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灰のAsada。)为您整理制作 书名:太后有疾 作者:火山子   文案:   俗话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可是洞房没入,皇帝老夫君死了怎么破;俗话还说:母慈子孝,哀家这么和善,怎么就招来披着羊皮的小皇帝一只;俗话又说:披着羊皮的不仅是狼,还可能是狐狸,于是哀家就这么被坑了;总结,且看黑心帝王与被坑小后娘互捅刀子的欢脱故事。   火山的心声:   此文总体很欢脱,很傻二,甜,结局HE;   此文总体打滚求收藏,坑品好,不弃坑哟O(∩_∩)O;此文总体感谢大家,您的支持是偶更新的动力,鞠躬(づ ̄3 ̄)づ╭。   ☆、坑太后三部曲(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的章节第一波放出,欢迎新老朋友围观、拍砖、撒花……火山等你哟。   每天不定时放出几章修后的文,增加对手戏和情节,偶觉得值得一看,火山很用心的在改。   大修文会在下周四结束,到时候所有锁定章节会全部放出。   大靖人人都知道新晋的昭和太后陆瑾佩是个可怜的寡妇。   陆太后自己个儿觉得就是被坑了。   虽说没有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那么惨绝人寰,但也算是阴沟里翻船,落井下石的那么不忍直视。   首先,有个极其坑的相公。   陆太后芳龄十九,先皇比陆太后要年长三十来岁,没错,是可以当爹了;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就是爷爷长,祖父短了。   这么位陛下,既没有这个年纪知天命的觉悟,更没有这个年纪老当益壮的体魄,而且要不得是一辈子就那么两个嗜好:第一,御驾亲征逗着玩,第二,寻欢作乐逗着玩。   终于在知天命的第二年,把自己玩没了。   临死前还把年纪轻轻、明艳动人、眉目如画可以当孙女的镇国将军府三姑娘陆瑾佩给娶进宫当小老婆。   其次,有个极其坑的婚嫁。   别家姑娘出嫁都是什么鼓乐之声,龙凤呈祥、花好月圆、百鸟朝凤这么些个喜气洋洋,听着就舒坦的那种;再不济,用唢呐笛子鼓笙来点吉祥如意的。   而她呢,将士出阵曲。   雄壮鼓乐,铿锵有力、豪情万丈,随着花嫁一抖三摇,陆瑾佩觉得自己不是嫁人,而是被骗去阵前祭旗,喜娘宫卫瞧着就是一副磨刀霍霍不善的面相。   皇帝陛下是又要往北地御驾亲征,找七国的乐子去了?   不是说医石枉效,昏迷不醒才叫她来冲喜么,这是什么情况?   进了宫,老相公自然没那个命拜堂,便由太监在仪天殿宣了册封她为端妃的旨意,径直将她送去了先皇养病的逸泰轩伺候。   不知是那六百六十六响的鞭炮之声,还是煞是雄壮的将士出阵曲,惊动了先皇沉睡已久的壮志豪情,竟然事隔一月,很是神奇地清醒了过来。还未待朦胧浑浊的龙目完全睁开,挣扎着就要寻贴身的佩剑。   于是端妃陆瑾佩,甫一入逸泰轩,头上的大红喜帕,便被一把锋芒利刃的宝剑飞快地挑起,戳在蝠纹雕花七宝扇门之上,那宝剑竟还象征性威武地摇晃两下,在陆瑾佩淡定的目光里,“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甚是猥琐地把剑头藏在了喜帕之下。   由此可见,皇上无病无灾之时是多么的威武霸气。   最后,有个极其坑的爹。   陆太后心里头有个秘密,她只是镇国将军陆执的义女,严格意义上说是他们陆家的丫鬟兼影卫。   话说,哪个亲爹能让自己亲闺女嫁给比自己还老的老头,这不是往火坑里头扔孩子么。   所以,她这么个和自家三小姐陆瑾佩长得几分相似的小丫头,就成功地当选头一位被坑的姑娘。   经过一个月术士的磨皮削骨,把她以前不堪入目的老茧,粗糙的皮肤焕然一新,再仿着陆三小姐的模样改造改造,保管叫亲爹都认不出来。   她阿佩成了陆瑾佩,而真正的陆瑾佩现名陆三,则被自己的心上人安平世子傅尧徽,不知道藏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头去了。   就在成亲当夜,太监总管跌跌撞撞哭喊着报丧:龙驭宾天了。   综上总结,被坑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丙寅年五月,帝崩于逸泰轩,遗制三子秦作庭即皇帝位,改年号延平,丧服以日易月,山陵制度从俭约。   新帝旨意其中一条便是晋端妃陆氏瑾佩为皇太后,号昭和,主六宫事。   于是乎,新帝的登位大典,陆太后瞪着一对明媚流彩的大眼,哭得若是个老核桃。   诚然是因为贴身丫头苑鹃说这样方显得与先帝伉俪情深,才闻了一路的辣椒粉,最后被辣哭到数度哽咽。   但这么可歌可泣的太后却没怎么得到大家的认同。   朝上,遭遇忠心为国,捐躯勇直言的刚毅三朝元老右丞相褚遂安,呼天抢地的,慷慨陈词,气宇轩昂,凭地涕泗流,历数新帝不尊礼法,罔顾纲常,执意要罢太后陆氏,不允帝妃同葬,如若不然便触柱而死。   据说,这人还是新皇的老师。   陆太后一面抹着不止的眼泪,一边喜滋滋地瞧白捡的儿子的笑话,终于有人替她报仇了。   她是和新皇有仇,是因为继相公、婚嫁和爹坑人三部曲之后,又多了一个坑人的儿子。   当知,千万不能做后娘,做了后娘也不能捡儿子玩,捡儿子玩也莫要捡当皇帝的儿子。   你说说,一个未待双十年华,容颜无双,闭月羞花,怀揣着对自己的心上人的美好憧憬,纵然心上人不待见自己,但好歹算有过初开情窦的姑娘,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追逐心上人,弄得名满京城,大龄未嫁。   结果,在追相公的路上狂奔,被迎面扑来的替嫁噩耗砸了个正着,那还没来得及发芽的情窦就被活生生地憋死了。   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允许出现在逮着机会就反抗的佩姑娘身上。   于是,大典前一日,陆瑾佩正抱了只通体雪白的猫,蹲在逸泰轩一株槐花树下看蚂蚁搬家。   话说,三皇子秦作庭来逸泰轩拜访的很不是时候,陆瑾佩正准备系了孝衣爬树上抓猫,却被他一声招呼给唬得一个马趴:“儿臣见过端母妃。”   说实在的,这六皇子秦作庭还比陆瑾佩大上个三岁,让这么一个芝兰玉树的俊俏公子叫自己母亲,陆瑾佩心中怨念颇深,很有罪恶感。   诚然,自己着实是人家后母不假。不过,这后宫里最多的就是络绎不绝的后母,后母不问出处,后母不知归路,后母前赴后继。   想想,若不是那该死的死鬼老头,她也不会进这深宫大院里来做劳什子后母,芳华正茂,娘未当上,先做了个后的,都叫个什么事?   这种感觉就如同溺水时,好不容易扑腾到了岸边,却发现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都被冲走了,面对着周遭殷殷期待你能活着的热心人,上岸还是不上岸?   俗话说,父债子偿,老爷子归天了,犯的错儿子担上一担也是不打紧的。想到这,陆瑾佩听得这一声端母妃,心底也是受用了许多。   “皇上真是仁孝恭顺。”秦作庭一身孝衣,眉目似薄雾远岫,清绝孤傲,又是一副浑然天成的皇家雍容做派,按照陆瑾佩的话说就是娘气的很有格调。   “母妃谬赞,今日儿臣前来,便是有事和您相商。”   这人涵养真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好,对着这个半路杀出来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姑娘笑着喊娘,让人看着都于心不忍。   只是,她和他素未谋面,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   待秦作庭侃侃而谈完许久,陆瑾佩一口雪山云雾的贡茶哽在嗓口,才消化完秦作庭与她商议的事情。   要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做太后。   还是个主掌六宫的太后。   果然,当爹的坑,这做儿子的,也不甘示弱啊。   “皇上莫要寻本宫的开心。”她端了个杯子,眼神直勾勾地透过杯壁,狠狠地盯着对面坐在紫檀椅里的逍遥贵公子,露出个送客的婉转笑容。   秦作庭也丝毫不在意,本就是温柔清逸,姿仪华贵的人,合该做起什么事情来都是从容不迫的:“母妃教训的是,这么举世同衰的日子里,儿臣不应开心。”   陆瑾佩一张上天待我何其不公的脸看着他:“本宫初进宫中,诸事不明,百事不通,当了太后也直教人笑话。如我这样的人,唔,性喜养猫,若是皇上不嫌弃,听闻静慈殿周遭野猫颇多,我去圈养一二,也省的四处乱窜,冲撞贵人。”   秦作庭的面色有种隐忍的复杂,除了脸上笑呵呵地瞧不明白喜怒,语气却是怪异的温柔:“端母妃,似乎和传闻,不大一样。”   “哦,此事说来话长。”走吧,您嘞。   “那母妃可以长话短说,儿臣洗耳恭听。”秦作一副兴致昂扬的样子,瞅着陆瑾佩直乐。   “唔,本宫是个有故事的少女。”这语气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嗤。”安静的屋子里头,不知道是哪个宫女绷不住笑出声来,连被惊吓到呆若木鸡的秦作庭都眯缝眼睛去瞧。   逆光望去,但见一个梳着垂鬟分肖髻的浅草色宫裙的女子跪地求饶:“婢子该死,求皇上和端妃娘娘恕罪。”   陆瑾佩瞄了秦作庭一眼,见他面上情绪无甚起伏,只在那处温和地回望着她,便呵斥道:“出去,把院子扫干净。”   “是。”那宫女得了特赦,飞也似地向外逃窜。   所以说,这宫里更是无法呆下去了,连一个宫女都胆战心惊成这副模样,莫说她这个在人家刀俎上的鱼肉了。   方才哀怨的语气再也装不下去了,陆瑾佩换了一副脸孔,自认为略略柔和些,语重心长地说:“皇上,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太后乃是女子至尊至贵的象征,本宫甫入宫廷,若是跃到众位姐姐的头前去,倒教本宫日后有何脸面去见先帝。”   她是万分不想见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比家里的老头尚要大上十来岁的老爷子,和他称夫道妻的,死后同寝,想想就不寒而栗。   秦作庭仍是笑眯眯的模样,从袖中不知哪处摸了把扇子,徐徐展开,风雨江山万里图,把玩在手间,惬意地摇晃:“端母妃若是这般,儿臣倒想请教,女诫有言,何为敬慎,何为妇行?”   说完,还把一股股幽幽的青木香,暧昧得地往她这处似有似无的扇。   他这算是在肆意地调戏她么,哎呀,不得了了还。   ☆、初恋也来凑热闹(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身体棒棒,吃嘛嘛香!O(∩_∩)O哈哈~,欢迎围观,欢迎拍砖!   你说你一个青春年少的大男人,坐在一个女子的屋里头,大谈特谈女诫,难不成男人做久了,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要命毛病?   陆瑾佩讪讪地笑了笑,扬起袖子遮了半张脸,敛了眉目,故作羞赧道:“叫皇上看笑话,本宫饱读诗书,阅历也颇丰,但却不知女诫为何物,敢问皇上,可以用作猫粮么?”   “……”秦作庭摇扇子的手就那么僵了一僵。   京城中久负盛名的镇国将军府三小姐,容貌无双,温良恭顺,文可诗词歌赋,武可张弓舞剑,传闻如此千年难得一见的天香国色,脸皮厚的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呐。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总是让人悲痛欲绝。   秦作庭敛了神色,眯眸望了眼外间苦苦在地上不知扫些什么的宫女,清清浅浅地笑了笑,“端母妃可想,镇国将军一生征战沙场,忠君报国,百姓交口称赞,颐养天年之时,若是女儿贵为太后,必会感到万分骄傲,也是朕对陆将军的一种安慰。”   除了调戏还威胁。   陆瑾佩扣紧了茶杯,若不是心疼那青瓷价值几十两银子一个,就真想掼在桌上,溅他一脸茶沫渣子。   却又听得他款款道:“方才那个小丫头也着实不错,主子在跟前也是洒脱不羁,甚有其主之风,就先让人下去收拾好了再送来伺候母妃。”   看看,就是瞧不得她好,专寻她软肋下手。   人善被人欺啊,欺人的人还不能欺负回去,这口恶气梗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的。这好比地上有只蚂蚁,一脚踩下去,你还不能痛痛快快地把它踩死了,抬起脚来,还得让它活蹦乱跳地往前跑,一准回过头来讥笑你两声。   “如此甚好,皇儿之举甚符哀家之脾性,那明儿个朝堂上见,皇儿一路走好,哀家不送了。”   秦作庭,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陆瑾佩从昨儿个的记忆里模模糊糊醒过来,苑鹃给她的帕子都换了几条了,眼睛也不大疼了。   隔着珠帘看,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还在哭天抹泪,再瞟一眼新皇,笑眯眯地,如同瞧戏一般,拿了把纸扇,摇摇晃晃地聆听,只是身边的狗腿小太监不见了。   勤政殿前正撑起个大鼎,燃了熊熊烈火,还能听到木柴碎裂的嘎吱作响。   再放眼望去,老爷子顿时噤声,抹了把花白的胡须,规规矩矩地归班站立,不发一语。   陆瑾佩目瞪口呆地把皇帝陛下望了一望,可巧,秦作庭也正兴味盎然地看着她乐:“母后有何指教?”   “陛下仁孝。”天地良心,她就是怕被这阴阳怪气的皇帝陛下扔进那鼎里当柴火。   群臣一阵唏嘘,只是不敢再呼天抢地的义愤填膺。   倒也有那么两三个舍了一身剐,也要给残暴不仁的新皇找不痛快的。   就瞧着一个人出班而立,执了个笏板,满脸痛惜地道:“陛下乃一代明君,太后娘娘不妨直言。”   这么定睛一看,陆太后觉得心肝肉颤,眼睛格外的疼。   怎么说的,初恋的滋味疼到心骨,不足与外人道也,这位大义凛然给陛下添堵的俊秀公子,乃不才哀家的初恋,啊,暗恋对象,安平世子傅尧徽。   当年为了他,哀家也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舍了这张还算娇俏可人的老脸,在京城数十万人口的大街小巷,把傅尧徽堵在各处花样翻新的表白。   不过可惜的是人家有心上人,还对心上人忠心耿耿,最后被哀家肆无忌惮地追逐了好些年,实在忍无可忍,一剑就把哀家给戳到这后宫里头了。   如今看来是要伺机寻衅报复么,真是他特么的叫人伤心了。   “不错,母后大可直言。”皇帝陛下挥着个扇子,笑眯眯地一把把祸水摔倒哀家脸上了。   哀家敢直言么,虽说哀家有直言的资本,但哀家有直言的胆量么,不带着你们这么欺负妇孺老弱的。   这么个无言的场面该如何打破,陆太后灵光一闪,哎,有了,装死吧。   遂,表现欲望极强的陆太后两眼一翻,往后一躺,横尸凤座,临了还掐了新收的小宫女东鹊衣袖一把,把小丫头带了一个趔趄。   小丫头极有眼色地哭喊:“太后晕厥了……”那声音叫个凄惨,乐得陆太后险险地有种死而复生的冲动。   宫人一窝蜂似的往上涌,一路上心惊胆战地,把生生憋笑到抽搐的新晋太后给抬回了寿昌宫。   新帝问太医娘娘如何,估摸着老爷子已然回得熟稔于胸,就连顺嘴瞎扯都得心应手:“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与先帝伉俪情深,悲伤过度,负重不堪,气虚体弱。”   伉俪你妹,情深你大爷啊,哀家和先帝相处不过一刻钟,就被飞来横剑给吓回去了有没有。   负重不堪倒是真的,如在下男子豪情壮志的姑娘顶着这一头颇为娘气的珠钗玉环,沉重宫装成何体统。   又听皇帝陛下不怀好意地问道:“该如何医治。”   那老爷子又回道:“臣开了几副药方,只要太后娘娘按时服用,静心调养,不日便可痊愈。”   躺在床上装死的哀家又莫名地抽搐几下,喝药什么的简直太吓人了。   就听闻皇帝陛下的口气仍是很忧伤:“太后这不是仍在抽搐么,是不是要扎上几针才能见效啊。”   陆太后骂了这厮几万遍娘,想来想去,这厮他娘,不正是自己么,遂很是无力地装作一副娇花样悠悠转醒虚弱道:“皇上有心了,为娘无事。”   “母后何必见外,伺候母后乃朕之本分,难道母后不是这般想的?还不把药碗端上来。”秦作庭一脸痛心疾首,语气别提有多么的哀伤。   其实哀家更哀伤,哀家当真没有这么想。   哀伤的哀家半是被皇帝陛下压制着,呲牙咧嘴地才把半碗黢黑的汤药给吞下去。   皇帝陛下满意的扬长而去,陆太后死气沉沉地躺在榻子上直哼哼,嫌弃地挥了挥手,把屋子里乌压压的宫女给撵了出去。   真是太特么的出师不利啊。   寿昌宫的太监总管段祥一溜小跑窜了进来打千道:“娘娘,太妃们来请安了。”   陆家太后秉持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苦着一张水嫩嫩的脸,挣扎了几下从榻上爬起来,将一干子太妃给让进了屋。   打头的据说是最得先帝宠爱的傅太妃,也就是安平郡王的亲妹子,颐指气使的模样,极其不服地给陆太后行了礼,一张风韵犹存的脸都能闻得到骄纵味。   都是些要去庵里清修半年的寡妇们,还是那句话,尊老爱幼。   秉持着尊老爱幼传统的陆太后干巴巴地赐了座,也不晓得说些什么为好。   太后,作为太妃情敌中的斗鸡,最是不招人待见,何况先帝子嗣单薄,余了皇上一个四肢健全的儿子,两个死了,一个断了腿守着皇陵,还有一个便是傅太妃的女儿,荥阳公主,如今已然先行去庵里打点了。   因此,一群子无儿无女的老太太瞧谁都不顺眼。   陆太后瞧着他们也不大顺眼,腆着脸训了话,就打发一众火气旺盛的老太太出门了。   老太太们前脚刚走,屁股还没做稳当,后脚段祥又来报信了:“太后安好,给您道喜。”   这人来准没好事。   她能有什么喜哟,余生只能在这后宫里追猫撵耗子,待到腰板不好、腿脚不便的岁数,瘫在椅子里找人闲唠嗑,晒太阳,如果她能有那个命的话。   就听段祥喜气洋洋地道:“陛下有言,明儿椒房宫选妃,请娘娘一并做主。”   不过也对,一大波先皇媳妇挪出宫去了,新皇的一大波媳妇就要挪进宫里来,那叫什么,喜新厌旧?啊,新陈代谢。   陆太后看着段祥一副喜气东来的样子就觉得脑仁疼,据说妹子陆四陆瑾芝也在其中,自家爹爹还派人递了小纸条,叫她紧着一二,她当做耳旁风,还真有人又把风给刮回来了。   大靖谁人不知,镇国将军陆家和安平郡王傅家,手握重兵,直逼君权,她那个死鬼丈夫病的那般突然,谁知和这两个不臣有甚干系。   陆老爷子把她送进宫来,歪打正着成了个太后,难道还不知足,再填进来一个,还想弄死个皇帝不成。   陆太后一脸忧郁,愁云惨雾地抱着个盘子划拉水果,段祥再次进来,陆太后就想把盘子扔他脸上,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还能不能叫人好好过日子了?   段祥似乎觉得太后满脸阴恻恻地想把人撕了,遂哆嗦了一下,尖了嗓子道:“娘娘,安平世子求见,您……”说完,还颇为识趣地低下头去。   哎呀,哀家头疼、胸闷、口苦。   哎呀,哀家一点都不想见他。   “……啊。”陆太后一粒绿油油的葡萄卡在嗓眼里,发出了乌鸦般的嘶叫。   段祥以为着宣召,便极为伶俐地一路小跑离开案发现场。   安平世子傅尧徽走进来的时候,陆太后正把葡萄给咳出来,憋得面颊泛红,双眼流泪,眨巴起来别提有多可怜了。   傅尧徽穿着一件白色孝服,眉目如画如描,清俊杳远,却是形容消瘦,望着陆瑾佩薄凉的唇角直哆嗦,终究低下头对着陆瑾佩三跪九叩。   其实,哀家多少还是能理解他的心情,以往弃之敝屣的姑娘,眨眼间青云直上,成了自己个儿表弟的娘,若果不是他修养好,很可能给她来上一刀。   所以说,生活总喜欢在不经意的地方狠敲你一闷棍,哀家现在心里端的好受多了。   “安平世子不必客套,请坐。”如今哀家嗓子还仍是沙哑不堪,说着话眼睛里都能憋出泪来。   “阿佩,你不要哭,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傅尧徽脸色青白,坐在下首的太师椅里,眼中的悔恨无以复加。   ……这是什么情况。   ☆、时时刻刻都有调戏(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吃饭前忍不住来一发……O(∩_∩)O还没等陆太后从世子的道歉中缓过神来,傅尧徽莫名地笑了笑:“阿佩,你是恨我的吧,我对你那么残忍,你哭上一哭也是应当的。”   世子,您真的想多了,哀家是因为葡萄卡了嗓子才如此的涕泪横流。   “阿佩,你等着我,我,我定然将你救出去……”傅尧徽目光灼灼,紧紧地盯着陆瑾佩,痛心疾首。   “……安平世子还有何事么,若是无事,哀家最近气虚不便招待。”诚然,哀家是气不顺,最近添堵的人着实太多。   这不又来了一位。   段祥哆哆嗦嗦地徘徊在门口,偷偷地瞄了一眼,想进又不敢进,形容猥琐至极。   陆太后一个葡萄扔到他面前的门扇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回娘娘的话,仪贵太嫔方才路过先帝的寝宫,直言要随先帝一道去,哭闹着自尽,奴才们拦不住,请娘娘示下。”   陆瑾佩大喜,终于有人来解救她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颇为忧郁地叹了一口气:“安平世子,哀家要去处理家务事,您请便。”   说完,便端了太后的架子溜之大吉。   太后的銮驾和皇帝的銮驾一同落的地,秦作庭兴致勃勃地伸了个手来搀她,陆瑾佩本想装着没瞧见,笑眯眯地要搭在段祥的手上,却被皇帝陛下一把扯过,生生的往前踉跄了几步。   段祥都吓傻了,连唱和都是十分尖利的嗓子,唬得非要往石阶上碰的仪贵太嫔就是一个哆嗦,连拉拽的宫人都散了手。   哀家觉得甚是不成体统。   “仪母妃这是做什么呢,瞧母后被您吓的?”   皇帝陛下他一面拽着哀家的纤纤玉爪,大庭广众之下死命地非礼,一面面无表情地端详着他的母妃……之一。   仪贵太嫔也不一个劲儿哭闹着要寻短见了,哆哆嗦嗦地膝行几步直叩头:“太后娘娘饶命,臣妾错了。”   “母后您看,仪母妃她知道错了,该如何发落?”秦作庭笑眯眯地回头张望了一下陆瑾佩。   太后仍然在顽强地挣扎着要把自己得手拽出来,甫一听这话,就面色不善地回敬道:“全凭皇上做主。”   秦作庭仍是欢乐地看着她挣扎,笑眯眯地道:“母后乃后宫之主,朕不便插手。”   他的母后冷哼了一声道:“仪贵太嫔好歹也是孕育先皇子嗣的功臣,怎能如此随便自尽,不成体统。”   秦作庭点头赞许:“母后说得极是,如此太轻便了,仪贵太嫔晋仪太妃……”   此话一出,连带着阻拦仪贵太嫔的宫女都是喜上眉梢,用生死相博一个空无的妃位,这位也是够拼的。   皇帝陛下回头望了一眼陆瑾佩接着道:“赐酒,入妃陵。”   一群人白了脸,仪太妃瘫在地上,连求饶都不曾,这位终身争宠的仪太妃终究把自己的小命争没了。   “母后英明。”   英明的陆太后就想一巴掌抽上去,逆子啊,有这么坑害自己娘的么,太后的凤座还没坐稳当强行给了一笔血债。   “段祥,哀家头晕,胸口闷……”都被这逆子给气的。   “太后起驾,快宣太医。”段祥也是个机灵的,不动声色地把太后的玉手从皇帝陛下那处夺回来,临上銮驾,还能瞅见皇帝陛下笑得意味深长,就莫名地忧伤。   第二日,陆太后一脸忧郁,坐了銮驾,云里雾里地进了椒房殿。   入殿伊始,便被一屋子莺莺燕燕的乱花惊到。不得不说新皇的眼光是极好的,这些个美人随意一位便会让女人万分嫉妒,所以眼神里的焦急和攀比瞬间让这座宫殿朝气蓬勃。   直到一屋子的美人盈盈下拜,陆瑾佩才精神一震,看着满屋子团花锦绣,姹紫嫣红,困意立消。   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见过母后。”秦作庭立在龙椅边扬起优雅的笑容给陆瑾佩见礼,还亲自扶着她坐上凤座,低着头在她耳边呢喃一句:“身子可还安好?”   “……甚好。”陆瑾佩耳朵痒痒的,莫名地抖了抖。   陛下很满意,雍容华贵地坐回龙椅。   嗯,新帝似乎比起昨日,帝王风度愈发的外显了。嘴边若有若无的优雅笑意,拿捏地恰到好处,给那股与生俱来的龙章凤姿只会锦上添花。   大抵是瞧见这么些个女子,婉转婀娜,天香国色,帝王的豪迈之气,骄傲之骨,啧啧,天之骄子也难逃见色起意,这就是命啊。   可时不时地调戏她算怎么回事?   “既然母后说甚好,那便开始吧。”新帝颇为得意地坐上龙椅,然后,对这些可能成为自己妻妾的女子频频示意。   管事嬷嬷开始唱传秀女的名字。   三缄其口的陆太后在皇帝陛下三五不时的插科打诨中,留了二十五位美人,玲珑毓秀,每一个女子她看着都是颇为舒服的。   秦作庭点头赞许,便开始赐入选的众秀女份位。   “朕觉得将军府陆四小姐面目极好,和母后颇为相似,想必也是个钟灵毓秀的佳人,母后觉得呢?”秦作庭笑眯眯地倚在龙椅上,撑着下颚迷离地瞅了陆瑾佩一眼。   “……全凭皇上决断,哀家没有意见。”   你个丫的,陆瑾芝哪点和哀家像了,恃宠而骄,挥着鞭子上打兄姊,下揍花草,甚是泼辣无脑,怎么能和哀家一样钟灵毓秀。   “那便赐昭容,封号姝。”   秦作庭与自己亲选的姝昭容和颜悦色,嘘寒问暖了一番,让待字闺中的泼辣姐儿竟羞红了脸,低着头,郎情妾意。   “朕觉得安平郡王府的二小姐,眼睛和母后一般玲珑剔透,母后觉得呢?”秦作庭的禄山之爪安抚完妹子,又倚了过来。   “全凭皇上决断,哀家没有意见。”她能有什么意见,人家的媳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过,皇帝陛下啊,您这是选娘呢还是选媳妇,都和哀家几分相似,瞅着不膈应啊。   “那便赐贵嫔,封号安。”   若是陆太后再听不出来这厮是在调戏她,就一口老血喷死他。   “朕……”   “全凭皇上决断,哀家没有意见。”坚决不能给这人可乘之机。   “既然母后同意了,朕今日午膳便和母后一道用了,顺带着伺候母后用药。”秦作庭笑得眯缝了眼,安抚一大波新娘去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陆太后欲哭无泪。   这厮就是一个狐狸。   总的来说,新帝第一次选秀,大部分人是颇为满意的,前朝后宫,质疑太后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尽管新帝昏庸暴虐,好歹还有一个颇识大体的后娘,让热血青春焕发的老臣们揠旗息鼓了好一阵子。   由此可见,这些老爷子们的心情真的比小孩自还难揣测。   晚上用膳的时候,内监将新制的绿头牌给陆瑾佩送了来。   和田碧玉,奢华雕花,一排排,好看的像是那碟子里的青梅蜜饯,看得陆太后想一口把它吞下去。   好在东鹊及时喂了一颗青梅进了嘴里,才好不容易将太后的幽幽目光给扯了回来。   瞧瞧那牌名,燕归来,声声慢,乌夜啼,梅弄影……哟,还有个双双雁,怎么瞧着那么让人热血沸腾呢?   “做的不错,给皇上送去,今儿是新人们承宠了。”   “是。”   那内监方要退下,陆瑾佩似是想起什么,又把他叫住:“等等,去太医院寻些顶好的当归鹿茸淫羊藿之类的,一并给皇上送过去。”来而不往非礼也,哀家是个把温良恭俭让时时铭记于心得好姑娘。   那内监冷汗直流,虚虚地应了,踯躅着退了出去,迈过门槛时似乎还被绊了一下。   到底是送还是不送,这是个关于生死的问题。   “东鹊。”   “奴婢在。”   “有没有兴趣随哀家一道去闹闹皇上的洞房?”   “……”娘娘,您的恶趣味真的是令人发指。   想象秦作庭翻了牌之后,瞧见那些补药,和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陆瑾佩觉得这是进宫以来睡得最为踏实的一次。   翌日,皇帝陛下的报复如期而至。   宫中旨意,祖法制度不可废,循例妃嫔皇嗣,每日卯时须至寿昌宫昭和太后处请安定省,以尽孝道。   于是,陆太后还在酣睡之时,由仁皇贵妃龚清和领头,一群后妃浩浩荡荡直奔寿昌宫而来,其间还有五岁的皇长子秦衍劭的和四岁的穆宁公主秦衍懿。   今日阳光颇好,陆太后本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柔软的床榻里翻出来。   太后尚在里间梳妆,妃嫔们闲坐着饮茶,莺声燕语,倒也说得煞是热闹。围绕的重点,莫过昨儿夜间,甫入宫廷便在众秀女中初次承欢的姝昭容。   天大的恩宠,瞧着众人便红了眼。   瑞芳仪原先是秦作庭为王时从潜邸带进宫来的,比秦作庭方要大上一岁。眼见着后进的新人的恩宠都越过了自己,情绪愈发的晦暗,就不咸不淡地恭贺道:“昨儿姝妹妹乘了恩车春鸾,成了妹妹们中间拔得头筹的,臣妾这厢恭喜了。”   那陆瑾芝本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听了瑞芳仪这边冷冷淡淡的话,摸了摸小指上纯银的喜鹊登梅的簪花护甲,也没瞧着瑞芳仪便噎了回去:“本宫只得一个姐姐,前些时日进了宫,是这后宫顶尊贵的。这不,咱们姐儿都需在这候着。”   “姝昭容真是个伶俐人,难怪圣上喜欢的紧。”   仁皇贵妃瞧着瑞芳仪吃了瘪,碍于品级不好发作。皱了眉头,端了茶杯,拿了茶盖拨了拨茶叶沫,清凌凌地接了话。   陆瑾佩本是梳好了妆,起身欲往外来,听了几人的话入了耳,便笑眯眯地停了脚步,四下找了,摸了把瓜子倚在墙上,悠闲地听起壁角。   ☆、辣手摧花好不好(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偶又来了,你们在哪里,给我你们的双手(づ ̄3 ̄)づ╭?~“仁姐姐羞煞臣妾了,早不敢在府中恣意的时光,臣妾如今也是不负当年了。”   姝昭容偏了头,抚了抚发间,皇上新赏赐的一支红翡滴露珐琅步摇,若是羞红了脸颊,眉梢眼角皆是万种风情。   仁皇贵妃脸色大变,面上的脂粉瞧着都添了几分火气。她看着低眉顺眼的众妃嫔沉声道:“都是自家姐妹,莫要一时的恩宠,忘了规矩,伺候好皇上才是本分。平日里头耍嘴皮子斗狠倒教坏了下人,失了皇家体统。”   看罢,这才是后宫的合规典范,怒火都燎糊了头发,也是无动于衷地教训丈夫的妾室。动辄便是皇家体统,帝王颜面,像自己个的妹子何时才能修炼至此啊。   “是。”众人诺诺应声,陆瑾芝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陆瑾佩瞧不着热闹,也只得丢下一半未吃完的瓜子,由两个丫头扶了往那沉闷的漩涡处去。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安,福寿绵泽。”   福寿绵泽?   还是一片福寿绵泽。   陆瑾佩眼皮抖上一抖,踅摸着苑倦给她上妆的脂粉都掉落了几层。待这些个妃子走后,用来糊墙甚好,香气四溢,还应了皇帝主张的勤俭。   “都起来吧。”福寿绵泽的太后笑得忒慈祥,忒和蔼可亲。   仁典范虚坐在椅上,扯过两个玲珑剔透的孩子,笑容堆了满脸,对着陆瑾佩道:“去拜见皇奶奶。”   哗嚓。   一道晴天霹雳,闷声不响地敲得陆瑾佩眼冒金星。   丫的,谁是谁的奶奶,谁是你奶奶,老娘是谁的奶奶。   你见过谁家奶奶若老娘一般如花似玉,天真烂漫的。   仁典范,你太过分了。   哀家不喜欢你。   “衍劭,穆宁见过皇奶奶,皇奶奶福泽绵延。”   粉雕玉琢的孩子,童稚的嗓音绵绵软软,陆瑾佩一口气梗在喉口,险些憋死自己。   “来,起来,乖孩子,让奶奶瞧瞧。哟,可真是俊俏,见着就和仁典……皇贵妃和顺贵嫔一般是个有福气之人。来,东鹊,拿顶好的新鲜果子给哀家的乖孙吃。”   奶奶是这样的罢,奶奶都是关怀孩子的罢,奶奶都是这般和蔼温和的罢。   原谅她这个新上任的皇奶奶吧,天知道怎么当皇奶奶的。   仁典范,哀家恨你。   “谢太后赏赐。”   陆瑾佩眯了眯眸子,笑呵呵地看着一屋子赏心悦目的莺莺燕燕,心下颇是不落忍:“皇上是个孝子,自己个操劳国事,还惦记着哀家,让你们来瞧瞧哀家。哀家知你们伺候皇上辛苦,往后只要夫妻一心,后宫和谐,便是对哀家尽孝。”   往后别来了,哀家谢谢你们。   “太后严重了,大靖仁孝治国,臣妾们与皇上夫妻一体,皇上操劳国事,臣妾们在太后面前伺候,替皇上尽孝,也算是国事。臣妾们只是尽孝心,不敢言辛。”   仁典范果然是典范中的上乘,前前后后的国事家事,说得陆瑾佩勉强压下去的困劲又浮上来了。   她摸了摸乖顺的猫,嘴角抽了抽:“如此,哀家甚是不忍,皇上的旨意满是孝心,你们也不好违背。这么着罢,哀家打小身子骨就不好,还颇喜爱舞刀弄剑什么的,进了宫倒是也拿不起来了,心中又惦念不已,日后你们的晨昏定省就不必,前往武职女官的演武场,替哀家瞧瞧耍耍那些刀剑什么的,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   寿昌宫一片寂静。   就连仁典范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东鹊和苑鹃是知晓内情的,这方低了头,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咬紧了下唇,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遥遥地看过去,像是感叹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惨遭太后辣手摧花,因为同情而红了眼眶。   唉,让这些美人身心备受折磨原先也不是本意,看得哀家好生心疼,不由感叹,陆瑾佩你太不是人了。   “皇上日理万机,后宫莫要给皇上添麻烦才好。你们去演武场耍弄刀剑,体魄会强壮很多,伺候皇上也是便宜许多;另一则,前些时选秀之初,皇上还向哀家感叹,欲寻武艺不俗,善体人意的妃妾……”   满屋子女人的眼睛就是一亮,让陆瑾佩甚是怅然,果然还是皇上这块上乘的红烧肉有用处啊。   寻日里头安静柔软的女子再也坐不住,东鹊还未将教演的武职女官寻来,一群宫妃就下了演武场,速度快得让陆瑾佩咋舌,深深觉得爱情的力量是那么的强大。   五月里的天气,微微的有些暑热。   一群短打衣衫的宫妃在演武场上很是勤奋卖力地耍弄刀剑,原先扑蝶采花的纤纤玉手甫一握起刀剑还娇呼低嗤;如今两日一过,甚是有模有样的交手。   平日里头斗得像乌眼鸡一般的妃嫔,终于寻到了报仇的机会,虽不能痛下杀手,但是好歹也能让你受个伤,跌个跤;再不济,弄得你妆残发斜的,满脸狼藉,也是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因此,宫妃对于太后娘娘提出来,下演武场舞刀弄剑的事情,由原先的排斥到后来的甚为感激,每日去得更加勤奋了。   所以,秦作庭最近很忧郁。   原先每每下朝,就能瞧见如花似玉的美人,温香软语,娇娇弱弱,看着让人心生怜悯,恨不得拉过来狠狠疼爱一番。   如今,每日瞧见的,全是清一色的短打武装嫔妃。而且面色如蜜,身上全是厚厚的尘土,隐隐有了肌肉的架势,手中握着把刀剑,发髻散乱,大有下一刻,一群如叫花子一般的凶猛女子就会冲过来,气势汹汹地把自己拉过去狠狠疼爱一番的模样,太吓人了。   后宫禁庭,五月里头最常见的,便是皇帝的銮驾每去一处宫里停不了几刻,便仓皇逃回勤政殿。   大内总管太监段雳时常觉得皇上用惊惧的眼神望着宫女,好久才能安下心来,继续批阅奏折。   陆太后在寿昌宫的寝床上,听了东鹊和苑鹃的回禀,在两人无穷无尽的白眼里,笑得钻进被子不肯出来,因此浅眠的症疾也是好了很多。   直到有一天,陆瑾佩再也笑不出来。   源自于那日,她心血来潮,起得早早的,决定去欣赏自己的硕果,惊呆了寿昌宫一干宫人。   烟尘四起的演武场,女子的喊杀声震天,一群武职女官默默地立在场边,面无表情地守卫场中的贵人。   陆瑾佩一直认为她们定是在心里憋笑的,只是碍于脸面不好发作。   她万没想到,秦作庭下了朝会往这里来。   此举不过是为了让秦作庭心中痛苦,看着原先如花似玉的美人,想吃吃不了的感觉,以报复他下旨让人请安,想睡睡不了的忧伤。   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些妃子成日里头,无事生非,打骂宫女,人前笑脸,背后一刀,防不胜防。每每报到她这,心烦意乱地处理女人间的琐事,叫苦不迭。这不给这么一个机会,让她们有施气性之处,好歹增进一下妃嫔的感情,虽然成效不大,但是也算她的一片好意。   然而,有人偏偏给她添堵。   比如秦作庭之流。   他下了銮驾,向她行了礼,便直直冲进演武场,把场中浑身涂得最为脏乱的姝昭容拉过来,抱在怀中,共乘銮驾,绝尘而去,留下演武场上目瞪口呆的众人,迟迟回不了神。   陆瑾佩百思不得其解,皇上,你国号重口味吗?   苑鹃觉得自家小姐被打击得很伤心。   寻日里头片刻也是闲不住的,追着猫四处跑。虽说不出寿昌宫,但是好歹喜气洋洋的,在假山石块或者是草堆树上窜来窜去,雍容华丽的宫装被刮得乱七八糟,是很有失体统,让人头疼;不过,要比成日倚在美人榻上做西子捧心状好的多,因为这样,她和东鹊都觉得太后娘娘很对不起她那张脸,看着太碍眼了。   太后是个美人,而且是个绝色美人,肤色白皙,娇娇小小的面庞,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眉宇如画,一双婉转灵气的眼眸,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所以绝色美人任何形状都是好看得紧。   比如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从一块假山石头后面把猫抱出来,猫爪子还勾住太后身上那件牡丹红的贡烟罗十二幅天香裙,瞧见了就会特别欣赏太后的温和善良,特别想把惹事的猫揍上一顿,诚然是因为太后想给猫涂上胭脂才酿成得这一惨绝人圜的景象。   眼下,这位美人孤单地坐在红漆雕花窗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怀中的猫,皱着眉头,让人看着煞是心疼;那猫却睡得很悠闲,毛绒绒的尾巴在美人膝头扫来扫去;美人呢,浑然不觉,只是忧伤的望着窗外。   这时一群灰扑扑的鸽子扑棱棱地从院外飞过,忧伤的美人眼中划过一抹精光,拍了拍猫:“去,给老娘捉一只回来,要活蹦乱跳的。”   东鹊和苑鹃默默地对望了一眼,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自从皇上从演武场把灰头土脸,鸽青色短打的姝昭容郎情妾意地领了回去,太后就被深深地打击到了。   着实想不明白,本来一箭双雕的计划,教训宫妃,外带为皇上添堵。   明明完成的很好,却只打中了一只雕,另一只雕欢快地飞走了,临走之前还特别得意地说,哈哈,这是我情敌,多亏你把它抓住了,谢谢啊。   你说,身为后宫之主的美人太后能不憋屈么。   更甚者,姝昭容自从进宫便受尽万千宠爱,太后是姝昭容的姐姐,自然会有宫妃借着各种事由旁敲侧击,邀宠献媚,哭诉加询问如何讨得皇上欢心。每每从演武场回来的宫妃收拾的花枝招展,殷勤地来向陆瑾佩请安。   陆瑾佩成日被儿媳妇们的脂粉味熏得头昏眼花,不绝于耳的莺声燕语,连保养的很好的头发丝躁火的都要立起来,偏生发作不得,皇权圣旨压死人啊;而且,东鹊那小丫头待众人走后,欢天喜地地收集齐娘娘们抖落一地的脂粉,还特别讨喜地问陆瑾佩糊哪里的墙。   因此,太后格外地讨厌灰扑扑的东西,尤其是活蹦乱跳的灰鸽子。   这种西子捧心的凄美状况,好歹在皇上的寿宴上收敛了起来,让苑鹃东鹊一干为太后操碎了心的丫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秽乱宫闱要不得(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号最后一波,明天继续哟,各位晚安!O(∩_∩)O哈哈~新皇秦作庭过了六月初二,便有二十三岁。因为明昭皇殡天不久,不宜大肆置办寿宴,撤了彩棚和喜灯,连宫中往日里九座戏台也只开放了两座,在嗣音阁里留了金殿,摆放官员的寿幛和寿礼。   辰时刚过,皇帝和太后的卤薄便从仪天殿出发。   犀牛车有六,饰以金装莲座,香宝鞍韂,在卤薄最前;又有导者六人,驭者六人。导驾清游队十二人,后士兵十二人执龙旗分列两排,再跟指南车,记里古车,白鹭车,鸾旗车等;右丞相褚遂安奉引,镇国将军陆执参乘;随后便是皇帝和太后的玉辂,前后三十六驾士簇拥,左右卫将军护驾,随侍了佩剑的金吾卫和轻袍宦官;后有宫人执了各色团扇,孔雀扇,方扇,黄麾,绛麾,玄武幢;最后的护卫依仗随了头戴兜鍪,身着铠甲,手执刀剑的左右厢步甲共二十八队,八百四十人一路浩浩荡荡先往太庙拜了先帝,后又往早已备下寿宴的嗣音阁里来。   陆瑾佩透过玉辂的纱帘,瞧着外面乐呵呵的宫人,沿途给各位参宴跪拜的臣子送去寿桃和寿糕,那模样颇有几分彩衣娱亲的味道。   瞧这仪仗,瞧这排场,瞧这威武浩荡,瞧得她都有些心痒痒,虚荣心高涨。   所以说,那么多皇亲国戚甚至平民百姓挤破脑袋,杀出一条血路都要登上那至尊的皇位;即使登不上,也要在那条不归血路上作一块称职的垫脚石,拱着后辈玄孙什么的,往上走上一走,说不定哪朝哪辈的就成了千古一人。   譬如陆家或是傅家。   就算在黄泉地狱的,也能扬眉吐气一把,瞧,老子虽然是鬼,但是鬼也是有等级的,皇亲国戚哎,最顶端的鬼,要得就是这个气度和尊严。   这么瞧着瞧着,就瞧见了随侍在玉辂边上的傅尧徽,陆太后脑仁疼得一头磕上硬邦邦的车架,算是给人一招呼。   回头就对上了秦作庭似笑非笑的眼神:“安平世子可真是痴情。”   陆太后呵呵干笑了两声,就听外面傅尧徽道:“娘娘仔细凤体。”   “……”陆瑾佩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耳边还有一道魔音:“难怪安平世子总是阴魂不散,感情早想着母后有这么一招。”   “……”哀家能不能打死这个不肖子孙。   到了嗣音阁,随着寿星四处瞧着大臣献上来的寿礼,天南海北的,奇珍异玩,陆瑾佩很是纳闷,成日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这些龌龊之辈,是从哪里寻来这些个东西。   看看前方尊贵的继子眼中止不住大放异彩的赞赏,太后娘娘就很是鄙视。   再瞧瞧进献的寿幛,陆瑾佩更为鄙视。   蓬壶春到,大德必寿。   秦作庭有德么?好像没有罢,应该和这个没有关系,写这个作甚,谄媚。   桑弧耀彩,俾寿而康。   一介武夫,用得着这么好的词么,谁写的,佞臣。   ……   秦作庭回过头来,瞧着盛装的小继母,抱着只猫,眯着眼眸,仔仔细细地瞧着寿幛,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猫看到他,慵懒地张开嘴打了个呵欠,似是嘲笑般地转过头去,让秦作庭很是愤懑:“母后,有何指教?”   他就是瞧不得她好过,她不招他,他却耐不得寂寞,这种人和他爹一个德行,欠打;偏生的一张脸,乐开了花似的,真是十分的不应景。   “哀家瞧着皇儿的臣子甚是忠心,很是欣慰。”   “……母后欣慰就好,这是儿子的本分,倒是母后觉得哪些臣子很是忠心。”   “皇上说笑,哀家一介弱质女流,哪懂得这些国家大事;况且后宫不得议政,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哀家作为太后当谨言慎行。”   “母后所言甚是。”   在自己寿辰当日还讨打的皇上,颇为优哉游哉地打开他的风雨江山万里扇,丰神俊朗地看着陆瑾佩:“儿子听闻母后近日不大安枕,已宣了太医备下,待母后得空可宣来瞧上一瞧,万要保重身子。”   看吧,此类货色,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岂是揍上个一两顿便能解气的。果然不能平白无故捡儿子玩啊,天上掉得不是馅饼也就算了还来上一锅滚油,折腾得你外焦里嫩,完了还问你舒不舒服。   “皇上日理万机还要忧心哀家,真是有心了。”有心把哀家气死才能罢休。   “儿子应该的,母后身子不好,当然要多用点心,母后请。”   用心你个头。   熬过了一波一波诺诺地唱和和虚假的恭维,教坊司的乐人在丹陛下吹拉弹唱,君臣同乐很是热闹。   皇帝陛下殷情又周到地夹了一箸才搁在自家后娘的碟子里:“母后头一回吃这些宫宴,可是不大习惯?”   陆瑾佩瞅着面前基本未动过的饭食,端庄有礼地笑道:“自然而然地也就习惯了,皇上孝心可嘉。”   “母后不必客气,朕伺候母后当尽心尽力。”说罢又接二连三地夹了好些,一时间连靠近些的朝臣都频频侧目。   陆太后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越积越多的饭菜,诚然她会瞧着陛下手里的筷子给她夹完菜又塞回了自己个儿的嘴里,还看好戏似的朝她挑了挑眉头。   陆太后心里愈发地堵了。   偏偏还有这么一位三朝老臣敬了一杯酒:“陛下和太后真是母子情深,臣敬陛下和太后一杯。”附和者一波又一波。   别以为哀家听不出你是在讽刺。   陆瑾佩硬着头皮吞下了那溢满碟子的菜,便寻了个理由悄默声地离开寿宴,撇下宫侍独自一人往嗣音阁后安谧的御花园里去消食。   如今天色未晚,天边余霞似火,散成堆锦罗绮;园中花木繁盛,芳菲染尽六月色,古柏老槐,奇花异草,幽香扑鼻,生意盎然;星罗棋布的亭轩阁殿掩映其中,纵横交错的卵石小径,尽头却不知通往哪处豁然开朗的幽境。   只能说瘟神一家端的太会享受。   一路转悠过太湖石叠筑的山势险峻,磴道陡峭的石山,隐隐能听得见嗣音阁吱吱呀呀的鼓乐之声,与前殿不同,这厢却是闹中取静的恣意之处。   脚下小径两侧拢了碧玉翡翠似的河柳,微风过处,带了继续躁意。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夜色朦胧,陆瑾佩瞧着印在河面上微晃的垂柳,迷迷糊糊地觉得像是一块水洗似的玉佩,招招摇摇置在那处。   四下无人,索性在柳树下寻了块干净之处席地而坐,刚想眯会,却瞧见小径前头走来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男子,锦衣华服,四下张望着。   赶得真是巧呐,是个熟人,还是个翩然如玉的熟人。   陆瑾佩倚在树下,看着那男子瞧着她席地而坐惊愕的眼神,无谓地挑了眉头笑呵呵地道:“安平世子,少见少见,多怪多怪。”   曾经的百转柔肠,一腔热血,再起不了半点涟漪。   “傅尧徽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平王府世子傅尧徽,想当年多么的意气奋发,为了他那张脸,满京城的姑娘都能从城南一路狂奔到城北。   陆太后未出阁之前也是那狂奔大军中的中流砥柱,人尽皆知。   她总是希望傅尧徽有朝一日将她抬进安平郡王府,白头偕老。   扼腕的是,人家安平世子对她除了厌恶就是憎恨,将她置之不理,和自己的心上人陆三约个黄昏后,还要她来背黑锅,为了这事不知道被陆老爷子揍了多少回。   可惜的是,先皇不甘寂寞地要陆三进宫,安平世子用惯了她当替罪羊,自然无比顺手,软的不行来硬的,一把剑就刺进了她的肩头。   赌了气的日子大多是在磨皮削骨,疼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拿把刀解决了自己了事,每每瞧着肩上的伤就下不去那个狠手。   再后来,身上一点疤痕都没有了,前情往事也忘干净了。   时过境迁,傅尧徽为了心上人免于苦难,最终将她抬进了皇宫。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他这么如丧考妣的悲愤眼神是几个意思。   “客气客气。”   傅尧徽仍是恭敬地躬身施礼,略微愣怔才踯躅着问了声:“娘娘……怎么到了此处?”那眼神颇有几分焦虑和担忧,好似哀家常日里偷鸡摸狗、围追堵截的毛病又犯了似的。   “哀家吃饱了来赏个景,怎么,妨碍了您老?”   “尧徽不敢,娘娘恕罪。”傅尧徽好看俊脸白了白,俯身请罪。   伤感或是喜悦,皆不是陆太后每日愁白了三千青丝,费心费力琢磨讨好的了。如今,哀家委实觉得自己个以前甚是矫情。   陆瑾佩拉了拉衣袖,撑着腮歪头看他,还是好看的叫人讨厌。   这天下好看的男子,只忙着长脸了,都讨厌得紧。比如秦作庭,比如眼前这位。   “恕你无罪,起来吧。”   瞧瞧哀家多么的善体人意,嗯,哀家是个好人。   傅尧徽起身,攥了攥拳头,颇为伤感地瞧着陆瑾佩:“……太后,最近还好么?”   几个意思,攥拳头是几个意思,哀家应该回答好还是不好?回答错了,便要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对哀家这个弱质女流挥拳头么。   傅尧徽,你简直欺人太甚。   “怎么,哀家若是说不好,安平世子准备要和哀家秽乱宫闱么?”   “……”   “阿佩,对不起,那日……我后悔了,我去寻你,可父亲不允,我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你嫁给先皇,我……”   傅尧徽脸白来又白去,蹲下身子,凑近了陆瑾佩,好看的眼眸中俱是悔意,连攥着的衣袖都抖了两抖,瞧得真叫人好生心痛,可惜哀家一百个不信。   “……这都是命。”陆瑾佩不着痕迹地往树干后缩了那么两下,命中注定当有次桃花劫,真特么的倒霉啊。   “我不信命,阿佩,我要带你走。”傅尧徽信誓旦旦地说着,痛心疾首地将她左望一眼右望一眼,伸手来拽她的手。   “走哪儿去,傅尧徽,你脑袋被驴踢了?”   这一个两个的,坑哀家难道就这么有趣,排着队地来,一会排成坑字,一会排成死字,不叫人省心。   ☆、一枝红杏要出墙(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天朗气清来一章,真的没人看吗,好伤心的说,大家都出去玩啦?开心哟!   求收藏,求花花,鞠躬!O(∩_∩)O   傅尧徽面上却一片明媚和喜悦,满满地都是兴奋劲,也不避讳地缠上陆瑾佩的腕子,语无伦次地道:“阿佩,我不管了,纲常礼教我也不要了,我带你走,你去哪我都随着你,好不好,只是,你别再离开我。”   一脸的痛心疾首,一腔的肺腑深情,可哀家心里除了释然,什么都没了。   “傅尧徽,安平郡王府怎么办,镇国将军府怎么办,再次点,陆三怎么办?”哀家如今是有多好的修养,才能对着这个满腔热血要坑死哀家的人谆谆教导。   “阿佩,我喜欢你,你进宫是我的错,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不能把你留在这后宫,眼睁睁地看着你毁了。”   陆瑾佩挣扎了两下,奈何这人武功高出她许多,只得颓败地任他牵着:“说得话怎么听不进去呢,你拉着当朝太后走了,这事能一了百了么?”   “我现在心里装不下那些事情,满满的都是你。”傅尧徽一改往日的冷情冷性,极是火大地对着陆瑾佩嘶吼。   哀家虎躯一震,趁热打铁甩开这人的手,心里多少有些荒凉。   直到那日她去见他,瞧着他手中的剑,都不肯相信他要她去给陆三替嫁,替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在大好年华嫁给一个濒死的老头。   从那时候开始,就告诫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头了。   别说如今不能和他一道走,即便可以,她也没那个闲情逸致。   “傅尧徽,我是当朝太后,你表弟的继母,你觉得我们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站在一堆人的血肉之躯上过我们的日子;而且,我进了宫,昨日种种已死,连对你也一样。”   “我不在乎,阿佩,以后我会对你好,我等着你,多久都可以。”傅尧徽又急白了脸,皱紧了好看的眉头极是深情地望着她。   还没等陆太后对此番深情有所表示,就听着身后头有人清了一声嗓子道:“咳,皇上驾到,姝昭容到。”绵延起伏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不得不说,这太监做到总管也不是常人能胜任的活,更别提做瘟神的总管太监,那得有多大的心啊。   陆瑾佩也不好再堂而皇之地席地而坐,在傅尧徽俯身行礼之前,便很是端庄贤淑地从地上起身,顺势拍了拍身上的土,抱着猫装模作样地看着笑得颇有夫妻相的两个人。   “太后,这是和安平世子在做什么?”   瞧瞧,没脑子的姑娘不管去了哪,谁在身边,都挡不住一心一意要在脑门上贴着三个字。   笑得娇娇娆娆,在夫君和姐姐面前就大义凛然地选择了前者,兴师问罪来了。   “你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好时光,不如猜一场。   “……”   陆瑾佩微笑着眯眸,看着陆瑾芝瞬间扭曲的月貌花容,心情大好。   “母后和安平世子是旧识?”   旧识,这个如此坦荡荡的词被秦瘟神一说,便有了几分朦胧婉转的暧昧之意。   瘟神就是瘟神,老了一岁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瘟神。   “皇上以为,怎么才算得上是旧识?”陆瑾佩瞅了俯身装傻的傅尧徽一眼,又向秦作庭望了过去。   秦作庭的目光在傅尧徽与她之间来回逡巡甭提有多么的热络,若是不回敬一番,倒显得她气短。   “旧识么?儿子孤陋寡闻,不知是何意,因此还请母后不吝赐教。”   文绉绉的话也改变不了您那一身瘟神的气质。   秦作庭摇着扇子一脸惬意,身旁娇羞的陆瑾芝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傻姑娘,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你这连盆都不带收回来的架势,让哀家很是忧伤。   “皇上博通经籍、博学洽闻、博古通今,都对这么一个旧识都束手无策,哀家一介深宫妇人,又能如何。哀家说得可对,安平世子?”   你都要和哀家秽乱宫闱加私奔了,哀家好心好意地拖你下水也不算过分。   傅尧徽万万没想到陆瑾佩绕来绕去把自己个儿给绕进去,一时间的迷茫和错愕,待瞧见秦作庭似笑非笑的眼睛,便是一个激灵,忙低下头去回道:“皇上和太后娘娘说的对。”   哎,只长脸不长进,也不听听秦瘟神都说了什么,你就说对,一窝歹鸟;金殿里的寿幛是你小哥写的吧,谄媚。   陆瑾芝闻言,妩媚地从袖子里寻出一张香气扑鼻的帕子,柔柔弱弱的按在唇边笑道:“太后这是和安平世子打……”   言还未尽,便张口结舌,再说不出半句话来,一张姣好的面容瞬间通红,恶狠狠地瞧着笑眯眯的陆瑾佩,陆太后一身蔷金曳地望仙裙,广袖上绽放的芍药花不着痕迹地摆了几摆。   秦作庭分明发现陆瑾芝身上滚落下一颗细小的石子,闷声掉进繁茂的草丛里。   “姝昭容这是怎么了,不胜酒力么,晚上皇上可怎生是好。段雳还不伺候皇上姝昭容回宫安寝。”   陆瑾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暧昧的话,还有意无意地瞟了二人一眼,手里的帕巾子甩的都见了响,若不是看着像急的眼泪险些掉下来,以为要就着帕子把人轰走了。   缺心眼的孩子哟,让人操碎了心。说你傻,还真格的在自己个儿身上捅两刀瞧瞧见不见血,临了还凌迟一会陆家。   “段雳,没听见母后的话,赶紧用朕的銮驾送姝昭容回宫。”   “是。”   段雳一溜小碎步,哒哒哒地唤来銮驾,哒哒哒地带着气得面目狰狞的陆瑾芝消失在御花园里,留下莫名其妙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秦瘟神,听不懂人话么,哀家是让你俩一块,一块,不懂什么是一块么?那你们俩平时是怎么一块……   哎,哀家是个纯洁的人,就是嫌你俩闹心。   “傅尧徽,你也退下。”   “是。”哎,傅旧识,你别走啊。   秦瘟神,你要作甚。   夜幕森森,幽暗小树林,孤男寡女,这时辰,这地点,这人物,正是坏事的作案现场。   秦作庭往前欺身了几步,面带微笑着把如临大敌地陆太后给逼到树干上倚着,喟叹一声道:“子曰:天苍苍,野茫茫,一支红杏出墙来。母后,你说这诗是不是极好?”   “……哀家没听过。”好你个大头。   皇帝陛下眯了眯眼睛又道:“啊,子又曰:两只黄鹂鸣翠柳,一枝红杏出墙来,这个如何?”   “……还是没听过。”陆太后反正躲不过去,索性倚在树干上听他胡扯。   “子还曰:两情若是久长时,一只红杏出墙来。这个是不是最应景的?”   “……这是哪位子说的,可以去死了。”闻着若有若无的瑞脑香,陆太后觉得额头直跳,气得牙都在哆嗦。   “哦?朕如今终于觉得母后昔日说的那句话很是……不妥。”   陆瑾佩弯起眉眼,笑意不善。   “母后是个有故事的……嗯,妇人。”   说谁妇人,谁是妇人,你妇人,你全家都是妇人。   老娘年方十八,青春年华,国色天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连杀人越货……咳,刀枪棍棒也是个中佼佼,有见过这么强大的妇人么,秦作庭,老娘梁子跟你结的都杠上开花了。   摇扇子的秦瘟神顶着陆瑾佩不怀好意的目光,英勇无畏地接着说:“母后当日和安平世子一段佳话,广为流传,如今母后已为人妇,瞧着安平世子面有凄凄,朕实在是不胜唏嘘。”   唏嘘你大爷。   “皇上真是仁爱。”秦作庭,你就是瞧不得老娘安稳,瞧不得老娘好,这是病,得治。   “母后谬赞。”   知道谬赞你还笑得那般活泼开朗,哀家看着很不开心。   “若是朕有办法叫母后重温鸳盟,母后该怎么感谢朕呢?”秦作庭缓缓地朝着陆瑾佩迈上了两步,抬手撩起她脸边的一缕碎发,迷离的眼神里净是不怀好意。   陆瑾佩往后闪了两步,险些扭到腰。   作了个死的,哀家如今是你后娘,连这么个老太太你都能下的去手,皇帝陛下你真得要改国号了。   “嗣音阁的戏台听闻很热闹,连这一墙之隔的御花园都有戏可看。皇上喝多了,要不要一起去消遣消遣?”这种情况下还是遁走来得好些,纵然她想动手来着。   “母后请。”皇帝陛下又瞅了一脸警惕的陆太后一眼,心满意足地笑了。   陆瑾佩在嗣音阁的戏台并未瞧见缺心眼的妹妹和傅旧识,心情大好。   方才御花园一事就若一根刺梗在心口,得找一个机会刺回去,母子啊,有难同当,这么好个差事,秦瘟神,哀家是不会独享的。   陆瑾佩还未来得及将昨儿没见着妹子的遗憾情绪收拾干净,陆瑾芝一早便气势汹汹地来弥补她的遗憾了。   哟,哀家的妹妹,瞧起来虎虎生风,颇有几分飒爽英姿,昨夜应该是没和瘟神打情骂俏呐,一早这么有精神,哀家萎靡不振的,都有些惭愧了。   “陆瑾佩。”底气十足,果然是宫内一等一的宠妃气魄,够胆,甚合哀家脾性。   “姝昭容真早。”陆瑾佩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悠闲地靠在富丽堂皇的云龙纹宝椅上。   眼前就是快要戳到她鼻子尖的银护甲,套在纤纤玉手上,那话怎么说来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嗯,好看。   “你竟敢暗算我。”   哎,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   ☆、闹闹更健康(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偶又来啦,辛辛苦苦地改文,掌声在哪里,让偶看见你们的花,你们的手……实在木有,砖头也行,举起来……好像还是没有哎╮(╯▽╰)╭不过,可以理解。女为悦己者容,让她在最尊贵的心上人面前丢了面子,说话不好听也情有可原。   陆瑾佩,你很过分哟。   “我明明是当皇上的面点你的穴,怎么叫暗算。”哀家最讨厌别人肆意污蔑。   “你……”   若不是躲得快,那溜光錾亮的护甲就戳进她眼里了,陆太后抬手拨了拨道:“大清早的,这么大火气,怎么,皇上昨儿夜里没留宿含光宫。”   “……你,你,陆瑾佩,你个贱人。”陆瑾芝不只是羞还是火,脸颊绯红,一副要把陆瑾佩吃了的模样。   哎,小姑娘恼羞成怒了。幸好早将宫女遣出去,如若不然,传到哪个热血不减当年的御史耳中,颤抖着花白的胡须,如泣如诉的,动辄万言奏折,那场面,很是宏伟壮观嘛。   “这是禁宫,有些事情还要我教你么?”这丫头早晚得惹出事来。   “你也知道这是禁宫,那还敢当着皇上的面私会傅尧徽。”   这么确凿的口吻认定自己个姐姐红杏出墙,兴师问罪,可不是常人家的姑娘能做得出来的,哎呀,羞死哀家了。   “合该没有一个男人要你,你都不觉可笑吗?”陆瑾芝气得脸都红了。   “我没有一个男人要,你的男人不只要你一个,小四,咱们谁比谁可笑。”陆瑾佩敛了眼眸,冷笑着望着跟前泫然欲泣的美人。   “你……”   陆瑾芝面上煞气更甚了,若不是后宫嫔妃不许身怀利刃,陆瑾佩觉得今儿她会很有幸瞧见陆家四小姐挥舞着鞭子打她的矫健身姿。   忽的有宫人唱和:“皇上驾到。”   眼前姿容秀丽的姝昭容撩了衣袍,跪……啊不,匍匐在地,半天挤不出来的眼泪听了那声音一瞬间流了满面。   陆瑾佩莫名地抖了抖,秦瘟神,看你平日里头不把哀家的谆谆教导听进耳朵里,虐待宫妃了吧,不受自家妻妾待见了吧,要你夫妻和睦,你怎么做的?   “儿子见过母后,姝昭容这是怎么了?”秦作庭眯了眯眼,颇为不善地笑着,热闹看得很是悠然自得。   “哀家瞧这架势,以为着皇上往人家姑娘的贴身帕子上抹辣椒面了,看这哭的,原来不是啊。”一听你来就这幅德行。   秦作庭的嘴角抽了抽,随口道:“母后说笑。”   “皇上,呜呜,要为臣妾做主啊。”陆太后气得直翻白眼,还没见礼你就呜呜,你说你呜呜个什么劲,好好说话不成么。   艾马,还嫌不够乱,你要一尊瘟神做什么主,他有那么善解人意么?   “爱妃,这是怎么了?”   秦作庭兴致勃勃地踱到独垂泪的美人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哀家昨儿瞧着戏班子里几个伶人生得颇俊俏,想着给皇上填充后宫也是极好的;方才姝昭容来拜见时,唉,也是姝昭容心里头满满当当装着的尽是皇上,哀家随意提了几句,姝昭容便心中难过,这才美人感怀泪满襟,皇上可要好好安慰一番。”能怎么了,横竖就是嫌哀家欺负她了呗。   这回,欺负之名算是坐实了。   秦作庭听着有趣,干脆就近找了个很是秀气的绣墩坐了,摇着扇子听陆瑾佩在凤座里头煞是一本正经地在那胡扯。   地上的那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如今听得陆瑾佩一番话,已经呆若木鸡,也不哭了,直勾勾地盯着陆瑾佩看,那目光可真是意味深长的紧啊。   瞧这眼神,怨愤嫉妒;瞧着粉面,红中透白;瞧这玉手,哟,跪在地上可着劲地扭帕子玩,看得哀家甚是心惊肉跳啊。   “母后心意朕领了,朕对姝昭容的心意是天地可鉴。”秦作庭伸出了手,虚扶了陆瑾芝,示意她起身,一边还大言不惭地拒绝了陆太后的好意。   天地可鉴?你还日月可表呢,还要在哀家这一副山无棱天地合的忠贞模样,当哀家是陆瑾芝么?   “皇上和姝昭容当真夫妻情深。”不知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得早吧?   “皇上……”对着自己表完忠心的夫君,陆瑾芝弱柳扶风般起身,柔情蜜意地依偎在秦作庭身侧,很是得意地剜了陆瑾佩一眼。   姑娘哎,哀家又不和你争宠,你横眉冷对哀家是什么个意思。   虽然打小咱们就互不待见,可进了宫你好歹也是这里头最受宠的妃嫔,不至于把我一个可怜的寡妇视为眼中钉啊。   “皇上,臣妾来拜见太后,不想却听闻太后要给臣妾寻些个妹妹,臣妾心里头……嘤嘤嘤……”   啪嗒,陆瑾佩怀里抱着的白猫,一个激灵就从她膝头上滚下去了,呲牙咧嘴地往屋子里头跑。   “好好好,朕体恤爱妃,莫要哭坏了眼睛,伤了身体,朕会心疼的。”   我滴个娘,秦瘟神,你已然将不要脸这三个字发扬光大到千古流传了,这么着,让哀家瞬间有种生活很是不易的感悟。   哀家觉得很冷。   陆太后回头瞟一眼,苑鹃和东鹊的眼神,活脱脱地像从千年孤坟里扒出来的女鬼,眼神那叫一个幽怨,这日子没法过了。   “皇贵妃到,顺贵嫔到,安贵嫔到,瑞芳仪到,悫嫔到,常贵人到,宜才人到,康美人到,良常在到……”   唱和声这个悠远,这个绵长,可见秦作庭这厮对娇俏可人的伶人无动于衷,完完全全就是在装清高,果真是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其妻成群啊。   不过,这么一块喷香可口的红烧肉,后宫这些个眼放绿光的女狼们,着实不够吃啊,看这好容易秦烧肉一日不上个早朝,都是闻了味赶来的,秦红烧,太医院的补药还齐全么。   “臣妾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如今哀家也是到了千岁的年纪了。   “爱妃们真是孝顺,起吧。”   “谢皇上,太后娘娘。”   “臣妾前些时候听闻太后不大安寝,因此不敢打扰;昨儿个皇上寿宴,是皇上和太后洪福齐天,娘娘终是大好了,今儿个臣妾想着来拜见太后,倒是姐妹们的孝心赶巧了。”   听听仁典范这话说得,那么的大气体贴,冠冕堂皇,把就是找机会来吃红烧肉的叵测居心撇得一干二净,哀家看好你哟。   “你们有心了,哀家今日瞧见你们,心里也颇是舒坦,怎么没见着温嫔。”哀家这心里就不能舒坦,这一舒坦啊就得寻些事。   “回母后的话,今儿早上,温嫔身子不适,便宣了太医去临华宫看了,得皇天保佑,是个顶好的大喜事呢。”   说着用帕子按了按翘起的嘴角,端庄优雅,典范之仪,俯身行了礼,接着道:“恭喜皇上,温嫔有喜了。”   此话一出,十来个宫妃面色各异,陆瑾佩笑眯眯地瞧着她们,灰的,白的,黑的,青的,怎么就瞧不出个喜庆点颜色。   “恭喜皇上,恭喜太后。”真是言不由衷,明显没有方才齐整了。   恭喜哀家作甚,又不是哀家有喜了。也对,哀家是小红烧肉的奶奶,皇奶奶啊,他奶奶的。   “嗯,朕去看看温嫔,你们随意。”大红烧肉满脸喜不自胜的,迫不及待去看小红烧肉他娘。   红烧肉走了,寿昌宫里连个油渣子味都闻不见,一群饿狼略略坐了会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很快地走干净了。   陆瑾佩得偿所愿,很是开心。   “娘娘。”   苑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猫递给陆瑾佩,压低了声音:“您嘱托的事情,奴婢都办好了,四小姐宫里会有人看着,只是宫外头……”   “皇上宣了老爷子进宫问安,到时候去瞧一瞧,看一看呐。”陆瑾佩摸了摸柔顺的猫,就发现苑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小鹃子,你那么得哀家的心意,哀家赏你点什么好呢?”   “……”谢谢您,千万别,您老莫要寻事奴婢就谢天谢地了。   “要不,哀家趁着今儿个无事,给我家小鹃子寻几个美貌少年郎共度良宵,你意下如何?”   “……”不如何,娘娘您真是流氓不问出处,猥琐不知归路。   “哟,脸都红了,这是在羞赧么,小鹃子你不会暗度陈仓了吧?”   “……”太后,您还是闭嘴吧。   到了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适合唠嗑,俯察适合气老爷子,总之,是个黄道吉日。   遂陆太后喜气洋洋地站在寿昌宫门外看着自家老爷子领了夫人金氏,穿了朝服恭恭敬敬地走过来:“老臣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将军、陆夫人请起,里面请。”   陆执一妻三妾,两个儿子皆是嫡子,戍守边关,一年不得见一回。   陆瑾佩本是嫡女,陆夫人是个脾性刚烈的女子,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陆执甫一娶妾便给老爷子扔了休书,遁入空门;不想有了身孕,生了陆瑾佩当日,便把陆瑾佩扔进将军府,再不与陆家往来;陆瑾芝是三姨娘金氏之女,如今入宫做了宠妃,这姨娘亦是被硬抬成了平妻。   从这点上来说,陆瑾佩打心眼里不大待见自己这个父亲,嗯,不肖女儿总有可怜之处。   陆执一心扑在征战上,也从无过问家庭琐事,一向认为鸡毛蒜皮的有损大丈夫颜面。因此,原先唯唯诺诺的三姨娘养成了如今这般颐指气使的毛病。   “佩姐儿入得宫里去,这面色愈发的红润了,不知道妾身那可怜见的女儿是否有这么个好命。”   凳子还未坐得稳当,这又来个挑事的,老爷子,你这家教让人堪忧啊。   “放肆,太后在此,容得你撒野。”   陆执横眉立目,嗯,有点一家之主的气魄。   可以想象老爷子当年驰骋疆场的雄姿英发,谈笑间强撸妻妾回家的豪情壮志,如今真是有些英雄气短,所以说,迟暮是个祸害。   “老爷,你可真是,冤枉妾身了,妾身想着佩姐儿和芝姐儿咱们是一家人,妾身身为母亲,自然要一视同仁,关心她们,嘤嘤嘤……”   嗯,不愧是母女,连哭都一模一样地令人闹心。   “三姨娘,哦,听姝昭容言,如今已是陆夫人了,怎么瞧着,莫不是小四在骗哀家吧?”   闹心的人总有一百种办法殊途同归,你闹我也闹,闹闹更健康。   ☆、好像有什么不对吧(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啦,给我看看你们的手……come on,baby!O(∩_∩)O“你……”   “放肆,什么你我的,这是太后。”老爷子,你除了说放肆,也不舍得动辄风韵犹存的美人一根指头了吧,鄙视你。   瞧你挑娘子的眼力,忒差。   “咱们私下里头,哀家好歹尊你一声陆夫人,莫要叫陆夫人这名头名不副实。皇上请父亲进宫,一来先皇大丧,哀家不能回家省亲,而来,咱们自家人说一说体己话,单是小四……”   那陆金氏立马止了泪,很是郑重地望着陆瑾佩。   “哀家想着,有什么话,你还是听听为宜。”有娘的孩子就是好,没娘的孩子,唔,如哀家这般,也挺好。   “禁宫里头,今日恩明日宠的,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你也是要小四自己紧着点心。那么多女子的地方,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今儿是个好时候,你去看看她,点拨点拨。虽然嫁了人,但好歹是姓陆,一荣俱荣,反过来,一损俱损,陆家难道还能指着哀家这个过了气的太后?”   我滴个娘,哀家是怎么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豪言壮语。   “是不是小四她……”陆执不曾见过自己女儿如此疾言厉色的,皱了眉头瞪了金氏一眼,便谨慎地问道。   “我那苦命的女儿哟,你,你把她怎么了?”   这么张牙舞爪地找哀家拼命,哀家当初低到尘埃里头,不要说有娘亲维护,便是武气旺盛的爹,那时不也只能袖手旁观,嗯,许是哀家是个有骨气的女子。   “哀家能把她怎么样是她的福气,若是连哀家都不怎么她,她这个宫妃也该做到头了,你去瞧瞧她吧。”她和别人的亲娘没什么共同语言。   “还不退下。”哟呵,老爷子真发火了,鸡毛掸子呢,鸡毛掸,鸡毛掸,这么重要的场合,嗯,寿昌宫好像没有什么鸡毛掸,哀家很失望。   瞧着陆金氏心不甘情不愿地迈着小碎步愤愤而出,陆执回过头来摇头沉声道:“阿佩啊,是陆家对不起你。”   “父亲,您这样让我很惶恐呐。”陆瑾佩见金氏出去,毫无形状地趴伏在桌子之上,好看的眉眼笑得弯弯。   “你个不着调的小兔崽子,唉……”老爷子气得胡子直抖,那眼神望四下里瞅,大抵没有找到心爱的鸡毛掸子,很是沮丧地指了陆瑾佩的鼻子。   “老子也不指望阿芝能和宫里的主子和平相处,老子只是不希望她受欺负,镇国将军的闺女怎么能教人看扁了去,阿佩,你替老子好好防着那些旁门左道的。”老爷子霸气不改当年,仍是金戈铁马的模样。   “啊。”陆瑾佩给老爷子递了茶,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只是,要哀家怎么防那些旁门左道哦,你家闺女一进宫就仗着皇帝那小崽子的宠爱,横行霸道,肆无忌惮,难不成哀家还舍命相救么?   “这么说是有些为难你的啊。”陆执瞅了陆瑾佩一眼,略略地有些尴尬,饮了一口茶就撂在了桌子上,清了清嗓子道:“可你是太后,没有人能动的了你,何况还有老子呢。”   陆瑾佩接话道:“那是。”   陆家和傅家向来都有这种本事,这会子连哀家都成了别人眼中的钉子了。   “只是你也要注意,阿芝传了话说……咳,说是你避开寿宴,去……咳,看了傅家的小子,你可不能这样。”陆执虎着脸教训她。   哀家敢用给小鹃子寻的美貌少年郎发誓,陆瑾芝这个没脑子的姑娘原话肯定不是说的这么正经坦荡,世风日下啊。   “那日,我在御花园里散步,偶遇傅尧徽,皇上和小四都在,隔了一二丈远的,父亲不必多虑。”   “傅孜远那老小子满肚子坏心眼,傅尧徽那小子也不是个善茬,当日对你那般绝情……不提也罢。如今进了宫,断的干干净净最好。”   陆老爷子历来不待见安平郡王,连着子女一块的跟着倒了霉,这话年年岁岁的念叨,听得耳朵里起了茧。   寻日里头,一往情深,逆耳之言从不放在心上;如今听来如此的善体人意,哀家应当洗耳恭听。   “老爷子,您安心在家颐养天年,说不准大哥和二哥年里头回来,媳妇也有了,孩子也有盼头,您可以过上左拥右抱……咳,含饴弄孙的日子。”   “你个小兔崽子,说话没大没小,看老子不打死你。”陆执暴怒,拍案而起,抄了个茶碗,深情款款地朝着跳到院子里头,扒着门框做鬼脸的陆瑾佩扔了过去。   “哗啦。”上好的白瓷擦着陆瑾佩的脸飞过,碎了一地。   就听身后有人朗笑道:“陆老将军果真英雄盖世,风采不减当年呐。”   “陆执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回头,又见那个瘟神,真笑眯眯地望着一地的狼藉,吓得小宫女们跪了一地。   陆瑾佩翻了个白眼,抬脚往里头走道:“皇上怎么又有空了?”   “母后与朕是一家人,陆将军进宫,朕自当拜会。”秦作庭一边笑,一边扶起了陆执:“老将军不必客气,起来说话。”   秦作庭光明正大地和陆瑾佩一道坐上了凤椅,陆太后很是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瞥眼就瞧见了自家老爹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更觉得无语。   “方才是不是太后又惹着老将军生气了,朕替太后向老将军赔罪。”   皇帝陛下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那意思颇有几分,哎呀,我家女儿不懂事,调皮捣蛋,惹着您了,来来来,我给您赔不是。   陆太后很想一巴掌招呼到这厮脸上,以下犯上,太可气了。   那边陆执却被唬得埋头直请罪大呼:“陛下严重了,老臣不敢。”   接下来,陆执问什么都被秦作庭忽悠过去,着三不着两地接了话,直接忽视了面无表情的陆太后,若不是皇帝陛下有那么两回闲下来象征性地问问她的意见,陆瑾佩当真以为陆执是来看儿子的。   陆太后无聊的一手支着脑袋撑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的听两人唠叨,越来越模糊,直到有人给她覆上了一条薄毯才悠悠转醒。   秦作庭手中正掖着毯子的另一角,对她笑得极是和善:“天色都晚了,陆将军早回府了,要传膳么?”   “你应该早点叫我。”她迷迷茫茫地打了个呵欠,被这两人气得都饿坏了。   “你浅眠,好容易睡会,何必急着用饭,天还早。”秦作庭给她收起了毯子递给了苑鹃,招呼传膳。   哎哟,随便捡个儿子玩也不是什么坏事嘛,至少这厮终于开窍了,关心起人来也是很窝心的啊。   陆太后直起腰身刚想表扬一下这种仁孝之情,就听秦作庭又道:“打小就没见过有故事的妇人睡觉是何种样子,权当体验一下生活。”   “……”体验你大爷,你个作死的禽兽。   寿昌宫有个传统,太后娘娘用饭之时,十里之内坚决不能存有活物,否则,一旦和猫抢起食物来,通通给你弄得人仰马翻,找不着北。   但是,自打陛下日日在此用膳之后,所有人都清净了。   陆太后面色不善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顺带瞅了一眼被喂饱了躺在椅子里呼呼大睡的白猫就格外愤懑,这人来了,仅存的一点乐趣都没了。   “朕听陆执叫你阿佩?”皇帝陛下小心翼翼地没话找话。   “皇上是在与哀家说话么。”陆瑾佩眼里只有晚饭的吃食,好半天才瞧见了皇帝陛下不善的目光。   “你觉着呢?”   “啊,是,怎么了。”陆太后又一筷子鱼肉下肚,爽口的眯缝起眼。   “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你。”皇帝陛下神情有些玩味。   “……”以下犯上,图谋不轨,话刚要出口,陆瑾佩一个不留神就被鱼刺卡了嗓子,疼得眼眶都红了。   “传太医,取烛台。”秦作庭着急忙慌地瞥了筷子,顺手端起桌上的一小碟醋,给她揽到了怀里,有些哆嗦,低声道:“乖,别用力吸气,喝一口。”   陆瑾佩听话地饮了一口,酸涩的味道倒是让嗓口的热辣刺疼缓了缓,瞧着面前这人急的一脸紧张的模样就想笑,哪知又牵着嗓子的疼,疼的眼泪直流。   那厢秦作庭将她倚在怀里,轻轻地摸了摸她通红的脸安抚道:“张嘴,我看看。”   太医满头大汗来得时候,陆太后伏在桌子上喘着粗气喝水,皇帝陛下正在一丝不苟地净手,冷不丁地一盆水洒了那太医满身,铜盆当啷一声满地的翻滚,宫女侍卫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微臣该死,陛下恕罪。”太医一脑门子的汗,擦都不敢擦,直往地上磕头。   “那你去死吧,来人——”皇帝陛下龙颜震怒。   “等等等等。”陆瑾佩哑着嗓子,扯了扯秦作庭的衣袖,这孩子莫不是急坏了,卡个鱼刺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罢。   “好些了么?”秦作庭侧身去扶她,眼睛里满满的关切,陆瑾佩笑得眉眼弯弯:“没事没事,还留着他给我治嗓子呢。”   “还不滚过来谢太后。”秦作庭仍是没什么好脸色,把陆瑾佩带到凤椅里坐下,冷冷地瞥了那太医一眼。   “微,微,微臣谢皇上、太后娘娘活命之恩。”   那太医诚惶诚恐地请了脉,诚惶诚恐地被段雳押着去煎药,临出门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陆瑾佩笑得跌在椅子里直打颤。   人刚走,秦作庭就背着手站在她面前,挡着屋子里的烛光,完完全全把她罩在一片阴影里,陆太后莫名地就觉得心虚,讪讪地笑了笑。   “要是朕不在的情况下,寿昌宫里再见着一条鱼,阖宫上下的人全去浣衣局,一辈子也不要出来。”   转眼间,伺候的宫女被吓跑了一大半。   “哦。”陆瑾佩很是认真地对了对手指,应承下来。   “还有你,多大的人了,吃个鱼也能卡着。”   所有的宫人都跑干净了。   “哦。”   ……等会,好像有什么不对吧。   “哀家好像是你后娘罢,有你这么和哀家说话的么?”你个小兔崽子。   ☆、昏君你死期到了(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有点晚,支持一下,O(∩_∩)O谢谢!   秦作庭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个吃鱼都能卡着的还当人家后娘,你惭不惭愧?”   “……当人后娘和吃鱼有个毛关系,当后娘难不成还比拼吃鱼么?”陆瑾佩颇为幽怨地看了伟岸又高大的继子一眼,当初圣旨上可没有这一项。   “陆小佩,一个姑娘家满口胡沁,在朕面前也就算了,说你你还敢顶嘴。”秦作庭抱着胳膊欺身而下,就把自家太后给逼到椅子的角落里。   “我长了一张嘴,不说干嘛使。况且,说句话犯了大靖哪条律例,只许皇上放火,不许哀家点灯,皇上你也太昏庸了罢。”陆太后期期艾艾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还拿指头一个劲儿往外戳秦作庭的脸。   “你过来,朕告诉你长嘴干嘛使。”秦作庭一脸不善,眼瞧着越凑越近。   陆瑾佩一把推过他的脸,干咳了一声道:“哀家要去用药,皇上该干嘛干嘛去。”   皇帝陛下真的该干嘛干嘛去了,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话:陆执进宫只会给人添堵,害的太后吃饭卡着,朕以后再不会下旨宣他进宫。   陆瑾佩弯着眉眼,安安心心地喝完了太医开的药,头一次觉得这药也并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由于太后嗓子不爽利,御膳房使上十八般武艺,每日花样翻新地送上各色软粥,吃到最后,陆太后都有些难以招架。   好歹这日苑鹃回禀说,金氏奉那次入宫见了陆瑾芝,母女抱头痛哭,言语间多次提及陆太后大名,咬牙切齿,若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顿时叫陆太后胃口大开。   金氏还苦口婆心地奉劝陆瑾芝,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必须要在肚子里头留个孩子,让男人抓肝挠肺,碰不得舍不下。   如此身临其境般的言传身教,不是亲身经历,一般人也干不出这事;听闻陆家的四丫头似乎顶了羞红的脸颊应承了下来,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死个人。   得了自己母亲的一世箴言,姝昭容鲜少来寿昌宫寻烦恼,大概是安心窝在含光宫里专心酝酿皇子皇女的天大事宜。   陆瑾佩很开心,心情颇好地瞧着自己的儿媳妇成天殷勤地来请安,顺带看着秦烧肉亦是比往里头英俊了几分。   待嗓子恢复了往日清凌凌,脆生生的,陆太后再也闲不住,成日里头在寿昌宫关起门来上蹿下跳,嗜好追着猫到处跑,脸上手上蹭破了皮还装可怜地求安慰。   起先不明情状的宫婢瞧着太后美人泫然欲泣的表情,疼得心都碎了,寻了药膏就是一通忙乱。   陆太后得了好处,跑窜地是更加殷勤,后来在苑鹃姑娘和东鹊姑娘的带头下,凡是遇见此类境况,一律丢下药膏扬长而去,留下咬牙切齿的陆太后疼得心都碎了。   因此,七夕宫宴上,寿昌宫的宫婢身上皆是传来一阵草药味,宫内的都是人精,是什么药一闻便知,保不齐自己私下里也备着点防着。   皆言太后虐打宫人,为寿昌宫上下掬了一把同情泪。陆瑾佩很哀伤,分明是哀家受苦受难,一群没有眼力劲的东西。   这不,连红烧肉都惊动了。趁着宫妃柔情蜜意地闻歌起舞,端了个酒樽,装模作样地道:“听闻母后身手不凡,朕很想见识一番。”   “皇上所谓的见识是指想来点创伤膏,哀家这里多得是,皇上需要几斤?”创伤膏加红烧肉,果然让人讨厌的味道。   “……母后说笑,朕自小体弱,手无缚鸡之力,许是要创伤膏也无多大用处。”   “难怪事到如今只温嫔一人有了身子,让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日思夜忧,段雳。”   “……奴才在。”原是两耳不闻帝后事的段雳,听见陆太后的声音,浑身就是一抖。   “皇上体虚如今都不见起色,太医院的补药该不是你私吞了吧?”   “……奴才不敢,娘娘明鉴。”奴才这身子吞了这些个……药有什么用哟。   “母后真会开玩笑,段雳,还不退下。”   “是。”   看着段雳一抖一抖地退到了红烧肉身后,陆瑾佩举起杯子很是愉快地喝了一杯冰酿梅汁,这酸爽,真是好啊。   “素日里久慕母后芳名,大家闺秀,冠绝京城。朕从未想到母后对男女私事也是知之颇丰,倒教朕刮目相看。”   “哀家尚为在室女子,皇上便倾慕哀家,这份禁忌之情,深宫大院的,真是比戏本子上的段子还要人唏嘘啊。”   “……”朕的陆太后,若不是念在你是女子的份上,真想揍你一顿,谁让朕如此的宽宏大量。   “皇上怎么不说话,龙体有恙?”   “那母后有药么?”   “……”红烧肉,活该你被哀家诅咒。   段雳笑得已经肝颤,碍于项上人头尚要自保,只得低了头,掐着手脖子上的肉,好歹压了下去,再一抬头却脸色急变。   宫宴上关起门来都是自家的人,连歌舞的乐伎都是宫里乐坊细心教导的,伶俐可人。   往日这般的天女散花舞乐在七夕宴上也不是没有,端的是一个好彩头,但是洒出的是花瓣也就乐呵呵地笑纳了,若是一把把锋芒利刃的刀剑……   “护驾,保护陛下、太后和众位娘娘。”段雳脑子里嗡嗡作响,横身就挡在了秦作庭和陆瑾佩面前。   宫妃吓得慌作一团,尖叫着直喊陛下,三三五五地往上涌,顿时把宫侍的去路拦得严严实实的;宫侍也不敢冲撞这些身娇肉贵的娘娘,只得好言相劝,温颜安抚,好借个路。   这么一来,皇上和太后的桌前出了一个身材微胖的段雳和段祥,还有两三个护主的宫女,就落了单。   刺杀什么的,以往都是陆太后亲自动手,不能说无往而不利,但也是胸有成竹,如今成了被杀的一类,那滋味简直是叵测难耐。   反观陛下,许是一路从默默无名的小皇子,无人照拂,安安稳稳地坐上东宫之位,在成为皇帝的路上策马狂奔,练就了一身泰山压顶不弯腰的好腰板……啊呸,定力和身手。   就瞧着皇帝陛下挡在太后身前,避开一个舞伎偷袭,反手一掌把她拍出多远,技巧娴熟,力道雄厚,使得陆太后专心在他怀里对付另一个。   若不是源源不断的舞伎飞身而来,这帝后二人断然能占尽优势,一场刺杀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刺客见人拼死了就往要害下手,秦作庭只顾着陆瑾佩,不想背后落空,一道寒光,陆瑾佩再伸手去挡已然晚了,秦作庭被人一剑刺中,鲜血如注。   收拾完了几个偷袭的,陆瑾佩用披帛裹住了秦作庭受伤的背,而台上又奔来数十个手执钢刀的蒙面舞女,来势汹汹,大吼大叫着:昏君,你死期到了。   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女孩子罢。   陆瑾佩咬了嘴唇,下定决心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提了剑就要往前冲,秦作庭看了皱眉,趁她不防备,便劈手夺过,喝了一句:“保护好太后。”便纵身跃了出去。   皇帝陛下亲手杀人的场景倒是不常见,不得不说他年纪轻轻,武功是极好的,按照他的话说,身负重伤,数十人围攻,待宫侍赶来救驾之前,至少他还没撒手人寰。   在众侍卫围成个人墙,护住皇帝和太后之后,手臂腿处俱是挂了彩的陛下脸色苍白,对着皱紧眉头的陆太后勾起唇角,才心满意足地踉跄回来,把剑往地上一扔,横躺在了太后膝头,不省人事。   事实证明,男人都爱在女人面前说大话,不论是在小姑娘面前还是在老太太面前,皇帝陛下身手断然不像他说得那么英勇。   秦作庭的玄色直缀除了被划破之处氤氲着血色,倒瞧不出异样,陆瑾佩只是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织金雀凤袍上、手上这人的血有些茫然,抿紧了唇角,在老太医连滚带爬地赶来之前仔细验了验秦作庭的伤。   陆瑾佩环着他越往下滑的身子,瞅着他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面容,还有唇角那安抚似的笑容,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   直到一群太医涌进寿昌宫,把了脉,围在一处涨红了脸出谋划策,她也没明白心里一闪而逝地那是什么,只记得太医道:“陛下只一道伤处及肺腑,余下的都是皮外伤,只要加紧医治,必无大碍,娘娘放心。”   虽说于理不合,到底让人把秦作庭抬到了离歌舞之处最近的寿昌宫,于是她也就真的放心了。   妃嫔们乱作一团,待在紫檀木的太师椅里,和长了草似的坐立不安。碍于陆太后在凤座里闭目养神,哭也不敢哭,卷着个手巾一个劲儿地直抽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一排两排地望过去,就和哭丧似的。   段雳擦着一脑门子的汗跑了进来:“太后娘娘,依着您的旨意,安平世子和霍将军带着人将得月楼封了,捉了余孽正在审讯,当时的宫女和太监全部搁到了一处,有人看着,您放心,此事不会张扬出去,您看……”   陆太后没什么可看的。   回答他的,是面上俱是惊恐的三个小宫女从里间出来,哆哆嗦嗦端下去的血水。   宫内安静得很,除了里头老太医们激烈地切切私语,还有外头一群妃子们粗重的呼吸……   天亮的时候,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爷子佝偻着背,满手是血地从里头挪出来,还没来得及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就被身手敏捷的陆太后一把揪住了胡子:“皇上怎么样了?”   “太后娘娘赎罪。”老爷子一个马趴,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唬得直磕头。   段雳险些被唬了一跳,也顾不上太后失仪,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什么意思?”   ☆、甜蜜是什么味道(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初恋呐,有多痴情,就有多伤心……今天最后一章,大家晚安!   那太医一个哆嗦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救是救过来了,只是那伤……虽不及心脉,但也险了些,伤得过重……几时醒,端得要看皇上意志……不过,陛下洪福齐天……”   后面说什么也听不见了,一个个妃嫔喜极而泣,纷纷围过去要去瞧瞧昏迷不醒的陛下,陆太后身娇体弱地就被挤到了一边,场面有些失控。   陛下只是昏迷,姑娘们,你们这么哭闹叫丧似的……其实可以拖出去砍了。   倒也可以理解,人活着就能有个盼头,她们就这么一个男人,只要能喘口气,她们就不算是寡妇。   陆瑾佩勉强弯了弯嘴角,离开寿昌宫,外头已经大亮了。   就瞧着段祥抱着个拂尘一路小跑颠了过来,皱着眉头问:“娘娘,皇上如今怎么样了?”   陆瑾佩按了按一晚上被后妃们啜泣吵得生疼得脑仁问:“救过来了,你这是打哪来的?”跑得和落汤鸡一样。   “温嫔娘娘的临华宫里来,昨儿个事出突然,温嫔娘娘受了惊吓,当场昏厥。今儿个晨间,嬷嬷来报皇子没了,太医院都聚在寿昌宫紧着皇上,不肯拨人去瞧瞧,奴才路过,斗胆请太后做个主。”   “你自己进去叫两个老头去临华宫,说是哀家的懿旨,照料温嫔也是大事,不能马虎。”   真的是好大的意外啊。   “是。还有,姝昭容昨儿晚间也受了惊,呕吐不止,昏厥过去,太医院的派去了一个学徒,回禀说是有喜了,娘娘您看……”   哀家的妹子就是有本事,连唯一的小学徒都能叫去。   真的是好大的讽刺啊。   “去完临华宫,再去含光宫,所有的事情一并查实了。”   “是。”   待陆家太后忙完后宫事,大张旗鼓地宣布姝昭容有孕,铺天盖地的道喜和贺礼才将昨儿晚上的刺杀,捉襟见肘地挡过去,只道陛下昨儿贪凉,偶感风寒,不便上朝。   还没等喘口气,看完昏迷中妹子的陆太后就在皇帝寝宫清华殿的门口,偶遇安平世子傅尧徽和传说中陛下的左膀右臂……之一霍铎将军。   傅尧徽打她撩起车帘子,就一脸惊恐,布满血丝的眼睛全是担忧:“太后娘娘,您这是……”身后那个白脸膛儿威风凛凛的七尺汉子,打量完陆太后,威武雄壮的模样也不见了。   陆瑾佩低头瞅了自己,昨儿晚间一身的袍子也没换下来,斑斑点点的血,加上憔悴的脸色,迷茫的眼睛,精神恍惚,就差来上那么一把刀,不知道以为刚弑完君的现场。   “哦,忘了换衣服了,您二位是……”陆太后已经困得不行了。   他们二位一五一十地和陆家太后说了此番调查行刺的结果。   好久之前的那位仪太妃,拼死拼活得了个妃名,妃位还没捂热,就被皇上一道圣旨赐了死,陪先皇去了。   好歹人家也是个有儿子的母亲,况且这儿子还和秦作庭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宿仇,新仇旧账可谓不共戴天,来吧,咱们干一场。   所以,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场天女散花似的行刺。   主谋抓着了,但是人家大老远地在陵安郡守卫皇陵,这么快地来上一场刺杀,要说没有帮手谁也不信,于是,就模棱两可地查出是这京中炙手可热的权势之家。   这不明摆着的么,有能力把大靖江山时时刻刻易主的,不是陆老头就是傅老头两个权势滔天的老不休。   陆瑾佩勉强支起快要闭上的眼帘,撑起脑袋道:“除了陆家就是傅家,二位说呢?”   二位除了跪地说惶恐也没敢说别的。   “去睡……查吧,去查,查清楚再说。”陆瑾佩依然困得口不择言,挥着袖子撵人。   “……太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傅尧徽犹豫了片刻,在霍铎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开口。   “不用借了,就呆这说罢。”陆瑾佩脑袋靠着车帘子,说一句话倒三下,迷迷糊糊地道:“说啥,你又想和哀家秽乱宫闱?”   “臣不敢,臣……只是担心娘娘,昨儿个刺杀,娘娘可曾伤着……”傅尧徽的目光灼灼,堪比这大中午的太阳。   “没有。”若不是她眼睫毛勉勉强强地哆嗦一下,真以为是睡着了。   “……那就好,若是娘娘……娘娘可安睡,臣护送娘娘回宫。”傅尧徽一身素白的常服,墨色的滚边,连眉眼里都是极淡的哀求。   “安平世子说笑,哀家没想睡,段祥还不走,就会耽搁世子的公务。”陆瑾佩强打着精神和他挥手道别,倚在鸾车的雕花小窗边,连傅尧徽越来越远的身影都瞧不分明。   到了寿昌宫,陆太后跌跌撞撞地就想往凤榻上扑,被一众妃嫔的脂粉味提醒,这才察觉还有个霸占的皇帝陛下,只能转道去了偏殿。   不曾想一进屋就被一地的贺礼惊得眼花缭乱。   东鹊和苑鹃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查点,瞧她来了就道:“娘娘,多半朝臣听闻姝昭容有孕,给含光宫送去了贺礼,连寿昌宫的也没落下。”   “哀家是有个争气的妹子啊。”   “对了,安平世子也送了一份,说是……要娘娘您亲自……”   翻身躺在凉榻上的陆太后张着手,迷迷瞪瞪地道:“拿来……瞧瞧……”   古旧的小檀木盒子,哀家心仪的槐花,开得很是娇艳,傅尧徽可不像他爹,送礼从来都是给人添堵。   当日里陆老头做寿,给了一件送子观音……自此,大靖子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便多了当朝重臣镇国将军陆执挥着鸡毛掸追撵另一位重臣安平郡王傅孜远。   小盒子里拱了一圈上好的贡绸雪缎美人醉,衬着那方墨玉鸳鸯配美艳不可方物,只是其中一道连头彻尾的裂痕,显然是精心修补过的,很是破坏美感。   唔,这块墨玉鸳鸯配,哀家看着甚是眼熟。   这枚鸳鸯玉佩出自哀家之手,花了三个月的光景才打磨出如此四不像的鸳鸯配,将费心费力指教的玉匠师傅气得死去活来。   事实上,哀家是因为从家里顺了老爷子的一枚战国古玉前去拜师。七顾茅庐,凭轩涕泗流,以一颗不输男儿的百转柔肠才请动了京城里最有名的雕玉师陆,教习哀家如何雕琢一枚鸳鸯配。   原以为收了哀家这个孜孜不倦的徒弟,会将雕玉事业发扬光大,千古流传,所以倾囊相授,教导的也颇为严厉。   诚然,哀家从头到尾是以为,师傅是因为爱玉成痴,拿了人的手短,才这么诚心诚意地教授。   哀家惯拿刀剑的纤纤玉手,打磨起玉器来便让经验老道的师傅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能他以为哀家会再奉上什么名贵的玉器,他此生也是死而无憾了,所以越挫越勇。   哀家才不会这么傻,若是让老爷子再知道,又得挨一顿鞭子。鞭子比之鸡毛掸止疼,坐立不安,内忧外患,大热的天,闷热的作坊里,汗流浃背的,那滋味,真是一朝被蛇咬,处处闻啼鸟啊。   一眨眼三个月过去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鸳鸯玉佩愣是在哀家日以继夜地打磨中成了一对似鹅非鹅的野鸭子。   当哀家抱着一对野鸭子玉佩欢天喜地地拜别激动地涕泪横流的玉匠师傅,亏得哀家以为三个月的师徒之情,爱玉成痴的师傅是因为舍不得哀家这个勤奋的徒弟。   现在想想,玉匠师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真的身受苦难折磨已久,翻身把歌唱才难得的久违的痛哭。   哀家这双纤纤玉手还是只能拿起刀剑打家劫舍,放下刀剑,怎么也不能立地成佛啊。   鸳鸯玉佩到手,哀家总是欢天喜地的,尤其还是哀家亲手制作,欲要送给心上人的,小女儿的心情哀家现在早已无法理解,大抵是若坊间里传的抹了蜜似的甜。   所以,傅尧徽的生辰当天,哀家将它装进一个沉香木盒里,缘由其身上总是一种好闻的沉香气息,哀家真是个风流倜傥的……女子。   傅尧徽随着傅伯伯出来,从哀家身边掠过,径直就要登上自家的马匹。还好哀家行侠仗义的过程中训练了一身本领,堪堪一把拉住了傅尧徽的马头,唬得旧识在马上就是一个趔趄,很是愤怒地望着哀家。   丢了面子的傅尧徽居高临下地瞧着哀家,握了缰绳冷冷的问道:“又做什么?”   “世子,听闻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特意寻了一方墨玉玉佩给公子做贺礼。”大家闺秀都是这么欲拒还迎……咳,举止谦恭的罢。   嗯,哀家脸皮是有些厚了。   “不必。”傅尧徽冷了脸,便要提疆纵马而去。   哀家身为镇国将军府的人,怎么让对手趁机溜走,这么个情状之下,热血豪情,喷薄而出,便在父亲眼皮子底下做了让满朝文武瞠目结舌的壮举,揪了傅尧徽的衣角,一跃而上。   待众人反应过来,纷纷闭目不忍直视。   傅尧徽好看的俊容,狰狞中带着一抹扭曲,白玉似的颜面近在咫尺,连青中黑紫都瞧得十分清晰。   此番,尚是少女的哀家一屁股坐在马背上,正揪着傅尧徽精壮腰身上紫色的官袍,束腰的玉犀带已然被哀家的魔爪扯散,雪色的内衬张牙舞爪地往外蹿,怎么都拦不住。   天地良心,哀家真的不是想大庭广众之下非礼男人,只是想要拦上一拦,送出哀家的亲手制作的玉佩而已。   私下里一片寂静,脸皮如哀家这般厚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傅尧徽咬牙切齿地道:“还不滚下去。”   听闻此话,哀家便松了手,将沉香木盒举到傅尧徽眼前,扬起一个自以为很是温婉的笑容,咬了唇低声道:“世子,务必收下罢。”   “滚。”温文尔雅的傅尧徽终于火冒三丈,哀家至今仍是很佩服当日的勇气,老虎嘴里拔牙,还拔得不亦乐乎,堪当吾辈榜样。   他紧了缰绳,那马猛地往前一窜,哀家没有依仗,便自顾自地从马上摔了下来。   为了顾那精心雕琢的野鸭子玉佩,任由碎了的玉佩一角,刺入掌心,在飞扬的尘埃里,血流满掌。   ☆、据说太后招男宠(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火山又来啦,今天第一波,大家中午好啊\\(^o^)/~后面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陆老头铁青着脸将哀家领了回去,扬了鸡毛掸子,终究是没舍得下去手,大抵是念在上个月方抽了一顿,没地可揍,气哼哼地找人给哀家重新包扎了伤口。   然后,极其残忍地将哀家锁进了幽黑的小柴房,顺手扔了几个硬馒头。   三天暗无天日的生活,围绕着傅尧徽到底捉摸了些啥,如今迷迷糊糊地也都想不起来了。   等着陆瑾佩猛然被什么惊醒了,屋子里头已然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开了半扇的窗子,渗进一抹皎洁的月光,铺在地上。   身上贴了个温温软软的东西,许是苑鹃她们怕她受了凉,便堆了个毯子,伸手摸了摸……不对啊,毯子几时会喘气了?   想到此处,陆瑾佩初醒的迷糊劲儿全没了,一翻身就将身上的东西给掀了下去,借了月光仔细一看,气若游丝的皇帝陛下。   陆瑾佩手忙脚乱地下了榻,顾不上乱七八糟的长裙,把乱作一团的头发往脑后头一扔就去扶他:“皇上,皇上——”   这人别本来没事,被她这么死命一摔,真的撒手人寰了吧。   命大的皇上,勉强睁开布满血丝的龙目,晃晃悠悠辨清了方向,扬着一张苍白的俊脸,干涸无色的唇角开开合合,勾了一抹笑。   陆瑾佩凑过去仔细地听,也没听明白这人絮絮叨叨地说些啥,刚要把脸撤回来,就被一柔软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吧唧一口亲在了脸颊上。   ……   陆太后瞠目结舌地将皇帝陛下的脸给拧正了,横眉立目地就要发飙,可惜,这位已经把脑袋往她肩膀上一搭,做了个相亲相爱的姿势昏了过去。   ……尼玛,这厮不会是为了非礼她一下,憋了一口气,猛然醒过来,得逞之后大势已去了罢,不带这么玩的。   可是,皇上和太后,这么诡异的姿势是几个意思啊,为毛做这么深情的相拥啊,为毛为毛为毛啊……   陆太后瞪着一双朦胧的大眼,和死气沉沉的皇帝陛下……的龙首对峙了一阵,最终颓败地放弃了,平复了心情,大声叫道:“来人——”把这厮给哀家拖走。   人是来了,可惜不是这寿昌宫的任何一位……傅尧徽。   偏殿紧阖的门被打开,一个熟稔的声音徐徐而来:“太后娘娘,微臣……”傅尧徽安稳地提了盏灯笼,硬生生的在陆太后不知所措的目光中给摔在了地上。   这种伉俪情深的标准姿势,发生在一对母子身上……该如何解释啊啊啊。   头发凌乱的哀家和衣衫不整的皇上仍然紧紧地相拥,诚然,哀家一撒手,这厮就得重新摔一次,傅尧徽的脸色在灯笼落下的一瞬间变得惨白,哀家也不知何解。   良久,才瞧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徐徐转身,艰难开口:“微臣……该死,打扰了……”   “那什么……皇上他,他有病,脑袋发昏,梦游来着。”陆瑾佩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解释,这事若是传出去……哀家就得千刀万剐,接着又道:“帮哀家搭把手,把皇上扶到床上去……”   从屋里到屋外,傅尧徽始终低着头,瞧不清神情,陆瑾佩只顾着仅着中衣的皇上,背上渗出触目惊心的血迹,脑仁疼地叫人传来了太医,本就热锅蚂蚁似的,呼啦啦地一拥而上,又是一通忙乱。   趁着这么个时机,陆瑾佩才有功夫开口问神情凝重的安平世子:“有事么?”   ……要是哀家瞅着这么一个场景,不单单是神情凝重这么简单了。   “娘娘好似和陛下的……感情……甚好。”   “哈哈……梦游,梦游。”陆太后万分真诚地表现了一下自己,无奈可能更像说谎了。   瞧着傅尧徽越发深沉的眼神,只得无语望了一回屋顶,干笑了两声,绕开话题:“那什么,行刺有什么进展?”   “没什么进展,只是下午陛下醒了一会,叫微臣传了一道旨意,明儿由娘娘垂帘听政,暂监朝事,微臣是来向娘娘回禀的。”   原以为把所有太医押在寿昌宫,铁影卫在四周监视,又着了皇帝的左膀右臂傅尧徽和霍铎,宫里宫外地折腾,手脚并用,除了彻查行刺之事,还有就是吓唬那些捕风捉影的朝臣,教他们安分守己一些,以免寻衅滋事。   这么些折腾完了,就可以关起门来看顾后宫那些由于着急上火,吵吵闹闹沸反盈天的儿媳妇们,哪成想还有上朝听政这么一说。   “……有劳。”听政?监国?神马?   带这么三个疑问,翌日一早,天方亮,陆太后就被尽忠职守的段雳一副銮驾给送到了勤政殿,由东鹊和苑鹃押着,坐到了珠帘后头。   不知道是不是被秦作庭那人上回当堂放铜鼎给吓唬了一次,从太后迷迷瞪瞪地听完陆执说话,就是在听傅孜远说,两个人来来回回扯了近半个时辰,才扯到正题上,旁的人噤若寒蝉装锯嘴的葫芦。   “臣听闻陛下偶然风寒,怎么如此严重,陛下向来勤政。如今龙体是否安康,倒请娘娘赐一句安心的话。”   陆太后撑着下巴歪在凤座上看着傅孜远一针见血的拆台,旁边也有人附议道:“这几日安平世子和霍将军,没日没夜忙碌,可否和皇上龙体有关,一早接到陛下圣旨,臣等实在寝食难安。”   这话说得,好似哀家捅了你们陛下抢皇位似的,有这么针对人的么,哀家可忍,陆老头孰不可忍。   果然,陆老爷子忍不住了,目眦尽裂道:“郡王这话,便是指责太后隐瞒陛下病情,拒不相告了?”   傅老头和陆老头闹腾了一辈子,无论是在战场上或是朝堂上,你添个堵,我闹个心,来而不往非礼也。   “陆将军这是又为那般,本郡王只是求太后赏个话,将军不要小题大做。”   两个人又直直嚷嚷地吵了一阵,蓦地安静了下来。   陆瑾佩眯了眯眸子,端了一派母仪天下的架子浅笑道:“众位爱卿也不必担忧,陛下偶感风寒,龙体渐愈,昨儿个亲笔御批圣旨,请哀家垂帘听政。至于为何不亲自临朝,自有陛下的道理,待陛下痊愈,众位爱卿大可请陛下解惑,陛下圣明,自然不会教爱卿失望。”   断然没有哀家在这受苦,你小子安安稳稳霸占哀家寝宫的道理。   傅孜远正欲发作,就瞧着上回那个哭嚎了两个时辰的老爷子褚遂安又出班道:“听闻陛下在太后娘娘的寿昌宫养伤,可有此事?”   连一旁的左相也忍不住,憋了一脸的语重心长出班道:“听闻陛下养伤期间,安平世子傅尧徽屡次出入太后寝宫,就连在宫中遇见,娘娘也与之相谈甚欢,可有此事?”   这风向转变的也太快了些吧,方才还是在讨论皇帝陛下受伤几何,哪时痊愈,如今就轮到哀家秽乱后宫的嫌隙上了么?   于是,素称严谨肃穆的朝堂,就从一个个出来附和,成了竞相发言讨论的菜市场,你一言我一语,针对哀家和安平世子傅尧徽那点陈年旧事,吵吵的不亦乐乎;还有对于皇上在太后宫中养病,不成体统,有违人伦,长吁短叹,痛心疾首。   其实陆太后有点脑仁疼,一个玉如意就从帘子里丢到了帘子外,啪嚓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   陆太后撩了帘子快步而出,指着众人道:“众位爱卿胆子越发的大了,和街头无知妇人似的嚼舌根,私自编排皇上和哀家便是有罪,如今当堂议论,白白叫人看笑话,成何体统?”   众人都闭了嘴,抱着个笏板直道微臣惶恐。   自家老爷子许是意犹未尽,回身直逼一片淡然的安平世子傅尧徽:“世子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世子他能有什么说的,还能把欲要带走哀家的事情公诸天下?   所以,傅尧徽面上除了淡然就找不出别的情绪,严肃道:“微臣没什么好说的,拜访太后寝宫,自是向陛下回禀事务,清者自清,臣一片赤胆忠心,敢愧对天地。”   ……这厮真个儿不要脸。   陆老爷子又接话,得意洋洋道:“既然世子都承认问心无愧,丞相大人也不要捕风捉影,至于陛下在太后宫中休养,太后与陛下母子情深,理应照顾,怎的说有违人伦,影响太后清誉。”   ……自家老爷子胡说八道的本事简直叹为观止,倒省去了自己不少麻烦。   陆太后趁热打铁,冷冷地道:“成日里一群人正事不干,编排起人来倒是得心应手,以后都去当说书先生,大靖的朝堂可敢养得起你们?”   众人跪在地上大呼该死。   这么一个乱糟糟的朝会就在众人一片该死和惶恐中头疼的结束了。   可惜事情没完没了,自家老陆头在勤政殿后头将昏昏欲睡,一脸怒气的太后给挡下了。   装模作样地问了问皇帝的病情,就言归正传,开始教训她:“阿佩,你当真和傅尧徽没什么?”   陆家太后扬起不情不愿的眉毛疑惑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我早说过,和傅尧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都进了宫还能如何?”   “你个小丫头,心里满满的傅尧徽,老子哪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傅家小子也不是善茬,你说他总是出入寿昌宫算什么意思,叫别人说闲话。”   “他刚才不是也说了,和皇上商量政务,又不是我叫他来的。”这话属实,现在见了他,恨不得躲到哪个犄角里。   陆执眉头就皱了起来:“你个臭丫头,有你这么和老子这么犯冲的么,你们的事情,叫人家看我们陆家笑话,白白影响陆家声誉;况且傅尧徽总是要跟你姐成亲,老子也看透了,你们这么做不是要三儿伤心么,不知检点。”   那我的伤心呢?陆瑾佩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勉强地笑了笑:“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告辞了您老。”   ☆、太后择男宠的标准(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睡前更一章,快乐的入睡啦,大家是出去玩还是宅在家家捏?O(∩_∩)O哈哈~伤心的陆太后从鸾车上下来,一脚方迈进寿昌宫的宫门,就瞧着段雳小燕子似的喜滋滋地往外头跑,怀里的拂尘一抖一抖的,和脸上的胖肉似的,陆瑾佩就觉得莫名的忧伤。   “奴才见过太后,皇上醒了,还四处找人寻太后呢。”   “找哀家做甚么,今儿皇贵妃和顺贵嫔守着,哀家就不去凑那份热闹了。”要是过些时候再有人把哀家和皇上的桃色谣言发扬光大,那就不好了。   “娘娘,您就去看一眼也成啊。”段雳扑通一声就跪在他脚边了,胖胖的脸抖了几抖,眼泪就往下掉。   “干什么你这是。”东鹊叉了一方小蛮腰子从陆瑾佩身后冲出来,劈手就往段雳脑门子上来了一巴掌。   这俩人平时吵嘴吵惯了,也没个分寸的,陆瑾佩瞅着直乐,索性笼了袖子眯着眼睛道:“来,你给哀家说说,要是不得哀家心思,就再把你阉上一回。”   段雳装出一副十分惊恐的表情道:“太后,不瞒您说,打前儿个陛下就醒过一回,挣扎起来问娘娘是否安好,可惜还没得着回答就又晕了过去;昨儿个陛下醒的时候,娘娘在午睡,陛下担心,强撑着非要醒来去瞧娘娘一眼,才能安心;今儿个一睁眼就在问娘娘,奴才说是娘娘上朝去了,便一直等着您,连药都没喝。好歹陛下救了您,您瞧在一家人的份上就去看上一眼也成啊,陛下就能安安心心地养伤,好得快不是,奴才们……也能安心呐。”   说完,又在那处装模作样的抹眼泪。   ……合着皇帝陛下恋母甚深呐,也是,听闻,五岁丧母,也没得着先皇什么关爱,值得同情:“去把药取来,哀家去看一眼还不成么,哭丧似的。”   哀家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人,至少在对待秦作庭这一点上,做的很不对,带入了太多作为影卫的性情。   其实影卫是个很奇怪的一种群体,说起来特别的招女人待见,前提,若果是男人的话。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呸,在关键时刻出现,解决一切不可能之事。   说起来是不是特别的酷?   但是事实却是特别残酷。   你不知道同伴是谁,又在何处,或许第二天你就被同伴一刀解决,连说声兄台你真酷的机会都没有。   至少她在做影卫的时候,就没见过一个人真面目,除了大眼瞪小眼,就是兵戎相见;更遑论受了伤,谁还理你,不嫌累赘的活埋了你就算仁至义尽。   那天秦作庭舍身救她,她不是感激是震撼。   作为一个影卫,成天在死亡的边缘踩着生命的底线,太过了解生死一瞬的感觉,因而,一个舍身忘死奋不顾身救人的人,这种行为很容易把一个影卫收买,至少她就被秦作庭给收买了。   所以,她才端着一碗黑黢黢苦腥腥的药坐在自己的寝床上,颇为感慨地瞧着皇帝陛下虚弱地斜靠在自己得凤尾枕上,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嘴脸。   “你去上朝了?”秦作庭黑漆漆的眸子闪着别样的光彩,倒不像是个受了重伤的人。   “啊,这不刚回来。”揣着明白装糊涂。   “感觉如何?”皇帝陛下似乎很感兴趣。   “凑合吧,药温了,喝吧。”陆瑾佩吹了半天的碗,看着也不大烫了,直接把碗往这人面前一递,你倒是接着啊。   “受伤了,抬不起胳膊,你喂我。”皇帝陛下笑得眯缝了眼。   “……好啊。”陆瑾佩脑门上的青筋蹦了几蹦,勉强压了下去,谁叫她是个从善如流的好太后。   她低着头仔细地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喝吧。”   “不喝。”皇帝陛下好整以暇地勾了勾唇角,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春意盎然。   陆瑾佩:“……”靠之,你不喝你还有理了。   丫的,你不喝病死算了,有这么耍着人玩得么。   秦作庭瞧她一脸挽袖子抽刀打架的模样,就乐不可支,碍于伤口不敢大笑,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方墨玉摊在掌心:“我昨儿个从你的榻下捡到这么个玩意,装在那么好看的盒子里,可这雕的是个什么?”   “皇上龙目预览,以为这是何物。”若是答错了,哀家就把这玉佩的图案找人绣在你的龙袍上。   秦作庭瞧见了她不善的目光,颇为戚戚地问道:“螃蟹?”   “……”陆瑾佩带着护甲的纤纤玉手颇有厚积薄发之感。   “山雀?”   “……”咔哒,护甲碰上药碗,几欲从陆瑾佩手上滑落下来。   “总不能是一只野□□。”秦作庭皱了眉,把所有神似的东西挨个想了一遍,也没琢磨出雕得是个什么。   “皇上真爱玩笑。”   “敢问小佩姑娘,这是何物。”   “乌龟王八蛋。”   “……”这下连默默侍立的段雳都险些隐忍不住。   “……哪个手残的人雕出这么个玩意,太磕碜了。”   “不才正是哀家,皇上您有何高见?”陆瑾佩的手抖了几抖,就想把一碗药汤泼他一脸,这人简直太可气了。   “……佩姑娘果然非是池中之物,连亲手雕琢之物都如此出类拔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真教人长见识啊。”秦作庭急切地咽了口口水,摇头晃脑地忽悠。   “你这是在讽刺我么?”   “不敢不敢,善意的夸赞。”皇帝陛下面有悲凉,乖顺地把药喝了,递给段雳,示意他出去。   “现在可有舒坦一些。”秦作庭对她浅浅地笑着,拧着眉头活动了一下道:“看你一进门就愁云惨雾的,他们说什么了,还是陆执又和你说什么?”   “啥也没说,就是问你怎么还不好,以为我怎么着你,要牝鸡司晨了呢。”陆瑾佩撇了撇嘴,摸了一串油亮亮的葡萄来吃。   “那些人惯会装模作样的,捕风捉影。”秦作庭了解似的笑了笑,一片云淡风轻,“还有呢?”   “还有什么?”陆瑾佩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那就是陆执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我住在寿昌宫,他又觉得你不守妇道了?”秦作庭挑着眉头,仔仔细细地往她眼睛里望,灿若星辰的光泽。   “……那是我爹,他怎么能这么说我。”陆瑾佩低头苦吃,淡粉色的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果真是的就好了。”秦作庭伸手往她脑门上一戳,一脸的怒其不争。   陆瑾佩心里一紧,抬头看他:“什么果真是的?”   “他果真没那么说你就好了。这宫里头的女人,背后哪一家可以由着她们的性子肆无忌惮,就算陆执性情好爽,也免不了这些俗套,你以后不想见他只管走,何必找不快。”   这算胳膊肘往外拐么?   “哦,姝昭容有喜了,你知道么?”陆瑾佩搁了水果盘子,瞥了他一眼,远离了那个危险的话题。   “皇贵妃今儿一早就和我说了。”秦作庭敛了眼眸,瞧不出喜怒。   “也没见着你高兴啊。”陆瑾佩好奇地瞧着他。   “你不也没高兴?”   对呀,她为什么也没高兴;可是,她为什么要高兴。   寿昌宫陷入了沉默。   “葡萄怎么不吃了,你不最爱吃这些么?”秦作庭看着剩了大半盘子的葡萄,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不吃了,太酸。”   这下,寿昌宫彻底安静了。   下午,陆瑾佩还在偏殿午睡,就听见自家妹子高亢的莺声燕语飘扬了进来:“皇上,臣妾带着小皇子来见您了,嘤嘤嘤……”   真可谓魔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估摸着秦作庭没被刺客拿刀砍死,就被这姑娘惊为天人的声音给折磨死了,不得不佩服秦作庭,是怎么怀着博大的胸襟和这姑娘同床共枕,太可怕了。   陆太后翻了个身,就被东鹊从身后摇摇晃晃地给拽起来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醒醒……”   “你最好有要紧的事,不然哀家把你赐给姝昭容。”陆瑾佩揉着一头凌乱的秀发,咬牙切齿地威胁她。   东鹊一张喜庆吉祥的脸就莫名的有些悲伤:“娘娘,陛下请您过去和姝昭容一道叙话呢,姝昭容说您要招男宠,陛下问可有此事?”   “……”有你个大头啊,谁要招男宠弄得阖宫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哀家虽然大愚若智,但又不缺心眼。   陆太后不顾东鹊的阻拦,翻身起来,披了一件白色的长袍就怒气冲冲地往那头去了。   “臣妾见过太后,太后福泽绵延,千岁千岁千千岁。”自家妹子还是那一腔妩媚的笑容,只是瞅着自家姐姐不修边幅的装扮,莫名地笑了笑。   “起吧,你有身子,以后不必行礼了。”哀家要没有你,指不定福泽绵延。   “太后心疼姝昭容朕理解,但礼数不可废。”陆瑾芝刚想娇娆的谢恩,就被秦作庭一方正经的话给弄的不知所措。   “方才姝昭容和朕说,太后要选拔年轻俊秀、文武双全的男子做男宠,如今可有人选?”秦作庭一面瞧着奏折,一面似笑非笑地瞥了陆瑾佩一眼。   “臣妾也是在来的路上,听了几个小宫女碎嘴,不知真假,权当笑话说给陛下乐一乐。”陆瑾芝抚了抚平坦的小腹,得意地瞟了陆瑾佩一眼。   菇凉,有拿这种事情说笑的么,就算陆家权势滔天,断然也没这么往死里折腾的道理啊。   陆瑾佩无辜地抽了抽嘴角,倚在太师椅里打瞌睡:“姝昭容这笑话哀家也是头回听说,挺可笑的,要不,你再去听听有没有其他什么再好笑的笑话了?”   “……臣妾……”   陆瑾芝一脸急色,就被秦作庭给打断了:“太后说的是,你跪安吧,再去听听,找着好笑的来和朕与太后说说。”   “……臣妾告退。”陆瑾芝扶着肚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陆瑾佩憋着笑,险些要睡着了,才听秦作庭道慢条斯理地道:“姝昭容说得那些个条件,朕觉得傅尧徽就挺符合,小佩,你觉得呢?”   ☆、和女流氓谈人生哲理(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打击晚上好啊,吃饭了咩有,人家去吃饭啦,嘎嘎嘎!   符合你个毛球啊。   还有,你这么直呼哀家的闺名真的好么?   “皇上你不会是伤口严重了,发癔症吧,说得都是些什么胡话。”陆瑾佩翻了翻白眼,伸手就往秦作庭额头上摸了摸,这也挺正常啊。   收回来的半道,就被秦作庭手疾眼快地一把攥住,放在嘴边轻轻啄了一口,在陆瑾佩欲要动手时,笑眯眯地道:“朕背上的伤还没好,要是你再死命地挣扎,裂开好不了,以后都是你上朝,睡不好觉,听一群老头叨叨,你想过这样的日子么?”   ……不想,不过她也不想这么被他光明正大地非礼。   陆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你不是要看奏折么,我去睡觉,你慢看。”麻溜儿把你的爪子给老子放开。   “你可以躺在这儿。”秦作庭拉着她地手,慢慢地拍了拍身边空出来老大一块床榻,笑得甚是猥琐:“我看折子,不打扰你。”   “……呵呵,我怕打扰你,还是不睡了。”   “不睡咱们就来说说你的事。”皇帝陛下真的把看了一半的折子给丢在面前一团乱的梅纹填漆小几上,一用力就被身体娇小的陆太后从椅子里拎到了床塌边倚着。   “你说你一个姑娘,遇着危险抽刀往上冲是什么情况,不要你成天采花扑蝶的,也不能动不动把刀枪剑戟的往身上搁,伤着自己怎么办;还有你身边站着个男人,再遇到这种事就把男人推出去,不济也能替你挡两刀,就算扎成个蜂窝也能拖回去烧成灰,下回碰上个紧急情况也能撒出去挡一挡,你听着么?”   秦作庭伸手戳着她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气得直翻白眼。   “……听着了。”陆瑾佩鼻子有些酸,很是不忿地往榻子上一躺,生生地把皇帝陛下给挤到了一边。   “就你……你听着什么了,给朕描述一遍。”秦作庭皱了眉头,下了床把她往里头搁了搁,再倚在椅子里抄起一本奏折往她胳膊上轻拍了一下。   “你死了把你拖回来烧成灰,放在身上。”陆瑾佩翻了个身,笑眯眯地描绘了一番,诚心气他。   秦作庭眼愤懑地咬牙切齿,到底舍不得下手,无奈地道:“你这么记着……也就记着吧,你这个脑子能记着这些也挺不容易的,成天除了睡就是吃,我能指望着你这么快开窍?”   “你是男人,不懂作为女人的心酸,不能活得那么累,一定要吃好玩好喝好睡好。一旦累死了,就有别的女人花咱的银子,住咱的屋子,睡咱的公子,还打咱的孩子,是不是特别可怜啊?”   皇帝陛下养在深宫之中,不了解民生疾苦,需要普及常识。要不那么位天真可爱的晋惠帝,张嘴就问何不食肉糜。   秦作庭深深觉得和这么一位资深的女流氓谈论人生哲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不由得感慨道:“太后,您真是博学多才。”   “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陛下这是在讽刺我么?”   “岂敢,太后堪称无德便是才。”   “……哀家睡觉了,陛下请便。”   翌日,皇帝陛下在寿昌宫偏殿堆了一桌子的奏折,请便上朝去了。   陆太后无事一身轻,一觉睡到自然醒,感念皇上解救她于水火之中,甚是好心情地蹲在地上,一边喂猫,一边整理折子。   诚然,是被秦作庭昨儿念叨了一整天:恳请太后帮忙,她才这么做的。   过了午,猫吃饱在地上翻着肚皮的时候,段祥来报安平世子接了陛下的旨意,来取一些折子。   傅尧徽神情有些憔悴,许是宫内宫外两头跑,审案找凶手一刻不停,累了这些天,着实不易,陆太后本着安抚忠良的赤诚之心,把手里喂猫剩下的水果递过去招呼道:“世子请坐,可要来点水果。”   “微臣见过娘娘,臣……不敢。”傅尧徽瞧着她,满脸的沮丧和哀伤,浓浓得,化不开。   “那你自行取折子吧,哀家都分了类。”   “……阿佩,听闻昨天你遇着陆老将军……他可曾说些……你不要太难过……”   这一个两个的,叫哀家的闺名都成了瘾不是?   “没难过,陆将军和我说,你要娶陆三了,恭喜恭喜,什么时候,通知哀家一声,礼数断然不能少了。”如今,说起这番话来,当真心无波澜。   “你又何必这么讽刺我,当真一点都不难过么,陆将军说什么,你都不在乎了?”傅尧徽的脸一片煞白,身子晃了晃,将将得稳住,便又有些堵心。   “哀家很好,一点也不难过,在乎什么,陆将军着实多虑了,非说你我关系好影响陆家声誉,哀家就纳了闷了,你说咱俩有什么关系?”   陆瑾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低头忙活手上的活,全然没瞧见傅尧徽眼中昏暗一片,全无光泽。   “……你若是心里怨恨,怎么都好,发泄出来,千万不要憋在自己心里坏了身子,你入宫这些日子,担惊忧虑,脸色哪有往日那般好了。”傅尧徽眉宇间全是哀伤,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   陆瑾佩迅疾地往后一闪,不料蹲地的时辰久了一些,腿脚酸麻,重心不稳,就往后仰了过去。   傅尧徽面上惊惧,伸手去扶她,衣带就这么被桌脚勾住,两个人摔作一团。   陆太后滚在傅尧徽怀里的一瞬,就瞧见了秦作庭面无表情地负手站在殿门口,段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地躲在一边。   作了个死的,还不如她倒在地上摔死算了。如今,傅尧徽的手正撑在她头底下,一只手还还半揽着她的腰,倒在她身前,怎么看都像是偷情未遂,被人捉奸在床的荒唐样。   傅尧徽慢条斯理地起身,顺带柔情蜜意地把倒在地上准备装死的陆太后给扶了起来,整了整衣衫跪地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虽然语气诚恳,但怎么听都像是在炫耀。   段雳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模模糊糊一滴水珠就从他头上适时地滴了下来,动都没敢动。   秦作庭就那么站着,脸色凝重,十分的严肃,也可以说是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就是先皇驾崩了都没瞧着这这样的神情,哀家觉得十分的惊恐。   据说,男人都有那么一些禁地,你可以在别处撒着欢的折腾,但只要记着一点,不要触碰禁地,不然真的会生不如死,何况这位天子。   从伦理上来说,哀家是他后娘,即使太后的位置得来很容易,但是再便宜的太后也是太后,要母仪天下,端庄守规,不说别的,女戒女训要要好好遵守,立志做个天下寡妇的表率。   但是自己个儿却在青天白日里,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滚作一团,还被人撞个正着,着实叫皇帝陛下丢尽颜面。   要哀家,哀家也极是生气。   这人今天上朝,那些只会叨叨的老头,不可能不提昨儿和菜市场讨论似的关于哀家和安平世子的谣言,三人成虎,秦作庭放不放在心上都是两说着,可惜一下朝,就被坐实了。   何况,她不得不承认,她和秦作庭现在的关系绝非一般意义上的继母和继子,单从他舍身救她,还有昨儿个说得那些朦胧的话,她若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是个傻子。   在两个人徘徊不定的时期,突然迸发出如此惨烈的场景该如何收场?   秦作庭缓步走了进来,嘴角噙着冷冷的笑,也没让傅尧徽起来,远远地瞥了陆瑾佩一眼:“你们做这样的事,连门都不关,如此,真的好么?”   这种问话根本没法解释,解释就是编故事,只能把事情越变越荒唐。   可是也不能不解释,要知道人在愤怒的时候,脑子是不受控制的,信马由缰,到处乱窜,和一匹极难驯服的烈马似的,逮人就乱踢,遇人就乱咬,在通往混乱的康庄大道上一去不回头。   陆瑾佩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傅尧徽则是安静地跪在地上,面带微笑,一副听之任之的大义表情。   殿里头就听见段雳啪嗒啪嗒滴汗的声音,陆瑾佩深怕一个牵连就把这小太监给拖出去砍了。   就在陆太后准备听天由命的时候,秦作庭慢腾腾地瞟了她一眼道:“太后,你要下嫁么?要朕赐婚么?只要你说,朕都会答应你。”   傅尧徽闻言,抬起充满希望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陆瑾佩无奈地抽了抽嘴角道:“皇上说笑,哀家如今挺好,不嫁。”   傅尧徽的目光瞬间黯淡下去,转过头,老老实实地跪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作庭冷哼了一声,悠悠地道:“太后有什么话还是趁早说得好,朕就不打扰了。”说完,一甩衣袖便转身离去。   哀家有什么趁早说的,还是把这位爷哄好了再说,如今腿脚也不麻了,爽利极了,就剩脑仁疼。   往前走了几步,裙角就被人攥住了。   陆瑾佩低头看去,傅尧徽仍然笔直地跪在地上,一身紫色的官袍还没换下,只是低着头,两指微微地捏住她的裙角道,声音有些发颤:“你为什么不答应,我想娶你,就算再苦再难,我也想娶你。你不爱我没关系,这次换我追逐你,哪怕等一辈子也心甘情愿,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连这个机会你都不肯给我?”   “傅尧徽,哀家是太后。”   陆瑾佩闭了闭眼睛,有些烦躁。   “太后也可以下嫁,大靖史上,也有太后下嫁的前例。”   “哀家不喜欢施舍,你安平世子也受不起那样一份施舍。何况,在哀家心里感情多重,你也领教过。扔了就是扔了,跌在尘埃里,沾了脏东西,断然再没有捡起来的道理。”   傅尧徽不再说话。   陆瑾佩将自己的裙角拽出来,迈步往外头去了。   隐约就听见身后,熟悉的啪嗒一声,回头看去,连那个紫色的身影,在昏黄的夕阳里都瞧不分明了。   ☆、换药都能心猿意马(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改好了,木哈哈,晚安了各位!记得收藏,收藏……   陆瑾佩头一回觉得在男女之情上有些脑仁疼。   以往玩儿了命追求傅尧徽,觉得还挺简单的,一个追一个跑,大不了把这人惹火了,两个人大打出手。   虽然说,安平世子一直维持着好男不和女斗,尤其对诸如她这类的恶女,要避而远之,但是也有火冒三丈的时候。   而她却觉得傅尧徽能停下和她斗上一场,心里觉得简直比过年还要喜庆。   如今不一样了,她反而有些瞻前顾后,不知道怎么和小心眼的秦作庭解释,许是她和傅尧徽暧昧不明的,身为他继母,着实有些难堪,尽管刚才那就是一场误会。   陆瑾佩到了寿昌宫正殿也没瞧着秦作庭的影子,段祥说陛下怒气冲冲地回清华殿去了,伤处又印了血,也不肯包扎,自己个儿师傅段雳都快吓尿了。   ……如此,也就只能去清华殿到太岁头上动个土了。   陆太后挥舞着小锄头还没上鸾车,就瞧见了欲要上车的自家亲妹子,一只手扶了腰,弱柳扶风般地迈了过来:“见过太后。”冷冷的笑容里竟是不屑。   陆家虽说高门大户,但是礼教在陆老爷子虎虎生风的豪迈中给碎成了渣子随风飘零,所以净得父亲真传的陆瑾芝,要想有个贤淑有礼,进退有度,那也得分人,显然,陆太后并不归为此类。   “姝昭容不在宫中好好养育小皇子,怎么到了哀家这宫里,暑热还没退净,坏了身子可怎么好?”陆瑾佩笑眯眯地给她添着堵。   “我来自然是拜见陛下,叫皇子见见父亲。不过,陛下的气色倒不怎么好,我方才瞧着傅尧徽也进了宫,莫不是你们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教陛下撞见了?”   此话一出,唬得旁边侍立的几个宫人立刻往地上一跪,装哑巴。   “怎么,这是姝昭容又新听来的笑话?倒不如昨儿个那个好笑,不知道陛下听了作何感想?”这丫头没脑子,若是得了实话,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的往外胡沁。   “陛下能有何感想,自己的继母不安于室,做儿子的怎么高兴的起来?”   跪在地上的宫人哆嗦着恨不得遁走,怕是也听了这样的传闻啊。   年轻的太后就是不好,刷新大靖后宫太后年龄榜也便罢了,还给那些眼放精光找野史的文人提供大量的话茬子。   陆瑾佩缓步走过去,倚在她耳边道轻轻地道:“小四,你说的若是实话,哀家秽乱宫闱,陆家是什么下场;你说的若不是实话,妃嫔诬陷太后,陆家又是什么下场。再往后说,哀家的身份若是……姝昭容,你这辈子最风光的位子也就是昭容了,索性连累陆家上下八十四口人,边关十五万七千人的性命,还有你肚子里的那个,都为了你这张嘴去陪葬,你说你死了,都有十几万的厉鬼缠着你,可真叫人心疼。”   陆瑾佩直起了身子,笑眯眯地看着陆瑾芝一脸苍白的模样,眼神里竟是恐惧,这才满意地上了鸾车吩咐道:“姝昭容还没显怀,就这么托着腰身,脸色惨白的,莫不是腰出了什么毛病吧,含光宫里的,还不请昭容回去宣太医。”   陆瑾芝刚要反唇相讥,就被旁边一个年老的嬷嬷扯了扯衣袖,露了一个且忍且珍惜的表情,这才咬着下唇,哆哆嗦嗦地念了一声恭送太后,被宫人给用车拉走了。   这么着,到清华殿就耽误了一点时辰,还没进殿门就能看到清华殿上空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陆瑾佩就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段雳看到她就和平白无故捡了一堆金元宝似的喜庆,生怕高坐御案的皇帝听不见,在殿门口扯了嗓子往里头直喊:“太后娘娘到,娘娘您请,您请……”   秦作庭的脸还是云淡风轻的,生得就是一副桃花貌,阴柔女气,只可惜眼睛幽深了些,唇色单了些,脸色苍白,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眼下,端着修长的手,埋着头,只能瞧着一个墨色发冠,正把奏折翻得哗啦啦直响,陆太后就觉得背后直冒凉气。   陆瑾佩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嗓:“咳,那个,皇上,听说你还没抹药……”   “刺啦”一个折子被一举扯成两半,被面无表情的陛下振臂一丢,甩到侍立在丹陛下的段雳脑门上,左一半右一半,迎风缭乱。   段雳哆嗦了一下,保持了一个僵硬的姿势,才没让折子掉下来,也没敢挪动一步。   我滴娘……   这玩儿意可怎么劝?   瞧着皇帝陛下阴沉的眼神,陆太后直翻白眼,生怕说错一句话,那折子就是她的下场。   陆瑾佩挥手叫段雳下去,这人还顺手还带上了门。   要不要这么有主意?   ……干脆吧,一不做二不休,想想往日,那些个妃嫔怎么撒娇耍赖,不依不饶的?   陆太后哆嗦了一下,紧了紧手里的小药盒,抬腿和上刑场似的,就迈上了丹陛,一路英勇无畏地站到了秦作庭身边,颤抖着伸了一根指头往秦作庭袖子上天青色的夔龙滚边。   皇帝陛下仍旧埋头苦写,不作理会。   陆太后又壮了壮胆子,伸手戳了戳这人的胳膊……   还是不作理会。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玩意都戳着胳膊了还不理人,下面该戳哪儿,能戳哪儿?   陆太后眼一闭,心一横,伸纤细白嫩的手指就往皇帝陛下的脸上戳了戳,嗯,还挺柔软,这下可得了陆瑾佩的意。   陆太后有个毛病,见了柔软的物件就要捏一捏、戳一戳,谁人不知寿昌宫的那只胖猫,成天被太后抱在怀里,就是因为人家的毛很柔软。   陆太后非常开心,一时也忘了要来干嘛,也忘了皇上发火这茬,于是很欢快的伸着爪子戳来又戳去。   等到意识到不对劲儿,皇帝陛下搁了朱笔,正带着一脸的红痕,不善地瞅着她。   ……她立刻缩回了爪子,从袖子里飞快地掏出小药盒往前一递,很狗腿地道:“你,你该换药了。”   秦作庭瞄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不应承也没反对,接茬批折子。   要不这么装大爷啊啊啊啊……   陆瑾佩瞥了瞥皇上系的一丝不苟的祥云纹的掐金腰带,猥琐地眯了眯眼,哀家是解开呢,是解开呢,还是解开呢?   于是,很有威严的皇帝陛下在盛怒中,被一个自称是太后的女流氓给扒了衣服。   秦作庭开始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有些不大安全时,一低头就发现自己深衣大敞,还能看见自己保养的很好的胸膛上裹着渗了血的药布,余光还瞄到自己半脱不脱的衣袍,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搭在肩头。   无疑,陆太后的手法简直太利索了。   陆瑾佩就在自己身后,为了免得身上的凤袍宽大的袖子累赘,她三下五除二往上一捋,把它系在了大臂处,便伸着手替他解药布。   一只纤细的手,半截白嫩的胳膊,带着个月白通透的玉镯子,小心翼翼地从他腋下夹着朦胧的药布徐徐地从右往左移着。   女子的体香便若有若无的往他鼻子里钻,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压抑下去……秦作庭觉得自己有些心猿意马。   两根纤长细腻的手指,柔软的移动,在雪白的药布里若隐若现,若是一个体态姣好的女子,陷在一丛白布里,纤尘不染,难耐地交叠着修长白嫩的腿,等待着上天的救赎。   秦作庭觉得嗓口有些干燥,极是不耐烦地喘息了几声,随手端了一杯凉透了的茶一口灌了下去,频繁地吞咽,心头那股躁意却越发的旺盛。   药布就要被完整的取下,右边的那只手从他光裸的胸口一划而过,软滑的触感,一瞬的快意险些教他灭顶。   他甚至在幻想着,那手,那小臂,越往上越是景色绝伦,乌黑浓密的发,如雪般的肌肤,鲜艳饱满的唇,溢出浅浅的低吟,勾魂摄魄的眼睛,就在自己掌间婉转……   身后一疼。   “弄疼你了么,身上抖成这个样子?”陆瑾佩挑了挑眉头,看了一眼取下的药布,天子向来是身娇肉贵,眼瞧着伤处狰狞的血肉有了愈合的迹象,抖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以为她在辣手摧花。   “你一个女人,粗手粗脚的,真笨。”秦作庭伸手抚了抚跳动的难以抑制的胸口,闭了闭眼睛,颇为嫌弃地念叨。   幸好,幸好,她没有发现。   陆瑾佩:“……咳,以前我也这么给自己上药的,不知轻重,你多担待。”装你妹的大爷啊,好心好意给你抹药,还惨遭嫌弃。   陆瑾佩的手脚是放轻了,秦作庭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念头又如雨后嫩草,蹭蹭地往外冒。   原来,她以前也是用这双手,抚过她的身体的。   那双手带着新的药布重新在他胸口前划过,仿佛带了她身上细腻的皮肤,浅浅的温度,一点一点在他胸膛上蔓延,像一株藤蔓紧紧地在他心里扎根,攥住他紧张不已的心,在窒息的绝望里挣扎着,求存唯一的快乐。   身上四处是她的味道,淡然的草木芬芳,就如她坐在他怀中,或娇笑或怒目,生动灵活,觉察不出背上伤处的疼痛,但是浑身都在疼,疼的难耐。   陆瑾佩也觉察处这人的不对劲,一个劲儿地往外散热气,凑得近了都能听见压抑的粗喘声,莫不是发热了吧?   裹好了药布,随即伸手搭在秦作庭的肩头,凑在他耳边好奇地问道:“你……不舒服么?”   秦作庭浑身一机灵,就觉得脑子里轰一声炸开了似的,耳畔她的声音越发的小了,细细的,弱弱的,像一只手,紧紧地箍住他;那若有若无的香味,皮肤接触的感觉,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骤行,全都往一处汇……   在理智尚存前,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用头抵着桌案,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我,我自己来。”脸颊在烧,他背对着她,有些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什么才算真心真意(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一直审核审核,怎么破……关键我还没改啊啊啊陆瑾佩以为秦作庭还在和她生气,厌恶她碰他,得,好心全白费了。   遂,有些颓废地翻了个白眼道:“哎,你胳膊上腿上的伤口还没抹呢,着什么急?”拍马屁全拍马蹄子上了,还喜欢尥蹶子。   秦作庭觉得自己头很晕,说话就不禁脑子思考,顺着心思就说出来了:“我,怕自己控制不……”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瞧着眼前挥舞着两只小胳膊的陆瑾佩,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看着他,很是假正经地严肃道:“你那么大的手劲,我怕你一个控制不住弑君。”   陆瑾佩:“……”你方才明明说的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好不好?   “既然皇上无碍,我也就回去了,告辞告辞。”陆瑾佩放下了袖子,仪态万千地笑了一下,迈步就要往下去。   “等等,刚才的事,你不解释一下么?”   陆瑾佩回头,就看着秦作庭背着手,站在桌子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惨白惨白的脸色,只是目光里分明有些她瞧不出的情绪。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句刚才的事给吸引了,所以很是好心情地又转了回来,又很狗腿地伸着手过去,还没挨着秦作庭的袖子,这人就面色大变,如临大敌似的往后一闪道:“有话好好说,别碰我。”   陆瑾佩:“……哦。”这人吃错药了?   “你刚才和傅尧徽是怎么回事?”来者不善。   “我下午帮你捡折子,傅尧徽来帮你拿折子。他伸手去够,我想着吧,男女授受不亲,像往后退一退避避嫌,哪知道腿蹲麻了,就摔了,然后傅尧徽伸手扶我,结果他被桌脚勾住了,就摔在了一处。”虽然有些水分,但好歹主要内容没有变化。   秦作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朕怎么看像是他想摸你的脸呢?”   “动作吧,这个,每个人理解不一样,皇上你站的远,可能理解有些偏差。”就算你理解对了,哀家也要给你掰错了。   “是么?”   “是,千真万确。”   “仅仅是这样,那他为什么向你求亲。”   他有病,陆瑾佩心里来回把傅尧徽给诅咒了几万遍,你没自觉性,你活够了,哀家可不想死啊。   “那什么,好歹以前是旧识,许是他怕陛下误会,所以……”所以,他还是有病啊啊啊。   秦作庭走了几步,低下头,凑近了陆瑾佩道:“只是旧识?”   陆瑾佩:“……陛下其实,也知道的。”   秦作庭的脸色很难看,简直拖进冷窖千年不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喜也不怒,又回了御案后面拿了笔,准备批折子。   陆瑾佩讶然地将他望了一眼,又望一眼,这算是怎么回事,陆三和傅尧徽的事情满京城哪个不知道,你老爹棒打鸳鸯,你知道了还摆出个后爹脸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么?   “你知错么?”良久,秦作庭幽幽地来上这么一句。   陆瑾佩:“……知。”   “哪错了?”秦作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幽幽。   陆瑾佩:“……”   我不该来清华殿,我不该给你抹药,我不该胆小,我不该当你后娘,我不该心里骂你嘴上不敢说……   如此该如何说起啊。   秦作庭手里的笔都能瞧出来火冒三丈,若是她再不说话估摸着那批复的内容就写到她脸上来了,所以陆太后很是心虚地道:“我……不该,和傅尧徽共处一室,不该蹲那么长时间腿麻了,不该摔着,他来扶,我应该把他踹走……”   秦作庭轻轻地咳了咳,压抑了嘴角的笑容,正色道:“你如今还在喜欢着他么?”   陆瑾佩撇着嘴摇了摇头:“不喜欢。”   一把年纪,都成了别人的后娘,哪有那么多心思说这些风花雪月的过去;以前年纪小,总要干点出类拔萃的事情,好教现在来缅怀那悲惨的豆蔻年华,不然多没意思。   “朕记得你以前是非君不嫁啊,这么快就忘干净了?”他摆明了不信。   陆瑾佩无辜地道:“可我现在已经嫁进宫里来了。”   秦作庭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写字:“你们可以私相授个受,到时候来和朕商量商量,你们都如此年轻,当年也是佳话一段,朕兴许能答应呢?”   陆瑾佩默默地捏了捏手骨道:“皇上,你这话就不对了,打从你问我何为敬慎,何为妇行,我就好好修习了,虽说哀家愚笨,但如今也算是心领神会。”   秦作庭养着一张虚弱的脸,和陆瑾佩对视了一眼,了然道:“如此的话,你可以教他做你的男宠,你也不用嫁,就可以日日夜夜和他一处,难道你也不愿意么?”   ……总觉得秦作庭一脸的不怀好意,就像一个恶毒的巫婆,手里拿着布偶和糖在诱惑着一个纯洁的小老太太-陆瑾佩,而傅尧徽就是那好看的布偶,和好吃的糖。   陆瑾佩又狠狠地捏了捏手骨,悲愤道:“皇上你别开玩笑了,我要是把安平世子收了当男宠,安平郡王不得拿把刀冲进来砍死我。他居心叵测,你皇位还没做几天,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那你究竟是害怕傅孜远他砍你,还是为朕的江山考虑,才不肯收了傅尧徽当男宠?”   承认前者说明有意觊觎这厮的江山,承认后者……说明她忍痛割爱,还是想要傅尧徽啊。   ……她是怎么把自己给逼到这个份上的,不说怕傅老头砍她,她压根就没想过和傅尧徽重新在一起啊,更别说男宠了。   还有啊,顺带一句皇位,纯属是对傅老头积怨已深,找个机会敲敲边鼓,落井下石而已,她哪有那么伟大的情操,为了这个小心眼的江山考虑,而弃感情于不顾,她是他继母,又不是他继室。   “……皇上,最主要的是守卫秦家这片江山,还有,我就没打算和傅尧徽有什么。”这么解释,算是妥帖些吧。   秦作庭也不批折子了,连笔带折子一块搁到了一边,手肘倚在桌子上,望着陆瑾佩笑得很迷离,很诱人,估摸着重伤未愈:“我想想小佩你如今姓秦就很激动呢。”   ……靠之,秦作庭今儿果真没按时敷药,脑子坏了么,这么勾魂的笑容对着一把年纪的老子是几个意思。   陆瑾佩莫名地哆嗦了一下,抚了抚乱抖的皮肤,尴尬地没有接话。   秦作庭的眼神有些暗淡,那么仅有的亮光,都许是在伤口的疼痛里挣扎出来的:“很少有人为我考虑这么多,小佩你如今说出了肺腑之言,想不想听听我怎么说呢?”   ……不想,陆瑾佩打心底里觉得秦作庭今天很不同寻常,若不是看他有伤在身,没什么危险性,指不定拔腿就跑。   还没待陆太后说两句,秦作庭接着自言自语:“有人真心替自己考虑一些事情的感觉很好啊,温暖干净,我鲜少有这种感觉,那小佩,你以前有么?”   ……没有,一个影卫,除了自己,谁会替你考虑,不给你暗地里来一刀就不错了。   秦作庭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接着道:“你以前肯定有,至少傅尧徽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唉,你说,真心真意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   陆瑾佩暗叹了一声道:“就是像你去御花园挖了一株花回来,悉心栽培,精心照顾,不管它以后是否开花,是否结果,你都不会再去御花园了,即使那里好看的花比比皆是,你都会心甘情愿照顾那株花一辈子。”   这厮是个帝王,为了自己的江山,感情这种虚无的东西若不是真的情之所至,哪能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做到真心真意,至少,往上数秦家三代,都没曾出现过这种异象。   他想象不出来也很正常,听闻他母妃早逝,先皇又逐渐变成了后爹,若不是两个哥哥早死,一个弟弟残疾,只剩了他这么一个皇子,储君之位哪能有他的份。   这么想着,瞧一瞧面色苍白的皇上,陆瑾佩便心生了几分同情,若是以后能遇着一位妃嫔也好,皇后也罢,只要对这厮真心真意的,也是个好事啊。   秦作庭瞧着她的眼睛,神情有些恍惚:“一辈子,只和一株花在一起,还是心甘情愿的,不问结果?”   陆瑾佩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啊,你现在没碰上那样的姑娘,等到以后碰上了,也就理解了。”   至少她以前对傅尧徽就是这么想的,喜欢他,就想一心一意地和他过一辈子,她也为此努力来着。   虽然结果和想象的背道而驰,她仍然希望,秦作庭这个情窦未开的,还能保持着一颗纯洁的心,相信爱情,好好对待那个不知在何方的姑娘。   秦作庭仍然勤学好问:“那怎么才知道,谁才是我想和她过一生的姑娘?”   陆瑾佩把自己的护甲扭了个遍,腆了一张老脸,清了清嗓子才道:“就像刚才我说的对待那株花一样,心甘情愿地和她在一处,事事为她考虑,为她辟一方所在,免她烦恼苦难,无论平淡富贵,都要相濡以沫,成为对方最坚定的信念。”   秦作庭又不愿意瞧她了,随手抓了一支笔,有些诡异地问道:“你以前,也是这么对傅尧徽的么?”   “……都过去了,我们现在是在说你以后遇上的那个姑娘。”你妹,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先前的话题上去了,傅尧徽,傅尧徽,怎么每句话都绕不开傅尧徽啊啊。   “其实……我挺嫉妒傅尧徽的。”   陆瑾佩:“……”   就是他遇上了真心喜欢的陆三,你没有遇上么,这人果然小心眼。   秦作庭又接茬说了一句:“不过,他不知道珍惜,我很欣慰。”   看吧,这人果然小心眼,一副睚眦必报、小人得志的模样。   ☆、男宠话题引起纷争(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火山又来啦,大家假期过得怎么样(=@__@=)呐,O(∩_∩)O哈哈~良久,陆瑾佩都歪在椅子里快睡着了,冷不丁秦作庭又喜滋滋地冒出来一句:“今儿在朝上,都是在说你和傅尧徽的事情,我很不开心。不过,现在,我又宽慰了许多。”   若不是袍子太大了,陆瑾佩被唬得险些从椅子里窜起来,这人到底是有多小心眼啊,瞧着别人吃瘪就能开心成这样。   “皇上,你重伤未愈,还是去休息吧。”若是在这么熬下去,不只是前朝那群老头,连苦命的哀家都得被折磨到寿终正寝。   “小佩,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想把我当成那株花搬回寿昌宫里养着啊?”秦作庭笑得一脸奸诈,“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和小佩一道回去。”   陆瑾佩:“……”   作了个死的,她就纯属关心一句,怎么到了眼下这种局面,回哪儿啊?您瞧瞧您那一脸正不胜邪的凄惨模样,还花呢……你个不要脸的。   “段雳。”   “皇上,你别……”   秦作庭抬起手来止住了她:“我知道,你要免我烦恼,免我苦难对不对,我就招呼个人,费不了多大力气。”   “……”陆瑾佩看着段雳架着步履蹒跚的皇帝陛下往外走,悲从中来,难以言表,尤为愤恨刚才满腔热血地往外瞎说。   不过,更为愤恨的是,为什么,秦作庭在她的寝宫里作威作福,都不觉得难以忍受呢,还觉得理所当然。   难不成在下这一颗赤诚的芳心,遥寄安平世子被摔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在宫里的平静生活里给缝巴缝巴的齐全了,如今又不安分了吧?   不安分到觊觎自己的继子,虽说年岁相当,容貌也不差,家室也很好,性格除了计较乖滑阴险一些,其他的都还不错……   等等,哀家这是在想什么?   一直带着这个疑问,陆太后一直到第二日醒来都没怎么缓过劲儿。   好在昨儿个秦作庭死皮赖脸地回了寿昌宫,满脸肃穆地和傅尧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才心满意足地用了饭,今儿一早,准时上朝去了,这教陆瑾佩十分赞叹陛下的强健体魄,哪儿像着重伤未愈的人呐。   回忆回忆,好似这人说了满朝都在说自己和傅尧徽的事情,陆瑾佩心中不甚怀疑,就招来了无所事事的东鹊。   当初就觉得这小宫女性情直爽,少言寡语,很得陆太后的脾性。哪知道在寿昌宫混了两三天,上上下下全然成了一把好手,忠心耿耿,行事犀利,俨然有打倒段祥占山为王的倾向。只是面上瞧起来身子娇小,弱不禁风的模样,说起话来,尽像个爷们。   “你在宫里,有听说过,安平世子的传闻么?”陆瑾佩实在不好腆一张年华二九的老脸问,你听说过哀家要招傅尧徽做面首的传闻么,这丫头指定笑得直不起腰。   “听说过啊,安平世子仪姿端妙,俊秀无双,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才情绝艳,文韬武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东鹊说得不亦乐乎,直到瞧见自家太后那么昏暗不明的眼光,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   陆瑾佩默默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淡淡地道:“小东鹊,你个小丫头莫不是动了凡心吧?”   “……太后娘娘,是您让说安平世子的传闻呐,奴婢这不是一向秉承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传统嘛,再说……”   “再说哀家就把你赐给他。”   “好啊。”东鹊削尖的小脸,白嫩如玉,眼看着就和熟了的果子似的,红晕顿生。   陆瑾佩又默默地抹了一把汗:“哀家是问你,关于安平世子……咳,其他的传闻。”   东鹊眨巴了一下眼睛,笑道:“哦,其他的,那就是太后您要收他做男宠的传闻。其实奴婢觉得,太后您美艳无双,国色天香,即使收了安平世子做男宠也没得什么,美事一件。虽然说传言不好听,但咱们管传言做什么,只要自己活得痛快,何乐不为?而且,奴婢觉得啊,安平世子平日瞧着太后的眼神,也未必不乐意啊……”   “……你可以跪安了。”   陆瑾佩默默地揉了揉额头,这寿昌宫的小丫头一个两个的都要成精了么?   “好的,奴婢告退。对了,娘娘,奴婢刚才说的,您也也要考虑考虑。毕竟幸福关乎自己的一生,您活得快活,奴婢们也跟着快乐不是?奴婢就觉得安平世子不错,做男宠更不错。太后娘娘您仔细考虑考虑,奴婢这回真的走了,奴婢走了啊,走了。”   陆瑾佩:“……”快滚,要不要这么有主意。   滚走了一个东鹊,又滚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段祥:“奴才拜见太后,娘娘您去瞧瞧吧,姝昭容和安贵嫔两位娘娘本是要来拜见您的,在梓霜馆那不知怎么得打了起来。两位娘娘都是有功夫在身,宫女们进不了身,那些侍卫也不敢靠近贵人,姝昭容还有孕,您快去瞧瞧吧。”   得,又来一伙闹事的。   自家妹子的那个火爆脾气,傅家的那位也不是个茹素的,往日陆傅两家闹得跟乌眼鸡似的,这俩未出阁的姐儿瞧着就拌嘴;不过瘾的时候,似乎还约着哪处,你一个鞭子,我一把剑的对削。   梓霜馆周遭尽是平地,乌压压地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宫女侍卫,还有几个跪在地上都快哭破了嗓子:“娘娘,您当着点心啊,小心肚子里的皇子啊。”另一个也可劲儿哭:“娘娘,您仔细着身子,可别坏了身子。”   一通乱嚎声里,就瞧着傅绛鸾和陆瑾芝英姿飒爽的衣袖,迎风飞舞,若不是宫内禁止携带利器,估摸着这二位到现在定不是这么斯文的模样。   陆瑾佩私心以为,傅绛鸾挑事的可能性大些,陆瑾芝这个没脑子的小姑娘点火就着,不问青红皂白,时间地点人物就大打出手。   太丢人了。   段祥一甩拂尘尖着嗓子吼道:“太后娘娘到。”   世界安静了。   两个互殴的宫妃还保持着你的纤纤玉手在我的头发上,我的纤纤玉手在你的脸上惨不忍睹的状态,瞧着陆瑾佩犹豫了一下,才极是不舍地搁下了手来见礼。   地上跪着方才瞧热闹的宫人,这会子一句话都不说了。   陆瑾佩面无表情地迈到两个人的跟前,低头瞅了一眼道:“二位兴致不错,大热的天不在屋子里头避暑,来日头底下过招,要不要哀家叫人拿点兵器来,在这路当口摆个擂台,叫阖宫上下的人瞧瞧二位的身手如何啊?”   两人恶狠狠地对视了一眼,低着头装可怜:“太后娘娘赎罪,臣妾知错。”   陆瑾佩哼哼了两声,搭着段祥的手道:“全跟哀家回寿昌宫,两宫今儿跟着的人还学会瞧热闹了,全拖下去一人十板子,长长记性。”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显著,两个气势汹汹的姑娘全都老实了,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里绞手帕,也就是偶尔瞥一眼对方扬扬气势。   “怎么回事啊?”其实哀家是最好奇的,也想伸个手,过过招,奈何……   “三姐,她诬陷你,我气不过。”   陆瑾佩发誓,陆瑾芝连喊她亲姐姐都没有这么甜软亲和过。   “臣妾没有诬陷太后娘娘,只是宫里又不争气的碎嘴,说是娘娘要招臣妾的哥哥为男宠,臣妾教训了一顿,没想到姝昭容误会了。臣妾怎么解释,姝姐姐也不听,这才……”   估计,从头到尾,就哀家要招安平世子当男宠这句话真实之外,就没有一句能听的。   果然,陆瑾芝坐不住了,扶了腰,掐着个帕子就大呼小叫:“你当时是这么说的么,你说我三姐得不着你哥,就要玷污你陆家的名声,我们陆家能看得起你们。”   “太后娘娘明鉴,姝姐姐这都说得什么话呀,陆家和傅家渊源颇深,臣妾哪能说这种话,不是给臣妾娘家抹黑吗?”傅绛鸾红了眼眶,急的直哭,娇俏的脸颊上都是泪。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装模作样给谁看,陛下又不在这,装什么装……”   “行了,都别吵吵了。那些个碎嘴的宫女教训一顿也就完了,你们两个都是皇上的妃嫔,受那些奴才的挑唆竟然能打起来,传出去天家体统何在。都至于的么,姝昭容你还有身孕,伤了皇子怎么办?到时候傅伯伯脸上过不去,看你和谁解释。”陆瑾佩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果然女人的战斗力不可小觑。   “臣妾知错。”傅绛鸾那边傅绛鸾一张笑脸立时僵了僵,老老实实地行礼,反观自家妹子,大义凛然地坐在杌子上装大爷。   “若是傅伯伯问起来,替哀家传个话就成,哀家给姝昭容叫个太医,你跪安吧。”   “臣妾不敢,臣妾告退。”   等着傅绛鸾走远了,陆瑾芝这簪亮的护甲都快戳到陆瑾佩脸上了:“你凭什么护着她,难不成真像她说的,你要招傅尧徽当男宠,我三姐怎么办?”   陆瑾佩用杯子挡开那怒气冲冲的手指,瞥了她一眼:“哀家能随着你们闹,等着你把孩子折腾没了,你又得找哀家哭。”   陆瑾芝似乎也有些后怕地咬了唇,气势有点弱:“你真的要招傅尧徽当男宠么?”   “胡说八道。”以后哀家也不用问东鹊,直接到宫里面转一圈,什么事情都明白了。   陆瑾芝极是不信:“可是我娘说,傅尧徽不想和我三姐成亲了,还要把她送回陆家,不想再替她遮掩了。还说,他喜欢的是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再也不问陆家的事了。”   这姑娘的娘也是满嘴跑舌头的主,说出来的话能几分真:“不可能的事情,傅尧徽又不傻,他这么是给傅家找麻烦。”   陆瑾芝不屑地道:“他那天亲自去的陆家,跪在父亲面前请的罪,父亲和他说了什么联手的话,就答应。我娘当时在场,虽然远,但是也能听着一些。阿佩,你真不要脸。”   陆瑾佩一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道:“这话哀家当没听过,你也从没说过,最好烂在你肚子里头,若是你不肯这么做……陆瑾芝,你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想让他活几天?”   ☆、一直觊觎皇帝的龙体(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吃完饭接着来……   陆瑾芝白着脸回去了,据说,在宫里头大吵大闹,哭天抢地地摔了一通东西,瓷器玉器的渣子碎片满地。   苑鹃来回禀的时候,陆瑾佩抱着个猫笑了笑道:“你们也不要去劝,教含光宫的人都躲远点。给她再送点东西,最好是那种既便宜又薄脆的,砸着也不扎手又教她尽兴的。”   再后来,听闻苑鹃热情地推了一车又薄又脆的煎饼,浩浩荡荡搁在了含光宫门口,陆瑾佩在寿昌宫笑哭。   暮色正盛的档口,秦作庭着人传话来要在寿昌宫用晚膳,段祥便趁机鬼头鬼脑地在墙边徘徊,欲言又止。   陆瑾佩蹲着喂猫,瞥了他一眼道:“你作那副猥琐模样是什么个意思,有屁快放。”   “奴才不敢,娘娘,陛下重伤未愈,每日怕耽搁了朝事硬要师傅搀扶着上朝,怕众位官爷瞧出面色苍白,都用胭脂抹在脸上扛过去。师傅说,陛下行个路,大半个身子都是借力在师傅身上,足以见陛下龙体欠安;朝事繁杂,陛下每日含大量参片蓄着精神,龙体本就虚,再是火热内盛,这可怎么好?师傅的意思是太后娘娘跟着劝劝,陛下总会在意娘娘的话的。”   陆瑾佩停了手,思索着今儿瞧着自己妆奁里的胭脂成天的减少,原是这人给用了,想想朝堂上搁着俩居心叵测的老头,时时刻刻虎视眈眈地看着皇位不顺眼……难免不能不勤政呐,便随即应下了。   段祥欢天喜地地出去看着准备晚膳,东鹊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娘娘,你快去瞧瞧吧,穆宁公主在御花园落了水,有些时候了,也瞧不见人。”   陆瑾佩顾不上梳妆,一路急匆匆地往御花园赶,一路问她:“大晚上的,你们怎么任一个小孩子去了御花园?”   “听乳母说,陛下招了两位殿下一道来寿昌宫用晚膳,两位殿下打下午就搁园子里玩,一听这事便往寿昌宫跑,不知怎么得路过莲花池,瞧着个什么便要过去,哪成想就掉下去了。”东鹊也是一脸焦急。   陆瑾佩倒是知道御花园那方莲花池,远远地看过一眼,是前头刚修的,还没完工,连眼皮子下满池的荷花都是新栽的,长没长实在都在两说。   池子边全是怪模怪样的假山石头,阴暗潮湿,惹得所能立脚之处都是泥泞湿滑,深深浅浅的,阴影连片。连日头底下对孩子来说,都阴森可怖的,莫说大晚上的,着实没道理一个又笑的女孩往这处瞎跑。   从一处石桥上下去,还没到池子边,远远就瞧着一堆人围在那处,挑着灯,灯火在垂柳的缝隙里露出斑驳的光。还能听得见模模糊糊女人的哭泣,陆瑾佩就觉得眼皮子直跳。   旁边有小太监瞧着这边的动静,慌慌张张地过来往地上一跪道:“太后,小殿下已然派人下去救了,随着下去的还有一个宫女,您快去瞧瞧吧。”   陆瑾佩示意他下去,三步两步地往池子边走了走,五六个太监在池子里头划着水,仔仔细细地搜寻,偶尔可瞧着翻动的莲叶,岸上的人挑着灯,来来回回地走,口中呼唤着殿下。   她一回头就瞧着穆宁的一个乳母,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便心生不耐,攥了衣襟扯过来劈头就问:“小殿下落下去多久了,从哪处掉下去的?”   那乳母哭得声嘶力竭,直往地上磕头:“公主下了学在这处玩,听闻陛下传了晚膳,便一路小跑的往寿昌宫赶,奴才拦不住,追着往这边跑。哪知到了这处有那么两个宫女碎嘴,说了陛下龙体欠安的事情,小殿下听着听着便极是生气,前去理论。那两个宫女不承认,殿下就伸手去推那个宫女,石头湿滑,脚下不稳,那宫女往下摔,慌张之间竟然拽了小殿下,殿下,殿下便随着那丫头一块掉下去了,就从前面那块大的凸石上,掉下去有些时候了,奴婢叫人来寻,这回子都不见消息……”   说完,又嘤嘤的直哭,直往地上磕头,叫太后娘娘赎罪。   陆瑾佩脑仁直疼,就这么巴掌大见方的池子,这些个大人寻了好些时候都没有消息。虽说还没过得了暑天,但一个稚童搁在水里泡久了难免不会生出意外;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宫女……若是再有其他的事情可算是麻烦了。   陆瑾佩皱了眉头,四下打量了一些昏暗的池子,叫了三个小太监过来,低低吩咐了几声,那三人领命而去,从落水之处下了水,顺着岸头匆匆忙忙地挨着地的翻。   不一会,前头不远就有喧闹的声音喊着找着了,两个小太监拥着人从一丛山石后头冒出来,还有一个在后头推着。   一群人呜呜嚷嚷地围上去,才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宫装女子,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怀里抱着孩子,苍白的手正掐在孩子的脖子上。   那女子被救上来后,瞧着周围围着的一群人,惊慌失措,目光呆滞,低着头只是紧紧地箍着面色青紫的穆宁,疯疯癫癫地道:“不是我,我没说,我没有……”   陆瑾佩见状眼明手快,一掌打晕了那个女子,才费力地把早已窒息了的穆宁给解救了出来,小孩子已双目微开,面色苍白。   陆瑾佩抱着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唤她:“穆宁,穆宁,乖孩子,醒醒……”那孩子一身湿哒哒的,小裙子早已浸透,搂着她虚虚地直叫冷。   早候在旁边的太医哆嗦着过去,略略检查了一下,口称无大碍,需要及时医治,这才小心翼翼地送回寿昌宫里。   陆瑾佩把在场的所有人给单独关了起来,找人看着,又挨着个的问话。   被拖上来的宫女一直反反复复地念叨不是我,问不出个所以然,就暂时被人押了起来。   乳母被带来的时候哭得都打了嗝,便耐着性子道:“不是说在场的有两个宫女碎嘴么,还有一个呢?”   “太后娘娘明鉴……奴婢不敢有隐瞒,着实是殿下听闻有人在说话……才跑过去的。”   陆瑾佩瞥了她一眼:“你瞧着确实是两个人么?”   “这……奴婢没见着……可是总不能一个人自言自语地那么大声呐……不过,奴婢却是亲眼见着那个宫女拖着殿下下水的。”   陆瑾佩示意将她带下去,又换了那三个救人的小太监:“你们当时寻到人,她们在做什么?”   “回太后的话,奴才当时在一处石洞里寻着的殿下,那宫女躺在地上,公主被压在身下。她约莫瞧着亮光,才翻身坐起来,把公主抱在怀里说着话,奴才费了半天力才把她给拖出来。”   又问了好些人,都说天色昏暗,没见到另一个宫女。   一会,关押落水宫女的侍卫来报,那女子咬舌自尽了。   陆瑾佩挑了挑眉头,放心不下穆宁,便把事情就这么搁置了。   进里头瞧了一眼,宫人已取了干净的衣衫,从里到外给穆宁换下,将面色青紫的孩子给塞进了薄被,太医正仔细请脉。   那老爷子回禀只是受了惊吓,倒无多少寒气,喝了药睡一觉便无大碍。开了药方下去煎药的功夫,秦作庭听了信,迈步进来,低低地声音道:“穆宁怎么样了?”   陆瑾佩将他拉到一处角落,低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详细,秦作庭皱眉:“你莫要为这事情烦恼,我着人去查,放心好了。”   外面有人报仁皇贵妃放心不下殿下,要来探病,一并被气色不佳的皇上给撵了回去。   陆瑾佩揉揉额角,颇为嫌弃:“你这爹做的,人家娘亲看孩子怎么了,出了事怎么能放心。”   “她本就不是穆宁的生母,不过是做个样子给我看而已。”秦作庭端过东鹊递上来的药,看着床上的孩子就皱了眉头。   陆瑾佩:“……”   竟然,还有,喜当娘的后妃们,果真位高权重是非多啊。   秦作庭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他们父亲身死于我有恩,我自然要照顾遗孤,你脑子就不能有些纯洁的东西?”   ……陆瑾佩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碗,往外轰他:“去用膳,一个大老爷们,碍手碍脚。”   秦作庭低着头眯缝着眼,低低地笑:“这是在心疼我么,我等着你,嗯?”   这尾音要多撩人有多撩人,陆瑾佩就是一哆嗦,抬头就看这人眼带桃花,似笑非笑地迈步出去了……这个作死禽兽。   陆瑾佩笨手笨脚地在东鹊得帮助下,才把药小心翼翼地给穆宁喂了进去,放下碗,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正准备出去,就听着外面碟子碗一阵哗啦的脆响。   她三步两步地窜了出去,地上杯盘狼藉,秦作庭正负手背对着她站在桌边……低着头和她的白猫气势汹汹地对峙,那猫弓起身子,长长的白毛都警惕地竖了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撒了一地的饭菜。   “不要过来。”秦作庭听见了脚步,挥手制止了她:“传太医。”   那正收拾药箱要走的老爷子被段雳给拎了回来,仔仔细细地蹲在地上检验饭菜,陆瑾佩由此觉得秦作庭很是残忍,老头一把年纪,不放人家用晚饭,还得这么非人的折磨。   可惜,检查的结果更残忍,那饭菜里有毒。   老爷子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回陛下,太后娘娘的话,微臣仔细验过了,这地上的饭菜皆是被人下了毒,此毒名为醉杜康,服用之后出现醉酒之状,昏睡两个时辰便不治身亡。”   秦作庭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分明有看不透的深意。   ☆、关于信任一事(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段雳低着头让人把一地的狼藉给收拾了干净给太医仔细查验去了。龟缩在墙角里,大气也不敢出,看两个主子之间莫名压抑的氛围,好像若是有人敢闯进去就得粉身碎骨。   “你怀疑我?”首先出声的陆瑾佩,腰板挺得直直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秦作庭。   “你若是信我,便不会这么问。”秦作庭慢悠悠地踱回椅子边,无力地坐下,脸色有些白。   陆瑾佩听闻太医说饭菜有毒,脑子里冒出的头一个念头便是御厨下了毒,可是寿昌宫的厨子一直都没换过,要下毒何必要等到现在;上菜的一向是苑鹃或者东鹊,这俩丫头同样也没道理;若是在饭菜里下毒,那必然是听人之命,忠人之事,那么到底是听谁的命令,秦作庭日日在寿昌宫中用晚饭,为何到现在才出事情。   不过,方才秦衍懿那小丫头出事,寿昌宫来来回回那么多人,手忙脚乱的,才出了这档子事情。到底是寿昌宫里的人,还是外来的人下的毒,秦衍懿落水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有那个自杀的宫女,莫名其妙消失的另一个,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想到的。   秦作庭,关键这人看着她一脸的纠葛,满脸的虚弱,就好像在痛斥着她,你看我都快要病死了,身体这么虚,你怎么能忍心给我下毒呢,你简直太恶毒了。   陆瑾佩就觉得自己个儿脑仁无比的疼,慢腾腾地竟然在回想是不是梦游的时候,不知道给谁就下了这么一道命令,来,去把秦作庭那只禽兽给哀家毒死……   看来还是这人还是不信任她啊,不过也是,凭空飞来的一个年轻后娘,摆谁身边都不能轻易相信,尤其身后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家族。   果然还是轻易被这人俘获了心神,以为拼命相护便是在意的,至少是搁在心里的,原来只不过是唬人的假象。   陆瑾佩自嘲般地笑了笑,看着秦作庭审问被拖来的厨子。   秦作庭倚在椅子里撑着额头道:“说说吧,饭菜里有毒是什么意思?”   那油光满面的胖厨子,跪在地上都能磕出一地的油:“皇上明鉴啊,奴才也不知道。天擦黑的时候,段祥公公带着另一位公公说是陛下晚上用膳,要奴才精心着点,便一直守在膳房里没有离去,奴才担保饭菜出锅装盘的时候绝对没有问题。”   秦作庭冷嗤一声:“没有问题?那么饭菜里凭空出现的毒药,依着你的意思就是段祥他下的了?”   厨子又一阵猛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绝无此意,皇上明鉴,皇上明鉴。”   秦作庭又道:“段雳,把这人给朕看管起来,去把段祥还有他领着的那个小太监都给朕叫来,稍后再议。告诉劭儿宫里的人,先不要叫他来了。”   那胖厨子被三个小太监,奋力地拖了出去,一直好远,都能听见在撕心裂肺的大喊陛下明鉴。   陆瑾佩心不在焉地转着指头上的护甲,撇了撇嘴,这人倒真是一副好气量,兴致勃勃地做样子给她看一番,瞧,我没有冤枉你,我只是正正经经地询问。   秦作庭虚弱地瞟了陆瑾佩一眼,无力地笑道:“你这么个眼神,以为我就是装模做样的给你瞧瞧,其实,还是怀疑你的不是?”   陆瑾佩:“……”   她这么想难道有什么错么?   陆瑾佩淡淡地笑了笑,一副仪态万方的模样坐在角落的椅子里道:“陛下自然有陛下的主意,堂堂正正还是装模作样,哀家都不便跟着搅和。陛下在寿昌宫用饭,如今除了这档子事情,哀家阖宫上下自然脱不了关系,陛下自管询问便是,哀家自当听一个结果便好。”   她如今也学会和他打官腔了,果真在皇城这个大染缸里,她也不能免俗。   秦作庭闻言,冷冷地笑了一声:“你如今这么个色厉内荏的模样,才当真是做给朕看的。小佩,你不适合这么个样子,你不累么?”   陆瑾佩撇头不理他:“陛下此言差矣,哀家身在皇城,做这后宫的太后,自当有太后的仪态,有太后言谈举止。至于适不适合的,看习惯了也就好了。”   哀家当然累,哀家不想当太后,可是你这个心里有阴影的皇帝能满足哀家这么个小愿望吗?   这么想着想着,地上就出现了一片阴影。   陆瑾佩抬头一瞧,果然是那个心里有阴影的皇帝,正俯着身子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的脸。   ……这个不要脸的,贴这么近搞毛啊?   陆瑾佩装模作样地绷着一张脸,往后一仰,嫌弃地把秦作庭苍白的脸朝外推了推:“起开,瞧着就闹心。”   秦作庭不但没遵命地挪开一点,反而靠的越发地近了:“小佩,你这么着欲拒还迎的,是在害羞么?”   陆瑾佩:“……滚。”你大爷的,你全家都欲拒还迎。   皇帝陛下不但没有滚,反而两手环上了椅子靠背,把陆瑾佩圈在怀里,整个人都快贴在她身上了,伏在她耳边得意地吹了一口气道:“你别推我啊,我伤重难治,若是就这么撒手人寰了,你伤心都没地哭去。”   陆瑾佩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脚下用力,正踹在这人的小腿上,只听闷哼一声,秦作庭的脸色别提有多热闹了。   陆瑾佩得意洋洋地撤回了手:“作为一个流氓,就该承受相应的待遇。”   秦作庭硬和她挤在了一张椅子里,俯身揉着腿,低低地道:“你不信我,那你又该有什么相应的待遇?”   陆瑾佩瞧着青铜松鹤的烛台纹丝不动的烛火笑道:“我不信你?你信我么?”   秦作庭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不信你?”   陆瑾佩瞥他一眼:“你在我宫中用饭,上桌的饭菜被人下了毒,你说,你有什么立场不怀疑我?”   秦作庭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温和地笑了笑:“傻子,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如果依你这么说,你寿昌宫上下都有毒死我的嫌疑,凶手就在你宫里,我就挨着个儿严刑拷打,刑讯逼供?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可你别忘了,这顿饭不仅我吃,还有你,穆宁和劭儿,这四宫宫人难不成都有嫌疑么?”   陆瑾佩撇脸不理他,就听他又道:“我信任段雳,也信任段祥,同样你不是也信任东鹊和苑鹃么,出了这事,你为什么不怀疑她们,认为她们在这饭菜里下毒?你觉得她们和你交心交腹,难道我就不这么认为么,你就一定认为我不信任你?”   陆瑾佩切了一声,十分不屑,作为大靖眼中钉的陆家嫁出去的太后,她找不出什么理由,要一个一心一意为了自己江山的皇帝来信任自己。连她都不信任自己,说不定哪天就成了陆老爷子揭竿而起的幌子或是内应,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可信任度基本上是没有的。   秦作庭耐着性子又和她道:“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以你的性格哪是下毒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要是哪一天,你心绪来潮想让我死,就能直接拎着一把剑冲进清华殿,一剑扎死我,还能这么费力不讨好地,前脚给我下毒,后脚让你的猫踢翻我的盘子碗。你那么懒,哪会做这么多的事情。”   陆瑾佩幽怨丛生地瞪了他一眼,话是好话,怎么听着就是不招人待见。   说话间,段雳跟拎着小鸡仔一般,把段祥给拽进了屋:“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还不跪下。”   陆瑾佩趁势假模假式地嚷嚷道:“段祥,你给哀家老老实实交代,你在膳房都干了哪些勾当,可瞧着什么没?”   “回太后娘娘的话,自打您应了奴才那事,奴才便一路去了膳房,仔细交代了一番陛下和您要用的晚膳,亲自看着厨子从切菜道下锅装盘,一刻都没离开过。”   秦作庭颇为好奇地问:“你应了段祥什么事?”   “……怎么毒死你。”她的一张老脸,怎么好意思提,关心这人一二,还不蹬鼻子上脸。   秦作庭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这么说,真凶也不用找了?”   段祥唬得在地上直磕头:“陛下恕罪,太后娘娘那是和您说笑,陛下龙体欠安,娘娘准备劝您注意龙体来着。”   秦作庭喜气洋洋地回头瞥了她一眼:“当真。”   陆瑾佩在心里默默地骂了段祥这个嘴没把门的一通,讪笑道:“……接茬问,问下毒一事。”   段祥又道:“那会子正在煮汤,太医领着苑鹃姑娘来了,说了小殿下一事,奴才瞧着紧急,就把灶头让出来了,教苑鹃姑娘看着,奴才就一直在太后什么伺候着。然后苑鹃姑娘来通知圣驾将至,又寻了宫人,一道一道的菜端上来的,路上绝对没出岔子,陛下和太后娘娘说话的那会功夫,奴才和师傅一直在桌前看着,一直到陛下拿了筷子,娘娘的猫跳上了桌,带翻了碗碟。”   陆瑾佩和秦作庭对视了一眼,把苑鹃给领了过来,那丫头老老实实地道:“奴婢陪着太医给殿下煎药,端药回去的时候还嘱咐厨子紧着晚膳。听闻圣驾将至,便招呼段祥公公,然后就一直陪着小殿下。”   秦作庭笑眯眯地将一干人等给轰了出去,重新盛了一碗粥递到她跟前:“用点饭吧,眉头都皱到一处去了。这事急不来,明儿再说,不还有我么。”   “不吃。”到底是谁,这么好心好意地在饭菜里下毒,瞧着这些重做的饭上空都散发着黑暗的怨气,你来吃我啊,吃了就毒死你。   秦作庭舀了一勺吃下去,拍了怕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先替你吃一口,没事的,来吃吧。”   陆瑾佩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   ☆、皇帝是个高危职业(大修)   秦作庭将碗递到她面前道:“看着我做什么,你不饿么,成天看你只知道吃和睡的,原来也有发傻的时候。”   陆瑾佩眉眼笑得弯弯的,低着头眨巴一下眼睛,老老实实地接过来,津津有味地狼吞虎咽,顺带着间隙还调戏他:“皇上用过的粥就是香啊。”   秦作庭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看着她直乐,冷不防被陆瑾佩出言调戏,被呛得直咳嗽,脸都憋红了。   陆瑾佩放下空碗,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给他倒水:“你多大年纪了,吃饭还能呛着。哎呀,脸还红了,这是害羞么,这屋子就咱们俩,来来来,喝口水。”   秦作庭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理匀了气,揪的背上的伤口有些疼,也不在意地冲她瞪眼:“你就是个女流氓,我当初怎么就不开眼叫你当了太后?”   “后悔了,晚了,哈哈哈……”   寿昌宫里回荡着陆太后惊悚的笑声,一晚上的阴霾和肃杀就这么烟消云散,至少在能瞧见的地方,都是明媚的烛火。   第二日,陆瑾佩吃早饭的时候,很罕见地瞧着秦作庭正和一个黑衣侍卫耳语,看见她出来,那人行了个礼,便出了门就不见了踪迹。   陆瑾佩打着呵欠:“稀客啊,你是下朝回来了?”   “你昨儿不是叫我注意身体么,今儿没上朝,刚醒……早。”秦作庭看着心情就很好,招呼她坐下用饭。   陆瑾佩默默地瞪了他一眼:“我没瞧着穆宁,她上哪儿去了?”   “寿昌宫不平静,早上热已然退了,我让人把她带回清华殿养着。走的时候还在找昨天救她的那个漂亮姨姨,估摸着,等她全醒的时候少不了来闹你。”秦作庭瞧热闹似的笑。   陆瑾佩默默地道:“当漂亮姨姨成了漂亮奶奶,这中间的落差也不知道小丫头能受得住否。”至少,幻灭感十足。   秦作庭伸手戳着她脑门道:“小丫头片子,你比她才大几岁,还奶奶。吃完,跟我一起去见见犯人。”   陆瑾佩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道:“你逗我呢,这么快?”   秦作庭板着脸声张正义:“我几时逗过你,快吃,去梳个妆。再瞎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呦呵,小兔崽子你竟敢威胁你继母不才在下,活腻了。不过教您老失望了,哀家向来哪有这么容易妥协。   陆瑾佩用过饭就着了一身青白便服,闲闲散散地披着个头发和女鬼一样,张牙舞爪就扑着秦作庭去了。   皇帝陛下闪身避过,捏着她一只爪子,上下打量她一眼,很是嫌弃地道:“你就这么个装扮?”   “我去见犯人,又不要相亲,整那么好看好看作甚。”陆瑾佩挣了两下也没把爪子挣脱出来。   秦作庭轻咳了一嗓,笑眯眯地拉着她迈步往外走:“这样也成,总比你那天穿个中衣就跑出来了,好歹穿了件衣服。”   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很是猥琐地笑道:“不过,中衣显得你身材很好,看不出来,你那么瘦,有的地方还是长得挺肥沃的嘛。”   “……滚,你个变态。”   陆瑾佩气得恨不得生啃了他。   寿昌宫的宫人今天简直是喜气东来,一早就有幸看到了自家太后殴打皇上的千古绝唱。   清华殿的椅子里,安平世子傅尧徽和霍铎将军远远地就瞧见了皇上满面是笑地领进来一个女鬼。   两个人瞠目结舌地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下心中的恐惧,接着就起身行礼恭迎了一下皇上和太后。   秦作庭撩袍了子,大马金刀地往御案后的龙椅里一坐,往笑眯眯地拍了怕龙椅剩下空旷的地方。   陆瑾佩就默默地顶着两个人诡异的眼神,抽着嘴角往龙椅一侧歪了过去,瞥眼就看见大殿光亮如水的地砖上,跪着昨儿那个胖嘟嘟的厨子,还站着昨儿个那个年逾花甲的老太医,手里还捧着个硕大的盒子。   霍铎起身施礼道:“回皇上、太后娘娘的话,寿昌宫膳房御厨赵十四,蓄意毒害陛下及太后,铁证如山,还请皇上太后降罪。”   秦作庭笑眯眯地撑着腮道:“一个小小得厨子竟也胆大妄为,二位卿家可有审出主谋?”   赵十四依旧跪在地上磕出一片油水:“皇上、娘娘明鉴,奴才一片忠心,断无谋害皇上太后一说啊。”   秦作庭两个指头断断续续地敲着桌面,笑眯眯地道:“啊,一片忠心,可惜啊,朕和太后都没有这个福分当你的主子。”   陆瑾佩撇头瞧了一眼秦作庭,难不成这宫里竟混进了陆傅两家的心腹?   旁边的老太医抱着个盒子,往赵十四身边一站,行了个礼,打开了盒子道:“回皇上和娘娘的话,微臣盒子里的便是世子和霍将军自寿昌宫膳房里取来的一柄铁勺,敢问这位厨子,可是你惯用之物?”   “不,不是……”那人一脑门子的汗,眼睛闪闪烁烁地不肯直视。   傅尧徽起身:“你若是不肯承认,本官大可唤膳房所有人等,拿了所有厨具前来一问便知,本官最后问你一遍,这铁勺可是你之物?”   “……是,是。”那人一身肥肉,瘫在了地上,面色蜡黄,虚汗直冒。   老太医回身接着道:“容微臣详禀,微臣昨儿查验,这柄勺子上有些许凝块,倒不像是膳房所有,详查下所含药物复杂,也不得其所。结果微臣一小童,收拾书卷,不小心将一块碎银子掉进了水里,待微臣再去查验,发现已然成了毒药醉杜康。昨儿陛下叫微臣检查的饭菜里所掺杂的醉杜康,便是经过宫人用银筷子试毒后所形成。”   秦作庭了然地点了点头,瞧着瘫软在地上的赵十四道:“和朕说说吧,毒药是谁给你的,下毒为了什么,就图一时痛快?”   赵十四满脸是汗,眼睛一片通红,颤颤巍巍地磕头道:“奴才……奴才……”   奴才了半晌,也没有个所以然。   秦作庭笑眯眯地挥挥手道:“不说就算了,去把这厮的家人带来,就在门口打。朕听说,你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不知道能扛过几板子啊,太叫人伤心了。”   那人只顾在地上磕头,痛苦地掉眼泪,就是不肯说实话。   不多时,就有小孩子的声音哭哭喊喊地叫着爹,还有宫人呵斥的声音,那赵十四的哭声越发的凄惨了。   凡是稳坐皇帝位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朝堂之上,虽然勤政殿高悬光明正大的牌匾,但是牌匾下的这些人干的都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莫说在这些人之上的皇帝。   不过,好人坏人是什么的,也没有一个明显的分界,弑父诛兄杀儿杀女的太平盛世,柔情似水温良恭顺的亡国末途。所以,纯粹的善和恶对一个帝王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陆瑾佩从来都没把秦作庭当做一个好人,但是也没把他当做一个坏人,他对她很不错,至少她吃饱穿暖,不用看人的脸色,偶尔还给别人脸色,还可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拿他出气,心情好的时候调戏他。   尽管她听着外面小孩子凄凄惨惨地叫声有些不忍心,但终究还是没有劝阻他,一个皇帝若是连觊觎自己生命的人斗狠不下心肠,那这个皇帝也算是做到头了。   地砖上摊着的赵十四听着外面的噼里啪啦的板子和孩子的哭叫,嚎得肝肠寸断,陆瑾佩瞧着他在地上都能咳出血来,只是平静地看着,出声道:“你可以不说,那你就这么听着你儿子是怎么被打死的。”   其实,哀家就是那个最坏的人。   秦作庭许是没料到她会出声帮他,有些诧异地瞧了她一眼,却是勾起了唇角,覆上了她冰凉的手。   “啊……太后娘娘开恩……娘娘求您救救奴才的孩子……您也是当母亲的……奴才……奴才……”   这个赵十四已经语无伦次,句句话往太后心里捅刀子。   陆瑾佩眉头挑的老高,在秦作庭憋笑中,幽幽地道:“哀家开不了恩,哀家和先帝情深缘浅,还没来得及有孩子,先帝就驾崩了,所以你要么说要么听着。”   外面的动静停下了,孩子哭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弱,秦作庭笑眯眯地瞧了他一眼:“你是说呢,还是要外面的人继续打。打的话也成,估计撑不长了,要不你忍忍,一下子就过去,说不定你进死牢之前还能瞧一眼孩子的尸体,虽然不鲜活,但是好歹……”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赵十四已然在崩溃的边缘,“奴才在寿昌宫做厨子前,是在南安郡王府伺候,先皇陛下一次临幸郡王府,称赞奴才手艺才被带到宫中。”   那位南安郡王,正是秦作庭残疾的四皇弟秦作堂。   赵十四接茬说道:“就在陛下常驾临寿昌宫用膳之初,每日晚间,便在奴才的枕下都能瞧见一张字条,上有南安郡王的玉印,告知奴才家人近况,问有要事相助。南安郡王对奴才一家有活命之恩,况且奴才家人皆在他们手中,哪敢不从。前日夜间,非但在枕下发现一张字条还有一包药粉,教,教奴才昨日下到陛下的晚膳之中,奴才这才……”   所以说,皇帝是个高危职业,时时刻刻惦记着别人的同时,还时时刻刻被人惦记着,连自家兄弟都不能善罢甘休,横插一脚凑个热闹。   不过,从行刺到下毒,追根究源,到底是赐死了那位仪太妃引起来的。这么想着,秦作庭终究是不放心还存着这么一位虎视眈眈的弟弟,想方设法地教他闹起事来,再好好收拾他。   只是,用自己作诱饵,值不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幽暗地牢一日游(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般都是神马时间看文呐?给个方便的时间发文呀( ⊙ o ⊙ )!   赵十四被人拖下去了。   说完一番话,早已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傅尧徽和霍铎也奉命去找那些小纸条。   陆瑾佩随着秦作庭走了出去,两个小太监一个举着板子,另一个背上绑着厚厚的棉垫,见这俩人出来,慌忙跪地行礼:“见过陛下和太后。”   “起吧,下去领赏。”   “多谢皇上。”两个小太监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陆瑾佩转头看他,很是鄙夷:“你根本就没捉住赵十四的孩子,就是让他们俩在外头装神弄鬼的?”   秦作庭笑笑,撑着把伞挡在她头上,拉着她走在宫里笔直又宽阔的道上:“赵十四的家人在南安郡王府一点不错,只可惜他妻子不忍独守空房,早把孩子撇下改嫁。那孩子在一年前就冻死了,被郡王府的管家用一个草席子裹了不知道埋在了那处。可惜了,赵十四为他主子卖命……”   陆瑾佩觉得今儿的阳光有些刺眼,往他身后躲了躲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杀了南安郡王。”   “你觉得他不该杀么?”秦作庭抬手放在她眼前,挡住了刺眼的光,很郑重地看了她一眼。   “该啊,谁让他不安分。”   “你真有这么通情达理?我要去宗人府瞧瞧他,你要去么?”秦作庭缓了一口气,唇色有些白。   陆瑾佩笑眯眯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咱们还是坐车去吧,你身上的上还没好。”   秦作庭唇角皆是笑意,不置可否,传了御辇,和她一道往宗人府的地牢去。   车里的光线没有外面的强烈,陆瑾佩撂下帘子,转头对秦作庭笑眯眯地道:“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地牢,这回可是开了眼界。”   秦作庭有些憔悴地往嘴里搁了一片参片,惨白着一张脸对着她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净想着往这么个地方去?”   “就是因为未知的东西,才会好奇,才会接近啊。”   秦作庭眯着眼睛看她:“你对我,也是这样么?”   陆瑾佩一面啃着苹果,一面奇怪地望着他:“你是说,你是未知的东西?”   秦作庭冷哼一声:“你别诓我,我只想问你,你对我是否也是如此?”   “不知道,这种事情哪能和账本子似的,算得一清二楚,其实,有时候账本子还有糊涂账呢。”   秦作庭往她身边凑了凑道:“至少对你我没有糊涂账,所有事情,我就想让你看个分明。我不是个好人,在秦作堂这件事情上,我利用了自己,也利用了你。他找人下毒,这件事情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做的不好险些连累了你。你怪我也好,不怪我也好,我只希望你能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头乱想,看着我和一个陌生人似的,我不舒服。”   “……什么都要你舒服。”陆瑾佩张口结舌地瞟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这人,什么都能被他瞧出来。   自此,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陆瑾佩这辈子,三天两头被陆执关小黑屋闭门思过,反倒不惧这阴森昏暗的地牢。   几缕光线钻进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无力地搭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每一处密闭的牢房像是一副棺材躺在这偏僻的角落,低低的满是闭塞的压抑,一墙之隔,墙外明媚,墙里腐霉。   甫一入内,除了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还能瞧着幽暗的光线,秦作庭举着袖子挡住她的鼻子,牵着她一点一点地迈下湿漉漉的台阶。   越往里去,偶有丝丝寒意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碰撞出呜咽的哭泣声,墙上分明是严丝合缝的厚重石块,哪里能有一丝缝隙。   衣摆划过,吹起落地尘土,翻卷着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   突然的一阵脚步声惊起了囚犯不甘嘶吼,唤醒了沉睡经年心魔,耳边皆是撕心裂肺的嘶叫,张牙舞爪发了疯似的嚎叫着要出去,还有惊悚的笑声,饥饿的视线。   乃至最后,秦作庭一把将她抱起,示意她用袖子遮住了脸,快步往地牢的深处走去,免得烦扰。   前面的牢头沉默着跪在地上,把门打开,秦作庭这才把陆瑾佩给放下。   秦作庭挑着一盏灯,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眯眯的毫无异样,才牵着她走进去。   角落的杂草堆上半躺着个衣衫整洁的年轻人,穿一身白色的囚衣,梳着个发髻,用白色的布条绑了,半边脸眉眼间酷似秦作庭,带着锁链的手正举了本书,借着明灭不定的烛火,看的津津有味,两只裤管空空荡荡。   听见门锁的声音,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也没起身,笑眯眯地道:“哟,三哥,好久不见。”   秦作庭将外衣脱下铺在旁边一张小木凳上,扶着陆瑾佩坐下,这才在秦作堂对面席地而坐,招呼道:“是很久不见。”   秦作堂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语的陆瑾佩:“这位是……小弟的哪一位嫂子?”   “昭和太后。”秦作庭的脸色很是难看。   “哟,失敬失敬,三哥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让这么漂亮的母后屈尊降贵的来这么下三滥的地方,三哥你竟然也来了。”秦作堂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睛里全是不屑。   秦作庭一脸正经,说话就很不正经:“听说你日夜惦记着为兄,为兄这不但把你从南安郡接回来,还来瞧一瞧你,怎么,你还嫌怠慢了不成?”   “岂敢岂敢,哪有怠慢,小弟活得甚好,猛一瞧见三哥觉得很不习惯,小弟以为你驾鹤西去了呢。”秦作堂索性把书扔到了一边,抱着个胳膊给秦作庭添堵。   秦作庭揉了揉眉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行刺,下毒,安排得还挺周全。”   “再周全也没弄死你,小弟手底下一帮蠢才,哪及三哥你,手下都是一群能臣,有人就是任性啊。”秦作堂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陆瑾佩看了秦作庭一眼,见他面含笑意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把自己给烫了,谁劝也不听,为兄只好给你长长记性。”   秦作堂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抱着个肩,左一眼右一眼地看着两人直乐呵:“行了行了,胜者为王败者寇,你怎么说都行。不过,您二位今儿来,不光是为了看我的笑话罢?”   秦作庭缓了一口气笑道:“想瞧瞧四弟手底下的能臣干将,到底谁在这京中指手画脚,把你往这死牢里头带,要不怎么省了为兄好大一番功夫?”   秦作堂冷笑一声:“三哥,咱俩谁也别蒙谁,你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在我这使离间计根本走不通,你弄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想都别想。”   秦作庭也不以为意地笑笑:“四弟你既然都瞧出来了,为兄也不好继续刨根问底,好歹咱们兄弟一场,不给你烧烧纸钱,也得来送送你。”   “得了得了,你也别虚情假意地客套,你巴不得我死,我也巴不得你死,在外人面前做这一幅兄弟情深的样子有什么意思。”   秦作庭起身,顺带着也把陆瑾佩给拉了起来:“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为兄的送送你。若是你下去和父皇嚼个舌根,让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就是为兄的不是了。”   秦作堂火冒三丈,顺手就把那本书往秦作庭脸上扔:“秦作庭,你个狼心狗肺的杂种。你有脸提父皇,父皇是怎么去的,你比谁都清楚。你害死了大哥二哥,你把老子这双腿害的也没了,就剩你一个人,父皇万般不情愿才让你坐上太子之位。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在宫里永远被人踩在脚下的狗,随便被人差事,被人打死丢掉都不会有人问你一句。你以为你赢了,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小人。”   秦作庭淡淡地勾了唇角,伸手接过那本软绵无力的书阖上,拍了拍灰道:“可惜啊,朕再是小人也是帝王,这点谁也改变不了。不如四弟你,真君子大丈夫,朕望尘莫及。”   他牵着陆瑾佩的手往外走了几步,停下来又淡淡地道:“若是你下去,见着了仪母妃,跟她说一句抱歉,朕不是有意要赐死她的,只可惜她有一个不安分的儿子,所以,也只好委屈她了。”   身后又是一顿咒骂:“秦作庭,你杀了我母妃,对,就是为了我,你竟然杀了她,你有种你冲我来,何必为难于她。你这个弑父弑母的畜生,罔顾人伦,苍天无眼,竟然让你安坐皇位,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我就在地底下看着你,看着你怎么被周围的人抛弃,成为那最尊贵的孤家寡人。”   若不是秦作堂没了双腿,陆瑾佩定然相信这人会扑上生啃了秦作庭,不由得攥紧了秦作庭的手。   秦作庭回头瞧了她一眼,安抚似的笑了笑,转身将手里的左传搁在了地下,迈步而出。   “昭和太后。”秦作堂突然出声。   陆瑾佩诧异地回头看他。   秦作堂得意洋洋地道:“你是陆家的人,还是他母亲,不顾纲常,竟这么心甘情愿和这个畜生在一起,就不怕天下的人笑话么?还是说你陆家早做好了准备,要你迷惑他,用你的身体来给陆家铺一条康庄大道,傅尧徽他就这么忍心?”   秦作庭皱了眉头,刚要转身,陆瑾佩却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摇了摇头,嘿嘿一乐道:“南安郡王,你好狠的心肠哟,竟然要这么多人为你陪葬啊?不过,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郡王,临死还要背上个乱臣贼子的骂名。你说,你去见了先皇和仪太妃,哪个又能原谅你呢?至于哀家,就不劳你费心了,一路走好,告辞。”   ☆、关注的重点有问题(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搞定了……看书的朋友在哪里?   外面的阳光还是很好,方从地牢里出来就惹了一身汗。   陆瑾佩瞧了秦作庭一眼,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我以为你一直这么狂炫拽呢,皇上,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你也有虎落平阳的时候。”   秦作庭搀着她上了御辇,往她头上拍了一记:“我带你来就是叫你笑话我的?”   陆瑾佩一面揉着额头一面对他龇牙咧嘴:“没大没小,你怎么就一点觉悟都没有呢?前一刻你笑笑人家,后一刻被人家笑笑,活来活去无非就这么点事。都是皇上了,还要我这个老人家来教教你。”   秦作庭挑了挑眉头,笑了笑,对她这一番很正经的劝慰,猛一听来很是诡异,有一种不怀好意的即视感。   “你看什么,我这么个貌美如花的老太太来告诫你,那是为你好。”陆瑾佩拢了拢袖子往角落里一靠,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盯着他。   “我以为,自母妃去了之后,再不会有人对我好了。”   “说啥?你母妃怎么了?”陆瑾佩停了半晌,也没明白这人咕哝什么,眨巴着眼睛,很是好奇。   “我母妃,是先皇钱太傅的女儿,五六岁的时候就跟在先皇的后头,乐呵呵地叫着师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往后的日子,尽管在哭,但每次说起这些的时候都是笑语嫣然的。”秦作庭倚在另一侧的角落里,目光淡淡的,勾着嘲讽的笑意。   “她说,她很小就喜欢她的师兄,师兄很温和,对谁都很好,每回去她们家都会给她带喜欢吃的东西还有布偶;甚至,连街头的不怎么好看的泥人都会给她偷偷带一个,就是因为钱太傅不让她接触这些。为这个,太傅还打了他手心。”   “太傅是个很严格的老头,古板严谨地做着学问,在朝堂上也是刚直不阿,很得祖父的信任,为此,却树敌很多,先皇也不能幸免于难,可是祖父却是越来越信任他。”   “祖父到了立太子的年纪,叔伯都想坐上那个位子,看看别人的笑话。你说的不错,人这一辈子无非是笑笑别人,在被别人笑笑而已,先皇就看透了这一点,不争不抢,安安稳稳地待在最得祖父意的三伯身后,鼎力相助,马首是瞻,最先叫祖父放下心来的便是先皇。”   “在太子之位上,钱太傅却最属意先皇,很是为先皇的不思进取而恼怒,三番五次地劝告,先皇只是一意孤行,钱太傅忍无可忍,甚至将他逐出师门,再无往来。后来,三伯趁祖父在行宫遇刺,打算在京城政变,无奈兵败,却将先皇给推出去当了替罪羊。”   “原先钱太傅的政敌此番也落井下石,祖父愤怒异常,但终不忍心杀子,便将先皇押往天牢,单独关押,约定死生不相往来,先皇即使是死在牢里也不许葬入皇陵。母妃便是那个时候,在宫门口跪了三天,祖父才答应她让她入了天牢生生世世相伴先皇左右。”   “先皇和母妃在牢中被囚禁了十二年,直到祖父驾崩,六子夺嫡,手足相残,却没有一个人落得一个好结果,京城一片大乱。先皇的部下却趁着这十二年韬光养晦,一举收拾残局,助先皇登上了皇位。”   秦作庭眯缝了眼睛,瞧了瞧外面刺眼的光不屑道:“一个自愿在黑暗里沉沦了十二年的人,哪里是母妃那么单纯的女子可以相陪的良人。那晚,他把母妃一个人独自留在牢狱里,心安理得地去做他一生热爱的事,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   “直至登上皇位月余,满殿如花似玉的美人,神色迷离时才有人回报说是母妃有了身孕,他情不甘心不愿的让人把母妃领了来看了一眼。一个在牢狱里呆了十二年的女子能有什么好看的容颜,那抵得上这满屋子的鲜嫩繁花,他再是嫌弃,终究是抵不过悠悠众口,才封了一个惠嫔,搁在偏远的宫殿里,不闻不问。”   “在母妃身边照料的只有一个手脚不便的嬷嬷,日子极其惨淡,不受宠的妃子都要看着太监宫女的脸色;更别说,时不时有妃嫔耀武扬威,再后来,甚至有人说钱太傅为了母妃的境遇当殿顶撞先皇,被鞭笞,重伤不过,不治身亡。”   “母妃身子本就孱弱,听闻噩耗,早早地生下了我,全然没得到一片关怀;反而,先皇不信,一个不足月的孩子,是否是与牢头私通所得,没有嘘寒问暖,只派了一个太医来取了我的血,去滴血认亲。”   “那个时候母妃才明白,钱太傅不过是他这么些年为得祖父信任而不得不用的一枚棋子,而她不过是教钱太傅信任的一种方式,那十二年的相伴,对她刻骨铭心,对他来说,不过过眼云烟,转瞬即逝,甚至成了心头刺,恨不得时时除去,好叫别人再也想不起来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结果并不是那么重要,一个被父亲怀疑血缘的孩子,母妃与我无论如何都只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命运。待我一岁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太监,宣了一通圣旨,说是母妃抚养三皇子有功,加封惠贵嫔。这个圣旨的代价便是教他宠爱的傅太妃来养着我,那时候傅太妃方入宫不久。”   “母妃再不允诺,又能如何,身后毫无依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别人夺走,日后身子每况愈下。”   “我三岁那年,傅太妃也有了身孕,我想方设法地捣乱,她终究是觉察我会对皇嗣有影响,便放任我回了母妃那里。我进门的第二日,母妃再也撑不过去,便撒手人寰,临去前还眼睁睁地瞧着空空荡荡的殿门,满脸都是泪。”   “宫里除了母妃的两件换洗衣服和一套应付场面的宫装,连一件像样的布料都没有,那个老嬷嬷便细致地给母妃梳了妆,可惜皮肤干涸的连一点水粉都抹不上去;终究把母妃唯一的一件首饰给了一个太监,将母妃的尸首给放了干净之处火化了,得了一个青瓷的罐子盛了骨灰,趁着夜色给埋在了殿后院子里那株槐花树下,当晚,那老嬷嬷也一根绳子吊死在那。”   “那段日子,我以为我再也熬不住了,说不准哪天,就和那位不知姓名的老嬷嬷一样,哭着就把自己吊死在哪里。再后来,坏事做多了,回头看看,再也体会不出,那样的时光有多美。”   秦作庭说完这些,外头抬辇的宫人才稳稳地把御辇放下,敛声静气地等着皇上和太后下来。   他回头看她,陆瑾佩正笼了袖子倚在角落里,闭着眼睛,面上一片平和,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像是睡熟了。   他淡淡地笑了一声,有些失落有些无奈,便弯了身子,将她轻轻地抱起,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她的脸,这才下了御辇,往寿昌宫里去。   屋里没掌灯,外面月色很好,钻过斑驳的树枝投了进来,落在半搭着轻纱的床上。微风过处,那支离的光影又摇摇晃晃地挪开了,床上衣衫凌乱的陆太后许是被扰着了,烦厌地用手猛地一挥……   结果,清脆响亮的一声“啪”,床边那个睡意朦胧的清俊公子就被一巴掌糊上了眼睛。   陆瑾佩就是一激灵,这是个毛东西,怎么这么响,不会又错手伤人了吧。   万般不愿地把眼睛撑了一条缝,默默的望了一眼,我滴娘,秦作庭。   还是满脸不快的秦作庭。   想想也是,谁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床边打盹;不过她就敢一巴掌挥上他的龙目。   想到此,迅速把手往薄被里一撤,头一歪,接着装死,让哀家死了吧。   “小佩,你在想着怎么忽悠朕么?”   “……”看吧看吧,这人一装大爷,就开始自称朕,完蛋完蛋,怎么办怎么办?   “哎呀,谁呀,这么吵?”陆瑾佩死板地勾着一缕僵硬的笑容,装模作样地悠悠转醒:“哎哟,皇上,晚安呐。”   靠之,谁这么早说晚安。   “太后晚安,要不朕出去,您再接茬睡会儿?”秦作庭一面揉着眼睛,一面撇着嘴,满脸不高兴。   “哈哈。”陆瑾佩干笑了两声。“月光这么好,这就起身这就起身。”   秦作庭伸手捏了她一边的脸,气势汹汹地道:“你除了吃就是睡,睡醒了还打人,你说我怎么就不开眼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疼疼疼,你丫放开。”陆瑾佩小小的脸被拎了一边,使不上力,只能挥舞着手,张牙舞爪地作势要挠他。   “你还学会挠人了。”秦作庭嫌弃地松开手,往后一撤身,袖子一甩不理她。   陆瑾佩眼尖,借着月色就瞧见他墨色地袖口斑斑点点的痕迹,诧异地问道:“你袖子上的血哪来的?”   这人不会悲催地又被人行刺了吧?还是下毒了?   该不会是她睡梦里一把挠得吧?   不要啊。   秦作庭翻了个白眼:“拜你所赐,朕抱你回来伤口崩开了。”   陆瑾佩觉得脸有些烧,干咳了一嗓,眼睛四处乱转,低低地道:“我哪有你说的那样种,我身材轻巧,就是你自己养尊处优的,体力不行。”   “佩姑娘,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些问题?”   “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我还能问你,你为什么受伤了吗?”   秦作庭勾起唇角,对她粲然一笑:“因为你成天吃吃吃,重的我直哆嗦,伤口也忍不住了。”   陆瑾佩:“……”   你大爷的。   秦作庭轻袍缓步地往外走:“出来用饭,同你说说下毒的事情。”走了两步,转头笑得诡异:“不要在心里骂朕,也不要骂朕的宗亲,你现在还是姓秦哟。”   陆瑾佩:“……”你……滚。   ☆、祸国妖后养成计(大修)   吃饭间,陆瑾佩掂量了一下,瞧他无甚异样,便直接问他:“南安郡王,你要杀了他?”   秦作庭漫不经心地道:“罪证确凿,明儿上朝变回商议这事,死是一定的,但是怎么死……你不必理会这件事。我只担心,我在此养伤,经历下毒,穆宁落水,那些人不会不将这件事无限制的扩大,寿昌宫难逃其咎。”   陆瑾佩淡淡地道:“你非得在寿昌宫养伤,接二连三的事情,不就是为了给陆家一个下马威,这个莫须有的黑锅,陆家是背定了。”   秦作庭愣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笑笑:“我是利用了你,只是当时……下毒是个意外,以后断然不会再有这类事情,终有一日你会信我说的。”在这宫里,还有什么事忍不下去的。   陆瑾佩不说话。   秦作庭也不逼她:“这件事情一出,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自然会有人坐不住,宫内外向你发难的也不在少数。这事是我的错,当日怪我考虑不周详。若是有人以此事来找你的麻烦,全然推给我,你不必理会,安静的在寿昌宫过日子就成。”   陆瑾佩瞟了他一眼:“只怕,任这宫廷是你一个人的,难免防不胜防。”   秦作庭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瞧你这谨慎的小模样,当真谁都不肯信了?”   “不好意思,哀家年纪大了,心思慎重,怕死。”陆瑾佩笑弯了眉眼,低头认认真真扒饭。   就听头上有人乐不可支:“小丫头,有朕在,你哪有那么容易死?”   陆瑾佩撇了撇嘴,低声道:“就是因为你,我死的更快一点。”   秦作庭:“……”   不成想,陆太后的话应验了。   第二日,勤政爱民的皇帝陛下甫一上朝,极是愤怒地把自己英勇好弟弟南安郡王的罪行扬扬洒洒地公布一番,先是行刺,后有找人致小公主落水,趁乱下药毒害皇上太后。话音刚落,就招来接二连三地炮轰和强烈谴责。   言官一:“此种不忠不悌之罪行,斩,   言官二附和:“谋害皇上、太后和皇嗣,可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当斩。”   言官三有附和:“行刺、下毒,手段毒辣,立斩。”   言官四五六七一致认为当斩不饶。   向来广开言路的朝堂上终于出现了一回和谐又统一的现象,纷纷认为南安郡王罪大恶极,理应当斩。   一片安静之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此人正是喜爱给皇帝陛下添堵的安平郡王傅孜远:“陛下,老臣斗胆进言,陛下于太后宫中养伤,母子情真,无可厚非。可中毒一事出自太后宫中膳房,太后事前是否知情;若是不知情,当是治宫不严,太后母仪天下,万金之躯,连此等大事若都不察……再说,若是知情……陛下,敢问,陆太后何所居心。”   傅老爷子话还没落干净,那边陆老爷子又不愿意了:“郡王,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说太后有意下毒毒害陛下么?太后自入宫以来勤勤恳恳治理后宫,鞠躬尽瘁,此事乃是歹人为非,便能因此事就怪罪陆太后么?”   “老臣断无怪罪太后之意,本是原原本本将可能陈列,陛下乃贤明仁德,不会贸然降罪,还请陆将军不必焦虑。”   傅孜远说完,身后就有人附和:“陆将军,郡王也只是就事论事,陛下太后同时遇险,又是在太后宫中。郡王之意,也是教太后多加小心,未免再遇匪人,伤了皇上龙体,太后凤体,倒叫臣等忧心。”   陆执那厢又有人道:“虽说郡王直言进谏并无差错,忧心太后及皇上,敢问堂上众位,哪位不有此等衷心,只是陛下太后母子情深,传为美谈,断然虎毒不食子,哪有太后以身试法,加害陛下的道理。陛下肯在寿昌宫养伤,必是极信任太后娘娘,诸位大人莫要忧心过度。”   “不是臣等忧心过度,只是前些日子,太后与安平世子男宠一事,在民间已是传的沸沸扬扬。陛下养伤期间,安平世子出入寿昌宫已是不争事实,此等行为教臣等如何放宽心思,太后母仪天下,这等丑事,怎么面对天下苍生?”   ……   这番话,段祥原原本本地学给了歪在榻子上纳凉的陆太后听。   陆瑾佩冷笑一声,摸了摸柔软的白猫,笑道:“得,先头传的是哀家趁着陛下养伤期间,和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安平世子秽乱宫闱,私养男宠;这会子又说,陛下好了,哀家又不甘寂寞,给陛下下了个毒。你说,哀家不是祸国妖后是个什么?”   “娘娘自不必理会,陛下都说那些人惯会捕风捉影。”段祥晃着脑袋,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一帮子没事做的老头,竟和后宅里头的女人似的,闲言碎语的也当了回真。段祥,你在这宫里听到些啥,说给哀家听听,教哀家长长见识。”上回自家妹子说是听了个笑话,也不全然是杜撰的吧?   段祥做了个揖,笑眯眯地道:“娘娘赎罪,小的,小的,也只是听了几声,知道的还没前朝的那些大人的多,都是太后娘娘和安平世子的,娘娘恕罪。”   “你有什么罪,那些真正有罪的还不肯叫哀家恕呢。”比如自家的陆老爷子。   自从上次卡了鱼刺,秦作庭那厮非要认为是陆执和她说了什么添了堵导致的,打那以后,陆执三番五次要进宫探望她都被驳了回去。   眼下这回事关重大,估摸着老爷子急的团团转,想方设法地进来都失败了,只能叫人往她这递了一份手书。   哎,皇上你不让我进来,又没说不让我的信进来。   于是乎,最近比较悲催的陆太后便接到了陆老爷子扬扬洒洒的一长串子信,看那个笔势,走如龙蛇,指不定当时写信的时候多么义愤填膺,气不打一处来呢。   言语之间,都是在怪罪她,怎么能收容陛下在寿昌宫中养伤呢,那个言下之意,就是他死了你也不能沾惹上这种事情一丁点,就是死也不能教他死在寿昌宫。这样,给陆家惹了多大的麻烦呐。   这是教她学坏啊还是学好啊,虽说事不关己,各扫门前雪,但是您这么个破釜沉舟,搞死皇上的做法未免也太极端了些吧?   要是秦作庭就这么驾鹤西去了,陆傅两家还不得打翻天,到时候别说男宠小妾什么的,就是亲爹都不认识了。   陆瑾佩很钦佩老爷子的豪爽大气有个性,这么一封信,要是落到了秦作庭手里,莫说是陆老头,连陆家都得连锅端了。   接下来,又教训她关于下毒的问题,怎么能让别人钻了空子,在寿昌宫下毒,到时候她这个太后说都说不清楚,不是给陆家留下把柄叫别人嚼舌根么,眼里还有没有陆家,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这么马虎大意的一个人,怎么能甘心把陆瑾芝留给她照看。   陆瑾佩觉得脑仁很疼,怎么就没人关心她一下身体是否健康,是否被毒死……虽然她现在活蹦乱跳的,但是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这后宫中天天端着仪态老持庄重的,她哪有那么多心思看顾陆瑾芝,都是一个爹的孩子,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陆太后归根结底,嗯,一个是亲生的,心头肉;一个是领养的,不待见。   最后又是老生常谈的,男宠哇傅尧徽。   陆瑾佩不由得心生疑窦,这些人这么卖力地说她和傅尧徽有上那么一腿,她是不是真的有把傅尧徽当做男宠的打算,要不哪能描绘的这么绘声绘色。   陆老爷子在信中对于她和傅尧徽的事情,笔触尤为犀利,颇有去当史官的资质,笔锋一顿狂草,看的她触目惊心。   首先,你怎么能还和傅尧徽藕断丝连?   陆太后仔细想想,出了事情之后,还真没有和傅尧徽有何越矩的行为,都是谈论公事。除了那一次之外,还被秦作庭给撞见了,这事能算么?   果断领养的,不待见。   其次,你和傅尧徽藕断丝连也就罢了,怎么能让他和陆三退婚呢?   这个就着实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陆瑾芝上回说,她以为这姑娘信口雌黄来着,哪知道是个真事,傅尧徽这算怎么个意思,不是爱陆三死去活来,恨不得殉情明志么?   陆老头也是的,以前人家小两口爱得你侬我侬,非要做那殴打鸳鸯的棒槌,如今总算称了心意,这又开始怪罪她。   还是果断领养的,不待见。   最后,你要把傅尧徽收作男宠,秽乱后宫,教天下人嗤笑,你怎么能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早知饿死你算了。   这些话以前也听说过,就是她和陆三在抢傅尧徽的时候,或者是傅尧徽和陆三人约黄昏后要她善后,每回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举了个鸡毛掸子就开始抽她,她跑,老爷子气急败坏地追,简直无法想象。   综上总结,陆太后就是因为被陆执领养的,怎么着都不待见。   这么一位养男宠,毒皇帝,害家族,欺师灭祖,罔顾人伦的祸国妖后,谁来把她收了啊啊啊。   这么想着,东鹊来报:“太后娘娘,傅太妃和那起子去祈福的太妃自寺中提前回宫了,傅太妃正往这边赶,请求拜见太后。”   这个在寺中清修多日的不安分的老太太,不会就是来收她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又崩溃了,再补一章,各位晚安!   ☆、大庭广众下送男宠(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求花花,求收藏,求意见,木有人理我也!   要不怎么好好的清修果断放弃,就是不愿意安安稳稳地待在寺庙里,领着一帮老太太往宫里赶?   等真正见到那位举世闻名的傅太妃,陆瑾佩觉得她就是来收她的。   一帮子老太太各自梳妆打扮,倒也显得风韵犹存,迈着整齐的小碎步进来,可见在寺庙里也没少捉摸着;整齐划一地弯了腰身,尖着嗓子道:“太后福泽绵延。”本本分分地低着头听训。   陆瑾佩莫名地抖了抖,僵着一脸忧伤的笑容叫人赐了座。   陆瑾佩的忧伤十分明媚,明媚到打头的傅太妃都觉察出不对劲儿:“太后娘娘可是凤体未愈,前些日子听说陛下和太后的事情,可是叫臣妾等人惊得一身冷汗,还好陛下和太后洪福齐天,菩萨保佑,身无大碍。”   说罢,有模有样的举这个帕子就往眼角抹眼泪,身后跟着的几个太妃太嫔的,动作一致,放眼望去,一屋子老太太在装模作样的哭,看着越发明媚的忧伤。   “傅太妃有心了,劳烦众位千里迢迢地赶回宫来,哀家着实过意不去。”   陆瑾佩不过就是一直在忧伤一个问题,里头算是年轻得傅太妃,她的女儿如今和自己一般大。这些个还要年长些的老太太们是用何等无法言喻的心情来亲切慈祥地唤一声太后福泽绵延。   “太后言重了,臣妾只是妇人,只能在寺里为先皇祈福,为陛下和太后祈福,遇上了事,帮不了忙,只能干着急,这不心里放不下,才回宫看看皇上看看太后。”   傅太妃抹了几下眼泪,温婉恭顺地叹了一口气。   这位傅太妃还是挺年轻,三十多岁,保养的极好,细心嫩嫩的皮肤,勾着精致的妆容,尖尖的下颌,杏眼桃腮,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一颦一笑都是温柔。料想少女的时候那份国色天香,先帝那个□□熏心的老头,怎么能轻易放过,难怪那么得宠,还要把秦作庭领过去养着。   昨儿在御辇上秦作庭和她说得那些,她不是没听见,只是别人的忧伤,她也不好劝解,还是装睡来得实在。   关键对着这么一帮先皇的媳妇,她连装的力气都没有,和一帮能当娘的太妃有什么聊到心坎的共同语言,她们之间的鸿沟难以逾越。   又想想,日后闲散的时光,只能和这些太妃互相串个门,唠个嗑,携手游游园子,看看小孩子活蹦乱跳,陆瑾佩就觉得心里无比的哀伤。   好在傅太妃是个健谈的人,看了她一眼道:“太后比前些时日瘦了些,怕是被这琐事烦扰,乱了心神,陛下再孝顺,也是国事要紧,太后还要保重凤体啊。”   一番戳人心窝子的废话啊,哀家年纪轻轻,怎么就要到注意身体的地步了呢?   旁边一位据说是温太嫔又开口道:“这话可不是的,先有先皇去了,太后只瞧上一面,内心的感怀别提有多难过了;后又遇着陛下和穆宁出的这桩子事,怎么能不忧伤过度,唉。”   陆瑾佩勉强笑了笑,心里无数个声音在嘶喊:来人,把她给我叉出去。   有这么专往人心口戳刀子的么,太可气了。   “哀家自然不比众位太妃对先皇情深意切,日夜在寺中清修,慰藉先皇,可歌可叹。”要堵心大家一块堵。   “臣妾们可不比仪姐姐,终究是先行一步,陪着先皇去了,太后,您说可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太妃,明目张胆地来找茬。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傅太妃瞪了她一眼,那位面色不善的太妃,哼都不敢哼,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哟,这还有一个主心骨,真是不得了啊。   “太后娘娘,你也别见怪,和太妃只是把您当做了自家姐妹,没见外。”温太嫔笑眯眯地道。   “不见外好啊。”见了外,怎么收拾这一帮闲的无事做的老太太。   “陛下和太后的晚膳中被下毒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可惊了臣妾们?”傅太妃开始漫无边际地转移话题。   “说到底还仪太妃的事情,要死要活得要去陪着先皇,陛下苦劝无果,只得下了旨意要太妃去陪着先皇。哪知道南安郡王得着了信,以为陛下无辜赐死母妃,哪能善罢甘休,执意要为母亲报仇。”   下座一群太妃就惊呼一声,面色大变。   陆瑾佩缓了缓又道:“七夕宫宴上,买通了乐坊的舞伎,行刺未果,陛下收了重伤,太医要就近医治,便留在了寿昌宫。那日,皇上要劭儿和穆宁一道用膳,穆宁在御花园着了人的道,被人拽下了莲花池,哀家把她救回来,兵荒马乱的,歹人就趁机在膳房的饭菜里动了手脚,索性皇上和哀家无碍啊。”   其实,哀家是真的无爱了。   “可怜的仪姐姐。”方才那位和太妃又不甘寂寞地出头了。   “太后,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今儿天气颇好,要不臣妾陪您走走?”傅太妃躬身行了个礼,笑眯眯地邀请。   “好啊。”怕什么来什么,果然,要和一帮老太太闲聊天,逛园子了么,哀家活得究竟得多么的沧桑。   寿昌宫后面的园子经过整修还是很值得一逛的,比如,成群结队的假山石头,方便她追着猫四处乱跑;密密麻麻的小树林,方便她和猫捉迷藏……其实她也挺无聊的来着。   原以为是一群老太太要逛寿昌宫后面的园子,哪知道接二连三称病抱恙,宫中有闲事的陆陆续续走了一大堆,最后就剩下的傅太妃。   陆瑾佩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就要成真了。   傅太妃吃了几个月的香火,准备要替天行道,把她这个祸国妖后给收了。   转过曲径通幽的石子路,四下无人,待往亭子里一坐,不曾想傅太妃却在她面前郑重其事地跪了下去。   “傅太妃这是……”陆瑾佩挑了眉头,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求太后,方傅家一条生路。”   “此话怎讲?”她好像没对傅家做什么吧,难不成陆老爷子对傅家动手了,关键傅家也是仗势欺人惯了的,怎么能这么伏低做小,太叫人吃惊。   “太后垂青臣妾的侄子傅尧徽,那是皖之他的荣幸,可是皖之他有自己的心上人,傅家唯有他这么一脉子嗣,若是……若是……太后垂青于他,带进宫中,留在身边,那傅家……求太后开恩,放傅家一条生路。”   陆瑾佩:“……”   你妹,你们能不能不来一个就拿这个说事,来两个对此发表看法和意见,这么还有一个求情的,你们都是那只眼瞧见哀家把傅尧徽领进宫当男宠了,哇呀呀。   傅太妃见她不语,以为着是她不同意,便直往地上磕头,说话都带了哭腔:“太后娘娘求您开恩,求您,饶傅家一条生路。”   陆瑾佩嘴抽了抽:“傅太妃,你着实多虑了,哀家本就没有往这件事情上想,多半是别人以讹传讹,冤枉哀家与安平世子。”   傅太妃仍是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太后娘娘,您也不必瞒着臣妾,臣妾知道您和皖之情投意合,奈何上天捉弄,进宫伺候先皇,与皖之他不能在一起。可是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进了宫的女子只能生生世世老死在这宫里,臣妾恕个罪说,就是您垂青皖之,也无法在一起啊。”   “……哀家就没想过和傅尧徽再在一处。”陆瑾佩默默地转了转护甲。   “可是娘娘,您也……您也不能让他当您的……”   傅太妃面皮薄,一面哭一面红着脸也没好意思把男宠两个字给说出来。   陆瑾佩耐着性子解释道:“傅太妃你先起来,哀家并没有让傅尧徽进宫当男宠的意思,你也不要听别人的谣言,安平世子只管安安稳稳地做他的世子,娶妻生子,断然不会当哀家的男宠。”   陆瑾佩以为这么说,傅太妃该死放心了吧?   哪知道,还有更惊人的消息。   “太后娘娘恕罪,不是臣妾不相信您,只是……只是,家兄安平郡王来信道,皖之在家竟然和家兄顶撞,说是和太后娘娘的事情千真万确,和太后娘娘情投意合,谁也阻拦不住他,他宁愿当太后的男宠,也不顾世人的眼光。臣妾实在无法,恳请太后方傅家一条生路,呜呜呜……”   陆瑾佩:“……”   我去,感情,哀家招他当男宠的事情是这厮自己传出去的啊,傅尧徽这是怎么了,自己不好过,也不教哀家好过么?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啊啊……   陆瑾佩默默地收拾了一下心中一万柄利剑呼啸而过的震撼,俯下身子扶住傅太妃:“太妃还是请起吧,估摸着那就是世子他的一番气话,当不得数的,你教安平郡王安心,哀家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情,赶明儿有时间叫陛下给世子赐一桩和和美美的婚事,请放宽心。”   傅太妃是起身了,颇为不信地看了她几眼,拍了拍手。   就瞧着一个宫女模样姑娘,领了两个垂着头的男子往这边来,到了跟前跪地叩头见礼。   陆瑾佩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罢?   就听傅太妃道:“抬起头来,叫太后娘娘好生看看。”   两个男子闻言,极是恐惧地抬起了头,一个生得文静谦和,一个是妖娆妩媚,不得不说清秀绝伦,端得一副好相貌。   傅太妃笑得娇娇娆娆:“太后觉得哪个好些?”   陆瑾佩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去问她:“太妃,你这是何意?”叫哀家收了这两个,放了你家侄子么?   傅太妃福了福身:“太后若是觉得喜欢,就把他们收了,身边多个称心的人伺候。”   陆瑾佩瞠目结舌地望着她,还有这么大胆的,大庭广众之下送男宠?   ☆、恶人自有恶人磨(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的时候看小说,不开心的时候接茬看……   傅太妃还口若悬河地道:“太后可曾满意,臣妾挑了许久,才挑了这么两个出类拔萃得,模样生得好,身子也干净,又很温柔,极有眼色。”   陆瑾佩抽搐了一张脸,这位傅太妃当真是做人贩子的节奏啊。   那边傅太妃又道:“臣妾也不怕太后笑话,臣妾送这两个贴心的人伺候太后,权当是臣妾的一番心意,皖之他不懂事,您多担待。”   陆瑾佩头疼地摆了摆手,担待,她担待什么。   你拿了两个男人来换傅尧徽,倒显得哀家是多么寂寞空虚冷,饥不择食成这个样子了么,只要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入得了眼的,都要据为己有,她这不是作死么?   要是让秦作庭那厮知道,还不得怎么折磨她呢。   傅太妃仍旧是持之以恒地贩卖人口:”太后,招个贴心的人伺候,在大靖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事你知我知,就算叫别人知道了,也不算的什么,太后您看呢?”   在大靖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在她这就是天大的事情啊。   傅尧徽,你个坑哀家的玩意。   “哀家断然没有收男宠的意思,傅太妃,这两个人,你还从哪领来的送回哪去吧。”瞧着就烦得慌。   傅太妃见劝说不动,就对地上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扬起一张脸,笑得魅惑,伸手就来摸陆瑾佩的裙子。   陆瑾佩皱了眉头往后一闪身,还没发作,就听有人道:“朕瞧着傅母妃对太后果真是姐妹情深啊,连太后身边没有称心的人伺候都要过问一二。”   这声音很雄厚,很庄严,很怒发冲冠。   教连太后听了直想往角落里多,自我安慰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只可惜,秦作庭一眼就瞧着了形容过于猥琐的陆太后。   “皇上怎么来了。”傅太妃也有些不自然,面色红了红,俯着身子打招呼。   “众位母妃回宫,朕下了朝就想来寿昌宫拜会,哪成想,母妃们倒是都走了,朕往这后花园一走,果真是个好地方啊。”   秦作庭瞧了一眼躲在柱子后头的陆瑾佩,面色冷得阴风阵阵。   傅太妃面色极是不自然,地上的三个人脸色吓得和土灰一样,饶是再好看的人,一遇上秦作庭这个瘟神,简直是暴殄天物。   “皇上……咳,真是仁孝。”傅太妃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眼:“若是无事,臣妾告辞了。”   “傅母妃且慢。”秦作庭恶狠狠地瞪了陆瑾佩一眼,转身很是仁孝地对傅太妃道:“母妃送给太后的这两个人可曾净了身?”   此言一出,地上的两个人直往地上磕头,大喊着皇上饶命。   傅太妃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皇上说笑,这两个都是良家子,是臣妾送来伺候太后的,机灵聪慧,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   秦作庭笑眯眯地瞧着她:“母妃才是说笑,这宫里哪里来的男人,来人,拖下去净身。”   话音刚落,便来了两个壮硕的太监,一人从地上捡起一个就往亭子底下拽,傅太妃伸手一拦:“陛下这是做什么,如今臣妾把话说开了,臣妾这便是送给太后的男宠,哪能和宫里的太监似的净了身。怎么着,陛下不允许太后找男宠么?”   陆瑾佩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老太太,您请走吧,别再坑害我了,谁特么地要死招男宠啊。   “不是不允许,只是这两个人身份太低,哪能配得上太后,要怎么说也是世家子弟,例如,傅尧徽,朕觉得就挺好。”秦作庭背着个手,看傅太妃笑话。   这老太太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臣妾知罪,求皇上饶恕臣妾,饶恕臣妾的侄子吧。”   “那傅太妃还不把这两人给朕带走,哪来的领哪儿去,不要脏了地方。”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啊,陆瑾佩笼着个袖子笑眯眯地看着傅太妃张皇失措地领着一群人走远了,再见了您嘞。   转头笑眯眯地看了秦作庭一眼,哪知这厮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她吓得就是一个机灵,四下无人的,要是被这人杀人灭口怎么整,想到这便转身就跑,就听着身后有人道:“太后这是要去哪啊?”   陆瑾佩脚下险些晃出个趔趄,稳了稳心神,回过头来,笑得牙不见眼:“天气挺热的,回屋坐会。”   她这么个做错事情的赶脚是什么个意思,心虚么,害怕么?反正又不是她想招男宠好不好。   这个傅太妃想一出是一出,刚一回宫,就给整了这么一出招男宠的戏码,明白的知道是不想让傅尧徽遭受太后的荼毒,不知道以为陆太后多么寂寞空庭春欲晚呢,关键是这两者都不是她想的啊。   哀家怕他作甚,遂整了整裙子,瞄了他一眼,装腔作势地道:“皇上你叫住哀家有何事么?”心底还真是发虚。   秦作庭踱了两步,把她给踱进了一处山石的夹缝里,俯下身道:“你想要男宠?”   陆瑾佩眨巴了眼睛:“……没。”   特么的谁想招男宠了?   秦作庭也不管她回答了什么:“一个不够,还要俩?”   陆瑾佩接着咽了口口水:“……没。”   谁特么的想招两个了?   秦作庭接着俯身:“这两个瞧着还挺不错啊?”   陆瑾佩的腰都快掰折了,皱着一张脸苦哈哈地道:“……没。”   特么的哀家只会说这一个字了么?   秦作庭挑了一边的眉峰:“朕以前觉得傅尧徽挺不错的,好歹也是个世家子弟,身份高贵,相貌不错,文武双全,对你还很痴情,也不算辱没了你。朕也问你的意见了,可惜啊,你不答应,朕也只好作罢。但是,这两个,先不说长相如不如傅尧徽,但是这身份,这才能,陆小佩,你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陆瑾佩是在忍无可忍,一咬牙,一跺脚,伸手往秦作庭肩头一推,直了腰身气恨恨地道:“我怎么知道傅太妃犯什么毛病,来了唠嗑,唠完嗑要逛园子,逛园子不知道从哪里领来这么两个人,说是送我了,我还没说话,你就来了,这是能怪我么,从头到尾最无辜地就是我。”   秦作庭抱着肩膀瞧着她跳脚的模样直乐呵:“这么说,你还是冤枉的了?那傅老太太来,为什么要给你送男宠啊?”   陆瑾佩一甩袖子:“……她有病。”谁没事干,正常人给她送男宠啊。   “哦,她有病,你就没想过叫人来陪陪你。”秦作庭斜眼瞪她,语气很是诡异。   陆瑾佩郑重得道:“我从没想过要招男宠之类的,如傅尧徽那般的,都入不了我的眼,莫说这两个下九流的,傅太妃发疯,难不成你也被传染了?”   秦作庭好整以暇地靠在山石上:“她为什么给你找男宠,不过是因为你和傅尧徽的事情人尽皆知,她怕你真的把傅尧徽带进宫里来,她傅家一脉真的就断了,极是再不甘愿,再低三下四,也要保住这条根不是。”   “傅尧徽的事情,我再说一遍,和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以前是以前,你们不要总拿以前的那些来说事,现在我在这宫里,不管陆家傅家最后什么样,我都不会和他在一起。”陆瑾佩有些生气,咬了嘴唇。   听她这么说,秦作庭脸色阴沉得很难看:“你和我说没用,朝内朝外有谁不知道,我在养伤的期间,傅尧徽频繁出入寿昌宫,你说这叫别人怎么看,我每天上朝,三五不时地就有人拿这些说事,三人成虎,你不知道么?”   陆瑾佩气乐了:“这么说,横竖都是我的错了?傅尧徽去寿昌宫的哪次你不在,他是去见我的么?就那么一次,在清华殿钱见着了,霍铎也在,你说我们俩大庭广众的能做什么?”   秦作庭淡淡地道:“难不成真等你们做出什么了,我才知道么?”   陆瑾佩气得磨牙:“你这么说,就是打定了主意认为我和傅尧徽有什么了。那好,既然这样,我不妨告诉你,我和傅尧徽就是有什么,就是要招傅尧徽当男宠,你怎么样?”   秦作庭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面色极淡,眼睛里压抑着看不分明的神色:“你再说一遍?”   陆瑾佩一把打掉他的手,笑得极是得意:“我再说多少遍也是这样,我要傅尧徽当男宠,明儿我就下一道懿旨,宣他进宫。”   “你敢!”秦作庭皱起了好看的眉眼,越发的愤怒了。   “哀家亲爱的儿子,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和哀家说这番话,你管的着哀家么,哀家不但要招傅尧徽当男宠,就连方才那两个也一并收下了。”   陆瑾佩笑得妖娆万千,本就是极好看的姑娘,说着伤人的气话,偏也叫人生不了气。   秦作庭一把捏住了她腕子,将她按在了一旁的山石上:“你敢这么做,看朕怎么收拾你!”   陆瑾佩巧笑倩兮,扬着一张娇艳的脸,轻启唇齿:“哀家不但如此,今儿晚上还要去小倌儿馆,顺便再找两个回来,你管得了我?”   “你要敢去……你,你看朕管不管的了你。”秦作庭气得一把甩开她,拂袖而去。   寿昌宫一整天都沉浸在无端压抑的气氛里。   太难刚落了暮色,就听陆太后道:“东鹊,随哀家出宫,上倌儿馆。”   东鹊就是一个马趴,娘娘,您没事吧?   ☆、一脚踏进倌儿馆(大修)   京城夜晚的集市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些,热闹到东鹊很想引吭自尽。   闭合太后白日里吵了一架,这事她是知道的,关键她不知道的是,太后一气之下,竟然要来逛倌儿馆,这都什么爱好。   要是教陛下知道,她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京城最有名的一家,便是五步开外的那家朝歌堂。   据说倌美,心柔,艺高……人胆大,因为不管朝中官员或是官员的夫人,还是豪门世家及其夫人,寻欢作乐完了引起家中矛盾,没一个敢到这儿闹事的。   放眼望去,门口迎客的小男孩都清秀让人垂涎三尺。   东鹊觉得定是和自家太后学坏了,那么纯净的一个姑娘,怎么能做出这么猥琐的事情。   正想着,其中一个清秀的小哥笑眯眯地迎了过来,打了个千道:“二位小姐,是第一回来堂上么?”   东鹊觉得脑袋有些发蒙,腿有些迈不动,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哆嗦着扯了扯陆瑾佩衣袖:“姑,姑娘,咱们有事好商量,就算您跟爷置气,也不能来这种地方自暴自弃啊,都是爷的不对,回头您要他给您赔不是成么,咱还是回去吧?万一教爷知道了,您说……”   那个清秀的小哥闻言又做了个揖乐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来就是图个乐呵,哪能想那等不快的事。朝歌堂是何等恣意的去处,莫说你家爷,恁谁也挡不住小姐你求个快活。”   东鹊默默地抹了把冷汗,小哥,若是你能活得过明儿,你再说大话也不迟呢。   陆瑾佩闻言便笑眯眯地回头瞧了她一眼道:“这位小哥的话着实在理,是你们爷放言我不敢来,我这不来一回给他瞧瞧。何况我在家不快活,难不成我出来找乐子碍着他什么事了。小鹊子,本姑娘好久之前就说要给你寻个美貌少年郎,今儿可要把握良机,寻个称心如意的,多少钱,姑娘我出了。”   东鹊:“……”   娘娘,奴婢还不想死啊。   那少年闻言,喜上眉梢,招呼一声就往里让。   陆瑾佩也不理会东鹊那么一脸无法言喻的忧伤,一脚就迈就进了那夜夜笙歌的天上人间。   这个地方她算是第二次来了。   第一次是尾随着傅尧徽来的,倒不是说自诩为正人君子的安平世子也好这口,不过是当日正遇上他捉人,被捉的那位,死到临头犹不自知,恣意快活地就往这个地方跑。   当时她躲在暗处,瞅着一脸悲愤的安平世子,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才决定往里面进,那时候她瞧着傅尧徽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要身先士卒的帮助他一二,所以她也趁机溜了进去。   傅尧徽要捉的那个人是大理寺卿方劲的二子方轲,这位倒也是没干什么坏事,可瞧来的这地方,也不像是做好事的人。   方轲新得了一个姑娘,天生娇媚,精通歌舞,婉转可人,纳了也就得了,当日不知道脑子哪根筋儿坏了,非要上赶着献给天子。   他爹方劲新官上任,估摸着三把火也把脑子烧坏了,觉得儿子的这个想法靠谱,千方百计,找人给送进宫去了。   先皇喜好女色,怎么能轻易放过,也不管她出身,也不管她是谁的媳妇,来者不拒,所以那姑娘当天就侍了寝,先皇很高兴,封了宜嫔,过上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生活。   那位宜嫔娘娘过得一段时间许是觉得乏味,竟然给先皇用了药,增进床笫之欢,本来也没什么大事,谁知这姑娘手一抖,药下多了,先皇身子本就亏空,结果宜嫔侍寝途中,先皇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醒来之后,龙颜大怒,赐死了宜嫔,当然方轲这个罪魁祸首也不能放过。   傅尧徽领了旨意带了人闯进朝歌堂,在打手涌上来前令牌一亮,朝歌堂的管事脸都吓白了,哆嗦着领着傅尧徽去找方轲。   寻了方轲,刚要绑走,瞧着这厮接着三分酒劲儿,大声狂呼:我爹是方劲。话没说完,就被傅尧徽一拳揍晕,拖着一条腿就拽出了朝歌堂。   当时她围在人群里瞧热闹,怎么都觉得傅尧徽英姿勃发,连发起怒来都那么好看,当然,前提是他没有冤枉她。   傅尧徽一转身就看着了她,面上极是厌恶:“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来这等污秽之地,碍眼。”说完,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如今,她又一脚踏进了这等污秽之地,真是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啊。   当初别人嫌她碍眼,现在她嫌他碍眼,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她是来干嘛的,寻欢作乐?不对,自暴自弃。   秦作庭凭什么大义凛然地指责她,她一个姑娘,年纪轻轻得就要守寡,守寡也就算了,还有人肆意污蔑。   她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但是这些是非都是他引起的,他还有理了,管这管那,还要收拾她,还有没有天理了。   陆瑾佩越想越生气,干脆抱了个酒瓶子往地上精致秀丽的地毯上一坐,养着脖子倒了满嘴的酒,眯了眯眼睛,真特么的爽啊。   更爽的还在后头,就瞧着一只干净白皙的手从她腰间伸了过来,浓情蜜意地勾住了她的腰,还暧昧地在她的腰带上划了两下,头顶有个低哑的嗓音道:“小姐如此绝色,奴今儿可算是见到什么是国色天香了。”   陆瑾佩抖了两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轻袍敞胸的年轻男子,妖娆的一张面孔,面若冠玉,眉若春山,清瞳迷离,眼角的泪痣若丹凤泣血,唇似桃花,勾着魅惑人心的笑意,倾倒众生。   陆瑾佩笑眯眯地戳了戳他干净的下巴道:“是么,我好看么?”   “好看。”   那男人用细长温热的手指慢慢地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摩挲,低下头,极慢地在她耳边吐了一口气,低低的声音若是羽毛一般在她耳边拂过:“好看的,像是,妖精。”   陆瑾佩迷茫地揉了揉有些泛红的耳朵,笑得很委屈:“骗人,你才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   那男人低低地笑了,伸出舌头在她的发丝上轻轻舔了一下,异香扑鼻:“好,奴是妖精,奴全家都是妖精。”   真是太特么的撩人了。   陆瑾佩晃了晃神,觉得角落里有响动,眨巴了半天才瞧着东鹊,已经把身边的一个男人给踹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正苦着一张脸,两手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瞧她看过了,红着一张脸闭目不语。   陆瑾佩气得直笑。   身后的那个男人还不愿放过她,捉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柔的吻了一下,顺势又沿着她的腕子徐徐向下。   陆瑾佩皱了眉头,撤了手,想起什么似的,揉了揉腕子,气哼哼地道:“你捏我腕子,那么大的力气,还怨我,是我的错么?”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也不在意地笑开了,轻轻捧起她的手在自己脸上刮了一下,柔声道:“奴弄疼你了么,那小姐打奴吧,奴都受着。”   陆瑾佩烦躁地又灌了一壶酒下肚,甩开他:“不管你的事,打你作甚么。”   另一只手从她唇边徐徐划过,带着不安稳的燥热,他舌尖一舔,俯身勾住她的腰身道:“小姐是心疼奴么,小姐心真善,连这酒奴都觉得甜呢。”   陆瑾佩揉揉有些疼痛的额角,手指漫无目的的比划着道:“对,我是心疼你,我……对你好吧,要不要做我的男宠?”   东鹊是在忍不住了,起身往陆瑾佩身边一窜,一脚踹开那个男人:“给老娘滚开,别碰我们家姑娘。”   还没等陆瑾佩说话,那个男人一双手又缠上了陆瑾佩的腰身,也不理东鹊,勾着一双眉眼对陆瑾佩笑道:“好啊,奴给小姐做男宠,做一辈子的男宠好不好?”   东鹊又一脚踹了过去:“你个瞎眼的东西,姑奶奶今儿瞧着,你若是敢动我家姑娘,老娘先废了你。”   “小鹊子,找你的美貌少年郎去,别妨碍我,我就要他做男宠。”陆瑾佩嫌弃地摆了摆手,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扯住那个男人就往床上带。   她也没听着声响,就被那个男人打横抱起,放在了扑鼻异香的床上,朦胧间,绯红色的纱帘便悄声放下。   那人的手在她腰间划了个弧度,极是伶俐地勾去了腰带,顺手解开了她的衣衫。   他俯下身子,还是那抹勾人的笑意,陆瑾佩迷离之间,一头顺长的黑发便铺了他满手,他低低地笑出声:“小姐,你可真香啊——”   后边的啊,便成了闷闷的惨叫。   那人被一把扔在了地上,接着有人把他拖了出去,阖上了门。   绯红色的纱帐已然被人撩开,陆瑾佩醉眼迷蒙,瞥见了一个熟透了的一张脸,极是颓废地往枕头上一靠:“傅尧徽,怎么又是你?”   要不要这么有缘分,两次来这都能撞上同一个人。   陆瑾佩皱着眉看着同样皱着眉的傅尧徽:“你又来抓人?”抓的人不会是她吧,秦作庭这么快就发现了?   傅尧徽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极是愤怒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的身份能过来这种地方么?”   靠之,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抓着哀家的腕子是什么意思,奈何这人武功极高,不是对手,甩了半天也没甩开,遂慢条斯理地单手整好衣服:“到朝歌堂还能做什么,世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傅尧徽眉头锁得更深了,手劲越发地大,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全是怒气:“阿佩,你疯了,那些人……你们都做了什么?”   陆瑾佩笑眯眯地回想了一下:“喝酒,作乐……哦,作了一半被你打扰了。哀家都没问你的罪,你倒质问起哀家来,几个意思?”   你丫倒是放手啊,疼死了。   傅尧徽一把把她从床上抱了下来,锁在怀里,咬得牙齿咯咯直响:“我什么意思,我喜欢你,看不得你这样子,你要招男宠,我不比他们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事情不受控制(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啦,你们在哪( ⊙ o ⊙ )啊?   反正挣也挣不开,陆瑾佩安安稳稳地缩在他怀里,眯了眸子冷笑:“哀家招男宠得招喜欢的,哀家又不喜欢你。”   傅尧徽晃了晃神,颜色有些白,眼里的怒火烟消云散,淡淡地勾起了唇角道:“阿佩,你是喝多了,喝醉了,对不对……”   他不再说话,抱着陆瑾佩一路出了屋子。   外头跪了一地的朝歌堂的人,还有来这寻欢作乐的,乌压压的,从楼上到楼下,声息皆无。   傅尧徽冷着声音,下令封了这座倌儿馆,便抱着她上了车驾。   陆瑾佩被外头的凉风一吹,酒醒了大半,整了整衣衫端庄地坐在马车里,马车另一侧躺着昏迷不醒的东鹊,看来那个小倌也不是什么善茬。   一抬头正对上傅尧徽若有所思的目光,便笑眯眯地道:“你到这干嘛,难不成你也有断袖之癖?”早怎么没发现,还是这人伪装得太正经了。   “我得了侍卫的禀报,说是太后要回将军府探病。阿佩,你这个谎言简直太拙劣。”傅尧徽冷笑了一声。   “不要一副和哀家很熟的模样,哀家出宫找男宠,这事还是不要大张旗鼓的好。”   傅尧徽闻言大怒,便欺身压了过来,一张脸全是怒色,灼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脸上:“阿佩,你是不是疯了,你孤身一个人,若是着了那些人的道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   他低低地在她唇边呢喃。   陆瑾佩侧过头去,冷冷地笑一声:“哀家是个寡妇,更深寂寞,找个男人陪碍着你了,安平世子,你管得未免……”   铺天盖地的吻,就那么出人意料地堵住了她的嘴。   傅尧徽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腕子,另一只手搁在她脑后,紧紧地箍着,迫使她扬起脸紧紧地贴住他,在她唇上肆虐,满满地勾缠着他的气息。   陆瑾佩恼怒地奋力挣扎,傅尧徽便阖身压在她身上,教她动弹不得;那只手缓缓地向下,勾住她的肩头将她全然贴近他的身子,极紧。   最终,意乱情迷的先是他自己,沉浸在那个吻里,久久不愿离开,倒是叫陆瑾佩寻着了一个时机,奋力地挣脱开,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上了他脖子。   热烈的吻,被那锋利的冷刃给冻的彻底。   傅尧徽缓慢地从她的唇上撤回来,哀伤的眉眼一点点地抬起,望进她怒火中烧的眉宇,淡淡地笑着:“你想杀了我?”   陆瑾佩扭脸不理他,手中的匕首却是握的极紧。   “我在你心里,连朝歌堂那些人都比不上是不是?”   陆瑾佩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我说,我愿意做你的男宠,你是不是就愿意多看我一眼?”   陆瑾佩默默地收回了匕首,放回刀鞘里,淡淡地笑着:“不是。”   马车里一阵沉默。   待到陆瑾佩抬头看过去,傅尧徽正坐在一侧,目色柔和,淡淡地瞧着她笑道:“你不该去那种地方的,若是,你下次想……我把人……给你带进宫来……”   陆瑾佩挑了挑眉毛:“不用了,朝歌堂被你封了,想也么用。”   傅尧徽攥紧了拳头,扭过脸去。   马车刚要动,外头有侍卫禀报:“世子,前头是陛下圣驾到了。”   陆瑾佩就是一个机灵。   我去,秦作庭这厮动作也太快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被他知道了……啊啊啊,谁来救救她。   她很不安。   不安到黑灯瞎火的,傅尧徽都感觉出来了:“你在害怕皇上,你是怕他知道么,你们……”   陆瑾佩哪有心思理他的怎么个想法,此刻真恨不得装死了事。   可惜外头偏是有人给她添堵,气宇轩昂得道:”里头可是太后和傅卿家?”   作了个死的,秦作庭。   陆瑾佩硬着头皮,掀了车帘,迈步下了车,秦作庭正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身后跟着十来个禁卫,挑着灯笼,气势汹汹,风尘仆仆。   一直回到寿昌宫,陆瑾佩都在不自觉地吞口水发颤,连进门迈哪只脚都不知道了,方才一股子邪气都偃旗息鼓了。段雳跟在后头乐得直抽抽,碍于陛下一副杀人的模样,憋得脸红脖子粗。   秦作庭摒退了所有的人,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看了一眼所在角落里装哑巴的陆瑾佩,冷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换完衣服道:“过来。”   陆瑾佩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知喜怒的脸,瘪了瘪嘴,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过去,离他还有三步远,站着不动弹了。   就听秦作庭道:“出息了,胆子大了,趁着朕脱不开身,没时间管你,敢偷溜出宫了,敢逛倌馆了?”   陆瑾佩低着头接茬当哑巴。   秦作庭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子,将她完全笼在他的阴影里,勾着邪性的笑容道:“在你心里,把我置于何种位置?”   “……继子。”陆瑾佩咽了一口水道。   这人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连笑容都极为得瘆人,陆瑾佩犹不怕死地道:“我娘说,好孩子不能撒谎,这是实话。”   秦作庭颓废地放下了手,很失望:“实话,这是实话,你说的真是太特么的对了。”   “皇上,我娘又说了,好孩子不能爆粗口。”   秦作庭挑着眉头看她:“你接茬说。”   陆瑾佩往旁边悄悄挪了一步,极是谨慎地道:“我娘还说,好孩子不能威胁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话音还没干净利落的收尾,陆瑾佩就觉得脑袋发蒙,四肢发飘,眼前发黑,胸口被挤得喘不过气来,眼睛一闭一睁,她就被秦作庭给压在了一旁的贵妃榻上,两只手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   就听这死不要脸的问道:“好孩子是吧,说实话是吧,你特么的给老子交待,你嘴是怎么回事?”   陆瑾佩默默地抖了两抖,心底说,我是好孩子,可我又不是傻孩子,这实话能瞎说么?   “那什么……”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作为一个诚实的好孩子,心眼可实诚了,可实诚的下场就是被秦作庭这个禽兽给欺负了。   话没说完,就瞧着秦作庭性感又薄凉的唇就压了下来,还极是愉悦地闭着眼睛,在她的嘴上欢快地啃了一通;抬起身来,还牵着一缕通明的……咳咳,陆瑾佩面红耳赤的扭过头去,这只不要脸的禽兽。   禽兽接茬问话:“说罢,怎么回事?”   陆瑾佩哆嗦着还带着这人余温的嘴唇,转着眼珠,才诚惶诚恐地道:“那个,那个,那……”   话音又被中途完美的卡住了。   秦作庭俯下身,仔仔细细地舔舐她的嘴唇,带着不安稳的气息,还轻柔地咬了咬她的嘴角。   良久,才喘了一口气,撑起身子,鼻尖对着她的鼻尖,乐呵呵地道:“来,接着说。”   陆瑾佩:“……”   说你个头啊说。   她的眼睛有些赌气的撒娇,往下瞧去,便是她小巧的耳垂,一株青色的玉坠晃荡在修长的颈上,再往下……秦作庭敛了敛摇荡的心旌,目光流恋在她里衣的青色细绳上。   “小佩……”秦作庭在她颈间呢喃,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坠,耳边,颈下埋得全是他身上的瑞脑香气,香沉沉的教人头晕目眩,她觉得脸有些烧,烛光有些刺眼,便抬手去挡他的眼睛,仰起脸,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贴上了他的唇角。   秦作庭他猛地一震,却没有顺着回吻她,反而拉下她的手,盯着她迷离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有些嘶哑:“小佩,叫我的名字。”   “秦作……唔唔唔。”   所有的话都被他全数吞进口中,他紧紧地抱着她,将她整个人都揽在怀中,手指掌心又不甘寂寞地顺着纤细的腰身,游移在他魂牵梦萦许久的身体上。   耳边全是他粗重不稳的呼吸,陆瑾佩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口中的气息全数被他夺去,哺上沉沉的瑞脑香,加上酒意未散,只能无助地勾住他袍袖的一角,攥紧又松开。   秦作庭勒住手中这一缕酥软无力的躯体,顺着唇角颈下,一点一点撩开她的衣领,用舌尖挑开了那碧色的细绳,浅浅吻下,便见耳边清浅的声音,脑子像炸开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在她光滑的皮肤上留下印记。   陆瑾佩被他逼得呼吸急促,眼角都溢出了泪花,眼瞧着就要一命呜呼,秦作庭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胡乱地替她拢上了大敞的衣服,把头埋在她颈下,喘着粗气。   “小佩,以后,别叫我担心好不好?”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瞧着她,尽是愉悦,声音有些粗哑,不似往日的低沉。   陆瑾佩瞥了一眼他微肿的嘴唇,又不自然地撇过头去道:“再说。”   那人有没脸没皮地贴上来,甚是猥琐,笑眯眯地道:“若是你不满意……下回,可以找我啊。”   陆瑾佩一巴掌拍上他的脑门:“有病。”   秦作庭捉下她的手搁在唇边吻了吻,耐心地和她解释:“小佩,虽然名义上你是我的继母,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把你当做后娘对待。先皇妃嫔一堆,和你这般大的也不是没有,我可以乐意叫她们母妃,可是,对你……我嫉妒,为什么我只能是你继子,小佩,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每一个女人听到表白都会很开心,尤其是表白者还是自己觊觎许久的人。   入宫以来,和秦作庭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因此对他印象最为深刻,这宫里就这么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熟悉的男人。   秦作庭平日里喜欢调戏她,她也喜欢调戏他,很多不受控制的事情都是从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中发生的,自然而然,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早已深重。   ☆、太后声讨大会(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最后一章,大家晚安,火山又要去冬眠了……   秦作庭从哪方面来说都算是优秀的男人。   虽然她的初恋很糟糕,对傅尧徽失望透顶,但不表示对所有男人都嗤之以鼻,生出那种男人就是个祸根的反人类想法。   所以,他那次舍命救她,昏迷不醒,才逐渐明白她对他的觊觎之心简直令人发指,日久生情也好,一见钟情也罢,她禁不起秦作庭的诱惑。   感情这种事情很奇怪,她说不出为什么喜欢傅尧徽,为什么不喜欢傅尧徽之后又喜欢上了秦作庭。   秦作庭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好人,连正人君子都算不上。   但是至少对她来说还是很好的,有吃有喝有睡,没事了还能调戏皇上玩会,他都很配合,兴致来了还能陪着她玩,都是年轻人,相处起来没有那么困难。   她不知道秦作庭当初刻意接近她,怀了什么目的,断然不能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就一见钟情。单从仪太妃那件事情上来说,就有意无意地往她和陆家的头上栽赃嫁祸。所以,他更不能是那种和他爹一样,见了美色就忘乎所以的皇帝。   她是不聪明,但是也没有笨到忘记,身后的陆家是这人的心头大患;而且秦作庭并不是那种毫无城府又一腔热血的壮志青年,他有他的抱负,那么一股勇往直前的劲头,很容易教人忽略他在男女之事上的情感。   今天,眼下,两个人以这么个极是不雅的姿势,前一刻意乱情迷,后一刻深情款款,到底要怎么样?   陆瑾佩脑袋里很迷茫,说出的话就显得智商飞流直下三千尺:“你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秦作庭一笑,在她唇角便啄了一口:“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为什么,喜欢你啊,才想和你在一起,小傻子”   两个人真是一番很无聊的对话。   陆瑾佩干咳了一嗓:“你怎么能喜欢我,我是你继母啊?”   好像她拒绝别人的永远都是这个理由,百试不爽,上次怎么和傅尧徽说得,哀家是你表弟的继母啊,继母就是借口。   “继母怎么了,你又不是我亲娘。”秦作庭瞧着陆瑾佩一脸傻乎乎的表情,就直乐呵。   陆瑾佩心里不是不高兴,就像是待嫁的姑娘,忽然有一天媒婆上门了,说了一门亲事,对方的男子正是自己心仪之人,当时还能有什么想法,不是卷铺盖嫁过去就是直接嫁过去。   她自己也不差,样貌不错,身材不错,脑子还算灵活,一身功夫,尽管以前出身奴籍,但是现在好歹是个太后,算得是高门大户,除去现在这个给人当娘的身份还算待字闺中,两个人足以相配……   等等,她在想什么?   陆瑾佩不由得为自己不知所谓的想法捏一把冷汗,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男色在前,脑袋也不受控制了么?   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有一天,叫这人知道替嫁进宫,还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了;还有陆老爷子虎视眈眈,哪一天火气一上涌,拎着把刀往皇宫里一进……这是千刀万剐的节奏啊,不成不成。   陆瑾佩推了推身上死赖着不起来的男人,有些颓废的道:“那什么,我不是你亲娘,咱们俩也不能在一起啊。”   秦作庭也不沮丧,仍是笑眯眯地非礼她:“我不着急,我可以等,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不能拒绝我;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我也不能干预。小佩,至少你现在心里没有人,我就很高兴。”   皇帝陛下严格践行了他的话,一直到第二天上朝都是很高兴地哼着小调上的銮驾。   但是陆太后就不大高兴。   因为一早,寿昌宫里的凤椅前就坐了三尊大神,段祥、东鹊、苑鹃,各摆了三把圈椅,团团把她围住,用一种极其鄙视的眼光齐齐的盯着她看。   陆太后是个随性的人,她不大爱管宫人,成天瞎溜达,和宫人们玩成一片。有时候秦作庭不来寿昌宫,陆太后通常会招呼一帮子宫女太监团团围坐一起用饭,嘻嘻闹闹。   于是,就造成了眼下的场景,一遇到陆太后朽木不可雕的事情,这几位就抱着玉不琢不成器的原则,对陆太后采取深刻的教育。   “大清早的,你们这是要造反么?”陆瑾佩打着呵欠,她是个随性的人,可不是随便的人。   “太后娘娘,不是奴才不懂大小,您说您哪能去那种地方?”段祥抱着个拂尘,痛心疾首地道。   虽然太后出宫逛倌儿馆的事情被皇帝陛下压得死死的,但是在东鹊姑娘大嘴巴的渲染下,在寿昌宫的小范围圈里,传扬的可算是绘声绘色。   “哀家为什么不能去,这大靖女子去的也不在少数,为何单单哀家就去不得。”段祥这个小太监的师傅就是段雳,一看秦作庭当时就没安好心。   “太后娘娘,您瞧您这话说得,您是何等样的身份,就带着东鹊这个不成器的小丫头,半道还昏迷了,你说你要是出了好歹……”   东鹊那边又不乐意了,抱了个胳膊瞪着他:“你怎么说话呢,太后万金之躯,什么好歹,这不是没事了么,乌鸦嘴。”   段祥一掐拂尘,眉目也立起来了:“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还有理了,太后带你出去,是看的起你,你看你干的事吧,还被人迷晕了,出息样。”   “姑奶奶我怎么没出息了,谁知道那个死男人怎么那么厉害,我刚要上去拦,就瞧着他一甩袖子我就人事不知了,太后怪我那是我罪有应得,你凭什么教训我。”东鹊一叉小蛮腰,手指都快触到段祥鼻子尖上了。   “行了,你俩。”苑鹃也坐不住了,“咱们是说东鹊的事么,教训了一晚上还不够,现在是在和娘娘说。”   “娘娘,您真是洪福齐天,要真是……您自己不心疼,奴才们心疼,陛下那不得急疯了。”段祥一脸无奈。   “这又关陛下什么事啊?”陆瑾佩被他们三吵得脑仁疼,这边又冒出来一个秦作庭,哪哪都有他,添乱。   东鹊默默地翻了白眼:“娘娘,你就是个石头心肠,也断然不会这样,咱们远的不说,就说陛下救您那事,那是真对您好是不是?怕您闷得慌,即使有伤害时时刻刻陪着您,您说,陛下对您好不好?”   合着,都是来给秦作庭当说客的,真是一帮吃里扒外的东西。   “哀家是他后娘,他对哀家好是应该的。”   段祥也坐不住了,唉声叹气的:“娘娘您真是铁石心肠么,陛下对您,那和对后娘是一样的么,傅太妃那才是后娘,您瞧瞧陛下是怎么对她的。奴才说句实话,陛下对您,那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陆瑾佩默默地给自己抹了一把汗:“段祥,皇上是哀家的继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啊。”这教哀家怎么下的去嘴,咬鲜嫩可口的皇帝一口呢?   东鹊在椅子里也坐不住了:“娘娘,您和陛下一般年纪,哪有这些世俗偏见,就算虎毒不食子,又没要您去把皇上给吃了,就是喜欢,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陆瑾佩捏着个嗓子,学着那些妃嫔教训宫女:“大胆,以下犯上,这话能是随便说说么?”   奈何一屋子人没一个买她的账,就连平时乖巧的苑鹃都忍不住开口:“娘娘,奴婢们这是和您掏心窝子说句话,陛下喜欢您,掏心掏肺对您好,您怎么能视而不见呢。咱不说以前,您多憋屈,就算他……咱也不能应不是,可陛下对您好,你为何就不会珍惜呢?”   这话引起强烈的反响,剩下的两个人也齐声赞叹。   陆瑾佩鄙夷地瞧了她一眼:“小鹃子,你打小就和我在一起,进宫才几天呐,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   苑鹃一本正经地道:“娘娘,咱们正是因为打小在一块,奴婢才劝您呐,缘分来了,就要珍惜,陛下多好啊。下回就算和陛下吵嘴,也不能一赌气就上倌儿馆啊,您说您一个黄花大闺女,生得这么好看,那么多男人的虎狼之窝,你自己就不担心呐。”   旁边段祥也附和:“就是就是,娘娘,下回啊,您和陛下生气,您想方设法的怎么着都成,可别孤身一个人犯险,皇上得多担心呐。”   东鹊又接着道:“您别说后娘继子什么的,奴婢问您,您可是觉得待在陛下身边很高兴,觉得陛下极是关心您,觉得陛下事事对您好,为您着想?”   “……算是吧。”其实仔细想想,秦作庭也没什么不好。   “这不就对了,一个女人碰上一个对她好的男人不容易。”   陆瑾佩极其鄙视:“东鹊,你个待字闺中的小丫头,怎么这么多感慨,人都未嫁,你在这和哀家说什么人生不易?”   东鹊也还了一个极其鄙视的眼神:“就说娘娘您不开窍吧,外头那些个话本子上都说了,遇上个男人容易,遇上个对你好的男人也容易,可是遇上个愿意一辈子对你好的男人那才不容易。虽说话本子上的东西不可尽信,但是有些事情女人天生就无师自通,奴婢就觉得是个真理,才说给您听的。”   这个话题还是不要进行为好,因此陆瑾佩笑眯眯地道:“小鹊子,你不会是昨儿在朝歌堂遇上什么心仪的男人了吧,有感而发,这才和哀家说一番如此潸然泪下的肺腑之言?”   段祥听了这话就开始声讨她:“东鹊,你去是保护太后,我说怎么到最后昏迷了呢,合着是你擅离职守,喜欢上倌儿了。”   东鹊一蹦三尺高,脸红脖子粗地就开始和段祥吵嘴,最后意识到上了陆太后一个恶当,再去找,不知道陆太后窜到哪里去了,这个声讨大会无疾而终。   这边陆太后备受折磨,那边皇帝陛下也在煎熬,因为他正准备给安平世子赐婚。   ☆、没事来赐个婚(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波……   虽然陆瑾佩很明确的表示她不喜欢傅尧徽了,神色坚定到秦作庭都不得不相信她。但是他偶尔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觉得如果傅尧徽至今没有家室,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很大威胁。   倒不是说他没有自信教陆瑾佩爱上他,关键是陆瑾佩这姑娘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比如说昨天就跟他吵了一次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宫找倌儿去了,他宁愿相信她是为了气他。   可是傅尧徽是得了信,出宫之后再派人告诉他的,这叫他大为恼火,尤其是陆瑾佩嘴唇红肿着从傅家的马车里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傅尧徽本来就觊觎她,更不能轻易惹恼了她。   一个是惹恼了她自己心疼,另一个再跑出去招男宠可怎么办?虽说朝歌堂被傅尧徽一气之下给封了,难保陆瑾佩不会脑袋一热,来一道懿旨把傅尧徽宣进宫当了男宠,到时候他要是再晚一步,那就是后悔一辈子。   尤其经过昨天晚上,两个人差点擦枪走火之后,秦作庭更是容不下别的人觊觎陆瑾佩。   那姑娘意乱情迷的水汪汪的眸子、红扑扑水嫩嫩的脸颊、如蜜似糖的嘴唇,细致精巧的耳垂,修长雍容的脖子,纤巧雅致的锁骨,还有……咳,总之,这些都该掩藏的严严实实的,哪能要别人觊觎。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秦作庭脑袋有些发蒙,自从昨晚从寿昌宫里出来,就走路打跌,拐弯撞柱子,唬得段雳险些叫完太医叫道士来驱魔,简直是太丢人了。   打从一早脑子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不知所起,不知所踪,偏要往暧昧的地方去,让他心神不宁,又莫名烦躁。   关键是这脑子不受他的控制,上朝的时候觉得谁都是陆瑾佩,巧笑倩兮,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丞相那张苦大仇深的嘴脸,害的他差点当堂吐出来。   下了朝吧,在清华殿批奏折,一打开个奏折,就好像见到陆瑾佩裸着身子,红着面孔,在他身下……他下的不是笔而是嘴,若不是段雳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陛下,他才从旖梦中醒过来,瞧着自己正猥琐地要亲吻一张折子,险些把折子给扔出去。   皇帝陛下觉得自己今天非常变态,变态到令人发指。   他堂堂一个大靖天子,竟然在时时刻刻肖想着一个姑娘;肖想也不怎么打紧,关键是还在意淫人家;意淫也不怎么打紧,关键是时时刻刻做出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举动,任谁看来都是皇帝陛下中邪的节奏。   综合以上各种匪夷所思的毛病,秦作庭度过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朝会和批奏折的时光。   下午的时候秦作庭实在是忍受不住陆瑾佩在他脑子里乱蹦跶,安不下心神,决定把这些事情的最终起源,安平世子傅尧徽给招进了宫,来,朕给你赐个婚吧。   傅尧徽年纪也不小了,比他自己还要大上一岁,如今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外界一度盛传傅尧徽有龙阳之好,打从亲自把陆瑾佩给送进宫,这个传言变越演越烈,直到前些时好,盛传傅尧徽要做太后的男宠才戛然而止。   反而更多的人越来越惋惜这对昔日的恋人,一墙之隔,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啊不,墙里佳人哭。哭到不愿忍受命运的安排,即使做不了夫妻,也不顾世人的眼光,男宠什么的也无所谓,在一起吧。   因此,市面上便流传了更多令人唏嘘的话本子。   所以,他对这个昔日的伴读生出了无比的同情之感:让你丫没事和朕喜欢同一个女人,让你丫当初不知道珍惜。如今,还要他来替他的婚事伤透脑筋。   人心不古,岁月沧桑啊。   因为给傅尧徽娶媳妇,你说难吧这话也不对。   安平世子名扬天下,惹得多少女子的芳心。单就这京城,打马从南门向北门一过,追随在其后的老妇少女,上至八十,下至八月尚在襁褓,万人空巷,人满为患;一路上飘散的胭脂水粉味,余香袅袅,三日不散。   其中有些姑娘们只是芳心暗许,念而不得,只能时常美人独垂泪,对镜贴花黄,年岁长了也会嫁人,相夫教子,偶尔害羞着上街瞧瞧,那人可曾从街上打马走过,然后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关于安平世子的念想会默默地带进坟墓里去,美好的回忆,永久珍藏。   还有些姑娘,从来不屑于嘴上说说,偶尔做做,上述做法都算不得什么,还有更大胆地偷窥尾随,当街表白……花招翻新,层出不穷,很是活波开朗,例如宫里杵着的那位陆太后就是言必行大军中的佼佼者。   朝中很多大臣,就算撇开傅家的势力不提,但是傅尧徽这个人,才貌双全,文武双全,父母双全……总之什么都是个全的,就有多少老爷子暗暗上了女婿排行的首位,想方设法的要和傅家攀亲。   但是关键是傅尧徽还是个豪门贵胄的世子,要考虑的东西也和他的追求者似的花样百出。   首先,女子样貌不能差吧?差了人家傅尧徽也看不上眼啊,自己就生得那么好看。   其次,女子的家世出身不能差吧?差了也配不上傅尧徽啊;关键是那个女子的婆家还得能承受的起傅家的财大气粗高门范。   最后,还得考虑女子的人品才情,大浪淘沙,筛来选去的,好像也没几个能适合他的。   都说什么都淘干净了就剩下人渣了,关键是这些个人渣,傅尧徽就一定会从里面选出一个来当世子妃么?   答案是他不愿意。   答案是他心有所属了。   答案是差点没把他给气死。   打从一进门,秦作庭提出要给他赐婚,这厮就往地上一跪:“臣谢陛下的好意,臣自幼倾慕太后,万不敢耽误别家小姐的终生。”   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秦作庭恨不得举了一个砚台就往他脑门上扣,打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死心眼,朕看上的女人,也是你能肖想的么?   皇帝陛下瞄了一眼黑漆漆的砚台,安抚了一下自己火冒三丈的内心,开始跟他周旋:“荥阳公主长得极是端庄秀丽,才情也是得到先皇称赞的,朕觉得若是你能娶了她,咱们亲上加亲多好?”   虽然说自己的妹子骄横跋扈,张牙舞爪,有点骗婚的嫌疑;但是荥阳心仪傅尧徽好些年了,成日里叨叨我要嫁给尧徽哥哥,我要嫁给尧徽哥哥,一遇到他母夜叉也变成了淑女,也不算是骗他。   但是傅尧徽就是不开窍,大赞了荥阳一番,说是品行才情样貌如此好的公主殿下,他傅尧徽配不上,一门心思倾慕太后。   秦作庭差点没让人把他叉出去,简直太可恨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大家都是男人,有些话开口也不是不方便:“傅尧徽,你是不是郡王赌气,他不要你给太后做男宠,你就不给他娶儿媳啊。关键你不娶,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你怎么能清心寡欲呢?”   秦作庭换了一个策略,兜兜转转地和他玩荤段子。   傅尧徽跪在地上,脸有些红:“陛下,臣要为太后守身如玉。”   秦作庭:“……”   守你妹啊守身。   傅尧徽是个极守纲常礼教的人,断然不会置之不理。   于是,秦作庭挑了挑眉峰,耐着性子劝诫他:“皖之,太后呢,她没有招男宠的意思,那些谣言都是以讹传讹,连你这个当事人都信了么?你这要是真信了,傅家可就无后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哪知道这招也不奏效,傅尧徽斩钉截铁地道:“陛下,臣错过了一次,断然不会错过第二次,太后如今不招男宠,臣就心甘情愿的等。”   秦作庭已经气得不想和他说话了。   这人执拗起来简直无法理喻,打定了主意倾慕太后一辈子,现在不行就等以后,贯彻死磕到底的精神。   陆瑾佩进来的时候就瞧着这么一个场景。   她是来看落水修养的穆宁的,哪知道一进门就瞧着傅尧徽在地上跪着,秦作庭高坐龙座,一脸怒气,都能把房子点了。   这是怎么了呢?   就听秦作庭道:“太后来的正好,朕正说着安平世子的婚事,太后属意那家姑娘,适合做安平世子妃。”   ……关哀家毛球事儿啊,哀家才来好不好,你要赐婚你就赐吧,还带商量的么。   陆瑾佩瞧了一眼面色阴沉的秦作庭,又瞧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势单力孤的傅尧徽,觉得不说话不大好,就清了清嗓子道:“皇上属意哪家的闺女?”   “荥阳公主。”   陆瑾佩的嘴抽了抽,那位瘟神公主,模样不错,就是那脾气……人神共愤,还是这厮的表妹,也不是不可。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傅尧徽,这人面无表情,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这是什么情况,傅尧徽不愿意么?   “世子是什么意思?”   很快,陆瑾佩就觉得自己为何要问这么一句作死的话。   傅尧徽大义凛然地道:“臣倾慕太后。”   秦作庭:“……”这个死心眼。   陆瑾佩:“……”我去,哀家干嘛多这个嘴。   陆瑾佩干巴巴地道:“这种事情还是陛下做主,哀家只管后宫之事,哀家今天是来看看穆宁好了没有,你们继续,继续。”   说罢,跑得飞快,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赐婚,一个非卿不娶的僵持。   ☆、让哀家去死一死(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吃饭前接茬来一发……吃嘛嘛香,身体棒棒!   受惊过度的陆太后人都站在秦衍懿的床前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是来看孩子的。   这君臣两个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果然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难搞的大臣,皇帝就不算是个好皇帝,太特么的吓人了。   还是看床上的这个小姑娘顺眼一点。   自从上次落了水受了惊吓,小丫头在清华殿里养了好些日子,风吹草动的都能哭上个半天,秦作庭免了一干人等探视,怕吓着她。这几日总算恢复了一些,一张嘴就要上次抱她的那个漂亮姨姨。   陆瑾佩被人惦记着心里还挺高兴,又加上很喜欢孩子,瞧着小姑娘白白嫩嫩,用锦带总了两个角,一笑月牙弯弯的大眼睛,看着就像只可口的包子。说着话还是软软糯糯的:“漂亮姨姨,你来看穆宁么,穆宁很高兴。”   陆瑾佩俯下身亲了亲她,真可口:“对呀,姨姨来看穆宁乖不乖。”   还好没人叫她漂亮奶奶,那得多堵心啊。   “漂亮姨姨,穆宁乖呀。可是在这里好闷的,姨姨你带穆宁出去玩吧,咱们偷偷地,不要告诉父皇,不然他会很凶的,眉毛都皱到一起了,穆宁不喜欢皱眉毛的父皇。”小姑娘瘪着嘴,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的。   秦作庭来得时候,就听见小姑娘在编排他。刚轰走了一根筋的傅尧徽,还不受小姑娘的待见,甭提多伤感了。   他尤其很想知道陆瑾佩这个丫头怎么和穆宁交谈,这毕竟关系着父女的感情和小姑娘的成长,所以也没让人禀报,就理所应当地靠在门上偷听。   “其实,姨姨也不喜欢你父皇皱眉,给他装两个牛角和一撮竖毛,就是一种喷火魔王的即视感,连烟火都省了。”她就这么和小丫头在关于他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秦作庭气得险些把门板给拍下来。   ……不过,这话总比不喜欢皱眉毛的父皇受用多了。   “对吧对吧,可难看了。”秦衍懿笑哭,拽着陆瑾佩的手很是赞同,“夫子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父皇做的不对。”   陆瑾佩有些喟叹,皇子公主早早地就要被古板的灌输论语中的修身之道,这么小个年纪就侃侃而谈,那得多闷呐。   再想想自己这个年纪,待在不见天日的地室里接受的唯一洗脑活动就是接受命令、保护主子和杀人,受得折磨不同,但都是天涯沦落人啊。   想着就又对可怜的小包子同情了几分,本不想带她出去的话到了嗓子口就变成了:“如果明天太医爷爷说你可以出去了,姨姨就带你出去玩好么?”   “好。”小丫头很欢快地答应了,“那姨姨我们玩游戏吧,姨姨你遮住眼睛,我指脸上的一个地方,姨姨你猜对了,穆宁就亲你一口,猜不对,你就亲穆宁一口好不好?”   “好。”陆瑾佩很配合地捂上了眼睛。   穆宁摸着鼻子问:“姨姨,你猜这是哪儿?”   “眼睛?”   于是,杯具就这么发生了。   这事出自秦作庭的嫉妒之心,父亲通常扮演的是黑脸的角色,教训得多了,导致穆宁一定程度上依赖她,一定程度上又很惧怕他,对他总不是那么掏心掏肺的亲近。   他没想到陆瑾佩自从抱了穆宁一次,这小丫头成天要漂亮姨姨,如今事态竟严重到要互相亲亲,想想这小丫头从来就没对自己这么好过,还要和他抢漂亮姨姨,这还了得。   一股莫名的气就堵得很不顺畅,于是趁着陆瑾佩很实诚地捂住了眼睛,便蹑手蹑脚走过去抱穆宁抱起来,不要她的计谋得逞。   小孩子的床榻能有多高,他这么一弯腰抱孩子,脸就凑到了陆瑾佩和穆宁之间,还离得陆瑾佩比较近。   穆宁本想回答陆瑾佩的问题,佩姨姨你猜错了哟,就被自家父皇给抱进怀里,懵懵懂懂地就忘了说话。   陆瑾佩以为猜错了,小丫头搞怪,所以看也没看,乐呵呵地道:“姨姨猜错了?来,亲你一下。”就这么凑过去亲了一口。   这一下,结结实实地亲在了秦作庭嘴角上。   柔软娇香,轻柔可口,甘甜浓烈,回味悠长,突如其来的吻,连一向自诩风流倜傥的秦作庭都目瞪口呆。   陆瑾佩亲下去也觉得不对劲,小孩子的脸都是嫩嫩的,小鲜肉似的,这嘴下的触感,带着淡淡的瑞脑香,有些粗糙有些干燥,很是熟悉嘛。   如果不是哐当一声,有东西掉地上,陆太后还沉醉在这一吻里久久不愿醒来,诚然她是在回味这亲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锤子。   陆瑾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端盘子的两个宫女三个太监,集体成面瘫状,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一个手中保持着端东西得姿势,可惜手中空无一物,全都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耳边穆宁软糯的声音传来:“姨姨,你亲错人了,穆宁在这里。”她不理解成人的不健康思维,只是在很单纯地表示着不爽,姨姨你怎么能亲别人,还是会喷火的父皇。   陆瑾佩不是不知道有人过来,来来回回的宫女多了,送水的送药的,她真的是没有想到方才还在兴致勃勃给傅尧徽赐婚的人,怎么一转眼跑屋子里来了呢,来了就来了,怎么就被她给亲了呢?   她怎么就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秦作庭给非礼了呢?   太后亲皇上?   让她去死一死好不好啊啊啊……   相比宫人的抓狂、穆宁的不解、陆瑾佩的崩溃,显然陛下的承受能力好的多,似笑非笑地搂着穆宁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瞧着一脸扭曲的陆瑾佩。   旁边的宫人扑棱棱地跪了一地,脑袋直往肚子里缩,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瞧着这种宫闱密事,只有一种人才是最叫人放心的。   但是皇上好像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别的表情,只是挥挥手教她们退了出去,瞧着陆瑾佩微微一笑,按捺下心中那么一点的波澜,俯下身又还了一个吻回去道:“真甜。”   “哎呀,登徒子。”   穆宁捂着脸滚进了被子,两只白胖胖的小手扒着被角,眯缝着眼睛在偷笑,相看又不敢看,简直醉了。   陆瑾佩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么一幕,木讷地转过头来,对上秦作庭暧昧的目光,冷哼一声:“登徒子。”然后一甩乌蓬蓬的秀发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皇帝陛下忧伤地难以自持,转头就见段公公笑得抖作一团,不由得恼羞成怒:“滚出去笑。”   当晚,皇帝陛下在寿昌宫就吃了闭门羹。   第二日上朝,头疼的陛下才得了奏报,陆家两位将军安边后,领姜国求和太子质子明晔归京述职,秦作庭大喜,迎出京城十里外长亭,把臂共返。   姜国向大靖递上降书顺表,俯首称臣,言称致吁天之请,以大靖为邻,素诞膺骏命,绍履鸿图,天祚昌盛,诚惶诚恐,望阙待罪以闻,举国请和,爱构百年之好。   秦作庭感念姜国国君悲悯百姓,好生之德,不杀之仁,姜国太子明晔仁义无双,心怀善慈,封为静安子,赐住瑶华阁,修撰靖史。   威远大将军陆瑾铭、振远将军陆瑾巽戍边有功,居功至伟,拜上将军,另行婚配一事,二人称惶恐,请辞不表;原姝昭容陆瑾芝育子有功晋姝妃,赏赐不绝,一时隆恩浩荡,帝宠正盛。   当日,静安子明晔于朝堂谢恩,跪拜献千言颂文手书,感念天子美德,文辞华美,情真意切,声泪俱下,举朝震惊,一为才情,二为容貌。   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才貌双全的质子,就连待在后宫召见兄长的陆太后都得着了信。   源于威远大将军是个热情开朗的人,张嘴就能看到心,特别实诚,用不大好听的话来说就是个傻二的老实人。   在边隘就听说了自家妹子要招男宠的事情,于是兴高采烈地跟陆瑾佩描述了一番,明晔生得有多么好看,多么有才情,人又很温和,除了武功不如傅尧徽,其他的全然比傅尧徽强很多。   言下之意就是,妹子,你位高权重,既然傅尧徽先前对不起咱们,要不要考虑换个男宠的人选?你看,哥哥都给你物色好了,又被皇上加封了静安子,就住在宫里头,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若不是知道明晔千里迢迢是来做质子的,陆瑾佩以为是陆瑾铭给她特意抢来的男宠呢。   陆瑾佩只能对实诚的哥哥千恩万谢,敬谢不敏,对他这种对妹子无微不至的爱做了深刻的感激和谢意。在自己哥哥一脸鄙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里,点头哈腰极为狗腿的把他给送走了。   陆太后瞧着段祥、东鹊和苑鹃怒其不争的眼神就很头痛,大哥就是太实诚,听风就是雨,又很护短,连这种常人羞于启齿的事情,都能教他承办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老子就是给妹子找男人怎么了吧,你们秦家对不起她,让她独守空房,寂寞空庭春欲晚,老子就是看不下去,忍不得了,带来个质子,就是带来个男宠,你管老子?   自然没人敢说她的不是,连陆瑾佩也没想到,下午带着穆宁出去玩,就瞧见了别人称颂的惊为天人的质子明晔。   ☆、一只美男出没(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修的最后一章……晚安了各位!   陆瑾佩午睡醒来,发现猫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东鹊和苑鹃。这俩姑娘不会是看着她不顺眼下不了手,就把怨气发泄到猫身上了吧,想着想着,就似乎闻到一股烤猫肉的味道。   随便甩了把头发,穿上鞋,一边揉脸一边找人。好不容易到后院拽了个小宫女才道,方才穆宁公主来求见太后,瞧着娘娘睡着不忍打扰,看着猫有趣就追着玩,结果,那猫窜出宫去了,两位姑娘追着小殿下也去了。   陆瑾佩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方知这小包子的被禁在宫里是多么正确的选择。一个两个尽会寻事,也没带着宫女,一路捉着人问来问去,就到了前头过了一片树荫的草地的瑶华阁。   陆瑾佩直皱眉,姜国的太子明晔到了大靖做了质子,如今就住在瑶华阁里头修书,若是瞧着好欺负的小娃子,家仇国恨,一时想不开,恶向胆边生……想想就觉得惊悚,不由得纵身一路急奔。   哪知一踏上草地就瞧着东鹊和苑鹃两个丫头一脸花痴的模样,做西子捧心状直勾勾地盯着五步开外,盘膝坐在地上给猫包扎伤口的青衣男子。   那个小包子也有模有样的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人家。   这都是什么情况,陆瑾佩缓了缓又往前几步,许是那人听到动静,侧过脸来,温润一笑,转过脸去,又低着头忙活。   这人……着实……长得……很好看……   陆瑾佩眨巴了眼睛,幼时瞧着傅尧徽便是京城头一号芝兰玉树的公子,追逐着数不甚数;后来瞧着秦作庭也是顶好看的男人,如今这么一位,却是生生地将两个人给比了下去。   青色云纹的儒袍,同色的发带将墨缎似的头发简单地束成齐整的一束,温润的一张脸面色极白,深潭似的眼眸,柔软的浅笑,一侧的脸掩在垂下的密密发丝里,看不分明,优雅雍容,闲云野鹤般的华贵,若是没猜错,这人极可能是那位姜国太子明晔。   秦衍懿飞扬了衣袍极是快乐地跑过来拽了她的手往前拖:“漂亮姨姨,小猫受伤了,明晔哥哥在帮忙包扎呢,明晔哥哥人可好了,说话很温柔,穆宁很喜欢他。”   陆瑾佩低头捏捏她红扑扑的小脸:“小包子,这么喜欢明晔哥哥啊?”   “对的啊,明晔哥哥,这是漂亮姨姨。”美人小包子将陆瑾佩拽到明晔跟前,热情又开朗地给两个人介绍。   明晔将猫爪用白色的布带极好,单手抱好,缓缓地起了身,扬起头对着陆瑾佩温柔一笑:“见过太后,娘娘千岁。”顺带着将猫递给了她。   额,这一身甚是不着调的衣服,也能叫人认出身份来:“明公子客气,多谢明公子救了我这只猫。”这猫极通灵性,旁人谁也进不了身,因此小包子逮不住情有可原,只是这人……能让这猫如此安顺地躺在怀里,果真这是个只看脸的世界么?   “罪臣不敢,娘娘只管唤罪臣明晔就好。”明晔笼了袖子跪地行了礼,即使谦恭的姿态,也叫旁人寻不到半点的卑微,陆瑾佩对这人的第一印象极是好。   “起来吧,不必客气。”   小包子缠着明晔玩,孤独忧伤的陆太后就被请到了树下……安坐。   不得不说明晔是个极会哄孩子的男人,小包子一个下午都是嘻嘻哈哈地笑着,比昨儿个开朗了许多,跑跑跳跳地也不觉得累。   陆瑾佩倚在一棵树下犯迷糊,朦朦胧胧地看着小包子蹦来跳去地险些花了眼,不察身边竟有人撩了衣袍跪坐了下来,她勉强睁开眼侧头看去,明晔那半边完好的脸正对着她,温润浅笑:“娘娘可是倦了?”   “是,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日正好眠,眼瞧着要入秋了,哀家很乏。”这人一身青色的衣袍,淡雅的熏香,温润如玉,如不是掩在头发后面那半张狰狞的面孔……可惜了。   明晔望着她笑,目光很柔和,带着几分调侃:“娘娘的这番话罪臣也是听舍妹说过,算是……醍醐灌顶之言。”   “那她……嫁人了?”似乎每个有哥哥的女孩子,在家里两人上蹿下跳地闹地天翻地覆,一旦分开了,那段目不忍视的时光便会成为哥哥们怀念的话题。   “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了。”明晔转过头去,嘴角边的笑容没有方才的深。   陆瑾佩自认为是那种欢快不知所以的姑娘,对这种生离死别之事总会想方设法地忘掉,没心没肺惯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劝慰这么一位温润又伤感的公子,只能尴尬地摸了摸一旁睡熟的白猫。   好在明晔没有过多纠缠于这个问题,从袖口里掏出一支白瓷的小瓶,递给陆瑾佩:“这是防蚊虫的草药,太后娘娘可以系在身上,小憩一会,罪臣在一旁守卫。”   陆瑾佩心中极暖,困乏的一笑:“多谢。”   临睡前还想她喜欢好看男人的毛病又犯了。   陆瑾佩睡醒的时候,小娃娃手里捏了一个细长的草,正专心致志地围在一个挖开的小地洞边上……吊虫子,而且东鹊和苑鹃正坐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瞧着小包子的成果。   陆瑾佩顿时被这种涂炭生灵的玩法给惊到,想不到这么温和又高贵的姜国太子连这种平民百姓家顽童的娱乐活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她怀着赞叹的目光转头,准备对这么亲民的太子殿下报以崇高的敬意,不曾想,又把自己给唬了一跳。   她自己睡觉的姿势差到无法直视,这种事情原先在寿昌宫,东鹊和苑鹃就已经不止一回地翻白眼鄙视,可是直到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无法介怀。   明晔明晔坐在微凉的秋风里,额前发丝轻舞,白皙的皮肤似有浮光流动,半垂的广袖暗纹荡漾,似有雍容悄然伸展,悠然有礼地对着她颔首:“娘娘醒了。”   他的一只衣袖连着胳膊都被她扯过来枕在头底下,另一只衣袖搭在脖子上,估摸着方才是用来遮明暗不定的光线去了。   不然呢,哀家宁愿自己是在梦游。   “……醒了。”陆瑾佩呵呵干笑了两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把自己收拾的妥帖些,再瞄一眼两个小丫头,幸好没发现,若是叫秦作庭那只睚眦必报的小人知道了,小命不保。   “多谢明公子的衣服。”这人看着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陆太后内心的黑暗正一点点地泛滥。   “明公子的衣衫如此柔软,摸着就很安枕嘛。”不调戏一下,怎么能对得起明晔这张泛上红晕的脸,当真是太爽快了。   “太后娘娘说笑。”明晔这会连耳朵根都红了,扭过头去,简直是纯情的不能自已,陆太后邪恶的内心在肆意地狂笑。   “明晔你长这么好看,没有姑娘向你表达爱意么,怎么还能这么容易害羞啊?”陆瑾佩兴致颇好地开始打趣他,猥琐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地抚摸下巴,这人听说已经二十二岁了,又是姜国太子,不能说连个妻妾都没有罢,也太洁身自好了。   “娘娘莫要打趣罪臣。”明晔开始攥紧衣袖,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索性撇的更远了些,不理她。   陆瑾佩兴头更甚,蹲在地上扯了他的衣袖晃来晃去,笑眯眯地道:“说说嘛。”想想秦作庭那厮,媳妇一波又一波,这人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不会真没有罢。   “太后,注意些。”东鹊尖利的嗓音适时地传了过来,顺带附赠了一个鄙夷的眼神,娘娘您这毛病又犯了不成。   ……   陆瑾佩正全神贯注地觉得明晔很好玩,被这姑娘突如其来的一声险些摔了个屁股墩,就知道这个小丫头胳膊肘已经拐到秦作庭那里去了,一脸听话小媳妇的模样,当真可恶至极。   “罪臣有过一个妻子,新婚夜被这张脸吓的疯癫,进门不久就去了。”明晔的嗓音很好听,低沉地回答了陆瑾佩的问题。   “……那个,抱歉,哀家只是好奇……”陆瑾佩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清楚,她只是觉得这人清纯的有意思,哪曾想人家还有这么一段伤心往事,陆瑾佩,你真是作孽。   “娘娘言重了,不知者无罪,何况娘娘赞叹在下,就当是回报了。”明晔转过头来,仍旧是温和地望着她。   “……”哪有揭人家伤疤当回报的,也太过分了些,可这人还温柔地劝解她,陆太后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罪臣觉得有生之年能得遇太后乃是万幸。”   看吧,人家还费心费力地劝解,陆瑾佩简直羞愤地无法遏制。   “明晔你也不必客套,出来的久些,皇上担心殿下,失陪了,告辞。”小包子,若是叫你家爹知道,难以想象……   “罪臣恭送娘娘。”   陆瑾佩一转身便瞧见他被头发遮住的那半边脸,尽是狰狞的伤痕,极是恐怖,心下一紧,不动声色地略微颔首,扯了小包子,抱了猫,对两个丫头道:“把口水擦擦,不早了。”   其实,这两个姑娘也是性情中人来着。   ☆、这样真的不好(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照例来一章……O(∩_∩)O,有木有人啊?   一直到回了寿昌宫,陆瑾佩都觉得十分对不起明晔,当是要做点什么以示补偿,沉寂在想法里不能自拔,自然无视了皇帝陛下脸上山雨欲来风满楼。   直到安抚了秦衍懿睡下,被皇帝陛下扯进寝殿,山呼海啸似的关上门,才觉得,自己个儿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秦作庭脸色很阴沉,冰冷冷的,连这闷热的屋子都觉得寒气袭人,陆瑾佩躲在一处小叶紫檀凤还巢的大插屏后面,探了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询问:“我,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觉得呢?”皇帝陛下负着手阴恻恻地一步一步向她迈过来。   “没,没做,什么。”陆瑾佩深深觉得来者不善,脑筋飞快地转动,下午除了勾起明晔的伤心事之外,安分守己没干什么坏事啊。   “你还敢说,下午抱着明晔的胳膊睡得很欢快么?”大军压境,气势磅礴。   “……”不是东鹊就是苑鹃,这俩吃里扒外的死丫头,什么事情都敢往外瞎说,不知道会惹皇帝陛下不高兴么。遂陆太后扬了一张极为狗腿的脸,颤巍巍地道:“那什么,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   一阵冷风刮过,天旋地转,秦作庭就把陆瑾佩给扑在了柔软明黄的龙榻上,寒风扑面似的皇帝陛下,似笑非笑地道:“疼么?”   “……疼。”废话,你的腰被人掐一下试试,哎呀,哀家那个杨柳扶风般的小蛮腰,筋断骨折了哎。   “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秦作庭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泄愤似的又把身体的力量往下压了压。   “……”看吧,就是气量狭小的小人,陆瑾佩直接无视面颊上温热的气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企图踢腿动手挣扎一番。   不料,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对这个从来想方设法反抗镇压的姑娘,藏了各种各样的戒心,眼下便大功告成。   “做错了事情,现在还学会动手动脚了,越来越出息了。”秦作庭一只手捏住佩姑娘清瘦清瘦的小腕子,一只手沿着她的眉骨脸颊慢腾腾地摩挲。   “你你你你,你先把手拿开。”陆瑾佩觉得被这人唬得连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秦作庭的手指修长温凉,可她总不能任由他非礼啊。   “我若是不拿呢?”秦作庭脸又贴近了一分。   陆瑾佩看着越来越近的脸,就觉得脑仁发疼,这种情况下殴打天子算不算亵渎圣体?她早就控制不住想揍这人了。   “你也别想挣扎,虽说你功夫不错,但我也是个男人,功夫不会比你差到哪里去。”   秦作庭眼瞧着鼻尖都要脸前,陆瑾佩觉得其实挣扎着叫上一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脸面这种东西她何曾在乎过。   甫一张嘴,便迎面扑来一张薄凉的嘴,夹杂着不稳的瑞脑香气息,就在她唇上一通乱啃,将呼之欲出的话给严实得堵了回去。   当陆瑾佩迷茫地抬头望着这人严谨肃穆的脸,被动地有些不知所措:“那什么,你,那个,是在做什么?”通常被非礼过后的姑娘都应当是这个反应吧。   “亲你。”秦作庭回答得很无所畏惧,顺势又在她脸上小小地咬了一口,笑得乐不可支。   ……秦作庭这人莫非是疯了。   “你这么看着我,是意犹未尽么?”   脸颊上还留着这人淡淡的余温,可内心不平静地在翻腾,于是,陆瑾佩欲哭无泪地咆哮了一嗓:“滚。”   “这么温情的时候,你能不能淑女点?”秦作庭笑眯眯地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眼里的浓情蜜意险些溢出来。   “要是有个女人,这么气势汹汹地把你压在床上,你能君子么?”陆瑾佩奋力地挣扎了两下,内心万马奔腾,呼啸而过。   秦作庭捏着两条小细腕子稍稍一用力,止住了这个无时无刻不想反抗的姑娘:“如果是你,我当然不能君子,你这么说是想对我图谋不轨么?”   “……对。”这种事情就得礼尚往来,哪能只叫这厮单单的占了便宜。   “早说啊。”秦作庭翻了个身,就把这姑娘给搁在了胸口,两只手环着她,眯了眯眸子:“来吧,为所欲为,悉听尊便。”   ……其实,皇帝陛下的成语修习地尤为的好,用得也极是恰当。   待佩姑娘俯下身子,龇牙咧嘴地准备去咬,才觉得当真是着了这厮的道,遂将胳膊肘撑在这人胸口乐呵呵地瞧着他:“秦作庭,你是不是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嗯?”莫说这话音多么得撩人了。   ……陆瑾佩内心就是一阵哆嗦,对他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冷哼:“不要脸。”   “我为了讨着媳妇,要脸干嘛使?”   皇帝陛下气定神闲,言辞恳切,教陆瑾佩极为鄙视:“后宫美人一堆,那你得是多么不要脸。”   “小佩,我从来都没有过女人,哪来的妻子?”   她回头看他,莫名得觉得被惊到,秦作庭这人果然今晚吃错药了。   愣怔间,秦作庭松开她的手,将她向身子前抱了抱,勾了唇角,眉眼间却是风情婉转:“你喜欢好看的男子,以前就那么喜欢傅尧徽。”   “……”咱们能不能不老拿这个说事。   “明晔生得极是好看,如今,他也入得了你的眼。”秦作庭攥了她的手,挨个的捏着,捏的陆瑾佩心惊肉跳。   “难道,朕长得就不堪入目么?”皇帝陛下很生气,连带着攥着她的手都用了几分力。   “……生得极好。”陆瑾佩还是没有胆子往外瞎说实话,秦作庭生得很好看,只是平日里头无论喜怒,皆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像极了不怀好意的狐狸,时时刻刻都准备着给你来上一爪子。   姑娘们痴迷这张脸,争一争宠,但还是有分寸的,妃嫔们抖得死去活来,可也没见哪个胆大的敢对这人下手,由此可见,当真龙威难测。   “我以为上次和你说明白了我的心意,可如今,你眼睛里有我这个人么?”秦作庭看着她,笑得一脸无奈。   “你你你你你,你别这么煽情,我……”佩姑娘觉得今儿个晚上特别邪乎,皇帝陛下端的有些不正常。   “感动了?其实,我是逗你玩的,自诩聪明一世的陆太后,竟也能被我这小小伎俩唬到,人生如此圆满,夫复何求。”   秦作庭乐得眯缝了眼睛,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脑袋埋在她颈下,笑得无奈。   ……   床边铜鹤的烛台,烛火并不是很亮,暗黄色,极暖,她伸手推开他的头,皱着眉,若有所思。   秦作庭避开她的手,直起腰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继续说:“明晔生得好看,你难不成也要让他做你的男宠么?”   “你都是在说什么呀,能不能别老拿男宠说事,又不是我心甘情愿招男宠的,都是你们这些人无中生有,惹事生非。”譬如傅尧徽、譬如这厮、譬如自家那个学坏了的实诚大哥。   “朕许你招了么?”   陆瑾佩笑得眯缝着眼和他唱反调:“哀家是你娘,哀家要招男宠你管的了我,你讲不讲理。”   秦作庭听了这话,眼皮默默地眨了几眨,好奇地道:“讲理?和你?我是有病么?”讲理那种东西,在陆瑾佩这根本就不存在。   陆瑾佩悲愤欲绝:“……”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秦作庭继续对这个脑子装了一堆乱线的姑娘继续循循善诱:“我杜绝你招男宠,是为了你好,为了后宫的和谐,大靖的安定,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咱们先不说傅尧徽,傅孜远那个老头能同意你这么干么。再说说明晔,我就不相信你,觉察不出来,他千里迢迢到了大靖,只是单纯得为了求和?还有啊,你才和她认识几天,如果,他要是对你做出如我一般的事情,你愿意么?”   “……不愿意。”她只是喜欢美好的东西,没想着要据为己有啊。   嗯,这姑娘还是有些良心的,陛下很满意。   “我知道你喜欢好看的人,尤其是好看的男人,和一个人熟悉的久了,而且还是个优秀的男人,总会莫名的有那么一些非分之想,连齐宣王都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我不控制你,就是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   陆瑾佩点点头:“我会小心的,今天无意间撞见,不是故意去的。”   “那就好。”哎呀,这姑娘还是个顺毛驴。秦作庭眯了眯眼睛,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扯了扯。   “那你能不能先起来,这样不好。”这样的姿势,她明显觉得秦作庭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儿,真是太猥琐了……   秦作庭眯缝了眼眸,俯下身又在她唇上啃了一番道:“你是说这样么?”   ……这话音拖得要多绵长有多绵长,陆瑾佩惊愕的抖了抖。   “不,不是……”   秦作庭攥了她两只腕子,暧昧地在陆瑾佩耳垂上咬来要去,又道:“那是这样。”   “不……”   话音刚出口,秦作庭俯身在她唇上反反复复地辗转,淡淡地笑着:“小佩,你这是在勾引我,我会控制不住的。”   “……滚。”陆瑾佩一巴掌拍上这人的脑门。   一声闷响,秦作庭攥着她的手放在唇边,笑眯眯地道:“我很开心,至少,你对我不是没有什么感觉,断然没什么比这更要高兴的事儿了。”   两个人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在床上大眼瞪小眼,东鹊就这么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了:“娘娘,出事了。”   ☆、皇帝陛下喜当爹(大修)   东鹊咋咋呼呼地往屋子里头闯,满头是汗,鬓角的碎发紧紧地贴在额上,“娘娘,含光宫里头出事了。”   一进门,瞧着床上得两个人愣怔了片刻,眨了眨眼睛,瞧着满面通红,往地上一跪,也顾不得礼数,急的快哭出来的。   陆瑾佩被秦作庭扶着坐起身问道:“怎么了,是皇子不好了么。”   “仁皇贵妃和安贵嫔去了姝妃娘娘那探望,临走的时候瞧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往含光宫后院去,便叫人拦下问了。那些人竟抬着一具男尸,欲要去埋,刑讯之后才说,那男人竟是姝妃借来生子的,如今深夜入宫威胁娘娘,被侍卫杀死。”   听完东鹊一番话,陆瑾佩脑子里嗡嗡直响,一片荒凉。   “咸安宫里的管事嬷嬷呢。”陆瑾佩披着散发下了榻,也不管秦作庭在一旁什么脸色。   “寻机溜出来报的信,这会子在宫外跪着呢。”   “召她进来。”   秦作庭给她披了一件外衣,面色淡淡地看不出喜怒,摸摸她的脸道:“你别急,我去看看,问清楚了你再过来。”   陆瑾佩有些错愕的瞧着他出去了。   那五旬的嬷嬷后脚跟着进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小姐,求您救救四小姐吧,仁皇贵妃和安贵嫔闹起来了。”   “怎么出了这趟子事的,你不是在宫里看着么。”陆瑾佩本就怕陆瑾芝脑子一热,招了东边惹西边,,就拨了个省事的家生嬷嬷去照看一二。   “老奴根本不晓得这回事啊,贵妃和贵嫔晚间来瞧娘娘,好好的一只白猫从御辇前窜过去,皇贵妃说是不是寿昌宫里跑出来的,就让侍卫去捉。哪想追到了后面的花园子,就瞧着了那事。这几日,老奴领着人前宫后院的转,从未发现什么异常;何况这么大动静,怎会发现不了。”   “那姝妃呢?”   “娘娘进宫以来很是正常,参见太后,偶尔去别的娘娘那,再便是伺候皇上,除了前个月,夫人进宫的那日,被夫人遣出宫置办助孕的药材,老奴一直都是随在身侧。”   金氏?助孕?那个只会撒泼的夫人还会来这么一招,这是嫌命长啊。   陆瑾佩冷笑:“赶紧回宫去,莫教人抓着把柄,找人查查金氏几个月内和什么人往来。”   “苑鹃,悄悄跟着那些查证的太监,不要出了纰漏,有事速来回禀。”   陆瑾佩用根簪子别了乱七八糟的头发,披了件长衣拉了东鹊一头扎进夜色里。那只迷迷糊糊的白猫一个滚从枕头上翻下,舒坦地拱进了柔软的锦被里,等着主人回来。   一路上,东鹊又翻来覆去地说了些什么。陆瑾佩只是默默地听着,心里颠三倒四地只得一个念想:陆瑾芝,你不是秦作庭的宠妃么,怀孕这事岂不是易若反掌;偏要在悬崖边上溜达,死也要给秦作庭戴绿帽子。   含光宫,这座雍容巍峨的宫殿,灯火通明,和往日一般,热烈妖娆的红烛似乎从来就不曾熄灭过。   宫人乌压压地从宫里跪到了宫外,纷纷低着头,有那么三两个膝头跟前还有些湿漉漉的水渍,远远便听得见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在这夜幕里的深宫,那么的恐怖凄厉。   “太后娘娘到。”   宫人的唱和声里,闻讯赶来的宫妃敛气静声盈盈下拜:“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福泽绵延。”   如今,这一声声的福泽绵延,听起来却那么的讽刺。   “都起来吧。”   陆瑾佩转头看着跪在秦作庭脚边哭得眉眼通红的陆瑾芝,发髻凌乱,连上好的水纹披帛都被扯得支离破碎,在一群盛装的宫妃里,落魄的如街头无家可归的叫花子,哪里有半点昔日里不可一世的宠妃模样。   “姐姐,你求求陛下……”   “啪。”   陆瑾佩一巴掌打在了陆瑾芝姣好的面容上,这个时候还敢挣扎,到底是情根深种还是恣意妄为,或许都不重要了。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在陆瑾佩森冷的笑容里,只顾得低头嘤嘤地哭泣。   看热闹的宫妃们,虽不得明目张胆地取笑,但也在心里乐开花了似的。千载难逢的良机,预备着落井下石一番。甫一见平日温和的太后动了怒,全都识情知趣地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哈一声。   “这事,朕要段雳去查证,还未待核实,太后莫要气坏了身子。来人,将陆瑾芝暂押静慈殿。”   秦作庭仍是淡然地负手而立,面色有些担忧地望着她,暗暗地摇了摇头。   陆瑾佩脑袋晕了晕,有些气短道:“这件事无论真假,本是陆家有愧于皇上,请皇上明鉴。”给皇帝扣一顶别样的帽子,这种事情还是低眉顺眼来得好些。   “朕也是在等一个结果,太后莫要心忧。”他想安慰她,只是一屋子瞧好戏的眼睛,只得在袖子里攥紧了手。   一个结果,无论什么结果,陆瑾芝这个姝妃头衔便是她此生最高的份位,连腹中的孩子,即使生下来也会受尽白眼。   瞧热闹的妃嫔尽数被秦作庭撵了回去,宫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枝红杏已出墙,挺着大腹便便的模样,任谁瞧着都是无比的忧伤。   含光宫如今一片死寂,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是触手寒凉。   来得时候汗流浃背,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如今,连拂面的风都如三九天的冰渣子,冻得人心尖都挂了冰锥。   陆瑾佩寻了处干净的石阶,裹了长衫,秦作庭趁天黑陪着她,两个人相顾无言,一直坐到了黎明。   如今天边晨曦已现,望着来来去去的宫人,不能落人口实,她还是把他给撵走了。   随之而来一道圣旨,贬陆瑾芝妃位,赐死。   陆瑾佩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管事金嬷嬷半个时辰前,因心生愧疚,一头撞死在这含光宫门前的石狮子上,那个温和的老妇人将最后的不甘和留恋全数埋葬在这宫里。如今,连血迹还尚未干涸。   “三小姐,是老奴的错啊。那日不该忘了小姐的交代,听了那金氏的话,随随便便地出宫。她,她听信了一个江湖术士的话,说四小姐与帝王相克,命中无子,必不受宠。竟然将一个男人带进宫里来,有了身孕,以假乱真,冒领皇嗣之名,如今,如今,已是悔之晚矣。老奴有罪之身,不敢妄言其他,但愿苍天眷顾三小姐,在宫中一世安宁。”   一世安宁。   多么寻常的福语。   静慈殿里,陆瑾芝正专心致志地将一柄红翡滴露珐琅步摇别进高高的朝天髻里。   陆瑾佩突然想起,似乎陆瑾芝入宫的第二日,秦作庭便赐了这柄步摇给她,当时自己还倚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将一干妃子气炸了肺。到如今,似乎已经很久了。   “你来了。”陆瑾芝看了她一眼,又把步摇拿下来,换了一处地方仔仔细细地比划着,就若盛装打扮去承宠一般。   陆瑾佩也不着急,坐在她身边的绣墩上,挥手要伺候的宫女出去,从妆奁里挑了一对珊瑚红梅的耳坠子递给她。   “哟,真是稀罕,我要死了,你才会对我好点。”嘴里虽然说着嘲讽的话,陆瑾芝还是接过那对耳坠按在耳垂上。   “我不对你好,难不成让你做鬼都不放过我,夜半三更的来找我寻仇?”陆瑾佩透过模糊的铜镜看着盛装的陆瑾芝,笑得眉眼弯弯。   陆瑾芝一听便火了,抄起妆奁就要往陆瑾佩身上掷,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冷哼一声,又搁在了桌上。   “你惯是聪明的。”她在妆奁里翻翻拣拣,“你不过是我们陆家的一个女婢,爹爹心善,才收了你做义女,如今都能在这深宫里有一席之地,就算本宫做了鬼,大概也近不了你的身。”   “本宫很羡慕你,”陆瑾芝又取了个花钿,琢磨着放在哪处,“敢爱敢恨,也不畏人言,即使身为奴籍,还执意追逐安平世子。”   ……什么叫执意追逐,啊呸。   “那日,傅尧徽瞧你的眼神……虽不知,他与陆瑾佩可曾分离,但本宫也是爱过人的,你若是有可能,随他一道走吧。”   自小到大,还是这句话比较受用一些,只是哀家不信罢了。   “他放弃过你,若是重温鸳盟,必是将你放在心尖子上的。”   跋扈的傻姑娘对男女之事还是颇为了解的,哀家很欣慰,只是,哀家仍然不信。   “本宫被利欲迷了心窍,悔之已晚,本宫恨金氏,也恨自己,更恨……”她不在继续说下去,眼睛里闪烁的晶莹,险些弄花了她的妆,她吸了吸鼻子,将一副玉镯子套进手腕,起身对着陆瑾佩笑道:“土包子,是不是比你好看的多?”   “……”   “奴才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宫人鱼贯而入。   段雳招呼人奉上托了黄封托盘,盘上一盏酒樽,三尺白绫,一柄利刃,齐整得让人心慌。   陆瑾佩点点头,勾手将杯子拿起递给了陆瑾芝,“我送你。”   陆瑾芝瞥了她一眼,笑得婉转妖娆:“三姐,你果真是懂我的。”顺手接过,一饮而尽,若不是颤抖着散出些许,陆瑾佩以为她那么慷慨赴死。   她从容地倚在那方雍容的贵妃榻上,攥紧了陆瑾佩的手,死亡来得很快。   鲜血飞快地从嘴角溢出,又痛苦地挣扎了两下,那血便流速缓慢了下来。   “姝罪人归西。”   “太后娘娘节哀。”   宫人陆续地跪了一地,陆瑾佩将陆瑾芝的冰凉刺骨的手一点点掰开,起身离座:“可以去禀报皇上了。”   “是。”   走出静慈殿,天色已是大亮。   素白的长衫上不小心落了几点乌红的血迹,余温未退;低头看去,手指上的青紫勒痕触目惊心。   她在世间最后一句话,便是断断续续地哭叫:皇上。   陆瑾佩眯了眼眸,望着前方匆匆跑来的东鹊和苑鹃,这宫里的路真的是忒长了些啊。   ☆、作死不是你想作(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花花,真的要我打滚求咩%>_<%……   晚安~\(≧▽≦)/~啦啦啦   “娘娘,您没事吧?”两个小丫头,面色很是狰狞地在喘着粗气,额角上细密的汗珠让哀家冰凉的手很想蠢蠢欲动一番。   哀家能有啥事,哀家的旧情人虽然把哀家送进了宫,但好歹没有给一杯毒酒老死不相往来。   “哀家好的很啊,你俩这是去哪风流倜傥弄一脑门子汗。”陆瑾佩弯了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一脸春情荡漾的。   “……您交待的事,奴婢做完了。”   东鹊头上的汗滴都跳了那么一跳,碍于陆瑾芝事情,与苑鹃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回陆瑾佩肆意地调戏。   “啊,完事了。”   “是。”   “那男人是怎么进的宫。”那位半路杀出的某姓人士,果真是艺高人胆大,无处不作为,连给当今皇上喜当爹的事情都敢做,你家祖坟真该冒青烟了。   “当日金氏奉旨进宫探望姝罪人,带了四个丫头,捧着金氏做的罪人爱食的点心,那个男人便是伪装在其中。宫卫检查时,姝罪人前去相迎,停留了不到片刻便放她们进去了,可能是碍于姝罪人得宠,不敢拦驾。”   那可真巧啊,陆瑾芝没脑子,金氏鬼迷了心窍,连当时的宫卫也被陆小四的美貌花了眼不成。   “后续的处理干净了?”陆家,这便是要气数尽了啊。   “娘娘放心。”   “好,哀家没有白疼你们,美貌少年郎每人都有份,摆驾回宫。”   “……”娘娘,您说好得很,怎么就没人信呢。   清晨的禁庭,夜间的安静还未全数退去。   从含光宫向西走不多远,便是一条岔路,灰蒙蒙的道路笔直的向前,是通往勤政殿的一处近道,这个时辰当时早朝未过罢。   陆瑾佩眯眸看去,一丛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天蔽日的。虽说今日天气阴沉,似是要下雨的模样,但是这树木长得着实不错,藏着一两个人,切切私语,东西南北的胡侃一番,不若哀家这般心若明镜台的少女,一般是很难发觉的。   譬如,眼下就有这么两个洒扫的小宫女,穿着端正的宫装,娇娆地杵在一个硕大的扫把旁嬉笑,粗壮的树干将两人纤弱的身影遮得还算严实。   哀家向来是个聪明的女子,善于自娱自乐以打发无趣的时光,索性在这张望小径,流连夏景,实为人生一大快事。   娘娘,委实是因为您听见人家议论陆太后,才驻了脚步,听听壁角罢。   谁再拆哀家的话柄,回去关门放猫。   陆瑾佩乐呵呵地投过来杀人的目光,东鹊和苑鹃很是识相地低头,闭目,养神,一道听壁角。   就听其中一个宫女道:“听说了么,太后在含光宫门口待了整宿,怕是这个时辰,那位已经殁了。”   另一个道:“怎么不知道,昨儿夜里闹了那么大动静,那位罪人这样的祸事,陆家这回算是快完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又道:“不能吧,陆家祖辈开国功臣,镇国将军功勋卓著,就算碰上殁了的倒霉事,也不能说完就完啊。”   后一个接话道:“怎么不能啊,这事可不小,皇上心里头能不气。镇国将军父子三人早上就在宫门口跪着了,上朝大半个时辰也未见皇上派人问一声,你说说。”   只听前一个又道:“真的假的,皇上能这么晾着几个功臣?”   那一个唏嘘了两声,接着道:“你没听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再有功也是先皇那会子。就和咱们太后似的,先皇的端妃,看似后宫之主,也不是个过了气候的可怜妇人。”   唔,这话哀家就不爱听了。   原以为这么两个对政事颇有见地的小姑娘,能说出什么一针见血的逆耳忠言,不曾想只剩了逆耳和嚼舌根。   东鹊和苑鹃卷了袖子,一副饿虎扑食的模样就要冲过去,若不是哀家拦上那么一拦,这两眉清目秀的瘦弱的小丫头卷巴卷巴还不够她们一顿撕扯的。   两个虎口脱险的小宫女接茬相谈甚欢:“听闻陆太后原先不是倾慕安平世子么,自家的丫鬟也是个痴心的。我听文姐姐说,好些年前,在宫门口,那丫鬟还将安平世子的衣物扯开了呢。”   另一个匆忙捂了脸,羞赧道:“真是羞死人了,那丫鬟也太不要脸了。”   嗯,她们口中,那个让人羞死的、不要脸的丫鬟正是哀家。   过了两三年,这件事情竟然还能让芸芸众生口耳相传,生生不息的,哀家很欣慰,所谓的文姐姐着实是个难得人才。   前一个又道:“可不是的,也不知那丫鬟后来怎样了。只是委屈了太后,和安平世子天仙般的登对,如今只一人在深宫里,荒废了大好的容貌年华。”   这话哀家爱听,听得甚合心意,哀家的容貌着实好得很呐。   另一个接着说:“哼,这宫里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妹子敢明目张胆的红杏出墙,当姐姐的位高权重,也不是要招男宠么;可惜眼高于天,哪能看上安平世子,想得恐怕是年轻英俊的圣上吧。”   哎哎哎,这位姑娘,这话就欠妥了不是。哀家是禽兽后娘,怎么能做出那等重口味的壮举,姑娘你在这天底下最大的染缸里搅得真是通透彻底啊,羞煞哀家了。   前一个道:“呵呵呵,你话说的倒也不假,太后瞧着就是个狐媚相,但愿圣上不被勾引呐。”   后一个接话:“切,瞧你那德行,就是不被勾引也不会瞧上你,还不干活。”   这么着,一大早的,深宫内院,两个年轻小宫女的情报算是交换完毕,顺带着把哀家,秦作庭皆是编排了一番。   哀家虽然进了宫,不复当年血气方刚,艺高人胆大,杀人越货,但是当年敢在宫门口扯陆旧识衣服的豪情壮志仍是风韵犹存,此番壁角听得是通体舒畅,总不好亏待她们不是,所以对着忐忑不安的东鹊招了招手:“哀家瞧着这两个丫头体格羸弱,教她们成日里洒扫对身体也不大好。”   “……是。”东鹊诺诺地应了。   两位姑娘,作死不是你想作,想作就能作,好自为之吧。   “到管事那去,给这俩姑娘,挑个可锻炼身子的活计,白日晚间的忙活,对长身子大有裨益。”陆瑾佩端庄优雅地对着东鹊吩咐,眉目间甚是和蔼慈祥。   东鹊默默地望了苑鹃一眼,纤细的身子抖了几抖,小跑着寻管事去了。   “娘娘,陆将军那……”   苑鹃颇为担忧地瞧了陆瑾佩一眼,她笑得颇为猥琐,可眼底的寒霜,冷彻百骸。   “今儿你们老实本分地全都呆在寿昌宫里,哪都不许去,别人说什么都听着。实在难以入耳的就记心里头,待这事过去,全数给哀家讨回来。回宫。”   薄暮时分,乌云滚得很低,淅淅沥沥地下了雨,后来是越下越大,凿在地上哔哩啪啦的让人烦躁。   东鹊和苑鹃焦心地在院里的廊下来回踱步,陆瑾佩不准去问前殿的事情,可陆将军已在勤政殿跪了一天了,不吃也不喝;太后呢,自从早上回来,抱了好几坛酒不知钻到哪个假山石洞里不肯出来,这可怎么好。   “赦了,赦了。”天色乌黑的,院子里踢踢踏踏跑进来一个人,那人影一股脑地钻进廊下,浑身湿透,衣摆下都在往下落着积水,慌慌张张地抹了把脸,也不顾雨水蒙了眼睛,乐滋滋地道:“好事,好事,皇上赦了陆将军,这会子三位已往将军府回了。”   东鹊一把攥住段祥湿乎乎的领子,急匆匆地道:“段祥,你说得可当真?”   “怎么不当真,师傅要我来给太后通禀一声,娘娘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咬紧了唇皆是摇了摇头,摸了摸眼眶。   “说话呀,娘娘呢。”秦祥急得直跺脚,衣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皇上驾到。”   三个人愣怔了片刻,才慌张着行礼。   “太后呢?”秦作庭走得很急,眉宇间都是急色,衣袍的下摆全是水痕,段雳举着把伞,弯着腰身匆匆地跟在身后。   “娘娘身子不适,如今就寝了,还请皇上赎罪。”苑鹃咬了牙,一本正经地撒谎。   “太后的丫头一个个的都这么伶俐,让朕很惶恐。”秦作庭阴阳怪气地摇着扇子,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朕瞧着,是不是要陆执他们回去的早了。”   “皇上赎罪,太后今儿心情不好。让奴婢把猫送出宫去,回来瞧不见就独自一人抱了酒不知歇在哪处假山里,奴婢不是有意欺君,皇上开恩。”东鹊拽了苑鹃一把,磕头请罪。   秦作庭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啊想不到,相处了这许久,才晓得那丫头竟嗜好钻假山石头,和窜上跳下的白猫有什么分别,奇葩,果真是一朵硕大的奇葩。   “都退下吧。”说完,拿过段雳手中的伞和灯笼,一头扎进瓢泼大雨里,往后院的假山庭廊去。   陆瑾佩猫在一处嶙峋的假山石洞里,这里敞亮平坦,也无人有她这么个爱好,安静的很,所以很得陆太后的心意。   呆到天黑本想出去的,外间竟下了雨,好在带了十来坛好酒,如今虽说只剩下一半,也勉勉强强能熬过一夜。   因此,大靖狐媚的陆太后决定做一回接地气的狐媚子。   ☆、皇上去哪儿了(大修)   秦作庭找着她的时候,陆瑾佩躺在地上,头发刮得如风雨后的鸟窝,衣衫许是因为酒意燥热,扯得乱七八糟。说不上是玉体横陈,在秦作庭高贵的龙目里,堪堪可叫横尸街头。   秦作庭饶有兴味地放下灯笼,倚着角落坐下。昏暗的烛火里,刚想伸手去够一个未开封的酒坛,便被人用冰凉的尖锐硬物抵住了咽喉。   本在地上曝尸的陆狐媚,眯着朦胧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是谁?”声音嘶哑得刮人的耳朵,一股股酒气熏得秦作庭眼花缭乱。   哟,朕的这个太后,果然身手了得。   他低下头,薄凉的嘴唇凑在她耳边暧昧地道:“你猜。”   “……”陆瑾佩很艰难地翻了个白眼,收起手里的簪子,甩了甩头,一股散开的头发勾上了秦作庭的发冠,她犹不自知地拽了他的衣袍靠了过去。   “是……你啊,禽兽。乖儿子,来给……为娘……靠靠,真暖和啊。”   “……”   秦作庭悲愤难言,咬牙切齿地看着随意倚在自己身上的醉酒女子,真格地想用那柄簪子戳死她得了,该死的丫头。   “你这幅模样,还以为谁把你糟蹋了呢。”秦作庭气哼哼地给她拉上露得很是狐媚的外衣。   “啊……禽兽……你……去糟蹋谁……了。”   朦朦胧胧的陆太后,专找虎口往里下,还笑得六宫粉黛无颜色。   “陆瑾佩你不要给我装疯卖傻,好端端地喝什么酒,送什么猫。”秦作庭已然忍无可忍,拽了她的衣领给她揪到眼前,看着那张红扑扑的绝色面容。   “啊,猫,哀家……的小猫呢。”   陆瑾佩挣扎着四处去摸,全是冰凉刺骨的石头,总不见那团温温软软又暖和的小猫。   “你不是让丫头送出宫了,忘了。”秦作庭很是鄙视她蹭得灰头土脸的,从袖子里抽出块帕子,捏着她的腮给她擦脸。   “对,哀家把它,送走了。只留哀家,一个人,在这宫里,就不会,害人了。对不对,秦作庭,秦作庭,……”   “我在,我在。”   陆瑾佩迷迷糊糊地攥着他的领口,念念叨叨地,秦作庭手里的帕子就那么怔了怔,柔声低低地安抚她:“不对,你不会害人的,怎么会害人呢。”   陆瑾佩勾起唇角倚在他肩头,歪歪斜斜地笑:“会啊,陆家小四,没了,没了呢,你知不知道,我亲自把毒酒给、给她灌下去的。”   他黯了眼神,抚了抚她乱蓬蓬的鬓发,薄凉的唇角哆嗦着吻了上去。   唇下的发丝冰凉里带着草药的气息,苦涩的清新,不好闻也说不上难闻。就和怀里死缠烂打发酒疯的丫头似的,上天偏爱的一副容貌,偏生一张嘴巴尖利的不成样子,跟只刺猬似的,随时扎得人有苦说不出。   “秦作庭,你看,若不是,那只猫,仁典范,怎么能,以为是哀家的,小猫跑到咸安宫,你们怎么能发现小四,出墙呢。就连,禽兽你,无缘无故,喜当爹,有谁能知道呢。”   难得,一个喝酒喝大了的姑娘,能这么有逻辑地将缘由始末分析的通透彻底。顺带着能将别人被戴绿帽子的痛苦,无限扩大,欢乐地说得酣畅淋漓,犹不自知,可见陆家太后的功力简直人神共愤,天怒人怨。   然而,不管不顾秦作庭越发黑了的脸,陆瑾佩左右撩拨着他扣得很是庄严的领口接着道:“我不喜欢小四,她骄纵,不识好歹,仗势欺人,可是她并没有坏心眼,她只是想要别人看见她,享受被瞩目的快乐,她才十七岁啊。”   “不是你的错,是我,当日,金氏进宫,带了几个丫头,段雳得了回禀便心生疑窦,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不像是个女子。这宫里,我住那了么多年,怎么能不了解他们所想,我不给她孩子,她总得有办法怀孕。”   秦作庭冷嗤,将怀中蠕动的女子抱得紧了些,接着道:“小傻子,你爹是心思缜密,可那金氏……她受了人撺掇,自然不会干休。我对陆家,对傅家的心思你岂会不知,你那么讨厌她,还让人把她护得严丝合缝的,无非是不欲让陆家一败涂地。可朕是皇帝,我不过找一个方便合理的方式,来拱卫朕的江山。所以金氏和陆瑾芝她们是自作孽。你没有错,可朕何尝有错。”   “禽兽……禽兽,你真的是……好狠的……嗝,心肠啊。”陆家太后目瞪口呆,挣扎了半天也未从禽兽的魔爪里挣开,索性眯缝了眼睛指着他道:“那都是与你……同床共枕……巫山云雨……襄王有梦……神女有情……娇滴滴的美人,你怎么能……张口杀……闭口死的。哀家是个……善心的人,不能让你……为所欲为。”   一个醉酒醉成这样的在室女子,对夫妻之事,了如指掌,让身为禽兽的秦作庭不禁汗颜,轻笑一声,似是嘲弄:“是,没有傅家儿郎心善。”   秦作庭低头瞧着她迷蒙的眼睛,假山洞里烛光昏暗,看不分明她的表情,只听她嗫嚅着:“傅家,旧识么?嘿嘿,哀家……认识他,要给哀家……当男宠的。”   秦作庭不怀好意地一把把她揪到眼前,恨恨地道:“你个死丫头,不是和我玩心眼说不愿意么,现在承认的倒挺快的。”   陆瑾佩抹了抹眼角:“哀家没承认,因为不喜欢他了。哀家喜欢过他……喜欢了那么多年,可是,努力再努力,他怎么都……不喜欢哀家。”   “真的就这么伤心么?”   陆瑾佩看着秦作庭黯然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道:“伤心,怎么不伤心,可是哀家累了,力气用光了,不想追他了。”   秦作庭抱紧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还有喜欢的人么?”   陆瑾佩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有,你,因为你长得好看。”似乎看着秦作庭难以相信得模样,便阖身扑上:“你不信啊,我用行动证明给你看啊。”   为了表明自己得真心,醉后的陆太后对着皇上伸出了魔爪。   一把摁倒,不管不顾,很自然地抽调他的腰带,扒拉开秦作庭的衣领,顺着开合的领口就拽下了外袍;再一个劲往里探,在他负隅顽抗下,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划来划去,兵贵神速间还剩了唯一的一件深衣。   流氓太后,今儿喜气东来,福星高照,运气好得不得了。   被压到在地上的陛下趁着陆太后喘息的功夫,将她掀到一边重新压倒,捏住细细的腕子牢牢按住,欺身压住半边身体,低下头去,含住了微张的唇角,反复碾磨……   一直到身下的人衣袍大敞,吻上光洁如玉的肩头,却是芳兰倾吐,低低的粗喘均匀的响起……   秦作庭抬头看她,颓废地直恨得牙痒,笑肉不笑地将她乱摸的爪子硬扯了出来,将她按在怀里,翻了个身:“别闹……衣裳扯破了……”   “唔,不要,小乖乖,哀家,疼你啊。”   睡意十足的陆太后,嘟囔了两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直接埋入他□□的胸膛上呼呼大睡。   “你个小无赖。”秦作庭仰天长叹,天生我材有何用。   所以,发酒疯的人通常会把自己的满腔热情尽兴地发泄出来,不管是否天时地利人和;无论文静的人还是豪放的人,总能干出清醒时自己个儿都匪夷所思的勾当,更遑论,寿昌宫人眼中猥琐惹事的陆太后。   一整夜,无辜被扒的皇帝陛下,只能对着一室昏暗默默地翻着白眼。   二更天,段雳没瞧见秦作庭,皱了眉头,安慰自己,皇上只是没找见太后娘娘。上了年纪的人,要有耐心,何况皇上说了不许打扰。   三更天,段雳仍然不见自己主子迟迟晚归的身影,于是乎很邪性地望了东鹊和苑鹃一眼。两个小丫头一脸无辜得摊了摊手,笑眯眯地转身就跑。段雳开始焦躁,觉得寿昌宫果真是个邪性的所在。   丑时初,段雳望着空无一人的寿昌宫正殿,三足瑞兽熏香炉飘着袅娜的檀香,烛火噼里啪啦直响,手里拿着把剪刀幽怨地剪了烛芯,觉得这些个摇曳得火苗都在嘲笑他。   丑时末,段雳觉得这个时辰担心委实晚了一些。何况太后的寝宫里,皇上能出什么事情,侍卫围得水泄不通的。太后虽然从骨子里时时刻刻透露着不着调,要是把皇上怎么着了,也得皇上心甘情愿才成。这么个你情我愿的好事,他何必做那不讨喜的棒打鸳鸯的棒槌,呸,什么比喻,回去睡觉。   思虑清晰的秦公公,把主子留在水深火热之中,很是张扬地溜之大吉。   直到清晨,到了该上早朝得时辰,段雳公公立在很是雅致的皇帝陛下的寝殿里傻了眼,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急迫性。可能,有些,出人意料。   慌慌张张地赶到了寿昌宫,敲了半天的门,才见东鹊那小丫头一脸困意和不耐烦,随意把门打开露了条无人能进的细缝,懒洋洋地直指后院道:“段公公好,找皇上么,后院假山石洞,顺带喊一声太后。不大会子,各宫娘娘也该到了。”   “……”   如此得淡定,相比自己的慌张,不是说这姑娘有多么大义凛然,英勇无畏,只是可见太后娘娘在自己的宫内有多么的不招人待见,很是唏嘘啊。   待段雳瞅见后花园叹为观止的庞大假山石群,连方才的唏嘘已直抒不了胸臆,恨不得仰天长啸,涕泪横流:皇上,您到底在哪儿啊。   碍于宫闱秘辛,尽职尽责的段雳公公一咬牙,慷慨赴死,踏上漫漫征途。   精疲力竭之时,浓烈的酒气刺激了秦公公麻木的忠心,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奋不顾身地一路狂奔,引得一众路人驻足观看。   ☆、被臆想的皇帝陛下(大修)   终于,透过幽暗的视线,瞧见了叠在一处的身影,明黄色,久违的明黄色,让人不忍直视的明黄色。   “秦公公……”瞧着他色彩缤纷的年轻面庞,小太监们虚心地欲言又止。   “到前殿再去瞧瞧。”段雳觉得今儿天气阴沉得让舌头都无法捋直了说话,触目惊心已无法形容眼下的心情。   段雳你着实是个人才,瞠目结舌之间还能拦下图谋不轨瞧热闹的路人。   待四下无人,段雳才踯躅了几步,咳上那么一咳,壮了胆子低低唤了一声:“皇上,该起了。”   这话说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而且忒不是地方。   往常可能是在某位娘娘的宫中,如今,这么个地方,让人心底浮上无限的惆怅和哀伤,皇上,您的口味也太重了些吧。   重口味的秦作庭眯了眼眸,向外张望了一下,待适应了光线,看了眼躺在自己胸膛上睡得酣畅淋漓的女子,挫败地应道:“朕起不来。”   “……”皇上,您可敢再荒淫无道一点。   “陆小佩,陆小佩,给我醒醒。”秦作庭慢慢挪动了僵硬的胳膊,拈起重似千钧的二指捏了陆瑾佩的脸,不紧不慢地向外扯。   “哪只禽兽给哀家作死?”陆太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巴掌拍上秦作庭的脸。   段雳终于掩面狂奔。   待看到皇上扯着迷迷瞪瞪的太后从假山里出来,已是一刻钟后。两个人的衣服皱的变了形,脸上发上沾了土灰,让人把持不住的浮想联翩。皇上还不住地数落:“你个不省心的丫头。”   天气很阴沉,空气很清新,宫人很尽责,段雳觉得这事态发展的实在超出他的预料,措手都来不及。   “秦公公真早。”陆太后打了个呵欠,笑眯眯地望了他一眼,一绺头发随风张牙舞爪。   “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段雳觉得自己个都快把头埋进湿漉漉的地里去了,真的是太特么的狼狈啊。   “秦公公气色真好,是不是,皇上。”陆瑾佩娇艳欲滴地出声,抚摸着自己个未施粉黛的细腻面颊,乐呵呵地瞧着抖了一抖的秦作庭。   让你丫折腾,让你丫趁着哀家醉酒欺负人,你丫都对哀家做了什么,脑袋这个疼,你这个衣冠禽兽。   秦作庭笑眯眯地迎上陆太后不善的目光:“朕倒瞧着段雳脸色不好,这都跌到地上了,莫非太后宿醉的身子还未大好?”   “皇上说得是,今儿一早的,和皇上晨练,哀家也觉得体力不支,皇上觉得呢。”方才还互殴了一番。   “朕也体力不支,从昨晚到方才,太后竟也未觉察么。”秦作庭摇了扇子笑得花枝招展,一副浪荡公子哥的纨绔模样。不就是流氓么,丫个小姑娘,能翻得了天去。   “哀家……甚是羞涩,琢磨着还是要对皇上负责的,是不是,段公公?”   “……”段雳跪在地上装死。   翻不了天的陆太后,一脚踹上倒地人事不省的段雳,扬了一头凌乱的秀发,扬长而去。   寿昌宫的后花园精巧秀致,据说前太后生前极是得宠。本是南方的大家闺秀,一朝选在君王侧,使我不得开心颜,思乡的哀伤恁是谁也无法阻挡。   这可愁坏了禽兽的爷爷的古道花花热肠,只得费了大笔的国库银两,仿了南地景致修缮了这么一座花园,袖珍却是风景独特,以博得美人的欢心。   从这一点上来说,陆瑾佩是感激秦作庭的,可以独享这园林景致。好歹没把她晋成太妃,前往报国寺和一群勾心斗角一辈子的老太太做什么劳什子清修。   要知道这些个不安分的老妇人,先帝在位时,得不到充分的雨露滋养,干涸枯燥的心事,寻常人难以企及。其间的变态和阴沉,知其者谓己心忧,不知其者夫复何求。   即使在寺庙里青灯古佛的,也铁定伴不了残生。双手的血腥之气指不定透过木鱼,传递给信徒,那下场,简直无法想象,太可怕了。   而且陆瑾佩自认为是那种侠义心肠的好姑娘,对这种危害苍生的行径不可能袖手旁观。若是她这么个史上最年轻的太妃一出手,佛门净地想要安生比立地成佛还要困难些。   所以,不管出于哪种目的,秦作庭立她为后宫的标杆太后,着实为天下苍生思虑甚妥。   另一方面,行侠仗义惯了的陆太后心底,极是爱美好的事物。不仅仅是这雅致的园子,还连带着园子亲手挑选出来莺莺燕燕的美人,行走的风景,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很得太后娘娘欢心。   瞧瞧那高低树木的俯仰生姿,四季不衰的各色花卉,掩映其中;还有那在花丛间流连,纯净明丽的宜才人,水雾绿草的长裙,腰若流纨素,肤若凝脂霜,犹执团扇半遮面,回眸一笑百媚生。   放眼望去,还有那盘曲嶙峋的古木藤萝也不甘示弱,雨后新花怒放,繁华迷离的碎花,若色彩明艳的瀑布直从半空中倒下来;在藤萝下挥动披帛嬉戏逗趣黄鹂的常贵人和顺贵嫔,一个素雅若九秋清菊,纤巧空灵,樱唇含笑,轻纱般的粉色衫子恬静温婉;另一个俏丽若三春艳桃,眉目秀美,梨涡绝伦,织锦紫衣,艳压群芳……   由此可见,今儿的安坐在湖心亭的陆太后,心情好得非比寻常。若不是瞅着秦红烧如此之多秀色可餐的美人珍品,时时投来的殷切目光,陆瑾佩甚想拍案大笑三声,以示庆贺。   着实是因为,据说当今圣上临出寿昌宫门上朝之前,一群气势汹汹的娇俏美人蜂拥而至拜见太后,将宫门围得水泄不通。   秦作庭被迫无奈,只得做了一次梁上君子。待众美入宫请安,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跳窗而逃,惊动寿昌宫尽职尽责的守卫若干。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在众侍卫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请安中,昂首阔步,直奔勤政殿而去。   陆瑾佩听闻回禀,欢悦地不知所以,沉重的脑袋都似活泛了起来,一雪清晨心底自然而生的幽怨之气。   仁皇贵妃龚清和自问是个察言观色的佼佼者,实在不明白自从皇上下旨有了晨昏定省之后,太后从未如此喜悦,心情颇好地冲着众妃频频点头示意是为哪般。   安贵嫔却拈着一朵碎花,有些忧伤,温婉恭顺地道:“母后今儿气色颇好,倒是臣妾担心母后身子,昨儿本想去求见陛下一道来探望母后,可是这左右寻不着陛下,时辰晚了又怕打搅着您,也不知陛下可来探望母后?”   陆瑾佩倚在美人靠上揉着酸疼的额角疑道:“昨儿那么大的雨,你们都是有心了,晚上皇上倒是命人传了句话,哀家那会子都睡下了,今儿一早有人才告诉哀家,怎么,陛下今儿没去上朝么?”   “倒是去上朝了。”龚清和看了傅绛鸾一眼,也是疑惑顿生:“听闻陛下一早是从梓霜馆那处宣的銮驾,周遭也没个宫殿的,臣妾也在好奇,以为着陛下早早地来探望母后了。”   陆瑾佩扫了二人一眼,故作忧伤道:“昨儿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哀家也没心思管顾,陛下也是悲痛,往后的也不要提起那罪人的事由,恁的找麻烦。傅太妃自清修回来,你们小辈的也没齐整的过去问安,哀家听闻不几日便是太妃寿筵,可有什么玩乐?”   仁典范听闻,索性趁了兴头,对陆瑾佩言道:“尚有三日便是太妃的千秋之节,前些时,安妹妹和臣妾倒是寻了一个打发时光的玩乐,待到太妃的千秋,可和母后一乐。”   仁典范的发言向来是得陆家太后的心,陆太后将众妃召集来乐呵呵地道:“不知是何玩乐,叫哀家长长见识。”   仁典范很是羞赧地半遮了面庞轻笑:“母后说笑了,谁人不知母后才学冠绝京城。臣妾们只是盼着对个对子,做个诗词,打发时光,博母后欢颜。”   “……”仁典范,你确定不是趁着傅老太太好容易一年一度的千秋生辰,想着法子的在禽兽面前,献艺博宠,以求一刻千金的苦短春宵?   说到底,咱们这些老太太就是个幌子,花枝招展苦命为他人做嫁衣的幌子。   陆瑾佩很忧伤,若是正在荒林原野中钻木取火,一股来之不易的青烟袅袅升起,眼瞧着便要大功告成,这时有人为了让你在三伏天里凉快一遭,从头到尾将你泼得酣畅淋漓,还来邀功请赏。   看着手里黑头土脸的木头,你说是给他一刀毙命好还是凌迟来得爽快。   仁典范,哀家打从今儿决定让你事事不顺遂。   “皇贵妃真是有心了,此番甚合哀家之意。”瞧着众妃低眉敛目间难得一遇的精光,陆瑾佩笑得眯眯眼:“不如趁着今儿,咱们娘几个练练手。”   “……”   噗,那一股幽暗的精光顿时灭得连渣子都不剩,取而代之的是全一色的怀疑、惊讶和不置信。   所以,这番作诗什么的真就是个幌子,指不定这些个弯弯绕在众美心中酝酿了多久,等着太妃的寿宴,大展身手,争先恐后地将红烧肉吞吃入腹。   还以为接连两个威胁,一死一伤,这些个女子好歹能安稳一刻两刻的,没想到啊想不到,这地下斗争很是惨烈么。   果真有女人的天敌就是女人啊,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场啊,比敌人更难对付的就是女人啊。   陆瑾佩的焦土政策显然没有取得十分显著的成效,自那一日众妃们搜肠刮肚的将所学一展辉煌,便偃旗息鼓,各回各宫,翻卷倒籍,孜孜不倦,勤学苦练。   终于在太妃的寿宴上,似饿狼一般仰起绿幽幽的目光直直地盯向一脸惊恐的秦记红烧肉。   太妃的寿宴,不比皇帝的寿宴,又有傅太妃不大喜欢众臣诺诺恭贺,看着碍眼得很,索性关起门来,邀了妃嫔改成家宴。   于是,酝酿着阴谋的诗词歌赋由仁典范开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求花花,卖萌= ̄ω ̄=!   ☆、这节奏要出大事啊(大修)   陆瑾佩本是开心不已,想到自己个儿破坏人家大好的筹划觉得无比自豪,所以连瞧着宫婢手里展开龚清和的诗词都觉得有几分乐趣。   这一看之下陆太后被她的博大胸襟、触类旁通震惊到之后,才觉得的自己置办家宴的先见是有多么的圣明。   只见那白纸黑字,字迹还颇为娟秀,大大咧咧地写着:重帘下,灭烛淡解云鬓。笑问檀郎。奴颜好、如花窈窕。乘一舸,月下清歌夜,采莲归去晚。”   “……”   灭烛解云鬓?月下小舸来采莲?玩得一手好情调啊。   合着当日里,坦坦荡荡吟诗作赋皆是表面功夫,哄着哀家玩闹。这方才露出你们一个个深深隐藏的狐狸尾巴,若不是亲眼见着你挥毫泼墨,哀家以为这么一首寓意丰厚之词出自哀家手笔。   仁典范,连作得一手艳诗皆是人中典范,真的是小看你了,连有疾的哀家都自叹不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啊。   眼瞧着在座的明丽娇娘们羞得掩面,还光明正大地纷纷拿起手边的笔墨,一展所长。   陆瑾佩偷偷地瞥了一眼把盏摇扇的秦作庭,细长深沉的眼眸光泽若琉璃,平日里的威仪,早被眉目间一抹若有若无的三春之意取代;秀气的根骨柔和得似一股清泉。   嗯,瞧不见龙章凤姿,果然一副禽兽样,不得不说,仁典范的提议对极了这厮的胃口。   陆瑾佩耐不住好奇,颇为正经地用团扇遮了大半张脸,透过扇子的一角,在妃嫔的诗词锦绣堆里来回逡巡。   秀床斜倚玲珑靥,无计可消,眉头聚散处……   嗯,秦作庭,你这个皇帝男人做得忒不人道了些,绝色丽人倚在床头等你怜惜,怎么等得眉头皱了起来?不好不好。   桃杏依稀春波渡,裁为金缕,鸳鸯合欢被……   哟,这个,颇得哀家心意,直抒胸臆,柔情万千,瞧瞧这手法,这贤淑。秦作庭,你是禽兽哎,怎么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委实对不住你的名号。   ……   一番观摩下来,陆太后已然震惊地拿不住扇子,反观一旁的寿星傅老太太也是频频侧目,满面通红,不忍直视的模样,待字闺中的公主羞涩的早早开溜。   谁曾想这闺房趣事也能若这般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倒真叫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果然鸿沟大于心死,在室与不在室竟是天壤之别。莫不是当日坏了这群女子的宏图大业,一激之下,全然爆发,真是太可怕了。   余惊未消的陆太后,将怜悯和同情的目光投向笑得仍不自知的秦作庭,看着好好一块完整的红烧肉,过了今晚,将被蚕食的不忍直视。   “太后有何指教。”秦作庭从一排排绯色无边的诗词里将目光抽回来,兴趣盎然地瞅着一脸痛苦挣扎得陆瑾佩。   “只是觉得,皇上堪当天下大任,肩上的重担不是寻常人能领悟的。”哀家如此的天真,不解世情,更不解作为天子的秦记红烧肉的艰辛,竟私自以为他占尽天下便宜,到如今才知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太后能领会便好,朕便心满意足。”秦作庭看着满面纠结,回不了魂的女子,笑得格外爽朗。   “哀家这就回宫,做深切的领会。皇上要保重龙体,明儿虽说休沐,好歹御书房还有些堆积的折子。段雳,若是太医院的补药不够了,尽快赶出宫凑齐全。”   “……”娘娘,您还是快些走吧。   吃饱喝足,受了惊吓的陆太后,心闷气短地回了寿昌宫,蓦地想到只能大醉一场才能遏制住这种肆无忌惮蔓延地情绪,遂很是豪迈地一脚蹬开一只绣墩坐了,大叫道:“东鹊,给老娘上几坛好酒。”   温婉恭顺的东鹊姑娘,袅娜地迈着小碎步不知从那个犄角里出来,尖细了嗓音道:“回娘娘的话,自从您上次醉酒,调戏了皇上之后,皇上便说,若是这寿昌宫上下再瞧着一滴酒,所有的宫人全去涮马桶,终身不得出来。”   “……”秦作庭,哀家和你不共戴天。   丫的,没有就没有,老娘出去找。   眼见着气得火冒三丈的陆太后起身往外走,温婉的东鹊又俯身道:“娘娘也莫要着急出宫去寻……”   “怎么,小鹊子你私藏了,哀家果然没有白疼你一场啊。”陆瑾佩恨不得仰天大笑进门来,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因为皇上说了,阖宫上下,若是有人敢给娘娘一滴酒者或是瞧见娘娘偷喝,知情不报者,同上的待遇。”   说完,温婉的东鹊姑娘无视陆太后杀人的眼光,又袅娜地回了原先的犄角。   天杀的秦禽兽,这日子,叫哀家怎么过啊。   瞧东鹊那温婉恭顺的模样,那袅娜的步子,哀家早晚有一天给你送去侍寝,让你丫唯禽兽命是从。   陆太后心里那股子邪火还没散净,外头就有人来给她火上浇油,段祥一步三个跟头就栽进了门:“娘娘,您快去瞧一眼吧,荥阳公主趁着酒意把安平世子给劫回宫里去了,长乐宫宫门紧闭,就是不放人,郡王妃不敢将事情闹大,如今跪在外头要太后做主呢。”   “……为了点啥啊?”劫人?我滴个娘,还有比哀家更豪放的姑娘,简直羞煞人也。   “皇上前些日子给公主与世子赐婚,世子当殿拒绝,公主就……就向世子要个说法。”   陆瑾佩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态起了身:“为体恤公主一片痴心,哀家也当去看一眼。”   陆太后带着心腹安抚完了犹如被草莽抢亲、泣不成声的郡王妃,便蹑手蹑脚前往长乐宫探望热情如火的荥阳公主。   为了公主和世子的名声,只能是私下探望,自然是叫守门的小宫女不得声张。小宫女见着太后一行,白白的小脸跟着珠花一道颤抖,一脸天降祸事的如丧考妣神态,跪地见礼:“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说……咳,那个听说公主醉酒,哀家来瞧瞧。”陆太后简直没脸往外说,你家主子抢了个男人,哀家来看看如今还完整不?   小宫女跪在地上直磕头,“奴婢……奴婢……去跟殿下回禀一声。”   “哀家只是瞧一瞧,看一看,你不要紧张。”为了安抚快要疯了的小姑娘,陆太后愈发的和颜悦色。   见陆瑾佩要推门进去,小宫女阖身就扑了过来,哆哆嗦嗦地道:“太后切勿勿勿移驾,容容容奴婢前去禀报一声……”   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东鹊眼明手快,在陆太后甚是猥琐地把门推开之前,一把捂住了小宫女的嘴,手脚麻利地给拖到了一边。   大殿里灯火通明,红漆柱子上遍绣银线海棠的纱帘层层叠叠地落在地上,随着陆瑾佩一推门裹进来一股风,便逶迤飘动,如云山雾海一般的迷离;殿内极是安静,便传来窃窃私语。   踏着五瓣金莲的绣毯,转过一处檀木范金的屏风,就瞧着一扇半阖微阖的珊瑚格门,人影幢幢,人声鼎沸,人云亦云……   咳,偷听别人壁角,还是个孤男寡女独处房中的壁角,这绝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坏事。但碍于做贼心虚,又极是想观一观这伶牙俐齿的荥阳公主有何高深的想法,非要深经半夜的逮一枚男人回去,便闪身躲在了门边。   “皖之哥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皇兄他都赐了婚了,为什么你不答应嘛?你是嫌荥阳不好看还是不知书达理嘛?身份不高贵还是哪里有瑕疵嘛?荥阳觉得自己长得很好看,连父皇和皇兄都这么说,皖之哥哥,小的时候你也夸赞过荥阳嘛;若是说荥阳不知书达理,那皖之哥哥你以后好好教导荥阳,荥阳一定好好学嘛;还有还有,荥阳是公主,身份足以配得上皖之哥哥,到现在荥阳都不明白,皖之哥哥,你到底为什么要拒婚嘛,荥阳很难过。”   陆瑾佩缩在门边,莫名的抖了抖,这位殿下的嚣张跋扈是出了名的,如今这么一副温顺小猫的模样真是叫人无法忍受。   就听她的皖之哥哥道:“多谢公主殿下抬爱,殿下千金之躯,自然毫无瑕疵,即便是有,也瑕不掩瑜,公主也莫要妄自菲薄。至于微臣,世俗凡人一个,功不成名不就,也毫无作为,庸庸碌碌之人自然不敢辱没公主,请公主另择佳婿,以公主的万千资质定会寻得比微臣更好的驸马。”   “可是荥阳就是喜欢皖之哥哥嘛,就是想生生世世和皖之哥哥在一起。前一阵听说那个什么劳什子太后,她还要你给她做男宠,我的皖之哥哥怎么能这么被她折辱,她不是个好人。荥阳陪母妃回宫,就是为了挽救皖之哥哥于水火之中,不要那个狐媚子太后伤害皖之哥哥一分一毫。”      神马?狐媚?这是陆太后今年第二回听说自己是个狐媚子。      淡淡的忧桑划过心头。   “公主请慎言,太后娘娘冰清玉洁,断然不是殿下口中那般不堪,切莫再言。天色已晚,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多有不便,微臣告辞。”   皖之哥哥似乎生气了,这可不妙啊。陆瑾佩猥琐地摸了摸下巴,这么胡思乱想期间,就瞧着眼前的门轰隆一声阖上,还抖了几抖。   陆太后傻了眼,这个节奏……是几个意思?   ☆、太后要和公主抢男人(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偶竟然在看尸兄,然后忘了发文,这是变态的节奏么,O(≧口≦)O!   就听里头皖之哥哥,皖之哥哥……公主使不得……的闹腾……   陆瑾佩在外头来回踱步,要不要进去,要不要进去?   进去吧,破坏人家的好事,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好不容易……那什么,还是不进去做那个打鸳鸯的棒槌吧。   不行,郡王妃在地上都快哭晕过去了,一副不能把柔弱小绵羊扔进狼嘴里的架势,要不就死在寿昌宫门前,这一个个的都怎么那么有精力闹腾?   到底要不要进去啊啊啊啊,焦躁,纠葛,怒摔……   “哗嚓”一声脆响,这也不由得她不进去了。   陆瑾佩毫不迟疑地推开了门,屋里的情况果然有教人流鼻血的资格。   荥阳揪着傅尧徽的外袍,一只袖子已然扯了下来,绯红着一张明媚的脸半躺在傅尧徽的怀里,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眼神迷离,修长的一只玉臂正深情款款地勾着傅尧徽的脖子,脚下一只碎了半块的玉璧。   这现场真不该有第三个人存在。   她就是最煞风景的存在没有之一。   两个人各自怀着忧伤的目光望着她,陆瑾佩硬着头皮看了傅尧徽一眼道:“那个……郡王妃在寿昌宫门口,喊你……回家吃饭。”   傅尧徽和抱着把刀似的,火急火燎地松开了荥阳,唬得小丫头就是一个趔趄:“太后……娘娘,您怎么在这。”言下之意,你怎么在这坏我的好事,马上就要抱着美男入洞房了。   那边傅尧徽惨白着一张脸,眼睛里悲喜交加:“娘娘,您别误会……”   荥阳一把抓住傅尧徽的手,趾高气扬道:“没有误会。母后,儿臣高龄未嫁,想找一个驸马,难不成母后一把年纪,还要同儿臣抢一抢么?”   哀家,一把年纪?   姑娘,老婆子哀家若是没有记错,咱俩好似一个年岁吧。   陆瑾佩无视这种明媚的忧伤,端着一副后娘威严的架子提高音量,淡而无味地瞥了她一眼:“安平郡王妃在寻世子,你这么扣着不放人,人家做娘的能不担心么?郡王妃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对你的名声不好,你好歹是个姑娘,深经半夜的,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传出去教人笑话,还不让世子回府。”   荥阳被陆瑾佩一番肺腑之言说得愣了几下,皱起好看的眉眼撅着嘴十分委屈,大概骄横公主做惯了有人来对她指手画脚很气愤,扭头看了默不作声的傅尧徽一眼,甩了衣袖,几步跨出了门。   其实这个刁蛮公主还是挺懂事的嘛。   只听她在门外厉声呼和:“从月,从月,你小蹄子死到哪里去了,连个老太太都拦不住,还不快去请母妃,就说太后要和本宫抢男人,听到没有。”   哀家思忖着,哀家这辈子简直太天真无邪了。   东鹊手脚利索地很,估摸着那位从月小宫女,如今就算想去和傅太妃说一声,也没那个能耐了,谁知道是被东鹊打晕了还是拖走了。   屋子里就剩了陆瑾佩和傅尧徽两个人,傅尧徽在她身后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还是担心我的,是不是?还是不想让我娶公主,是不是?”   陆瑾佩听着外头荥阳还在闹腾地喊,略有惆怅地道:“那什么,郡王妃去了寿昌宫和哀家说荥阳把你给劫到长乐宫,担心你的安危,皇上有政事脱不开身;傅太妃逢着生辰,不便教她费心。这事着实不成体统了些,皇上还未下旨正式赐婚,何况又是深经半夜的,传出去不好听。”   身后的人默了片刻又道:“你……就没有一点,在乎么?”   “在乎什么?”陆瑾佩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皱巴巴的外袍整理的一丝不苟,说出的话却是凌乱不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和荥阳年岁都不小了,就算不愿意,早晚也得娶妻嫁人,哀家应该在乎什么?”   傅尧徽闭了闭眼睛,眼中光彩皆无,低着头淡淡地笑道:“早知道的,何必自取其辱。”   陆瑾佩眨巴了眼睛,刚要回话,就听外面荥阳又在喊:“从月,你死了么,倒是回本宫一句话啊?外面有没有人,看本宫出去非把你们这一群吃里扒外地东西全剐了喂狗。”   陆瑾佩从容地走出门去,倚在墙上看着风风火火要往外闯的荥阳道:“哀家都进来了,你觉得门口那几个小丫头如今还能回你的话么?门口没有人,你喊吧,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进来的。”   荥阳一听说这话,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也奔了回来,脸都快气肿了,碍于身份只能指着陆瑾佩鼻子道:“本宫就是嫁到安平郡王府去,你管得着么?立刻,马上,本宫要皇兄下旨,就要嫁到郡王府做世子妃,谁也别想从本宫手里把皖之哥哥抢走,谁都不行,包括你这个老太太,你今天要是敢拦着本宫。本宫,本宫,就告到母妃那里去,要母妃做主。”   陆瑾佩都快气乐了,瞥了她一眼:“荥阳,你要做世子妃,也没有人拦着你。赶个好时候找你皇兄,到那撒个娇服个软,你皇兄同意了,一道圣旨赐下来,你不就嫁到安平郡王府去了?用的着你这么兴师动众的抢人么,哀家要是不进来,你霸王硬……咳,你强取豪夺,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知道到的说你是痴情一片,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怎么看你的皖之哥哥,你说,换成是你,能心甘情愿得接了那圣旨么?”   “你……你说得也不无道理。”荥阳上下打量了一下陆瑾佩,狐疑道:“我说你是老太太,你不会生气了吧?不会不让皇兄给我赐婚了吧?我告诉你,不管如何,我就是要嫁给皖之哥哥,你是抢不走的。”   陆瑾佩笑笑,抻了抻衣袖:“哀家同你抢你的皖之哥哥做什么,哀家一个老太太,就是皇上同意,哀家同意,这天下人也不会同意?再说了,哀家不同你抢人,这京城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可不止你一个,若是你在这么把世子留在宫里不放出去,惹恼了郡王妃,惹恼了世子,可有得是姑娘巴巴的要嫁进郡王府;荥阳,即使你能嫁过去,你自己想想,这么着怎么夫妻同心,白头偕老?”   “你说得对,我不能便宜了那些小蹄子。”荥阳捏了捏拳头,眼睛里闪着仇视的光,立刻进入的防御状态。   “不管怎么说,荥阳就是喜欢皖之哥哥,太后,你帮帮忙好不好,你跟皇兄说一声,他历来和你亲厚,你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硬的不行来软的,这丫头还真会审时度势。   看见傅尧徽意味深长的目光,陆瑾佩抽了抽嘴角笑道:“再帮忙也得等到你皇兄有时间,如今天色已晚,你皇兄还忙于政事,咱们等天亮了再说。”   好说歹说,陆瑾佩最终把傅尧徽还算完整的给带出了长乐宫,尽管衣服皱破一些,倒也对得起郡王妃声嘶力竭的哭嚎,如今也不知道满意与否。   殿门左侧,东鹊已经给那小丫头从月松了绑,围在一处战战兢兢的宫人看见二人出来,知道犯了大错,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台阶下,一个四十余岁的盛装妇人提了裙摆,不顾姿仪匆匆地跑了上来,一把抱住傅尧徽哭叫孩子,那架势颇有从虎狼窝里,饿虎嘴边把人救下的惊惧。   这些豪门贵胄都是在乎自己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安平世子傅尧徽在宫中被荥阳公主抢走,孤男寡女在殿中相处一夜……   娶个公主倒没什么,满门荣誉一朝尽丧,留个话柄在世人口中,辗转相传,世代抬不起头来……   陆瑾佩笑笑,也不顾母子两人,招呼了东鹊和段祥就要回宫。   身后有人轻声唤道:“娘娘请留步。”   陆瑾佩回头看去,郡王妃正满面是泪地道了个万福:“臣妾叩谢娘娘,不知娘娘,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陆瑾佩扫了满面冷戚的傅尧徽一眼,挑着眉头应下了。   月色半斜,宫中极是冷清,连偶尔刮过的晚风都带了秋意的寒凉,长乐宫东面有一座六角亭,掩在半丛翠色的修竹里,陆瑾佩寻了一处石凳坐下,笑眯眯地道:“郡王妃有何事?”   “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妾一心只为了皖之,断然不敢造次。”郡王妃整理了衣裙,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郡王妃请起来说话。”   “娘娘,臣妾不敢,今日臣妾和娘娘说得皆是肺腑之言,若是娘娘有怒意悉数对臣妾便好,莫要怪罪郡王和皖之。”   陆瑾佩撑着下颚点了点头。   “娘娘,臣妾知道,您自小便垂青皖之,皖之不惜福,本就是他的不是。李代桃僵一事,自然不敢与郡王相商,便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为了皖之才将陆三小姐给藏匿起来。如今,皖之他悔过,自从娘娘进宫后,日夜不安,时时刻刻想和娘娘重修旧好。男女之事本就是没有错处……”   郡王妃膝行几步,又磕了一个头道:“可是,那日皖之收到了娘娘自宫中赐下的玉佩粉末,皖之大醉一场,醉酒间作画高悬房中,全是娘娘,悔恨之意无以复加;醒酒之后,和他父亲顶撞,不管不顾要入宫给娘娘做男宠,郡王大怒。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哪能看着孩子痛苦至此,臣妾厚着一张脸皮来求娘娘,即使您千般不愿,也恳请您体谅臣妾一片爱子之心,规劝皖之,旁人的话做不得数啊。”   陆瑾佩笑笑:“哀家和世子早已形同陌人,规劝,怎么规劝?劝世子回头是岸么?回头要是个悬崖,你也让他一头撞上去么?”   郡王妃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也怔住了。   ☆、姗姗来迟的表白(大修)   安平郡王妃从袖中拽出了一份纸卷恭敬地呈上:“娘娘若是不信,您请看。”   陆瑾佩展开,傅尧徽的笔迹她曾是熟稔于心,清俊隽永的行楷书了一阙词:桃溪不作从容住,秋藕绝来无续处。当时相候赤阑桥,今日独寻黄叶路。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粘地絮。   她只知道傅尧徽从头至尾秉持君子之道,中庸情怀,读的是论语孟子,修的是家国天下;几时生了如此缠绵悱恻、满是小儿女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怀,这种旧情难忘的惆怅相思,倒真是教人万分感慨。   陆瑾佩起身,不动声色地将那首诗还了回去,扶起了郡王妃笑道:“如今听闻郡王妃如此说,也只好给世子配一门当户对的婚事,好教世子收一收心,有个女子操持,也不必郡王妃如此日思夜想,寝食难安。这件事,哀家会找个机会同陛下商议,郡王妃好自为之。”   “太后娘娘……”   “郡王妃,”陆瑾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凄婉又哀伤的雍容妇人:“世子文武双全,心思深沉,哀家才疏学浅,一介粗鄙之人,哪能理清这中间的曲折婉转,自然不能强求。家族情仇还是家族名声,如何选择,郡王妃是个明白人,更深露重,还请回吧。”   如今一阙词,当初一把剑,谁疼谁知道,哪能那么容易就能勾起七情六欲、五迷三道,哀家可是个小心眼记仇的人。   秋夜寒凉,月色清冷,四周寂静,灯火昏暗,只有路边草丛里时有时无的小虫嘶叫,这样场景很适合埋伏偷袭,调戏姑娘占便宜。   于是,形单影只的陆太后就被偷袭了。   被人从身后环在怀里转了半圈藏进树影里,两只手交叉叠在腰腹之间,自然还是在那人怀里,脸颊边尽是清新的檀香,陆瑾佩还饶有兴致地瞧见自己青色的裙摆优雅地飘了个勾人的弧度。   此时此景甚好,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太后被人调戏。   “傅尧徽,你想死么?”陆太后生气了,武功不好不是别人的错,但是有人仗着自己武功好来欺负她就是别人的错。   “阿佩,我只是想和你说句话。”身后的人话音极是正经,正经到陆瑾佩都不太好意思胡思乱想。   “你说话就说话,有必要动手动脚么?”傅尧徽可比他娘实在多了,不会拐弯抹角地,一上来直奔主题,先把人逮住再说。   “我没动脚。”身后一道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瑾佩无语望苍天,苍天也不语:“……你还是直接说罢,什么事?”   “我故意任公主带至长乐宫,就是想找个机会见一见你。我一直在想,你究竟会不会来,你究竟会不会关心这件事。若是你来了,我会很高兴,说明你是在乎我的,不要我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可是我转念一想,若是你真的来了,瞧见我和公主在一处,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误会。若是,你不来,这些误会都不会再有,但是我就无法见到你。我希望你能来,可是我又害怕你来,阿佩,其实,在长乐宫每一刻都很煎熬。”   陆瑾佩:“……”这也太直接了点吧。   身后的胸膛暖暖的,说话之间起起伏伏,不稳的气息就在她耳间徘徊,淡淡的犹疑和恐惧。   “你还是来了,你推开门的时候,你不会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以为你还是在乎我的,在乎我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哪怕现在不会原谅我,我还是满怀希望的认为我伤害了你,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去弥补。但是……”   身后的人低低地笑出了声,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她肩头,她回头去看,却被他捂住了眼睛,哀求道:“别看,只这一次,不要回头。”   缓了半刻,傅尧徽又道:“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家法伦理纲常,字字句句发人深省,没有一丝一毫的错处,对公主的劝诫我竟然不敢猜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还是……可是阿佩,我多希望你说的是违心的话,你只是为把我从长乐宫中领回来,才说的那些,只要一出宫全都不作数。但是我没有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的违心之意,你是心甘情愿的要给我们赐婚,甚至你看着我和看着她没有丝毫分别。”   傅尧徽又把手紧了紧,低低地叹了一声:“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为什么要出那个主意,为什么要李代桃僵,为什么要你去替陆三?”   陆瑾佩挣了两下也没挣开,干巴巴地道:“大概当时,你是情之所至。”   “……情之所至?好大的笑话。陆三在我面前哭,自从得了这个消息就一直在哭,我照顾她那么多年,分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情,后来绛鸾嫁进了宫里,我才明白,都是自己的妹妹,舍不得。我恨不得有人替她受这份折磨,先皇当初是什么样的情景……阿佩,每日烦躁间,我眼前闪现的都是你,或笑或闹,蹦蹦跳跳,你永远那么快乐,我以为那是厌烦你,讨厌你,才会在那么痛苦的时刻想到你,我以为只要把你送出去我就解脱了……”   “我甚至觉得,只要看不见你,你就不会在我眼前。你不愿意替她嫁人,我都明白,当时,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用拿把剑刺你,一边是你,一边是她,当真是烦躁得过了头。”   陆瑾佩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我知道,你是情之所至。”   “……原以为以你快乐的性格,自然不把这当做一回事;何况,你又对我言听计从;大不了,到时候想方设法给你出一口气便好。可我刺伤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以后再也不会原谅我,那种恐惧是前所未有的。我害怕、畏惧,夜夜从梦中惊醒,我要去陆府寻你,可是父亲怕因此惹上这件欺君之事,断然不肯叫我出府,甚至那日送你进宫的人,都是父亲教人易容成我的模样。”   “阿佩,等我再见到你,你穿着凤袍,坐在那道帘子后面,模模糊糊的,再也瞧不分明。我抱着侥幸,你喜欢我那么多年,我走开了一小会,你还能在原地等着我,如今,便可能还有一点点位置存在你心里;我自私地以为只要我对你好,守着你,你总有一天会原谅我。可是,总会高估我自己,阿佩,你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曾给过我。”   傅尧徽低低地笑,一直笑到哽咽:“阿佩,你生得那样好,明媚快乐,见过便使人难以挪开视线,纵使你不亲近我,总有那么一天,我瞧见了你,也会此生不忘。傅家容不下夺我心魄的女子的存在,所以我畏惧,连带着也容不下你在我身边半分。我以为这一辈子只有陆三那样乖顺的女子才能称为妻子,可是我控不住自己,阿佩,我真的控住不住自己,自从你进了宫,那样的情感只会越发的难以抑制,我只想陪着你,纵使天下人嗤笑,男宠也好面首也好,只得一个你,只得一个我,一生一世。”   陆瑾佩望了一眼地上摇曳的树影,斑驳陆离,清冷淡漠:“傅尧徽,我们,回不去了。”   身后的人温润地笑了一声:“我知道,大概重新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这个念头,只是我自欺欺人,不肯相信罢了。你是个光风霁月的姑娘,一旦转身便永不回头。今天,母亲将我的手稿给你,我看见了,我什么都能明白,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所以,阿佩,不要给我赐婚,不要让我有妻子,不要让我连再看你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可你,终究是要娶妻……”   “嘘。”傅尧徽一根修长的手指挡住了她出口的话,“我如今没有那个念头,把谁指给我都是耽误人家,何必呢,父亲和母亲由他们去说好了。”   “你这又是何必?”   “阿佩,太容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如今皇上喜欢你,难道你都不需要一个人暂时替你们……遮掩一下么?”   陆瑾佩皱了皱眉,刚要回头,就被他轻轻挡了回去:“阿佩,不要回头,再也不要回头,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千万不要让我后悔。”   陆瑾佩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不安:“傅尧徽,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傅尧徽也不应她所问,径自道:“如今你和皇上的关系,若是传出去只会授人以柄,皇上江山不稳,你孤立无援。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仅此而已。若你怀疑,我也不解释,只是日久见人心,这一次我再不会放任你不管。”   “傅尧徽……”   “娘娘,更深露重,莫要伤了凤体,微臣恭送太后。”   他一点一点松开手,低低的声音道:“不要再回头了,娘娘,臣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   陆瑾佩顺着那条昏暗的卵石小道,拨开繁茂的垂柳,慢慢地踱回宫道上,再也不曾回过头,只是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没有片刻离开过。   作者有话要说:  忧伤的柿子,多么的可怜……遁走……   ☆、太后你给个说法(大修)   东鹊不知道打哪过来,恭恭敬敬地候在路边等陆瑾佩,见她往这边走,小跑着迎了上来,扶着她一块往寿昌宫回。   “娘娘,郡王妃怎么神神叨叨的,在您走后瞧着她直往地上磕头,念念有词谢天谢地的?”   陆瑾佩眉眼笑得弯弯道:“慈爱的母亲,瞧不得儿子整日以泪洗面,百转柔肠,终于狠下一颗心肠来恳求哀家,答应世子自荐枕席一片拳拳真心。”   东鹊默了默才道:“……郡王妃确实糊涂了一些。”   “她哪里是糊涂,不过是过于精明,精明的都忘了自己的本份。安平郡王这些年只守着她一个夫人,你说,这样的女子会冒冒失失地到哀家这,把儿子送来当男宠?再心疼孩子,也不管不顾自家名声。”   东鹊舒了眉头道:“奴婢也曾听闻安平郡王一度要纳妾的打算,可后来不知怎么得就烟消云散了,夫妻俩过得很和睦,郡王妃的手段倒是不假。”   陆瑾佩低低地感叹了一句非也,事实的真相总是那么的残酷。   傅孜远,大靖唯一的异姓王侯,家族显赫,这么些年却只有一个妻子,也就是傅尧徽和傅绛鸾的娘亲,很是疼宠。   倒不是说他意气奋发之时没有丝毫人不风流枉少年的遐思,大抵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趁着妻子赌气回娘家的功夫,瞧上了一个十四五岁的俊俏小姑娘,还是个街头卖花的。看上了,也不顾人家是否赞成,就给顺回安平郡王府去了,想让妻子醋一醋,重振夫纲。   那小丫头也很是识情知趣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养着一张春光灿烂的娇俏脸颊,在府里不到几日便焉有掌家姨太太的气度。若是傅尧徽她娘再回来得晚些,就真成了过气的秋后老蚂蚱了。   还得说人家傅夫人,尽管性子豪爽一些,但是也是名门闺秀,做不出那种撒泼耍赖挠相公,哭天抹泪要去死的惊恐事情来。   只是领了二十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各种情况应有尽有,小家碧玉型,媚骨天成型,大家闺秀型,弱柳扶风型,边远异族型,甚至还有一二个身强体壮膀大腰圆健硕的,浩浩荡荡地涌进郡王府。   郡王妃端端正正往堂屋里一坐,乐呵呵地接了那小姑娘敬的茶,在人家一脸娇羞中正经八百地问道:“妹妹,郡王可给你开了脸了?”   “……”此话一出正中靶心,虽然隐晦,但是还是教那姑娘脸红得就要滴出血来,连佯装镇定的安平郡王傅孜远都哆嗦了那么一下。   郡王妃仍是既喜又悲地瞅了傅孜远一眼,用帕子揩了揩眼角,红了眼眶感叹道:“郡王常年征战,为大靖鞠躬尽瘁,身子亦是不大便利些。如今有妹妹这么个娇俏可人的,姐姐我也放心了。”   说罢,又看了看一屋子神色各异,有娇有怯的姑娘们,乌黑压鬓的浓密秀发,再瞧瞧安平郡王傅孜远厮杀疆场,饱经风霜的花白双鬓,不由得唏嘘道:“虽说,天苍苍,野茫茫,一树梨花压海棠,但妾身也要为郡王子嗣担忧不是。”   说罢,对着佳人们招招手:“海棠们,还不快去伺候郡王。”   “……”还有比这更伤人自尊的话么。   梨花郡王傅孜远被一帮如狼似虎的佳人们一拥而上,围的水泄不通,脱不开身,咬牙切齿地瞧着自己的妻子摇摇曳曳扬长而去的身影,气得肝颤。   当晚便夜宿郡王妃的浓华苑,翌日连带着那个卖花小姑娘把美人们全数遣送出府,从此巴心巴肺地对着傅夫人好,生怕一个不小心又领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来,重温噩梦。   那时候她还住在安平郡王府累死累活的当影卫,对安平郡王的此种劣迹甚是不齿。分明心里在意的很,非要整出点幺蛾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也就算了,反倒被鸡啄了一口,都叫个什么事情。   所以,年纪尚小的陆太后暗自下定决心,若是以后有心上人也要巴心巴肺地对人家好,连醋一醋诸如此类的事情最好都不要有。   日后,此番的远大志向一一实现,人家傅尧徽莫说生气吃醋,连理都不带理她的,尽职尽责得令人发指。   东鹊听完也不胜唏嘘,干巴巴地道:“……郡王妃,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那就更说不过去了,更不能教世子给娘娘当男宠,难不成郡王妃是故意为之?”   陆瑾佩转头瞥了她一眼:“听你这意思,哀家就没有让傅尧徽给哀家当男宠的本事?”   东鹊心虚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地道:“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当说,你别说了。”   又走了几步,便看见了段祥抱着个拂尘一抖一抖地颠过来了:“奴才叩见娘娘,凤辇已然备好,您是……”   “你别忙的,皇上在做什么。”陆瑾佩张望了一下掩映在重重树木里,露出半截影子的清华殿,如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听闻,散了太妃的寿宴,安平郡王和一些大人请了陛下到清华殿去议事,如今还没散呢。”   “郡王妃来之前为何不去拜见傅太妃?”   “宫人传太妃不胜酒力,已回了宫中就寝,安贵嫔随在一旁伺候。”   陆瑾佩挑了挑眉头:“安排的可真是好啊。”   东鹊和段祥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娘娘这是何意?”   陆瑾佩抚了抚额头,一步三摇地上了车驾道:“哀家不胜酒力,要回宫中安寝。”   东鹊:“……”   段祥:“……”   陆瑾佩最近发现穆宁对明晔的喜欢,超出了一个她这个年岁小姑娘的正常举动,不仅每日下了学要去找明晔哥哥,连带着秦衍劭一块拽了去,眼下发展到,连她这个漂亮奶奶也得一道随着,如果不是秦作庭有要事在身,估摸着也给一并拖了去。   明晔也是好脾气的人,放下一屋子待修的史书,安安心心陪着两个小包子玩,陆瑾佩就坐在一边的树下看着。   段祥又照例抱着拂尘小碎步迈了过来,低声道:“娘娘,镇国将军府门口有几个姿色颇好的年轻女子在闹事,说是娘娘跟公主抢了安平世子,叫嚣着娘娘给个说法,皇上请您一块出宫瞧瞧呢。”   ……陆瑾佩默了一默。   谁这么大的胆子,闹事闹到太岁爷头上,连皇上都能惊动?   坐在出宫的车驾上,秦作庭是这么和她解释的:“事事有因便有果,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会到了小佩你的头上;若不是小佩你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人家哪能提着脑袋往将军府门讨个说法;人家不在将军府门口讨个说法,朕哪能再见到小佩你光明正大从荥阳那抢完男人,还和郡王妃商议收了男宠的事情……”   陆瑾佩默默地将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砸到了这厮的头上,才止住滔滔不绝的若不是;瞧着陛下却不以为,从膝头上捡起苹果淡定地咬了一口,笑眯眯地道:“味道不错,就是没削皮。”   ……不要脸。   她这么说秦作庭的,可是车外却是有人这么说她的。   到得紧闭的镇国将军府门前,就已然被人山人海的观热闹小队把路堵得死死的,闹哄哄一片,男女老少,把将军门前的路围得水泄不通。   同时还有若干身高劣势的闲杂人等,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和矫健的身姿,见缝插针,妄图从一些挪动不便的人群中挤进去,不时还连嚷嚷待埋怨:“哎呀,别挤别挤,兄台你踩着我脚了。”   “借过借过,大婶你屁股挪一挪,撞着俺脸了。”   “哎,这是谁的菊花,都给挤掉了……”   ……   现场甚为热闹,就连远在深宫中带包子看美男的陆太后,都被看好戏的皇帝陛下给拽出来,驾着车往人堆里钻,连马车都被带着一晃一晃的。   东鹊在车里如坐针毡,频频问外头伸长了脖子向人群里看的段祥:“哎,你看到没有啊?让我看看,那几个泼妇到底什么样啊?好看还是不好看啊?怎么围得那么多人啊?到底在说娘娘什么啊?”   段祥对自己瞧热闹被打断十分的不高兴:“他奶奶的,人山人海,一个劲儿的往前拥,我还没看清呢。小东鹊,不要拽老子的衣服,你淡定点,你是个姑娘,对女的那么上心做什么?”   东鹊还在一个劲儿的往外挣扎,小脸满是兴奋,红扑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两只手死死地揪着段祥的袍子,伸出头就被摁了回来。   陆瑾佩实在瞧不下去了,幽幽地道:“你要不要直接下去看,再被段祥摁两下,你就成乌龟了。”   这俩人才意识到车里还坐着两个主子,一个一脸忧伤一个满脸兴奋。   “……奴奴奴奴婢还是不要出去了。”   秦作庭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段祥,出去打个头阵,探听一下你家太后的光辉事迹。”   段祥:“……”奴才会被挤死的。   陆瑾佩:“……”你个作死的。   段祥哆哆嗦嗦地下了车,一边哭一边走,消失在了人群里。   这时候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听见有女子尖细着嗓子声泪俱下:“乡亲们,父老们,兄弟姐妹们。我们是安平世子后援队的,听闻昨天晚上陆太后从公主那把世子抢了回去,生死不明,下落不知,破坏姻缘,我们揪心呐,这才来将军府门口要个说法,太后抢男宠,天理都难容——”   随即便有附和的,声音一轮高过一轮,群情激昂,有人不大过瘾,手中的鸡蛋菜叶碎渣渣一股脑往往将军府门口一通乱扔。   陆瑾佩冷汗直冒,突然有点为段祥的生命安全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发上来了,打滚求收藏,求花花,给偶你们的存在,嘤嘤嘤……   ☆、一个个的都要成精(大修)   没过多久,段祥就顶着一头鸡蛋花碎末,身上挂了两片葱绿葱绿的菜叶,手里还拿着一个剩了一半的柿子,从人群里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哭丧着脸踉跄着跑上了车叫道:“这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奴才只是路过的,连路过的都不放过么,主子,主子,您给奴才做个主啊,嘤嘤嘤……”   东鹊嫌弃地从他身边挪开,顺手拽下了两片叶子。   这个阵势……简直叹为观止啊。   陆瑾佩顶着秦作庭能把她咬碎的目光,憋在角落里抬起胳膊,用袖子挡着脸。   东鹊瞧着自家不争气的太后,越看越不忍直视,一叉腰,拔地而起,气势汹汹地就哐当一声……撞上了车顶,顺势滚到了陆瑾佩脚边,一脸哀怨:“娘娘,瞧瞧您做的这些事吧,哎哟,奴婢的头唉。”   陆瑾佩幽幽地望了她一眼:“小鹊子,要不你也去看一眼吧?”   东鹊满脸的绝望气息烟消云散,立马头也不揉了,恢复了狗腿般的笑容:“娘娘,您瞧外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胡说八道,恶意诽谤,岂有此理,娘娘您别生气。”   外面的这些什么人闹腾了一阵,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这会响起一个清凌凌的女声:“安平世子芝兰玉树,文武双全,为人谦和恭谨,公主下嫁也是理所应当。虽然我们几个弱女子心仪世子,但也是渴盼世子有个好的归宿,能和公主共结连理,比翼双飞。可昨晚公主只是与世子相约,花前月下,共叙良缘,本就是美事一桩。不想,那陆太后竟然嫉妒心大作,不顾体统,前去和公主抢男人。如此为非作歹,不守妇道的太后怎么能母仪天下,怎么能给大靖天下的女子做个好榜样,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   “不是——”   又是一阵人声鼎沸。   陆瑾佩耷拉着眼皮,撩开帘子的一边,默默地往外看了一眼,怕是过年过节的都没见过这么热闹,远远的都能瞧见将军府门口,两座威严的石狮子上都硬是塞了好些个人,还有一片飞舞的衣袖和半个竹扁担。   喧闹的人群又欢快地扔了一堆的杂物,熙熙攘攘得又安静了下来。   这回换了个粗哑的女声,破锣一般:“诸位,诸位,我们都知道陆太后做得这事引起了公愤,为天下人所鄙视。作为安平世子后援队的成员,我们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世子被强权欺负,被太后霸占,我们要主持公道,找回正义,维护世子的正常婚嫁权利……我们要将军府给个说法,我们要将军府给个公道——”   能给说法的将军府庄严威武的大门始终不曾开过。   几个嚷了半天的姑娘甚至挥舞起了彩绸,异口同声的莺声燕语:“陆太后,还世子;将军府,给说法;陆太后,还世子,将军府,给说法……”   陆瑾佩放下了帘子,看了众人复杂的目光,默默地往角落里挪了挪:“那什么,天地可鉴,我真的没把傅尧徽给藏起来,你们这么看也没用。昨儿晚上,他他他娘跪在寿昌宫门口要抹脖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宫里吧。”   外面很有默契的有人喊:“我们不信,陆太后逼良为娼,天理难容,将军府不给说法,我们就力争到底——”   一波又一波,轰隆隆——   群情激动,坐在车上都能感觉得到大地在摇晃,人群在骚动,皇上在嘲笑……   尼玛,一个一个的都要成精了,造反了这是,断然没有比这更让人咬牙切齿的事情了,陆瑾佩一把掀了帘子就要往外跳。   东鹊和段祥扑过去连拉带拽,才把义愤填膺的陆太后给挡在车里:“娘娘,娘娘,您息怒,您不能去啊,方才段祥那状态您也瞧见了,您金枝玉叶,千金贵体,哪能受那份罪……”   “老子什么时候逼良为娼了,老子就算逼良为娼又怎么样,要她们管,简直气死我了。”陆瑾佩被秦作庭揽在怀里,死死地扣着他的衣袖,巴掌大的一张脸都快鼓成了个包子。   秦作庭瞧着直乐,俯下身亲了她一下,淡淡地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和我闹,要回来看你大哥二哥他们,如今这情形你也看见了,是我不让你回去么?”   “你看你挑的这是什么日子啊?”   秦作庭低下头看着她,眼睛里前所未有的认真:“小佩,不是我挑的日子不好,只是你瞧瞧,这么大的动静,陆家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为你说话的么?他们受不起这份折辱,难道我就甘心放你回去受他们的气?你能看得懂傅家的局,看得懂傅家在乎名声,你为什么就不想一想同样是陆家,他们就不在乎这些么?就算你回去又怎么样,你是太后,你在一日,荣耀一日,陆家的庇荫多一份,他们自然在乎你;若是你带给他们的是外面的这些……”   “秦作庭,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清楚的很。你说我卑鄙也好,趁人之危也好,我今天带你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你看看,你精心守护的陆家究竟值不值得你这么去做。”   陆瑾佩默不作声地松开他衣袖,安静地坐回原来的地方,东鹊和段祥知趣地退了出去,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耳边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却一句都不再入耳,陆瑾佩抬头看着他:“你这么说,我会以为这事是你挑起的头。”   秦作庭笑了笑,觑她一眼:“很抱歉,我无断袖之癖,也不是那什么世子后援团其中一位,自导自演这出戏教你伤心,我也伤心。”   陆瑾佩支着下颚,看着地毯道:“如今,我很伤心。都怪你,你昨晚非要和一群老头子在一起,你怎么不帮我啊?”   秦作庭默默地紧了紧眉头:“好,都怪我。只是小佩,长痛不如短痛,纠结的久了就成了习惯,你放不下的。”   陆瑾佩幽怨地瞧着他咬了唇不作了声。   外面的喧闹声止住了,似是有飞快的马蹄声传来,压抑了一小会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声:“世子,世子,那是安平世子啊——”   马车又诡异的震动了几下,外面的人潮轰隆隆直往前涌,陆瑾佩也随了这股妖风掀起的帘子朝外瞧去,远远的就见马上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面目,不过看这人群的的趋向,也就是一度引起万人空巷的安平世子有这个能耐了。   那人在马上招了招手,骚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世子的力量,无法想象。   可惜世子并不是来澄清的:“光天化日,在将军府门口聚众闹事,扰乱京城安定,恶意诽谤太后,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全给本官带走。”   如果不是这人带了一众护卫,把山呼海啸的姑娘们全给抓了起来,她都忘了这人还担任禁卫军统领的官职,这下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也不要个说法了,从大张旗鼓的围观到一拥而上的闹事,再到如今默默地置身事外作鸟兽散。   所有人都跑没影了,周遭顿时安静下来,那些被抓的女子期期艾艾跪在地上高声哭嚎:“世子,世子,您不能这么残忍,小女都是为了您好,您不能做了那太后的男宠,不能啊……”   傅尧徽厉声喝止:“都是哪里来的闲言污语,污蔑当今太后,都要造反了不成,还不拖回去。”   就听有人尖叫了一嗓:“哎呀,有血,世子,世子,求您开恩,这位姐姐怀了孩子,只怕不保啊……”   一众拨转了马头的男人又把马拨了回来,愣在原地止步不前,陆瑾佩看了秦作庭一眼对段祥道:“把马车拨过去,先把人救起来。”   一出无厘头的闹剧,以一个妇人动了胎气作为代价收场。   瞧热闹的人跑的飞快,连一旁的店铺都避难似的关了门,那妇人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车,面色苍白,一面护了肚子一面虚弱得往外流汗,紧咬着嘴唇,还攥着陆瑾佩的手不愿意松开。   在场所有未婚男人都被赶下了车,段祥一路狂奔去找大夫,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女子如今吓白了脸围坐一堆嘤嘤嘤的直哭,也不敢高声喧闹。   在那白胡子老大夫被带来之前,东鹊看着一车全是血,吓得在一边直哭。   陆瑾佩好不容易把手从妇人那夺了回来,掸掸裙子下了车,走到一群被用刀剑架着的女子面前,和颜悦色地问:“说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胆子不小,说坏话当着人面还是头一回。   “你你你是谁……”   其中一个杏眼桃腮的清丽女子,歪着个发髻,瞪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故作无辜的瞧着陆瑾佩。   “放肆,这是……”   陆瑾佩笑眯眯地抬手止住傅尧徽的话,更加和蔼可亲地道:“我是……那个欺男霸女的太后身边的宫女,正好看到你们在为世子声张正义,我就留下来听听。”   “我我我不会告诉你的。”   陆瑾佩笑眯眯地看着她道:“你这么说就是有人叫你来的了?”   ☆、我我我爹是李刚(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火山卖个萌O(∩_∩)O,(づ ̄3 ̄)づ╭?~那个姑娘听她这么一说便愣了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缩着个身子又往人堆里挤了挤,撇着头不理她。   哎哟,碰上个不可小觑的姑娘,有主意,有气魄,不像旁的那些个只会呜呜直哭。   陆瑾佩俯下身子,饶有兴致地蹲在她身后,极是猥琐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哎,我看你身上穿的是缭绫坊的鸳鸯绮,戴的是华胜阁的秋蝶白玉簪,长得也算不错,除了你举止粗鲁一点,嗓门大了一点,总体来说也是个大家闺秀,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那个跪着的姑娘越发沉默,垂头不语,俏生生的,若不是亲眼看着她口若悬河的煽动无知百姓,真以为她极是委屈又无辜。陆瑾佩向四周看了一眼,其他围跪着的姑娘也正被惊了的兔子似的,顶着双通红的眼睛,往她这边瞧,如同在看横空蹦出来的鬼一样,如许惊慌,如许失措。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承认了。”   那姑娘又往人堆里缩了缩,陆瑾佩接茬说道:“你是怎么知道太后、公主及安平世子的事情,深宫中的一切你为何这么快就知道,是有人告诉你,还是你们家有人在宫中把这消息泄露出去?”   一片安静,秦作庭负着个手正和傅尧徽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闻言回头瞧了她一眼,分明是看着一个大愚若智的人,落井下石道:“前者连坐,后者杀头,谁会承认。”   那姑娘顿时紧张了,说话都不利索:“没没没人告诉我,我们家也没没没人在宫中,我是听听听说的。”   “听谁说的,谁证明你是听说的?”陆瑾佩锲而不舍地回瞪了秦作庭一眼,那厮不理他,冷哼了一声继续和傅尧徽肩靠肩,头挨头,做伉俪情深状。   那姑娘又把好不容易锯了的葫芦嘴给阖上了。   “不说啊,不说也成。我听说大牢里头老鼠虫子成群,你进去的时候,仔细听一听还能听见它们对你笑,对你说着话;有时候还会热情地拦住你的去路,丝毫不避讳你是个姑娘,反而会更加张扬地从你的裙子鞋袜里爬过去。你运气好的时候会有鼠群虫堆,你得闻着腐尸的味道淌着过去,你踩着它们,他们就会瞪着猩红的眼睛回来咬你一口……”   “啊——”那姑娘尖叫一声,两只手捂着耳朵,细腻的手指攥着头发都泛了白,扣着乱蓬蓬的头发,哆嗦着把头越埋越低,大喊大叫震耳欲聋:“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陆瑾佩索性笼着袖子看那风中凌乱的身影,笑眯眯地道:“你不说,也不叫我说,这样咱们俩怎么能好好地唠嗑呢?咱俩不好好唠嗑,这事就没个完。”   “你胡说,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不会这样的,不是这样,我爹不会让你们轻易把我给抓去的,我爹舍不得我受苦……呜呜呜……我爹是李刚。”   “你爹是吴刚也没用啊。”这李刚猛男是何许人也?   陆瑾佩默默地往前挪了挪,语重心长地道:“你爹是谁咱姑且不论,可是你们在天子脚下聚众闹事,太后、公主与世子,怎么都是皇亲国戚,你恶意诽谤和中伤,你爹李刚能只手遮天么?若是你一意孤行,认为你爹只手遮天,先头你的行为为罪一,这会你爹的行为为罪二,既然有罪当然是要伏法,你说你爹都进大牢见耗子,他再舍不得你受苦,不也是鞭长莫及,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姑娘闪烁着泪花花的眼睛,哆嗦了一下看着陆瑾佩道:“你骗人,我爹才不是那样的人,我爹老实本分做买卖,怎么怎么能是你嘴里说的那样罪大恶极的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陆瑾佩淡淡地哦一声,点点头道:“你爹老实本分,你爹做买卖,那你告诉我,你犯了罪,令尊怎么能不让我们把你轻易抓进去呢?贿赂官员么?这样,你爹又有罪了,小姑娘,你非要坑爹做什么?”   秦作庭在一旁抚额直摇头,也不和傅尧徽说话了,抱着个肩满脸兴奋地听陆瑾佩胡扯。   那姑娘终于崩溃了,也不顾周围的人,捂着脸嚎啕大哭,眼泪顺着指缝往外流,最后哭得直打嗝,葱白如玉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陆瑾佩:“你……你,嗝……你不是……好人……呜呜呜,我和我爹……都是……都是被冤枉的……呜呜呜呜……”   “有冤情就要说嘛,你看,你心仪的安平世子就在这,如果你说的句句属实,字字合理,以世子的英明神武,怎么能不做出睿智的决断呢,你说是不是?来,李姑娘,把眼泪擦一擦,咱好好说话。”   那姑娘红着脸面,看了一眼冷眼旁观的傅尧徽,跌坐到地上,花容失色,眼泪串一簇一簇地往下滚,抽抽噎噎,苦楚寂寞一言难尽:“我们……我们心里极是倾慕世子,但凡有一点损害世子名声的事情,我们绝不放过……所以,今儿一早我们逛街之时,约在前面的缭绫坊买布料……就听有个有个妇人说了……太后同公主抢世子的事情,我们……我们询问了来龙去脉,气不过,那妇人说,我们不如去将军府要个说法,所以我们……这才……这才到将军府,可是,等我们中间……并没有那个妇人啊。”   这中间确实没有什么妇人,除了那个挺着大肚子也要为世子争一口气的,都是一群韶华待嫁的傻缺姑娘,为了爱奋不顾身,当真是可歌可泣。   想当年,她也是一腔热血,至死不渝,如果没有进宫,是不是也会加入到这么为了安平世子的名誉奋不顾身的大军之中?那什么安平世子后援队绝对能看见她矫健的身姿,通天彻地的中流砥柱,甚是怀念。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若是不进宫,她们的安平世子命中哪能有此一劫,被公主非礼,被太后抢亲。所以,老话说的好,不作死就不会死。   陆瑾佩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道:“行了,有啥肺腑之言,和你们的世子去说吧,保重,告辞。”   那姑娘很是惊慌,瞪着如小鹿一般无辜的大眼睛道:“你你你,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无理,我都实话实说了,你为什么不放我走?我都告诉你我是无辜的,我们是被陷害的,你怎么还能把我们带走?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我是无辜的……”   “空穴来风不是个好事,你都说了我不是个好人,我哪能辜负你的期望,这样不利于你的成长,来,带走带走。”陆瑾佩和颜悦色地笑了笑,教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是坏人,可惜伪装得功夫差了一点,那小姑娘看着她的脸泫然欲泣,闹腾的越发大声了。   一群纯洁的小鹿被连拖带拽的扑腾走了,那车上汗流浃背的白胡子老爷爷也被哭花脸的东鹊给搀了下来道了声保住了,就蹒跚着步履告辞离去。   秦作庭背着个手几步踱了过来,看着陆瑾佩一脸兴致盎然的就很不高兴,阴阳怪气地道:“看不出来,你遇到傅尧徽的事情,原先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智商如今也能叫人刮目相看。”   陆瑾佩抱肩斜眼觑他:“你这是无理由吃臣子的飞醋么?一把年纪,你羞不羞?还有,老子的智商,需要你说,老子平时大智若愚,你管的着么?”   “你翅膀硬了是吧?”   陆瑾佩刚要动手,就听旁边一直秉承沉默是金的世子道:“皇上,娘娘所言甚是,微臣与娘娘自小相识,情谊自不必寻常,娘娘关心微臣,出自本心,陛下万不可误会。”   陆瑾佩:“……”大哥,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秦作庭:“……”山雨欲来风满楼……   傅尧徽:“……”我自横刀向天笑……   陆瑾佩为了使气氛不那么的紧张,遂端着一张正儿八经的脸,将目光徐徐由上到下将秦作庭打量一番,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傅尧徽,你说陛下这身段是不是很标致?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京城,迷天下。”拍拍马屁兴许好些。   可是气氛还是那么紧张,听见陆太后不遗余力地夸赞,皇帝陛下只转了一下高贵得龙首,冷哼了一声不予理会,守着一副“闲人规避”的模样。傅尧徽颔首施礼,也为做思考,笑语回道:“体貌闲丽,所受于天也,陛下乃天子,正所谓当仁不让。”   可惜皇帝陛下仍然极是不爽,幽幽的将高贵的龙目瞧了过来:“你们是在一唱一和地讽刺朕么,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欲抑先扬,明贬暗褒,联手欺负朕没文化么?”   “陛下您多虑了。”安平世子很开心,陆家太后很忧伤,接二连三把马屁拍在马蹄子上,这日子可怎么过?   秦作庭冷哼一声,扯过两匹马,拽了满面忧伤的陆太后打道回宫。   天色已然暗下来了,两人一路上并辔而行,秦作庭偶尔拿眼瞅她,那姑娘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瞎捉摸什么,就冷哼道:“你可是不信刚才那女子所言?”   陆瑾佩正想着刚才的事情,闹得如此不成体统,明天京城百姓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份炙手可热的谈资,太后抢男宠,有人鸣不平,多么令人沉醉……突然被身边这个冒着冷气的人从沉醉中惊醒。   陆太后忧伤地将他望了一望,幽幽地道:“三分信,七分疑,难道皇上如此英明神武,就全然相信不成。”   “女人就是麻烦,生性多疑。”   陆瑾佩斜眼觑他:“你们男人就不麻烦,居心叵测。”   “朕怎么居心叵测了?”   “哀家怎么生性多疑了……等等,你看你看,那是谁?”   ☆、一群太监上青楼(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文文好冷清啊,大家都还木有放假么?   秦作庭看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就很好奇地顺着她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一排红灯笼高高挂起,暧昧的纱帘,那斑斓的门脸儿,情调意境都首屈一指;门下立着四个妖娆婉转的姑娘,挥着色彩绚烂的手巾,扯着过路的男人就不撒手,离着远远的都能闻着浓厚的熏香。   哎哟,我去,青楼。   秦作庭遂眯缝了眼睛转过头来道:“你看到谁了,还是你也想去啊?”   陆瑾佩一甩袖子就蹭过他满是鄙视的俊脸:“我去干嘛?我好像看到傅老太太宫里头的太监总管德安了。”   “太监上青楼?说你生性多疑你还不承认,太监上青楼,他们能干嘛?眼花了吧?”太监上青楼?问君能有几多愁?   陆瑾佩默默地攥了攥拳头,淡淡地道:“我知道他们能干嘛,我那么纯洁的一个姑娘,秦作庭,你个不要脸的!”   秦作庭:“……”老子怎么不要脸了。   事实证明,陆太后虽然是个纯洁的老太太,但眼神很是敏锐。   第二日休沐,是个大家都可以偷懒不干活的好日子,但是秦作庭一起身就接到了雪花般地往他的案头上飞的奏折,忽忽悠悠地摆了一层又一层,大臣们勤奋到他如果不看折子都不好意思的地步。   接连翻开几本折子,内容大同小异好似商量好的。   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对昨晚傅太妃的太监总管德安逛霸王青楼打白条一事发出了严重的指责声。   本来男人上青楼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在大靖性格开朗的夫人们甚至对丈夫上青楼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谈不上鼓励也算是默许。   男人闲谈之间甚至会彼此交流对青楼女子的看法,扬长避短,互换情报,以待下次的银子花的物超所值。这么着,也算对大靖的繁荣昌盛立下了不下的功劳。   但是这些的前提是男人逛青楼,而不是太监逛青楼;不是逛完青楼不给钱,还要聚众斗殴,仗势欺人甚至被抓还要越个狱。谁也想不明白,你一个太监逛什么青楼,逛完青楼为什么不给钱,为什么闹事还越狱,谁指使的,制造混乱有什么目的……所以,这样就很值得大家评头论足一番。   秦作庭最近被太后逗得多了,自动免疫能力明显提高,还很和颜悦色地找来当事官员询问了个究竟。   事情是这样的,德安公公领着手下三个小徒弟打完牙祭逛青楼,不晓得一番作威作福享乐之后,才发现钱袋子不翼而飞。   这种吃霸王食的糗事,在宫里骄横跋扈惯了的德安公公,怎么能接受这样的尴尬境地,遂扬言我主子是太妃因而引起了民愤。   牙尖嘴利的鸨母也不是好惹的,瞧着这几个娘气十足,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就不是什么好人,招呼了一群龟公,三下五除二,把四个人摁在地上,扒光了衣服要将他们扔出去,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原来这四个人当真是太监,意识到闯了大祸。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算了,神不知鬼不觉得,宫里少了个太监,当主子也不大会在意。   谁知道德安公公嗓音甚尖,惊叫了一嗓,闹得鸡飞狗跳,路人围观的同时,正遇上带着侍卫压了一群闹事姑娘回衙门的安平世子傅尧徽。   安平世子平日里最是厌恶逛青楼的男人,下流无耻的,更别说逛青楼的太监,何况刚才还有人扬言我爹是李刚,已经堵了一肚子火不顺畅,眼下恨不得一刀捅死了事。   可这位脑残的德安公公却不这么想,遇着了熟人,还是自己主子的侄子,以为这下总算保住了性命,还能耀武扬威一把,什么大气的说什么,连安平世子、傅太妃全都搬出来炫耀了一阵。   这叫正人君子惯了的傅尧徽如何能忍,咬着牙揪着用一匹麻布裹了的四个丢人现眼的太监一股脑给扔进了大牢。   德安成日里逛赌场、逛酒楼、逛青楼,逍遥自在,哪能这会子吃了个大亏,还被扔进了臭气熏天的大牢。以为小命不保,破罐子破摔,遂置之死地而后生地想了一出越狱的计划。   可惜的是,这么几个人在牢里也是装大爷装惯了,不知收敛,突然的胆小如鼠,唯唯诺诺,教牢里的经验十足的牢头发觉了不对劲。还没来得及越狱,这么个荒唐的计划就胎死腹中,还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然后大刑伺候,死去活来的等着斩首。   这些不是善茬的牢子,寻了门路,一纸状书捅到了御史台,于是成日无所事事的老头就和饿疯了好容易寻了肉味似的,哪能善罢甘休,扬扬洒洒,连夜赶了若干份奏表飞到了皇上的案头。纷纷表示对这次恶劣事件的强烈强则和抗议。   刚收拾完一炉折子,第二炉折子又搬上来了。   这会不会又是哪个作死的?   秦作庭这么想着想着,打开一本,嗯,镇国将军陆执参奏傅太妃,管束不严,奴才越狱,罪大恶极;再翻开一本参奏傅太妃……仔细看看,这人似乎是陆氏一党;接着再拿一本,还没等翻开,又一炉奏章上来了。   秦作庭伸手取了一本新的奏折,嗯,安平郡王参奏太后,秽乱宫闱,制造话题,扰乱京城治安,蓄意为皇家抹黑……再来一本,参奏太后……   感情,昨儿发生的两起大事件,推波助澜最终结果引得陆傅两家干上仗了?哎哟,还真是精彩。   众所周知,两家家主陆执和傅孜远自疆场打到朝堂,如今年近百半仍不安分,今天你给我添个堵,明天我给你使个跘子……以致现在两家临着的几条街都不敢肆意外出,生怕哪天祸不单行,陆傅两家一闹上事就殃及池鱼,所以,两家周遭的市集格外冷清,像昨儿那么喜庆又热闹的,极其罕见。   更罕见的还在后头,在满满当当三大炉奏章搁在了清华殿里后,又来了一批为大靖操碎了新的肱骨老臣们,在前头跪着一地,比早朝还要热闹。   不但有刻板的老爷子痛哭流涕,大呼世风日下,要以身济民,才显为官之道;更有陆傅两家,安静了许久,终于找着了机会给彼此添堵,便不遗余力地列举陆太后和傅太妃的罪状,说得慷慨激昂,口吐白沫。   陆太后身为先帝妃嫔,皇上嫡母,至尊至贵,非但不能为天下女子表率,谨遵妇容妇德,无子之身,反而秽乱宫闱,私养男宠,不守贞洁,乃第一大罪。口多言,致使宫闱秘闻天下皆知,人心惶惶,京城动荡,乃第二大罪。辜负先帝深情,辜负陛下母慈子孝恩德,乃第三大罪。若不行重罚,废太后,以儆效尤,难为天下之表率。   傅太妃身为先帝妃嫔,非但不能为天下女子表率,约束随从奴仆,谨遵妇容妇德,反而纵容殿奴仆宫外斗殴狎妓,滑天下之大稽,乃第一大罪。公众奴仆深陷罪牢,非但不改邪归正,且图谋不轨,欲行越狱之大罪,乃第二大罪。辜负先帝深情,辜负陛下母慈子孝恩德,乃第三大罪。若不行重罚,捋妃籍,以儆效尤,难为天下之表率。   总的来说,陆太后和傅太妃都辜负了先帝深情,不守妇道不守妇德,该去哪去哪,皇宫是留不得了。   秦作庭都怀疑这么一致的说辞是陆党和傅党,相逢一笑泯恩仇,把臂同欢,凑在一块共同商议后的出来的。   絮絮叨叨一番,结果本没什么可考虑的,德安那个作死的都图谋越狱了,还想怎么着,放你一马么,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德安那三不争气的东西当天就被拖出去砍了。   最终秦作庭并没有追究陆太后的任何责任,也对傅太妃的事情只字不提,弄得哭得眼睛都肿了的老头们不欢而散。   这边秦作庭给了傅老太一个薄面,但是不能给陆太后薄面,她那张脸皮厚的都能听着闷响,恨不得杀到寿昌宫找她讨个说法,但是却被傅老太太派人来请去喝个茶。   傅太妃见皇上这么快前来,以为他是问罪的,端着慈母的架势也有些战战兢兢的,招呼了茶水,又招呼了人端了果脯,抹着泪地对秦作庭说道:“德安那个崽子简直是丢尽了臣妾的脸面,你说他一个不全之人,惹出这个事端……臣妾这张老脸倒是往哪搁啊?若不是安贵嫔今儿陪着,劝着,估摸着早随你父皇去……”   秦作庭连着换了六杯茶才把哭泣的老太太给劝住了,大概是父皇生前极是宠爱母妃,若是知道儿臣不孝,三更半夜来找朕,把朕一块带走了,这江山就不稳了。   老太太立刻转悲为喜,抹了抹眼泪就把手巾给扔一边去了道:“也不和皇上说这些糟心的事情了,臣妾听说皇上前些日子给皖之赐婚,安贵嫔今儿还和臣妾提起荥阳转脸就问她表哥去了,臣妾瞧着这丫头也守不住了,女大不中留啊,皇上你看怎么办唉,愁死臣妾了?”   啊,赐婚是正题,可是怎么句句都有安贵嫔这个不明物体乱入呢?   秦作庭模棱两可地道了句都是一家人,这事还要看两个人的主意,他不能乱点鸳鸯谱。   傅太妃啊了一声,指指桌上的梨脯又道:“这是臣妾宫中的种出来的梨树结的果。寻常的梨也不经得存,安贵嫔心灵手巧的,却把这梨子制成了果脯,酸酸甜甜的,秋天干燥,想着给皇上润肺之用,这孩子也是有心了。”   秦作庭捻起一小块放进了嘴里,笑眯眯地回了一句有心了。   傅太妃很高兴,又招呼着宫人给秦作庭上了一盘子梨脯,说道:“你这么操心荥阳的婚事,自己的大事也不能忘啊,这都登基大半年了,不立皇后,这后宫不稳啊。”   果然,这才是正事。   ☆、立后要选居家小能手(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介么萌,不收藏咩(づ ̄3 ̄)づ╭?~傅老太太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了安贵嫔有多么的贤良淑德,心灵手巧,对皇上是多么的上心;在傅家的时候帮助郡王妃操持家务,细致周全,面面俱到……总之就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居家小能手,皇后好选择。   老太太还说,本来她年岁大了,也不想插手皇上你的事情,可惜陆太后年纪轻轻,初入宫廷,经验不足,掌管六宫大事未免管顾不过来,这才出了陆家那位罪人的事情,可惜了,本来也是个后位人选。   仁皇贵妃在潜邸做太子侧妃也是个能手,不过是个庶出的身份,在皇后位上也显得捉襟见肘;顺贵嫔是个没有主心骨的,遇上事还总是叫皇贵妃拿主意,这样的人怎么适合后位?   总结陈词,目前皇后之位空缺许久,后宫的一干女人谁都对那位置虎视眈眈的,皇上您赶紧娶一位皇后吧,要不然没一个安生的,这后宫在陆太后手里简直不忍直视,你看安贵嫔就是个不错的人选,心动不如行动。   但是秦作庭没有心动,倒是直接行动了,撂下话再议再议,借口更衣,尿遁而出。他是太了解这个傅太妃,受尽先皇恩宠,就是登不上皇后的位置,到先皇临死都是个妃位,如今,自己已经大势已去,扶上来个侄女也是不错的。   她这一辈子经过太多算计,自己也不能幸免于难地投入到算计别人的大军中,甚至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如今成了太妃,清修几月,一辈子风雨里来去带着的血腥味也没见得少一点,反而更加争强好胜,到老了也要扶持一个傀儡,谁不知道,傅家,连安平郡王都得给这位风韵犹存的妹子三分薄面,别说安贵嫔傅绛鸾了。   之前他就没想过立皇后,如今有了陆瑾佩更不可能再立皇后,后宫再乱他也无心管顾,只要没人吵到他家小佩吃东西睡大觉,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说自己再给她填一个堵。   可惜陛下这番良苦用心并没有得到众位大臣的理解。   翌日朝会,首先由傅孜远开得头,首先总结皇上登基以来发生的大小事宜,皇上被行刺投毒,罪魁祸首已就地正法,同党也没什么漏网之鱼,可喜可贺;姜国投诚,质子安居乐业,编纂靖史,可喜可贺;但是,其他的大事件全出在后宫,连行刺投毒都不能幸免,其一陆罪人罪无可恕;其二陆太后三番五次传出招男宠谣言,败坏名声;其三公主落水;其四太监逛青楼,当然了,傅太妃也有管束不严的责任。   所以,陆太后无力治理六宫,就需要一位德才兼备的皇后来主持大局,皇上是否考虑看看。   秦作庭一手托腮,眯着眼睛道:“难道郡王已有合适的人选?”   郡王显然是有备而来,秦作庭都怀疑那笏板上的内容是不是傅太妃给他写的,连夸赞安贵嫔是居家必备小能手的说辞都和傅太妃一模一样,临了还说举贤不避亲。   这话说完,一批人都附议,虽然镇国将军不大情愿,但也是青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按常理来说,但凡生理以及心理上没有什么问题的帝王,一般来说都不太会反对选秀和立皇后的事情,天天看着莺歌燕舞,袅娜娇俏的女子多赏心悦目啊,还有一个尽忠职守的皇后为自己担心这些,顺带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事都给清理干净了,只要每天搂着美人就可以了。   但这些的前提都是,皇上没有什么心仪之人,但是秦作庭认为他已经找到了,虽然从陆太后到陆皇后,道路漫长了一些,但是来日方长,事在人为,他们还年轻,又不像这些管完他的国事还管家事的老头,一把年纪等不起了。   秦作庭眯着眼睛,不软不硬地把话又抛了回去:“郡王所言非虚,只可惜安贵嫔没有子嗣。”   安平郡王也是老奸巨猾一枚:“陛下和娘娘都年轻,身强体壮,皇嗣之事,老臣倒是不担心,请皇上也不必担心。”   靠之,老子担心个毛。   向来素养很高的皇帝陛下都忍不住爆一句粗口。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傅孜远:“郡王有心了,只可惜朕没有立皇后的打算。”   这回傅孜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丞相祖世伦也出班道:“皇上年轻,登基也才半年有余,自然是不太会重视立后的大事,老臣以为,陛下若是拿不定主意,臣等可请太后娘娘主持大局。”   秦作庭默了默,他没那个胆子和陆瑾佩提立后的事,如果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能一路从寿昌宫杀到勤政殿来给这群为老不尊的老头一个下马威,连自己都没有好下场。   遂笑眯眯地道:“朕以为这件事还是不要麻烦太后为好,太后开明,事事皆尊重朕的意思,如今朕无立后的想法,太后也定然不会强求。若是来日朕有这个想法,请太后主持大局也不无问题。”   陆执不愧是傅孜远自小玩到大的好基友,出班和老天敌对着干:“陛下圣明,自然会有自己的主张,郡王还是不要太过干涉为好,臣等只问朝政,何况陛下也未曾问起郡王可曾夫妻和睦;后宫的事情,自然有陛下太后主持,太妃也会从旁相助,所以郡王无须担心。”   秦作庭乐呵呵地瞧着陆执拆傅孜远的台,老爷子脸都快气绿了。   傅孜远再一次和陆执针锋相对:“陆将军的意思,是本郡王多事了?本郡王身为大靖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立后那是国体,皇家之事乃是天下之事,家国天下,重中之重,此等大事,陆将军不为陛下分忧也就罢了,尽然还阻止本郡王。”   陆执冷哼一声道:“郡王真是多想了,老臣只是尊重陛下的意愿。倒是安平郡王,如此热心肠,热衷于牵线搭桥,难不成不是武曲星下凡,是月老投胎不成?”   朝堂上一片哄笑。   火爆脾气的傅老头哪能受得了这样的闲气,对着打着哈哈和他周旋的陆执火力全开,两个加起来超过百岁的老爷子一展当年的雄风,争的脸红脖子粗。   最后秦作庭憋不住了,诚然他是想笑的,因此有些严厉道:“这件事情改日再议,朝堂之上还是以国事为重,更何况朕没有打算立后的意愿,众位卿家再勉强也是无济于事。后宫之事,也值得两位爱卿在朝堂上吵闹,不成体统。”   俩老头乖乖地闭了嘴。   在朝堂很安分,并不代表着私下里就不搞点小动作。   于是,躺在林子底下看着俩小包子和明晔玩捉迷藏的陆太后,就接到了自家父亲大人龙飞凤舞的劝告信。   一面解释了早朝上立后的事由,严厉批评她闹出招男宠的乌龙,则令她不许再和傅尧徽往来。昨日全府闭门不出,外面沸反盈天导致全家不得安宁,今日出门遭受别人指指点点,全是她的过错,简直丧尽天良的丢人。   另外,坚决要牢牢把握住太后的位置,不能要傅绛鸾当上皇后,否则傅家几世辛辛苦苦得来的名声势力一朝尽丧她手,决不能要傅孜远那只老狐狸得逞。如果,实在不行,仗着年轻俊俏的脸去勾引皇上。   陆瑾佩简直无法理解陆老头的思维,为了陆家,为了名声和地位,他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秦作庭那句话说得很对,习惯了,真的很难放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作庭现在被她列入未来相公的考虑范围之列,皇后这种高度威胁的职位,她怎么可能叫人得逞,他很不乐意,很不高兴。   给秦作庭找正妻的事情有什么好,首先后宫这些莺莺燕燕已经是她的极限,若是秦作庭再敢给她找个皇后来叫她母后,她铁定揍得他连娘都不认识;其次,她好不容易离开傅尧徽才找着这么一位看起来比较顺眼的男人,难不成吃饱了撑得找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把她的男人抢走么?   陆太后自动忽视了那些对她的批评,叫苑鹃给老爷子回信说是适可而止,有些事情她知道分寸。   陆太后知道分寸,可不代表后宫所有的女人都知道分寸。   例如,仁皇贵妃就特别的生气。   她作为后宫被陆太后亲封的典范,对人和颜悦色,把咸安宫打理的也是井井有条,连宫人都不敢背地里说坏话,这宫里哪个不夸赞她的德行和能力。可是朝上那帮老不死的就是直勾勾跟风,瞧上安贵嫔做皇后,要论资排辈,做皇后也得是她啊,怎么能是傅绛鸾那个贱人。   但是可惜自己是庶出。   龚清和平生最痛恨的事,便是她乃庶出,简直就挥之不去的阴影,成天缠着你,至死方休。   这事就和一个姑娘打小被人叫做狗蛋,狗蛋长狗蛋短,好不容易到了自己能为自己活一次的年纪,给自己换了个好挺文雅的名字,大家也就习惯了这个文艺调调。结果,某一天一个真的猛士,天真纯朴的来上一嗓狗蛋……简直惊为天人。   龚清和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决定给安贵嫔这个洋洋得意的小贱人一个好看。   ☆、两个娘娘鸣翠柳(大修)   外面的暮色浓重,最东面的的宫墙上余下的晚霞都散尽了颜色,徒留一点淡淡的粉,若是美人不胜娇羞的躁意,例如陆太后。她是陪了俩个小包子回了自己的寝宫,安抚了一番转道去清华殿问一问秦作庭要不要去寿昌宫用个饭。   结果这厮兴致昂扬地撇下奏章,牵着她一道回寿昌宫,好好的路不走,偏捡偏僻幽深的小径慢慢往前晃悠,抱怨了半天,这人才一把抱起她,竟是越走越偏僻。   陆瑾佩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瞧着和这苍茫暮色里的禁宫似的,压抑许久终于想要爆发那么个意思。还没等她挣扎下来,就被秦作庭给摁在了一刻粗壮的古槐上。   他半托着她柔软的腰身,低着头,在她耳边暧昧地磨蹭了两下,清清浅浅地吹了一口气呢喃道:“有没有想我?”   陆瑾佩心头酥酥麻麻的泛痒,两只手被他锁在身后无法动弹,只能用毛绒绒的鞋尖戳戳他的腿哼道:“想啊,怎么不想,想得你都要立皇后了。”   他轻笑,在她闪烁着狡猾柔光的眼角吻着,舌尖卷过细嫩的皮肤,一连串细碎的温柔的吻落在她鬓边脸侧,低低地笑她:“小佩,你这是吃醋了么?”   “哟,真不好意思,我爱吃酸的,你管着么?”   她同他闹脾气,他都觉得开心,搁在以前,他觉得这个人不是有病就是脑子坏了,如今他还能满心喜悦地低下头含住她的唇角,蹭过她精致纤巧的鼻尖,瞧着她眼中的迷离和不安:“好,我不管,只是你不要听别人乱说,我不会立后。”   陆瑾佩瞪他一眼:“哀家是你母后,哀家不准,看你敢立谁为后?”   “不敢不敢,来,教我亲亲。”他被她一脸威胁的恼怒样勾得一发不可收拾,猛然间吻上她诱惑的唇,用舌尖抵开她细嫩的牙关,卷着她柔软芳香的舌头,在两人口中缠缠绕绕,手里的人软了骨头,教他揽住了精致的腰肢,慢悠悠地摩挲,勾住了交领的衣口,慢慢地探了进去……   可惜有人偏要给皇帝陛下添堵,一个也就算了,还来了一对。   袅娜轻快的一众脚步声过后,被打断好事的皇帝陛下飞快地收拾了陆瑾佩的衣服,把人挡在怀里,面色不善地往外望去。   打东边来了仁典范,提着一肚子怨气,打北边来了个安贵嫔,怀着一肚子喜气。提着怨气的仁典范要抢怀着喜气的安贵嫔的后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仁典范婷婷玉立,被一个小宫女搀着,左手边的一个挑着个灯笼,就听她端庄大方的声音道:“好巧啊,这不是安妹妹么,方才在路上偶然问了问陛下宫里的人,说是要本宫去呢,本宫寻思着怎么不叫上安妹妹,正想往长春殿去瞧瞧,咱们姐妹好做个伴,陛下也不至于孤单,可巧了,相请不如偶遇。”   你干了些神马?   陆瑾佩狠狠地瞪了秦作庭一眼,后者一脸忧伤,大概表明这是栽赃的意思。   安贵嫔作为居家小能手怎么能在气势上输于对手,所以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礼道:“远远的就看着了,臣妾还在想这是谁,前呼后拥的,这么些人调/教的如此恭敬,臣妾当真羡慕。恕臣妾天黑,没好好看清人,下人们冲撞了贵妃娘娘,娘娘您可千万别怪罪。”   哗嚓嘞,这就杠上了。   看你干得好事。   陆瑾佩接着瞪了一眼秦作庭,后者越来越忧伤,大概在回想自己做了神马。   龚清和估摸着没想到傅绛鸾如此明目张胆地挤兑她,愣怔了片刻娇娇娆娆地笑道:“安妹妹说笑了,本宫在这宫中这么些日子,连个下人都约束不好,早向陛下请命出宫清修去了,哪还有脸呆在这宫里?天黑什么的,本宫也不会怪妹妹,都是一家人,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哎呀,你瞧本宫这说的都是什么,估计是见着妹妹高兴,一顿乱说,妹妹可别见怪。”   据说,安贵嫔的长春殿里有个极得傅绛鸾信任的宫女,前些天和一个小太监偷偷往来,被皇贵妃逮住下了大牢,傅太妃护短没给龚清和脸面,这回又是火上浇油嘛,捏把柄都有水平。   教你娶那么多媳妇。   陆瑾佩再瞪了一眼秦作庭,后者直接无视,在她唇上啃了一口。   陆瑾佩默默地掐了他一把,继续看娇羞懊恼想打人的傅绛鸾道:“贵妃娘娘真是说笑了,娘娘也说了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娘娘指责臣妾,臣妾自然无话可说。一个奴婢而已,不守宫规,打杀了就得了,也教娘娘记挂这么久。都说这后宫太后娘娘最长情,臣妾看贵妃娘娘也丝毫不逊色。”   这注定是个闲话、八卦满天飞的夜晚,这宫里最尊贵的妃嫔就太后娘娘长情的问题交换了意见,进行了细致而又激烈的讨论。   傅绛鸾并不知道,龚清和今儿是带着目的才往这边来的,她这是要跟傅绛鸾卯上了。傅绛鸾是什么人,安平郡王的女儿,将门虎女,火爆脾气,哥哥又是皇上身边的智囊团,头一个信任的大红人,一进宫就封了个贵嫔的称号,盛宠不衰。综上所述,这位安贵嫔的气性也不是个小的,哪能干巴巴地吃眼前亏不报复的道理。所以她听说了安贵嫔要去清华殿拜见皇上,这不早早地就往这边来,好激怒这位火辣美人,吃点口头上的亏来换这人的后位,多么划算的买卖,小九九打得着实不错。   于是龚清和兴冲冲地来找茬了。她热血沸腾,踌躇满志,想把傅绛鸾给彻底打败,反正打不败也关系,至少要她在众人面前没脸要哪个后位。所以,傅绛鸾主动提及傅尧徽和陆瑾佩的问题,突如其来的好机会她哪能放过,所以掩面娇笑,嘲讽了傅绛鸾兄妹一番。   而傅绛鸾也却是上了当,她一向最讨厌别人说她哥被太后收作男宠的谣言,先不管是不是她哥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传出去得多难听啊。可惜今天是自己先提出来的,还被龚清和给嘲笑了,断然咽不下这口气,如果不是着急要去见秦作庭,肯定要大打出手。   傅绛鸾都快把白皙的手腕掐紫了才憋下这一口气,也没行礼,带着一众宫女气势汹汹地从龚清和身边擦身而过,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接着,有人一声尖叫把她吓了一跳:“哎呀,贵妃娘娘,您手怎么流血了——”   傅绛鸾回头,众人慌慌张张地去看龚清和的手,谁也没注意,仁典范就在那处昂着高贵的头对着她笑得很是得意。旁边还有人煽风点火:“哎呀,娘娘,您怎么能欺负皇贵妃呢?”   傅绛鸾没气死,她只不过撞了她一下而已,手怎么能受伤呢,她对龚清和发作不得,就拿她身边的人开刀:“你个贱婢,本宫和贵妃的事情还容不得你插嘴,不知礼数。”   那小丫头带着哭腔道:“贵嫔娘娘……奴婢虽微不足道,可奴婢知道维护主子,您伤了贵妃娘娘……”   傅绛鸾实在按捺不住,卷了袖子就要掌掴那小丫头,哪知道那小宫女一闪身就一巴掌打在了龚清和的脸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两宫的随侍都不干了,凶神恶煞似地捋起了胳膊,奋不顾身地就朝着对方扑过去。   龚清和还尖利着嗓音喊不要不要,顺势见缝插针地往傅绛鸾身上头上挠两把,踹一脚占占便宜;傅绛鸾也不甘示弱一把攥住她的衣袖就还了一巴掌。   龚清和一低头,嘴里喊着安妹妹手下留情,抬手去挡,傅绛鸾的手一个没收住就拍上了她头上削尖的发簪头,鲜血淋漓。   都说人一瞧见红色,内心的黑暗面就会翻倍得扩大,许许多多不好的念头都会在无形中滋生,尤其又是在这种幽静偏僻的小道边,来往宫人也不多,更是助长了嚣张的气焰。   身为安平郡王家武艺颇好的小姐安贵嫔,对龚清和这种贼喊捉贼的手段当然极其鄙视,撩了衣裙飞身而来,瞧着利落的身手,连在树后看热闹的陆太后心头仅剩的那么一点热血都全然被激发了起来。   一旁的小宫女看着事情闹大了,拼死拼活地拽着揽着急红了眼的安贵嫔,那边龚清和西子捧心状呜呜直哭,场面别提有多混乱了。   “龚清和,你不要欺人太甚,看本宫不打死你。”傅绛鸾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红了眼睛企图把龚清和往死里揍。   手里捏了柄簪子和掷飞镖似的就往龚清和那处扔,龚清和身边有个小太监眼明手快就把自家主子给拽到了一边,那飞簪寒光一闪,就冲着探出半个脑袋看热闹的陆太后刺来。   秦作庭一把把陆瑾佩裹进怀里,伸手接住了那精致的簪子,那边就有人喊了一嗓:“什么人?”   天色很昏暗,世界很安静,这人又背对着她,虽然表情看不见,但是陆瑾佩就觉得他现在面目极是狰狞,狰狞到着了傻缺姑娘得倒大霉。   “大晚上的皇贵妃和安贵嫔好兴致,专门找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练拳脚,看着身手不错啊。”当啷一声,就把手里的簪子給扔在了地上。   龚清和膝行了几步一把攥住秦作庭的衣裾,声泪俱下,梨花带雨,泪花串串道:“陛下,陛下,您瞧瞧臣妾,被这安妹妹欺负成什么样了,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那边安贵嫔也有模有样地叫屈:“陛下,是皇贵妃先动得手,臣妾也是无奈,求陛下明鉴。”   “行了,谁做了什么心里清楚,皇贵妃,若是你觉得贵妃之位委实不配你,大可如你所说,自请清修;安贵嫔,自你进宫以来,先是和陆罪人大打出手,这厢有又皇贵妃你来我往,看傅太妃及郡王对你的溢美之词虚假颇多,本不该你奢望的事情且莫失了分寸,还不回宫反省。”   后位是没有了指望,两个姑娘白着一张脸,带着宫人慌慌张张的跪安了。   这么一番敲打在朝堂上就有人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照例来一章签到O(∩_∩)O哈哈 ☆、皇上今天有点邪性(大修)   秦作庭收拾完了两个意有所图的媳妇,乐颠颠地跑回来邀功,结果被陆瑾佩踹了一脚,冷哼一声笼着个袖子朝前走。   他笑眯眯地黏过去,从衣袖里扯出她的手牵着,顺着幽深林子踏在石子路慢慢闲逛。身边树无论高低大小,都已经被秋意浸染,随着晚来的秋风飘飘扬扬地往下落,脚下的落叶,称着昏黄的烛光层层叠叠密密地交织在一处,成了一片温和的光晕。   陆瑾佩想刚才的事情,转头看他,这人笑眯眯的,眼里都是无尽的温柔和惬意,与方才的声色俱厉全然不一样。就和他如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直裾,领口袖口绘着墨色的龙纹,风骨高洁,只可远观,一张君子如玉的温润脸孔……可惜作着纨绔的笑容,内里极是不正经。   活得如此表里不一,而且当初见他,面子上威严和蔼,私下里一副狐狸模样,虽然说现在也没变多少,想起他初初调戏她的光景,就是一股无名火蹭蹭地往外冒,一脚又踢上了他的腿,冷哼一声道:“流氓。”   她的声音清清凌凌,平日里就是那么一副端庄肃穆的样子,许是夜色朦胧,尽情浸染,却多了几分骄纵。秦作庭心里喜滋滋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觉得有趣,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瑾佩:“……”这人吃错药了。   秦作庭见她瞪着她不说话,就伸手摸摸她的脸道:“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累。”女子该折腾就折腾,该恣意就恣意,免得到了年老体衰,人家就算想怜惜你,一双腿脚不便的,只能望洋兴叹。   秦作庭就喜欢瞧她理所当然的模样,心底软成一汪水,伸了手将她两条小细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弯腰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她的侧脸垫他的颈窝处,两个人的皮肤紧紧地贴在一处,没有缝隙。呼吸不可避免地喷到他的颈下,柔软芬芳的温和气流让他的心头有些躁意。   “傅家最后一丝希望也被你给扼杀了,这事要是叫傅老头知道了,老爷子非得气死不可。”陆瑾佩单手勾着秦作庭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胸口的暗纹上划来划去,想到傅孜远毕生梦想就此破灭,她简直高兴的不能自已。   男女的思维是有差异的,秦作庭对这件事情的认知向来很深刻,比如男欢女爱,男人想得是欢情女人想的是爱情;宫妃给帝王侍寝的时候,男人想的是纾解压力或者传宗接代,维持人类繁衍的稳定,而女人想得是得到这个男人的宠爱;宫妃有孕,男人想的是江山后继有人,女人想的是母子会不会得到这个男人的宠爱……这是皇宫里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模式,亘古不变,虽然说这样的男人合该千刀万剐,不过也算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还轻易变更不得。   他倒是从来没想过陆瑾佩会变成这种娇羞贤淑的小女人,从各个方面来说也绝不可能。但是,他同样没想过,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这姑娘还在琢磨着朝臣的想法,关心国家大事。不是说这种做法不对,只是心里七上八下的觉得她是不是不在乎他。   甚至有时候认为他们就这么在一起,这小姑娘没同意也没法反对,平平静静地接受,安安稳稳地和他相处,任何要求也不提,任何保障也不向他要,甚至一丁点的担心都不曾有。他时常安慰自己说,这姑娘全心全意相信他,可是更多时候他连自己都不大相信,她怎么能做到安之若素的,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这个姑娘怎么就不开窍呢,这个姑娘到底在不在乎他,这个姑娘……   秦作庭脑子里胡思乱想,抱着她往前走,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她的话,陆瑾佩倒是很奇怪地戳了戳他:“喂,你想什么呢?”   “姑娘……”   陆瑾佩默了默,有些嫌弃地说道:“……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关心这事呢。”   秦作庭低着头看了她一眼,幽幽地道:“你这么关心这件事,还不如亲自去问一问傅孜远,看他生不生气。”   陆瑾佩眨巴了两下眼睛,往他怀里蹭了蹭:“我犯得着问他么,我这不是关心你,你一心一意要把傅家和陆家这两根肉中刺给连根拔掉,如今惹怒了一对。你不像你爹,喜欢养着这俩互相制衡逗着玩,他落得高枕无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制衡这东西,你拆了一对还会来上一对,傅家和陆家不存在了,还有赵钱孙李赶着往上爬,哪朝哪代能缺的了这个……只是,小佩,我如果做了让你伤心的事情,你会怪我么?”   陆瑾佩打了个呵欠,眯缝着眼睛道:“这得看什么事情,你要娶姑娘我肯定怪你,而且会很生气,说不定哪天就把你废了,立个新君。”   秦作庭很不自在地咳了咳道:“这个你这辈子都不用想了,我说的是别的事……比如陆家的事……”   陆瑾佩恍然大悟,接下来的时间她就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我现在很能明辨是非,就是因为太明辨是非,才能够不在乎所谓的世俗伦理,安静地和你相处。我们这样的关系说好听了叫情之所至,超脱世俗,按正常人的观点叫宫闱丑事,家族乱伦。一个是人间帝王,一个是帝王他娘,不管是亲的还是后的,当然亲的一般也干不出这种事,很容易授人以柄;何况还有俩虎视眈眈不臣之心的老头子,不管于公于私,把这俩处理了为国为家都是再公平合理不过。你看陆家俩兄弟述职之后回边隘,你转脸就给人派了一个安抚使,那人还是傅孜远的门生,你这么险恶的居心,我都没说什么,当然更不会在乎你要做什么。   秦作庭听了她一番肺腑之言,不知该哭该笑,她这是在说什么,深明大义?她怎么就不表示她对那两个人的生气,怎么就不和他闹上一闹,以示在乎他?作为男人强烈的自尊心和作为帝王无上的尊严的驱使,他始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关于她是否在乎自己的问题。   皇上今天有点邪性。   这是段雳战战兢兢地想了了一整天得出的结论。自从昨天陛下抱着太后回了宫,没像往常故意找茬逗留,他就觉得不对劲,以为这俩人拌嘴拌到情深处,不由自主地闹矛盾了,可是后来他觉得好像有点匪夷所思,皇上好像中邪了。   一会板着脸,面无表情,脸色阴沉,默不作声,浑身散发着一种闲人免近的气息,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会又摸了一杯凉透了的茶,他还没来及阻拦,眨眼的功夫皇上咕咚咕咚全给灌了下去,然后又笑眯眯地批折子。   这神情,一会怒一会喜;这风骨,一会高尚一会猥琐,配合着那时不时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很有发人深省的功效。皇上平时虽然说时而不正经,但是诡异到这种程度的也实属罕见。手底下的小太监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陛下刮得哪股子邪风,但是极会察言观色,除了偶尔向他头来求助的目光,大多时候还是尽职尽责的装哑巴。   段雳是打小就陪着皇上的,什么事情没见过,就连皇上尿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但是如今也有点奔溃的节奏。主要是皇上如此明显地发疯,一时生气一时喜悦,让人摸不着脉门;就如同在暖阳下支了一张榻子,晒得正舒坦,冷不丁给你来一阵疾风骤雨,刮得瑟瑟发抖,浑身湿漉漉的时候又出了一阵太阳,然后循环往复,是谁不得奔溃了。   到了晚上,皇上中邪的情况加重了,太后娘娘还没差人来问皇上晚饭用些啥,陛下就阴沉个脸对他说,你去回她朕今天晚上不去了寿昌宫了,哼,女人就是不能太骄纵了。   段雳:“……”这话谁信?   等他回来的时候,陛下又一脸忧伤地将他望了一望:“唉,你说,她要是生气了怎么办?对朕拳打脚踢也就算了,你说她要是和朕生气气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办,不成不成,段雳,你再去回她一声朕还是去用饭的。”   段雳:“……”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陛下又一脸阴沉地将他望了一望:“你说,朕一会变一次卦,她会不会觉得朕特别在乎她,然后持宠而娇,不把朕放在眼里,然后在朕头上作威作福?不行,朕就不去了,把她晾一晾。”   段雳:“……”现在最烦别人叫名字。   三番五次这么一折腾,段雳干脆就在清华殿门口站着了,谁爱进去谁进去,反正他是快把腿跑断了,正好在门口歇会,远离中邪的皇上。   殿内众宫人:“……”   “段雳。”   段公公被皇上折腾到神经错乱,听到段雳两个字就炸毛,边回头边骂:“谁特么……娘娘……奴才叩见太后娘娘,娘娘福泽绵延,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瑾佩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进去伺候,守在着等这骂哀家?”   段雳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哭丧着脸道:“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刚才骂几个不听话的奴才……”   “行了行了,哀家就是来看看,皇上一会用膳一会不用,你这传话传了七八趟,到底哪句话做个准?”秦作庭莫非今天抽风了?   “娘娘您可来了,你快去看看皇上吧……”真是一言难尽啊。   ☆、有些事念叨成真(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还会陆陆续续的修,只是先把章节放出来,大家看的觉得莫名其妙的地方就是还没修的文,本周四时,就通篇修文结束,之后继续新的章节。   陆太后到的时候,皇上又有了新的折磨人的方式,那就是练字。   练字是修身养性的一项娱乐活动,陶冶情操,磨练意志,但是皇帝陛下就是在磨练别人的意志。   丹陛底下站着齐整的一排小太监,每人手里捏着一张二尺来长色泽柔和的玉版生宣,有的举过头顶,有的挂在胸前,有的背在身后……皇帝陛下正面无表情地挥毫泼墨,每一笔落成总要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得杰作,时而笑时而怒。   陆瑾佩扒着门缝极是不雅地观察了半天,才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段雳问道:“他这种情况多久了……”   “一整天了。”   语气这个幽怨,这个哀伤,这个痛心疾首。   陆瑾佩捂着嘴没好意思笑:“一整天都在苦大仇深的练字?”就算连根拔了两大世家,也不至于这么难过吧?   “也不是,一会怒一会笑一整天了,练字是刚开始的活动。”段雳想想这种情形就无比的蛋疼,虽然他没有。   “那他一整天除了上朝批折子还干什么了?”   “灌凉茶,然后就是笑,怒,发呆,来回走,没了。”   陆瑾佩笑得喘不过气来:“你主子的娱乐活动还真是丰富多彩,怎么就突然出现这种情况,以前有过么?”   段雳伸着头,大胆地又向里面看了看:“……没有,您瞧,陛下又不高兴了。”   秦作庭确实不高兴,他在一众纸上写了无数个佩字,想想这姑娘对于别人要他立后的事情,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两句,甚至对于他打压陆家傅家的事情也呈无比支持的态度,那家毕竟养了她十几年,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句担忧,还在尽心尽力地宽慰他。他在怀疑一个姑娘不向男人要这要那就不是在乎他的表现;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想,说明她无比的信任他,在事业上安慰他,也没什么不好,所以又宽慰了。   但是她这种毫不犹豫,毫不在乎的表现,真的是不在乎事情本身还是不在乎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件非常虚幻的事情,他竟然还在为这么一件虚幻的事情,伤透脑筋。自出生以来二十三年,就没遇上过这么纠结的事情;而且更纠结的是,罪魁祸首安安稳稳地在宫里吃喝玩乐睡大觉,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要她来做解语花,真是太特么的扯淡了。   更为扯淡的是,听着门响,一抬头就瞧见了朝思暮想的解语花。   解语花今天穿着一袭白色的深衣,外面罩了件月白色滚边大袍子,甚宽甚长,还且这个袍子看起来还甚是眼熟,眼熟到秦作庭以为自己穿过它。事实上,那的的确确是他的衣服。昨天放在了寿昌宫里,白天被东鹊这个猥琐的小丫头收了起来,还用太后常用的青木香给仔仔细细地熏了一遍,一直到坐了凤鸾,陆瑾佩才觉察出不对劲儿。   因为一众极有眼力的小丫头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宫人们很是伶俐地眼观鼻,鼻观口默默地退了出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整天简直是拎着脑袋在伺候,太特么的吓人了。   陆瑾佩远远地倚在盘龙柱子上,看着拎着一只大毛笔风中凌乱的秦作庭道:“你让人传了八遍话,一会去一会不去,这是怎么了,到底去还是不去,给个准话?”对待一个正在抽风又摸不清脉门的人来说,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办法。   “国事所扰,太后有心了。”秦作庭一本正经地跟她打哈哈。   有你妹的心啊,老子是被你打扰到的好不好?   陆瑾佩翻了白眼:“陛下真是勤政爱民,为国事所扰竟也能大行疯癫之道,一会笑一会怒,火冒上来了还能灌一杯凉茶,真是君子之道,上善若水。”   “……”秦作庭很得咬牙切齿,真的想把段雳这厮碎尸万段,什么事都能被他都出去,到底谁他主子?   他从昨晚到现在,脑子里反反复复为了她那番肺腑之言所扰,始终处于一种极度纠葛都不到解脱的不理智状态,脑子里像是灌了一堆浆糊,一会清楚,一会糊涂,就是想不明白,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瑾佩往前走了两步坐进太师椅里道:“哎,在来的路上,我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出什么要你这么棘手的问题,该不会是陆老头或者傅老头造反了吧?”   秦作庭越听她说话越觉得她没心没肺,索性站在丹陛上背着手,满脸严肃的瞪着她。   陆瑾佩确实不知道他会在想男女私情,倒是好心好意地开解他:“看样子是没有,不过陆老爷子现在没什么指望了,也就我这么一个太后,他还能做什么呢,通过我控制你么,你也亲政了;大哥和二哥远在边关,总不能杀回京城来吧?那么我们再说说傅家,傅尧徽跟你是什么关系,要是他爹有个风吹草动的,早就跑到你这来报信了。虽然说你给傅绛鸾彻底死心的一次机会,但是他也不能这么快的逼宫造反吧。”   “朕知道。”   “这不就好了。”陆瑾佩胡思乱想的念头根本停不下来,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这人昨天还好好的,也没听人说今天上朝怎么的了,是什么困扰成这样。对了,她怎么能疯了一天的人说道理,简直是不可理喻。   秦作庭闭了闭眼:“我也没在想造反的事情。”   “那还能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严重的么?”   事实证明,它是存在的。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反复念叨,念叨得多了它就成了真。   两个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就见段雳推门而入连滚带爬地跪地哭叫:“启奏陛下、娘娘,前方军郎官急报,陆大将军战死,陆二将军投敌,振远隘口陆家军哗变,定州知府宋仟被俘,通判胡广信被杀……”   秦作庭回到御案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瑾佩,才皱了眉头道:“你起来,去把报信的人带进来。”   那个浑身是土灰的将军,面上还带着斑斑泛黑的血渍,已然看不清面目,甲胄歪斜,发髻散乱,手里还捧着一份血迹斑斑的书信,张口就是一股血腥味:“微臣……拜见皇上,安抚使赵大人的手书,请……陛下御览。”   秦作庭拿过段雳递来的书信,展开看过后问道:“陆家同傅家一道镇守,出事时傅家的人呢?”   “回避下的话,前日晚间,陆二将军及赵岑大人领人出城追杀北地奸细,遭遇北地伏兵,陆二将军让赵大人先撤回城中,他断后……天明时分……赵大人才至威远隘口,发现城门大开,我军将士死伤无数,找到幸存的士卒询问才道威远隘口昨夜三更天遭遇一伙不明身份的杀手突袭……这些人为数不多,却是武功高强,出手狠辣,剔肉削骨……甚是迅猛,动作飞快,训练有素……来去不到一个时辰,赵大人几经寻找才发现……陆大将军尸首……”   他缓了一口气道:“傅家军的人得了消息……赶到时早已人去楼空,只得和赵大人一起收拾残局;昨日午时,军报还未来得及发……就见了二爷领了一众北地之兵前来劝降,说是那奸细知名实属虚构……只是引赵大人出城,教隘口防卫失当……好教好教北地之人趁机下手又以名利相诱,赵大人闭城不处……消息传到了振远隘口,陆家军不信二将军投敌,欲要找傅家军分辨,定州知府宋大人……及胡大人联手劝告,可众人不服,杀了胡大人,囚禁宋大人……踞城不出,口口声声要自立为王……”   那军郎官说完,口吐白沫,倒地昏迷。   段雳找人抬走了这位,又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外面众位大人闻讯已至宫门处,请求进谏。”   “宣,将这道圣旨一并传了,着陆家满门下狱。”   “是。”   段雳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他们二人。秦作庭下了台阶,走至她身侧,攥紧了她冰凉的手:“小佩……”   陆瑾佩恍恍惚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勉强:“怎么会呢,大哥怎么会死呢,你看他走之前还张罗着给我找男宠呢?”   他俯下身,极是心疼,将她紧紧环在胸口,抚了抚她的头发:“小佩,这件事咱们查清楚了再说,现在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别的莫要多想,明天我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陆瑾佩笑笑:“不用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些事情来得突然了,我没有做好准备,虽然我是个活泼的姑娘,但是活泼的姑娘遇到伤心的事情会更难过而已,你也不用告诉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怕我更伤心……我在和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要到寿昌宫用膳么……靠之,我脑袋有点不清醒,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那什么,我有些问题要问问陆老头,我想去牢里问问……”   秦作庭很不放心她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就叫了段雳和一堆贴心的宫人伺候陆瑾佩去大牢里探望陆执全家。   ☆、因为沟通出问题(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2014-12-14:感谢地瓜张的地雷,鞠躬,O(∩_∩)O谢谢!   临西陆家,是何等样的王公贵族。   甫从大靖开国皇帝秦沛祯听信术士之言,相貌堂堂,洪福齐天,当为天下尊贵之人,便脑袋一热自定清桥兵变起义。   虽然说秦沛祯这种做法很像唐朝最具游戏精神的张韶,他们都是因为与算命先生沟通出了问题而起兵。一个是刻意缩小了算命先生之言,人家只是劝你上进而已,可张韶为了验证朋友苏玄明这位算命先生的一个预测—我算定你会坐在皇帝宝座上,跟我共进晚餐,就兴师动众的召集百十名工人和无赖整装进皇宫,吓退马球爱好者皇帝李湛,然后真的坐在龙座上请苏玄明吃东西,再后来饭还没吃完就成为了历史;这一个是刻意夸大了算命先生之言,或许人家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你给的银子越多,得到的好话越多。   但是秦沛祯与张韶不同之处在于,秦沛祯是真的有野心,这位有野心的人还是前朝一个小有名气的将军,而且这位有野心的小有名气的将军还很会打仗和收买人心,于是就有组织有预谋地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自封为临西王,将这种无厘头的起义发扬至最高境界。   从那时起,陆家先祖便随之鞍前马后,征战沙场,九死一生。待到江山一统,加官进爵,封镇国将军,世袭一等临西公。   陆家后代算得上是知恩图报,忠良辈出,尽忠职守捍卫疆土,辅佐帝王。八代先后有丞相三人,御史两人,将军四人,保全陆家世代美名。   陆瑾铭,陆瑾巺,陆瑾佩,陆瑾芝兄妹四人是陆家一脉第九代。男子皆是未及束发之龄,便被忠君爱国的老爷子挥着鸡毛掸赶到边关建功立业去了。年纪轻轻加封节度使,算得上是功勋卓著,威震边疆,深得帝王的宠幸。   先皇养着虎视眈眈的北疆七国以满足御驾亲征耍着玩的坏毛病由来已久,在秦氏一姓上也是亘古不变的习性之一。   所以,作为爱国人士中首当其冲的陆家,义不容辞地为帝王的玩乐提供开疆拓土至守卫管辖一条龙服务。世代镇守大靖边隘六处重地已有五代,长达百余年,将几处边隘重镇治理得井井有条;每逢皇帝御驾亲征,玩耍地也很是淋漓尽致。   如今却传出兵败投敌,顺带着哗变,占城为王,毁了帝王玩乐的机会,罪同谋逆,当诛九族,所以消息一出便阖家下了大狱。   天牢是陆瑾佩这辈子第二次来,上一次是南安郡王秦作堂,经历了撕心裂肺的一番诅咒和谩骂,还顺道听了听皇上的悲惨童年。牢狱就是个不祥的地方,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她倒是想知道这次陆家的可恨到底可怜在哪里。   从小的时候她就就知道陆执的野心,如果不是有傅孜远这个老头牵制着,早一腔热血的造反了,所以陆三每天都提心吊胆地,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陆三都会抱着她泪水涟涟,总担心她老爹的恶行就会败露,然后全家下天牢等着开刀问斩。陆三甚至问过她死的时候,哪一种死法文雅一点,哪一种死法不会太疼,哪一种死法会对得起父母……如今,陆家满门都被关了起来,那个最担心的人反倒被保护的好好的。   陆执夫妻二人的牢房恰好是秦作堂上回的那间,段雳扶着陆瑾佩往里走,随行的宫人恶狠狠地挡开了一路上那些在巴掌点大的笼子里伸着手、发着疯又哭又笑的人和地上不时窜过的虫蚁老鼠。   陆老头还是正经危坐,闭目养神,身边还围着正房夫人金氏和两个妾室,披头散发,连耳朵上的坠子都不见了,红肿着眼睛,一边嫌弃地看着腥黄的囚衣,一边不得不用它来抹眼泪。来得路上,牢头说,已经哭了快一个时辰了,陆执嫌烦,甩了一巴掌这才安静。   她远远的就看到金氏丰腴的的身影冲到牢门口隔着木栏伸着手喊着“阿佩,你快过来”,剩下的两个妾室闻声也是自地上爬起来,脸贴着木头,满是希望地望着她,身上早没了昔日的显贵。陆执睁了眼也没看她,接着闭目养神去了。   摇摇欲坠的矮桌上摆着一支燃之欲尽的蜡烛,烧出昏暗残影,投在满是血污飞溅的斑驳墙壁上,将人的身影拉的极长;墙面上一层又一层,黑黑的灰色,幽深的暗红像从最里面翻出来。   金氏伸着手来拽她,通红得眼睛瞪得大大的,里头得血丝都能溢出来,张着两只手恐怖的笑着:“佩姐儿,佩姐儿,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么?快快快,我在这一刻也不想待了……好害怕,到处都是血……他们还是明天要处死我们……我们陆家满门为大靖立下汗马功劳,怎么能处死呢,怎么能……呜呜呜……救我们出去……”   话还没说完,身体就滑倒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   那两个小妾也趁机爬过来隔着牢门喊:“太后,太后您和皇上说说啊,您救我们出去啊,老爷和妾身众位姐妹哪能受得了这些,这里连将军府的茅房都不如,太辱没我们了。太后,您去和皇上求情,救我们出这个鬼地方吧,好歹陆家养了你十几年,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了……太后……”   一声又一声的“太后”在这个混杂着无数人哀嚎喧闹的临死之所,显得格外的讽刺,以致一直闭目养神的陆执都禁不住冷笑一声:“太后……太后也不过是我们陆家的一个奴婢罢了,除了没有卖身契之外,其他的也和奴婢无二,你们求她,无用之极。”三个女人都不敢说话了,默默地躲在后面哭。   陆瑾佩倒是无所谓他这么说,反正身边跟着的都是秦作庭的人,太后是什么身份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她笑笑道:“也并不是不一样,至少父亲您没有收那么多义女。”   “哼。”陆执冷笑一声,“父亲?你眼里有我这个父亲么,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你进府,让你替嫁,收你做义女,我给送过多少封信,你可曾听我一句话?若是三儿进宫,她势必听我之命,陆家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就是陆家的丧门星。”   “可惜啊,父亲。”陆瑾佩一愣,瞬而笑得眉眼弯弯,极是愉悦地望着陆执:“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便是做您的女儿替嫁进宫,至少我现在不用在牢里受苦受难。”   “畜生!”   如果不是陆老爷子只有赤手空拳,陆瑾佩相当自信她今天又是被一顿胖揍,她伸手拦下了满脸怒气的段雳道:“畜生活人死,父亲,为了您的宏图伟业,您愿意做畜生还是人呢?”   “滚,你给老子滚。”陆执怒不可遏,随手拽了一把枯草奋力地往陆瑾佩身上扔,可惜枯草绵软,也使不上多大力气,贴在古旧的木栏上,忽忽悠悠地落在地上,陆执的气势就这么被冲散了。   “我来只是问句话,大哥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你既然要反,为什么不做好准备,家眷仍在京城,二哥就公然反出大靖,还要杀了大哥?”   陆执很冷静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瑾铭的性格,你知道的一清二楚,迂腐顽固,我陆家世代为秦家卖命,轮到我陆家做做皇帝位有什么不可以?他一心阻拦,甚至要向秦作庭揭发,在边隘数次与瑾巽争执,就算是老子的儿子也不能教他坏了好事。至于,老子为什么不做好准备,你得去好好问问你的旧情人傅尧徽还有你的皇上,想必他们比老子知道的多。原先老子准备今天晚上就准备出城,可惜啊……老二受了鼓动,性子急了一些,以为老子满门已经离开……可惜啊,功败垂成,老子也不气馁,成王败寇,早想到会有这个结局。至于老二受何人鼓动反叛,那你还是得问他们二人,想必答案定会让你满意。”   陆瑾佩看着陆执不可一世的样子,丝毫都不曾有悔意:“父亲,您也不必挑唆我与她们二人的关系,您有您的立场,我也有我的想法,我只想知道大哥的事情,其他与我无关。”   陆执嘲讽地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你的想法,你有什么想法,与傅尧徽再续前缘?老子奉劝你一句,想和傅尧徽重修旧好,你得想想他可是害对你最好的大哥的凶手;至于秦作庭,你若是要想和他在一起,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他能留一个陆家的枕边人?就算他有这份心,可惜啊,在他的眼里,江山社稷远比你这个余孽要重要的多,你也得想想,他同样是害你大哥的凶手,你就不想杀了他?”   段雳一甩拂尘,满脸怒容:“放肆,陆执你好大的胆子。”   陆执看都不看他一眼,哼了一声“走狗”也不再说话。   陆瑾佩搭着段雳的手走出森冷的牢房,外头的天已经有了淡淡的亮色,可惜在落着细细的雨丝,看不清周遭的景物,只是十步开外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墨发俊脸,撑着一把伞遥遥地向她走来。   陆瑾佩突然停下,看着那个漫步行来的身影低声问道:“皇上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身份?”   段雳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安:“陛下寿宴后不久。”   “父亲的信是他拦下的?”   “……是。”   “东鹊……是他故意放在寿昌宫的?”   “……是,为了保护娘娘。”   陆瑾佩静了静,抬头看那个走近的帝王。   ☆、惊起叫声一片(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2014-12-15:感谢地瓜张的地雷,鞠躬,谢谢*^_^*。   。   有木有人啊,举手示意,火山那么羞涩的人,都来要收藏要花花了(づ ̄3 ̄)づ╭?~今天天气不好,雾沉沉的还下着雨,就像陆执和老天商量好了似的,我一哭全世界都得为我流泪。恢弘的宫殿融进雨幕里,模糊了轮廓,笔直的路上由远到近绿油油的两排树,由窄到宽,所以秦作庭特别像是从树丛里被挤出来的。之所以这么形容,因为陆瑾佩觉得这人特别猥琐,她不喜欢秦作庭有事情瞒着她,虽然他并不是出于坏心,但是女儿家的矫情她还是有的。   所以秦作庭把伞往她头上一搁,她就摆出了一副“我现在烦着不要碰我否则你就死定了”的高冷范儿。   秦作庭:“……”   他回头看了一眼段雳,段雳也装着一副孙子样,低着头无视他的存在。   秦作庭很烦躁,不知道怎么和她开口,踹走了段雳道:“咳,小佩,你进去看过陆执了?”   这不废话么,我不来看他难道是来自费一日游的?   秦作庭继续咳了一嗓:“……你问的话,他回答了么?”   这还是一句废话,他不回答我能看你不爽么?   皇帝陛下很忧伤,秉着被打死也要关心的原则继续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你扣了他给我的信。”她这所以这么斩钉截铁的,是因为她还是很相信秦作庭能干出来这种事情,皇宫是他家,安全全靠他。陆执给她写信教她帮衬陆家这种事情无可厚非,传话的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私自扣押镇国将军给太后的信件,所以总有一只力量巨大的幕后黑手把信件一股脑拦下了,但是为了不让老头起疑,还是放了几只漏网之鱼,也就是她接到的那么几份。   秦作庭终于有些释然,和她解释:“陆执说什么你也能想到,我不想让你过多的为这些事烦心,所以我就……扣下了……一些信。”   陆瑾佩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私自扣下我的信,知不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维护别人对秘密的想往。”   秦作庭笑眯眯地牵过她的手,极是猥琐地笑了:“咱们俩都到互相负责的地步了,还能是什么关系呢,我那也是对你的负责啊。”   陆瑾佩:“……”要不要这么千回百转柔情似水啊?   瞧着前头有人匆匆忙忙地往这里赶,秦作庭俯身吻了吻她的额角,正色道:“小佩,你先回宫去……有些事情还是要做做样子,等着我……”   陆瑾佩很快见识到了什么是做做样子。   寿昌宫院子里涌进来一伙黄衣铠甲佩刀的御林军,苑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屋子里进:“太后,皇上下旨怕贼人扰了娘娘清净,派了御林军守卫寿昌宫。如今,段雳公公在外间候着,说是有皇上的口谕……”她看着陆瑾佩淡定地将一柄绿松石海棠金簪挽住披散的发丝。   “教他进来罢。”这厮便是宫里的贼头,掩耳盗铃。   大靖人向来行事婉转高调,偷吃个馒头便也要行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君子远庖厨也之言;表明自己是多么的仁爱慈善,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我只是吃个馒头,没有杀生害命的,此举当为天下标榜。   这些都得得益于对陆执的审讯进行得相当不顺利。老爷子很不配合,一直在喊冤,自私犯错与他无关,更遑论牵连一家子人;接着就是一口一个“老子要见皇上”,他觉得秦作庭应该会考虑来自百姓的呼声,陆家满门忠烈,为大靖立下汗马功劳,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把他给处死。   陆瑾佩觉得秦作庭对这样谋图他家江山的人的厌恶值已经达到了顶峰,抗旨替嫁、谋朝篡位及伙同太后对他这个年轻人下毒手,随便提出来一件都叫一个正常的皇上无法容忍;换做是她,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最起码得弄死。不要说她狼心狗肺,陆家十几年得养育之恩并不是无以为报,做牛做马还把自己给嫁了,这份恩情怎么都还了,何况陆执还说她是丧门星,就算她要报恩,人家也未必乐意接受。   段雳很是恭敬,进来规规矩矩地磕头:“奴才见过娘娘。”   “起吧。”她很想听听秦作庭的说辞。   “皇上说,且让娘娘宽心,好日子全在后头。”自从前些日子,皇上牵着迷迷糊糊的太后从那幽暗阴森的假山洞里出来,一路上还很是嗔怪地指责她。段公公再见着太后娘娘,一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日子?全在后头?”陆太后举着一柄通体透亮圆润的玉如意,眯着好看的眸子,笑嘻嘻地道:“皇上是指哀家死后能上天堂,而不是下地狱么?也是,如哀家这般和善慈爱的好人怎么入那污秽的地狱,替哀家多谢皇上美意,哀家先行一步,深感歉意。”   “……”若不是怕太后将那柄沉重的玉如意敲在他脑袋上,段雳当真想回一句,娘娘你也太油盐不进、狼心狗肺了吧,皇上分明是好意。   “段公公,还有何事么?”这太监原也是个省事的,年纪轻轻,眉目清秀,活泼讨喜的圆脸,聪明伶俐,这脸上怎么有一股挣扎的怨气,久久不肯散去。   “娘娘明鉴,保重玉体,奴才告退。”一早见过陆执,也不见太后生气,可真要急死自己个儿这个做奴才的。再不走,真得要再次仰天长啸了。   对于吃穿用度,陆太后平日不甚在意,只是交给了东鹊和苑鹃两个宫婢打点,很是好养活。   如今御林军的守卫成为了软禁,虽然寿昌宫阖宫上下不得外出一步,但是伴随着禁足旨意的还有皇上的口谕。太后每日吃食用度,皆是皇上亲自过目,段雳盯着御膳房一道道精工而作,再送往寿昌宫,比往日里尚要精致许多。由此可见,先皇勤俭节约的遗言被新皇数典忘祖的令人叹为观止。   此外,还有对于新皇无孔不入的谨慎程度,陆太后对此举也是赞叹惊为天人。   比如,寿昌宫后花园假山北侧背面,与其一尺相隔,有一处围墙二尺见方的部分,年久失修,爬满碧油油的藤萝,勉勉强强撑着未倒,由于隐蔽,常人也难以发现的了。   作为后宫标杆的陆太后自然不在此列。   一日,追着胖乎乎柔软的猫四处乱窜时,很荣幸地险些将整面墙给撞下来。陆太后循规蹈矩地将倾颓的墙面收拾齐整些,还很是细心地留了一处记号,方便日后逃出宫去寻欢作乐。   软禁这种事情在陆太后的人生此起彼伏的发生,寻日里在陆府,隔三差五得就要被陆老爷子关趟小黑屋,闭门思过。由此总结了各种逃跑方式,不下十余种,今夜晚间可算派上了用场。   陆瑾佩收拾得干净利落,一身锦缎的短打衣靠,背了个小包袱,猫着腰,顺利地穿过怪石嶙峋的假山洞,准备往那处阴暗的石墙夹缝中去。   一探头,御林军亮瞎人眼的黄色瞬间抹杀了陆太后逃跑的兴味。   天杀的,秦作庭,你是怎么知道这么一处所在,还要不要人愉快地玩耍了。   陆瑾佩恨的牙痒痒,从包袱里摸了火石和火镰,拽了碎布条燃上,就往略有枯黄的草丛里扔了过去。   一路火花惊起叫声一片,守在夹缝处的某位御林军被陆太后的花招成功得吸引了过去。陆瑾佩从假山上轻声跃下,摸到那处记号,飞快地抽出砖块,躬身钻了出去,在某位被耍的人士回来之前,填上了最后一块破砖。   本想一路偷偷摸摸溜达出宫,可是偶遇御书房的那条小径,陆瑾佩还是脚不听使唤地迈了下去,飞檐走壁,一路上了御书房的屋顶。   御书房顶黄琉璃瓦歇山式,从揭开的琉璃瓦处看去,屋内灯火通明,象征天宇的崇高,由细密的斗拱承托的伞盖型藻井,圆形凹面,外圈雕饰一周的云龙莲花纹,层层叠叠,交织向内,色彩明艳,富丽堂皇;当中绘制张牙舞爪的九条蟠龙,口中悬垂吊灯,离地约莫一丈,烛火燃得正旺。   秦作庭正坐在御案后埋头苦写,身后侍奉着段雳。地上跪着两个大臣,在义愤填膺地说着陆家的事情。   陆瑾佩无心听那些呆鸟似的老头慷慨陈词,索性蹑手蹑脚下了房顶,跃到西次间接卷棚抱厦处的方正大梁上倚着,等着絮絮叨叨的老臣完事走人。   起先觉得不对劲的是段雳,偶尔那么模模糊糊两声的啪嗒,打断了好几回左丞相祖世伦的豪言壮语,本是让人涕泪横流的谏言,越发让人哭笑不得。皇上却一心一意地批着奏折,放任祖丞相侃侃而谈。   又过了片刻,那啪嗒啪嗒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引得祖丞相的觐见之言卡得五迷三道,听不出个所以然。段雳硬是憋住了笑,寻着给皇上上茶的机会躲到了西面帘子后,捂着嘴闷闷地不叫自己个儿笑出声来。   待到两位朝中重臣走后,仔仔细细地新沏上贡品乌龙,甫要阖上茶盖,便见一物忽忽悠悠地飘下来,端端正正地落进茶水里,唬了段雳一跳。   一片瓜子壳,讥笑似的在茶水里旋转,冒泡。   段雳大惊,抬头向上望去,就见一张未施粉黛的绝色笑脸,从房梁后探出来,正是下午刚见过礼的陆太后。   ☆、偷鸡摸狗做什么(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最后一修,求收藏,求花花O(∩_∩)O。   陆太后手脚伶俐地蹲在雕梁画栋的房梁上……嗑瓜子,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就招呼道:“段公公,快闪开。”又一把瓜子壳从天而降,天女散花似的险些扑了秦雳一身。   “娘娘,您怎么……”段雳端着手中的茶,进退两难。这太后,也太罕见了些罢,方才啪嗒啪嗒的声音,合着是这位在嗑瓜子呢。   黄色的帘子一挑,秦作庭迈步走了进来,瞬间被一地狗啃似的瓜子壳迷花了眼,再抬首望去,罪魁祸首正倚在房梁上,一本正经地挥手示意。   “晚上好,乖儿子。”   啪嚓,段雳手一抖,一个不当紧,上好的白瓷茶盅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溅到一边的波斯绣金地毯上和浓烈的鲜血似的,让无状横在房梁上的陆太后心疼肉颤,得多少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段雳这个败家玩意儿。   秦作庭负手而立,龙袍还未来得及换下,眯着眼睛直勾勾瞅着作恶多端的陆太后,乐呵呵地问道:“是你下来,还是朕上去。”   看这邪恶的眼神,看这不规矩的笑容,威胁,□□裸的威胁。   “不用不用,皇上那么忙,我这就下去。”陆瑾佩笑得很狗腿,话音刚落,便张牙舞爪地从梁上轻盈地……扑了下来。   段雳瞧见了这幅场景,立时熟门熟路地掩面狂奔。   寻常人家的男子瞧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姑娘,从高处向自己奋不顾身地飞扑而来,通常会有怎样的反应?   少不更事型,或三或五相携而来,觉此物好玩,有拿糖葫芦尖戳,有拿泥人掷,有拿糖画粘,待发觉事态不对,顿作鸟兽散;年长闷骚型,有吟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觉此物貌美如花,软弱可欺,遂把臂相揽,自称阮籍偶上天台,得遇姑娘貌赛天仙,内心喜不自胜,顿感上天垂我……一番唏嘘,此物昏厥;老年无辜型,负手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物将手中偏爱的秋菊砸得稀碎,零落成泥碾作尘,感叹世风日不佳,伴影向与还。   而当今圣上秦作庭,作为陆太后心心念念长盛不衰的禽兽,以上三种都无法凸显其与众不同的另类气质。   所以,禽兽皇帝顺势扯过一侧的软榻,翻身倚上轻枕,单手支额,眼睛轻妩温柔如水,直勾勾地瞧着娇俏佳人投怀送抱。   此番,陆瑾佩被那勾魂摄魄的诡异眼神吓得一个不稳当,便从所落之处的软榻上堪堪栽了下去。   秦作庭伸手去捞,被魂飞魄散,惊不自胜的陆太后慌乱中揪了衣领,一把扯下软榻。   “秦作庭,你个禽兽。”   便听刺啦一声,伴随着男子压抑的闷笑,女子怒不可遏的娇叱,外间慌不择路瞎撞的段雳公公一脚踏空,从木阶之上大义凛然地扭向赤红绣金的地毯。   哎哟喂,皇上,您可真生猛。   哎呦喂,奴才这腰唉。   古往今来,敢对龙袍下死手的人,似乎除了将好男色演绎到登峰造极地步的汉哀帝,也没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再说人家哀帝是片好意,欲起而不欲惊贤的恩爱缠绵,自断衣袖,世代传颂。   而陆瑾佩的行为,堪称有动机,日日瞧当今皇上不顺眼;有预谋,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从房梁上跳下来;有证据,陆太后手里还攥着一绺扯裂的明橙橙,黄艳艳的龙袍。   所以,陆瑾佩望着秦作庭似笑非笑的暧昧眼神,大喇喇露出来的贴体锦缎中衣,悲痛欲绝都难以形容眼下的心情。   上天不仁,每回遇到这只禽兽,准没好事。   “朕瞧着太后的身手,很是敏捷。”秦作庭大方得体地凑在陆瑾佩抖作一团的柔软唇角,温和万端地舔了一口。   言罢,修长冰凉的指尖在陆瑾佩束发露出的耳根处,暧昧地摩挲了几下,意犹未尽地放回唇上抚了抚。   禽兽,变态,猥琐,流氓……   陆瑾佩在心里将冠以秦作庭的称号挨个问候了一遍,仰起愉悦的笑容,干笑了两声:“哈哈,承让承让。皇上,你看虽说天凉好个秋,可清秋冷落,晓风残月,寒气正盛,伤了龙体,天下大事,更与何人说。”   你丫什么时候给老娘起来。   这世上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还是一个一本正经耍文化的流氓姑娘,秦作庭的心里的个中滋味,真是不可说啊不可说。   “朕伤了筋骨,这一晚恐怕要劳烦小佩了。”秦作庭瞧着身下的小姑娘,姣好的面容上,瞬间涌上了一层晕红的火气,敢怒不敢言,扭曲挣扎。若不是怕她真的翻脸,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哦哈哈。   不要脸。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她是个心地纯善的好姑娘,所以常常被拿捏七寸,人善被人欺啊。   反正已经撕了龙袍,不在乎彻底与不彻底。一不做二不休,心地纯善的陆太后摸到了火折子,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短促有力地再次吹燃,慢条斯理地点上手中残存的一绺龙袍。   看着火星子蹭蹭直冒,陆家太后一把将秦作庭推开,坐起身笑眯眯地道:“哎呀,皇上,天干物燥,着火了。”   “……”   秦作庭迅速挥起袖子压灭方起的火苗,冷厉的目光直直杀向笑得昏天黑地的陆瑾佩。   “我瞧着皇上的身手,也很是敏捷啊。”   “……”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眼前的这位两者全数霸占,别人连瞧热闹的空隙都没有,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诚不我欺。   “你大晚上偷鸡摸狗的是做什么?”秦作庭决定破罐子破摔,脱下惨不忍睹的褴褛龙扔在一边,径直倚在那方精致的软榻旁,黯了黯眸子瞧着笑脱了线的姑娘。   “告诉你一声,我要去趟威远隘。”陆姑娘大言不惭,收了笑,安安心心地收拾混乱的包袱。   “小佩你真是有心了,临行前还来告知朕一声。”秦作庭懒洋洋地摸了摸烧得一团糟的袍子,再看看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锦缎小包裹,真是碍眼啊。   “呵呵呵,我这不是怕一去不回,英魂不散,来年连个千里话凄凉的孤坟都没有。临了了和皇上商量一下,商量一下。”陆瑾佩由此觉得,这辈子装柔弱,装可怜,狗腿的境界没有至尊,只会更高。   “要去威远隘口,用得着连夜偷偷摸摸地出去么?”秦作庭慢慢悠悠地从乱作一团的谏言里挣扎出来,俊挺的面容上略显疲倦。   身心疲累还是得怪陆执,虽然他有不臣之心,但是军功显赫,居功至伟,因此在百姓的心中还是个威武大将军,即使烈士暮年,也没削减多少对百姓的影响。所以,陆家一出事,百姓持同情的态度还是不在少数,作为帝王不仅要关心生活稳定,经济发展同样也要防民之口,这些也是要照顾的。   不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陆执必须死。只是人的死法是又不仅是砍头凌迟五马分尸……这么血腥暴力的,所以他想了个办法,既能除了这个心腹大患,又能堵住悠悠众口,但是还没想好怎么和陆瑾佩说,这姑娘就来了。   陆瑾佩不晓得他心底无法言喻的忧伤,只是默默地鄙视这厮一番:“皇上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什么叫偷偷摸摸,这般猥琐的事情是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会做的么?再说了,我就是陆家反叛的中坚力量,我不偷偷摸连夜出去,叫别人把我抓住了送到你面前……”   “不许胡说八道。”秦作庭眉眼直跳,想着早上有人叫她废太后处死这事,心头有一股火直往外冒,冒着冒着就烧到了陆瑾佩,他把她扯过来堵住嘴,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他几乎疯狂的吻,丝毫觉察不到温柔,似乎把她的嘴唇吞吃入腹。   陆瑾佩被他亲得发蒙,这人的思维是脱线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么,好好地说着话,商量着去隘口的事情,发了一通邪火,然后,他就彻底烧着了……这个发春的节奏是几个意思?   秦作庭亲着亲着就发现陆瑾佩呆愣愣一副任君采撷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越发得不快:“把眼睛闭上,亲我。”   陆瑾佩默默地缩了缩脖子,听话地闭上眼睛,迎着他不安分的气息轻轻吻着他的唇角。秦作庭不满足于此,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捧着她的后脑勺,顺着她的吻主动张开嘴巴,探出舌头在她舌头偶尔擦过之时轻舔舌面,又勾住缠缠绵绵的吮。   亲着亲着,味道就不对劲了,陆瑾佩发现这人已经把她给放在了那方精致的软蹋上,她的外衣大敞,他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探进她的中衣滑到她的腰身,捧着那纤细柔软的皮肤轻轻摩挲;他在她耳边一边卷住她的耳垂厮磨,一边低低地呢喃呢喃:小佩……声音像是沙砾摩擦水面的嘶哑干涸。   她觉得她脸有些烧,神思有些恍惚,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迎合他;不过她倒是很佩服自己在想的竟然是这人耍美男计,不叫她溜出去……只是明天一早还有力气起来继续出宫么?   ☆、今夜诸事不宜(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发上来了,电脑真是卡到爆啊,一章文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小时,%>_<%……   昏黄的烛光将他侧脸的轮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暖金色,显得更加深刻优雅,他终究还是强忍住了自己无尽的念想,平复了喘息,才闪着晶亮的眼睛对她道:“我……咳,现在不行,还不能……”   陆瑾佩:“……你不行?你不能?”这信息量略微有点大啊?   秦作庭俯下身在她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陆小佩,你要知道男人是有底线的,你可以在底线附近蹦跶,但是你要是敢给我踩底线,我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行和能。”   能不能不要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刻跟老娘玩荤段子?   陆瑾佩靠在他胸口上,揽着他的肩头,感受着来自那里的安稳和温暖,入耳的是他沉重又有些许紊乱的心跳声,一天的烦乱和纠葛好像不翼而飞,暖暖地只想沉沉睡去。小的时候,师傅说一个人一旦觉得有了依靠,警惕心会降低,同时脆弱感会提高,所有承受的痛苦都会翻倍的增加,这种感觉就和蜜糖里加了黄连,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去。因此,一个影卫一旦了有了这种感觉都要被除之而后快……如今她也有了这种感觉,不过,她才不会告诉他。   秦作庭瞧见这丫头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情形,心中乐得百花齐放。勉勉强强压下情绪,正经地有些口不择言:“小佩姑娘若是倦了,就在此处安寝吧。”   秦作庭此话一出,自己个儿也略微有些不要脸,这个惆怅啊。   今夜果然邪性,诸事不宜。   出逃不宜,偷鸡摸狗不宜,发火不宜,连揍人也不宜。   陆瑾佩佯装没听见,低着头,捏紧了他的肩头,火折子,火折子,怎么才能控制住不去拿火折子。   更深露重,御书房的门方才很大声地被人给阖上了,一室幽光,孤男寡女。她这么个纯善的姑娘,在深宫里呆久了,此时也浮上了不太好的念头,当真欲哭无泪。   秦作庭终于觉得自己太特么的露骨,没有男人风度,为了挽回脸面很是正儿八经地斥责:“你若是回去,难不成再放一回火吗?”   现在,连放火都不宜,果然很齐全。   她没有此人不要脸,所以仰起头,甚是悲愤地道:“我住哪?”   “那处有床,此处有榻。”   “皇上呢?”陆瑾佩几乎是咬碎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阴恻恻地望向恬不知耻的禽兽皇帝,你最好给老娘滚得远远的。   “朕要去各宫恩施雨露,要不一起?”   “……快滚。”   于是乎,翌日,尽忠职守的段雳公公领了一群宫人来收拾偏殿。   虽说皇上正经八百地坐在御案后头与安平世子聊国事,但碍于昨儿夜里不同寻常的动静,闪了小蛮腰的段公公仍是心有余悸地将一干人拦在外头,生怕瞧见什么闪瞎双目的场景。   战战兢兢地撩开帘子轻轻走了几步,就瞧见了一半被焚毁的龙袍,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上面剩着半边碎的布条,微风一过,很是凄凉。   哎哟喂,战况这个惨烈,皇上,您今儿还好么?   一旁,轻微的响动,段雳公公未从眼前的焦土余烬中回过神来,哭丧着脸,木讷地转头细看。   三颗高挂的纯银透雕百草香薰球,散发着浅浅的安神香气,垂下的红珊瑚滚珠帘子后一方精致的紫檀木软榻,二龙戏珠穿云喷水屏风似的透雕围栏,瑞草卷珠外翻球式圈腿,透雕牙条拐子纹卷草图,雍容华贵的仙草灵芝托起的牙板上倚着个发髻散乱的美人。   美人慵懒眯眸,显然是深眠被扰的怒意,脸颊上还有一抹红晕,有一股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媚态,哎呀,真是羞死人了。朦朦胧胧似笑非笑地倚在明黄的锦缎圆枕上,身上覆了一床雨过天青色的锦缎御被,绣着祥云腾龙,分明是龙榻上不见了的那一床。   段雳浑浑噩噩间俯身下拜:“奴才见过太后,娘娘千千岁。”对于自己三五不时地装上深宫秘辛,心中悲愤不已。   “一早的,段公公真是勤快。”   陆瑾佩镇定自若地翻身下榻,乱若鸡窝的秀发披散开来,身上的衣服褶得不成形状,她随手捋了捋,温和纯善地和段雳打招呼,天知道她真的想一脚把这人踹出去。   禽兽麾下无好鸟,一早的扰人清梦。   “奴才罪该万死,扰了娘娘安枕。”段雳心里依然被震惊得不知所措,敢情昨儿夜间,噩梦成真了。   陆瑾佩无心理他死了活了的忧伤,只顾着一个劲地榻上榻下的乱翻,忙里偷闲挥手示意他起来。   她的包袱呢,簪子呢,一夜间全都消失了,秦作庭,肯定又是你,你这个见不得别人好的病什么时候才能根治。   “秦作庭呢。”这语气叫一个缠绵悱恻闺中幽怨,回荡在凄凄凉凉的御书房偏殿里,莫名叫人身上起了一层寒意。   段雳听闻言立时浑身一抖,战战巍巍地道:“皇上,在外间……”   这厮就是想把她禁在宫里头,连女人的包袱和簪子都能藏起来窝着,太过变态了些。   这么个变态若是在用昨儿个那种狗腿似的问法,铁定不能认账,一定要当着宫人的面把事情原由全部栽到他头上,瞧他下不了台还怎么硬窝着不还。   于是,自昨晚便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窝火的陆太后,话听了半截就打定主意,起身大步流星、奋不顾身地往外闯。段雳张口想拦,已经晚了。   快准狠的陆太后,气势汹汹地一把撩开垂地的明黄色纱帘,声音颇是明亮,脆生生地道:“秦作庭,你个杀千刀的,老子的包……”瞧见眼前的场景,半句话硬是憋回了肚子里。   料想的事情很好。   御书房里,原先设想扎堆宫人妥帖的都不在,倒是有旧识熟人一位,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睛里尽是惊讶,不甘和黯淡。   反观自己乱七八糟得泼妇形状,委实太过狼狈,遂尴尬地龇牙挥手:“好久不见啊,傅……世子。”   陆瑾佩将目光打傅尧徽呆愣的俊脸上硬扯了回来,讪笑着侧身,咬紧了牙:“段雳,服侍哀家再睡会,哀家还未醒。”   “嗤。”   身后的秦作庭憋不住笑了出来。   “你要包子么,朕这里有。”说着变戏法一样的从御案下摸出了一碟晶莹剔透的两只水晶包递给她,白白胖胖,皆是捏出漂亮的花褶,好看得紧,还散发着诱人得肉香。接着,还冲着前方的傅尧徽笑笑,略显歉意地道:“朕的家教堪忧,让爱卿见笑了。”   闻言,陆瑾佩一个趔趄从昨儿晚段雳扭下去的台阶上绊了下去,恨得扬起手指险些冲上去挠他。   傅尧徽自打屋子里冲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大呼小叫皇上的尊讳便已呆愣当场……他们怎么能……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不愿相信,尽管他上次告诉陆瑾佩不要回头,他下定了决心,那不过是自欺欺人,他仍然相信陆瑾佩心底里仍然有他的存在。然而事实摆面前,他不得不信。   当皇帝,安安稳稳守卫着自己的江山,单拎出来哪一个能是茹素的?就看着陛下如今三个兄弟一个不剩,就知道某些时候这个人心黑手狠、冷血无情、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有多么令人肝肠寸断。他怎么又会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温和,更遑论由着一届女子直呼帝讳,露出纵容快乐的笑容,这些他从未曾见过。   瞧着趴在地上装死的姑娘,还是以前爬高纵低的短打,那么熟悉的面容,连笑意都不比从前陌生半分,近在咫尺,胸腔里似乎有些莫名的情绪生根发芽后,不可遏制的开出绚烂的花。   她以前那么热烈地爱着他,不管不顾的。   她怎么能,他们,又怎么能……如此?   秦作庭早知道这人心怀叵测,找着机会的想同他抢人,不过如今他才是胜利者,一个胜利者犯不着和他耀武扬威,这不许那不准的,得多小气啊。所以,在傅尧徽还不是过分的情况,他也就象征性地用眼刀子杀一杀也就作罢了。   傅尧徽在皇上的淫威下终于起身低头,压抑了心绪,声音微颤施礼:“臣,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原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隔起了这么生分的距离,言语间皆是难以逾越的高墙,霎时,心若刀绞。   “哈,客气客气。”陆瑾佩干笑一身,跳起来,拍了拍手,扬起一个宫中的典范笑容,威仪万千的迈上台阶,背着傅尧徽,狠狠瞪了秦作庭一眼,准备趁其不备,悄悄溜走。   “小佩,陆执自杀了。”秦作庭叫住了她。   陆瑾佩一百个不信,陆执是什么脾气,哪会容忍自己背负着骂名一生一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要知道一个人在没有得到官府最后的结案陈词前是不可能从容赴死的,这样的结果直接导致一世清白毁于一旦,何况陆执是个什么身份;二则如果论死因,重刑难捱以求解脱?那更不存在了,谁敢打他?就算是打死他,老爷子无比倔强,死都不会说的。   陆瑾佩极是不信地翻开了仵作们对于镇国将军陆执验尸报告。   ☆、太后有钱就变坏(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请“我们俩爬着墙头红杏里啊红杏里……”请参照安庆民歌《采红菱》的调: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啊采红菱……   验尸报告明明白白地写着陆执死于一柄簪子,他把簪子戳进了咽喉。一个男人根本不可能有一支五彩翡翠的簪子,所以嫌疑就落到了那三位夫人身上;经过金氏辨认,那柄簪子本来是她被押解出府顺手藏起来的,用来贿赂牢子,谁想到就被陆执拿来做畏罪自杀的凶器了。通过一系列繁复的查证,陆执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和内伤,连一点淤青都没找到。所以根本就没有让别人说屈打成招的机会。因此,陆执一家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坐实了,那个极是有眼色的仵作便心安理得的签上了大名。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陆家自让皇帝陛下绿云绕顶之后,又意图推翻人家几世的江山。数罪并罚,将他们陆家户籍上的人头来回砍上个好几遍,连杂草拔干净都难泄心头之恨。如今陆执自杀了,陆党一派树倒猢狲散,也没有人愿意丢了自家性命来保死去的主子,所以,大臣呈一边倒的态势纷纷上折子弹劾陆执罪状,其中不乏子虚乌有的。   虽然有很多自诩聪慧的人从始至终觉得陆执这位老将,戎马一生,死得蹊跷,而且还绘声绘色地描绘出陆执“烈士暮年含冤无法昭雪心灰意冷以身殉国”的壮烈桥段,但是架不住另一波人煞费苦心地宣扬陆执当年在战场上有多么的暴虐成性,不顾将士生死,肆意滥杀无辜云云。   陆瑾佩很怀疑那些人就是傅孜远派去的,毕竟两个老头打了一辈子,最熟悉的敌人,他也有那个落井下石的资本;而傅孜远又是秦作庭派去的,为了拔除陆家这个在大靖长得根深蒂固的毒瘤,也只有运用另一颗毒瘤,以毒攻毒,就看哪一种毒更厉害一点了。   显然傅孜远那个毒老头占了上风,不但除去了碍眼的心腹大患,而且儿子又是皇帝陛下跟前的红人,这么一家独大的局面就这样叹为观止的出现在众人眼前,陆瑾佩似乎都能看到傅孜远屹立在众人之上,身后一个硕大的尾巴在招摇过市。   相反的,那么陆家满门……   “陆家的人你要怎么办?”   “主子斩首,随从流放,分散陆家军权。”这些都是筹谋已久的,如今说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不过,他不知道她怎么想,还是很谨慎地看着她得表情。   陆瑾佩也没多大的情绪起伏,陆家对她来说和她对陆家的作用是一样的,没什么难过与不难过,只是一下消失了那么多认识的人而已。她耸了耸肩道:“那你们又是在商量什么?”怎么砍人来得畅快,解一解心头之恨?   “回……娘娘的话,北地六国闻陆家之事联手来犯,今日微臣会领兵去两处隘口,皇上说太后有意前往,不知娘娘如今……”傅尧徽拳头紧了紧,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子,笑得很勉强。   “去啊,为何不去?”陆瑾佩无谓地眯眯眼,随手从案几边的碟子里抓起一只水晶包塞进了嘴里,三两下吞完,顺手抄起一杯茶灌了下去,对傅尧徽道:“容我收拾收拾,会赶上你们的。”   她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于是回过头,很是恭敬地对面色不善的秦作庭行了一个端庄的宫廷礼仪,婉转吟唱:“奴家今日拜别皇上,皇上可要保重龙体,奴家会回来的。”说罢,摆了袅娜的小碎步,快乐前行。   秦作庭被这人吓惯了,很快恢复了常态,勉强溢出来笑容对傅尧徽道:“爱卿啊……”   远远地,陆瑾佩哼着的小调,怡然自乐地飘来:“我们俩爬着墙头红杏里啊红杏里……”   “……”段雳瞧着秦作庭越发绿了的俊脸,默默地装死。   陆瑾佩直接省略了出征前豪迈激昂的动员大会和祭祀溜回了宫里,当然前提是不能让那些尽职尽责的御林军给发现了。原路返回,刚爬进去就发现眼前有一双粉色的绣鞋,绣鞋上还有漂亮的桃花,这么意乱情迷花枝招展的图案非东鹊姑娘莫属。   东鹊抱着个肩垂着个眼,也没有打算拉她一把的意思,就站在那讽刺她:“娘娘,看您这身手,也用不着奴婢帮什么忙,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靠之,这么个隐秘的地方,这死丫头是怎么发现的。   陆瑾佩伸了个手,笑眯眯地道:“来,女英雄,扶哀家一把。”   东鹊特别嫌弃地搀她起来,蹲在地上给她身上拍灰,一边拍一边还数落她:“娘娘,你好歹是个太后,爬高纵低的也就算了,如今怎么还学会了钻洞。要不是今天奴婢把人支开了,您说您这个样子得多丢人呐。”   “放心,这几天就眼不见为净了,哀家要出去。”这寿昌宫谁是主子,还敢嫌弃哀家,她娘的。   “皇上一早就差人吩咐了,奴婢已经给您收拾了包袱细软,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东鹊忙活了一阵,才兴致勃勃地问道。   陆瑾佩惊诧地回头看她:“咱们?”这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呐。   东鹊笑眯眯地点头:“对啊,随着世子的大军走,都是男人。陛下怕您路上多有不便,就派了奴婢沿途伺候您。”   陆瑾佩默默地咬了咬牙,沿途伺候?沿途监视啊有木有,这人从来都没藏好心眼,到了如今这样还怀疑她和傅尧徽,一个皇上,一点都不大气。   两个人换了套男装,耐心地安抚了担心这个惧怕那个的段祥和苑鹃,许了一堆的誓言才拎了自己的小包袱兴致昂扬地出了宫。   骑在马上往城外赶,陆瑾佩这才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东鹊,我的包袱里怎么只有十几个铜板,银子呢?”   东鹊笑得牙不见眼:“皇上说了,这等小事就不要小姐操心了,全在奴婢身上呢,若是小姐需要尽管问奴婢要就是,小姐只管专心致志地办自己的事情。”   陆瑾佩:“……皇上真是这么说的?”秦作庭,你个坏心眼的玩意。   东鹊略显为难地对了对手指道:“小姐,奴婢该死,其实陛下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皇上说只要小姐身上超过五十个铜板就会想一些不好的念头,比如,逛倌儿馆;小姐身上超过五百个铜板就会坐不住,就想去逛倌儿馆;小姐身上入室有些散碎银子,就直接上倌儿馆去了,所以小姐身上还是不要有银子的好。”   陆瑾佩:“……”   靠之,秦作庭你丫有没有常识,逛倌儿馆要多少钱?几个铜板鬼才想往倌儿馆去呢,老子丢不起那人。好歹你是个皇上,欺负一个姑娘,你有意思么,欺负地还这么高调张扬。上次逛一次倌儿馆到底给你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啊,要这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要翻出来抖一抖啊?   东鹊看着她明显没有方才愉悦,就不怕死地接着补刀:“奴婢也觉得皇上这事做得欠妥,小姐路上怎么能不用银子呢?所以还是和皇上申请要些银子给小姐啊。可是皇上说小姐有钱就变坏,万般为难地打开钱袋,从里面挑挑捡捡,摸了半天才递了十个铜板过来,说不能再多了。呶,全在您的包袱里呢。”   “……”陆瑾佩死气沉沉。   一国之君,小气到这种惊为天人的程度也是令人刮目相看的,难不成国库被打劫了么,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多拿点金银首饰之类的……不对,好像换衣服的时候,妆奁什么的都不见了……   陆瑾佩默默地转头看了一眼憋笑到内伤的东鹊:“我的首饰呢?”   “早上段雳公公把娘娘的首饰金银全搬到清华殿里去了,说是等小姐回宫了就加倍地还回来。”陛下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变态,谁特么的想要。可是这一路上到底该怎么过哟,东鹊这个臭丫头摆明了是要控制她的花销,她阴恻恻地问道:“你带了多少银子?”   东鹊愁眉苦脸冥思苦想了半天,才苦哈哈地道:“皇上其实也没给多少银子,您和奴婢两个人勉强撑个十来天吧!您放心,一路上都有陛下安排的人,若是您有什么事可以和他们说。”   老子缺银子,他能给么?陆瑾佩彻底不说话了,她现在真的很穷,很穷,而且还要带上这么一位,真的养不起啊。想要不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先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坏蛋给解决了。   一路沉默,赶至行军队伍时,才被一个匆匆而来的年轻羞涩的钱姓校尉恭敬地告知,她的职位便是怀化大将军傅尧徽的近身侍卫。   这一消息,对本来就很阴沉的佩姑娘来说,无非一个晴天霹雳。   傅尧徽这厮也是,在皇宫里欲引她红杏出墙不得其果,顺带将梯子搬到军队里来,以权谋私,当真胆子够肥,可恶至极。   东鹊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还在她身边提醒:“小姐,小姐,您可要注意点,世子他没安好心,要是教陛下知道了您和世子过从甚密,奴婢是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陆瑾佩默默地望了眼天,这世上谁特么的安好心了?不过,她到底要不要把这小丫头找机会解决了,简直太可气了。   ☆、皇上派来的逗比(大修)   贴身侍卫之流,陆瑾佩再熟悉不过。   以前她作为镇国将军府三小姐的丫鬟加护卫,照顾小姐衣食起居,上得厅堂守卫身旁,下得厨房捧钵端筐,出去遛弯打过流氓,在家还能斗得偏房;除去这些,还要为陆三小姐和傅尧徽人约黄昏后讨巧卖乖,欺上瞒下,挨过受罚。尽职尽责得堪称典范中的表率,丫鬟中的楷模。   再如何说,陆三是个姑娘,柔软文静,两个姑娘在一起,她性子又自诩好得不得了,撇开她死心塌地追逐傅尧徽那事不提,总体来说相处得很融洽很愉快。   可是傅尧徽不一样,虽然长得俊俏得女气了些,但是仍是个正儿八经的大男人,做他的护卫,还是贴身护卫,让陆瑾佩很惶恐,这是一件比傅尧徽向她大喇喇地告白还要晴天霹雳的事情。   一个姑娘家,能在一个大男人吃饭的时候热情周到地问:“这个菜吃点吗?喜欢喝那个汤吗?要不要多盛一点饭?”   一个姑娘家,能在一个大男人如厕的时候尽职地守卫问:“需要手纸吗?什么时候需要手纸?需要多少手纸?”   一个姑娘家,能在一个大男人洗澡的时候悉心备至地问:“水要温得还是热得?要来多少花瓣呢?内衬外衣想怎么样搭配呢?”   一个姑娘家,能在一个大男人睡觉的时候妥帖照顾地问:“我来给你铺床吧?我来帮你宽衣吧?我守着你安置吧?”   ……   如果以上都成立,陆瑾佩觉得自己断然不是被吓死的,完全是陆三小姐从藏身的哪个犄角旮旯里飞扑而来,拿把刀气势汹汹砍死的;而且在陆三赶来的途中,东鹊早把小报告打到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了,说不定,秦作庭飞来犀利的眼刀把她片成了片。   这日子没法过了。   所以,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里,就见着一匹枣红色的雄壮的战马,驮着一个瘦小羸弱的士卒,一个脑袋都快耷拉到马鞍上去的士卒;旁边的棕色战马上,还有一个想笑不敢笑扭曲了一张脸的士卒。   陆瑾佩接连遭受来自各方的打击后就一直很抑郁,情绪低落,一直兴致高昂趴在背上的小包袱都刺溜一声滑落在了手上。   于是,旁边策马的一位傻憨傻憨的校尉,声音和人一般的粗犷,耐心地同她聊着天:“小哥你这一路都不高兴,是想媳妇吗?”   “……对!”旁边东鹊接话接得顺畅,陛下要是知道小姐想他,不得乐疯了。   陆瑾佩更忧伤了,我长得也不像断袖啊。   那校尉哈哈大笑了两声道:“看小哥你眉清目秀,是俺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和咱们的大将军一样俊。”   “……”能不能不提那厮。   陆瑾佩碍于这人是好心,遂勉强扬起一样傻憨傻憨的笑容,龇着牙豪放地道:“过奖过奖,不过,俺娘也这么说,嘿嘿嘿。”   “小哥你叫啥。”那人兴致很高昂,完全不像她一样悲愤得难以遏止。   “俺叫小佩。”还是问这个好些。   “你爹咋给你起这么个娘们的名字。”那人雄壮的眉毛皱在了一处,似乎很难理解她爹的喜好。   “……这个,说来话长。”因为俺就是个娘们,怎么了。   “哎,俺们都是大将军的侍卫,以后就是兄弟,能和兄弟说说不。”那人雄壮的眼睛里熠熠生辉,对一路憋闷的陆瑾佩很好奇。   “这个啊……”不能。   东鹊觉得此人对小姐过于关注,过于古道热肠,所以一颗防范之心高高悬起,于是扬着一脸苦瓜样找到知心人的感觉:“俺们都是一个村的,他不好意思,俺告诉你啊,大哥,你不知道,他家啊,就想要个女娃,可生了几个都是男孩,所以给了他取了这个名,希望招个女孩。后来倒真有了个妹子,他爹觉得喜庆,就不肯给他换名字了。”   陆瑾佩:“……”东鹊,你是皇上派来的逗比么?   “这样啊,那小兄弟妹子一定很好看,哈哈……”那人笑得很豪爽,一个比陆瑾佩脸还要大上两轮的巴掌就要瓷实地往她肩上拍……   东鹊心中警铃大作,看笑容这大汉似乎对小姐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这怎么行,遂不漏痕迹地把巴掌挡开了,笑眯眯地道:“他家的妹子嫁人了。”   那人也不在意,很惋惜地道:“你长得挺俊,你妹子若是配给俺们大将军,也不亏啊……可惜,嫁过人了。”那人自顾自沉浸在喜当媒人的快乐里,丝毫不顾及陆瑾佩和东鹊越发诡异扭曲的脸。   “……”   这在疆场上厮杀过的男人的质朴和养在深闺只会婉转柔肠的小女人的矫情,果然是有天壤之别,陆瑾佩的抑郁经过这位热心肠的小哥安慰,越发的严重了。   晚间扎营,侍卫营的十个校尉围在一处等着伙夫将菜盆子饭桶抬上来。   以前陆瑾铭,陆瑾巺兄弟二人回来,总会说些沙场营地里的趣事,陆三和陆四两个姑娘听了,觉得面红耳赤,这些个男人简直是太野蛮了些。   陆瑾佩是个姑娘,纵然平日里疯野惯了的,也有自己的小矜持。但是久闻军队里男人的豪爽,面对难以下咽的饭菜的饥不择食,在陆家兄弟二人的长时间熏陶里,多多少少的有些兴奋;东鹊性格本就直爽,自从跟着她也学了一身豪放不羁的本事,如今倒觉得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夺食,真是太有意思了啊。   一众人瞧见这么两个瘦弱的如白面书生似的俊俏小哥,等候饭菜时竟会露出虎狼之姿,熊熊的目光倒叫众人傻了眼。   热心肠的方校尉纳罕地瞧着一路上提不起精神的陆瑾佩,如今却是一副蓄势待发的猛虎样,不由得问道:”佩小哥,你莫不是路上就饿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一顿哄笑,憋着一股抢饭的劲全都松散下来了。   陆瑾佩只能呵呵傻乐,余光却瞥见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此处有瘟神出没。   还未待她想好对策,傅尧徽就远远地威严喊话:“佩校尉。”   看吧,贴身侍卫的日子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   陆瑾佩心口在滴血,内心在呐喊,我的晚饭啊。眼瞧着到嘴的熟鸭子飞了,作为一个贴身侍卫,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和东鹊义愤填膺地随着傅尧徽前后脚进了帅帐,帐内灯火通明,傅尧徽怎么说也是贵胄出身,行军打仗的吃穿用度自然也不能马虎。   这不,地上铺着一条花毡子,毡子上支起了一张紫檀透雕的矮几,几上摆放着齐整的四菜一汤,圆润剔透的青花瓷碟里的食物极是好看,还肆意地冒着热气,勾人的五脏六腑;旁边还有一个轻巧的描金小几,摆着茶碗、漱盂和手巾。   未待陆瑾佩反应过来,傅尧徽便俯身拿起湿热手巾,温和地笑着:“一日风尘的,可是累坏了?”说罢,伸手就要给她擦拭脸颊。   东鹊眼明手快,劈手抢过笑眯眯地道:“世子,奴婢伺候惯了娘娘,您还是趁热吃饭,奴婢来伺候娘娘,您请您请。”   陆瑾佩斜眼觑她,要不要这么防患于未然啊。   傅尧徽也不在意,优雅地在几边落座招呼道:“都是姑娘家,军营生活自然是不习惯的,临行前皇上特意吩咐,要照顾好娘娘和东鹊姑娘。”   这很不错。   两个人在桌边席地而坐,陆瑾佩饮了一口酒才略略打发了一日的忧郁,就听傅尧徽一边吃饭一边问道:“此番出来,娘娘可曾带够了所需之物,出门可不比在宫里头。”   这问题正是陆瑾佩的伤心事,勉强压下去的烦恼又蹭蹭地窜上去了。就听旁边的东鹊笑眯眯地道:“世子请放心,陛下早已安排妥当。”   ……是很妥当,陆瑾佩更加忧郁了,一杯酒一杯酒地往肚子里灌,最后傅尧徽看不下去了:“娘娘,你不用饭,只管喝酒做什么?”   ……她能说是愁得没胃口吃饭吗?   陆瑾佩抬头看看桌上闪烁的烛火,真的是弥漫了一整天的忧桑呐!她看了一眼奋力饕餮的东鹊幽幽地道:“她胃口大,几个人的食量都不及她一个,往日在寿昌宫晚饭都紧着她先吃,不然她饿得睡不着就会梦游,抓住啥吃啥,世子晚上可要当心些。”   东鹊一口饭不当紧就卡在嗓眼里,呛得直咳嗽,眼泪滂沱的,脸都憋红了,娘娘,您也太坏了吧?   陆瑾佩喝了一杯酒继续落井下石:“你别看她现在吃相很淑女,那是因为有你在场,知道她为什么呛着?就是因为担心咱们俩抢她的吃的,所以吃得太猛太快。”   东鹊:“……咳咳咳……”   傅尧徽唇角溢出笑意,知道她在故意找麻烦也不点破,温和地道:“原来是这样,下次一定会准备齐全,不会教东鹊姑娘用饭不尽兴。”   “……”东鹊决定还是不要用筷子来得好些,默默地端起一杯酒:“奴婢多谢世子。”接着一杯一杯地灌下肚,彻底推翻她家不着调的主子对她的污蔑。   三个人喝得很尽兴,东鹊却先是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其实,酒,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春梦有无痕(大修)   翌日,外间黑沉沉的,睡得天昏地暗的陆瑾佩被一声声嘶力竭雄壮的喊叫夹杂着惊天动地的脚步声惊醒。   透过迷蒙的双眼望过去,侧帐的帘子被人半挑开,一个约莫七尺来高的雄壮校尉,左手里端着个红翎头盔,半句话卡在嗓眼儿里,瞠目结舌地望着她,黝黑黝黑的脸面看不出是红是紫。   哟,还是个熟人,陆瑾佩宿醉未醒的彻底,就模糊不明地招招手:“方校尉,真早啊,有事……”一只手扬起打招呼,另一只手四处恣意的划拉,直到摸着一个温热的柔软之物,才觉得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   她一翻身半坐起来,床边躺着的一个庞然大物睁开了温柔的双眼,丫还是个活的;再定睛仔细一看,娘嘞,傅尧徽。   正半趴在她的床边,一张好看的脸侧枕着她的衣袖,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被褥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笑。   初醒的惺忪迷离一扫而空,陆瑾佩只觉得晴天霹雳,大浪淘沙,她被拍死在床上。   她该怎么做,效仿汉哀帝与董贤,以剑断袖而起?将自己个儿的衣袖划烂,再一脚把这人踢出去,怎么才能在熟人的眼皮子底下,将这些个动作做得浑然天成,千古流传?   由此可见汉哀帝人不怎么样,对男宠还是很不错的,恩爱至此啊,不要脸起来着实大义凛然的很。   她眼下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两眼一闭,大呼这是梦,这是梦,然后,装死。   那具英挺的活物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起身掸衣,扶正了头冠,负手而立,立在她面前,将她遮了个严实,对已呆若木鸡的方校尉道:“你先出去。”   回过神来的方校尉,飞也似的踉跄着跑了出去,脚步地动山摇,临行前还好心好意地道歉:“卑职该死,打扰了。”   你看,断袖的名声坐实了吧?   在地上横尸一夜的东鹊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她,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都要哭出来,好像她才是躺在床上的那个。   傅尧徽回过头来,就瞧见了陆瑾佩幽怨的眼神,无声的控诉和指责,他愉悦的笑了一下,将被子替她掖好,俯身对她道:“快些穿衣,用些早膳,今日尚要行军一整天。”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陆瑾佩瞧着这厮的脚步,就比昨日轻便了许多。   一早的,佩校尉面色不善,情绪低落,抑郁的病情很严重。可在怀化大将军的侍卫营众校尉的眼里,却不是这么简单。   方校尉生的雄壮,长得大大咧咧,说起话来也和人一般,藏不住事情。从傅尧徽的大帐飞跑出去,一头扎进一堆校尉里,然后,佩断袖和傅断袖的伟岸事迹立刻家喻户晓。   大家瞧着眉清目秀,和女孩子一般的佩校尉,很同情很怜悯。   俗话说的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司的话在他们看来,一个唾沫星子就是一根钉,说一不二,哪敢反抗。   可怜的佩校尉,甫一从军就遇到这种事情,大男人家的,再委屈的事情也要咬紧牙关扛着,怎么能和娘们一般要死要活的哭。于是,一群子年轻气盛的校尉们,越看佩小弟越觉得心酸。   正义凛然的方校尉那股子豪迈之气又发作了,挥起大掌拍了拍陆瑾佩的瘦弱小肩膀,侃侃相劝:“兄弟,大家以后一个场上打仗,一个锅里吃饭,生死兄弟。心里有话就和俺们说说,憋出毛病来怎么办?”   陆瑾佩在马上就是一个哆嗦,心里头翻来倒去地将傅尧徽□□了遍,扬起一个自认为是不喜不怒的表情道:“多谢方大哥,俺没事。”   方校尉以为她面子薄,害羞不好意思说,遂又压低了声音豪迈地道:“兄弟,你莫嫌大哥啰嗦,早上去叫大将军,瞧见你们……唉,你说你报效国家,好事,偏偏遇上这么个倒霉事情……俺们大将军也是,听说是个极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毛病?俺们兄弟都知道了,有委屈就说。”   大哥,都知道了还不是你以讹传讹。断袖这件事情,真的是在乎表面功夫,是不是真的拿把刀和剑把袖子割了要别人继续安睡都没有关系,而是只要瞧见,两个大男人,情谊甚笃,情意绵绵,这就是真爱啊。   过了一会那个热心肠的方校尉又收不住好奇,满是钦佩地问她:“兄弟,你和俺们将军,咳,谁更……英勇一些?”   “……”   此话一出,天下色变,就见旁人的目光接二连三,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瞟。饶是陆瑾佩这般流氓的姑娘,脸上都禁不住热辣辣的烧。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好好的一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就不成了样子,何况还有这么一位古道热肠的方兄台唯恐天下不乱,她敢发誓,自从昨天傅尧徽将她拉走,他们背地里讨论的肯定比这离奇曲折的多。   这下不仅坐实了俩人的断袖情深,还对俩人的细枝末节的问题进行了宏远地猜想,真是上天不公啊。   她陆瑾佩惜命的很,对傅尧徽脸皮的修行她还是不要轻易挑战为好,万一这厮的心上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举着刀杀过来就不妙了。   陆瑾佩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瞧着一群同僚如狼似虎的苦哈哈的眼神,含着兴味,含着同情,怎么看怎么诡异。于是,紧要关头,佩校尉又默默地耷拉脑袋,选择闭嘴。   东鹊看到这个场景眼泪婆娑,心里的愧疚越发的沉重。她前任主子皇帝陛下临行前千叮呤万嘱咐,在一定要照顾好娘娘的前提下务必防范娘娘身边的任何雄性,以安平世子为首,防火防盗防世子。虽然说,安平世子是他的左膀右臂,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太子伴读,两个人的关系再好,那也是不涉及心头宝这个问题。要是傅尧徽公然抢他的江山,他能撒手不管么;同样的道理,傅尧徽对陆瑾佩的关注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他同样得防微杜渐。更何况,挖墙脚的有几个不是兄弟,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兄弟,所以,皇上把这个重任交给了自己。   可是她怎么做的呢,第一天,非但喝多了,而且还把小姐陷入危险之地。东鹊越想越难过觉得全是自己的错,没有保护好小姐,才教傅尧徽有机可乘,小姐还被人误解,所以乘人不注意哭丧着脸道:“小姐,要不您打我吧,都怪奴婢喝多了没有保护好您,这才第一天啊……”   陆瑾佩比她更想哭,颇是幽怨地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可这在别人看来,这小兄弟俩就是受了天大的苦楚,憋在心中无处发泄,越发地同情。   晚上为了躲避傅尧徽和无处不在同情目光,陆瑾佩同东鹊草草地用了一顿萝卜青菜,就坐在帐篷前的草地上望着漆黑的夜空互相叹气聊天。   陆陆瑾佩无意中向东鹊转达了对皇宫的惦念之情,她在哪里可以随处疯玩随处吃喝,东鹊和捡到宝贝似的,匆匆忙忙跑进帐篷里,取了张信纸和信封,扬扬洒洒地写了一长串,就要塞到信封里封上火漆。陆瑾佩无意中转头一看,差点没把她给气死。   那上面正儿八经地写着“娘娘对圣上茶饭不思日思夜想想入非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恨不得化作比翼鸟飞回宫中日夜陪伴在陛下身旁……”   她……这是什么瞎掰能力?她有这么不要脸的想一个男人么,太特么不要脸了。陆瑾佩还没来得及伸手夺,就被东鹊给递到传说中的陛下安排的人手里了,她都没看清那人从哪来的。   秦作庭是第二日下午接到东鹊热情洋溢的来信,可把他乐坏了,但是晚上就出事了-他做梦了。   非但做梦了,还看到了一具身体。   一具女人的身体。   香嫩软滑,就那么温婉地被他捏在手里,从粉色的皮肤上传来温热的气息。她面对着他,赫然是陆瑾佩那张脸,娇娆的勾着他的脖子,半张着嘴,面上尽是难耐的表情,在他身下不安地扭动,墨缎似的头发称在她身下,媚态横生。   他压在她身上,听得见两个人粗重的呼吸随着动作的急缓,时而放肆时而压抑,他被她的声音刺激的忘乎所以,久久的不曾有意识……   秦作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明黄色的纱帐里除了暧昧的的烛光就只有他急促的呼吸,他安稳地躺在床榻上,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下正被两腿紧紧地夹住,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好像有些能够理解。   他侧身坐起来,明显感觉到腿间明显的不适,有些事情对他来说不用想都明白,他扯了扯被子,一股淡淡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他觉得自己的脸再烧,许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因为想她夜不能寐,又因为得到她也想他的消息而激动至此。   早上起床,段雳带着人来收拾床铺,瞬间惊吓一干人等。段雳觉得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偷偷地望一眼神色疲惫的皇上,这个带着倦意的脸上充斥着欢乐的笑容,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偶这是在写什么,捂脸……遁走……   ☆、作为人质一日记(大修)   陆瑾佩可不知道秦作庭大半夜地在肖想她,因为她刚把东鹊给绑了,准备和傅尧徽一道深入敌人内部打探消息。   京城偏北,入了秋便是干燥异常,常常无端的大风还呼啸而过,连打更的人叫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都格外的卖力。   振远隘口去京城尚还要往北些,如今已有了天地闭塞的凛冽寒冬之意,狂风呼啸,卷起滚滚的尘土和无根的飞蓬,接天蔽日的,声势浩大。残阳孤影,散在干涸黄土地上,偶尔瞧得间挣扎的枯草,很是可怜。   傅尧徽亲自领了一小队人打头先往振远隘口的方向去,身后随着六百精骑,半百一队,由各校尉统领,十里为距,扇面散开。络绎不绝的马蹄声惊起嘶鸣的飞鸟,再不肯轻易地栖息在空荡荡的村落里。   由于陆家军哗变,临近的村落逃的逃,散的散,距隘口还有三十来里就不见了人迹,定州知府宋仟和通判胡广信被乱军俘虏,如今生死不知。   尚余五六里地就隐约可以瞧见振远隘口灰扑扑的城墙,孤零零的,城门紧闭。路上风沙扑面,一行人满头满脸的全是尘土,也顾不得收拾,仅是怕惊扰了乱军,反倒缓了马匹,徐徐向前,身后一片荒芜苍凉。   又行了一段光景,众人凝眸望去,城墙越发的清晰,还能瞧见点点红羽翎四处走动。   约莫百步远,清脆尖利的飞矢流响划空而过,惊破诡异的宁静,径直埋入马前松散的沙土中。战马嘶鸣,险些勒将不住。   陆瑾佩眯眸,瞧这一群守卫大气磅礴地挥霍箭矢,倒像是毫不在意用度,这精力旺盛的大有马革裹尸,光耀门楣之意,不愧是陆家的小将,只可惜当今圣上不好相与,瞧不得旁门左道。   思忖间,又一波羽箭不要钱似的,浩浩荡荡往处落,距打头的校尉尚有一段距离,看这样子分明就是挑衅,也不大像是威胁。   傅尧徽领得这些个近卫,全是些意气风发,在京中苦求无仗可打,憋了一肚子的怨气,甫一到前线,哪受得了这等无端的闲气和侮辱,一时间纷纷拔刀就要往前冲,如不是傅尧徽及时拦下,估计这个时候早串成了几十个刺猬。   傅尧徽和陆瑾佩一左一右并肩徐步而行,绕开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乱箭。   他望了一眼城墙上虎视眈眈的叛军和森冷的铠甲,回头对她肃然道:“一时我护着你,万事小心。”   “好说。”陆瑾佩龇了龇牙,一展执笔官文袍阔袖,满不在乎的模样。   方才与城上叛军交涉半晌,在如天女散花般的流矢里,好说歹说才同意只放傅尧徽一人进城详谈,绝无出城面接圣谕的可能。   临了似是瞧见了傅尧徽身旁眉清目秀的佩小哥,一身文官衣袍,弱不禁风模样,琢磨着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哈哈仰天大笑几声,竟然让随着一道进城。   陆瑾佩喜上眉梢,这些个人果然遂了她的愿,真要普天同庆啊。   反观傅尧徽,庄严肃穆的模样,一脸的惆怅和担忧。今日便换了一身紫色文官模样的朝服,广袖长袍,为得是一显圣上仁慈,诚意招降,要这些叛军降低防心。   哪料,陆瑾佩一路斗篷覆身,直到城下才瞧得见一身执笔官的袍服,他暗自皱眉,这丫头是铁了心欲随他一道进城,城上叛军要她跟从,无非是想牵制于他。   待越过坑坑洼洼的战壕,至斑驳的城墙之下,一左一右坠下来两物,左边是拇指粗细的土黄麻绳,右边也是同等的两根麻绳,不过在尽头松散的拴了个木板子。   就听见城上有人粗犷又愉悦地喊话:“傅大将军,你是个真男人,咱们今儿倒想见识见识你的身手;这边的小兄弟,念你年纪轻轻,我们做哥哥的关心你,你就坐着这板,哥哥把你吊上来,大家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傅尧徽瞧着眼前飞扬着线头的麻绳子,眼睛里的戾气更甚了些,连背在身后的手都攥得直响。   陆瑾佩浑身就是一抖,她自小没脸没皮惯了,如今有个板子拽她上去,可要比徒手攀绳子,划伤她的纤纤玉手好的多。   可这人自小金玉堆里长大,鲜衣怒马,眼高于顶,如今受得这份奇耻大辱,她很担心他会把拳头挥到脸上来,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畏畏缩缩一副怕极了的模样,攥住麻绳,抬起脚,颤颤巍巍地往板子上迈。一连迈了好几次,险些摔下来,才在傅尧徽的搀扶下坐上了窄窄的木板,煞有介事的扬起恐惧的脸,衣冠歪斜,惊悚地看了城上的守卫一眼。   那城上的人笑得更欢了,拽她的绳子还故意慢了几分,抖了几下。   陆瑾佩低着头,喜滋滋地瞧着扯着麻绳攀城而上的傅尧徽,在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的笑声里,欢快地道:“世子,您老努力,我讨个巧,就先行一步啦,慢行慢行。”   “……”傅尧徽又气又乐,一时也加快了步子。   陆瑾佩就这么一路晃晃悠悠地被人拽了上去,临到墙头,胳膊被人猛地一扯,连拖带拉的给掼了个踉跄,瞬间被人围住。   她险险扶住城墙豁口,在众叛军不怀好意地嘲笑里,假意恐惧的低下头去,仔细地瞧着飞快爬上城墙的傅尧徽,身手真是好呀,引得她都跃跃欲试。   “本将要确保知府宋仟和通判胡广信两位无恙,才会传皇上的招抚圣谕。”傅尧徽暗自瞧了陆瑾佩一眼,才朗声出言。   “哼,胡广信那老小子不识好歹,叫俺们杀了,人头就在那旗杆上挂着。宋仟你倒是可以见上一见。不过,这小兄弟必须留在这,才能领你去。”约莫过了一小会,才有个领头模样的人极是不耐地对二人要求。   陆瑾佩仰头去看,这人凶神恶煞似的面目,紫黑紫黑的脸,腮边尽是胡茬,挥舞着把刀,刀就在她面前三尺之处,她很想一把夺过来,照葫芦画瓢地给他也舞上那么一通,教他知晓,什么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佩小兄弟按着约定留在了这,双手被缚关在城楼上的一个破旧小屋里,眼前的窗户大开着,外面就是那根据说挂着胡广信人头的旗杆。   她在角落能看得分明,那旗杆上血迹斑斑,瞧不清楚头颅的表情,大抵也是死不瞑目吧。   很快不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恐怖的场景,只道秦作庭那般睚眦必报的禽兽,怎么会轻易地招降这些乱军?还有,这些人当真是要反抗新皇的帝制?   有些守军神情猥琐,闲散地守在外面,偶尔向她张望两眼,瞧她一副被旗杆上的人头惊愕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交头接耳一番,放肆地哈哈大笑。   更有甚者,靠在窗户边,也不避讳她这么个胆小如鼠之徒,畅快地聊着天。就听有人道:“哎,这个所谓的傅尧徽还是个世子,瞧这一副正经的样子,也不想酒色熏心的,不是说纨绔世家的公子哥都是从里烂到外的吗?”   陆瑾佩默默地低下了头,果然这种接地气的说法,她还是不大适应;若是傅尧徽那厮听见了,唔,估摸着会大不适应。   旁边又有一个人接话:“哼,世家弟子哪有好东西,前些日子不传闻他有断袖之癖么,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兵眉来眼去的。”   这北方之地瞧着阴寒偏远,不成想这消息传得倒是挺快,连新晋的怀远大将军有这等隐晦的嗜好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莫要说京城。傅老头,我很为你忧伤。   前一个人又道:“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世家怎么没好人,咱们原先的二位陆将军不就是顶好的人,可惜了,唉。”   后一个人接过话茬:“谁说不是呢,皇帝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就直接将陆家杀光,那新来的安抚使也是个吃干饭的,写个奏折也写不清楚。”   这厢得到的一手消息略微有些多,陆瑾佩眨巴眨巴眼睛,思前想后继续听几个人插诨打科地抱怨:“这些个当官的除了不管我们死活,连同僚也打压。你听说过么,傅陆两家有世仇,陆大将军战死,二将军下落不明,谁知道那日来的是真的二将军还是假的,那老不死的就这么写上去了。”   先前说话的人畏畏缩缩地又道:“你理那些干啥,咱们将军做这个决定简直太英明了。管他招抚也好叛变也罢,我们现在没人管没人问,乐得逍遥,眼下不还能逗逗来的两个人解闷。”   说话这人回头瞅了一眼陆瑾佩,若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瞅了一眼,然后瞠目结舌地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哎,我说,这个文绉绉的酸书生瞧着挺俊,不会就是傅尧徽的那个相好吧?”   这场景,这氛围,这时辰,果真断袖无处不在,断袖此消彼长,断袖耳熟能详。不管是叛乱之徒还是在朝为官,对这种传闻的惊愕程度和不敢相信的眼神如出一辙,天下一家,诚不我欺。   她堂而皇之地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关切而又猥琐的目光,默默地等着傅尧徽回来。   ☆、箭在弦上发不发(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临走之前再说一句老生常谈:打滚求收藏,求花花,给人家一点鼓励啦,再冷都要坚持下去滴O(∩_∩)O。   约莫两个时辰的光景,外间都黑得透了,夜风呼啸声比薄暮时分还要冷厉些,没有月光,瞧不分明外间的情况,只听得旗帜在风中呼啦啦的响。   又过了一盏茶的光景,屋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撞在墙上又弹了几弹才偃旗息鼓。走进来几个歪盔斜甲的士兵,嘻嘻哈哈地找了几根歪扭的蜡烛点上,稀罕地瞅了她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你推我搡地又出去了。   待陆瑾佩领略够了北方汉子在这事情上略显委婉的作风,才见得由傅尧徽领头,身后随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瘦高个子的男人,约莫着就是知府宋仟;再后面便是浩浩荡荡的监视队伍。   一行人乌压压的挤进这破破烂烂的小屋子,就听一只脚刚迈进门的一个五品将军洪亮的嗓音道:“傅大将军,人你业已经瞧着了,怎么着,还不给我等看皇上的圣谕么?”   “孟将军倒是心急,只是傅某不晓得,足下是如何以如此的豪情号令三军?”傅尧徽抻了抻衣袖,仍是漫不经心的冷情模样。   陆瑾佩对他在朝政上犀利的言辞从来都是高山仰止的,你看,如今在一群叛军之中,仍能言辞灼灼地讽刺,逼得八尺男儿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紫,堪当吾辈的楷模。   “傅尧徽,老子可不怕你傅家,若是再出言不逊,外间的头颅便是你的榜样。”   傅尧徽瞅也不瞅眼前的锋芒利刃,淡然地道:“傅某不过孑身一人,死在疆场,马革裹尸,我傅家满门荣耀。倒是孟将军,这一众兄弟及其家人,阁下如何应付才教他们和和美美,共享天伦?”   傅尧徽说话的声音犹如春风拂面,很是好听,并不如言辞那般的凌厉。可陆瑾佩还是莫名地抖上那么一抖,这人平静又和善,不过到底是怎么将这么气势汹汹的话说得那么恩威并重。   同样喜爱抖上那么一抖的还有孟将军的佩剑,抖着抖着就抖到她眼前来了。   那孟将军额角上的青筋突突地直跳,恶狠狠地扫了陆瑾佩一眼,嘴角撇起轻蔑地冷笑:“怎么,傅大将军视死如归,连自己的心头好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   有句话说得好,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陆瑾佩平常大多数时候是个利落又心善的小姑娘,能动手绝不废话耗时光,能打死绝不留半条命苟延残喘。   可这个所谓的孟将军,她是抱着一颗仁爱的心打听完消息,就准备和傅尧徽一道出城,不予他做太多的攀谈;如今他这么作死的节奏,若是她再这么仁慈地隔岸观火,是不是有点愧对别人这么费尽心机的挑事?   还未待她一飞冲天似的发作,就听安坐破旧小凳子上的傅尧徽温和地道:“什么都好,本将还是那句话,那么多人的命,阁下担待得起么?”   接下来便是两人热络又犀利的目光难舍难分的交缠。   最终勇冠三军的孟姓将军败下阵来,潇洒地一挥健硕的臂膀,“噗”那把佩剑直直嵌在陆瑾佩脸侧那根摇摇欲坠的斑驳木柱子上。   陆瑾佩默默地瞅了一眼杵在跟前的尖利佩剑,心内莫名地感叹起来,这才是真格儿的正室与偏房,恩爱两不疑,瞧这大发的雷霆,羡煞一干人呐。   “好,老子不与你计较。想那二位陆将军忠肝义胆,遭人陷害,连累京中的老将军身死。我孟某人自行伍起承了天恩,也不是真心反抗朝廷做那乱臣贼子,弟兄们以老将军为尊,他老人家如今不在了,我等兄弟气不过,这才义举。”   此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诚恳坚决,一双眼睛瞪得大若铜铃,皆是悲愤。若不是字字句句透着陆家不安本分,结党营私,陆瑾佩倒要为他所谓的义举鼓掌,陆家几代的荣耀毁于一旦,此类有勇无谋之人贡献不可谓不大。   傅尧徽只是淡然地叹了一口气,颇有耐心地劝解道:“陆家两位将军之事,皇上虽然天威震怒,但是念在陆家功勋卓著只是下了大狱以观后效,不知怎么得传到边隘众位耳中便成了问斩,众位自认为的义举不觉间却成了陆老将军满门问罪的直接缘由。”   这话不虚,却怎么的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那孟姓将军是个有勇无谋之人,一番话办事解释半是怪罪,一时间唬得他也是摸不着头脑,便瞪大了猩红的眼睛,磕磕巴巴地问道:“教,教我如何信你?”   傅尧徽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摸出一份裱金的圣旨,对孟将军道:“皇上自知此事传话者有误,诸位也是被蒙在鼓中,不知详情。皆曰不知者无罪,法不责众,念在众位情势所趋,又守卫边关,劳苦功高,若是接受招抚,一心归顺朝廷,便恢复原有编制,既往不咎。”   孟将军黑着脸冷笑一声:“傅大将军好会行事,若是如此简单易解,我等出城受招,你们再将我等就地格杀,老子找谁说理去。”   傅尧徽将圣旨一展递给他,威严冷声:“本将当朝三品,焉能行那信口雌黄之事。何况天子亲笔圣谕在此,岂能有假?天恩浩荡,特赦尔等无罪,以示挂怀之恩。若诸位不念君恩,不肯弃械出城接受招抚,只管一心踞城不出,等待朝廷出兵悉数剿灭。”   孟将军闻言,面上青红交加,略略地扫了几眼,低眉敛目思忖片刻,一咬牙厉声喝道:“老子找兄弟们商讨商讨,你们把他俩看紧了。”   说罢,字木柱子上取了剑,一行人又压着惨兮兮的宋知府,浩浩荡荡地迈了出去。烛光里激起一行烟尘,最后一人随手哐当一声把门反扣上,本就不堪重负的墙面扑簌簌的又落下一层土灰。   带头的都松了口,这帮子闲散惯了的散兵游勇似的自然也不会将他们放在心上,屋里头也没留人,只是随意地立了四个守卫在门口,不时地瞧上一瞧。   连傅尧徽给陆瑾佩松了绑,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低声交谈,也只是嘻嘻哈哈地打趣了一番。   傅尧徽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捆绑她的麻绳解开,丢在一边,手掌上攀墙留下的深深的勒痕,红紫交替,有些触目惊心。   他也不在意,低声问她:“他们没有难为你罢?”   陆瑾佩抬头便能瞧见他眼里难得的关切和着急,也不以为意地眨巴了眼睛乐呵呵地道:“我很好。”   “咱们再忍忍,回了营地叫军医好好与你瞧瞧。”傅尧徽仍是不放心地仔仔细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瞧见了她腕子上被麻绳勒肿之处,紫红一片,胳膊上还有墙砖蹭破的皮夹着些许的碎石子,不由得皱了眉头。   陆瑾佩呲了呲牙,撇了一眼外面无忧无虑晃荡的守卫,低声道:“你方才忽悠那个孟姓将军,几分真几分假?”   “怎么会这么问?”傅尧徽似乎是没想到她问道这一层上,将她手臂轻缓地揉捏几下,缓解她的酸麻。   “秦作庭是什么样的人,连我都看得分明。你自小陪他一起长大,岂能不知,他会如此轻易放过这些乱军?”陆瑾佩乐呵呵的眼眸里,古灵精怪,印着幽幽的烛火,显得格外纯净。   “你……倒是了解他。”傅尧徽眼睛里晶亮的光芒黯淡了下来,闪过一丝阴霾,眉头皱得更紧了,当下专心替她活络血脉。   “……”陆瑾佩极其愕然,难得她这么严肃一回,问一问朝廷要事。   可这位好歹担君之禄,不为君分忧也就罢了,什么话题都能扯闲篇。果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宫里女眷和当朝重臣的思维相差岂会如此之大,令人费解。   不过,她还未与他熟悉到可以畅所欲言地吐露自己心声的地步,见他不予理会,也就只能坦然地接受人家热情周到的伺候,闷得时候瞧一眼外边守卫看着他俩若有所思的目光。   等到屋门倏然被推开来,涌入两个人,大呼小叫地喊他们出去的时候,陆瑾佩险些依着那根摇摇欲坠的柱子酣然入梦。   被这么厉声一喝,天朗气清,明台顿醒,浊气一扫而空。装着一副猥琐的模样,低着头,瞅着前面傅尧徽明快沉稳的皂靴缓缓地前行。   瞅到了一根血迹斑斑的木柱子,一行人才停下脚步,耳边尽是吵吵闹闹的污秽之言。   就听傅尧徽朗声念了一遍圣旨,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这些人乱哄哄的议论声又似炸开了锅似的,你争我夺地拉拽那保命的纸帛,装模作样地传看一番,骂骂咧咧地,极是不屑,又只能认命地无畏挣扎。   过了一炷香的光景,这些人才闹够了,将皱巴巴的圣旨还给了领头的孟姓将军。那孟将军不似先前沉闷黝黑的脸膛,锁着眉头将圣旨别在腰带里,瓮声瓮气地对傅尧徽道:“老子的诚意你也看见了,现在伍长正在查点器械,就堆在城门口。不过还是要劳烦二位,帮个忙,待我们归军之后再作打算。”   傅尧徽抬头瞧了一眼黑暗无尽头的夜幕,淡然地点了点头:“你这番打算也不无道理,本将与御林军守卫相约,以城头烛火为号,一刻后开城招抚点验,如此,我们一道随你下城罢。”   ☆、不识汉纸真面目(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快修完~\(≧▽≦)/~啦啦啦,给个收藏呗。   夜间的城中,关门闭户,来不及出逃的余下百姓也瞧不见一个人影,宽广的街市上,林林散散的到处是衣衫不整,盔甲歪斜的叛军,三五一伙地蹲在一处闲话,喧闹嘈杂。   南城门口围拢了一堆的伍长,漫不经心地查验着堆积在城门口的刀剑弓弩,傅陆二人站在街角偏僻的阴暗里,身后跟着十来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虎视眈眈地瞅着二人。   夜风刮的呜呜咽咽地,像是山里哪处野狼的低鸣,一个校尉模样的人在乱七八糟的落叶肆虐中对孟姓将军道:“将军,外间的御林军已经到了。”   “好啊,老子去看看。”孟将军示意二人跟上,大踏步地向城门口走。   守城们的十来个士兵瞧见一众人过来,便合力将沉重的唯余斑驳古漆的城门一点一点地全部推开。   顺那城门出去,便瞧得见一排排旗帜鲜明,黄甲明衣的御林军。   领头的卫尉瞧见傅尧徽安然无恙,才令一部分兵士齐整的依门而入,收缴刀剑弓弩入库,剩余的数十个校尉教叛军伍长配合查验花名册。   陆瑾佩瞅着这一切进行地颇为顺利,眼瞧着叛军尽数要出了瓮城,便百无聊赖地倚在城墙上欲要闭目养神,冷不丁地她眼前一闪,一把锋芒利刃的宝剑冲着孟姓将军背上的要害就刺了过去。   傅尧徽从来都是有软剑防身的,谁知道他会在这般时候突然发难。   陆瑾佩一怔神,身后立着的侍卫大喝一声就要去救,她只得无奈地从靴子里拔出精巧地匕首拦上那么一拦。   事出突然,原先井井有条的招抚一瞬间乱作一团,更为诧异的是,陆瑾佩对付侍卫的同时,忙里偷闲看了一眼,蜂拥而至的精骑,瞬间将瓮城城门阖上。   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来得也太快了些吧?   正胡思乱想些什么,背后迅疾的风声阵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傅尧徽随手刺死周遭两个叛军士卒,就朝她扑了过来。   “噗”金属入肉的钝响,被扑在地上的陆瑾佩脸颊便飞溅了温热的液体,傅尧徽歪在她身侧,将她护得密不透风,肩胛处一只锋利的羽箭穿甲而过,滴滴答答的滴着赤黑的血。   她伸手护住傅尧徽的身体,抬手用匕首飞刺中一个叛军,将他的头扳过来,瞧着夜色火光里苍灰色的俊挺面容:“你,怎么样?”   “无事,你,没事就好。”那声音微不可闻。   瓮城的门已经被关的死死的,仍是时不时能听见有人激烈地撞门发出嘶哑难耐的嘎吱声,还有撕心裂肺地惨叫连绵不绝,偶尔可见飞溅的血迹从那紧阖的城门缝隙里挤进来,顺着木雕印漆缓缓向下。   箭簇上看来是有微毒,那个孟姓将军终究还是放不下心,糊涂一世的人,聪明起来果真叫人刮目相看。   傅尧徽的薄凉的嘴唇苍白的惨淡,视线有些迷离混乱,仍是警惕地瞧着四周。陆瑾佩侧揽着他没有挪动地方,安静地等着军医来。   发难射箭的叛军已被御林军乱枪戳成了刺猬,弓弩远远地滚落在角落里,摇晃着不再出来;哄抢军械的激愤乱军,哪里是卯足了劲头洗雪前耻的御林军的对手,还未来得及拼上一二,便悉数被训练有素的骁悍精骑斩杀,尸首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城中渐渐安于平静,天微微地亮了些许,雾沉沉的低迷,散不尽的血腥之气。有几户胆大的人家,悄默声地将自家窗户蹑手蹑脚地推开一个小缝,张望了一下街上的局势,恐是被一地乌压压血淋淋的尸首吓住,瞬间阖了窗子,再不肯开启。   两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军医被御林军连拖带拽的架了过来,瞧着也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哆哆嗦嗦地迈过尸体,险些载了一个跟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才颤抖着俯下身去看傅尧徽的伤势。   简单处理之后,便寻了一处安静平坦所在将那有毒的箭取出。   城内的民居被叛军骚扰的寸草不生,莫要说相对安静之处,也只是那城楼上的一处守卫换防临时休息的屋宇稍微整洁一些。   陆瑾佩不放心,就随着上了城楼守在门外。   天早已经大亮,眼皮子底下便是半个时辰前被阖上的瓮城。   地上散乱地扔着哄抢来的兵器,大多沾了斑斑血迹,枝枝叉叉地杵在地上;倒在地上的角灯业已燃得瞧不出模样,其他也有几处惨遭荼毒,如今蔓延的被火焰扑灭,袅袅的青烟一股焦糊之气,不紧不慢地腾空而起;歇下来的御林军两人一队,正将尸首抬到堆在瓮城的城墙下堆着。   她瞧见了一人似乎是手里捏着一张明黄之物,估计是到死都不肯瞑目的孟将军,可笑地攥着那一张如同废纸的保命之物,伴着化为灰烬。   秦作庭收到的奏折上言叛军共计一千七百七十二人,这城里,大抵是没有什么漏网之鱼,他果然是不甘心被这些人左右,招抚向来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陆瑾佩没有见过战场,往日里道听途说,捡些陆家两个兄弟绘声绘色的描绘,大抵勉勉强强在心里拼凑出算是完整的边塞豪情,与眼下的还正是天壤之别,她不禁皱了皱眉头,闻着那一股股刺鼻的血腥焦糊味,胃中也有些翻腾。   城楼上来了一拨子人,熙熙攘攘,行色匆匆地,领头还是那雄壮粗黑的方校尉,瞧见陆瑾佩守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怒气冲冲地道:“你小子咋护卫的,俺们将军受伤了,你倒好好地站在这里。”说罢,又对着陆瑾佩瘦弱的肩头来了那么两拳。   陆瑾佩生受了这么热情又猖狂的两拳,勉为其难地呲了呲牙,默不作声。原谅她吧,不是她不护卫,她对傅尧徽的认知从来是正经而坦荡,没有一丝歪理邪念,方才那厮突然地折腾出那么一出,她也没有想到。   而且她一个姑娘家保护个大男人,若是传出去,先是养了个男宠在先,后又被软弱可欺的男宠相救,哎哟,傅尧徽这后半生堪忧的啊,她都替傅家伯伯害臊。   旁边终于有好心人士看不下去人高马大的方校尉这么欺负一个面如冠玉的文弱小男宠,啊呸,小侍卫,伸手拍了拍方校尉的肩头,暗自摇了摇头,瞧不分明神色。   陆瑾佩恶狠狠地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准备转身瞧着哆嗦着出来的军医,呼啦啦一拨人围了上去,水泄不通的,满脸关切地询问病情。   陆瑾佩翻了个白眼,到底谁才是傅尧徽的男宠?   就听此起彼伏揪衣服的动静,七嘴八舌地问:“大将军怎么样了?”“大将军可还安好?”“大将军没事吧?”……   估摸着那个胆小如鼠的军医被一帮一身血腥气的大男人,横眉立目地瞅着,吓得话都说得不稳当,“大大大大,大将军军军军……”   听闻这话,一群人恨不得把这大夫吃了似的口气厉声喝问:“你个老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你个庸医。”“治不好大将军,老子砍死你”……   “……”这位兄台,你还要不要人好好说话了。   陆瑾佩略显为难地向前跨上那么一步,低低地清了清嗓子,高声朗言:“都给老子闭嘴。”   霎时,喧闹吵嚷的人群停止了争吵,一致地转过头来,面上皆是被吓呆了的表情,见了鬼一样不可置信地瞧着她,大大地后退了一步。   陆瑾佩面无表情地向前大踏了一步,从分开的人群里挤进去,俯下身慈眉善目的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军医道:“大将军如今还好么?”   瞧这位身体抖得和风中落叶一样,真是太可怜了,一群莽夫,等大将军醒来,全给大将军当男宠去。   那军医似乎被一群面目狰狞的校尉,厉声喝问得傻了,如见瞧着这么一位面目清秀,说话和蔼可亲的小哥如春风拂面一般的言语,哭得越发的凶了。   陆瑾佩很是无奈,一个不惑之年的大老爷们哭哭啼啼,不言不语,成何体统,遂,颇为好心地替他理了理胸前被拽得散作一团的衣襟,一把攥住:“说话。”   声音比方才还要大些,四下里安安静静的,那军医也不哭了,顺着陆瑾佩的话头回道:“很,很好。”   “他有没有说什么?”唉,这不就对了,哭个什么劲,有话好好说嘛。   “大将军要见一位姓佩的将军,请问诸位大爷,哪位是……”军医满脸都是泪,在陆瑾佩的恐吓威逼下说话也不结巴了,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就见眼前眉清目秀的小兄弟微不可察的扭曲了嘴角,松开他的衣襟道:“我就是。”   这下,那军医微微地颤动了两下,低着头默不作声装哑巴。   陆瑾佩甚是好心好意地龇牙对着表情各异的校尉笑了笑,那些人的脸色越发怪异了。   自从他和傅尧徽的秘闻成为家喻户晓,人手必备的谈资之后,可以领略到这世上各种各样以前罕见的表情。怜悯,同情,好奇,诧异,尴尬,不屑,憎恨,鄙视或是羡慕?   一个资历尚浅弱不禁风的同僚,瞧着一副快要死的模样,功勋未建一个,却凭着天生优越的容貌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与大将军平起平坐,甚至高兴的时候还给巴结都来不及的大将军脸色看,自己拼死拼活地也未见有这么奢华的待遇。   就好比原配见了外室,一副恨得要死却碍于丈夫的脸面不敢声张还要保持温婉大度装孙子的既喜又悲模样,见了就叫人心情大好。   “去熬药罢。”陆瑾佩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表情,将一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欲要往里闯的同僚们关在了门外,一脚踏进昏沉幽暗的屋内,仍旧能听见咋咋呼呼的声响。   ☆、磨刀霍霍伸魔爪(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人,有木有人撒。   傅尧徽披了件染了血迹的白色中单,微露的肩头上覆着厚厚的绷带,还有一股浓烈的药味,面朝门的方向斜靠在一个土灰色的棉枕头上看着她颇是费力气地弯了弯嘴角:“早就听见你的声音了,那帮子人太野了些。”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家生的。”陆瑾佩撩开从空中悬吊着的,差点缠住她脖子的破破碎碎的白帘子,冲着面无人色的傅尧徽讪笑着,看来毒是把这人给坑惨了。   傅尧徽笑笑,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拍了拍腾出来的一方榻,低低地道:“坐吧。”   陆瑾佩四下里踅摸了一圈,也没见着个能落脚的地方,全是灰和碎裂的木头,索性就坐在傅尧徽空出的榻边,听他继续说话。   “阿佩,你可有受伤?”中毒的傅尧徽眼神迷离,散散的头发披在一侧肩头,显得几分仙风道骨,说话又异常的温和好听,陆瑾佩险些又被这人给骗了。   “我好好的,活蹦乱跳,放心罢。”陆瑾佩还是把那个胆小的军医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将军余毒未清干净,万不能再受刺激,决定好心好意地不打击这人的拳拳诚心。   “你叫郎中给你瞧胳膊上的伤了么?”傅尧徽似是想起什么,扭着眉头,挣扎着去拉陆瑾佩的手。   “不用不用,都是些淤青而已,我好的很,你受伤就别乱动。”佩姑娘甚是眼明手快,贴心周到将他的手挡了回去,若是再受刺激,别说陆三,傅老头都会千里迢迢赶来把她剁了。   进了宫,她就把以前的缠绵悱恻,侠骨柔肠忘得干干净净,连片碎毛都没有,如今这人如今舍身救她,打破了两个人几个月来奇奇怪怪地相处模式,眼下不知道应该以怎么样的方式对待他。   他摇头笑,唇色黯淡清远的眼睛里都是担心:“你一个姑娘怎么就对自己这么不上心?”   傅尧徽的眼睛生得极是好看,不像他那个长袖善舞机敏圆滑的爹,和他性情泼辣的娘一般一双翦水秋瞳,化不开的愁里平添了几分冷静,端的勾得人心里不上不下的忍不住要对他好。   “那个什么,谢谢你救我。”   陆瑾佩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莫名其妙来上这么一句,可是不说这个她也觉得无话可说。她和傅尧徽竟然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这个认知教她实在不想在屋子里继续呆下去。   傅尧徽缓声勉强笑笑:“没什么,你一个漂亮姑娘,换做谁都会去救的。”坦白来说,他很精明,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出来她不想呆在这里。所以他选择绕开这些话题,尽量地和她说话,他相信有些真相一旦不愿意承认,其实偶尔也是能骗过自己的。   陆瑾佩却有些不知所措,漂亮姑娘?傅尧徽这算是在调戏她么?这人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她仿佛闻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遂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我去帮你叫郎中。”   谁知道床前有个凸角,她一晃神就绊了下去,傅尧徽大惊失色,伸手取拽她,结果两个人就这么结结实实地叠在了一处。屋外的人听到了诡异地动静,也顾不上体统就纷纷往里冲。   呼啦,破旧的屋门被一众人撞开,嘎吱一声歪了一角,很是恣意地挂在墙上。为首的方校尉红了眼睛,将那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军医拽了领口给提了进来,瞧见傅尧徽跌在地上,衣衫不整,神色迷离,身下还很招摇地躺着一位,眼眶更红了。   “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您没事吧?”……   此起彼伏的呼唤大将军,一众人慌慌张张七手八脚地把傅尧徽抬上了床,顺道也把她给拎了起来,堆在了床前。   “本将没事,让弟兄们担心了。”傅尧徽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冷脸,微微地点了点头,“众位莫要为本将忧心,当安守本分,为圣上分忧。”   “是,大将军放心。”一群人神情激昂,摩拳擦掌地表着衷心,“大将军好好养伤,剩下的交给弟兄们,若是有一点差池,军法处置。”   陆瑾佩看着众人幽怨大到无穷尽的表情,默默地道:“还是给大将军看看伤吧。”   那军医哆哆嗦嗦地把完了脉,看了陆瑾佩一眼。虽然胆小,但很是有心眼的将绷带和伤药递给了陆瑾佩,絮絮叨叨地交代她注意事项和用法用量,倒也是尽心尽力,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   临走之前,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从方校尉宽厚的臂膀里硬是挤出个头来,嘱咐道:“咳,大将军的箭伤,用不得大力,万望二位小心,动作轻些。”   “对对对……”前头的校尉一听这话,热络的转过头,随声附和。   “……”陆瑾佩一口气没缓上来,就想把手里烫手山药似的的绷带和伤药扔他一脸。丫的,这位着实是个人才,芝麻点大的胆子,口才倒是不错,拿话头子戳人的软肋瞧着比医术都娴熟。   刚才是哪位大哥说要砍死这人,我为打搅了您老的雅兴感到万分抱歉和后悔,要不我现在给您老磨磨刀,把这人送到您刀口下,您可千万别见怪。   陆瑾佩幽怨地瞧着一众兴致勃勃的校尉兴高采烈地迈出门去,很是妥帖地将门关了个严实,捎带着将把门的俩侍卫给领走了,要不要这么有主意?   陆瑾佩觉得今儿忍得脑门子上都快冒青烟了,又颇为幽怨地掉转过头来,瞧着眼角眉梢带着喜气的傅尧徽,这么高兴干嘛玩意,老娘就是给你换个药,不知道以为给你换喜服娶媳妇呢。   “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陆瑾佩瞧着傅尧徽半遮不遮的中衣,一肚子的委屈,说话就带了几分流氓气。丫的,瞧着你高兴,老娘就不高兴。   “……咳,劳烦阿佩了。”傅尧徽被噎得面红耳赤,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年被这个姑娘大大咧咧追逐的飞沙走石的日子,甜腻的叫人挪不开眼。   “客气客气,不劳烦,不劳烦。”陆瑾佩勉为其难地咧了咧嘴,不就是抹个药么,她以前受了伤还自己给自己上药呢,轻车熟路,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给男人抹个药么,她以前还给秦作庭做过了,呸,怎么又想到那个黑心肠的禽兽。   调好了药,陆瑾佩颤抖的纤纤玉爪,伸向傅尧徽……受伤的肩头。   傅尧徽的眼神很淡然,很温柔,似是能掐出水来,只是微红的耳根,有些不平稳的呼吸,低低的急促,让陆瑾佩觉得自己有些浮想联翩了。   想当初,寒冬腊月的大晚上,偷溜出将军府,翻郡王府的墙而入,一个没留神掉进辟火的水缸里,浑身湿淋淋的也顾不得,一路窜进傅尧徽的寝居就为了向他说一句祝福生辰的话,虽然他把她撵出去关在门外冻了一夜,被奴仆笑话,但是心里头也觉得乐滋滋的。   大街上能把碍事的长裙往两边一系,追着傅尧徽几条街,大庭广众下一把逮住他,就为了问一句身上的伤是否好些,即使受他无尽的冷嘲和嫌弃,也觉得无所谓,昂首挺胸从路人诡异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哪里像现在,就是简简单单地涂个药也能不自在成这样,果真是年纪大了,脸皮不见得有以前厚。   傅尧徽看着她未起波澜的眼睛,平静如水,然后便是纤细的手指掀开他的中衣,有条不紊地拆下绷带,清理了伤口,敷上药,又取过绷带仔仔细细地给他缠上。   她半揽着他,为了不触碰伤口,便将他身体的大半重量倚在她身上,细致地在他背后徐徐展开绷带,有些寒凉的指尖在冰冷的空气里,偶尔划过他的脊背,便有一道激流顺着骨头不可遏制地窜上头顶,似乎在脑中炸开绚烂的烟花。   眼前是她细腻修长的脖子和削尖的下巴,鼻下闻着她身上清幽的草木香,心跳越来越快,傅尧徽觉得自己的神志莫名地混沌起来。   那些被她肆意追逐的时光若一道绚烂的光,在他的脑子里炸开,美到极致,却是一闪而逝。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当初无时无刻都能看见身后的人,觉得是无比痛苦的事情;如今渐行渐远,视若陌路,才发现没有什么比这些更加叫人绝望。   她追他逃,仓皇之间都不曾仔细端详她的容颜,她的心意,恨不得用最为强大的抵抗力来抵挡那样热烈的目光,却任她在尘埃里挣扎,消散。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惶恐无助、怅然若失,心意无处安,他恍然大悟,身后的那个人早已不见,他跑遍所有的地方,连一点影子都瞧不见,唯剩下回忆在脑海里,在心口翻滚灼伤;他对她有无数的悔意,他想纠缠却不忍她为难,就像现在她在他眼前,最近的地方,仍然不能拥她入怀。   他闭了闭眼睛,颤声道:“对不起。”   陆瑾佩正专心致志地给他缠上绷带,闻声却愣了一愣,瞬而又释然了,在他身后打了个结,将他的衣服披好,俯身抱了抱他道:“没关系。”   他们二人这一生纠缠的岁月,最终不过抵不过这么两句话,仅此而已。   ☆、那个值得敬仰的汉子(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火山又回来了,丢了一章,我又走了……我耐你们……   东鹊因为被她绑的事情和陆瑾佩闹了一天别扭,后来又听闻她假借她的名义给皇上又去了一份小报告,不用问肯定三言两语把事情遮掩了,说不定还有更为狗腿的话,所以她又和陆瑾佩闹了一天别扭。   东鹊猜的一点都没有错,陆瑾佩在信里极尽谄媚之事,谄媚到秦作庭都有些不相信这是陆瑾佩了。   自从陆瑾佩出了远门,秦作庭就有点不正常。想她是自不消说,什么毛病都来了,情绪烦躁,莫名兴奋,愁肠百转,长吁短叹,弄得太医一天八遍往清华殿跑,恨不得就住在里头;在身边伺候的人因为精神紧张,压力过大,常常惹些事端。比如,伺候笔墨的小安子手一抖就把整个墨锭子甩飞了,从桌上弹到地上跪着的丞相的脑门上,端端正正地盖了方印,老头差点气死。   因为陛下接到了关于太后的消息过于兴奋,没来得及处理他。   秦作庭兴奋的原因无外乎有人汇报陆瑾佩规规矩矩地调查陆家的事情,忙得不亦乐乎,剩下的时间都是用来想他的,想回宫来陪着他……他不禁觉得奇怪,他认识的陆瑾佩是这种性格么?不过一想到她在惦记他,他就无比的兴奋,奏折也不批了,托着腮在想陆瑾佩此时在做什么?是在想他还是在调查事情?   陆太后最近在陆家军被软禁的营地里漫无目的瞎晃荡,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人说说合适的话,来证实自己的猜测,找着找着,就遇上个人。   这几天和人唠闲嗑得到支离破碎的消息拼拼凑凑,和那日振远隘口不着调的两个士卒说得如出一辙。传到边隘的消息确实是陆家二子之事尚未证实,暴虐的新皇就将陆家满门抄斩,士卒不服,才引起的哗变。   出自傅老头的门下的学生安抚使赵岑,因着假传消息,瞒报军情,欺上罔下,傅尧徽进了隘口当日便判了立斩,威震三军,算是给了一个交代,陆家军的情绪倒是缓上了那么一缓。   她才找到的这个人呢,名唤郭航,原来是在陆瑾铭手底下听差,套近乎了一整天才愿意说实话:“小人本在陆大将军帐前听差,安抚使赵岑来得时候便一直伺候着。那赵大人是个文官,舞文弄墨得很是在行,这打仗着实不行,偏生又极是热心肠,明着暗着撺掇二位将军去攻打北地。”   对于这样的酸儒书生,陆瑾佩倒是可以理解。出身名门,青云直上,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乘风逍遥,内心的豪情壮志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么,有几个不铁血衷肠的,瞧着宵小之徒犯我国邦,就如同上好的一张宣纸,叫人撒了点墨,这一处那一块的,看着扎眼,不是把那些墨点子弄死,就是被它们弄死,心中焦急,不择手段也情有可原。   陆瑾佩好心好意地拍了怕至今仍是怒气冲冲的郭航肩头,表示安慰,听他接着说:“第三日还熬了个通宵,写了一份千言的谏将军十思疏,扬扬洒洒地在营地里头宣扬,主张捉拿北地奸细,挑出军营内鬼,驱逐北地商人,收复北地七国,以耀我大靖国威云云。”   陆瑾佩讶异,这位郭大人着实爱国爱得太高深莫测了些。   “二位陆将军当然不能紧着他闹,劝慰了几番。不料那郭大人竟也生了气,方言要投笔从戎,以报天恩。不成想过了几日夜里,领着百十来号人出城往北地去了。”   但凡这种胸怀天下苍生福祉,为了这个崇高理想不顾个人安危而奋斗的汉子,都是值得敬仰的汉子。   陆瑾佩本想挑个指头感叹一番,瞧着郭家小兄弟一脸恨不得生啃了那位郭大人的模样,终究还是把话头吞巴吞巴憋回肚子里。   “到底是皇上派来的人,小人生怕出了意外,便叫人给二位将军留了口信随了郭大人一同出了城。天亮时,瞧见了北地的城防,还有一队暗哨,我们伤亡惨重之时,二将军赶来,叫小人护着赵大人先回城,他们断后。待小人们回到隘口,就见骑马的黑衣蒙面人,约莫上百,从打开的城门里涌了出来,他们并未有心思交战,直往北地而去。小人带着人阻拦不住,带了些弟兄就往城里赶,就见,一地的尸体,连,连陆大将军也……”   郭航抹了一把眼泪,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北方,不再说话。   这么段隐情大概就是这些经历过的陆家士卒方能说得清楚明白,一众人只盯着振远隘口哗变的事情,倒把郭航隐瞒不报的细节抛在脑后了。   郭航转过头来接着道:“由于事情发生的突然,傅家的人到得很晚。幸存下来的小人也成了怀疑的对象,便从那时后迁到后营里来,半是养伤半是监视,只是从不肯再要小人等靠近军械。”   这种事情稀松平常,陆傅两家因着两个好斗的老爷子,没事也能打得鸡飞狗跳。何况陆老爷子生辰上傅老头来了一尊送子观音,气得老爷子一蹦三尺高,拽了鸡毛掸子撵了老傅头半条街,直到老傅头慌不择路钻进女子茅房,被一通好打,老爷子才罢了手。   由此可见,积怨深的天怒人怨,都不惜摆到明面上气不死你也要给你添个堵,何况眼皮子底下闹了这么大的事,没有理由不落井下石,扬眉吐气一番。   又听郭航接茬说道:“第二日就有兄弟听说陆二将军降了北地,还领了一波北地的士兵赶来劝降。那安抚使才递了折子进京求皇上定夺,不曾想不几日,赵大人给小人们传来的消息竟是皇上不问青红皂白将陆家抄斩。无奈,小人和弟兄们被软禁于此,若是行动自由些,定要上京讨个说法。”   看吧,人家傅家缴了你们的兵器也不是全无道理,你们负了伤都不老实,企图和他们斗上一斗;若是兵器在手,天下我有,哎哟,直捣京城,莫说他们傅家,连皇上也没得玩了。   郭航看了陆瑾佩一眼,叹了一口气:“我们一群残兵败将成不了气候,听说他们振远隘口的弟兄气愤不过,哗变了,不知眼下……”   陆瑾佩起身,利落地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眯着眼睛道:“皇上抄斩陆家的原因是振远隘口哗变,如今已全数斩杀,多谢这位兄弟,告辞。”   至此,陆瑾佩拼凑拼凑这些天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大致是弄明白了这么个抓心挠肝的真相。不过也不排除陆家的弟兄们怎么瞧傅家怎么不顺眼,有的没的脏水可了劲得泼。   她也没瞧郭航的表情,往前行了几步,就听后面的人低低地哽咽:“怎么就能这样呢?”也不知说的是陆家抄家的原因,还是振远隘口的士卒全数斩杀的消息,事情业已定局,也无心细究别人的想法。   陆瑾佩觉得自己很憋屈,因为她想把那个死去的安抚使赵大人翻出来鞭尸,问候一声,但是她也只能想想罢了。从头到尾,全是这么一个忧国忧民的货色明里暗里地把陆家往死地里推,不过如今死无对证,只能说傅尧徽把他杀得还真是时候,不然估摸着自己会忍不住先把他往死里折磨一番。   一直憋屈到晚上,心地善良的佩姑娘终究还是忍不住去了城楼折磨傅尧徽。   白日里的出战打得北地联军缩头缩脑,高挂免战,不肯出来,任靖军骂得狗血淋头也瞧不着风吹草动的。   由此士气高昂的靖军更加兴奋,入了夜还在擦拭着油亮油亮的枪械,印着明亮的月光险些晃瞎陆瑾佩的贼眉鼠目。   每一处城垛都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守卫执了一杆明亮的长枪岿然不动,盔甲上似有一层薄薄的寒冰,目光炯炯地瞪着黑暗夜空里灯火昏暗的北地联营。   要不是有傅尧徽约束着,恨不得肋生双翅就这么着飞下去打得你死我活,可见那位满口跑舌头的赵岑大人,写一份谏将军十思疏还是比较淡然地处事方法。   陆瑾佩走了两步,就见被一众谋士围得水泄不通的傅尧徽,盔明甲亮,猛地回过头来厉声喝问:“什么人?”一脸的森冷,厚厚的结了一层冰似的,冻得人直打哆嗦,虽然面目英挺俊朗,也叫人望而生畏。   果然这边塞隘口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都染了一身嗜杀的坏毛病。你说万一回京,瞧着自小玩到大的禽兽不那么顺眼,手起刀落……娘嘞,简直可怕的不能自已。   被吓坏了的佩姑娘哆哆嗦嗦地正准备给面色不善的傅大将军行礼,她真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就见傅尧徽面目也和善了许多,几步跨过来,示意她去那幽暗僻静的城墙拐角处说话。   那一堆本来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谋士,眼睁睁地被遗弃在冷冽的寒风中,瞧着自家大将军死缠烂打地带着一个娇小的男人,热络地藏身幽暗之处,不知所踪,只能瑟瑟发抖。   ☆、刷新无耻下限值(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为止修文已经结束,感谢您的不离不弃,鞠躬,明天起每周日到周五11:00恢复正常更新,不见不散,爱你们!   傅尧徽看她一脸鬼鬼祟祟的样子就觉得脑仁疼,当一个人处在一种极度危险的环境中时间长了,他总会生出一种怪异的忧患意识,还且此后不论怎么改都不能轻易改掉。比如他自己,以前长期处于不知道什么情况陆瑾佩就会从哪个犄角里跑出来围追堵截一番表白的情况里,所以有时候一听到脚步声快了一些,他就开始耳朵轰鸣,脑袋发蒙,意识发虚,腿脚发飘……一看到陆瑾佩鬼鬼祟祟的就觉得她肯定不会干什么好事,更换了任何场景都是一样。   陆瑾佩目前的状态同样也是如此。自从被人盛传断袖之后,每次遇见傅尧徽都有一种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的冲动。而且她今天问的事情有很棘手,很有让傅尧徽不是背叛皇上就是背叛他爹的嫌疑,她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委婉地问出口,否则一个不当紧,被人灭口就不好了。   她现在很紧张,被傅尧徽这么柔情地请到一个角落里她更紧张,所以脑袋也开始发蒙,意识发虚,腿脚发飘。直到傅尧徽耐着性子问了她第二遍,她才道:“那什么,世世子,你没事吧?”靠之,这也太委婉了吧?   傅尧徽失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大晚上你偷偷溜出来就只是为了问一句我好没好?”   他的意思就是觉得她太闲了,她自己也觉得太闲了,所以咽了口口水道:“我我我我来问你个事儿。”有点切入主题的样子。   “你问。”   陆瑾佩哆嗦了一下,还在想刚才在路上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语言。   傅尧徽困顿地揉了揉额角,疲倦的眸子里尽是无奈:“阿佩,你是冷么?你怎么在抖啊。”   ……老子不冷,谁他么知道老子为什么在抖啊?   陆瑾佩闭了闭眼睛,一鼓作气地道:“我这几天调查了陆家的事情,拼拼凑凑的知道了一些眉目,有人说傅家也参与到了这件事情里,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   傅尧徽没说话,只是面目有些冷清,不复刚才的温和。   陆瑾佩接着道:“你认识赵岑么?”询问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按照她在做影卫时被师傅传的道,授的业来说,急功近利是最要不得的。   傅尧徽脸色黯了一黯道:“认识,那是我父亲的门生,你是要问他的什么事情?”他的回答十分配合,倒叫陆瑾佩不大好意思了。   “你为什么杀他?”一不做二不休,破罐子破摔。   “他在边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奉了皇上旨意,有什么不妥么?”傅尧徽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先前的温和大概是被这边塞寒风冻得不成体统,碎成渣子了。   “只是因为秦……皇上有旨意你才这么做的?”陆瑾佩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直呼皇帝名讳什么的,还是不要轻易炫耀了。   “那敢问阿佩姑娘,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吗?”傅尧徽冷笑了一声,偏转过头去,薄凉的唇角抿得有些紧。   “……”我要确定还问你,这人果真是官当久了,什么话说出来都冠冕堂皇。官场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我在这头,傅旧识在那头。   陆瑾佩干巴巴地笑了笑:“我这不是不知道么,所以请赐教。”   “赐教不敢当,我做的事情全是按照陛下的旨意,一丝一毫都没有懈怠也没有逾矩,你若是不信,大可去询问陛下。”   这人典型一副“这不关我的事你爱问谁问谁不要来烦我的”高贵范儿。   “既然如此,傅大将军有要事在身,小人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身无彩凤双飞翼,话不投机半句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不要捋虎须比较安全。   陆瑾佩大大咧咧地挥挥手,就要迈步下石梯。   纤细的手腕被人突然握住,冰凉刺骨。   她回头,便瞧见傅尧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凄怆,眉眼里有她看不分明分无力感,低低地道:“是不是,就算我告诉你实情,你都不肯相信我一次?”   “……”谁来给我普及一下常识,所有待审的犯人,都是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苦楚模样么,我不怎么爱念书,莫要骗我。   瞅着傅尧徽这么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谁也不待见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陆瑾佩觉得自己又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罪行,所以很是好心地拍了拍自己腕子上的手:“傅大将军,也不是这么个意思,你说的我自然是信的。”才有鬼。   傅尧徽松开手,脸色很忧郁,很凄凉,陆瑾佩莫名地抖了抖。   若是京中名媛知晓我把她们的心头宝安平世子打击成这副模样,娘嘞,非得挥舞着纤纤玉手,把她挠成一盘鱼香肉丝,再吞巴吞巴嚼碎咽了方能解心头之恨。   “傅家只是奉皇命行事,以你和皇上的交情,想要知道结果也没有难么难。”傅尧徽瞧着她,眼中的光芒越发的黯淡。   我才不去禽兽那找不快活,那厮向来睚眦必报、雁过拔毛,好不容易才脱身,怎么能白白送个把柄到他手里去。   何况谁和那只禽兽有交情,和禽兽能有什么交情,非得栽赃嫁祸的话,我们有的只是后娘和继子互看不顺眼、互相砸场子的真情。   “傅家伯伯忠君爱国,为报皇恩,连门生的性命都可以置之不理。”   果然傅家上下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忠君之臣,保持着恒久的优良传统。君要臣死,马上给您奉上人头,若是嫌不够,毫不在乎地还能再给您捅上两刀。   这样的同僚,自家的陆老爷子哪里是对手,他也只会送个冒名顶替的女儿进宫给当今圣上当个后娘,占占便宜,添添堵。   听了她这明里暗里夹枪带棒的一顿讽刺,傅尧徽越发的恼火,掏心掏肺地对她,换来的全是她一脸的我就是不信任你的模样。   心里头那股子酸巴巴的气一拥而上,口不择言的:“你心里头完完全全的都是他,连听不顺耳的都要辩上一辩么?”   “……”这下轮到陆瑾佩开始忧郁了。   这话都是怎么说的,她眼下和傅旧识讨论的是一件事情吧?怎么越说越不明白。   傅尧徽瞧着她一脸的恍惚,以为着她是被人揭穿心事的害羞,心中的嫉妒和恼意更甚了些:“我傅家是忠君爱国,若有一日阿佩你得以母仪天下,我傅家献上门生也不在话下。”   “……”陆瑾佩这回可算听明白傅尧徽的意思了,一时和走马灯似的各种心情过了一遍,她想这种事情还得顺毛捋。尽管她很想捋起袖子挥动发痒的拳头,瞧了一眼傅尧徽身后不时张望的一干谋士侍卫,还是很没有骨气的憋了回去。   “咱们有话好好说,世子你也别生气,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了我大哥的坟头,我也好说说话不是?”   傅尧徽也觉得方才一通莫名的火气叫人尴尬,清了清嗓子道:“赵岑是家父的门生,我与他并不熟识。他是得了家父的举荐,陛下才任命他为安抚使轩诏边隘,至于他瞒报军情,瞒上欺下之事,我是和陛下一般时辰才得知,个中详情家父并未告诉我,只知道赵家妻小不知何时已不在了京中,其他的或许我知道的并不如你多。我确实接了旨意坑杀哗变将士并将赵岑斩首以稳军心,这是陛下的密旨,待你回宫可以去问问陛下。只是阿佩,切莫听信一面之词,陆家自有陆家的说法,我有我的说法,就算是陛下和家父也都有各自的立场,彼时的敌人此时的友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千万不要偏听偏信,有些事情并不如你想想的那般简单。我只希望你能把握好手中的一切,不要如我一般……”   “……多谢。”   傅尧徽说得话一点都不错,当年陆执跟傅孜远联手遮天搞风搞雨的时候,连先皇都忌惮三分,可是眼下陆执一家被害幕后的推手却变成了昔日的盟友;连皇家为了这么一颗毒瘤都愿意和另一颗毒瘤联手,她自然不会偏听偏信,但是也只是半信半疑。   回到帐篷里,东鹊却一脸喜气地给她递来了秦作庭的亲笔信,还赐了一套贴身的衣物……臭不要脸的……   陆瑾佩默默地打开了那封信,从头至尾各种柔情蜜意的思念,恬不知耻的思念……结尾甚至在挑衅她,说每日数着她的金银首饰觉得无比的幸福,就如同她在眼前一般……   陆瑾佩恨得咬牙切齿,身为一个皇帝,竟然去抢一个姑娘的首饰,在之后还把感情如此正大光明抒发给被抢者听,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如此无耻的,恨得她一晚上都在想为什么清华殿不遭一次贼呢?   ☆、被发现了怎么破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来个人嘛……   延平元年甲戌月乙亥日,太后娘娘于怀化大将军营地双臂紧搂陛下贴身衣物,悲从中来,感怀良多,提泪涟涟,身在营地忧心陛下,睹物思人……   陆瑾佩默默地往东鹊那小丫头的告密信上瞟了一眼,又纳闷地看了看搁在自己脚边的秦作庭赐下来的衣服,实在搞不明白她所写的悲从中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伸出两指揪住她耳朵拧了一下教她切身感受一下;这个厚脸皮的小姑娘还能当着太后的魔爪,脸不红心不跳地将密信封好,递给了神出鬼没的侍卫。   陆瑾佩望着忽忽悠悠被冷风吹起的帐篷帘子倒是感慨良多,因为今天是她作为太后生涯中十分特殊的日子,目前为止正好二百天,恰好凑个整,图个吉利。   回想过去,二百天前的那日,她刚满十九岁,为了她爹她姐她旧情人等若干不可告人的目的,利用瞒天过海的样貌和气质,骗过一干人等进宫当了太后。这些日子说艰辛也谈不上,说心酸也有些过分,说幸福那更是扯淡,总得来说就是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她还记得先帝第一眼瞧见她时的热闹场面,挣扎着从病榻上下来,脚还没站利索,就把一把剑扔到了她脸边以示欢迎,虽然没撑多久,但好歹那时候她还是个无名无权的娘娘,当晚就成了无相公的三无娘娘;不过现在,她依然是个三无娘娘,用东鹊的话来说无忧无心无肺。   这两百天经历的事情冲击力还是比较大的,先是被继子惦记,接着旧情人要吃回头草,然后妹子出墙死了,然后有人要给她当男宠,再然后她和继子凑成了一对,最后爹死了……这么一环又一环的,特别像台上唱不完的戏,以至于她现在觉得特别的不真实,看了看脚边大喇喇对着那厮的内衣,还是叹了一口气相信了。   东鹊真的以为自家娘娘一边长吁短叹,一边看一眼皇上的衣服是想皇上了,就好心好意地劝慰道:“娘娘,您的事情也算办完了,要不明儿奴婢陪您去祭拜大爷,您就回宫去吧。”   说实在,她的事情是办完了,该问的也问了人家说了,不该问的也问了你家也说了。虽然傅尧徽告诉她不可偏听偏信,但是俗话说的好三人成虎,就算赵岑是个替罪羊,她只能相信现实赵岑他的的确确是个替罪羊,这个罪替得很妙。何况,她本就没有替陆家出头的打算,来这里只不过为了拜祭大哥,所以便应了东鹊的建议。   只是她没想到在自家大哥的墓前会遇到这时应该在宫里养尊处优的秦作庭。秦作庭会来完全是他把事先商量好的边隘三日巡的计划提前了,这还得得益于傅家的那位安贵嫔。   皇上迟迟不肯立后,急坏了一干忠心耿耿的老臣,也急坏了一干如坐针毡的娘娘。从陆家出事之后,秦作庭为了方便陆瑾佩溜出宫就给她圆了个慌,说是去报国寺祈福为了陆家恕罪去了。因为没有皇后,暂时管理后宫诸事的太后也不在,秦作庭就把大小事情交给仁皇贵妃和安贵嫔来料理,这两人自打上次动过一次手脚,就互看不顺眼,互相牵制互相找茬互相争权,就是不敢兴风作浪而已,秦作庭也乐得她们闹,只要不闹大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秋天是越来越冷了,长春宫门口那株广玉兰的树叶泛了枯黄色。头天夜里扑了一层薄薄霜,一早,太阳还没冒出头,几只灰头土脸的鸟雀踩在上面蹦来蹦去,叽叽喳喳的地一个劲儿地把树叶都踩了下来。两个宫女在树下挑挑拣拣地修着花圃,一个道:“这天又是越来越冷了,咱们什么时候能有个火烤,有个像样的棉衣穿可就是享了大福了。”   另一个宫女扬起了脸,鼻尖和脸颊冻得通红,斜眼觑她:“你可真是心大,咱们主子那是贵嫔,又不是皇后,就连皇贵妃那都没有地龙,要不你上太后的寿昌宫里当差?”   安贵嫔这个时候恰好给傅太妃请安回来,刚转过路口就听见有人编排她,气不打一处来,就想叫人上去收拾那两个碎嘴的小丫头,就听一个道:“我没那个福分,就算太后宫里伺候的人不多,皇上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叫人去伺候,寿昌宫里的人哪个不是原先伺候陛下的老人啊。”   安贵嫔听了这话就上了心,没有往前去。想想也对,皇上为什么要对太后那么好?   另一个宫女道:“你这话真的假的,陛下不可能对陆家的人那么好啊?”   前一个说话的嗤了一声:“你这耳根子短的,什么你都不知道,那个东鹊姑娘跟了陛下多少年了,段祥可是大内总管段雳公公的涂地,连院子里洒扫的宫女都是原先太子潜邸出来的,你以为呢?”   安贵嫔更加不可置信了,皇上怎么对太后这么上心?   后说话的那个道:“不会吧,皇上对娘娘和皇贵妃都没有这样啊,一个继母而已,怎么那么孝顺。”   前一个拍了她一下:“你傻了啊,什么继母,你没见过那位陆太后么?年纪轻轻,还没皇上年纪大,长得又是国色天香,就是常人眼里的狐媚子样貌,这宫里的娘娘哪个能比?你说皇上能不动心,这天子一动心,还不是什么好的都可劲儿往寿昌宫送,博美人一笑。什么继母继子,早暗通过款曲了。”   安贵嫔听闻这话,脑袋有些发蒙,说什么她都没想到这么一层,太后和皇上,以前觉得身份有差别不敢往这上想,如今听着两人一番话越想越不对劲儿,有些事情它就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有危险。安贵嫔觉得她没有贸然收拾这两人还是有道理的。   就见另一个宫女捂住她的嘴,大惊失色地张望了一下道:“你不要命了,这种事情也能乱说?当心叫别人听到,你还有命吗?”   那一个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戳了她一下额头道:“怕什么,我就是和你说说,我也是听别人说来的。哎,你知道前些天皇贵妃和咱们娘娘打架那事么?打到一半,陛下莫名其妙不知从哪就出来了,数落了娘娘们一顿。你知道么,待娘娘离开,皇上才走,他可不是一个人走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咱们宫里的小福子都看见了。那个女人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红色的袍子上绣的金色牡丹还是能看清的,这宫里谁敢用牡丹的图案,还是金色的,后来他们就往寿昌宫的方向走了,你说那不是太后是谁,两个人都那样了,会是乱说么?”   前一个踯躅了两下,犹豫道:“我也听说了,陛下常常在太后宫中用膳,好像自打陛下寿宴至今都没听皇上翻过哪位娘娘的牌子。而且我听说,寿昌宫的吃穿用度都是陛下亲自过目的,哪里不和太后的心意都跟犯了大罪似的,皇上特别生气。上回小安子去清华殿请皇上到咱们宫里用膳,就遇到回禀太后诸事的人,连太后少用点饭食陛下都无比忧愁。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   她明白了,安贵嫔奔溃了。她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就没想到皇上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后宫这些妃嫔身上,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个小继母,这么违背天道罔顾人伦的事情皇上他怎么能做得出来。她越想越觉得疯狂,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比的昏暗,无比的万念俱灰,她一心一意对待的男人,怎么能在背地里给她如此沉重的致命一击。   秋风刮得很大,尤其对于一个奔跑的人很是具有催醒的功能,安贵嫔肆意地奔跑在风中,一门心思地想冲向清华殿找她最爱的陛下要个说法。可是跑到一半,她被凛冽的风给唤醒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不管怎么说,陆瑾佩这个女人很不简单。皇上那么讨厌陆家的人,都能被她给勾引了,这事儿若是被朝臣知道,也不知道大家都会什么生不如死的反应。想着这个千年难遇的画面,安贵嫔姣好的面上划过一丝快意。   但她是个有主心骨的女子,还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而且自认智商还不低。在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之前她要收集多方证据以示太后不守妇道勾引皇上,还且还要探探皇上的口风,毕竟这事是陛下目前的心头好,万一惹怒了他那就得不偿失了,最好在之前能用她的真心去感化被狐媚子太后勾引的皇上。   不过,她一心认为皇上是被动的,从没想过皇上会煞费苦心地勾引一个有夫之妇还是自己的继母的女人。所以,她此举注定失败。   秦作庭下了早朝,例行要看一看东鹊传来的关于太后娘娘的一天,没想到还有不开眼的那么一位非要来他面前找他心尖子的不愉快,是可忍孰不可忍。   ☆、贵嫔聊发捉太后   安贵嫔觉得今天告黑状的事情虽然并不能如她所愿一举扳倒那个身后已无家族庇荫的太后,但是至少能让皇上心里敲个警钟,留个心眼,再被那个不安分的狐媚子迷惑的时候能清醒点神志,不要完完全全迷失了魂魄。   她又转过来想皇上到底是怎么被迷惑的。陆傅两家算是故交,当初和她哥青梅竹马,非君不嫁,她对这个未来的嫂子也很是好奇,见了几面除了模样生得颇好倒是没觉得和别家的千金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偏偏能让皇上动心了,让她哥吃回头草了;更为恐怖的是,皇上都把陆家解决了,她也没见着陆瑾佩撕心裂肺地和皇上哭闹,反而不声不响地去了报国寺祈福了呢?到底有没有阴谋,到底会不会威胁到江山社稷?   越想越可怕,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心想着要把自己的赤胆忠心和一腔热血带着满满的爱意告诉皇上,要他加倍小心那个狐狸精,她不是好人,皇上一定被迷惑了。   因为,她坚定一个信念,告黑状这种事情本来就让人防不胜防,太后现在是孤身女子一个,无权无势徒有其名而已,现在她只要煽风点火,连同本家和姑母多污蔑几句,她就不信扳不倒那个狐狸精,把后宫大权据为己有。她心想,要是陛下知道了她的这一番心思,肯定会大加赞赏的。   可惜,秦作庭他并没有这个心思。   偌大的清华殿里没别人,秦作庭靠在紫檀木的软榻上拿着本奏折,段雳端着笔墨伺候在榻前。奏折里夹着的是东鹊的信,仔仔细细地介绍了太后一天的衣食住行,特别交代自上次和世子用膳后就和她一道吃营地里不怎么好的伙食,陛下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心疼;并在信的结尾说娘娘的事情差不多快结束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请皇上不必太过思念。   秦作庭勾着唇笑了笑,知道她要回来心情颇好,不过他还是最忧心那个臭丫头的吃饭问题。在宫里用饭哪次不是她爱食的,就连零嘴水果都不曾缺过半个时辰;如今和一堆老爷们混在一处,军队的伙食他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有她喜欢的,就让人给她每日送了好些点心水果,还派了一个厨子随军跟着,到最后连傅尧徽都忍不住来鄙视他。现在终于能稍微安心点,她快回宫了就不用再遭那份罪。   安贵嫔就是这么个时候要求见皇上的,秦作庭正高兴,也没听清楚是谁就让人家进来了。安贵嫔羞羞答答地见礼,秦作庭沉浸在喜悦里一时间也没顾上搭理她。   安贵嫔大着胆子,红着一张脸往榻上看。秦作庭正歪在榻上,把一个蜀锦绣枕头压在胳膊下,双腿并拢闲适的地横在仙草灵芝托起的牙板上,朝靴还也没脱下来,搭在雍容华贵的拐子纹卷草图透雕牙条上,专心致志,满面喜色地盯着奏折看。   秦作庭本来就很好看,又是一派温柔似水的面目侧躺在她面前,明黄柔软的衣料落在身上,明显描绘出他身体的轮廓,腰部现出一个自然的弧度,修长笔直的双腿恣意的向外伸展……若是他们能……想到这,安贵嫔的脸就更红了。   这也不完全怪她,秦作庭自选秀之后就没有翻过牌子,只是到各宫随意坐坐,最多安安分分歇在一处,侍寝什么的全以为先皇守丧挡过去了,也没人怀疑他的险恶居心。所以,这些后宫的嫔妃哪一日见了如此秀色可餐的皇上不会春心大动。   段雳首先觉察出不对劲,看看自己主子那个没出息样就很鄙视,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秦作庭这才放下折子示意安贵嫔起身,赐了座顺道问她来这干嘛。   安贵嫔当然不能说我来时来给您汇报一声,您后娘是个狐媚子不安好心图谋不轨,我是来除魔卫道的帮您弄死太后的……这事情还是委婉一些比较好,所以她温婉恭顺地行了礼道:“陛下,最近宫中朝上发生的事情不少,臣妾在后宫也听人说了,陛下夜以继日为了江山社稷,臣妾放心不下龙体,特意来看看陛下。”   “安贵嫔有心了。”   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就让两个人瞬间冷场,冷到连段雳都看不下去了。往日皇上在寿昌宫里找着话说,天南海北的胡侃,死皮赖脸的,太后差点挥着鸡毛掸撵了,这回好人家说了半天就给了这么一句话,这么任性也是醉了。不过这些都是主子的糗事,作为一个忠心的奴才他会说么?   安贵嫔一番百转柔肠得了一个软钉子,她丝毫不气馁再接再厉:“臣妾听说太后娘娘去了报国寺祈福,陆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可否安好?臣妾颇为担心。”   “若是爱妃担心,可趁早去报国寺拜见太后,要不过不了两日太后就回来了。”想到这事,他就特别的高兴。   安贵嫔默了默,还能不能愉快地说话了,她刚起个头找着话说,还没来得及往太后是个狐媚子上拐,皇上就精彩地填上一句结束语。   不是说秦作庭不待见她或者是说没兴趣和她聊天,他不过是完全怀疑这位今天来的目的。听人回禀说,安贵嫔给傅太妃请了安后,回去的路上在自己宫门口停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为何连宫门都没有进,掉头就气势汹汹地往清华殿来了。   安贵嫔筹谋了一路的肺腑之言如今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现在就是气息衰竭得状态,勉强笑了笑道:“臣妾还是莫要打扰太后清修为好,若是惊扰了佛祖就是臣妾的不是了,还是等太后回来,臣妾再去拜见太后。”   “安贵嫔有心了。”   安贵嫔:“……”   段雳已经听不下去了,端着笔墨笑得直抖,他原以为他家主子自打和太后一起之后竟然没有了说话时时刻刻冷场的属性,怎么现在看来越发地精进了呢。   秦作庭又瞥了一眼手里的奏折道:“爱妃还有事么?”   安贵嫔:“……”她有很多事,就是没法说,她又不能为了扳倒陆瑾佩不顾皇上不悦的脸,所以只好失望的跪安了。   回到宫里安贵嫔越想越气,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皇上也说了太后很快就回来了,她得想办法不让她回来,最好是再也回不来了。对,知道这件事情的是小安子,她得好好问问情况。   那位名叫小安子的太监二十七八岁,在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就因为长着一张苦瓜脸怎么也提拔不起来,有点垂头丧气得过且过的意思,啥事也不认真做,少不了被总管鞭打。如今突然听说安贵嫔要见他,喜气东来,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所以给傅绛鸾行礼特别得卖力和诚心:“奴才拜见贵嫔娘娘。”   傅绛鸾这么一看他的脸,哎哟,从嗓子眼苦到心口,这人怎么长成这样,天底下还有长成这样的人,太不容易了。最后这一句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为了揭穿陆瑾佩那张狐狸皮连这等苦都忍下了。   “小安子,本宫问你你可是这长春宫的人?”   做主子的没有一点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套话本领,就不算是一个合格的主子,显然傅绛鸾在这方面是个好手。   小安子也不知道什么事,被傅绛鸾这么一喝问也愣住了:“回贵嫔娘娘的话,奴才生是长春宫的人,死是长春宫的鬼,生生世世伺候娘娘,绝无二心。”   “哼,本宫看你就想捡着高枝爬,心怀鬼胎,隐瞒主子。”   一下就把重心转移到是不是一个忠诚的奴才这种严重问题上,要知道一个被主子怀疑的奴才,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小安子当时就吓蒙了,这种罪名他怎么能担待的起,若是傅绛鸾一直如此,他这辈子就和他说的似的老死在长春宫里,都没人给他收尸。他脑中混乱一片,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心怀鬼胎,隐瞒主子?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往地上磕头,大呼冤枉,掏心掏肺把知道的不管真的假的都告诉了傅绛鸾。   小安子滔滔不绝的说了半个时辰,傅绛鸾这一次可算是大丰收,得到的消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连那个宫里的太监摸了宫女一把,那个宫女什么反应都倒出来了,当然关于陛下和太后的事情也很是详细。   傅绛鸾越听心越凉,越听越觉得绝望,她就觉得秦作庭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选秀什么的就是个幌子,扯了这么一张大幌子就是为了瞒天过海,他好和太后暗度陈仓,暗通款曲。她越听越觉得垂头丧气,越听越觉得人生没有丝毫意义,她爱上的男人怎么能是这样的人,怎么能和自己的后娘不清不楚,缠绵悱恻呢?太叫人失望了。   这一切肯定都是那个陆瑾佩的勾引,对,就是因为她,皇上龙目被蒙蔽,才倾心于那个狐狸精。只要把陆瑾佩除了,陛下就会恢复天威,她和陛下恢复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美满生活,这大靖后宫才能呈现和谐祥乐的局面。   她要去找姑母帮忙,还世人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个说法,傅绛鸾怀着这样的崇高理想二次登门拜见傅太妃。与此同时,那位苦瓜太监也被人拎到了清华殿,达到了他职业生涯的最高峰。 作者有话要说:  哎,火山又想到:老夫聊发少年狂,治肾亏,不含糖。锦帽貂裘,千骑用康王。为报倾城随太守,三百年,九芝堂。三百年,九芝堂。酒酣胸胆尚开张,西瓜霜,喜之郎。持节云中,三金葡萄糖。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 ,阿迪王。……   ☆、女人非要为难女人      苦瓜太监小安子觉得特别得惆怅,他原以为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给自家主子提供了那么多有利于在后宫生存的情报,任何一条两条的只要编纂杜撰添油加醋就能扳倒一个竞争对手,如此忠心耿耿的奴才到哪里去找。谁想到贵嫔娘娘听完之后,也没让他起身就气哼哼地离宫而去。别说是赏赐提拔,如今连能不能起身都是个问题,小安子觉得人生的意义也不过如此。   正当他灰头土脸的档口,有人说段公公来传圣旨,教他去清华殿。   听闻这个消息,小安子觉得整个人生都升华了,活了二十七年,进宫十九年就为了这一刻似的,皇上亲自召见,哪个宫人有这样的待遇?这件事情比安贵嫔让他提供小道消息都要来突然,那句话怎么说来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走路都是飘得,让段雳不禁感慨,这皇宫里轻功好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小安子给秦作庭见礼,连以往给他爹娘上坟都没有这么虔诚过。   “你把与安贵嫔所言再与朕说一遍。”   秦作庭刚才和傅绛鸾一番聊天,就觉得这女人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和他说不敢说,不说又难受,僵着一脸的神秘郁郁而去,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傅绛鸾百爪挠心,她又会把这一肚子的肺腑之言和谁说,就让段雳派人跟着傅绛鸾。哪知道人家关起门来和一个小太监聊了快一个时辰,然后又拂袖而去,匆匆的方向似乎正是傅太妃的寝殿。这让他极是好奇,就让段雳把这人给领来了。   小安子也觉得奇怪,现在的主子们都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舌根子么,秉着邀功的心情,舌生莲花似的侃侃而谈:“……就连太后娘娘……”他在兴奋之余,突然意识到太后的事情与皇帝陛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就是说太后红杏出墙的就是眼前这位似笑非笑看着他的君王,他突然又意识到,私自议论主子是大罪。   这么两罪并罚……刚才所有冲昏头脑的兴奋劲也凉了下来,只剩下了空虚寂寞的恐惧,都能看见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他不淡定了,一个劲儿涕泪横流地往地上磕头大呼饶命和赎罪。   所以,有的人沉浸在悲剧里太久,久到深受其害无法自拔,就是偶然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不经意地一眼都能导致一道人间惨剧的发生。类似久旱逢甘霖,可惜只有一滴,就是这么一滴就能使他在不归路上一去不回。   秦作庭听得正开心,这个比上朝有意思多了,他不听不知道,自己的后宫里还有这些层出不穷的花样,搭台子唱戏都没有这样的精彩。忽然这太监的话头就扯到了陆太后身上,他打算听听陆小佩那个坏蛋有什么新鲜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哪知道这太监就戛然而止万分惊恐地求饶了,所以说还是那句话沉浸在杯具里太久很容易患得患失,小安子并不知道秦作庭是这个想法。   秦作庭这么一瞧,好么,满脸苍白大汗淋漓跪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出口的话还能有好听的么?他就有些明了,估摸着也是往那小丫头身上泼脏水的,面色冷了下来:“怎么不说了,太后怎么了,朕还想听听呢。你和安贵嫔就可以说,朕就不能知道么?”   小安子听闻这话,以为事情败露离死不远了,磕头磕得越发得卖力了,秦作庭有些恼火:“你不说,那就拖出去砍了。”   他吓得浑身哆嗦,一边大叫着陛下饶命,一边磕磕巴巴地把太后和陛下的私情有选择性地说了一遍,当然事情不能和盘托出,毕竟有一种死因叫“你知道的太多”。   秦作庭觉得这人简直太碍眼了,长得就有让人到处冒苦水的冲动也就罢了,而且干得这事情吧也那么教人糟心。他和陆瑾佩的事情并没有到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一个太后一个新皇,好说不好听,他自己无所谓,关键是女孩子的名声和清誉,陆瑾佩再豪放她也毕竟是个女孩子。藏着掖着不是他的风格,贸然出手也不是他的风格,总之他正冥思苦想找一个好方法来解决此事,想不到就有人把这事很正经地给捅出去了,弄得他现在觉得自己很不正经。   那边段雳悄悄地走过来,说了傅绛鸾早上听那两个小宫女嚼耳根子的事情,秦作庭直皱眉头,既然这件事情已经从这个苦瓜宣扬到傅家人那处,就此作罢,断然不能再扩大了,当然了首当其冲这个源头必须得解决。   刚把小安子和那两个小宫女关到一处,外面就有人报说傅太妃来了,有急事要求见陛下,还带了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安贵嫔,安安静静地流眼泪,无论叫谁一看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罪恶感,今天可真是热闹啊。   秦作庭抽了抽嘴角,热情洋溢地笑道:“安贵嫔这是怎么了,早上来看朕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把母妃也请来了。”   傅太妃端着个茶杯就和颜悦色地说道:“皇上不必忧心,一个孩子罢了,不懂规矩做了逾矩的事情,还瞒着臣妾这个做长辈的,不守孝道,太不像话了。”   要是搁在往日,秦作庭对这话也就一笑了之,可是被小安子那厮刚才说上一番,心里就有些草木皆兵。傅太妃这话明面上说得是安贵嫔,他心里却在想他和小佩的事情是逾矩的,瞒着别人,从某些方面来说不守孝道,不像话。想到这,他淡淡地道:“到底是何事,惹得傅母妃如此生气?”   傅太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哼哼地道:“还能有何事,自然是太过担心皇上被蒙蔽了双眼,听那些个龌龊之人编排太后娘娘和陛下不顾世俗,情义浓长……偏偏这些事情这小蹄子还就怀疑上了,说道臣妾面前去了,气死臣妾了,这不带着她来给陛下赔礼道歉。”   这话可说到秦作庭的心坎里去了,傅绛鸾给傅太妃说的那些话不用问,傅太妃已经相信了,不但相信了而且还兴冲冲地问罪来了。要是搁在以前傅家有这等气魄还用得着和陆家打得乌烟瘴气,如今一家独大脾气也见长,不敲打敲打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秦作庭一边批着奏折一边淡淡地回道:“这些话,朕也曾听说过。到底是朕在寿昌宫养伤数日传出来的,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便以为有了可乘之机兴风作浪,妄想借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时至今日,不想竟然还有人到安贵嫔跟前嚼舌根,还劳烦母妃跑这么一趟,当真是该死,母妃说可是?”   傅太妃今天来就断定天子肯定不会认这种事情,她只是敲山震虎,告诉秦作庭你如今有个把柄在傅家手里,也没想别的。她刚听傅绛鸾说起这事也是唬得心惊肉跳。一个天子一个太后,传出去皇家的脸都丢尽了;这还倒是其次,关键是陆家倒台了,京城里的世家根本没有和傅家抗衡的势力,还想趁机把傅绛鸾给扶上去当皇后,在生下一儿半女逼新皇退位,再叫她垂帘听政,这天下可就是姓傅了。谁想到半路杀出来个太后,还是陆家余孽,这叫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来之不易的憋屈。   她本来有一种想派人告诉傅孜远,命人杀到报国寺立刻消灭掉陆瑾佩的冲动,但是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一个陆瑾佩倒下去,千万个陆瑾佩又重新站起来。这事儿关键不在陆瑾佩,赵瑾佩还是钱瑾佩,而在于皇上那云波诡谲的重口味,谁家儿子没事干喜欢自己的继母。如果她把陆瑾佩弄死了,那皇上会不会找另外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呢?要知道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这种危机感得益于一个女人对另一个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女人的嫉妒,你比我年轻也就算了,还长得比我漂亮;你比我漂亮也就算了,还比我命好;你比我命好也就算了,还有一个继子喜欢,而且同样也是我的继子……最重要的是,我们两家还是有宿仇,恨不得把对方儿子扔井里都不解气的那种。所以,新仇旧账加起来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傅太妃听了秦作庭一番冷嘲热讽,憋了一肚子火气,这种事情就是双方都知道,双方也知道对方都知道,但是非要装模作样以为对方不知道还要指桑骂槐的那种德行,道行浅的安贵嫔都有些面色苍白了,到底是太过在乎的缘故。   屋子里很沉默,外面却很热闹。   有几个侍卫拿着杆枪配着刀剑押着三个浑身是血痕的人从清华殿宫门前走过,还有女人哭泣的闷叫。安贵嫔顺声音望去,脸更加得白了,这不是小安子和早上那两个小宫女么,衣物还算完好,双手却已经被砍掉,嘴里堵着一团血迹斑斑的布,估计舌头也保不住了。   段雳等众人离开才顺势关了门,作了一个揖道:“奴才该死,这三人本是偷盗财物屡教不改之徒,奴才依照宫规叫人拖出去杖毙,不想这帮没眼色的奴才竟然拖到清华殿门口,吓着了两位娘娘,奴才该死。”   这话谁信?   尽管不相信,傅太妃和安贵嫔得了皇上的一个下马威还是战战兢兢地走了。她们虽然讨了个没趣,但是秦作庭越发地不放心起来,总觉得他们二人会对陆瑾佩下手,一面派人死死地压住报国寺太后祈福的事宜,另一方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巡视边隘的日程提前了,这才在陆瑾铭的墓前见到了陆瑾佩。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千骑卷平冈      在宫廷里,如果出现两个对皇上疑神疑鬼的女人,通常会有什么情况出现?成天一副“我如今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惶惶不可终日来烦我就掐死你”的表情,不是尾随跟踪打听小道消息,就是把皇上的生活起居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今日在哪个宫里用了什么饭出了几次恭遇上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明日在哪个宫里笑了几次怒了几下看了宫女几眼睡了几回……   秦作庭想想这种日子就觉得不可理喻,而且一个是在宫中久经挣扎受尽宠爱的老太太,一个是很容易有恃无恐的官二代,这两个人估摸着潜意识里都写满再大的事情都有人撑腰,没什么是值得害怕的。如今恰好凑在一块,你来我往,运用丰富的想象力,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他最担心一个不周全,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就会对陆瑾佩动手。   他这么想也着实没有错,傅太妃和安贵嫔回去之后,心里那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她们要除掉陆瑾佩,首先需要皇上得配合,但是令人忧伤得结果皇上明显是一种暴力不合作态度,由此可见陆太后那个狐媚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尽管如此困难,还是要除掉那只挡在傅家问鼎皇位、傅绛鸾问鼎后位路上的狐媚子,所以她们想了很多方法,还付诸实践,例如半夜行刺、收买寺庙僧人、下毒等等。   可惜的是,在报国寺陪在陆太后身边的一色全是陛下的禁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么一拨不怀好意的人连门都没进去就被逮住了,没审问选择集体自杀,她们怕此事引起皇上警觉这才收了手。过了几日,秦作庭启程去了边隘,她们的行动就越发得疯狂起来,连在威远隘口帐篷里刚起身的秦作庭都接到了密报,说是报国寺最近非常热闹,杀人的、投毒的和收买人心的等等,花样翻新,连庙门前的货郎都多了几倍,女人的破坏力还真是叹为观止。   陆瑾佩远在威远隘口准备祭拜陆瑾铭,自然不知道皇城里两个匪夷所思的女人为了她这只狐媚子排除异己费尽心思,也不知道秦作庭来了边隘。   陆家兄弟里就属她和陆瑾铭关系最好,陆家大爷当初是这么和老爷子解释的:陆瑾佩总是伤春悲秋,娇娇弱弱吟诗作赋,愁云惨淡的叫人看着心情郁结;陆瑾巽鬼头鬼脑,一肚子花花肠子想着怎么算计别人叫人看着不寒而栗;陆瑾芝更别提了,泼辣无脑骄纵跋扈,把老爷子的坏毛病学个十成叫人看着退避三舍;也就是阿佩她泼辣的恰到好处,聪明的恰到好处,不娇柔做作也恰到好处,总之,怎么看怎么瞧都是个好姑娘,最适合当妹子。   所以,甭管好的坏的,只要她一张嘴,陆瑾铭准得给她办妥了,每次从北地回来好吃好玩的都能拉上一车,连陆老爷子只能气得干瞪眼。前不久,盛传太后要招男宠,她热心肠的大哥还真的就把明晔给她介绍了一番,临走的时候看着秦作庭铁青着脸还偷偷地问,莫不是皇上也看上你了吧,我妹子就是好,我看着皇上也不错,要不你就收了?   如今才过去多久,大哥的坟头上已是枯草连连,横七竖八地长了一圈,在松松散散的干土里摇曳着不肯扎下根来;倒是那块干干净净的石碑一脚探出一颗黄绿黄绿的小草,给这北地的秋色里平添了几分暖意。   早上的寒霜很盛,陆瑾佩也不管不顾地趴在土堆上举起一坛酒轻轻地往碑上磕了磕,咧着嘴道:“哥,咱们兄妹也不必客气了,先干为敬。妹子过些日子就走了,没人陪你你也不用寂寞,等着我回京把害你的人一个个收拾下去给你赔罪。”说着往地上洒了一圈,又咕咚咕咚地把剩下的小半坛给喝干净了。东鹊在一旁摆着祭果,看了一眼陆瑾佩,默默地抿了抿嘴红了眼眶。   东鹊严肃地磕了个头就过来拉她:“娘娘,娘娘,您注意些衣服,整理大爷的坟头也用不着手脚并用呐,快起来。”   陆瑾佩拍了拍坟头笑笑:“大哥,你看,你不在了现在轮到这小丫头管着我,无法无天了,等你有空帮我好好收拾她。”   东鹊闻言微微地哆嗦了一下,退开了一步,扶着她酿跄着起来,陆瑾佩朦胧的余光却瞅见一个墨色的身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身后还跟着一个形容猥琐的小太监,越看越面熟,就拍了拍东鹊道:“哎,那是你家主子么?”   东鹊一面扶着她一面行礼,秦作庭都走到跟前了,顺势把她揽在怀里对东鹊冷脸道:“不是叫你看着娘娘,怎么又喝上了?”   东鹊低着头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秦作庭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意朦胧的女子,起得本就早,估摸着晚上思来想去的也不安枕,这会又迷糊了,便一把抱起往帐篷里行去。   一路上,嘀嘀咕咕反复对他念叨着自己的收获的消息,他似笑非笑的听着,才将她好容易安抚在床上脱去尘土飞扬的外衫,半开半合间便嗅到了来自身下女子甜甜的体香,混合着浓郁的酒意,自细腻的颈下幽幽地散出来。秦作庭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积攒的念想和担忧在数十日的分别中似这发酵的酒,如今一见到面全数迸发而出,他便将她箍在怀中,寻着那半张着的甜腻的唇齿就吻了下去。   满腔的香气和温软像是催情的药剂,所有的兴奋和激动一股脑地激着秦作庭浑身的血液直直的狂涌,早早地将手探下去肆意地揉捏着圆润细嫩,激起一阵阵细微的声音在耳畔边荡漾。   “赵岑,赵岑也是你派来的呢……”   就在秦作庭把她压在身下意乱情迷的时候,陆瑾佩微颤的声音突然吐出来这么一句,尽管声音细小却犹如醍醐灌顶。他极是不舍地放开了她,盖好被子,神色复杂地闭了闭眼睛,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他直接害死了陆瑾铭,怎么就忘了呢?如今,他们二人……他俯身在她额角吻了一下,便转身出了帐篷。   陆瑾佩醒来用饭的时候天便黑了,也没见着秦作庭,刚想叫人来问就听见外面奔踏的杂乱脚步声。   瞧着段雳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进来,满头是汗,脸上堆着的笑容寻不到半点踪迹,全是憔悴,喘了口气道:“娘娘,娘娘,城里几处莫名的走水了,城外乱军攻城。皇上半个时辰前领了几个人,出,出了北门往城西面的山林里去了至今未归。”   陆瑾佩心有些颤,外头森寒的秋雨像是敲进心窝子里头似的,实打实得冷:“他去那做什么?”   “据说,据说是,游山林。”其实段雳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将这件事情说出口,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这么不分轻重了。   “和傅将军说了么?”   “近卫说将军布防去了,不知道在哪处,奴才不敢声张就回来了,娘娘,你说,兵荒马乱的,皇上他……可怎么办?”段雳笼了个袖子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脑门上的汗,一个劲儿的往外冒,一面哭一面絮絮叨叨地认错。   陆瑾佩挑了挑纤细的眉峰,瞅了眼漆木兰锜上支着的秦作庭的佩剑,抬手取了下来,对一脸惊恐的段雳道:“要哭等到你主子回来要了你的小命再哭也不迟,点了皇上的禁卫,咱们出一趟城进山找,给傅将军留个口信教他千万不要顾忌我们。”陆瑾佩说完就扯着他往外走。   直到他瞧着陆瑾佩满脸肃杀地一脚踹翻北门的守卫统领,举了令牌打开城门一路向西策马而行,段雳才缓过劲来。   夜幕墨似的压抑,一行人举着松油火把阴沉的土地上策马疾行。   直到完全听不见城里乱哄哄地嘈杂声,眼前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飞尘扬沙,偶尔还有淅淅沥沥的雨点子凿在脸上生疼。   几十个禁卫皆是一身轻骑劲装,马在空旷的群山之间肆意地奔跑,齐整的哒哒马蹄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   雨点越来越大,火苗子噗噗地窜,火光明灭不定,偶有熄灭的,匆忙间又飞快地点上,那端又熄灭了一个。   紧赶慢赶地行了十几里地,马蹄下连一点枯草的影子都寻不着,全是细细碎碎狰狞的沙砾硬石,隐隐地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众人顿时一怔,连策马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又行了一段路,举起昏暗的火把,才瞧见眼前横尸遍地,雨水浸着血迹,深一块,浅一块,蜿蜒而流;那躺着的有北地之人也有大靖的军校,刀枪利箭随处可见,只是静静地,约莫没有了活人。   段雳跌跌撞撞地滚下马鞍,踉跄着奔过去,在一堆尸体中翻捡,好几次被盔甲所绊,栽在地上也顾不得。   陆瑾佩稳了稳微微发颤的嗓口,看了众人一眼道:“四人护卫,剩下的人下马仔细去找。”   那些禁卫拨马散开,飞身而下,举着火把,俯身细细去瞧,寻到熟识的面孔,不由得面色一黯,身后阖上眼睛,默立一会,算是最后的告别。   不大会子,就听见段雳撕心裂肺地哭号:“皇上……皇上……这是皇上的盔甲啊……”   一群人围了过去,陆瑾佩就觉得眼皮突突直跳。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真不知道怎么写标题,谁告诉我啊啊啊啊   ☆、天生炮灰必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今天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炮灰,我不知道到底问题出在哪,我只是想安安分分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没有妨碍任何人,码字一直是我想做的事情,我也想把我的文文和喜欢文的人一起分享,仅此而已。能从1个收藏到如今,每一步走来我都很开心,也很感谢每一个喜欢文的亲们,这是我的第一篇文,有很多不足之处,你们给了太多的包容和鼓励,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让我觉得不是那么的差劲儿。可是今天被刷收藏被举报被陷害,忽视了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还给一部分亲们造成了封号的困扰,十分对不起,鞠躬,不过我还是会好好写下去,谢谢你们!   其实死人这种事情,莫说陆瑾佩自小被当做影卫培养,没有什么男女之分,也没有什么朋友之意,看得倒是很开。   另外,陆家二子回家常提起边隘的军事,总能提到那些回不来的弟兄,说道悲愤之处,大多举杯痛饮,高喊来生应当为兄弟,会须一饮三百杯,呜呼哀哉。   不知情的家仆以为老爷子不好了,跟着后面莫名其妙地撕心裂肺的哭号,齐齐整整,十来号人,那场面,气得老爷子险些又拽鸡毛掸子。   所以,一听着段雳惨绝人寰地动静,陆瑾佩一下马就觉得脑袋有些蒙,这种情深意重地生死别离,她当真没怎么遇上过。   那些个禁卫,也不再继续寻找,一个个神色肃穆慢腾腾地挪过来,围着一脸泪水的段雳呆愣愣地不知所措。   陆瑾佩分开众人,瞧着段雳抱着个破破烂烂的带血染泥的盔甲哭得痛不欲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脚踢了过去:“哭什么哭,就是一副盔甲,你找着皇上了么?”   段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倒在地上发傻,住了哭声,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嗓子眼里还有余兴未消的嗝,瞅了面色不善的陆瑾佩,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出声,憋得脸都快紫了。   陆瑾佩险些气乐了抹了一把连上的水,对众人道:“顺着痕迹找,你们几个护卫。段雳,你要再哭,我就把你扎成蜂窝。”手中的利剑泛着幽幽的寒光,印着她肃谨的面目更加狰狞。   ……段雳眼神闪了闪,浑身抖了一抖,一口吞了几欲喷薄而出的呼号,呛得直咳嗽。   顺着斑驳的血迹又往前行了不多远,就进了一处山林。   细细的雨并未将干枯萎缩的山林浸透得温润些,疾行而过的衣袂都能撩动堆积的黄叶嘶哑难耐地嘎吱吱的挣扎一番。   雨时有时无,缠缠绵绵地在安静的林子里,滴滴答答的声音显得更加诡异,血迹越发的淡了,火把明明灭灭的,搜索便难上加难。   忽的,一柄尖利的流矢挟着一道寒光凄厉地呼啸着奔着领头的一个瘦高内卫的面门而去,那人猛地一闪身避开锋芒,利箭擦着他的脸颊没进一颗粗壮枯黄的树木里。   随即窜出三个一身戎装,手持刀剑的军人来,锋芒利刃间地喝问:”什么人?”模模糊糊似乎是大靖禁卫的装扮。   “前面的兄弟可是宫中禁卫?”领头的一人,将覆身的黑色斗篷撩开,露出胸前铠甲上的暗花。   “不错。”那三人犹豫着放下刀剑,仍是是不肯过来,警惕地瞧着。   段雳慌慌张张地往前疾走了几步喊道:“皇上御驾可在此处?”   那三人仔仔细细地辨认了一番,彼此对视了一眼,这才道:“原来是段雳公公,皇上御驾在此,请随我们来吧。”   秦作庭正倚在在林间一处空旷地带的一棵树下休息,发髻有些乱,脸色青白,薄凉的唇上瞧不出点血色,右臂上缠了血迹斑斑的白色布带从肩头直到肘处,甲胄脱了一半,神色淡漠,微勾着唇角,眉眼却是无比的清明。   “皇~上……”这声音要多婉转有多婉转,要多绵长有多绵长。   段雳瞧着自家主子这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险些又要哭了出来,碍于持剑的陆瑾佩虎视眈眈,想起方才好一顿捶打,委委屈屈地只得干巴巴地走过去,大气不敢出一声。   陆瑾佩这时候脑子还有些发蒙,如今对上秦作庭那比雨水冲刷之后的盔甲还要明亮的眼睛,却也明白了方才的慌乱到如今仍是心有余悸,生死须臾之间,拿惯了刀剑的手便极是不稳,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冷眼旁观,神台清明。   “过来。”秦作庭倚在树上二大爷似的对她伸着手,脸上的喜色止不住地往外涌,目色看见她的一刹那变多了几分愉悦和无奈。   陆瑾佩抱着他那柄佩剑磨磨蹭蹭地挪过去,还没站稳就被一把拉住跌进他的怀里。她拧着身子倚在他的肩头,伸手摸了摸他另一侧肩背处随意包扎的布条,头顶上浅浅的吻落了下来,声音有些嘶哑:“心疼了?”   一旁侍立撑伞的段公公都不大好意思接着瞧下去,皇上,您的矜持呢,您的威严呢,您的气概呢?   “没有。”佩姑娘干脆利落地抽回手,把头埋在他怀里,瞬而皱起鼻子嫌弃道:“浑身臭死了,脏兮兮的不要抱我。”   当今圣上内心昂扬的虚荣被佩姑娘一句话彻底地捏碎,气哼哼挑起了眉头,脸色冷得可以凿出冰渣子,低着头泄愤似的朝她耳朵咬了一口:“臭丫头还敢嫌弃我,欠收拾了吧?”   陆瑾佩四下扫了两眼,对于皇上这种拿生命在调戏的高尚情操,一干人等均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状,她这才瞪着眼睛揉了揉耳朵:“不要脸。”   转身又对段雳道:“把药箱子拎过来。”   段雳找人抱来随行的药箱,举了一圈的火把围观太后给皇上清理伤口,陆瑾佩小心翼翼地把混乱裹起来的布条拆开,那红肿流血的伤处二尺来长,不浅不深却是弯钩利刃带了大量的皮肉,狰狞可怖。陆瑾佩皱了眉头,给他简单清洗伤口,上药,缠绷带,然后叫人准备车辆护送圣驾回城。   等诸事就绪,一抬头见秦作庭正专注地望着她。陆瑾佩干咳一声,呲着牙道:“那什么,我也不是第一回给你上药了,不要这么盲目崇拜。”   他将她胡安在怀里,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浅浅地笑开了:“我的小佩长大了,真好。”   雨势渐渐地大了起来,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教陆瑾佩在回去的路上琢磨半天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临到威远隘口城下,就听见模模糊糊的马蹄声,还有人连声高喊:“前面可是佩小将军迎回圣驾的?”   一众人打马迎了上去,领头的正是忙活了一夜的傅家旧识,看样子北地联军趁乱攻城的阴谋被这人给捏碎了。瞧这原先俊美朗目风度翩翩的公子,忙前忙后面目苍白的可真教人心疼。   秦作庭瞧着陆瑾佩看着傅尧徽眉眼俱笑的模样,满是欢喜的脸上转眼风雨欲来,煞有介事地冷哼了一声,旁边伺候的段雳浑身莫名地一抖。   陆瑾佩立时收了笑,对着秦作庭默默地呲牙咧嘴一番,傅尧徽的脸白的更狠了些。   进了城,一众人收拾妥当,眼瞧着到了卯时,秦作庭便在住处摆了膳,留了傅尧徽,三人围着一个红木曲腿的矮几坐在白绒绒的毛毡上,陆瑾佩瞧瞧左边这个面色苍白,又瞧瞧右边这个面色不善,所以陆瑾佩选择低眉顺眼兴致勃勃地折磨一双精巧的银筷子。   可惜偏偏有人不愿意放过她,秦作庭将她手里的筷子拿了过去,夹起碟子里的一个蘑菇送到她嘴边,碍于此人的身份特殊,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拒绝,陆瑾佩只能在傅尧徽炽热的注目下将蘑菇吞进嘴里道:“陛下不必客气,我自己来。”   秦作庭笑眯眯的眼刀子凌空而来,默不作声地又舀了一勺蛋羹送到她我嘴里,陆瑾佩僵着脖子勉强道:“那啥,陛下有伤不方便……”   傅尧徽在旁边幽幽地道:“阿佩说得极是,陛下重伤在身,还是照顾龙体要紧。来,阿佩,这水晶虾你素来爱吃……”   秦作庭也不遑多让,接茬舀起一勺米粥道:“一早上不要进食太多油腻的,喝些米粥养养胃,小佩,来……”   左边一筷子虾,右边一勺蛋羹,帐篷里很安静,侍立的宫人那热烈的眼神一直在惊讶不可置信的道路上策马狂奔而来,趣味盎然地看着两尊大神给一个小喽啰喂食早膳的状况。   陆瑾佩暗暗捏了捏桌角,靠之,一大早的这是要闹哪样,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敢再幼稚一点么,关键是在这边隘远地,没有一个是她能惹得起的啊啊啊啊。   陆瑾佩欲哭无泪,默默地喝了一口米粥,又把虾仁给吃了下去,本来满脸得意的皇帝陛下乌云密布,本来神色黯然的将军大人眉开眼笑,本来欲哭无泪的陆太后一门心思要装死。   秦作庭这人持之以恒,又夹起了一筷子蔬菜到了陆瑾佩的嘴里,幽幽地道:“小佩这是被朕惯坏了,不好好喂她吃饭都不行,家教堪忧,教傅将军见笑了。”   陆瑾佩:“……”掀桌,谁他么的家教不好?   傅尧徽:“……”陛下,微臣也想不见笑。   傅尧徽终于忍不住了,迎上秦作庭似笑非笑的眼神道:“阿佩这些日子与微臣共寝共食,自然习惯了阿佩的习惯,陛下多虑了。”   陆瑾佩在旁默默地抖了两抖,这俩干上仗了,为毛要她来作这个炮灰……共寝共食什么的……一抬头就看见了秦作庭阴沉的一张龙颜,她又选择默默地低下了头,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秦作庭对傅尧徽的挑衅充耳不闻,接茬喂陆瑾佩吃饭:“小佩她习惯甚多,朕平日里纵容她,将军不见笑就好就如这用饭,你不仔细点寻她爱吃的喂她她就不肯用不是?”   不是,谁特么的要这样,陆瑾佩一肚子火气刚一张嘴就被填进去一个鱼肉丸子,鲜嫩软滑,就忘了要去反驳。   秦作庭接着道:“不喜欢自己动手,别人说的也不听劝,这样的坏毛病也只有朕纵着她,傅将军若是以后娶了妻可不能如此骄纵。”   你妹!!!   陆瑾佩被污蔑至此,简直想把一桌子盘子碗都扔到秦作庭脑门上。   ☆、三番五次被打断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的事情告一段落,感谢朋友们的支持。今天整理心情码了一章按时奉上。由于最近嗓子很疼,没什么精神,预计下周周二,周四会更新,其他时间若发现是在捉虫!!!特别提醒!最后还是跪求收藏,跪求表离开!!爱你们!!!   陆瑾佩火冒三丈,甩手就要行行刺之事,哪知道秦作庭温柔着一张憔悴的脸,端着一碗汤用勺子舀了几下递到她嘴边:“来,不烫了。”   她只能默默地喝下,又目瞪口呆地瞧着陛下从容又雍容地收回手,将她喝剩下的汤填进了肚子,一抬头看见小姑娘目不转睛得盯着她看又道:“还想尝一口么?”   陆瑾佩:“……”不想。   傅尧徽:“……来,阿佩,这个丸子也不烫了,这个青菜也比方才凉了一些,还有这个鱼片……”   陆瑾佩:“……”有完没完。   皇帝陛下也不甘示弱拿起筷子,一场由饭菜引起的持久战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爆发了,爆发的很是彻底。   一顿早饭吃得很是惨绝人寰,赶完喂食场子的陆瑾佩劫后余生。捧着圆鼓鼓的肚子躺在榻上一边看着两个人战后兴致昂扬地将桌上的剩菜风卷残云般划拉进了肚子,一边幽怨地想:两个手握权的大人物,联手欺负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传扬出去,我大靖的脸面都丢到姥姥家了。   饭后,皇帝陛下向僵着一张脸的傅大将军隐晦地表示他因为负伤在身体力不支,要小憩片刻,顺道要忠心耿耿的佩小将军留守护驾。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君要臣死就得麻溜地提头来见,别说留守护驾了,就是留守侍寝她不也得应承……她这是在想什么?   “佩小将军你随朕来。”笑眯眯的皇帝陛下对陆瑾佩招了招手。   一直表情各异的宫人和一直面无人色的傅将军隔着三两步远,神色警惕和不解地将他二人望了一望,一步三回头的留下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目光,依依不舍地出了帐篷。   帐篷终于安静了下来,陆瑾佩随着秦作庭到了屏风后头,屏风后头搁着一张比行军板床豪华太多的软榻铺着柔软的被褥,看着就很是舒适;旁边不远处还放着女子用的妆奁,搁在檀木曲腿圆桌上。   秦作庭惬意地打量了一番道:“昨日我去了你的帐篷,觉得很是简陋,不适合一个女子,所以你以后就随我同寝同食吧。”   陆瑾佩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往后退了一步:“出门在外,简单最好,皇上你还是不要这么客气。”羊入虎口这种事情还是很危险的。   “我没客气,这才叫东鹊把你的东西搬了过来。”   陆瑾佩默默地忍了忍道:“你身上有伤,我在你会身边手忙脚乱的而且睡觉不安稳,让你的伤更加严重就是罪过了。我还和和东鹊住在一处比较安全一些。”   “你和东鹊住在一处时时刻刻惦记着你们的那点银子,你是安全了。”   “……皇上你说笑了。”   “哦,我说笑了。”秦作庭背着手瞟了她两眼,哼了一声,“你敢说你一次也没想过。”   陆瑾佩眨巴了眼睛,“自然是……没想过……”   “哦,那为什么东鹊要在你们巴掌点大的帐篷里费尽心思地藏上十来个银袋子,临睡之前还得把银袋子送到傅尧徽那处?”   陆瑾佩默默地咬了咬牙,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东鹊这个小丫头一肚子的坏水,难怪她找了那么些天都没看着个影子,感情是送到傅尧徽那去了,任她想破脑袋也不会到傅尧徽那拿银子吧?   她哽了哽道:“大概是东鹊暗恋傅尧徽吧,也没什么可送的,你就给了那么些银子,她连买个定情信物都不够用的。”   秦作庭盯着她笑得花枝招展,眼睛里布满了嘲笑,“这么说,是我的不对了,阻止了一段大好姻缘?”   陆瑾佩忙不迭地点头:“皇上说得是,皇上英明。”   秦作庭邪性地笑了笑:“我还有更英明的,我的银子不比东鹊多么?你住过来可以尽情地享用,而且吃穿用度都比一个人住好很多,这笔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陆瑾佩觑了他一眼:“对我来说很划算,但是你就不怕我偷你银子么?”   秦作庭笑得很是阴险,“这个我早有防备,白日里你时时刻刻随在我身边断然不能成功,就寝之时,我会把银袋子系在……唔,腰上,它会垂到哪也无需我多说,欢迎来拿。”   陆瑾佩:“……陛下……要不……你还是洗洗睡吧。”流氓,变态,无耻,她还是走为上策。   身后那个无耻变态的流氓虽然受了伤,但也是一只令人发指的流氓。就见流氓身手敏捷地一跃而起,将眼看大势不妙准备往外逃窜的陆瑾佩就给一把搂进了怀里,还顺势在她耳朵上不重不轻地咬了一口,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小佩。”   陆瑾佩莫名地哆嗦了一下,就觉得浑身的血液噌噌噌地四处奔波,连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有一种怒发冲冠的即视感,心脏扑通扑通加速地跳,“流氓,你你你……”   身后的人浅笑了一声:“我千里迢迢地来看你,昨天刚见到我就睡了一整日,若不是我昨晚出城了,还在怨我不是?”   “怨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说,是我派的赵岑。人确实是我派去,牵连你大哥无辜枉死。”   陆瑾佩幽幽地道:“若真是怨你,我何必去找你,话说,你大晚上的真的是有那么火烧眉毛的事情赶在那个时候出城么?”   “昨儿我与傅尧徽在城头议事,瞧着天黑的时候上百只鸟进了城,前后不过一刻钟,我们皆是怀疑那些鸟腹中藏了火种,饥饿时便会靠近城内的粮仓寻食,留下带有火种的鸟粪。天气干燥,粮仓极易起火,在我们扑灭火势之时,他们会趁乱攻城。傅尧徽亦是劝我不要出城,但我与人有约,事关收复北地大计,就算是冒险也是值得的。不过,你能来,我心里极是高兴。”秦作庭将头埋在她颈下,暖暖的气息涌进她的脖子里。   “不要自作多情,段雳那会找不到你都急的上房了,我写才出手相救,想不到你还真是不要命。”她轻微地挣了几下,碍于他身上的伤还是作罢了。   “不管怎么样,你能去看我一眼就足够了。先皇留了北地不肯收复,除去姜国送来太子为质,余下六国不除,大靖就不算完整,安邦定国之事更是无稽之谈。我要在登基的一年内要灭掉七国,教大靖从此安宁再无战事。”   这人心底从来都是自负的,比他那个不着调的死鬼老爹似乎看起来叫人心安许多,但念及昨晚的场面……陆瑾佩冷哼一声:“不管不顾地离开隘口,若是……你就在底下看着别人怎么践踏你的理想。”   秦作庭笑出了声,双手在她腰腹处游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中的欲望一点点聚拢。她就像一剂浓烈的药,见之不忘,理智溃散,只能记得要把她拥入怀中轻怜蜜爱,至死方休。   他难耐地亲吻着她白皙娇小的耳垂,修长的指扣住她的腰带急切地扯开扔在了地上,她衣襟大敞转过身来回吻他却将外衣堪堪滑下,他就勾手去解她的内服衣带,顺势将她压在了一旁的软榻之上。   陆瑾佩触到身下的柔软被褥,这才觉得这人今天很不对劲儿,匆忙用两只手挡住来势汹汹的流氓,侧过头去嘟囔着问:“你你你你身上的伤……”   秦作庭俯身满脸兴味地看着她,将她牢牢地压在身下:“你都说我是流氓了,一个流氓还能在乎伤么,而且这点伤也算不得什么,说不定更有情调呢?”   陆瑾佩大囧,晃神之间就被他扯开了里衣露出光滑柔软的雾青色的肚兜,秦作庭那为数不多的冷静自持瞬间灰飞烟灭,她身上浅浅的草木香都变成合欢味,他低下头凑在她唇边道:“你说,为了防止你失手伤我,你的那些个腰带,咱们做什么好呢?”   陆瑾佩:“……”你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秦作庭戏谑着俯身捡拾塌下的腰带,突然就听外间一道颇为年轻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皇上,皇上可在?”   秦作庭脸色顿时和打翻的砚台似的沉,厉声喝道:“何事?”   “微微微微臣是这军中的郎中,来来来来给陛下看伤。”那个年轻的郎中许是没遇到过陛下是丧心病狂的时候,听到这么春情勃发的嘶吼免不了被吓尿了。   “不需要,滚。”   外间终于安静了,秦作庭缓和了一下脾气,才急匆匆地捡起地上缭乱的腰带,色迷迷地盯着满面通红的待宰小陆,“这腰带有且只有一条,你说……”   陆瑾佩还没来及说,外面阴魂不散的声音又道:“皇上,皇上,微臣是郎中,奉命来给陛下……”   陆瑾佩扯过一旁的锦被捂着脸笑岔了气,这声音明显不是刚才那一个,不过只怕是事先约好的,这么迈着整齐的步伐打断皇上真的好么?   “滚。”   陛下言简意赅,甚是有气势地再次将捣乱的郎中给轰走了。   秦作庭还没来得及把陆瑾佩从被子捞出来,外面一个极是熟悉的声音不慌不忙地传来:“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   这回秦作庭不觉得这是个阴谋都不行了,而且外面这个人明显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这个谣言如此劲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感谢以下的亲:: 2015-01-23 16:02:48 南色苹果投了一颗手榴弹;2015-01-23 15:30:52 七夜雪投了一颗地雷;2015-01-23 12:45:52 朱颜辞镜投了一颗地雷。   感谢亲们的支持,鞠躬!   天要冷了,大家都注意保暖,不要和火山一样生病了,抱抱大家!   秦作庭整好了一身凌乱的衣衫,受了伤本就是一副憔悴的模样,如今三番五次被打断心情极差,阴沉着一张脸活脱脱的阎王下凡在陆瑾佩放肆的大笑中震袖而出。   屏风外头站着的是傅尧徽,在秦作庭出去的那一刻不慌不忙地甩衣摆跪倒地上,“微臣打扰了陛下,罪该万死。”   秦作庭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瞅了半晌,透过半开半合的帘子还能看得见刚才那两个郎中在外头哆嗦着徘徊,他眯了眯眼睛道:“皖之,你的胆子是越发得大了。”   “陛下冤枉微臣了。”傅尧徽跪在地上又揖了一下,“只是陛下有伤在身,着实应该仔细保重龙体,微臣遣郎中前来不知何故惹怒了陛下。”   “哦,不知何故?”秦作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微臣也觉得纳闷。“傅尧徽回头望了望外面,“此两人皆是军中圣手医术了得,怎么还未进的帐篷便叫陛下如此龙颜大怒,确实是微臣约束不当。”   秦作庭倚在圈椅里看他一本正经地绕圈子,“皖之,你是约束不当,连你自己都约束不了,何况他人。说罢,到底有何要事?”   傅尧徽沉着地道:“回皇上的话,京中来信。立后之事再起波澜,朝中以安平郡王为首,后宫以傅太妃为首欲立安贵嫔为后。并且傅太妃以立后之名三去报国寺相邀太后回宫,如今娘娘若是再不回去,那些人恐怕拦不住了。还有一则不知真假,傅太妃言先帝曾留了一份密旨在她手中,详细情况不得而知,请陛下定夺。”   “管她虚张声势与否,我都得回皇宫!”陆瑾佩也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满脸得意的傅尧徽,“你姑母正愁没处拿我下手,可不能白白给了她一个机会。”   自从上次傅太妃来势汹汹给她带进宫来两个男人,她就觉得傅太妃这个女人做事从来不会给你按套路。说好听了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换一个说法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这样不要命的对手也确实可怕。   傅太妃呢,最近想破脑袋都要对付陆瑾佩,可是她发现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对付陆瑾佩那只狐媚子怎么都要从皇帝那里下手,可是自从她经过上次的一个下马威已经对皇帝不抱希望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和皇上对着干。   她产生这个念头也不是心血来潮,完全是因为她身后的傅家足够的有能力。虽然说做臣子的和皇上对立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但奈何他们家财大气粗,哼一声整个京城抖三抖,何况最大的对手也被扳倒了,一家独大谁怕谁,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尽快解决,否则她连觉都睡不安稳。   傅家第三个知道这件事情的是傅孜远,傅老爷子听她说完这件事头发都立起来了,一百个不相信。但是“皇上和太后暗度陈仓”这个消息恰好能很完整地解释“皇上为何在陆家一事上独独不肯怪罪太后而是不轻不重地把太后放到报国寺里祈福”这个问题。   从前他只当这种皇家秘辛是妇人的嚼舌根之言,根本不屑一顾,如今仔细想想,皇上不若他爹那么好色不假,但是为什么女儿进宫到如今不承宠,为什么皇上受伤非要在寿昌宫养伤,为什么皇上日日在寿昌宫用膳,为什么迟迟不肯立后而且还很是反感?如今听妹子这么一说,前因后果完完全全都能对上了。   如此来看,一个皇帝无缘无故和一个过气的年轻太后相交甚笃还忧心偏袒,除了这么一点其他的根本说不通。   他又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陆太后那张脸,终于一颗沉稳的心被提得老高。   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傅绛鸾,这个丫头平时被他骄纵惯了,也没什么心眼,哪能是一只狐媚子的对手,就等着被人鱼肉吧。不过眼下也不是恨铁不成钢的时候,他得想办法把自己的女儿拱上后位,这样才能离皇位更近一点。   上奏折走正常渠道肯定是不行了,皇上摆明了一副“我不立后我就不立后谁要立谁就立吧我就不配合”的态度;而且上回和仁皇贵妃大晚上莫名其妙大打出手,两女人撕心裂肺地滚在一处,这么个悲惨的境遇下还被皇上给撞见了,这事更黄上加黄,还有什么胜算可言?   傅孜远越想越觉得崩溃,心里凉了半截。   他和傅太妃商量了半晌得出结论如果皇上和太后之间真的有那样罔顾人伦的关系,那倒成了一个拿捏两个人很好的把柄,皇上根基未稳,太后又无家族庇荫,她作为狐媚圣上、不守妇道的淫/妇,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到时候定然成为万人唾弃之流,皇上就算是想护她,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江山稳固。   退一万步说,这个事情是假的,那也没什么损失,三人成虎,傅家完全有道理把傅绛鸾拱上后位以维护后宫和谐。   傅孜远和傅太妃自此找到了解决后位问题的突破口。这件事情总体来说还是很简单,不管太后有没有和皇上不清不楚,只要所有人都相信陆瑾佩是个罔顾人伦的太后就行了,以此来胁迫皇上,那身为天子他又该会如何?真的或者假的有那么重要么?最重要的是天子的尊严和江山。身为皇帝,当然比寻常人更为注重自己的名声、皇家的颜面,为了维护皇家威严不可侵犯的形象,唯一的一条路只能是解决了陆瑾佩。一则,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表示一朝不察被狐媚太后迷惑,做出这等不齿之事,赐太后死;二则直接表示他没这个如此狐媚的后娘,为了保住皇家脸面,赐太后死。   总之不管如何,陆瑾佩是死定了。她一死,傅绛鸾登上后位还不是早晚的事情么?   傅家的家长终于放下心来,分头去行事,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如果不趁早做了简直对不起如此美妙的机会。   傅太妃和傅孜远为了让这件事情的效果更加完美一些,煞有介事地把握住了舆论的动向,分别在宫中和民间进行了为期五日的大范围小道消息的扩散,针对太后迷惑陛下导致皇上忘却国本,祸国殃民的事情进行了重点描述。   当然效果也是很显著的。   就在陆瑾佩带着东鹊偷偷溜回京城的当天就听见了来自民间关于太后勾引皇上的若干小道消息。大靖的昭和太后是个狐媚子,不守妇道,春闺寂寞,红杏出墙勾引继子,以致陛下被迷惑乱了心智,不肯立后,忘却国本,将江山置之度外……   大靖向来就有淳朴又开放的民风,好久都没有了解到如此劲爆的消息了,更遑论这个消息还来自于让人天天臆想的皇宫大内,当然要口耳相传,津津乐道地讨论,热烈地交换彼此的看法和意见。   陆瑾佩都觉得民间的这些传闻叫人叹为观止,别说始作俑者傅孜远了。他将火候拨的差不多就该下锅了,便领了一伙尽忠职守的傅党言官递上了第一批奏折,奏折的内容如出一辙,自然是说最近妖邪作乱,规劝陛下清醒龙目,国事为重,不要被那些邪门歪道迷惑。言简意赅,发人深省。   陆瑾佩挨个听过一个比一个狗血的版本。虽然她以前常溜出陆府在市井横行,当然知道百姓们说话向来心直口快,一针见血。不过如今这种事情乍一听来,也觉得这人言真是太特么的可畏了。   随行的霍铎听完却神色不变地道娘娘宽心,转脸就给还在边隘的秦作庭飞了一封信。   连秦作庭都觉得事情发展得也太快了吧。前几天傅太妃姑侄俩还在哭天抹泪地道人不守规矩,如今这个不守规矩的事情怎么就在市井间传开了呢?而且还是人尽皆知,众说纷纭,各种版本与画册,层出不穷。他和陆瑾佩除了傅家派人在陆家门口闹事之时公开在大街上打马走过,好像就再也没有教这些百姓得知人群中某男是皇上,某女是太后的事情了吧?   这必然是傅太妃把事情告知了傅孜远,老头拿这个大做文章。   但是作为大臣,一个久经宦海的大臣不可能不知道皇帝尊严皇家脸面的重要性,如此听之仍之,还在事后不疼不痒地参了一本,纯属故意为之。   那么傅孜远故意任这件事情闹大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那个他们傅家唾手可得,可他就是得不到的后位了?   监国丞相祖世伦的奏折同日抵达,除了义正言辞数落他之外就是将最近大臣们所上的奏折仔仔细细地汇报了一遍。无外乎是傅氏一党,针对最近如同瘟疫一般的谣言做了深刻的理解和反思,要皇上务必清理自家门户,不能教一只来历不明,媚主的狐狸精乱了朝纲、寒了臣子们的忠心。话里话外的意思,老爷子似乎也是同意傅孜远这么下三滥的行为的。   秦作庭一手军报一手奏折,冷哼了一声就把从京中来得信件给扣在了桌面上,傅孜远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真的是太好了。由此,傅太妃姑侄是不能再由着她们兴风作浪了,但是如何把这么件事情压下去才是最紧要的。   不过他愧疚的是如此把那小丫头放在风口浪尖上,说到底是他家门不净才导致内戚外臣联手搞得满城风雨,他倒很想看看陆小佩那个臭丫头到底会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宫里有傅太妃坐镇传消息,自然不出几日就满后宫都知道皇上是受了太后狐媚的勾引,难怪陛下不常临幸后宫,这下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在陆太后回宫当日,难得的太妃新妃齐聚一堂,坐等看狐媚太后给什么说法。   ☆、刺客名唤冷笑兄   寿昌宫里,陆瑾佩回后宫的第一日除了众妃来叩拜之外就显得特别的安静,安静到陆瑾佩都觉得她们不问些什么她都有种心惊肉跳的冲动。等了一整日,难为她们都不来讨个说法,她就觉得越发的诡异。晚上用膳的时辰,段祥来报说是两位殿下知道娘娘回宫了,要来宫里找晚膳用,这会已被明晔带到宫门口了。   陆瑾佩眼光闪了闪,便招呼人把她们迎了进来。   用饭的期间,陆瑾佩发现两个小娃子对明晔的认知感似乎比对他们的爹还要多,明晔哥哥的叫唤着别提有多热络;而明晔似乎对他们的熟悉程度也要胜过他们的爹,连什么时候用什么菜,什么时候该喝口汤,小娃子们还未开口,明晔就已经出手张罗,如此下去,秦作庭这厮老爹的地位甚是堪忧啊。   饭后孩子白日里玩闹困得早,嚷嚷着要在漂亮姨姨的宫中安寝,一众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搬来了皇子公主的寝具服饰,张罗了好些时辰两个小娃子才沉沉睡去。陆瑾佩一直对明晔此举心存疑惑,便提出准备去宫外散步,要他作陪,明晔温和地答应了。   夜色越发的深了,宫中有几处已瞧不见了灯火,琉璃的宫灯高高低低地摇曳着,时而扑上来枯败的黄叶,颇有意兴阑珊之感。陆瑾佩看了一阵才转头对明晔道:“明公子家处北方,如今这个时辰也该是落叶归根了。”   明晔福了福身,温和地笑着:“娘娘说得是,姜地入秋极早,眼下还能瞧见些落叶子,再过些日子就该落雪满地了,铺得厚厚得一层很好看。”   明晔这个人很有意思,你和他无论说起什么事情,哪怕在枯燥无味他都能很有耐心地和你聊下去,而且和你聊得颇为投机,偶尔还能捧腹直乐。或许两个小娃子就是这么被收买了,不过,明晔到底是姜国太子,不得不防,但愿是她多想了。   转过一个岔路,就到了御花园的附近,陆瑾佩每次来时图方便都喜欢与秦作庭抄近道走,一来懒得走动二来秦作庭的恶趣味觉得杳无人烟的僻静之所,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今天也不例外,她觉得和明晔不妥刚想迈到大路上,前方左右便各冒出来四五个人,虎背熊腰的还蒙着个面,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手里各执刀剑,气势汹汹地盯着两个人,刀剑的锋芒印着灯光直直地投到两个人的脸上。   陆瑾佩暗暗地对着某处暗暗地晃了晃袖口,又瞥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明晔。皇帝不再宫中,连治安都变得如此之差,她可不会认为这是遇上了什么杀手火拼之类的传奇故事,火拼到大内里头,这些人不是醉了就是真喝多了,他们两个人揉巴揉巴加起来都不够人家磨刀片子的。于是瞟了明晔一眼准备扭头就走:“各位继续,就当我们不存在。”   那十来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拥而上把两个人团团围住。   陆瑾佩第一反应伸手就想往腰间的软剑上摸,不过想想这还有个外人,要是别人知道她这个迷惑皇上的狐媚子身上还带着家伙,到时候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所以呲了呲牙笑道:“几位兄台有何指教?吃宵夜东走左拐,一会就能瞧见御膳房,这会火还没熄,旁边就是御茶监,上好贡茶任君挑选,饭后口渴好选择;缺银子西出西华门往北走上两里地就是国库,金子还是银子只管拿;如果春闺寂寞京城最繁华的烟花之地……咳,兄台可随意。”   为首一人冷笑两声:“太晚吃宵夜长胖会增加我等死亡率,不过银子金子倒是缺,可惜啊有人给了一大笔钱来要你的性命,哥们现在不缺银子,至于女人……老子有钱还愁女人么?”说完,就要提刀猛窜。   “稍安勿躁!”陆瑾佩一手摸上腰间的软剑,一手制止了他们:“兄台,莫非认错人了,宫中妃嫔众多,莫要杀错了好人。”明晔在旁边直笑是几个意思。   “哦,哥们常吃这这碗饭,你可是太后陆瑾佩。”那人晃了晃森寒的刀。   陆瑾佩被晃的眼花,泛着一双通红的大眼坚定地道:“哥们,你果然认错人了,太后的寿昌宫在不远处,直行右拐再左拐就到了,我就不妨碍你们了,请自便。”   领头的又冷笑了两声,甩了甩刀道:“传闻太后是个狐媚子,长得国色天香,又性喜男宠,今日瞧你生得国色天香,跟着的男人也是这般好看,还敢否认?”   哗嚓,大爷的,这位冷笑兄,你知道的还挺多哈,狐媚子,你全家都是狐媚子,你全家都性喜男宠,陆瑾佩强忍着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呵呵,兄台,那你就更认错人了,太后是个老太太。本宫年轻貌美是皇上的妃子,不是太后,他是本宫的男宠不假,因与本宫有了私情,才趁当今圣上不在宫中,花前月下诉个衷肠。哦,这种行为民间叫偷情,大内叫秽乱宫闱。”   陆瑾佩幽怨地看着明晔憋笑到内伤。   为首的冷笑兄烦躁地挽了几个刀花,看了身后的黑衣人一眼,对陆瑾佩道:“哥们不是早应该想到这种皇宫禁地,偷个情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你真不是太后?”   陆瑾佩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身旁的明晔也很斩钉截铁。   那人由于彷徨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恶狠狠地道:“胡说,寻常妃子哪能有你这般胆量,你定是太后不假,弟兄们还不上。”   冷笑兄抬手一刀超陆瑾佩劈了过来,还未待陆瑾佩把软剑从腰间抽出来,明晔低低地道了一声 “冒犯了”便拦腰搂过她将她带到了一侧,只见为首的冷笑兄举刀砍来,一片寒光里有一个不明物体擦着他的手在空中飞快地旋转划了个圈直扑他的面门而去,他反应很快,错步闪身,那灰扑扑的不明物体自空中掠过,钉进了一侧的树干里,那十来年的老木头微微地晃了两下不动了。   陆瑾佩看着明晔微动的手指,再看看嵌入树干里两个拇指大小的尖锐石块,默默地叹了一声,高手呐!   显然冷笑兄众人也是这么认为的,神色不明地就朝着明晔看了过来。   明晔这人生得好看,平时说话又文质彬彬的,而且才学出众,一副儒生装扮,任谁也不会往这哥们是个练家子这方面想,哪里知道身手如此之好。   早知道,秦作庭给她派侍卫的时候要这个人多好,脑袋很聪明,长得又好看,偶尔还能调戏一下……咳,扯远了。主要是皇帝陛下给她的侍卫清一色的禁卫,脑子呆板又无趣,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天女散花似的把她围在中间,让过路的人纷纷退避三舍。她和秦作庭争执过若干回,回回都被他堵住了嘴,说这些人武功数一数二,沉默寡言是因为他们功夫好,口才好的武功就差,可见陛下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很圣明的。   陆瑾佩今天死命地甩袖子好容易把准备散出来的侍卫给堵了回去,就想静观其变,等他二人和平脱身之后再叫他们把这些刺客收拾掉,但是眼下恐怕不能善了,明晔也已经被盯上了。   明晔这招敲山震虎把冷笑兄众人唬了一跳,可他们毕竟长时间吃这口饭,道上的规矩还是懂的,宁可不要命也不能认怂,否则若是传出去这可怎么混。所以,来吧,群殴吧,一群人就围着明晔涌了上来。   明晔虽然武功很好,一边护着陆瑾佩一边三下五除二夺了一个窝囊废的剑挺身迎战,但是他时时看顾着陆瑾佩难免分心。对方十来个人,这样斗了十数回合,明晔便处处露了破绽,眼看体力不支手臂上被划了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   陆瑾佩决定不必再试探明晔了,暗自招了招手,把快被堵哭了的一干侍卫给放了出来,数十个侍卫从四面八方杀进来,身形极快,手里的刀剑碰着人就招呼,本着抓活的审讯,所以这是几个刺客被突如其来的横冲直撞打得牙齿血肉到处飞,陆瑾佩这才认识到什么事数一数二的高手。她这才把明晔拉到一旁观察他的伤势。   这时,宫内的侍卫闻讯终于赶来了,道了一声罪该万死,把群殴之后躺在地上喘气的刺客们呼啦啦全都拉走了。   陆瑾佩叫一个傻呆呆的禁卫去叫太医,从袖子里摸出来一瓶残存的金疮药帮明晔敷上,安静地等着太医来。她给他简单地包扎了布条,就听头顶上的人淡淡地道:“抱歉。”   陆瑾佩抬起头看着他眼中一片愧疚,眨巴着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哀家说,是哀家连累了你。”   明晔倚着树干笑笑:“娘娘严重了,是罪臣护卫不周,才导致娘娘受了惊吓。罪臣只受了皮外伤,并无大碍。让罪臣护送娘娘回宫吧。”   陆瑾佩见他坚持才让他随着一道回了寿昌宫,太医瞧过道了并无大碍,明晔却反过来安慰并嘱托了陆瑾佩几句这才匆匆告辞。   随后陆瑾佩在给秦作庭每日一份的书信中言道:有人要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又来了,更一章,不过有点晚,不好意思~\(≧▽≦)/~啦啦啦!欢迎围观,最近怎么这么冷清呐,你们在看文嘛,磨人的小妖精们们们……   ☆、这是要把傅老头逼死   太后回宫头天晚上就被行刺了,宫中的禁卫全数从被子里窝里出来,刀剑在握,三五成群地涌入皇宫各个角落。霍铎安排完了这群人,又风风火火地冲进刑部,在他去之前,底下有眼色的侍卫早把侍郎尚书一干人等大半夜给捉进了主事堂,这些人还以为大半夜的遇见了绑票的,一路上哭哭喊喊地进了刑部,瞧见脸沉得和锅底一般的霍铎,连哭喊都不会了,这位可是皇上手下第一大阎王爷,提刀就能杀人的主。   一伙人被半拖半架的上了公堂,阎王在侧,底气也足了,对刺客们疾言厉色严刑拷打,冷笑兄们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愣是一个字都没往外吐,骨气硬的很。他们骨气很硬,尚书侍郎们看着霍铎越发黑的脸差点吓尿了,得不出个结果又不能把这些人审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位霍阎王就把刀剑招呼到身上来了。   好在霍铎没有怒火东移,折腾这些胆小如鼠的官,他直接下手收拾这些刺客,禁卫各种严刑峻法都使上了,教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时间刑部主事堂宛如人间地狱,哀叫连连。   在冷笑兄终剩一口气的时候扛不住了举手投降,哆嗦成一团的刑部官员们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收拾了心情正正经经地拿口供观看,这一看差点吓得又钻桌子底下去。霍铎教专人把刺客给看管起来,又冷冷地告诉尚书侍郎们就呆在刑部哪也不准去什么人都不许见,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宫里赶。   宫门还未到开得时辰,太后却下了旨意要霍铎进宫。   陆瑾佩一夜未睡,倒不是被那冷笑兄突如其来的行刺给吓着了,完全是她特别好奇这些行刺者的幕后主使和她想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又会是谁,或者说,他们会以什么样的罪名栽赃嫁祸给谁?   她等的天都快亮了,面前的零嘴盘子都换了好几拨,东鹊免得她积食再不肯给她端来了,陆瑾佩恨得牙痒痒,让一脚迈进来的霍铎都给吓了一跳,进退不是。   陆瑾佩瞄了他一眼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查出来了么?”   霍铎行了个礼递上了血淋淋的口供,陆瑾佩展开一瞧,冷笑一声,唤来段祥把拟好的懿旨给了他,吩咐了几句,接着对霍铎道:“那几个人是留不住了,傅孜远是什么样的权势,他会冒失地派人行刺不计后果么?”   霍铎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在他进寿昌宫的前一刻就有人来报,狱里的刺客全部服毒身亡,死得莫名其妙,关进去的时候浑身搜查连牙齿缝都没放过,可是人还是不明不白的死了。   陆瑾佩看了一眼外间快要大亮的天,“这事先搁置着吧,段祥会把人给你带来,你要牢牢地看住他,提防傅老头,这老爷子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这边段祥带了懿旨领了一行羽林卫出宫去了,首先在四个城门设了关卡,接着扑到赵秦家里捉人。   这个赵秦是傅孜远的外甥,打小就是极其崇拜他这个无所不能的舅舅,所以和他娘央求了多年才在傅孜远的手下做事,很是尽心尽力,也得傅孜远的信任。陆瑾佩觉得这次行刺事件无声无息的,但是多半和傅孜远手下这名干将脱不了干系,所以就下了一道懿旨把人给拿来再说。   她倒不是希望能从赵秦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估计什么也不会得到。抓他的最主要原因是赵秦有个很泼辣的娘。傅孜远的这个姐姐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性子泼辣,平素里仗着自己是安平郡王的姐姐和市井泼妇一般。说来也奇怪,傅孜远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老爷们偏偏怕他这个悍妇姐姐。如今派人把赵秦给捉了,那泼辣女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陆瑾佩断定傅孜远今后铁定没有好日子过,就不得不露出什么风声,然后就有可乘之机。   这种事情首先是急不来的,先不说傅孜远久经官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会自乱阵脚。但是架不住回家被自己的姐姐成日里哭闹撒泼,而且傅孜远的夫人和他姐姐又素来不和,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忍受这一切。祸起萧墙,时间一长,难免傅孜远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那这么个时候就是她动手的好时机。   所以,她就让段祥先把赵秦给抓住关起来。段祥扑倒赵秦家却是没见着人,因为赵秦根本就没回家。赵秦这人和傅孜远呆在一起时间久了,又很是崇拜他,所以依葫芦画瓢,他舅舅的脾性气度学了个十成,该有的不该有的毛病全都搬了过来。派去的刺客确实是他联系的,他的脸傅孜远的命令就花了一大笔钱找了十六个可靠的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宫行刺陆瑾佩。他本来想在家中苦等,但又害怕这件危险的事情万一泄露了可怎么办,就和刺客们约定在某个地方不见不散。   结果等到天亮也没见人影,赵秦觉得这次的行刺可能失败了,但是他并没有觉得害怕,他没有回家是因为他害怕他舅舅对他失望,所以决定再去找一波杀手。   他知道他们一家都不喜欢那个太后,他姨娘,他表姐还有他舅舅,就是他觉得姓傅的都不喜欢陆瑾佩,而且傅家陆家势如水火,陆家倒台了还留了太后这么一个余孽,怎么可以咽的下这口气。最近京城有盛传太后和皇上不清不楚,要是任由这件事情发展,他们傅家早晚有一天被赶出京城,他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崇拜的人沦落到这种下场?   按照他和傅孜远原定的计划,花大价钱找来的刺客,武功高强嘴又严实,这件事情的成功性很大。一个女人嘛,就算喊一嗓子宫廷的禁卫赶来了,顶多死伤几个,他们也有充足的时间把她给解决了。但他没有想到陆太后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他当然也不会想到陆瑾佩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还是个足以构成威胁的人。   他并不知道这些经过,因为没有等到人,就自然而然的想到可能出事了,可是又能出多大事情呢,他是安平郡王府的人,于是他决定再度出手找一波人来。   傅孜远知道这件事情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劲,他暗自派人进了刑部大牢把那一堆的废物给解决了,然后再到赵秦的府邸去找他结果被人告知赵秦不再府中,还有人来拜访过,走了小半个时辰了。傅孜远觉得脑袋有些蒙,他似乎看到了自家姐姐唾沫横飞的嘴脸和夫人绕梁三日的河东狮吼。   赵秦被抓走的时候正在口若悬河地和杀手介绍人大谈特谈呢,这一次要什么样的,比上回怎么怎么样,要哪些优点,避开哪些缺点。要功夫极好的,动作要快的,药办事利落的,不能拖泥带水的,最好是哪种要钱不要命,被抓之后怎么也不会开口的……正在东挑西选的功夫,就被精心打扮过的段祥人等给抓个正着。   然后又按照陆瑾佩的吩咐,慢慢悠悠地晃过京城最繁华热闹的街市,召集了一批趁着大早赶市集的围观人等,仔仔细细地解释了一番这人意图不轨,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妄图谋害宫中贵人好不容易被抓住,是要严刑拷打然后凌迟处死……   反正怎么严重怎么说。等到傅孜远得到消息之后,派人来解救,押着赵秦的人早不知道跑到哪里躲起来了。赵秦他娘一大早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哭叫喊闹地就打上了郡王府的门要人,傅孜远的夫人看着格外来气,一大早的就添堵,两个女人就闹在了一处……   陆瑾佩早上眯了一会醒过来,就听换装完毕的段祥说,傅孜远似乎是被自家两只母老虎抓伤了,请了病假也没上朝。陆瑾佩听完冷笑一声,这才刚开始就请病假不愿意上朝了,那等着以后赵秦他娘真正怒火攻心傅孜远不还得去死么?   请了病假的傅孜远倒不是很严重,只是他着急上火一天下来嘴角就起了个大泡。他姐姐在他府上闹了一整天要人,他很崩溃,关键是现在根本不知道赵秦去了哪,被谁抓起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请。   他知道昨天晚上太后被行刺了,刺客也被抓住了,他也弄死了他们,但是他很不明白,赵秦怎么被发现的。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肯定是太后派人把赵秦抓走了,但是苦无对证,他总不能以一个臣子的身份道寿昌宫去要人吧?况且以下犯上,他还没到和皇上撕破脸皮的地步。   其实他并不是特别想管赵秦的事,关键是他那个不屈不挠的姐姐,肿着一双眼睛喘着气坐在门槛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稍微有一点不抓紧就给你哭喊上一个时辰,她一哭喊他夫人就急眼……与生俱来的奴性,促使他不得不到处找人打听下落。   经过两天一夜的苦苦调查,所有人都回答的一模一样,不知道这件事,衙门里的人根本没有出公差,更别说抓人了。傅孜远看着恶鬼似的姐姐,勾命阎王似的夫人,就想抱着脑袋往墙上撞,真是太特么的糟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苦逼的火山病好得差不多啦,就是嗓子早上起来还很难受,不过正在努力更文中,伙伴们你们还在么?今天这章结束,后天还有一章,交代皇桑的暗恋史,嘎嘎嘎!!!   ☆、深情不知何所起   秦作庭活了二十三年,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百爪挠心,叫天天不应的境况。陆瑾佩的信比京中的密报晚到了半日,他正为着有人行刺她的事情大动肝火,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去就看见信纸上娟秀的字迹:有人要杀我。然后她还细心地把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写了下来。他觉得她所有的推测都很正确,正确到他的心口有一阵阵的发疼。   如果他现在在她身边,他肯定会看着她扬着一张明媚的脸,泛着新春初放花蕾似的笑容,微翘着唇角眨巴着乌黑剔透的大眼睛,小狐狸一般地告诉他她的推测。   诚然他在想她的同时深深地担心起来,心里就像有一根极细的线无时无刻不再紧紧勒着,一会功夫都不可放开。明明知道霍铎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宫中如此多的禁卫,可他一天看不见她,这种感觉就不会消失。况且她那么聪明,又爱冒险,真的不知道怎么照顾着才能安得下心。   想想以前,对这丫头的认知简直是太天真了。   那时,他尚在潜邸,傅尧徽是太子伴读。   安平世子傅尧徽是十六岁那年入了潜邸做的太子伴读,比他还要长上一岁。虽说傅尧徽当时已名满京城,但是也仍旧是个年少气盛的孩子,他自己又是嬉皮笑脸惯了的,稍微一调戏二人便不管不顾地大打出手。   他自己当时的长远规划里,便有傅尧徽这么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傅尧徽并不像他爹傅孜远那么油滑,自小接受的是治国忠君之道,又是个认死理的主,只要稍稍用心便会被收买过来,死心塌地的相随。果然,过不许久,二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尽管傅尧徽还是一副冰冷冷闲人勿扰的模样,但是明显对待自己还是真心实意的。当然了情窦初开的男孩子偶尔会讲一讲心上人的事情也在所难免。他自然会不遗余力地他排忧解难。那时候已被赐了婚,有了太子侧妃,承徽还有三个媵人,处理起家务事来,虽说麻烦些,但是总比傅尧徽这个毛头小子得心应手的多,仗着经验老道,偶尔还能倚老卖老打趣这个容易害羞的挚友一二。   镇国将军府陆家的三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是京城第一公子安平世子的心头宝,整个京城无人不知,男才女貌,郎情妾意,风花雪月,传唱佳话。   可陆家老头和傅家老头,打小就互不待见。   上了战场,被征战杀伐荼毒之后,硝烟味只增不减,见了面和斗鸡似的。私下里,沸反盈天的传言,镇国将军陆执曾挥舞着鸡毛掸和安平郡王傅孜远互殴甚欢。   所以双方严令不许子女与对方家人往来,更加不必说结亲。   而傅尧徽为了护卫心上人,亲自从自家影卫里甄选了一个模样身量与陆瑾佩相当的姑娘送至身边,贴身伺候,护卫安全;在人约黄昏后之时,还能挡一挡陆老爷子的冲天怒火。   本是一桩出此下策的好事,可他本着怜香惜玉的原则又作为一个公正无私的上司加好友,对傅尧徽此举也是多次劝说,人家也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总让人家替你们私会挨过。   傅尧徽的回答,不是无奈,不是惋惜,不是愧疚,而是出人意料的。温润清隽,满腹经纶的京城第一公子竟露出那样痛不欲生,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   那丫头痴恋傅尧徽。   这也没什么稀奇打紧的,安平世子名扬天下,惹得多少女子的芳心。这些人不过只是单恋,可是那丫头,从来都是不屑于嘴上说说,心里想想,而是堂而皇之的公之于众,每天里除了傅尧徽还是傅尧徽。   起先,据说陆瑾佩还会生闷气,伤感落泪,后来听闻这丫头会天花乱坠的劝说一番,陆三小姐又喜笑颜开。   时间一长,陆三姑娘一想,反正呢,自家老爹又不许自己嫁给傅家,倒不如将爱人托付给信得过的这个姑娘。于是,算是默许了丫头的心思行为,对傅尧徽有些疏远。   相较于心上人的冷淡,这个丫头大大咧咧,在京城里弄得鸡飞狗跳,无人不知的痴恋,傅尧徽恨不得生啃了她。   每当入宫伴读,愁眉不展,一脸怨气。他问起,便是大谈苦水,此女紧追如何不舍,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表明心意,瞧他的目光如何痴缠热烈……   秦作庭不由得心生感叹,能把脾性冷淡的贵胄公子气成这副德行,此姑娘委实一枚难得的人才。   后来,京城里大街小巷就有了安平世子傅尧徽,被陆家三小姐的贴身丫鬟疯狂追逐而退避三舍的绯色传闻,他至今犹能记清自己当时的准确反应总想着要寻个日子和这姑娘八拜结交。   往后一日日的,傅尧徽都是铁青着脸进的府邸,每每商谈正事前都要把那个名为阿佩的丫鬟翻来倒去的诅咒一遍,恨不得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当时最开心的事情便是听他念叨这些,时而从心底由内而外的快乐。他想他是感激那个素未谋面的大胆姑娘,至少每日枯燥乏味又危机四伏的生活里都能有快乐的时光,尽管不多,但总能聊以慰藉。   神交已久的阿佩就成了他心里私藏的最深的一处存在。   他有时候想那样的丫头这许久追不上傅尧徽,不是胸无城府,有勇无谋,就是爱得太过,紧紧相逼却迟迟不敢越雷池一步。如果是后者,小傅这个书呆子早晚会后悔,陆瑾佩那样娇花似的姑娘在高门世家里只能是傅尧徽的累赘。   往后傅尧徽再说那个姑娘的不好,他就会在心底里暗自唾弃他不懂得珍惜。直到有一天他从明面上就开始唾弃傅尧徽。   那日下朝,左右无事,他带了段雳欲前往丞相府拜访,走至西华门那处,就见三三两两的大臣,指指点点前方不远的一匹马。他抬眼望去就见一个身子窈窕的丫鬟模样的姑娘,大大咧咧地坐在傅尧徽身前的马背上,举着一个盒子,不知在说些什么,偏能瞧见绯红的脸颊,笑容可掬,灿若朝阳。   他从小在深宫里,什么样的女子没曾见过,可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绝色,那样的绝色脸上毫无城府的笑,也从未见过那样的恣意和欢愉浓情。他听见了自己怦然心动的想法,一见钟情,对一个爱着别人的姑娘。   他不禁苦笑。   哪成想,还在他琢磨的功夫,一贯好脾气的傅尧徽动了怒,一个纵马将那姑娘直接掀了下来,摔在地上激起尘土一片,那姑娘翻滚了几下,挣扎着坐起来,明眸善睐,端了胳膊,颇为落寞地笑着,瞧着十来步开外傅尧徽紧紧地勒了马头,翻身下马,将马车前,一个惊慌失措的姑娘揽进怀里。   想必那就是陆瑾佩了,果真是一朵柔弱的娇花啊,傅尧徽的品味果真和天下男人一般庸俗。   再转头看被傅尧徽撇下马来那丫头,震伤了胳膊,灿烂的笑容有些黯淡,掌心里的鲜血滴滴答答,也不见她放在心上,却撇过头去,不再瞧傅尧徽将心爱的姑娘揽入怀中,温和呵护。   他一直以为这个小丫头只是不知进退,毫无城府而已,真的是有些配不上心思缜密的傅尧徽的,有些心思也就淡了。   可他终究是低估了阿佩在他心中的分量,日后傅尧徽一如既往对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他的兴趣只增不减,甚至叫段雳去查了那丫头的背景。   原来那个阿佩本是傅家的影卫,傅尧徽心疼陆瑾佩总遭人欺负,便把这个丫鬟送给了陆瑾佩贴身伺候,除了追着世子满天下的瞎转,其余的也没什么出彩之处。他看完之后很憋闷,当时也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只是发誓再也不收集那些奏报。   可他终归抵不住诱惑,每每按捺下决心再也不看,却终是打破誓言,次次教段雳收集,每晚临睡前总要握着那些奏报,哈哈大笑一番,才能安然睡去,以致后来第二日醒时手中还攥着那些个纸张。   奏报每日必达,花样翻新,全是阿佩如何追逐傅尧徽的手段,他看完兴奋之余却有一丝不甘,他难道不比傅尧徽长得俊朗些么?怎么就没人这么追着本宫呢?傅尧徽也太铁石心肠了。   那份偷来的甜蜜是他毕生岁月里仅剩的快乐和满足,里头无尽的酸涩和甘醇才能让他享受从未曾有过的酣眠。   又过了好些时日,先皇御驾亲征回来身体本就不大好,钦天监接了旨意卜了一卦,说是要接武气旺盛的女子入宫冲喜,便选了镇国将军府陆三小姐。五月槐花漫天香,陆家的三小姐被一道之意接进宫里来封为了端妃,当日晚,先皇便驾崩了。   拜太庙的前一日,他终究是抵不住诱惑,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想去见一见那个陆三小姐的贴身丫鬟阿佩。   原来其实有些事情早已命中注定,他挨过了那么多苦难的时光,等了这许久不过是为了能在一株盛开的槐花树下遇见她而已,自此良辰美景。   作者有话要说:  火山君:皇桑,原来您老人家暗恋陆家小佩这么久了……哦呵呵~~~好闷骚哟!!!   皇桑(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火山,刚才说啥,朕没听见,再说一遍可好?   火山君(瑟瑟发抖):……陛下您英明神武!!!(有介么对待亲妈滴么?)   陆小佩:皇桑~~~~你好闷骚哟!!!   皇桑(狗腿笑):对,我很闷骚!!!   火山君:……(掩面而出,在亲妈面前秀恩爱可还行?)   另,火山周二周三(3号4号)要外出,周四(5号)回来会马不停蹄赶一章放出,原谅偶这个无存稿裸奔的懒人吧!!!   ☆、出门忘吃药了么   秦作庭迎着边隘的晚风细细地把他对陆瑾佩的觊觎滋味给彻彻底底地回味了个遍,想得越发地堵心和憋闷。如果不是紧要关头,他很想立刻回到宫中陪着她,替她挡下那些歪风邪雨,他的女人生来合该就是享清福的,哪能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烦心,想到此处就越发地讨厌起一个人来。   不过这种有损夫纲的事情自己知道也就可以了,当然肯定不能陆小佩那个臭丫头知道,否则还指不定怎么不把他放在眼睛里呢。他得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了,好回宫看看那个小丫头。   陆瑾佩在宫里并不知道皇帝陛下的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更不知道他觊觎她许久。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和傅孜远那个满肚子坏水的老头较劲儿的事情上。傅孜远这人除了他那司马昭之心苦无证据之外没有什么可拿捏的事情,算得上是滴水不漏,但是架不住有人给他使绊子闹事。拿了赵秦,他姐姐成天在府里闹,傅孜远夫妻也是毫无头绪找不到办法,所以在京中埋了多年的人明的暗的都动用上了一部分。因此霍铎得了太后的命令,这些天可这劲儿挖墙脚,把傅孜远细枝末节的小喽啰都扫干净了。   傅孜远这才觉得上了那位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对手的一个恶当,暂时安分下来。可外甥的事情又不能不管,急的一夜之间花白的头发丝雪上加霜。陆瑾佩倒乐得清闲,傅孜远不往外撒人她就按兵不动,让霍铎把那些捉来的人一个个的过了一遍堂,多多少少的知道一些傅老头的好事。赵秦倒是个有骨气的,软硬兼施就是不开口,陆瑾佩吩咐好生照料寻思着怎么能撬开他那张嘴。   今儿接到了秦作庭每日一份的书信,发现皇上最近言辞有些不太对劲,接着两天都是那种缠绵悱恻、哀怨顿生的花间派的调调,婉转暧昧地道一道相思之苦说一说分离的艰难险阻。只要是个正常女人偶尔都会接受这种来自心上人不经意的小情调,陆瑾佩也不例外,但是架不住皇帝陛下这么些天来的衷肠尽诉,这种事情频繁出现在一个皇帝的身上,实在令人担忧。陆瑾佩不由得思索陛下最近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在边隘遇上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儿女之情,大彻大悟之后顿生这种人生不易、时光荏苒的悲愤感?   所以她就在回信中婉转地问了一句:陛下,你出门忘吃药了么?   秦作庭瞧着回信气得简直几度哽咽,他如此露骨的告诉她想她念她要回去陪着她,结果换来一顿看似正经的嘲讽,这丫头太可恶。   不过她的信里并没有提及如何和傅孜远斗法的事情,打从上次细致地给他分析过行刺的问题,就再也没和他提起此事。如果不是京中的密报详述傅孜远被她逼到何种境地,他都似乎忘了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置身事外。她不说,他也就不问,不想给两个人有限的甜蜜时光里添加一些讨厌的因素。   秦作庭也是很想告诉她教她不要为这些久远的历史遗留问题揪心,何事都有他来操办。她却是在瞒着他,自己一点点地进行着计划,秦作庭觉得有一种被陆瑾佩不信任的孤立感和郁闷感。不过他又一想陆小佩那个臭丫头做影卫十几年,独来独往惯了,并不想用这件事情给他添麻烦。京中的密信也说了,太后娘娘特别吩咐不许拿京中的琐事烦扰陛下,他为了这点在乎其余的也就不计较了。   理智上是想通了,可情感上秦作庭还是在较着劲,他希望他家陆小佩是完完全全的信任他,依赖他,遇上事情都推给他。不过这样也不是他全心全意爱着的姑娘了,如今他要无条件地为她遮风挡雨,留下一片安宁平静之所,供她半生栖息两个人已然平平静静地书信往来,偶尔还你来我往的斗一斗嘴。陆瑾佩觉得秦作庭最近神神叨叨地,总爱时不时在信里提起她小时候的事情,一度她曾以为秦作庭是不是打小就觊觎她到现在,那时候两个人才多大啊,竟然有这份心思,简直是太可怕了。至于这些,陆瑾佩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反正他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估计她的来龙去脉他也把清楚了,说与不说也就是那样。她索性专注地折腾傅孜远。   傅孜远最近是真的被陆瑾佩这招无赖的举动快逼疯了,外甥没有了比儿子没有了还要来得可怕许多。赵秦被人带走了,还在闹市口被人宣扬了一下罪大恶极,然后就音信皆无。这种令人发指的做法除了寿昌宫那位陆太后,满京城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出来了。   所以,他决定反击。   前些时候盛传陆太后是个祸国殃民的狐媚子完全被太后被行刺、行刺者被抓连夜死亡的风头给掩盖了过去,如今也是时候重新捡拾起来了。   不得不说傅孜远这个老头是操纵谣言的一把好手,一夜之间刺客太后的传言瞬间转变成了狐媚太后的传言,似乎还要比前些日子刺客太后的版本还要劲爆一些,很有东风压倒西风的劲头。   一开始傅孜远领了一帮傅党言官上了第一批奏折,如今是时候上第二批奏折了。当初被众人劝谏的皇帝陛下并没有对这些谣言做出任何回应,就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同僚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从不信变成了观望的态度。现在傅孜远等人又轰轰烈烈地上了一波奏折,这下本就波澜起伏的深潭就朝着波澜壮阔的场面奔去。   那些观望的官员们,此时已经无法安坐,逐渐接受并传播此事而且还有板有眼,一种感叹皇上竟然被一个继母蛊惑失了分寸,另一种愤恨太后不守妇道,魅惑君主大逆不道,还有一种甚至搬出那妲己褒姒与之类比,顿感前途无望,官途不顺。   要知道很多事情一开始并不像最终结果那样无法收场,因为事情的起因或者起因的操纵者只有单个的人或者群体,想象力和影响力都是有局限性的;但是最忌讳以讹传讹,这些人并不知道真相,当事情发展到在一群人的嘴里过了一遍之后,很容易就添加了许多的个人色彩和个人主观想法,变得面目全非。更遑论还有一个权倾朝野的不安好心的引导者 。   傅孜远在忧伤和痛苦中过着惨淡的日子而无法报复,这是他的耻辱和对他的蔑视,他当然不能让这一切的主导者逍遥法外,他的痛要陆太后加倍的感受,他热血澎湃地让这些谣言发酵膨胀。   这件事情陆瑾佩和秦作庭都想到过,因为傅孜远一辈子栽的跟头并不多,而且大多是是栽在了陆老头手里。如今陆瑾佩让他栽了一个大跟头而且又是以往仇人的子女,恐怕报复会来的更甚一些。   哪知道,他只会用这些陆瑾佩根本不关心的事情来回报。   除了帝后二人,监国丞相祖世伦最先觉得傅孜远干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他很古板很守旧不假,但是他并不傻。当今圣上是他的学生,他太了解他的脾气了。第一次傅孜远等人上了一批奏折弹劾太后,要求废后,他当时也觉得留着陆瑾佩在宫里是一件不妥的事情,所以任由这件事情发扬光大,天下尽知,还给远在边隘的皇上去了一份温和严肃的劝告信,但是皇上是怎么回的呢?   人家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眼里,还很隐晦地提到监国丞相保护不好太后,任由别人污蔑太后的名声还好意思来信指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就知道皇上对太后的心思恐怕不是外面传的那样,两个人两情相悦,暗度陈仓都在所难免,经过甫一上朝,陛下当殿架起一座烈火熊熊的大鼎就知道这位阴狠记仇到什么程度,现在有人要把皇上的心尖子夺走,不是傻是什么?   而且一遍不成又来一遍,先不说陛下最后不会处理太后而是处理傅孜远,就算皇上一时想不开为了所谓的皇家的脸面赐死陆瑾佩,可别忘了人家是皇上的心头宝,就和唐玄宗吊死杨贵妃似的,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什么,能要你傅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如果陛下不处死太后,那话说回来了,三番五次揭陛下的逆鳞,傅孜远当真是活到头了。   于是监国丞相,耿直了一辈子的祖世伦也对傅孜远这种作死的做法不管不顾了,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我一把年纪了还想多活两年呢。顺便还约束了自己的门生亲信,你们也不要瞎掺和,必要的时候维护着点太后,要知道维护太后一件事比在陛下面前做十件事还要来得显著。   皇宫是所有小道消息的聚集地,不到半日东鹊就给陆瑾佩科普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小道消息。陆瑾佩冷笑连连,这是把傅老头给逼急了,无计可施了,和市井妇人似的到处乱嚼舌根。身为傅老头死乞白赖非要污蔑的当事人之一,在这种风口浪尖怎么能做缩头乌龟呢,这断然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安平郡王傅孜远显然远远地低估了陆太后厚脸皮的程度。因为,第二日,太后奉旨上朝垂帘听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佩:皇上,原来你在我还没有认识你的时候就觊觎我了啊,真是太羞涩了!!!   皇桑:……(默默批奏折)   陆小佩: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这么直白真是太羞涩了!!!   皇桑:……(默默继续批奏折)   陆小佩:你还不说话就是害羞了啊,这么纯情真是太羞涩了!!!   皇桑:……(默默地放下奏折,把聒噪的太后抱走了……&*%¥#)   火山:(捂脸)你们里面传来了什么声音,这么光天化日真是太羞涩了!!!(遁走)   咳,那什么,明天接茬来一章,老时间11:00不见不散!   ☆、鸡血太后横扫大臣   这件事情她要面对,尽管不用出宫就知道市井里对待一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是什么态度,因为她在宫里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因为还是太后,宫里的女人不会把她怎么样。   但是作为一只合格的狐狸精,该有的待遇一样都不会少的。她收到了来自各处人士的敬仰和鄙夷。历来对于对于靠脸吃饭不择手段的人,人们大多是会怀有强烈的敌意,这种敌意里包含了嫉妒、不屑、艳羡等诸多复杂的情感,因此大家对狐狸精的态度相应的也比较复杂。   陆瑾佩不是很在意大家什么样的目光、什么样的复杂,反正她现在吃好睡好衣食无忧。倒是段祥他们,时常听到有些人不堪入耳的议论,便怒气冲冲地叫人拖下去收拾了一顿,回来的时候还是一脸的火气又不敢给陆瑾佩添堵,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扭曲,陆瑾佩知道他们这份心也不点破随他们去了。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秦作庭在边隘辛辛苦苦地操劳打仗,京中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不时给他添乱。她相信他即使人不在身边也会找人保护她,他们现在的这种关系潜移默化中已经到了毫不犹豫可以命运托付给对方的程度,所以她更不能由着以往随随便便的个性对这种传闻听之任之。   秦作庭想要护她周全,必然会把他放在一个极其不利的境地,而这种境地正是傅孜远想要看到的。且不说傅太妃手里到底有没有一份先皇的圣旨,单是皇上太后有了私情这一点,如果处理的不妥当就很容易闹得众人臣心不稳。   虽然监国丞相祖世伦老爷子是个耿直的老头,从第一次这个流言蜚语传开的时候就给秦作庭耳提面命了一番,看起来很是同意废后这件事情;这一次来势汹汹的传言引起了轩然大波,老爷子作为监国大臣自然要处理这样的奏折,但是听闻好像祖老爷子手里的这等奏折颇是不放在心上,偶尔还出面挡一挡,劝一劝。   她不知道祖世伦前后变化为何如此之快,不过她知道当事的两个人如果再不出面这件事情就变得越发不可收拾。所以,这一天,在一众人怀着悲悯的目光的注视下,陆瑾佩带着一脸心焦的段祥上朝了。   这一次坐在那繁复华丽的珠帘后面感觉上来说和前两次不一样,第一次是新皇登基,她被东鹊那个小丫头劝说闻了一路的辣椒面,打喷嚏到头晕眼花,最后以装死收场;第二次是秦作庭被行刺,她为了安抚不稳的人心带着装出来的怒火震慑众人;而这一次,作为祸国殃民的妖后,堂而皇之地垂帘听政,接受来自五湖四海对自己的指责,这种滋味……看一看勤政殿上一排排扭曲的脸就百般涌上心头。   文武百官今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整齐,没一个请假找事的,都安安静静地站好酝酿一腔悲愤等待着陆妖后的到来。本来嘛,皇上和太后的私情被口耳相传的绘声绘色,天天见了都得互相交换看法和意见,人人都觉得太后勾引了陛下导致一系列不和谐因素的诞生,没想到这个陆太后竟然还敢腆着脸来金銮殿,许多人觉得陆太后这是拿小针往人的软肉上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来吧,咱们今天啥也别说了,指责太后。   自从进宫以来,陆瑾佩觉得自己特别招人喜欢,大到文武百官,小到宫女太监,接二连三的声讨大会时不时都要上演几出。有关于对皇上不好的,有关于招男宠的,有关于吃里扒外的,大事小情都要特别热情地和她说上一二,她不在乎,当然她今天也不会在乎。   今天的这一场声讨大会说起来是有史以来声势最为浩大的一场,源自于这些大臣都是通过一层层的选拔,无论从文化上来说肚子里的墨水很充足,还是从官场浮沉上来说场面上说的话很文雅,不带一丁点的脏字和俗语俚句,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可以说是一个极其高雅的文化盛宴,若是配上流觞曲水,陆瑾佩觉得这些个臣子们都能做出一首首咒骂她的经典诗句来。   就听有人直言进谏道太后之流“夏之妺喜、周之褒姒、祸国殃民、罔顾人伦不尊国法”。   这边就有受了监国丞相意的人出班反唇相讥“鲁之庆父、汉之梁冀、居心不良、欺君罔上污蔑皇室”。   陆瑾佩默默地在凤椅里挪了挪地方,瞧了一眼吵得沸反盈天的朝堂,饶有兴致地从袖子摸出一张明黄色的锦帛递给了在一旁低着头握着拳的段祥,示意他出去。   段祥往帘子外头一站,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展开了锦帛,甚是撕心裂肺地清了清嗓子。   殿上的大臣终于安静了下来,一致地往台阶上看。   段祥扫了一眼锦帛上的字顿时眉开眼笑,朗声读到道:“杨彦,西郊,三千三百两;温晥,西郊,一千两百三十两;赵佑颉,东城,两千一百七十一两……”   这块锦帛充分体现了一把皇上和太后极为优秀的观察能力。   段祥和东鹊昨天晚上誊抄的时候一脑门的雾水,这些似乎是有关谁家的账本,可是他们誊抄别人家的账本有什么用处?等着写完他们突然明白,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该不会是谁家的不该有的赃款吧?   站着的大臣们开始也听得一头雾水,等到锦帛上的内容读完了回过味来便觉得冷汗蹭蹭。一直以来干的那些偷偷摸摸地事情合计合计和这些数据也差不离,大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还被皇上和太后知晓了。这可怎么办?   等段祥读完了,勤政殿一片安静和谐,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众人都心知肚明,你贪我也贪,只是数量多少的问题,如今还有什么脸面指责太后,一时间也都安静下来了陆瑾佩这才悠悠地道,“陛下自登基以来二百一十一日,从来克己勤勉,未有半丝倦怠,可谓不负苍天不负百姓,对待诸位更是纳谏如流,知人善任。陛下常对哀家言,如此仍时有愧对列祖列宗之意,只得越发勤政。”陆瑾佩默默地给秦作庭那张脸上刷了一层层的金粉后起身自帘后出来,庄严肃穆地朝众人看了一眼,又道,“陛下广开言路只为天下苍生殚精竭虑,为大靖福祉生生不息,而不是教尔等捕风捉影,捏造子虚乌有之事诋毁皇室。诸位担君之禄,分君之忧也便是忠臣社稷,可你们瞧瞧方才说的可有哪一句是证据确凿,如此是非不分可曾对得起你们头上这块正大光明的牌匾?”   众人也陆太后这般正经的怒火给烧蒙了,纷纷口称惶恐。   她如此做法是有极大的风险的,这就叫死不悔改还反咬一口,这帮无所事事的大臣怎么可能容忍她这么一个小女子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他们都是被圣贤之书熏陶半生的官员,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的风骨是完全凌驾于天子之威上的,他们总是抱着为国尽忠,为天子尽忠的由头,对皇帝的行为举止指手画脚,甚至连后宫之事都要积极地干涉。   他们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因为一个不听大臣直言的皇帝就不是好皇帝,一个不听大臣之言还把大臣给如何的皇帝那就是个暴君。他们被如何就会流传千古,而那个把他们如何的皇帝就会遗臭万年。   所以,自古以来当皇帝的大多身不由己,尤其是那些心怀大志的,有多少为这些大臣所累,抑郁终生不得志,只能把他毕生一展宏图的伟岸给带到棺材里去。何况是她这个罪臣之后的女子,还是个被各种脏水给泼了一身的女子,他们更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于是她想了个办法,就是翻遍了秦作庭的书房才找到这么些黑账,在训斥之前把这些人的嘴给堵上。   当然了,这些虚言是威胁不到位高权重的安平郡王傅孜远的,这不,他在众人都闭嘴的情况下出班和陆瑾佩抬杠。大意就是你作为后宫之主,虽然领了陛下的圣旨垂帘听政,但是你自己连后宫之事都管束不好,屡屡传出秽乱宫闱,俗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何德何能站在这勤政殿上对诸位爱国大臣横加指责。   陆瑾佩等着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默默地笑着听完傅孜远的义愤填膺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这回连装死的大臣都很愉悦地抬着头准备看趾高气扬的陆太后怎么出丑。   勤政殿里很安静,有人蹬蹬跑来的脚步声就格外清脆,一个黄门官跪地磕头:“回禀太后娘娘,宫门外有一个自称是安平郡王亲姊的女子,拿了郡王府的令牌声称要郡王还她儿子。奴婢回言正值早朝不得干扰,那女子不听一路打闹如今伤了多名宫人,奴婢见着郡王府的令牌不敢阻拦,这就闹到勤政殿前,请太后娘娘做主。”   殿内像投进石子的静潭,涟漪四起,那些阖上嘴的大臣对大殿当中的傅孜远投去异样的目光,多数人是知晓此事的,所以格外感叹家门不幸。   陆瑾佩还是淡淡地笑着,居高临下看着满脸通红的傅孜远道,“哀家特准了郡王出去看一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傅孜远灰溜溜地走了。   收拾完了大臣,陆瑾佩没曾想到会遇见明晔,也没曾想明晔对她说罪臣担心娘娘,恭候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太后说哀家打鸡血,为了男人虐大臣容易么?秦作庭那个该死的还不回来!!!   后天再接着下一章,因为……明天男盆友好不容易有假期,火山要出去玩……顶锅盖跑……   ☆、谁是做错事情的人   傅孜远本来一大早做好了和陆瑾佩斗争到底的决心,他准备借着这件事情给秦作庭重重的一击,教在他初登皇位风雨飘摇的一年里彻底翻不了身,要知道很多在摇篮里的帝王都是这么被权利滔天的大臣给扼杀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那个不着调的姐姐会突然冒出来横插一杠,苦心经营的计划就这么黄了。倒不是说不可以继续下去,只是他没有那个脸面而已。   一个臣子权利熏心私欲膨胀,他的脸面和尊严也是随之发扬光大的。傅孜远作为当朝重臣,他的家眷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到皇宫里来教他还儿子,朝中同僚大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本来就议论纷纷。如今正大光明地挑开了,他这一张脸往哪里搁,还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所以只能在陆太后嘲笑的特赦中灰溜溜地出宫处理家务事去了。   傅孜远这么一走,殿上的大臣就没有了主心骨,一部分是站在皇上这边的,一部分是中立的,剩下那一部分找事的是随在傅孜远身后的,眼下也只能面面相觑,把柄都被人捏在手心里还去指责别人,真心觉得自己干了一桩傻事。   干傻事这样的事情出其不意效果最好,傅孜远他姐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她这几天找儿子都找疯了,本来吧,丈夫死得就早,自小养大的弟弟对她是不错,可惜有个眼高于顶的弟媳,所以老太太心高气傲不在郡王府寄人篱下,凭一己之力只有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如今好不容易出人头地结果不知道被哪个狼崽子叼走了,这还了得,管他是谁都要闹个天翻地覆。   陆瑾佩早知道上朝之后先扔账本子只能震一震纸老虎,如傅孜远这般的老狐狸当然是不可能受威胁,能威胁到他的除了家风脸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于是她就抓着这个漏洞,叫人给傅孜远他姐通风报信说傅孜远知道赵秦的事情,奈何对方位高权重撼动不得,所以故意瞒着她。别忘了他姐姐本来就是个泼妇,又丢了儿子就听信了谣言傻呆呆地往皇宫里闯要傅孜远给个说法。   把傅老头收拾走,剩下的就太好解决了。   陆瑾佩长出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暂时压下去了,就等着秦作庭回来给他的大臣一个交待。   待她出了勤政殿,远远地就见一个墨发浅衣的男子遥遥地向这边望过来,段祥道明晔公子打娘娘上朝就候在此处说是担心娘娘执意不去。   陆瑾佩挑挑眉头,叫人宣了明晔回寿昌宫问话。待她回了寿昌宫,才把明晔给叫进来了。   无疑明晔是个好看的人,自从上次他拼死救了她,陆瑾佩对他就格外亲近些,尤其是对小孩子还不错,以往心里那些想法连她自己都不觉得有些小人。   明晔一身浅色儒衫,身材修长,含着温和的笑逆着光迈进门来,十分的文雅秀气,面目清俊雅致雍容高贵。陆瑾佩坐在凤椅里望着他身后透来的大好的日光,望着他眼里柔柔的情谊,思维如同徜徉于云端神色就有些飘忽。   东鹊翻了个白眼,默默地咳嗽了一声,脸色绯红地低下头去。   陆瑾佩缓过神来冷哼了一声见明晔整了衣装盈盈拜倒,“罪臣明晔见过太后娘娘。”   “免礼,赐座。”陆瑾佩平复了心神下淡定地笑了笑,“明晔你有什么事情么?”   “罪臣听闻了一些事情,极是担心娘娘,又无法入殿为娘娘分忧这才候在勤政殿前。”他垂着头,礼仪端庄,几缕发丝滑到脸颊,更增秀色。   陆瑾佩瞧着他一脸的柔和温润心中无厘头的就有些躁意,连身边红着脸的苑鹃端着茶盏的手有些摇晃,陆瑾佩默默地定了定心神,果然只要是个有眼光的女人都不可能对明晔无动于衷,眼瞧着东鹊苑鹃这两个小丫头都留不住了,这玩意可怎么办是好?   陆瑾佩让他起身,顺便把两个犯花痴的小宫女给打发出去。临走之前看两个人的眼神朝她扫过来别提有多热络了,那意思就像是两只小猫崽闻到了鱼片正要下嘴却被一只有权势的大猫给抢走了,满是愤懑和不甘。   殿里安静了,陆瑾佩手里抱着的猫也懒洋洋地蹿下去跳上明晔的膝头打盹去了。   ……   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陆瑾佩用了晚膳,倚在窗前看外边的莲池……上的石桥……上的浅衣男子,他正柔情款款地抱着一只猫低头耐心地给它梳理毛,鬓角的发丝丝丝缕缕飘在胸口,飞扬在秋风里,衣袂款摆,眉目如描如摹可真堪称一副绝妙的工笔画。专心致志欣赏画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廊下的东鹊苑鹃,院子里的红脸小宫女若干。   陆瑾佩欣赏够了才回头看着早已忍无可忍,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的霍铎笑容可掬,“霍将军以为,明晔生得如何?”   “娘娘请慎言。”   霍铎生来一副严肃工整的白脸膛儿,时常面无表情就显得脸色越发得惨白。好几回大晚上来寿昌宫回禀事务,走在夜色里把好几个小宫女吓得四处乱跑,所以每次来宫里这位尊神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今天他来的时候,逢上陆瑾佩正倚在窗前看别的男人,他不经想到自己主子在边隘浴血奋战,又时常挂念眼前的女子;而这人却背着主子看男人,简直忍无可忍,气得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鲜见得露出了一副气哼哼的模样。   陆瑾佩方才一直在想明晔下午劝诫她的至理名言,似乎大多是对她的宽慰,明晔信奉老庄之道,对她所言如他本人一般柔弱如水,润物细无声倒也是内心的郁结宽慰了许多。但是她又仔细想想,老庄又赞成无为而治、顺应天道,明晔这般劝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偶尔回头看见霍铎气得脸色青红交加,她转念一想就要逗逗他,要知道这个人向来严肃认真,唯秦作庭的命是从,一看就知道具有被欺负的潜质,多好玩啊,也就没挑明。   陆瑾佩接茬逗他,“啊,哀家要受了明晔做男宠,你说好是不好?”   霍铎脑门上的青筋一蹦三尺高,“娘娘请慎言。”   “反正皇上又不在,他管不着。”   霍铎的脸已经接近黑沉沉的爆发边缘,陆瑾佩觉得无趣索性阖了窗对他道出了心里的疑虑。霍铎这才释然,向陆瑾佩致了歉,随即奉上秦作庭的亲笔信,顺便说道了傅孜远无法言喻的境况。   这边再说傅孜远,好不容易把他姐姐给领回了家解释了半日,说得嘴唇发干,嘴皮子都磨破了好说歹说才叫他姐半信半疑地回了家。他自己险些气得吐了血,今天的事情也叫他没脸再上朝了,索性又请了病假。   他仔细想了想,这辈子执迷于权利名声,做过的坏事其实不算太多,打仗、和陆执较劲过了半辈子。先皇是非不分,就是一点重义气,觉得陆执和他都是好兄弟,就是不肯叫谁一家独大,这最教他耿耿于怀的。他和自家妹子联手整死了先皇,准备把傅太妃扶上太后的凤座再整垮陆家,哪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陆瑾佩把皇上勾得五迷三道的竟然立了太后,原以为这下陆家有人撑腰了。   不过让他欣喜的是,皇上并没有爱屋及乌,明里暗里都意犹未尽的向他透露有那么一点意思想弄死陆执,他作为一个察言观色的好手就顺坡下驴把门生献了出去当炮灰惹出二三事。虽然说如今陆执死了,陆家完蛋了,可是留了陆瑾佩这么一个余孽三番五次教他不得安生。   他就是弄不明白,陆瑾佩他不是没有见过,一个养在深宅大院的小姑娘嘛,柔柔弱弱的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好难过如此坚强如此不顾世俗礼教。他有很多次怀疑这个陆太后不是原来的陆瑾佩,但是每次看见她对自己笑里藏刀的眼神就把这个念头打发了,如果不是陆执的姑娘,哪能对他恨之入骨呢?   因果循环,轮回报应,就是来的如此之快。   不过他并不害怕,反正他是受了皇帝的旨意又不是同僚之间暗无天日的勾心斗角才把陆执给整死的,陆瑾佩仇人名单排行榜反正他绝对不会是第一个,怎么的他也在秦作庭的后面。可是陆瑾佩就突然对他下手了,也不能说事出无因,完全是他听了女儿和妹妹的一番肺腑之恨才扬扬洒洒杜撰出来这么一个婉转悠长的宫闱秘闻撒播出去,引起陆瑾佩的反击。   他原以为皇帝会注重脸面就算不处死也会顾及说法囚禁太后扶傅绛鸾为皇后,陆瑾佩这个女人呢会痛心疾首痛哭流涕的求饶,这是他预想的结果。哪知道事实却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这两个人的脸皮实在是太特么的厚了。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现在倒好,做错事情的人把所有人都变成做错事情的人,这下大家都是坏人,谁也别说谁。   别人闭嘴了,可他不能啊,首先他女儿不是皇后让他很烦恼,其次外甥不见了,姐姐成天闹得家宅不宁,坐立不安,而且仇人也没解决掉还在看他的笑话,这些事情教他内心莫名的怒火蹭蹭地外冒,那么不合时宜的大胆想法便油然而生。   陆瑾佩知道傅孜远会报复,但是没想到他的招数特别的下三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秦:听说小佩你趁朕不在又要找男宠?(目光不善)   小佩:胡说八道,皇桑你又忘吃药了。(气短心虚)   小秦:来,咱们聊聊人生……(猛扑壁咚)   小佩:¥%@#&*@#¥%……(面色娇羞)   (少儿不宜……)   火山:……亲妈又被抛弃了……   咳咳,明天继续来一章……   ☆、画风不对啊   宫里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下得倒是适宜,落在地上三指来厚的一层,蓉蓉碎碎的,像是新起的鹅毛铺在地上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很舒服。   陆瑾佩下了早朝,半路就碰着明晔领着两个小包子来给她请安,小孩子爱玩闹偏要装着老持沉重的模样声称要去赏雪。陆瑾佩便一手牵着一个,两个孩子撒着欢地奔跑,她踩着厚底的凤头鞋不由得歪歪扭扭,唬得随侍的众人一路心惊胆颤。   御花园假山石林在陆太后连日的荼毒之下却显得越发钟林毓秀,边上的池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堆着茫茫的雪,白皑皑的一片,两个孩子的玩心越发得大了起来。   前头陆瑾佩怕孩子摔着叫人清干净了道路,只是台阶有些滑,陆瑾佩顾着孩子就没注意脚下,鞋子一歪就向旁边倒过去。身边的明晔眼明手快,一手拽了孩子一手半揽着她,两个人就成了一个莫名相亲相爱的姿势挤在桥头。   陆瑾佩面无表情地站直了身子,拿余光一扫,哗嚓,一群羡慕嫉妒又猥琐的眼神立刻收了回去,都是要造反么?   陆瑾佩忿忿不平地坐在亭子里毛毡坐垫上,看着东鹊苑鹃从工人捧着的食盒里挑出一只精致的银壶,将其中温热的玫瑰露倒出来,一阵浓郁的香气弥散开来,穆宁捧着一碗一边喝一边哄散了随侍,等到亭子里只有他们四人,这才眨巴着眼睛看向明晔,“明晔哥哥,你是喜欢漂亮姨姨么?”   陆瑾佩端着玫瑰露的手就那么不自然地晃了晃,嘴角抽了抽,故作淡定地望着空无一物的白净湖面对面斋里的人影,离得很近,连对话都能听得分明。   显然明晔比她承受能力好很多,既没觉得沾上这种事情的惶恐又无对漂亮姨姨称呼的好奇,只是温柔地道:“公主真是折煞臣了,太后娘娘万金之躯,罪臣万不敢亵渎凤体。”   秦衍劭可不买他的帐,有些小别扭地低声道:“明晔哥哥,我都看到了,你方才抱了漂亮姨姨脸都红了。”说完,又瞧了一眼正经危坐的当事人之一陆太后,当然陆太后还是我啥也没听见别和我说话的入定的模样。   说多错多,她又不傻,这事还是让明也解决比较好。   “回殿下的话,方才罪臣是有些担忧殿下的身子,紧张之下便脸红了。”   穆宁也摆明了不信指了指他的脸,“那为什么皇兄问话,你的脸又红了,也是因为紧张么?”   “……是。”   秦衍劭:“……”   穆宁:“……”   两个小孩都觉得自己被忽悠了,明晔单独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管见到什么人也没有露出见到漂亮姨姨那种脸红时的表情,他们觉得明晔显然是在敷衍他们。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很难理解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们一致认为和漂亮姨姨有关。   这样他们生出了一种危机感,难不成明晔哥哥要和他们的父皇抢漂亮姨姨,带着他们玩不过是为了接近漂亮姨姨。想到以后漂亮姨姨会跟明晔走,没人再喜欢他们……两个小包子不漏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陆瑾佩一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叫小包子们离明晔远一点,小孩子的思维最是天马行空,突然间地叫他们和玩伴分开肯定不乐意地问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他们这个年纪还不是接触一些阴谋算计的时候,所以她迟迟没有开口。   今天恰好是一个契机,尽管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孩子突然对明晔露出了警惕之意。将两个孩子唤过来,给他们带了鹿皮手套一路团了雪球四处扔着玩,这么一扔就扔到了不该扔的人。   出了御花园没行几步就遇上了傅太妃一行。老太太正和一群妃子唠着嗑往这边走。前些时日由于打仗憋屈了好久,今年的第一场雪,又到了年根,大家的心情都很高兴,结伴组团给老太太问安,趁机散散步套套几乎。哪知道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突如其来的雪球给砸干净了。   妃子们纷纷收了笑容,面色肃然,弯着腰给陆瑾佩行礼。   陆瑾佩教他们起来,看着安贵嫔傅绛鸾脑门上的碎雪想笑又得端着一副端庄的样子憋得很扭曲;那些妃嫔们一看太后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也不大高兴。要知道,这一位可是宫里所有女人的公敌,一个守寡的太后胆敢和一群后妃抢皇上,这还了得,偏生又凤印在手动弹不得,吃了个瘪,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心口吊着,别提多难受了。   傅太妃也很生气,自从进了宫以来就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她自从告诉哥哥陆瑾佩这个贱人的事情,两个人商量了计划实施以来,她哥没有一天安生,倒是便宜了这个女人,吃饱穿暖无忧无虑,再看看她们傅家因为这个女人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侄女当不了皇后成天气得直掉眼泪、哥哥在家被姐姐和嫂子折磨无计可施,她对陆瑾佩极度不满和愤恨。   凭什么同样是寡妇,她必须要恪守妇道守着冷冰冰的宫殿过一辈子,而陆瑾佩这个女人就能得到皇上的疼惜,知冷知热,掏心掏肺的好?   如今还有皇上的两个孩子都被陆瑾佩被骗到了手里。四五岁的小孩子,陆瑾佩仗着一张脸和一张舌生莲花的嘴,把小孩子哄得成天往寿昌宫跑,连她这个正经的奶奶都不来问安。   傅太妃心中很是不平,不平中就想到了那些在宫中为求先皇盛宠不衰苦苦挣扎的黑暗岁月,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揭开的伤口。陆瑾佩这个人的出现不仅让她亲自血淋淋地回忆起那些不堪的岁月,而且让她这辈子堆积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在先帝的妃嫔里,她是最后的胜利者。一个费尽心思的胜利怎么甘心看着别人轻而易举得到比自己还要大型的胜利,这是教她无法容忍的。何况陆瑾佩还给让她侄女傅绛鸾问鼎后位的道路坎坷离奇,曲折不堪,甚至还把路给她断了,作为一个战斗力极强的过来人,便有些草木皆兵。   以至于今天穆宁无意间丢了一个雪球打在了路边的树上震下来的雪花洒了傅绛鸾一身,她都觉得穆宁是受了陆瑾佩的指使,这女人实在太可气了。   所以她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报复她,于是她笔直地往厚厚的雪里一跪,带着哭腔道,“太后娘娘,臣妾知道您怨恨傅家,可是安贵嫔她是无辜的,求太后开恩绕过安贵嫔。”   她一跪众妃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跟着也跪了下去,陆瑾佩也吓了一跳。傅太妃这么默默地流眼泪,让人觉得所有人都欺负了她。   陆瑾佩挑了挑眉头往旁边闪了闪身道:“太妃这是哪的话,安平世子在边隘战功赫赫,乃大靖栋梁,何人不敬重?哀家哪能怨恨傅家,更不曾怪罪安贵嫔。还不扶太妃起来,平地叫人看笑话。”   傅太妃执意跪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太后和皇上情深意切,可……安贵嫔和皇上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纵使安贵嫔有何错处,太后叫人拉下去要打要训都可,也不至于教她当众出丑,娘娘……”   她这是诚心利用大众舆论在找茬。   果不其然,一众红了眼睛的妃子纷纷附和,又哭又叫地请太后放过傅家放过皇上,场面极其混乱,有一种陆太后仗着皇上的宠爱欺人的画风。   一群闲来无事的红眼女人诚心恶心她的把戏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敢情是自己这么一只人见人恶的狐狸精都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了,要不要这么整齐划一地来指责她啊?   陆瑾佩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不能承认和秦作庭那厮的关系,不然这事要传到边隘去,谁还有心情打仗啊,都去围观勾搭自己小继母的皇上去了,也对皇上的归属感下降很多,不利于在战时稳定军心;另一方面,她又得承认和皇上的关系,不然他们俩以后可怎么办?她在这一厢情愿地拒绝了,等日后成亲的时候没法交代,可承认了这几天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大臣还不排着队的要撞墙啊。   所以说不能承认也不能不承认。   可是她拿什么来拯救这些疯了的女人,陆瑾佩觉得人生最崩溃的事情莫过于如此了。   她有一种想立刻消灭掉傅太妃一家的冲动。可是一个傅太妃倒下去,她还有一个打了鸡血消停不下来的亲哥呐。这事儿关键不在于傅太妃挑事,而在于众妃那片久未得到雨露干涸的心,现在一个个的都把她视为了眼中钉。如果她把傅太妃给灭了,很容易引起群情激奋导致矛盾不可收拾。   不过,一门心思贪图后位实力又过于庞大的女人很容易露出马脚,陆瑾佩眨巴着眼睛笑笑,“哀家觉得,安贵嫔没什么错处,倒是傅太妃方才说皇上与安贵嫔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哀家倒想知道大靖历史上除了皇上与皇后才可称为夫妻,傅太妃嘴里的名正言顺是什么意思?据哀家所知,皇上并未下旨,安贵嫔这是迫不及待地要假传圣旨坐一坐后位吗?还是众位也是这么想的,一起假传圣旨助安贵嫔登上后位?”   众妃打了个寒战,跪在地上也不哭了直喊着太后娘娘恕罪。   陆瑾佩冷哼了一声:“趁着皇上不在宫中偏听偏信,教下人看笑话,有没有规矩了,还不各自回宫里去反省?”   一众妃嫔跌跌撞撞地告辞了。   陆瑾佩看了一眼跪在雪地中的姑侄二人掸袖转身,“既然傅太妃都认错了,那就在这地上跪上两个时辰教自己的脑子清醒清醒。”   身后的人突然说话了,“陆瑾佩,就连本宫手里先皇留下的一张空无一字的圣旨你都不在乎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咱们同样的时间点继续撒!   喜欢什么样的戏份跟偶说说嘛,不要闷声发财好不好呀?分给火山一点点?   还有准备开的《谁家先生倾城色》,年后就有帅酷的摄政大人和傲娇小妹纸,要不要来一发收藏?   ☆、就这样被人迷惑   空白圣旨什么的不是她第一回听见了,在边隘就从傅尧徽的嘴里久仰其大名,不过至今从未见过尊容,如今傅老太太一说,不经意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傅家这是准备孤注一掷了么?   陆瑾佩没有说话,但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跪在雪地里两个人。   傅绛鸾在傅太妃面前从来就是个没主心骨的,她到了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陆瑾佩,依着她的个性打打杀杀,下个药放点毒一劳永逸,只是这太后似乎命大的很怎么都弄不死,她也没有那个心情勾心斗角的,觉得那不是她的风格。现在姑母拿出杀手锏来,陆瑾佩都不为所动,于是她便有些无语了,一时间很木讷地望着自家姑母。   傅太妃也正偷偷观察着陆瑾佩的神色,见她云淡风轻地转过身来,知道这事是有些让陆瑾佩害怕了便放下心来。她手里确实有一份圣旨,是先皇的也不假只是没准备这么快就派上用场。可在陆瑾佩屡次三番的威逼下,事情到了这种份上她他必然要用一个稳打稳算的方式来降低陆瑾佩所有可能对傅家的伤害。当然了,能扳倒陆瑾佩会叫她无比高兴。   陆瑾佩咋一听到“圣旨”两个字,好奇心陡然上升,也没心思想旁的,她不说话正是在琢磨着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该怎么应对。后宫之中,除了她宫里的几乎但凡是个母的都把她当做头号敌人,如今傅太妃放出这么劲爆的消息来,大家还不普天同庆啊。   不过她向来把节操脸面束之高阁,装傻充愣仗势欺人得特别坦然,也不介意再吓唬一次老太太。   于是她淡定地把傅孜远给拖下水来吸引老太太的注意力,顺便继续坑着傅家这俩姑侄玩:“哦,空白圣旨?哀家怎么没听人说起过。不过太妃有所不知,皇上一度问起过安平郡王关于先皇遗诏的事宜,郡王明确表示傅家从听说过先皇遗诏,如今太妃却说手中有先皇圣旨……这和郡王所说不大一样啊,是郡王欺君呢还是太妃欺君?”   傅绛鸾沉不住气了,这是他们家最后一道护身符,她爹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这些说出去,“你胡说,爹爹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些话。”   傅太妃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真是岂有此理,这丫头太不懂事了一些,就听陆瑾佩道:“这么说就是你爹欺君了?”   “不,不是。”   “那就是太妃欺君?”   陆瑾佩这么紧追不舍地疑问把傅绛鸾闹得面色潮红,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傅太妃却突然眼珠一转,镇定自若地看着陆瑾佩道,“回太后的话,先皇这道圣旨,臣妾只当是先皇的一份心意从未对别人说起过,如今太后之事闹得后宫不宁,臣妾实在是怕去后无法对先皇交代,所以……”   她不傻,又是从那么多年的撕心裂肺的斗争中站稳了脚跟,陆瑾佩这个小姑娘她还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所以太妃就拿着先皇的心意来威胁哀家,这样你下去就有法和先皇交代了?”   “太后恕罪,只是臣妾一番维护后宫和谐的心意,万望太后成全。”   陆瑾佩瞟了她一眼,望着她厚厚的宫装膝头一片湿濡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加一个时辰来维护这后宫和谐吧。”   回到寿昌宫,陆瑾佩交代了霍铎主意傅太妃的动向便坐在暖阁里,明晔在她对面烫着一壶青梅酒,神色自如地问道:“娘娘当真不担心傅太妃用那圣旨威胁?”   陆瑾佩笑意盈盈,不着痕迹瞟了明晔一眼,见他神色自然地递过酒杯,“自古后宫不能干预政事,哀家上朝不过是领了陛下的之意。男人间的这种政事,女人掺和进去索性就没有了原先惨烈的味道,那还有什么意思,明晔你说可是?”   陆瑾佩饮了一杯,伸手欲取第二杯酒,却被明晔转眼拦下眼眸浅笑,蔚蓝色的袖口拂过她的手背,刚到手中的篆文酒樽已被他夺了去,“娘娘既然如此圣明,这酒便不适合多饮,罪臣也曾听说陛下下旨若是寿昌宫上下再教娘娘见了酒便都去……”   陆瑾佩气哼哼地忙缩回手,手背上一阵阵的酥软教她有些不自在。耳中听着他低沉柔和的嗓音再说着曾经的糗事,眼中又看着他倾国倾城的容貌,当真被憋屈到内伤,“明晔,你怎么也学起圣上动不动威胁人的招数,这可不好。”   明晔如同春风般的目光越过精致的小竹桌向陆瑾佩看了过来,轻轻地呢喃:“罪臣可不敢同陛下,看着娘娘身处险境置若罔闻,当然也不敢威胁娘娘,自然事事为娘娘考虑不教娘娘处于危险之境。”   这话何解?   陆瑾佩抬起头瞧着他的眼睛,静若深潭带着无尽的温和与神秘,把人的心魄一点点地召唤入内。   不知何时,明晔一只手覆在了她手上,他的温度不冷也不热恰到好处,柔软谦和让人毫无抗拒之力。“娘娘不常抬头看着罪臣,可因罪臣是姜地之人,与大靖子民有着不同?”魅惑低哑的嗓音像一只柔软的手在她的心里挠来挠去,由内而外尽是诱惑的气息,如一张绵软的网将人裹住无法抗拒。   陆瑾佩循着他浅浅的指引,含着笑摇了摇头,慢慢地自他温润的眼睛里迷失越陷越深,迷茫的思维似乎察觉了危险在叫嚣着挣脱出去,可是此时却觉得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如饮鸩止渴,在刀尖上探寻唯一一点甘霖。   “不,明晔……”她似乎已用指尖触到了他水墨画精致绝伦的脸颊,“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只是……你又是什么人呢?”   “我是谁不重要,只一点,我是你生命中的人,为了你而来,更为了你而存在。”明晔一手勾起她精致的下颌,一点一点凑近她泪光点点的善睐明眸,“生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为了解你的苦难,为了解你的不安。”   “你当真能让我解脱?”陆瑾佩并不知道身处何处,像是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徘徊、时而止步不前,明晔的声音像是她前方的微光,忍不住诱惑孤身上前。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生生世世都是你的,给你一方安稳的所在,给你解脱。”他的指腹摩挲在她脸颊,温和平稳的呼吸柔柔地落在她的耳边,眼睁睁地瞧着浅浅地浮起暧昧的颜色,勾唇浅笑,美若谪仙。   陆瑾佩一方小小的脸上尽是迷茫和痛苦的深情,轻柔地搭在他的掌心,承接他的笑意与温柔。   那股莫名的情绪是她从未有过的,陌生又熟悉挥之不去。旧事一幕幕地在她眼前展开,亲密的同伴,有的死于敌手有的死在自己的刀下,无忧无虑追逐傅尧徽的时光就随着他刺出的那一剑轰然而逝,陆家的覆灭与她有关,如今她满手鲜血却执意伸向傅家……   她眼角尽是晶莹剔透的泪,记忆混乱不堪在脑海里纠缠,沉溺与苦海无法自救之时,眼角边轻柔地吻将那片铺天盖地的乌云驱散,低低地呼唤:“我在这里。”   那声音就像一种救赎,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从黑暗里解救到光明之处。   “阿佩……”那样熟稔的呼唤,低低的带着满腔的情谊从耳边传来传来,暖如春风润物无声地灌进了耳朵,“阿佩,我在这里,来解救你。”   明晔离得极近,她看不分明他的眼神,似乎迷失在那墨色之处,恍恍惚惚地置身天边的云朵之上,梦游一般地用手指在他脸上逡巡,从眉角到平滑的颧骨,反复在他唇边流恋。明晔不急不缓,任由她的手指在他唇上摩挲,每过一处便有异样的情绪让他困扰,眼瞧着她险要清明便又定了定心神低头凑近她,勾起一抹笑,在她脸颊边倾吐:“阿佩,阿佩……”   她在赖他的体温里恋恋不舍,像是溺水之人在一片恐惧里找到了一片安全所在,无烦恼和危险,无忧虑和苦难。   陆瑾佩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无意识地蹭蹭,低低地呢喃,“你不是在边隘么,怎么回来了。”   “……我一直都在,都在陪着你,我不是他,我是明晔……”   “……明晔……明晔又是谁?”   “……一个来解脱你的人……一个一切都是你的人。”   “哦……那明晔是我的么?”   “是,一生一世都是。”   “多好,明晔是个好人啊。”   明晔失笑,低头看着怀里柔软的女子,掌心里绝色的容颜,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美丽的梦,飘渺灿烂,在诡异里开出了娇艳的花。他的手像是有一股温和暖泉划过,那种恣意与欢愉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这场给她织就的一场梦,到底是迷幻了谁?   他含着淡淡的笑意,勾着捉摸不透的深情小心翼翼地将她头上繁复华丽的发饰一点点地拆下,任那墨色的长发在他的指缝间流淌。   长长的裙裾牵绊着他的儒衫在地上欢快地跳动,像挥洒肆意的水墨隐进了画堂深处的屏风后面。他把她放在那方精致的美人榻上覆上一层薄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便又轻轻地出去了。   榻上的陆瑾佩缓了半晌才睁开眼睛,神色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  火山好不容易文艺一把,不蛇精病了,明天继续蛇精病嘎嘎嘎……   对了,男女主认识这么久了只是牵牵爪,亲亲,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捏?怎么做呢?介是个问题。 ☆、生猴子有争议   外头又下起了雪,安安静静地一会就铺了满地,就在这时候陆瑾佩收到了秦作庭的来信。这厮已经从一个顶着皇帝头衔深情款款的大诗人转换到一个务实的边隘将士,不再完全和她说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当然了保持一点原先的风骨还是很好的。   陆瑾佩倒是觉得他大概是千里迢迢诉说相思之情又难以抑制对自己是残忍了一点,但是没想到他说完正事又开始大倒苦水以博取她的同情,简直是世上最可恶的男人没有之一。例如边隘寒冷干燥,折磨的他一张英俊的龙颜不成人形顺带问问她会不会嫌弃;再例如边隘乏味枯燥,害得他一向灵敏的脑筋现在和但木头一样以后不能和她愉快地拌嘴她会不会嫌弃……   他还重点嘲讽了作为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鞍前马后尽忠职守的以为大将军。此人名叫傅尧徽,虽然能力出群,才智过人,但是脑子和五岁小儿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一度阻止他们二人浓情蜜意的书信往来,声称妨碍军务。陛下将这类讨人嫌的行为定义为嫉妒。   陆瑾佩看着满是破纸而出的怨愤和气恼,心道这厮如今竟是无比的幼稚。傅尧徽的性格她是很清楚的,耿直倔强,把他爹一心一意谋朝篡位的一根筋给用到了忠君爱国的劲头上,别说别人了,就是他亲爹偶尔都有一种虎毒食子的冲动。而秦作庭的性格和傅尧徽正好是反过来的,说句不好听的油嘴滑舌无恶不作,这两个人要是碰在了一处……天雷勾地火,咳,人间惨剧。   在信的结尾秦作庭很隐晦地耍了一次流氓,来自于某日他带了人视察民情,看见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在集市上买年货,那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还很可爱的和他打招呼。这让他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很是气愤,于是乎他就在想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有一堆孩子,教别人瞧一瞧他秦作庭也是有漂亮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的?   陆瑾佩把信搁在桌子上嘴角抽了抽,这人不要脸也太过分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二人的事情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遭天下人反对的。陆瑾佩知道自己的处境日后和秦作庭在一处受人指责和唾弃是必然的选择,随之而来的如果两个人有了孩子,长大之后就有人说你娘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你就是个小狐狸精。那孩子听到了得多难受,她自小生活的不尽如人意,当然要把最好的都给孩子,怎么能教他们受到这种不公正的待遇。虽然说他们的爹是皇上,但难保没人嚼舌根。   另一方面,如果有了孩子暗地里生下来,不见天日的养大,要是孩子问我爹是谁、娘你为什么不让我见爹爹?她该怎么回答,何况这也不是她的性格。   这些在她的生命里不会出现,也不能出现,退一万步说,如果秦作庭让她沦落到这种下场,她会毫不犹豫地在事情发生前给秦作庭致命一击再离去。她目前的愿望只是想等到两个人联手把傅家搞定之后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她喜欢他,正好他也喜欢她,没有比这样更好的事情了。虽然说帝王无情,她并能保证秦作庭现在心里有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别人,只是她不是一个把长远规划做得详尽的人,觉得在相爱的时候在一起,这就够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喜欢秦作庭,所以才心甘情愿地不顾天下人的反对,与他这个名义上的继子做出有违伦理的事情,不过似乎反对也是没什么效果的。   她在皇宫里呆的时间也不算长,满打满算的也就两百来天,这两百来天里都做了什么,和旧情人彻底断绝、见证了两次行刺、亲手毒杀了妹子、和皇上浓情蜜意,最后还看着陆家满门覆灭,在常人眼里她这个祸国殃民道德碎成渣渣的女人说起来秦作庭在一起也没什么,他的节操余下的也不多了。   这么想着其实和秦作庭生小孩也没有想象中的令人无法接受,有个孩子其实还是很不错的,看看两只小包子,白白嫩嫩又很听话,多好啊。所以她提笔回信也是很隐晦地表达了想要和他生孩子的事情,她觉得秦作庭这厮肯定会高兴的。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让她觉得有孩子有时候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两个小包子下学了,不但回来了还把授课夫子给带回来了,三个人一进门陆瑾佩就觉得上了岁数的夫子顿时生出了一种和年龄极度不相符的怒气。   反观两个包子不似往常嚷嚷着饿了肚子找食吃而是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偶尔拿眼角瞟一下花白山羊胡撅的老高的夫子坐在凳子上和漂亮姨姨告状。   夫子详尽的介绍了一下今日的课程-成语。这位古板的老夫子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劝告,觉得按照以往的教学方式对付这些熊孩子们不能取得尽如人意的效果,要选取一种喜闻乐见大家都能够尽兴的方式取得寓教于乐的效果,于是夫子觉得自己毕生的事业被娱乐了。   原因如下,按照以往的方式教习成语必定是让大家把这个成语念会了,扯出一长串典故,文绉绉地来上一番长篇大论,说完了也就教完了。可惜成果不尽如人意,爱学的孩子当然好,不爱学的孩子根本不接你的茬,夫子痛定思痛,在花甲之年决定把这种传统的方式改上一改。就用能引起孩子兴趣的别的形容句子引出一个新的成语,他本来也觉得没什么,但是在一鸣惊人的词语上栽了这辈子最大的跟头。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了这么一句话:最大的叫声,来,说一个成语。   反应快的孩子就接了话:一鸣惊人。   老夫子很满意。   但是秦衍劭就不乐意了,他觉得这个成语不应该这么解释,他就和老夫子顶杠,夫子为什么是最大的叫声呢,一鸣惊人不应该是一个人被刷成金色,才是一名金人吗,见了金人才会叫的最大声。   老夫子和多少小娃子打过交道,比秦衍劭还难搞的都呗教导的老老实实的,所以就笑呵呵地解释了一下,这个一鸣惊人呢,不是金色的金,是惊讶的惊,一鸣惊人的意思是平时没有突出的表现,忽然做出惊人的成绩的意思,这个典故呢出自《韩非子喻老》……   还未待老夫子说完,穆宁在旁边更不乐意了,她说夫子您说的不对,您看啊,平时没有突出的表现,一下子刷成一个金色的人,这不是一个惊人的成绩吗,为什么不用一名金人呢?   老夫子有点不高兴了还是和两个小包子耐着性子解释,这是有典故的,典故里就是一鸣惊人而不是一名金人。   秦衍劭又道难道所有典故都是对的吗,皇妹说的一名金人,平时好好的,突然刷成了一个金色的人,难道不让人惊讶吗?这也有惊人成绩的意思啊,为什么用这个金人而是用那个惊人呢?   夫子崩溃了,因为他觉得这俩小包子的歪理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他几十年来额权威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就一时没有说话。   两个小包子似乎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又说夫子您是不是没有办法解释也觉得我们是对的啊?那您为什么一直说是一鸣惊人呢,夫子您教导过我们要不耻下问,您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装着明白来教我们而不是请教您的夫子呢?   老夫子的胡须都气的撅起来了,他的夫子,他的夫子早都作了古,犯得着问么,这就是一个典故,历来都是这么教的,什么一名金人,简直胡说八道,偏偏在他无言以对的时候底下一批熊孩子还都随声附和。   老夫子觉得这辈子引以为傲的学问无端受到了两个小毛孩子的指责和羞辱,这简直就是对他毕生严谨公正的教学生涯的一种蔑视,是对他作为一个将学问视为生命的学子人格上一种毁灭性打击,所以他就气哼哼地来到了寿昌宫找太后说个理。   这种事情很正常,收拾不了熊孩子一律交给父母是所有夫子通常的惯常法则。陆瑾佩憋着笑装着一脸正经地看着老夫子一腔怒火在寿昌宫的上方飘散,但最后还是没绷住勾了勾唇角。   老夫子彻底绝望了,本想着来寿昌宫解一解气,要太后收拾两个小殿下,结果这个不着调的太后一脸愉悦地听笑话瞧热闹袖手旁观,这下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就一脸哀伤地提出要辞官回家。   陆瑾佩这才敛了笑唤了两个小包子过来,认认真真地给老夫子认了错,仔仔细细地听了一番教导,又对老夫子好言劝慰,让他破碎的自尊心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才教人把他给送走了。   老爷子虽然古板了些,但是学识很高,在徒弟们心中很受尊重,这次大庭广众之下彻底被两个小包子打击到确实有些不好。不过这也不能怪孩子,完全是秦作庭这人有事没事和她胡言瞎闹,两个孩子耳濡目染也学会了这些荒腔走板的言辞,下次一定要找机会和他说说准备要孩子得把这些毛病背着孩子使出来。   不过,她从未想过那么快见到秦作庭,还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她被人下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玩疯狂猜成语,然后就有了这么蛇精病的一章,大家姑且看之,好笑就给个花花~\(≧▽≦)/~啦啦啦。   上次说了要两个人关系有突破性的进展,是什么呢?反正应该是下章和下下章一点,会有哒,嗷嗷嗷!   明天火山要收拾东西回家码不了字,星期五会有一章哒,等着我。   ☆、莫名其妙被下药   转眼便是除夕,众妃早早地起身梳洗一番聚到了傅太妃一处,冒着零星的雪花车驾泱泱地到了寿昌宫门前来给陆瑾佩请安。不论平日里怎么的见面红了眼睛,似乎下一刻就要动起手来,大过年的终归要些脸面,挤也要挤出笑容,这么着寿昌宫里也算是笑语晏晏,很是热闹。   陆瑾佩今天也换了一身红色篆黑绣纹的外袍,在东鹊姑娘和苑鹃姑娘的殷殷期盼下硬着头皮用东珠凤朝凰的发簪挽了头发,端着太后的威仪慈爱的招呼也算得上是居家欢乐。   下午混沌初开似的落了大雪,扑簌簌地往地上铺,左右无去处,为了图个热闹,两个小包子欢蹦乱跳地要瞧一处猴戏,便在西厢暖斋里搭了台子,倒是众人看得津津有味,一时间忘记了时辰。   没想到两出戏一落外头就成了响晴的天,内侍监便将预备好的烟火搬到了宽敞的地方,入了夜好教众位贵人时时刻刻都能看得清楚明白。到了一更天。陆瑾佩有些困乏了就遣了众人回宫守岁。   回去的路上,两个小包子鲜少地表露出了对他们爹爹的思念,可怜巴巴地问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父皇。陆瑾佩和颜悦色地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伟大的皇帝陛下如今身在何处,何时能回来,如何挂念着他们以及对他们的殷切期望。   看着秦作庭的形象顿时在两个孩子的心里高大了许多,陆瑾佩心里的情绪如翻涌的河水此起彼伏。尤其在这种万家团圆的日子,她还是很希望秦作庭能够陪着她一处的。这厮已经连着两日没有来信了,据说一多半的敌军已送上了降书,余了两国垂死挣扎,不久都是大靖的领土,边隘的战事没有前些时的紧张,所以递上来的折子便是千篇一律的赞美之词,可她终究是想知道那人如今怎么样了。   安抚着两只小包子睡下,一整日的堆着满面笑意陆瑾佩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扯下了发髻,脱去了礼袍换上了寻常的夹袄,披着一头长发带了东鹊和苑鹃往后院的浴殿里去。   落了一日的雪,脚下的路结了冰极是难行,却留了好时光看这一路两侧已盛放的雪白梅花,悄无声息地藏在不为人知的一角夜色里临风婉转。她抬手摘下一朵凑在鼻下,沁人心脾的清香从那颤巍巍的花苞里飘将出来,勾得人魂牵梦萦,捻起心底最隐晦的念想。   入了雾气腾腾的浴殿,陆瑾佩坐进暖暖的池水里,闭着眼睛,感劳累了一整日的身体终于能够得到舒展,觉得身上一股懒洋洋的滋味这才悠然长出了一口气。   陆瑾佩闭目养神,思索着明儿上朝的事情,忽然觉得身上有四处窜动的暖流带来莫名的烦躁,还有越来越放肆之意。她睁开眼睛看着一池的热水,以往泡多久也没这种反应,身上这种不知所谓的感觉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陆瑾佩按着乱作一团的心口,平息了一下紊乱的呼吸,用胳膊撑在池水边准备从热腾腾的池水里爬出来,哪知浑身绵软,这么剧烈地一动反而加速了体内乱窜的气息,教她止不住的低吟出声。   果然是中招了。   她正被身上的那股欲念左右的神志不清之时,就听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不知深夜叫罪臣到此有何要事?罪臣可否方便入内?”   方便你妹啊!   那两个死丫头去了哪儿?   还有这谁呀,给她下了药,还好心好意地把明晔给找了过来,这么有思想有内涵懂得怜香惜玉的那位兄台,哀家真的是感谢你八辈祖宗了!   不过说实话她真的很想让明晔进来!   陆瑾佩迷迷糊糊地挣扎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柄叉子,用力地往胳膊上一划,瞧着嫣红的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滴进了池水里,疼痛和熟悉的血腥味让她略略清醒了一会,便扯着嗓子道:“明晔……两位殿下睡得不安稳,本想叫你去相陪,刚才在此处如今回了寝殿……安枕了,你先退下吧。”   不管明晔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今日之事必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外头的人这才恭声道:“如此……明晔便告退了。”   别说陆瑾佩晕晕乎乎不知道明晔是如何来的,连东鹊和苑鹃在外头守着的人都不明白所以。两个人站在浴殿前看着外头的烟火,忽的跑来一个殿下跟前的宫女说是殿下不愿安寝请两位姑姑前去瞧瞧,东鹊不放心便教苑鹃守着,她跟着那个宫女去了。不多时,那个小宫女又跑了回来说是东鹊姑姑请苑鹃姑姑前去相助,在寿昌宫里苑鹃也没多想便留了那女子守着,她前去瞧了。   她到了寝殿门口,看着东鹊好言安抚着两个小殿下,这才进去帮忙,东鹊诧异地问她你怎么来了。两两相望这才觉得大事不好,遂招呼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慌慌张张地往浴殿里去。没瞧着那个小宫女,到是瞧着了缓步而来的明晔。   两个人大惊失色,忙问太后娘娘如何了。   明晔也会一脸茫然交代了来龙去脉,苑鹃硬着头皮送走了明晔,东鹊往屋子里喊:“娘娘,娘娘,您可安好?”   过了半晌就听里头有迷糊的声音传出来:“哀家……乏了,要就寝了……不必进来。”   东鹊隔着紫檀木的大屏风瞧着陆瑾佩似乎倚着池边睡着了,才稍稍的放了心,想到什么似的,一颗心又扑通扑通地乱跳,惊得一身的冷汗。如果今晚明晔闯进去了,娘娘的功夫又不及明晔,若是……那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她这么想着,就听着门吱呀一响,以为是苑鹃查着了什么蛛丝马迹便转身问:“怎么样了,可查着什……”没料到进屋的是个面目古雕刻画、玉质金相的俊美男子。瞧得乱了心神,宛如夜间的邪魅,披着风尘仆仆的猞猁裘,邀着一世的风流踏了进来。   “皇……皇上……”东鹊结结巴巴地往地上一跪,方才惊出一身的汗这会又冒了出来,“娘娘在里头沐浴,方才说是安寝了,可要奴婢前去通禀?”   秦作庭抬了手,东鹊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寝殿的门。他解下了猞猁裘搁在了一边的小几上,让屋里的热气暖了身子,手上有了热度才抬脚往里头去。   行了不远,推开门便瞧着一室的云雾缭绕的静谧,旁边的贵妃椅上伞着青色的长裙和石榴花的夹袄还有几件勾人心肠的小衣,那上纤细的带子如走蛇一半钻进了他的心里。   紫檀屏风里的宁静和娇娆融进这一室醉人的暖意里,细密的水雾在空中织了一层薄薄的雾毯,把水中的人款款画在其中。   她半趴在池边,长长的头发笼在胸前,细嫩的裸背和消瘦的肩头对着他,像一颗稀世的东珠,玲珑剔透。   他觉得嗓子有些干燥,不禁摇头失笑,他不在她身边竟也不会如何照料自己了。他又行了两步,准备俯身将她抱出水面,哪知入眼的竟是那雪嫩的小臂上一道一指长的血痕,滴滴答答地往池子里流血,他大惊,一把将女子拥进了怀里,看着她绯红如血的脸,心头一紧,“小佩小佩,你醒醒,应我一声,小佩……”   被炙热焚烤的陆瑾佩已经完全不知道身处何处,她能睁开眼睛瞧秦作庭一眼完全是因为他身上冰凉的温度将她狂躁的身体给唤醒了,她把他的手死死地按在脸上,裸着湿漉漉的身子往他怀里钻,“秦作庭,秦作庭,好热好热……摸摸我……”   秦作庭一面将她紧紧环进了怀里一面低头吻她,眉头紧皱,神色复杂,“小佩小佩,这,多久了?”   “不知道,不知道,我好难受,秦作庭秦作庭……要我。”梦呓一样的话语从她嘴里倾吐出来,是秦作庭从没见识过的陌生和诡异,嗓音魅惑沙哑,挑起心底最深沉的欲念。   她的脸在热气和药力的作用下娇媚又柔软,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布满了渴求和光泽,像是是夜幕里坠落的繁星,收拢了千百世的光芒刺进了他的心里。而如瀑的黑发下是细嫩娇羞的锁骨,女子山峦起伏的弧度就在掩映在其中,时隐时现。   他觉得有些撑不住了,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角,一字一吻地不知在说服自己还是她,“乖,先把伤口包扎上好不好?”   她许是在迷乱中听出了他要离开,便不管不顾地一把将他抱住,光裸的身体灵蛇一样的缠住他的腰身,炙热的呼吸喷薄在他颈下,丰盈的胸脯颤巍巍地抵住他胸口,酥软地在他身上揉动,似是纯情里最放肆的勾引,睁着玲珑无辜的眼眸在他耳边低喃,“要我!”   他脊背发麻,一口咬住她鲜嫩的耳垂肆意地舔舐,指腹轻轻地摩挲在胸口不安分的弧度上,在她低低的喘息声里,迷离的眼眸闪着炙热的光对上她欢愉的眼神,哑着嗓子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星期天老时间哟,咱们不见不散。   咳,那什么,下章就是那什么……大家懂得,火山先跑了……   ☆、倾尽江山胭脂色   夜里的凉风透过未关阖的小窗难耐地挤了进来,一室袅娜的白雾被淡淡地吹散,让他瞧清楚了怀里独属于他的绝色风景,浸湿的墨发缎子一般娇弱无力地贴合在贵妃榻上乳白色的羊毛毡上,铺成这惯看风雨的时间最美妙的水墨。   鹤嘴金钩上三层若隐若现的秋和丝被放了下来,两人宽的贵妃椅前后上下被全部遮住,她身上的青木香一时便萦绕在帐内,添了几笔风流的韵味。   秦作庭将她的手臂上的伤口用里衣扎紧将将地止住了血,换来了身下之人不满地埋怨。他轻笑捧住她纤细柔腻的颈,虎口埋在她脑后柔软的发丝里,被春意染透的绝色脸庞上漂亮的眼眸里映着的全是他的迷乱的脸,柔情似水却带着毁灭的坚决。那样强势的迅猛,像一道光将她从无助的黑暗里裹挟出来。   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炙热温情又细碎的吻落她桃花一般的面颊上,顺势把她拥在怀里像划在丝缎上的砾石,用张力点出属于他的颜色。他细长的凤眼染尽了世间的风情和艳色,含着笑将她拥入怀中。   她虽被药力控制的毫无意识,可来自身体的感受在混沌的脑子里越发得清晰,眼前便是他干净精壮的胸膛,自胸口而下紧致的小腹到大腿,伤痕交错、甚至剑痕上还铺着另一处凌乱的刀口。她仰躺着,望着他不明的神情,手从他手里钻出来轻轻拂过那些恒久的伤疤,似乎接触到皮肤便能触过那些埋入历史里尘封的旧事,她细嫩的指腹柔柔的描画刻画思索着她不知道的那些惊险。   秦作庭心头像是被人轻轻地勾挠又屈指轻弹,想而不得之时又远远地跑开望着他娇笑。他俯身专心地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在混沌中安抚的眼神,内心地撼动驱使他不管不顾地将吻又落在她身上一路反复,他逆着火辗转而来,细密绵长,一路相伴,看尽沧海桑田。   她四处不安地扭动,虽说娇娇软软的无甚力道,也教情到深处无可自拔的皇帝陛下闷闷地哼了一声,半是痛苦半是愉悦,嘴巴却不肯绕过她,“我的小佩,原来这么生猛,我这一路风尘仆仆你可不要嫌弃。”   陆瑾佩本能地就想和他反唇相讥,奈何出口的声音绵软无力倒像是一只手在他心口娇娇地挠了一把,“秦作庭,你个流氓。”   真是要命!   她的声音就能教他心口一紧,一股不可遏制的气息往下直窜,他俯身轻轻地吻着带给两个人无上的愉悦,低低地道,“小佩,小佩,唤我的名字。”   陆瑾佩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他不肯给她让她有些无助和急切,听他这般无措和急促的邀请,心里的痒痒的,像是无数片羽毛在心中拂过,便寻着他的声音低哑地唤着:“秦作庭,秦作庭……”   每一个字像是从滚烫的水里捞出来似的,带着熨帖的滋味滚过他心头,他双手捧着怀里的至宝,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不自在,便将她拥的更紧了些,柔柔地唤着她,“小佩,小佩,我的小佩……”他很多时候在嘲笑那些为女子隐忍的男人,可轮到他的时候,许是把这一辈子的体贴的呵护都完全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果然放松了一些,慢腾腾地感受来自他带来的强烈的感觉,手脚都被拥着她轻怜呵护的人用暖意融化了似的,身体里的火燎热了所有的念想,也燎尽了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   “秦作庭,秦作庭……”   她唤着他,教他和她一起沉沦,一起堕落。   他低着头,温和地笑着,“你叫我什么?”   “秦作……”   “不对。”他坏心眼地勾着她的欲念,听着她难耐地喘息,看着她不安地移动。   “……嗯,皇上……”   “不对,叫夫君。”   “夫君,夫君……”   她在怀中完完全全地沦陷,被困囿,揽着她的人却肆意地迈过万重山,用最温和地方式消融了她的不安和不适,他拥着她,在她耳畔用嘶哑地嗓音念起心底久远的思念:“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近之既妖,远之有望,骨法多奇,应君之相,视之盈目,孰者克尚……”   她耳边的神女赋像是低唱的歌谣魅惑着邀请她感受着他,她才能咬紧了唇不大发雷霆将他撵出去。   他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软软地哄她,吻去她眼角溢出的泪花接着躬身而入,“私心独悦,乐之无量;交希恩疏,不可尽畅。他人莫睹,王览其状。其状峨峨,何可极言。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   波澜壮阔、开天辟地般地奋勇直前,陆瑾佩便觉得令人窒息的感觉一拥而上只得攀附着眼前的人随着他的动作在柔软的羊毛毡上前后滑动,床榻猛摇,丝帐飘动,暧昧的味道蠢蠢欲动。   那动作迅猛无比,又不甘示弱地往来,“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宜高殿以广意兮,翼故纵而绰宽。动雾以徐步兮,拂声之珊珊。”   她口中的声音再呢喃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连被他半哄着叫出的夫君都支离破碎,湮没在断断续续的浅唱里,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低回妖娆。   她很忧伤……所以连带着秦作庭也很愤懑,他满头是汗,一边吻她一边哄着,心肝宝贝的一番,被她暴揍了一顿也就不管不顾了……   待到紧闭的眼前仿佛有一束流光轰然炸开,在黑暗的夜色里将这未央的夜色璀璨,他仍在她耳边浅赋:“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澹清静其兮,性沉详而不烦。时容与以微动兮,志未可乎得原。意似近而既远兮,若将来而复旋。褰余而请御兮,愿尽心之。怀贞亮之清兮,卒与我兮相难。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精交接以来往兮,心凯康以乐欢。”   “小佩……我的小佩,我恋你六年,你可知道?”他呼吸越发浓重,怅然若失却又格外的欢喜。   “夫君……”也不知道他是否听见。   灯烛尽,夜阑珊……   秦作庭拂开她面上汗水浸透的长发,细细地描摹她的轮廓,怀里的人已经沉沉眯着眼睛,眼瞧着天色要亮了,他这才下床更给她沐浴用猞猁裘裹好抱回了寝殿。   屋子里突然间沉静,细细绵绵的烛火映亮了一室的温情,她整个人躺在猞猁裘里,微湿的肩头贴着他散下的发,他低头看着她用修长的指摩挲着她醉酒似的面颊,忍不住吻去眼角湿漉漉的泪痕温言哄着,“身子还疼么,咳,那什么,我以后一定注意些。”   陆瑾佩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矫情的姑娘,奈何眼下这般光景想是张牙舞爪也找不到一点力气,又听他这般说只能恨的牙根痒痒,“秦作庭,你就是个流氓,流氓……”说完又挣扎着伸出手来作势要去拧他。   他向来宠着惯着,这档口更不可能拂了她的意,甚至还陪着笑把脸伸过去教她解气。这样委曲求全当然没意思,陆瑾佩哼了一声缩回猞猁裘里,眼也不睁问道,“你个登徒子,来得怎么这么是时候?”   作为一个合格的登徒子,皇帝陛下此行来得特别是时候。   本来他原想着边隘的事情早早地告一段落,快马加鞭地赶回来陪着她一起过个年,好在事情将将就就地也算完了,他就大笔一挥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傅尧徽,星夜兼程好歹赶着这一日晚上到了宫中。   他想她念她这些日子,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一到宫中,他就接到了打出生以来最大的惊喜没有之一。他当然不会认为陆瑾佩这个小丫头老老实实地来这么一手,左右不过是着了别人的道,幸好是他赶回来了,若果不是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现在饕餮的很满足,还没有大晚上扔下刚到手的媳妇去找人家的不痛快,但是他断然不能由着别人来伤害她,此番回来诸事都该了结了。   他笑得温柔,顿了半晌才道:“我想你了,回来陪你过个年,如此也算人生圆满了。”   陆瑾佩气哼哼地算是应了两声,翻身打算不理他。他笑,又揽着她将她送进了被子里暖着,看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才俯身吻了她替她掖好被子看着外头的天。   东鹊和苑鹃在外头已经跪了一夜。   天将亮未亮,就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直奔寿昌宫而来,口中念叨着宫中进了刺客,太妃要彻查。   作者有话要说:  唉妈,一章写了四个小时,我也是够拼的,捂脸(*/ω\*)……那个顺便问一句看的如何?   明天继续,养精蓄锐去!   ☆、打着刺客的幌子捉奸   宫中除夕夜进了刺客。   这种事情说起来也是不怎么奇怪,刺客之流的,行刺皇上妃子什么的在大家眼里在正常不过了。   皇上本来就是高危职业,万人之上,难保哪一条政策不会影响到哪个世家贵胄的利益或者王公贵族朱门酒肉的奢华生活,他们为了保障自己的正常生活,为了给自己的家族后代蒙荫,自然要反抗的,而且他们又手握重权,偶尔对皇帝陛下进行个警告再正常不过。再说妃子,自然就更不奇怪了,女人之间的斗争,投毒、溺水和落胎简直是斗争中的凶猛斗鸡,屡试不爽,而雇人行刺,这种事情要是落入愤恨到眼中钉肉中刺,那就更是顺理成章了,可谓宫斗中的极品手段,非一般的宫妃也不能做到这种事情。   但是这些的前提是寻常行刺。例如,太后甫一回宫的那次。   除夕夜行刺,这就叫人觉得很奇怪了。   刺客也是凡夫俗子,大家忙碌了一年过个年是对自己一年刺客生涯的一种总结和缅怀,顺带着感慨一下自己血腥里来去没把自己交代了,合家欢乐的日子就算没有家人也要对影成三人,这么个重要的节日竟然跑出来,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到皇宫里行刺。这个刺客脑袋不是坏了,就是一个对自己的职业无比忠诚的刺客,归属感也达到了极致。   所以,傅太妃天一亮就领着有品级的宫妃还有盔明甲亮的禁卫浩浩荡荡地直奔寿昌宫而来,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巨大阴谋的即视感。   皇帝陛下仍然沉浸在对心上人吃干抹净的愉悦之中,还未来得及回味,就有人来夺他的心头宝,这还了得。秦作庭心头的那股火蹭蹭地直冒,披上衣服阴着一张纯情勃发的脸就要迈步往外走,衣角这时被人扯住了。   陆瑾佩迷迷糊糊地眨巴了眼睛,他回身蜇回床边俯身亲了亲她淡淡地笑,“怎么不接着睡了,不累么?”   她仍是侧躺着,半明半暗的烛光在她莹白如玉的脸上晕上一层雍容的芳华,白嫩羸弱的肩头掩在雾青色的锦被里,睁眼间一副国色天香的牡丹美艳。娇软的嗓音是他从未听过的,“你大清早的一副要把人吞了的模样,这是做什么?”   他心里一动便重新上了榻,耐不住念想,顺着她微翘的弧线探入被中惹来一顿好打,荡漾了一室的温情,“放心吧,我除了吞你何曾想过别人。”   她由着他抱在怀里,四肢交缠,皮肤相贴,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分别不开。怀里是迷人眼的似锦繁花,怀里是柔软的月华,他哑了嗓子,“万事都有我呢,莫要担心,我给你上了药,再睡一会,可好?”   其实一夜的劳累,睡得又不甚安稳,外间一阵喧闹,三三两两的字眼就钻进了耳朵里,困得睁不开眼睛,还是伸手牵住了他询问一二,听他这么说便道,“昨儿的事……和她们脱不了干系。”她不是善男信女,有了男人,自然受不得半点欺负。   他笑,如三春的细雨,暖意四起,满心的欢喜,自己的女人满心的依赖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叫人心满意足。   他们猜的都不错,事情都是傅家姑侄一手策划出来的。   傅绛鸾恨陆瑾佩,恨到了骨子里头。   尤其因为陆瑾佩的不怀好意的报复,她们家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打击。先是表哥莫名其妙的失踪,姑妈和疯了一样在她家闹事,家宅不宁;后是爹爹当殿遭受莫大的耻辱被同僚无尽的嘲笑,她简直恨不得要陆瑾佩立刻死上千八百回的。再说,傅绛鸾也知道,自家受苦受难的爹和陆瑾佩越来越水火不容,再解决皇帝陛下之前她简直是心腹大患好吗?而且陆瑾佩和皇上的关系……说多了都是泪,他们家越来越处于不利地位,谈什么东山再起。傅绛鸾想必须帮他爹,必须彻底弄死陆瑾佩。而弄死陆瑾佩,首先要做的就是让皇上和太后产生分歧,产生分歧的最理想原因就是太后偷人,思来想去,就产生了一个计划,顺便告诉了她姑母。   她姑母也觉得很不错,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终于知道如何在后宫的漩涡里生存下去了,她很欣慰。先是让宫里一个随侍的宫女身上抹了一层香,这种香和普通的香最大的差别就在于,闻过的人不能用温泉水沐浴,用的越多产生类似□□的效果就越强烈。宫里就只有太后宫里的浴殿引的温泉的水,而太后又极爱干净。所以傅太妃就带着自己宫里的小宫女出发了。除夕夜全程跟在陆瑾佩身边,听闻太后去了浴殿,便差人以太后的旨意宣了明晔过去。一夜过去,带着成群结队的人兴冲冲地借着刺客的名声来寿昌宫查验成果来了。   寿昌宫一夜都很宁静,估计大功告成,她兴奋的也是一夜未睡。她来的路上便料到寿昌宫里肯定有男人,那个男人还占有了陆瑾佩,她似乎看到了陆瑾佩哭天抢地地被杀的场面,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消息啊。   但是当她在寿昌宫正殿见着衣冠楚楚的皇帝陛下,顿时觉得她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个世界变化之快教她根本来不及适应。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更让她奔溃的是,陆瑾佩也是衣冠整齐地从寝殿里迈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傅太妃真是有心了,哀家多谢太妃深情厚意。”   这话就是在讽刺她。   怎么听着都叫人别扭,好像她才是她和皇上牵线搭桥的月老。   而且皇上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半揽着名义上的继母坐在了自己的榻上,温情款款,柔情似水。   傅绛鸾被这两人的举动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关于这件事,确实是她一手促成的,当然也要接受这样鸡飞蛋打的局面。关于后宫争宠,在那次和龚清和交手之后皇上已经警告过她一次了,她当初没有悔改之心还认为忿忿不平。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到了陆瑾佩的冷嘲热讽就只能苦果自己吞,太特么的憋屈。   不过傅绛鸾倒是觉得此计不成还有别的方法,总归有一天能把陆瑾佩扳倒,只是早晚的事。如今这种情况,只好先把戏继续演下去,不然她们傅家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在傅太妃地指引下道,“陛下甫一回宫有所不知,自太后回宫这后宫就颇为不太平,这不大过年的来了刺客,所以臣妾们关心,才来拜见太后,是否有刺客进了寿昌宫,太后凤体可还安好?”说着,又看了一眼秦作庭,梨花带雨地道,“臣妾斗胆,请皇上恕罪。”   秦作庭如今也不想和她再周旋,如今到了撕破脸的地步,做什么堂皇的面子,便淡淡地道,“安贵嫔真是有心了,你斗胆在宫里兴风作浪,朕还是知道的。”   傅绛鸾面色骤变。   一个宫妃兴风作浪是什么罪名,她还是明了的,虽然骄纵惯了,但是不安全的事情作为一个正常人都是有所警觉的。   在她还没来得及解释的时候,秦作庭便让段雳宣了一道圣旨,声情并茂地指责了傅绛鸾一系列的罪过,身为□□不安于室,勾结外戚,恶意中伤皇室。   这一条罪过是事实但是很重,傅绛鸾哭花了脸就是不认。   不认归不认,既然圣旨下了,秦作庭没想让傅孜远猴急跳墙,摆出一副后娘脸把可怜的傅绛鸾给关在了寝殿里,这件莫须有的行刺事件就这么收场了。   后宫和前朝的政事向来息息相关,安贵嫔降成了安更衣,他爹傅孜远也感受到了来自陛下浓烈的邪风。   因为以丞相为首的言官出人意料的对傅孜远展开了一场场面极其隆重的弹劾,他们纷纷联名上了折子,一边倒指责安平郡王把持朝政,污蔑皇上,行刺太后,大逆不道。傅孜远如今收到同僚和家人的两重打击,心力交瘁,再次请了病假。   他这么一消停,傅党之流可不乐意了,当然要反抗。   他们这一反抗,大家对傅孜远的弹劾就更为频繁,当然罪名五花八门,有的真实有的虚假,不过跟风之流占了大多数。墙倒众人推这种事情自然很受欢迎,什么结党营私、诽谤皇室、纵容门生陷害忠良、失职舞弊、贪污受贿、不尊法纪以权谋私若干。什么是事实,在言官看来只要皇上一点头就是再冤枉你也得受着。其中不乏当年被坑的半死的陆党,趁机死灰复燃,奋力地搜集各种各样的罪状恨不得一夕之间告倒傅孜远,一旦傅孜远罪名成立,那么傅家就死定了,他们就能替冤屈的陆家满门报仇雪恨。   俗话说,众志成城。   秦作庭看着手中让人眼花缭乱的罪状,一半以上是没什么使用价值的,没什么证据怎么能弄倒傅孜远这个久经宦海的老狐狸老滑头。不过这些有证据有实例的弹劾,想要一一核实也得需要花时间,于是总结起来浩浩荡荡地写了一份圣旨先把傅孜远下了大狱。   他并不认为傅孜远会那么老实,诚诚恳恳地向他认错,说我是个坏人,我对不起大靖对不起百姓对不起皇上。如果这样不是傅孜远疯了,就是他疯了。   当然,事实证明,果真是傅孜远疯了,他要逼宫还彻底地实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啦啦,后天过年啦,大家开心不?O(∩_∩)O哈哈~明天还有一章哟,嘎嘎嘎!   ☆、不请自来的男人   这边寿昌宫里,陆瑾佩很兴奋地看热闹,傅太妃很不爽地看着她。   “皇上,事到如今,臣妾也不用瞒着您了,臣妾手里确实有一张先皇的旨意,如今早已拟好就等着宣旨,陛下看挑个什么黄道吉日?”   哦,这个就是来下最后通牒了。   “傅母妃这话说的可笑,先皇旨意谁也不曾见过,哪里分辨的真假。如今郡王畏罪下狱,母妃不谨慎行事反倒一意孤行,真是做的好榜样。”   傅太妃面色很难看,如今她也并不指望着傅绛鸾当皇后、除掉陆瑾佩什么的,只要自家兄长平安出狱,这些事情早晚都得一一达成,如今受点气也算不上什么。   “皇上信也好不信也罢,先皇旨意无人敢伪造。”傅太妃的脸色变了几变,“既然皇上不好分辨真假,朝中自有我大靖肱骨之臣为先皇尽忠。”   这话简直就是往秦作庭心口上戳刀子,你数典忘祖认不得你爹的旨意,别人总能认得。你做不了一个好皇上,也怪不得的别人。   不过话说回来,傅太妃又不是秦作庭的亲娘,自古以来后娘看继子没几个顺眼的。如今这个继子又想着怎么坑自己的娘家,傅太妃当然要费尽心力和秦作庭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有条出路。所以一个充满斗志的后娘都是不能小觑的,搞不好弄个鱼死网破。   陆瑾佩拢了拢袖子,“太妃这话就不对了,恕个罪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大臣们尽忠的是这大靖天下,也不只是哪一位皇上,难不成先皇去了,众位都要随着陪葬去么?”   傅太妃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陆瑾佩是个祸害。   这个念头从她见了陆瑾佩第一眼起就越来越沉重。   漂亮的女人都是惹祸的根苗。   她现在虽然顶着个太后的名头,虽装模作样的和秦作庭撇清了界限,但在场的谁不知道两个人早暗度陈仓了。这个人一旦长得确实漂亮,哪怕做了再讨厌的事情都叫人恨不起来,当然了由嫉妒引发的就另当别论了。她现在特别后悔,当初怎么就不好好想办法把这个陆瑾佩嫁给傅尧徽呢,早知道造成眼下这种疯狂的局面哪能管的上世仇家仇的,先把人娶回去再说,傅太妃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秦作庭摆明了她手里的那道圣旨就是个幌子,就是个威胁他放出傅孜远的筹码,一百二十个不相信。一个皇上都不相信的先皇圣旨,其实说出去的可信度微乎其微,她现在得为傅家正名,再忍气吞声也要坚持下去。   她现在只剩手里的圣旨可以依仗了,谁也靠不住谁也不能依靠。   傅太妃如今都这么想了,跟来的那群子妃嫔自然也没有别的方法,狐媚子太后如今把狐媚子之名坐实了,从里到外占有了皇上,还能有她们什么事情。原以为倚着太妃手里的那道圣旨能打一打陆瑾佩的嚣张气焰,可眼下也只能惺惺离去。   陆瑾佩没心思管顾她们的眼光和想法,虽然说昨儿晚上如果不是秦作庭想着尽快赶回来和她过个节,她就真的找了别人的道了;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到底是谁给她下的药,究竟是怎么下的,明晔是谁叫来的。她树敌颇多这话不假,但是自从从边隘回来就没有一日平静的,这样的日子到底是要了结了。   寿昌宫寝殿内,八角琉璃盏自廊下迤逦而入,投下半暗不明的光影。   陆瑾佩收拾了裙角独自在门口占了半响,今日一整日除了傅绛鸾宫里有个小宫女失手打碎御赐的送子观音被贬去了浣衣局,再连个芝麻点大的事情都没有动静,各宫安静的诡异,平静的像是风暴前的假象,对,这就是个假象。   不过不像昨天晚上,那种情况下还来了个男人,真是太吓人了。   陆瑾佩头疼地推门而入,进去之后就又被吓一跳,屋里还真有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秦作庭连夜和大臣商议怎么整垮傅孜远,晚上和她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临去时交代她不必等他,所以……屋子里的这位是个什么情况?   明晔一袭白衣负手站在青铜仙鹤烛台前,慢悠悠地拨着灯烛,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吃惊或者张皇的样子。这样来看,这人是有备而来而且来的还是很理直气壮的。   “你怎么在哀家的宫里,做什么?”   她当然不会是以为明晔大晚上好心好意地来看看她是否出了什么事情。   “等你。”   言简意赅,陆瑾佩简直有种走错了屋子的错觉。   “明晔公子大晚上的不就寝到哀家的寝殿里有何指教。”陆瑾佩并没有往屋里走的打算,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倚在门上,“不会耽误明儿修纂靖史么?”   “自然不会耽误。”明晔放下了铜箸慢慢地走来,在桌子边倒了一杯茶伸手给她,遥遥的灯光下深情分明和往日不大一样。   陆瑾佩摇摇手表示敬谢不敏,暗暗地打量了他,模样还是很好看,只是往日里的那份谦逊便成了傲气和自信,“看来明晔公子是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只是大靖百年来的历史,明公子到大靖不多时日,如此迅速真叫人刮目相看。”   明晔柔柔地笑了笑,还是一排安然自若的模样,把手中的茶水饮了一口,抬起头平淡地道,“百年的历史么……”   陆瑾佩点点头,继续倚着门边舒展了一下筋骨,难不成这人大晚上来她这只为了不停地喝水?还是寿昌宫的茶水比别处的有意思?   她正琢磨着这人越发诡异的举动,忽然,搭在门边上的袖子就犹豫着落了下来,毫无力气地垂在门边摇来晃去。   她似乎……又闻到了那种甜腻的香气。   昨天她似乎也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陆瑾佩下意识地转身就准备往外走,今晚她果真来错了地方。   可惜,有人不愿意放过她,秋和丝的纱帐一闪,那道白色的人影就勾住了她的衣袖。   “娘娘在自己的寝宫里还这么拘束,大晚上的要去何处?”明晔再次展示了他高手般的功夫,她自然是跑不掉的。   “你在这喝茶,哀家去睡觉。”她在他面前似乎也没什么胜算,只能步步后退。   明晔顺势一手把门给安稳地阖上,一手把她给逼到漆红的雕花的墙柱上。陆瑾佩抬头看着明晔,正好瞧见他眼睛里燃起莫名的怒意和冷冽。   “这里就是娘娘的寝宫,怎么,娘娘还要到别处?”   “哀家去哪和明晔你有关么?”陆瑾佩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人的功夫比她好,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那倒不是。”他墨色的眼眸里泛起了柔情的笑意,可惜太过毛骨悚然,“我想留你在此,所以你只能在这里。”   这话就有些流氓的成分了不是?“明公子这是……”   明晔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散尽,只剩下无尽的冷意和怒气,手指重重地捏住她的下颌,陆瑾佩皱着眉头被迫抬眼看他。   “昨儿晚上,我就那么一时不忍心没有强迫你,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   嗯?   明晔神色迷离地在她脸上逡巡,“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昨天我就不该那么心软。”   “这么说,药是你下的。”   明晔得意地摩挲着她的唇角,“对,哦,也不对,药是我给的,但不是我下的。”   “那你来大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做质子的,如果我猜的没有错,你和傅家联手了?”傅孜远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受制于人。   明晔上身前倾,将她紧紧地抵在柱子上,笑容越发的婉转,“我和傅家联手?呵呵,傅孜远那个老东西也配,他忙忙碌碌这么多年不过就是在为姜国做嫁衣而已,我父皇当初许了他一个愿望,可惜啊他为了那个愿望奋斗了一辈子。如今他有些察觉了,我怎么能不来。而且,我又遇上了你,真是不虚此行。”   陆瑾佩尽力避开他,“明晔你真是好大的谋划,如今怎么就这么急于求成,亮出你的本性了,何不再忍些时日等到傅孜远死了,你再坐享其成?”   “如今正是时候。”他索性一把将她揽到怀里,精致的手指暧昧地把玩着她的腰带,“傅孜远还有……你的皇上过了今晚……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阿佩,你不需要了解的,以后你就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女人,等我拥有了天下,封你做皇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说你离开秦作庭跟了我好不好?嗯?”   “明晔,你说的笑话还真的不好笑。我为何要和你在一起。你许我的那些如今我已拥有,何须为了那虚伪的诺言放弃已经拥有的。”事到如今,大家既然已经撕破脸皮,装腔作势也没什么用途。   “是么?拥有的?”他柔和而执拗地笑,一如当日初见之时,繁茂的草地,一个柔和温润的男子怀抱着一只受伤的猫,善良淡然,“以后只能是我给你了。”   说完,便将她狠狠地扔到了一边的软榻上,紧紧地捏住她的下颌,俯身噬咬她粉嫩的唇,一手又在她衣襟上肆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过年了,火山也准备偷懒啦,明天后天就不更了,大年初二(2月20)咱们不见不散!   给大家拜个早年,新年好呀,万事如意,阖家欢乐!O(∩_∩)O哈!   ☆、讨厌这个调调   明晔作为远在北地的太子会选择傅孜远作为盟友,从某些方面来说,陆执和傅孜远作为大靖两大影响深远的国蠹,其存在价值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剧烈一些。   当初陆执被下狱之时,一时大意,原以为凭借着自己在朝中的影响要东山再起简直易如反掌,可惜时运不济,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急功近利,也没想到每日大防的君臣二人竟然联手整他,所以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但是如今的傅孜远却和陆执不同,陆执鲁莽暴躁,他圆滑内敛,相对于前者这种敌手似的同僚,大家更乐于接受后者,至少在面子上大家和和乐乐亲似一家,咱们有什么矛盾私下解决不要闹得场面上过不去,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于是,从这一方面来说傅孜远又远胜了陆执一筹,傅孜远落难还有人愿意救一救。   而且,自从上回傅孜远在皇上的授意下扳倒了陆执,在普天同庆的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哪朝君王都不允许一家独大的局面,这简直等同于在头上用丝线悬把刀时时刻刻看着。在陆家满门在京城中消失的那一刻,一种喜忧相伴的感觉就一直围绕着傅孜远,尽管权势逼人,但是还是那从未有过的担心教他夜不能寐,所以他早早地便为家人想好了后路。   综上几种情形来看,傅孜远下大狱过得日子比陆执舒坦得不要太多,好吃好喝也就算了,至少没有人来给他添堵,也没有人骚扰他,他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想想怎么样度过这次前所未有的危机。   祖世伦领着一群人在外头如火如荼地找各种各样的罪状来证实傅孜远死得其所,傅孜远在牢房里一边锦衣玉食一边也是如火如荼地找人商量着怎么报复。   所以,最近大家都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如火如荼。   比如寿昌宫的寝殿内。   一向温柔如水的明晔在对待陆瑾佩那一身雍容的凤袍也可谓如火如荼。   陆瑾佩被压在榻上很是平静地看着明晔一点一点地解决掉她身上的软剑匕首,很有马上就要来解决她的意思。并不是她不想反抗,明晔的功夫她见识过,她和他相比就像一只脆弱的小鸡仔,扑棱棱地还没站稳就能被一脚踹翻在地。身上的凉意一点点地蔓延进心里,她有些难过和绝望。   或许是如此配合,身上那只暴跳如雷的火球似乎得不到一个应有的发泄,见势如此也有一些意兴阑珊,明晔终于不再那么近乎残暴地掐住她,略略地松开了手,身体依旧没有放松,只是漆黑的瞳死死地盯着她,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像是捉到一只耗子的猫,好整以暇地尽情戏弄。   陆瑾佩并不喜欢这样的比喻,可惜的很,她就是那只被逮住的老鼠。   “怎么,你也学会了顺从?还是说有了那个男人,”他不明情绪地压下眼帘修长冰凉的指顺着她优雅的颈徐徐向下,“你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忘了?”   “哀家反抗也打不过你,何必多此一举。”陆瑾佩斜过脸默默地瞥了一眼停在她抹胸上的手,目光又掠开了。   “哦?你倒是识时务,也可以呼救找人,很多办法。”他的手指顿了一下又缓缓地向下,嘴角勾着莫名的笑意。   “都这个时候了,哀家还叫的来人么?何况哀家不喜欢这个调调,挣扎反抗什么的满足了你辛苦了哀家,没意思。”陆瑾佩看着偶尔晃动的秋和丝,无奈地笑了笑。   “你明白便好。”明晔胡作非为的手又溜达回了她的脸颊,细细地摩挲,柔和地描摹,半张狰狞的脸平静的很,“只是没有昨日的香,你的身子又没复原,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没关系,明公子你不必客气,想必明公子精于此道,哀家也不会遭受什么痛苦。”陆瑾佩转过头呲了呲牙,很是配合地笑了笑。   明晔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哀家的意思明公子不要误会,虽然说昨日明公子没有如愿,哀家成了别人的人。今日明公子不嫌弃,哀家也断然没有嫌弃明公子非是清白之身,如此你情我愿,说这些就太客气了。”她不过是在赌,如明晔这样的男人,尊严到底在他心中所占几何。胜,死地而后生;败,她只能与他同归于尽。   “我是非清白之身,”明晔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她,淡淡地笑道:“秦作庭妃嫔众多,论起脏来,我只有一个妻子的人怎么也是比不过他的。”   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吐字带着魅惑:“秦作庭清不清白,你心里一清二楚,何必呢?”   许是夜风吹多了,陆瑾佩觉得头有些疼,将凌乱的目光收拾齐整了抬头看着上方的男人,“明公子未免过于自信了些,虽说你生的好看,我向来都喜欢好看的人。因为这样,你的那些过分的行为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并不奢求你有完全的心思来对待我,但是你想要的远远比这些多,比这些复杂,甚至算计在其中。所以,我为何要将你和皇上相比?”   “哦?”明晔淡淡地笑着似乎对这些指责置若罔闻,又摸了摸自己那半张完好的脸,“你竟然也会喜欢我,可惜啊,这么微不足道的喜欢怎么能和你的皇上相比?”   “你如此明白,又何必追问那些外物。我喜欢他,爱他,并不是要和世俗反抗,并不因为难得才会如此去爱。那样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产生的感情,它就在那里,在那里扎根发芽开花,和其他的都不相干。我不会追问他的过去,与我无关的东西,我要的不过是他的未来,”她看着明晔越发黯淡的脸色,勾起了唇角,“倾其所有。”   准备好了粉身碎骨,可那暴怒的人却迟迟不曾动作。   “好。”明晔平静地闭了眼,良久才睁开,将她抱起靠在榻上,“你要他的未来,你的倾其所有……也对,你们现在仍是名义上的母子,却有了夫妻之实,确实对得起你所说的。不过,阿佩,等他一无所有沦为阶下之囚身首异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不劳明公子费心。”陆瑾佩迅速地收拾了自己的衣服,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明晔起身离榻掸了掸皱起的衣服,行了两步又道,“昨夜我并没有走,你那样的声音伪装的再好也不过是徒劳,我就在院子里,看见他进来,听见他唤你……阿佩,你对我还能再残忍些么?”   屋子里很安静,外头敲门的声音重得像是闷雷。   明晔缓步走了出去,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外头有人道:“殿下,大事已成,以此物为证。”   不多时,明晔又缓步走了回来,手里拿着通体墨黑的一物,到了榻边坐下递到陆瑾佩的眼前,“可还识得这是何物?”   ……那只墨玉玉佩,曾经被秦作庭讥笑为野鸡山雀的玉佩……   “你是不是很好奇,明明碾成齑粉还给了傅尧徽怎么还在这里。秦作庭倒也是个痴情的,偷偷地留了下来放在怀中,如今就到了我的手里。”   心口有些凉,形状怪异的玉佩躺在他的掌心,似乎没有了温度。   “他……人呢?”陆瑾佩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那么干哑和枯燥。   明晔笑笑,将玉佩递到她手里扬声道:“祖大人,太后娘娘询问皇上人呢?”   “回殿下和娘娘的话——”祖世伦苍老的声音一板一眼地传了进来,像钉子一样往她心里头砸,“边隘叛乱,傅尧徽将军下落不明,四国举兵来犯。昏君不思进取,沉溺酒色,置若罔闻,大靖危在旦夕。多亏殿下殚精竭虑,挽救大靖于危难存亡之计,擒的不顾人伦枉顾礼法的昏庸君王秦作庭及一干昏庸无能之辈,权谋善断力挽狂澜,如今宫中安宁,天下太平。”   陆瑾佩翻身而下,赤着脚三步两步到了门口,劈手对着侃侃而谈的祖世伦就是一剑,“乱臣贼子,由得你胡说八道——”   寿昌宫上下全是被明晔的人牢牢地把守,拿把剑还未劈到祖世伦的头上就被人挡开,“烦请娘娘勿要伤了玉体。”   明晔拿着她一双凤头履到得身后蹲在地上,“数九寒天,也不怕伤着身子。”   陆瑾佩看也未看他,冷冷地瞧着对着明晔卑躬屈膝的祖世伦道,“满口仁义道德,到头来却行着罔顾人臣之举,祖大人真是好大的能耐。”   “昏君他不顾纲常礼法,为了保大靖江山,老夫也算是替天行道……”   “你闭嘴!”陆瑾佩劈手又是一剑,这次却直指负手而立的明晔,明晔不为所动地瞧着她,“你这把剑终究是劈到我身上了……”   “对,我想让你死!”   那把剑裹着寒风当胸向明晔刺去!   明晔仍旧含着笑负手而立,安然地看着拿把雪亮的锋芒飞速地穿透齐整白净的衣衫,没入骨肉之中。他随势踉跄的后退了一步,低着头看了眼印透鲜血的衣衫,又抬起头黯然地朝着陆瑾佩笑了笑,瞬间脸色急变——   一只锋利的羽箭直直地向她后心射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最近情节变化有点快……大家新年过得开心不?   22号是下一章,大家吃好喝好呀!!!   ☆、人不风流枉少年   寿昌宫寝殿的漆雕扇门大敞,迎着从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挤进来冬日极其冷冽的寒风,吹得殿中僵持的二人衣裙翻飞,发丝散乱。   明晔倚在陆瑾佩的肩头,脸白的吓人,他挡在陆瑾佩身侧堪堪护她避开那支飞来横箭,右肩却被凌厉的箭风划伤,加上先前硬是挣脱剑尖带出来的血水,一身雪白的衣衫布上了狰狞的血迹,似数九寒冬绽放的大朵红梅,端的妖冶。   陆瑾佩望了一眼门口满面怒色的祖世伦,又转头看着明晔笑道:“怎么,如此情景,明晔殿下还要行那英雄救美之事,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话音落,手里的剑便又是狠狠地一刺,没入明晔的肩头。   外面立时有人怒气冲冲地大叫,“殿下——”   几名护卫手持刀剑欲要冲过来解救,但是碍于陆瑾佩手中的利剑也迟迟不敢上前。   “你还是不舍得杀我的不是?”明晔优雅地笑着,眼睛清亮如星,泛着点点的水光,“若是想杀我,何不朝我的心口处来?”   “你莫要会错意了,我不杀你是给我自己留条活路,”陆瑾佩一把推开他,反手抽出没入他肌骨的利剑,牵出连连的血滴,洒在一旁的秋和丝上,“我要杀了你,他们怎能放我去看皇上。”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   明晔在笑,笑得凄凉,他一手捂住伤口,血水却渗透了指缝顺着他胸前云纹的暗绣蜿蜒而下,另一只手却飞出一柄短刃没入那张弓搭箭的侍卫的胸口。   陆瑾佩取了帕子擦干净剑上的血迹,随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勾着唇角向门外瞧了瞧,对上敢怒不敢言的祖世伦道:“祖大人这种表情哀家可不欢喜,哀家这一不欢喜手中的剑就不知道往哪里挥,到时候你们的殿下伤在哪处,像哀家这般祸国殃民的妖孽可不负责。”   兴许是她面上的杀意太过强烈,围拢的侍卫踯躅着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她瞧,生怕她做出什么过分举动。   陆瑾佩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软剑缠回腰上,“说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样?”   “烦请太后娘娘交出陆老将军的信物?”   祖世伦这人果然是最讨厌的存在,没有之一。   陆老头还有什么信物?   陆瑾佩淡淡地瞟了祖世伦一眼,“不知道祖大人要的是什么信物,和陆老将军永结秦晋之好还是义结金兰,不过,你都没这个福气了。”   “……娘娘莫要说笑,乃是号令陆家军的信物。”   “没有!”   “恳请太后娘娘莫要推辞。”   “哀家给了你然后呢?”   “此后便是殿下的安邦定国的大责,和娘娘无关。”   陆瑾佩娇娇俏俏地笑着,“要了哀家的东西还不许哀家知道用途,祖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日后告老还乡凭借如此经营也断然饿不死自己了。”   明晔瞧了祖世伦一眼道,“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阿佩你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还是交出来,安安心心地在这里生活,没有人会再来打搅你。”   “啊,徒增烦恼,那哀家更不能给你了,明公子请便吧,哀家忙活了一晚上也要就寝了。你们男人安邦定国的大计也别来烦哀家,哀家年岁大了不感兴趣。”   明晔抬起头幽幽地看着她:“秦作庭的命,你感不感兴趣?”   陆瑾佩往里走的脚步顿了顿,头也未回扯起嘴角笑了笑,“哀家只对能活着感兴趣,其他的一概不过问。”   也没有人拦住她,她便一径回了内室的床上和衣而眠。   天再次黑下来的时候,陆瑾佩抱着那只白猫坐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白日里除了苑鹃给她送过两次饭也没旁的熟悉的面孔,这寿昌宫上下估计都被明晔彻底换了个干净。   她瞧见苑鹃进来的时候,有些事情不言而喻,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攀高枝什么的在这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明晔又生得好看,权势如今也算是滔天,要是她站在苑鹃的角度也会这么选择。   果不其然,苑鹃甚是羞羞答答地解释了一下明晔殿下收了她做妾,如今也算是小半个主子,被派来伺候娘娘。   陆瑾佩点点头,顺带着真心诚意地恭喜她有了个好归宿,在她眼皮子底下和明晔什么时候暗度陈仓她这个当主子的都不太明白,果然艺高人胆大。   苑鹃仍然是羞羞答答地解释了一下,说是娘娘去边隘的那些日子她便和明晔殿下在一处了,殿下是个极好的人,对她不错,若是娘娘您想明白了也了却了殿下的一桩心事。   对此陆瑾佩就表示敬谢不敏。   一个吃里扒外的丫鬟不但把自己送到老虎嘴里当点心,还傻乎乎地诓自己的主子一块送死,对于这种有难同当的崇高精神她除了表示鄙视之外也没别的情绪了。   苑鹃对她苦口婆心地劝诫了一整天也没取得进展,很是失望地走了。明晔接茬又进来了,除了脸有些病态,完全是梦想成真之后的精神矍铄。   怀里的猫往陆瑾佩怀里躲了躲,挪了挪身体不理明晔,陆瑾佩笑了笑,“殿下如今春风得意,真是可喜可贺。”   明晔苦笑了一下,对她伸了手,“天寒地冻的坐在地上算是怎么回事。”   陆瑾佩也没理他,低着头对怀里的猫道,“你看,坏人来了知道躲了,早干嘛去了,傻猫。”   明晔也不以为意,气定神闲地在她对面坐下,“苑鹃今日对我说了,你用膳还不错,晚上我叫人熬了一碗燕窝羹,何时用饭。”   堂堂颠覆别国的质子,如今沦落为絮絮叨叨的管事婆子,真叫人感慨。   陆瑾佩自认不是矫情的姑娘,没那种为保贞洁不吃嗟来之食的大义气魄,一整日该吃该睡都是按照时辰来绝不委屈自己,所以点点头道:“有劳明公子帮哀家盛上一碗,若是火候不到,哀家可是要摔碗的。”   明晔笑笑,叫人端了进来。陆瑾佩淡淡地扫了一眼精致的小碗,没有用的意思。明晔会意端起碗舀了一勺自己吃下又递给了她。   陆瑾佩优雅地接过,优雅地吃完,又优雅地把碗摔碎在他脚边,抱着猫歉意地笑了笑:“哎呀,真是抱歉,吃的太饱手滑了。”   侍立的宫人吓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明晔沉静着一张脸避开了脚下的碎渣子,冷不防她怀里的白猫张牙舞爪地窜了出去,猛地往明晔身上一扑——   他抬手一挥,白猫惨叫一声软软地跌在了地上。   陆瑾佩扑过去,抱起了奄奄一息的白猫,手中的剑已经重重的戳进了他肩头上的旧伤口。   明晔被剑风逼得退后了两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在你心里,我连一只猫都不如么?”   陆瑾佩不说话,勾着唇角一点一点地又把剑抽出来缠回了腰上,将一动不动的白猫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重新坐回角落里不再理他。   跪在地上的宫人跌跌撞撞地去叫太医,三个年老的太医像是得了瘟疫一般哆嗦着一番忙碌,张罗完了才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慌慌张张地走了。   被她这么一折腾,宫人也不敢留在屋子里纷纷退去,两个人又陷入了僵持。   过了良久,椅子里的人才说话:“你想去见他么?”   陆瑾佩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猫,头也未抬,“什么条件?”   又是无比的沉默,明晔言道:“交出陆家军的信物?”   “那我没必要去。”那是她手里唯一的筹码,关乎着两个人的性命,尽管没有,能拖一时都是好的。   “你……不想他么?”   “想!”   “……我可以让你去见他。”   “但我不会交出那东西,因为我根本没有。”稳住明晔,她和秦作庭才不会有危险。   明晔叹了口气,“我对你的心意你又不是不了解,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不没有为难孩子,更不会逼你。”   陆瑾佩对明晔突然转变的态度很是费解,这是要走柔情路线,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来感化她么。她十分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看上她了,由于各种原因,两个人见面的次数是很多,所以这就日久生情了?还是说他对她手里名义上那个不知为何物的信物日久生情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明晔执意要吊死在她这棵歪脖树上,她也不能叫人家扫兴不是。   如今寿昌宫已经被这货派了足够的人手围得和奇门遁甲的八卦阵似的,而且他还下了一道命令,任何人和物,没有他的允许都不能进出。当然了他这个被列为寿昌宫头号不欢迎的人物是不会享受这个待遇的。   所以不知民间疾苦的明晔道:“你应我一件事,便让你去见他。”   角落里半晌才传来话:“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哇啦啦,火山又来了,哇啦啦,火山又遁了~~~咱们24号再来下一章!   明天小年,大家快乐,吃好喝好……火山是个吃货,祝福就是如此的直白~\(≧▽≦)/~啦啦啦!   ☆、论嫁人和上坟的异同   寿昌宫里又剩她一个人了。   陆瑾佩坐在榻上,紧了紧手,转瞬又笑了。最近总喜欢忘事,往日怀里的白猫不是被明晔一掌打死了么?哦,他答应了给它好生安葬,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找个和尚或者是道士来给它超度一下,但愿下辈子投胎做个别的,就算是非要做猫也莫要进到这宫中来。如此,算不算的上是此生荣华?   哦,她还答应了明晔在登基那日做他的皇后。   当然了,这是去看秦作庭的条件。   在这件事情上,陆瑾佩和明晔都呈现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两个耍无赖的人都要求对方首先满足自己的条件,然后再考虑答不答应对方的要求。但是从总体上来说,明晔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完全取决于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人家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反观她,要人没人,要兵器没兵器,就是想反抗连这个宫门都出不去,所以这种悬殊的地位决定了陆瑾佩在不合作的道路上坚持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久。   明晔说:“你可以去看他,但是我登基的时候你要嫁给我。”   陆瑾佩摇头,答应这事和马上弄死他一样不可能,因为她的软剑在屡次伤人之后被缴获了。   明晔也不着急:“那你不用去看他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嫁给我。”   ……这么堂而皇之的仗势欺人可还行?   陆瑾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现在并不关心谁要娶她,而是她得确保秦作庭性命无忧才能往下胡编乱造关于信物的事情。   她不能激怒明晔,明晔现在是一头充满鸡血的亢奋青年,这种人物很危险,时时刻刻都有糊你一脸血的即视感。所以分清了主次矛盾,再瞧瞧嫁人还是不嫁人这事好像也不是那么叫人不堪忍受。   陆瑾佩最后下定决心,在敌强我弱的现实下偶尔低低头也是很正常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耐心地解释道,“明晔,我现在是别人的女人,你说你登基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娶一个别人的女人有什么意思呢?”   明晔负着手幽幽地望了过来:“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可惜就是没有别人的女人。虽然你不大情愿,但是总好过没有,你愿不愿意满足一下我的心愿?”   你妹!   合着到她这里来查漏补缺么?   “那也不一定非要娶我啊?”别人的女人?好像天底下还是挺多的!   “对你来说,嫁给我和嫁给秦作庭区别很大,比如你嫁给我和给秦作庭上坟的心情一样,你嫁给秦作庭和给我上坟的心情一样。所以,对于我来说,我宁愿选择前者,我开心了,至于你给谁上坟那是你的事。”   你妹!   简直气死人也!   陆瑾佩默默地望着他:“关键是我没想过给你上坟,只要你能死了我都和嫁人一样高兴。”   明晔也不生气,掸了掸袖子道:“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继续商量了,反正到时候我娶你,至于你去不去看秦作庭你自己决定。”   靠之!   这还有什么讨论的必要么?   “你都这么说了,何必要来问我的意见?”   明晔看她一眼,温和地笑了,“当然不一样,你亲口答应嫁给我和我强娶你,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情,我高兴了秦作庭好过一点,我不高兴了秦作庭不好过,阿佩,你要怎么选择?”   所以,明晔选择费暴力不合作态度完全取决于他今天心情还不错,要是哪天心情很糟,不合作都是轻的,直接上暴力。   她能怎么选择?   只有答应做人家媳妇这一条!   不就是嫁人么,和谁这辈子没嫁过似的?   最终,这场很不合作的僵持以仗势欺人的明晔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开开心心地拥抱了她并告诉她明日午后带她去见秦作庭,他会尽快准备两个人的大婚。   明晔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瑾佩从袖口里抽出一张小纸条,这张小纸条是下午没人注意的时候从窗子外扔进来的,不知道何人也不知道从哪处来。   她摊开纸条瞧了一眼,这位艺高人胆大的某位人士自报了家门,属下十人乃是保护娘娘的禁卫,由于时候特殊不方便露面只在暗中护卫娘娘周全,陛下如今性命无忧,只请娘娘小心与贼人周旋,为保凤体无虞万事顺从,日后自有陛下思虑琐事。   最后为了打消她的怀疑,甚至加盖了陛下的御玺。   陆瑾佩看完之后便有些安心了,想了半晌却有些恼火。这么说昨儿晚上她被明晔这货非礼的时候,这群禁卫就在外头看着,见她没有性命之忧也不来施个援手,真是太特么的可气了。等到日后定要和秦作庭说说,把这群榆木脑袋全给换了!   不过从目前看来明晔倒是没有把她怎么样的意思,她现在还算是比较顺从的,男人都不大会和顺从的女人计较。她更有把握去和明晔打一场软磨硬泡没有硝烟的战争,其实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领土可以让对方侵占,未必就不是胜利的一种表现。她当然还有别的办法,比如利用明晔喜欢她的奇葩感情偶尔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这种事情一次两次是种小情调,要是次数多了把人惹烦了就直接让她去死那就不好了,更何况她这么不喜欢妄自菲薄的人怎么能用这种没脸没皮的方式,在她看到微微胜利的曙光面前还是老老实实地保护好自己的小命。   第二日午后,明晔果真教她去了天牢探望如今身为阶下之囚的皇帝陛下。   原来她在大街上是怎么吓唬那个聚众坏她名声的姑娘来着?   大牢里头老鼠虫子成群,偶尔排成一字对你笑,偶尔排成人字对你闹,偶尔热情地拦住去路,偶尔张扬地爬过裙子,闻着腐尸的酸爽淌过拥挤的虫潮……如今她是第三次领略这种惊为天人的妙境。   陆瑾佩这回是正面直对霍铎口中曾经的饭桶,上回审讯刺客被霍铎的手段吓尿了的两个刑部主事一路跌跌撞撞栽到她面前,谄媚着一张肉脸,“下下下下官参见娘娘娘娘……”   陆瑾佩被身边一左一右两个虎背熊腰的女官挟持着,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哀家没那么老,替哀家问候令慈大人,陛下如今可好?”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由于眼睛过于狭小,陆瑾佩也没弄明白他们在交流什么,就听他们互换了眼光道,“明晔殿下吩咐好生照料皇……咳,下官从来尽忠职守不曾苛待,烦请娘娘安心。”   “安不安心就不劳两位大人挂心了,带哀家前去。”陆瑾佩在有限的范围内甩了甩衣袖,非常时期果然是能看得清楚人心的,这么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两个人又不知所谓地交换了一下眼光,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随行而来浩浩荡荡的监视人群,最后落在了陆瑾佩身边两个威武雄壮的女官身上,见她们取了令牌这才如释重负地点头哈腰,“娘娘请请请随下官来来来……”   往里行的久了,越发昏暗,随行的两个女官索性止了脚步劈头盖脸地把自己捂结实了嫌弃地往外头站了站,看了陆瑾佩一眼,等待她出来。   不知道明晔是有意还是无心,把秦作庭关在上回秦作堂的那间囚室,只是多了一床棉被和一张小凳,摇摇欲坠的桌子上放着斑驳的烛台,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将一个抱臂而眠的人影投在了凌乱的墙上。听见脚步之声,秦作庭睁开漆黑的眼眸,目光向外投来。   陆瑾佩笑眯眯地看着他,哑着嗓子道:“好久不见。”   他立即站起身来,一步跨到粗细不匀的栅栏边,离得近了便能看见墨色的常服齐整,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狭长的凤眸牢牢地定在她脸上身上。陆瑾佩又行了两步,隔着拳头粗细的锁链望着他笑。   旁边有狱卒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阴沉着脸又走了出去。   她觉得脚下有些慌乱,竟有些迈不开步子,到了最后还是被他面色平静地一把扯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触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才觉得自己的手指凉的有些发颤,就听他在耳边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环上他精壮的腰身撇了撇嘴,“别人说夫唱妇随……”   抱着她的人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别人还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你飞一个我看看?”   她将他放开,两个人互相看了一阵,竟然大笑起来。   等笑够了他又重新把她抱进怀里,更紧了一些,“最近几日我不在你身边可有好好用饭,可有好好就寝?”   “有!”   他嗤了一声,“撒谎,腰上的肉摸着都没以前柔软。”   陆瑾佩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道,“真的有啊,你伸进去摸一摸就知道了。”   秦作庭被噎住,低头看着怀里纠缠的人,连日来的不安定都烟消云散,笑着地嘲笑她,“你个小流氓,什么话都敢说,有没有想我?”   “有!”   他心旌一动,凑着腮边娇娇软软的皮肤就亲了下去,细密的吻落在她唇边眼角,带着不安分的喘息。描摹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移到她微张的唇上,乘虚而入,勾住细滑娇柔吞噬,顺势将她压倒在了一旁的棉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肿么又卡在这种地方?羞涩~~~简直停不下来~~火山最近又病了,发烧眼睛红得像兔子,文文的质量……呵呵……我这么说是不是很不负责任?   下一章在26号,不过26号晚更一个小时左右,火山要回去收拾东西,十二点以后再刷一刷呀!   ☆、第84章 一场留宿引发的危机      “纸。”   明晔奇怪地向她望过来,“好端端的烧什么纸,他给你的?”   “嗯,写给我的情诗,还有一张,你要不要看?”陆瑾佩一边喝茶,一边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瞎话完全是一门很有技巧性的艺术,因为针对不同种类的人说出的话完全不同。如果对方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那么瞎话随意编,只要你能前后圆上就算是大功告成;而如果对方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那么瞎话编的就要有讲究了,含蓄中半真半假,不能叫对方明显觉得你在愚弄他的智慧。   而对于明晔这种成精的鸡血青年,陆瑾佩对编瞎话这种事情抱的希望也并不大,只要让对方半信半疑也就算成功了,烧的是秦作庭给她的纸不错,可惜不是情诗。   明晔这些天对于她时而顺从时而添堵的爱好摸得一清二楚,只是想不明白她这么分裂到底是处于何种目的,因此对她就万分警惕。所以,她在烧东西,在烧一张纸,而且是秦作庭给她的,承认的如此之快压根就没信过,更别提所谓的情诗。   不过,她不信他是一回事,他不信她是另一回事,怎么说过些日子两个人就要大婚了,而且这个媳妇还是自己选的,尽管过程曲折了一些但好歹还算是你情我愿的一桩正常婚姻。他成过一次亲,那时候年纪小,对待妻子的态度并不如现在成熟。他想女人总喜欢耍点小聪明藏一些秘密,就当是一种情趣,自然不会计较太多,她不和他说他就不问,她同他闹他就接招,反正一辈子那么长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陆瑾佩并不知道明晔雄心勃勃的长远规划,她倒是知道但凡在这朝中举足轻重的男人,无论面相生得多么的好,多么的妙,他们的内心都有那么一片阴暗潮湿可供某些物种生长的地方。   譬如自家大哥,那么实诚和直率的人,曾有那么一天,在她在街上遇到他领着三四岁的娃拎着个酱油瓶在买糖人,那孩子一口一个爹的喊着。所以好奇心顿生,未免在稚子心中留下什么不良影响,她愣是憋了一口气回了家才问。原来那孩子是自家大哥心中人的小儿,陆瑾佩听完不甚唏嘘,于是劝慰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人家的孩子都出来打酱油了,你何必放不下。”   大哥也是幽幽地向远方眺望:“打什么的都不要紧,只要她的孩子能叫我一声爹,这辈子我也知足了。”   陆瑾佩:“……”大哥,你真相了。   所以当明晔说你是在嫌弃我没有给你写情诗么?她也不觉得这种理解方式有什么不妥。明晔见她甚是怪异地望着他,索性叫来一众人吩咐了个遍,说是要陪娘娘,今日关门闭户,拒绝众人来访。   陆瑾佩半躺在贵妃榻上匪夷所思地望着他吩咐人摆设家宴焚琴熏香……啊呸,焚香熏琴,前后忙碌,负着手眼底笑意十足,那浓浓的欢乐连陆瑾佩都觉得自己被感动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快乐是会感染的,她现在就觉得无比的幽怨!   明晔言出必行,一整日都在陪着她说话解闷,顺带说些小包子们的境况,似乎又回到了这些事情发生前的时光。晚宴过后,宫人如释重负,似乎有要去休息的节奏,陆瑾佩却觉得如临大敌,她还记得他白天说过的话,这可怎么好?   明晔倒是觉得兴致高昂,给她穿了厚厚的斗篷,趁着浓浓的酒意邀她一道去御花园散步,扶她坐在秋千上,他则去了她对面一丛修竹下准备对月弹琴,宫人们纷纷挤在廊下花丛里,满面含羞望着他们的明晔殿下。   明晔生得好看,穿的温润如玉独坐明月下,雍容华贵,很有些我欲乘风归去羽化登仙的效果,忽略这人做的事情,总体来说这人这情景还是很赏心悦目的。要不然这货手段都如此卑劣了还能惹得这宫中如许芳心组团看美人?   不大会,四个宫女迈着整齐的小碎步,半遮着娇羞的粉面捧着琴案,香炉,熏香,古琴而来,训练有素地在他身边摆好,又相继款款而去。   明晔素色的衣袖从琴案便飘然而至,带起一串优雅的弦声,随着袅袅的熏香之气飘入夜空,连一旁的修竹都忍不住微微摇晃以示激动。好琴音好景色,陆瑾佩索性拢了拢斗篷窝在秋千里支着脸观赏。   琴音优雅又缠绵,深挚又热烈,赫然竟是一曲《凤求凰》。   陆瑾佩手滑了一下,人差点从秋千上栽下来。在偷偷瞧一眼四周,一众人呈花痴捧心状,泪光闪闪。   昔年司马相如赴卓王孙的宴,便以此曲挑动其寡居之女卓文君,文君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既罢,文君夜亡奔相如,乃与驰归成都,其中一曲便是这《凤求凰》。当初人家才貌双全的女子都被吸引私奔而去,别说如今这一堆芳心暗寄的宫中女子。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抚完一曲,明晔似乎兴致高昂,命人取来一壶酒遥遥示意了陆瑾佩一下,拔了壶盖,微笑着将其中的佳酿一饮而尽,顺手搁在了琴案上,踉跄着向陆瑾佩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倚在秋千上勾着唇角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她甚是悲愤地对明晔比划了几下便被他紧紧地攥住了手,挣也挣不开,就听这人酒意十足的道:“阿佩……我真高兴……”   宫人和商量好似的,一窝蜂散的没了影子,陆瑾佩觉得有点冷,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再瞧瞧身边的人一眼,好像没什么回去的意思。不过这也是好事,都醉成这样了,晚上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就不和一个醉鬼计较了。   其实,她不知道事情还不小。   明晔决定一整天陪着她解闷完全是临时起意,他就是嫉妒她说秦作庭给她写了情诗,尽管他知道那不是真的。但是以两人的关系来说,写写情诗再正常不过,所以他觉得堵心,凭什么自己的女人成天把别的男人挂在嘴上,于是决定留下来,让她一整天满眼都是他才觉得稍微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忘了,按照惯例是要去长乐宫看荥阳。   因为自从他掌管了大靖之后,傅太妃按照原来的商议要把荥阳嫁给他。   本来荥阳是喜欢傅尧徽的,要不也不会曾经不顾众人的眼光大半夜把人截回宫里去准备成就好事,无奈傅尧徽心有所属,荥阳就觉得颇为没面子。在这么个时候,明晔出现了。   以前她母妃与她说过,如果傅家成就大业就要把她嫁给明晔,起先一百个反对,但是自从见到明晔的第一眼,和他说过第一句话起,荥阳就觉得以前那么疯狂地喜欢傅尧徽是个多么扯淡的决定。看看人家明晔,生得又好,又温柔似水,对她百依百顺,而且她以后可以做皇后,最关键的是他说了喜欢她这样有个性的女子,瞧瞧,这么好的男人她怎么能够放过。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成就了一桩诡异的好事。   投桃报李,明晔起事的那天晚上,所需的人马是利用荥阳的令牌把乱七八糟的人和兵器放进宫里来的,连她哥被挟持事的始作俑者都是她。那么明晔就对她越发的好了,每晚都宿在她宫中。   今天也不例外。   荥阳在长乐宫这边已经如同往日一般摆开了十足的架势准备迎接她最爱的男人。桌上的饭菜都是按照明晔的口味做的,被她亲自过目了好几遍,这才放下心来。她又坐在妆台前,用明晔今天派人给她新添的首饰梳了个淡雅妆,待会要仔仔细细地教他看个够;又特意地在脸颊上抹了些胭脂,教自己在烛光下看起来特别得秀色可餐,把梳好的发髻来回拆了好几遍,就连耳坠都换了几对这才犹豫着坐到宫门口等着。   可是等来等去,明晔没来,倒是有宫人来回话,带来一个晴天霹雳:殿下如今在寿昌宫陪着太后,今晚就不来了。   事实确实是这样,虽然没人说起过这事,不过殿下他一脸兴奋地带着满脸不悦的太后去御花园溜达,又是弹琴又是喝酒,最后都攥着太后的手不肯放开……再接下去就少儿不宜了,他不来回禀一声还能干嘛。   荥阳听了宫人的话,娇艳欲滴的脸色霎时就落了一层寒霜,这种落差就和女神一样的出场,狗一样的归来,是个正常人一时间都无法接受。她脸上淡雅的妆被她凶神恶煞的气质给搅得四分五裂,和街头卖艺的丑角似的,在雍容的宫殿里显得无比的突兀。   宫人走了,长乐宫里伺候的宫女生怕摸着主子的逆鳞也撤了,就剩她一个人对这一桌子热了好几回的菜独自垂泪。最后以至于把所有的杯盘碟子全都砸在了地上,坐在一堆狼藉里又哭又笑。   又是陆瑾佩,怎么哪里都有陆瑾佩,简直是阴魂不散。   她之前喜欢傅尧徽,傅尧徽声称喜欢陆瑾佩不能同她在一处,如今放下了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了男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个不着调的什么时候又横插一杠子来搅和,自问无仇无怨,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那个女人除了长得好看,性格和疯婆子一样,有什么好的?她要不要弄死她?      ☆、第85章 有道是你行你上      荥阳这辈子什么都吃过,就是没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而且这些还是拜眼中钉所赐。心中的怒意已经难以用正常人的语言来形容了,于是就顶着一身残羹剩饭,在众宫人惊掉下巴的场景中风风火火地大踏步冲向了寿昌宫。   所以指望一个妒火攻心的女人能做出什么善解人意的举动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路上的荥阳在瑟瑟的寒风里剧烈地奔跑,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怒火蹭蹭地往上直冒。她就不相信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山盟海誓,互许终身,怎么就能被陆瑾佩那个狐媚子轻易地把男人给夺走了呢?那个不安分的女人,肯定是看自己的哥哥大势已去,要勾引明晔来另投高枝求得荣华富贵,真是太不要脸了!   就这么忐忑颠沛了一路,终于到了寿昌宫门口。   瞧着那处灯火通明,门口还有几个宫人踮着脚往东边张望,荥阳的心里又燃起一线希望,看这架势人肯定是还没有回来。只要不进宫,只要不上床,万事都好解决。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她把这个世界想象得过于美好,她把男人在床上的话太当一回事!   还没等人到跟前来问她,东边的路上就出现两个人影,一个高大,一个瘦小。瘦瘦小小的在前面,手里似乎还扯着什么东西,后边一个倒是身材高大,不过走路踉踉跄跄,脚步飘忽,一会往左一会往右,就是和前边那人的脚步唱反调。   走的近了才看见陆瑾佩用身上的披帛把醉酒的明晔一双手给绑了,留下一尺来长的距离攥在手里,一路给人拖了回来,后面的明晔反而耍赖似的笑着,一个劲儿往她身上黏,被甩开也不气馁,依旧我行我素。   明晔在她那里从来都是优雅从容的,举止高贵,连她这么养尊处优的一国公主都相形见绌,哪里见过明晔这副伏低做小的模样,眼泪啥时间又涌了上来。   陆瑾佩被明晔折磨地也很想流泪。   饮酒过度是件痛苦的事,了解她如何把明晔拽回来就能有深刻的体会。这人是醉了,但是扔在风里不行,一刀解决也不行,总之是不能让他出一点差错,否则秦作庭计划的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怎么办?   她又不想跟他亲近,索性拴上拖回来吧。她没有照顾过醉酒的人,看到跑过来见礼的人终于在一路拼死拼活中看到了希望。于是更加同情上回她醉酒被压着在山洞里一整夜的秦作庭,陛下,您真是辛苦了!   御花园离寿昌宫不远,走得却甚是艰难。你往右,他往左,你顺着他他又不乐意了,而且总喜欢往她身上黏趁机占占便宜,这一路走来出了一身的汗,眼瞧着到了宫门口看见几个明晔身边的人,那心情真是妙不可言。   伺候的人见他们回来了,长出了一口气,又看了眼明晔如今的状态,吓得跪在地上又不敢说话了。陆瑾佩可不管他们,把披帛往下一扔,喘了口气道:“你们谁……把他弄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个胆子大的道:“娘娘,殿下有旨今儿宿在寿昌宫,烦请娘娘莫要推辞。”   宿你大爷,当她傻么?   陆瑾佩翻了个白眼,身后被人架着的明晔闻言晕晕乎乎地对她笑:“阿佩……我想留下来……陪你,你看,你今天笑了很多次呢?”   身侧不远处,叮叮当当的脆响乳白色的珠子撒了一地,还有几个滚到了她脚边。   明晔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迷离里头里头酝酿着怒意。低着头看了半晌才辨别清楚脚下的物件,一脚踢开,对着众人道:“还不把这些……收拾掉……绊着娘娘,你们,你们都去陪葬!”   那是他曾经亲手给她戴在腕子上的,说是每一颗都代表了他的心意,如今,都是假话么?   陆瑾佩的目光越过跪在地上乱成一团的人,这才往三步开外的人瞅了一眼,荥阳满脸是泪愣愣地站在站在那里。瞧她看她,她摸了一把眼泪,恢复了往日趾高气昂的样子斜了陆瑾佩一眼,冷哼道:“嗤,无用的人做什么都不成器,连伺候个人都不会,养着你呀净会糟践粮食,哦,”她掩唇笑了笑,“我忘了,你还会攀高枝,真是人不可貌相。”   陆瑾佩呲了呲牙,侧身让了个道:“您请您请!”谁想伺候人,真是太特么的坑爹了,你行你上。   明晔已经醉到游魂症状的晚期,念念耷耷就往地上滑,荥阳眼明手快一把扶住恶狠狠地瞪了陆瑾佩一眼,勾着骄傲的笑容往自己的寝殿方向去了。跪着的人抹了抹汗,面露惊恐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来回穿梭。果然是那什么过的人,伺候起来得心应手,连一路上相扶相持都散发着娴熟的韵味,柔情蜜意把话家常都丝毫不差,明晔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   陆瑾佩甚是猥琐地摸着下巴,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第二天一早,明晔大马金刀地在长乐宫里坐着,连旁边端着茶的小宫女手抖哆哆嗦嗦地端不稳。荥阳起身的时候,本怀着满心的愉悦和羞涩来见明晔,不想到他说的话都带着边边角角的针直往她心里戳:“本宫瞧着你每日帮着傅太妃前后操劳,原以为你是个精明能干的。怎么着,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别人的宫里做出这等事情来,那是你能去的地方么?”   荥阳顿时傻了。   他以前何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即便有时不悦也只是微风拂面地轻笑。   就听着他接着说道,“本宫不知道你受了何人的蛊惑,有了非分的想法,不过本宫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不和你计较了。知道你日后安分守己,管好自己的脑子,管好宫里的人,其他与你无关的事情莫要插手。”   荥阳红了眼圈也不敢哭,只是坐在一边的椅子里木讷地点了点头。   明晔拂袖而去,荥阳带在椅子里越想越觉得窝火,她昨儿晚上好心好意地把他伺候回来,一夜又是水又是汤的都没合过眼,他倒好为了一个狐狸精劈头盖脸好一顿训斥……思及此处,荥阳气得把手边的瓷器摔了一地。   这个陆瑾佩,到哪里都是个祸根,仗着自己一张狐狸似的脸,在宫中横行霸道,也太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只要她在这宫里头一日她就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不过话说回来了,她现在看着那只碍眼的狐媚子……也只能干瞪眼,明晔这么兴师动众地来警告过她了,万一陆瑾佩出点什么意外状况,明晔生性多疑,到时候是不是她干的明晔都能怪到她身上,瞧那眼神和吃了她没分别。   而且她也不能告诉母妃,别说表姐那时候没弄死她倒是给傅家惹来了灾祸,前一段日子,明晔对陆瑾佩的情意初露锋芒的时候,她向母妃抱怨了一二,换来的不是暖如春风的安慰,而是义正言辞地劝诫:明晔和傅家联手如今才得了这天下,他还要靠陆瑾佩去威胁秦作庭交出御玺,如今不是收拾那个贱人的时候,要以大局为重,目光不能短浅。有朝一日明晔得了天下,坐上皇位,让你做了皇后,你想怎么收拾陆瑾佩都可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明晔分明就是个厚此薄彼忘恩负义的薄情郎,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何况那个新人也没见笑过几次。如果再这么放任两个人在一处,陆瑾佩吹一阵枕边风,早晚有一天被收拾的可就是她了这怎么可以,一定要弄死陆瑾佩,去他大爷的家国天下,她只是个女人哪来那么大的的抱负,精心守卫自己的幸福难道有错么?   这件事情一定要进行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她要借力消灭掉陆瑾佩,要知道皇兄在位之时,因为和陆瑾佩不清不楚的关系,朝臣多数是把陆瑾佩视为眼中钉的,借他们之手明晔还会怀疑到她身上么?何况,明晔不同于皇兄,睡过和没睡过,那关系怎么能够一样,秦作庭把陆瑾佩当做心头宝,明晔估摸着也就是临时起意,没有那么多的感情。   这真的是太好了!   其实这也是陆瑾佩如今的状态。   前些天明晔的色心没有得到满足,她的快乐就瞬间爆棚,如今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反省明天的事情只会寝食难安,不是虐待自己吗?何况还答应了那人照顾好自己,所以该吃吃该睡睡,一觉到天明,白日里也是喝茶听琴,闲来无事欺负欺负宫人,也算是自得其乐。   又这么一日过去了,宫人挑起了灯,一排排的挂在廊下明亮如昼,明晔传话来要补上前些日的遗憾。陆瑾佩也不知可否,接受了喜上眉梢的雄壮宫女给她来一个风情万种的晚妆,虽然看起来像女鬼一样。她坐在桌子边上,掂着银筷子在精致的菜碟子里戳戳捣捣,遇上好吃的就赛一点进嘴里,所以还没来之前一桌菜被她划拉得七零八落,明晔还没有来。   陆瑾佩看着一屋子人看她和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瞬间没了趣味,巴拉巴拉了衣服一边撑着头,一边在桌子上捣,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有只手往她要掉到地上的脑袋下垫了一垫,轻柔地揽过她抱进了怀里。      ☆、第86章 床上秀色可餐的仁兄      陆太后是一朵奇葩,而且活得摇曳生姿。   但凡是在寿昌宫里伺候过得都无比认同太后娘娘的行为很完整地诠释了奇葩人生。譬如明晔殿下如今手握大权,捏着众人的生死,即便不尊敬也不能随意造次不是?可惜陆太后根本就不吃这套,还没等明晔把她抱进怀里就一筷子戳到了他白皙俊挺的脸颊上。   伺候在身边的人吓得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陆瑾佩慢条斯理地睁开眼睛对上明晔面无表情地脸呲了呲牙:“不知道是你,哀家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   明晔无奈地叹了一声揽衣坐到她身边,抽出帕子擦了擦脸看了眼桌上一片狼藉的饭菜,眼睛里溢出笑意:“看来你今日的胃口不错。”   “哀家哪日的胃口都很好,只是要劳烦你叫人重新做一桌了。”她就是诚心的,凭什么大家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只有他一个逍遥自在,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必,我不嫌弃你。”   “哀家嫌弃你!”   “哐当”也不知道哪个手不受控制的就把托盘给扔在了地上,刚起身的宫人又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口称殿下和娘娘赎罪。   陆瑾佩看着心烦就挥手把人撵下去了。   众人如释重负,顶着幸存的脑袋一窝蜂似的逃走了,她转头看他正拿着她的碗筷优雅地吃着一桌残羹冷炙。   明晔抽空看着她道:“你这么看着我何意?”   “听说你今天是来弥补前几日遗憾的?”   明晔筷子就那么顿了一顿,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你是没什么遗憾了?”   “也不是,总得要等价交换。”   明晔转过头去不置可否:“说说你的条件。”   “我要去见他!”   “好,顺便告诉他十日之后我们成亲。”   这么干脆?   陆瑾佩接着说道:“你把两个孩子带给我。”   明晔道:“这个不急,成亲之后他们就是你的。”   陆瑾佩捉摸了一下语气故作平静地道:“你以后能不能别来了?”   明晔把饭碗搁在了桌上,有人送上了净面净手的器具,他一一用过才转头对她道:“这个不行,太逆天了。”   你妹!   明晔瞧她一脸幽怨地将他望了又望便笑道:“还有么?没有我们便就寝吧。”   于是,两个人在寝殿里各据一方,面面相觑,甚为尴尬。   明晔悠闲地搭在床沿上,挑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优雅的阴影,温润如玉的一张脸笼在柔和朦胧的烛光里,似细腻的工笔画不经意间浸染了世间的风尘便多了一份烟火色。   寝殿里的秋和丝帷帐暧昧地垂在地上,偶有微风拂过撩起一室静谧的旖旎,床上俊美男子和衣而卧,风流丛生,晦暗不明。   五步外的陆瑾佩紧紧地攥着柱子上的纱,从柱子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瞄着床上的明晔,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勇气向前迈出一步,太特么的坑爹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陆瑾佩的脚都快站麻了,就听见明晔抬眼看她道:“你为难么?那么我过去吧。”   陆瑾佩又攥了攥纱帐,淡淡地咳嗽了一声:“……还是我过去吧。”   她鼓足了勇气一把撩开层层叠叠的帷帐,三步窜了过去。一个没留神就被床前的垫脚绊了一下,一头把明晔给撞倒在了床上。   直到脸下有轻微的震动,陆瑾佩才扶着腰直起了身子,对上明晔以拳抵着唇角笑得花枝乱颤的脸!   待他笑够了才看着咬牙切齿的陆瑾佩道:“……阿佩,你这么急色,我就满足你替我宽衣吧!”   宽你大爷!   陆瑾佩攥了攥拳头,颤抖着一只纤纤禄山之爪伸向了笑脱线的温顺小羊羔……   “刺啦——”   荥阳那句话说得真是太特么得对了!   连伺候个人都不会!   陆瑾佩看着手里从中间断开的腰带欲哭无泪……她的手劲似乎没这么大啊。头顶上有人轻笑,一抖一抖地和在风中凌乱的腰带似的,就见明晔一根纤长的指挑起她的下巴,柔情似水地道:“这么紧张,我脱给你看好不好?”   哗嚓!   好个毛!   明晔一条笔直的腿曲着闲闲地晃悠,两只手在彻底散开的衣襟上飞动,脱去外衣和中衣,顿时沐浴后的清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不就是男人脱衣服么……陆瑾佩默默地顶着一张火辣辣的脸扭过头去,身后就有双手自她腰间笼了过来,有个声音在调侃她:“阿佩,你怎么能害羞成这样?”   陆瑾佩本能的就要将他甩开,想到什么似的就僵硬了身体纹丝不动地坐在床沿上。说好了是一场等价交换,怎么事到临头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存在都在惊恐地说着不要过来,这么贞洁烈女似的说法适合她这种祸国殃民的狐媚子么?   请容她先让自己镇定一下。   身后的人又说话了:“如果今天晚上我要了你,是不是这辈子我就得在你的恨意中度过。”   这话他没有用疑问句,不是说明晔文学素养不高,而是太高了反而有一种可怜兮兮的意味。   “没有。”   这话陆瑾佩说的真心实意,她压根就没心情去恨谁,她在想秦作庭。   “是么?”搂着她的手就那么紧了紧,“你心里就没有我吧,如果不是秦作庭你已经杀我多少回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委曲求全。你为了他什么都能做,可惜呀,连一个正眼都吝惜给我,你这么做公平么?”   “明晔你真是想多了。”她这个被欺负的人还没说公不公平呢,由得到他来诉苦吗?   他缠上她的手,一点点地摩挲,低低地自嘲:“阿佩,我瞧见你的时候你活得那样恣意,嬉笑怒骂,安安静静地都似一株妖娆魅惑的花,无论是在寒风里或是风雨中都那么坚韧,我真的恨不得把你藏起来护着守着。”   “……你的博学多才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过奖。”身后的声音低沉又缓慢在她耳边流淌,“我入着大靖第一天起在坊间就听过关于你各式各样的传闻,好的坏的像是一种传说,我对你的好奇似乎成了我来这里的另一种目的。”   这就是传说中好奇害死人么,她就是被害死的那个。   “另一种目的?就是在你开疆拓土心怀鬼胎暗自谋划中一种另类的刺激么?”   明晔淡淡地笑了,似乎在身后摇了摇头:“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吧,但是见了你的第一面起我就不这么想了,我想让你做我的女人,这就是一见钟情吧。所以这种目的只不过促使我加速了自己的计划。”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明晔接着说道:“我从小生活在什么样的境地,秦作庭定是和你说过,就算是为了曾经吃尽苦头的母亲,我也要为之拼上一拼,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再所不惜。何况我生母本是明昭皇的亲妹妹,是大靖的公主,就是因为是女儿身便坐不得这天下,就像礼物一样随意地嫁到苦寒之地受尽欺凌不得善终么?我就是想带着母亲的遗骨回到她的家乡,看一眼她曾经热爱又抛弃她的地方。我要得到这天下来祭奠我的母亲,来祭奠她求而不得的梦想。我没有错,我身体里流着的一半是大靖皇室的血液,为什么我凭着努力得到这天下就要受到你们的唾弃?”   陆瑾佩默了一默,明晔这话说得很在理,没道理这天下是谁一家的,能者居之。何况按照血缘关系上来说,明晔和秦作庭是表兄弟,没道理皇位秦氏可做明氏做不得,哪朝哪代上位者都是踏着一条血迹斑斑的路继往开来,牺牲些张三李四,待到稳坐皇位修理史官一番也都能说的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在一代明君的道路上策马狂奔。   关键她是个护短的人。   她喜欢秦作庭不喜欢明晔,对她来说这才是主要问题,如果这两个人都和她没关系,即使打翻了天和她有毛关系。但是她和秦作庭海誓山盟,许诺共度一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颠覆他的江山无动于衷。   陆瑾佩木讷地道:“在大靖百姓的眼里你就是乱臣贼子,没有原因,或许先来后到,习惯使然。”   “你都说是习惯了,我得了这天下他们早晚有一日也会习惯。”明晔顿了顿,语气里似乎有些犹豫,“我本不该把你算计其中,可惜啊你是陆执的女儿,你娘家已然不在。我知道你手里根本就没有他们所说的陆家军信物,如果不顺着他们的意思让你给我提供所谓的信物换取功劳,日后你坐上皇后的位置也会风雨飘摇,若是哪日我顾不得你,你早晚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这么把所有的筹码都亮出来到底是何意思?威胁她么?   若是她死了,他拿什么来威胁秦作庭?   果然又听他笑道:“我告诉你这些,是叫你对我放心而已,如果因此你对自己采取什么非人的手段,我都会一一加诸秦作庭的身上。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善意的提醒。”   “多谢!”   “不必客气。”明晔心情颇好地将她推倒在了床上,顺势附身在她额角上吻了一下,“安心睡吧,我这就去偏殿,不强迫你。明天你可以再去见他,不要忘了分享我们要大婚的喜事。”   陆瑾佩:“……”   站在天牢的台阶上,陆瑾佩还在纠结和自己男人分享自己要嫁给别人的消息,这不是蛇精病么?      ☆、第87章 成亲要通知前任      都说是有势仗时直须仗,莫待无势空余恨。   现在宫里最劲爆的消息莫过于落魄的昭和太后新寻了个高枝要琵琶别抱嫁给明晔殿下了,不信呐?不信就瞧瞧寿昌宫里成箱抬去的衣饰,可都是明晔殿下亲自挑选的;还是不信呐?那就瞧瞧长乐宫每日摔碎多少件瓷器,长乐宫里的荥阳公主可是明晔殿下的枕边人……   这事不管信还是不信,传来传去,在大家异口同声地交换完情报之后,都变成了真的。   当然秦作庭在牢里也听说了,这当然是牢子们喝酒聊天的资本。   男人生性虽然不像女人那样,对别人谈婚论嫁的事情都有无比坚贞的热情,但是他们对长得好看的女人的婚嫁,似乎都有那么一点说清道不明的关心。   众所周知,陆太后的美貌这是事实,之前和关在牢里的这位传出闲言碎语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激动之意,继子和后母哎,多么扼腕的感情,多么劲爆的消息……咳,扯远了,而如今这位美艳的后母在继子失势的时候又要嫁给别人了,多么扼腕的消息,多么令人垂泪的感情。连带着看着牢里的这位都多了一点同情,赔了江山赔夫人,眼下也就只剩自己了。   闻名不如见面,聊了好些天的闲篇,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之一陆太后又来了。   这是第二回入天牢,又是尊贵之身,不若上次不明身份那样狐假虎威轻易就能给个冷脸。满怀心事狱卒点头哈腰将尊贵逼人的女子迎进了焕然一新的天牢,脚下的路虽然湿滑但也没了往日光怪陆离的不明生物,墙壁上的烛火也比以往明亮了些许,明晔大赦天下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至少牢子们能有挤出来更多的闲钱把这里打扮的宾至如归。   那人还是闲闲散散地倚在草堆上,两手撑在头后专注地望着黑乌乌的房顶,只不过偶尔会看一看空荡荡的牢里走道。陆瑾佩一行将要到了门口,就见他从草堆上一跃而起,背着手幽幽的眼神就向她望了过来。   牢子开了锁将人给请进去,陪着笑说了声赎罪又将门给锁上了,还未待他避开秦作庭就一把将陆瑾佩给裹进了怀里。   她细嫩的脸颊被他新长的胡茬子扎的直泛痒,还未待他说话就笑得眉眼弯弯,秦作庭气得说不出话来,小丫头没心没肺,真是让他白担心了。   “今天明晔不陪着你,舍得放你出来了?”说到底,对这件事情他打心底真的很介意,连抱着她的手都紧了几分。   秦作庭以前觉得这世上最讨厌的就是他爹做的任何事情,而现在他换了一种想法那就是你的对手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你的一切却无从反抗,还得意洋洋地来你面前炫耀。他现在极其讨厌明晔,讨厌明晔做的任何事情,虽然说这个是暂时的,但是真的太特么的叫人堵心。   这就是他的理由,他是坚决不可能承认他在嫉妒!   陆瑾佩扯着他的脸左瞧右瞧:“啊,你在吃醋。”   果然,尊贵的皇帝陛下自然不能认这个有失夫纲的事实,淡淡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陆瑾佩笑眯眯地道:“我是想你了,好不容易才能来看看你的。”   这话听着很舒服,被抚顺了逆鳞,秦作庭的心情这才拨云见日,低着青春洋溢的一张胡茬脸笑道:“我也想你,这些天呆在这里,仔细回味当初想好的事情,如今看来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了,我的耐心好像也不足了。”   陆瑾佩想起来明晔前两天似乎带着某种未知的愉悦心情告诉她,他现在耐心十足,他有的时间和秦作庭耗上一耗,因为最近他闲来无事在捏造秦作庭的坏话,构陷大臣,暴虐为政。   同时他也派人四处传播新君的仁义治国,德善为本,因为新君打小受尽苦头,事必躬亲,知道民间百姓疾苦,不像前任昏君只知道一意孤行,置天下百姓于水火,这样一来,盲目无知的人们很容易被这种苦情的桥段给蒙蔽,似乎觉得新君也不是传说中那种十恶不赦的,以前的那一个虽说在位时辰不久,但是征战却不是不争的事实,由此来看,好像新君是个好人呢。   这不酒楼茶肆里最近火爆的话本子都是关于新旧两位帝王的名人轶事,此中不乏各种细枝末节的添油加醋。   这些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让明晔很是满意!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陆瑾佩摸摸他的脸低声道:“也不几日了,他们早晚会来的。”   秦作庭点点头,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向一边新换的柔软被褥走去,陆瑾佩越过他的肩头似乎看见一个则眉鼠眼的身影一闪而逝。   他将她安顿在这间屋子里唯一舒坦点的地方,看着她将手里的小布包飞快地打开,先是她爱的零嘴,也不管他爱食不爱食,一股脑地给他摆在了面前摇摇欲坠的小桌上,铺了一大堆;又摸出来两件厚点的外袍裘衣,顿了顿手一鼓作气大声道:“我还有九日就和明晔成婚了。”   说这么大声摆明是叫隔墙的那位耳朵传话给明晔听的。   秦作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低低地道:“他们应该会提早一二日到京城,你大可放心。”   陆瑾佩认真地点了点头回道:“我很放心,他们昨儿来了封信,你说的不错,预计最晚第八日就能到,趁着大婚混乱混入京城,按照你们之前的计划行事。”   秦作庭不满地咕哝道:“皖之这小子动作果真是大不如前了,慢慢腾腾,磨磨唧唧,像不像男人!”   陆瑾佩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人家能按照事先约定的计划进行就不错了,傅孜远那老头没把他给策反算得你这个兄弟没白交,不过话说回来,那毕竟是他亲爹,你是怎么说服他这么拼命的帮你?”   “自然是留那老头一条性命。”还有婚配自由,后者他没有告诉她。   陆瑾佩点点头:“说到底你们还是彼此信任对方,都能把身家性命全数赔上做一场豪赌。他重视孝道,肯把一家人的性命交付到你的手上,你却把江山托付于他,如此看来,明晔这个亲戚倒不如他这个外姓之人。”   秦作庭垂着眼睛摸了一把零食一边喂她一边道:“我那个皇姑生得花容月貌,千娇百媚却是一副男儿心肠,不爱女红偏要上朝听政。祖父尤其宠爱她便由着她的性子来,在朝堂上也算颇有势力。祖父故去,先皇怎么会容忍一个女子挡了他的帝王之路,登基没多久就给她嫁到了苦寒之地的姜国。那里民风彪悍看不上柔柔弱弱的南方姑娘,姜国国君有心疼宠碍于朝臣也无法明目张胆,久而久之也就失去了兴趣。皇姑那样心高气傲怎么忍心看得到自己是这个下场,便当着明晔的面一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把这辈子的愤恨都留给了儿子,让他去报仇,让他去完成她毕生的梦想。你想从小便被这样的阴影环绕的人,你指望他能多么明媚灿烂,所以,如你夫君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当真是屈指可数。”   ……话是好话,句句在理,可是听着听着就叫人有一种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的怪异感。   好半天陆瑾佩才回了一句:“啊,也对,不生仇的表兄弟不是好冤家。”   秦作庭瞧她一眼:“听你这意思,对于明晔这种行事方式还很是赞赏么?不就是他长得好看,难道我长得就不好看么?”   陆瑾佩:“……”说的好好的,怎么又扯到这个上面了?说实话,确实没人家长得好看,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明晔的父亲据说是个很好看的……老男人,秦作庭他爹就……咳,陆瑾佩摸了摸下巴猥琐道:“……好看,什么地方都生的好看。”   秦作庭望着她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暗!   陆瑾佩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讪笑着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从包袱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明晃晃的先帝圣旨!   这圣旨便是傅太妃时常拿来吓唬她的那一份,如今明晔教她拿来给秦作庭,让他写一份禅位诏书。   据说傅太妃为这件事不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她对明晔的了解,这个人戒心很重又生性多疑,如果把这份圣旨交出来她的宝贝女儿日后还有什么拿捏明晔的东西。她对皇后之位是很敏感的,这一生她都像是一个护崽的母鸡,自己辛辛苦苦地没法得到这个位置,如今终于有了让女儿上位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明晔是盟友,俗话说,盟友是用来出卖的,她很害怕明晔过河拆桥,因此,警惕心爆棚。   而且在这么个特殊的时期,考虑的如果不周到,难免会导致难以预料的后果,据说明晔最近又疯狂迷恋陆瑾佩那个狐媚子,荥阳的皇后之位岌岌可危,傅太妃格外不爽。   但是明晔作为大靖好盟友,傅家好伙伴,目前还不是亏待他们的时候。所以今天下了一道旨意册封荥阳为后,又顺便颁了一道丹书铁券,敕封傅孜远为一等护国公。傅太妃这下有了满意的笑容,终于心满意足地将最后一道护身符给交了出去。   在秦作庭盯着那一份空白的圣旨,思索那锦绣之言的时候,外面便有人来催促陆瑾佩打道回宫。   明晔在寿昌宫等着她,告诉了她给她修缮了新的宫殿就在他的寝宫不远处,两个人时常能见到,还说给她备下了许多的猫供她赏玩,后院还有怪石嶙峋的假山,陆瑾佩支着个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就听一个晴天霹雳撞进心里:“阿佩,我等不及了,我决定五日后咱们便成亲!”      ☆、第88章 大闹成亲大典      ?陆瑾佩好容易消化完了打从满脸喜气洋洋的明晔嘴里说出来的那句话,抑制了一下冲动的爪子不把它挥到那人的脸上,幽怨无比地道:“你……就不再考虑一下?”   明晔投来疑惑的目光:“考虑什么?”   “男婚女嫁……终身大事,当要慎之又慎。你可知道,婚嫁前如果存在两个人对彼此没有充分了解和对日后的生活没有达成共识的情况,很容易导致夫妻关系出现裂痕,轻则影响大家生活和谐,重则导致后代畸形的人生态度,可谓勿以恶小而为之!”   明晔听完她这一番避重就轻的大道理,又疑惑地将目光投向另处不知所谓的地方,“你认为早几天和晚几日有何不同么?”   不同之处多了去了!   陆瑾佩陪着一张笑脸往前挪了挪道:“不同之处甚多,在这几日里我们可以充分了解一下,说不定会觉得我并不合适你,你需要的是另外一种个性的女人。”   明晔沉了脸色转头看她,良久才道:“听你这意思,之前答应嫁给我完全就是缓兵之计。”   给你的机智点赞!   当然以她现在的处境把这话说出来完全就是在找死,陆瑾佩往后挪了挪身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坐好,谄媚道:“你这话说得就很伤彼此的感情不是,什么叫缓兵之计,谈婚论嫁和兵法着实没多大干系。”   明晔闻言,深深地将她望了一望,拂袖而去。   尽管明晔无比的生气,连着几日都没有露面,但是婚期还是照例提前了,要不然她今日不会天还未亮就被人从被子里请了出来,坐在喜气洋洋的妆奁前任由两个一身喜服的宫女涂抹精致的妆容,身边还围着六个托着花纹繁复嫁衣的,旁边还有俩在细致地为架子上的大红外袍做最后的检查。   身边的嬷嬷带着僵硬的笑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她颂祷冗长的祝辞,她迷迷糊糊地跟着念,不小心头一歪,在描她唇角的笔就顺势划到了她的脸上,惹祸的宫女顺即被人给清理出去了,众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待到众人拱着她出去,吉时都快过了,喜婆急的在原地都磨出了一个大圈,祖宗奶奶的一通乱嚷才把她给扶上了凤辇。   凤辇一步一步驶往勤政殿。   一路上金鼓齐鸣,铺就的掐金波斯地毯,沿途均有宫女站在雪地里以红绸作舞,洒下铺天的花瓣,红绸的彩帜遮蔽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甫一驶入勤政殿前,百官在丹陛下跪拜,口称千岁。   她被喜婆扶下了辇,沉重的头饰险险折弯了脖子,一身大红喜服的明晔领着近侍立在路的尽头遥遥地向她望过来。陆瑾佩挪开了目光,隔着薄薄的头纱向文武百官默默地扫了一眼,在这婚嫁既紧张又庄重的时刻,一个个都是由衷热烈的表情,用热络的眼神在兴奋地交流着她这个狐媚太后跌宕起伏的人生,从冲喜的先皇后妃到和继子不清楚的祸国太后,如今外敌掌权又以身下嫁,这当中该是怎么样一副浓墨重彩的讽刺!   陆瑾佩勾起了唇角,攥了攥手里一把花纹繁复的刀鞘,那是大哥生前留给她,幸好没有被明晔搜去,今日若是不测……   待她下辇在众人的凝视中向台阶上迈去,台阶的尽头便有人唱到“再拜。”   众人伏在地上口称:“皇贵妃娘娘千千岁!”   陆瑾佩目不斜视,一路走到明晔身边由他牵起了她的手,就听明晔道:“今日,便要辛苦你了。”   陆瑾佩看着台阶上乌压压的人群,淡然地问:“你与我的承诺,可算得数?”   明晔点头,“自然算得,你我礼成之后便叫人放了他,何况他昨日已将先皇的圣旨拟好传位于我,如此也算大功一件,于公于私我都该厚待他不是?”   陆瑾佩冷笑了一声:“但愿不是厚葬!”   明晔噤声。   旁边有伺候的太监捧来一卷明黄的圣旨向明晔请示完毕,向前行了几步,端了大气凛然地架势扬声道:“明昭皇遗诏,朕即位三十有二载矣,海晏河清,天下安平,民有所养,吏治清明,君臣善睦。然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重之又重。朕百年后,若太子无道,可还政明晔,另选贤者佐之。明晔虽未外戚,日表英奇,天资粹美——”   扬扬洒洒的一片先皇遗旨婉转优雅地唱和,只道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满场闻者无不惊骇,听者无不诡异。先皇是何等样的狂妄,连当年册封太子的诏书都不得只写了一句深肖朕躬而告终,如此深谙明晔的品性是几个意思,舅甥之间如此的熟稔可真教人叹为观止啊!   溢美之词泛滥的先皇遗诏告一段落,读的脸红脖子粗的太监将这份沉甸甸的圣旨放在托盘里,又拿起旁边那一份请示完了明晔又开始走流程,这一份是册封陆瑾佩的,气势相对就弱了一些,“前镇国将军女陆氏瑾佩,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秉性端淑,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承戚里之华胄,升□□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   此番对她的夸赞教陆瑾佩无比汗颜之后才听得见最后一句:“……可赐顺德皇贵妃。宜令有司,择日册命!”   明晔就是在□□裸地讽刺她!   顺德,她既不顺也不德,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鄙夷,于是在众人无比惊叹的目光中,前任昭和太后,新任顺德皇贵妃“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旁边站着的明晔都被吓了一跳,更别提宣旨的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差点把圣旨给丢在地上。   台阶下瞬间一片不安的骚动,这个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在成亲大典上狂哭的娘娘了吧,真是前无古人。   陆瑾佩就是故意的,给明晔添堵倒是在其次,她就是在拖时间。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让人把口信带了出去,计划有变,明晔这个杀千刀的临阵变卦,猝不及防,所以叫傅尧徽和霍铎迅速来解救。说好了日子,她今日一拖再拖,到了这个时辰也没见着一丁点的动静。她嫁不嫁人无所谓,关键是害怕礼成之后明晔再无筹码,就放心大胆地找人把秦作庭杀了。   她哭得很伤心,明晔看着很尴尬,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哄她,就扯着半笑不笑的表情问她:“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陆贵妃开启梨花带雨的娇俏模式,把自己在宫里练习了好几天的嗓音给亮了出来,先把自己给吓了一跳:“殿下……人家不要做贵妃……呜呜呜……人家要做皇后……”   你妹,这个动静真是太特么的吓人了!   陆瑾佩默默地抖了一抖,继续装腔作势地哭。   哦——底下的人又是一阵轩然大波,除了哭,在成亲大典上不满自己份位的后妃,这位又是头一个,陆贵妃你真是太威武雄壮了!   明晔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莫大的折辱,冷着一张脸示意旁边的小太监,那人会意,缓了一下崩溃的情绪高声道:“顺德皇贵妃跪拜明晔殿下——”   明晔还未正式登基,只准别人教自己殿下。   陆瑾佩哭得越发得凶残了,明晔微笑的面容中带着几许莫名的扭曲,陆瑾佩偷偷看了一眼,乐得差点忘了哭,这真是太特么的精彩了。   底下笼着袖子屹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官人群,已经从最初初闻诡异陆贵妃哭泣时的炸窝,到后来陆贵妃吆喝加封时的肃然,随着时光荏苒到如今已经是无比的起敬了!   忐忑不安的小太监畏畏缩缩地又清了清嗓子,再次唱和——   顺德皇贵妃跪拜明晔殿下!   随即就被一声尖利的哭喊给吓得缩回了脖子,就见披着盖头的陆贵妃一边哭一边咳,诚然她刚才猝不及防的一嗓破了音,陆瑾佩默默地被自己蠢哭了。   明晔的脸色已经慢慢从白变成了铁青,捏了捏拳头转过身对着她低低地道:“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笑道:“看来明晔殿下的新娘似乎不大乐意么?”   声音甚熟!   而且,在空旷安静的殿前回音四起,每一声都在往明晔身上戳刀子。   陆瑾佩一把扯下糊了满是泪水的头纱,明晔抬头看去,神色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不约而同地转身,一看之下呆愣当场。   为何此刻应该身处大牢的废帝秦作庭会出现在此?   为什么已是孤家寡人的废帝衣冠楚楚,穿着暗纹的龙袍,身边还跟着自从出事之后就不见踪迹的霍铎将军?   为什么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从身前身后四面八方涌来数不清身穿甲胄刀剑在握的禁卫?   秦作庭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拈着衣袍,满面是笑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在一片安宁里带起四伏杀机。   明晔悠然相问:“尊驾所为何事?”   秦作庭脚步未曾停下,在这片他无数次走过的台阶上高声而答:“迎吾江山,得吾所爱!”   明晔浅笑:“哦?如何迎尔江山,得尔所爱?”   秦作庭步步踩上这禁宫通南彻北的子午线,朗声而笑:“除—奸—佞!”      ☆、第89章 帝后甜蜜倒计时      陆太后曾经有一天闲来无事和后宫百晓生东鹊姑娘闲唠嗑,就提到自己的男人皇上他老人家颇为娘气,遭到了东鹊姑娘的严重鄙视。陛下长相娘气那是随惠妃娘娘,没有办法改变,但是陛下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特别爷们,比如在朝堂上,在战场上……说着说着就露出了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的表情。陆太后对东鹊这番话,于公于私都表现出了鄙夷,还是坚持己见,无比哀叹自己为毛看上了一个如此娘气的男人!   但是今天,她却对东鹊的话生出了恍然大悟的念头,原来如此!   看着秦作庭一步一步迈上台阶来,莫名其妙就带来一种强大的压迫感,陆瑾佩就觉得这人特别霸气!   事后,当陛下兴高采烈再次问她:“我瞧着你当时无比崇拜我的眼神,真是万丈豪情油然而生。”   陆瑾佩默了默,斟酌了一下语气才道:“当时吧,我为了拖时间哭了那么一会,泪眼婆娑的瞧着谁都比平时宽大些,觉得你的身子特别伟岸,像乱入的弥勒佛!”   闻言,皇帝陛下脑门上的青筋跳了两下,冷笑道:“靖皇贵妃,您真是说笑话不怕事大!”   再说回来,陆瑾佩悄悄地转了个头,看了一眼身边这位喜服飞扬的奸佞。   身为一个合格又称职的奸佞,怎么能在如此重要的关头露出自己奸佞的本性?所以在众人沸腾的交谈中,明奸佞向前迈了一步,仍然背着个手,笑得风度翩翩:“尊驾说的这番话,好生有趣。先皇遗诏,前太子秦作庭无德,上有纵容奸臣专权,祸乱朝纲,以致边隘军心不稳,犯上作乱,下有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本宫接先帝遗诏,自尊驾手中接管这大靖江山以为天下苍生,尊驾所言奸佞是何道理?”   陆瑾佩觉得脸上凉凉的,就扬起袖子一点一点地揩眼泪,顺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俩男人很文雅的,拆台!   这俩一个前任皇帝,被下了大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一个现任皇帝,虽说没登基但也差不多了。二位可以称作这天底下权势滔天,老子当老二谁敢应一声老大的角色。现在两个人慈眉善目地互相讽刺,虽说没有情绪激动,武力值暴增的节奏,但是隐隐的刀光剑影叫台阶下的众人望而却步,这种人皇之间的争论,挨着就死,谁敢试试?就默默地在底下装哑巴!   身为当事人之一,前任皇帝陛下终于走完了长长的的台阶,面不红气不喘地和明奸佞隔了一步之遥,明奸佞的亲信不放心地围拢了过来。   秦作庭含情脉脉地望着明奸佞道:“朕纵容奸臣专权,祸乱朝纲?你身在姜国却深谙我大靖朝政,你的不轨居心昭然若揭;朕致边隘军心不稳,犯上作乱?明晔殿下,你敢说你与陆家、傅家毫无往来,陆家反叛无你挑唆,傅家拥立你为帝无你大言许诺?”   哦——   大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冲动!   台阶下的傅孜远皱起了眉头,也不理会身边人异样的眼光,径自听明晔继续道:“先皇乃我亲舅父,对大靖予以关心乃是本宫本份,你昏庸无道,恶名远播,纵无本宫存在便也有人要毁了你这无道天下。陆家与傅家弃暗投明,本宫自当嘉奖,有何错处?”   听着似乎没错,可怎么听都有一股图谋不轨的阴谋在其中。   秦作庭掸了掸衣袖,瞟了他一眼道:“你与朕乃表兄弟,关心大靖无可厚非,可你的关心欲望似乎有些旺盛。据朕所知,五年前令尊体弱你寻机上位,便开始往大靖安插人手;三年前先是和陆家达成共识,合谋在先皇膳食中投毒以致先皇病重不治,可叹陆执生性顽固执意以此相要挟达到把持朝政的目的。大靖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你怎肯舍去?大功未成,只得一面与其虚以委蛇,一面又找上了同样狼子野心的傅家。傅家与陆家是世仇,自然乐得相帮,往来中又发现傅孜远的得意门生原先便是你父亲留在大靖的内应,却忠心耿耿不肯与你合谋。害怕计谋败露,便借着傅孜远之手,提出让赵岑做安抚使巡视边隘,一则引起陆傅两家的矛盾,你好渔翁得利;二则,借机除去一个不听话又有可能会泄密的奴才。陆家覆灭,你便放心地来到大靖一步一步完成你的计划,先是用纲常之道蛊惑祖世伦助你一臂之力,后又引诱荥阳借机让你的亲信安插在宫中,朕的表兄,你可真是胸中韬略万千啊!”   底下哗然的声音更甚了,陆瑾佩似乎还听见身后有人在压抑地哭。台上台下的禁卫都有些茫然了,面面相觑,对于这对表兄弟的家事内政除了表现出强烈的好奇之外,便有一股袖手旁观的意味。   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成王败寇,赢的人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我赢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输的人……你说你都输了,还不是说什么什么不对。   不得不说明奸佞从来都是一个很理想有道德的奸佞,在奸佞这条道路上一去不返,弘扬了一种模范精神和楷模标准,所以,看着秦作庭这么义正言辞地指责,不争辩的表哥不是好奸佞。   明晔勾唇一笑,如三月春风就暖了人的心肠:“尊驾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完全是尊驾的猜测,有何证据?不过是为了标榜自己,沽名钓誉而已。”   秦作庭笑笑:“这证据么,自然是有的,不过如今并不是时候。该说的朕都说了,接下来便是要带朕的女人回去了,你这场大婚的闹剧也该收场了。”   事件发展的完全出乎意料,从揭穿罪行到公然抢亲,皇帝陛下对这种快刀斩乱麻似的一条龙服务进行的游刃有余。   在众人数片哗然之后,明奸佞脸色顿时很阴沉,冷冷地瞪了秦作庭一眼:“怎么,连本宫大婚,你都要占一占便宜么?”   如此就显得秦作庭格外凶残。   秦作庭往陆瑾佩身边迈了两步,完全将她护在身后,声音冷淡:“你夺朕江山,夺朕爱妻,这笔买卖,明晔殿下你可真是做得一手好打算。”说完,转身又对台下众臣道,“如此奸佞,难道你们还要追随于他吗?”   有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振聋发聩的言辞,极具强烈活血的效果。两个人几番对话,有人便明白了其中原委,心中正彷徨不安,又听到他这么掷地有声的质问,心里早已沉浸下去的青春热血继宦海沉浮后又死灰复燃涌了上来。   众人意识到这是表现自己,维护家人性命的好时候,于是大家开始站队了。站队实在是一门大学问,大家又都是在此道上浸淫日久的人,门道自然摸得一清二楚,该跟谁不该跟谁这不明摆着么?   这么一折腾,明晔那一方的人就走了一大半。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剩下的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在未知胜负前不敢贸然行动的。   这就像一盘大的赌局,每个人手里的筹码不同,敢冒的风险自然也是不同的。   明奸佞终究不是在帝位上呆久了的人,耗不过秦作庭,眼下明显的不利局面教他有种被点着了的感觉,看着人的眼神都在冒着刺啦的火星子,“江山从来都是能者居之,哪里是你秦氏一家的天下,当真可笑。御林军还不把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御林军身为护卫大内和天子的铁血勇士,向来都是只尊天子的号令,兵贵神速。刹那间,喜庆的大婚现场便被活生生地泼上了抹不去的血迹。   场面很混乱!   台阶下,平日威风八面的大臣也顾不得风姿,纷纷喊叫着,推推搡搡地往安全的地方逃;台上,一些观礼的妃嫔们也尖叫着想往宫内躲,不料却被手持兵器的御林军给挡下了。   陆瑾佩的心跳有些快,身前站着手持长剑的秦作庭,处在一边刀光剑影里淡然地和明晔对峙,顺便密密地将她护住。身边围绕的御林军到底是听他号令惯了的,只是安静地以手握兵刃,静观其变。   不知哪处射来一支含着青芒的利箭,直直地穿过众人钉在勤政殿前的柱子上——   自宫门那处数不清的黑衣甲胄骑兵飞马而来,各自端着手中羽箭兵器,在雪色里灿若朝阳。   ——“禁卫奉旨捉拿叛逆奸邪,违者立斩!”   明晔眯了眯眼眸,不可置信地将秦作庭望了又望,沙哑了嗓音道:“他们……你早就安排好的?”   禁卫相对于御林军来说,更为神秘一些。当知朝堂之上权力制衡的重要性,这种手段用于军事上也是相得益彰。何况,大靖开国皇帝自从被御林军统领背叛过一次就出现了信任危机,再也不肯相信这些整日里游走在皇宫里的侍卫,秘密地训练了大批的禁卫,当做孤注一掷的底牌。   御林军见来了比自己作战英勇的同僚和宿敌,似乎战斗的热情便没有那么热烈,虚虚实实地打了一阵便偃旗息鼓,落荒而逃。   明晔厉声喝问:“傅孜远何在?”   他如今可以仰仗的便只是傅孜远手里的军队了。   傅孜远在纳闷呢,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今天多半要出事,如今果然如此。掐着时辰这也差不多了,可人怎么还没来呢?   不多时就听着宫门处喊杀震天,呜呜嚷嚷的一路纵队很快到了殿前。   所有人转头去看。   只见领头一个盔明甲亮的年轻将军飞马而来,衣袍翻动,节奏感甚好的马蹄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印子。   陆瑾佩抬眼望去,觉得脑袋有些蒙,像是劫后余生的悲喜交加——   他不是……死了么?      ☆、第90章 不若一场大梦      来的人是陆瑾铭,历经风雨仍然很实诚的大哥。   她还记得他临走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妹子,有哥在的一日,断然不能叫妹子吃一点的苦,即使妹子做的不对,哥也要顺着妹子的想法去做……那个,你想要什么样的男宠?   她当时怎么回答他的?大哥,你歇歇可以走了。   然后他就真走了,以为再也不会回来。   陆瑾佩勾起唇角,望着熟悉的身影下马,疾行,眼睛里湿漉漉的。   陆瑾铭在众人崩溃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地来到了台阶下,仰头看遍剑拔弩张的众人,对着陆瑾佩的方向咧开嘴笑了笑,便撩铠甲行礼:“罪臣陆瑾铭奉吾皇之命携新编陆家军进京铲除叛逆,如今已至宫外,请陛下定夺!”   明晔冷笑了两声,似乎找到了冷嘲热讽的绝佳机会,瞧了秦作庭一眼:“表弟,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个叛臣之后,苟延残喘至今,你竟也用的如此得心应手,当真不怕江山不稳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陆瑾铭站在风口浪尖上,面上一派见惯风云突变后的淡然,面对明晔的指责满不在乎地一甩红艳艳的披风,“当年你暗自派人入京,我陆家家主受你蛊惑,家父心生嫌隙便得了不臣之心,本就是陆家的过错。幸得陛下宅心仁厚,以德治国,理解我陆家不得已的苦衷和世代忠烈的尽忠之心,赦免被你这奸诈小人挑唆而不明真相的陆家儿郎,容许臣等戴罪立功。臣等肝脑涂地为报陛下圣明之心,再生之恩,这才暗下苦功,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将你这犯上作乱的奸贼置之死地。”   陆家的事情再次被提及,满朝哗然,看向明晔的目光多多少少都有些唾弃。   就听陆瑾铭接着道:“我陆家有如今的下场也便是罪有应得,怪不得旁人。明晔,你敢说,我陆家覆灭于你毫无干系么?自陆家失势后,你妄图皇帝之位的狼子野心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我陆家不存,自然有权势盛大的傅家为你的目标。你与傅孜远的谋划当真无人可知吗?你以为安平世子在边隘失踪便是美梦成真的日子吗?”   “放肆!”傅孜远这会也按捺不住了,涨红了一张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义愤填膺的辣陆瑾铭,“天子驾前,由得你胡说八道!”   “傅世伯,小侄胡不胡说你心中自然有数,当是天子驾前还是不要欺君罔上为好。”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明晔在为入京之前便做了着许多的事情,若是一一成功了,那这大靖的天下……秦作庭瞧了面无表情的明晔一眼也是若有所思。   陆瑾铭指着明晔又道:“你以为你做的这些无人知晓吗?陛下乃是明君,大靖又非你家国,你做的这些小动作怎么能瞒的过陛下的龙目。陛下将计就计,对你明着放任不管,倒要瞧瞧这朝中有哪些耳根子软的听你妖言蛊惑背叛我大靖。”   陆瑾佩撇了撇嘴,秦作庭着实城府颇深不假,但大哥这番话,着实有向秦作庭脸上贴金的嫌疑。   明晔幽幽地看了秦作庭一眼,眼神里分明有着明媚的忧伤。   傅孜远冷着脸勉强问道:“你说的这番话都是一面之词,有何为证?”   陆瑾铭笑着点头:“傅世伯,你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想要证据也无不可,在你今日入得这皇宫的一刻起,禁卫便包围了安平郡王府,你只料想的道宫中生变,怎么不想想你家中若干与这奸贼往来的信物,就是轻而易举的叫人拿得到,这个时辰,你的家人和证据便都交到刑部教人看管起来了。待到世伯抽空去瞧一瞧,可有什么遗漏不到之处,好教小侄开开眼界。”   这个时候,傅孜远为了保留他为数不多的骨气选择了闭口不言。   明晔冷笑一声,“本宫最亲爱的表弟,你带来的这些人、说的这些话,可真的叫人大开眼界,不过你可不要忘了,本宫的人早已将这皇宫团团围住,你们插翅也难飞。”   这人早无往日的优雅和从容,满心满眼俱是狠戾。   秦作庭竖指轻轻一摇,唇角漾开了些微的笑意,“你是说宫墙和角落里那些乌合之众么,啊,忘了告诉你了,你以为叛逃的傅尧徽正带着人一点点将他们收拾掉了,不信呐,你瞧瞧城墙上旗号,到底是不是你姜国的呢?”   众人闻声望过去,昏沉沉的天色下,自三面的宫墙上竖起了黄底蓝边的大靖旗号,上面斗大的傅字,迎风招展。   这台上的对峙,到此也算是很庄重地告一段落了。   明晔的御林军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暗示,在众人的静默中突然爆发,那边早做好了准备虎视眈眈的禁卫也不甘示弱,纷纷举着兵刃向对方的地盘冲过去,这台上的状况比之混乱的台下,也不遑多让。   流矢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凌空乱飞,偶有误伤之人阵阵的惨叫;刀剑过着愤怒和杀意疯狂的肆掠,时有伤亡者倒地不起。局势一触即乱,任凭何人也再难掌控。陆瑾佩原被秦作庭紧紧护在身后,侍卫往上一涌,却被冲散了,她只能一面防范着四处乱飞的刀剑,一面趁着空隙收拾掉犯上作乱的叛军。找准时机,捡起地上还沾着血的剑,飞身急急地劈向正和秦作庭缠斗的明晔。   明晔反应极快挡开了秦作庭砍来的刀,急速错身,她手中的剑贴着他的脸颊擦了过去,扬在空中的一绺头发碰上剑尖一分为二,掉在地上沾了血迹。   明晔眼睛里都散出含光,趁着秦作庭被人围攻之计,一剑快似一剑逼得陆瑾佩险些喘不过气来,“你就这么想让我死么?你就这么看不得他被我逼迫?是不是?是不是?”   他将她逼到了一个角落里,她身后便是柱子,他劈手一刀将她抵在其上,“这大半个月以来,你与我虚以委蛇,装模作样,不就是为了那个人,如今他来救你了,你满意了?你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便让将我这个恶人置于死地是不是?”   陆瑾佩满头是汗,用着仅剩的力气与他向抗,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神却死死的盯住他,这些事情早晚会结束的,她不着急。   明晔却撤了剑,连退数步指着她道:“你想要他活是么,想和他在一处是么?我偏要他死在你的眼前!”   说罢,反身迎上将从人堆里杀出来的秦作庭,招招逼向要害。   明晔的功夫与秦作庭不相上下,多番相斗身上已然挂了伤,如此一来……陆瑾佩咬了牙缓了一口气又提剑冲了过去。   双方的禁卫都有热血上脑的冲动,一边奋力厮杀,一边呼朋唤友。   就听这边道:“来人呐——救殿下——快来人呐——”   那边也不甘示弱:“快来人呐——救皇上——救娘娘——”   陆瑾佩被吵的脑仁疼,扯过身前一个明晔的侍从抬手挡开有人凌空劈来的一剑,贴着那人的身体就把剑身向明晔的侧腰刺过去——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飞来一支利箭,奔着陆瑾佩的后心扎了过来,她全身的力气都注入刺出的那一剑,身体前倾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秦作庭隔着她五步开外又被人团团围住更是不可能解救!   陆瑾佩听得身后凄厉的箭啸也顾不上许多,只是顺着手里的剑势往身前已经回过头的明晔腰间刺去——   流矢入皮肉的声音,闷闷的一声,却叫众人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还有女人一声凄惨的尖叫“啊——”   陆瑾佩没有觉得身上疼痛,倒是领口处湿濡了一片,她回头看去,明晔挡在她身后,本该向她射来的那支箭却牢牢地钉入了他的皮肉里,刺入心口,极深。   不远处,荥阳惨白着一张脸,手里的那张弓哐当一声随着她绵软的身体一起落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呢,她要杀的是那个女人,怎么就伤到明晔了呢?她来不及联合朝臣,只能自己动手了,可是……明晔……明晔,她孩子的父亲,就为了另一个女人,为了那样的女人万事全然不顾了吗?他怎么……能够薄凉如此?   交战双方所有人都安静了,刀剑低垂,直勾勾地看着陆太后将明晔搀扶着坐在地上。   明晔一口血从嘴里涌了出来,到底是缠斗太久受了内伤,强撑到现在,荥阳又是箭中好手,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就算是神医在世也是积重难返。   明晔躺在她怀里,勾着笑,风华妖娆,“你瞧……人就是……不能想太多……”太多不舍,累己累人。他迷茫地望着她的脸,像是得了什么珍宝似的,断断续续地道:“我是为你……死的……你最好活得……活得久些……久到……没办法忘了我……”   他告诉她的第一句话是:娘娘千岁。   他告诉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活得久些……久到……没办法忘了我……   大靖史:延平二年正月,姜国质子明晔勾结内贼,犯上作乱。二月初一,死于乱军之中,叛乱灭,姜国亡,自此大靖一统天下。      ☆、第91章 娶个媳妇这么难      陛下最近很忧郁。   按理说,该收拾的人收拾了,该收拾的地方也收拾了,也没什么不称心的事情。可谓万事俱备,那么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当然是娶媳妇了,其实他也老大不小的了,成个亲理所当然,而且媳妇就在身边,不娶摆在那人家早晚会生气。   陛下思虑很周全,所以这一天在早朝上便语出惊人:朕要娶陆瑾佩。   当然了,他没有说朕要娶太后,否则一朝老臣谁知道哪个承受力过低的,两腿一蹬闭个气就不大好了,现在事情多的忙不完,大家各司其职,总得来说相处的还是很融洽的。所以,心情颇好的皇上在说这件事情进行了长达半个时辰的铺垫,从人伦天纲聊到了国法家常,顺带着很隐晦地说了一下阴阳平衡的问题,大家经过半个时辰的洗脑,这会终于明白了:陛下,您思春……咳,要大婚了。   大婚就大婚呗,皇上每天大婚那也很正常。   关键皇上他大婚这人吧有点欠妥,太后!   陛下为此做了一番解释,原因如下:现在这个太后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太后,宫里的这个呢是原先陆府的丫鬟,陆执不忍心把亲生女儿嫁进来就找了个丫鬟替嫁,所以宫里的这位太后不能算是先帝的妃嫔,朕正考虑着把她的身份废掉,重新娶进宫里来。   总之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陆执的身上,宫里头这姑娘是无辜的。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大家经过一场突如其来的政变,家国险些不保,小命险些不存,好像承受能力也增强了不少,娶妻就娶妻吧,娶太后……你就娶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用安静表示了一下默许。   第一道坎过了,秦作庭稍稍放松了一下。   接下来迈第二道坎,朕要立陆瑾佩为后!   这下大家都不淡定了,娶妻可以接受,立后这事打死不同意。皇后之位那是什么,往大了说那是立国之本,往小了说那是事关后宫兴衰,纵使太后的身份有天大的误会,也不能立前任太后为皇后,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于是,恨得牙痒痒的皇上和莫名其妙悲催的大臣对峙了一个早上,也未取得最后的胜利,怒火滔天地拂袖而去。   自从事情结束后陆瑾佩就搬到了清华殿里,说实在的她确实对寿昌宫有种诡异的情绪,呆在那里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明晔无时无刻不在那里。不是她忘不了他,只是在那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打从心底开始厌恶。   秦作庭回来的时候她正一脸惺忪的睡意,披着个头发像个鬼幽幽地望着他。就瞧着面沉似水的皇帝陛下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也顾不得她没洗漱,热情如火地亲了个遍,又将她塞回被子里一言不发地批奏折去了。   陛下,您这是出门忘吃药了么?   ……昨天晚上还嫌不够热情似火,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咳咳,她是不是说多了什么?   鉴于以前他也有这种不知所谓的奇怪行为,陆瑾佩又默默地在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用罢午饭趁着段雳一个没留神就让东鹊给他堵在了屋子里。陆瑾佩详细询问了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段雳哭丧着脸一五一十地倒出了皇上的心事。   这也没多大的事情,要是这些古板的大臣顺顺当当地同意教她做皇后那才是怪事呢。不做也挺好,两个人在一起相守这么过一辈子还能比不过做皇后吗?   她当晚贤妻附体,大发善心如此这般地劝慰了一整天愁云惨雾的皇上。话是好话,有道是理解万岁,可是秦作庭他并不这么想,他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即使不能给也要想尽办法拿来给她。这女人不感激他就算了,摆着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心里还有明晔不成?难道她心里还在记恨那次他没来得及救她?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由于他俩彼此就不存在秘密,索性就问了出来。   陆瑾佩也傻了,这都是从哪里的出来的结论,她为什么要想着明晔,她明明喜欢他的不是么?这人脑子坏了不成?问得这都是什么问题?她觉得自己的心意遭到了这人疑心无尽的碾压,极度的不爽。   于是,皇上和娘娘生平第一次冷战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所以出现了上述皇上很忧郁的状态。   段雳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昨天皇上和娘娘闹别扭之后,今儿一早陛下上了朝,娘娘便起身带了东鹊回了娘家-新修的威远将军府邸,声称是要去瞧瞧自家兄长,可谁不知道那是和陛下在生气呐。就像陛下听闻了这个消息,邪神上身似的,阴沉沉的脸写满了闲人勿扰,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阴恻恻的诡异气息,像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索命鬼,敢来就灭了你。   这眼神,这脸色,加之偶尔从嗓眼里滚过的喋喋不休的絮叨声,让人觉得这个开春的三月如此阴冷。这清华殿哪里是帝王寝宫,分明是阎王居所,经过上一次的荼毒,这回越发的受不了。皇上驾前的人又进入了一种极度崩溃的状态,控制完脚步控制呼吸,生怕一不当紧惹得龙颜大怒,成为这场战火里的炮灰那就不好了。   段雳作为陛下鞍前马后尽忠职守的人,历经陛下屡次发疯的状态,这时候都有点心惊肉跳。陛下属于那种极度隐忍,隐忍完了接茬隐忍的人,这种人最是恐怖,一旦爆发起来谁也挡不住。关键是还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发作一回,现在只能畏畏缩缩地把心吊着。   到了晚上,娘娘派人传了话说是要和兄长叙旧,就不回宫里了。大家很想作鸟兽散,段雳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回禀完了,就觉得皇上的抑郁越发地加重了,自己哼哼唧唧找面子:“不回就不回,还反了她了,朕一个人过得很好!”   段雳:“……”皇上您就嘴硬吧,看您能撑多久?   事实证明段雳公公的远见卓识还是很不错的,皇上他根本就撑不住。   次日给皇上叫起,一抬头就看见了特别醒目的黑眼圈,如果不是段祥守了一夜他都怀疑陛下您是不是背着娘娘红杏出墙了?不过憔悴的陛下看起来还是特别精神的,一双龙目贼亮贼亮的,远远看着都有种不寒而栗的冲动,因此大家对皇上的规避更甚了。   这一天日头特别好,晒在身上暖融融的,清华殿里乌云盖顶、阴风阵阵。大家一致认为憋屈的帝王是个易燃易爆的物体,纷纷找事来做,所以大家都很忙,比如三个人端一个茶杯,四个人抬一个小花盆,五个人共用一个鸡毛掸对着明黄的帘子戳了半个时辰……就把剩下无所事事的段雳公公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御前当炮灰。   段雳:“……”你妹!   在段雳咬牙切齿的档口,陛下瞪着一双油光发亮的龙目发明了一项新的折磨人的活动。陛下是个文明人,活动自然离不开琴棋书画,自打上次疯狂练字之后又开始了揉纸团。瞧这凶神恶煞似的目光、听这肝肠寸断的磨牙声,看这悦耳动听的揉纸团的擦擦声,真是太特么的美妙了。地上已经堆积了几十个奋笔疾书的纸团,涂涂画画,陛下瞧着不顺眼就揉成一团到处乱丢,连他脚底下都密密麻麻地排了一圈,不知道的以为是他新下的蛋呢。   段雳面无表情地搭着把拂尘安静地站在一旁……装死,这种时候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最好让陛下以为他不存在最好,谁让大爷他不爽利了?默默地承受着陛下揉纸团的乐趣,他心里便开始犯嘀咕,娘娘怎么能说走就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好端端的两个人是怎么了呢?前天问了立后的事情,难道娘娘也不乐意了?不可能啊,娘娘虽然不着调,大那是大事上还是很精明很理智的,应该是劝慰了皇上吧?可是按理说劝慰到最后怎么两个人闹成这样了呢?估摸着不是陛下抽风了就是娘娘又不着调了,这可怎么办?娘娘您要是再不回来奴才们可都得玩完。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可愁死他了。   段雳想到此处,偷偷摸摸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也没敢看皇上的表情,扫了一下脚底下堆积如山的纸团,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接茬装死。   唉,等着吧,最先憋不住的肯定是皇上。   事实证明,段雳公公做到大内总管不是徒有虚名的。还没到傍晚的时候,皇上他老人家就黑着一张脸出宫往威远将军府去了。   其实这两日陆瑾佩过得也不舒心,倒不是和她大哥相处的不融洽。主要是一个她十分想不明白,秦作庭疑心个什么鬼;另一个,他大哥喜欢上个姑娘,这个姑娘是个酒铺的掌柜,人美性子也豪爽,但是最关键的问题-她只喜欢素食。   她大哥为了获得美人芳心,当然要从边边角角的小习惯下手,开始不吃鱼肉。她成天在宫里鱼呀肉的养着,嘴挑的很,一顿可以不吃鱼肉,可是也不能顿顿这样啊。   正在忧郁着,就听有人回禀说是陛下来了!   她眼睛一亮,这么说……就是有好吃的了?      ☆、第92章 食肉二人组的较量      段雳跟在秦作庭身后,一路大气不敢出,掂着个脚快步如风就是没声,陆瑾佩以为园子里进来两个鬼,静悄悄的吓死个人。   段雳却觉得这趟来得很对,心中特别痛快特别舒畅,要不是皇上在前头沉甸甸的背影一看就格外忧郁,他真的很想冲上去抱着陆瑾佩……跟前的桌子大哭一场:娘娘,您可不知道奴才受了多大的罪,皇上他疯了,受不了了,您快点来解救我们吧!对,她现在就是佛祖转世、菩萨投胎解救民生疾苦来了。   其实秦作庭也是这么认为的。   陆瑾佩现在看他的眼神特别渴望,特别邪乎,特别热情,恨不得扑上来把他一口吃掉的那种情绪。秦作庭心里特别的欢乐和激动,皇上认为夫妻之间偶尔吵吵架拌拌嘴还是挺不错的嘛,你看这丫头不是思念他到了如许的程度,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里连日的阴霾顿扫,面无表情的脸上就浮上了温柔的笑容。   说实话,陆瑾佩其实也是挺挂念他的,就是这人前些日子的怀疑让她格外的不是滋味,好好地一块为何要牵扯上别人,她与明晔清清白白的。不过有一次她大哥一边喝着心上人亲手酿制又特意送来的美酒,一边笑得和一朵菊花似的道:“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哪个男人能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救无动于衷呢?这个,简直就是对他自尊最好的打击……所以,皇上他并不是怀疑你,只是心中愧疚词不达意罢了……看来,妹子你是真心喜欢皇上啊,为兄以为你这辈子嫁不出去了呢!”   陆瑾佩:“……”大哥,你还是喝酒罢。   经过这两日的思索,她也没那么小气,今日又瞧着这人满脸堆笑地来看她,心里最后一点怨气也不见了,就客客气气地把人给迎到了正堂。于是这夫妻二人组在对待小吵怡情这件事情上出现了重大偏差!   皇帝陛下和陆瑾佩正坐在正屋里……极其尴尬地聊着天,段雳在一旁伺候,准确地来说是装死。   东鹊迈着小碎步端了两杯茶进来,笑眯眯地搁在了两个人面前,“陛下请用茶,娘娘请用茶。”   于是,皇帝陛下道:“朕不吃!”   东鹊:“……”吃?吃什么?吃茶么?还说得过去……吧?   一会又进来个两个小侍女,端着两碟点心,“陛下请用点心。”   于是,皇帝陛下道:“朕不喝!”   东鹊:“……!”喝什么,吃点心啊,皇上今儿是怎么了?   她默默地用凌厉的眼风扫了一眼装死的段雳,段雳回过来一个百事哀的眼神,那意思大概是皇上疯了,没救了,你瞧着办吧。   东鹊:“……”这事办不了,她又回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淡定地吃着点心饮着茶,偶尔朝着陛下笑一笑,着实尴尬的很。这样下去可不行,自家主子在情之一事上是个不着调的,马马虎虎合格男人似的,她得帮忙,“皇上,您瞧瞧,桌子上的点心是娘娘亲自做的,做了好些次呢,说是做得好吃了回宫给您尝尝。”   陆瑾佩的手艺秦作庭太清楚了,想到年那个玉佩……真是往事不堪回首。不过这么大的一个台阶,两人都明白,人家东鹊好心好意地撮合,得了,这么着吧,陆瑾佩笑眯眯地道:“皇上,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陛下很开心,捻起一个塞进了嘴里喝了一杯茶囫囵下肚,满口称赞。   若是这样也算得圆满,夫妻二人欢天喜地地双双把家还也就皆大欢喜,偏偏有人给添堵,就听那个端着点心进门的娇俏小丫鬟嘀嘀咕咕:“那是余嬷嬷做的,娘娘怎么能拿这个邀功呢?”   气氛很尴尬,东鹊很愤怒,恶狠狠地飞了一个眼刀过去又陪着笑企图把话题岔开道:“皇上,您能来娘娘可高兴了呢。”   嗯,这个话题大家听着又是松了一口气,当然了,捣乱的人又是开诚布公地道:“东鹊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娘娘高兴那是因为陛下来了,她可以吃荤食了,怎么能欺君呢?”   所以,两个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一个道:“你是因为我来了能吃到好吃的才高兴?”另一个道:“你是因为看到我高兴你才给个笑脸?”好么,一下捅了个马蜂窝,两个人各自扭了脸互相嫌弃。   陆瑾铭来的时候就瞧着两个人各自坐在角落里也不说话,以为着前些日子的事情还没算完,两个人还在闹着别扭。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两个人的话头,试图拉近关系。说着说着就说到他最近喜欢的那个姑娘身上。   陆瑾芝坐在椅子里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招呼也不打飞快地直奔厨房,将厨子准备下锅的鸡鸭鱼肉,一股脑叫人装了袋给运回了屋里,把白菜萝卜给放在了案板上吩咐厨子就做这个。都说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她吃了两天的素,秦作庭也不能独享鱼肉,凭什么给他吃,就让他吃这些。她快乐地不知所以,欢快地往正堂去了。留下厨子面面相觑,小姐今儿是怎么了?   陆瑾铭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坏事,瞧她进来便道:“你陪着陛下说说话,我吩咐厨房做些好菜招待陛下。”   陆瑾佩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笑得花枝乱颤,“好啊好啊,哥哥你慢走,哥哥你走好!”   陆瑾铭:“……”   秦作庭看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佩姑娘鉴于这个时辰很高兴,之前的烦恼抛之脑后,给自己添了杯水又给秦作庭添了杯水,喝了一口笑道:“哎,我去厨房看看,大哥他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秦作庭大马金刀坐在大椅里,气势磅礴,摸着杯子幽幽地道:“你是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可是你真的会让厨房做出来么?”   陆瑾佩怔了怔,刚想说你怎么知道,就赶紧地咽了回去,险些磕着舌头。   秦作庭瞧着她这个表情,心中了然,冲她露出一个四面埋伏似的笑容,“小佩,我第一次到你家做客,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你日后回去也别想碰着你的零嘴。”   陆瑾佩理屈词穷,但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给他,“不碰就不碰,老子不回去了!”   秦作庭气结,端着杯子的手都在哆嗦,本想好言好语把这丫头给劝回去,这倒好,杠上了。不过,大男人和自己的夫人赔个礼道个歉也没什么大事,于是乎他严肃了张脸招手,“过来,我有事问你。”   陆瑾佩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了过去,往他面前一蹲,托着个腮道:“有屁放!”   秦作庭:“……”忍无可忍。   好在东鹊和段雳都走远了,不然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要哄着她却是有些丢面子,秦作庭掐着她细细的腰身给人搂进来怀里,一边摩挲着她的脸颊,一边沉着一双眉眼问她:“我问你那些话,是我不该,可是这两日你气也该消了,怎么还不回宫呢?”   陆瑾佩撇撇嘴:“就不回。”施美男计也没用。   秦作庭笑,“不回也要给个原因啊,不然我会想你的。”   陆瑾佩红了一张老脸,干咳了两声,“……就,就不回。”   秦作庭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低低地道:“小佩,你莫不是着急嫁给我,回家偷偷关起门来做嫁衣吧?”   陆瑾佩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着实叫人匪夷所思,“我觉得你还是当说书先生有前途。”信口雌黄。   皇帝陛下表示无能为力:“你现在说可是晚了啊,我如今是皇帝。”   佩姑娘表示无解:“我能劝说你的时候咱们俩不认识,咱们俩认识的时候,你已经是皇帝了,难道我还能劝你退位么?”   皇帝陛下表示赞同并由此延伸了一种想法:“佩姑娘所言甚是,若是有了皇嗣,我就考虑退位当个说书先生,佩姑娘可愿为大靖子嗣立下汗马功劳?”   陆瑾佩捏了捏发痒的拳头,笑靥如花,“陛下客气了,敬谢不敏!”   陛下的脸表现出了异常的颜色。   待到饭菜端上了桌,陛下脸上正常的颜色彻底不见了天日。   秦作庭喜食鱼肉,可仔细打量这一桌子的菜色,糖醋萝卜有之,醋溜白菜有之,清炒辣椒有之,甚至为了避免陛下用膳不便,特意上了一道冬瓜汤……这些厨子果然尽职。   上菜的是东鹊和段雳,端完了菜就不见了人影,哦,威远大将军陆瑾铭据说有公务在身连夜出府到兵营去了……   陆瑾佩顶着皇帝陛下无比谴责的目光将晚膳吃的无比尽兴,最后皇上终究是没把佩姑娘给弄回宫里去,狠狠地留下一句要是你有能耐三天别出陆府的门,朕就不和你计较。   于是第二日,皇上的旨意来了陆府,段雳宣了一道圣旨:“陛下有旨,赏佩姑娘御膳……”一边念着圣旨一边有人打开了食盒……   肉肉肉……现在陆瑾佩脑海里都是这个字,自从她房里昨儿晚上私藏的肉被她大哥缴获之后,就觉得这个字特别的亲切,现在又闻道了香味,真的是夫复何求啊。   在佩姑娘张牙舞爪地朝着朝思暮想的食物飞奔而去之时,段雳快速地闪到了门口,脸拎着食盒的小太监身手也极好,躲在段雳身后,听着他道:“娘娘,您可以出来用膳,陛下说了和娘娘打了赌,若是娘娘出了府门便要回宫的,您看,您是用还是不用?”   陆瑾佩:“……”秦作庭,你个小肚鸡肠的玩意!   ☆、第93章 太子殿下生活记      关于歪诗   桓彦殿下打小性格就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淡然,不苟言笑,闷声不响,偶尔说出一句话把人气个半死然后淡淡地说一句:承受力如此之低,真是太叫人失望了,说完拂袖而去。   他爹皇帝陛下秦作庭性格爽朗,虽然脑子时常不好总体来说还算正常,他娘靖皇贵妃陆瑾佩大大咧咧,偶尔不着调总体来说还算不错,但是为什么秦桓彦会出现这样令人百爪挠心的性格?为此作为父母的秦作庭和陆瑾佩极为伤脑筋,这孩子的性格到底像谁,怎么能出现这么诡异的事情,真是太叫人费解了。   然而,这种令人揪心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更揪心的事情来了。   秦桓彦小友到了入太学的年纪,因为入学之前在父亲和母亲的悉心教导之下学的还算用功,所以入了太学课业一直名列前茅,皇上和娘娘很欣慰。   但是,这一日还是迎来了太学的夫子,倒不是因为请桓彦小友不用心学习课业,而是开始威胁别人。这种威胁不是打架斗殴,因为这种暴力的斗争从来不是秦小友的风格。   于是,他开始写诗,写歪诗来威胁别人。   事情源于一日,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因为爷爷行为极其吝啬导致身无分文,他这种小公子身上都没有银子,伺候的仆从就更别提了,囊中羞涩,可是他很想吃糖葫芦,所以就问秦小友借了些银子。五岁的秦小友谨记父皇母妃的教导,要乐于助人,于是就借给人家一两银子。   可别忘了,这位小公子是户部尚书家的,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吝啬。年纪小不懂事,一开始想着不还钱了,到最后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他忘了,秦小友可没忘,这一日趁着夫子还没进门之前,扬扬洒洒写了一堆诗句给了那位吝啬的小公子。   小公子接过来一看,好么:今朝万里秋风起,一两银子快还钱。杀气腾腾不怀好意,小公子当时就吓尿了,好在夫子这时候进来了,他就想着能挨一会是一会,下了学趁机溜,就是不还钱。   秦小友瞧着递出去的纸条泼出去的水,连个回音都没有,也没有灰心决定再接再厉,又来了一张:两只黄鹂鸣翠柳,不还银子你是狗。   但是这张充满了诗情画意,雅俗共赏的诗句没有到借债人的手里,却到了就到了夫子的手上。夫子为人师表几十年,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对引以为毕生信仰的诗词歌赋进行毁灭性打击的行为,一怒之下就到了清华殿请皇上和娘娘评评理。   只可惜夫子本本分分一辈子这回栽了个大跟头,他实在是不知道人间险恶,如他一般的执拗寻求真理不适合和这一家人打交道。要知道皇帝陛下是极其护短的,就算秦桓彦有错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批评他;反观靖皇贵妃,闻言已经笑倒在椅子里不忍直视,眼泪横流。还有身边伺候的段雳公公和东鹊姑娘,两个人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估计抬起头也没什么可堪瞧瞧的表情。   夫子仰天大哭悲愤而去。   当然了,最后皇帝陛下还是好好地把秦小友给收拾了一顿。   关于造人   每个小孩子都很好奇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所以秦小友的妹妹在出生后,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问题。   秦小友的妹妹是个问题宝宝,抓到什么都能问个干净彻底。不过前提是她不会追着父皇母妃去问,这两个人除了成天腻在一起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外就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说不定给你一个什么千姿百态怪力乱神的说法,忽悠你满含热泪地赞许,觉得如此的正确答案自己为什么想不到。   妹妹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不苟言笑的皇兄是最好的倾诉者,因为皇兄很疼她,只要她不问什么过分的事情一般都会得到满意的答案,她觉得皇兄真的是太聪明了。于是关于自己怎么来的问题,她也要去问问皇兄。   不过她问得很不凑巧,皇兄今天不大高兴,本来他也没多少时候是高兴的,所以就说,“哦,你是父皇母妃有一天心血来潮去钓鱼用钩子把你勾上来的!”   妹妹:“……”神马?怎么会这样?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是见过父皇是怎么钓鱼的,尖利的鱼钩上面穿着一条小小的虫,胖乎乎的还有毛毛,然后伸进水里,等了好久好久才会有鱼咬住虫子然后鱼就被钩上来了。她怎么可能是这么个样子出生的呢,她怎么能够吃虫子呢,黏黏糊糊的多恶心啊,身上还长着毛,蠕动起来……想想就不寒而栗。   妹妹很绝望,特别的痛苦,她无法想想父皇和母妃为什么要用钩子把她钓上来,为什么不用渔网什么的把她兜上来。哎,说不定就是兜上来的呢,钓鱼也可以这样钓啊,于是妹妹又带着残存的希望,问她皇兄,真的使用鱼钩和鱼饵么?   在她胆战心惊等待答案的过程中,一直面沉似水的秦小友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镇定地点了点头。   妹妹疯狂了,泪奔了。   当天晚膳桌子上有一道糖醋鱼,大家吃得很开心。陆瑾佩小心翼翼地剔干净了刺将鱼肉夹到了她的小盘子里。妹妹一晚上憋着泪都没怎么说话,你想想啊,她是被鱼钩钩上来的,鱼钩上还有一条虫,她是和这些鱼一样咬住了虫子才被父皇和母后给勾上来的,这是多么令人沮丧的消息。   妹妹看着自己小盘子里白花花的鱼肉,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陆瑾佩吓了一跳,连忙把孩子给抱过来,好不容易哄住不哭了这才问她到底怎么了。妹妹想想还是觉得崩溃,一边哽咽一边把皇兄告诉她的噩耗给父皇和母妃宣扬了一下。   夫妻俩险些笑抽过去。妹妹翻了个白眼,你看吧,什么事情都不能告诉他们,她都哭成这样了,你看看这俩当爹娘的反应。   笑归笑,该教育还是得教育,皇帝陛下很委婉地把秦小友拉过去耳提面命了一番,又和颜悦色地跟妹妹说了她是怎么来的,不是她皇兄胡说八道勾上来的。   秦小友很郁闷,他就是一时不察,在妹妹的心里的高大形象就被父皇抹杀了。   关于文章   夫子布置了课业让孩子们写文章。   于是靖皇贵妃拿着秦桓彦新写的文章给皇帝陛下看,看到夫君大人阴着一张黑黢黢的脸再次笑哭。   全文如下:今日,由于父皇建设大靖、爱戴百姓的功绩罄竹难书,所以休沐一日,父皇母后特意带我和皇妹到御花园一日游。   按照惯例,一家人早膳喜欢吃南瓜粥。母妃早早地到了御膳房找了南瓜,但是南瓜似乎已经用完了,母妃只好黔驴技穷地削些地瓜来滥竽充数。没想到那些这些不起眼的地瓜特别好吃,一家四口都贪得无厌地风卷残云。   临上车辇前,我那徐娘半老的母妃打扮的花枝乱颤,匠心独运到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糟糠之妻。身上乳臭未干的父皇也迅速洗心革面沐猴而冠,换上双管齐下的长袍后潇洒的云波诡谲,惨绝人寰到让人退避三舍。东施效颦爱漂亮的皇妹更是穿上她最爱的裙子,画虎类犬地打扮的惨不忍睹,趾高气昂地穿上母妃新做的鹿皮小靴。   我们一丘之貉坐着车驾很快地到了御花园,不料洒扫的宫人多到草木皆兵令人发指,导致一家四口背井离乡。妻离子散的父皇鞠躬尽瘁地到处搜寻母妃和我们,终于找到险些认贼作父的我和遇人不淑的妹妹,我们一家人重逢,终于可以含笑九泉。   接着我们观赏了鸡鸣狗盗的飞鸟,父皇口沫横飞地为我们指鹿为马介绍各种各样的景色。有鹊占鸠巢的喜鹊,有六畜兴旺的鸽子,在父皇和母妃的带领下,我们孟母三迁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家徒四壁,直到灯火阑珊宫中才响起四面楚歌,我们挥手作别了招蜂引蝶的垂柳,意兴阑珊地回到了宫里。   玩得乐不思蜀的我们有点饥不择食,还未待宫女添油加醋完毕,尸位素餐的我们一家人早就上下其手,趁着沉鱼落雁的美食好食不果腹,一网打净好教盘底水落石出。   晚膳在一家人呼天呛地面红耳赤地蚕食鲸吞后,就只剩可怜的沧海一粟,和为数不多的漏网之鱼。狐假虎威的父皇呼卢喝雉叫来宫女收拾残局。鸟尽弓藏,我们一家四口酒囊饭袋终于沆瀣一气,小人得志,劫后余生,沾沾自喜。   真是愉快而又美妙的一天,我们一家江郎才尽,一败涂地,多么三生有幸。   秦作庭觉得有这么个儿子也真是三生有幸!   于是秦桓彦小友又三生有幸的被父皇修理了一顿,完事之后,秦小友仰天长叹真是遇人不淑!   ☆、第94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陆瑾佩最后实在没有忍住还是出了威远将军府,碰上恰好外出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于是夫妻二人双双把家还。但是实际情况和描述仍然有很大出入,这一切都是在佩姑娘极其不情愿的情况下。   嗯,中间的过程着实有些曲折。   秦作庭和陆瑾佩打了赌,如果佩姑娘三日不出威远将军府,皇上他老人家就不和她一般计较,她想住在将军府就住在将军府,她想回宫便回宫,一切好商量,但是这些都是在佩姑娘三日内不出威远将军府的前提下。   陆瑾佩觉得这个赌打得还算不错,胜算比较大。想当初陆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把她关在小黑屋里惩罚的时候,何止三天,十天都有关过。三天算什么,有吃有喝,在府里瞎逛很快就过去,于是乎她和秦作庭击掌为誓,这个赌就这么定下来了。   等到皇上他老人家面色不善里透着丝丝喜悦离府而去,陆瑾佩就扬着一张疑惑的脸问东鹊:他不会又想什么旁门左道吧?东鹊点头又摇头,表示担忧但是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情。陆瑾佩思索来思索去想着也没什么古怪的,就随它去了。   赌约第二日起生效,在生效的头一天,陆瑾佩就觉得秦作庭是个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他每隔一个时辰就派两个人往府上送各种精心烹制的肉食,就叫她看一眼,闻一闻,如果不出府就是到不了嘴里。佩姑娘觉得皇帝陛下特别变态,变态到难以救药。   不就是肉食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吃就不吃。   一个时辰可以,一天下来陆瑾佩就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对于一个嗜肉如命的人来说,五日不吃肉简直就是对她从身体到心理上的打击,她是真的很想吃……那些香喷喷的让人垂涎三尺的肉,可是她不能出府。   她也挣扎过,试图用轻功把那些肉夺过来溜之大吉,可是秦作庭那厮派来的侍卫都是个中好手,还未等她动手一个个的就跳出了府,垂着手站在门槛外头瞧着她,连台阶都不下。   佩姑娘认为这是皇帝陛下对她的一种调戏,决定置之不理,就一步三回头就回了屋子。可是越想越难过索性拿了银子让东鹊出府去买,反正大哥白日又不在府上,吃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告诉他就是了。   没到一刻钟,东鹊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两手一摊双目含泪道:“娘娘,银子被偷了,奴婢对不起您。”   陆瑾佩:“……”   她总觉得是秦作庭派人偷了东鹊这个丫头的银袋子,不然,凭她的身手,被别人偷银子连个察觉都没有?要不就是她自己胳膊肘向外拐,把银子偷偷藏起来不给她买。   这小丫头果然有唆使她出府门的嫌疑,东鹊瞧着自家主子不怀好意的眼神,连忙摆手澄清误会,顺带着劝慰要不要进宫问问皇上。陆瑾佩义正言辞的回绝了,再等两天,她就不信了。   第二日,东鹊姑娘的银子再次光荣的被人偷走了。   第三日仍旧如此。   第三日下午,府中左右无人,宫里的侍卫还未到,陆瑾佩决定亲自和东鹊一块出府,一起去找找是哪个杀千刀的偷走了银子。两个人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将军府,专门找了人少的地方往街上走。   走了几步,迎面而来一伙人,陆瑾佩拉低了头上的兜帽大踏步往前迈,不经意就被人碰了一下,她抬头……娘嘞,秦作庭……真的是太好了!   皇帝陛下一身便服,笑呵呵地瞧着她笑:“佩姑娘,真是好久不见。”   陆瑾佩:“……呵呵呵……”怎么就碰上这厮了,难不成这人呆在这个阴暗潮湿有偏僻的角落里就为了堵她?皇上,您老可真闲。   秦作庭慢悠悠地将她逼到了墙角,撑着个手将她围在身前,勾着纨绔的笑道:“佩姑娘可是和朕打赌,说是三日不出门的,如今待不住了出来闲逛?”   陆瑾佩讪讪地笑了两声,娇滴滴地道:“公子,您认错人了。”段雳在一旁捂着嘴都没敢出声。   秦作庭冷嗤了一声,摸着个下巴极其猥琐,“哦,认错了?行,朕看上你了小娘子,跟朕回宫吃香的喝辣的去。”旁边随侍的宫人低着个头装傻!   陆瑾佩:“……”你妹!   愿赌服输,她去瞧了一眼陆瑾铭便随着这个阴险的男人回了宫,自然逃脱不了一顿极其惨烈的收拾,以致于第二日一觉醒来迎接她的不是皇帝陛下温柔的怀抱,而是荥阳公主的纤纤玉指。   陆瑾佩睡意朦胧,就觉得鼻尖子上冰凉凉的生疼,还带着一股恶意的香味,她一睁眼就瞧见了怒目而视的荥阳,外头跑进来东鹊和段祥道:“娘娘,奴婢们拦不住公主……”   陆瑾佩挥了挥手,谁能拦得住她,想当初连傅尧徽都被劫回宫里,险些……咳咳。她坐起了身,将身上的被子裹了裹,迷茫着一双眼道:“你有何事?”不能等她自然醒之后再说。   东鹊和段祥不放心,在门口鬼鬼祟祟地伸头往里瞅,荥阳的火气越发的大了,“你,你竟然又回来了,你害死了他你竟然还敢回来。”   哦,来了一个报仇的,陆瑾佩伸出手撑开了双眼,努力显得自己很重视她的模样,“箭是你射的,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你,你,要不是为了你……他能……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你还我孩子……”荥阳涨红了一张脸,指着她的手都有些颤,脸上的妆早都哭花了,伸着手鬼似的就要来掐她。陆瑾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闪身躲过去,抬头将她望上一望,不料却一阵干呕,险些将荥阳气吐了血。   秦作庭进来的时候就瞧着这么一个场景,两个宫女拉着火冒三丈的荥阳,陆瑾佩趴着身子白着脸在干呕,立时气得不轻。   荥阳还在指着呕吐的人怒火滔天:“当初我就应该早早的杀了你,灭了你这个狐媚子……”   未说完的话就被阴沉着脸的秦作庭给打断了,冷得都能掉冰渣子,“不在自己宫里好好呆着反省,成何体统?来人,还不伺候公主回长乐宫。”   被架着往外拖的荥阳还尖利着嗓子大呼:“陆瑾佩,你不得好死,傅家全因你一个人,都是因为你,全完了,完了……呜呜呜……”   直到声音完全都听不见了,床上的人还在撕心裂肺地吐,秦作庭瞧着心疼,一边安抚着她一边递了热茶往怀里的人嘴边送,“好好的怎么了,昨儿个用膳可是吃坏了肚子。段祥,去叫太医。”   段祥一溜小跑走了,陆瑾佩就着秦作庭的手喝了一口热茶,苍白着一张脸道:“那啥……估计是……看着荥阳那张脸……呕——”   秦作庭:“……”反应这么大?   不多会太医便被段祥火急火燎地拽进了清华殿,请完了脉便是一脸喜色:“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喜脉!”   段祥和东鹊相互望了一眼带了一众宫人跪倒在地,恭喜声此起彼伏。   皇帝陛下不正常的状态又回来了,把人裹在怀里笑得浑身乱抖,顺手招来了段雳,一直嚷嚷着赏。陆瑾佩在他怀里一边虚弱地按捺下嗓眼的难受劲儿,一边瞧着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往外淌,极是心疼。   她扯了扯这人的衣袖,试探着问道:“哎,你不会真傻了吧?要不你也给我一点银子?”   秦作庭傻笑不已,顺着她说了句好,又低头在她脸上吻了几口。段雳使了个眼色,众人拿了硕大的一封红包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殿里头就剩下他们俩,秦作庭把人露在怀里左瞧瞧右看看,完了还亲两下,嗤嗤地乐,乐得陆瑾佩毛骨悚然,“那个,我怀孕了?”   乐得不知所谓的人疯狂地点了点头。   陆瑾佩在他怀里对着手指,“那什么,咱们有孩子了?”   那人又疯狂地点头,还疯狂地亲她。   陆瑾佩抱着他精壮的腰身埋进他怀里弯了眉眼,其实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不可思议的喜事……她是开心的,这辈子都觉得圆满了,他们有了孩子,大约她比他还要不清醒吧?   事实证明,皇帝陛下今天着实不大正常。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摸着她的发道:“小佩,你有了孩子,不易操劳,我们的大婚……就这么搁置了?”   这人耿耿于怀的事情还没忘呢?陆瑾佩翻了个白眼,将人推倒在床上,却被他牢牢护住:“小心,小心点!”她不管他,钻进被子里背靠着他闭上了眼睛:“那就迟上几月不打紧的啊。”   “可是,我觉得这样甚是委屈你,不行,我要给你拟封号颁诏书,这事一刻都等不及了。”   怀里的人不说话,却是笑意凝眉极不耐烦,“我不要做皇后,其他的什么都成。你要是敢叫我做皇后……老娘……老娘就不给你生孩子。”   秦作庭的手顿了顿,释然地笑开了,将人揽进怀里贴着她的耳廓,低低地道:“好,都听夫人的,你我这辈子,你一个人,我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便圆满了。”   延平二年二月,上册封威远将军陆瑾铭幼妹陆氏瑾佩为皇贵妃,赐号靖,掌凤印领六宫事;威远将军加封一等威远侯;延平二年八月,靖皇贵妃诞下龙嗣,上大喜,赐名桓彦,加太子,疼爱有加。   世人常言,帝妃二人恩爱异常,常常怀抱太子并肩缓步宫中,如寻常夫妻般,只为那一句岁月静好。   ☆、第95章 宁愿不曾遇见      我本不该出生的,自我记事以来这是母亲经常放在嘴边的一句话。父王当然不会反对,因为他从来只是远远地看我们一眼,然后便拥着别的女人寻欢作乐去了。我在母亲的白眼和斥责中长大,打骂不断,但有时候她也会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地哭,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小小的院子里只有我们母子和一个年迈的嬷嬷,我只想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五岁那年的冬天,嬷嬷去院子里打水不小心掉到了井里,救上来的时候便已然断了气。母亲便是在那时告诉我她不是姜国的人,她是大靖的公主,到这里和亲,与父王恩恩爱爱,只是碍于姜国的流言才不肯亲近。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便会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后来宫人渐渐的传出五皇子天生异相,美艳过人,只怕非是祥瑞之兆,便有无数的人试图劝说父王把我们母子杀了以保佑姜国国祚昌盛。偶尔在路上遇到其他宫里的人便也是指指点点,面带惊恐之色。   我不敢外出,怕他们顺着痕迹找上门来伤害到我和母亲。每到这时候,母亲便挥了破破烂烂的扫帚往我身上打,直骂我是丧门星,没出息的下贱坯子,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那些绝对不是好话。   又过了一段日子,父王派人将我和母亲的居所从外头封了,每日固定时辰派人从墙头将饭菜扔进来禁止我们外出。就是从这个时候母亲开始教习我治国之道、笼络人心之术。   八岁的时候父王又下了一道旨意要将我送到别的宫里教养,母亲不允,便当着宣旨太监的面,用烧红的铁条将我的半边的脸给毁了,牵着我到别的宫里走了一遭,自此再没有人愿意养我这个面容狰狞的怪胎。我脸上很疼,疼的撕心裂肺,母亲没有顾忌到我,仍是拉着我转遍了皇宫。   那些日子里母亲将她毕生所学,小到礼仪生活琐事的点滴,大到朝纲政事,仔仔细细地写了一匣子的纸张,每天我都会去看。母亲教的极是严厉,如果我做的好,她晚上会抱着我一起入睡,做的不好便会在门口跪上两个时辰。当然了,我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做得很好的。   十三岁的时候,母亲不顾一切撞开了宫门跪到了皇后的宫里,后宫的娘娘们都在,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父王也在,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匕首刺进了她的胸口。   这一切都是我和母亲事先商量好的,她用她的死来换我在姜国好好地活着,像一个人一般的活着,而我要做的则是回到大靖颠覆朝纲,君临天下,将她未完成的事情一一做完。   母亲的死终究让父王起了怜悯之心,赐了我华丽的宫殿,成群的宫人,还应我和兄长一同受太傅的教习。我每日都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叫自己看起来柔软可欺,碌碌无为,所以兄弟姐妹皆嘲笑我是个只会杀母的无用呆子。这一切便是母亲教我的,她说这叫韬光养晦,卧薪尝胆。   我十五岁的时候,姜国的人都晓得五皇子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今日寻花问柳找名妓谈诗词歌赋儿女情长,明日约大家闺秀作琴棋书画花前月下,真是个浪荡的子弟。这些也是母亲教我的,你的脸可以用一用,这些地方是收集消息最方便的所在,我用的得心应手。   美名在外,五皇子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薄情到成婚当晚,那个慕名而来的世家小姐看见我半张狰狞的脸竟当场吓得昏死过去,我便趁机将人送到了醉酒的大皇兄的房里。第二日起来便听闻那女子不堪受辱上吊自尽,那世家从此和大皇兄决裂,成为了我麾下的人。   没有妻室的美艳皇子当然更受别人的欢迎,流恋在青楼酒舍多的是投怀送抱的美人,只是瞧着我那张完好的脸痴迷无比,再瞧那半张狰狞的脸忍着惊惧和恶心仍要虚伪承欢。我冷笑,他们做得这副模样,我为何做不得戏,这一辈子虚虚实实有那么重要么?   我放诞不羁,降低了兄弟之间的猜忌之心,知道我是个无用的呆子,花中色鬼不成气候,便免去了追杀和博弈,我一直以来都觉得母亲的方法完美无缺。   不过我始终记得我的誓言,那是母亲用生命起的誓,鲜血淋漓的怎么能忘记。我的命运似乎便是被母亲一手安排的,她将我生下,按照她的想法长大,如果母亲是个男子,那么她在大靖如我这般年岁会不会如同我一般?或许她做得比我更好。   我始终按照母亲的计划一步一步的完成,像是纵跳在棋盘上的棋子,非黑即白简单的很。十八岁时,大皇兄被废;二十一岁我的人便提前去了大靖;二十岁时二皇兄被赐了鸩酒,二十二岁,父皇病重我开始监国以大皇兄的名义,便是要大靖的皇帝放心;二十三岁,大靖的皇帝,我的那个舅舅驾崩,新皇登基,过不许久,北地七国联合开战,我却递了降书甘愿做质子,因为,我要去大靖验收我的成果。   我以为这一趟会无比的顺利,大靖的陆家和傅家撑起了大靖的天下,虽说陆家不甘寂寞如今还有傅孜远,这真的是太好了。   可笑的是命运总喜欢在一些重要的关头和你开玩笑,当你以为所有的努力都要有回报,所有的付出都会开花结果的时候,却在不经意的时候将这些全部偷走。看着你一无所有,看着你呼天抢地地挣扎,它不知躲在哪处笑得无比欢颜。这一趟远行,我丢了太多的东西,我的心,我的命,再也找不回来。这些都是母亲没有提及的。   二十四岁的那年我去了大靖,见到了我的表弟,大靖的新皇秦作庭。长得有些像母亲,雍容华贵,只不过一个男人的脸却是有些阴柔的,原来并不是我的脸祸国殃民,真是太好了。大靖的确比姜国繁盛,外出时遇见的人自然是比姜国热情活泼些,得到的消息便是无比的丰富。   这头一件便是当今皇上,我的表弟和他小继母的传闻。藏在皇室里的女人,又是个寡妇,多多少少都会有不该起的心思,太正常不过。看来我这个表弟也是个性情中人,不由得便对那个众人口中为祸大靖的狐媚太后有些好奇。   酒楼茶肆中的消息和话本子,多的说不完。反正外出左右无聊,一壶茶一碟点心,便将那女人的故事听了一整晚。方方面面凑起来却是一个半老徐娘的太后,瞧上自己鲜嫩继子的宫闱密事,真是太叫人振奋了。如果能攀上太后这条线,那个沉沦其中的表弟便不在话下。   听闻她性喜养猫,便叫原先安排在陆家的内应苑鹃引了猫往瑶华阁去,我就坐在那片草地上等着她来。   我人生中的唯一一个节外生枝的决定就这样背离原先的轨迹展开了,我原以为的,我猜想的,都错了,错的离谱。如果再来一次我断然不会做这样的决定,我不该觊觎那女子,她站在云端,我埋在尘埃里,连让她俯首看我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我不后悔,我瞧见了这样一个女子,便觉得我出生便是为了见她来的,我感谢不公的上苍,终究眷顾我一次。   首先来的是两个孩子,这宫里的小殿下,却不是秦作庭的亲生子,身后除了跟着的苑鹃还有一个瞧着很伶俐的宫女。苑鹃向我点了点头,我并不着急,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女子终于来了,漫不经心地一路纵跳而至。我用余光瞧见了她,哪里是什么半老徐娘的妖妇狐狸精,分明是二八的年华,活力四射,国色天香的闺秀,我沉浸在她面上恣意的笑里不可自拔,怀里的猫似乎察觉了什么抬头朝那女子望了望,我定了定心神勉强给猫包扎好将它递过去。   我向她见了礼,她热情地还了礼,瞧见了我的脸,全是惊艳和惋惜,然后如同寻常的老朋友似的与我聊天,最后还沉沉地在树下睡了过去。她压在我的衣袖上,我低着头看她,抑制不住的心跳,头一次我开始嫉妒秦作庭,我的表弟,何德何能,她凭什么倾心于他?   我开始从小孩子下手,利用他们来见她,见她单纯的玩闹,华丽的姿态,偶尔冷漠偶尔倔强,却对我极好,不曾设防。后来我才知道,连她都会骗人,半真半假,可我却甘之如饴。   我越来越不甘心,我想要她成为我的人,在我的怀里恣意地笑,恣意地闹。她心有所属没有关系,只要我在,我来给她圆满给她幸福。   后来陆家满门受了刑,她远赴边隘寻找陆瑾铭,我便惊觉,那些计划竟然搁置的如此之久,我该早些结束的,才能与她在一处。   偶尔一次我看见了大靖的公主荥阳,我看见了她痴迷的眼光,这样的女子毫无城府又骄纵成性,稍加引诱便是我的人。我日日与她在一处看到的却是那人的脸。   我从未如此渴望得到过什么,我失去的太多,早就看得极淡。可是这人不行,我要得到她,即使她有了执手一生的人。我要赌一场,在我的计划里额外的加进了这个女子。我不惧怕,只因本就一无所有,何曾再害怕失去。   逼宫比想象的要顺利,我想把这个消息迅速地告诉她,然后我也要告诉她,即使那个人不在了,还有我,他能给的我都能给,他不能给的我想尽办法也会给她,可是,这样的真心诚意换来却是她锋利的一剑。   为了那个人她什么都愿意做,甚至不惜用身体来换就为了去瞧他一眼,却把我扔在尘埃里连恨意都吝啬去给。   我彻底的输了,一败涂地,我拿什么去和秦作庭争?我的母亲没有告诉我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我能给的只有我自己。   我救了她,我自己却要死了,她唯一一次愿意抱着我抛下了那个男人,眼睛里湿漉漉的。我本意是要她高兴的,可还是失败了。她说明晔,你其实不必这样的。   可是,我若是不死,你和那个男人如何幸福的过一辈子?   我若是不死,你如何能记得我?   可是,我宁愿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   ☆、第96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小的时候,我便知道以后的夫人便会是镇国将军府的三小姐陆瑾佩,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对我极好,除开细腻敏感其他都是贤妻良母的必备人选。她心思细腻完全是因为打小就没了母亲,又被姨娘欺负,我自然是疼她疼的紧,事事为她考虑,面面俱到,我便以为是这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情。   直到我碰上了一个人,任由她走进我心里,走进我的生活,如今细细想来原来那才是这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尽管我很狼狈,可是人生若是没有了那么一次回忆,自然黯淡无光。   陆瑾佩七岁的时候,那个姨娘金氏欺负她越发的狠了,甚至有一次掉进了水塘昏迷了一整日才醒。我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父亲和陆伯伯水火不容,自然不能瞧着我们时常来往。幸好家里养着许多影卫,我便挑出了一个与她形容极其相似的小女孩送到了她身边,代我陪着她保护她,那个女孩名叫阿佩。   阿佩生来淘气顽劣,性子倔强又极其聪明,有她在陆瑾佩身边护卫,她自然是吃不了亏,好端端地生活在陆府,等到及笄后,我便可以娶她过府。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阿佩开始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欢跑嬉闹,恣意活泼,让我日日都不能忘记她。每每觉得心烦意乱,觉得那个女子真的是太讨厌了,被她缠上真是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   多年以后,当她目光里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身影,我才发现当初我对她那般,她该是有多绝望。   桓彦殿下一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回京都,陛下要我留下来,我没有答应,我害怕碰见她,害怕她宛若瞧着陌生人似的瞧着我,我承受不起。   桓彦殿下三岁的时候,我再次回京都祭拜父亲,我在街头碰见了她,还和以前一般四处玩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举着个糖葫芦就蹦到了我面前:哎,皖之,回来了也不打一声招呼。宛如几年前那样,我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抱她,旁边的东鹊见了礼,我倏然惊醒,我爱的女子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我似乎找到了留在京城的理由,我入了宫见了皇上,皇上封我为太子太保,教习桓彦。我日日都能见着她的孩子,虽然桓彦不苟言笑,但是他那双晶亮亮的眼眸完全来自于她,聪慧狡黠,好像能看到她还是个少女时的可爱淘气,我笑,手指攥得紧紧的。   桓彦性格倔强,极是伶俐,在我面前自小就调皮,正经的夫子太保不叫,一犯了错偏要叫我皖之,我下不去手罚他,每每那时都如同她在唤我。后来桓彦登基,我做了丞相。有一日桓彦喝醉了道:老师,朕知道你喜欢母妃,打小就知道,您说,为了这个称呼,朕避免了多少惩罚?   他说的对,犯了错总拿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望着我,笑得没心没肺,恣意快活,和她一模一样。这种笑是我难以企及的,所以我才听之任之任她盛开衰败,任她幸福地长在别人的庭院里,好好地看护起来。   我不知道陛下是何时对她情根深重的,我连我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只会对她的追逐表白置若罔闻,可是我觉得抵抗的力量越来越弱,越来越不堪一击。   那时候只觉得自己成为了京城百姓的话柄,堂堂的一个安平世子被一个婢女追逐,败坏门风,落为笑谈。我讨厌她,避她如蛇蝎,她仍旧傻乎乎地跟在我身后,每日皖之皖之的叫。   陆傅两家的矛盾越演越烈,我能见陆瑾佩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希望能和陆瑾佩见上一面,希望能忘记她,便借口教她留在陆府替我们受过。陆伯伯每次都会打她,我于心不忍想去看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迈进一步。后来我便让陆瑾佩带些她喜爱的吃食去哄她,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爱好我何时铭记在心。她就像长在我心口的一根刺,除不掉拔不去,一点一点的疼还带着痒意,极甜。   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已然觉察处陆家和傅家的反意,我虽非愚忠,但我仍知道精忠为国的意义,我要帮助太子完成他的大业。太子总说该怎么感谢我,要不登基之后便把陆瑾佩赐给你吧?   其实有那么一瞬我想拒绝。   先皇病入膏肓,钦天监竟然要武气旺盛的女子冲喜。父亲贿赂了钦天监的人,便要陆瑾佩进宫为妃,一来保住了绛鸾,二来断了我和陆瑾佩婚嫁的念头。我断然不肯,可圣旨不可违,我便想到阿佩她与陆瑾佩模样相似,何不替嫁进宫?我去寻了正在烦恼的陆伯伯,他无比赞同,便要我将陆瑾佩藏在了远郊的庄子上,让阿佩去替嫁。   那日晨间她来寻我,告诉我她不想入宫,不想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她抱着我,我瞬间迷惑了,我几乎要出口应承下来,可我想起陆瑾佩泪眼婆娑的样子,日日以泪洗面,我怎么能让她到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她那样柔弱。阿佩她不同,她顽强坚韧,热情开朗,必然能够好好的活着,我还可以摆脱她。   在我理智荡然无存之前我拒绝了她,也不知为何恼怒到连手中的剑都刺进了她的肩头,她终究走了。有人传了信来,陆执安排了术士给她磨皮削骨,让她更接近陆瑾佩一些。我放心不下,我要去瞧她,瞧她是否安好。   父亲知晓了此事便大发雷霆,将我困在家中何处都去不得。她该有多疼,我不知道,不敢去想,只道我夜夜不眠,耳边尽是她一声又一声的皖之,眼前到处是她影子,笑颜如花,我喜极而泣伸手去抱她,却是冷冰冰的夜,空荡荡的屋子。   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便是皇上的寿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棵树下,脚边蹲着她喜爱的猫,瞧着我的眼神再无从前的热烈。她仍是爱笑的,肆意到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她刻意惹怒皇上,可皇上却纵着她惯着她,有些我不敢预见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在宫里活得很好,皇上日日去陪她伴她,流言四起,直到皇上遇刺奋不顾身地救了她我终于明白。她生命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我终究要失去她。因为太过习惯,习惯了身后紧追不舍的女子,忽视了她的疲累她的耐心,所以当有一天她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我才会觉得透不过气来,怅然若失,此生难愈。   我想给的她她已经不屑于去得到了,我能做的只有守好大靖的江山,让她和皇上白头偕老,我能给她的除却这些再无其他。   临行前我最后一次去见了陆瑾佩,她还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在庄子上安心的生活,偶尔打听一下阿佩的事情。她不争不抢,只是时常饱含泪水的望着我,我知道她的心意,我能给她最好的,却给不了一颗心,与其虚以委蛇倒不如坦然相对。   我从边隘领军回来,平定了明晔的叛军,皇上因我有功免去了父亲的死罪改为终身囚禁,在在牢狱里父亲还是原谅了我的不孝。皇上曾说,陆三姑娘如今待在别院不是长久之计,你有功在身娶妻自不成问题,不如朕下旨赐婚?   我婉言谢绝。月余后便听她去了报国寺剃度,做了生母的弟子。   我不想待在这宫中,不想待在这京城,满满的全是她的身影,夜夜入梦,天明散去,我怕,我怕有朝一日为了她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我在途中便听闻她被封为皇贵妃,号为靖。皇上疼她入骨,封不得皇后便用这国号为封号,这等宠溺我再无任何理由放心不下。再后来便听闻靖皇贵妃诞下龙嗣,取名桓彦,那时我在酒肆中,饮着她最爱的酒,手边便是她曾经遗落在边隘的银袋子,她如今过得很好,便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给桓彦做太子太保的两年后,她便有了第二个孩子,成日里念叨要个女儿,以至于桓彦最后都有一种崩溃的感觉。他问我,老师,你有什么办法要母妃生个妹妹,其实我也想要个妹妹,那样我就可以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我笑,其实这一辈子的守候便是最好的东西,只是很多人做不到而已。   她生阳宁的时候,皇上在宫中陪着她,我就在清华殿外,守了一日一夜,我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如释重负,这一生便圆满了。   阿佩她身子不好,许是当初磨皮削骨耗费了大半的血气,又连着生下两个孩子,便身子每况愈下。皇上焦躁万分,所有医术用遍了,都不见她好。她还是爱笑爱闹的,只是睡觉的时间越发的长了,醒来有时候还记不清楚人,只是她从未忘记过皇上。   延平二十六年四月初六,靖皇贵妃薨逝,享年四十六岁。帝哀,罢朝十日,举国同丧。   延平二十六年四月末,我在西华门看见了皇上,直到到了他跟前他才瞧得见我,他道:“皖之,你可记得那年,你的生辰她送了你一块玉佩,奇奇怪怪,你还把它扔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多倔的丫头,你说我这辈子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我不语,皇上自从她去了之后日日夜夜想念,上朝也没有精神,时常唤着小佩就从朝堂上往门外去了。桓彦殿下便开始替父亲处理政事,他常说,老师,父皇他晚上成夜不睡,要不是去西华门站着便是抱着母妃的猫在清华殿里坐一宿,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   我摇头,人这一辈子都有执念,只是皇上的执念深入骨髓拔除不得,我亦然。   延平二十六年五月,皇上心思郁结,积重难返,我陪着他走过了最后那一段时光。他对我言:皖之,你知道么,她在底下有多寂寞。开始我还是能梦见她,这么久了,她再不入梦,肯定是生气了,气我不下去陪着她。下面那么冷,她晚上怎么能睡得安生,本就浅眠,我得去陪她啊。桓彦和阳宁便都交给你了,她不回来我就去找她,说好了一生一世的,一个时辰都不能少。   然后长时间的沉默,过了许久他又道:皖之,没有她的地方,我一个时辰都熬不下去,我想她,我想早点去找她。   此后便无言语。   第二日晨间,我唤他用药,再无人应声。   延平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三,恭桓皇帝驾崩于清华殿,享年五十一岁,七日后与肃靖皇后陆氏瑾佩同葬帝陵。   二十六年前的五月二十三,肃靖皇后入宫为明昭皇端妃,七日后与恭桓皇相见于逸泰轩。    本书由(灰のAsada。)为您整理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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