身孕——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养心殿中。永琚与烟儿面对面,都盘腿坐在暖阁的罗汉榻上。   永琚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朕真没想到,平日里温顺乖巧的芸嫔,竟会如此放肆!!”   烟儿打了个懒仗:“来养心殿送补汤,她应该的确是误会了。”   “朕指的不是这个!”永琚沉着脸道,“朕气的是,她竟敢对养心殿指手画脚!”——竟然指摘起阿烟来了,真真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阿烟是朕的兄弟,他不过是朕的侍妾罢了!   烟儿淡淡道:“你也犯不着生气,女人嘛,的确是个麻烦的玩意儿。你既盼着子嗣昌隆,自然少不得麻烦缠身。”   永琚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才宁可孑然一身?”   “不只是怕麻烦,而是我……实在不喜欢女人。”说着,烟儿又急忙道:“我不是喜欢男人,你别误会了!”   永琚笑着点头:“以前朕曾经那么想过,但自盛京之行后,朕不会再误会了。”   “嗯?”烟儿满眼疑惑。   “阿烟,你……”永琚微微踟蹰,“朕遇刺那晚,天色虽然黑,但朕……自幼六识灵敏,旁人没瞧清楚,朕其实看得很清楚……”   烟儿脸色一僵,“阿琚,你——你都看清楚了?!”   永琚笑着拍了拍烟儿的肩膀,“放心吧,不管你是什么,在朕眼里,你和十六弟、十七弟一样,都是朕的兄弟!”   烟儿这才舒了一口气,“这件事,你是第三个知道的人。”   永琚一愣:“除了皇额娘,还有谁知道?”——阿烟是皇额娘收养的义子,皇额娘肯定也知道。   烟儿叹气道:“就是我以前那个侍妾徐媚荷。”   永琚恍然大悟:“就是被八姐姐枪杀的那个徐氏啊——不过,她是怎么发现的?”   烟儿俊脸一黑,怒冲冲瞪了永琚一眼:“还是被你害的!”   “朕?!”永琚一脸迷茫。   烟儿幽幽道:“就是你大婚的时候,你帮我灌醉送回府中,还把徐媚荷叫去我房里。我醉得厉害,结果法力没控制住,被徐媚荷看到尾巴了……”   “尾巴?!”永琚愕然,他虽然看到了阿烟的爪子,但也是在猜不到阿烟到底是那种妖精,如今一听“尾巴”二字,便脱口道:“阿烟,原来你是狐狸精!”   烟儿瞬间恼怒了:“你才是狐狸精呢!!你全家都狐狸精!”   “咳咳!”永琚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朕说错了,你是狐仙。”——跟着皇额娘修仙,怎么会是狐妖呢,当然是狐仙了。   烟儿一脸郁闷:“不是妖仙之别!而是我,根本不是狐狸!!我虽然也有尾巴,但有尾巴的,难道一定是狐狸不成?!”   永琚恍然大悟,心下好奇心更重了:“那你到底是什么?”   烟儿闷声道:“你可以好好想想,在你小的时候,你是见过我原形时候的样子。”   永琚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幼时……皇额娘身边……   “红色的……什么……”——他只记得有红彤彤的一团,却不记得那到底是什么了。   烟儿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火团”二字,又在哪个“团”上,添了一笔,添成一哥“因”,“这就是我名字的来源。”   “火团?!”永琚瞬间想起来了,“皇额娘从前养的那只红松鼠?!”——不过据说,那只松鼠丢了,原来不是丢了,是变成阿烟了。   “没错,就是我!”烟儿笑着点头。   “不过这事儿你别告诉别人,也别告诉永瑶和永玖。”烟儿正色道。   永琚忙点头,“朕省得。”——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胡乱嚷嚷。永琚不禁露出了笑容,原来阿烟就是那只毛茸茸可爱的小松鼠火团啊……   “阿烟,你再变一回原形给朕瞧瞧呗?”永琚笑眯眯道。   烟儿立刻给他翻了个白眼。你拿我当猴耍啊!!   昭宪二年,延禧宫芸嫔侯佳氏临盆,平安诞育一子,因这个孩子,她总算解除了禁足。芸嫔又懂得百般讨好皇帝,所以倒是渐渐恢复了宠爱。   芸嫔所出的四阿哥,弘历取名绵铸。绵铸降生后不久,颇得宠爱的珣贵人与琛贵人相继有孕,二人在昭宪三年,分别生下了五阿哥绵锒与四公主惠如。   而这一年夏天,十八岁的永玖也有了第一个孩子——惠姣。   孙辈一年年愈发多了起来,昭宪四年,皇后伊尔根觉罗氏与礼妃崔佳氏几乎同时有孕,皇后再诞一子,是为六阿哥绵锋,礼妃在生下大阿哥绵锐之后,又诞育七阿哥绵铱,膝下二子,一时风头无两。   因此,昭宪五年,永琚登基一来,第一次大封六宫,便晋了礼妃为礼贵妃,成为六宫唯一的贵妃,仅次于中宫皇后。芸嫔侯佳氏与穆嫔赫舍里氏同列妃位,珣贵人、琛贵人,以及藩邸出身的珍贵人、瑃贵人四人俱封为嫔。   这一年又是选秀之年,又有无数娇嫩的新人入宫,宫中想不热闹都难。(。)   第947章、辛者库罪奴   子孙昌隆,嘤鸣也愈发觉得寂寞,长姐英容在两年前去世了,哥哥修齐去年去世,嫂子芝兰今年春天去世……   和她同辈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愉贵太妃海佳氏在出宫荣耀的第三个年头去世,寿终正寝。怡贵太妃的身子骨似乎也不怎么好,听说也快油尽灯枯了。   永琚又尊了庆郡王永璟之母庆太妃为庆贵太妃,陆氏的身子骨倒是还不错,但愿她能更长寿一些吧,否则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庆贵太妃也愈发老态龙钟了,也不能时常来圆明园,偶尔来一次,也是唠叨这昔日的老姐妹,从淑嘉皇贵太妃苏氏到怡贵太妃柏氏……说的嘤鸣都心情沉闷,便索性不再叫她进园子了。   弘历的年纪也愈发老了,时常丢三落四。   嘤鸣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仔细帮他记事。   随着弘历眉头的皱纹越来越身、脸色的斑驳越来多,头上也再没有了黑发,唯一高兴的便是他们的小女儿懿欢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丫头与和珅的儿子丰绅殷德还是走得愈发亲近,好像是历史的宿命一般。   丰绅殷德那孩子,嘤鸣也见过,长得很俊俏,不过不像他阿玛那样会拍马屁,是个有些木讷的孩子。而懿欢打小就叽叽喳喳,像只麻雀,两人在一起,竟能处得愈发亲密,叫嘤鸣都觉得纳罕。   嘤鸣没有阻拦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般的恋情,她也盼着自己最后的小女儿能嫁得所愿。   和珅这些年来,也一直深得永琚重用,如今已经官至户部侍郎,没有历史上那样权倾朝野,却也是朝堂新贵,日益显赫。嘤鸣想,和珅应该不至于像历史上那样成为千古一帝贪官了。因为永琚对贪官污吏的容忍度,比弘历更低,她时常能听说那个贪官被砍了脑袋……   这一日,又是十五,是永琚带着皇后、子女们来圆明园请安的日子。   可弘历年纪大了,才用了午膳,便觉得累了,已经歇息下了。   天色尚早,永琚便陪着她在蓬莱福海边儿散布。   “脸蛋红红的那个,是绵铎吧?”嘤鸣笑着问。   永琚身穿明黄色簇金盘龙长袍,在太阳底下金灿灿的有些刺人眼睛,他笑着点头:“皇额娘都记得,只是汗阿玛总是搞混。”   嘤鸣长长唏嘘:“他年纪大了,你的孩子又越来越多。只怕过几年,我都要认不过来了。”   永琚忙道:“皇额娘还是像从前那样年轻,怎么会认不过来呢?”   年轻?她倒是觉得自己心越来越老了……   “对了,绵钤、绵铎……还有绵锟。”这次带了这三个孩子来,是特意让他瞧的,果然皇子都会遗传些许帝气,根本不可能又灵根。   “刚才磕头的是誉嫔和信嫔,誉嫔是八阿哥绵钤的生母,信嫔是九阿哥绵铎的生母,绵锟……他生母没来么?”——刚才竟是礼贵妃崔佳氏抱着磕头的。崔佳氏给生了大阿哥、七阿哥与七公主,十阿哥绵锟并非她所出。   永琚的脸色突然有些自不然,“绵锟生母位份低,不配来请安。”   嘤鸣顿觉疑惑,前两年,六公主惠媛的生母贵人傅氏不也抱着孩子来磕头了?难道十阿哥绵锟的生母比傅贵人还低?哦,不是傅贵人了,好像去年刚刚封了崇嫔来者,她差点忘了。   “到底是为何?!”嘤鸣好奇心一起,便挺住了脚步。   永琚掩唇咳嗽了两声,“是儿子有一回多喝了几杯,幸了个宫女,没想到……“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紫禁城里没个管束他的人,他倒是愈发没个收敛了!   转念又想,罢了罢了,皇帝宠幸宫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她这个儿子,现在嫔妃多得她都数不过来了,便道:“既然都生了孩子了,给她晋个位份就是了。”——就算是包衣宫女出身,不配封嫔,晋贵人总可以吧?   永琚叹了口气,满脸懊悔之色:“若只是个宫女也就罢了,可儿子没想到,她竟是个辛者库罪奴!”说着,永琚满脸厌恶之色,仿佛遇到极为恶心的事情一般。   嘤鸣眉头一皱,辛者库罪奴,她记得康熙爷良妃就是辛者库罪奴出身,所以无论八阿哥何等优秀,都为康熙帝所厌……   “辛者库罪奴又如何?还不是你拉上榻的?”嘤鸣淡淡道。   永琚不由低下头去,连忙道:“儿子是喝醉了,见她姿色出众,便随手一指,着实没想到……”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嘤鸣带了几分怒意,嫔妃已经那么多了,召谁侍寝不行,非要胡乱指一个……   “你现在是皇帝了,紫禁城里你做主,便可这劲儿地胡来吧!”嘤鸣一甩袖子,便要扬长而去,走出不到三步,却听得后头噗通一声,回头一看,才知道永琚已经跪在了地上。   “皇额娘息怒!儿子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永琚自打登基以后,便没见到嘤鸣这般生气,故而有些慌了神。   孩子都生出来,她生气有什么用,“不是我的要置气!你都三十多岁了,也该知道轻重了!三年一选秀添的嫔妃还不够多吗?!自古以来,夭寿在色字上的皇帝还少吗?!”——藩邸的时候,他也不算太好色,怎么当了皇帝,就这德行了?一年年,反倒不如永瑶和永玖了。   永琚脸颊一涨,急忙辩解道:“皇额娘,儿子并没有纵欲无度……”——他虽然嫔妃多,但何曾纵情声色了?每次召幸嫔妃,都是按照祖制来,即使时常兴致未尽,也不曾让嫔妃久留龙榻。   嘤鸣瞥了一眼他的脸色,的确不像是肾虚的样子……倒是稍稍安心些。   “就算没有,也无则加勉!”嘤鸣淡淡道。   永琚忙点头:“是,儿子谨记。”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龙袍上沾染的泥土。   嘤鸣见他态度不错,这才稍稍满意了些,便随口问:“绵锟的生母,是什么位份?”   永琚再度哑口无言。   嘤鸣瞥了他一眼:“该不会连个名分都没有吧?!”   第948章、你要宰了和珅?   嘤鸣瞥了他一眼:“该不会连个名分都没有吧?!”   见儿子低头沉默,嘤鸣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孩子都生了,皇子生母总不能是个宫女吧?”嘤鸣眉头颦蹙。   “儿子打算将绵锟记在崔佳氏名下。”永琚道。   所以,才叫礼贵妃抱着绵锟来圆明园磕头请安??   “绵锟的生母又没犯什么过错,礼贵妃已生育二子一女,膝下也并不寂寞。你叫她养着也就罢了,玉牒岂可轻易更改?”嘤鸣稍稍有些不悦,人家又没犯错,竟连亲骨肉都成了旁人的了,着实太不讲道理了些。   如今六宫中,生育最多的自然还是皇后伊尔根觉罗氏,主要是藩邸时候连生惠媃、惠媗、惠妆三位公主、以及绵铮,前几年又生了六阿哥绵锋。其次,便是礼贵妃崔佳氏了,也就是庆贵太妃的侄女,是最早服侍永琚的旧人,藩邸时候生了大阿哥绵锐,紧跟着皇后后头又生了七阿哥绵铱和七公主惠嫒。   再次便是芸妃侯佳氏,早先小产一次,永琚登基后,先后生下四阿哥绵铸和五公主惠妍。   初此之外,其余嫔妃都是只生育过一次。   从生孩子这上头明显可以看出永琚的喜好,他与皇后倒是夫妻关系不错,宫中新宠虽然不少,但恩宠一直不断的便只有礼贵妃与芸妃二人,琛嫔、崇嫔、珍嫔之流,都只是昙花一现,渐渐恩宠稀薄。   “儿子……听皇额娘的就是了。”永琚脸上明显带着几分不乐意。   “回头记得给绵锟生母一个名分。”嘤鸣再度叮嘱道。   永琚闷闷应了下来,“儿子知道了。”   嘤鸣长长吁了一口气,永瑶、永玖都与妻子恩爱,子女几乎无系旁出,她看在眼里,自然心中满意得很。可偏生这个大儿子,一如往常薄情寡义啊……   愈是薄情,他的子女却是最多的,永瑶永玖哥俩加起来都没有永琚孩子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永瑶和永玖基本上只叫嫡福晋生育,可永琚却满后宫撒种,自然出的苗子就多了。   “懿欢如今长大了,我瞧着丰绅殷德那孩子不错,回宫后你就下旨赐婚吧。”嘤鸣面含微笑地道。不管和珅好不好,丰绅殷德的确极好。记得历史上,丰绅殷德与和孝公主的感情也很好,只可惜后来和珅被嘉庆砍了脑袋,丰绅殷德便意志消沉,纵情酒色,倒是可惜了。   不过,如今的皇帝是永琚,想来和珅也不会有那样的命数了。把懿欢许给丰绅殷德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永琚脸色微微一僵,便笑着道:“十妹还年幼,皇额娘不是说要多留她几年么?”   嘤鸣道:“只是赐婚而已,我也没说立刻就把她嫁了。”——她可是打算把闺女留到十八再出阁呢。反正,大清公主晚嫁的比比皆是,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历史上和孝公主十五岁便下嫁,实在是太小了点。她也着实舍不得。   “皇额娘……十妹的婚事,儿子觉得,应该更谨慎一些。一旦赐了婚,那可是反悔不得了。”永琚面色严肃地道。   嘤鸣顿觉纳罕:“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你也很同意这门婚事么?!”——永琚十分重用和珅,连丰绅殷德的名字都是他给取的呢!   永琚扯着嘴角笑了笑:“十妹是儿子唯一嫡亲的妹妹,他的婚事,自然要慎重考虑才是。”   嘤鸣道;“还考虑什么?懿欢已经是非他不嫁了!”——这话里稍稍带了点酸味儿,那丰绅殷德明明不会哄女孩子,却能把她小女儿的心给勾搭走了!她都觉得纳闷呢!   “这门婚事,懿欢认准了,你汗阿玛也点头了,早早赐婚,也省得那丫头整天嘟囔了!”——小小年纪,便想着用订婚先把丰绅殷德跟拴住,嘤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在丰绅殷德为人老实憨厚,想来也不敢欺负她闺女。这样的男子,虽然不会甜言蜜语哄人开心,但显然更靠得住。   这时候,懿欢这丫头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活像一头小鹿。   嘤鸣正要训这丫头,却见懿欢噗通一声跪下了。这架势,倒是把嘤鸣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平日行礼,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呀!   懿欢抬起头来,却是一双红彤彤跟小兔子似的眼睛,她带着哭腔道:“皇额娘,十四哥把和相公下了天牢了!!”   天牢,就是刑部大牢。基本上关押在哪里的都是犯了罪的官员,甚是往往是重量级的高官!   嘤鸣当时就懵了,和珅下天牢了??这厮干了什么坏事了?贪污银子,被揭发了??便扭头瞅了永琚一眼。   永琚铁青着脸色,怒瞪懿欢:“谁告诉你这些的?!”   懿欢抬头嘟着嘴巴道:“小德子哭着跑来跟我说,他阿玛快死在天牢里了!”   小德子,便是丰绅殷德的昵称,懿欢专用的昵称。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这是在叫小太监了。这让嘤鸣不禁想起了当年和敏对魁儿的称呼——小魁子。   永琚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十四哥,你就算生气,也不能要了和相公的命啊!小德子才多大,要是没了阿玛就太可怜了!”说着,懿欢吧嗒吧嗒开始掉泪,可怜兮兮的。   永琚抻着脸道:“这是朝政,你插什么手?!”   嘤鸣淡淡睨了自己儿子一眼,“先说说,和珅到底犯什么事儿了?”   没等永琚回答,懿欢急忙抢先道:“不就是贪了点银子呗,叫他都吐出不就得了!”   永琚怒意横生:“什么叫‘不就是贪了点银子’?!!那个狗奴才!朕信任他,才叫他去云南查李仕尧,他倒是好,竟一下子贪污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嘤鸣心中暗骂一声“卧槽”,和珅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永琚明明从不纵容贪官污吏,他竟然还敢贪?还一下子贪污了这么多,真是作死啊!!   懿欢嘴巴撅了撅:“好吧,和相公贪得是不少,那罢了他的官就是了,何必要他的命呢!”   嘤鸣睨了永琚一眼:“怎么?你要宰了和珅?”   第949章、是杀是留?n   嘤鸣睨了永琚一眼:“怎么?你要宰了和珅?”   永琚深吸了一口气:“皇额娘,您也知道的,儿子登基以来,藩邸那几个旧人里,最信任、最重用的就是和珅!连他的儿子的名字都朕亲自给取的!!他才三十来岁,就已经官至二品户部侍郎!儿子对他,可谓‘君恩深似海’!!可这个狗奴才,竟如此枉顾朕的信任!!一百八十万两,他也不怕撑死!!”永琚气得脸都变形了。   “所以,你要宰了他?”嘤鸣笑眯眯问。贪污如此巨硕,的确是死不足惜了,唉,没想到换了皇帝,和珅还是走了老路、犯了老毛病,看样子和珅成为千古第一贪官,他自己的本性,才是根本原因啊!   永琚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瞒皇额娘,儿子还在犹豫。”   懿欢哭腔道:“十四哥,你再犹豫两天,和相公就得死在天牢里了!”   嘤鸣顿觉疑惑,懿欢才刚出就死啊死的,和珅有那么脆弱么?   “和珅到底是下了天牢,还是水牢?多在牢里呆几天还会死人不成?”嘤鸣满腹纳罕。   懿欢抬头瞅了自己皇帝哥哥一眼。   永琚倒也不遮掩,他淡淡道:“为这狗奴才,儿子着实动了些肝火,一气之下就狠狠踹了他一脚!”   懿欢补充道:“结果踹断了和相公两根肋骨……”   嘤鸣:“……”——可怜的和大人,怎么摊上他儿子这种暴躁主子了?   话说,当了皇帝的人,好像都蛮喜欢踹人的。从前弘历雷霆震怒的时候,也没少踹过人,他连儿子都踹过呢!只不过没这么严重罢了。   “踹断了两根肋骨……”嘤鸣瞄了一眼自己儿子的龙靴,武力值不小嘛!   “唉,地上潮湿,你先起来再说。”嘤鸣忙对懿欢道。   懿欢却不起身,而是可怜巴巴地瞅着永琚。   永琚板着脸道:“这事儿由不得你胡闹!”   “皇额娘……”懿欢憋了嘴巴,满是委屈地看着嘤鸣。   嘤鸣眉毛一挑,道:“除非和珅是冤枉的,否则就算你哥哥真要砍了他脑袋,我也不会反对!”——贪污一百八十万两,的确该死了!若因这一次纵容,造就了千古第一贪官,那可是她的罪过了!   永琚看着自己的额娘,满是惊喜之色。幸好,皇额娘还是深明大义的。   懿欢泪泡滚滚。   嘤鸣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大不中留,胳膊肘果然往外拐了。便一步上前,生生把懿欢的小身子骨给拽了起来,“你也不想想,和珅贪污了多少银子!一百八十万两啊!前些年巡抚王亶望所贪污数额,不过和珅的十分之一,就被砍了脑袋!和珅如今就算要掉脑袋,也不冤枉!那是他咎由自取!!”   懿欢一时哑口无言,眼珠子仍旧泪汪汪的,“可是……可是,那我跟小德子怎么办呀?”——若小德子成了罪臣之子,那皇父皇兄还能允许她嫁给小德子吗?!   永琚忙缓了神色,道:“懿儿,你是朕唯一的嫡亲妹妹,更是大清最尊贵的公主。没了丰绅殷德,八旗还有不少俊彦,随你挑选!”   “我就要小德子!”懿欢嘴巴撅得老高。   永琚皱眉,满是不悦之色,“那个木讷的傻小子有什么好?!以后不许跟他来往!”   懿欢委屈得泫然欲泣,只得转头向嘤鸣求救:“皇额娘……您答应让我嫁给小德子的……”   嘤鸣忙笑着道:“这点你放心,皇额娘说话算话!”   懿欢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真的?!即使小德子成了罪臣之子,您也同意我嫁给小德子吗?”   永琚急了:“皇额娘,您可不能在这事儿上犯糊涂呀!”   嘤鸣淡淡道:“和珅罪大恶极,那是和珅的事儿,与丰绅殷德何干?他又没有犯错!”   懿欢忙不迭点头:“没错没错!小德子可好了!”   嘤鸣带着笑靥道:“只要你还愿意嫁给丰绅殷德,额娘就会支持你。”   “多谢皇额娘!”懿欢如一只欢快的小鹿,一头扑进了嘤鸣怀里,蹭啊蹭地撒娇。   永琚头大如斗,他差点忘了,皇额娘是最不在乎家世的,她早年能帮着十六弟娶个汉军旗嫡福晋,如今自然也能把十妹嫁给一个罪臣之子!!一瞬间,永琚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掉了。   “皇额娘,您可要三思啊!”永琚的眉头都要打结了。   嘤鸣抬头看着蓬莱福海上的碧波,徐徐道:“我同意这门婚事,不止是因为懿欢的心意。更因为丰绅殷德……他有灵根。”——这的确是一件稀奇的事,先天具备灵根的人,百万中未必能有一个,即使有,也往往因为没有及时开发出来,等到年过二十,灵根也会渐渐鼻塞,于普通人无异。幸好,丰绅殷德的灵根被懿欢很早就发现了,所以嘤鸣也将白首玄经的修炼入门篇教授给了他。这孩子,别看人木讷,悟性却极高呢。   看这自己的丈夫一天天老去,也终将死去,着实令人悲怆。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跟自己一般……   永琚不禁一愕。   “你也知道,灵根有多么罕有。错过了丰绅殷德,懿欢若嫁与寻常人,只怕少不得是跟我一般的命数了……”   永琚看着自己额娘那依旧年轻的容颜,在想想垂垂老矣的汗阿玛,便更是感慨不已。   嘤鸣抚了抚懿欢额前的刘海儿,问她:“是丰绅殷德叫你来求情的?”   懿欢急忙摇头:“小德子只想求十四哥,起码准允大夫进天牢给他阿玛诊治!再拖下去,和相公真的要死了!”   嘤鸣点了点头:“他是个孝子,这点要求也是应该满足的。”   永琚皱了皱眉头:“和珅这个狗奴才,罪该万死!”   嘤鸣淡淡道:“就算他该死,也得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会审定罪,而且就算真的定了死罪,还是得等秋后才能问斩!起码,他现在不能不明不白死在天牢里!否则,出一个贪官,你踹死一个!还要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那些人做什么?!”——就算该死,也得给他一个公平审判的机会!动用私刑处死算个什么事儿?!   永琚一愣,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额娘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   嘤鸣便道:“既如此,就安排个太医去给他诊治吧!”——其实,她并不希望和珅死,和珅其实很有能力、很会办事,若这么轻易就死了,的确可惜了些。   固然,他是个该死的大贪官。可若约束好了,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只不过,和珅的死活。嘤鸣没打算再干预下去了。   永琚虽然愤怒无比,但嘤鸣身为母亲,岂会看不出来?永琚是犹豫的,他自己也说自己还在犹豫如何处置和珅,他虽然口口声声说和珅该死,但也没直接把和珅拉出去砍了呀!   拖延一下,也算是给和珅一点时间。也给永琚仔细考虑的时间,让他自己去考虑,和珅是杀是留。   不管永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嘤鸣都不会反对。   和珅若约束不好,便是个毒瘤。   关键看永琚是否能驾驭得住。   第950章、年轻人没个节制   九州清晏后殿,太上皇弘历睡醒了,便叫人搬了藤椅在殿外的汉白玉月台上,看着前头院中,一群孙辈嬉闹欢乐,不自觉地便染了笑意。   弘历仔细瞅着,嘴里暗自嘀咕:“那个是绵钤,旁边红扑扑小脸蛋的是绵铎……还有那个胖嘟嘟的是……”弘历想不起来了,便叫太监去把那个胖嘟嘟可爱的孩子唤了过来。   “你是几阿哥来着?”弘历笑着问。   “孙儿绵钦给汗玛法请安!”那个叫绵钦的孩子规矩倒是极好,笑着上前磕了个头,“孙儿是舒亲王府的大阿哥。”   “哦!”弘历笑着连连点头,“朕想起来了,永玖的长子,你的名儿还是朕给取的呢。”   嘴里喃喃念叨着,便挥了挥枯槁的手,道:“去玩吧。”   至于绵钦的父母,舒亲王永玖与纳兰氏夫妻这会子又一次重温旧地,特意挑了一艘小巧玲珑的兰舟,年轻的夫妻俩泛舟福海,永玖划船,纳兰氏摘莲花满怀,两相对视,笑意绵绵。   “最近钧儿睡得不好,莲香最能安睡了,这些带回去搁在他房里,养在清水中。”纳兰氏手捧一大束含苞待放的重台莲,满目温柔。   在现代,他们不过是大学生的年纪,可在古代,纳兰氏却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了。大女儿惠姣,长子绵钦,还有尚在襁褓,刚刚一岁多点的次子绵钧。   又听福晋唠叨那个爱哭爱闹的小绵钧,永玖有点不太乐意,自打有了这几个孩子,他觉得自己受到关心越来越少了……   便撇嘴道:“就因为你太惯着他,所以他晚上才不安生!”   纳兰氏不同意自己丈夫的观点,“天儿这么热,钧儿自然热得睡不着觉。”——偏生孩子太小,也不敢在他房里搁太多冰。   “好了好了!你别一口一个‘钧儿’,你心里就只会惦记那小子!”永玖酸溜溜道。   纳兰氏忍不住笑了,她这个丈夫,在府里,总是气势慑人,吓得一干侍妾大气都不敢出,在他面前却如此无赖……   “我的爷,您这是吃自己儿子醋么?”纳兰氏笑得花枝乱颤。   永玖俊脸一涨,“别胡说!我的意思是说,男孩子不能太娇惯了!”   纳兰氏吃吃笑着,“是是是!我的爷,您快点划船,否则天黑咱们也到不了蓬莱岛上了!”   原来永玖吃味儿子,竟也忘了划船,小小兰舟已经停了下来。   永玖看了看远处的蓬莱岛,忽的一愣,原来岛岸边竟停了一艘画船,“这是谁登岛了?”   纳兰氏半是自语地道:“皇上陪皇额娘湖边散布呢,皇后娘娘带了几位阿哥公主的生母去了镂月开云殿,想趁着牡丹花还未凋谢,好生赏看一番。”   ——皇后倒是贤德,每月陪皇上来圆明园请安,都会带上几位年幼可爱的阿哥公主,自然阿哥公主的生母便跟着沾了光,这次陪而来的,除了礼贵妃崔佳氏,还有八阿哥绵钤生母誉嫔孙津氏和九阿哥绵铎生母信嫔叶赫勒氏——这二人都是新宠。   “如此一来,登岛的必定是十六哥和十六嫂了!”永玖摸着自己下巴道。   纳兰氏笑着颔首:“既然如此,咱们就别过去了。”   这四周,成片的莲叶将兰舟几乎淹没,莲香中带着缕缕芦苇的清甜,是个极为隐蔽的好地方。永玖收起船桨,一手拦住自己福晋的腰肢,低低在她耳畔呢喃:“簟秋,你看十四哥可都有十个儿子,我才就俩儿子呢……”   纳兰氏脸颊涨红,狠狠瞪了永玖一眼,“青天白日的,爷——唔!!”未说完话,已经被永玖的嘴唇堵住。   小小兰舟震荡不息……   因此,下午最晚折回九州清晏的,自然就是这对努力造人的小夫妻了。   嘤鸣正在剥桔子给自己老头子吃,便瞧见乐滋滋像只吃饱了的猫模样的永玖,以及脸色囧胀的小儿媳妇纳兰氏这。   二人忙齐齐请了安、见了礼,这才依次入座,列在帝后与永瑶夫妻之后。   嘤鸣疑惑地打量着纳兰簟秋的脸蛋:“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而且衣裳也皱巴巴的……   纳兰簟秋心虚地笑着:“外头有点热……”便急忙那绢子擦着额头上那根本不存在的汗。   热??这会子还不算热吧?而且圆明园多山水,素来清凉……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眼尖,也瞅见了纳兰簟秋衣衫上的褶皱,便问:“弟妹方才这是去哪儿了?这么这么晚才回来?”   永玖急忙替福晋回答:“去福海上泛舟了,弟弟一时困了,便睡了一会儿,所以就回来晚了。”   睡了一会儿?瞧那小子精神勃勃的样子,哪里像刚睡醒午觉的样子?   嘤鸣作为过来人,也看出几分猫腻来了——卧槽,这小兔崽子,刚才该不会跟老婆玩船震了吧???否则平白无故纳兰簟秋的衣衫怎么会皱巴巴的?明显是脱下了来过……   她一直觉得,就属小儿子最没节操了……   可这种事儿实在不好挑破,便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永玖也聪明得很,急忙转移话题,“十六哥方才是和十六嫂去了蓬莱岛上吗?”   永瑶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他身子一僵,“你怎么知道的?!”   永玖笑着说:“我远远瞧见岛岸有一艘画船,便才想多半是你了……”   听了这话,永瑶松了一口气。   十六福晋林氏也松了一口气,脸颊也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嘤鸣看在眼里,暗骂一声“卧槽”,他一直觉得永瑶举止温润端正,没想到……居然带着老婆跑去岛上那啥啥了,你倒是会挑地儿!岛上有殿宇,遮风又挡雨,完事儿洗干净,鬼特么才知道你干了啥……   孩子们走后,太上皇陛下幽幽道:“年轻人呐,真是没个节制……”   “咳咳!”嘤鸣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合着弘历也看出来了啊!   “永玖打小调皮,惯来爱胡闹,没想到永瑶也……”嘤鸣忍不住啐了一口,这等举止,与他那张儒雅温润的面孔实在不相符!!   太上皇却笑眯眯道:“年轻人胡闹点不妨事,多多胡闹,来年才能添孙儿嘛……”   “咳咳!”嘤鸣再度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如今这些孙子,你都认不过来了,还想添孙……你是自己力不从心了,所以想叫儿子们加油么?   第951章、终点(上)   和珅到底福大命大,被永琚踹断了两个肋骨,重伤高热,太医奉旨前去诊治,便将和大人的小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养好了伤,三司会审。   和珅对自己的贪污行为,倒是供认不讳,再加上抄出来的那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自然也是狡辩不得的。   最后,奏折呈递御前,请昭宪皇帝永琚御裁。   而这时候,永琚也消了怒火了,加上懿欢跑回紫禁城泪眼汪汪求情,便没有问斩,只摘去顶戴花翎,充军宁古塔。   宁古塔,那可是最苦寒之地,哪怕上下打点妥当,也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充军一般都有年限,三年、五年、七年,还是终身,不过圣旨上没写年限。   但和大人还是满怀希望地去了,因为充军发配前,永琚便下旨,册封太上皇第十女、朕之幼妹为固伦和孝公主,并将和孝公主婚配丰绅殷德。   所以,四年后,十八岁的懿欢正式下嫁,和珅必定会被永琚召回京城。   烟儿记得很清楚,阿琚是这样跟和珅说的:“你若敢再犯,也尽管放心,朕不会砍了你,但会叫你重新回宁古塔,只不过……你也不用盼着回来了,在那里老死得了!”   轻描淡写的话,把和珅吓得砰砰磕头,连忙保证,若是再有半分辜负君恩,愿意自裁赎罪。   自此之后,和珅真的学乖了,半两银子都不敢贪污了。一代贤臣能吏就此新鲜出炉。   宁古塔是什么地方,和珅亲自体验过之后,他是宁可死也不愿意再去!这四年能熬下来,是因为他心里有盼头,若没个盼头,他早死在那苦寒之地了!!   看着和珅一把鼻涕一抹泪的样子,永琚和缓了龙颜,“罢了,朕就再信你一次!你回府好生筹备你儿子的婚事吧!”   听了这话,和珅大喜,急忙磕头谢恩不提。   和珅退下去之后,烟儿懒洋洋从内殿走了出来,好像是刚睡醒一般,“阿琚,你真的打算再信他一次。”   永琚“嗤”地笑了,“朕会再用他,否则岂非白费这数年打磨?只不过,朕不会再信这狗奴才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是收纳人心的好听话罢了!”   “阿琚……你越来越像个皇帝了。”烟儿感慨地道。   永琚笑着说:“朕这辈子,除了父母,能信的,也就只有兄弟了。”——幸好他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可以托心相信。   懿欢与丰绅殷德大婚后,永琚果然重新启用和珅,但也加强了对他的监视,不再如早年那般相信和珅了。   如此,渐渐便到了昭宪十九年。   在位十九年的永琚,也人到中年,绵锐、绵锌、绵铮、绵铸诸子俱已长大成人,渐渐争斗不休,永琚看在眼里,心中不免不悦。   大阿哥绵锐最为年长,文武全才,已经颇具党羽,二阿哥绵锌的生母穆妃赫舍里氏失宠多年,自己也不怎么得永琚喜爱,便只得依附长兄绵锐。   三阿哥绵铮是中宫嫡出,自然心气最高,不满长兄已久,四阿哥绵铸是芸妃侯佳氏所出,芸妃这些年年老色衰,绵铸便选择了依附绵铮。四个儿子,结为两党,俨然是圣祖朝的大阿哥与太子之争,唯独不同的是,三阿哥没有被立为太子罢了。   可这仍旧叫永琚觉得烦躁不已。   烟儿一旁取笑:“你现在就烦了,以后成年的儿子会越来越大,你岂不是要烦死了?”   永琚瞪了烟儿一眼:“你不帮朕想想办法,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永琚已经人到中年,烟儿却依旧是年少嫩脸,看上去跟永琚的儿子差不离,烟儿嘻嘻笑道:“谁叫你要生那么多儿子的?现在知道头疼了?”   这时候,孟禧匆匆来报:“皇上,礼贵妃娘娘……太医说,已经无力回天了!”   永琚长叹一口气,想着,这毕竟是多年来最合他心意的女人,最近两年,因为不喜绵锐暗解党羽,他已经许久没去过承乾宫了。   这一次去,竟是最后一面了。   临死前,礼贵妃崔佳氏拉着永琚的手,含泪哀求:“臣妾将死,以后不能再服侍皇上了……”   永琚不禁唏嘘。   “锐儿年少不懂事,臣妾只盼着……只盼……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只盼皇上能原谅他!”礼贵妃泪流不止,苦苦哀求。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永琚点了点头:“他是朕的儿子,只要不是谋反,朕都会原谅他……”   得到这份允诺,礼贵妃含笑而去。   可礼贵妃没想到,她的长子望着求之不得地的储位,缕缕挫败之后,不但不悔改,竟真的走上了谋反之路,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圈禁至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礼贵妃刚殁了,永琚还没有从哀恸中走出来,圆明园便传来急讯——太上皇病危了!!   这个千古以来最长寿帝王,终于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昭宪十九年,他已经八十九岁了。   自他退位归政,已有十九年。   嘤鸣也已经陪伴了他十九年。   圆明园中,一片哀戚。   已经年逾四十的永琚带着两个弟弟马不停蹄赶了来。兄弟三人看着年轻的母亲,伏在床头,泪落连珠。他们的父亲,已经气息奄奄,他苍老得额头已经斑驳……   陪在年轻的母亲身边的,是他们的幼妹,固伦和孝公主懿欢。   这一年懿欢二十四岁,已经与额驸丰绅殷德生了一子,年才三岁。婚后三年,一直没有身孕的懿欢,盼子心切,终于还是选择了服用得子丹,所以才有了这个儿子。于一个女人而言,最渴盼的,当然是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   嘤鸣的四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家。   而她的丈夫,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弘历的手枯槁如柴,他握着嘤鸣细腻的柔荑,含笑道:“朕……这辈子,终究是辜负了你……”——年轻的时候,他有许多次对不住鸣儿。年老退位,虽然与鸣儿朝夕相伴,可他已经垂垂老矣,对着年轻的妻子,又何尝不是一种辜负??   嘤鸣泪湿双颊,极力摇头,喉咙像是堵了一般,只呜呜咽咽不成调,“弘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即使她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真正到来的时候,方才感受到这种剜心的滋味……   弘历看着嘤鸣那年轻如许的容颜,一如相识之时那样年轻,他抬起苍老的手,抚摸着那张细腻如玉的脸蛋:“若有来世,朕再也不想比你老……” 第952章、终点(下)正文完 “若有来世,朕再也不想比你老……” 这就是弘历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带着些许的遗憾,他终究还是离开了。 昭宪十九年的正月,是那样寒冷,北风呼啸,宛若鬼哭狼嚎。 盛大的丧礼,哀乐绵绵不断。 嘤鸣只觉得浑浑噩噩,仿佛魂魄已经游离在躯壳之外。 她与陪伴了弘历一生,直到他生命的终点。 现在,他死了,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待到清醒,才发现殿外玉兰花开了,已经是春天了。 清醒之后,才想起在现代的女儿婧欢,是了,她不是一早就打算好了么,陪伴弘历度过后半生,然后回去陪伴女儿长大。 低头看皓腕上的血玉手镯,只有一丝血丝了。 原本还打算,若是雷霆也想回去,就顺便把他带回现代的。 可惜,不能了。 因为纳兰雷霆五年前就去世了,在儿孙环绕中,寿终正寝。 现在,唯一能跟她回去的,也就只有烟儿了…… 永琚是皇帝,永瑶、永玖都有妻儿,懿欢也有丈夫和孩子。他们都走不了。 忽然,她感觉到手镯有点不对劲,虽然模样没变,但血玉手镯好像重了一点点……重了约莫半两……好像是里头多了什么东西似的。 旋即嘤鸣笑了,“我再胡乱想什么?”——肯定是错觉。 不过临走前,该交代的交代,该布置的布置,要走也得走得安心才是。 把四个孩子都叫到跟前,她看着已经不年轻的长子永琚,便道:“你们汗阿玛去世了,额娘也没必要留下来了。” 永琚愕然:“皇额娘说什么呢!儿子已经把慈宁宫拾掇出来了!”——正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开口呢。 嘤鸣摇了摇头:“当太上皇后也就罢了,我不想当皇太后。”皇太后可是“哀家”,她不想做“哀家”。 “你们都不小了,我已经亲眼看着丈夫老去死去,难道也要看着你们一个个老去,死在我面前吗?”说着,嘤鸣不觉潸然泪下,那样,简直是比死都痛苦的折磨。她亲眼看着弘历老死,已经够了,这种事情,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她宁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 “皇额娘……”永琚含着泪,无言了。 嘤鸣用袖子擦了擦泪,“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额娘走后,永琚好好做皇帝,永瑶永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至于懿儿……白首玄经,额娘已经都交给你了,以后有灵根的孩子就由你来教导。药园仙境的灵泉,我会移出一半,将它扎根在紫禁城中。” 懿欢忍不住问:“这能成功吗?” 她已经吃透了白首玄经,心里早有这个想法了。灵泉,也就是淡水药河源头涌泉,自她十五年前突破元婴期之后,药园仙境扩大为一把二十八亩,那涌泉也增加了一倍。挪出一半来,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药园仙境缩小一半而已。 但这灵泉,不能无根。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将他与大清龙脉相连,并与帝王帝命绑定。如此一来,灵泉才能源源不绝。 因此,灵泉必须设在紫禁城中。 地方不难选,找个单独的院落,清理出一块宽敞的空地。 转移灵泉费事些,但如她所料,果然成功了,虽然小了点,但汩汩涌出一条清流,按照那早已建好的汉白石水渠蜿蜒流淌。水渠两边,栽植了一丛仙品紫竹,七八株悟道茶——不是嘤鸣小气,而是灵泉太小,灵树需要吸收灵泉水,若栽植太多,只会把灵泉耗干。 倒是普通药材可以多移栽些,一根巨大朽木落在仙品紫竹旁边,朽木满是硕大的金边灵芝,上了年份的老参也跟栽萝卜似的,栽了一片,其余炼制仙丹所需药材,也一一移栽。不消多时,这里便是一个小药园仙境了。 然后,再烟儿的辅助下,构筑法阵,法阵能最大程度的保持此地灵气不散,还能聚聚拢灵气归于此地。 最后,将这小药园的核心——灵泉,与帝命绑定。 很简单,刺破永琚的手指,一滴滴嫣红的鲜血滴入灵泉。 果然,那鲜血没有流出来,反倒是被灵泉嗖的吸了进去。 嘤鸣笑着看着永琚:“怎么样,有感觉了吗?” 永琚满目愕然:“下面……那个……就是大清龙脉??”——他感受到了,虽然看不到,但,只要合上眸子就能感受到那份无与伦比磅礴。 嘤鸣擦了擦头上汗,满意地点头,“果然成功了。灵泉才刚刚孕育,所以还小了点。但以龙脉的浑厚来看,灵泉也会越来越大。另外,灵泉涌出灵液的多少,也会随着你帝气的强弱变化而变化。”——帝气越强,灵泉也会越大。 永琚点了点头,又问:“若儿子驾崩了呢?” 嘤鸣指着那一眼小小的却生机勃勃的灵泉:“若你死,灵泉便会干涸。” 永琚愕然。 嘤鸣又道:“所以,你需要告诫后世子孙,一旦登基,就要离开来此滴血,帝王血为引,才能重新激活灵泉。”——只要龙脉存在,灵泉就算干涸,也并非湮灭。 永琚这才安心,“儿子明白了。” “好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也该走了……”嘤鸣抬头看着那远处的殿宇楼阁,她也到来该离开大清的时候了。 永琚不禁悲怆,站在后头的永瑶、永玖和懿欢也不免泪眼婆娑。 懿欢含泪道:“额娘这一走,是不是……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嘤鸣叹息着道:“你三个哥哥,的确再也见不到额娘了。但你不同——” 懿欢一愣,满面惶惑。 嘤鸣将懿欢拥在怀中,“额娘要去的是两百多年以后的世界,以你的资质,肯定能活到那一天。所以,咱们母女还有再相见的一日。”——而这两百多年的漫长时间,懿欢会守护者弘历留下的江山基业。 懿欢不禁满心惊喜。 一一拥抱了自己的孩子,嘤鸣转头对等待已久的烟儿道:“好了,咱们走吧!” 烟儿笑着点头,身躯一闪,化作毛茸茸的一团,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呀!!”懿欢惊呼出声,上去便抓住了烟儿的尾巴,“烟儿哥真的是松鼠妖精诶!” 烟儿立刻翻了白眼。 嘤鸣不禁笑了,烟儿是松鼠的事儿,她的几个孩子早就都知道了。于是,永琚永瑶永玖也纷纷伸手上来,摸来摸去。 气得烟儿咕啾咕啾直叫。 看着这场面,嘤鸣笑容灿烂。 她要走了,孩子们也希望,她是笑着离开的吧? 最终,三子一女站在他面前,都是含笑带泪。 嘤鸣亦是含笑带泪,她手握着腕上依稀重了半两的血玉手镯,心念一动,便凭空消失在了孩子们面前。 永别了,大清朝。 (正文完) ============================================================= 书香门第【凝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