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兰心素语凝)为您整理制作 《鱼跃龙门》 作者:时空错乱   第1章 黄粱梦醒 李茂祖看着依旧昏迷的李鸿过,心中充满了后悔:他怎么就没把少爷拉住呢?张子鸣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人了,而少爷虚岁只有十五岁,从来还是个体弱瘦削的,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家?自从老爷过世了之后,夫人便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少爷身上了,看得像她的眼珠子似的,要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夫人也活不成了。 猛然间,他看见李鸿过的眉头紧皱,从嘴中溢出几句听不懂的□□,心中一喜,凑到李鸿过耳边轻声唤到:“少爷,少爷,你醒了吗?” 此时的李鸿过脑袋里面乱得厉害,自己一生的过往都匆匆在脑海中翻过,而后十五岁那年的经历在脑海中渐渐清晰,他看到了自己在县学中大放厥词的同窗张子鸣,仗着自己考上了童生便要和自己的大姐退亲,李鸿过气不过就和他打了起来,然后就被打昏了送到了方夫子的家中。 忽而听到一声轻柔的女声问道:“祖哥儿,你们少爷醒了没有?” 李鸿过在睡梦之中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身子一震——这不是宝英少女时候的声音吗?自从自己让宝英伤心了以后,宝英的性子变得尤为淡漠,已经多少年都不曾用这么温和的声音和自己说过话了。 “宝英!”李鸿过忍不住喊了出来,他很怀念那个满心满意都装着他的宝英。 听到他的这一声叫唤,屋里的三人神色各异,李根祖是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揉着自己的小脑瓜子,然后惶恐地看着方小姐和她的丫环莲儿,生怕方小姐因为少爷的呼唤而羞恼。心中还不禁偷偷想到:少爷平日里看起来正经得很,虽然和方小姐定了亲,可是从来都不曾讨好过方小姐,方小姐对他好的时候表情看起来也是淡淡的,他还以为少爷不喜欢方小姐呢。没有想到少爷却是这么把方小姐放在心上,神志不清的时候也忘不了方小姐。 一旁伺候的小莲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李少爷平日里对小姐淡淡的,原来是装的,其实他心里放的都是小姐呢!”说完之后她抬眼悄悄看了眼满脸通红的小姐,确信她并无羞恼之处,才大胆地继续说道:“从未见过李少爷这么面皮薄的人,咱们永平县城里头又不兴未婚男女互不说话那一套,便是没有定过亲的未婚男女皆可一起游玩说笑,偏偏他对着自己的未婚妻子还那么冷冷淡淡的,从来不会表示,原来啊,都藏在心里呢!” 方宝英原也觉得爹爹给自己选的这个未婚夫不懂情趣,或者是对自己的容貌不满,三个月前刚订婚的时候也给他绣荷包做鞋子,可是一句好话也没听到,一个回礼也没见到,心中不是不埋怨的。可是此时见到这个少年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自己,心中的甜蜜真是溢于言表。 只是她又羞赧万分,便出口打断了小莲的打趣,说道:“小莲!” 小莲自小便是伺候她的,自然猜到她所想,便也止住了话头不说,怕惹得她生气,只是还在那边看着她偷笑不止,让她的心里也慌得不行。 恰巧正在这个时候,李鸿过已经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了,她更是觉得自己的脸“蹭”的一下全红了,立即用自己手里拿着的美人团扇遮住自己通红的脸蛋,只留下眼睛上方露在外面低头看着地,小声地说道:“李公子不必忧心,当初令姐和张子鸣的婚事我爹爹是见证人,此时他们张家反口悔婚,我爹爹是断然不会答应的,待我爹爹和学正大人禀明情况,一定还你李家个公道!” 李鸿过此时还未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看见十五岁时的方宝英,仿佛没有听懂她的话一般,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方宝英说完话之后未听见李鸿过的回话,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未想到竟然见到他那呆呆盯着自己的眼神,其中的深情简直是羞死人了,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急着逃走,连小莲也忘了召唤。 小莲笑着喊道:“小姐,等等我!”便也跟着追出去了,只留着李氏主仆二人在屋中。 李茂祖好奇地问道:“少爷,你怎么啦?方小姐你也不是没有见过,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李鸿过猛然转身看向一边只有十三岁的李茂祖,简直摸不清现在的状况——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是早已寿终正寝了么?怎么没有到地府,还见到了年幼的方宝英和李茂祖? 李茂祖被他的眼神盯得毛毛的,心中大惊:莫不是少爷被打啥了? 正在这个时候,知道李鸿过已经醒过来的方常庆已经走进了屋里,问道:“贤侄,你现在如何了?” 李鸿过见到年轻版的方常庆,心中依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一直以来的教养让他还是立即从床上起身,对方常庆行了个礼,说道:“方夫子,鸿过莽撞,让您费心了。” 方常庆见到李鸿过好好的,说话也利索,不禁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就好,年轻气盛也是难免的事,而且这次的事情错不在你,放心吧,他们张家想要以势欺人也要看看对象是谁,有我在呢,等我到学正面前去告他一状,你们李家和张家的婚约他们休想不认!” 李鸿过却摇了摇头,方才那么长的时间他已经想清楚了,原来自己那些日后的过往却不过是书中所写的“黄粱一梦”,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的真实。而梦醒后的他,却再也不是十五岁那个热血莽撞的少年了。 他说道:“夫子,方才鸿过想清楚了,婚姻是为了结两姓之好,他们张家既然已经看不惯我们,觉得我大姐配不上他们,如果硬是让大姐嫁过去,只是会让大姐吃苦头,还不如由方夫子你从中说合一下,将这个婚约给解除了,日后待我高中,大姐自然不愁嫁。” 梦中的他为了给大姐讨个公道,和方夫子一起告到了学正大人那里,学正大人一身耿直,最见不得张家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家,强行让张家履行婚约,否则就要取消张子鸣的学籍,最后张家确实迎娶了大姐姐进门,可是大姐姐进门不过一年就被折磨死了。 想到此处,李鸿过不禁握紧了拳头,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张家的!张子鸣和他的父亲在梦中也被他也狠狠报复了,可即便是张家覆灭,也难以消他的心头之恨!本来经过那么多年的官场历练,他早已不会泄露任何自己的情绪,可是这一刻他还是难掩面上的激动——以前的一切不过是一枕黄粱,他还有机会改变! 他不仅恨张家,也恨那个年轻气盛的自己,明明母亲已经说了不要那一门婚事了,可是他还非要把大姐推进火坑,等他醒悟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就为这个,二姐一辈子都没有原谅他。 现在既然有机会将大姐救出火坑,他绝对不会再为了自己的面子去和张家争那一口气了,只要他能够一路高中,张家根本不足为惧! 听完李鸿过的话之后,方常庆也醒悟了过来,只得叹了口气。是他想左了,有些时候硬争一口气其实是没有什么用的,这件事错在张家,可是李家如果争赢了,还不是要把闺女儿嫁进李家,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受婆婆的磋磨呢。 方常庆拍了拍李鸿过瘦弱的肩膀,说道:“鸿过,好好念书,你文思敏捷,是块读书的料,肯定能比张铭阳那个糟老头子考得好!等你年纪轻轻就成了举人老爷,这永胜县里面没有人会再敢小瞧你们李家。” 李鸿过点了点头,他知道方夫子说的是事实,他出身寒门,只有科考才是唯一翻身之路,上一世里他何止是考上举人,更是考上了同进士,成为永胜县这么多年来头一个同进士,狠狠风光了一把,那个时候,一切困扰着他们家的问题也都不是问题了。 李鸿过对方夫子说道:“夫子,我想回家去看看我娘和姐姐,把这件事情和他们说一下,一个月后再回来,肯定能赶上今年的童生试的。” 方常庆点了点头,说道:“我让忠叔准备了点儿礼物送给你娘,到时候让他赶车带着你和祖哥儿一同回去,回去之后好好劝劝他们,也不要影响了你的童生试,要知道科考才是你最重要的事!” 第2章 愤然退亲 第二章愤然退亲 永平县在大秦朝版图很往北的地方,三十年前都是一望无际的森林,里面生活着一种叫做荻的游牧民族,他们不种田,还时不时到大秦朝劫掠一番,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哦,那时候永平县还没有这个名字,甚至还没有归属大秦朝。 当今皇帝即位的时候,秣马厉兵将北边十多个荻族部落都灭了,反正各种离间计、美人计、反间计等等能用的都用了,将大秦的版图一直往前推进了很大一片,将荻族人马远远赶到更加冰天雪地的北边。 为了更好地统治这片肥沃的土地,当今皇帝移民了很多汉人过来,将森林变成了农田,并且将整个地区设为“荻郡”,下辖八个州,每个州下面再有大大小小的几个县,永平县就是长治州下辖的一个小县城。 为了教化地方,永平县和大秦朝的每一个县城一样设立了县学,供16岁以下的男子免费读书,如果超过了16岁还没有考过童子试,那么就要每年都交一笔价值不菲的束脩,超过了25岁还没有通过童子试,那么就永远地失去了考童子试的区别,只能选择成为“农、工、商”里的任意一种,永远与“士”绝缘了。 不过“士”的子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25岁以后如果没有考上童子试,无法成为“士”,还有专属于他们的一种选择,成为“吏”,做一些文书的工作等等,但是绝对没有品级,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官员,不能主政一方。 据说大秦朝开国的皇帝是想取消这种特权的,为了最大限度地削弱世家和豪强的力量,但是因为受到了激烈的抵抗,所以最后才有了“吏”这种妥协的产物出现。也就是说,在大秦朝,如果你本人不努力,过不了童子试,即便你爹是当朝丞相,你也只能当一个小吏。 所以,科考在大秦朝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只要过了童子试成为了童生,就有了做官的资格,哪怕之后你学问再无寸进,再也考不上秀才、举人,你也可以保证自己一家人衣食无忧了。 而荻郡更是那种极度缺乏人才的地方,由于开化程度比较低,其他郡一次科考可能会有几千个人通过童子试,可是荻郡却总是只有区区几十个,30年来考了10次童子试,没有一次超过百人的。 所以李鸿过这样很有可能通过童子试的人还是很受人尊敬的,他有这个读书的天赋,万一考上了举人呢?那还不是伸伸手就把你给灭了。所以,张铭阳这个考上过童子的人虽然想要悔婚,却不想太过于得罪李家,想用缓和一点儿的方式。无奈自己的儿子太沉不住气了,把李鸿过打了,于是他只能舔着老脸带着礼物去了李家。 于是,等到忠叔赶着马车送李鸿过和李茂祖二人回到武乡李家的时候,李鸿过在家门口见到了张家的马车。 李鸿过闭上了眼睛,他不想见到那个毒妇。他知道,必然是张铭阳的夫人张高氏又带着礼物来说退亲的事了,当然还有她儿子打了自己的赔礼。他不愿意见到这个妇人,上辈子自己的大姐年纪轻轻就去了,里面肯定少不了这个毒妇的手笔。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李鸿过的眼睛里面已经是一片清明,从他脸上再也看不出半分情绪。他转头对李茂祖说道:“祖哥儿,帮忠叔把东西搬到正院里面母亲那里去,然后再招呼忠叔休息。”然后再转头对忠叔说道:“天色晚了,走夜路不安全,忠叔还是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之后,他掀起自己的衣摆进入了客厅,他知道母亲一定会在那里待客。 走到客厅里的时候,果然像前世一样见到了母亲被张高氏气得气喘吁吁,礼物盒子都被掀翻在地上,茶几上的茶水也翻倒泼了一地,母亲看到李鸿过进来简直像是见到了救命的稻草,远远就对他伸出手来,说道:“我的儿啊!你可怜的大姐姐,她,她……” 李鸿过赶紧快跑几步过去抓住母亲的手,严重含泪对她说道:“母亲,我都知道了母亲。” 李蔡氏这个时候才发现了自己儿子脸上的异状,心疼地用颤抖的手摸着李鸿过的脸,说道:“儿啊,你,你这是怎么了?哪个天杀的把你打成这样!” 李鸿过说道:“今天早上我和张一鸣在县学里打了一架……” 李蔡氏再也忍受不住自己胸中的怒火,放弃了自己一辈子的矜持,站起来就要向张高氏冲过去撕打她,如果不是李鸿过把他紧紧抱住,恐怕她此时已经冲到张高氏面前了。只是李蔡氏嘴中嘶喊着:“你这个毒妇!你们张家害了我的徽姐儿还不够,还要来害我儿!” 张高氏看着这个时候眼睛通红、发髻散乱的李蔡氏,心中一阵害怕,想着李蔡氏她平日里看起来说话轻声细语的,没有想到却是一个疯妇。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们张家的所作所为才把一个端庄婉约的李蔡氏生生逼成了这幅样子。 李鸿过眼睛冷冷地盯着张高氏,再扫过了她身边的两个健壮仆妇一眼。在梦里那一世,他完全没有防备之下,母亲冲过去后还未撕打到张高氏,反被张高氏的两个仆妇推了跌在地上,虽然他也狠狠地教训了那两个仆妇,可还是让母亲的脚受了伤。 张高氏被李鸿过的冷眼看得心中一抖,有些害怕起来。人人都说李家的鸿哥儿是个出息的,说不得能考上一个秀才呢!万一他考上了秀才来报复张家那可怎么办? 可是想到自己姐姐的话又稳了稳心神,姐姐那边给鸣哥儿说定的姑娘可是举人老爷的闺女儿,虽说是庶出的,可总归是举人老爷府里出来了,自己家也能和举人老爷攀上亲戚了!这种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就算鸿哥儿能考上秀才,对着举人老爷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张高氏说道:“蔡姐姐,我们也是老交情了,都说结亲要门当户对,如果两个人身份不匹配,强扭的瓜也不甜是不是?我说的话你再想想,你们老爷给的玉佩我先放在这里了,等你想通了再把我们老爷的玉佩还给我。反正当初他们两个也是喝醉了酒说的胡话,两人都还没有换过庚帖呢,算不得是定过婚!” 李鸿过说道:“不用等以后了,今天就把玉佩还给你,日后我们李家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张家别再踏进我李家一步!” 张高氏一喜,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说道:“当真?鸿哥儿果然是读过书的人,真真是知情识趣!” 李蔡氏一愣,不知所以的看着李鸿过,喃喃说道:“我儿……” 李鸿过用安抚的眼神看着她,说道:“母亲,我们不稀罕和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家结亲,大姐姐值得一个更好的男人过一辈子。你放心,一个月后的童子试我有把握考中,到时候再给大姐姐好好说一门亲事。” 李蔡氏本来就知书达理,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她看了一眼耀武扬威的张高氏,心中猛地震:是啊,徽姐要是嫁到张家去,有那样的公婆,那样的丈夫,日子还怎么过?难道要天天泡在黄连水里过日子吗? 于是她立即抬手理了理发髻,恶狠狠地瞪了张高氏一眼,就进屋去将张家当初给了信物拿了出来扔还给张高氏。 张高氏拿到玉佩高兴极了,转身就走。李鸿过冷冷说道:“慢着,把你们这些东西通通拿走,我们李家不稀罕!” 张高氏笑嘻嘻地说道:“鸿哥儿,这些可都是我们精挑细选的好东西,你们肯定见都没见过,收了吧,不亏!就这些东西,能用银子堆一个你姐姐出来了!” 李鸿过冷哼一声,说道:“根叔,祖哥,把这些脏东西给我扔出去!以后把大门看好了,姓张的这家如果再过来,见一次打一次!” “是!”根叔和祖哥儿齐声应到,他们早就对耀武扬威的张家气愤不过了,这个时候便听从李鸿过的话将那些礼盒往门外一扔,把张家的人往门外一推,然后“砰”地将大门关死。 张高氏气急了,气愤地说道:“真是不知所谓!你们真是乡下人没见识,知道老山参多贵么?知道珍珠多贵么?要不是老爷硬要我送来我还舍不得呢!不识抬举!”说完对着仆妇说道:“拿上东西走人!” 这个时候李家的大门开了,一大盆洗碗水从里面泼了出来,张高氏躲闪不及,竟被泼了个浑身湿透。 张高氏哆哆嗦嗦地指着李家的大门骂道:“作死的李蔡氏,活该你们李家一辈子受穷!”然后便哆哆嗦嗦地上了马车走了,狼狈至极。 泼水的是李鸿过的二姐李妍,她自小就是一个暴脾气,敢和男孩子上树摸鸟,下河摸鱼的人,看谁不顺眼不要说是吵架,打起来都有可能,张高氏来的时候她和姐姐李徽都在门后面听着呢,她今天真想冲出去揍张高氏一顿呢,泼她一身水都是轻的了。 拿着水盆的李妍回到了客厅,将木盆狠狠往桌上一放,然后扭头对着李鸿过骂道:“有你这么当弟弟的吗?大姐姐平日里对你多好?今天竟然帮着外人来退亲!那么多年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鸿过看着这个泼辣的二姐,再看着在母亲身边哭成泪人儿的大姐,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姐,我今天在县学里为了这个事情和张一鸣狠狠打了一架,还找到了方夫子,然后想通了。我的确可以求方夫子到学正大人那里去为大姐求个公道,甚至可以到县衙里去向县太爷击鼓鸣冤,可是然后呢?然后让大姐姐嫁进张家去受那些小人的折磨吗?张家不是良配,大姐姐值得更好的夫君!” 李妍虽然还在气鼓鼓的,但是也只是说李鸿过几句而已,她心中明白现在除了退亲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李鸿过也没有收张家那些东西,并不是想要占张家的便宜卖姐求荣,她也没有指责的余地。 李鸿过说道:“母亲,大姐、二姐,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考科举,让你们不再受人欺负!” 第3章 准备考试 第三章准备考试 童子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涉猎范围极广,题量极大,考试的时间极长,但是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深度,并不需要太高深的知识和太高的天赋,只要记性够好能死记硬背而且有个好身板就能通过了。 童子试的科目一共有四门,一门是经义,考的是对历代大儒经义的了解,主要是填空题,将题目中略去的句子不足便可,大部分的人都能在这一门里拿到高分。第二门是算学,这个就有些难度了,好多人在这一科里面只能拿到一点点分,便是一分不得也是有可能的。第三门是农学,考的是农事以及民生,避免主政一方的官员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一科考试对寒门子弟其实更有利,反而是一些世家豪门的子弟在这一科上难以拿到高分。最后一科考的则是税赋和刑律,主政一方的官员也不可不知这两项,不过这两项单看书本是很难明白的,世家子弟有各种亲戚主政一方,能够听到他们的指点,做这样的题目自然会比纸上谈兵的寒门子弟占优势。 而这四门科目总分一共是400分,只有得到320分的人才能通过童子试,意味着每一门只有考到80分以上才有可能,所以还是很难的,对于偏科的人来说尤其困难,这一门拉下了太多的话,其他的几门也找补不回来啊! 坐在书房里面的李鸿过先拿起夫子们订正的《历年童子试题集汇总》,认真地打开一卷做了起来,测测自己的水平如何,短板在哪里,再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有针对性的复习。 经义对他来说不难,这一门其实是最重要的,童子试过了以后,考秀才、举人以及进士都只考经义这一门了,所以他在梦中那一世里面学了很多年的经义,对此印象颇深,童子试的考题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的。对于算学这一门他本来不是很精通,以前只能勉强考到70分左右,可是日后他在户部做够郎中,在工作中继续学了很多算学知识,对付童子试这些基础的算学题也算是手到擒来了。对于农事和民生,他因为自小就长在乡间,耳濡目染中自然也不会觉得难。唯一觉得困难的就是第四科,他以前中了同进士之后就一直在京做官,从来没有外放过,更没有主政方,所以对于赋税还知道一些,但是对于刑律断案之类的完全没有什么提高,水平还是停留在童子试的水平上。 做了一番测试之后,他给自己评了评分:经义100,算学95,农事和民生95,赋税和刑律70,总分360分。 这个成绩对于永平县来说已经是比较好的了,30年来,永平县出过的童生不多,最高分也不过就是370分,可是目前这个分数对于现在的李鸿过来说还远远不够,他需要一个震撼的高分来证实自己,争取到一个州学的名额。他知道自己身后完全没有关系,除非能一鸣惊人考到本县的案首,否则去州学念书肯定没有他的份。而如果不在州学听到那些有名的夫子讲学,他难以对自己懂得那么多的经义知识有一个交代。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生而知之者的,他知道自己的黄粱一梦很特别,不愿意让别人窥知这个秘密。 李鸿过翻开县学里面关于税赋和刑律的教材认真地看了起来,他要把自己的短板好好地补起来,大姐李徽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二姐李妍今年也已经十六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大秦朝规定,女子十八岁之前必须出嫁,否则就要多交一份“老女税”,虽然他们家也有些田地不惧那些罚款,但是交“老女税”说出去对大姐名声不好,会影响她说亲的。所以李鸿过自己下了狠心,这一次一定要通过童子试! 而且他还有没有告诉任何人的野心——他想要在今年一并把秀才试也过了!本来科考都是三年一届,但是今年不一样,等到科考几个月过后,当今皇帝驾崩,新皇登基,到时候会加开一届恩科的!如果他能抓住机会,说不得就能提前成为秀才! 只要自己成了秀才,就铁定能到州学里去念书了,还能在州府之中给姐姐们找到好人家,说句不好听的话,永平县里头这些人家他都看不上,觉得那些人配不上他的两个姐姐。 心中有着念想,李鸿过看书效率很高,那些以前觉得很晦涩的东西,结合他在梦中的做官经历和生活经历理解起来一点儿也不难了。而且他的脑袋变得很清明,什么东西看过之后都会牢牢地记在脑海之中,闭上眼睛回想那些知识点的时候,他甚至知道那个知识点在书的哪一页的哪一个地方!就好像他一闭上眼睛,想要翻哪个知识点就能自动在脑海之中翻出来似的。 这种如鱼得水的状态让他心中欢喜不已,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科考,自然是希望自己的状态好一些的。 然而这个时候书房的门响了,门口传来了李梅的声音“少爷,我给您送汤来了,您念书辛苦,夫人让我给您送点鸡汤补一补。” 李鸿过叹了口气,有点儿不满意自己的思路被打断了,但还是和颜悦色地说道:“进来吧。” 李梅欢喜地推开门,将汤放在李鸿过的桌上,然后絮絮叨叨地对他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夫人说不能让您太辛苦”之类的没有意义的话。李鸿过皱眉,说道:“梅儿,下去吧,以后我看书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送汤或者各种活儿都让你哥来,他又偷懒了。” “我不累,给少爷送汤是我的荣幸!”李梅高兴地说道,可是说完之后才看到了李鸿过黑得可怕的脸色,立即紧张了起来,手里的托盘都差点儿掉在地上了,她不知道一向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少爷怎么忽然就变了脸。她只能哆哆嗦嗦地低着头,难过地说道:“是,梅儿记住了,以后不来打扰少爷了。” 她的说话声音里面带上了哭腔,可是李鸿过却无一丝悲悯之情,只是冷冷地继续盯着她。 梅儿说完之后悄悄抬头,看见少爷的脸上变得更差了,原来如果是脸带薄怒的话,现在已经可以用盛怒来形容了。她心中一惊,立即转身离开了书房,还不忘记把门关好。 门外的李梅胸口起伏不定,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想不明白,上次少爷回来的时候还对她好得很,而且听哥哥说少爷并不喜欢未来的少奶奶,怎么今天忽然就变脸了?不行,得好好问问哥哥去! 屋里的李鸿过看着书桌上那碗鸡汤根本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有的只是恶心。根叔和根婶是家里的老人,一直对李家忠心耿耿,他们只有一双儿女,就是李茂祖和李梅,李茂祖做了自己的书童,李梅就一直伺候着大姐和二姐,母亲对他们一家人很是信任,日后家里情况好了起来就提根叔做了管家,还开恩改了李茂祖和李梅的奴籍。 可是谁能料到事情会有后面的那一番变化呢?根叔、根婶和李茂祖都没有让自己失望,但是李梅这个女人太有心计了,她仗着母亲对他们一家的信任,在宝英进门怀上第一胎以后爬上了自己的床,日后还处处和宝英作对,离间宝英和母亲的感情,让自己夹在宝英和母亲之间两头为难。 于是,本来自己是将李梅当做自己的小妹妹来疼爱的,可是后面甚至恨得亲自出手将她软禁了起来。 他李鸿过决不能再重复前世的错误,也不想再让根叔、根婶和祖哥儿伤心,所以,这一世他要远着梅儿,然人人都知道他不喜欢李梅,再不给她一个笑脸,不给她任何的期盼,让她早点儿死了这条心。 李梅当然不可能因为李鸿过发了这么一点小小的脾气就死心了。她走到李茂祖的房子里面去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哥哥,问他关于李鸿过的各种情况。 当听到李鸿过昏迷期间还在叫着方宝英名字的时候,李梅的心都揪了起来,很不得将那个该死的狐狸精碎尸万段,最可恨的是自己的哥哥竟然还高高兴兴地说:“少爷看样子很喜欢未来少奶奶,他们日后成婚了定然会琴瑟和鸣的,真是太好了!” 李梅看着自己的傻哥哥心中愤恨——有什么好的?方宝英除了有个好爹,还有哪里比得上自己?她也曾偷偷到县学里看过方宝英,长相也就一般般,身段也有点儿胖,加起来还不及自己的一半呢!方宝英给少爷做的衣服鞋子自己也看到过,针眼又粗又稀疏,一看就是一个不常拿针线的,哪里好了?她不敢相信少爷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不!少爷绝不会喜欢方宝英的!少爷说过他对未来的妻子要求很高的,一定要是个绝色美人,自己一定有机会的! 李梅眼珠儿一转,立即跑到夫人李蔡氏房里去了。李蔡氏正在房里点着灯给少爷缝衣服呢,她笑着给李蔡氏垂着肩膀,再说了一堆讨巧的话惹李蔡氏开心,待得李蔡氏笑声连连的时候,再小声地笑着像打趣儿似的说道:“对了夫人,您可得小心着点未来少夫人呢,哥哥告诉我,方小姐可是把少爷迷得神魂颠倒的,等到日后少爷将她娶进门,心里可就没有您这个当娘的喽!” 李梅心中已经想好了,她只是“打趣儿”,等会儿夫人生气了可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姑娘而已。 李蔡氏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都说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等到时候我儿不理我我就天天和梅儿一起做衣裳,我也不理他们,好不好。” 李梅面上还是笑着,可是心中一阵迷惑“夫人怎么就不生气呢?她难道不害怕么?”可是面上却不敢露出异色来,还是笑着和李蔡氏凑趣儿。 第4章 方家宝英 第四章方家宝英 清晨,方宝英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任由着小莲给自己梳头,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一手扶着梳妆镜,一手轻抚自己的脸庞。少女光滑而有弹性的脸蛋手感非常好,她对自己的皮肤很满意。 小莲笑嘻嘻地拿出一朵红色的月季花来说:“小姐,今天戴月季怎么样?这朵红红的花很配你红红的脸蛋呢!” 方宝英啐了她一口,说道:“就你话多!” 小莲知道方宝英今天心情好,所以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说道:“前几天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谁发脾气,差点儿还把这个镜子砸了呢。” 方宝英哼了一声,说道:“谁啊?我怎么不知道?”说完却也忍不住扑哧一笑,笑自己的杞人忧天,笑自己以前怎么这么傻,把父亲这么些年来的教导都忘记了,差点儿让小莲看了自己的大笑话。 方宝英母亲早亡,方常庆和妻子鹣鲽情深,容不下另外的女人,所以便独自抚养女儿,根本不管世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歪理,将自己一生所学尽数教给了自己女儿,还常常带着她到各处游历,增长她的见闻,使她心胸宽广,不将眼光拘于闺阁之中。 方宝英也颇具灵性,不枉费方常庆的苦心教导,对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一般的县学弟子还要强上几分。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样的方宝英自然有着自己的独特气质,而且也如方常庆所料,她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当家主母了,不仅能打理好后院,还能与丈夫有共同语言,最可贵的是还有政治眼光,能与丈夫一起筹谋外间的各种事情,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方宝英没有遗传到她母亲的花容月貌,反而比较像方常庆,长得比较英气,不符合当下主流的审美观。 为此,方宝英在小的时候曾经气恼过,但是方常庆常常哄她“女儿像爹才有福气”“红颜只是枯骨”内在才比较重要,而且也说过,一定会好好给她物色一个能欣赏她的丈夫。 小小的方宝英一直将自己的爹爹看做是天神一般,自然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等到方常庆看好了李鸿过之后,方宝英也偷偷到县学里看过李鸿过。李鸿过才思敏捷,长得又风流倜傥,虽然穿着不显富贵,可是自由一股风流气度,方宝英早就在心中悄悄喜欢上了自己的这个未婚夫。 可是后面的事却出乎方宝英的意料之外了,她做了鞋袜、衣衫送给李鸿过,他却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半点欢喜也没有,虽然自己和他已经定过亲了,可是他却从来不曾邀约自己出去踏青或者是游玩,甚至连封书信也没有过,真是让自己太伤心了。 方宝英自暴自弃的想到,肯定是因为自己太丑了,所以才得不到他的心。 可是一夜之间,事情全部都变了!原来他心中是有着自己的,而且还那么深,那个时候他在昏迷之中还喊着自己的名字,一定是看到张家背信弃义就害怕爹爹也和他退亲,害怕失去自己…… 哎呀,真是越想越羞…… 方宝英不再怀疑爹爹的话,不再因为自己的长相自卑,高高兴兴地拿出了白纸开始抄爹爹和其他几位夫子的讲义。最近已经到了冲刺阶段了,可是李鸿过却为了照顾家里不能听课,那么自己一定要将讲义好好誊抄下来送给他,不能让他拉下一个知识点。 虽然县学里的夫子们每次押题也没有押中过几道,可是万一这一次押中了呢! 小莲看着方宝英一心为了李鸿过誊抄讲义,也不去打扰,只是安静地将茶水点心放在书桌上,方便方宝英在需要的时候食用,自己也时时观察着方宝英的需要,在一旁为她磨墨添水,主仆两个默契无比。 另一边,方忠驾着牛车进门了,他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身衣裳,就直接去到了老爷方常庆的书房。方家仆从众多,方忠也算是二管家级别的了,如果不是因为送的是李鸿过,也轮不到出场,他自然知道老爷让他送李鸿过回去的深意,因此回来之后立即就向老爷汇报起最新的消息了。 方常庆听了方忠的汇报之后叹了口气,说道:“鸿哥儿果然是个争气的,做事果断,而且有自信,还有气节,我真没有选错人。只是这样一来,他今年考童子试的压力就大增,万一考不上,对他的打击可就大了。” 童子试年方十三岁才有资格参考,可惜上一届科考的时候鸿哥儿只不过是十二岁,错过了,他今年只不过是第一次参加考试,丝毫没有经验。本来考中的希望就不是很大,现在张家这么一闹,铁定会影响鸿哥儿的心情的,他一个孩子,这样的情况下虽然心急,虽然下了狠心,恐怕考中的可能却更加低了不少。 方常庆料得不错,前世里李鸿过便是因为张家退婚这一变故分了心,在这一次的童子试中失利,否则,李徽有着一个做童生的弟弟,张家又怎么敢明目张胆地把她磋磨致死? 方常庆又问道:“你看鸿哥儿的状态现在如何?” 方忠说道:“昨儿个夜里,鸿哥儿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子时二刻,今天早上他也早早就起来温书了,看着他这次是真的逼急了。” 方常庆点了点头,他最欣赏的就是鸿哥儿勤奋这一点,聪慧的人常有,可是很多人都浪费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从来不肯像鸿哥儿这样在学问上下苦功夫。而且比起其他那些只会埋头苦读的学子来说,鸿哥儿又比他们多了些灵性,凡事一点就透,怎能不让他惜才呢? 再者他以前和鸿哥儿的父亲李德潜也是朋友,有着同窗之谊,夫人在世的时候也和李蔡氏相处甚欢,和自己几次说过李蔡氏是宅心仁厚的人,所以他才愿意将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宝英嫁进李家,就是为了宝英日后能一辈子平安顺遂。 这个时候,方忠见到时机差不多了,于是说道:“老爷,李少爷今早给老奴带了一封给您的口信,他说他与税赋和刑律一科之中还有很多疑惑,想于十日后过来向老爷求教。” 方常庆点了点头,说道:“可以,我们寒门出身的人本来就易折在这一科之中,我可以好好和他聊聊。而且我这里还有几本这方面的书,让他过来之后就在我家住上几天,一边温书一边备考吧,也免得来来回回的浪费时间,考试的时间可是越来越近了。” 方忠应了一声,然后犹豫了半响。 方常庆看到他的表情,皱眉问道:“忠叔,怎么了?” 方忠说道:“李少爷还给小姐带了口信和东西,我不知该不该回禀老爷。” 方常庆一挑眉,问道:“哦,什么东西?” 方忠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了一根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木簪子,上面刻着祥云的图案,刀法稚嫩,构图也不够精细。而且,这个料子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只是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支被人用心打磨的簪子,且已经做好了两三个月了。 方常庆一笑,自己的女儿给李鸿过做衣服和鞋袜他是知道的,未婚夫妻本来就该互送东西了。可是以前李鸿过一直没有什么表示,没有想到却是暗地里早就细心打磨了这支簪子。 小儿女的情话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听了,挥了挥手就让方忠下去了。他现在重要的是多向几个同在县学里教书的夫子借借有关税赋和刑律的书,为自己的未来女婿好好铺路。 方宝英那边受到了李鸿过的木簪子自然是爱不释手,再听到方忠转述的那些话之后自然更是对李鸿过什么不满都没有了,只是满心地盼望十天赶紧过去,李鸿过赶紧过来自己家中住下备考。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把这些讲义拿给他了,还能和他好好说说话…… 第5章 方府小住 第五章方府小住 “方夫子让我提前过去住几天?”李鸿过惊讶地看着低眉顺眼弯腰立在一旁的方忠,梦中的那一世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件事。 李鸿过叹了口气,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心思完全不在科考上,而是一直和方夫子不停地去找学正大人,想要拼命保住大姐和张子鸣的婚事,方夫子心里必然也是乱的很,那里能想得到这一遭?他们二人当时就是钻了牛角尖了,一心只想着保住婚事才是头等大事,哪里知道通过科考、提高自己的身份才是正途? 这一世里面他既然做了不同的决定,发生的很多事情肯定也会不同了。不管怎么想,他去方府住上一段时间复习也是一件好事,方夫子出身却非寒门,虽然不知道他本家具体是哪里的,但他的出身不差,对于世家内部之事和政务还是略通一二的,能得到他的指点真是再好不过了,于是李鸿过极快地点头答应了。 只是李鸿过心中微微后悔,如果早知道还有机会去方家的话还不如亲手将木簪子给方宝英递过去呢,还能和她交交心,他要给他的宝英更多的信心,让宝英知道他有多在乎她,不让宝英失去那种因为才华和自信而产生的美丽光泽。 送别了方忠以后,李鸿过也不耽搁,立即让李茂祖帮自己收拾行李和书籍,并且让方忠准备套车,他准备立即就去方府,因为他觉得自己看书这几天来对赋税和刑律这一科的起色并不大,他也比较心急,想要好好和方宝英交流一番。 但是总得和母亲报备一下,于是李鸿过提脚去了母亲所住的正院之中,他住的书房是在前院里,需要穿过客厅才能到母亲和姐姐住的正院里面。 李家的宅子在乡中已经算是顶尖了,他爹爹李光浩童生的身份可以免去赋税,于是很多人为了免税都求着把田地写到李童生名下,求人帮忙不可能不给点好处吧? 而且童生可以开馆授徒,为孩童们启蒙,李光浩在乡里是头一份的,武乡里所有的孩童们都是送到他那里来启蒙的,等到十二岁才能去县学里面念书,因此大家都很尊重李光浩,尊重李家,过年过节少不了礼物,平日里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的。 因此,李光浩娶媳妇的时候盖大宅子,大家也是拼了好大的力气来帮忙的,全都是青砖灰瓦,气派得和县城里的富户们一样一样的,占地还宽,是个三进的院子,外院有李鸿过的书房、卧室以及根叔根婶他们一家人住的小耳房,祖哥儿则睡在李鸿过卧房的外间里面给他值夜,又当书童又当小厮。进了正院以后是待客的客厅以及东西两个厢房,住着李蔡氏和李徽、李妍两姐妹,李梅住在李蔡氏的卧房外面值夜,当他们三人的丫环。最后一进门里面是一个空旷的院子,以前李童生或者的时候侍弄了些花花草草,甚至还有一个池塘,他去世以后就改成菜园子了,池塘里的莲花倒是没有死,还能是不是捞点儿莲藕吃,根婶和李梅也种种菜,但是鸡鸭等等动物是不养的,嫌气味重。 李宅地上也不是土,除了种菜的后院其他的两个院子以及屋子里都用细细地用青石板铺好了每一个角落,那是相当的上档次。 所以,即便李光浩英年早逝,他们李家早早没有了经济来源,这栋宅子也是经得起风雨的,家里的钱财、田地以及乡亲们的尊重还在,他们孤儿寡母过得一点儿也不憋屈。 武乡的人都在盼望李鸿过能考上一个童生,然后继续在武乡开馆授徒,他们的孩子们就不用大老远跑到亲戚家所在的乡里念蒙学了。只是他们不知道,李鸿过有着更加远大的计划,他们想要孩子就近上学心愿恐怕还得继续等很久才能实现了。 走到正院,还未掀起门帘进门,李鸿过便听到二姐李妍大声的说话声:“姐,你别难过了,又不是你的错,错的都是他们张家,凭什么让你难过啊!” 然后是母亲微怒的声音,说道:“妍儿,你说什么呢?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再提这件事的么?你还嫌你姐姐心里不够烦?” 李妍继续抱怨道:“娘!姐姐这几天一个笑脸都没有,我看着心里难受。” “就你难受?你姐姐心里比你还要难受!算了,过段时间就好了,还有个把月就是童子试了,等你弟弟考上了童生,一切就都好了。你也别烦你姐姐了,难道在自己家人面前还要让她强颜欢笑么?”母亲劝解到。 然后她们又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很多别的话题,只是李鸿过没有听见自己大姐李徽的一句话。 李鸿过紧紧握紧了拳头,他一定要考中童生,还要抓住今年恩科的机会考中秀才,让自己的姐姐可以扬眉吐气!闭上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才像自己刚来一样提高了声音愉悦地说道:“母亲,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说。” 一掀开门帘,母亲已经站起来迎过来了,一边心疼地用手帕擦着李鸿过额头上的汗,说道:“鸿哥儿,你天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念书,可心疼死为娘了,快过来歇歇。” 李鸿过笑着坐下,喝了一口茶,吃了点心,陪着母亲和姐姐说笑了几句,才开口说道:“方夫子刚才派方忠来接我过去备考,正好考场是在县学里面,方夫子家里离县学比较近,可以让我养精蓄锐准备考试。” 李蔡氏自然是答应了,但是她却不放李鸿过当天就走,而是让人安排方忠住下,自己给李鸿过准备东西,还把李徽、李妍、李梅、根婶等等家里的所有女人都发动了起来,除了李鸿过住在方府里那里几天的衣服鞋袜、笔墨纸砚以外,还要把她早就给李鸿过准备好的考试用品带上,考试要持续整整四天,还有不少干粮需要提前准备,她还没有开始做呢…… 李鸿过不想让母亲这么辛苦操劳,但是他也无法阻挡李蔡氏拳拳爱子之心,于是只能感动地等着李蔡氏给他准备各种物品,因为他本身参加过考试,所以也知道准备东西的注意事项,也给李蔡氏提了提,又让李蔡氏一通忙活。 大姐李徽给李鸿过绣了个精致的笔墨袋子,让他考试的时候带进去。李鸿过笑着接过来谢过了大姐,其实考试的时候搜查很严格,这样绣花的笔袋子别人是不会允许他带进去的,只是他日后求学的路还有很长,笔袋子肯定用得着的地方。 二姐李妍脸红红地拿着一双没有任何花纹的白布袜子给他,说道:“你也知道我的绣活儿不好,给你绣露在外面的东西怕你丢人,这个你穿在里面别人也看不见。” 李鸿过接过袜子,很珍视地看着上面稀疏的针脚,他这个二姐和宝英一样都不擅长针线活儿,但是她们做出来的衣服鞋袜都特别合身特别舒服特别好穿,说道:“二姐平日里都不动针线的,这可让我受宠若惊了,而且二姐做的袜子最合脚了,我喜欢穿着呢。” 李妍笑着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大大咧咧地说道:“行啊,你小子嘴什么时候变这么甜了?开窍了?” 李蔡氏看见李妍又开始拧李鸿过的耳朵,嗔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说道:“就你手吵,别逗你弟弟了,他都已经是大人了!快跟我一起收拾东西去!” 李妍对着李蔡氏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地跑到根婶那里给李鸿过准备另外的东西去了。李蔡氏见状也跟了过去。 屋里就只剩下李鸿过和李徽了,趁着这个时间,李鸿过也去找自己的大姐李徽谈心,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以后一定会在科考上努力,给她挣个好出身,找个好婆家,不过看着李徽淡淡的样子,李鸿过心中有些难过。 等他考上了秀才,再给大姐姐找个好夫婿嫁了之后,大姐姐一定不会再这样了,一定会再次开心起来的。 首先,他要全力以赴,考上童生。 方忠赶着马车带着李鸿过和李茂祖在吱吱呀呀声音中去到了方府,里面还有李蔡氏给他准备的一堆东西,以及回给方常庆的一堆礼物,所以整个马车挤挤囔囔的。而且方府的马车并没有铺软软的垫子,李鸿过坐了不久之后就腰酸腿疼,他已经很久没有坐过这样简陋的马车了,上次回家的时候因为心慌意乱也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想起来真是难以忍受。这样的他还能忍受得了科场里那种艰苦的环境吗?他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也平复了一下心情,将童生考试看得更加重了,不再怀着以前那种“自己必然会考中”的心态,决心要更加刻苦一些。 住在方府里面的李鸿过是惬意的,但是他一直在给自己加大学习力度,每天书写经义以及做题的时间远远超过科考的强度,可以说,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都是在文书、写题,一刻都不得休息过。 他这样努力方常庆自然是欣赏万分的,所以每天都不用李鸿过去拜访他,他自己就会定时走到李鸿过住的书房里面问他是否有需要答疑解惑的地方,李鸿过也从来不客气,将自己不懂的问题一股脑儿都问出来。有些问题方常庆其实也没有想到,或者是没有想那么深入,但是总会和李鸿过一起讨论,然后定下一个解题的思路。 科考毕竟是一种考试,除了你要懂那些知识点,还要懂得做题的技巧,知道怎么讨好考官。不过好在童子试里面很多都是有固定答案的题目,只要你能答对了便不会有人乱扣你的分,比考举人或者是进士那种全凭考官喜好的做文章式的考题还是不同的,童生试这样的考试更容易摸清套路。 在方府的时间里面李鸿过觉得自己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在前世里考上同进士之后他就没有那么认真的学习过了,后面为官期间学识甚至可以说是有了一点儿倒退,更加关注的是如何讨好上官、钻营以及平衡后宅,精力太分散了。这次能有机会系统地静下心来学习,再加上他前世已经储备好的高度,他觉得自己的知识水平有了长足的进展,他心中忍不住激动起来,说不定这一世他可以达到比前世更高的成就,说不定能将“同进士”前面的那个“同”子去掉,真正成为一个“进士”。 遗憾的是他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都没有见过方宝英一面。 第6章 考童子试 第六章考童子试 方夫子为了怕李鸿过在科考前分心,严禁方宝英从后院跑到外院来见他,而他又无法进入别人家的内宅,所以与方宝英只能缘悭一面。 但是方宝英用簪花小楷给他抄来的讲义他刚来的那天就收到了,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字他心中就是一荡,这些可都是宝英的心血啊!可是随即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后悔,他以前怎么能那么狠心对待宝英呢,活泼自信的宝英生生被她逼成了一个冷冰冰的主妇,与其余妇人毫无区别。 说实在的,以前他年少慕艾,总是幻想着自己的妻子容貌与才华兼备,得知自己和方宝英定亲后,对方宝英的外貌有所不满,所以成亲后总是对她淡淡的,并不是很将她放在心上,只是后来年纪渐长,见识过了不少貌美但是无脑的女人之后才能明白方宝英的可贵之处,才知道其他的女人要不就是图他的钱,要把就是图他的势,总是想要从他身上取得好处,真正看重他这个人的,真正能和他交流的只有宝英一个! 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他将宝英伤得太深,家中的小妾和庶子已经梗在了他们中间,宝英已经变得对什么事都很麻木和平淡了,他无法弥补,他失去了那颗最难能可贵的真心。 这辈子,他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他会宠着自己的宝英,让她一直都像在闺阁之中那么快乐,再不会让那么鲜活的宝英变得那么冷硬。 看着对什么事情都越来越提不起兴趣,都越来越淡漠的大姐姐,他的心很痛,很担心大姐会变成以前的宝英,所以他这次一定不能失败,不能辜负他们所有的人。 只是,他还是很想宝英,所以忍不住写了一首情诗让李茂祖想办法传给宝英,他知道方常庆必然会知道的,但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以前给了宝英太多的冷淡以对,这一次要让宝英感受到他那颗滚烫的爱她的心。 考进士科的时候有一科就是考诗赋,所以李鸿过是专门学过作诗的,再加上他对宝英沉淀了几十年的深情,一化用在诗中,无人能不被这首诗动容。 收到诗的方宝英自然是喜不自胜,知道了这件事的方常庆也是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算了,还是在考前让他们见一面吧,也好让鸿哥儿安心去考试。” 于是,几天后的黄昏,方宝英带着莲儿到外院的书房去找李鸿过,而其他的方家仆役则早就被方忠支开了,这双小儿女得到独处的时间可以互诉衷肠。 方宝英带着李鸿过送给她的那根木簪子,含羞带怯,在李鸿过的眼中美得不可方物。李鸿过那双申请的眼睛印在方宝英眼中,她更加娇羞地低下了头。 两人就那么默默相对了一会儿,虽然没有任何的言语,但是他们无端地就觉得屋里热了起来,仿佛都是桃花开放的声音。一会儿之后,李鸿过才开口,说道:“宝英,你带着簪子真好看,以后等我考中了,给你买玉簪子、金首饰来戴。” 方宝英低头说道:“钱财首饰都是身外之物,我只愿李少爷一直上进。” “放心吧,我必不让你失望,这一生也必不负你。我愿你一生都像在闺阁之中那么快乐,比方夫子还要宠你。”李鸿过喃喃地说着她的誓言。 方宝英心中暖暖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她真心觉得,自己的爹爹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 考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当天寅时的时候方府的所有人就都醒来了,各种准备忙碌异常,方常庆最后再抓紧机会和李鸿过交代一些考试的注意事项和经验之谈,方宝英也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着李鸿过。 李鸿过微笑着听着方常庆介绍着各种考试的经验,其实他都懂,前世的他已经考过好几次试了,甚至连方常庆从来没有参加过的“进士科”考试他也考上了一个同进士,可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方常庆心中还是那个从未参加过考试的幼稚的自己,那些关怀和教导的话语让他心中温暖万分。 最后,他礼貌地告辞了方常庆,带着满满的自信坐上了方忠的马车,往县学而去,李茂祖也在车里,拎着他考试需要的各种物品。 看着李鸿过的背影,方常庆心中有欣赏,但更多是担忧,他知道李鸿过是个念书的好苗子,可是始终没有经历过童子试的残酷,可能会在心中把这个考试的难度预估得不足,难免会折戟沉沙。 最怕的并不是今科考不上,怕的是把信心考倒了,日后再也没有如今的劲头和锐气了。但愿他这一科能考上,方常庆心中默默祈愿。 方宝英自然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巴巴地看着李鸿过走出院子,恨不得自己能将他送到考场外。不过想到他答应考试的时候必定穿着自己给他绣的鞋袜,方宝英心中又觉得甜甜的。自从那天和李鸿过见过一面之后,她就再也不知道伤心失望是什么,每天都过在幸福之中了。 方家离县学只有一条街,这也是因为方常庆在县学当夫子所以才能住在离县学比较近的宅子里面,其他人即便有钱也难以住到这附近来,有些时候,钱并不能够解决很多问题,关键还是要靠身份地位。 因此,李鸿过只是上车了一会儿便到了下车的时候了,如果不是方夫子强烈要求,他甚至会带着李茂祖走过来县学。 他来得不算很早,前面早已经有乌压压的一群人站在县学的门口等着进去考试了。面对这种人生大事,没有人愿意迟到。 等了不一会儿,县学的大门就打开了,学正大人、县令大人领着本县的各种书吏以及衙役已经出现在县学门口了,学子们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那种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发出的“嗡嗡嗡嗡”的声音立即就停住了。 县令大人和学正大人都比较满意,分别对着安静的学子们勉励一番,然后便让大家排队进场了。为了制衡学正与县令,在科考中由一县的学正主持,但是人手都不是县学里面的人,而是从县衙里派来的书记官和衙役们。 进门的时候采用严格的搜身制度,为了杜绝作弊,每个学子都不能带任何有夹层的东西,衣服、鞋子、笔墨纸砚以及带着食物的篮子都要被搜个底朝天,好在等候的人虽然多,但是考试的学子只有60名,其余的全都是书童、小厮或者车夫,于是半个时辰之内学子们都到了自己考试的号间里面等候了。 但是他们进去了以后,小厮、书童、车夫等人都未立即散去,还是乌泱泱的一大片,虽然他们知道学子们要考四天的试,中途不可能会出来的,他们在这里等着也没有什么用,但是还是没有人早早散去,希望着能从里面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李鸿过早就经历过这些,所以到了自己的号间之后不慌不忙地收拾了一下床铺、将食物放到床边的凳子边,远离答题的书桌。科考的时候最怕就是污了卷子,如果饭菜、油污等等沾到卷子上,说不得会被扣掉很多卷面分的。最后他才将笔墨纸砚摆好放在书桌上,自己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一番,心中不断地回想这一个月来自己的复习成果,各种知识点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不一会儿,衙役们敲过了锣鼓,开始发放考卷。童子试考的是你对知识记忆是否深刻,完全不考虑做题速度,一科考一天,从早上卯时开始发卷子,一直可以考到子时最后收卷,只要你懂这个题目,绝对有时间可以做完。但是即便做完了你也不能出去,只能在号间里躺着睡大觉,一直等到第二天的考试开始。 第一科考的是经义,李鸿过先将考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中默默对答了一番,发现全都是自己懂得的经义题,虽然有几个题印象不是很深,但至少都有印象,于是开始倒水磨墨,在心中又打了一下腹稿,再在稿纸上誊写。 卷面的分数也是很重要的,此时的他已经练得一手过硬的馆阁体,对于拿得准的题直接答在白纸上,拿不准的题则先打一下草稿,一路答起题来酣畅淋漓,才堪堪到中午就将卷纸做完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交卷了,有些人是知识渊博答题快,也有人是不懂的题目太多,想要提前交卷扰乱别人的心思,但是李鸿过都不受影响,他也没有匆忙交卷。 他先是拿出干粮来吃了午饭,然小憩了一会儿,再精神充足地起身过来将自己所做的题目全部都检查了一遍才上交了试卷。对于这种人生大事,他不敢不慎重对待。 第7章 准备礼物 第七章准备礼物 第二天考的是算学,对于这一科大家做得比较辛苦了,一般都交卷得比较晚,很多人还不死心地把卷纸留到子时最后收卷那一刻,等到衙役们把卷子强行收走之后才无奈地捶胸顿足。 对于这一科李鸿过还是比较淡定的,虽然还是有几个题不会做,但是他感觉比他考上童子试的那一年已经做得好多了,那些题他就是再想几天也不会做,他确定已经将自己的最好水平发挥了出来,所以问心无愧。 第三科农学对于他来说就是强项了,这也是他父亲李光浩坚持到乡间开学馆给他带来的好处了,他从小便亲自参与种田,每年农忙的时候都跟着佃户们忙农活,知道什么节气该干什么事情,知道如何种才能提高庄家的质量,也知道如何使用农具,各种农具是干什么时候用的,再加上他上学的时候学了很多农学的理论书籍,比起那些纸上谈兵的人自然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其实他最有自信的便是这一科了,他感觉远在京城的那些豪门子弟即便有再多的念书资源都不一定能在这一门上考过他。 第四课赋税与刑律的题目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不过李鸿过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了,他感觉自己考得还是不错的,至少里面出的几个案例题他以前做官的时候听过相应的案例,知道该处以什么样的刑罚,心情很不错。 考完四天以后李鸿过觉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而且因为食物硬邦邦的没有食欲,吃得一直都很少,担心自己拉肚子,一是影响握笔的手劲儿,另一个是让号间里面臭气熏天影响心情,所以他喝水也很好,四天来简直是吃尽了苦头。 交卷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李鸿过站起来收拾了自己的篮子出门的时候恍惚了一下,差点儿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了。 踉跄地出了县学的门以后,还未等他用眼神四顾寻找自己的家仆,李茂祖早已眼尖地冲过去扶住他了,忠叔也赶紧去到他身边顺势就接过了他的篮子。 见到他们以后李鸿过狠狠松了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将自己的一大半身体靠在李茂祖身上,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虽然县学离方府近得很,但是李鸿过还是直接上车以后就睡着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马车,怎么睡到床上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黑暗中他摸索着起身,想要寻点吃食饱饱肚子,就发现已经亮起了一丝烛光。李茂祖一直在房间里面伺候着他呢,因为怕影响他睡觉就没有电灯,直到李鸿过醒来才点亮了油灯。 李茂祖欣喜地凑到床边对他说道:“少爷,您醒啦!给您做的饭菜都热着呢,我这就去给您端过来!”说完不等李鸿过说话就立即飞奔了出去。 李鸿过挣扎着起来坐在四方饭桌前,拿起李茂祖已经凉好的一晚茶喝了一口,李茂祖就已经跌跌撞撞地把抬着食物的托盘拿进来了。 他殷勤地招呼道:“少爷,先喝一碗鸡汤补补,暖暖胃,然后将这碗鸡肉稀饭吃了,才能吃其他的饭菜,这可是方小姐特意交代的!” 李鸿过点了点头,他吃了四天的干粮,胃里空空如也,猛然吃油荤大的东西胃会受不住的。看着那晚鸡汤,上层的油已经被人小心地拿走了,只剩下散发着浓浓香味的下层清汤,上面还飘着一些葱花,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李鸿过拿起碗来将鸡汤一饮而尽,虽然李茂祖没有说,但是他心中知道这必然是方宝英亲手熬的,夫妻这么多年,他早已熟悉她亲手熬的鸡汤那份鲜美的滋味了,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尝到了呢。 再将鸡肉稀饭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鸡肉先煮熟了,然后再将它们撕得极细地拌在稀饭里面,将鸡肉和稀饭再次熬在一起,并且煮稀饭的汤还是熬了几个时辰的鸡汤。鸡肉、鸡汤的味道已经深深地混进了稀饭里面,吃起来软烂,毫不费力,他稀里哗啦就飞快地将一小碗鸡肉稀饭吞吃下肚了。 后面的饭菜他也吃得又快又多,他吃了四天的干粮,简直已经撑不住了,现在的这些热腾腾的饭菜对他来说就是无上的美味!再加上已经用一碗鸡汤和一碗鸡肉稀饭暖胃、开胃,他觉得此时的自己简直太幸福。 才刚刚吃完以后方常庆就过来了,简直是掐着点过来的,一刻也不耽误。本来李鸿过并没有准备当天晚上去拜见方常庆,他还以为这么晚了方常庆已经休息了呢,看来方常庆心中比他还要着急。 李鸿过也不耽搁,和方常庆移步到书房中把他能记得住的科考各科的题目都和方常庆好好地研究了一番,方常庆听了他的答案之后一直点头,直到目前为止,方常庆对李鸿过的经义题、算学题、农学题都比较满意,只是对于税赋和刑律一科就有些差强人意了,有好几题他还是觉得李鸿过答得有些偏了,可能得不了很高的分,但是平均下来总分过320分应该是很有希望的。 方常庆笑呵呵地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说道:“鸿哥儿,我觉得你这次考上童生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只是等着成绩罢了。县学和州学里都没有批改童生试卷的资格,要等着将试卷运送到郡学之后才能统一批改。而且在运送卷子前会有书吏们将你们的名字、籍贯等等信息全部密封起来,不用但系舞弊的问题,只是好好地等着一个月后放榜就可以了。等你当上童生以后就可以冠礼了,未满十六岁就可以及冠,我们永平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才了!” 大秦风俗,男子十六岁及冠,女子十五岁及笄,到了这个年龄之后男子就可以取表字,然后成婚,女子就可以盘头,然后嫁人了。但是有一个例外,就是男子如果在十六岁以前能考上童生,那么放榜以后便可及冠娶妻,不用等到十六岁了。 不到十六岁及冠的人在整个大秦朝来说挺多的,在别处可能并没有什么稀罕的,但是对于永平县这个科举上的“不毛之地”来说就很难得了。 方常庆笑着说道:“下个月宝英也及笄了,不如将你母亲和两个姐姐们接来方府住上几天,一边是等着你的成绩,一边可以庆贺一下宝英的及笄之礼,正好双喜临门啊!而且我还邀请了学正夫人来坐宝英的及笄嘉宾,到宝英及笄那一日学正大人必然也要过来,你也可以和学正大人多亲近亲近。” 李鸿过点了点头,虽然李蔡氏是方宝英的未来婆婆,对于她来说是很尊敬的人,但是李蔡氏并没有为方宝英及笄的资格。这个时候的人讲究“福气”,如果一个女人父母双全、儿女绕膝、丈夫康健、公婆健在,那么才能说得上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才有资格做其他规格女子的及笄嘉宾,好让待嫁的闺阁女子也沾一沾她的福气。 李蔡氏虽然父母双全,但是嫁给的丈夫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丈夫也早早就逝去了,虽然儿子成器,人人都赞她日后必有后福,但是她却也无资格作为闺阁女子的及笄嘉宾。 李鸿过心中一动,或者还可以和母亲说一说将自己和宝英的婚期提前,他很怀念那种凡事都有宝英替自己打点一切的日子。这碗鸡汤和鸡肉稀饭更是勾起了他对以前美好生活的回忆,祖哥儿虽然也机灵,但是他毕竟是个男子,有些事情想得不是那么周到,而李鸿过又不愿意再让其他的丫环近他的身,免得害宝英无端猜度、伤心,所以想要宝英快点儿进门。 母亲早就盼着自己娶妻生子、给李家开枝散叶了,这么一提他肯定会答应的,只是不知道方夫子会不会答应,会不会想要将宝英多留几年。 等待成绩的这段时间是李鸿过心情最放松的时候了,不过他却并没有闲着。虽然没有了学习的压力,但是方宝英及笄的时候是要送及笄礼物的,李鸿过冥思苦想半天,决定送给她两样礼物,一样就是一副自己画了宝英披发女儿态时候的画像,另一个就是自己以前答应给她买的玉石簪子。 事不宜迟,第二日天刚刚亮,李鸿过便带着李茂祖跑到书铺里面去买了各种很好的颜料,然后买了最贵的宣纸,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开始作画了起来。 第8章 一举成名 第八章一举成名 对于送给方宝英的及笄礼物,李鸿过是极为在意的,玉簪可以等他考中童生之后得了些钱财再去细细挑选,但是画画就颇为耗费他的心神细细准备了。 先是想这幅画的构图,他回忆起他与方宝英会面时候的那个傍晚时方宝英的穿着打扮,还有书房外的那一树桃花,再回想着以前刚刚新婚时宝英明快的笑容,认真思量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开始提笔作画。 先是用浓淡不一的墨色将整个画面构图粗略勾出一遍,然后再换小号的毛笔用焦墨和浓墨细细勾勒各种细节,仅完成这两步就耗费了他整整一天的时间。黄昏的时候他担心再继续画下去颜色难以辨明,所性搁笔等到了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才让李茂祖为他调制颜料,细细晕染这幅画。同时在晚上狠狠思量了一下值得改进的地方,第二天天明十分将画面再精致了几分,才开始着色。这一画也再次到了傍晚时分,这幅画才算是画完了。 李鸿过满意地吹了吹画,这幅画他越看越是满意万分,比他上一世里成就最高的画还要满意!上一世里他年轻时空有灵性却画不出惊艳的画技和意境,到了年老时却又老眼昏花,难以一展胸中沟壑。这次这样费劲心力地作画,自然是远远超过以往所有画作的水平了。 刚想要往上面题字,可是又忍住了,他想到他的宝英和他这么有默契,题诗这件事是不是应该交给她? 想到以前的浓情蜜意、书画相得,李鸿过微笑着放下了笔,吩咐李茂祖送到书铺里面去小心地将这幅画装裱好,不用节省银钱,只管按照最贵最好的那一种装裱。 至于为什么选择画一幅画送给方宝英,这就是李鸿过想要卖弄一下他的才华了。说句实在话,他本人对于经义学问并不是特别的精通,否则上一世就不会只考了一个同进士而不是进士了。虽然他的字为了科考狠狠地练习过,可是也仅限于馆阁体,这样的文字考科考还行,写成一幅作品送人却少了大气和灵性,他羞于送出手。 更何况,宝英于写字一项很有灵性,写出的字来往往让他自愧不如,他不想在宝英面前班门弄斧,也不想矮了宝英一头,让宝英看不起自己。 说来惭愧,他本人心思并不如宝英灵巧,字写得不如宝英有灵性,棋下得不如宝英好,就连琴艺也远远不如宝英,唯一让他能找回点儿自信的就是画技了,宝英于绘画这一项有些手拙,没有他的悟性与灵性,所以前一世里他除了新婚时期都不愿意和宝英于其他三样再有所交流,只愿意勤练绘画,除了他本人喜欢绘画以外,他仅有这一项比方宝英强也是重要的原因。 是男子都不希望不如自己的妻子,但是无奈李鸿过的妻子方宝英是整个大秦都难得一见的才女,所以李鸿过的压力特别大。有时候他常常想,如果方宝英是一个男子,考起科举来定比他轻松多了,也会比他名次好多了。 为此,他一生不辍的勤练画技,就是因为想要自己的妻子方宝英佩服自己,本来就有的天赋与灵性加上几十年的画技钻研,李鸿过觉得自己现在的这幅画很能拿得出手,比起有名的几个国手可能还会有些不足,但是比起宫廷里御用的几个画师都要强得多。 李蔡氏携同两个女儿慢慢地收拾了各种行李,在临近一月之期的时候才姗姗来迟,因为李蔡氏这个人特别的倔,日前将自己的儿子送到方府里面小住也是为了他能更好地考试,可是面子上始终过不去,更不要说这种举家都到方府住下来了,她拉不下这个脸,总觉得不愿意在自己的岳家面前落了脸面。因此她各种拖延,算着放榜的日子差不多了,才带着两个女儿到了方府。 方宝英对着自己未来的婆母和两个大姑子自然是有心要讨好的,对李蔡氏的衣食住行无不用心服侍,对李徽、李妍二人也不冷落,直把李家母女三人哄得整日里都笑得合不拢嘴最。而且她本身就长得端庄贤惠,一点儿都没有李蔡氏不喜的狐媚之气,李蔡氏那么一大把年纪了,对于是真心亲近和假意逢迎如何能区分不清楚,对这个机灵乖巧又真心对自己的小姑娘自然也是十分满意。 她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小姑娘们眼睛一转她就知道她们的所思所想了,对着这么一个心地善良又单纯的小姑娘,实在是难以产生任何不喜之情。再加上这个小姑娘正是她自己看好的儿子媳妇,日后会日日服侍自己儿子,和自己朝夕相对的,又怎能不满意。 同时,她极力鼓励自己的两个女儿与方宝英相交,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日后女儿出嫁了只能指望这个弟弟,有了一个心地好、出手大方、又相处得好的弟妹,她的女儿们在夫家自然也抬得起头,日后有什么不便和兄弟诉说的妇人烦恼也有个缓解倾听的人,有什么银钱不趁手的地方也能得到弟妹的悄悄接济,免得还要女儿们对着儿子羞赧地开口借银子,她担心自己养大的两个女儿心气儿高,拉不下这个脸来。面子上的好过,哪里比得上日子过得实惠。 尤其是她的大女儿李徽,现在看来已经嫁不进张家那种高门大户了,再寻一门亲事肯定会往下掉几个台阶。这个世上哪个男子乐意取一个被人退过亲的女子?就算李鸿过再考得好,李蔡氏也不看好李徽的命运。因此,能在方宝英过门前就帮李徽好好笼络她一番,日后让她出银子时也会大方一些。 不同于李蔡氏三人的热情相待,李梅在方府里就觉得处处受气,她这个时候年纪还不大,对得到少爷喜爱的方宝英自然会有所不满,这种不满就明晃晃地挂在脸上,怎能不让人所知?再加上她对李鸿过的心思虽有所隐藏,但是哪里又敌得过方家内宅里那么多双经过无数宅斗经验的女子,早早就被当成是“狐狸精”似的人物在方宝英亲近的丫环莲儿和常嬷嬷那里备过案了。 只是方家的这些仆从害怕方小姐担心,这个李梅长得颜色过人,虽然她们更加喜欢方小姐,但是无法否认李梅在颜色上却是要甩过方宝英几条街,且她自幼生活在李府,与李鸿过一同长大,怎么都会有几分情分,日后如果真的成了后院里的人物,必然会成为方宝英的大敌!鹿死谁手都未可知! 现在里只能细细瞒着方宝英,如果让她在和李鸿过感情未深之前就因为李梅的事情起了嫌隙,那岂不是要害了方宝英一辈子的幸福? 为此,莲儿自然不会给李梅什么好脸色,而且这里都是方家的主场,常常在不惹人的细节处给李梅使绊子,弄得李梅有苦无处诉,即便说了李蔡氏也不会给她主持公道,反而会劝她在别人家里不要那么跋扈挑剔,弄得李梅肝火一天比一天还旺。 不过经过了种种绊子,李梅的宅斗技巧有了很大幅度的提升,也会不懂声色地在李蔡氏以及李氏姐妹两人面前给方宝英以及莲儿上眼药了。 看着方宝英的这么一位“劲敌”慢慢成长起来,莲儿急得嘴角都起泡了。偏偏还得瞒着方宝英,让她生活在幸福之中,好多时候莲儿也是心中苦闷无比。 不过不管她们在后宅怎么斗得风生水起,李梅都无法到外院见李鸿过一眼,李鸿过对李梅的脾性上辈子就了解得十分的清楚了,绝对不给她任何的独处以及说话的机会。李梅唯一能见到李鸿过的时间就是李鸿过每天给李蔡氏请安的时间了,不过整个过程李鸿过必定对她绝不看一眼,绝不说一句话,反而在李蔡氏面前上了李梅好多眼药,也让李蔡氏觉得李梅对李鸿过太过殷勤了,对李梅难免生出些许不喜的情绪来。 不久之后,放榜的日子就到了,那天真的是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挤到县学门外的院墙上看着他们挂公告了。这个公告却不是仅仅公告永平县一县之榜,而是公布整个荻郡的童生名次。 虽然参加考试的永平县学子有60几个,但是每科能考上的也不过是一两个,甚至有几科永平县是一个也无,煞是丢人。那样的榜单有何公布的价值?自然是荻郡郡学将全郡的童生名次公布后,每个州的州学都派人全文誊抄一份到州学去公布,而县学的人也誊抄一份至县学公布。 算上整个荻郡,每一科通过童生试的人也不会超过100个。不过,那也是好多人的名字了,县学的一整面墙壁都挂满了榜单。榜单上不仅仅写着各个学子的姓名,为了保证唯一性,避免同名同姓的人难以区分,还在名字后面加上籍贯和唯一的考号。最后,考分也加在后面,让人一望可知。 一般的学子们都不会直接到榜下去看成绩,那里太拥挤了,会让他们看起来狼狈不堪。所以到那里去拥挤拼杀的一般的都只是识字的书童或者是小厮们。 李茂祖一早就到县学外面等候着了,而且凭着自己灵活的身手早早就挤到了前面去,不住地用自己的大眼睛兴奋地往下扫视着。 他家少爷这么厉害,他当然是从前往后看了,看到第十六名的时候,忽而发现了上面写着“第十六名,李鸿过,荻郡长治州永平县武乡人,年十五,考号零零伍玖号,总分叁百七十八分。” 李茂祖惊呆了,这可是整个永平县迄今为止最好的成绩啊! 第9章 闻讯而喜 第九章闻讯而喜 李茂祖心中惊喜万分,正待高声大叫以表达自己的欣喜时,忽而听到旁边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叫声: “中啦!中啦!我家少爷考中啦!” 定睛一看,那个不正是自己最讨厌的张宝么?话说那张宝乃是张子鸣的书童,张子鸣和李鸿过不对付,那次还狠狠地打了一架,李茂祖和张宝这两个书童之间自然也不对付,李茂祖上次在拉架的时候也没少吃张宝的拳头! 李茂祖愤恨地盯着张宝,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让那个可恶的张子鸣也中了童生! 想那个张子鸣人品一塌糊涂,用嚣张跋扈和盛气凌人来形容他再好不过了。平日里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是秀才,同期的县学弟子里面没有谁比他的出身更好,自己的学习成绩也不错,每天都是把眼睛顶在头顶上,谁也看不起的。 自己的少爷初进县学的时候,因为老爷曾经是童生,大小姐又和张子鸣定了亲,很是照顾了少爷一阵。也不能说是照顾,就是想要少爷做他的跟班,根本不把少爷平等以待。后来少爷懒得敷衍他,成绩又一天天超过他,他便对少爷起了嫉妒之心,平日在县学里没少折腾少爷。 本想这一次少爷高中之后能狠狠打他的脸,让他以后不敢这么横了,怎么他也中了呢?老天真是不长眼啊! 只见张宝张扬地在人群中介绍着他家少爷张子鸣,直把张子鸣夸得文曲星下凡一般。李茂祖不屑地一哼,忽而兴奋了起来——张子鸣再厉害也比不上少爷!刚刚自己可是从榜单的前面往后看的,张子鸣根本不在少爷前面!即便他中了,也只是中了个末尾的名次,哪里比得上少爷这次的成绩轰动? 少爷不仅中了十六名,而且总分超过了以前的最好成绩370分,怎么说都是永平县几十年来的头一份!而且少爷年纪这么小,前途大好,哪里是张子鸣这个庸人可以比的?少爷和他的距离只会越拉越远! 忽而,那张宝似感觉到了李茂祖的视线,他得意地看着李茂祖意欲喷火的眸子说道:“我家少爷中了今科第五十七名,已经成为童生了!哼哼!似我家少爷这般年仅十七便中童生的在整个永平县里也没有几个,你们李家还想来攀附?笑话!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 李茂祖怒而挤到他身边,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得意什么?我家少爷中了第十六名!永平县立县以来有谁可以考进整个荻郡前二十的?且我家少爷年方十五,前途大好呢,你不看看你是哪根葱?” “什么?十六名?吹牛的吧?”张宝还未回话,旁边就有听到声音的人插话了,实在是李茂祖的话语太惊人了,他们完全不敢相信。 榜单那边也有好事者赶紧查找榜单的十六名,不一会儿已经有人惊叫到:“那位小哥说得没错,本县李鸿过中了第十六名!”人群顿时哗然了,纷纷谈论起了李鸿过来,不知他的人四处打听他是什么人,知道他的人则洋洋得意的和周围人介绍起他来,直把张子鸣的风头完全盖过,无一人再关注张子鸣。 张宝见状愤恨地看了李茂祖一眼,然后跑回张家去报信了。虽然在榜前张子鸣的风头被李鸿过抢了,可是家里老爷和少爷都在等着自己去报信呢,张家众人得知这个喜讯必然欣喜万分,自己凭着这个喜报肯定能领到不少的赏钱呢! 看着张宝灰溜溜地走掉,李茂祖心中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他得意的看着张宝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也欢欣无比地跑回了方家报信去了。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方夫子还未天明就到县学去与学正开会了,他们几个夫子会与学正聚集在一起观看由州学传来的榜单,然后一方面派人抄写成大榜单张贴在县学门口的墙上,一方面会由学正带领着大家对今科永平县、长治州以及整个荻郡的科考成绩进行分析,以期日后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因此在李茂祖跌跌撞撞的跑回方府的时候,方夫子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李鸿过的好成绩,但是还未回到方府。 今早,李鸿过在向李蔡氏请安过后就一直留在李蔡氏居住的小院子里面与她拉着些家常,也是存着与她一起等待成绩的心思,如果不是李鸿过与她说些家常缓解一下她的紧张情绪,李蔡氏还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呢。 李徽、李妍和方宝英三人也都和他们在一桌对坐着,李妍性子开朗,也不觉得自己的兄弟中不中举是什么天塌下来一般的事情,还时时在李蔡氏和李鸿过之间插话。 李徽则是淡淡的蹙眉,什么也不说,她是在座几人中最希望李鸿过高中的人,如若李鸿过这次考场失利,那么她的终身便无望了。可是她看着李鸿过日日夜夜都在苦读,知晓李鸿过的压力已经很大了,所以从不在李鸿过面前透露自己的心思,生怕自己的弟弟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了科考发挥,那样她岂不是成了罪人,害了弟弟一辈子? 方宝英虽然什么也不说,可是却是因为有李蔡氏在跟前,不好跟李鸿过太过于亲近。她虽然年幼丧母,很多事情不得母亲教导,又让父亲的宠成了天真不知事的性子。可是她生来聪慧,稍一想便知道了自己和寡母婆婆的关系,在婆婆面前自然收敛万分。 虽然没有言语的交流,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时不时拿着自己的双眸偷偷向李鸿过望过去,每当看见李鸿过的目光也往回看时,便如小鹿一般急忙闪躲,同时心中充满了羞涩和甜蜜,他怎么能这么直愣愣的看我呢?直教人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李梅和莲儿两人自然在一旁服侍,只是此时这两人的心情却是冰火两重天,李梅虽然不时往李鸿过跟前凑,给他端茶倒水殷勤无比,可是李鸿过不止不用正眼看她,压根儿就当没有她这个人! 莲儿看着李梅那样焦急又伤心的姿态,自然是欣喜无比——凭你李梅再漂亮如何?再有手段如何?未来姑爷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什么都是白搭! 看着莲儿那时不时投来的一瞥鄙视的眼神,李梅心中更加恼怒了。可是对着莲儿和其他丫环婆子使出来的计谋她还有办法还击,对着冷淡的李鸿过她却是毫无办法! 屋里各位的情况暂且按下不表,且说那李茂祖一路狂奔着回方家,还远远没有跑到方家大门,就竭力嘶喊着:“中啦!中啦!少爷考中啦!” 方府的小厮们与李茂祖一起相处了月余,对他的声音自然是不陌生的,因此守门的仆从们急忙开门迎接李茂祖,另外机灵的就跑到李蔡氏居住的那个院子里面给主子们报信了。 “中啦!小姐!李少爷!李夫人!祖哥儿回来了,说少爷考中啦!”方明生兴奋地跑到客厅内用糯糯的声音说道,他今年只有五六岁,方忠又特别疼他,直让他吃得虎头虎脑的惹人欢喜。 客厅里的众人听到立时就兴奋地站了起来,李蔡氏激动地站起来说道:“中啦!中啦!我儿考中啦!苍天哪,你总算是开眼啦!” 李妍怕她欢喜过度反影响了身体,便立即过去将她扶住,方宝英则是高兴地对小莲说道:“莲儿,赏给明哥儿一个荷包!重赏!”莲儿知趣地递过去一个厚厚的荷包,直把方明生喜得鼻子里都吹起了泡泡。众人望着他那可爱的样子又是一阵笑。 赏过之后方宝英也知趣地凑过去和李妍一起扶住李蔡氏,两个小姑娘交换了一下眼神,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藏不住的惊喜。 坐在一旁的李徽先是一愣,继而却是泪水连连,趁人不备赶紧擦掉自己的泪水,也向李蔡氏迎过去,几个女人凑到一起。 本来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么蹉跎了,自己的弟弟是个读书的好材料,中童生是必然的,然而哪里听说过有十五岁的童生?待到下一科弟弟考中了,自己却也已经成了20岁的老女人了,还能找得上什么样的好婆家? 没有想到弟弟竟然今科就中了!自己才十七,妹妹也才十六,她们都能说上好人家了!虽不敢去攀附读书的人家,但嫁给富户和商户那种小康人家却也不愁了。 相比之下,最为镇定的却是李鸿过了,他虽也有些喜色,然而还是问道:“祖哥儿呢?他看榜都看到了些什么情况?” 方明生说道:“我来的时候,祖哥儿已经进大门了,约摸着这会儿也该到了。” 话音未落,李鸿过已经听到了李茂祖的声音:“少爷!你中啦!中了第十六名,成绩是三百七十八分,可是整个永平县几十年来的头一份!” 李鸿过心中此时才终于欣喜了起来,考中童生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考一个让人惊叹的好成绩! 只是他心中本来想要考出全郡前十的名头来,可惜却只能堪堪挤进前二十,他心中暗暗警醒,感叹道: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啊! 随即他问道:“永平县其余人考得怎么样?有几个考中的?” 李茂祖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有几个考中,看到少爷的成绩我就急忙赶来了,只是知道张子鸣也中了,不过他只有五十多名,比起少爷来可差远啦!” 第10章 张家反应 第十章张家反应 张宅里,张宝匆匆地跑到了客厅之中,对着张家众主子单膝跪地行了一个礼,口中讨巧地说道:“恭喜老爷、少爷、夫人,少爷今科中了童生啦!” 张高氏一喜,站了起来呼天抢地地说道:“天佑我儿!快快快,赏,重重的赏!”然后欣喜地在原地使劲儿地揉捏自己的帕子,说道:“我就知道我儿是读书的料!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这不就应验啦!真是菩萨保佑,我明天要去给菩萨添点香油钱!” 张铭阳斥道:“妇人之见!这童生乃是我儿努力考中的,关菩萨什么事?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不懂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张铭阳的脸上的喜色却遮都遮不住,完全泄露了他此时的喜悦心情,张家众人也都知道老爷只是喜欢端着架子,心中还是很喜欢奉承的,因此各种好话不住地往张家三口人耳边送,直喜得他们一家三口都是脸上通红。 张高氏自然是知道张铭阳的性子的,所以被他训斥却也不恼,笑呵呵地走到儿子身边,看着自己高壮的儿子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好的。 张子鸣也是兴奋地站起来,拿着自己的扇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捏了,半响才拉住身边母亲的手,嘴中说道:“爹,娘,我中了!今年我才十七岁,下一科我考中秀才也才20岁,而且考秀才可以一直考到35岁,这十多年我怎么也能考中个秀才,说不定我还能比爹爹你更进一步,考一个进士呢!” 大秦朝里考童生的最高年限是25岁,考秀才最高年限是35岁,考进士最高年限是40岁,超过这些年龄就不能再考了,避免没有读书天赋的学子们不务正业,把一辈子的人生都浪费在科考上了,如果这条路走不通,还能去做点儿别的,成为“农、工、商”人,也算对社会有些贡献。 张高氏大喜过望,说道:“对,对,对!我那姐姐嫁得极好,现在住在长治州里呢!她在长治州里面给我们牵到了刘家的线,虽然和鸣哥儿定亲的只是他们刘家的庶女,但是刘家已经放下话来了,只要这一科鸣哥儿考中,就让鸣哥儿去州学之中,那里教书的都是大儒,可不是比小小的县学好多了,我儿必定能考得中进士!说不定还能中状元呢!” 张子鸣闻言也是大喜过望,说道:“果真?娘你以前都没有和我说过!州学!我竟然可以去州学上学了?他们极少在长治县以外招生的,最多之招收全州前三名,没有想到我也有这个福气!” 张铭阳这个时候得意的笑了,摸着自己的小山羊胡子一脸的高深莫测:“一个小小的童生有什么值得张狂的?什么时候考中了秀才才算是你的本事呢!爹爹虽然这辈子都没有能考中进士,但是也希望你能有这个机会。路都已经给你铺好了,以后怎么走就看你自己的了,莫要以为中秀才中进士很简单,到了州学之后要谨言慎行,明白了么?” 张子鸣对着自己的父母做了一个长揖,然后感动地说道:“父亲母亲大人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要是搏不到一个好前程,怎么对得起你们天大的恩情。” 张铭阳叹了口气,老怀大慰,自己的儿子也长大了。他为了自己的儿子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为了给儿子求一个有力的岳家,他狠心取消了儿子与李徽的婚约,把自己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这个永平县城就这么大,这件事怎么可能捂得住?以前同他交好的秀才们为此都鄙视他的人品,看他不起,他心中也苦闷得很,但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什么都值得了! 张高氏却不这么想,在她看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婚姻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她们和李家解除婚约没有任何的不对,而且她当时已经那么屈尊地送到礼物去到李家了,却被他们无礼对待,真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说道:“我的儿啊,你一定要好好地读书,有你给为娘撑腰,日后别人就不敢再欺负为娘了!” 张子鸣震惊地说道:“娘,你说什么呢?谁欺负你啦?” 张铭阳咳嗽了两声,知道老妻还在和李家赌气,说道:“你说什么呢,一丁点儿小事也值得在儿子面前说。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 “一丁点儿小事?原来我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在老爷看来只是一丁点儿小事?”张高氏忍不住嚎叫了起来,然后一边挥着帕子一边抹泪,将李家的种种“不识抬举”“无礼”“张狂”的表现诉说给自己的儿子听,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是被人灭了满门呢。 前段时间张子鸣一直在复习备考,为了照顾他临考的情绪张高氏并未将她去李家送礼被赶出来,甚至还被泼了一盆水的事情告诉张子鸣,现在张子鸣考中童生了,她也没有什么顾忌了,指望着儿子给他出头呢! 张铭阳听了她的诉说以后心中有点儿膈应,可是因为总是自己家里有错在先,也没有怎么恨李家的人,更没有想过去报复什么的。 张子鸣却不同了,他是家中独子,从小又读书成绩好,是被张铭阳和张高氏两人捧在手心里面护着长大的,从来没有受过任何的委屈,都是唯我独尊的,此时听闻李家竟然敢这样对他的母亲,他如何能不愤恨? 张子鸣立时站了起来,说道:“好个李家!好个李鸿过!看我不收拾你!”然后就欲往门外离去。 “站住!”张铭阳吼到,张子鸣见状皱眉对他说道:“爹,我去教训教训那个小子,上次他肯定还没挨够打,我看他皮子是不是还痒?” 张铭阳气得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孽子!你怎么好的不学,尽是学你娘头发长见识短?你想要那李家服软,想要那李鸿过佩服你,向你娘赔礼道歉,那是拳头能办到的吗?现在他住进了方常庆家里,那方常庆还是李鸿过未来的岳丈!你以为你去到州学就不用管县学里夫子的评价吗?你的学籍会一辈子都跟着你呢,要是方常庆联合那些县学里的老不休给你一个低劣的评语,你这辈子怎么办?” 张子鸣听完之后惊讶了一会儿,随即不高兴地说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忍了?不行!就算娘忍得下这口气我都忍不下!” 张铭阳又叹气又摇头,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倔的老婆和儿子呢?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自己的血亲,遇事还是要帮着自家人的,他也只能说到:“算了,为父会为你谋算的,你不要轻举妄动。” 张高氏闻言一喜,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有能耐的人,说道就能做到的,她一定能出了这口气。 但是张子鸣却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虽然没有出言反对,但是心中对父亲的话却不以为然,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给李鸿过好看,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只是张宝此时在一旁却心中默默的滴汗,暗想到:李鸿过这一次可是考了十六名呢,比少爷的名次好多了,还不知道谁给谁脸色看呢。 只是他并不敢在张家众人面前说这件事,日后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没有将此事报与张家众人,他也可以推脱得干净,只需说当时自己太兴奋了,看了少爷的榜就赶紧跑回家了,也完全没有人能说他的不是。 第11章 人面桃花 第十一章人面桃花 永平县的学正大人叫做赵志刚,字致远,乃是京城人士,是京城赵家的旁支。因着他科举考试成绩不好,只得了一个举人,连同进士都没有考进去,所以只得被远远发配到永平县这种蒙昧之地来了。不过赵志刚这个人心中还是有些野心的,想要凭着自己的能力做出一些成绩来,也好风风光光地重回京城。 今年永平县考童生试的学子们成绩考得特别的好,有三人都考中了童生,其中一人甚至考进了全郡前二十名,实在是个了不得的成绩,学正大人很满意——这都是自己的教化之功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光明前途,以及从前小看他的人那些惊讶的嘴脸了。 他想要好好栽培一下这个十五岁的童生李鸿过,觉得自己的抱负就是寄托在此人身上,但是无奈对此人印象不深。乃是因为一般学正大人都只是总揽成绩,并不授课,所以对学子们印象都不是很深,不过他好歹也是天天在县学里面上班的,对李鸿过这个人还是有所耳闻,名字和人能对得上号,也知道他是方常庆的未来女婿。 他想见见这个李鸿过,但是又不好做得太明显,以免影响了他“公正”“一视同仁”的好名声,因此想要迂回一些。 他在成绩分析会上简短的发言了以后,便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和颜悦色的问方常庆:“逸达,这李鸿过是你的未来女婿,你可是真有眼光啊。十五岁的童生,即便在京城也能称得上是难得,不是世家大族也难得出这样的人才呢。” 其余几人也纷纷恭喜方常庆,方常庆虽然心中满意万分,可是口中还是谦虚地说道:“鸿哥儿读书是有灵性,但是这次能考这么好也在我意料之外,也是运气使然。我本来认为他还要再磨砺三年才能中童生的。大家也别把他看得那么高,免得他小孩子把握不住自己,日后于学问无益。” 赵志刚笑眯眯地说道:“这样吧,晚上我在府上办一个庆功宴,你们几位夫子都过来,德明你再约约本县的其余五位童生,让他们和今年的新童生好好认识认识。”一次把所有的童生都约来,这些总是没有问题了吧? 德明乃是秦有岩的字,他乃是县学里面负责教导五位童生的夫子,闻言一愣,继而犹豫地说道:“学正大人的确是一番好意,可是他们还有月余就该参加科考了,这个时候……” 学正赵志刚听了之后眉头一皱,有些不是很高兴秦有岩驳了自己的面子,但是也不好说他什么,只是淡淡说道:“还是秦夫子想得周到,科考才是大事,这样吧,我们也不去打扰他们复习备考的五个人了,你们就约着今科考上童生的三人去得月楼吃一顿,不用心疼银子,回来县学里报账即可,我就不去了,再去勉励备考的童生们一番。” 哼!反正方常庆也约了我去参加他女儿的及笄之礼,半个月后就能见到李鸿过了,我还不想与你们这群低贱的人一起吃饭呢! 大家面面相觑,知道学正大人这是恼了,有些心里埋怨不识抬举的秦有岩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和学正大人拉进关系的机会,但是事已至此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挽回。 大家都还没有想出来该怎么搭腔,赵志刚已经不耐烦地站起来说道:“就这样,大家散了吧!” 说完之后,郁闷的赵志刚就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面。剩下的几个夫子都面色各异的离开了县学里。只有方常庆是一脸喜色地回府而去,想要和家中众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方常庆回到方府之时,李鸿过考中童生的消息早已传回,方家众人们沉浸在喜庆的气氛里,就连所有的下人也都喜气洋洋地得了赏钱,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色。待方常庆回到方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令人愉悦的景象。 方常庆将李鸿过单独叫道了书房之中,先是称赞了他一番,然又叮嘱了他几句,让他不要骄傲自满,要更加谦虚谨慎。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方常庆本来是想要板着脸训斥他的,可是在今天这样的气氛中方常庆却怎么也板不起脸。 随即方常庆向李鸿过透露了一下永平县这次童生考试的总体消息,一共有三个人中了,李鸿过是十六名,张子鸣是五十七名,还有一个叫孟思朝的是九十四名。 方常庆摸着胡子说道:“好好努力,等你下一科考中了秀才之后,就能去州学里求学了,到时候你也才十八岁而已,非常有希望能考上进士!可惜今科你们这三个新进的童生都不能下场考试,不然积累一下经验也是极好的。” 按照大秦朝的规定,外县的学子们,从蒙童到考中秀才之前都只能在县学里念书,待到考中秀才之后才能到州府求学。要想要在童生的阶段就到州府之中求学,除非是家里有极硬的关系,所以张家众人才会为了张子鸣能去州学念书如此兴奋。 李鸿过微笑着应了,只是他比方常庆乐观,他心中知道,他们这一拨人不用像其他人一样苦等三年才能第一次参与秀才考试,到年底的时候就能加开一届恩科了,他们到时候便能参加应试,他要好好努力学习,在年底的时候一定考上秀才,进入州学去学习。 李鸿过心中也暗暗警惕,张子鸣也如前世一般考上了童生,不出所料的话他不久之后就能罕见地以童生的身份进入州学去学习了,州学里面的大儒知识更加丰富,不能被他在学问上甩开。 孟思朝也如前世一般考上了童生,而他这个人不可小觑,日后也考中了同进士,且此人品性不错,家中人口也简单,年纪和大姐也差不多,倒也是一个良配。自己不如多多和他拉近一下关系,如果能给他和大姐牵牵红线就好了。 只是自己不能再如考童生之前那么高看自己了,从考场出来的时候,他心中自信满满,觉得经义、算学和农学都应该差不多能得满分,而赋税和刑律一门最多也只会扣掉十分以内,考个390分以上是妥妥的,怎么也能考进全郡的前十名,没有想到成绩下来之后却只有378分,与自己所思所想相距甚远。 如果考秀才的时候再这么轻敌大意,就不一定能考得中了,没有成为秀才,他就没有资本和张家抗衡,自己的两个姐姐有张家的人压着就不可能嫁得太好,最多也就是嫁给乡间富户或者是城中富商,很难会有读书人会冒着和张家交恶的风险娶姐姐的。 但是如果考上了秀才,他就与张铭阳一样是秀才了,且他还比张铭阳年轻这么多岁,谁更有前途、更有潜力岂不是一目了然?到时候大家自然知道该怎么选的。 至于张家会不会使出什么手段膈应自己家人,妨碍两个姐姐的婚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张家是什么样的一副嘴脸他上一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学正赵志刚郁闷地从县学中出来以后,就逛进了城中自己经常去的那家文具铺子齐宝斋,问道:“钱老板,最近可有什么好的画作?” 赵志刚此人平生最好丹青,不仅喜欢收藏名家名作,而且喜欢和人一起钻研画技,每次见到好画就挪不动步子,非要细细欣赏几天不可。 而且他自己也经常会画些得意画作出来,时常到齐宝斋之中挂着贩卖,常有人为了拍他的马屁花大价钱将他的画买走收藏,他和钱明福已经合作了很久了,彼此都很有默契,两人一起赚了不少钱,一有什么好的画作,钱明福也一般不会瞒着他。 只是这一次他问了之后,钱明福却是面露难色,说道:“不瞒赵大人,鄙店最近的确得了一副难得一见的好画,只是还未最后完成,也不知作者是谁,只是此人必然是在永平县之中的!” “哦!”听钱明福这么一说,赵志刚来了兴趣,老钱和他合作多年,早已给他搜罗了很多名家名作,多是古时的作品,他们二人都有些看不起当代作家的画作,难得有一副当代画家的画作让他这么欣赏,还是一副未完成的,赵志刚的兴趣怎能不被勾起来? 随着钱明福来到了他秘不示人的收藏室之中,赵志刚一眼就看见了一副让人惊艳的画作——一个笑容明媚的少女和桃花相映成娶,满纸都透露出来少女的那种活力、喜悦、羞涩,就仿佛一个鲜活的少女俏生生的就那么站在你的面前,实在是太有灵性了! 他嘴中喃喃道:“人面桃花相映红,我今天才知道什么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如果李鸿过或者李茂祖在这儿,一定能很快地认出这幅画就是李鸿过所画的方宝英。 呆呆看了半响之后,赵志刚才想起来钱明福说的这幅画未完成,他定睛一看,的确,该画没有题词落款。 赵志刚紧紧抓住钱明福的手说道:“老钱,我要这幅画!还想认识这个画画的人!我要和他好好聊聊,不行,一定要找到他!此等水准,当得是我大秦的国手啊!” 钱明福连连哀叹,赵志刚也抓得太疼了!他呲牙咧嘴地说道:“赵大人,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这幅画乃是一个小厮送到本店装裱的,画的主人限定的最后期限是十日后,也就是说他必然会来拿画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第12章 宝英及笄 第十二章宝英及笄 宝英及笄前一天,李鸿过带着李茂祖到集市上去逛了一天,挑了一根自己比较满意的玉簪,准备在宝英及笄那天当做明面上正式的礼物送给她。 随后又按照约定到齐宝斋取画,准备回去就将画悄悄送给方宝英,让她高兴一下,同时也避开其他人,当做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小情趣。因为毕竟是画的方宝英的画像,不宜让很多人看见。 到了齐宝斋之后,李鸿过很吃惊地看到了老板钱明福正在亲自看店。他知道,钱明福这个人可是很不简单,十分有生意头脑,跟学正赵志刚的私交也很好。后来靠着赵志刚这棵大树,把铺面开到了州府,郡府,甚至还开到了京城。 只是前世的李鸿过在年纪小的时候不太出入齐宝斋,没有想到钱老板居然这么看重生意,居然在这里守着。 他可不知道,钱明福很少会这样傻傻呆在店里的,一般他都是去各地进货去了,在这里窝了这么多天主要是在等着那幅画的作者呢。 李鸿过刚刚过来的时候钱明福就看见他了,生意人最在乎的就是消息灵通,对于李鸿过这个永平县里面新出炉的童生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于是钱明福立即笑眯眯地迎了过去,对李鸿过拱手作揖,说道:“哎呀,稀客、稀客啊!这可不是我们永平县里的李才子吗?您考中的时候小人就想送礼祝贺了,遗憾的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啊,难得您今天过来了,请挑一件您喜欢的东西,就算是小人送给您的礼物,还望笑纳。” 李鸿过也恭恭敬敬给他还了一个礼,完全没有一般读书人身上的酸腐气和傲气,继而笑着说道:“多谢钱老板的美意,小人此次过来不是购买东西,而是来取画的。前几日里小生让书童带了自己的画作过来装裱,约定就是这几天来取画,不知道贵店准备好了没有?” “画?”钱明福一愣,立即问道:“可是一副少女肖像?” 李鸿过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钱明福一拍自己的脑袋,他怎么这么笨呢?永平县里的才子还有几个?他早该想到是李鸿过画的啊!他读书那么厉害,考得了永平县童生试里的最好成绩,能画出这样的画作又有什么稀罕的? 更何况画中充满了对少女的喜爱之情,除了情窦初开的少年,还有谁能画出这种真情实感来? 他笑呵呵地说道:“李才子,坐,坐,请喝杯茶,我这就让伙计去将那画取来!” 李鸿过笑着拒绝到:“钱老板客气了,茶就不用了,天色不早了,小生还赶时间,还望伙计速速将画取来,我赶着回去呢。” 钱老板本意是想稳住李鸿过,然后让人去将学正大人请过来,但是看起来是不成了。不过他脑子转得快,反正知道了画的作者就是李鸿过,日后再让学正大人找他不就行了?立即说道:“还请李才子稍坐片刻,小人立即去取来。” 说完之后他就叫来了掌柜,悄声说道:“快!快去将本店最好的各色颜料准备一套过来,用最贵的盒子装起来,我急用!”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己的密室里面小心地取出了画作,装进了价格昂贵的礼盒之中。 李鸿过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呢,就看见钱明福哼哧哼哧地抱着一个大盒子一路小跑地过来了,后面跟着这个店的掌柜,也同样抱着一个大盒子,两个人的脸都笑得像烂柿花似的。 李鸿过有些纳闷地站起来,就见钱明福已经到了他跟前。只听那钱明福笑嘻嘻地说道:“李才子,您打开看看,对小店的装裱可满意?” 钱明福的脸上挂着粒粒汗珠,因为跑得急了说起话来有些喘,再配上那胖乎乎的身材、脸蛋和笑得眯缝起来的脸,怎么看怎么搞笑。 可是李鸿过却未嘲笑他,而是感叹他对顾客的尽心尽力,也难怪他后来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 曾经的他也厌恶这些世俗经济,觉得所有的商人都充满了铜臭气,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目空一切,对商家没有任何的好脸色。可是做了官以后,特别是做了清贫的京官以后,他才明白生计的艰难,才知道银子的好处,也才佩服起那些商人来。 这么多人读书,能考中状元、进士的人很了不起;这么多人经商,能将生意做大的人也同样了不起,值得人的尊敬。 李鸿过对着钱明福作揖,说道:“多谢钱老板尽心了。”然后小心地将盒子打开,拿出自己的画作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装裱没有任何瑕疵,满意地将画放好,说道:“非常好,贵店真不愧是老店,手艺真是不凡。不知银钱几何?” 钱明福激动地整个人都在抖,脸上的肥肉更是颤巍巍的,心中那种滋味简直太舒服了——李鸿过这样的才子都这么温文尔雅,这么对我有礼貌,一点儿都不小看我是个经商的,人家境界就是高,胸怀就是宽广,怪不得能考得那么好呢!哪里像本县里的那些酸儒,都还没有考中童生呢,就以读书人自居,居然敢给自己脸色看,连带着让自己在县学里读书的儿子都因为有自己这么一个经商的老爹抬不起头来! 真应该让他们过来看看!这才是真正读书人的气质呢!那些酸儒活该一辈子考不上童生,只能去乡下做土财主种地! 钱明福大声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李才子不愧是永平县这么多年的童生之首!实在有君子之风!这点事还收什么钱呢?谈钱多俗气?算我送给您的!鄙人还准备了小店最好的颜料作为礼物,希望李才子能够笑纳。” 李鸿过摇摇头,说道:“钱老板客气了,谈钱怎么俗气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您帮我装裱,我给钱是应该的,您要是不收,以后我可不敢来您这里了。这些颜料也免了吧,我前几天才买了一次颜料,还够用很久呢。” 钱明福一脸的呆滞,还有人送礼不收的?不过他看李鸿过的样子也不是虚情假意的推脱,只好收了他一半的钱,也把颜料留在自己的店里了。 在李鸿过走了以后,钱明福心中感慨,这个李鸿过真不是一般人!他见过的读书人要么就是不通俗务,直愣愣的简直就是书呆子,学正赵志刚就是典型代表,如果不是他的家世,肯定在官场上走不远。要不然就是圆滑得很,心中贪得无厌,面子上还要假惺惺的看不起钱财,非要自己凑着往前送才肯收,不送他还不高兴!张铭阳就是典型的代表。 可是李鸿过这两者都不占,而且学问好得出奇,年纪还这么轻,以后恐怕是有大出息的!看来日后得好好交好他! 回到方府之后,李鸿过立即就让李茂祖找人将这幅画给方宝英送过去了。方宝英收到这幅画的时候那种惊喜就不用提了,就连一旁闻讯而来的方常庆对着这幅画都惊呆了,摇头叹息道:“哎,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作为县学里的夫子,作为一个曾经考上秀才的人,本来方常庆是很为自己的学识以及君子六艺骄傲的。可是自己的这个未来女婿读书比自己有灵性,画画也远远超出自己的水平,真是不世之才! 看了看自己满面欣喜的女儿,他欣慰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宝英啊,看到鸿哥儿这么看重你,我也就放心了,不担心你受委屈了,日后一定要好好地过日子。” 方宝英羞涩地说道:“爹,你说什么呢?他怎么看重我了?不就是一幅画么?” 方常庆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也看明白了,只是羞于和自己讨论这个问题,也就离开了,让女儿安安静静地细细欣赏这幅画。 画中透露出来的浓浓情意已经力透纸背,马上就要扑面而出了,就连不识字的小丫头们都看明白了,自己精心教导的方宝英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呢?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方宝英及笄的那一天。方常庆虽然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但是为了女儿的大日子也邀请了县里各个有头有脸的人过来做客,热热闹闹地过宝英的及笄礼。 其中女宾就在后院里面单独聚会,而男宾则在前院里面摆了十几桌酒菜。 学正赵志刚是男宾之中地位最高的,坐在了主桌,而李鸿过因为是未来女婿的身份,也陪列主桌末座。只是没有想到落位之后学正大人居然看着李鸿过笑眯眯地说道:“逸达,你这未来女婿考中了童生,等到表彰下来的时候也及冠了,不知可取了字没有?” 方常庆听到这话以后惊喜万分,学正大人这是见猎心喜,想要和鸿哥儿亲近啊,当然要递个梯子过去!如果学正大人给鸿哥儿赐字了,就说明他想要收这个学生,日后肯定能在经义上给鸿哥儿很好的指点。要知道,整个永平县只有学正大人一个人是举人啊! 方常庆立即识趣地拱手说道:“鸿哥儿还未取字呢,不知学正大人可有赐教?” 李鸿过也立即出言接话道:“不才一直都仰慕学正大人的学识,如果能蒙学正大人赐字,自然是不胜荣幸。” 学正赵志高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子,心中想到:这两人都能闻弦歌而知雅意,不错,不错。继而微笑着出言道:“敏而好学,不如字敏之如何?” 李鸿过自然欣然接受,主桌里其余的人也看准风向纷纷赞学正,赞李鸿过。他们都看出来学正大人看重李鸿过,李鸿过日后不可限量,此时有机会自然要多亲近一些! 第13章 急转直下 第十三章急转直下 学正赵季氏坐在方家心不在焉的喝着茶,旁边自己的心腹丫鬟腊月手中抬着价值不菲的及笄礼物,说道这个礼物她就堵心! 前几天的时候,老爷忽然兴高采烈地来找到她,还拿出来两盒子让她眼睛发亮的宝贝——一盒南珠个个都有拇指那么大,又圆又亮,色泽还好,纯白的,不带一点儿黄!一盒粉色宝石也是熠熠生辉,虽然没有南珠那么大,但是更加难得,据说是从南洋属国那里来的,除了贡品之外更好的! 她惊喜万分,以为是老爷赏给她的,她还想着好好地打一套头面首饰日后给儿媳妇儿下聘呢,怎知道老爷忽然却冒出来一句:“这两盒东西你拿到首饰铺里面打些时兴的首饰,等到方夫子女儿及笄的时候作为及笄礼物给她送过去!” 赵季氏顿时就觉得胸口喘不上气了,老爷这是想纳小了?家里那个就是个不省心的,可是她比自己年纪还大,想要狐媚也有限,原本以为自己和那个狐狸精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斗到那个狐狸精人老珠黄自己可以翻身了,怎知道又来了一个小狐狸精? 而且家里那个虽然得宠,出身总归是说不出口的,卖身契也好好地在老夫人手里攥着呢,无论如何也危及不到自己的地位。可是这个方宝英不同,她怎么也是个良家女子,父亲又是一个秀才,进了门怎么都会是一个正经的二房!自己现在已经三十多了,哪里敌得过青春靓丽的小姑娘! 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赵志刚看到赵季氏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下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妻子什么都好,就是爱拈酸吃醋,肯定又相差了! 于是赵志刚出言解释道:“你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告诉你,这个方宝英可是说了一个了不得的未婚夫!李鸿过这个人可是有大才的,日后我可是要好好亲近他的,你也帮我走走方宝英的路子,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记住,这件事只能办好,不能出错!”然后就走了,懒得在这里听赵季氏碎碎念。 赵季氏闻言一愣,半信半疑地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李鸿过的情况,是个刚考上童生的学子,刚刚年满十五,的确有些才华,也有些潜力,或者会有些前途。但是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在京城里面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只要是百年以上的世家子弟,十六岁之前还没有考上童生就会被人笑话了!自己的儿子,包括那个贱人生的小贱种也都是十五岁之前就中了童生了,当时也不见老爷这么高兴啊! 于是,赵季氏根本不相信赵志刚的说词,总是觉得赵志刚对方宝英有什么不好的图谋,于是对于去打造收拾和参加方宝英的及笄之礼兴趣缺缺。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还是早早地就和赵大人一起到了方家,和来做客的夫人们笑着聊天,一并等着方宝英出来见她们,同时也暗搓搓地和各位夫人打听了一下方宝英的情况。 待听说方宝英诗词书画样样皆通之后,赵季氏更是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虽然嘴上还是带着笑容,可是熟悉她的腊月看着她的笑容就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夫人这么笑简直是太恐怖了,简直像是要吃人一样!偏偏其他的夫人还看不出来! 可是到方宝英款款走来的时候,赵季氏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方宝英长相太一般了,对她完全没有威胁! 虽然这个是方宝英的及笄礼,她已经盛妆打扮过了,而且她又是女孩子最好的年纪,花骨朵一般的鲜嫩,比赵季氏这样已经渐渐年长的人有着先天的优势,但是她的容貌实在是太一般了,赵季氏府里随便就能拉出几个比她姿色好的丫环来。 而且赵季氏和赵志刚做了多年夫妻,对赵志刚的审美还是很清楚的,他就喜欢绝色女子,最好是弱风扶柳会撒娇的,就像那个贱人一样!对方宝英这种女子绝对是看不上的。 既然看不上方宝英,那么赵志刚说的那套拉拢李鸿过的说词就是真的了!虽然赵季氏不明白李鸿过有什么值得拉拢的地方,不过她现在也不在乎了,听赵志刚的好好和方宝英打好关系就行了。 于是她的笑容热切了几分,迎过去拉住方宝英好好夸了一番,直夸得方宝英脸上都要滴血了。 赵季氏是女宾里面身份最高的,且其他人都是方家的亲戚朋友,自然也跟着纷纷夸赞方宝英,直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接着便是正是的及笄礼,方宝英坐在圆凳上,其余夫人纷纷围坐边上观礼,赵季氏笑眯眯地站在她身边,拿出了给她准备的簪子。 腊月将第一个盒子打开,大家的眼睛都被闪瞎了!这只已经不是简单的簪子了,上面是用了很多的粉色宝石以及金子镶嵌出来的孔雀!下面就连流苏都是金子做的,一看就贵重万分!完全是把一大堆钱戴在头上! 方宝英也被这么贵重的及笄礼物吓到了,立即站了起来,说道:“赵夫人,这可如何使得?太贵重了!宝英愧不敢当!” 赵季氏怎么可能让她推辞掉:“哎,说什么呢,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自己一直想生一个姑娘,可惜只得了一个皮小子,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这点儿东西算什么?长者赐不敢辞,你就安心地收着吧!姑娘家及笄这天是最大的,什么好东西都受得住!” 方宝英还欲说一些推辞的话,可是赵季氏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嗔怒到:“怎么?觉得这个簪子丑了?” 方宝英连声说道不敢不敢,然后就只能坐下让赵季氏将这个造型十分夸张的金簪插到自己头上了。 金簪刚插上去,方宝英的发髻就是一歪——实在是太重了! 赵季氏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她当时相当嫉妒得到了那两盒子珠宝的方宝英,于是就使了一个坏心眼,让工匠用多多的金子把这个金簪做得十分的夸张,重量是有了,可是美感也丧失了,让人带上去完全看不粉色宝石的妩媚来,看到的都是暴发户的俗气! 她不好意思地解释了几声,说道:“永平县里工匠的水平不怎么高,把我的好材料打成这样了。宝英你放心,日后我定给让京城的工匠给你打一套体体面面的头面首饰来!” 方宝英站起来直说不敢,可是簪子随着她的摆动差点儿掉了下来,让她只能突兀地抬起手来扶住头上的簪子,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笑的,笑方宝英?她可是才得了一个大宝贝呢,不说那些金子有多重,数数那么多颗粉色宝石镶嵌在上面?笑赵夫人?人家花了大价钱来送礼的,一片好心,而且人家地位那么高,如果恼羞成怒了你能吃得消? 于是大家都默契地当做没有看见这个尴尬的场面。 赵季氏赶紧自己救场,让腊月拿出了第二个首饰盒,一打开,大家又是被闪瞎了眼睛——那么多那么大的珍珠!最难得还是可可圆润大小一般,太难得了。 赵季氏说道:“这是我以前收集起来的南珠,也给你做了一套收拾,有项链、耳坠、手链,你去收拾一番戴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方宝英还想说些道谢的话,可是手实在是扶不住簪子了,只好让莲儿收了那一盒珍珠首饰匆匆回闺房去整理一番了。 待得一会儿方宝英再次出来以后,简直就像个金玉做的人儿!头上是金子和粉色宝石堆出来的,脖子上那一串大南珠做的项链居然绕了三圈!手上和耳朵上也是明晃晃的南珠,再加上其余的首饰,简直晃瞎人眼呢! 其余的夫人们见到学正赵夫人的礼物那么贵重,自己也不好小气,于是除了原来准备的礼物都纷纷狠心褪下了自己身上带的一件值钱的首饰添上,让方宝英成了收获最大的土财主。 一旁的李氏姐妹简直都被吓呆了,她们二人的及笄之礼简简单单就过去了,哪里见过方宝英这样的阵势? 既然是为了拉拢李鸿过,赵季氏自然也不会忘了李氏姐妹。她来的时候因为没有相信丈夫的话,所以未给李家姐妹准备什么礼物,于是现场的时候眼珠一转,也将李家姐妹拉过来好好夸赞了一番,然后褪下自己手上两个足金打造的厚重无比的金镯子,一人送了一个。 刚开始的时候李家姐妹也是不敢收,推辞了几句,可是后来实在是耐不住学正夫人的热情,只得手里,李家姐妹心中还是挺高兴的,她们从未收到过如此贵重的礼物。 而且最让李家众人感念的是,学正夫人夸了李家姐妹二人是极有福气的女子,日后谁家娶了她们定然是有福气的! 这下子李徽的心总算是定下来了,有了学正夫人的这句夸奖,虽然自己被张家退过了亲,应该也是无碍了吧? 晚上学正赵志刚和夫人回家后宿在一起,赵季氏兴致勃勃地给赵志刚说了她的“丰功伟绩”,直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简直是世上第一贤惠的妻子。 赵志刚也满意她的所作所为,没有戳破妻子的小虚荣,也夸赞了她几句,而后说道:“明天早上我约了李鸿过来家中和我聊聊,你中午和下午都给我好好准备一下席面,我要与他长谈!” 赵季氏自然是应了,而后夫妻两个难得的趁着气氛好温存了一夜。 第二天的时候,赵季氏准备席面自然十二万分的用心,可是等到中午的时候,却忽然听说李鸿过回李家去了!她惊讶万分地去到书房找到赵志刚,问问是什么情况,这个李鸿过凭什么不领老爷的情?她可是知道自家老爷很久没有这么欣赏一个人了。 到了书房之后,却发现赵志刚愤恨地说道:“好一个张子鸣!好一个张家,简直欺人太甚!” 赵季氏觉得脑门儿都是疼的,问道:“老爷,你们好好的谈天,怎么又扯上了张家了?” 赵志刚说道:“李鸿过有个姐姐和张家定过亲你知道吧?刚刚他们家下人送了消息过来,说她自尽了!” 第14章 割袍断义 第十四章割袍断义 李徽自杀倒不完全是因为张家,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张家,但是孟家也从中掺和了一脚。 话说昨日里方宝英及笄之礼的时候,因为李鸿过有意给孟思朝和李徽拉红线,所以也邀请了孟家。孟王氏自然也在后院里面见到了李家的两姐妹。 在学正夫人夸赞了李氏姐妹,还送了那么贵重的首饰之后,家中有儿子待说亲的夫人们就纷纷动心了。虽然学正赵夫人最最看重的是方宝英,可是方宝英已经名花有主了啊!剩下的这么多和方宝英交好的参礼的闺秀里面,学正夫人可是独独夸了李氏姐妹! 于是,各位夫人们围到了李蔡氏旁边,纷纷和她套近乎,打听起两个闺女儿的情况来,在得知两个闺女儿都还没有定下的情况下,大家的眼睛都亮了,纷纷用婆婆的眼光来审视李氏姐妹,这样一看就更加显出不凡来! 李光浩好歹也是童生出生,在两个女儿小时候给她们是念过书的,所以李氏姐妹一股子书卷气息,虽然姐姐文静妹妹活泼,但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气派,特别的端庄。 更难得的是李氏姐妹两个都是绝色美人,家中家财不少,还有一个弟弟已经考中了童生,而且才十五岁,日后前途远大!将这样的人娶进了家里,不论是姑娘的人品还是家世都挺让人满意的,真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媳妇儿啊! 所以一时之间,李氏姐妹的行情好得不行,直把这两个小姑娘乐坏了。尤其是李徽,多日来萦绕在她心中的乌云总算是散尽了,她终于见到光亮和希望了。 但是也有一部分夫人们持观望态度,因为她们知道李家的大女儿李徽是和张家退过亲的!虽然现在这么看着李徽挺好的,可是一想到她曾经和张家退了亲,她们心中就打了退堂鼓了。 孟思朝的母亲孟王氏可不知道李徽曾经和张家退过亲,她只有孟思朝那么一个儿子,而且她丈夫年轻时候一直考到25岁都没有考上童生,对读书很有一股子执着的劲儿头,非得说就是自己成亲太早了分了心,所以才没有考上童生的,因此在孟思朝考中童生之前一直不然孟王氏给他说亲。 孟王氏那个急啊,儿子已经二十二岁了,和他同岁的人儿子都已经好几岁了,可是自己的儿子还连媳妇儿都没有说定呢! 到了今年,孟思朝终于考中童生了,她终于可以给孟思朝说亲了,可是她想着自己的儿子中了童生之后自己就和其他乡里人有了距离,不乐意在附近给儿子说亲了,想让儿子找个县城里面的媳妇,于是一直在寻找的。 太小的她不想要,说定了亲事以后还得等几年再成亲,成亲之后还得等几年再抱孙子,她可是等不了了,恨不得今年成亲年底就抱孙子! 于是,十七岁的李徽简直是太合她的意了!年纪也合适,长相也合适,家境也合适,性格也合适,简直没有一处她不喜欢的!于是兴高采烈的她也想送给李徽一个重重的金镯子,还是李徽再三推让,她后来自己又心疼了,才收回来的。 而且她和李蔡氏已经说好了第二天再带孟思朝过来方家做客,她和孟老爷好好相看相看李徽,也让李蔡氏好好相看相看孟思朝。 李蔡氏早就得了儿子的话,说他县学里面的同学孟思朝人品不错,而且他今年已经考上了童生,对这样一门亲事,李蔡氏有什么不乐意的?自然是应下了孟王氏的话语,也约定了第二天的行程。 两家简直一拍即合,都想要快点儿将儿女的亲事定下来。 第二天,李鸿过喜滋滋地去赵府拜访赵志刚去了,临走是还和李蔡氏说笑了一会儿,打趣了自己的大姐姐李徽几句,觉得这门婚事肯定能成,羞得李徽脸颊通红通红的。 孟家也不负所望,一家三口都穿得正正式式的,还带着礼物来到了方家。因为李家没有男性的长辈,所以是方常庆出来招呼的孟氏父子,对他们都很满意。 而且还让李徽隔着屏风偷偷看了一眼孟思朝的相貌,李徽也是看得自己的心里砰砰地直跳——想不到自己还有能嫁人的一天,还能嫁个人才这么好的人! 闺阁女子自然不能让孟思朝见面,可是孟王氏对李徽的人才品貌很满意,孟思朝也相信自己的母亲,再说了有李鸿过的好相貌在那里摆着呢,他的姐姐也不可能会长得丑! 于是两家人就这么欢欢喜喜地有了默契,约好了孟家回去之后就遣媒人来说合,然后就合八字、下聘礼,争取早日办喜事,两家都不想再等了! 孟家三口在永平县城里面没有宅子,是住在一个客栈里面的,今天说定了这么一件大喜事,自然一家三口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没有想到却遇到了处心积虑的张子鸣。 张子鸣可是一直都没有忘了李家的仇了,一直派小厮盯着李家,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过来报告,今天听闻了孟家三口带着礼物去了方家,再加上从母亲朋友那里传回来的消息,立即就猜了个□□不离十,这孟家想要和李家结亲了! 张子鸣准备好好地败坏一下李徽的名声,哼!李徽那种破鞋,活该嫁不出去! 于是,他特意请了一帮狐朋狗友在孟家三口吃饭的酒楼出现,故意喝酒聊天说得很大声,嗤笑李家大小姐李徽不知廉耻,明明两家已经退亲了,可是还放不下自己,居然遣小婢来自己家里传递消息,想要和自己私会,挽回这桩婚事…… 话很难听,简直是怎么恶毒怎么来,简直把李徽说成了一心单恋张子鸣的痴情女子,什么家人、什么礼义廉耻都不顾念了。 孟家三口哪里听得下去这种话?孟思朝当场就过去和他们和他们理论起来了,可惜张子鸣根本就不想和他理论,找准了机会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直把孟思朝打晕在酒楼里面,使得孟父几欲晕倒,孟母哭叫连连。 之后,孟思朝就被抬到医馆里面去了,孟父就这么一个独苗,怎么舍得他有事?自然是在医馆里面忙前忙后片刻不离,孟母也是心如刀绞。 在孟思朝迷迷糊糊醒过来了一次之后,孟家老两口才松了一口气,雇了一辆驴车将孟思朝搬到旅馆里面去修养。孟母气不过立即就想跑到方家去和李蔡氏退了这门亲事,她们不要这么一个不检点的儿媳妇儿! 孟国强拉住了自己的夫人,告诉她那个只是闲言碎语,不要放在心上,事情不一定会像张子鸣说的那样,张子鸣只是在败坏李徽的名声而已。 只是孟王氏怎么也接受不了一个曾经被退过亲的儿媳妇,直言无法和这样的儿媳妇儿相处,孟国强只得答应了她另说一个儿媳妇儿,他想着还没有进门这婆婆就对儿媳妇儿有了成见,日子也过不下去的。好在他们两家也没有说定要结亲,这个时候退缩也算不得是退亲,于是便遣人到方家说明了情况。 李徽还在那里高兴呢,哪里能知道自己的幸福只有半天这么短暂?怎么能受得了孟家传来的这个消息?而且听孟家的口气,张子鸣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在外面败坏自己的名声了,背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坏名声,自己日后还怎么能嫁的出去? 李蔡氏急得立即就晕倒了,方宝英立即让人请大夫,同时他们也纷纷劝李徽,害怕她想不开。 李徽简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全绝望了,所以一滴眼泪都没有留。这样的李徽却给了别人不一样的猜想,还以为她这么坚强,上次张家退亲都挺过来了,这次孟家什么都还没有说定了,也没有退亲那么严重,也会挺过去的,所以就没有怎么看着她。 哪里知道她自己就投缳自尽了呢? 好在李妍深知自己姐姐的性子,越是哭不出来越是心里难受,在母亲那里呆得心神不宁的,直奔姐姐屋里想要陪陪姐姐,刚刚好看见李徽踢凳子那一幕! 好在李妍力气比较大,一边叫人一边就把李徽抱下来了,要是再晚那么一时三刻的,李徽肯定就魂归离恨天了! 赵府里,李鸿过本来以为赵学正找自己是讨论一些经义文章的,没有想到一见面就和自己讨论起了画艺,还让自己现场和他一起作画,一起交流。 再想到那个时候钱明福的殷勤,想到赵学正上辈子和钱明福的关系,心中就有了些谱气了,自然是投其所好,和他交流其了画画的学问,再加上刻意的逢迎,顿时让赵学正将他引为知己,非要留他在家中用饭。 只是饭还没有摆好,他就听到了姐姐投缳自尽的噩耗,只能匆匆告辞回家里去了。 知道了一切事情之后,李鸿过眼睛瞪得通红,他要报复张家! 他的小身板大不多张子鸣,凭借科考可以一步一步的提高自己的身份打压张家,打压张子鸣,可是见效太慢了,他要提前走那一步,给张子鸣致命一击! 于是,心情沉重的李鸿过再次到了赵志刚家中,跪着对赵志刚哭诉了自己与张家的不共戴天之仇,然后提出来了一个要求——要与张子鸣割袍断义!正式的割袍断义!记载如档案和学籍中的割袍断义! 话说这个割袍断义,乃是大秦朝□□皇帝制定的一项特殊的制度,如果谁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完全不能与其一同学习、工作、生活在同一范围内,那么就可以向本校学正大人或者是自己的上司申请与其割袍断义,只要两人正式割袍断义,则不能同校念书,不能同一衙门共事,不能同一辖区为官。 意思是说,割袍断义后,李鸿过和张子鸣同在县学之中,学正只能选一人为弟子,另一人要被逐走。李鸿过和张子鸣同在户部,户部尚书就要选择一人,另一人逐出或者调离户部。李鸿过如果为一郡最高官员,张子鸣就不得在那个郡生活。李鸿过如果做了当朝丞相,张子鸣就无法在庙堂之上为官! 总之,有我没你,有你没我,端是看我们两个谁更厉害! 上辈子,李鸿过是在至京城赴考的时候才知道有割袍断义这种制度的,然后以此将张子鸣和张家逼到了绝境。这一世,他要提前走这一步棋,看张子鸣还如何嚣张! 第15章 峰回路转 第十五章峰回路转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义愤填膺的李鸿过,赵志刚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李鸿过这个孩子天赋很好,只是可惜了啊! 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李鸿过提出割袍断义是完全情有可原的,毕竟那个张子鸣太不是东西了,居然干出毁人名节的这种事情,李鸿过无论怎么对付他都不为过。 只是割袍断义这种事情太过于激烈了,为京城世家所不喜、不容,虽然张子鸣因此会随着李鸿过的步步高升而被逼到绝境,但是李鸿过背负了这么一条,也会影响别人对他的评价,这辈子恐怕在仕途上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全国都被几大世家把持着,京城是世家的根子,而世家的旁支、姻亲等等盘根错节、辐射到全国,各个世家之间有斗争也有合作,很少会把事情做绝,总是讲究凡事留一线。今日里两家闹得不可开交,明日里也可以和和气气地结为亲家,这就是世家生存的常态。 像李鸿过这样做事做绝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喜欢的。不是一路人,就会被打压。如果说凭着李鸿过的才干可能考上进士,那么他们打压后可能最多只能挂上个同进士的尾巴了。 赵志刚惜才,不愿意李鸿过这辈子止步于此,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敏之,你就一定要走这一条路吗?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了?你还年轻,不知道割袍断义真正的影响,这可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招数啊!” 李鸿过眼睛红红地望着他,然后郑重地向赵志刚磕了一个头,坚定地说道:“学生心意已决,望学正大人成全!” 李鸿过虽然这辈子年纪只有十五岁,但是他做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的冲动,他当然知道割袍断义之后断然会为世家所不容,可是他本来就出身寒门,与世家之间有着天然的鸿沟,这次再提前因为割袍断义成为了一个孤臣,就更能取得皇帝的圣眷了! 对于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来说,不论再怎么去依附世家都会被世家看不起的,只有一心一意跟着皇上才能搏得一条通天大道! 而且他知道如果不为大姐姐报了这个仇,不让张子鸣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就会有心结,反而影响他在学问上面的提升,让他难以脱离这个仇恨的桎梏。 赵志刚眉头一皱,忽而想起了刚才自己妻子的提议来——让自己的庶子赵庆诚迎娶李鸿过的大姐姐李徽为妻!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妻子提出这个提议没有安什么好心思,立即就把这个提议给驳回了,赵季氏还哭哭啼啼地说道她是一片好心,想着自己这么器重李鸿过,而且李徽人才品貌都是一等一的,所以想要说给自己的庶子赵庆诚,完全是为了赵志刚排忧解难,而且也为了赵庆诚好。 赵志刚相信李徽是一个好女孩儿,也相信她的人才品貌好,可是她的出身太低了!配自己的庶子实在是太委屈诚哥儿了! 唉,都是一本冤孽债啊! 怜月以前是赵志刚母亲的丫环,长得弱风扶柳、摇曳生姿,完全符合赵志刚的审美。自从赵志刚十五岁以后被赐给他做通房丫头,一直都用心地服侍他,与他感情很深。在赵志刚十八岁迎娶了赵季氏之后,先是等赵季氏生下了嫡长子赵庆泽,然后怜月才生了庶子赵庆诚。随后无论是赵季氏还是怜月都无所出,但是赵志刚觉得两个儿子也可以了,便没有继续纳妾。 他对两个儿子都很喜欢,嫡长子赵庆泽读书、骑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性格大气,十分得他的喜欢。可是庶子在读书一项上特别有灵性,且性子温文尔雅,长得随了他的娘怜月,也很得赵志刚的喜欢。 只是这样一比较起来却让赵季氏不满意了,认为赵志刚偏心,嫡庶不分,对赵庆诚和怜月十分不满意,随时给他们使绊子。 为了不让自己的嫡长子养成他母亲那种心胸狭窄的性子,所以赵志刚才带了自己的妻子远远到永平县赴任,而将自己的两个儿子留在京城族学之中念书,两个儿子也不负所望,十四五岁的年纪就考上了童生,十七八岁的年纪就考上了秀才。 可是赵季氏还是不满意,总觉得考上童生的时候赵庆泽考试的时候已经比赵庆诚大了一岁,所以虽然两人一样都考中了,可还是被压了一头,随时想着要在说亲上给二人分个高低来。 现在赵庆泽十九岁,早已经在京城说定了一个大家闺秀,岳家很能做他日后的助力,可是对于赵庆诚却迟迟不肯给他相看媳妇儿,家中老母亲和怜月都已经很着急了,在书信之中写过了很多回,可是赵季氏不发话,赵志刚也不能去相看小姑娘啊! 难得赵季氏这次终于想到了一个儿媳妇儿的人选,却居然是李徽! 李徽这样的女子很好,在永平县城里就已经算是难得了。可是他们可是京城的赵家!怎么能找一个永平县里的村姑呢?即便是方宝英那样的永平县里的顶尖的姑娘他都看不上,更何况李徽在永平县里也不是顶顶拔尖的那种,还被人退了亲,第二次还没有说成,还自尽了! 虽然他不是嫡支而是庶支的人,可是好歹是本家啊!说的这种亲事比起旁支的人还不如,让他的儿子日后怎么和别人走动,怎么见人? 所以赵志刚刚刚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是愤怒的,他完全不听赵季氏的辩解,几乎是用茶杯将赵季氏砸出书房的,他觉得这个提议糟透了,完全是赵季氏在糟蹋自己的儿子。 可是现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眼睛红红的李鸿过,赵志刚忽然觉得这个提议也不是这么坏。 李徽是个好姑娘,李鸿过是个好小伙子,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光是那作画的水平就可以保证他门前求画的人络绎不绝了,更何况他才十五岁! 而且自己的妻子总不会真心给诚哥儿找个好的媳妇儿,如果找了高门庶女,明里和诚哥儿是挺相配的,可是暗地里性子恶毒,让诚哥儿伤了里子可怎么办呢? 在伤了面子和伤了里子之间,他情愿诚哥儿伤的是面子。 于是赵志刚说道:“敏之,我有一个庶子,现在已经考中了秀才,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我让他与你大姐姐李徽定亲,你放弃和张子鸣割袍断义,可好?” 李鸿过震惊地看着赵志高,心中一暖,不知道赵大人为什么这么欣赏他,但是这份心意他收下了,除了方常庆之外,这个世上还没有其他人对他这么好过! 他恭恭敬敬地给赵志刚再次磕了一个头,说道:“多些赵大人为学生考虑,赵大人的一片心意学生都明白,学生知道割袍断义之后于仕途一路会有多艰难,可是学生心意已决,一定要与那张子鸣割袍断义!如果赵大人和赵夫人真心喜欢姐姐,想让姐姐做儿媳妇儿,那么学生自是欢喜的。如果赵大人……” “唉”赵志刚叹了口气打断了李鸿过的话,亲自走过去扶起了跪在自己面前这个倔强的李鸿过,说道:“你这个孩子啊,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既然你主义已定,那么我就帮你与那张子鸣割袍断义。至于让我庶子赵庆诚迎娶你姐姐的事,也绝不反悔,我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赵季氏在屋里气得拍桌子骂人,老爷就是偏心,一心为小贱种打算,当初自己给泽哥儿说媳妇的时候,老爷都是很随意的说——你决定就好了,可是轮到给小贱种说媳妇的时候,居然骂自己,还用茶杯砸自己!真是气也被气死了! 本来她还没有起意让赵庆诚娶李徽的,决定李鸿过既然得了赵志刚的青眼,万一日后真的飞黄腾达了呢?还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个小贱种。 可是在她得知了李徽两次被人退亲,甚至投缳自尽的时候,简直是想仰天长笑,她就缺这样的儿媳妇儿! 人才品貌样样都说得过去,明面儿上谁都不好挑错儿,说她这个嫡母对庶子不好。可是实际上,她抓住了李徽这么大一个把柄,李徽永远别想在她面前抬起头来!别想在自己未来儿媳妇儿面前抬起头来!这样他们就一直能死死打压那个小贱种了! 可惜这么好的机会老爷居然不答应!明明已经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赵季氏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她并不知道,她的性子早就被赵志刚看透了,所以知道她给自己儿子挑的媳妇儿必定用心挑个好的,所以绝不会反对。可是她一定不会给赵庆诚挑个好媳妇儿,否则怎么等到知道李徽出事了以后才要说给诚哥儿呢?方宝英及笄之礼回来连提都没有提这个事情,什么坏心思还不是昭然若揭么 可是赵季氏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过几个小时之后就峰回路转了,赵志刚居然答应了! 赵季氏怕她反悔,立即遣了媒婆往方家走一遭,给赵庆诚说媒,而且弄得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赵志刚这个人最爱面子,她这么说了亲之后赵志刚便是想要反悔也绝不可能了! 哪知她这样的行径对于李家人来说也是峰回路转的。原本李徽已经被逼到绝路没有人娶了,却忽然听闻可以嫁到学正大人家里去给他做儿子媳妇儿! 虽然是一个庶子,不过已经早早就考中了秀才了,十八岁的秀才!甩了那张子鸣好几条街呢! 第16章 托物言志 第十六章托物言志 李鸿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变,学正大人不但同意了自己同张子鸣割袍断义的请求,而且居然想让他的庶子娶自己的姐姐! 这对于李家来说不能不说是一门好亲事!而且是李家原先想都不敢想的好亲事!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李家就显得高攀了,老话常说“齐大非偶”,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怕姐姐嫁进去之后日子难过呀。 只是随即李鸿过又握紧了拳头,事在人为,只要他努力进取,姐姐即便嫁进赵家之后也不会难过! 赵志刚前世里的升迁轨迹他是知道的,虽然赵志刚背靠着大树,可是限于其在科举上才学不显,仅仅是一个进士出身,晋升还是很困难的,自己上辈子都达到了他致仕之前的高度,这辈子有着更多的经验,就更不用担心会比不上他了。 难的就在于他有两个很厉害的儿子,他的两个儿子都不简单,双双考上了进士。到了后来赵志刚年纪未满50岁就致仕了,不是因为皇帝不信任他了,而是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太厉害了,如果他不致仕就会出现儿子比他的官还要大的情况了,十分不协调,所以为了不给儿子挡路,他就早早致仕了。 赵志刚的嫡子赵庆泽最后成为了吏部的尚书,虽然不是丞相,但是也相当于是副相了,成就颇大。而他的庶子赵庆诚也是一个厉害的,成为了礼部侍郎,与自己平级。前世里自己和赵庆诚也有过交往,虽然他是一个庶子,但是从未长于内院妇人之手,胸襟广大,与其嫡亲哥哥赵庆泽的关系也很好,倒是一个不错的成婚人选。 待到日后自己步步高升,姐姐在赵家大院里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况且世家里最注重规矩,只要自己还在背后给姐姐撑着,断然不会出现“宠妾灭妻”的情况出现,所以还是值得信赖的。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轻快了几分,往家中飞快地走去,想要和自己的娘亲以及姐姐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刚进家的时候,李鸿过就被家里的愁云惨雾吓到了。李蔡氏忧心忡忡地看着依然昏迷在床上的李徽,心疼地拍着她的手,让李鸿过不免想到了前世里在李家灵堂看到姐姐的尸体的那一瞬间。 李妍和方宝英也哭得眼睛红肿,为了李徽而难过。不过李鸿过一进门的时候方宝英就看到了他,方宝英不好和他打招呼,于是悄悄地拉了拉李妍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李鸿过进来了。 李妍立即走到李鸿过边上拉住了他的袖子,问道:“鸿哥儿,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虽然她性子泼辣,可是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遇到这样大的事情完全没有章程,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李鸿过身上了。 李鸿过对她笑了一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吧,二姐,事情已经解决了,学正大人想要替自己的庶子求娶大姐姐!” 李妍一愣:“学正大人的庶子?”可是却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急切地问道:“学正大人在这里两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庶子啊?人品怎么样?长相怎么样?是个好人么?”并没有因为姐姐可以嫁出去而欢欣不已,而且担心学正大人的庶子有着什么不能说的隐疾,怕自己的姐姐跳入火坑。 毕竟,学正大人的庶子和他们李家之间门第相差太远了,表面上越光鲜的东西其实内里不见得会有多好。 李蔡氏听到李鸿过的话之后也赶紧站起来围到了他身边,向他细细问起了学正大人庶子的情况,她与李妍有着一样的担忧。昨天才欣喜万分呢,今天就有这么大一个波折在这里等着李徽,她的徽姐儿可是万万受不得委屈了! 李鸿过耐心细致地向他们说了学正大人庶子的各种情况,待说道他今年只有十八岁,而且早早已经考中的秀才的时候,李蔡氏和李妍就安心了下来了。 考中秀才不仅仅代表这个人学问比较好,也代表这个人绝对不会缺胳膊断腿,或者是长得歪眉斜眼,因为这样的人根本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而且虽然他是庶子,但是即便他的主母一分钱都不分给他,让他分家出去单过,他作为一个秀才也有着谋生的手段,不会让自己的妻儿挨饿受冻。 女人家能够嫁到这样一个夫君,还有什么可以求的呢?李蔡氏和李妍都满意了,现在只是盼着李徽早点儿醒过来,然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李妍只顾着高兴,并没有问李鸿过学正大人为什么会这么好,忽然答应了这么多的条件。但是李蔡氏就不同了,她在方宝英及笄之礼上是见过学正夫人的。学正夫人那个时候虽然也挺欣赏徽姐儿和妍姐儿的,但是并没有透露出一丝丝想要结亲的意思,这个念头肯定是后面才有的,那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李蔡氏知道当着方宝英和李妍,自己的儿子绝对是报喜不报忧的,于是出言安慰了方宝英和李妍几句,让她们二人做伴看着李徽,自己让李鸿过扶自己去休息。 避开了其他人之后,李蔡氏才焦心地拉住李鸿过,问起他事情的来龙去脉来。 李鸿过自然不知道学正夫人的种种小心思,他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把这个事情说了出来:“我当时去求学正大人,让我和张子鸣日后割袍断义,学正大人惜才,担心我割袍断义之后影响日后的进士科考试,于是提出让他的庶子娶大姐姐,为我们李家解决这桩事情。可是我还是坚持要和张子鸣割袍断义,学正大人后来只得答应了我,但是依然想要和我家结亲,让他的庶子赵庆诚娶大姐姐。” 李蔡氏激动得紧紧抓住自己的儿子,说道:“鸿哥儿,你怎么这么不晓事呢!学正大人既然已经提出来了解决的办法,你为何一定要和那张子鸣割袍断义?我知道你恨,可是有必要这么打了老鼠伤玉瓶吗?你好好地考科举才是我们李家振兴的根本啊!如果你因此在科举一途上无望,你姐姐就算现在嫁进高门大户里面去又有什么用?日后还不是受人欺负的份?只有你自己立起来了,你姐姐和你娘我才能被别人看得起!我们李家最重要的那个人是你啊!” 李鸿过安慰着李蔡氏,说道:“娘亲,我知道,所以我必定会认真对待科考的!你放心,割袍断义虽然在咱们大秦出现得不是特别多,可是也并不是少到让人侧目想看的地步。再说了,只是日后进京考进士科的时候会有一些影响罢了,也没有多大关系。你想想,我现在才只是一个童生呢,日后还要考秀才,考举人,才能考进士呢!学正大人那么好的学问,还不是止步于举人,您就这么相信您儿子能考上进士么?再说了,只是有影响而已,也不是说和人割袍断义以后就没有资格中进士,只要我成绩出众,该中进士也照样能中啊。” 李蔡氏还是有点儿心有戚戚焉,问道:“真的没有多大关系。” 李鸿过笑着说道:“放心吧,没有多大关系的。”只是他心中却冷冷想到:对我没有多大关系,不过对于那张子鸣来说就不一定了。 安抚好了自己的母亲之后,李鸿过去了书房,让李茂祖将以前准备好的画具各种都准备好,他要给学正大人认真地做一副画,当做了谢礼。 他现在身无长物,只是有着让学正大人欣赏的画技而已,所以他想要报答学正大人的恩情也只能以此报答了。 之前给方宝英画的只能说是一副小像,大约有两米长一米宽。可是他这次想要给学正大人画的却是一副比较大的作品,装裱起来可以挂满书房的一面墙壁的那一种。 为了画好这幅画,他自然要更加用心思。首先便是选题的问题,李鸿过想过画铮铮傲骨的梅花,也想过画大雪覆盖的江面,意欲表现自己面对未来困难的不屈不挠,能够很好地体现自己的心态。诗画都是托物言志之物,只有正确地表达自己的心志,才能让诗画有了灵魂,让人望而知音,产生共鸣。 可是,总觉得这两个选题还不够合心意,不能很好地表达他现在的心态。 李鸿过认真思索了整整三天,完全的闭门苦思,不去管学正夫人的媒婆过来带来的骚动,不去管自己母亲、姐姐的喜悦,也不去管方夫子和方宝英的心情,就这么冥思苦想了三天。 终于,他想出来了自己想要画的东西——他不仅要努力,要有傲骨,更重要的是他要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他要画一幅《秋蝉图》,并且还要配上这样的一首诗:“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详见作者有话说中注解) 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 第17章 品德评价 第十七章品德评价 因为心中已经有了腹稿,有了磅礴的进取心,有了诗情画意,所以李鸿过下笔晕染画面非常迅速,而且一气呵成。这幅画他用的是中国画中写意的笔法,比起上一幅工笔人物画来要来得快,而且画完之后也不需要再多添添减减,直接就可以送去装裱了。 待李鸿过把书房的门打开以后,李茂祖老早就已经猫在门口等着他了。看到李茂祖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身影,李鸿过鼻子一酸,心中也感动万分,感受着一片赤诚之心对他的李茂祖,心中也已经有了决断,等到今年他考中秀才之后就再买几个下人,将根叔一家放出去给他们平民的身份,不耽误了李茂祖参加童生考试。 李鸿过抬手起来弹了一下李茂祖的额头,说道:“祖哥儿,傻呆在这里干什么呢?我出来了自会叫你!” 李茂祖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傻兮兮地笑着,一边说话一边吸着鼻涕:“少爷,我反正也没有……没有什么事,就在这里等着您了,您画好了吧?我这就帮您送去齐宝斋里面装裱,一刻也不给您耽误!” 李鸿过摇了摇头,说道:“看你冻得!先去喝碗姜汤吧,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是春寒料峭,你也要注意不能冻到!” 李茂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鼻涕,说道:“放心吧,少爷,您可别嫌弃我,我好好地用一层纸把您的画包起来,保证不弄脏!我这就去!”然后立即进屋去准备收拾李鸿过的画作了。 李鸿过赶忙拉住他,连忙出声阻止了李茂祖,说道:“等等,我先去找方夫子,还没有题字呢,等题完字你再去!帮我在书房里面看着,不要让风把画吹落了,不要让什么脏东西染了画。” 虽然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但是却不敢自己在上面题字。无他,只乃因为李鸿过觉得自己那一笔字实在是见不了人!总不能在这么有意境的一幅画上面配上馆阁体吧?于是他只能向方常庆求助了,方夫子这个人颇有风骨,那一笔字也是遒劲有力,如果能在自己的画上面配上方夫子的字,那可真是书画双绝了。 方常庆此时正在客厅之中悠闲地喝茶,在知道李徽的婚事已经订好了之后,他就没有了什么烦恼和焦心了。虽然后来听说李鸿过将自己关在书房,方宝英还着急上火地来找了自己几次,可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去书房打扰李鸿过,同时也劝慰宝英此时要多陪陪李蔡氏以及李徽、李妍二人,不要去打扰李鸿过。 男人总有些时候需要一点儿独立的空间用来想事情的。 这次看见李鸿过自己从书房走出来了,方常庆就知道他心中已经想通了,于是笑呵呵地请他喝茶。 待方常庆听说李鸿过有了一副新的画作之后也很期待,立即提脚就跟着李鸿过去了书房观摩,待看到那一副大气的《秋蝉图》之后之后简直惊喜异常!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李鸿过让他帮忙题字的要求。 但是左思右想之后,却不敢下轻易笔,生怕自己落笔之后破坏了这幅画的美感。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李鸿过写在旁边草稿上的那首小诗,再仔细地看这自己面前这个挺拔的少年,暗暗点了点头——此子成就不可限量啊!自己这回还真是捡到宝了!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贤侄,给我几天时间,我想再想想,可不敢轻易落笔。” 之后又过去了几天,方常庆简直入了魔,天天对着那幅画看着,然后在另外一旁的桌子上写了好几十幅字出来。最后才沐浴更衣后,提笔在李鸿过的画作上面一气呵成的写出那首诗来,同时还不忘将李鸿过的创作经过也写入了小序之中。 李鸿过看到那幅字以后震惊异常,说道:“方夫子,您的字又有进益了!” 方常庆哈哈大笑,说道:“还是托你的福,走走,今天咱们爷俩要好好庆祝一番,喝酒去!”便拉着李鸿过的手出去酒楼喝了一顿酒,李茂祖也立即就带着那幅已经完成了的画作去了齐宝斋。 听到李鸿过的新作被送过来装裱了,钱明福十分激动,立即就从床上跳起来匆匆穿上衣服从家中跑到店里面了。店里的装裱师傅也知道老板对这幅画的看重,一点儿也不敢动这一幅画,等着钱明福来亲自上手。 钱明福家中一直也富裕,他从小十分爱好书画之道,于装裱、修补画作非常在行,所以才能在考童生失利之后也能将诺大一个书画铺子开得有声有色。他虽然也请了很多手艺好的师傅过来帮忙,但是最重要的画作他还是会亲自上手装裱的,就比如上一次李鸿过画的那一幅,又比如今天送来的这一幅画。 画非常好,更难得的是还配了这么一首诗,本来因为字是方常庆的字迹,钱明福还以为是不是方常庆偶得了这么一首震惊世人的诗,然后李鸿过将诗中的意境画了出来,但是待他看过诗中的小序之后才知道这首诗乃是李鸿过所做! 不得了啊!李鸿过居然能做出这样的诗来,其品质之高洁,志向之远大可见一斑,完全没有一点点心胸狭窄只看到仇恨之人的小家子气。 这么说来,张子鸣是将李鸿过惹急了,所以才逼得他干出了割袍断义这种事情来,但是李鸿过本人并没有把小小的张子鸣看在眼里,他着眼于更大的地方。 怪不得赵志刚看好他,甚至愿意让与他们李家结亲!赵志刚那个人他还是了解的,十分的耿直,只看重学问和人品,别的一概不论。可想而知李鸿过是个什么样的美玉良才。 钱明福瞬间就下了一个决定——牢牢地跟着赵志刚,继续拉拢李鸿过。他对着立在一旁的掌柜说道:“告诉齐宝斋所有的伙计,我们日后不做张子鸣的生意了,齐宝斋明确表示支持李鸿过李童生。” 不久之后,秀才考试结束了,成绩也出来了,永平县还是和前几科一样,无一人中秀才。于是学正赵志刚便开始筹谋表彰大会的事情了,没有需要表彰的秀才,只要表彰新考上的童生便可以了,经过表彰之后,新考上童生试的学子们就有了正式的童生身份,可以参加下一科的秀才考试了。 只是在今年考中童生的三人之中,李鸿过和张子鸣已经割袍断义了,这就使得以往简单的表彰仪式变得复杂了起来。 况且,自己的手边还放着一份州学的录取通知书,也让他十分的纠结。 居然是录取张子鸣的! 也不知道州学的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在李鸿过和张子鸣之中瞎子也知道是李鸿过读书更有灵性、更有前途的吧?但是这种决定还是被做出来了。真是昏庸!禄蠹!难道就不怕言官弹劾吗? 本来他还想着李鸿过的成绩到了全郡前二十名,而且又没有年满十八周岁,虽然没有达到州学直接录取的标准,但是已经达到了可以推荐入学的标准,想着自己等到童生试的表彰出来就给他写一份推荐信,推荐他下个学年到州学去念书呢! 现在州学抢先录取了张子鸣,他的推荐信也不用写了。这两人可是割袍断义了的,州学录取了张子鸣之后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录取李鸿过了! 赵志刚心中也有一些暗暗的高兴,他本来有着那么一点点私心,但是胸中的正义感又常常为自己居然有这种私心鄙视自己,把自己折磨了好几天。 童生也可以在县学里面学习去考秀才的,这一科没有童生考中秀才不打紧,他才来两年,可是如果下一科还没有童生考上秀才,可就实实在在会影响他的政绩了!他可不愿意带着这样一个“零”秀才的帽子离开,那太丢人了! 正好州学里录取了张子鸣,他也不用在那里纠结半天,是给李鸿过一个好的学习机会好,还是满足自己的私心比较好。也不用让自己在那里饱受煎熬,是否要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线了。 再看着李鸿过昨天才给自己送来的那副《秋蝉图》,赵志刚心中甚至闪过了一个念头——既然已经站定了李鸿过这一边,不如就再推他一把吧! 下定了决心之后,赵志刚摊开了纸提笔开始写他作为一县学正对张子鸣的评价,评价中对张子鸣的学问评价中肯,但是对他的人品评价却不高,还将李鸿过之姐与其定亲,但是张子鸣悔婚另娶、恶语伤人、逼得李鸿过的姐姐投缳自尽的事情写进其中,并且写上自己已经正式给二人出具了割袍断义的文书,将文书附在张子鸣学籍之后,最后表态:县学学正赵志刚认为李鸿过是个可造之材,想要悉心培养他,所以张子鸣已经不适宜在永平县学念书,建议其另择一校继续学业。 同样是去州学,究竟是自己找了门路被州学录取而抛弃县学,还是先被县学抛弃再不得不另找州学去念书,其间意义可是天壤之别啊! 虽然赵志刚也知道张子鸣在州学之内必然有关系,自己这份对他的不利评价在目前还起不了多少的作用,但是赵志刚知道州学的人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自己这个县学学正的评语从张子鸣的学籍之中抽出来的,这个评价将会伴随张子鸣一生。 现在顺风顺水的时候张子鸣自然是不惧这一份品德评价报告,可是如果他日后犯事了,那么这份报告就会给他会心一击。 赵志刚写完评价和正式的割袍断义文书之后在书房捋着自己的胡子,觉得自己这么做真是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再把这件事情当中在表彰会上面宣布,让张子鸣大大地丢一个脸,灰溜溜地逃到县学里面去就好了。 或者他还可以期待,三年后的李鸿过成绩突出,考上秀才,而且排名比州学的学子还要好!那么他就可以通过家中的关系为自己谋求一个更好的职位了! 第18章 表彰大会 第十八章表彰大会 永平县里的表彰大会即将在县学里面举行,当天,赵志刚邀请了县太爷以及本县里各界名流参加这个庆典,并且将县学向各位民众们敞开,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贩夫走卒大家都能来听这个表彰会,看看新考上童生的学子们的风采——当然,一般的百姓是没有座位可以坐的。 只是,在县学大门的时候发生了那么一点点意外——张氏父子被秦有岩秦夫子拦住了。 县学的门口本来就不大,秦夫子这么一拦,门就被堵住了,后面跟着的人进不去,再加上大秦人喜欢看热闹的天性,不一会儿县学门口就挤了一堆人。 张子鸣虽然蛮横,可是那也只是当着同辈人的面,对着秦有岩这个严厉到出了名的夫子,他还是很害怕的。所以他虽然对自己被拦在县学大门外这件事非常的不满,还是不敢出声抱怨秦夫子,而是把求助的眼光看向了自己的老爹。 张铭阳也是秀才出身,对着秦有岩本来也不占下风,只是他前段时间厚着脸皮和李家退亲之后,名声就一直没有办法恢复,秦有岩很看不起他,他在秦有岩面前再也抬不起过头。只是他心中疑惑:他和秦有岩也没有闹到这样交恶的地步啊?在表彰大会上挡门,这是多大仇?多大恨? 不得已,张铭阳虽然皱着眉头,还是舔着脸对着秦有岩作了揖,问道:“不知秦兄有何赐教?” 秦有岩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今天过来并不是拦着张兄的,张兄自可随意进去观礼。” 张铭阳愣住,不拦我你在这里站着?还用手挡住门?你倒是闪开身子让我进去啊! 只见还没有等到张铭阳发飙,秦有岩就看了一眼张子鸣,悠悠地说了一句:“不过这位张子鸣张童生就不用进去参加表彰大会了。”此时秦有岩面露红光往县学门内的方向拱手表示尊敬,然后才继续说道:“学正大人已经批准了李鸿过李童生提出来的割袍断义的要求,正式给你们二人出具了割袍断义的文书。并且,学正大人有令,鉴于永平县学选择了继续教授李鸿过李童生课业,张子鸣张童生已经不适应再在本县县学里继续学习了,还望张童生另找学校高就。” 秦有岩这一番话说得感情充沛无比,他一直是一个耿直的人,早就看不惯张家父子二人的作为,对于学正大人这个决定可是绝对支持的! 张氏父子听到了秦有岩的话之后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张铭阳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尊师重道了,大吼道:“骗子!污蔑!我不信学正大人会这样对我!” 张铭阳也用颤抖的手指着秦有岩,说道:“尔等狗贼!居然敢如此颠倒黑白!” 秦有岩不屑地从鼻子里面哼出了一声,说道:“谁是谁非你们也不用再解释了,永平县就这么丁点儿大的地方,是非曲直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们也不用在这里演戏了。”说完之后将学正大人出具的割袍断义文书、童生文书以及张子鸣的学籍都一并扔给张子鸣,说道:“张童生,你可以回去了,表彰大会可是就要开始了,别耽误我们县里的大事!” 秦有岩还得意地看着张铭阳,说道:“张秀才倒是可以进去观礼,不过我看你今天怕是没有这个心情了。”然后就起身进了县学,进门前还对守门的衙役说道:“你们可给我记好了,这个人叫张子鸣,日后不能再进入县学一步!” 这一则风波出来之后众人立即哗然了,对着张子鸣夫子指指点点,张子鸣大喊到:“你们别相信他们,我早就得到了州学的名额,日后就要去州学念书了,才不稀罕在这里念书呢!哼!这个小小的县学算是什么?” 可是这个时候有谁会信他?日后他不能在这里念书,大家还不是以为他躲到其他县学里面念书去了。即便有朝一日真的人人都知道了他去了州学念书,还不是只会感叹他命好,明明已经被学正大人逐出县学了,居然还好命能有关系去州学念书? 总之,张子鸣的名声这次是毁了,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了。这种时候,这种事情,是无论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的。他头顶上这个“永平县学弃徒”的名声是一辈子也洗刷不了了。 就比如他日前对李徽做的那样,他那么重伤李徽的名声,大家虽然知道他这个人人品不好,是在重伤人家姑娘的名节,可是大家再看李徽,再谈论李徽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带上一些鄙视的心态。即便再过去多少年,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个事情,李徽就抬不起头来,日后即便她再嫁个什么人,也难保他的夫君心里会不会相信张子鸣的胡言乱语,会不会心怀芥蒂。 这次,张子鸣终于也能尝尝这种有苦说不出,有理讲不清的滋味了。 看着狼狈离去的张氏父子,李鸿过觉得自己的怒气消了一些,对着前来道贺的人们笑得更加的真心了。 作为今天表彰的另外一个主角,孟思朝在看到李鸿过的时候却很不自然,他当时是真心想要求娶李徽的,只是没有料到后来会有那样的变故。他当时在酒楼里面被人打晕了,不知道后面的事态发展,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出这么一个昏招。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也算是间接地推了李徽一把,惹得她投缳自尽,虽然后面她被救回来了,但是自己和李家这个仇也算是结下来了。如果自己日后再去负荆请罪求娶李徽,或许和李家的关系还能有挽回的余地,但是学正大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替自己的庶子去求娶了李徽,孟家就失了最后一个补救的机会,他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鸿过。 在刚听到李鸿过和张子鸣割袍断义的时候,他还不明白割袍断义到底是个什么制度,后来齐宝斋公开出来明说要支持李鸿过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对张子鸣有些什么影响,直到今天看到张子鸣那个狼狈的样子——甚至连县学的大门都进不来——他才终于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同时心中也庆幸不已——幸好李鸿过没有和自己割袍断义。 所以,孟思朝以前和李鸿过处得还挺好,有说有笑的,但是今天的表彰大会上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过去和李鸿过多说,把李鸿过当成了洪水猛兽,生怕自己这个小池鱼会被殃及。 李鸿过本来还觉得孟思朝这个人不错,可是经过了这几件事以后也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了,现在也把他当成陌生人,非必要不与他答话。 表彰大会只是看着热闹而已,实际内容不也就是那么几项:学正大人讲话、县太爷讲话,考中的童生发言,在各位社会名流的见证下学正大人将代表童生的文籍发下来给两位童生,一点儿惊喜也没有。 所以这场表彰大会下来,奇迹般的是:最出名的居然是张子鸣! 李鸿过是一个天才儿童——这一点在刚刚放榜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今天只不过是再搞一个仪式而已,没有什么更新鲜的了。 只是张子鸣被赶出了县学,这可是个大新闻啊!再有好事者还可以把之前张家李家的恩恩怨怨牵扯出来说一遭,简直就可以当成一个话本去说书了!说书先生都想不出这么好的话本来! 于是,永平县全县人民都在不遗余力地八卦着,不停地继续给张子鸣脸上抹黑。 所以在张家宅子里,张家一家三口都是愁云惨雾的,再看着州学的那张录取通知书也没有那么开心了。 张子鸣恨恨地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本来我是想风风光光地去州学念书,闪瞎一众人等的狗眼的啊!现在虽然还是能去州学念书,可是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得劲儿呢?怎么有种灰溜溜的感觉? 第19章 京城赵家 第十九章京城赵家 却说京城赵家这边的当家人赵志远收到了日前赵志刚给他寄来的信,说起来,这赵志远乃是赵志刚的嫡亲兄长,他们两人都是嫡出,赵志远排行居长,赵志刚居次,下面还有一个庶出的弟弟赵志坚。赵志远和赵志坚读书都很好,双双考上了进士,但是嫡庶之间还是有别的,目前赵志远在吏部任一个侍郎,但是赵志坚却远赴他乡任了一个小小的县令。而赵志刚也是占了他嫡子的身份,才得以到永平县这种偏远的地方去任一县的学正,否则以他举人的身份,想要在比较好的地方任一县学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赵志远和赵志刚的感情一直都比较好,但是这次自从收到了赵志刚的信之后,他就一直皱眉不语,觉得十分头痛,自己这个二弟读书的时候脑袋不怎么灵光,甚至还比不上家中庶出的老三,就连现在做了官也没有什么长进。 实在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居然给自己的庶子定了这么一门乡下亲戚!那个李徽能有什么?既无可以帮助诚哥儿升官的好家室,也没有能帮助诚哥儿过得更好的万贯家财,娶了干什么?随便在京城里面抓一家人定亲都比娶这个李徽好! 可是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秦朝之中为了减少世家的影响力,强制世家大族分家,每个家族都要早早选好继承爵位的男丁,其余的男丁不论嫡庶一律均在成亲之后分家别住,与主家不再相干。 因此,虽然这个二弟与自己乃是同父同母所出,但是在大秦的律法之中严格算来已经不算是一家人了,赵志刚想要给自己的儿子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是他的自由,不光是自己这边没有发言权,即便是母亲也难以插手,也没有任何的发言权,只能听凭赵志刚和赵季氏二人做主。他写信给自己说一声已经尽到了他的本分,根本不容自己置喙。 只是,可惜了诚哥儿这个好孩子了! 想到此处,赵志远不禁摇头叹息,真不知道老天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二弟那么一个脑子不灵光的人,居然生得了两个好儿子!不论是他嫡出的泽哥儿还是庶出的诚哥儿,都是彬彬有礼、敏而好学、兄友弟恭、志向远大的,都是那种一看上去就忍不住去喜欢、去欣赏的好孩子,两人都年纪轻轻地成了秀才,今年的大比之年还有可能会考上举人,放在整个赵家族学里都是顶尖的,甚至就算放在整个京城都是顶尖的。 泽哥儿出身好,是二弟的嫡子,二弟和自己虽然已经分家别居了,可是毕竟是嫡出,且母亲还健在,自己和二弟一家的情分不可能割舍掉,所以对泽哥儿说亲也还是很有利的,他的亲事早早就定下了,是京城蒋家三爷的嫡长女蒋琬。 蒋家乃是书香门第、翰林清贵人家,蒋家三爷蒋柳正乃是进士出身,现在翰林院任编修,日后可是前途无量,他的女儿蒋琬更是端庄大方,端得是一门好亲事。 诚哥儿这么好的人才品貌,在二弟远赴那偏远的永平县任学正之前,也早就有人来打探诚哥儿的亲事了,只是说亲的人质量比起蒋琬来说就差远了,有些是高门庶女,有些是小家碧玉,也有些是很有钱的商户女子,但是对比诚哥儿的身份而言很多都很算是不错的了。无奈的是赵季氏一直都不松口,惹得二弟的小妾怜月已经到母亲跟前哭诉过好几回了,却也没有什么用处。 现在居然给诚哥儿定下了这么一门亲事!待会儿母亲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闹的,就是诚哥儿那里,自己该怎么去和他说呢?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啊! 摇了摇头,要是自己得了这样的好儿子,恐怕是睡觉都要笑醒了,怎么可能会这么作践孩子? 再反观自己膝下,只得了一个十五岁的康哥儿,虽然是嫡妻赵柳氏亲生的,可是因为早产,从小就体弱多病,无法专心念书,好不容易今年才考上了一个童生,日后能不能考得上秀才都还是未知数呢。 自己的嫡妻赵柳氏本身是大家闺秀,不像二弟妹赵季氏一样目光短浅心胸狭窄,自己的后院从来没有遇到过鸡飞狗跳的时候,从来没有二弟的那种烦恼,可就是子嗣不丰,不光没有其他儿子,女儿也没有一个! 唉,当初说亲的时候母亲还是偏心自己的,给自己说定的赵柳氏比起二弟的媳妇儿赵季氏好处几条街都不止!可是谁也算不出来日后啊,谁知道赵柳氏这么好的家室、相貌、人品,偏偏于生子一项就弱了呢? 也是自己当初心软,与赵柳氏恩爱异常,也需要柳家在仕途上的帮助,所以一直都没有早早纳妾开枝散叶,如果不是这样,现在是不是又另有一番景象呢…… 在赵志远不住地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母亲解释的时候,赵庆诚却是也已经收到自己父亲寄来的一封亲笔信,信中说起了给他说定的这门亲事,也在信中详细地分析了原因。还随信附上了李徽的弟弟李鸿过所做的一副《秋蝉图》。 赵庆诚看完信之后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那个脑子糊涂的爹终于被自己的嫡母给骗过去了,给自己找了一门不靠谱的亲事,还洋洋自得是为自己打算!什么要面子不如要里子?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吧? 可是无奈父母之命不可违,赵庆诚深呼吸了好几下,也只有认命了,算了,反正他赵庆诚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依靠谁,自己的父亲靠不住,岳家也靠不住,自己还可以好好地靠着科考晋身,为自己搏出一个前程来。 小户人家也有小户人家的好处,起码会孝顺婆母,不会给自己的姨娘脸色看。 待他调整完心态打开那副《秋蝉图》的时候,瞬间就震惊了,这,这真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画出来的?这虽然是一副秋蝉图,可是在萧瑟的秋景之中,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丝颓废和凄凉,反而让人感受到了那小小的蝉儿那种振翅欲飞的志向,那种高风亮节的胸怀。 很少有画能让人望之而动情的,可是这幅画就是那样一副好画! 欣赏了好一会儿画作之后,又被那首诗吸引住了:“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 好诗!赵庆诚拳头紧握,他感觉到这首诗完全说出了他的心声,可是他自己却完全没有才华写出这样一首诗来! 看来,父亲这一次并未昏聩,而是真的捡到宝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有此成就,李家日后绝对差不了,再加上李徽本人就是个好的,这门婚事说得不亏! “二弟、二弟,你开开门啊,我是泽哥儿!”门外赵庆泽也收到了赵志刚的信件,他的想法和赵庆诚一开初是一样的——觉得自己的母亲一定是使了什么*计,糟践了二弟的婚事了。他自然知道母亲一直在胸中憋着一口气,想让二弟事事不如自己,可是她也不想想,给二弟说了这么一门亲事,丢脸的不光是二弟,就连自己和母亲也脸上无光啊!京城的人家里面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母亲呢! 所以他才在一接到信之后就过来找二弟,希望能开导劝慰一下自己的二弟,免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对自己和母亲心生芥蒂。 屋里的赵庆诚正想开门,忽然一怔,鬼使神差地就将父亲寄给自己的《秋蝉图》收了起来,谨慎地藏好。然后才收拾了自己的一脸震惊和兴奋之色,装出有点点不乐意的表情打开了门。 他低头作揖,说道:“大哥。” 赵庆泽一愣,然后笑道:“怎么,都不请我进去坐坐了?” 赵庆诚一侧身,迎了赵庆泽进去坐。然后一直都是赵庆泽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想要缓和关系,甚至看着赵庆诚一直不为所动,居然说出来:“你放心,我写信给母亲,让她再好好给你斟酌一门亲事!” 赵庆诚一愣,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那个女子何其无辜,父亲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现在我们再去退亲,这不是逼着人家去死吗?我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其实父亲已经劝慰过我了,那个女子人才品貌都很出色,宜室宜家,配我挺好的。” “二弟,你……”赵庆泽无法再说什么了,赵志刚给他们的信里面比给赵志远的信多了一些内容,就是说明了李徽曾经被两次退亲的事情。而且赵庆泽除了收到父亲的信,也收到了一封母亲的信,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如何耍小聪明使得父亲答应的,也已经在永平县城里面光明正大地下过聘了,这门亲事是绝对不容更改的!自己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是不是太虚伪了? 最后,他只能说道:“放心吧二弟,你学问这么好,这次举人试必然高中,能有一个光明的好前程。再说了,我们兄弟间日后就算分家,也还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赵庆诚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千万不要为这件事情烦心,此次下场我们两个要一同高中,再现三年前的荣光,让家人都高兴高兴!”他承认自己是有一些私心的,自己的这个大哥现在对自己很好不错,可是日后自己分家出去单过了,而他日日与他的母亲妻子在一起相处,会不会情分变淡了呢? 如果能让这件事在他心底有所触动,让他一辈子觉得对自己有丝丝的亏欠,或许自己和姨娘日后都会好过些吧。他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地道,可是为了能给自己和姨娘在嫡支手底下多争取一些生存空间,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二月初考完了童生试,三月初考完了秀才试,现在已经是四月初,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六月初的举人试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复习,说不定今年能够一鼓作气,在六月初考上举人,然后在11月初的进士科考试之中再次得中进士呢! 大秦朝的科举制度里面,不可能出现同年的童生和秀才,因为童生考试完了之后是不表彰的,要等到秀才试考完之后再一同表彰童生和秀才,所以今科的童生虽然放榜了,但是在秀才试之前无论如何都拿不到学籍,不可能参加今科的秀才试。但是对于举人试和进士科就不一样了。秀才考中了举人之后,会有一个单独的表彰大会,而考中的举人也可以参加同年的进士考试,所以有可能出现在一年之中连中举人和进士的情况,只不过这种事情极少出现便是了。 虽然机会很小,但是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第20章 婚期已定 第二十章婚期已定 四月的时候,童生试和秀才试都已经考完了,县学又开始开学了,剩下的举人考试和进士考试虽然被全国的人民关注,但是其中并不包括永平县的众人们。 他们县里自从方夫子这个最年轻的秀才满了35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有资格去考举人了。 李鸿过和孟思朝到县学里以后自然去了另一个小班,不再和一帮没有考上童生的学子们混了,他们认识了另外一拨人——那些已经考上童生但是今年没有考中秀才的人——但是满打满算也只有5个人而已。 小班的教学是秦有岩秦夫子,他于经义一项最为扎实,所以被学正大人委以重任。只不过小班里面的气氛很怪异,让李鸿过觉得很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今科考中童生的李鸿过风头太盛,所以虽然普通大众们对他是很崇拜、很喜欢的,时常把他当成是文曲星下凡。可是当那些曾经也是“天之骄子”,现在却被他一脚踩下神坛的老童生们来说,面对他的时候那滋味可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虽然因为学正大人的赏识和方夫子的关系,没有人在明面上为难他,可是那种微妙的眼神、带刺的话语已经隐隐感受到的排挤,让李鸿过觉得在县学里面过得很不愉快。 与他同科考中童生的孟思朝,本来和他关系还可以,可是因为先前李徽的那个事情也闹得有些不愉快,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撕破脸,但是两人现在显然已经不能再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了,所以李鸿过隐隐感觉到自己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不过好在现在需要学的科目不多,秦夫子每天早上只讲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是让学子们自己看书,或者有问题去问秦夫子,所以李鸿过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人看书,与其他人的交流不多,眼不见为净,也倒不是那么难熬。 尤为让他感到开心的事情就是张子鸣去了州学念书之后,留在永平县里面的名声不再是前世那让令人羡慕的才子名声,而是声名狼藉的“弃徒”之名,让他心中感到很爽快,同时也知道这都是学正大人的功劳,心中十分地感激学正大人。 秦夫子对李鸿过的学问进度很满意,他发现这个学生在听课之后不仅能牢牢地记住自己所讲授的知识点,而且还能举一反三,问出一些很高深的问题。 而那些问题都是他日后准备再详细讲解的问题,同时又很合秦夫子的胃口,所以秦夫子忍不住提前给李鸿过讲了起来,就是传说中的“开小灶”。 几个月之后,秦有岩觉得自己的学识已经被李鸿过挖空了,十分的不好意思,于是带着李鸿过到了赵学正的办公室那里。 秦有岩十分恭敬地说道:“学正大人,此子不愧您给其赐下的‘敏之’之字,果然是敏而好学、才思敏捷,下官觉得与其他童生一同学习已经难以让他有所提高,同时感觉下官之才难以再点拨得了他了,希望学正大人能批准他自学,同时下官恳请学正大人对他不吝赐教,他一定会成为我们永平县的大才啊!” 学正大人闻言一愣,一般夫子带人过来说这个人适合自学,同时又狠夸一通这个人,那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学生十分顽劣,我已经不想教了,把他弄走吧,爱干嘛干嘛!另一种就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个学生太厉害了,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再放在这里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看着自己面前满面红光的秦有岩,学正大人认为他并没有对自己说反话,这么说,秦夫子觉得李鸿过比起那些已经考上童生三年或者以上的人对经义懂得更多? 他有些不可置信,一般来说考童生有好的记忆力和聪明才智就可以了,可是考秀才却要难得多,要考对经义已经世情的理解,这个时候年龄就会成为一个至酷,有时候你再聪明,可是年龄如果达不到,还是难以理解圣人的思想的。 于是赵志刚当着秦有岩的面对李鸿过进行了考核,与他进行了经义问答,问了他对好些经义的理解。 没有想到李鸿过对此对答如流,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也远远超出一个童生的水平。 赵志刚看着他以后惊讶地说道:“真是可惜啊!可惜童生和秀才不能同年赴考,不然敏之你一定是永平县里第一个同年就考中童生和秀才的人!凭着你的这个经义水平,考上秀才简直不再话下!” 思索了一下,赵志刚说道:“这样吧,我批准你自学,同时你可以不住在县学里面,我在我家里给你收拾一个院子,你可以在我的书房里面看书,遇到有不懂的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 李鸿过已经,说道:“学正大人,这……这太打扰了吧?” 赵志刚摆摆手说道:“别说那些虚的,我们两家现在都是姻亲了,走动一下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你在方常庆家里能安心地复习备考,在我家里就不行么?放心吧,我让你住的地方肯定清净,不会有任何人、任何是来打扰你的。而且我有一些以前考秀才、考举人的复习笔记收留在书房里面,你也可以看看我当初的备考心得。” 听了赵志刚的话之后,李鸿过很心动,他从小就只在县学、州学和郡学里面念过书,可是他知道他们荻郡的整个教育水平都很落后,远远比不上京城里的国子监,就连赵志刚以前念书的赵氏族学都比不上,如果他能够看看赵志刚以前的学习笔记,感受一下赵氏族学的学习方法的话,这辈子于学问一项肯定能有质的提升。 同时听赵志刚话中语气,李鸿过已经明白了赵志刚知道自己在县学里面被人排挤,担心自己因为那些事情影响了学习的心思,对自己也是一片好心,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李鸿过觉得自己这辈子能得赵志刚的欣赏真是一大幸事,日后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于他! 同时,他在晚上给自己的母亲写了一封信说明了这个情况。他的母亲李蔡氏在李徽定亲以后已经带着李徽和李妍姐妹二人回了武乡老家,在家中给李徽准备嫁衣备嫁。 李徽已经十七岁了,这个时候定亲其实已经有些晚了,她要赶在明年满十八岁之前嫁出去,否则就要被加收“老女税”了。虽然李家不在乎这几个钱,但是在乎脸面啊!如果被收“老女税”,那么李徽这辈子就都抬不起头来了! 所以李蔡氏当初和赵季氏定亲的时候,就提了这么一个要求,一定要在年内完婚。 赵季氏稍微想了想就同意了,她的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准媳妇儿蒋琬今年也十六了,如果不是因为今年是大比之年,儿子要下场去考举人,她早就想让儿子完婚了。完婚后她才能抱大胖孙子呢! 天知道,她好多朋友都在儿子十七八岁的时候给儿子娶媳妇儿,到了现在孙子都能叫祖母了! 她的庶子赵庆诚今年也已经二十岁了,本来她还想拖一拖他的婚事,让自己的儿子先成亲,等过个一年两年的时间把孙子生下来以后再给赵庆诚说个媳妇儿结婚,这样他们庶出那一支就永远都别想压在自己和儿子头上了! 可是现在她给赵庆诚找了这么一个没有任何家世,没有任何家财,甚至连个好名声都没有了的媳妇儿,日后再怎么也比不过自己这边了,又何必做得那么难看呢? 不如就赶在今年都完婚了吧,自己先启程回京城去准备各种婚礼事宜,待六月举人试一放榜,就给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儿完婚,同时七、八月份就挑个好日子也给赵庆诚完婚。 于是赵季氏拿了李徽的八字回去,连同赵庆泽的八字拿去庙里给师傅看了看,合了两个好日子,一个是在今年的七月份,一个是在八月份。待把这两个日子拿给李家之后,李家选了七月的这个日子,赵季氏也没有说什么,立即就启程回京去了。 李家这个日子其实是李鸿过最后定的,在拿到日子之后李蔡氏和李鸿过商量过,李蔡氏更喜欢八月的这个日子,但是李鸿过坚持一定要在七月成婚,他给的理由很充分:迟则生变,大姐姐的婚事一波几折,再也经不起变动了。 李蔡氏一想也是这样的,虽然七月份的日子准备起来可能会有点儿匆忙,可是最多自己累一点儿就是了,万一要是再遇上什么波折让李徽成不了婚,那可真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呢! 李鸿过看到这个日子也松了口气,他知道现在的皇上在八月底就会驾崩,到时候举国都要守孝三个月,等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之后才能重新开始民间嫁娶,可是谁敢在那个时候匆忙成婚,一般约定俗成等过完这个年,等到新年过后才会开始嫁娶各种事宜的。 可是那个时候大姐姐就超过岁数了!大姐姐可是正月里的生日。 第21章 四同野望 第二十一章四同野望 对于学业上的事情,李蔡氏一直都很尊重李鸿过的决定,在收到李鸿过的书信之后,也同意了李鸿过到赵志刚家中居住、学习。在她眼里,当然是儿子拜的师傅越厉害越好,学正大人是整个永平县里面学识最高的人,他愿意教自己的儿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她怎么可能会阻碍自己的儿子在学业上求进步呢。 只不过也不能让儿子白白地居住在人家里,必要的束脩还有年节礼她肯定会准备好的,不过那个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没有必要让儿子操心,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已经在肩上压了太多的重担,她真有点儿担心他撑不住。 不过有一件事情却是不能不说了,否则耽误的也是女儿一辈子的事情,二女儿妍儿今年也已经十六岁了,平常的人家这个年纪的闺女儿早早就定亲了。她本来也想给李妍相看一门好亲事的,可是今年出了太多的变故,先是李徽被退亲,然后凭生了这么多的波折,她都紧着李徽去了,难免无法给李妍好好地相看。 等到李鸿过考上了童生,李徽又说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李妍的亲事她就不太敢拿主义了,她能相看的人家自然是不那么好的,日后如果徽姐儿和妍姐儿嫁的两户人家相差太远,她们姐妹两个怎么相处呢?对妍姐儿也不公平啊! 于是李蔡氏随信就给李鸿过附过去了这么一件事,将李妍的亲事和他提了提,让他帮忙上上心。 李鸿过也知道家里的事情,二姐李妍已经十六岁了,到了说亲的时候,日前有很多人来给李妍说亲,但是后来又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很多人都没有消息了,有消息的人都基本上是些商人或者是富户,都不怎么好。李蔡氏自己也没有法子,所以只能让自己帮留意一下。 李鸿过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搬到赵志刚的家中住下了,赵志刚因为是县学的学正,所以可以免费借住县学里一套专门提供给学正的房子,那套房子很大,但是其中没有什么好的景致,因为是一个“过渡房”,也不是学正们的产权,历届的学正大人们有钱也不愿意花太多投资在修整屋子上,反正日后要搬走的,所以赵志刚夫妇也不例外,只要修整得勉强能住人就行了,并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布置。 李鸿过居住的前院里面就更加冷清了,其实比起方家来说是远远不如的,但是好在那个地方离赵志刚的书房非常近,他日常里向赵志刚请教问题倒是十分的方便。 李蔡氏在信中同意他搬到赵志刚家中居住,他并没有觉得奇怪,难的是李妍的婚事。李鸿过知道,虽然现在别人把他吹得很神,但是其实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而已,现在大家这么捧着他,一切都是沾了学正大人爱惜他才学的光而已,离了学正大人的欣赏,他什么也不是。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给李妍找到什么好亲事呢?但是他也不及,等他今年底的恩科里中了秀才之后,李妍的婚事就完全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李妍有着他这么一个十五岁的秀才弟弟,李徽这样一个嫁给举人的姐姐,身价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是的,今年六月的这一科考试,赵庆诚和赵庆泽会双双考中举人,这当年在永平县里面可是一个大新闻,李鸿过怎么可能忘记呢?到时候李徽可就是正正经经的举人娘子了。 但是这些都是不能和李蔡氏分享的秘密,他无法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让李蔡氏安心,只能答应了李蔡氏,会给李妍细细寻访合适的亲事,让李蔡氏放心,一切都有他,李蔡氏只要和李徽一起安心备嫁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他李鸿过都可以搞定。 他已经长大了,能够将整个李家撑起来了。 他不知道母亲李蔡氏在收到这封信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只能将这件事情也背负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更加刻苦的念书,恨不能把一天掰开变成两天用! 在进入赵家学习时间里,他简直可以说是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看书,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看完了赵志刚从蒙学到举人的全部笔记和所做的模拟考试的试题答案。 赵志刚都被他的这种学习劲头吓坏了,连连劝他一定要好好地注意身体,不能积劳成疾。 可是李鸿过却停不下来学习的劲头,虽然人人都以为考秀才还有三年的复习时间,可是他却知道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了。 他知道,恩科的日子已经渐渐近了,他甚至在得到赵志刚的肯定之后,心中有了更大的野望——在今年的恩科中考中秀才,然后再考中举人,即便是进士,他也可以搏一搏! 他知道,对于他这样的寒门学子来说,想要扬名是极为不易的,有什么事情能比一年之内连中四科来得更加震撼人心呢?要知道,大秦朝是童生和秀才无法当年考的,如果不是遇到恩科这种几十年不遇的事情,是绝对无法连中童生、秀才、举人和进士的。 如果他做到了这一点,那么他会成为大秦开国300年以来的第一人!这样,他的仕途就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了,很多人都会关注他,就连皇上也会在心中挂上他的号,在官场倾轧之中,只要不是死仇,别人等闲也不会对这样一个人动手! 当然,这种想法如果让别人知道了,或许会认为是天方夜谭,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儿,怎么可能! 但是李鸿过心中却知道,这并不是野望,他其实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他要跨越的阶段并不是从蒙童到进士这么远的距离,而只是同进士到进士的距离而已。 这样的距离有多远呢?有时候可能只是三年,有的时候却有可能是一辈子。 很多年轻的学子中了举人之后,他们的恩师会告诉他们不要轻易在当年下场参加进士科的考试,因为考不上还好,三年之后还能再考一次,但是如果考上了一个同进士,那么你这辈子就毁了,没有办法重来了! 皇上点你做了同进士,你能说我不做!我要等三年以后再来考个进士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缓和三年,很多学子就会从很尴尬的同进士变成进士,所以其实这之间的差距并不大。 可是,如果你没有缓和,直接应考,那么同进士的榜下来了,你这辈子也就是同进士了,再也不可能变成进士了,所以这之间的差距同样也是一辈子。 上一世的时候,张家逼死了李徽,李鸿过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赏识,他想要碾压张子鸣,想要报复,只有让自己不断地变强!而且他那个时候年少气盛,考上举人的同年就参加了进士科的考试,觉得凭着自己在荻郡郡学名列前茅的水平一定能考上一个进士的,可惜却落得了那么一个结局。 在刚刚考上同进士的时候,他也是欢喜不已的,同进士也好过举人啊!虽然比不过进士,可是在荻郡里那也是能横着走的人了,张家就被他碾压得翻不了身! 可是当他真正到了京城以后,他才发现,他在荻郡里面引以为傲的同进士身份在诺大的京城里面竟然什么也不是。而且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好,身份的不足致使他在仕途上难以寸进,心中不是没有遗憾的。 李鸿过曾经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不是那么年少轻狂,一步一个脚印地参加科考,是不是有可能会考中进士? 现在上天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他决定一定要好好地抓住。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玩乐,没有时间浪费,他要利用一切时间疯狂地汲取知识。 赵志刚的这些笔记真的是一座宝库!虽然他已经看完了一遍,可是并没有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决定这一段时间就根据这些笔记上的记载好好地看书,沿着赵氏族学里夫子的思路好好地学习。 从赵志刚的笔记之中,李鸿过用他的眼光看出了赵氏族学里面夫子的教学思路,知道了他的基础其实很薄弱,于是对应地去找书来看,相当于沿着赵志刚的脚步一步步地从蒙童到童生,再到秀才、举人。 不同的是,赵志刚走这几步用了几十年的时间,而李鸿过却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虽然赵志刚与学问一途不是很有天分,可是既然他能考中举人,记忆力总是不差的。让他单独创造出一种教书育人的方法对于他来说很难,但是让他复述一下夫子对他的教导却很容易。 于是李鸿过利用赵志刚的学习笔记,再加上询问赵志刚他每个阶段所看的书籍,询问赵志刚笔记中提到的内容具体要怎么深入地阐述,将基础牢牢地打好了。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他精研完这些笔记、走完赵志刚的求学路之后,他的水平已经完全能赶得上那些从赵氏族学之中学成考上举人的学子了。 第22章 双双中举 第二十二章双双中举 晨昏更迭,转瞬之间,就过去了几月的时光,六月份来了,赵庆泽和赵庆诚兄弟二人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准备前往贡院里面参加举人考试。 京城与其他郡县不同,其他郡县的学子考试的地方就在自己学习的郡学、州学、县学,可是京城九门之内,学子们学习的场所很杂,最有名的自然是国子监,可是也有很多大家族的族学,考试的时候无法把那么多的人集中在国子监里面,所以京城人士无论是考童生、秀才、举人还是进士都是在贡院里面参加考试的。 这样同时也将他们的心理素质锻炼了出来,其他各郡的才子们直到考进士一科的时候才能进入贡院参加考试,自然没有京城人士们的“主场优势”,所以,很多人都希望能来京城赴考,也算是提前熟悉考场。 因此,京城之内为了规避学子乱转学籍到京城赴考,对学籍的管理比较严格,同时也放出风声去,童生试、秀才试和举人试都是在各郡批改考卷,各郡自有考官和标准,但同时都会比京城的标准宽松,以减少大家前来京城赴考的热情。 这样一来很多对自己不自信的学子们自然对京城的考试望而却步,但是相反,那些对自己学问极为自负的人却反而想方设法要来参加京城的考试。 同样是童生、秀才、举人,你只要一说出来自己是在京城参加的考试,立即就比别人高出一大截来,这就是面子! 也因此,京城之内的学子都很看不上其他各郡的赴考学子。 赵庆泽和赵庆诚乘坐的是赵季氏安排的马车,他们的书童已经将应考的各种东西放在了篮子里,等到了贡院门口他们二人直接将篮子拎进去就可以了。 对于自己儿子这次考试,赵季氏自然是十二万的上心,该准备的东西一点儿也不会错了,这可是关系儿子前途的大事情啊!对于赵庆诚,虽然她心里不愿意,但还是给他准备了和赵庆泽一模一样的应考用品,免得别人说嘴。 她身边不仅有一个不省心的怜月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婆婆和大伯对赵庆诚这个小贱种也是关心得很,她可不敢在科举这种事情上给他使绊子,会被他们活撕了的。 不过鉴于给赵庆诚找了这么一门好亲事,赵季氏最近几个月来心情都相当的不错,一边大张旗鼓地给自己的儿子准备亲事,一边时不时地拉着怜月过来挑料子、挑首饰,作为给李家的聘礼。 每次看见怜月那样臭臭的脸色,赵季氏就是一阵开心:看你还怎么得意?你再得宠又如何?儿子的亲事还不是捏在我的手里,想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就找个什么样的! 每次赵季氏还喜欢故意说道:“哎呀,我也欠考虑,这个簪子太过于贵重了,这样拿过去做聘礼,万一李家回不出相同价值的嫁妆就不好了,李家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在打他们的脸啊?算了算了,把这个簪子减掉吧,换个一般的就行了。” 看着怜月那小妖精那种想怒不敢怒的样子,赵季氏的心中真是——那酸爽,难以形容啊! 不过她心中自然还是少不了暗暗期待:最好是泽哥儿考中了举人,但是那个小贱种不要考中!一辈子被泽哥儿压得死死的才好呢! 只是这些话却是不敢说出来让别人知道的,免得小妖精又拿着这些话去向婆婆告状! 不过不管她们二人怎么在后宅里面斗,怎么准备婚事,赵庆泽和赵庆诚都从未受过半分的影响。在考前一个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被族学准许回家了,吃住都在族学里面,而且不许家中女子过来探视,为的就是杜绝一切外物的打扰,让赵氏子弟安心赴考。 马车到了贡院前面的广场以后就听了下来,实在是不可能挤进去了!赵庆泽和赵庆诚二人带着自己的书童下了马车,挤到了贡院的门口。 照例是国子监的祭酒大人出来说了一番话,京兆尹也出席了,之后便是进场的检查了。赵庆泽和赵庆诚从书童手中接过了自己的篮子,从容的进场,在排队的时候还不免真心地互相鼓励一番,希望这一番兄弟二人都可以高中。 等成绩的一个月是极为难熬的,就连赵季氏都没有了和怜月斗的心思,一心一意与其他各家的夫人们聚在一处,传递各种虚虚实实的小道消息。 等到真正放榜那一天,听说了赵庆泽和赵庆诚一同中举之后,整个赵家都欢腾了起来,就连远在永平县的赵志刚也高兴地找不着北了。 赵志刚欣喜地拉住李鸿过陪着他喝了一晚上的小酒,笑眯眯地说道:“我赵志高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生了这么两个能干的儿子!二十岁、二十一岁的举人啊!进士可是能考到四十岁呢!他们熬也能给我熬出两个举人来,我看谁还敢看不起我赵志刚!” 李鸿过却笑着说道:“令公子学识过人,自然很快就能双双高中的,何必等到四十!” 赵志刚更开心了,说道:“对!何必等到四十?” 对于赵氏两兄弟中举,李鸿过也是很高兴的,并且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情写信告诉了远在武乡的母亲和姐姐,现在整个永平县里谁不说李徽命好,能嫁一个举人!多少人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张家已经在整个永平县里呆不住了,随着李家崛起的势头越来越猛,他们在永平县里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于是他们变卖了家中所有的田产以及房屋,搬到长治州里去了。 在那里,他们买田置地,让儿子与刘氏女成亲,而且让儿子进入州学念书,也是风风光光的人家,不会走到那里都会有人指着脊梁骨骂,日子还过得有几分舒心。 但是李鸿过冷笑了一番,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了吗?简直是做梦!他们不会如愿的,欠的债还没有还清楚呢! 举人试过后就是李徽的亲事了,赵志刚已经先走一步,他还要参加自己大儿子和蒋家在六月份举办的婚礼呢,而李鸿过也与变卖了很多家财跟着赵志刚一同上京,先去买点宅子、田庄备着,总不能让李徽从客栈里面出嫁吧? 再说了,还得给李徽、李妍二人买点好的铺面、田庄做嫁妆,日后于经济一项也可以宽松些。李鸿过日后必然也是要进京赶考的,更是要在京城生活很多年,提前买下宅院置办下也不错。 所以,他几乎是把家里之前的宅子和天地都变卖了,仅仅留下租屋了公中的祭天没有变卖,大有一去不复返的趋势。 李蔡氏有些觉得心慌,可是李鸿过安慰她,日后一定会加倍地赚回来的,李蔡氏才勉强同意了。 最难得的是,方宝英知道了李鸿过缺钱,也将自己攒的很多私房钱拿出来给了李鸿过,而且这些钱还不少!李鸿过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羞红了脸的小女子,她竟然攒了5000两的私房钱? 方宝英娇羞一笑,然后说道:“我及笄的时候赵夫人不是送了我一支很夸张的金钗吗?我把那支钗融了,把金子和粉红色宝石分开来卖,就得了8000两银子呢!” 李鸿过说道:“那么贵重的东西,你融了它干什么?日后留着自己戴多好?” 方宝英扑哧一笑,说道:“你是没见到那支钗的样子,谁好意思戴啊?而且粉色宝石我也没有全部卖掉,用剩余的再想了个花样请工匠打了一支钗子,日后学正夫人问起我也不会没有办法交代的,放心吧!” 李鸿过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帮你把这5000两银子都买成铺面和田庄,算做是你的嫁妆,好不好?” 方宝英听到“嫁妆”的时候脸色红得就像是天上的云霞一般,说道:“谁稀罕啊?这5000两就算我借给你的,你想要买什么给你姐姐添妆就尽管买,只要日后你将我的5000两银子换回来给我就行了,我才不管你呢!”然后便转身离开。 李鸿过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宝英,我这一生必不负你!” 方宝英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没有回头,更加欢快地跑向了后院之中。 别过了方宝英,李鸿过又见了方常庆,恳请方夫子护送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一个月后到京城出嫁,顺便带着姐姐绣的嫁妆。 因为其他值钱的嫁妆都要李鸿过到了京城之后才开始置办,所以护送的嫁妆都是一些绣品,不值多少钱,他们路上的安全却也不需要多么的担心。只是一路上没有一个男性长辈压阵,李鸿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所以只能求着方常庆了。 方常庆答应了,同时也做了一个决定,不放心宝英和李妍二人留在永平县了,准备将这两女也一起带到京城里去参加婚礼,之后再一起回来。李鸿过自然是欣喜地应下了。 第23章 把酒言欢 第二十三章把酒言欢 李鸿过跟着赵志刚早早就到了京城。虽然永平县是最近几十年才归附于大秦朝的,可是永平县与大秦首都京城的实际距离并不是很远。况且从永平县到京城除了走一两天的山路以外,其他的路程全都是一马平川,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走得飞快! 一般如果家眷比较多的话,可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从永平县走到京城,但是像赵志刚和李鸿过这样轻装上阵的阵容,不到8天就到了京城了。 到了京城之后,赵志刚依然邀请李鸿过到自己的家中居住,李鸿过也欣然同意了。李鸿过这次到京城里面是带着任务的,想要购买铺面和田庄等事情都绕不开京城的牙行中人,让他们知道自己居住在赵志刚家中,有着一个“靠山”,不禁会让他们不敢在签合同的时候蒙蔽自己,甚至可以“狐假虎威”地拿到更加优惠一点儿的价格。 而且,他在永平县的时候同样也是借住在赵志刚家中的,他觉得自己欠赵志刚的恩情已经还不清了,也没有必要假惺惺地和他划清关系。 赵志刚的宅子不大,是个普通的四进宅子,比起永平县里他们居住的那个宅子面积小了不少。可是这里毕竟是京城,寸土寸金,这么大的宅子也价值不菲,更不用说这个地方临近东城区,附近住的都是一些勋贵人家,就更加值钱了。 自己的宅子与租来的宅子始终是不一样的。李鸿过刚刚走进赵志刚的宅子就感受到了很不一样的气氛,沿路都是精致的景致,简直达到了“移步换景”的地步。而且这个季节正是剩下,草木茂盛,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进了客厅之后,桌椅家具以及各种博古架上的摆设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鸿过虽然前世里面去过很多同僚家中做客,见过不少的好东西,可是还是要为赵志刚家中的布置暗道一声好,有品位!世家大族的底蕴和他们寒门士子之间的确是有天壤之别啊。 李鸿过从中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虽然赵志刚只是一个举人,但是他对于书画、古玩、诗词等等各种的品位都很高,难怪在他的熏陶下能够使得两个儿子都那么优秀。其实除了闭门苦读之外,还是需要一些文化熏陶的。 虽然李鸿过只有十五岁,但是因为他已经及冠了,所以赵志刚让赵季氏在外院开了一桌席面,不与家中的女眷见面。还将自己的两个刚刚中举的儿子赵庆泽和赵庆诚拉来作陪,四人一同喝酒谈天。 赵庆诚早就知道李鸿过此人的不凡之处,所以一开始来就抱着亲近的态度。倒是赵庆泽,本来以为李鸿过只不过是个童生而已,在心中对他有些轻视,不明白自己的老爸为什么要对他这么重视。不过碍于自己的弟弟诚哥儿已经和李鸿过的大姐姐定亲了,所以他也没有把不屑带在脸上,面上对他还是很亲切的。 但是在和李鸿过交流过之后,赵庆诚甚至惊讶地发现——虽然他和李鸿过一个是举人,一个只是小小的童生而已,但是学识上却几乎分不出什么高下来! 此时此刻,他才怀着震惊的心情与李鸿过平等交往,不再因为他的年龄和身上的光环而觉得自己和他结交是“折节下士”。 赵志刚自然最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他对诚哥儿的表现很满意,可是泽哥儿一开始其实心中有些看不起李鸿过他是看得出来的,同时也说明泽哥儿不太看得起自己这个老爹的眼光。 但是到了后来,李鸿过完全用他渊博的知识、优雅的谈吐折服了赵庆泽,赵志刚也觉得自己的脸上有光。小样,让你看不起你老爹!让你只钦佩你大伯!现在傻眼了吧?虽然你老爹这辈子只中过一个进士,但是看人的眼光却是不差的! 到了后来,赵庆泽和赵庆诚纷纷对着李鸿过感慨:“李贤弟只是吃亏在岁数太小,三年后必然能够连中秀才、举人,就是中举也不是不可能!” 李鸿过嘴中说着是他们兄弟二人过奖了,其实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不用等到三年之后——他今年之内就要创造他的科考神话。 可是他心中有隐隐的担忧,赵庆泽和赵庆诚的水平与他相仿,可是他们的夫子都劝他们沉淀三年再参与进士科的考试,自己是否要再等呢?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继续汲取更高一级的知识呢? 哎,如果他可以进入赵氏族学念书,可以直接向那些鸿儒请教经义就好了。 但是显然,赵庆诚和赵庆泽也想到了这一点,赵庆诚主动向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等到七月的时候我与李姑娘完婚后,鸿哥儿也已经成为我们的姻亲了,有资格进入赵氏族学念书了,不如到时候让他到京城来求学吧。到时候也能不埋没了鸿哥儿的才华。” 赵志刚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了,听了赵庆诚的话之后笑呵呵地说道:“诚哥儿此言深得我心,不错,为父正有此打算!不过我打算在永平县之中先教敏之三年,等到他中了秀才之后推荐他道赵氏族学里来。免得他是一个外姓的童生,进了族学之后受欺负。” 但是他刚刚说完之后,赵庆泽一口就说破了他的私心:“父亲,你是想让永平县学之中考出一个秀才,好让你的考绩达到优等吧?” 赵志刚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下不来台了,说道:“你胡说什么?”其实自己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这个嫡子很了解自己,说话也从来不给自己面子,还是二儿子善解人意!——即便是猜中了都从不在人前拆穿自己! 赵庆泽完全不惧自己的父亲,赵志刚在他眼里就是一只纸老虎,他甚至更尊敬他大伯一些。因此,他完全不给赵志刚面子继续说道:“爹,你别耽误人家了!你想想,如果让鸿哥儿到族学里面来念书,三年后就可以直接考秀才、考举人,甚至和我们一起考进士了。但是如果让他待在你那里,三年后他至多就是一个举人罢了,你认为你能教出一个进士来?” 这种□□裸的鄙视之情让赵志刚怒了,他这辈子最好附庸风雅,最恨的就是别人那他没有考上进士这件事情来说事儿,即便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不留情面——立即就一个酒杯扔了过去,怒道:“孽子,你说什么?有你这么和老爹说话的吗?” 赵庆泽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说道:“是要孝顺,可是也不能愚孝!父亲你有不对我给你指出来有错么?再说了,鸿哥儿是你发现的人才,他越好你不是才越厉害么?” 李鸿过却不敢放任赵庆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恐怕赵志刚要打他了!看着赵庆泽和赵志刚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本来其实不应该他这个外人来拉架、劝架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庆诚却一直没有劝阻,于是李鸿过只要出头来劝阻了。 他说道:“赵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赵兄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学正大人的苦心我明白,赵兄误会学正大人了!我的基础不牢,目前正在研习学正大人从蒙童至举人的学习笔记,其中各种情状,只有当面向赵大人请教才能学透,所以赵大人希望我在永平县之中再学三年,倒也不是如赵兄所言那样是有私心,完全是为我好。要知道万丈高楼平地起,只有基础打得牢固,日后才能取得更高的成就,如果我这么得过且过,囫囵吞枣的学,对我日后也是无益。” 赵庆泽此时脑子没有那么复杂,李鸿过怎么说他就怎么相信了,但是赵志刚却觉得老脸一红,李鸿过的学习进度他是知道的,这么说完全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给他一个梯子下台。 赵庆泽这个人很大气,对于父亲的不对敢于直言,对于自己的错误也用于认错,于是向赵志刚诚恳地道歉了,顺了顺赵志刚的毛。 赵志刚也借坡下驴,说道:“知道就好,你爹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才不与你一般见识呢!”可是心中却记着李鸿过的好,觉得这个小子真不愧是自己提拔起来的人,心中还是向着自己的。完全不像泽哥儿那样是个白眼狼。 气氛缓和之后,赵庆诚也帮着赵庆泽说了几句话,一时间他们四人之间又和乐融融了起来。 晚上,李鸿过躺在床上细细地思索着赵氏兄弟二人的不同来,难怪赵庆泽在前世里能够取得如此高的成就,而赵庆泽就平平无奇,赵庆泽比赵庆诚更加的君子。 君子端方,这样的人很受主流士子的喜爱,想必他们二人的大伯赵志远也更喜欢赵庆泽吧。虽然他现在还欠缺磨砺,还没有学过官场的智慧,可是一个人始终要内方外圆才好,如果内力都是圆的,那么此人又怎能拥有让人信任的气质呢? 反观赵庆诚,虽然他有着足够的聪慧,可是始终不如赵庆泽心中广阔,不像他那么大气,所以也难以达到他那样的高度。 嫡庶之别还真是一道鸿沟啊。不是说就歧视庶子、庶女出身不好,而是他们这样的出身就会致使他们在性格上不够大气,没有一种让人折服的气质。 不过,赵庆诚这个人虽然不够大气,但是最好的一点就是识时务,能够顺势而行,他一定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只要自己日后仕途顺风顺水,姐姐的地位就绝对不用担忧。 第24章 京城三重 第二十四章京城三重 第二天醒来之后,李鸿过立即到正院里面去拜见了赵志刚,并且和赵志刚说了他想要在京城里四处转转,然后给大姐李徽买一些嫁妆的事情。 赵志刚会意地点了点头,李鸿过早就和他说过这次到京城的目的了,而且李鸿过的大姐李徽日后会嫁给自己的诚哥儿,嫁妆买得好了,他们小两口儿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不能坐实李鸿过被人骗,被骗了那可是骗的他以后孙子的钱啊! 同时他也不会做得比李鸿过还不如,他自然会在诚哥儿成婚、析产分家的时候好好照顾一下自己深深喜欢的这个儿子。但是这些和儿媳妇儿的嫁妆都是没有办法比的,就算他给儿子再多,儿媳妇儿的嫁妆如果太寒酸了,他也会面上不好看的。 但是他即便有心给李鸿过帮忙也不可能帮在明面上,这样的话很折女方的面子,于是他早就已经和管家赵祁海说好了,等到李鸿过看上了哪里以后就带着牙行的人和他谈,但是私下里和牙行的人讲好,给李鸿过六折的优惠,其余的四折赵祁海用赵志刚的私房钱偷偷的补上,让李鸿过多给他大姐李徽添点妆。 赵志刚认为李鸿过是从乡下来京城的,肯定不知道京城这边的地价、房价,让他付六成肯定就会觉得很贵了,一点儿都不会怀疑这么高的价竟然不会是京城的实际房价。等到日后李鸿过自己想要买的时候,如果他想要帮着点就再让赵祁海跟着去买,如果李鸿过不想他帮,或者李鸿过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帮的价值了,那么也好说——京城的房价、地价一天一个样,日子都过了这么久了,涨了这么多也不奇怪! 于是赵志刚让小丫鬟将赵祁海叫来,让他带着李鸿过在京城里逛几圈,京郊的各种庄子想要看也能去看看,这个月来都负责这一件事就行了,赵祁海连声应了点头称是。 赵祁海这个时候对李鸿过可是很尊敬的,不光是因为这个人是二少爷未来的小舅子,最主要的原因是老爷对这个人很看重!他跟了老爷这么多年,自然历练出来了一双火眼金睛。而且他最近两年都被老爷留在京城打理京城的老宅,并没有带到永平县里面去赴任,也怕在老爷这里失去了信任。 二管家赵东奇这些年来跟着老爷去外地赴任,已经成功地取得了太太的欢心了,起码在太太准备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婚事上,太太就没有让他插手!从头到尾都是赵东奇那个爱钻营的货色去忙前忙后的,如果他再不好好出面帮老爷办点儿事情,那么离他被架空的日子可也不远了,下面的人可都在看着呢! 而且他本人也不觉得赵东奇的做法是对的,老爷和太太虽然是夫妻,可是总归是不一样的,他转投太太那头,去讨太太的欢心,在老爷这里怎么可能落得了好呢?虽然赵家现在太太掌管着经济大权,可是做主的那个人始终是老爷! 李鸿过当然知道赵祁海是赵志刚家中的大管家,于是对赵志刚的这个安排有些受宠若惊,他还以为赵志刚会安排个小厮跟着他四处看看,给他和牙行的人牵牵线呢,没有想到赵志刚居然安排了他的大管家! 李鸿过连忙说道:“学正大人,学生现在对京城人生地不熟,也不会直接就购买,还需要四处转转,不敢过多地劳烦赵管家。” 赵志刚摸着自己的胡子哈哈大笑,赵祁海也赶紧点头哈腰地说道:“李少爷,小人怎敢说‘劳烦’,小人本就是个伺候人的,能带着李少爷四处逛逛是小人的荣幸,小人求之不得呢!该不会李少爷嫌老奴年纪大了,活动不利索吧?”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李鸿过知道,虽然赵志刚的官没有那么大,但是他家世不凡,他的大管家赵祁海也不是一般的人,怎敢在他面前托大,见他这么说,也知道赵志刚肯定是和他打过招呼了,他并无不愿意,自己如果再推脱,那么他们面上就不好看了,于是李鸿过只得再三的谢过了赵志刚,然后准备出门。 可是这个时候赵庆诚却过来了,对赵志刚说道:“父亲,敏之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不如我也做一个向导,我们年轻人之间也好交流一番。” 赵志刚一愣,问道:“诚哥儿,你们不是最近很忙的么?” 赵庆诚一笑,说道:“父亲,大哥快要成亲了,需要忙的事情的确很多,但是我就是闲人一个,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了,我和敏之贤弟四处逛逛,也正好给大哥挑一个合心意的礼物,并且我们两个一见如故,就当做是一同游玩了。” 赵志刚捋着胡须想了想,赵祁海地位是够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总是下人,在身份上的确有些不便。他本以为泽哥儿、诚哥儿最近刚刚考中了举人,会和同窗们好好地聚聚,联络感情,于是便没有要求他们兄弟二人相陪。这个时候诚哥儿主动对自己说想要陪李鸿过逛逛,甚至把他的重要性排在了他那些已经中举的朋友之前,赵志刚当然是老怀大慰、求之不得的,这说明他的眼光够好!而且也够重视自己给他相的这门亲事。 于是赵志刚高兴地眯着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对赵庆诚说道:“你们二人平日里苦读,是该好好走走散散心了,放心地去玩玩吧,回头都记在我账上!” 然后对赵祁海说道:“老海,路过我们自家的铺子啊,庄子啊什么的你讲就给诚哥儿好好讲讲,也好让他心里有个数儿。” 赵祁海连连点头,明白这是老爷心疼二少爷,想让他提前知道些家底,等到正式分家别居的时候也好心里有数,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好好地想想。 赵庆诚自然也明白了这一点,眼睛一亮,然后谢过了赵志刚。 出门以后,赵祁海叫了一个小厮帮忙赶车,然后先带着两位少爷到了内城中最繁华的商业街。 京城是个四四方方规规整整的城市,从内到外共有三层。第一层是皇城,里面就是皇帝的宫殿,共有四个面九个门。从南门往内有三个殿的距离,大约占了皇城的三分之一的面积,属于外殿,就是三品以上的大臣们每三日一次上朝的地方,以及皇帝处理公务的地方,或者是进行各种祭祀活动的地方。 再往里就是后宫了,用一堵厚厚的墙将前朝与后宫隔绝起来,妃子、太监、大内侍卫们住在里面,只有皇帝和部分伺候他、保护他的人才能自由出入前朝和后宫,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后宫里面都是禁地。 当然,为了让入宫的妃子们不要觉得自己是被囚禁了起来,后宫内的各种殿宇都修建得气派异常,而且御花园里各种景色都是精心设计的,就是为了让妃子们一辈子住在里面也不要觉得腻味,反而要让她们觉得那里是天底下最美丽、最奢华的地方,除了她们无人能再享用。 中间一圈是内城,居住的都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大多是功勋贵族以及世家大族们,这个地方的土地真可以说是寸土寸金,如果你只是有钱但是没有地位,对不起,这里没有你能买得到的地! 因此,内城里的几条商业街都是各种的“高大上”,里面做生意的人必然要与世家大族或者功勋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他们的身份低贱,每日宵禁前必须要出城,否则会被巡夜的禁军们当做是奸细处死。 这里的居所和铺面自然是价值不菲,而赵家也算是有点儿关系,所以赵祁海先带着李鸿过来看的就是内城里的铺面和居所。如果能买到那种沿街的铺面,里面又可以居住的话,其实是最合算的!很多人都会选择这种经济实惠的房子,在背街的地方开一个门,然后将自己居住的房子和铺面之间的距离封死,将铺面租给别人经营,同时也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 而且赵祁海觉得,就算是倾李家全力,也难以买到这样一处房子,所以老爷给他们“六折”的价钱简直就是太有远见了! 出了方方正正内城里的九个门,最外面的那个就是京城了。京城范围就可大了,几乎是皇城和内城加起来的一百倍!里面就居住着些小老百姓们,以及官职比较低的小官小吏们。这些小官小吏有些是贫寒的学子通过科举考来的,有些是世家大族的旁支庶支,因为没落了没钱了,所以只能在京城里面置办房屋,进不了内城居住。 他们最大的官也不会超过三品,平日里没有进入皇城里上朝的资格,每日清晨就会进入内城的各个官署衙门里面去上班,下班之后又出了内城回家来。 他们自然有自己的商业区域,只是里面交易的都是些平民和小官们,东西比较便宜,不上档次,但是也好在经济实惠,节省了很多的生活成本。 这个地方的地价比起内城来自然是便宜了不少,而且李鸿过自然知道下一任的天子是一个很有作为的人,在他的各种手段打压下,寒门士子不断崭露头角,而勋贵世家们不断受到打压,那个时候京城里面的人口不知道翻了几倍,不知道比现在繁华的几倍,而那个时候即便是内城外的这些地价也涨起来了,特别是靠近内城城门的那些地,千金难求! 李鸿过看上的就是那些地!而他自然不好直接就这么提出来,也的确是想好好见识一下内城,于是就安安心心地跟着赵庆诚和赵祁海逛内城的商业街了。 第25章 超前眼光 第二十五章超前眼光 在内城参观的时候,李鸿过就真的只是“参观”而已,丝毫没有考虑过购买任何一处房产和铺面的意图,反而是因为跟在赵庆诚和赵祁海身边,听到了原来很多很红火的铺面和房产原来是赵志刚及他夫人的,倒是大涨知识。 赵庆诚倒是比他上心多了,毕竟这关系到日后自己的生计问题。对于自己嫡母的那些房产,他完全没有什么了解的兴趣,也完全不会觉得有什么眼红的。但是对于属于自己父亲名下的那些房产,他就会仔细地观察一下房屋、铺面的位置,以及人流量的情况,甚至有些时候会进入其中和掌柜的攀谈一下,更加深入地了解一下情况。 赵祁海得了赵志刚的吩咐,自然是用心地给赵庆诚介绍,那个铺子好、油水多,也隐晦地提了提。只是赵庆诚的反应还在他的预计范围之内,可是李鸿过的反应他怎么猜不着呢? 见到任何一条街道的房屋、铺面,他都没有购买的意思,甚至连询价的兴趣都没有,简直不像是要来买房置地的!可是见到了赵家有这么多铺子,他却又没有半点儿的惊讶,仿佛完全不是刚刚从永平县那个小地方里出来的,完全就对这个京城了如指掌、没有了好奇心一样!甚至赵家的这么多财产,似乎也完全都不放在他的眼里。 赵庆诚对于李鸿过也有一些惊讶,不过他很快也就调整过来了,他比赵祁海了解李鸿过,知道李鸿过这个人胸中是有大沟壑、大才华的,自然看不上眼前这些。 人在少年的时候总是会对未来充满无限的向往的,对别人的敬畏之心也不会很大,因为他们都深信——自己日后一定能超越那个人,成为更加伟大的人! 只是他们三人的举动很快就传到了赵季氏的耳朵里,无他,赵季氏管理了赵家的经济大权这么多年,每个铺子的掌柜都要和她汇报工作的,虽然赵庆诚他们去的都是赵志刚名下的铺子,都是亲近赵志刚的人,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与她也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给她通风报信的。 赵季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简直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个死老头子就是偏心!自己的泽哥儿是嫡长子,日后要继承家业的,必然是要得到大头的,只有泽哥儿挑了不要从口里剩出一点儿渣渣留给那个贱种的份,哪里有让那个贱种先挑,却让泽哥儿捡垃圾的道理! 想着她就欲走到书房里面去和自己的死老头子说说理,可是走了几步还是忍住了,老头子还没有和自己提这个事情呢,自己这么去找他不就暴露了自己安插了眼线的事情了嘛!于是她只有狠狠地将心中那口气咽了下去。 可是真的很难咽下去啊!赵季氏一拍桌子:“腊月!去吧姨娘叫过来,伺候我用食。” 本来对于主子的名讳,下人们是要避讳的,比如说丫鬟们的名字和哪个主子重了,就要立即改个新名字。可是怜月在赵家只是一个姨娘,而且赵季氏有心作践她,所以故意将自己的贴身丫鬟从原来的“腊梅”改成了现在的“腊月”,给怜月不痛快。每次去传怜月,也必指使腊梅出马,真真是恨不得怜月每天都过在寒冬腊月里面! 且先不说那边赵季氏如何找怜月的麻烦、如何折磨怜月,只说这边赵庆诚和赵祁海仅仅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带着李鸿过转便了内城里商业街的大街小巷,赵祁海看着李鸿过一直不发话,值得出言问道:“不知李少爷下一步想去哪里?” 实在是不得不出言询问,想要逛完内城容易,可是出了内城之后,京城可就太大了,没有目的的这么闲逛,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也完全逛不完呢! 李鸿过仿佛早就想到会有此节一般,问道:“不知赵管家可知道贡院在何处?学生想要到贡院那边看看,也好打探一下离贡院最近的城门在哪里,咱们从那里出外城如何?” 赵祁海一愣,明白了李鸿过的意思,于是让小厮赶着马车带着李鸿过到了贡院。贡院这里还是比较神圣的,离繁华的商业街距离有些远,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不过整个内城的面积都不是很大,一会儿也就到了。 李鸿过感慨万千地站在贡院门口看了看这个自己曾经只进去过一次的地方,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今生再次进去后,决不能再顶着一个同进士出来。 赵庆诚自然知道外地的学子最渴望的就是能进入贡院之中一观,可惜的是贡院对外是不开放的,只有考科举的时候才能入内,即便他是京城学子,即便他已经中了举人,还是没有资格为李鸿过引荐入内一观。于是他稍稍一皱眉便出口说道:“敏之贤弟,贡院咱们是进不去,不过不远处就是国子监,我倒是可以带你进国子监去一观,不知你可有兴趣?” 本来赵庆诚满以为李鸿过会欣然前往的,有那个大秦学子会拒绝去参观国子监?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鸿过却淡淡的说道:“不用劳烦松林兄了,我们还是找找附近的城门出内城去看看吧。” 不能怪李鸿过反应冷淡,要说他对京城什么地方最熟悉,户部排第一,国子监就是第二了!熟悉户部是因为他在里面工作了十多年,而熟悉国子监嘛,自然是因为这里是各地学子的必去之所了! 自从李鸿过进京当官了以后,日后各个同窗、同乡、同年各种来找他,都会想要去国子监里面看看,他带着不同的人去了一次又一次,简直就对国子监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都如数家珍,怎么还可能会有兴趣想要再去看看国子监呢? 那个地方从来就没有变过! 倒是坐车从离贡院最近的城门出城的时候,李鸿过怀念地遥望了一下不远之处的户部衙门,随即不留恋的放下了车帘,静待出城。 辅一出城门,赵祁海就在车外对车内的二人通知了一声,哪知李鸿过立即就说道:“赵管家,麻烦停一停,我想看看这里的房屋铺面。” 赵祁海一愣,立即让小厮停车,然后带着李鸿过和赵庆诚看了看内城墙边的一些房屋和铺面。 看到李鸿过一反常态的兴趣盎然,赵祁海心中暗暗摇头:李少爷真是小孩子啊,而且是从外县过来的,根本就不了解京城的局势! 以为京城里离内城最近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错,简直是大错特错! 无他,唯宵禁之弊也! 每晚子时之前,所有非内城的人员均不得滞留内城之中,因此,内城的城墙就像是一道坎,将内城与外城生生的砍断!而且在城墙之上留有很多禁军,民众们普遍都比较害怕他们,在宵禁之后万万不敢靠近城墙旁边,就怕离得近了被守城的禁军当做奸细射杀了。所以在外城之中,最好最贵的地方并不是这里,这些离城墙近的地方房价反而是比较便宜的,大家都不敢住在那附近啊!还不如住离远一点儿住得安心呢! 再说了,墙边上也不会有酒肆啊、商铺啊还有各种娱乐场所,那不是找死么?铺面怎么租的出去?人都没有几个过来你卖些什么东西? 可是李鸿过却完全没有他的这种担忧,反而是看着这些看似荒凉、渺无人烟的地方垂涎三尺!他知道,外城墙这里离内城墙最近的这些地可都是一座座的金矿啊! 因为新皇会在他初一登基之时便取消内城与外城的禁军驻军!取消外城的宵禁!仅仅保留皇城内的宵禁,将内城和外城无限趋同。 这样一来,不仅取消了世家大族们的神秘感,取消了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和特权,同时也变相地提升了皇权的控制力。 到了那个时候,住在这座墙外和墙里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墙外离得近的这些房子价格何止会涨十倍?百倍都有可能!岂不是代表着,现在出手买入这些房子,等到一年不到的时间过后,转手就能赚个十倍百倍?真是再合算不过的生意了! 于是,李鸿过激动地指着内城墙边的一转房子说道:“赵管家,我想把这附近的一溜房子都买下来,我手上拢共有12000两银子,能买几间就买几间!” 李鸿过将家中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也就凑了7000两银子而已,这可是他父亲母亲积攒了一辈子的银子,再加上他考中童生之后各种乱七八糟的进账!而方宝英这个小富婆一出手就是5000两银子!所以他手上总共有12000两的银子。 他还知道其他很多比较好的投资——比如说京郊有个叫做小汤山的村子,日后发现那里好几个庄子都有温泉,买下来是极为合算的,升值的空间不小。 但是那些地方要好几年以后才会被发现,而且买下来以后还要安排人手去管理,短期内难以见到回头钱。可是这里的所有房屋,只要现在一买,然后慢慢地放着几个月,就能得到十倍百倍的利润!他怎么能甘心把一文钱花到别的地方呢? 赵祁海完全被他的决定吓坏了,瞪着眼睛看着他良久之后,才犹豫地劝解到:“李少爷,您将手头上的银子全买了这里的房子......万一有个什么事情,手头上可就没有银子应急啦!” 李鸿过一皱眉,的确是这样的!于是他皱眉说道:“那就买11500两银子的房子吧,我留着500两应应急。” 赵祁海再次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李鸿过——你这样的决定和刚才有什么区别? 第26章 暗中贴补 第二十六章暗中贴补 赵祁海觉得李鸿过年纪小,做的决定太不靠谱了!于是用眼神示意赵庆诚劝劝李鸿过。 赵庆诚一愣,虽然他觉得这毕竟是李家在买房置地,他不好插手,可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未来的小舅子吃亏上当吧? 于是赵庆诚小心翼翼地问道:“敏之贤弟,你为什么会想买这里的房子呢?” 李鸿过一愣,想个什么理由呢?一会儿之后,他装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嘿嘿地笑着说道:“松林兄,我就是想着日后我必然是要来进京赶考的,到时候住在离贡院比较近的地方会好一些,而且内城里面寸土寸金,还要求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我怕我没有资格住在内城里面啊。” 赵庆诚和赵祁海心中石头猛然落地,原来这个小子并不是没有眼光,而是心中太自卑了,不敢买内城的地啊! 于是赵祁海笑着说道:“李少爷不必自谦,您怎么会没有资格买内城的地呢?放心,您看中哪个地段,找房子的事情包在老奴的身上就行了!您喜欢贡院边上是么?老奴这就到牙行里面去为你物色!” 没有想到李鸿过还是坚持说道:“赵管家,我还是想买这里的地,不想在内城里面买房买地。” 赵祁海急了,急忙说道:“李少爷,您不知道,内城外城,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地位却是千差万别啊!您住在外城里面,于......与日后与同窗同年交往上也颇有障碍的啊!” 李鸿过却说道:“赵管家,我口袋里的钱是有数的,其实我刚刚虽然说了能动用的银子是11500两,但是您不知道,其中有5000两是我未婚妻方宝英的,我是来京城帮她置办嫁妆的,总不能挪用她的嫁妆银子买自己的房子吧?再说了,我们日后要住一座房屋,给大姐姐一座房屋陪嫁,给二姐姐一座房屋陪嫁,这么点儿钱,在内城里面能买得下4座房屋么?” 赵祁海一愣,思索了半天,才勉强说道:“11500两银子,如果在内城繁华的鼓楼大街、前门大街等商业街里,大概能买下一个很小很偏的铺面,如果换成贡院附近的房子的话,大概能买一座大小适中的房子,太大也不可能。”而且赵祁海心中没有说出来的是——就这个价钱还是老爷让我给你打六折以后的价钱,我们老爷还要帮您出四成呢! 合着您总共就只带了1万多两银子来啊!就这还想在京城买4座以上的房子?这个价钱就连外城里面的繁华地带都不可能!不过现在这个地方嘛,倒是绰绰有余。 不能怪赵祁海小看李鸿过,要知道,李鸿过手里方宝英那5000两银子怎么来的?卖了赵季氏送给她作为及笄礼物的一支钗而已!这些钱对于赵家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对于李家和方家来说却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赵祁海再次看了看赵庆诚,忽然觉得他一脸的可怜相!怪不得老爷要多心疼他一些,让他先挑一些好铺子,他的这个老婆根本就是什么陪嫁都没有嘛!大少爷的妻子蒋琬虽然出身翰林清贵世家,可是就算人家再“清贵”,在京城里面却也是经营了这么些年了,拔下来的一根毛都比李家的大腿粗! 看来二少爷日后的日子是难喽!等成了亲之后,他与大少爷的境况立即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于是赵祁海说道:“李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牙行里面好好查查这一片的地价,一定给您买下4个以上的好宅子来!” 李鸿过兴奋地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赵管家了!” 李鸿过对于京城的房价地价也不是一无所知,他日后也在京城买房置地过的,当时就深恨自己来京城晚了那么几年,如果当时能在新皇登机前把这一片房子都买了,那该是多么多么合算的事情啊!没有想到重生一次,自己的这个遗憾居然能够弥补! 手里这些银子,应该能买5座稍小一点的独门独院,二进或者三进的那种。到时候,就拿一座出来给大姐姐做陪嫁,一座留给二姐姐,一座留给自己和娘亲,剩下的两座给宝英。 其实要论出资比例,给宝英两座都是少了的,但是实在是没有剩余的了,宝英损失的银钱只能等到日后再弥补于她了。 吱呀吱呀地驾着马车回到了赵家,一路上赵庆诚还是和李鸿过谈笑风生,他并不为今天的事情震惊,在他知道自己被定了这么一门亲事以后,就早已料到了这样的局面,甚至在他曾经的想法里,李家的家底还要更差一些。 他曾经认为,她的妻子会只身一人加到京城他家里来,嫁妆里就算有田有地,那也是永平县那个小县城里面的田地。于京城之中是没有任何根基、人脉、收入的。现在他至少知道了,他的小舅子愿意倾全家之力给妻子出一份嫁妆,也想要将全家搬到京城来落脚,给他的妻子日后一个能撑腰的地方,让他的妻子不至于在诺大的京城里都孤身一人。 这已经很够了,不是吗? 可是赵祁海心中却就不是那么乐意了,他知道现在李鸿过的购买能力远远低于赵志刚的预期,心中也想好了对策,想这怎么解决这个事情才能让赵志刚满意。 果然,在赵志刚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是良久都没有说话,他一直生长在京城,觉得自己家中也仅仅是吃穿不愁而已,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很有钱!他哪里知道作为永平县里的一个小秀才的儿子,能拿出7000两银子就已经顶天了!当初方宝英及笄的时候,他让赵季氏送给方宝英的那两盒珍珠和宝石都不止这个价! 他心中甚至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李鸿过此人的才华真的能弥补他姐姐的种种不足吗?自己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是不是害了自己的二儿子? 但是现在悔之晚矣!他也只能尽量弥补了,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道:“赵管家,你就不要管他们的那些散碎银子了,你从我的私房里面拿5万两银子出来,将内城东华门外那附近一整片的房屋都买出来,不拘着什么民房、客栈、铺面等等,捡着好的多买些,也不用管他会不会起疑,直接告诉他我在里面贴补了他一些吧。让他手头上多留点儿银子,出门应酬啊请客送礼啊等等,也给他姐姐手中留下一点儿私房钱,免得嫁了人之后手中没有活钱制不住下人。哎,怎么这样呢!不过等他们买了那一片之后,就算是将房屋租给赶考应试的各地举子,日后收入也不会少。没办法,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赵志刚说着就摇头走了,赵祁海也知道老爷现在心中不痛快,于是赶紧退下,买房买地去了。 李鸿过和赵庆诚二人却不知道赵志刚和赵祁海的烦恼,两人最近几天在京城之内走走逛逛,吃吃喝喝,倒是结下了些情谊。 五天之后,赵祁海再次找到了李鸿过,这次他是偷偷找的,避过了赵庆诚,一脸笑意地对他说道:“李少爷,屋子、铺子都给您买好了,您清点一下吧,如果有需要,老奴再带您去看看实地!” 李鸿过看着厚厚的一叠房契心中一惊,一张、两张......十张,而且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二进、三进的小宅子,每一座都是至少四进的大宅子!而且这些宅子里面他有些有印象,并不是荒废了多年需要好好休整的宅子,是那种经营得很好,直接就能搬进去入住的宅子!甚至有些宅子的前面还开了客栈、商铺等等,是立时就能有收益入账的那种宅子,根本不用等他一年之后再去进行倒卖! 李鸿过一惊,问道:“赵管家,怎么这么多?” 赵祁海说道:“嗨、李少爷,京城地价贵,可那也仅仅是内城!外城的地就是白菜价!您给我的11500两银子我都没有用尽,还给您剩了1500两呢!”说着他就将1500两的银子也交给了李鸿过,继续说道:“李少爷,这可是碰巧了,我到牙行里面遇到了老爷的一个老熟人,他们看着老爷的面子给了您一点儿折扣,这不,就多买了些吗?如果不是看在老爷的面子,可能只能买得来8座宅子,可是现在就多了两座,就是说那个人给您打了个八折,也不算个什么事儿!” 李鸿过毕竟不是真的不同俗务,听得赵祁海这么说就明白了——必然是赵志刚在里面贴补了! 他知道赵志刚对他好,可是这样贴补也过了,他本是不想要这些宅子的!可是转念一想,如果现在将这些宅子还给赵志刚,是赵志刚说不定就把这些金蛋给转手卖了,倒不如就用自己的眼光为赵志刚谋利一回。 赵志刚这么贴心地对他,不管是看中他的才华也好,还是为了自己的二儿子而补贴李家也好,总归都是李家天大的恩人,这辈子还是还不清了,也只能尽量多的回报他了。 于是李鸿过也不避讳是晚上,亲自找到了赵志刚作了个揖,说道:“多谢学正大人帮扶,小生感激不尽!现在小人身处微末,蒙学正大人如此赏识,实在是心中有愧!只能日后不断苦读,必成就一番大业报答于学正大人,不负学正大人此番苦心!” 赵志刚闻言之后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勉励了李鸿过几句。本来他已经有些动摇了,可是李鸿过此番的作态又打消了他的那些负面看法——此子一点儿也不为那么几万两银钱所扰,而且向自己表了一番他必成大业的决心,的确是个胸有丘壑的人。 第27章 泽哥成亲 第二十七章泽哥成亲 转眼间,就到了赵庆泽成亲的日子了,当日里赵志刚家张灯结彩、热闹非法!他的哥哥赵志远自然也带了厚礼、带着全家一起过来做客。 在赵志刚认识的这一辈人里面,最有出息的就是赵志远了,目前为止官最大的也是他,所以在他们这一辈的那一桌酒席上面,赵志远无疑是最闪亮的那个。 赵志刚心中于是有点儿酸酸的,明明今天是我的主场,怎么感觉大哥才是最开心的那个?而且听他和泽哥儿说话的那个口气,看看泽哥儿和他说话时候那个恭敬的样子,泽哥儿从来不对我这么恭敬! 赵庆康也很受不了这样的场面,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这辈子都很得意,各种都比别人强,除了一样——就是儿子没有别人厉害! 是的,自己这个病秧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虽然年纪比起泽堂哥和诚堂哥来说小不了多少,但是成就却却不知道被他们落了几条街了! 不过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和自己坐在一桌之上喝闷酒的赵庆诚,忽然也觉得没有那么心烦了。 读书再好又如何,按道理来说,泽堂兄比诚堂兄大了一岁,他们的成绩差不多,可是人人都夸泽堂哥是神童、是天才!恨不得把他夸到天上去!可是有谁敢在公开的场合这么夸奖诚堂哥的? 现在差别更是大,泽堂哥娶了这么一个大家闺秀做媳妇儿,可是诚堂哥呢?只能娶那样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做妻子,父亲还不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根本就没有管这件事! 如果换成是泽堂哥,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来?当初二婶因为溺爱泽堂哥,在他面前说了些坏话,想让他恨上诚堂哥和他姨娘,父亲一句话就插手了他们家中的事情,非得让二叔把泽堂哥和诚堂哥搬到赵氏族学里面去居住,等闲不让他们回家,不让泽堂哥受他娘的影响,不让他养成刻薄寡恩、心胸狭窄的性子。 那个时候父亲管过二叔的看法么?而且也根本没有任何避讳的就插手了二叔家里的事情了。可是现在诚堂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父亲一句轻飘飘的“他们的家事我们外人不便干涉”就揭过去了,根本不管诚堂哥的死活。 所以即使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没有托生在一个好娘亲的肚子里,什么也都是白搭。 想到此处,赵庆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又暗叹到,幸好自己的父亲是这么的看中嫡庶之别,一直没有要庶子,否则自己和母亲在家中就难熬了。 自己是这么一个病弱的样子,功课也不长进,如果家中有着诚堂哥那样一个优秀的庶子,母亲和自己哪里还能有立足的地方? 赵庆康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在为自己物色妻子了,希望能留个后,自己这副身子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呢。今年自己死命挣扎着也考上童生了,就算日后再没有寸进,至少也进入了“士”的阶层,和书香门第的人家联姻也不算丢人了。 当然,那些真正的大家闺秀估计是看不上自己的,只是,不管怎么样说的人家都不可能差了去。只要能给自己家里生了孩子留了后,就算自己日后撒手去了,她在赵家里的日子也绝不会难过的。 只是,赵庆康毕竟是男子,对于女子们的心思猜得不透,他觉得自己家世好,是个香饽饽,但是其实条件稍好一点儿的女子都不会愿意嫁给他,他在别人的眼里还不如赵庆诚有吸引力! 大秦朝里面将各个世家大族拆分成各个小家庭,虽然还有一些联系,但是儿女的亲事完全是由他们的亲生父母做主的,什么爷爷奶奶、大伯二伯、大婶二婶之类的,全都沾不上边!孩子的亲生父母们都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人比家世重要的这个道理,哪里能轻易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这么一个病歪歪的人? 所以,能拿到他母亲那里的不是一些庶女就是一些小户人家的女儿,他的母亲没有一个看得上的,总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要不然,他儿子都考上童生这么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给他将亲事定下来呢? 赵庆康看不起赵庆诚,虽同坐一桌却不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赵庆诚又何尝看得起赵庆康?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堂弟简直是太拿不上台面了。比起自己的哥哥赵庆泽那是差了不知道几条街,也难怪伯父会对他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其实,赵庆康就连自己未来的小舅子李鸿过都比不上。 说起李鸿过,虽然是赵庆诚未来的小舅子,但是毕竟是“未来的”,现在还未过了明路。再加上赵庆诚本身都在赵家里面没有什么地位,他的小舅子又能被人看中到哪里去? 虽然赵志刚安排了下人们一定要好好招呼李鸿过,可是他的这些族亲们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物?哪个看得起李鸿过这样的小小童生? 李鸿过却也不愿意看他们的脸色,匆匆的送了礼物吃了几口席面就离开了,根本没有留在后面喝酒。 他送的礼物是价值50两银子的好墨。对他而言,花50两银子去淘这样的好墨出来送人简直是太奢侈了,以前就连他的上司过寿或者娶儿媳他都不会送这么重的礼,都是5两到10银子搞定。可是赵庆泽相交的都是些豪门世家的子弟,相比之下他送的礼物也不值什么钱,甚至有些寒酸了,于是虽然赵庆泽高高兴兴地收了礼物,可是别人对他却更加看低了。 李鸿过也被他们的礼物标准惊到了,一般都是500两的礼物,少的也有300两,这可是够他们一家四口一年的嚼用了啊!如果随便随个份子都要这么多的话,他的日子肯定过不下去。 于是他想了想就淡然了,有多少能力就送多少礼呗。反正他知道,就算是他咬咬牙狠狠心,送赵庆泽一个500两的礼物,赵庆泽和他的关系还是原来那样,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何苦呢? 对于收礼的人来说,500两的礼物盒50两的礼物差不多,可是对于送礼的他来说,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可不愿意打肿脸充胖子,他现在手头上只剩下2000两银子了,还要给姐姐买首饰置办一些别的嫁妆、家具呢,没有那么多闲钱去挥霍。 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他住在赵家院子里面,但是却在赵庆泽的婚礼当日早早就去休息了,不愿自讨没趣。同时他心中下定决心要加快房子的休整进度,估计三天后方夫子就会带着女眷们过来了,到时候一定要把家里收拾得像模像样的,让大家高兴高兴。同时,也能从赵府里面搬出去。 李鸿过所料不差整整三天以后,方常庆就带着李蔡氏、李徽、李妍、方宝英等人到了京城了,根叔、根婶和李梅留在永平县城里面守家,李茂祖也被留下家里看书了。 李鸿过已经正式和李蔡氏说了解除根叔一家奴籍的事情,并且给他们分些田地也好自己谋生,李蔡氏同意了,但是和根叔根婶说了之后,他们却始终不同意。他们跪在地上恳求李蔡氏不要赶他们走,他们觉得自己忠心耿耿,实在做不来背主的事情。 李鸿过说了很多,为了李茂祖和李梅的前途好,他们也该解除奴籍,不然李茂祖永远博不到一个好的出身,甚至连童生试都没有资格去参考! 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老两口犹豫了,最后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先让李茂祖念念书,脱了奴籍去参加考试,如果到了20岁还考不中的话,赶紧放弃,继续给李鸿过签订奴籍,给他当管家。 至于他们老两口和李梅,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坚决不取消奴籍! 李鸿过点了点头,他知道李茂祖头脑很灵活,现在年龄也不大,拿着自己那些童生的笔记看着,日后考上一个童生也不是不可能的。 等到李茂祖考中了、当官了,根叔根婶就会觉得自己的奴籍妨碍自己的儿子了,那个时候他们自然会答应放弃奴籍的。反正奴籍又不是一个好东西,哪有人死抱着不放的。 于是在方常庆一行人等到了京城的时候,在李鸿过一拍脑袋才发现,自己光忙着休整房子、置办家具了,一个下人都没有买!再加上根叔根婶他们一家都没有过来,李家一个可以指使的下人都没有! 没有办法,只能先用着方家的下人了!赶紧联系人牙子让母亲和姐姐们好好挑几个,然后签下死契。 签死契的仆人们会更加忠心一些,而且犯了错比较好处置。同时李家也不是心狠的人家,不会草菅人命的,也可以用根叔根婶的例子激励他们,如果他们忠心耿耿,日后可以开个恩典让他们的子女也脱了奴籍去念书,甚至将他们自己放出自由身去,让他们也有个盼头。 第28章 李母训女 第二十八章李母训女 对于向人牙子买人这一点,李蔡氏很有经验,所以她负责做主,相看人牙子介绍来的各类卖身的仆役。 年纪比较大一点儿的人在看人这方面都很有一套。因为他们走过的路多了、看过的人多了,吃过的亏多了,就越发了解人是什么样的,越发知道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很多人都是经不起诱惑的。 李鸿过不管这些,只是嘱咐母亲帮他挑一个机灵点儿的小子做小厮就可以了,他这个年纪的人已经不再需要书童了,而且他还是觉得李茂祖做书童用着比较顺手,虽然给李茂祖脱了奴籍,但是也可以和他一起念书、亦师亦友嘛。也谈不上让李茂祖继续当他的书童,就当做是当他的伴读吧,他也可以在学习之余指点一下李茂祖。 李鸿过可以对买人挑人这件事情置之不理,但是李蔡氏却必须教会自己的两个女儿这一招。因为方宝英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儿,现在也暂住在李家,所以李蔡氏买人的时候也叫了方宝英一同在场看着。 挑人首先第一点自然是挑的人牙子,如果人牙子是那种奸诈的人,给弄来的都是拐卖来的小孩子,日后难保不出事,而且说不准就会被人讹诈,所以一定要挑有信誉保证的人牙子。 这一点李蔡氏只是口头上随便给三人提了一提,他们一家人刚刚到了京城里面,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办法做到知己知彼,完全是托了赵祁海赵大管家的关系联系的人牙子。 第二点,李蔡氏又提了出来——能挑小的就不要挑大的。情愿挑那些年纪小的还不太记事的孩子们慢慢养着,慢慢地教着他做活,也不要贪图现在买来就能立马用上,买那些年纪大了快要可以谈婚论嫁的人。 尤其是不能买那种到过一个主人家里面做活,但是却被主人家退回来的人!不好说谁对谁错,但是买那样的人风险总是更大一些的,本着谨慎、安全的原则,最好不好动那些人。 第三点是不能挑那些不老实、不安分的人,这点尤其重要!而且一个人如果原来你看着他还挺安分的,但是后来有了不安分的苗头,那么不能姑息,一定要将他远远调离,特别是女子,更要远远调离! 李蔡氏叹了口气,自己的丈夫早逝,在去世前也没有纳妾。方夫子更是个正人君子,妻子过世这么久了也不纳妾,只一心养着宝贝女儿宝英,可是这时间的男子怎会都如此呢?还是那些三妻四妾的人占了大多数啊! 两个女儿和宝英都没有经历过那种妻妾斗争,没有在那种环境中生存过,难免会轻敌的。 李蔡氏说道:“徽姐儿,我本来是觉得你会嫁到大户人家里面去,总得给你带个贴心的丫鬟争争面子,而且你生性温顺,怕你被人欺负,也想给你带个机灵点儿的丫头,给你争争气,于是便想让李梅给你做陪嫁。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你可知是为何?” 李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用手按住李蔡氏的肩膀,说道:“母亲,我自然明白的。”随即她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说道:“母亲,你不用担心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我了。你放心吧,什么样的挫折都再击不倒我了。在阎王殿里面转了一圈,我什么都想明白了,以后日子再难,我也能好好地过下去。” 李蔡氏听闻李徽的话之后眼圈立即就红了,但是她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安慰地拍了拍李徽的手,说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娘什么都不盼,就盼着你们姐弟三人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喽,日后我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李妍看她们说得起劲,和方宝英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然后问道:“娘,为什么啊?你还没有说呢!姐姐你也是,和娘打什么哑谜啊?” 李蔡氏看着一旁天真无邪的李妍和方宝英,心中不知是满意还是叹息,但是还是硬了硬心肠,打破她们少女时代的美梦,对她们说道:“妍姐儿,宝英,你们也都是大姑娘了,及笄礼都已经过了,不日便会嫁人的。宝英你嫁入我家门之中,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可以帮你看顾着点儿,妍姐儿你和徽姐儿可是要嫁到别人家中去的,不得不小心! 女人啊,首先要争得丈夫的喜欢,争不得丈夫的喜欢,这辈子就不可能好过得了,再多的金银首饰也掩盖不了心中的落寞。其次呢,就是要生一个儿子,如果没有儿子,丈夫再多的宠爱都是虚的,都是转瞬即逝的。 男人啊,嘴里不管说得多好听,都是想要留后的,像宝英他爹这样一心守着宝英她娘的,全永平县就这么一个,我估摸着,全天下也就只有这一个了!如果儿子从别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怎么可能跟你一条心,你丈夫都睡到别的女人床上去了,心里怎么还可能放着你? 所以,子嗣是天大的事情!进门后要先自己生子嗣,站稳脚跟,如果生不出来,也要找那些自己能拿捏得住的女人帮自己生孩子,万不可找那种心大的丫头,免得自己日后吃苦。” 说道这里的时候,李蔡氏难过地拍了拍李徽的手,说道:“徽姐,你嫁的这个是庶子,他的母亲就是得宠的姨娘,你看学正夫人有身份有地位,又何曾真正地快活过?还不是心中苦闷,处处针对这庶出这一支?不过好在你和诚哥儿成亲之后就会搬出来单住,你正经的婆婆是必定不会和你们住在一起的,生诚哥儿的那个姨娘也万没有和你们住的道理,所以刚成亲这段时间就要好好喝诚哥儿培养感情,先把儿子生出来再说!对于生诚哥儿那个姨娘,你无论如何都要敬着,万不可露出鄙视的神情,诚哥儿毕竟是从他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和她相处不好诚哥儿夹在中间也是难做人。不要怕因为这个事情伤了你和正经婆婆的关系,你不是她亲生儿子的媳妇儿,你儿子不是从她肚皮里面出来的,她便是再讨厌你,也不会做得太过,你为了和诚哥儿的情分被她为难,总有诚哥儿心疼回来的。” 李蔡氏还有些话憋在心里面没有说出来,怕惹了李徽伤心——赵家可是有老夫人给儿子赐丫鬟做妾的传统的,万一又赐下来一个妾,女儿可真就危险了。 李徽点了点头,说道:“母亲,我都明白的,放心吧,我不会争风吃醋,我一定会做一个贤良的媳妇的。”她对自己即将开始的新婚生活有很多期盼,同样也有很多不安,但是经历过了挫折之后,她的心已经很坚硬了,绝不会再轻易崩溃,一定会随时保持理智,做好妻子的本分。 李妍却不满的撅了撅嘴,说道:“干嘛要我们女人适应啊?以后我找夫婿的时候找一个爹那样的,找一个方伯伯那样的不就行了?纳妾干什么?” 李蔡氏忍不住叹了口气,李光浩虽然没有纳妾,但是通房丫头也是收用过几个的,不过是他去的时候妍姐儿、鸿哥儿都年纪尚小,不记事罢了。他去世以后,他那两个同房丫头都被自己处理了,眼不见为净,也只有徽姐儿还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罢了。 可是这些又不好和妍姐儿说,怕伤了她的心。李蔡氏只能说道:“放心吧,娘一定睁大眼睛帮你好好挑挑,一定挑个好的,挑个一心一意对你的!” 李妍这才满意的笑了,在母亲怀里撒娇。 方宝英却也不是傻的,她之前天真烂漫,没有想到这一节关系,所以显得懵懂。现在听到了李蔡氏的分析,再想到了当初李梅在自己家中时和莲儿以及常嬷嬷的交锋,还有她对李鸿过的殷勤,哪里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为此,她不禁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开明的婆婆,眼尖地帮她识人,否则,李梅这样和李鸿过一起长大的丫鬟,做了姨娘之后必定会成为她的劲敌的,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怜月姨娘! 只是上辈子那些挫折却由此早早就远离了她了。上辈子的时候,李徽过早地去世了,李蔡氏等人都收到了深重的打击,李梅的安慰和照顾使得她在李蔡氏心中地位不同寻常,再加上李蔡氏和方宝英也没有很多的机会在婚前相处,所以感情不深。在李梅用计让李鸿过破了自己的身子之后,李蔡氏虽然明知她的野心,却也舍不得因此而让李梅因此嫁到很差的门第里面去,只有委屈自己的儿子媳妇儿方宝英了。 可是这一世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李蔡氏对三个女孩子详细地说这她这辈子总结出来的看人经验,怎样看人的手,怎样看人的眼睛,怎样看人的动作。 总之,看错了不要紧,但是只要你觉得她慌了,觉得她心大了,就赶紧打发走,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婚姻里面有任何的隐患。 除非那个女人是你不得已安排到自己丈夫床上去的,否则不要让任何女人爬上你丈夫的床! 第29章 李徽出嫁 第二十九章 准备嫁妆这种事情当然还是女人比较拿手,所以等到李蔡氏等几人到了京城之后,李鸿过立即就从繁重的“经济负担”之中解脱了出来,他只要负责出银子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他娘、姐姐还有方宝英可以帮他搞定! 李鸿过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以前是在户部待着的,但是论这些买房置地、采买家具还有布置收拾的活儿,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拿手!前面一个月他来到京城之后将家中宅子置办好,可是还留有很多前面一任主人的痕迹,完全没有家的气氛,可是经过李蔡氏几人的收拾,李家立即就大变样了,完全就成了一个温馨的家。 方宝英也没有闲着,同样也大展身手,李鸿过当时将10所宅子挑出来让她随便挑五栋,因为出的银子是每家一半么!但是方宝英也向方常庆询问过京城这边的地价,方常庆保守地说道:“五千两大概能买到这样的一所宅子就不错了。” 方宝英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帮李鸿过买宅子的学正赵志刚大人从中贴补了不少,于是死活不要别的宅子,只是挑了一栋离李家现在住的这栋宅子稍微远一点儿的朝向很好的宅子,其余的房契地契都还给李鸿过了。 李鸿过见她不肯收,只得自己收了下来,嘴中还笑着说道:“你现在不收也行,反正我都给你留着呢,等到你嫁过来以后给你也是一样的。”这样直白的话倒是把方宝英闹了个大红脸。 方宝英瞪了他一眼,可是心里美滋滋的,也没有怎么指责他。她虽然在父亲的爱惜下学了很多诗词书画,但是与持家一道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还有帮手呢嘛! 这么很短的时间内,方宝英在常嬷嬷和莲儿的帮助下也将方宅弄得大变样,完全具有方常庆和她自己的风格,显得格外雅致,格外有书香门第的气氛。而且他们父女二人挑宅子也不是没有讲究的。这十个宅子总体来说离得都不远,而他们在其中挑了最远的一座,主要就是以后觉得和亲家还是稍微保持一点儿距离为好,如果亲家又做了邻居,想想都不怎么方便啊。 而且方宝英还有另外的想法,她给李鸿过的五千两也并不是她全部的私房钱,她还有一部分钱可以拿出来买房置地。而且在到了京城之后,方常庆立即就看出来了李鸿过的打算——他日后是打算长期在京城发展的。 李家在永平县虽然还留有一些家底,可是真的不多了,那么方常庆的宝贝女儿宝英岂不是也要跟着丈夫长期在京城生活?方常庆在妻子去世以后,唯一在世间的牵绊就是方宝英了,怎么可能舍得方宝英离自己这么远,一年都回不来一趟? 虽然和亲家不能离得太近了,可是离得太远了也不好啊! 所以,方常庆也愿意拿出钱来投资在京城的房产上,将自己家也顺道搬过来京城之中。这样,方宝英可以动用的钱就不少了。 方宝英又对李鸿过说道:“我爹爹准备在京城再置办些产业,你还有什么好推荐么?” 李鸿过听到方宝英的话之后,眼睛一亮,说道:“买内城墙外的房子!这里的地价很快就会大涨了!” 方宝英皱眉,不是她不相信李鸿过的判断——否则就不会把自己的大部分私房钱拿出来给李鸿过做主了——而是她觉得李鸿过不能把所有的钱赌在一个地方,只是为了不伤李鸿过的面子,她斟酌着说道:“李大哥,你都已经买了十座房子了,还不够啊!就算是赚钱,也留着点儿给别人赚嘛。贡院附近这个门外的好宅子都被你买光了,现在你还可以找理由说你想要离贡院近一点,那么买其他的地方你怎么解释呢?” 李鸿过皱眉,的确,如果趁着这个随便挣一笔钱,有理有据的,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如果出手太狠了,让别人眼红了,那就反倒是祸事了。在他还未站稳脚跟之前,大部分都是在借赵家的势,或者说是赵志刚的势,如果做得太过,赵志刚也保不住他,那就不美了。 而且他绝对不愿意让皇帝感觉到他李鸿过能猜到皇帝的意思!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心思被下属猜到,如果被日后的新皇上这么认为,那么自己不要说飞黄腾达,就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于是李鸿过抛出了京郊小汤山的温泉庄子,他说道:“你和方方夫子可以到京郊看看庄子,我听赵祁海赵大管家介绍了之后,觉得小汤山那里的庄子最好,不如你和方夫子就在那里好好置办几个庄子吧。” 对于方宝英和方夫子这样的人来说,对于土地还是极有感情的,听到京郊的好庄子,方宝英眼睛一亮,立即就托李鸿过帮他去买几个庄子了。 虽然对于布置家来说女子比较适合,但是这种大宗的买卖,女子并不方便路面去查看地情或者是与人签约,还是男子出面比较好。李鸿过自然是一口答应,再帮方宝英入手了三个连在一起的温泉庄子。 在李鸿过前一世的记忆之中,那个地方温泉最多。而且即便他的记忆其实是他幻想出来的一枕黄粱,那三个庄子的价钱和地段、产出都很不错,也值它现在的这个卖价。即便万一日后没有在庄子里面发现温泉,也不会吃亏的。 忙前忙后了一个来月,终于到了李鸿过的大姐李徽出嫁的日子了。这一天里李蔡氏嘱咐小厮们在门前都挂上长长的鞭炮,随时等着准备点燃。 在李徽新布置的闺房之中,李蔡氏、李妍、方宝英以及常嬷嬷等人都挤挤攮攮地聚集在一起,盯着请来的妇人给新嫁娘上妆。 一直耗费了大半个时辰,妇人才将新娘上好了妆,着实不容易!因为新娘妆可是很复杂的,不单单是往脸上涂胭脂就可以了。首先请来的妇人要用棉线为新娘子开脸,将脸上的小绒毛都刮掉,露出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的肌肤来,然后用铅粉打底,匀匀的涂上胭脂腮红、口脂,还要给新娘子盘发,带上贵重的首饰。 李鸿过因为已经及冠了,所以不被允许进入房间之内,直在门外等得抓耳挠腮的。 只是他也不是闲着,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虽然赵庆诚和李徽的婚事没有赵庆泽与蒋琬的婚事那么隆重,可是同样也很热闹!赵庆诚这个新郎官带着自己十多个同样没有成亲的同窗浩浩荡荡地骑马到李家了! 新郎官一伙人刚到巷子口,就有人到李家大门口喊了,小厮们赶紧点燃了一串鞭炮,引接新郎等人。李鸿过这个时候也出来了,堵在门口,等着难为一下新郎官。 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新娘子家这边的兄弟子侄各种男丁堵门的,可是李家本来就男丁单薄,而且他在京城里面更是不认识什么人,唯二认识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今天的新郎官,在对面呢,还有一个就是刚刚成亲了的赵庆泽,就算出现了也只可能是站子新郎官那一边的,不可能拉他过来啊! 跟着赵庆诚一起过来迎接新娘的伙伴们看到李鸿过这个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堵门,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赵庆诚,哪知道赵庆诚脸色一点儿也不变,照样还是笑嘻嘻地下马来和李鸿过寒暄了几句。 李鸿过有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哪里看不懂那些年轻士子们的眼神,未免他们看轻自己的姐姐,觉得自己的姐姐娘家无人,便打算狠狠第为难一下这些人,也让他们知道,虽然堵门的只有一个人,但是并不比那些十多个人堵门的家里容易进! 于是,可怜的赵庆诚就被难住了,不止是他,就连他带来的一干朋友也全被李鸿过弄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极为狼狈。 因为新郎官带着朋友们来得太早了,李蔡氏担心新娘这边上不完妆,还特意让小厮去看着点儿,不要让新郎官和朋友们进来得太早了。于是,围在一旁和群众们一起看热闹的小厮机灵地将门外发生的事情报告给闺阁中的女眷们,也让她们从小厮的描述中感受了一番李鸿过“舌战群儒”的风采。 后来时间差不多了,李蔡氏就悄悄让小厮给李鸿过带话,李鸿过终于轻轻将新郎官和他的朋友们放进去了,倒是将新郎官和他的朋友们弄得红了脸。 对方只有一个人,他们有十多个,其中还不乏今科的举人,结果被拦在门口大半个时辰,简直丢脸丢大发了。 经过此节,赵庆诚的朋友们对李鸿过高看了一眼,对和赵庆诚结亲的李家也高看了一眼。 新郎官进入客厅之后,早已打扮好的新娘子已经在客厅之中站定等着了,她就那么袅袅娜娜地站在那里,用一把团扇遮面,只能看见她身上的大红喜服和满头的珠翠。 大家都笑呵呵地看着新郎官,这个时候是他一个人的表演时间。 赵庆诚看着对面的女子,心中一震激动——这就是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妻子啊!自己成亲之后,也可以开始独立发展了。 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展望,他悠悠地念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却扇诗。一首诗过后,团扇下来了三分之一,他看到了新娘秋水一般的双眸。 又是一首却扇诗过后,团扇再次下来了三分之一,众人看到了新娘出了嘴唇之外的脸,围观的年轻男子们纷纷起哄,称赞着新娘子漂亮,赵庆诚也被新娘子的美貌击中,愣了一愣。 最后一首却扇诗念出以后,新娘子将整个团扇拿下来,抬眼看了新郎官一眼,然后又娇羞地看着地面。新郎官笑呵呵的在大家的推挤之中走向新娘子,慢慢地握住一脸娇羞的新娘子的手,将她慢慢的牵出了屋子,抱到了自己骑来的高头大马上。 新郎官的朋友们跟着新郎官一起起哄的骑着马走了,李鸿过也让人赶来了马车,接着自己的母亲、二姐姐等人上了车,到新郎新娘的新家里面去,观看他们二人拜堂。 第30章 分家别居 第三十章分家别居 大秦朝里的婚礼就是这样的,在新郎官和新娘子第一次见面后,新娘子是被新郎官放在马上带回家去的。 赵庆诚抱着自己怀中娇软的新娘子,心中阵阵涟漪,没有想到自己的新娘子这么漂亮!都是热血的少年郎,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绝色的美人,哪个不是年少慕艾?这样才不枉费自己多年的想象和期盼嘛! 大哥赵庆泽娶的妻子蒋琬,家世好、才学好、人品好、样貌好,被别人夸到了天上去,可是其中家世好才是真的,其余的就难说了,起码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在样貌上就可以完败大嫂蒋琬几条街了。 如果大嫂蒋琬的水平真的是京城里闺秀的最高水平,那么他这个娘子真的就可以在样貌上完败整个京城的闺秀圈了! 虽然以前他见了李鸿过之后,就知道自己的妻子作为李鸿过一母同胞的姐姐,在样貌上决不会输人,可是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李徽居然会这么漂亮! 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自己的妻子虽然貌美,但还不是经历了这么多挫折吗?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慧眼识珠,说不定现在自己就见不到这个人了。 想到此节,赵庆诚心中后怕,微微在手上加了一点儿力度,惹得李徽在他的怀中“哎呀”的一声,那娇嫩的声音让他更加的激动了,只是也顾忌着自己妻子感受,放松了抱着他的左手,夹紧马腹,让马慢了下来。 同时,赵庆诚温柔地问了一句:“娘子,可是我骑马太快了不舒服?” 李徽此时脸红得很,只敢把头埋在赵庆诚的胸口,根本不敢看他的脸,也不敢让街边围观他们这对新人的群众们看到自己的脸,只是小声地说道:“没事,夫......夫君,不用理会我,我没事的。” 她虽这么说着,赵庆诚却还是放缓了马速,抱着新娘子得意的招摇过市,让大家都看到他喜庆的样子。嘴中不忘安慰李徽道:“娘子,岳母大人和小舅子他们乘车在后面跟着呢,我们回去早了也要等他们到了才能拜堂的,慢慢走好了,也不着急。” 李徽在他怀中蚊子哼哼似的“嗯”了一声,便不再敢和他说话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身体接触是拉近两个年亲人距离的最好方式,大秦朝新婚的小夫妻们很多都受益于这个结婚的风俗,成亲后的一段时间内,大抵感情都很好,而且正室夫人也可在妾室面前得意此节——妾室是没有资格和丈夫同乘一马的,只能用一顶小轿子接着灰溜溜地从后门抬进家里来。 赵庆诚和李徽居住的新宅子虽然是赵季氏准备的,可是赵志刚也在严格地把关呢,所以地处内城黄金地段,本身质量也不差,是一个四进的宅子,虽然比不上赵家本宅那么宽敞,但是两个人居住还是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日后就是再多添几个子女、儿媳妇都不嫌多。 赵志刚和赵季氏自然早早就在新宅子里面等着赵庆诚从李家将新娘子接过来了。从赵庆诚成亲的这一日起,他就相当于和赵家分家析产了,赵家给他的都放到这个新宅子里面来的,其余放在赵志刚宅子里的都是日后泽哥儿继承的,没有他什么份了。 为此,赵志刚自然不愿意亏待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宅子的位置、朝向都是他亲自挑的,而且请了工匠细细地设计、粉刷,弄得像一个新宅子一样,一点儿都没有任何破败的气息。其他的诸如家具、博古架上的各种摆设等等,出了赵季氏拿出来的那些,还私下里祝福赵祁海从自己的小金库收藏里面拿出来了很多好东西放到了这里,自然又惹得赵季氏和他有了一番口角。 可是为了自己的诚哥儿,值! 虽然诚哥儿是庶子,可是他的姨娘深得赵志刚的喜欢,他自己也争气,赵志刚对他的看中并不比对自己的嫡子的看中要少一些。 甚至,今天的赵志刚还更开心一些,因为他可是今天绝对的主角!他的哥哥虽然也送来了礼物,但是却没有带着全家来参加诚哥儿的婚事。 而且赵志刚也怜惜诚哥儿母子,诚哥儿的母亲怜月姨娘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场合的,甚至没有主母赵季氏的准备,她连自己大门都出不去!所以她却是见不到自己的儿子这么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所以赵志刚看着意气风发的诚哥儿带着新妇一起进屋的时候,眼眶不禁湿润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长大了呢!之前泽哥儿成亲的时候,自己还没有这种感触,因为泽哥儿和他媳妇儿成亲后还和自己住在一起,每日可以和他们一起吃饭,还是一家人。 可是诚哥儿,诚哥儿这次成亲之后就会搬出来了,日后自成一家,想要见一面都不容易! 赵季氏看出来了赵志刚的一脸激动,心中有些不忿,凭什么对这个小贱种这么好?只是今天毕竟是赵庆诚大喜的日子,赵季氏也不愿意和赵志刚吵,坏了他的兴致,于是赵季氏用手戳了戳赵志刚的手臂,说道:“老爷子,大喜的日子呢!快快,新人进来了,要高高兴兴的,不然兆头不好!” 赵志刚立即收了自己的情绪,笑呵呵地迎接了新妇。看到李徽面貌的那一刻,赵志刚心中也一惊,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赵季氏,对她略满意了一些。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赵季氏自然明白赵志刚刚才那一撇的意思。她心中得意,想要让这个小贱种找一个既没有家室也没有家财的妻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样貌,还有李鸿过那样有出息的弟弟,日后她肯定被老太太的唾沫星子淹死! 赵季氏心中觉得,只有年纪轻不懂事的男子才会喜爱女人的颜色,其实对一个女人来说真正重要是家室和教养,而李徽这两样都没有,甚至在永平县还有一个糟糕的名声,配那个小贱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最好他们两个小夫妻再好得蜜里调油,每日里都卿卿我我,再把学业也荒废了就更好了! 不一会儿,李鸿过他们的马车也到了新人的家门口了,又是一封炮仗噼里啪啦的迎接,然后李鸿过扶着母亲李蔡氏从正厅走入了客厅之中。 至于李妍、方宝英等人,因为是未嫁的女眷,所以并未跟着在新房的正门之中下车,而是由小厮和方常庆护着进入了新房的后门之中,方常庆直到把女儿和李妍送入了二门之后才转身回头去正厅观礼。 李蔡氏被李鸿过扶着进屋之后自然少不了和赵志刚夫妇一阵寒暄。以前他们之间是学子和学正这种上下级的关系,李蔡氏在赵志刚夫妇面前自然是恭敬万分。可是现在两家人既然已经做了亲家,就变成了平等的关系,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端起了一些架子,免得赵志刚夫妇二人看轻了李徽,让李徽在赵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赵季氏自然也发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李蔡氏对她的态度和第一次见面时有了一些变化,可是她也不气恼,反正她心中对这个庶子媳妇儿也不怎么重视,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和李家人好好相处,自然管不着她的态度,只要不是无理就好了。 再说了,李蔡氏这样端着让她心里还觉得舒服点儿,要是李蔡氏的性子是那种阿谀奉承的,她不想说话都要舔着脸过来搭话,她才更是心烦,觉得扫兴呢! 主位上的三人坐定后,李鸿过站在了一边观礼,只听得司仪喊着:“新人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李鸿过的眼睛也湿润了,前世里他也是在这个年纪看着大姐姐成亲的,可是不到一年却看见了大姐姐冰冷的尸体!这一世里大姐姐的命运有了很大的改变,希望大姐姐日后可以幸福,和大姐夫和和□□的过日子。 新人跪拜之后,就被送入洞房了,李蔡氏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就被李鸿过扶着到后院入席了,赵季氏自然也是到后院里去和女眷一块儿入席的。 李鸿过送赵季氏到二门就进不去了,将母亲交给了新买来的一个小丫鬟搀扶,然后自己去了前院里入席。 这一次的席面可不像赵庆泽成亲时候那样可以躲了,他要去将自己的姐夫灌醉,也难免会被姐夫和他的朋友灌醉,总之,今天就是不醉不归! 没有了兄长的约束,赵志刚喝酒也喝得很凶,再加上他心中其实在欣喜之余是有一些难过的,便更是狂给自己灌酒,将自己也灌得是烂醉如泥。 只是赵庆诚毕竟是新郎官,劝不住自己的父亲,也劝不住自己的小舅子,更是按捺不住自己那帮狂给自己灌酒的兄弟们,自然只能使出了最经典的一招——装醉! 不容易啊!过五关斩六将才见到了安安静静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子。 看着李徽红扑扑的脸蛋,再加上她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温婉性子,优雅的谈吐,赵庆诚觉得——自己这个媳妇儿娶得真不冤!自己的嫡母貌似无心之下给自己做了件好事呢! 第31章 新妇立威 第三十一章(新妇立威) 赵庆诚迷迷糊糊的醒来之后,看见软玉温香还抱在自己的怀里,心情大好,回想起作业的旖旎情景,更是笑眯眯地在自己小妻子嘴上亲了一下。 可能是昨夜真的被累坏了,小妻子睡得很沉,就算被自己亲也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反而是把脸往自己怀里又拱了拱,继续睡觉,模样动作都像极了他以前养的一只小奶狗,可爱急了。 见到小娇妻的表现,赵庆诚便也不愿意起身,而是就这么抱着自己的小娇妻在床躺着,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李徽才醒过来,发现自己抱着赵庆诚睡觉的姿势,大惊地推开他,一抬眼,却将视线撞进了赵庆诚的眼睛里,看着他笑容满面的脸,李徽心中的惊疑才平息了不少。 但她还是羞红了脸,一半是因为自己昨夜里和夫君的伦敦事,一半则是因为今天的懒觉。李徽微微低头说道:“夫君,什么时辰了?可是妾身起迟了?” 李徽心中有些微微的懊恼,母亲在家中教导过自己,嫁人之后就要以夫为天,一定要在夫君醒来之前就醒来梳妆打扮,然后细细伺候他,将他的衣食住行都打理妥帖,可是自己第一天就醒得比他迟了! 但是这根本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昨天夜里真的是好累、好疼,且夫君洗身之后抱着自己就睡着了,自己可是睁着眼睛到接近天亮时才睡着的呢。 而且李徽不知道的是,前几日里她心中的那根弦都是绷得紧紧的,生怕自己成亲这天再遇什么波折,所以一直休息不好,到了昨夜之后,一切水到渠成,她终于顺利出嫁,才松了心中的那根弦,因此便睡得格外的香甜。 赵庆诚笑着对自己的小娇妻说道:“徽姐儿,是么?我以后叫你徽姐可好?日后你可以叫我诚哥儿,或者叫我的字松林。徽姐儿你且不必担心,今日里是我们二人成婚第一日,想做什么都随心所欲,现在一点儿都不迟,我们便是想再睡会儿也不妨事。” 大秦朝的规矩里面,新人成亲第一天是归自身的,可以熟悉一下双方,熟悉一下双方的家庭以及各种事务,随两个小夫妻自己分配。 对于赵庆泽那样和婚后和父母共同居住的人来说,新婚第一天去向父母请个安也是应有之义,但是并不是正式的敬茶,而是就好像日常生活那样的随意请安而已。对于像赵庆诚这样分家别居的人来说,第一天就完全可以在自己家中度过,或者带着妻子去哪里游玩,总之,可以做自己的主。 新人成亲第二天才是正式的拜见男方家的父亲亲戚各色人等,新妇恭恭敬敬地给公公婆婆敬茶,给长辈敬茶,然后收获一堆礼物,并且受小辈们的礼,给小辈准备礼物。 新人成亲第三日是回门,新妇带着新郎官回自己的娘家,新郎官给自己的岳父岳母以及各色亲戚敬茶,与新妇第二日的礼节基本一致。 大秦朝这样的规定主要是□□皇帝为了确立分立后小家的独立自主权,如果一切还是按照以前的风俗来,即便拆分后的小家分院别居,可是权力还是被主家和父权所累,难以得到真正的自主权,这样拆分世家就有名无实,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于是他便强制移风易俗,硬生生地将世家那种庞然大物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拆分得差不多了。 到如今,大秦朝已经经历了几百年了,这种小家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了,赵庆诚和李徽自然不急,可以慢慢地温存一番,不必忙着为长辈们而活,可以随心过着自己的日子。 二人又在房间之内笑闹一番,然后才起身梳洗。自然是赵庆诚的贴身丫鬟麻利地替他更衣,而李徽新买的小丫鬟则笨手笨脚地给她穿衣。 赵庆诚的贴身丫鬟是菊芳,看到李徽的小丫鬟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赵庆诚对她撇去一眼,她则羞红了脸,立即低头,但是手上动作却不变,甚至——更加地比以前对赵庆诚还要亲密几分,让赵庆诚心中不满。 赵庆诚可不是赵庆泽那种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下人们对他的态度也是几经改变,他太了解各种丫鬟小厮都是捧高踩低的,今天菊芳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不就是想要给自己的新婚妻子一个下马威,让妻子觉得她对自己不一般么? 赵庆诚可不会让他如意。在自己的衣服穿好后,笑眯眯地走到李徽的旁边,说道:“徽姐,看看你边上的这张小包子脸,你再不帮忙的话她可要哭了。” 李徽噗嗤一笑,她说道:“我这个小丫鬟的名字叫做圆儿,岂不是一张圆圆的小脸么?现在皱成了一张包子脸,还不是你害得?” 对于菊芳的示威,李徽并不是没有看到,但是她并不介意这个丫鬟,觉得这个丫鬟不会给她的地位带来威胁,即便是赵庆诚将他收了房,也只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而已,婚前鸿哥儿可是悄悄和自己说过的,他已经和赵庆诚谈过了,赵庆诚答应了他三年之内绝不纳妾! 只是这样的话却是不好和小圆说的,盖因小圆年纪太小,心中藏不住话,怕她嘴里漏出去了。所以,看见菊芳将赵庆诚的衣服穿得又快又好,而小圆自己却笨手笨脚的,小圆才越来越急,而越急不就越出错么? 赵庆诚微微笑笑,说道:“娘子说得是,都是为夫的错,这就补偿给你!”说着,从钱袋子里面掏出几两碎银子,说道:“小圆,这个赏给你了,好好看着,我教你怎么给夫人穿衣服。” 说着,赵庆诚便亲自动手帮李徽穿衣服,李徽也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一切都配合着赵庆诚,随时与他相视一笑,就当做是闺房情趣了。 而站立在一旁的菊芳和小圆则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李徽能做得如此自然,自然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受过世家的教育,什么对夫君随时要恭敬,什么女则、女戒之类的,她全都只是听听便罢,从小,她就是看着父母这样随意打闹说笑,夫妻感情好的,而且在永平县之中,因为是边城,还留有不少豪迈的作风,对女子的要求也不是那么严,女子尽可以和夫君平起平坐,笑闹相处,所以她潜移默化之下,便不觉得与夫君如此笑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倒是一直生长在京城里面菊芳和小圆看到如此情景会大惊失色。 赵庆诚帮他穿衣之后还不满足,又在小圆帮李徽梳头之后帮她簪花、画眉,直弄了一个时辰,小夫妻两个才作罢,相视一笑,然后共同吃早饭。 更兼之赵庆诚趁丫鬟们不注意,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娘子放心吧,鸿哥儿在你我成亲前与我推心置腹的谈过,告诉我如果想要日后和和□□、夫妻同心,那么就绝不能过早纳妾!而我也已经答应过他日后绝不纳妾,但是他摇头否决了,让我赌咒发誓三年之内绝不纳妾,我只好答应了他。你说他怪不怪?我说一辈子他不愿,非要我发誓三年,你说是个什么道理?” 李徽虽然听弟弟给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此时听自己的夫君从嘴中说出来却又是一种不同的心情,她惊喜地看着赵庆诚,对他一笑,之后说道:“弟弟让你发誓三年不纳妾,三年也不是很长时间,你就会履行自己的誓言,真正做到守诺。可是如若让你答应一辈子不纳妾,你却是决计做不到的,不过是敷衍他罢了,说不定一年两年之后就纳妾了呢!那种做不到的誓言不叫誓言,只是谎言罢了。” 赵庆诚却是一笑:“我却说那不是谎言,你且看我一辈子如何待你,看我是否一辈子都不纳妾!” 李徽微微一笑,心中却不敢期盼太甚。弟弟是男人,自然更了解男人,弟弟给自己争取到这三年已经不易,自己要在三年之内站稳脚跟,日后,日后的事情只有留待日后再说,总之,不要有那么多不合实际的期盼便是了。 吃完早饭之后自然是两人相携进入客厅,然后将家中所有奴仆均叫了过来,然后在客厅里面站好一片。 相比而言,赵庆诚新家里面的仆从们人数并不多,一是他不愿意从赵家里面带出人来,这种奴仆大多是赵家的家生子,各种亲戚朋友都在赵家,难免日后出事。二是赵家的奴仆们也不见得愿意跟他这个前途未卜的主人。但是父亲的好心、嫡母的疑心和姨娘的关心都是退却不掉的,最终,他还是留下了几个仆从。 两个是他的贴身丫鬟,菊芳和菊蕊,都是一等丫鬟,一个管着他的钱财,一个管账。还有就是赵四一家,赵四一家都是父亲的人,与大管家赵祁海也有些熟稔,父亲为了自己好将其一家都拨给了自己,自己让赵四当了管家,赵四婶子当了厨娘,他们的两个儿子赵虎和赵龙都是小厮,还未说亲呢。最后一个就是姨娘给自己塞进来的一个二等丫鬟柳眉,长得妖妖娆娆的,并无一技之长,还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去呢。 相比而言,李徽带进来的人就简单多了,一个小圆一个春秀,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是李蔡氏前段时间刚刚采买来的丫鬟。小圆有着一手难得的梳头手艺,而春秀则是针线上是个巧手,她都很满意。 当着众仆从的面,赵庆诚严肃地将放着众人身契的盒子打开,让众人观看,然后毫不容情地对大家说道:“今日里,我便将你们的身契全部都交给主母赵李氏,日后,她和我一样,是你们的主子,如果你们对她有什么不恭敬,或者是让她不满意,她可以直接将你们发卖,不用知会我,明白么?” 众人闻言都是耸然一惊,立即点头称是。大秦朝之中对仆人而言最重身契,只要主家拿着身契去发卖,立时就能将你卖了,而不论你到底是男方家仆还是女方的家仆。 菊芳却十分不满意,咬了咬唇,最后还是说道:“二少爷!我不服,若日后夫人无理将我们发卖,您无法给我们做主怎么办?” 赵庆诚冷冷看了她一眼,叱道:“跪下!” 菊芳被赵庆诚黑黝黝的脸色吓得大惊失色,立即低头跪下,瑟瑟发抖。 赵庆诚用眼光扫视下方,说道:“你们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既然已经分府单过,日后叫我就要叫老爷,而叫赵李氏夫人!且你们也知晓律例,主家发卖仆从,合适问过理由,还不是全屏主家喜怒!你不问自身有没有做到让主家喜欢,还找主家要理由?荒谬!” 一众仆从均被赵庆诚的话吓得瑟瑟发抖。现在他们是在赵家做活,如果主家将他们发卖到那些庵脏地方,他们却也无处说理啊!特别是未出言发问的菊蕊和柳眉,立即就熄了勾引赵庆诚的心思,别姨娘还没有弄到手,就被赵李氏提脚卖到庵脏地去了! 李徽知道赵庆诚是给他做脸,于是对着赵庆诚笑笑,接过了那一匣子的身契文书,柔柔地说道:“各位也不用担心,我却不是那等狠心的主母,不会磋磨你们的,只要你们按照规矩好好做活,我绝不会随意发卖你们。如果你们做得好,还可以让你们的儿子脱了奴籍,日后让他们也有机会读书进学,考取童生。” 李徽此言一出,众人眼中都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包括赵庆诚也一惊,问道:“娘子此言当真?” 李徽抿唇一笑,说道:“这有何作假的?我娘家仆人根叔根婶一辈子待我们李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今年他儿子李茂祖14岁了,便将他放为良家子,已经进了永平县学里面念书,待到三年之后,他便可以参加童生试了,我骗你们作甚?” 赵庆诚一笑,这件事情他也早就打听清楚了,为李家的大度折服。此时发问,也不过是借自己的口问出了所有仆从都想要问的问题,让他们日后更加尽心而已。 果然,赵庆诚小夫妻两个这一大棒和胡萝卜政策一出来,仆从们有了敬、有了怕,也同时有了希望和盼头,都心服了几分。后面对于赵李氏的各种分配都毫无怨言,点头领了自己的事务。 赵李氏收了菊芳和菊蕊手中的账本和财物,但是仍然让她们领着自己手中的职务,菊芳负责掌管家中吃食和赵庆诚的衣服鞋袜,菊蕊负责擦洗各种古董、家具,一并负责打扫后院。提拔了小圆和春秀做了一等丫头,日后管理自己的衣服首饰,并且从自己手中领月钱发给众人。春秀则掌管家中的绣房。赵四做总管,管着前院的两个小厮们,赵四婶子负责掌管厨房和采买,不过是她和老板谈好买的物件和价钱,将物品买回来之后,春秀拿钱去结账。至于柳眉,则被她扔进绣房里面去给春秀打下手去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么一来,赵季氏把握住了人事权和财权,才新来第一天就在赵庆诚家中站稳了脚跟。而她带进来的两个小丫鬟也因为掌握了两个沾钱的活路,一下子就凸显得重要了起来,旁人轻易并不敢得罪。 赵家人口简单,家宅也不大,这么一分下来每个人的活也不是很多,所以赵庆诚夫妇两个目前都没有再采买下人的意思,赵庆诚对自己妻子这种当仁不让的立即掌管住家中一切事务的做法也满意不已,小两口亲亲热热地出门游玩去了。 第32章 敬茶回门 第三十二章敬茶回门 第二天里是赵庆诚带新妇回赵家敬茶的日子,赵志刚当然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自己,衣服选了一套又一套,可见重视程度之高。赵季氏则在旁边打了个呵欠,她实在不耐烦这么早早起来,可是赵志刚早早就把她折腾醒了,她心中暗骂:这个死老头子,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泽哥儿带着新妇来向你敬茶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慌乱!瞎操的什么心哪! 岂不知,泽哥儿成亲那会儿,赵季氏自己可是忙里忙外各种细枝末节都注意到了,赵志刚的衣服也帮他挑了好几套,还不是纠结了很久!只是所有的事情全都被赵季氏一个人做完了,完全没有赵志刚发挥的余地,才会显得赵志刚有些不上心,甚至觉得他对泽哥儿的婚事还没有诚哥儿的婚事上心,让赵季氏又是一阵不满。 其实倒是她冤枉赵志刚了,赵志刚对两个儿子都是一样的疼爱,可是泽哥儿的婚事里面他虽然处处操心,可是轮不到他做主!他的意见被赵季氏和自己大哥挡下来了很多,因为这两个人心里都有些鄙视他,觉得他做事情各种不靠谱,考虑问题各种不周全,所以处处不顺他的意,也让他显得分外受挫。 现在轮到诚哥儿的事情了,赵志远没有心思为了弟弟一个庶出的儿子出谋划策,赵季氏也没有兴趣为了一个庶子劳心伤肝,可不什么都顺着他的意,随便他折腾了么?这么一来反倒显得他更加重视诚哥儿了。 赵庆诚和李徽也不敢晚起,天还蒙蒙亮就已经坐着马车到了赵家大门口了。他们住的地方离赵家不近,只隔了两条街,地段还好,过来倒是不麻烦。 听到门外的丫鬟们通传赵庆诚小两口到了,赵季氏站起来说道:“老爷,您慢慢选衣服吧,我去见见他们。”赵志刚脸上一喜,随手抓过一件衣服递给小丫鬟,说道:“夫人等等我,就这一身吧,别让诚哥儿夫妇两个久等了,对了,泽哥儿小两口过来了么?” 赵季氏闻言一窒,她刚刚完全忘却此节了,自从泽哥儿和蒋琬成亲之后,为了多给小夫妻两个温存的时间,好让她早点儿抱上大胖孙子,她可是将两人早上请安的时间往后推了许久的,今日里赵志刚起得这么早,她却是忘记和泽哥儿说一声了! 只是她于大事上不见得多精明,可是对于这些小事却是精明得很,眼睛一转,立时就有了一个主意,笑着说道:“泽哥儿和他媳妇儿自然是早早起了的,正在前面帮我们招呼诚哥儿小两口呢,只是刚才我忘记与你说了。” 赵志刚点了点头,赵季氏对自己的心腹腊月使了个眼色,腊月点了点头,掀帘出去了,赵季氏则走到赵志刚的身边,对他这里也挑挑毛病,那里也挑挑毛病,愣是让他又换了一件衣服和好几件配饰,甚至重新梳洗了一遍。 而腊月走到房门口先后先是派一个小丫鬟们去将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请来,然后拦住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将他们二人引到了小客厅之中。 待到赵庆诚和李徽喝了半盏茶之后,赵庆泽和蒋琬二人急匆匆的来到了小客厅。 赵庆泽完全没有除了喜色之外的任何表情,笑着过去一把拉住弟弟,说道:“好小子,你也长大了,成亲啦!” 赵庆诚一笑,与他也在一处亲热的说起了话来。 蒋琬倒是显得略有些狼狈,她本身就身体较弱,今早这样被赵庆泽拉着乱跑了一气,见到赵庆诚和李徽之时气也是喘的,发髻也是乱的,让她心中不豫。 只是李徽笑眯眯地过来和她请安,眼睛明亮的看着她,不见任何的取笑和不满,倒是让她心中舒服了许多,也高看这个小户人家出身的李徽一眼,虽然她出身寒门,可是毕竟也是嫡长女,又有母亲悉心教导,倒是比自己认识的好多高门大户里的庶女们惹人喜爱多了。 蒋琬微微理了理云鬓之后也坐下和李徽说了好些话,待听到李徽的谈吐之后,知道她也是念过书的人,对李徽心中的那一丝丝不满也不见了,完全将李徽认可了,把她当成自己的妯娌相处,只觉得李徽虽然小门小户的,却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和以前待字闺中之时相处的有些暴发户的女子们不一样,却也是说得上话的。 不一会儿之后,腊月便带着四人到了客厅之中,引着几人正式拜见了父母高堂,然后是敬茶的礼节。 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子,但是李徽毕竟是她自己相看来的媳妇儿,赵季氏对李徽也没有什么意见,没有为难李徽。喝了茶之后,她便当着赵志刚的面拿出了一个首饰匣子,一打开,里面满满都是贵重的首饰。 拿出匣子之后赵季氏看了赵志刚一眼,看到赵志刚满意的眼神,她用帕子捂嘴一笑,继而说道:“好了,徽姐,日后你就是我儿子媳妇儿了,我们是一家人,这些首饰都是婆婆私下里给你的,昨天你们在家中清点的那些不算,那些是公中出的。”然后拿出了几张薄薄的房契地契交给赵庆诚,对赵庆诚说道:“诚哥儿,这些都是除了你们住的那所宅子之外的房产地契,日后你们虽然分府而居,但是都是一家人,要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了,也要记着多来走动走动。” 李徽和赵庆诚收过礼物之后磕头感谢,大家都是和乐融融的。就连一向看不惯赵庆诚的赵季氏,看着赵庆诚和李徽蜜里调油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畅快,笑得很甜,只是她心里的那些恶毒主意都没有说出来,她只盼着自己的庶子被李徽这美艳的娘子勾去了魂魄,无心进学呢! 因为赵庆诚不是继承赵志刚爵位和一切财产的嫡长子,所以赵庆诚和李徽回门时也没有见本家什么亲戚,赵志刚母亲和嫡亲的大哥都没有来,只需要拜见赵志刚夫妇和赵庆泽夫妇就可以了,与赵庆泽带新妇敬茶时的那种场面不可同日而语。 赵庆泽夫妇与他们二人是同辈,所以他们并无需磕头,只要行礼即可。行礼之后赵庆泽夫妇和蒋琬二人也都送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此时真是人人顺心、事事如意,每个人心中都是满意的,没有人对其他人有任何的不满,因此这顿饭赵家人是吃得尤为满意的。 只是在赵家后院里被拘着不能出来的怜月姨娘摔坏了好几个瓶瓶罐罐,还把赵季氏骂了个底朝天,只是赵府被赵季氏管得像铁桶一样严实,并没有小厮丫鬟敢去向主人们禀报这件糟心的事情。 饭后,赵志刚、赵庆泽自拉着赵庆诚去喝酒不提,赵季氏推脱累了去休息,蒋琬却是好好地和李徽聊了起来,待发现李徽处事大气,端庄温婉之后,蒋琬真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弟妹。 她忍不住拉住李徽的手说道:“弟妹,为何我在闺中的时候不认识你呢?如果我们早早认识就好了。” 李徽此时已经十七岁多接近十八岁了,比起将将要满十六岁的蒋琬来说自然成熟了很多,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一脸孩子气的长嫂,她笑着回答到:“现在认识也不晚啊,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会常常来找嫂嫂聊天的,嫂嫂也可以来我家中找我玩。我在京城之中人生地不熟的,能认识嫂嫂是我的幸事。” 蒋琬也笑了,说道:“你不知道,少认识些人也好,好多人我都不愿意搭理她们,可却偏偏会时时相见!放心吧,等我邀些志趣相投的女子来赏花吃酒的时候,必然不会忘了弟妹你。” 在赵庆诚和李徽回家之前,赵志刚悄悄拉着他的手说道:“你姨娘也想你想得狠了,你带着你媳妇儿悄悄去后院里看看她吧,别惊动了你母亲。” 闻言之后,赵庆诚眼中的泪几欲喷涌而出,他立即低头不让父亲看见自己的眼睛,恭敬地回话到:“是,父亲。”心中却是一片凄惶,那是生了自己的母亲啊!可是自己现在想要和他见一面都要偷偷摸摸的,何其悲凉? 见到了一片狼藉的小院之后,又看到了那个哭成了泪人一般的姨娘,赵庆诚哽咽着说道:“姨娘,诚哥儿带着媳妇儿来看你了。” 听到了他的声音之后,状如疯妇一般的怜月才哀嚎着扑倒他身上,哭诉道:“诚哥儿,我的诚哥儿!我可见到你了,你成亲了,长大了,日后姨娘想见你一面却是不容易了!” 赵庆诚说道:“姨娘,诚哥儿必定好好念书,日后将你接到家中过好日子。” 怜月也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说道:“好,好,姨娘等着你呢,等着你呢!” 虽然李徽按礼节来说不必对怜月姨娘行什么礼,但是她还是给她福了福身,恭敬地说道:“徽姐儿见过姨娘!” 怜月姨娘受了她一礼之后对她满意了很多,也擦了擦泪抓住她的手,说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诚哥儿日后就交给你了,你们小两口要好好的!好好地!”然后盯着李徽猛瞧,越看她却是越满意,只把李徽看得满脸通红。 话说怜月在刚刚知道赵庆诚被定下了这么一门亲事以后是极度不满的,还到赵志远家里找老妇人闹了一番,惹得赵志远厌恶了她,下令下人日后不许放她进门去骚扰老太太。可是此时再看李徽,却觉得这个姑娘挺好的。如果诚哥儿娶了蒋琬那么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子,不要说和她行礼了,恐怕好好和她说上几句话都不耐烦呢! 还是诚哥儿眼光好,当时就和自己分析了利弊,说了李徽的各种好处,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赵季氏那个贱人虽然是想要害诚哥儿,却反而帮了诚哥儿呢! 夜里回家之后,赵庆诚便把所有的房契地契都交给李徽了,凑在她耳边打趣道:“为夫现在所有的钱财都在夫人那里,我可已经是一个穷光蛋了,还望夫人大肚,商为夫一口饭吃。” 李徽退让了一回之后,看见赵庆诚心意已决,便也笑着收了房契地契,说道:“那可要看你日后表现如何了,如果不顺着娘子的意,恐怕就要挨饿受冻了!” 说完之后小夫妻两个自然又是一阵笑闹。 李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李徽了,以前的她谨小慎微,只知道柔顺,只知道以夫为天,最后却弄得被人退婚和败坏名声,险些被逼死的结局! 那次从阎王殿里面转了一圈出来之后,她心智坚强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女子的终身幸福靠在男子身上,也不靠着男子。她要像母亲学习,笼络住父亲的心,教养好自己的儿女,同事更好掌管好经济,即便真的发生什么无奈的变故,却也能自己一个人坚强地支撑起一个家。 三朝回门的时候,迎接赵庆诚和李徽的自然是另外一番做派,因为内城和外城之间的门禁开得很早——官员们都还要赶着卯正的时候去衙门呢——所以李徽和赵庆诚到达外城之中李家的时候仍然很早。 即便是这么早,李鸿过和新买的小厮们也早早就开了大门等候着赵庆诚夫妻二人了。 在门口下了马车后,李鸿过匆匆给赵庆诚行了个拱手礼,叫了他一身姐夫,就急匆匆地跑到车边扶着李徽下车了,比赵庆诚这个做丈夫的积极多了。 李徽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种笑容与她在赵家之中淡淡的笑容截然不同。赵庆诚甚至惊讶地看见自己那个端庄温婉的小娇妻甚至伸出手来捏了一把李鸿过的脸蛋,说道:“瞧你,小脸冻得通红的,谁让你这么早起来?” 李鸿过笑嘻嘻地说道:“大姐,现在是七月,那有冷?” 然后姐弟二人说说笑笑就往屋里走了,赵庆诚笑眯眯地跟在后来。他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那个少年老成的小舅子露出过如此的笑容。 还未进二门,李妍就跳出来搂着李徽笑闹一番,甚至都没能给跟在后面的赵庆诚一个眼神。随后姐弟三人刚进了外门,就看到了李蔡氏早已急不可耐地站在厅堂门口翘首以盼了。 李徽此时眼睛一红,乳燕投林一般扑进李蔡氏的怀中,说道:“娘,女儿回来啦!”李蔡氏也是忍不住眼圈泛红,轻拍着她的背,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庆诚赶紧也加快了脚步,走到李蔡氏身边作揖,说道:“岳母大人久等了。” 李蔡氏笑着说道:“哪里久等了,你们过来得可早了,现在天都还没有完全亮呢,是我老婆子心急!”随后她拉着李徽急匆匆地走进了厅堂之中,李家四口说笑一番,赵庆诚也在一旁时不时插口,五人气氛和乐,满堂温馨。 待听完李徽和赵庆诚二人昨日里向赵志刚夫妇敬茶的经过后,李徽才说道:“母亲,我们都忘了,我和松林还没有给您敬茶呢!快快,小圆去端茶来!” 李蔡氏笑眯眯地说道:“嗨,咱们哪有这么大的规矩,还要磕头认亲,你在永平见过那个人家弄那些虚礼?”然后她从自己怀中小心翼翼也掏出了几件首饰,说道:“你那些陪嫁的地契多是你弟弟给你买的,这些是娘以前的嫁妆,现在给你了,以后你和诚哥儿可要和和□□的!” 李徽含笑看了赵庆诚一眼,说道:“母亲,我们会好好过的。” 赵庆诚却笑着对李蔡氏跪了下来,说道:“岳母大人,入乡就要随俗,小婿在此有礼了!”然后就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李蔡氏连忙站起来冲到他面前拉住他,说道:“好孩子,知道你孝顺,快起来,快起来。” 李徽却也跪下对李蔡氏磕了一个头,说道:“母亲,感谢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您永远是徽姐儿最敬仰的人。您放心,徽姐儿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李蔡氏站着在那里抹泪,说道:“好,好,都好!” 李妍和李鸿过赶紧过去扶住李蔡氏,让她坐在座位上,然后接过李徽和赵庆诚手中敬的茶,一一喝了。 吃酒的时候自然要去方家邀请方常庆和方宝英过来。方常庆、李鸿过在前院里和赵庆诚一起喝酒,李蔡氏母女三人则是在后院里和方宝英一起聊天。 此时没有了赵庆诚,李徽自然会和她们说一些心里话,虽然李妍和方宝英还未成婚,但是她们也都是快嫁人的大姑娘了,因此很多内容李徽也不瞒着她们,当着她们就说了。 李徽拉着李蔡氏的手说道:“母亲,你不用担心,松林和我说了,鸿哥儿在成亲之前就找他谈过,让他发誓三年之内不纳妾!松林也答应了。这三年之内,我必然会好好和松林相处,争取早日生下大胖小子。” 李蔡氏欣喜地摸着李徽的手,说道:“我就知道姑爷是个好的!”随即也笑眯眯地拉着方宝英的手说道:“宝英啊,我们鸿哥儿也是个好的,他既然让姑爷那么做,日后你们成亲以后,他只有做得更好!” 方宝英却羞红了脸,说道:“李婶子,你又打趣我!” 几人又是一阵笑闹,但是有了李徽的那一句话,她们对李徽日后的生活确是放心了一大半。 李徽说道:“现在我嫁妆里有些宅子,松林又给了我一些铺子,我想着妍儿和宝英手中也有些庄子和铺子,不如我们几个好好琢磨琢磨做生意!日后也好有些收入,给妍儿和宝英都添点儿嫁妆!” 李妍自是拍手赞同,她平日里最不耐和姐姐、弟弟一起读书学诗,最喜欢钻研这些赚钱的营生,以前小的时候就知道去接一些绣活儿贴补家用,现在有机会大展身手了,自然跃跃欲试。 方宝英却犹豫了一阵,说道:“徽姐姐,鸿哥儿过几天就要回永平县读书去了,我和父亲也要一起去永平县里,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做生意了。不过我手中的铺子和庄子倒是可以交给你和妍姐姐打理,日后等我回来京城再好好和你们学学做生意。” 李徽一愣,心中也明白自然不能耽误了鸿哥儿的学业,因此拉住方宝英的手说道:“宝英,你放心,你的铺子和庄子我帮你打理三年。松林和我说过,三年后等鸿哥儿考中秀才,公公就会举荐他进入赵氏族学里面念书,到时候我们就都在京城里了!” 李蔡氏也拉住方宝英的手说道:“宝英,我这个老婆子就不和你们一起回永平县城里了。我还是在京城里看顾着徽姐儿和妍姐儿比较放心,免得她们的生意赔了!你在永平可要好好看顾鸿哥儿,别让他贪玩,要让他好好念书!” 方宝英脸上一红,说道:“李婶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父亲自然会看顾好鸿哥儿的,我哪里能插手他的事情?” 李蔡氏和徽姐儿妍姐儿都纷纷打趣起了方宝英,虽然方宝英还没有进门,但是她们早已把方宝英看成了自家人!如果不是李妍还未出阁,李蔡氏早就想让李鸿过和方宝英完婚了! 第33章 皇帝驾崩 第三十三章皇帝驾崩 李鸿过照例跟着赵志刚一块儿回永平县里去了,赵志刚作为一个县的学正大人,也不能脱离岗位太久。只不过他的夫人赵季氏这一次没有跟着他回去,而是留在家中好好滴和儿子、媳妇儿磨合磨合,最好再给新儿媳蒋琬调养一下身体,让她早日怀孕才是正经事。 同时,方常庆和方宝英也跟着他们一同回去了。不过方常庆已经和自己的上司谈过了,等到李鸿过和方宝英成亲、定居京城之后,他也会辞退永平县学里面夫子的职务,到京城谋生。 赵志刚自然是准了,不过他认为这已经是三年后李鸿过考上秀才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他自己也要离开永平县学,不知道去哪里赴任,在离任前准了这个要求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情,不会出现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 他们本来就是优哉游哉地在八月初回永平县城的,大家都心情愉快,且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路上游山玩水缓缓前行,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特别是李鸿过和方宝英这一对小儿女,自然是在路途之中少不了接触,时常我带你去看看山花烂漫,然后给你编个花环戴在头上,抑或是我给你绣个帕子、补补衣服,总之感情有了长足的进展。 鉴于他们未婚夫妻的身份,大人们便也没有怎么管他们,他们这样的身份在永平县里即便是单独出门游玩也没有什么值得避讳的,反正又不是在京城那个规矩大的地方,也懒得拘束他们了。 只是他们这一行人一回到永平县城以后,就听到了一个大大的噩耗——皇帝驾崩了! 当今皇帝在位时间不长,只有20多年,也没有很大的文治武功,就连荻郡这个最后归附于大秦的郡也是先皇打下来的。不过作为一个守成之君,他还是表现得不错的,因为他性子平和,严格遵循祖宗家法,朝中没有党政,也没有出现什么人神共愤的大奸臣。没有特别宠爱哪个女人,导致朝中外戚做大。也没有动摇自己嫡长子太子的地位,特别宠爱哪个小一点儿的儿子,因此也没有继承人的纷争。 在百姓眼中,他也算是一个带给了大家平和富足生活的好皇帝,简言之——是个靠谱的好皇帝!所以他的去世给大家带来的悲痛是巨大的,生后富裕的民众们哭喊连天,铺天盖地都是给他戴孝的人,真是怕接下来即位的是一个不靠谱的皇帝啊! 赵志刚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停地说着皇帝如何如何好,对他如何如何恩重如山。但是据李鸿过所知,赵志刚连见皇帝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但是这却并未阻挡他觉得受到了皇帝各种恩惠。 全国各地各种准备议亲的、成亲的人们都消停了,全都给皇帝守孝再说吧! 远在京城的李蔡氏和李徽心中不禁暗暗后怕——幸好将徽姐的婚事放在了七月,如果遇到了八月这个事情——那等到可以成亲的时候,徽姐不就过了十八了?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啊! 她们却不知道,李鸿过早早的就想到了此节,已经暗暗地把这个事情避过去了。 三个月后,也就是11月份,以前的太子登基了,给先皇拟了一个平实的谥号——守元帝。然后,就正式君临天下,同时开始登上自己的政治舞台了。 不过大秦朝的皇帝们没有自己登基就改元的习惯,他们不像前朝的皇帝一样用“年号”,而是遵从着太祖的先例,依旧用着大秦历,而新皇登基这一年,已经是大秦历389年了。 而新皇登基之后,大家最为期盼的就是看他会如何处理这一届的科考了,毕竟十一月可是进士科考试的季节啊,如果新皇不再继续进行进士科的考试,那么天底下的读书人可是会失望不已的!可是再进行举行了半截的科考?似乎也不是新气象的感觉啊? 新皇做太子的时候名声不显,谁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性情,谁知道他会怎么做呢?可不就人人眼巴巴地盯着他嘛! 新皇却是做出了让他们想不到的决定,他依旧废除了当年的进士科考试,可是却并没有让大家感到不满,他决定重开恩科,而且时间安排得比较密集。 11月中的时候童生、秀才同时开考,成绩11月底就要出来,12月初考举人,成绩12月中就要出来,12月中举人名次出来三天后考进士,成绩明年大年初一之前就要出来,而明年大年初一的时候,他要在太和殿之中为考上举人的士子门进行殿试,钦点状元! 这个消息一出,天下人都沸腾了,特别是待考的士子们,这么密集又强度大的考试,他们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不过对于今年童生、秀才、举人试落榜的人来说,他们的机会又多了一个!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别的心思,纷纷闭门苦读去了。 同时,新皇还对京城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取消内城和外城之间的那道门禁,不再在那个城墙上驻军,从今后,京城里的内门和外面就一样了! 这个消息在全国没有什么,和大家的切身利益都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放在京城里那可是无异于一颗重磅的炸弹啊!大家立即就炸开锅了! 同时,大家也纷纷亮起了眼睛,外城里离城墙最近的那些地段不就值钱了吗?于是大家纷纷出手豪购那些地段的房产,却愕然地发现——外城东面城墙边那一整溜的房屋,起码有一半被赵家的某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媳妇儿给买下来了! 听说,这家人是新来京城的李家,买了那些金蛋一般的房屋才不过几个月! 这可是不得了啊!小小的李家顿时印入了京城各世家的眼帘之中,立即就发家了——土豪啊! 一时间,不少闻到腥味的世家们都纷纷试探李徽,想要从她手中攫取利益,让她心中慌乱。 李徽在李鸿过走之前也好好地和他谈过,问他做什么生意好。李鸿过认真思考了几番,对李徽说道:“大姐,如果你信我的话现在先不用投钱做什么生意,赶紧把我们家周边的房子、地多买一些屯起来,我估摸着这一片地很快就会涨价的。” 李徽虽然读过一些书,但是仅仅是诗词歌赋而已,对于经济、政治这些还真不怎么懂。但是她全心全意都相信自己的弟弟,觉得李鸿过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听他的决计不会出错!再加上她和李蔡氏等人朴素的观点——还是要投资点儿房子、田地,有这些实际的东西放在手里才安心!因此便将手中的活钱全部用来买地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这么做自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她的资产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内翻了至少一百倍,也算是京城里的名人了! 虽然京城的顶级豪门世家的人对她这样的暴发户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但是请注意一下李徽的交友圈——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交友只有两个方向,一个就是通过大嫂蒋琬认识的各种闺阁小姐、夫人,另一种就是通过自己的夫君赵庆诚认识的各种他的同窗的夫人们。在她的圈子里,她的身份完全就水涨船高了好么?一下子就从一个堪堪够到这个圈子的小透明,忽然间变成了当红的人! 至于那些鄙视她的豪门大户,反正她和那些人也没有什么来往,管她们作甚? 对于以后的投资方向,她征询过自己丈夫的意见,也写信给了李鸿过,问他征求了一下意见,对于自己的突然爆红,她总是有一些心虚的,不敢轻举妄动。 赵庆诚惊讶于自己的小舅子居然眼力这么好!或者说是运气这么好!当时李鸿过去看地段买宅子的时候他可是也亲眼所见的,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就翻了一百翻!于是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小舅子是一员福将,眼光精准,他也愿意信任他! 再说这点儿钱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虽然对他这个身份来说有些多,但是他还有赵志刚那样一个爹,赵志远那样一个大伯,赵家那样的庞大世家撑腰,等闲的人也不会为了这些蝇头小利来对抗整个赵家,于是就不愿意给自己的妻子太多的这方面意见,还是让她问问李鸿过,随便她想怎么随意发挥都好。 李鸿过这段时间要专心备考,自然也不可能过多的纠结在这个上头,只是给李徽指了一个路子——买京郊小汤山村子附近的各种田庄,然后看着靠谱的人结交,把铺子慢慢转手出去,尽量更多地和别人一起做生意。不过生意伙伴要挑好,最好是选一些自己考科举的举子夫人,不要选豪门世家,至于做生意的门类,自己琢磨去吧。 李徽得了李鸿过的信之后,就咨询了自己丈夫的意见,找了些丈夫看得上人家丈夫的人品,自己看得上人家妻子人品的人合作,想一些营生来贴补家用,然后将京郊小汤山附近的连片的田庄都大手笔的买下,之后最多就是和大嫂蒋琬一起做生意了,她的那些闺蜜朋友们,如果家中清贵的就一起可以合作一下,出身豪门的就一概谢绝。 反正那些豪门小姐们也不怎么看得上李徽,她的这种做法也不过是让那些豪门小姐对她多了一些恶感而已,没有太大的变故。倒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让那些清贵的女子们觉得李徽是个不攀附权贵的,着实是个清高的人,值得她们相处。再加上李徽本来就识文断字的,和她们来往也不会没有共同语言,渐渐地,竟是让李徽好好地融入进了她们的圈子之中,再也不是被当成一个特立独行的“外来户”了。 李徽这边做得风生水起,李妍那边也没有闲着,要知道,李蔡氏当初可也已经放出口了,那些宅子都是李妍的嫁妆,让她自己处置,学着做生意。 她对母亲和姐姐只知道不停地买地的保守作风早就心中不满了,此番地价涨了之后,就将其中一块地卖了,得了很多银钱,然后将以前就有的几家铺子好好装修一番,重新开业,也赚了不少钱,一时间也渐渐声名鹊起——当然,是能赚钱的名声。 李妍作为李家人,有着这么一个会赚钱的姐姐,自己又这么能挣钱,一时间在京城里面也成了一个香饽饽,闻讯而来想要向她提亲的人也多了起来。 李蔡氏也是愁啊!以前是愁着怕没有人过来提亲,李妍嫁不出去,现在则是怕提亲的人太多了,她万一挑中了一个差的,岂不是害了妍姐儿一辈子。 不过好在李妍也才十六,翻了年之后才满17岁呢,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议亲,还是等自己的小儿子鸿哥儿参加完今年的科举之后再说亲吧。 万一鸿哥儿今年中了秀才,和妍姐儿议亲的人家档次不就又可以提高一层了么?现在闻讯而来的人家里面虽然也有一些好的,但是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总觉得是冲着钱来的。 第34章 考中秀才 第三十四章考中秀才 与此同时,一同暴富起来的方宝英就没有那么惹人注意了,主要还是因为她此时人不在京城之内,没有卷入这些风风雨雨的漩涡之中,李家的人也没有刻意放出风去还有部分房产虽然在李徽手里,但是所有人不是她。 方宝英自然也从李徽、李妍的来信之中知道了自己在京城的投资涨了一百多番,她自然也是激动不已,但是还不至于为了钱赶回京城去做什么,她现在最喜欢的事情还是待在家里为借住在她家中的李鸿过准备饮食,好好地为他做好后勤工作,希望李鸿过在秀才试之中能有好的表现。对于她而言,钱财什么的都是浮云,好好鼓励自己未来的夫君上进才是正经事! 于是她的各种房子、铺面还是放在李徽手上,李徽自然不会急着变卖她的那些财产,帮方宝英把财产捂得紧紧的呢!外人也不知道有方宝英这么一号人。 同时,因为赵季氏没有跟来,赵志刚家中没有一个主持中馈的人,照顾李鸿过就没有那么方便了,于是李鸿过一直是借住在方家复习的,只是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到赵志刚家中去向他请教学问。 李梅几次来送汤食,想要留在方家照顾李鸿过,但是都被他婉言谢绝了。每次他拒绝以后,李梅都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甚至有时候还明确地鼓起勇气问道:“少爷,梅儿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梅儿的!”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无论她怎么做可怜状,李鸿过只会冷冷地看着她,然后淡然地说道:“我不需要你伺候,我在方家过得很好,宝英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可是方小姐毕竟不是李家人,方家毕竟不是李家啊!”李梅悲愤地怒道。 李鸿过说道:“这有什么区别?宝英很快就会嫁进李家了,我从来都把她当做一家人的。” 无数次的失败之后,李梅的母亲根婶也发现了苗头不对,因此将李梅拘在家中,不让她再去打扰少爷的功课了。少爷可是李家唯一的希望,这次恩科对少爷和整个李家都特别重要,她怎么也不可能让女儿成为罪人的。 但是李茂祖从县学里面跑回来要和李鸿过一起住,李鸿过没有拒绝,他和李茂祖已经有多年的默契了,住在一起还能得到李茂祖的照顾,复习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他心中也是满意的。 李茂祖只有十三岁,仅仅是在县学里面念书而已,今年的恩科中他还没有资格参加童子试,因此他过来和李鸿过一起住也耽误不了他什么。再说了,李茂祖今年才进学的,虽然以前做李鸿过的书童打下了一些基础,但是并没有系统地学习,如果进学不到一年就能考上童子试,那么他就是比李鸿过还厉害的神童了,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倒是李鸿过不时地在李茂祖念书的时候提点他一些,让他甚至比一个人住的时候学习进度更快了。对此,李茂祖心中也是感激不已的。 转眼间秀才考试的时间就到了,照例还是李茂祖和方忠坐着马车送李鸿过去县学里面赴考的。 因为今年秀才试和童生试是在一起考的,所以在县学门口的人比起李鸿过参考童生的时候更加的多了,李鸿过好不容易才在李茂祖的护送下挤到了县学的门口。 照例是县令大人和学正大人发表了言论后,考生们就入场了,与之前不同的是,学正大人看着站在前排的李鸿过对他点头微笑示意,惹得他旁边的士子们对李鸿过羡慕嫉妒恨。 考童生试的学子们排的队伍比较长,而考秀才试的学子们就少多了,只有小猫两三只而已,李鸿过不一会儿就检查完了拎着自己的篮子进去了。 虽然都在县学里面考试,但是考童生试的学子们和考秀才试的学子们分坐贡院的最东最西两边的房屋之内,互相不会看见、也不会干扰。 童生试照例是考四天,考四科,可是秀才试反而只考两天两科就可以了。这倒不是说秀才试比童生试简单,只是因为在秀才试中只考经义一个大类,减少了很多其他的科目的内容。但是对于经义一门而言,从以前童生试的考一天一门变成了考两天,而且试卷难度也提高了很多,再加上很多都是些主观题,根本不容易出彩,和主考官的批卷官的喜好也有很大的关系,反而不容易把握,不容易考中。 第一科是基础的经义对答,与考童生试时候的经义一科类似,都是些填空题或者是解释大儒的经义原文意思的题目,比较简单,只要凭自己的记忆力去考试就行了。不同的是童生试之中的经义范围比较小,而秀才试之中的经义题则涉猎的书籍较多。所以大秦朝才规定童生试和秀才试不在一年考,因为当年考上童生的人完全没有可能在几个月内看完其他的那些书本,考上秀才的! 当然,李鸿过这个前世里就苦读过各种为了考上秀才而设置的偏门参考书的人例外。 李鸿过记忆力很好,而且对于他这种年纪的人来说,脑子也会比成年人好使得多。这种背诵默写的东西对于李鸿过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很容易就答完了,而且这一次他答完以后只是认真检查了一遍就早早交卷了,并没有像考童生试之时一样等到一觉睡醒之后再检查几遍。 因为秀才考试与童生考试不同,童生考试是有一个分数线设定的资格考试,只要你过线了就可以成为童生,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排名只是一个名誉而已。 但是对于秀才考试则不一样,它是一个淘汰制的选拔考试,有着名额的限制,排名就比较重要。你交卷的时间会在你的试卷被密封之后写在试卷外面,而且秀才考试之中的排位比较重要,大家都会纷纷去争“案首”,因为如果能够考中一州的“案首”,那么当年去参加举人试一般都不会落榜。 而秀才考卷之中主观题这么多,又没有一个可以量化分数的标准答案,在两份试卷都很好的情况下,点谁做案首呢?自然是约定俗成的比试卷上面的交卷时间了!谁做得快,谁就是案首! 当然,这种比较也要在内容上不相伯仲的基础上才能比较,如果两份答卷内容差别太大,那么答得差的那一份就算再快也不可能名次高过答得好的那一份。 秀才试中的第二科就主观性比较大了,已经是开始作文了。试卷相对于举人试和进士试来说算是比较长,会针对一个问题,摘抄几个大儒不同的观点,然后让你对此进行比较,你比较支持谁的观点,然后写出一篇文章来论述你的观点。当然,你也可以谁的观点都不同意,答出自己的新观点来,只要言之有理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样的话,写得好了自然是一飞冲天,写得差了剑走偏锋,或许就会落榜也说不定呢! 在李鸿过面前的是今年的秀才试题,一边是孟子提出来的性善论,一边是荀子提出来的性恶论,你更支持哪一边? 李鸿过自己其实两边都不支持,他觉得一个人生下来都是一张白纸,端看他生长的地方是哪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已。如果这样的话算是提出一个新的观点,而且这个观点也不算太偏,早就已经有大家提出来过了,照这个方向写似乎也无不可。 可是下笔之前,李鸿过的笔顿了顿。虽然他上一世的时候没有参加过这一科的秀才试,而是这个时候还在苦哈哈地考着童生试,但是他却听说过这一届恩科的时候,狄郡中批改秀才试卷的大儒是儒家之中更加支持亚圣孟子这一派的人,把凡是没有支持性善论的秀才试卷都给了低分,还有人觉得不服气复查了试卷,但是因为恩科时间紧迫,虽然那个人在复查试卷之后也被授予了秀才的资格,但是却无缘参与今年的举人试,平白多耽误了三年了。 于是李鸿过再次想了想孟子性善论的各种论据,组织了一下语言,洋洋洒洒就写出了一片支持性善论的好文章来。 虽然满纸的考卷上写的都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是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让自己稳稳地考中秀才,这一科能继续参加后面举人试和进士科的考试才是正经事! 考完秀才试之后,李鸿过没有休息,继续投入到了凶狠的复习之中。秀才试的结果他还是胸有成竹的,即便是接下来的举人试他也不是很害怕,但是对于十二月中就要进行的进士科考试,他可就没有那么多的把握了,因此,时间不等人啊! 而且,他发现他忽视了一件事情,就是没有好好会想过当年举人试和进士科考试的题目,如果他能回想起来,按照这个方向去复习,不就可以事半功倍么? 不过时间久远,他还真要好好复习一番才行。 仅仅半个月过后,成绩就出来了,李鸿过不出所料的考中了秀才,也是永平县里唯一的一个秀才。 这对于整个永平县来说可以一件大喜事啊,永平县里面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出过秀才了!而且李鸿过的成绩还特别好,考入了全长治州的前十名! 赵志刚乐呵呵地接受各种同僚的恭喜,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看错人,15岁的童生虽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十五岁的秀才,那可真真是在京城那样藏龙卧虎的地方都可以算得上是神童了! 可是事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按道理来说,李鸿过这个成绩在考中秀才之后可以稳稳地进长治州学了,虽然赵志刚已经准备推荐李鸿过去赵氏族学念书,可是州学也应该发来录取他的通知书啊!州学的快马一天之内就能到永平县,照理说放榜的第二日就该来信了,怎么迟迟没有消息呢? 李鸿过对自己考中了长治州秀才的前十名没有什么觉得奇怪的,让他讶异的是——张子鸣居然也考中秀才了! 怎么可能呢?上一世的时候,张子鸣可没有这么早就考中秀才!虽然他的名字在秀才榜几乎末尾的位置,可是中了就是中了,身份也就大不一样了。 他哪里知道,这辈子里他让张子鸣吃了大亏,让他大大修了一翻脸,也大大地刺激了他,让他念书的时候更加的发奋,所以也赶上了这次恩科的尾巴,堪堪考中了秀才。 不过李鸿过已然明白了州学的通知迟迟不来的原因,他主动找到了赵志刚,提醒了一下他自己已经和张子鸣割袍断义的事情,既然张子鸣已经在州学里面念书了,还考中了秀才,州学就不会再录取自己了。 赵志刚一拍脑袋,赶紧让李鸿过快马带着他的信件去京城找赵庆泽和赵庆诚,和他们二人一起同去京城赵氏族学里面复习半个月以后的举人考试。而他自己呢,则在永平县学里面多待两天,帮李鸿过办理转学籍的事宜,务必保证让他在考举人试的时候可以在京城之中参考。 第35章 赵氏族学 第三十五章赵氏族学 李鸿过一个人骑着快马到京城,路上一路飞奔,直磨得他的大腿上都擦破了皮,可是好歹还是在两天之内到达了京城之中,也算是很快了。 李鸿过夜里刚刚到家,第二天一早就起床赶到了赵庆诚家中去,将赵志刚的信件给他看了。赵庆诚对此非常的重视,好好地恭喜了一番自己的小舅子,然后就将他先带到了赵志刚的家中找赵庆泽。 赵志刚写的信有两封,一封是给他的兄长赵志远的,一封是给赵氏族学里面的许老夫子的。想要李鸿过能好好在赵氏族学里面进行学习,就一定要有里面的夫子推荐,许老夫子一直和赵志远比较亲近,连带着和赵志刚交往也比较多一些,写信让他帮忙推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要说动许老夫子,单单凭着赵庆诚或者是赵庆泽都是没有分量的,必须要赵志远出马才能有五分的把握。但是想要说动赵志远帮李鸿过说情,除了赵志刚的亲笔信以外,赵志远一直比较青眼有加的赵庆泽就会是一个比较好的说客。 去找赵庆泽之前,赵庆诚想了想,还是从自己书房之中拿出来李鸿过画的那副秋蝉图带在身上,然后出门去了。 虽然几天之后的举人考试没有赵庆泽的份,但是进士科考试却也不远了,最近一段时间内赵庆泽也是在家里闭门苦读,所以在赵家之中找到他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了自己弟弟的请求,再看了看自己父亲的亲笔信,赵庆泽立即起身说道:“事不宜迟,4天后就是举人试考试了,我们现在就赶紧去找大伯吧,这个时辰估摸着他还没有下朝,不过我们可以在书房之内等着他。” 然后他恭喜了李鸿过一番,说道:“我们的堂弟康哥儿今次恩科也参加举人考试了,不过他没有考中,还是敏之学识比他扎实一些。” 李鸿过连忙拱手推辞到:“并不是这样,我这次只不过是侥幸而已。而且我参考的狄郡的秀才试,与京城的秀才试大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的。” 赵庆泽则是摆摆手说道:“哪里,你不用谦虚了,我心里面清楚的。”看着赵庆诚脸上有些为难的脸色和欲言又止的样子,赵庆泽笑道:“诚哥儿,你放心,我到了大伯家之后不会乱说的,我也知道康哥儿心情不好,不会用敏之刺激他的,也不会平白让敏之惹康哥儿心烦。怎么你总把我当成没脑子的人,明明我比你要大,是哥哥呢!” 赵庆诚笑了,说道:“大哥真性情,我却是不如的,并不是担心大哥说错话,只是因为这世间大部分人都没有大哥的心胸,有时候大哥觉得没有什么,可是康哥儿却早已在心中悄悄记恨起来了。” 赵庆泽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了,康哥儿的心思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连年的身子弱,并未和你我一起在学堂之中同吃同住,长于妇人之手,难免心胸就会有些不开阔,等他日后病好了,年纪也大了,性子也许就能慢慢转过来。” 赵庆诚也敷衍着点头称是,然后他们三个一路就往赵志远家中去了。一路上李鸿过都没有对这个赵庆康发表意见,他心中默默回想,貌似他上辈子到了京城之后从来没有认识过有赵庆康这么一个人,只知道赵志远做官很成功,膝下又无子,于是对赵庆泽这个侄子特别的照顾,简直是当成自己的亲亲的儿子一样帮扶,赵庆泽日后能在官场上走这么远,与赵志远给他打下的基础也不无关系。 于是,他不是很看好赵庆康的病情会好转,应该是不久后就会夭折了,再加上他和赵庆康也不认识,于是便也没有心思和赵庆泽、赵庆诚几人谈论赵庆康。 赵庆诚比较会调节气氛,见到李鸿过和他们没有聊这个话题,于是就及时转换了话题,说道:“敏之,这次你来这边赵氏族学里面进学不用担心,我和泽哥儿都会在你进族学报道的那几日和你一起住在族学里面复习的,也带你认识认识新同学,没得几个月你和他们就会熟识了。” 赵庆泽点了点头,说道:“上次和爹说好让你考中秀才过来赵氏族学这边念书以后,我和诚哥儿就商量好了这件事了。不过本来以为你三年后才能过来,没有想到提早了这么久。这样也好,多有几年时间应考总是好的!这次的举人试你也不用担心,还是下场应试一下比较好,成绩不需在意,本来瞄准的也就是三年后的那一场,就当是提前模拟考一番了,平常心对待即可。” 李鸿过一一点头答过,不辜负他们的一片苦心。同时心中对赵氏兄弟两个人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对于自己这个一个沾亲带故的小舅子,他们二人能够做到这么用心,也算是很不错了。 到了赵志远家中以后,赵志远果然还没有下朝。于是他们三人就在书房之中等着赵志远。赵柳氏是妇道人家,不宜出来见他们,只是吩咐了自己的大丫鬟招待他们,给他们倒了些茶水。而赵庆康本来应该出来待客的,但是他因为没有考中秀才心情不好,不愿意见到自己这两个学霸堂哥,于是也称病没有出来见他们。 赵庆泽听说赵庆康称病不出来见他们的时候,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对下人说道:“康哥儿病情严重吗?要不我和诚哥儿去他住的院子看看他?” 可是看到下人脸上的一脸难色之后,赵庆泽就知道称病不过是康哥儿的托词,于是也不再说话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后来,赵庆诚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于是三人又开始喝茶等着赵志远下朝,渐渐缓和了过来。 李鸿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赵氏兄弟二人交流了很多考举人的心得,当然主要是赵氏兄弟说,他在听,然后默默和自己前世里的举人考试相比对,也渐渐有了些心得,受益匪浅。 他也明白了一些京城里的科考和狄郡之内科考的不同之处,知晓了一些禁忌,在心中嘱咐自己不要再犯那样的错误。不过幸运的是,全国的举人考题都是一样的,所以他勉强也能记得起来举人试的大致方向,不至于换了个地方考举人试就慌乱莫名。 赵志远下了朝之后,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自己的两个侄子并李鸿过在书房里等着自己,将将换下常服就风尘仆仆地赶赴了书房。 待到几人向他敬了礼之后,慢慢打开了赵志刚的信,看完之后抬眼惊讶地看着李鸿过,说道:“你今年真的只有十五岁?” 李鸿过点头称是,然后谦虚地说自己侥幸才中了秀才。 赵志远却止住了他的话头,说道:“不必自谦,虽然大家都说京城的秀才和狄郡的秀才含金量不一样,但是考题是一样的,考试时间也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只是批改试卷的人不同而已,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同,那些夸大京城科考难度的人只不过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然后想了想说道:“你倒是赶上了一个好机会,几日后便能参加举人考试。放心,既然我二弟开口了,泽哥儿和诚哥儿也这么热心,我必会帮你这个忙的。你且先回去住着,我和二弟会把你的学籍事宜全部办好,到时候将考试凭证给你,让你参加几天后的举人考试。不过现在赵氏族学都已经放假让准备考试的举子复习了,想要入族学里面念书只能等到明年春节以后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李鸿过脸上难免出现了失望之色。他的目的可不是想要等到明年再去赵氏族学里面学习!也许赵志远等人认为他今年参加举人试只是打酱油的,万万那不可能考中,但是他对自己其实是有信心的。而举人试成绩出来三天之后就考进士了,如果他不能在之前就和大儒学习、交流,那么他不就白白来京城,白白来赵氏族学了吗? 他还想一年之内连中四科,创造一个百年难遇的神话呢! 他脸上的遗憾之色太明显,赵庆诚和赵庆泽心中都有一些不豫。赵庆泽说道:“大伯,敏之学习很好,这次举人试也不尽然是随意参考,万一中了呢?而且我和诚哥儿中了举人之后,也常和敏之交流学问,他的学问也不比我们差多少,不见得不能冲一下进士科,还望大伯开恩,早日让他入学学习。” 虽然赵庆泽认为李鸿过能考上举人的可能性非常的小,但是并不妨碍他帮助李鸿过实现这个早日进学的愿望,人家愿意学习,这不是好事一件么? 赵庆诚也展开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幅画,说道:“大伯,这幅画是这次敏之之前送给父亲的,父亲让我把它也一同带来了,说您只要一看就明白了。” 赵志远凑近桌边看了看李鸿过画的那副《秋蝉图》,再看了那就是,于是叹了口气,说道:“你父亲果然有识人之明,这个学正却也不是白当的。罢了罢了,我今天就带你去见见许老夫子,反正最近赵氏族学里面放假,他一个人在家中也没有什么事情,还能给你开开小灶。” 李鸿过闻言大喜,立即拱手到:“多谢赵大人成全!” 赵志远摸着胡子呵呵一笑,说道:“还叫赵大人?这么见外?你和泽哥儿、诚哥儿一样,叫我大伯好了!” 有着赵志刚的信和赵志远的面子,许老夫子在亲自考核了李鸿过几个问题之后,就愉快地收下了李鸿过这个学生,而且因为举人考试迫在眉睫,许老夫子特许李鸿过每日里从早上到下午都在他家中学习,还包了他的中午饭。 虽然离举人考试只有几天的时间了,但是在这几天里,李鸿过拼命向许老夫子问问题,将自己心中有疑惑的地方和他拿出来辩论,在不断的论辩之中加深了对那些经义的理解,真是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心中不住地觉得庆幸——赵氏族学里面的大儒,学识水平真是不一般! 再看了看手中拿到了应考证明,对于明天的举人考试,李鸿过心中信心更加足了。 第36章 考举人试 第三十六章考举人试 一大早的时候李鸿过就起来了,趁着天还未蒙蒙亮就坐着马车前往贡院去应考,还好当时他特意买的就是离贡院比较近的地方的房子,一路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到了贡院了。 可是到了贡院门口以后,却发现了比他更加早到的赵庆诚和赵庆泽兄弟两个。他们两个看见提着考试篮子的李鸿过下马车就立即找到了他,对他嘘寒问暖的。 李鸿过吃了一惊,说道:“姐夫,牧之兄,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天还没亮呢,这里又这么冷......”赵庆泽大咧咧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这有什么?我们哥儿两个又不是没这么早起来参加过科考?” 赵庆诚也笑着说道:“我们也不见得比你早起,也就将将到而已,今天你第一次在京城之中应考,恐怕心中也是慌乱不已,我们是过来给你定定心神的,也盼着你能考上。” 李鸿过笑着谢过了他们的关心,心中暖暖的,京城的贡院里面他并不是没有来过,上一世里面考进士科的时候曾经进去参考过。 第一次到贡院这么气派的地方考试,真的会感觉很害怕的!那里又宽敞又肃穆,虽然还是一个考生在一个小格子里面居住,但是和永平县学以及狄郡郡学里面的考场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再加上考试的时候每个格子附近都有穿着官服的衙役守候着,担心士子们作弊,反而会让很多士子都手抖拿不动笔,写不动字。除了在京城中早就见识过好几次这样阵仗的考生才能发挥得好之外,其他第一次来的人都难免思维要短路一下的。 而今,李鸿过已经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了,他的心早已经历过了各种事情,历经了沧桑和风雨后,沉稳了很多。再加上有着赵庆泽和赵庆诚这两个热心人来给他加油,为他稳定心神,告诉他其他和他一同参考的学子学问也不怎么样,不用害怕,他的心情平静了很多。 因为是举人的考试,所以出来贡院门口讲话的是京兆尹大人和贡院的一个有威望的夫子。李鸿过等人听完训示之后就在贡院门口排队进场了。 在贡院外面排队的人恐怕不下几百人!比起狄郡那种只有几十人来应试的“科考荒漠”来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为了加快士子们进场的速度,贡院里面有七八个可以排队入场的检查口。 虽然检查的门增多了,可是检查的时候丝毫不会放松,反而每一处都严格得到了苛刻的地步! 也没有办法啊,京城就在天子脚下,万一出了一个什么科考弊案,天子立即就会知道了,影响也特别的大——参考的都是各种达官贵人的子侄呢!所以每任京兆尹大人在科考的时候都会特别的小心谨慎,宁可更严,绝不出错! 李鸿过足足被检查了半刻钟,才被拿着自己的篮子放行了,而他准备的篮子里面的东西都被检查得乱七八糟,能拆的全都拆开过了。 稍微理了理篮子,他就拿着自己的号牌跟上了大部队,然后找到了自己应考的号间进去准备了。刚刚将篮子里面的应考物品拿出来放好之后,一个文官就过来检查学籍了,后面跟着好几个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衙役。 如果心理素质不好的士子光看这些人就已经心肝儿乱颤了好不好! 那个官员看了李鸿过写有考号的木牌上的确标有贡院的暗记,并不是仿造的之后,翻开了他随身携带着的一本书,然后李鸿过恭敬地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学籍拿过去给他查看了。 小官一对,不错:“学子李鸿过,字敏之,狄郡长治州永平县武乡人也,年十五,面白无须,五官端正,双眉间距不足一寸。于大秦历叁佰捌拾玖年考中童生,同年十一月恩科考中秀才,准予参与京城举人科考试,编号肆佰陸拾玖号。” 于是小官员将号牌和学籍文书都归还了李鸿过,然后检查下一个学子去了。对于李鸿过只有十五岁就参加举人考试,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在京城这个地方,出现多出色的天才大家都不会太过于吃惊,十五岁的举人虽然不多,但是也决计不会少了,特别是今年遇上了一次恩科,这样年龄小的应考举人试的学子只会比往年更多! 这次检查下来,他虽然只负责检查一部分考场,但是已经见到过好几个年轻的应考者了!只是在他心里,觉得这些小孩子都不会考上,举人试考的内容比较难,可不是那些小孩子死记硬背就能考上的,如果没有一定的阅历,写不出好文章来! 是的,举人试也是写文章,而且更加的凶残——只考一篇文章,简直就是一文定生死!是四门科考中科目最少的一科!就连最终极的那门进士科都有两门考试,如果一科没有发挥好,另外一科还能提点儿分,不会一棍子就把人给打死。 可是举人试就是这么任性——人家就只有一门考试,一篇文章,写好了就恭喜你成为举人,写差了?对不起,你平日里再是才名在外,考试这一篇文章没有入了批卷老师的法眼也是白搭!三年后再来吧!摸清老师的喜好再来! 在李鸿过拿到试卷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定下来了一半了——他的确没有记错,恩科的科举考试考的就是这个题目——论儒家和法家思想治国之利弊。 而且在和许老夫子请教问题的时候,他也特意问过这个类似的题目,而且这样的问题一点儿都不突兀,应为这样的问题很多前人都思考过,写过很过震烁古今的文章。 李鸿过对此当然有自己的理解,而且他听了许老夫子的见解,也听许老夫子分析过今年的举人试批卷主考官范洪成大人的喜好,甚至还亲自写过类似的文章给许老夫子修改,让许老夫子给他订正了很多错误。 当然,他自然不可能只准备这么一个题目和许老夫子讨论,他这个题目只是隐藏在他几百个题海里的沧海一粟,许老夫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记得李鸿过对他问过这个问题,无他,李鸿过问的问题简直太多了,他如饥似渴地和许老夫子学习、讨论,许老夫子那几天说的话加起来估计比他平日里三个月说的话都要多! 因此,李鸿过胸有成竹地下笔,开始——打草稿! 毕竟在新皇帝手下做官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对于新皇的施政思想他还是有所把握的,既不偏向“礼”,拉大士大夫阶级和普通百姓的区别,奉行“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礼治观点,在在施政之中“一准乎礼”(即所有的法律都以礼教为基础)。也不偏向重刑主义,讲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于有功和身份高的人犯罪,也会给予一定程度的优待,继续维护“士大夫”阶级的尊贵社会地位,并且依然注重礼法和乡规民约、宗族观念对平民们的影响,依然追求“无讼”为最高的境界。 新皇的施政方针带有一种“礼法结合”的味道,而且偏重于法治,限制士大夫的特权,降低士大夫和世家大族的社会地位和法律地位,同时又突出皇权,不断地进行中央集权。 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新皇必然要拉拢起李鸿过这一部分的寒门士子,所以这对于李鸿过来说是最好的时代! 李鸿过本人也是赞同礼法结合的,同样非常赞同新皇帝更偏重于法治的这种观点。但是现在不是殿试,不是皇帝亲自查阅他们的卷纸,所以李鸿过只敢展开到“礼法结合”这一步,不敢再往下阐述。 而这样的观点在大秦并不鲜见,中国人都有一种“中庸”的思想,看问题的时候喜欢辩证地看,既不太靠左,也不太靠右,很多人都喜欢走中间派,提观点也喜欢提“折中说”。 此番举人试的批卷主考官范洪成大人也是一个奉行中庸路线的人,所以在卷纸里面确立这样的观点无疑是很安全的。 可是参考的几百人里面少说也有五分之四会提出这样的折中观点,怎样才能在几百人之中脱颖而出呢?这个时候靠的就是写文章的水平了! 怎样在你的文章中旁征博引、化用典故,让你的文章看起来就有一股相当“高大上”的感觉,让人觉得写出这篇文章出来的你简直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是个大问题。 在举人试之中,重要的并不是你的观点,而是你阐述自己观点的方式! 在这一点上,很多年轻的士子怎么能比得上各位在写文章上浸淫了很多年的老士子呢?恐怕他们短短的求学经历只能让他们背出来那个典故、那段话,但是却不知道如何更好地化用,或者说——不能像老士子那样把文章写得花团锦簇! 因此,在举人试之中年轻士子很难出头,在他们写文章的时候,难免会有那种年轻人的锐气透过考卷喷薄而出,而那种气质为很多郡的主考官所不喜。 李鸿过于写文章一项上说不得很好,因为他以前求学的长治州学之内虽然也有大儒,但是比起京城的大儒来说总是少了些名气和学识,文章写得不如京城和江南那边美,所以他原有的水平在狄郡考中举人是没有什么困难的,放在京城这里就泯然众人了。 但是他上辈子各种写奏折、写报告,写官样文章,早就知道了怎样把文章写出花来,怎么样在文章之中避重就轻、突出重点,再加上经过了许老夫子这几天的“魔鬼训练”之后,他于文章一项之上开窍了不少,因此一篇文章洋洋洒洒写下来也是十分的花团锦簇的。 检查一遍之后,他认认真真地将草稿誊写在规定的卷纸之上,确保没有一个错别字和一个污点,然后尽早交卷了。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不算早了,可是贡院里面还有至少一百多人没有出来呢。每年都有那么几个士子时间用不尽是不会出来的,因此各种考官和衙役们也只能陪着他们熬到半夜。 一见到等候着他的赵氏兄弟两之后,李鸿过就和他谈起来今科的考试,然后回家之后将自己所写的文章默写一份出来给他们看。 赵氏兄弟对李鸿过的文章叹服,甚至隐隐觉得李鸿过所做的文章还要高出他们兄弟二人一筹,心中真是五味杂成。 他们立即带着李鸿过,拿着他默写出来的文章找到了许老夫子,许老夫子看了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后生可畏啊!” 然后笑眯眯地对李鸿过说道:“敏之你这次举人试必中!而且名次还不会差了,还有半个多月才开始考进士科,你以后日日过来找我吧。” 李鸿过大喜,连忙应下了。 第37章 考中举人 第三十七章考中举人 赵庆泽听到许老夫子对李鸿过的评语之后有些被惊到了,联想到日常时间里面许老夫子的作风,试探性地问道:“许老夫子,敏之今年才十五岁呢,如果中了举人自然是好事,可是却不宜急着去考进士吧?万一考不中还好,要是考中了同进士,那可就后悔莫及啦!” 听完他的话之后许老夫子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吹胡子瞪眼地问道:“赵庆泽!你叫我什么?” 赵庆泽一愣,自知失言,赶紧抿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发一言——虽然许老夫子已经老得胡子眉毛都白了,貌似早就超过六十岁了,是赵氏族学里面最老的夫子,可是他最忌讳别人说他一个“老”字,虽然大家在私下里面都称呼他“许老夫子”,可是当着他的面都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许夫子”的,自己这不是一头撞到他的忌讳上去了吗?还怎么敢搭话? 赵庆诚和李鸿过赶忙帮赵庆泽说话,使得许老夫子终于消了那口心中的恶气,然后许老夫子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这一点我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三年以前不是我和那些年轻的士子谈的心,但是我们几个夫子却是在一起评论过你们族学里面每一个人的水平的,你们兄弟二人却也是今年才中的举人,中举之后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族学里面的夫子找了好几个人谈心,让他们不要贸然参加今年的进士科考试,但是却没有找到你们哥儿两,为什么?” 赵庆泽说道:“许老夫子,我和诚哥儿今年都二十几了,年龄也差不多了,不一样的!” 许老夫子继续喷他:“糊涂!你以为我们几个夫在一起讨论的时候就是讨论谁的年龄大小吗?这样何须讨论?” 赵庆诚眼睛一转,说道:“想来夫子们是交流我们的学问水平,评估一下我们是否有可能考中进士,而不是同进士吧?” 许老夫子点了点头,说道:“孺子可教也。” 赵庆泽闻言也是眼睛一亮,说道:“许夫子,被谈话的人不是最好的那一拨,也不是最差的那一拨,反而是中间的那一部分人。因为你们觉得最好的那些人能考中进士,去参考没有什么问题,而最差的那一拨反正也考不中,就当是练练手了,但是劝中间的那一拨不要参考,免得他们考中了同进士,反而不美!” 许老夫子看着他点了点头,用一种——你还不算是没救的眼神看着他,惹得赵庆泽不好意思地挠头不已。 许老夫子接着说道:“但是我们几个夫子也就是大体估摸一下,不可能完全准确,每一届恩科的时候,自然也有些平日里学习好但是发挥不好的学子考中同进士,也有一些个平日里学得不好但是走了运考中同进士的人,所以赵氏族学里面每科依然有人考中同进士。” 赵庆泽说道:“夫子,这也是难免的,你们预测得已经很准了!整个京城里面,哪家的族学之中夫子们不帮学子预测,包括进了国子监念书的那些人都难免这一遭,但是为什么每年都是我们赵氏族学的学子们考中同进士的人最少,还不是因为你们预测得好?” 赵庆泽这几句夸奖正是搔到了许老夫子的痒处,让他得意不已,同时也知道赵庆泽这人直愣愣的性格,晓得他说的话全然是发自肺腑的,自然更加开心了不少。 这就是性子直的人的好处了,他虽然也会说一些话得罪你,但是当你听到他夸你的话的时候便能感受到他的真心诚意,心里都要更愉悦几分。对于那些从来不说难听话给你听的人,即便他们口中说出来的话全是阿谀奉承你的话,你心中也难免对此大了个折扣,觉得那些话怎么听怎么假,完全不是发自肺腑的! 许老夫子说完之后看着李鸿过,说道:“李秀才,事情就是这样的,凭老夫几十年看人的眼光,觉得你考中举人之后可以参加今年的进士科考试,但是并无万分的把握,你如何选?” 李鸿过笑着说道:“晚生自然相信许老夫子,若今科举人侥幸得中,必然下场参加今科的进士科考试!” 许老夫子笑眯眯地看着李鸿过,心中对这个小孩子满意至极。 赵庆诚和赵庆泽却纷纷出言劝解,这个说道:“敏之,你不要冲动,今年你才十五岁,中了举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即便你三年以后再考进士,也是京城里数得着的神童!今年就下场太危险了。” 另一个说道:“鸿哥儿,我知道你很想下场搏一个出身,也搏一个天大的名声,但是风险真的太大了!如果考中同进士,那就会拖累你一辈子的,不值当啊!” 许老夫子看着赵氏兄弟二人苦口婆心地在那里劝解李鸿过,心中觉得好笑,便问道:“李秀才,我观你主意已定,想问一下你的想法,你为何一定要参与今科的进士科考试啊?” 李鸿过微微一笑,对着许老苏子和赵氏兄弟都作了个揖,才开口说道:“各位,如若我侥幸考中今科举人,那么我就有了一个天大的机会,一个在一年之内连中四科的机会!这样的机会百年不遇,如果考中了必将青史留名!相对于这天大的好处,其他的都不足言说,即便败了又如何?如果有这个机会,我有何不敢下场的?” 听他说完之后,大家都是一愣,然后许老夫子更是站了起来,说道:“是了,是了!我大秦朝中童生和秀才是不可能同年赴考的,如若不是遇上了今年的恩科,必然不会有你这样的情况出现!”然后又指着李鸿过哈哈大笑,说道:“即便这样的机会有千千万万人有,但是除了你这个小怪物,哪个十五岁的孩子敢连中秀才、举人,甚至有把握下场去考进士?好!好!好!你可愿做我的门生弟子?” 李鸿过闻言大喜,立即准备跪倒在地,拜许老夫子为师。要知道,和许老夫子讨论学问与拜他为师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啊!大秦朝奉行“天地君亲师”,如若李鸿过拜了许老夫子为师,那么他就和许老夫子成了一条线上的两只蚂蚱,互相都会牵连对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还没有等他的膝盖跪倒地上,赵庆泽和赵庆诚兄弟二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使劲儿拖着他不让他的膝盖着地,还拼命对他使眼色。 许老夫子一吹胡子,问道:“你们兄弟二人这是干什么?难道觉得老朽不配做这小子的师傅么?” 赵庆泽出口说道:“敏之年纪还小,这拜师可是人生大事,许夫子你容他再想想呗,等举人试的成绩出来以后再说不迟啊!” 就连一向不愿意出口得罪人的赵庆诚也说到:“是啊,许夫子,而且今日里各种设施简陋,等到我父亲回来后再领鸿哥儿带着礼物前来拜会您才是好事。”他只说了拜会,却没有说拜师。 李鸿过自然之道他们为什么拦着自己,因为大秦朝之中一人只能拜一次师,这里可不像前朝一样能有很多个师傅,什么启蒙恩施,授业恩师,座师之类的。每个人从考童生试的时候起,就是在学堂里面像很多个不同的夫子学习的,口称夫子,而不是老师,之间并无师徒的名分和关系。 每个学子在考中进士之后,会有一个成为当年的主考官大人——一般也就是宰相大人——徒弟的机会,虽然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但是只要能成为他的徒弟,日后金光大道指日可待,为什么不留待那个时候拜师呢? 即便不被宰相大人选中,中了进士之后大可以挑选一些有实权有学问的官员们拜师,站好自己的队伍和派系,才能官运亨通啊! 当然也有一些不拜师的人,他们经过殿试之后鉴定的称自己为“天子门生”,用这个名头行走也好过拜一个不靠谱的师傅! 显然,许老夫子就是被赵氏兄弟二人归类于“不靠谱”这个类型之中的。虽然他的学问很好,可是他都已经六七十岁,快要入土啦!虽然在赵氏族学里面当夫子,但是和赵氏家族没有什么很大的联系,本人也没有什么人脉,和他请教学问还行,但是拜他为师?还不如不拜师,自称为天子门生要好点儿呢! 但是在李鸿过眼中却不是这样的,在他眼里,许老夫子是一个博学的大儒,且和勋贵世家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完全不违背他走“寒门学子”路线的初衷,而天子门生?放心吧,日后新帝会淡化这种师生关系,杜绝党争,所有考中进士的人都会被他称为“天子门生”,并且禁止学子们拜读书时没有向他学过学问的官员为师。 那个时候,学子们拜师的热情自然大大减弱了,拜师又从现在的这种好似沦为一种官场晋升渠道的不纯洁关系,转化为古来那种为了传道授业解惑才拜师的纯洁关系,而且,那一天不远了,此次进士科举之后便会显现,所以,他提前拜师没有什么不好的,还能在考进士之前得到许老夫子的倾囊相授,怎么都是一场只赚不赔的买卖啊! 因此,虽然赵庆泽和赵庆诚死命地拉住他,可是李鸿过还是一心想要拜师。 许老夫子对李鸿过这样的表现自然很满意,但是他并不愿意李鸿过日后后悔,于是他说道:“还是先等举人试成绩出来再谈拜师的事情吧,敏之你也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明日里你若是想来想我求教,还是可以过来。”然后便挥了挥手送客了。 显然许老夫子也以为李鸿过并不清楚拜师这件事的门门道道,给他几天缓冲的时间让赵氏兄弟好好给他普及一下拜师的问题。如果他懂得了各种利弊关系还是愿意拜师的话,他将不吝自己一生所学,必将倾囊相授! 三人出了许家之后,赵氏兄弟二人一直在李鸿过耳边嗡嗡嗡嗡的说着各种拜师的门道,李鸿过微笑着听了,还是一直告诉他们自己心意已决。他们两人到了后来口干舌燥,只好放弃。 只能期盼李鸿过今科举人没有考中,然后许老夫子不愿意收他为图了,这样对于李鸿过的未来可能还会更好些——赵氏兄弟两都忍不住这么想到。 只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十多天的时间匆匆过去,放榜的时间到了,李鸿过在举人试榜上有名,他中举啦! 第38章 拜师之礼 第三十八章拜师之礼 当李鸿过中举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李蔡氏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晕倒了,自己的儿子真真是出息,以前在永平县城里面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儿子这辈子如果能考中个秀才就好了,如果能超常发挥,考上个举人的话,真真是老李家祖坟上面冒青烟了! 可是没有想到,鸿哥儿今年才十五呢,就已经中举了! 李蔡氏对一旁站着的李妍说道:“妍姐儿,快掐我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呢吧?” 李妍笑着说道:“娘,干嘛要掐你?我早就知道鸿哥儿是个出息的,日后说不定他进士也中得了呢!现在就被吓成这样,日后待他中了进士,你还活不活啦?” 听完李妍的话以后,李蔡氏勉强镇定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拉住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的李鸿过说道:“鸿哥儿,这次你考上了举人,许夫子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了!”说道此节的时候,李蔡氏眼睛有些湿润,声音也哽咽不已,抬起袖子来使劲儿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才接着说道:“本来我还担心你考不中举人,许夫子不愿意收你做学生呢,现在好了,可以名正言顺地拜师去了。走走走,礼物我已经准别好了,我们一家子赶紧都到许夫子家里去,今天就拜师!” 在李蔡氏的眼睛里面,根本没有考虑过任何赵氏兄弟二人所说的“拜师的种种不利因素”。在她的眼里,只有许老夫子看不上李鸿过,不愿意收他做徒弟的道理,万万没有李鸿过不想拜他为师的道理!李鸿过能拜到他这么厉害的人做师傅,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以,李鸿过、李蔡氏、李妍三人带着丫鬟和小厮带着大堆的礼物到了许老夫子家中,正式向他拜师了。 许老夫子端坐在正厅的主座上,再次见到李鸿过的他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问道:“敏之,想好啦,确定要拜我为师?我可没在官场上混过一天。” 李鸿过笑呵呵地跪下恭恭敬敬地对他说道:“学生仰慕夫子的学识,希望能拜夫子为师,恳请师傅能收下学生做徒第,徒儿日后自当尽心孝敬师傅,万万不敢做出违背师门的事情。”然后他对许老夫子磕了三个响头。 李蔡氏和李妍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两人的手紧紧地抓在一起,生怕许老夫子说出不收徒的话。 许老夫子看着李鸿过的表现很满意,说道:“还不看茶,要喝过了这杯茶,才能收下这个乖徒儿呢。” 李蔡氏等人大喜,站在一旁的佟姨娘见状一使眼色,许老夫子的下人们也赶紧应景地拿来一杯茶,让李鸿过给许老夫子敬茶。许老夫子接过茶杯以后喝了一口茶,然后笑眯眯地拿出了自己怀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块玉佩,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这可是我许华舟这辈子第一次收徒弟啊,可能也是最后一个徒弟了。” 李鸿过站起来喜滋滋地收了玉佩,说道:“师傅,您放心,敏之一定不会让您后悔收我这个徒弟的。” 许老夫子已经年逾六十了,两个儿子也已经到了不惑之龄,两人都曾经中了进士,而且都已经娶妻生子,孙子都很大了,不过现在他们都不在京城里,现在两人都外放到外省去做官了,每年只是过年的时候才回来。许老夫子的老伴儿虽然还健在,但是已经中风躺在床上,大部分时间都意识不清醒了,他家中现在打理中馈的是他一个姓佟的姨娘,既是今日里在正厅里招待李蔡氏的那个女子,他家中关系简单,且很多人都不在京城,李鸿过倒也不用和他们打什么交到,只是写信通知他们一番便罢。 不过他毕竟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几十年,而且一直在赵氏族学里面做夫子,因为知识丰富、预测准确,也被赵氏族学奉为一宝,给他的待遇都很好,他也有一些学问好的老友,交友甚为广阔。 收弟子这么大的一件事,当然要广宴宾客了,可是现在情况特殊,李鸿过正要参加三日后的进士科考试呢,所以就一切从简,只是当天晚上在许老夫子家中开了三席,请的都是一些许老夫子比较亲近的老友和赵志远、赵志刚两家人,席间也不喝酒,吃完席面应应景之后大家就各自散了。 赵志刚还在永平县城没有能赶回来,不过他倒是理解李鸿过的决定,他是看着李鸿过一步一步从永平县那个小县城里面走出来的,知道李鸿过知恩图报的性格,既然他如此感激许老夫子,那么拜师也是应有之义,其他的官场倾轧、人脉积累之类的东西,离他都还太远了,还不如得了眼前的实惠再说。 再说,得知李鸿过十五岁就已经中了举,日后再进一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赵志刚心情也有一些微妙,就好像以前一个一直需要自己照看、提拔、保护的小树苗,忽然间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当然,如果李鸿过成长的过程花了十多年,那么赵志刚只会老怀大慰,喜自己看人眼光之精准。可是李鸿过竟然在一年之内就完成了这么多步的成长,赵志刚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看他了,因此,也不敢随意质疑他的决定,万一有深意呢? 赵志远在听到赵庆泽的描述之后也没有对李鸿过拜师一事发表什么反对意见,他知道李鸿过天然就是寒门士子出身,与赵庆泽、赵庆诚兄弟二人不同,不像他们两人一样打下了世家豪门的烙印。如果是赵氏兄弟二人要拜许华舟为师,那么他就算是拿棒子打他们也非得让他们改变主意呢,可是李鸿过么,他想拜师就可以拜师了,并无多少的干系。即便他不拜师,以他现在订了亲的身份,日后也难以攀上世家大族,其实于人脉一项上也没有损失多少。 再说了,损失的是李鸿过,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赵志远为什么要上杆子去反对呢? 就这样,除了赵庆泽和赵庆诚兄弟两,其他的人都乐呵呵地去吃了酒席。赵氏兄弟二人自然是真心为李鸿过好的,李鸿过为此多敬了他们几杯酒。好在他们知道李鸿过心意已决,也倒都接受了他的决定,纷纷祝福他拜了个好老师,并未在席间提及那些扫兴的话题,惹得主家不高兴。 再然后,就是进士科正式开始考试了。李鸿过赶着的马车在500米外就进不来了,他只有弃车步行。面前乌泱泱的一片人海可把他吓坏了,面前这些人可比以前他参加进士科考试的那一届里人多了去了! 无他,因为旧帝驾崩,所以耽误了一届进士科的考试,赵庆泽和赵庆诚就是典型的代表,而新的一届恩科之中又选出来了相同数量的学子们,因此今年相比以前的人数就多了很多,这样的景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李鸿过好不容易才挤到了贡院的门边,然后找准一个队伍就排了过去。本来他和赵氏兄弟二人约好在贡院门前集合的,可是看着这个架势也完全没有机会找到他们了,只有自己赶紧进去再说,一切等考完试再聚。 因为是进士科的考试,所以周围的举子们看到李鸿过这样年龄小的人挤在其中还是觉得有些惊奇的,但是举子们都是急着来考试的,也倒没有人开口问他,只是一心地等着自己通过检查之后排队入门的。 只是有些举子心中暗搓搓的认为这个小孩子是走错考场了,等到检查的时候就有他的好看了。 可是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李鸿过顺利地通过了检查,在大家目瞪口呆的眼光中走入了贡院,准备参加进士科的考试。 大秦的进士考试前并无人出来讲话,因为此次笔试只是初步确定一个名词而已,正式的名词还要等到殿试之后让皇帝亲自确定呢。 而且录取名额也大幅度下降,大秦三十六个郡,每个郡每届都会出60个举人,但是进士的录取人数只有123人,即一甲进士三人,二甲进士60人,三甲同进士60人。 而全天下没有考中进士的举人都可以反复参加进士科的考试,几届下来,参加进士科考试的人数可想而知!所以,这是全大秦朝竞争最激烈的考试! 第39章 步入考场 第三十九章步入考场 贡院里面的衙役和检查户籍、学籍的官员们都是相当淡定、宠辱不惊的人,对着李鸿过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屁孩儿自然也不会报以稀奇的眼光,只是淡定地看了看他的号牌,然后便给他指路,告诉他对应的号间在哪里。 到了自己的号间之后,李鸿过自然也是收拾整理一番,然后便闭目静坐,凝神静气。 不一会儿,官员带着一班衙役们走来,检查过了他的学籍和户籍之后就走了,接着是锣鼓的声音,衙役们将第一科的试卷发了下来。 进士科和秀才科一样都是考两门,比童子试要少,比举人试要多。但是其难度比起其他几科的考试来说可是上升了不知道几个台阶。 童子试主要是测试你的知识面,你需要知道各方面的基础知识,有积累。秀才试则是测试你对经义的基础知识,是否能默写背诵完整那些经义,是否能解释经义,是否对某些问题有自己的见解。举人试在这个基础上对经义有了更深的要求,除了要知道经义是什么意思,还要会灵活地应用经义,将各种典故很好地化用在你的文章之中,化为己用。而对于进士来说,他们是整个国家顶尖的人才,如果说童生是大秦的小吏和低级别属官,是组成整个官僚体系的基础,秀才是县令一个级别的基层长官,有资格管理一个县,举人是中层官吏的后备军,可以管理州郡或者是各部中的某个方面,那么进士就是入阁的那些人,就是各部长官、就是掌握整个国家走向的那群人,真正的国之栋梁! 所以,在进士科的考试之中,你不仅要通经义,还要博古通今,知道这些圣人之言产生的朝代、时代背景、取得了什么样的效果,有什么样的弊端,还能如何改进。更要知道怎样将这些经义运用到现实生活之中,解决当前的各种弊病。 要想考好进士这一科,除了有丰富的经义知识以外,还要精通文史,关心时事,甚至有独到的眼光、胸怀以及自己的成熟思想。能考上进士的,无一不是国士! 进士科第一门考的是一篇直抒胸臆的文章,将会给你一个古之圣人的名言,然后可以赞同、可以驳斥,也可以写折中说。但是比起前面几科那种给一大段背景或者对话的题目不同,往往整个题目只有一句话,也不给你什么指引,随你去想。大家自然天马行空各种观点都有,这种时候真就要看运气了,你能不能让考官在千百份试卷中一眼就看中?你的文章里面是不是列举了很多圣人之言和化用的典故?是否写得精彩。 这个时候你所站的立场就很重要了,如果你和考官的想法一样,都是支持某位圣人的言论,那么他自然会给你高分。如果你恰好说道他厌恶的那些话,自然会惹来他的厌恶,觉得你胡言乱语、胡说八道,然后给你一个低分。 进士科第二门也是写一篇文章,不过是一篇策论,要联系当今的实际,分析现今的制度中存在的弊端,并且为天子提出解决问题之策。这种文章中举子们因为都没有实践经验,所以提的大多都是纸上谈兵之策,对于这样的文章考官也不会太过为难,只要你按照以往的套路复习也不会差太远,不过想要出彩可是极为不易。这种时候,世家子弟们和寒门子弟都各有优势,世家子弟可以从自家做官的叔伯处得到解决问题的经验的和方法,而寒门士子因为在底层,更加知道一个政策实施之后的弊端,百姓的真实想法,有时候也更能针砭时弊。 对于处理问题的方法,也不是大家都一样的,当然也有各个派系的不同做法,比如边事,你是主战还是主和,比如水利,你是主张修坝还是主张迁民,都是有讲究的,站的立场不同,自然会讨好一部分批卷的人,同时得罪另一部分人。 不过因为进士科的考卷是在京城批卷,主考官也不能成为一言堂,其下各个批卷的人也分别代表不同的学术流派、派系,而且一篇文章至少要三个官员为你批分,如果分值差距不大,那么取均值,如果分值差距过大,则另选三人批分,直到最后达成一致。除非你的文章翻了众怒,惹得好多人都看不上眼,或者你的运气特别被,抽到的三个考官都不喜欢你,除此之外,还是会得到公正的待遇的。所以在进士科的时候,你的观点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可以尽情地写你想要写的东西,比起各郡批卷考官批卷的举人试来说公平很多,不会因为一人之念而决定中举或者不中。 摒除了种种杂念之后,李鸿过认真地看着试卷上的题目“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句话看似简单,是四书《孟子》中的话,指的是亚圣孟子“民贵君轻”的施政主张,或许三岁小儿都能背诵,而童生秀才们也完全可以将这句话的意思解释清楚。 然而当它出现在进士科的考题之中,应该怎么回答呢? 李鸿过想了很多,这句话被奉为经典,自然被大家都认为是正确的。可是再细细思索,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先是想孟子的生平,他提出这个主张之后曾尝试游说各国的国君,他虽然受到了国君的高规格接待,但是当时的国君们均没有采纳其作为施政的主张,亦即孟子“民贵君轻”的政治主张虽然在历朝历代都被奉为经典,但是却并未在现实生活之中有过实施的土壤,并未化为具体的政策实施过,谁也不知道他的效果如何。所以是否真的“民贵君轻”,这种看法是否合理其实并无史实可以证实。 再次,联想到当今的社会,以及自古至今的历朝历代,都是很明显的“君贵、官僚世家次之,庶民为轻”,这是真实存在的,谁也不能抹杀。而且还从法律上确立了这样的规则“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明晃晃地将士大夫阶层和庶民阶层分开,并且给了士大夫阶层各种特权,以维护社会的稳定。这样说来,孔子提出的“爱有等差”似乎才是正理,“民贵君轻”不太对劲儿啊! 第三,如果君主施行暴政,那么就会被人顺应天意的推翻他的统治,实现朝代的更迭,在这一点上来说又不得不说“民贵君轻”是对的,的确是有道理的。 第四,孔子、很多明君以及名臣都提出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种论断,告诉为政者要施行仁政,否则就会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就会丧尸自己的统治基础。这种论断和“民贵君轻”的看法很像,但又不完全一致。 第五,除了史书上的记载,除了各种圣人的观点以外,现在的主考官和新帝日后会发生一场大的争议,也就是夺权的斗争。主考官宰相沈宗青代表的自然是勋贵世家的利益,他们想要趁着新皇根基不稳的时候尽可能多的削弱皇权,为世家争取利益,所以想要淡化皇权,将皇帝渐渐架空。而皇帝则通过提拔各个寒门士子来对抗世家,削弱世家豪强的影响力,提高寒门士子的地位,同时更加巩固自己的皇权。 在这场天然的争斗之中,李鸿过自然是要站在新皇这一边的。因此他就不能赞同“民贵君轻”这个主张,起码不能在试卷之中明目张胆的赞同,否则会让新皇很被动,也会在为官后被政敌将这篇文章找出来作为对付自己的武器。 可是他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反对这篇文章,因为这是亚圣孟子之言,千百年来,或许会有疑惑,或许会对此有想法,但是谁又敢明目张胆地批驳这句话,说它是错的呢? 同时,进士科笔试的卷纸还是由考官们批改的,并不会在现阶段就进入新皇的视线,如果自己写得入不了考官们的眼,只中了同进士或者不中,那么就连参加殿试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获得新皇的青睐呢? 这个问题很棘手啊,估计是士子们无法两面都讨好,所以新皇一发怒,让此次进士科的所有卷纸都不天下公行,普通世人甚至没有人知道此次进士科的笔试考了什么题目。 李鸿过也大皱眉头,如何才能做好平衡呢?或者说他该如何取舍呢? 第40章 考完一场 第四十章考完一场 思来想去之后,李鸿过有了一点思路,然后立即铺开草稿纸书写了起来,大体论文思路如下: 他一开始先写了平常人对孟子这句话的理解,提出了“民贵君轻”这种思想千百年来都被大家奉为圣典,甚至是帝王也同意这句话,唐太宗转化经典,说出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千古名言,同时也施行了仁政,被后世之人所赞颂。 但是学生在日常生活之中,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画面。在大秦,学生认为君主是最尊贵的,士大夫阶层其次,剩下才是“农工商”三个阶层的庶民们,最下是奴婢奴仆。整个大秦之中等级森严,轻易不可逾越。除了奴仆外没有资格参加科考以改变命运外,“农工商”这三个阶层的所有的人都想通过科举来使自己鱼跃龙门,摆脱原有的身份,进入士大夫阶层。如果真的是“民贵君轻”,为何大家还要力争上游,摆脱自己“庶民”的身份呢?为何还要提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呢? 圣人的理论是否不合实际?圣人的理论是否错误? 学生曾经对此感到很迷惘,也曾经苦苦思索这个问题而无解,直到很久之后,才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要看一句话是对还是错,首先要看它是对谁说的。 这句名言出自《孟子》中的《尽心章句下》,虽然原文并未表明,但是学生私以为这句话是孟子对天子和国君说的,其中的“民”,并不是指单一的升斗小民,而是一个集合的概念,指的是所有的民众。这句话在于教导国君,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在想要以自己的好恶决定一件事,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时候,要想一想,如果你施行了□□,不把民众当回事,那么民众就会群起而攻之,把你拉下马。也就是说国君可以换,社稷可以换,只有民众不能换。如果君主施行的是仁政,那么大家都会尊敬您,国家和人民也都能繁荣富强生活安定。即所谓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但是对于庶民而言,就不是这样的说法了,不能让民众觉得自己比君主还要厉害,对君主的施政方针都指指点点,不遵守规则和律法。要让民众知道生而有贵贱,身份有等差,要安心固守自己的阶级,不能想着要造反,而是安定的生活,凭借自己的勤劳和善良去获取更好的生活,或者利用读书这条路改变自己的社会为,以谋求更好的生活。 在想通了这几点之后,学生更加专心苦读,研究古之圣人的专著,一个是增进自己的知识,不使自己成为蝇营狗苟之流,二是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让自己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报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将稿子写完之后,李鸿过认真地看了看自己所做的文章,订正了几个错别字,纠正了几处语法错误。一个时辰以后,他的这篇文章已经很成熟了,可是他还是迟迟没有动笔将写好的草稿誊写在试卷上。 他还在犹豫,虽然文章写起来之后很顺利,而且他早早就考虑过了各种观点的利弊,甚至写这篇文章的时候隐隐有些迎合新帝的想法,想趁着他提升寒门学子地位的机会奋力一搏。但是这篇文章写出的也的确是他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 整篇文章中充满了他自己的真情实感。他的确不是很赞同“民贵君轻”这句话,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之中看到的都是特权,君主的特权!士大夫的特权!功勋世家的特权!庶民和寒门士子被他们一直压迫着不成气候,哪里比他们贵了? “民贵君轻”只不过是士大夫提出来的一个谎言罢了!从古至今都没有实现过!顶多是君主用此自勉,让自己控制自己的喜怒,不要穷奢极欲罢了,他对士大夫和庶民好就是“礼贤下士”,什么人敢在他面前撒泼那是不想活了!他乃是“九五之尊”,还有谁能比他贵? 可是在这种重要的考试之中,自己的这种观点真的合适吗?虽然科举阅卷官每次遇到的有三个不同学派的人,可是虽然学派众多,对于孟子的这句话的解释却几乎是全天下各种学派的学者都赞同的,而且有了公论的,自己这么在考试之中□□裸地戳破了这层遮羞布,真的好么? 李鸿过此刻想了很多,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犹豫,要不要迎合主流思想写一篇正正经经的八股文呢?凭着他这么多天的学习,已经能够“带着镣铐跳舞”了,在规定的格式之中将文章写出采。当然他自己的历练还不够,如果这样的话只能够到进士的尾巴,名次不够好,可是那也是进士啊!也实现了自己的“四同野望”了啊!殿试是不会刷掉人的,只是会改变一下各人的排位而已,到时候是皇帝自己出题,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在殿试上提升几个排名。无论如何,这都是能名留青史的事情! 可是现在这样一篇文章,他完全没有必定中进士的把握! 他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如果这次考不中还不算什么,可是如果尴尬的成为了同进士怎么办呢?难道又要走上一辈子的老路?而且他会被很多人笑话,被赵氏兄弟再次不停地在耳边说道“敏之啊,你就是太急了,如果你听我们的,缓个三年,能中状元都不一定!你说你小小年纪的,急什么呢?” 是啊,急什么呢?大不了他把白卷这么往上一交,今科肯定不中,然后可以卧薪尝胆三年,下一科争个三甲出来! 这样的诱惑让他差点儿都忍不住撕掉自己写好的稿纸了。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动手,他对自己说道:“李鸿过,时不我待!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今日你退让了,安能知道三年后的科考题目是不是还这么让你难以抉择,难道还要交一份白卷?三年又三年,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如果这辈子你还走上辈子的老路,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选择平稳的观点,日后宰相大人拉拢你,你要不要拒绝?如果他拉拢不成开始打压你,要不要撑住?今日你为了考中进士就迎合他的观点写文章,日后难道也要一直摧眉折腰事权贵吗?大胆的将这篇文章交上去,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中了同进士,也算是同年中了四科,名声在外了,日后新帝和你谈论起科考这个题目的时候,也能提出自己的观点来,不会遭到新帝的厌弃。” 想明白之后,李鸿过用水将自己的双手洗净,然后用干抹布将自己手上的水分完全擦干净,凝神静气的开始磨墨、铺纸,誊写自己的文章。 在试卷上的每一个字,他都写得极为认真,每一个都是规规矩矩的馆阁体,全篇写完之后,没有一个字有错误,没有一笔有涂抹,整个试卷卷面清秀整洁。 李鸿过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了没有错别字之后才将试卷上交了。然后他便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就在号间里面睡下了。 躺在床上的他有着不好的预感,是否他依旧是把进士科考试想得太简单了,他这次这么坚持的要考试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各种负面的情绪都挥出脑海之中,现在他已经在考场里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所做的唯有继续认真地考明天的那一科,即便今天的考试成绩不是太高,也要让明天的科举考试之中把今天失掉的分数再挣回来! 第41章 考第二科 第四十一章考第二科 第二天,李鸿过早早就醒来了,他看不到其他士子的表现,但是可以肯定昨夜里对于很多士子来说都是一个无眠之夜。虽然考进士的最后年限是四十岁,进入考场的学子们全都是四十以下的青壮年学子,不会出现前朝那种胡子一大把还来应考的现象,但是在进士科的考试中试还未考完就被抬出去的人也并不少。 不要说童子试的压力比进士科的压力还大,那个需要一连在号间里面住四天,而进士科只是仅仅住两天而已。要注意,这两者之间的考试强度是很不一样的,有些时候,心里的压力比其他压力都要折磨人得多。 李鸿过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前面三科的考试之中,他都是可以从容应对的,吃着冷硬的馍馍、喝着凉水他没有觉得辛苦。睡着硬硬的床,还要闻着臭臭的味道,他也没有觉得难以忍受,他坚强地度过了三次考试,而且是一年之内考了三次! 但是到了如今的进士科考试中,他居然也产生出了交白卷的想法,产生了放弃的想法,可见他的心理压力有多大。他觉得自己有了两辈子的经验,已经算是心态调节得比较好的那一部分人了,他尚且如此,那么其他士子呢? 所以,能考上进士的人当中真的无一不是国之栋梁,他们不但学问高,心态也好,而且对考官的意图能敏锐地抓取,实在是再适合官场不过的一群人了。所以大家尊重进士,鄙视同进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进士就是比较牛。 李鸿过昨晚上那一觉虽然睡得有些不甚安稳,但也已经算是士子之中休息得比较好的人了。而且他通过昨晚透彻的思考,对今天的考试也有些一些信心。 官员们在第二天也剩了检查学籍这一步,直接就到点开始鸣锣,然后下发试卷了。拿到试卷之后,李鸿过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一道策论题不难,大意是结合今年夏天黄河下游发大水,冲毁堤坝,使得民众死伤无数,良田民屋冲毁无数,你如果作为一个负责赈灾的官员,该如何做。 对于赈灾的道道,李鸿过门儿清啊!上一世里面他就待在户部里面,虽然说重修堤坝是工部的事情,派员督办考核是吏部的事情,但是想要赈灾就要用银子,除了用银子还要统计灾民受灾情况,这全是户部的事情啊!户部不出来,谁出银子呢? 前世里,李鸿过没少核算赈灾所需的银子。大秦虽然地大物博,可是灾害也频发,每隔几年不同地方都会有旱灾、水灾、冰灾、蝗灾、雪灾等等各种灾害,作为中央管钱的中枢——户部,李鸿过对于各种赈灾拨款的流程自然是熟悉得很,答起水灾的题来也一点儿都不费力。 当然,如果在全国这样重要的进士科考试中只答这样赈灾的流程,即便你答得再好也考中不了的。还要有拔高!比如如何安民,如何防灾,如何杜绝水患,使地方富饶。 写到此处,放佛也应该在自己草拟的稿子上停笔了,可是李鸿过转念一思——任何人做事情都不是没有道理的,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主考官沈宗青大人在此时的进士科考试之中出了这样一个题目,有何深意呢? 再次闭目沉思,李鸿过思考了一下今年水患之时大家的各种论调,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他再继续发散思维,往下想开去。有一年,既有水灾又有旱灾,接着就来了一场蝗灾,是的整个大秦的粮食大量减产,那个时候什么事情闹得最大? 自然是有人跳出来批驳天子不仁!这种天人感应的观点被整个士大夫阶层和所有的庶民们都接受的,到了最后,就连皇帝也不得不给自己下了“罪己诏”,然后祭天。 自己当时只是吏部一个员外郎,连侍郎都没有混上,只是知道当时的那场风波闹得很大,好几个新提拔起来的寒门士子都被贬谪去了冷衙门,调离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不过新帝的决心还是大的,最主要的是他年轻,后来过了几年,各部主官也都按照新帝的意思慢慢换人了,宰相沈宗青没几年也称病致仕了。 或许,沈宗青沈大人出此题的目的就在于引发人们的议论,因为天子无德,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灾祸,所以大家才需要去救灾,如果天子仁德,那么就会天人合一,大家都安居乐业了。 肯定会有人按照这样的思路来写作!这样的想法古已有之,提出来并不算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且自己能猜出来的事情,很多人也能猜得出来,这样的想法能迎合主考官沈宗青大人,他们为什么不写? 那自己可不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提出这个看法,然后对其驳斥一下,甚至提出□□皇帝的观点,认为天灾都是自然变化的结果,与天子的仁德与否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 不,这样的理论平日里说说可以,但是在进士科考中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大家都知道□□皇帝相当的英明神武,但是用他的观点来反驳古之先贤?不够分量啊! 他在当代是□□,受人敬仰,但是在学术界、理论界,他只不过是小小的蚂蚁一样,完全不能与那些作为庞然大物的先贤抗衡啊! 思索了很久以后,李鸿过决定放弃这个知识点,他还是不提这一节好了,他不想赞同这种“天人感应”的提法,将水灾归结于先帝的“不仁”,也没有把握能很好地驳斥这种观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提。 当初沈宗青用“天人感应”结合三个天灾来攻击新皇这一点,新皇那么聪明,那么多智囊团都拿他没有办法,还是不得已乖乖地写了罪己诏,自己凭借一己之力还是不要蜉蝣撼树、螳臂当车了。 不过不提这一点,就不能体现出自己的想法,文章平白就比提出这种观点的人看似低了一个档次,这样还怎么得高分?这样还怎么中进士? 李鸿过犹豫了很久,再次看了自己草稿,除了订正错字和语法错误以外,也想找出一条新路子来。可是最终他也只能摇头叹息,他再也想不出什么有新意的点子了。 于是他只好放下心中的那一点不甘,认真的净手、凝思以后将自己的文章仔细誊写在卷面上,然后交卷。 第二科考试完之后,整个科举考试就落下帷幕了,李鸿过有些落寞地收拾起了自己的物品,离开了考场。此时的他心情有些沉重,与前面三科考试后的意气风发完全不一样。 但是他却没有发现,走出贡院里的多是像他这样垂头丧气的士子,真正意气风发的士子并没有几个。在这样关乎命运的大考中,即便是学问再好,也不敢对自己打包票,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中进士,所以大家的心情其实都是十分忐忑的。 李鸿过刚一出来,就看到了驾车等在一旁的李家新买的小厮李顺来,可是他边上那个,不是李茂祖么?祖哥儿怎么也来贡院这里接他了? 见到他以后,李茂祖很兴奋地使劲儿挥动自己的胳膊,说道:“少爷,少爷,我们在这儿呢!”一边说他还一边跑,仗着他人小,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不一会儿就挤到了贡院门口李鸿过身边。 李茂祖一把抢过李鸿过手中的篮子,说道:“少爷,我来帮你拎篮子!”他跟了李鸿过这么就,自然清楚李鸿过的脾气,光是看李鸿过的脸色就知道他此时心中心情如何了。 看到李鸿过心情有些不豫,他也并未多话,只是说道:“少爷,您肯定累了,赶紧到车上去休息会儿,松快松快,我一定稳稳地把您送回家!”决口不提考试的事情,也不在李鸿过耳边唧唧歪歪惹他心烦。 天大的事情都可以等到李鸿过休息过后再说。 第42章 考中进士 第四十二章考中进士 李鸿过回到家之后,见到了早已在家中对他翘首以盼的李蔡氏。李蔡氏看见他一进门,就心疼地走过去摸了摸李鸿过的头,她心中十分不忍,都是她这个当娘的还有那个死鬼老头不争气,才让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担负着巨大的担子,看着孩子这瘦弱的小身板、难看的脸上。哎,她真不是个好娘亲!看,她的儿子都被逼成什么样儿了! 李鸿过虽然面有菜色,但是对着李蔡氏关切的眼神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娘,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的呢,就是想睡一觉,过会儿就好了。” 李蔡氏却忍不住眼中热热的,露出一个苦笑来说道:“哎,好好休息一会儿。” 李妍这个时候捧着一大个碗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了,一边走一边说道:“让让啊,让让啊,很烫的!” “咚”的一声,她把这个碗重重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拼命地吹了吹自己的双手,说道:“烫死了,我差点儿没把它扔出去!鸿哥儿,赶紧喝,这可是人参鸡汤,最补了!我给你和姐夫都买了两棵百年老参,就等着你们考完试出来喝了补补元气呢!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李鸿过凑过去闻了闻,然后夸张地说道:“好香啊,二姐你可真舍得,百年老参也敢买两棵。” 李妍忍不住伸手又去拧他的胳膊,说道:“担子肥了是不是,敢笑话你姐我全身铜臭气,没文化是不是?笑我老抠是不是?我让你注意的是我的手艺!尝尝味道!不是让你关心两棵百年老参的价格!” 说完之后她看着李鸿过装作嘴角直抽抽的疼痛样子又嘿嘿一笑,说道:“你小子以后就得意吧,宝英可也是个小富婆呢,你以后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以后我才不给你出钱呢!” 李鸿过嘿嘿一笑,也知道二姐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最是个心软的。他抬起那碗人参鸡汤一气喝完,然后就不和家人说笑,径直躺着睡觉去了。 李鸿过自然不会知道,在腊八过后根叔根婶就带着李茂祖和李梅从永平县里往京城里赶了,虽然他们一家人的任务是看守永平县里的老宅和祖田,但是过年的时候也应该向主家汇报一下近况,向主家请个安的。 再说了,李光浩死了之后李家渐渐没落,李蔡氏一个寡妇苦苦支撑,不得已也遣散了很多仆从,到了后来就只留下了根叔他们一家了,这家人对他们李家忠心耿耿,说是真正的一家人也不为过,大家从来都是在一起过年的,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的。 要是不把他们当成一家人,李蔡氏怎么会老惦记着取消他们一家人的奴籍呢? 根叔根婶他们一家人因为带了很多土特产做礼物,在路上慢慢的走着,一直到李鸿过进了考场之后才到的京城,可是李茂祖刚到京城,第二天就风尘仆仆地赶到贡院门口那里去等候李鸿过,也不得不说是他知恩图报,感念李鸿过的恩情。 他们一家在李家这些新仆从里面可是大大的露了一把脸了!以前只是觉得主家人还是比较和蔼的,而且主家太太也说过日后他们干得好,会放他们的孩子出奴籍,去参加科考的事情来,但是很多人心中并不信,因为他们从小到大就长在京城之中,知道良贱之间的那道鸿沟有多深!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反正他们在以前的生活中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可是既然主家这么说了,他们便也藏着这么一个念想——万一是真的呢? 可是这次根叔一家到京城来了,李茂祖来了!他们终于发现——主家说的是真的!根叔和根婶死心塌地地跟着太太一辈子,他们的儿子就能去县学里面上学了! 这样一来,李家的仆人一下子就士气振奋了很多,大家干活儿都变得特别有劲儿了。而且大家都喜欢时不时往根叔根婶面前凑,取取经啊! 根叔根婶见状却是觉得好笑。李蔡氏这次在京城之中采买来的小厮丫鬟们全都是些半大的小子、丫头,本身就没有什么城府,虽然竭力想表现得成熟一点儿,可是那一个个脸上的稚气就出卖了他们,在他们接近根叔根婶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狠狠地出卖了他们。 根叔根婶也不说破,他们都是对李蔡氏最忠心耿耿的人,趁机敲打敲打这些小孩子们,告诉他们太太虽然看着和善,可是看人最是准,那些内心藏奸的人,不论面上怎么装得好,都被太太火眼金睛地发现,撵走了,所以在李家做活,最主要的就是人要厚道。 小孩子们被这么一吓,各种心思倒是收了不少。不过他们现在年纪还小,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心思、大矛盾。 一时之间,李家的仆从之间和乐融融,顺带着也影响到了赵庆诚和李徽家中——无他,李徽可是也在家中给过一样的承诺呢! 等到李鸿过一觉醒来之后,发现李茂祖还是如往常一样守在自己卧室的外间。见他起身就自然而然地过来一脸笑意地服侍他穿衣服。 李鸿过笑着敲了一下他的头,说道:“祖哥儿,你已经脱了奴籍了,不用再做这些事情了,叫小厮进来吧。” 李茂祖闻言嘴巴一扁,说道:“少爷,是不是祖哥儿哪里做得不对,您嫌弃祖哥儿了!” 李鸿过笑着摇了摇头,便也不叫小厮过来了,但是还是拒绝了李茂祖为他穿衣的动作,自己动手穿衣服。他对着李茂祖笑着说道:“祖哥儿,你现在已经脱了奴籍了,不再是我的小厮和书童,自己也要树立起这种意识,在外面立起来!你在我面前尚且如此,你在县学里如何做人?如何与你的同窗相处?将来考中了科举以后如何做官呢?难道就一辈子在心中烙着印奴印?一辈子低人一等?” 他的话惹得李茂祖眼眶一热,此时李鸿过已经穿完了衣服了,见到祖哥儿的样子走过去用双手紧紧抓着李茂祖的肩膀,对他说道:“祖哥儿,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外人,我希望你日后可以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有一番作为,所以你一定要长大,要做出成绩给别人看,明白么?” 李茂祖咬着唇用红红的眼睛看着李鸿过,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在县学里面,他以前是李鸿过的书童,现在却成了学子,受到的冷眼和排挤也是很多的,很多时候他都觉得为什么要念书呢?还不如给少爷继续做个小书童自在呢! 可是今天听了少爷的这一番话,明白了少爷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知道了少爷竟然这么看得起自己,对自己有这么多的殷殷期盼,他自然大受感动,同时决心再苦再难也要考上童生,考上秀才,去做一个官老爷当当! 之后李鸿过坐下吃饭,让李茂祖也和他一块儿吃一点儿的时候,李茂祖也并未推辞,只是谢了他一番就做在一起简单吃了几口了。 虽然他还是只敢在凳子上坐半边屁股,虽然他还是动作僵硬心情紧张,可是他渐渐试着改变自己的心态——我已经不再是少爷的奴仆了,我日后可以成为少爷的家人,少爷的臂膀,少爷的助力!少爷这么厉害,他肯定需要很多人帮他的,我一定会好好成长,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收拾了碗筷之后,李茂祖渐渐恢复了自己以前那种活泼的性子,说道:“少爷,您不知道,您中举的消息传来,大家都惊呆了呢!方夫子本来就在卖自己的房子和田地,大家本来都还观望着,出价不高,可是您中举的消息一传来,方家的房子和地很快就出手了,大家抢得快要打起来了呢!方老爷已经把那些产业处理得差不多了,说是要在年前就带着方小姐到京城来,在京城过年呢。日后他们就在京城常住啦!” 李鸿过闻言一笑,不管他的进士中没中,日后自然是要在京城里念赵氏族学的,娶了宝英之后自然也是常住京城,方夫子搬过来自然是好的,也免得宝英觉得寂寞。想到宝英,他的心情火热了起来,自从他中了举人之后,二姐的亲事就不用担心了,现在来提亲的人家都不可能很差,只要好好给二姐挑一个就可以了。 等到二姐出阁了,他就能迎娶宝英了! 他笑着止住了自己对美好未来的想象,拍了怕李茂祖说道:“走,我们找师傅去!” 李茂祖自然之道李鸿过拜了许老夫子为师,但是他为难地说道:“少爷,天才蒙蒙亮呢,这个点儿太早了,上朝的大官们都还没起来呢,这个点儿去拜访别人,不太好吧?” 李鸿过点了点头,说道:“对,我们先去姐夫家,我觉得他应该和我一样,回到家之后倒头就睡,这个点儿应该已经醒来了!再说了,还没醒来就把他叫醒呗,谁让他是我姐夫呢!” 说完他们二人就带着小厮套着车去了赵庆诚家中。 赵庆诚正如李鸿过想的那样已经醒来了,正心急火燎地想要和一同赴考的学子们交流,在焦急地等着天亮呢。见到李鸿过过来,自然是瞌睡碰到了枕头,两人热烈地交流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又去了赵家找到了赵庆泽,三人先交流了一番,然后一同去拜会许老夫子了。 许老夫子也正等着他们过来呢,仔细听了他们的破题思路和大致的文章化用典故之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牧之(赵庆泽)这次考得极好,很有可能会进前十,如果其他对手不是太厉害,便是前三都有可能!松林(赵庆诚)就差一点儿,不过前六十应该也是稳进的。” 说道这里的时候他就停住了,皱眉看着李鸿过,说道:“哎,敏之这次剑走偏锋,我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就要看运气了。” 赵庆泽说道:“许老夫子,我觉得敏之答得很好啊,他的观点让我眼前一亮,很有新意!如果我是考官,必然会给他高分通过的,我觉得他写得比我写的强多了!” 许老夫子叹了口气,说道:“剑走偏锋就是这样,可能一飞冲天,进入前三之列,也有可能跌落深渊,直接落第啊!”不过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这样的文章一般都不会被列为同进士,所以即便是落第也没有什么,敏之还小,三年之后再中举也才十八岁,也算是年纪极小的人了。” 闻言之后,李鸿过终于松了一口气,恭敬地谢过了许老夫子。赵氏兄弟二人也放心了不少,现在可就等着放榜了呢! 在焦急的等待之中,进士终于放榜了,而且幸运的是李鸿过和赵氏兄弟三人均是榜上有名,考上进士了! 赵庆泽名次最好,乃是第五名,李鸿过次之,乃是第十七名,赵庆诚则中了地五十一名。 顿时,李鸿过知名立即誉满天下了——殿试是不会刷下人来的,也就是说,他才十五岁,就已经铁板钉钉是个进士了!而且他今年才刚刚考中童生,同年之中尽然又一连考中了秀才、举人、进士,简直是天降神童,说出去就没有人会信呢! 新皇帝自然也听说了他的名号,对他这个人在心中挂上了号。而且也一笑,甚至还打趣儿地说道:“没有想到我这次开恩科还成全了他四科一年同中的美名呢!日后他青史留名,我也沾光了啊。” 第43章 互诉衷肠 第四十三章互诉衷肠 成绩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可是即便这样也抵挡不住大家八卦的热情,只要是和李鸿过有些沾亲带故或者认识的人们,通通都少不了来李鸿过家中拜访。在得知他早已定亲之后,不少人悔得捶胸顿足,不过很多人则是盯上了李鸿过还待字闺中的二姐李妍,一时间,媒婆差点儿把李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赵志刚自然早已在成绩出来之前就封了学正印章回到了京城过年,这次恩科当中他无疑是其中最大的赢家——嫡长子赵庆泽成绩最好,庶子赵庆诚也考上了进士,最难得的是那个传说中一年同中四科的李鸿过是他发现的人才! 大家都打听清楚了,李鸿过本来只不过是永平县里面一个小小的寒门学子,在当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名,是赵志刚到了永平县学做了学正之后发现了此子颇具潜力,精心教导,所以他才得以在童生试中一鸣惊人。 随后,他的大姐姐被人退亲,更是学正赵大人帮他排忧解难,命自己的庶子娶了他的大姐姐,至今夫妻两个琴瑟和鸣,传为一段佳话。 后来,赵志刚大人更是在他考中秀才后让他快马加鞭地赶赴京城拜了赵氏族学里面的许华舟夫子为师,继续学习,才有了后来得中举人和进士的佳话。 可以说,李鸿过能在一年之内连中四科,赵志刚功不可没啊!所以,赵志刚得了一个“慧眼识珠”“当世伯乐”的名头,整天乐得找不着北了。 以前在年前的各种族中聚会中,他最不耐烦的就是大家拿他和自己的兄长赵志远比较了,什么“你看看你大哥多出息啊”“你要像你大哥学习,不要虚度光阴啊”,听得他耳朵都长茧子了!今年他终于可以风光一把了,把大哥的风头全都压下去! 与赵志刚不同的是,他的妻子赵季氏刚开始的时候是怀着极大的热情参与每年这种亲戚间的聚会的。虽然以前大家都拿她的丈夫不成器来打击她,可是今年她的儿子可是考上了第五名呢!这可是全天下学子的排名,可了不得了,于是她每次赴会必将精心的打扮,就等着大家来恭维她,和她夸夸自己儿子的好处。 甚至她还想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媳赴会,让一众亲戚们都见见自己这个争气的儿子。 可是她那种将儿子带出去溜一圈炫耀一下的想法被赵志刚无情的掐灭了,赵志刚说道:“胡闹!现在已经腊月二十七了,大年初一的时候泽哥儿就要参加殿试了,如果你这样带着他自出招摇,耽误了他的功课怎么办?你难道想他在殿试中名次下降么?” 赵季氏被他一吓,便不敢再打扰赵庆泽念书了,蒋琬她也没有带走,让她留在家中好好照顾赵庆泽的饮食起居。至于赵庆诚和李徽?赵季氏从来没有想起过他们,恨不得一年到头都不要见到他们一面,又怎么可能会想带着他们赴会? 不过参加了几次聚会之后,赵季氏的热情就被浇灭了,事情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啊!对于赵志刚来说,说起赵庆泽、赵庆诚和李鸿过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会骄傲自豪,都是他赵志刚培养出来的啊! 可是对于赵季氏来说,只有赵庆泽是她亲生的,赵庆诚在她眼里就是个小贱种,别人夸赵庆诚她哪里会开心?而李鸿过本来和她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本来对李鸿过没有多少怨恨,可是每一次聚会的时候,大家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李鸿过转,什么“十五岁的进士啦”“一年同中四科的奇迹啦”,把自己儿子的风头全都抢走了!明明都没有自己儿子考得好!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在赵季氏眼里,赵庆泽考上了第五名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喜讯,他也自然强过十七名的李鸿过几条街,可是在世人眼中,状元、榜眼都每隔三年就有一届了,一点儿都不稀奇,更何况赵庆泽只是考了个第五名,的确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而已,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反而李鸿过这样的人才是奇迹呢,没听见皇帝老爷都给他下评语了么?这样的人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 李鸿过在得知自己考中进士之后自然是喜不自胜,给许老夫子报了个信,与他畅谈了一番,也到赵志刚家中对他当面道谢,长聊一个时辰。但是过后他就在家中闭门苦读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李蔡氏为了让他能够安安静静的读书,特意让小厮们将李鸿过居住的院子守住,任何客人来了都只是在大厅里由自己和李妍招待,没有让他们任何人见到李鸿过。 虽然李蔡氏本身读书不多,也很为鸿哥儿能考上进士高兴,但是她也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自然知道殿试还没有考,为了李鸿过好自然不能打扰他的清净。 她唯一没有拦的人就是方宝英了,在李鸿过复习的这几天里面,只有方宝英一个人进入到他的院子里面见过他,李蔡氏和李妍都不肯进来打扰他念书。 看到方宝英以后李鸿过自然是很高兴的,他立即站起身来兴奋地抓着方宝英的手,说道:“宝英,我做到了!我考上进士了!以后我有能力好好地保护你了!” 方宝英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太好了,鸿哥儿,你终于实现自己心中所愿了,日后,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可是李鸿过上一世和方宝英相处多年,自然对她的各种表情都清楚万分,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不开心?为什么?宝英,难道我考得好了你不开心吗?” 方宝英一愣,不知道李鸿过是怎么从自己的笑容之中看出自己心情不好的。她不敢再直视李鸿过的眼睛,把头低下来,将自己的手从李鸿过的手中抽出来,说道:“哪里,鸿哥儿你瞎说,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你考得这么好,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哪里会不高兴?” 李鸿过却严肃地看着她,伸过手去将她的小脸板正,对她说道:“宝英,看着我,好好和我说话。我们日后就是夫妻了,本就要同心同力的,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有什么问题就把它解决了,我不想我们两个人有心结,同床异梦。” 想到上一世后来的结局,想到了开初一脸明媚,后来却变得冷冷冰冰的方宝英,李鸿过的心中再次刺痛了起来。他再也愿意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了,他不要再后悔!不要直到永远的失去了方宝英的心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才是自己一生之中的挚爱,是自己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回的! 被李鸿过这么逼问,方宝英此时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立马就撑不住了,无法再对李鸿过撒谎,她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地吟诵到:“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说完之后,她猛然睁开眼睛,对李鸿过说道:“鸿哥儿,你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将我远远的抛在后面,我的家室、学识......甚至容貌都无法与你并肩。日后,我不但不能与你共同扶持,反而会成为你的拖累!我怕,我真怕有一天,你会怨恨我,如果不是因为早早和我订了亲,你就会迎娶一个高门贵女做妻子,日后封侯拜相不再话下。” 其实,这些想法不是方宝英一个人的想法!在李鸿过考中秀才的时候,她和自己的父亲方常庆都很开心,考上举人的时候,他们二人也惊喜万分,但是当他一鼓作气考上了进士之后,方氏父女二人剩下的只有深深的忧愁和担忧了。 李鸿过会不会回悔婚?或者说,即便他现在没有悔婚,几年后是否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是否会抱怨他的官场不如意都是因为方宝英这个妻子带来的,是否还会让方宝英觉得幸福。毕竟,齐大非偶啊! 方常庆甚至还对方宝英试探性地说道:“宝英,鸿哥儿的性子最是守诺言,或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容不得你受任何的委屈,或许,我们可以主动和他提解除婚约的事情?” 方宝英从来就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她熟读史书,自然知道很多情侣后来都会因为这样的原因成为怨偶,她想要得到幸福,想要相信李鸿过一次,想要给自己和李鸿过一个机会,于是,她拒绝了自己父亲主动退亲的提议,坚持要和李鸿过继续成亲。但是她的心中不是没有隐忧的,她为此赌上的是自己的一辈子,怎能不烦恼,怎能像李鸿过那样全然只是高兴? 李鸿过听了方宝英的话之后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狠狠将让自己心痛的宝英揽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他急切地说道:“傻丫头,你想什么呢?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你是我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妻子,我只会娶你一个人!什么高门贵女,我一点儿都不稀罕!宝英,你知道什么才是最难得的吗?是真心!是你那颗全心对我的真心!是我们两个心意相通的真心!我只愿这辈子和你一起幸福地生活,我读书科考,再加上日后入朝为官,为的都是有能力保护住你,保护住母亲和姐姐,我怎会那么傻,本末倒置,为了蝇头小利就舍弃了你们呢?宝英,我要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你在我心中是完全不输母亲和姐姐的,你觉得我会为了什么放弃她们吗?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放弃你呢?宝英,你要相信我!也要对自己有自信!宝英,这世间只有一个你,任何其他的女子都替代不了你,也比不上你!” 听到李鸿过急切的表白,方宝英忍不住反抱住他,在他怀中大哭起来。 听到李鸿过的这些话,方宝英真的心中舒服多了。此时的她愿意相信李鸿过能够实现他的诺言,他们两个人也会有很美好的明天! 解开心结的两人看着涕泪连连的对方都忍不住笑了,然后李鸿过悄悄吩咐李茂祖去打来一盆水,两人都清洗了一番脸之后才让方宝英走了。通过这次交流,两个小儿女之间的情谊更深了,方宝英也拿出了自己早就绣好的荷包交给李鸿过,上面绣的的一副竹子,不但希望他能像竹子一般节节高升,也希望他能有竹子清高的品格,不畏惧权贵,坚持自己的原则。 当然,如果说全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为李鸿过创造了这个奇迹而高兴,那么远在长治州学的张子鸣一定就会是那不开心的百分之一。 要知道,当初他和李鸿过的恩怨很深,已经闹到了割袍断义的地步。后来李鸿过以十五岁之龄中了秀才的时候,州学里部分夫子甚至提出录取李鸿过的意见,要不是他也考中了秀才,而且还有一个订了亲的刘家帮忙说话,可能早就已经被赶走了! 没有想到自己堵了他入州学学习的路子,并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让他在科考之中止步不前,反而是他得了更好的学习机会,进入了赵氏族学学习,甚至又在一年之内接连考上了举人和进士,甚至创造出了一个奇迹来! 现在,不光张子鸣的压力很大,他的父亲压力也很大,甚至和他订了亲的刘家也隐隐露出了些反悔的意思。 甚至眼前这些困难都还不是最难的,更加不敢想象的是以后的事情——他和李鸿过可是割袍断义过的,只要随着李鸿过权势地位越来越高,那么对张子鸣的限制也就越来越多,张子鸣也越来越会被他逼入他逼入绝境之中! 第44章 大殿之上 第四十四章大殿之上 新年伊始,就开始进行殿试了,那一天早上,官员们不用上朝,反而是60个新进的进士齐刷刷地等在皇城南面的前门门口,静候皇帝的召见。他们按照自己初试的排名排好队形,天还没有亮就聚集完毕了。 这次考试的时候,他们终于不用带考试的篮子,也不用被搜身,可以甩着两片空空的袖子到大殿之上应考了。 不多时,时辰到了,沉重的朱漆大门打开,进士们跟随着太监的指引,跟着两排长长的仪仗队进入了前门。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空旷无比的广场,广场之中没有一草一木,完全是汉白玉铺的地板和雕成的栏杆,再加上房子都是红墙金瓦,与地面的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且这种空旷的地方完全没有人烟,增加了威严的感觉,让大家都感受到了皇宫的霸气。 很多进士们悄悄地抬起眼角来看看周边的环境,心中都激动不已。他们现在中了进士,已经成为国家最核心的那一群人了,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取得进入这里上早朝的资格的! 能够参加殿试,李鸿过也觉得激动不已,上辈子他中的只是同进士,连进来参考的资格都没有!而且他一辈子只混了一个户部的侍郎,三品官员,对于永平县的老乡来说,他已经是一个大的不得了的官员了,竟然能在京城的户部衙门里面混到一个三品大员,那可是祖上积德才能办得到的! 可是其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于一个同进士来说,三品已经到头了,他再也不可能有寸进,日后只不过就是在衙门里熬着而已,等到五六十就可以申请致仕了。 不中进士,不入二品,不入二品,则永远无资格上朝,无资格走入皇城,无资格走入大秦的政治核心! 六十个人到了大殿之后按照太监们的指引排成了六排,按照初试的名字排队,每十名一行。整个排队的过程中都是静悄悄的,大家都不敢高声的喧哗,也不敢不听指挥,瞬间就变换了队形。 随后,门口的司礼太监用自己的公鸭嗓门喊道:“各位新科进士们入太和殿!”每个字之间的尾音都拖得长长的,整个大殿之上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然后,众人们齐刷刷地迈步进入,从桌子的过道之中走入大殿,找到自己对应的位置,然后站定。 “恭请皇上入朝!跪!” 新科进士们口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恭敬地俯身跪倒磕头,声音整齐划一,就好像排练过千百遍一般。 皇上朗声说道:“众爱卿平身,赐座!” 随后,各位进士们齐声谢恩,在自己对应的凳子上做好,眼睛盯着面前案几上的纸笔,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历来的殿试都是皇上出题的,皇上见到大家坐定之后也不说别的,免得影响大家的考试,只是说道:“朕近日尝读古人之文,对唐朝韩愈韩大家《师说》中的一句‘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感触颇深,就以此为题,大家各抒己见吧。时间不定,只要在今晚宵禁之前写完就可以,大家可以慢慢写,好好地写,如果天暗了朕自会给大家掌灯。” 众进士们都齐声应诺,然后开始集中精神答题了。 这次殿试,不同于以前的各次考试,大家没有一个封闭的号间可以单独相处,压力也特别大。在号间里面,你可以想睡就睡,想打草稿就打草稿,想闭门沉思就闭目沉思,不会被别人影响。 但是殿试不同,你一眼望过去,全都是奋笔疾书的人,说不定你才开了个头,就有那种“快手”已经写完交卷了,心情能不受影响吗?再说了,你考试的时候出了旁边盯着你的太监以外,还有随时在四周游荡着的皇帝呢!要是皇帝停下来看你写作,你是停笔还是不停?脑子还会转么? 所以,在殿试里面第一排是最好的位置,你前面没有人,最多只会分心看看左右的人,看不见别人的进度,自己其实会安心好多,即便你身后的人全都交卷了,你也看不见啊!眼不见心不烦么! 但是如果你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坐在你前面的人一个一个交卷了,留着空空的一片位置,你在答题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心理素质不好的人说不定在这样的压力下思路全被别人打乱,或者是滴汗、手抖写错等等各种小状况不断,极为影响考试。 所以说,这样的考试考得不止是学识,还有你的心理素质,极为考验一个人。 李鸿过不管别人怎么做,立即闭眼沉思,他要将思路完全想清楚再下笔,一开始的这个时候其实是理清思路最好的时候,如果你全篇的思路有了,之后即便着急、脑子发热,对文章也是小修小改而已,不会影响全篇的质量,但是如果慌忙下笔,后面的思路没有理清可就糟糕了,你怎么自圆其说都是个问题,还怎么敢奢望能得高分呢? 韩愈的《师说》之中提出的观点很好,说明老师不仅仅是教给学生们书本上的知识,更重要是是“传道授业解惑”。且其开创性地提出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的观点,让大家不耻下问,在当时颇有进步意义,抨击了当时“士大夫之族”耻于从师的错误观念,倡导从师而学的风气,文末还以孔子言行作证,申明求师重道是自古已然的做法,时人实不应背弃古道。 可是,作为考题,这一题要怎么答呢?皇上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如果说李鸿过上辈子念书考试只会死读书,那么他这一世里最大的好处就是从多年的为官之道里面学会了一样东西——揣摩上意。 任何观点、学说的提出,任何事件的发生,都是有其目的的。为什么皇上会出这个题,他想要什么答案,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如果能搔中他内心之中的痒处,那么自己的名次肯定低不了,毕竟殿试的排名是皇上亲自定的,而且即便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能排上一个好名次,你在皇帝心中也会是挂了号的,因为所有的文章皇帝都要过目! 皇上今次殿试出这个题目,深意何在呢?回想了一下上一世之中皇帝日后施行的政策和各种改革,李鸿过猛然明白过来了——皇上这是想要打压党争了! 皇上一直都很反感现有的拜师制度,很多人会根据种种原因拜一个大官为师,然后就和他串成了一条线,形成了一个个小的攻守同盟,还美名曰“尊师重道”。 但是皇帝痛恨这种拉帮结派的“小圈子”行为,认为他们这是在结党,因此后来经过长期的斗争禁止了这样的拜师行为,并且通过大秦律法命令规定每个学子只能拜在学堂中教过自己的夫子为师。以此来杜绝抱团的现象。 原来,皇帝辅一登基就有这样的想法和打算了,那么,这次殿试应该就是一个先行的信号。或许也是为了回应初试之中沈宗青沈宰相提出的“民贵君轻”的这一观点,是与沈宗青过的一招。 想通此节之后,文章的思路也就出来了,李鸿过立即奋笔疾书,在白纸上打草稿。 首先在文中肯定了一下韩愈韩大家此学说的正确性,提出老师并不仅仅是要教人书本的知识,而是还要传道授业解惑。但是他的观点也不完全对,的确,我们可以有一字之师、一日之师,向不同的人求教,甚至要不耻下问。但是,师生关系是一种纯洁的关系,主要是学习各种知识的,而不是借此形成一个小圈子。特别是联系我朝现状,很多人都会拜根本没有教过自己一天的某大官为师,探讨的也不是学问,而是形成了一个攻守同盟,甚至有党争的端倪!日后应当对此进行限制,让师生间的关系继续回复以前,还原到那种纯洁的关系中,让师者就“传道授业解惑”,而不经营别的,不变成政治投机。 草稿写完之后,李鸿过长吁一口气,然后开始小心谨慎地用笔将自己的文章誊写在试卷上,心无旁骛,也不知道新帝就在他身后看着他。 他不知道,新帝的眼睛很亮,早就在他的稿纸上看全了他的文章,心中惊叹不已,没有想到这个十五岁的小进士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震撼,完全都说到自己的心坎里了! 因为先帝驾崩耽误了去年最后一科的进士考试,所以新帝上位之后就想给广大学子一些补偿,不让大家失望,因此加开了恩科。 本来的想法只是加考进士科一门的,好对去年的科考年份有一个很好的收尾工作。可是后来皇帝心中一动——新帝自然应该有个新的气象,何不如让每一科的人才都能有机会再考一次呢? 于是这个密集不已的考试制度就这么出台了。其实大秦这么大,很多学子要么是体力不支,要么是因为路程太远,要么是因为放弃今科应考,像李鸿过这样从秀才试一直拼杀到进士科考试的人全大秦也就他一个! 他能考中的确是一个奇迹,可是他能有时间应考本身也很不容易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到郡学里面参加举人考试,然后又赶赴京城参加进士考试,只能说幸好他弄到了京城之中赵氏族学的学籍,要不然光是路上就把大把的时间花掉了,还不一定能进入考场。 所以,皇帝心中对李鸿过这个小子早就挂了号,觉得他不仅仅是学识好,运气也特别的好!因此今次殿试的时候,老早就从人群之中瞄准了他,想要看看他的文章写得怎么样。 一开始的时候,李鸿过都在闭目沉思,皇帝也没有去看他,等到李鸿过开始动笔多时以后,皇帝就忍不住走进去看看他的文章了。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有想法,而且这些想法都甚合朕心! 皇帝默默地离开了李鸿过身边,去看别的人考试了,今天见到了这么一份卷子,他就已经龙心甚阅了! 其实皇帝对此届进士还是很上心的,因为这是自己在位后的第一届进士考试,日后这些人出来以后就是自己的“天子门生”了,自己想要很好地推行自己的政策,那么自然少不了人手,这一批人就是自己笼络的目标。 皇帝对学子们做了很多功课,对自己重点关注的几个人的排名都做了了解,然后圈注了出来,在殿试之中重点关注,从一个人应考时候的表现其实可以看出来很多东西的,也是时候草创自己的班底了,想要将权力从沈宗青那里夺回来,需要走的路程还很漫长啊。 第45章 考中探花 第四十五章考中探花 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交卷了,在他们开始安静的举手示意以后,自有两个太监会走过去,交卷的学子们朝圣上所在的方向一鞠躬,然后静悄悄的跟在其中一个太监们的身后离开大殿。 然后另外一个收卷子的太监会小心翼翼地将卷纸放到一边的案几上按照交卷的顺序晾干,防止因为人为因素捻卷了(意思是弄脏了卷纸)。不多时,已经有前面几份提早交的卷纸晾干了,于是太监们小心翼翼滴讲这些卷纸放到皇上龙椅前特意放上的案桌前面。 一般上朝的时候,皇上的龙椅面前都是没有这个案桌的,只有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才会有案桌摆放在这里。 皇上见已经有几份试卷放上去了,便结束了他四处游荡的作风,转而去干正事了——开始批改卷纸。 看到很好的卷纸,他就会用朱笔在上面做一个标记,每次殿试的时候卷纸都不会糊名,反而会让考生们把自己的名字、籍贯、考号等都写在上面,最后评名次的时候也常常会根据一些文章以外的其余因素来评。 比如说,老成持重的人点为状元,年轻英俊的则点为探花,这些都是古来就有的传统。要不然,选一个糟老头子做探花,天下的人也不答应啊! 因为学子们交卷的时间不一致,所以也给了皇帝分批改卷的时间,相当于他们一边交,皇帝这里一边批改,倒也用不着皇帝再等着夜里加好长时间的班了。 中午的时候太监们轻手轻脚地往大殿之上送上饭盒,学子们如果有需要可以吃饭,但是大家都尽量少喝汤水,少吃稀粥,免得想要出恭。这里可不像在号间里面考试的时候一样,可以想出恭就去,如果你想要出恭,那么考试资格就没有了!请在之前交卷! 所以在参加殿试的这一天,学子们一大早起来都只敢吃少量的干食,不敢喝水,如果几年以后回想起来——我没有考上状元是因为拉肚子了!那还不抱憾终身! 不要以为这种规定不人道,有权有势的皇帝就是这么任性!而且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这些新进举子们只用憋半天到一天时间的屎尿,而且事先就有准备的,还可以忍受!实在不行就写快一点儿提早交卷就是了!不过一般大家都是忍着什么都不吃,不让人生留下一丁点儿的遗憾! 最难忍受的是那种皇上出巡时准备接见地方小官员的时候,那些等候的小官员们!他们为了接驾可是牺牲良多,还根本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接见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接见他们,只能不停的等着,一般在头一天接到圣旨的时候就会开始“节食”,免得到时候出丑。 前朝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就是一个等待接驾的官员被仇家陷害,故意不告诉他皇上明日要接见官员,他大早上的一碗粥已经喝下去了才接到了迟来的圣旨。结果等到下午的时候他忍不住在众人面前就尿了出来,简直是丢脸丢尽了,还触怒了龙颜,被贬了官,岂不是冤死! 再次将实现转移到科考现场,皇帝自然是不用留在这里吃中午饭的,他可以让心腹太监们暂时代为“监考”,然后自己放下笔从容地走到后面,吃上一桌n个菜的大餐,想吃什么还不用自己动筷子夹,只要一个眼神瞟过去,小太监们就会眼疾手快地将那种食物送到皇上的碗里来,还包试毒! 吃饱了之后他还可以四处溜达一圈,然后小憩片刻,之后再回到太和殿正殿之中。 等他回来的时候,各位考生面前的案桌上已经全部都收拾干净了,完全不见食盒的踪影。想吃的考生已经抓紧时间吃过了,不想吃的小太监也会帮你把食盒收走了,怎么能让皇帝看见大家一起吃饭那种场面呢?耻度略高。 皇上继续批改卷纸,考上们继续答题。不多时,皇上便看到了李鸿过的卷纸,他眼前一亮,仔细的看这份试卷。 六十份试卷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皇上在看试卷的时候自然是先粗略的扫一遍你的观点,如果没有什么新意,自然不耐烦再细看,心中粗略给你定个档次也就是了,至于具体的名次,你能指望皇帝给你拍个三十四名或者是四十七名这种事情发生么?当然选出个三甲定定也就罢了。 但是遇到字字珠玑的好文章,皇帝还是会认真研读一番的,特别重要的是记一下这个学子的名字,再和他的家世对一对,如果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寒门子弟——那么这就是他的目标!虽然决定了要收小弟了,可是也要收有能耐厉害点儿的小弟啊! 李鸿过的文章在皇帝眼里自然当得上是“字字珠玑、引人入胜”了,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手令卷面漂亮至极的文字:一手的馆阁体写得规规整整,让人阅读起来心情也很愉快,还不用纠结这个字到底是哪个字,一切都清清楚楚的! 再看他所写的内容,简直每一个字都写到了皇帝心坎之中去了,让皇帝忍不住击节叫好! 可是皇帝这一声“好”叫出去以后,可是让下面继续考试的进士们心中忍不住抖两抖,差点儿没在试卷上划拉一笔!所以说写得慢就是有坏处。 皇上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于是赶紧恢复严肃的表情,只是默默地在李鸿过的卷纸上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圈,代表我很中意你!然后朱批大字“状元之才”!如果不是大家刚刚都听到了他的那一声,此时光看皇帝的表情还以为他从来没有叫过那一声“好”呢。 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所有的进士们也都交完卷了,然后皇上坚持着将最后的卷纸都批完,便让人将这些被批改过的卷纸们都送到后面的中和殿里面去了。 在那里,有以沈宗青沈宰相为首的考官集团在等候着呢,他们吃过午饭之后就按时进宫等着了。虽然皇帝已经有了批示,但是这天下却也不是他的一言堂,这些试卷还要让考官们再次评定一遍,然后评出个名次来。 当然,皇帝在乎的只是头三名的成绩,还有他看好的几个划过小圈圈的人不要名次太低,其他的人排几名这种小事他一般不会在意的,这些细节他一般都不会反对考官集团的意见,不止是他,历任帝王都是这样的。 考官集团当然是点着无数蜡烛在中和殿里面挑灯夜战了,对于每一份卷纸,都按照之前初试的流程再走一遍,然后排出名次,为了某个考生的排名,考官们可能都要大吵一架,最后交由主考官沈宗青大人来定夺。 这个时候的竞争尤为激烈,特别是在全部都是实名制考卷的情况下!谁没有几个沾亲带故的人来参加考试?考前,人家早就打听好了你是考官,能不走走你的门路?你已经收了人家的东西,给人家放出了话,那么在这种时候为他争取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于是,中和殿之中充满了这样的吵闹声: “我觉得某甲学子不错,可以排在第二十名。” “放屁!他哪里能排二十名?二十三名还差不多!你没看到某乙和某丙写得比他好么?” “你才瞎了眼呢?你那个某乙写得是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某乙其实是你小舅子的亲家的侄子!你这是徇私!” “你乱说!我这叫内举不避亲!你才是收了某甲的银子呢,某天都有人看见某甲他老爹拎着东西进你家了!” 等等等等...... 简直就和早晨的菜市场里面一样的热闹!每年不吵几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 不过无论如何名次早就被他们在初试的时候评定过一次了,殿试之时可能会有一些变动,但是变动不会大,变动的人数也不会太多,否则岂不是闲的初试之时批卷子的他们太没有水平了么? 沈宗青看着面前李鸿过的这份试卷郁闷了,写得什么东西?简直是强词夺理!他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这种类似于取消拜师制度的意见,是疯了吗? 最为难的是,皇帝居然还看上了他这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朱批了一个状元之才,难道在明天的早朝上,要钦点他为状元? 不行!绝对不行!他沈宗青决不允许这种言论占据上风。如果师道这个制度都变成了这个学子说的这样,那天下就变得太可怕了!他和底下官员们的联系就会被扯去了“师道”这一层遮羞布,变成了赤果果的“结党”!说不定还会在史册上臭一笔。 不行,不能让这样的文章变成现实! 可是对于这样已经简在帝心的文章,如果让他名次太低,似乎也不是很合理,怎么办呢?算了,给他一个探花吧,再宣传宣传是因为他年纪小这件事才让他得以中的探花,而不是因为有什么真才实学,那么他的才名就能最大限度地被降低,大家记住的就只是他的年龄小,他的幸运,而不会是他的才华,不会让他的才名传遍天下! 第二天一早,二品以上的大臣们都穿着自己的朝服上朝了,而60名待评定名次的新进进士们也等候在太和殿前长长台阶下的广场之中,听候着对自己命运的宣判。 在朝会之中,沈宗青作为主考官会将他们草拟的圣旨给皇帝看,只要皇帝没有什么大的意见,那么只要在上面盖一个大印就可以传檄天下了。 皇帝看到第一个名字就皱眉了,怎么不是李鸿过呢?他意属的状元可是李鸿过啊! 皇帝立即看不下去了,将圣旨合上,问道:“沈爱卿,朕观进士李鸿过所写的文章极好,乃是状元之才,为何不评定给他今科状元呢?” 沈宗青此时也不会与皇上在明面上抗衡,而是委婉地说道:“启禀皇上,皇上圣明,自然慧眼识珠,臣与众同僚通观所有进士的试卷,发现了三份试卷可以位列三甲,其中自然有皇上特意圈出来的这一份。但是李鸿过此子今年只有十五岁,文章自然不如另外两位举子老成持重,且他少年英俊,正是探花的好人选,因此臣斗胆,恳请皇上钦点他为探花,也算成全了一段美谈!日后人们说起李鸿过,自然记得他一年之内连中四科,且以大秦最小的十五岁之龄成为探花!” 皇上心中有些生气,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不过还好下面站着的人都低着头看不见,他心中也终于明白了老祖宗为什么要把龙椅弄那么高! 他尽量平静自己的心情,然后平和地问道:“哦,可是朕观此子甚有才华,钦点为状元不更是会传为美谈么?众卿以为如何啊?” 下面的各个文官们纷纷支持沈宗青,武官则纷纷表示以皇帝的意思马首是瞻,最后差点弄得满朝文武捋袖子打起来了! 皇上权衡片刻后说道:“肃静!大家都不要再争了,朕意已决,就按沈爱卿说的办,将此份圣旨传檄天下吧!”然后,他拿出自己的玉玺在上面盖了章。 皇上心中很愤怒——他这当的是什么皇帝?太憋屈了吧?满朝的文官居然没有一个支持他的!真把自己当成是盖玉玺的傀儡了? 不过还好武官集团都控制得很好,从太祖那里就一直传下来的“得军队着得天下”果然是正确的。不过他并不满意,他要让整个朝廷也都窝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只是现在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前路慢慢啊! 外面站着的李鸿过根本不知道在朝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惊喜地在听太监念圣旨的时候得知自己竟然中了探花! 他惊喜不已,觉得自己完全是被天上掉下的一个大饼给砸中了,整个人都欢喜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完全不知道其实就在不久前,状元与他擦肩而过了! 第46章 跨马游街 第四十六章跨马游街 名次宣布之后,大家排队进入太和殿接受封赏,由状元、榜眼、探花这三甲的士子带着新科进士们一同进入太和殿之中对着皇帝三叩首谢恩,从此之后,他们都成为了“天子门生”,而且此番同时考中进士的学子们就成为了“同榜进士”,虽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联系,不像师徒关系一样有一些限制,但是比起别的人来说天然多了一些心里的认同感。 状元公乃是京城人士,名讳韩庆元,三十出头,榜眼是山东郡的杨凌先,二十出头,探花自然是李鸿过,不过他因为已经将学籍转到了京城赵氏族学之中,不能再算是狄郡的考生了,只能算是京城的考生。 其余考中的人太多了,李鸿过不认识别人,只能记得赵庆泽考中了第六名,比初试下降一名,赵庆诚考中了第五十一名,与初试名次相同。刚刚在殿外听完成绩后,赵庆泽还对李鸿过小声戏称到:“敏之啊,你可是用屁\股把我往后挤了一位呢!” 大家对皇帝山呼万岁之后起立,聆听圣上教诲,皇帝勉励了大家几句,不外乎就是——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日后要好好为官,为国家做实事,虽然你们现在还没有资格到这个太和殿之中议事,但是朕相信你们过不了几年就会出现在这里! 总之,大家听得是心中激荡不已,情绪特别振奋,都准备搂起袖子好好地大干一场了,恨不得明天就去摆摆威风! 最后,也是每一科三甲进士的特例——可以佩戴上大红花骑马游街! 但是今年的戴花情节有些不同,以前都是皇帝口中那么一说,就由小太监们负责给三甲进士们戴花了,大家远远谢恩也就罢了,只是今年的时候,皇帝突发奇想,走下了台阶,亲自给三甲的学子戴花! 考中三甲的学子中,有三十多岁的韩庆元,有二十多岁的杨凌先,也有十五岁的李鸿过,但是不论他们年龄多大,阅历多丰富,到了这一刻都是激动不已的!那可是皇帝亲自给自己戴花啊!能有这样的荣耀,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特别是韩庆元,他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屡试不中,承受的压力特别的大,族中好多比他小的堂弟们都纷纷考中进士做官去了,也有人不断地劝他放弃,直接以举人的身份去谋求一个小官,让家里过得好一些。可是他一直怀着一颗不罢休的心,寒窗苦读,终于中举!何止是十年寒窗啊!他寒窗苦读二十年! 可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何人能明白他此刻的风光?在皇帝亲自给他戴上红花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立即就湿润了,哽咽着艰难地说道:“谢主隆恩!”话刚一说完就要准备下跪。 可是他还没有跪下,就被皇帝眼疾手快地一把扶起来,说道:“爱卿不必如此,此前已经谢过恩了,朕帮你们戴花是应有之义!望日后我们君臣相得。” 韩庆元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泪眼朦胧(?)地对皇上说道:“臣敢不效死!” 杨凌先和李鸿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皇帝为他们戴花的时候也是激动不已,纷纷出言表示要为皇帝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皇帝看着李鸿过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鸿过,字敏之,是不是?好,很好,你可是有真才实学的,也是真的福星高照,大秦建国三百多年来,你可是第一个四科同中的人,必将名留青史!希望你日后也会成为一介名臣,与你的科考成绩一样传为美谈!” 李鸿过立即说道:“也要多谢皇上加开了今年的恩科,微臣才能有如此幸运!” 皇帝哈哈大笑,说道:“爱卿不必妄自菲薄,虽有恩科,可是也要你自己有实力才能得到美誉!” 然后大家恭送皇帝离开了,看着三甲进士们在太监和御前侍卫的护送之下骑上了头戴大红花的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地游街去了。之后,人们自然是各自散去,想观看游街的也自可以去找位置观看,反正每一届科举的游街路线都是固定的。 游街当然很风光、很开心,可是杨凌先心中却有一些不豫,他自信文采过人,可是既没有考中最好的那个状元,也失了能传为美谈的探花,而是得到了三甲之中最为鸡肋的榜眼。就连皇上刚才帮他们三个戴花的时候,也是和另外两人说了话,独独漏过了他!运气怎么能这么差呢? 不过游了一会儿街以后杨凌先的心情就好多了。他们三个人之中,韩庆元已经过了三十不惑之龄,显出中年男子之态,而李鸿过年仅十五,虽然已经开始抽条,可依然少不了孩子的稚气,难免有些青涩,只有他刚刚二十出头,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自然接到的香包和鲜花都是最多的。 终于可以得意一把了!兴奋的杨凌先看看自己左右两边的状元和探花,发现他们二人对这些好像一点儿都不热衷,不免有些败兴,不过想到了韩庆元这么大年纪,想必早已娶妻,而李鸿过虽然年纪小,也已经定亲了,只有自己是没有婚约的,这个榜眼一中还不立即成为各个大官眼中的乘龙快婿?日后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想到此节,杨凌先对着路两边从楼上对他投掷香包和鲜花的闺秀们笑得更甜了,说不定就有一个千金小姐在此时看中了自己呢? 赵庆泽、赵庆诚兄弟两虽然都中了进士,也进了太和殿拜谢皇恩了,但是三甲进士游街之后他们两个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跟随着人流离开了皇宫,之后自然是飞速回家报信,让赵家人和李家人都在游街道路上抢一个好位置,好好看看李鸿过跨马游街啊! 赵庆泽到家之后立即喜色连连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赵志刚,赵志刚立即兴奋地邀约赵季氏、怜月一起去看李鸿过跨马游街,赵季氏本来没有什么观看的兴趣,可是为了不让怜月和赵志刚单独一起出门,便也答应了同去。于是赵家五口兴冲冲地走了。 赵庆诚刚一到家就和妻子说了这个好消息,然后带着妻子骑马飞奔回了娘家,一直到下马的时候,李徽的脸还是红红的。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别的了,赶紧进屋同自己的母亲、妹妹说了鸿哥儿中探花的喜讯,邀约她们一同去观看。 李蔡氏听到了消息之后自是喜不自胜,然后立即让小厮们去方家传话,邀约方常庆和宝英一同去观看。因为她们等人集齐比较慢,而且住的地方在外城里,所以去得比赵家五口人晚,好不容易才抢到了观看的位置,还是李徽和李妍用了很多“金钱攻势”和“银弹攻势”才得到的。 李鸿过在游街的一路上都很开心,不过他比较低调,不像杨凌先一样,活脱脱一个开屏的孔雀!可是当他看到赵志刚等人的时候也忍不住向他们大力挥手,大声喊着:“学正大人!牧之兄!” 赵志刚得意得胡子都抖动起来了,还只能佯装矜持地微笑抚须,做淡定状。赵庆泽就比他自然多了,也高兴地直喊“敏之!敏之!好样儿的!” 一旁观看的人看见李鸿过同他们几个打招呼,立即对赵家几人刮目相看起来,甚至就有那些好奇的夫人们对赵季氏打探:“不知几位和这新科的探花是何情分啊?” 赵季氏忍不住也有些得意,望着那位夫人笑眯眯地说道:“我与他乃是儿女亲家,我儿娶了他的大姐姐,倒也算有些缘分!”那位夫人闻言一喜,赶紧趁热打铁和赵季氏打探起李鸿过的各种情况来,不时对赵季氏奉承几句,倒是和赵季氏聊得愉快。 赵季氏身边的怜月可是气得差点儿拧坏了帕子!瞎说什么?明明是我儿诚哥儿娶了李徽,怎么都是你的功劳了!诚哥儿那是我肚子里面爬出来的,李家也是我的亲家! 可惜所有的这些她也只有心里想想而已,妾通买卖,况且她只是从丫鬟变成的妾,本身就是奴籍中人,连良妾都算不上,诚哥儿都不能明目张胆叫她一声母亲,每次见了只能叫声姨娘,诚哥儿挣来的所有风光也都是属于赵季氏这个嫡母的,她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抱怨的话都不敢在人前说一句。 不一会儿,李鸿过骑着马走到了李氏众人包下的那个小楼前,他眼睛一亮,挥舞着手臂喊道:“母亲!宝英!我在这里!” 李家众人也立即和他挥手,不住地高喊着“鸿哥儿!”可是太监们牵马走得太快了,不一会儿他们就只能看到李鸿过的背影了。 李妍高兴过后拉着宝英打趣儿道:“娘,你看,弟弟可是只记得你和宝英了,都没有理我和大姐姐呢!”看着宝英红红的脸蛋,李妍笑得可开心了!这个弟妹真是太可爱了,随便一逗就脸红啦! 李徽一指头就将李妍推走了,嗔怒到:“妍姐儿,就你嘴贫,哪有大姑娘像你这样的?说话这么不着四六的,就不会害臊?”然后温柔地拉过宝英,轻声安慰道:“宝英,我们不理妍姐儿!” 李蔡氏也瞪了李妍一眼,李妍对她吐了吐舌头,然后李蔡氏就无奈地不理她了,拉过宝英的手拍了拍。儿子心中有宝英,小两口日后也能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她心中也是极为开心的。 马队走过之后,人群们也自然就散去了,李蔡氏约着方常庆和宝英今日里就在李家欢聚一堂,好好为李鸿过庆祝一下。宴请的宾客中自然少不了自己的亲家赵志刚夫妇,还有李鸿过的老师许老夫子一家。 而且今日里赵季氏心情不错,并没有吵着为自己的儿子另开宴席庆祝,而是答应了同去李家赴宴,并且将怜月姨娘也一起带到李家赴宴,大家一起欢聚一堂,好好地庆祝一番。 这一天,大家都十分开心,典型的不醉不归! 而且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三,朝廷不上朝,官员不去衙门,全国人民都放假休息了,一直要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才开始办公呢,新科进士们忙着不停地做客赴宴联络感情,后院里的夫人小姐们也忙着举办各种聚会,热闹非凡啊! 只是乐在其中的李家众人和方宝英都不知道,一场风波就要平地而起了,虽然李鸿过已经订了亲,可是也没人规定他不能纳妾啊!那些高门世家之中的适龄庶女们纷纷起了些心思,特别在打听了方宝英的情况之后起了心思——貌似嫁给李鸿过这样的人做妾也不错!他出身不高,定不敢惹怒我。且他的正妻方宝英家世不显,相貌也平平,日后弄得好了说不定能做个平妻呢,岂不是比嫁给其他不知道日后能不能仕途顺利的普通进士强? 在知道李鸿过一年之内同中四科之后,虽然会常有人提到他,也只不过做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他已经早早就定亲了,再是百年难遇千年难遇,也不就是个进士,难道还给他做妾不成? 可是当他考中探花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可是探花郎啊!而且是被皇帝称赞过的探花郎,是一个创造了奇迹的探花郎,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给这样的人做妾,或者争取一个平妻,对于高门庶女们来说,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 不过这种观点也只可能出现在个别庶女的头脑中,对于高门的嫡女们来说,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去给任何人做妾的,除非那个人是皇帝、王爷,是不得已,其他的男人,免谈! 第47章 李妍打人 第四十七章李妍打人 李徽一时间成为了京城中的红人,也难怪,她丈夫中了进士,还是赵家的人,虽然是庶子,却也是嫡支中的庶子;她嫡亲的弟弟中了探花,今年还只有十五岁,前途自是不必说了;再加上她手头宽裕,有房有地,真真是令人羡慕! 当然,以前她的闺友圈认同她,大部分原因是她得到了她的大嫂蒋琬的青眼,带着她进入京城的闺秀圈交际,再加上她本人也算是拿得出手,京城闺秀们才愿意和她交际。可是现在,她的娘家有这么一个弟弟立起来了,人们对她都会高看一眼的,隐隐都想和她打好关系。 最明显的就是,以前别人家给她下帖子,都是请赵家这边的人,大多是请赵季氏和蒋琬,她只是顺带的,从来不提什么让她带着母亲李蔡氏和妹妹李妍一同去赴宴的话。就算当时新皇登基,京城的地价上涨让她们忽然有钱了,别的闺秀也只是顺带着问问她妹妹的情况,从来没有下帖子邀请过李妍。 虽然当时向李妍提亲的人忽而多了起来,但是大多都是些普通人家,或者是商户人家,老牌世家里面都没有有动静的,甚至连下帖子相看一下李妍的兴趣都没有。 所以,以前李徽即便对自己妹妹的亲事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帮忙。 可是现在却大大的不同了,很多人下帖子的时候除了送给赵家一份,也会同样送一份到李家,希望李蔡氏和李妍也一同赴宴!刚开始的时候李蔡氏还有些胆怯,不是很愿意和那些世家打交道,可是李徽劝过她之后,便也同意相处一二。 的确,李家虽然在京城里面无甚根基,可是他们不穷,也有能顶门立户的男人,不丢人!再者说,和他们打交道的人虽然是京城中的世家,可也不是顶尖的那些世家,大多是和赵家相当的人家,与赵家也有些沾亲带故的,李家现在和赵家成为了姻亲,和他们也成了沾亲带故的人,走动一下倒也没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也算是正常的交际。李蔡氏日常里和赵季氏相处也没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还不是照样大大方方的,又怕别人作甚? 而且,翻了年之后妍姐儿马上也要十七岁了,再不定亲就晚了,李蔡氏也是时候帮她好好的张罗一门亲事了。 李妍虽然对那些后来变了嘴脸的人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随着李蔡氏和李徽赴宴之后,却也不反感和那些人接触了。无他,李妍本来就是一个实心眼直性子的人,那些闺秀们对她不会太冷淡,个别的庶女们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还不住的奉承巴结着李妍,李妍觉得和她们相处还是很愉快的,如沐春风,自然也就与她们玩在一处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小女孩,也想有些同龄的朋友们。 几天之后,那些闺秀们提出来想要李妍做东一次,到李家玩玩,李妍自然也欣然同意了,不就是请客么,别的小伙伴们都请她,她也不是铁公鸡,自然要好好宴客。 李妍这是第一次请客,李蔡氏又没有什么经验,她们自然就指望着李徽了。好在李徽成亲之后也跟着赵季氏和蒋琬学了些做当家主母的经验,对于请一伙小姑娘来家里做客这种事情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下帖子以前,李徽说道:“妍姐儿,请客都需要一个主题,你这次是想要办花会还是诗会啊?” 李妍说道:“自然是花会了!我又不耐烦做什么劳什子的诗,大家过来一块儿吃吃玩玩就好了,我去她们那里不也是一样的么?对了,姐姐,我还想请一些其他的朋友,好多都是商户的女儿,她们做事情才爽朗呢!我其实不是很耐烦和这些娇小姐打交道,总觉得她们不是真心待我的,可是她们那些话说出来又常常让我推脱不掉,心中很烦躁。” 李徽笑着摸了摸李妍的头发,说道:“妍姐儿,你长大了,今年之内肯定会定亲,然后嫁人的,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交什么样的朋友都是你的事情,只要自己开心了不就行了。你与朋友相交不用太在乎身份,喜欢她们就多交往些,不喜欢的就少来往,真真的大家闺秀就是像我嫂嫂那样的,不会捧高踩低,不会对着你说怪话,瞧得起你就是瞧得起你,不会一边和你相交,一边暗地说你坏话。可是瞧不起你就是瞧不起你,也不耐和你交际应酬,所以那些和你相交还要对你使坏的人本身也就没有什么教养,无需在意,按你的本心做就是了。我们李家本就不是什么世家,也无需在别人面前装什么。” 李徽本是个钟灵毓秀的女子,再加上受过些打击磨了性子,婚后在与人的交往之中也见识过了各种性子的女子,她自由一番处世之道。她自是知道与人相交的诀窍。 她相处的朋友里面,多是一些身份层次与她家中差不多的人家,对于那些家世比她低的人家,如果对她表现出善意,她自不会拒绝,但是如果对她说些酸话,含沙射影的,她自也不会容忍。对那些家世比她高的人,她不会舔着脸去巴结,遇到了有机会就说几句话,别人如果也有相交的意思就顺势认识结交一番,别人如果冷淡自然也不会强求,所以她的日子一直过得比较舒心,在京城太太小姐的后宅圈子里风评也很好。 只是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妹妹。妍姐儿性子直,又不会转弯,笨嘴拙舌的,生怕她吃了别人的亏。李徽可是早早领教过好些“京城闺秀”们嘴里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功力了,和永平县里完全不是一种风格,她怕李妍不能适应,心中赌气。所以在邀请人的时候,就暗示她,如果有些人不值得相交就不用请了。有些人,你和她就是做不了朋友,还不如不来往,不用看到那种嘴脸,心中也痛快些。 虽然李徽嫁入京城良久,性子也温婉,可是她骨子里还是带着边城闺秀的大气。 李妍点了点头,再次看了看名单,划掉了一些她不太喜欢的,对着她说过怪话的、她不想相交的那些女子们的名字。 准备个宴席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再说大家自是早就说定了的,李妍第二天早上一发了帖子,当天下午的时候闺秀们自然就过来了。 方宝英自然也是宾客之一,李妍做东怎么可能不请她,再说了,她早已成为了半个李家人,就算李妍不摆宴席李蔡氏也常常请她过来聊聊天的。 各家心中有些歪心思的闺秀们见到了方宝英的容貌,打听到了她就是李鸿过的未婚妻之后,心中的想法更加的坚定了,甚至张家有个换做张婷的庶女沉不住气,直接就挑衅起了方宝英。 她甚至明目张胆地当着李妍和方宝英的面就捂着帕子掩面嗤笑,说道:“哎哟!妍姐儿,你和你姐姐都是风光霁月的人物呢,你弟弟探花郎更是容貌过人,可是我左看右看,这为方小姐也不像是你家的人啊,如果你和她一同走到街上去,别人怕会以为她是你家的丫鬟呢。” 说完之后还用眼神斜瞟一眼方宝英,对她的容貌极为鄙视。 她的话引来了一群不怀好意的人的哄堂大笑,都是在嘲笑方宝英的容貌,可是却把李妍和方宝英气得不轻,让其他有教养的闺秀们也是大皱眉头,就连与李妍处的好的那些商户女儿们都被这样的话惊呆了。 张婷的嫡姐张慧听到她竟然说出这么没有教养有丢脸的话,简直气个半死,立即站起来说道:“张婷!你混说什么呢?还不快道歉!” 张婷仗着自己和姨娘都比较受宠,很少将嫡姐放在眼里,在家中常常要给她使绊子,在外面更是不给她留脸面,听到张慧的话,脸色一沉,使着性子就大声说了起来:“道什么歉?你就不顾着张家的脸面?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方宝英就是一个钟无盐!就是配不上探花郎!” 张慧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庶妹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还敢和我提脸面,张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你听听你这都是些什么话?是有教养的女孩子说得出来的吗?” 张婷还要和自己的嫡姐逞口舌之辩,不着防一下子就被人揪住领子拉起来,转头一看,揪自己的人竟然是今天的东主李妍,且李妍的脸色黑得吓人。 张婷一瞬间有些害怕,她战战兢兢地说道:“妍姐儿,你,你干什么呢?” 李妍怒吼道:“道歉!赶紧给宝英道歉!听到没有?” 张婷不服气,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么凶,她小眼眶有些红,说道:“凭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了,她都还没有嫁进你家呢,成不成得了李家的媳妇儿还是两说呢,你这么护着她干嘛?” 李妍气急,一方面她是真的很喜欢方宝英,另一方面是经过了退亲的张子鸣之后,她最恨那种悔婚的男人!如今听张婷这句话,明里暗里都是说李家要悔婚,只当张婷看不起李家的人品,立即反驳道:“你乱说什么?定亲就是定亲!还能有什么变故?我告诉你!方宝英就是我弟媳妇儿,我今天就是护定她了,你快道歉!否则日后你都不用再踏进我李家大门一步!” 张婷没有想到李妍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脸色凶得就好像真的要打她一样,吓得“哇”的一下就哭了,嘴里喊着:“就不道歉!就不道歉!她就是一个丑女!就是配不上探花郎!” 李妍气急,“啪”的一个巴掌就挥到了张婷的脸上,把她吓蒙了,随即更大声的哭了起来。 京城里各家闺秀也被吓蒙了,她们以前是有人吵吵闹闹,嘴里不饶人的,可是从来也没有见过李妍这种动手打人的啊! 张慧也是一惊,虽然深恨张婷乱说话,可是李妍这样给了自己妹妹一巴掌,看样子还要继续打!这样让她回家以后怎么交代啊!自然也赶紧跑过去拉住李妍。 李妍从小到大都是皮实的孩子,大家都是男孩女孩玩在一处,高兴了就大家一起疯跑,不高兴了自然是拳脚相向。小的时候她甚至连男孩子都打过,什么时候都是拳头不饶人的。 这么一闹,赏花自然也赏不下去了,闺秀们纷纷告辞回家,李蔡氏和李徽立即过来后院问明情况。 待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虽然她们两个深恨妍姐儿冲动,出手打人,可是对了张家姐妹两个也没有了好脸色。 张婷看着脸色一下子就拉下来的李蔡氏和李徽,心中有些害怕,怎么事情没有按照她的剧本来?李蔡氏和李徽不是应该要骂李妍一顿,然后让她给自己道歉么? 李徽只是冷着脸让小丫鬟拿了了膏药来给张婷擦,还拿来了一个荷包,然后说道:“两位张家小姐,今天是妍姐儿冲动了,二位早点儿回家养伤吧。这些银钱是药费,希望张小姐可以好好养伤。” 张婷一看,只觉得李徽看不起自己,凭着有几个臭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狠狠把荷包和药膏往地上一摔,说道:“不稀罕你们李家的东西。” 李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也没有别的解释,更没有说一句让妍姐儿过来道歉的话,张婷之后悻悻地走了。张慧脸红得恨不得埋到地里去,给李徽和李蔡氏行了个礼也匆匆走了。 她们走了之后,李蔡氏和李徽都是相视哭笑,妍姐儿今天这么一弄,好名声可是全没了,日后可怎么办呢?还有宝英也需要安抚,唉,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第48章 各自去向 第四十八章 李妍其他的客人走了,她没有拦着,可是方宝英要走,她可就不愿意了,怎么可能让宝英带着这么一肚子气走呢?一定要解释清楚才行啊!李妍紧紧拉住方宝英的手,撒娇求饶地说道:“宝英,好宝英,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可不知道那个张婷会是这样的人呢!我以前和她见面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后我都不理她,不让她踏进李家大门一步!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方宝英噗嗤一笑,说道:“妍姐儿,你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你这么护着我,我干嘛还要生你的气啊?要气也是气张婷。” 李妍听到方宝英这句话之后,眼睛一亮,狠狠抱住方宝英说道:“好宝英!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放心,日后我一定带眼识人,不再上她那种小人的当了,错把奸臣当忠良!” 方宝英虽然露出笑容安慰李妍,可是被别的女孩子当面那样打击,心里哪有不生气、不难过的?只不过粗心的妍姐儿看不懂她眼眸深处的那抹黯然罢了。 李蔡氏和李徽此时已经处理完了张婷的事情,也匆匆赶到李妍屋里,看着两个小女孩的样子,教训妍姐儿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两人一起跟着劝慰方宝英,然后留着她一个人在家里吃过了晚饭,再派小厮将宝英安全送回家了。 晚饭后,李蔡氏、李徽、李妍娘仨在屋子里聊天,李蔡氏痛心疾首地对李妍说道:“妍姐儿,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呢?挥着巴掌就打人?你今年已经十六岁,马上就十七了,不是还在六七岁的那个时候!今天这个事情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娶你啊!” 李妍撇撇嘴,无所谓地说道:“娘,那个张婷就是欠揍!要不是有人拉着我,我还要再痛打她一番呢!哪有这么说话的?乌鸦叫得都比她的话好听!再说了,宝英那可是自家人啊!我怎么能不护着宝英呢?” 李徽一指头戳到李妍头上,说道:“好你个妍姐儿,还觉得自己有理了,觉得自己能耐了是不是?你听话儿要听音啊!娘有说让你不要护着宝英吗?娘有骂你护着宝英护错了吗?你护着宝英当然是应该的!只是你也要想想方法么?有一千种一万种解决方法,哪怕你再骂回去啊,就算把她骂哭了也是你能耐,怎么就动手了呢!” 李妍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说道:“姐,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是没有看见张婷那个嚣张的气焰!不把她打疼了不长记性!” “你!”李徽顿时对自己这个一根筋的妹妹无语了,她倒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做得对呢,完全不考虑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枉费自己和娘为她的亲事操碎了心!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小厮通报说李鸿过回来了,李妍一下子跳起来,冲出屋子去把李鸿过拉进屋来,一边拖着他一边把今天下午赏花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道:“鸿哥儿,你说我做得对不对?那个张婷该不该打?”问的时候还不停给李鸿过使眼色,大有李鸿过如果敢说她不对就会痛扁李鸿过一顿的样子! 李鸿过一愣,却没有立即回答李妍,心中只是不断地回想着:居然有人有胆子这么说宝英?不行,宝英肯定很难过,我要去方家安慰安慰她!让她吃下颗定心丸!于是立即就起身想要走。 李妍大力把他按住,说道:“不行,鸿哥儿,我知道你心里急着去看宝英,但是今天你非得说完再走!” 李鸿过见母亲和两个姐姐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便先耐下心来和她们分析道:“母亲,大姐、二姐,今天这个事情,二姐打人我没有觉得错,但是你们两个教训她我也没有觉得错。只是二姐,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你身上,你想过你想要嫁什么样的人么?只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母亲和大姐姐就都不会逼你了。” 李蔡氏和李徽闻言也盯着李妍看,想听听她的想法。李徽那个时候嫁给赵庆诚是被情势所逼的,是无奈之选,是当时那种情况下的唯一选择。幸好赵庆诚也是一个靠谱的人,再加上李徽经过一番变故也成熟了很多,所以她现在生活得不错。可是李妍的情况和当时不一样,她的面前有不少的选择,她可以从中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虽然李妍一直是那种大大咧咧的脾气,但是说到结婚这种事情,还是忍不住脸红了一下。想到这个问题的回答关乎自己日后一辈子的幸福,李妍便说了真话:“娘,姐姐,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嫁进好一点儿的人家,也是为了我日后能过得好,毕竟贫贱夫妻百事哀嘛,可是我实在受不了那些世家里面人的虚伪嘴脸!虽然不知道那些世家出来的男人怎么样,可是看他们的姐姐妹妹还有娘的嘴脸,大概就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了,我这样的嫁进去还不天天和她们打架?最不耐烦别人算计我、惹我了,不报复回去我心气儿不顺!我可没有大姐那样的能耐,能把各种关系都处理好,所以大姐那条路我走不通的。以前你们也把我带到大姐家里去,从屏风后面偷偷看了几个姐夫他们的寒门同窗,可是我觉得他们文绉绉的,说话一股酸腐气,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日后怎么和他们举案齐眉呢?我也不像大姐姐一样喜欢读书作诗啊,要我看,就把我嫁回永平县里去吧,哪怕是个地主、商人或者木匠呢,那边的人大气,我能相处得来!京城这边的人我还真不喜欢!” 李蔡氏听完了以后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说道:“妍姐儿,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呢?日后我们都在京城了,怎么能反倒把你远嫁到永平县呢?日后天高地远的,万一你婆家的人欺负你了,你连个撑腰的地方都没有,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日子可怎么过呢?” 李妍无所谓大咧咧地说道:“娘,怎么可能呢?鸿哥儿中了进士全永平都知道,他们怎么敢对我不好?都当仙女儿似得供着我还嫌不够呢!” 可是李蔡氏还是舍不得,硬是不松口。 李鸿过这个时候忽而说道:“娘,记不记得永平县有个钱明福钱老板?他好像也给他儿子来提过亲!他们在京城开了店,好像把家里也搬到京城来了。如果选择他家的话,二姐姐倒是不用远嫁了。” 李蔡氏一愣,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儿子已经二十二岁了,而且到了这个年龄连个童生都考不上呢!我对这个钱老板有印象,以前你和张子鸣割袍断义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出来支持你的人,我对他也印象颇深。所以他上门来提亲,我是认真考虑过的,可是他这个儿子我向方夫子打听了一下他在县学里面的情况,他于学问一途不甚上进,只有三年后最后一科有可能考童生了,可是看样子他似乎有些不想继续进学了,反而想要跟着他爹做生意,连钱老板把他打了几顿都没有用呢,他自己都承认他天生不是一个读书的料!我怎么可能把妍姐儿嫁给这样的人呢?” 李妍说道:“嗨,娘,自古又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考不上童生人品就不行吗?我可不觉得!做生意也挺好的啊,我也喜欢做生意,日后成亲了我们可以一起做生意,男主外女主内,一起把生意做大!而且嫁给他这样的人,就连娘您都觉得我是低嫁了,他们怎么敢对我不好?” 李蔡氏还是有些犹豫,李徽却说道:“娘,其实妍姐儿说得对,找个永平县里过来的,和她还能说得上话些,以妍姐儿这样的脾气嫁到京城的人家里面,难免会被婆婆磋磨的,京城这边规矩太大了,我这边只不过是嫡母,还不是正经婆婆呢,都有点儿吃力,妍姐儿这样的脾气怎么能受得了,三两天吵翻了可怎么办呢?” 李鸿过也说道:“是啊,娘,而且不一定是找钱老板家,也可以考虑看看别家,能搬到京城这边更好,如果不行,京城离永平县路程也不是太远。而且,人品一定要考察好,不一定低嫁就会幸福的,要是嫁不对人,低嫁也会吃苦头的。” 听完他们的话之后,李蔡氏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她看着脸上懵懂的妍姐儿心中有些担忧:妍姐儿现在还是一团孩子气,总觉得要找个不受拘束的婆家,不愿意高嫁,可是如果日后她看着徽姐儿和鸿哥儿都过得好了,可是她的丈夫却是个无甚社会地位的商人,会不会埋怨自己这个做娘的没有给她找到一门好亲事? 暂时解决了李妍的事情,李徽自是回家去了,李鸿过也立马到了方家敲开了门,争取与方宝英见到了一面,力争不要让她心中留下阴影。 听说李鸿过闻讯就来看望自己,一点儿都没有耽误,方宝英心中很高兴,她也没有和李鸿过使小性子,说什么“你那么俊,人人都说我配不上你,你去找别人吧!”的那些酸话,只是抬眼看着李鸿过,耐心地听着他的解释。 有些话,她不问,李鸿过也会说的。 李鸿过自然不负她的期望,和她说好多“红颜枯骨”“绣花枕头”之类的种种典故,总之最后一定要告诉方宝英——在我心中你最珍贵!让她不要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并且,他甚至向方宝英承诺了:“宝英,你放心,我不但不会悔婚另娶,更加不会纳妾来让你心烦,我不会让那些后宅的糟心事儿让你烦心,会让你一直是那个快乐的,钟灵蕴秀的方宝英。” 方宝英心中感动莫名,但是却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说道:“鸿哥儿,我信你,等着你用一辈子给我证明。” 李鸿过笑着拉住方宝英的手,知道她心中还是有些不信,于是继续耐心地对她解释道:“宝英,你真的不用担心,自古嫡庶不分就是乱家的根源,我们大秦朝为什么能繁荣昌盛这么数百年?很少有储位之争?就是因为□□定了嫡庶,且历任皇帝们都执行得很好。再纵观其余人家中,远的不说,就说我姐夫家中,不也是明争暗斗的吗?我不喜欢那种家,总觉得家不像家,亲人不像亲人的,我就喜欢我家和你家里的这种气氛,这样才是真正心贴心的一家人,所以你永远不用担心我会做出破坏这种幸福的事情,好吗?” 方宝英脸红红的轻轻点头。以为李鸿过只是想得深远,完全不知道李鸿过在黄粱梦中的那一世里面已经深受其哭了,完全有切肤之痛! 李鸿过吁了一口气,对她说一些正事:“宝英,我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的去向出来了,将会进入翰林院做编修,正月十六的时候就会去那里报到。” “翰林院!那可真是个好地方!”方宝英听到这个好消息以后眼睛亮晶晶的,她欣喜地说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进了翰林院磨练几年,你的起点就会比别人高,在官场上也是个难得的晋身之资!” 李鸿过笑着点了点头,与方宝英交谈就有这个好处,你和她说什么她都懂,知道这个东西有多难得,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他再开口说道:“赵庆泽也被分配入翰林院做编修了,只是我姐夫的名次有些低,去向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不过应该是会派个外放的差事了。学正大人这几天正带着他四处走关系呢,想让他谋一个好一点儿的地方。” 第49章 再起波澜 第四十九章再起波澜 待从方家回来之后,李鸿过才想起来还没有告诉过母亲和姐姐们自己的去向,于是便匆匆找到了李蔡氏和李妍,与她们交谈一番。 待听闻自己的儿子成了翰林院的编修之后,李蔡氏问道:“这是几品的官儿?其他人都是怎么样的呢?”李妍也是跳出来好奇地问道:“鸿哥儿,翰林院是个什么地方?做什么的啊?” 李鸿过耐心地给她们解释道:“翰林院的编修是正七品官,就和我们永平县的县令一样大。这次科考中状元韩庆元入了翰林院做修撰,是从六品的官员,榜眼杨凌先和我一样都是正七品的编修。其余的进士中选了5人作为庶吉士,也能进入翰林院里面工作,但是还不属于翰林院的正式人员,要留待三年后通过考试才能留馆,赵庆泽就是其中之一。其他的人就都外放为各个县的县令了,都是正七品的官,姐夫就属于这一类人,学正大人最近正在帮他走关系,希望他能分到一个比较好的县,到时候大姐姐肯定也要和他一起去赴任的。” 还未等李鸿过继续解释翰林院是做什么的,李蔡氏和李妍已经激动起来了,李妍跳起来高兴地说道:“鸿哥儿!你可是长大出息了!居然和县太爷一样都是七品官啦!而且还比他们厉害,能留在京城呢!哎呀,大姐姐要出远门了,怎么办呢?” 李蔡氏也是急得团团转,说道:“什么时候去赴任啊?什么时候能知道徽姐儿他们两口子去哪儿啊?大秦版图这么大,要是他们去天边的小县城可怎么办呢?我听说有的县城民风可彪悍了,还有土匪呢!” 李妍扑哧一笑,说道:“娘!您都忘了,有军队保护我们呢!哪儿来的土匪?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剿灭光了!再说了,我们就是遥远的天边那种小县城里来的,你觉得永平县差吗?我可是觉得比京城好多了呢!您要担心的是他们分到那种都是人精子的发达大县才对吧?说不得斗不过人家呢!” 李蔡氏想了想,觉得李妍说得也对,于是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是希望李徽他们小两口到荒僻一点儿的小县城好还是到一个繁华一点儿的大县城好,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知道这些官场里面的弯弯绕绕呢。 李鸿过劝慰他们道:“娘,二姐,你们都别着急。姐夫的父亲可是学正大人,他是世家出生,而且也有官场经验,自是知道如何为姐夫谋划的。再说了姐夫的大伯赵志远赵大人官职可不低,如今才刚四十出头,就已经是从二品了,很难得呢!他自然也会为自己的侄儿谋划一二的。” 这种时候就会体现出世家的好处来了,当新一届的子侄们考中进士的时候,世家这个体系就会吱呀吱呀地转动起来,为后辈子孙选择一条笔直的道路,为他们的仕途减少波折,不像他们这样的寒门士子,两眼一抹黑,求人都没有门道,不知道要去求谁,即便手里捧着很多金银珠宝都不一定送得出去! 听了李鸿过的话之后,李蔡氏和李妍稍稍放心了,各自睡下不提。 第二天,李鸿过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接到了当朝宰相沈宗青的帖子!前几天里沈宰相就已经宴请了状元和榜眼,连同一些他挑中的新科进士,据说当时宴会的规模很盛大,他也从中挑选了两个新进的进士收为弟子,其中一个就是榜眼杨凌先!只是却独独没有邀请自己。 近今天来李鸿过赴宴的时候,虽然别人也还是一样的热情,但是李鸿过已经敏锐地发现,他们对自己不再像之前刚刚考中之时那么看好了。刚考中的时候世家的人邀请自己和赵氏兄弟一起赴宴,明显是更重视自己的,可是自从沈宗青沈宰相的那个宴会以后,明显就是更加重视赵氏兄弟二人了。 李鸿过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文章肯定惹恼了沈宗青,早就做好了与他产生冲突的心理准备,这张帖子倒是让他措手不及。不过既然是宰相大人邀请的,自然要去。 晚上,李鸿过照例带了一些不轻不重的礼物到了沈宰相的府第赴宴,让他惊讶的是,沈宰相竟然只邀请了他一个宾客!这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吃饭的时候,沈宰相只是和他笑呵呵的谈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李鸿过也与他相谈甚欢,不提其他,直至晚饭吃完之后移步书房谈话,他们才开始谈一些实质的东西。 沈宗青老神在在地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许久才用嘴尝了一口,随即便将茶杯放下,一言不发,顿时,整个书房里空旷静寂得可怕。 良久之后,他才抬起眼来看了李鸿过一眼,问道:“敏之,我观你甚有才华,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李鸿过一愣,随即拱手作揖,推辞到:“多些沈大人器重,只是小可已经拜在许华舟许夫子门下,不敢背弃师门。” 沈宗青心中阴郁,双眼微眯,这个小子可完全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啊,怎么就是不上钩呢? 他心里没有存着什么好意,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赴宴的时候就将李鸿过排除在外了。在他眼里,李鸿过这种满脑子“歪理邪说”,出身又是寒门的士子,完全属于应该打压的对象,完全不想给他机会。可是近日里他忽然心生一计,如果能让李鸿过拜他为师,背弃师门的话,日后即便他那篇关于“师说”的文章再被皇帝翻出来用,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的确,他今日里把李鸿过请过来赴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皇帝突发奇想,竟然想要将今科三甲进士的考卷印制之后刊行天下!状元和榜眼的文章还算稳当,可是李鸿过的这篇文章如果刊行天下,那天下不就乱套了吗?他沈宗青可不愿意让这种事情发生!他也算是摸准了小皇帝的脉搏,觉得小皇帝想要启用此人了,所以想在皇帝动手之前将李鸿过先行笼络,也好断了皇帝的念想和臂膀,也不会再坚持着要将此文刊行天下了。 或许,是他这个宰相的分量还不够,亦或者,这小子不在乎那些虚名,想要点儿实际的好处? 想到此节,沈宗青于是继续说道:“敏之啊,你要知道,即便进了翰林院,成了翰林清贵,可是从事的工作不同,地位也是不同的。在翰林院里面,有的人可以帮助内阁和皇帝草拟诏书,学到治世良方,有的人可以成为御前侍讲,与皇帝亲近,可是有的人却只能一辈子编书修史,躲在屋子里,完全没有任何实权。你可知道,如果你肯拜我为师,我就可以给你一个选择职位的机会。敏之,你的前途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李鸿过闻言之后心中一震,知道沈宗青的这番话名为利诱,实为威逼!可是他却不是会因此而改变气节的人,还是坚决地推辞到:“学生既已拜师,自然是九死而不能改变初衷,否则与禽兽无异。至于日后能得到何等职位,自然有上官安排,晚生自当听从。” 沈宗青大怒,狠狠一拍桌子,怒斥到:“李鸿过!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进了翰林院就前途远大了?我沈宗青就奈何不了你呢么?别忘了,你的学籍之中可是有记载的,你为了些许小事就与一学子割袍断义,如此咄咄逼人之徒,你以为世家会接纳你吗?到时候我将这件事往外一公布,你立即就变成孤家寡人你信不信!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再与你结交你信不信!” 吼完之后,沈宗青慢慢喝了一口茶,给了李鸿过一个消化他刚刚的话语的机会,然后放下茶杯慢吞吞地说道:“不过嘛,只要你拜我为师,我就可以当做你以前的事情全都是年少轻狂,日后会好好教导你,比让你日后在官场上可以顺风顺水,你看如何?” 李鸿过闻言心中气愤不已,忍了又忍之后他还是出言道:“沈大人!当日我嫡亲的姐姐被那张子鸣气得投缳自尽,在你眼里只是些许小事?我与那张子鸣割袍断义问心无愧,放到何处理也是在我这边的!” 沈宗青闻言却是一阵冷笑,说道:“如若大家都知道了你曾与人割袍断义,自然会想探究原因,可是你大姐年前才刚刚嫁人,听说夫妻和睦,别人问你原因的时候,你是说出来还是捂着呢?” 李鸿过闻言一窒,理在他这边不错,可是在别人问他的时候他不能说啊!说了的话,岂不是在大姐姐的伤口上撒盐?大姐姐的名声岂不是毁了?那她这辈子的幸福不也毁了?自己怎么可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可是不说原因的话,各个世家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是个异类,自己的前途也会障碍重重! 沈宗青盯着李鸿过面色变幻的脸,心中很得意——年轻人,想要和我斗,还嫩着呢! 他笑眯眯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问道:“怎么样?两难了吧?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是有理就能说得清的!想好了吗?你准备怎么决定?是拜我这个师傅,还是承受我的怒火,变成孤家寡人?” 李鸿过抬眼看着沈宗青那个戏谑的表情,知道这件事是无法善了了,即便他今天拜了沈宗青为师,也无法改变沈宗青要与自己作对的事实,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还为什么要向沈宗青妥协?他早已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有着两辈子的经历,早看出来沈宗青和他之间的矛盾无解了。 于是,李鸿过依然坚定地说道:“沈大人,恕难从命!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古至今,从来没有看见过有人不要自己的父亲,反倒叫他人父亲的!” 沈宗青大怒,将茶杯摔在地上,说道:“滚!不识抬举的东西!日后再不许进我沈家大门!” 官场之中哪有什么秘密,第二天,李鸿过被沈宗青沈宰相从家中赶出来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了,在沈宗青的推波助澜下,大家还知道了原因——沈大人不介意李鸿过年少轻狂,曾有与人割袍断义的“污点”,仍然原因收他为徒,悉心教导他,无奈李鸿过不识抬举,狂妄至极,不愿意拜沈大人为师!结果自然是遭到了沈大人的厌弃,被赶出来了! 赵庆泽和赵庆诚闻言立即就赶到了李家去寻找李鸿过,赵庆诚拉着他让他赶紧去向沈宗青道歉,焦急地说道:“鸿哥儿,要是得罪了沈大人,你这辈子就完了!再是进入了翰林院又有什么用?他们自会给你冷板凳做,白白让你荒废时光、无所作为!” 赵庆泽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不同意随意低头,他问道:“敏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冲动的人,而且割袍断义的这件事我也知道,错不在你,可是现在风向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沈大人在针对你?” 李鸿过点了点头,对赵庆泽说道:“牧之兄,这件事我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啊!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却也不是件坏事!” 赵庆诚握紧了拳头,说道:“鸿哥儿,不能让你带徽姐儿受过!此事你也是为了保全他,我去沈大人府门口跪下求他!我是徽姐儿的丈夫,此事应该是我来扛!” 赵庆泽和李鸿过一起拉住了他,赵庆泽说道:“诚哥儿,你老说我做事情没轻没重,怎么遇到今次的事情却看不透了呢?这件事你根本没有办法解决,是沈大人故意这么做的,你再去求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李鸿过也点了点头,说道:“姐夫,不是我替姐姐受过,而是姐姐因我受到了牵连,我想,肯定是沈大人不满我殿试时的那篇文章,想要拿我作伐子。” 赵庆诚惊讶地说道:“可是你的文章好可是陛下钦点的,沈大人他……”剩下的话赵庆诚没有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李鸿过和赵庆泽都点了点头。 李鸿过说道:“往好处想,沈大人这边厌弃了我,另一边就会更加信重我,与我而言也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呢。” 可是赵庆泽却没有他这么乐观,说道:“他们两个是神仙打架,我们这种池鱼也未必会入了他们的法眼,难说他们会不会愿意伸手保全我们,要是无端端被做了炮灰就不好了。” 李鸿过苦笑道:“可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 是啊,事已至此,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赵庆泽和赵庆诚都叹气着离开了,三人心中因为科考中举的兴奋都已消散殆尽,心中均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50章 元宵花灯 第五十章元宵花灯 当然,官场的事情虽然可能会传到后宅,但是不会传到李蔡氏和李妍的耳朵里面,她们二人并不知道李鸿过遇到的危机,在她们眼里,李鸿过依然还是那个前途无量的探花郎。 于是她们两个幸福地着人去探听钱明福儿子的情况,以及物色各种出身稍低但是人品比较好的年轻俊才们,准备让李妍找个规矩没有那么紧的婆家。 在她们忙着四处相看人选的时候,元宵节到了。 元宵节有点儿像大秦的情人节,这一天里,未婚男女是可以约了出门来一起赏花灯的,像李鸿过这样定了亲的男子,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方宝英一起结伴看花灯。 而李妍则跟着李徽和赵庆诚一起出门,李徽这个做姐姐的一边把爱玩闹的李妍支走,给自己的弟弟和未来弟妹创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一面也让赵庆诚带了些自己的未婚同窗、朋友等等一起出来,希望能给李妍找到个能看对眼的年轻人。因为李妍是主角,所以她们物色的钱明福的儿子钱戴承自然也是位列宾客其中的。 虽然李妍有点儿想低嫁,可是也要找个能看得上眼的不是?能让她在婚前就相看相看男方也好,也免得她婚后不乐意。至于别人能不能看上李妍,李徽倒是不怎么担心,李妍的短板大部分都在家世上面,光从长相上看,李妍还是国色天香的,鲜少会有少年们不喜欢她这样的。不过婆婆们就未必会喜欢了。 与李徽等人分开之后,李鸿过拉着方宝英的手拿着莲花灯走到了小河边准备放河灯许愿,看着河里满满的莲花灯,李鸿过笑道:“这么多愿望,也不知道老天爷顾不顾得过来?” 方宝英打了他一下,嗔笑道:“鸿哥儿,你可不能乱说,愿望当然能实现了,不然我们来放灯干什么?” 说完之后她蹲在河边双手合十好好地许了一个愿望,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莲花灯放到河中飘远了。 看着承载着方宝英愿望的莲花灯渐渐飘远,李鸿过凑到她耳边笑着问道:“宝英,你许了个什么愿?” 方宝英脸色一红,扭过头去不看他,说道:“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李鸿过低低地笑了,说道:“宝英,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许的愿肯定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方宝英转过头去看着他,辩驳道:“这才不是我的愿望呢!我一定要比卓文君幸福很多,你只知道这句诗听起来似乎挺幸福的,其实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过,卓文君写这首《白头吟》的初衷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她已经伤心失望到了极致,最后‘锦水汤汤,与君长诀’!虽然司马相如后来没有纳妾,貌似回心转意了,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完美了,有了裂痕,不是我期盼的那种感情了。鸿哥儿,你明白么?” 一语说完,方宝英才惊讶地发现李鸿过脸上满是泪痕,方宝英惊顿时慌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李鸿过以前从来未在他眼前掉过一滴泪啊!她连忙问道:“鸿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单纯的方宝英不知道李鸿过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在他黄粱梦中那一世里面,方宝英临死之前给他留的两句话就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本以为这是方宝英还念着他们两人的过往深情,希望两人能重新有个美好的结局,却不知道方宝英说出这两句话是自比卓文君“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原来宝英已经放弃他了,那个时候宝英的心中是想着“与君长诀”,不但要离开他,还要与他长诀!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不小心就被虐心了怎么办? 李鸿过顾不得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狠狠将方宝英揽入自己的怀中抱住,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静静地浸湿了方宝英肩头的衣裳。 方宝英虽然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但是却也知道李鸿过此刻心中不好受,于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用手抚着他的背。 良久之后,方宝英才听见李鸿过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用闷闷的声音说出来:“宝英,你在我送给你那幅画上面提了什么字?” 方宝英一顿,不明白李鸿过为什么要问这个,却还是坚定地说了出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李鸿过心中黯然,原来这才是宝英的愿望,他说道:“宝英,我今天知道你的愿望了,我也希望我们两个能做到‘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宝英,宝英,我们这辈子要好好的!” 方宝英扑哧一笑,说道:“这是什么为难的事?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都已经说过了要一辈子对我好,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难不成,你竟是为这个哭的?” 李鸿过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再次抱紧了宝英,心中暗叹到:宝英,你是天下间最最灵秀的女孩儿,如果我对你不好,你的心就会跑了,然而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灯会过后,李鸿过和赵庆泽就到翰林院里报到上班去了,而赵庆泽的去向也明了了,是远在江南的一个小县城桃园县,不算特别繁华,但是绝不落后,且那里民风淳朴,学风鼎盛,是个好去处。只是去外县赴任毕竟不像李鸿过他们去翰林院报到这么简单,需要时间准备,上官让他三个月之内到州府报到即可。 在李鸿过和赵庆泽相约一起去翰林院报到之后,翰林院钟林梅钟大学士就给他们新分去翰林院的八名新科进士分派了部门,其中韩庆元和杨凌先二人分配到制诰处,专门替内阁和皇上草拟文书,算是半个身子进入了朝廷内部了。 赵庆泽等三名大世家出身的庶吉士均成为了皇上的讲学之人,负责听候着皇上的差遣,和皇上讨论一些问题,或者偶尔会有机会给皇上讲自己的理论和研究成果。总之,是能得见天颜的人,去处也算是很好的了,一般家世不显的进士根本得不到这样的机会。 还有两名庶吉士被分配了外任,负责跟着上官前往各郡稽查各郡的科考事宜,有些类似钦差大臣出巡,不过钦差大臣是体察明情反冤案的,他们则是反科考舞弊的,总之也是身上带着天子之剑,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被人高看一眼,也是个好去处。 只有李鸿过一个人被孤零零的分配到了治史处,与一群老学究们一起与浩如烟海的史籍经卷为伴,相当于被发配到了“冷灶”上。 不过李鸿过对此并不着恼,甚至为自己能更好地在这个地方进学,好好研究学问而开心。一个人的学问深度决定了他能在朝堂上站的高度,自古以来能执掌内阁的人,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胸有沟壑? 职场经验他在黄粱梦中的前世之内就有不少,没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揣摩上意、明哲保身么?可是一旦分配进了务实的部门,便再也无法好好地学习了,与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他总感觉自己的学问还太浅、年纪也太小,此次科举之中虽然能夺得探花,迈入三甲之列,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摸准了皇帝的意思,侥幸而已。论真才实学,他自觉还有些不如,说不定还没有考中第六名的赵庆泽学识深厚呢。 所以,即便被沈宗青排挤到了这样一个看似是“冷衙门”的地方,他也心中庆幸,决定耐着性子、沉住气,好好地向各位前辈们请教,将自己的学问在几年之内补扎实了。 在他们八人新进翰林院的这天,皇上和沈宗青沈丞相都到翰林院来看望了他们,听到他们八人的分配之后,皇上和丞相也并无什么不满的言语的表示。 沈宗青笑呵呵地说道:“钟大人不愧是老成持重,这样的分配极为合理,小探花郎也能好好地做做学问。老夫观你乃是不世之才,等着看你一飞冲天的那一天那!” 皇帝看着沈宗青一笑,说道:“想不到沈丞相和钟大人这么看好探花郎?好,那探花郎就好好做学问,一年之后,朕再来考校你的学问如何!” 沈丞相和皇上走了之后,大家都有点儿摸不清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李鸿过了。按道理说,他被分配到了那样的“冷衙门”之中去,明显是没有什么前途的,也无需交好,日后甚至不会有什么前途。 可是,难保这不是皇上、沈大人和钟大人对他的栽培啊!怎么能知道他们不是为了磨磨探花郎的性子,才专门给他安排的这么一个清闲的差事呢?皇上都说了一年之后要考校他的,也就是说他在皇上心里是挂了号的,难保日后不会飞黄腾达啊! 于是,他们便也不敢因为李鸿过现在的冷遇而太过明显地作践他,只是却也不太亲近。唯有赵庆泽因为以前就与他相熟,所以也日日去治史处寻他,和他一起做学问,几日下来,他们两个为人谦逊又一心向学的新科进士倒是得到了不少老翰林们的赏识,跟着学到了不少东西。 同时,李鸿过也继续向自己的师傅许华舟请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自己的这个师傅虽然未入翰林院,可是学识丰富,比起那些老翰林们也不遑多让,倒是让李鸿过更加敬佩起了自己的师傅来。 当李鸿过在翰林院里面上了十多日班以后,就到了赵庆诚和李徽离京赴任的日子了。而李妍和钱明福也互相看对了眼,两家初步达成了结亲的意向,准备二月二龙抬头之后就正式下聘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51章 渡口送别 第五十一章渡口送别 李徽的生日正好就在正月里,李鸿过的生日和她也相距不远,待李徽过了18岁的生日,李鸿过过了16岁的生日后,李徽他们小两口才正式出行。 送别的时候,李家众人、赵家众人连同方家的人都一股脑到了城外京南大运河渡口。 取名为“京南大运河”一是因为大运河的起始点位于北京南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刚开始筹建这个大运河的时候,它的终点是南边最富庶的江南郡。 这个大运河也是太\祖在位的时候就规划修造的,非常的宏伟壮观,河道宽度竟有十余米,可以容纳十余艘小船来往并行,甚至因为河道较深,中等的船只也可入河航行。它现在是整个大秦的南北交通要道,非常的方便快捷,而且运费便宜,耗时比陆路要短,还比陆路要舒适许多。从这里甚至可以不用中转,雇船后一直可以行至桃园县所在的鸣鹤州州府,再坐一天的马车就能到,不用受很多罪。因此,从京城往江南郡等南方的郡去的时候,大多都会选择坐船从大运河走。 但是在太\祖刚刚修造这个大运河的时候,需要使用的民力太多,太\祖又不愿意暴政强迫民众修建,所以一直到他驾崩的时候都没有修完,一直修了三任皇帝,历经百年才正式完工。不过大运河一开始运转,整个大秦的人们便都看到了他的好处,在纷纷赞叹太祖有远见、高瞻远瞩的同时,也增加了修运河的热情。 后来,根本不用皇帝自己推行,各个江南的州府们以及南方的各个郡主动要求在自己辖区内修建与京杭大运河连接的内陆运河,将京杭大运河生生地继续再往南延伸了好远。 到了大秦建国已经三百九十年的现在,大运河已经一直从京城修到了最南边靠海的南海郡。所以,京城里的人从京杭大运河坐船顺流而下就能换乘海船到南洋了。而且那并不是大秦人民外出唯一的一个去处,如果想要去东洋的话还不用这么麻烦,可以直接选择塘津郡那边的出海口,从京城到塘津郡只用走一天的陆路就可以了。 也曾有官员建议在京城和塘津郡之间修建一条运河,以使京城这边连通海运,出海更加的便利。可是历任皇帝都没有人同意过这个意见的,因为这样做对于一个首都来说太不安全了。 如果练成一片,遇到厉害的外敌,岂不是可以直接从大海将船开到京城来,危及皇帝的安全么?在京城和塘津郡之间有一个不通运河的军/事缓冲地带也是好的。 书归正传,继续聊送别的事情。李妍泪汪汪地拉住李妍的手,对她说道:“妍姐儿,你姐夫这一届县令要当五年呢,我们这一去得等到腊月里才能回来了,到时候你都嫁人了!我这个做姐姐的都没能看见你定亲,没能见到你穿着红嫁衣出嫁,真是太遗憾了。” 李妍心中对姐姐也是一万个不舍,可是她不愿意姐姐走的时候这么眼泪汪汪,于是吐吐舌头说道:“姐,你不是留给我很多钱和首饰做嫁妆了吗?有了你的添妆,我已经是个小富婆啦!虽然钱戴承家里很富庶,可是我的家世也完全能和他比肩!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啦!还有啊,你的铺子和房屋我都会帮你打理好的,不用担心我做事情不谨慎,这不还有宝英在一旁把关呢嘛!” 李徽继续习惯性的一指头戳到李妍的头上,说道:“你这个皮猴,尽顾着钱,一点儿也不想姐姐是不是?” 李妍拉住李徽的手左右摇,说道:“大姐!你说什么呢?然后看看旁边的娘亲已经和李徽说完话了,正在边上嘱咐赵庆诚呢,边上只有方宝英在注意着她的话,就凑过去用只有她们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大姐,我和钱戴承说好了,二月定亲以后五月初就把婚事办了,然后我们五月底就到江南、南阳、舟山、南海各郡那边去玩一转,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生意,到时候就可以去桃园县看你和姐夫啦!” 李徽和方宝英俱是一愣,之后李徽急切地说道:“就你们两个?这么东奔西走的不怕危险吗?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李妍无所谓地说道:“嗨,这有什么?商人么,不就是遍天下的跑,才能寻找到商机?我要是不跟着他,钱戴承自己一个人也会乱跑的,还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小\妖\精。所以啊,我最好就是跟着他,盯着他,顺便和他一起游历一番!反正他也不用像鸿哥儿和姐夫一样点卯上班,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过年的时候回京城里来就行了!” 方宝英扑哧一笑,说道:“妍姐儿,你盯着钱大哥是假,一心想要跟着他一起游历才是真呢!” 李妍嘿嘿一笑,说道:“那当然,我就想去不同的地方看看不同风景,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短,当然要不虚此行才行!当然,如果顺便能赚到很多钱,让你们和公公婆婆日后都能过上富贵日子就更好不过啦!” 李徽和方宝英相视一眼,眼中都是浓浓的笑意,看来李妍这次找对人了呢,看着她对这段婚姻向往的样子,就知道她们小两口日后日子会过得很精彩的。 方宝英拉住李妍和李徽,说道:“徽姐儿、妍姐儿,我真羡慕你们!以前爹爹也带我去过一些地方,可是囿于荻郡之内,现在到了京城,已经是我出生到现在到的最远的地方了!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四处看看,游历名山大川,这该多幸福啊!” 李妍笑着打趣儿到:“宝英,晚喽!你已经定下来要嫁给鸿哥儿了,看样子他三五年之内都得呆在京城里呢,你也只能跟着他拉,谁让你没有选一个经商的呢!” 李徽瞪了李妍一眼,然后拉住方宝英,说道:“宝英,别听妍姐儿瞎说!鸿哥儿肯定有外放的一天,每年还会有十几日的休沐,你们也可以寻个时间游历一番的。不用急!女人啊,最要紧的还是找一个对自己好的,鸿哥儿这么看重你,日后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啊。” 方宝英羞赧地点了点头,说道:“徽姐儿放心吧,伯母也和我父亲商量过了,待妍姐儿成亲后就筹备我和鸿哥儿的婚事,将婚期定在今年腊月,到时候你和妍姐儿都回来过年,也好一家人都在。” 妍姐儿兴奋地说道:“太好啦!等到腊月以后,你就不能再叫我妍姐儿啦,要叫我二姐姐了,哈哈!” 一边的赵志刚夫妇也已经和赵庆诚嘱咐了很多,大多是赵志刚在和赵庆诚叙说官场的各种忌讳之处,赵季氏一言不发,怜月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赵庆诚流泪。 其实关于官场的事情,赵志刚已经给赵庆诚说过很多遍了,而且赵志刚本身也未接触官场太深,不知道很多实质性的东西,且他任的是学正,与县令还是有差别的,他说的关于县令的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的,也都是些皮毛,对赵庆诚不见得有什么帮助。可是赵庆诚感受到了他的拳拳爱子之心,一直都耐心地听着,不论他说些什么都应了下来。 李蔡氏对赵庆诚也反复嘱咐,但是都不过是些“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好好待徽姐儿”之类的唠叨,赵庆诚也好脾气的一一应下了。 赵志刚说完之后就和赵季氏对也找李徽说几句,主要是赵季氏在说,而他只是一边抚须听着,一言不发,怜月也插了句嘴,让李徽好好照顾赵庆诚,一眼刚出口就被赵季氏瞪了一眼,立时不敢再插嘴了。李徽却也给她面子,笑着应了她的话,表示自己一定细心打点赵庆诚的生活起居,倒是让怜月心里好受了不少。 长辈们都交待完了,赵庆泽和李鸿过一时和赵庆诚相对无言,早早就知道他们要走,已经叙过几回了,要说的各种注意事项早就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到了临出发的这一刻,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赵庆诚后来大方一笑,拱手说道:“我赵庆诚这辈子能有这样的哥哥,这样的小舅子,真是无比的幸运!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地走好我的路,照顾好家人,不让你们操心的。” 赵庆泽重重拍了赵庆诚的肩膀,说道:“此去祝你一路顺风,青云直上!” 李鸿过叹了口气,说道:“姐夫,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待大姐姐,在江南那边小心谨慎为上,不要卷入争斗之中。” 赵庆诚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而且江南那边也不是沈相的地、盘,无需太过担忧。” 第52章 喜结连理 第五十二章喜结连理 能够娶到李妍这样的媳妇儿,钱戴承很满意,他老爹钱明福也是满意得不得了,早早就和他老婆钱黄氏一起准备了用作聘礼的各种东西,在二月二龙抬头后的第二天就遣媒婆上门了。 李家说了二月二龙抬头以后过来提亲,第二天不就是“以后”了么? 李妍和钱戴承在元宵花灯的时候互相也看对眼儿了,李蔡氏经过了解后对他还是挺满意的,现如今见到钱家对这门亲事这么上心,这么重视妍姐儿,心中自然也是高兴万分的,也没怎么为难钱家,顺顺当当就把亲给定了。 只是钱家希望成亲的日子太仓促了,竟然想在五月初就成亲,李蔡氏和李鸿过商量了一下,李鸿过从方宝英那里早就已经听说了成亲早一点儿也是李妍和钱戴承两人的主意,他们小两口想乘着天气热早点儿四处游玩去呢,哪里还等得了太久的时间? 再说了,到五月的时候李妍也已经翻了十七岁了,不算小了,虽然准备嫁妆的时间比较短一些,但是也不算太仓促了。 李鸿过于是笑着对李蔡氏说道:“娘亲,钱家想要这个日子成亲就选这个日子吧,迟则生变啊!大姐姐当初第一次定亲就是拖得时间太长了才发生变故的,第二次定亲后很快成亲,不也好好的么?” 李蔡氏嗔怒到:“瞎说!哪儿有这样的说法?你和宝英还不是早早就定亲了,哪儿能出什么变故呢?” 可是话虽这样说,到底李蔡氏还是觉得貌似李鸿过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加快了为李妍备嫁的过程,想早早让她出嫁,同时也与方家联系,及早做准备,将婚期也提前到五月底。 李鸿过惊讶地说道:“娘亲,不用这么急吧?不是说我和宝英的亲事放在腊月么?到时候大姐姐他们一家也回来了,二姐姐和姐夫也能在,一家人好好地聚聚?” 李蔡氏说道:“怕什么?都是一家人么,参加婚礼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再说了,你大姐姐和宝英早就认识,参加不参加婚礼也没什么,你二姐的婚事她还不是一样参加不了?要是你和宝英早早成亲了,过年的时候说不定宝英都已经怀上我的大胖孙子了!” 李鸿过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再吭气,心里想着可能是自己上次和娘说的话让事情变成这样了,不过他并不在意,相反甚至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快点儿把宝英娶进门! 这样一来,宝英和李妍就要一起备嫁了,只不过这两个姑娘都没有李徽那么好的女红功夫,不像李徽一样需要自己绣嫁衣,倒是省却了不少的功夫。 而且两人一起商量着备嫁,买东西、打家具什么的也可以细细相看料子,请差不多的师傅,一次性把两边的东西都搞定,布置婚房的时候她们也可以互相交流一番,倒是也准备得像模像样的,各种东西都准备得很丰富,一点儿都没有匆忙的感觉。 于是,五月初,钱戴承骑着大马将李妍抱走了,五月末的时候,李鸿过就把方宝英抱回家了。李妍她们小两口本来就准备的五月末出行,于是正好参加完李鸿过的婚礼就登船走了,钱家老两口也是乐呵呵的,不管她们去干什么,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虽然两场婚事离得近,可是规模却是很不一样的。李妍她们成亲的时候邀请的只有各种商家和寥寥几个官员,赵志刚、李鸿过这样的七品官就算是“高官”了。可是李鸿过成亲就不一样了,各位朝中大佬和翰林院里面的同事,即便日常里不太和他说话、交流,此时也纷纷遣人送来了礼物。 没有办法,圣上都把这场婚事挂在心上,送了礼物,皇后还给方宝英填妆了,他们再装聋作哑的,不合适吧? 不过礼物是到了,人就不一定了,以沈相为主的那一群内阁主官们就都没有过来。不过与李鸿过打过交道的老翰林们倒是都来了,还有叙话舟许老夫子也带了他一帮文化界的朋友过来凑热闹,倒是也没有人敢说这场婚事中来的“腕儿”不够。 一般的平民百姓——比如说李蔡氏这样的——就一点儿都感觉不出来李鸿过在翰林院中受到排挤的这个事实,只是觉得这个新科探花郎十分的有面子,前途无量。 而且真的是人生赢家的节奏——同一年之内,刚刚科举大登科,马上又成亲小登科。而且他可是几百年来头一个一年之内连中四科的人!这份运气、这份机缘,那是一般人能有的吗?肯定是大大的福星!说不定人家就是文曲星下凡呢!一般人能有这样好到逆天的运气吗? 不过拜张家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家的宣传所赐,大家都知道了这位新科探花郎这一生之中唯一的污点就是新娶的这位娘子是个无盐女,丑得难以上台面!有人因此很为他惋惜。 也有人无所谓地认为:娶妻娶贤,管老婆长什么样儿呢?贤惠就好,大不了日后再纳几个美妾呢?就凭着探花郎这样的人才品貌,想要什么样的美妾没有?所以他还是人生赢家,并未有什么污点。 所有的人都不会想到,在成亲的这一天,李鸿过差点儿没乐傻了,他的嘴就一直笑得没合拢过,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因为曾经完整地拥有过方宝英,所以他知道方宝英是一个多么好的妻子,多么好的女人!虽然这一生他一直坚信方宝英还会是自己的,而且自己一定会对她比在黄粱梦里那一世好千百倍,会好好珍惜失而复得的她,可是他一直都还没有得到她、拥有她! 在他念了几首却扇诗,看到打扮得很美丽的方宝英时,在他紧紧地抱住方宝英,带着她策马赶回李家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拥有方宝英了! 他在马上紧紧抱住害羞得把头埋在自己怀里的方宝英,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宝英,我终于娶到你了,我终于拥有你了,真好!这辈子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 方宝英埋头在他怀里,脸羞得通红,只是小声地“嗯”了一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方宝英心里甜滋滋的,虽然考中了探花郎,可是李鸿过还是和以前没有考上童生时一样对她那么看重,这么珍视她,真好! 在他们一起拜见高堂的时候,李蔡氏和方常庆都是喜极而泣、老泪纵横,他们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孩子从今天起就成为一家人了。 李蔡氏欢喜多一些,日后两个孩子依旧和她住在一起,会一起孝顺她的,可是方常庆就是伤感多一些了,他以前去哪儿都会把宝英待在身边,将宝英视作眼珠子一般的疼爱,可是从今往后,宝英都要住到别人家里去,孝顺别人了! 可是方常庆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虽然大秦也可以招上门女婿,可是这样的身份始终是让人看低的,因此有骨气、有才华的年轻人并不会愿意做上门女婿,愿意做上门女婿的那些人他觉得都配不上自己的宝英! 他并不是一个古板的老头子,为了不让自己寂寞就要将女儿嫁给一个明显配不上她的人。他情愿自己的女儿嫁得一个有能耐的、对她好的夫婿,一辈子过幸福的日子,而他自己即便终日寂寞孤苦,只是等着女儿女婿偶尔回来看自己一眼也无所谓。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新婚这一日的酒席中李鸿过作为新郎官儿自然少不了被人灌酒,好在他也有帮手,赵庆泽和他的二姐夫钱戴承都替他挡了不少酒和不少应酬,让他得以装醉早早回到了新房之内。 看着身上穿着火红的嫁衣、脸色酡红坐在床上的方宝英,看着她偷偷抬眼起来含羞带怯地看了自己一眼,忽而就低下头去拧着床单。 李鸿过噗嗤一笑,忽而觉得眼前的方宝英和自己记忆中那个明媚的少女重合了,他实现了他在黄粱梦那一世里祈求过上天多次的愿望——让自己的生活重回到了新婚之夜的那一天。 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真的喝得烂醉如泥地倒在床上,毫无形象地吐了满地满床,还很粗鲁地对待方宝英,让她满怀期待的少女之心瞬间破灭,在新婚之夜留下的都只是泪水。 李鸿过慢慢走到方宝英身边坐下,然后贴近方宝英,感觉到她身上的僵直,却还是抱住了她,让她整个人都窝在自己温暖的胸膛里,笑着在她的耳边呼气,问她道:“宝英,你觉得幸福吗?我觉得很幸福,真好,宝英,你不知道你是我祈求了上天多少次才能得到的珍宝,我一定会一生都对你好,让你幸福的。” 一夜*,小夫妻两个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李鸿过看着自己身边睡得像个天使一般的方宝英,轻抚着她的面庞,小声地吟诵:“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却不料前一刻还露出睡顔的方宝英忽然噗嗤一笑,闭着眼睛继续吟诵到:“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然后睁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李鸿过,让人心里痒痒的。 李鸿过凑过去笑着说道:“好你个宝英,竟然装睡!看我不收拾你!”然后伸出双手使劲儿挠方宝英的痒痒,直把方宝英挠得笑声连连,不住的求饶。 方宝英的贴身丫鬟莲儿早早就醒来在门外候着了,准备里面一叫就立即进屋去此后他们梳洗。此刻莲儿听到他们小两口欢笑打闹的声音,露出了一个幸福无比的笑容,心中庆幸道:看来小姐和姑爷的感情挺好的,太好了! 随后不久,莲儿就听到了李鸿过的呼唤,然后她和一直伺候李鸿过洗漱的小芳一起进了屋。小芳也是去年李蔡氏刚到京城后新买来的丫鬟,如今也不过九岁,还是个黄毛丫头呢,莲儿不用防着她勾引李鸿过,自然也对她亲切很多,与她和和气气的一起进屋去此后李鸿过和方宝英二人梳洗。小芳也对莲儿这个懂事明理的大丫鬟新生敬畏,对她言听计从,因此在李鸿过和方宝英成亲后,家中并未出现什么两家的丫鬟之间争宠等等情况,算是和平过渡了,一切都很和谐。 梳洗完毕之后,李鸿过还很有耐心地帮方宝英画眉,涂口脂,直把一旁伺候的丫鬟小芳惊吓不已,觉得这简直不像是少爷了!少爷对丫鬟们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不轻易说话,对偶尔从永平县过来的李梅姐姐更是随时都凶巴巴的,竟然也会露出这么温柔的耐心的一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少奶奶简直太厉害了! 莲儿看到这一幕自然也是心生欢喜,她一直都是方宝英的贴身丫鬟,一心都系在方宝英身上,自然是愿意看到她好了。不过为了方宝英日后好,她还是提醒道:“小姐,姑爷,时候不早啦,还是去向夫人请安吧!” 方宝英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李鸿过站起来,说道:“是啊,鸿哥儿,我们快去吧,都迟了!” 李鸿过站起来很自然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傻宝英,要叫夫君!记得么?还有,今天也不是正式的拜见,晚一点儿也没什么,不着急!” 小两口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幸福自然而然地就充满了整个屋子。 第53章 匆匆那年 第五十三章匆匆那年 虽然说成婚第一天里并不是敬茶的日子,但是方宝英和李鸿过一起到客厅见到了等候着他们的李蔡氏以后,两人还是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齐声叫了“母亲”。 李蔡氏看着联袂而来的小两口,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在听到方宝英改口叫自己“母亲”以后,更是心花怒放,赶紧站起来拉住宝英,说道:“乖媳妇儿!乖宝英!终于成我家的人啦,我这个老婆子可是盼了好久了!” 然后她赶紧掏出早已包在手帕中的一对翠绿翠绿的镯子递给方宝英,说道:“来来来,拿着,娘给你的!” 方宝英羞怯地看着李蔡氏,却是不敢收下,连忙推辞道:“母亲,明天才是敬茶礼呢,不如到那个时候再将礼物交给宝英吧。” 李蔡氏现今也是有钱人了,大方地说道:“嗨,怕什么,拿着,明天娘再给你其他礼物!” 只是方宝英还是觉得有点儿为难,因为镯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那种,作为明日的敬茶回礼也完全够格了,她初初进门,还有些摸不清楚情况,不知道收了好还是不收好,只得求救似的看了一眼李鸿过。 李鸿过见状对她微微一笑,为她解围道:“宝英,长者赐不敢辞,你就放心拿着吧。娘不缺这几个钱,大姐二姐孝敬了她好多银子呢,娘现在可是富婆啦。” 李蔡氏瞪了李鸿过一眼,打趣儿说道:“鸿哥儿,浑说什么呢!娘是怕她们年轻人花钱没个轻重才给她们攒着的,日后她们需要用钱自然还是给他们,你可别惦记着娘这点儿老本啊。” 方宝英闻言心中一颤,担心李鸿过说话不谨慎,让李蔡氏觉得他们小两口想占姐姐的便宜,刚要开口解释,不妨李鸿过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然后装作伤心状夸张地说道:“娘,您这么这么想我呢?我可是一个堂堂的七品官,俸禄够啦,怎么可能还向你伸手要钱?当然是儿子我来孝敬您啦,哪里有惦记您银子的道理!” 方宝英也立即搭腔说道:“是啊,母亲,我们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李蔡氏和李鸿过都笑了,李蔡氏拍打李鸿过几下,说道:“你这皮猴儿,吓到宝英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和娘没大没小的!吃饭、吃饭!” 为了预防贪\腐,太\祖给大秦的官员们远超前朝的俸禄,还每月下发一笔额外的“养廉银”,同时在官员年老致仕后,只要你在上任中途无甚大的过错,无贪腐记录,那么依旧能每月领取一笔价值不菲的养老金,足够你在年老无官职时也能过上体面的生活。同时,因为皇帝考虑到京城地价、房价都比其他地方贵,京城里的官员们生活不易,于是他们的俸禄都比同级的地方官员高半格,因此,李鸿过作为一个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他的俸禄银子可以足够他们一家三口过上体面的生活了。 同时,对于李家来说,他们除了李鸿过的俸禄之外还有其他额外的收入。不久前李鸿过帮方宝英购入过一些京城的宅子,方宝英自己也购买过一些京郊的田庄和一些城中的商铺,每个月收入她手中的银子甚至比李鸿过的俸禄还要多,他们小两口倒是不愁吃穿,尽可以好好地赡养两家的老人。 关于官员的妻子、子女、亲戚经商的问题,太\祖在建\国初期是坚决反对的,禁止与官员有关的这些人员经商。可是这种事情岂是一纸朝廷的命令就可以杜绝的?当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很多官员都让没有这种身份的人挂名经商,但是其实控制那些商业的还是官员本人或者他的亲属,造成了更加混乱的结果,因此后来的皇帝继位后干脆就废除了这一条,并不禁止与官员有关的这些人员经商,只是名誉性的禁止官员本人经商。 但是,让方宝英经商和让李鸿过经商不也是一样的效果么?方宝英有事情还不是会问李鸿过的意见,方宝英的铺子出了什么事情还不是要李鸿过去出面交涉?与他们家是如此,于天下千千万万官员家来说不也是一样的么?所以这一条实际上也是名存实亡,说不得日后也会被废除了。 不过李鸿过上一世知道知道他去世的时候都没有等到这一条规矩的废除,虽然它已经名存实亡,但是其实也像是一块遮羞布一样,恐怕轻易不会被扯去。官员们自诩为是士大夫,骨子里还是以经商为耻的,不屑于亲身为之,即便这条规矩废除了,官员们恐怕也不会以自己的名义经商,更多的肯定还是找一个明面上的代理人。 书归正传,一番打闹之后,李家三口自然是其乐融融地在家里过了一天。第二天敬茶的时候,李蔡氏果然又给了方宝英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首饰,方宝英早早得了李鸿过的嘱咐,笑容满面地谢过了婆婆。 他们的二姐李妍和二姐夫钱戴承也在,李妍不仅慷慨地拿出了一个收益挺好的铺面给了方宝英做礼物,还帮李徽转交给了方宝英一个庄子。方宝英收到礼物之后郑重地谢过了李妍,心中有些感动,觉得婆婆和两位姐姐对自己都这么好,自己日后一定要对她们更好才是。 当然,李妍和钱戴承早早地就把各种行李物品都收拾好了,上午李鸿过和方宝英刚敬完茶,下午他们两人就直奔渡口往南去了,一刻都没有耽误,倒是急得李蔡氏直抹眼泪。 可是李蔡氏再着急也没有用,女儿嫁出去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正经的公公婆婆都同意了她跟着钱戴承一起出远门了,李蔡氏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什么立场出言反对。只是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下子都走了这么远,李蔡氏心中总是有些失落的。好在日后方宝英也进门了,在李鸿过去翰林院工作的时候两人还能做个伴,否则的话她可就寂寞了。 翰林院的钟大学士很人性化,没有剥夺李鸿过的婚嫁权利,让他加个班什么的。因此,李鸿过的婚假足足有一旬时间,他和方宝英第三日回门之后,两人就搬到了方宝英名下京郊小汤山的庄子里面去住了。 方宝英早已在其中一个庄子挖到了温泉眼,后将那个庄子修葺一新,作为自己陪嫁的庄子带到了李家,他们小夫妻二人此次婚假就选择到这个温泉庄子里面游玩。 五月正是初夏,虽然泡温泉有些热,但是这个温泉庄子占地很广,风景很美,小夫妻两在这里过得很舒心惬意。自然也少不了二人书画相得,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庄子里,李鸿过画了很多画作,方宝英也为他的画提了很多诗。诗与画相得益彰,再加上两人之间的默契和浓情蜜意,足足让这些作品又上了一个台阶,实为世间难得的珍品。 婚假休完之后,李鸿过照例还是去翰林院上班,耐着性子向治史处的各种老翰林、老学究们学习。 回家后,他又与方宝英琴瑟和鸣,日子倒是过得惬意无比,转瞬间,几个月的时间就匆匆过去了,马上又到了腊月,李妍和李徽二人坐船回到了京城。 这一年来,赵庆诚在桃园县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不过是本着“萧规曹随”的想法罢了,再说了,他一个光杆儿的县太爷刚刚到了一个新地方,正是好好摸清楚县内各种情况的时候,也不能太操之过急。 只不过在与赵庆泽和李鸿过、钱戴承等人喝酒的时候,赵庆诚喝了酒红光满面地说道:“我现在已经摸清了桃园县的各种情况,我的幕僚班底也基本建立起来了,还有不少人向我投诚,等元宵过后再回桃园县的时候,我就要有一番大动静了!” 李鸿过劝他道:“姐夫,你有抱负是好事,但是凡事也要注意小心谨慎,千万别冲动了。” 赵庆泽哈哈一笑,一掌拍在赵庆诚的肩膀上,说道:“好弟弟,做官就该有这种冲劲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么,我等着你的大作为,也等着你离任的时候百姓给你送万民伞!” 然后对着李鸿过左看右看,笑着打趣儿到:“鸿哥儿,我看你小小年纪却暮气沉沉的,一点儿都不鲜活。哎,都是在治史处和那些老头子呆久了,脑子都锈掉了,一点儿冲劲儿都没有了!” 李鸿过瞪了他一眼,辩解道:“我这是成熟稳重!你别忘了沈相当初是以什么名义把我弄到治史处的,我不稳重一点儿怎么行?” 说道此节,赵庆泽也收敛了笑意,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不过当初皇上说过一年之后要考校你的学问的,现在一年之期将近,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起来。” 虽然当时李鸿过简在帝心,可是一年过去了,皇帝一次都没有提起过他、想到过他,当初的一年后的考校之期到底是皇上的深谋远虑还是随口一说,大家心里都没有底气。 李鸿过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一年想不起我就再学一年,这么很多年过去,总有一天皇上会想起我的。”李鸿过没有把话说得太满,不过他心中有数,只要皇上还想抬寒门士子和沈相夺权,那么总有一天会想起自己来的。 钱戴承虽然念过好几年的书,但是一直连个童生都没有考上,所以对于其他三人的话题他一般不太能插得进嘴去,只能呵呵地笑两声附和,或者是说些无意义的恭维的话,类似于“姐夫此番必定前程似锦”“小舅子不用太过担忧,皇上回想起你来的”。他心中觉得有些尴尬——这些话题他接不上啊! 好在李鸿过三人也不是那种清高得看不起商人的读书人,对于钱戴承这个经商的亲戚还是十分看重的,发现了这些话题他接不上以后,便将话题转入了钱戴承和李妍的这次游历上来,这个时候钱戴承便终于像打了鸡血一般说得天花乱坠,直把另外三个人说得心驰神往,纷纷羡慕他见多识广,赵庆泽更是一拍大腿说道:“恨不得我也能亲临其境,包揽我大秦壮丽河山!” 李妍和钱戴承去的地方非常多,他们沿着京南大运河把整个沿河的郡都游玩了一番,一路到了南海郡,到了出海的那个大码头,看到了很多海船。 但是他们并没有出海去南洋诸国,而是回京城过年了,因为时间有点儿不够。不过这也够吸引人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走过他们这一年走的这些路!再加上钱戴承语言丰富有趣,把他们游历的地方说得引人入胜,也难怪其余三人对他羡慕不已。 李妍回来后也一直都和家人兴高采烈地说她们路上的见闻,最后还总结道:“我和相公还是没有想清楚要做些什么生意,我们准备明年再去游玩,去东洋和南洋各国都看看,有没有什么什么新鲜的!” 李蔡氏可被她的这种言论吓死了,紧张地说道:“阿弥陀佛!你们小两口能平安回来我就安心了,现在竟然还想去什么东洋、南洋?不准去!你不知道啊,那些小国都是蛮夷,听说会吃人呢?咱们大秦好好的,去那些地方看做什么?” 李妍嘴巴一撅,就想和李蔡氏理论,可是李徽暗地里拉了拉她的袖子,对她悄悄摇了摇头,她也就熄了和李蔡氏顶嘴的心思,一家人又合合乐乐地聊其他的话题了。 只不过,李妍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到东洋和南洋诸国都走一圈!大不了到时候再和钱戴承一起好好地哄哄公公婆婆,等到日后有了儿女,公公婆婆肯定不会再让自己跟着钱戴承出远门了,要想见识就要抓紧现在的时光! 就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大家一起过了新年,过了元宵,然后重新开始一轮新的征程。 似乎新年的一年也是旺李家的一年,一开年就是好兆头!在京城过年的时候,李徽查出来有喜了!这可把众人都高兴坏了! 唯一有点儿心头发酸的可能就是赵季氏了,她心中不忿——明明是大儿媳蒋琬先进门的,怎么还是让李徽先怀上了呢? 不过被她念叨的当事人蒋琬和赵庆泽却都不着急,他们虽然在赵庆诚两夫妻之前成亲,但是也只是早几个月而已,无甚太大的区别,而李徽可是比蒋琬还要大几岁呢?赵庆泽和蒋琬成亲的日子还浅,蒋琬也还小,不用太着急。 再来就是让李鸿过惊喜的事情了——皇上果然是金口玉言,正月十六这一天,就派太监过来治史处传旨,要考校他的学问了!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李鸿过又是欣喜又是忐忑,匆匆跟着传旨太监去御书房觐见了皇上。 第54章 骑虎难下 第五十四章骑虎难下 待李鸿过跟着传旨的小太监走到了御书房之后,他对着御书桌后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的皇上叩首行礼,口呼万岁。皇上很快就让他起来了,声音听起来比较愉快,而且还慷慨地说了一声“赐坐”。 李鸿过自然是谢恩,然而也不敢大咧咧地一屁股就坐在板凳上,而是小心谨慎地只坐了半个屁股,以示对皇上的尊敬。这种时候他自然是不敢直面天颜的,也看不出皇上的表情,只是听着皇上说话的声音,觉得他比起一年前已经成熟了不少。 皇上当着众太监的面出了几道题考校了李鸿过的学问一番,问的都是些中规中矩的问题,李鸿过自然是对答如流,于是皇上对李鸿过一年来的学问表示赞许,同时也问了问他的近况。只是皇上的语调与之前相仿,并未被李鸿过潜心所学后取得的成就惊艳到。 其实,皇上对李鸿过的近况了如指掌,知道他被同期进入翰林院除赵庆泽以外的几人隐隐排斥,也与钟大学士接触甚少,只是成天与治史处的几位不问朝政无甚实权的老翰林们整天在一处,潜心做学问。只是,皇上想听听他心中的真实想法,想打探一下他是否对此时的处境很不服气,是否对沈相充满了怨念。 不想李鸿过却回禀到:“启禀圣上,微臣在翰林院之中学到了很多学问,受益良多,每日都很开心,都学有所得。” “哦?”皇上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来了兴趣,抬眼看了一下李鸿过此时的表情,待发现他脸上表情沉稳,不见一丝怒色的时候,忽而发笑了。 皇上忽然间觉得,这个新科探花李鸿过经过了这一年的历练果然成长了很多,成熟了很多,起码已经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而且能睁着眼说瞎话了。 皇上心中根本不信李鸿过的说辞,只要是个人,被放在那样的冷衙门里,怎么可能不怨呢?更何况李鸿过可是新科的探花郎!又是整个大秦朝之中几百年来唯一一个一年之内连中四科的学子! 他难道就不想身居高位得到重用么?根本不可能!区别只是在于表现出来和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他根本想不到竟然会有李鸿过这样真心想要在里面学知识,充实自己的人。 于是皇帝挥手对那群小太监说道:“你们都下去吧。”然后御书房里面的人就退得干干净净,皇上站起身来,坐到了离李鸿过更近的一个凳子上,对他说道:“李爱卿,朕一直慕你之才,将有大事托付与你,你可愿助朕?” 李鸿过心中一颤,有些微激动地拱手对皇上说道:“微臣万死不辞!” 看到了李鸿过的态度,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在托付你之前,我想听听李爱卿的真话,今日李爱卿就与朕开诚布公地谈谈如何?” 李鸿过立即答道:“微臣万万不敢欺瞒圣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皇上嗤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你们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可是真正对着朕说肺腑之言的人又有多少呢?只是他不想再去纠结这一点,继续对李鸿过说道:“李爱卿虽然身处治史处,但是也不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吧?对朕这一年的施政情况是否有所耳闻?如何评价呢?” 李鸿过心中暗叹到——今天的戏肉来了!此番皇帝如此直白地问话,又摒退了众人,显然才是真正的考校!刚才那一番学问对答都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看来皇上已经觉得沈相的权力太大,都已经渗透到宫里的太监中来了。 如果自己的回答能让皇上满意,那么自然会被皇上慢慢接纳,慢慢视为自己人,如果不得皇上的喜欢,却是要把治史处的这个冷板凳坐到底了。 想了想之后,李鸿过决定说真话,既然皇上都已经点明了今天的谈话要“开诚布公”,那么就实话实说吧,于是便blabla地说了起来,大意就是虽然李鸿过他在翰林院之中,但是也知道皇上的新政各种方向,一年来,皇上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巩固军权,特别是京畿的护卫,而且一年来应该已经颇见成效了,所以皇上才能轻松很多。同时,皇上也对文官集团出手了,拉拢了一些文官,只是沈相势大,皇上的进展可能不是很顺利,于是便想自己培养一批文官,而不是去拉拢原来便已经偏向沈相的人,组一个自己的班底。其中寒门学子因为无世家的复杂背景,便成了最早印入皇上眼帘中的一群人,李鸿过本人也符合这个条件。之后,皇上需要的就是蛰伏,然后便可以一飞冲天了。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 听了李鸿过的话之后,皇上很满意,虽然李鸿过年纪不大,但是也能看得清楚问题。的确,他辅一继位就得到了军队的支持,但是得到他们的支持和把军队指挥得如臂使指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而他这一年来做得最多的就是这一件事。同时,他也在为自己的第二部棋小心地布局,而李鸿过也看到了这一点,不错,很不错!李鸿过不但眼光独到、身份合适,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对自己“开诚布公”,看来自己没有选错人。 现在,第一步已经部署成熟了,本来准备第二步棋还需要几年,可是最近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放在自己面前,如果抓住,那么便可在短期之内就获得朝堂之中绝对的话语权了! 皇上笑着说道:“李爱卿言之有理,朕的确是这样部署的,不过世间一切都有变数,事情也不一定会向着我们所想的方向发展,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啊。” 李鸿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能想到的,沈相一定早已想到了,他必然会有所应对,届时可能会给皇上出一些难题,恐怕真要熬到沈相致仕,可能得需要十年之功。” 皇上愕然,他本意是想说他能有机会缩短这个时间,听着这话怎么这么不顺耳啊?怎么有种李鸿过反而更看好沈相的感觉?十年?哼,他才不用等那么久呢! 于是皇上有些不悦地说道:“李爱卿,你的话也有些太过于耸人听闻了吧?十年?根本用不了这么久,就算没有目前这个绝好的机会也不会这么久!即便是按部就班地慢慢与他作对,五年也完全足够了!” 李鸿过愕然,绝好的机会?皇上最近是要有动作了?黄粱梦中的那一世里面,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考中同进士进入朝堂,对朝廷大事并未关注,只是一心苦读,可是他却是知道,直到五年之后他考上同进士为官了,沈相也还一直屹立在朝堂上呢!而且中途完全没有听说他因为什么事情请辞过宰相之位! 所以,不论皇上所说的机会是什么,他都不是很看好皇上这一次的出手,必败无疑啊!这个时候的皇上虽然成熟了一些,但是还完全不是沈相那个老狐狸的对手呢! 见李鸿过沉默不语,皇上可不会知道李鸿过认为自己这一次出手会必败,而是当做李鸿过年轻脸嫩,自己说话语气重了有些吓到他了,于是放轻了声音说道:“李爱卿,你不知道,沈相的老母亲近日里去世了!这个消息大家还不知道,可是最迟三天也就会奏报上来了,到时候,沈相可是会回乡去丁忧三年呢!待三年之后,一切已成定局,他却是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虽然皇上已经尽量放轻了声音,可是他话语中的戾气和杀伐之气还是被李鸿过听出来了。 可是李鸿过却并没有皇上那么乐观,他纠结着说道:“皇上,论理沈相的确应该为母亲丁忧三年,可是这却不是绝对的,您难道不‘夺情’吗?难道他一上表请辞回乡您就恩准么?恐怕也不合适吧?” 皇上笑道:“朕自会对他夺情,而且还不止一次!这种时候,就要靠你们了。” 皇上这么一点,李鸿过立即就明白过来了,沈相自然是要上表回乡丁忧的,皇上自然是要夺情的,而且可能他们两人这样来来回回的做戏还会不止一次,这种时候,决定沈相到底是丁忧还是夺情,自然就看其他的官员们如何引导舆论了。 按照皇上的想法,自然是有忠于他的人抛出观点,沈相不回乡丁忧就是不孝之人,德行有亏,这样的人怎配做大秦的宰相呢?再或者平和一些,说道沈相因受母亲过世的打击,神思恍惚,不能很好的处理政务,为国之计,自然还是丁忧比较好! 而且看目前这个状况,恐怕自己就是这个上奏折的人! 在自己上奏之后,皇上自会安排别人跟风上奏。沈相把持朝堂多年,虽然有很多爪牙,可是也不缺敌人,他的敌人们自然会和皇上的人形成天然的联盟,从而将沈相打压下去。沈相一离开朝堂,他手下的那些人还不是树倒猢狲散,完全不足为惧了,届时,皇上也可掌握朝政大权,真的做到一言九鼎了。 只是,事情真的会像皇上预计的那样发展么?李鸿过认为并不见得,在此时,沈相的影响力比皇上预计中要大很多,他的敌人也不见得敢在他的积威之下跳出来和他作对,同时观望的大臣们对皇上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因此,此次皇上恐怕得不到他想要的结局。 同时,首先跳出来弹劾沈相的自己也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打压都是轻的,说不定会贬官、流放,甚至莫名其妙就失了性命! 可是皇上都已经暗示到这种接近说明的地步了,如果还不乖乖地做个听话的棋子,按照皇上所想的那样跳出来弹劾沈相,恐怕立时就会触怒龙颜,到时候更是两边都得罪,且会在皇上心中留下偷奸耍滑、胆小怕事的印象,日后更加没有前途了。 虽然一切利弊都已经看清楚了,虽然知道事情很棘手,可是这个时候李鸿过已经骑虎难下了,现在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不给皇上当先锋官、当棋子了。 但是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皇帝,于是斟酌了一番之后说道:“微臣明白皇上的意思,自然知道怎么做。届时,如若沈相假借皇上对他夺情而不回乡丁忧,微臣自当上奏弹劾于他,引起这场争端。” 首先当然是要向皇上表明忠心,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去做这件事,免得皇上立时就大怒,没有耐心听完自己的话。 然后,李鸿过开始转折了,他说道:“只是沈相势大,微臣担心这次出手太过草率,恐怕无法得到皇上预想之中的效果,还望皇上再思考一番对策。” 皇上闻言之后果然皱眉大怒,说道:“放肆!李鸿过!你什么意思?觉得朕太草率了么?觉得朕是草包?你以为朕没有全盘的考虑就会动手吗?你也太小瞧朕了吧?” 李鸿过急切地解释道:“微臣并无此意,只是楚庄王尚且三年不飞,三年不鸣,现在皇上继位时日尚短……” “够了!”皇上打断了李鸿过的话,并未让他说下去,愤怒地站起来背对李鸿过,说道:“跪安吧!” 李鸿过不敢多言,跪下对皇上行礼之后便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御书房。 第55章 通房丫头 第五十五章通房丫头 李鸿过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家中之后,才发现家中却也是阴云密布的,大姐姐李徽和娘亲脸色有些难看地坐在客厅之中,而自己的妻子宝英脸上都是焦灼之色,见到自己过来以后就好像见到救星一样,立即就站起来拉住自己,说道:“鸿哥儿,母亲和大姐姐意见不一致,差点儿都要吵起来了,你快劝劝他们吧。” 李鸿过皱眉问道:“娘,大姐姐,怎么了?昨天不还开开心心的么?再说了,大姐姐怀着身孕,不能动怒的,这样对孩子不好。” 李蔡氏怒气冲冲地说道:“就是为了孩子!就连鸿哥儿这个没有生过孩子的男人都知道孩子的金贵!怀了孩子的孕妇那可是要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更何况你现在刚刚怀孕一个多月!你不知道怀孕头三个月要小心谨慎才能坐好胎么?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为你的孩子想想?那可是一条命啊!” 李鸿过讶异地打断了李蔡氏的话,说道:“娘,您先别忙着数落大姐姐,我怎么搞不明白了,大姐姐怎么可能不珍惜孩子呢?您弄错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蔡氏气呼呼地说道:“你自己问她?问问这个傻闺女想干嘛?” 李徽双手紧紧地拧住了自己手中的帕子,脸色有些发冷,可是还是挺直了身板,面色坚定地对李鸿过说道:“鸿哥儿,你姐夫三天后就要坐船回桃园县了,我准备和他一起回去。” 李鸿过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大姐姐李徽,李蔡氏听了她的话之后拍案大怒,斥道:“你听听这是什么话?你不知道你怀了身孕吗?你不知道坐船坐车路途辛苦吗?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孩子了?以前我家隔壁王家的小儿媳妇儿去河边用冷水洗了个衣裳就把孩子给弄没了,你不知道啊?虽然这个孩子不姓李,可我也不能看着你这么作践这个孩子!” 李鸿过听到了李徽的决定以后初时有些讶异,后来也想明白了,问道:“大姐姐,你是担心你不在身边,姐夫纳妾是么?你放心,姐夫答应过我的,他也是个一言九鼎的君子,绝不会食言的!” 可是没有想到李鸿过这句话却好像是火上浇油一般,李徽闻言之后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可是她面色不显悲痛,强忍着心酸将脸上的眼泪擦去,这样的隐忍却更让李鸿过心疼起她来。 李徽的脸上丝毫不见脆弱,嘴中冷冷地说道:“他当然是正人君子,言出必行,说了不纳妾就是不纳妾。可是,谁也挡不了他收用通房丫头啊!更何况理由都是现成的,‘长者赐不敢辞’,那可是嫡母赐过来的丫头,一脸狐媚不说,还在他生母怜月姨娘跟前服侍多年,将她那一身弱风扶柳的姿态学了个十足十,不纳妾和纳妾又有什么区别?” 说道此处的时候李徽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而后继续出言:“况且在桃园县那边还有很多乡绅、世家等着巴结他,等着给他送多少个美貌佳人呢,去年我在着还能退却一二,如果现在我没有跟着他去,等他明年回来,我孩子是生下来了,可是后院里也就没法管了。你们是不知道,江南那边可是有他们养的‘瘦马’,长相身段都是一流的,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伺候男人也精通,偏偏还不是烟花柳巷里面那种肮脏人,一个个都是冰清玉洁的清官人,那种人进了几个到后院里,那可是永无宁日!” 李鸿过震惊地看着自己这个大姐姐,如果不是她脸上泪痕未干,如果不是她双眼泛红,光是看她的一脸表情和听她那嘲讽的语气,怎会知道她伤心?怎会知道她已经心碎了无痕。 就好像——前世里的宝英一样。 李鸿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伤害和裂痕已经造成了,恐怕日后姐夫再怎么也弥补不了姐姐这颗受伤的心了。一辈子还这么长,大姐姐要怎么过下去? 李蔡氏满脸的泪痕,走过去狠狠抱住李徽,哭道:“我可怜的徽姐儿啊!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不开啊!我知道你和诚哥儿新婚燕尔,自然希望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可是这这怎可能呢?古往今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只要他还尊重你这个正妻,给你脸面,管他有多少个女人呢?都是些玩意儿,他是绝不会上心的!徽姐儿,好好地生下孩子才是正经事啊!如果是他大胖儿子就更好,那就是他赵庆诚的嫡长子,无论日后出现什么情况,哪个女人都别想越过你去!” 李徽拉住李蔡氏的手,眼睛里已经没有泪了,她奇怪地笑着,对李蔡氏说道:“娘亲,我都懂,怎么会不懂呢?我早就想明白了,这辈子和我最亲的自然是我生的孩子,不是他赵庆诚!可是不能不去啊!鸿哥儿你也应该知道吧,你姐夫这次去桃园县要下一大盘棋呢,如若我不去,他可是处处制肘呢,联络官家夫人怎么办?通过夫人传递消息给其他人怎么办?帮他挡各种美人儿怎么办?他少不了我。娘,你放心吧,我对他可是甚是有用呢,他怎会不尊敬我,不给我嫡妻的脸面?” 李蔡氏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那就不能缓缓再去么?好歹等到你三个月坐稳了胎之后再去啊!” 李徽冷冷地说道:“那都是孩子的命,我回京的时候不也路途劳顿么?那个时候一直都在吐,还不知道孩子已经进了我的肚子里了,那个时候都没有什么事情,这次回去也不会有事的。” 李鸿过说道:“大姐姐,你不要因为和姐夫赌气就不顾孩子,你先在家中住上几天,这几天就不要回家去了,我会去找姐夫谈谈。” 李徽想说什么,可是看着面容冷峻、坚定的李鸿过,忽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抿着唇很久,才迟缓地点了点头,说道:“说起来我今年回来还没有在娘家住过呢,这次就好好陪娘住上几天。” 李鸿过点了点头,方宝英立刻说道:“娘,大姐姐,饭菜都准备好了,我们赶紧吃饭吧,大姐姐可是双身子,饿不得。” 晚饭吃到一半,就听小厮过来说道:“大姑爷来了!” 李徽一听便停了自己的筷子,说道:“娘,鸿哥儿、宝英,我不舒服,不吃了,你们慢慢吃。”然后让她的贴身丫鬟小圆扶着她进屋去休息了,并未有搭理赵庆诚的打算。 李鸿过叹了口气,说道:“娘,你和宝英慢慢吃,我去见见大姐夫。” 方宝英立即站起身来说道:“相公,我让下人们再准备一桌酒菜,你和大姐夫好好聚聚,我在这里陪着娘,待会儿再去陪陪大姐姐,你不要担心后院的事情。” 李鸿过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关切看着自己的宝英,看着她那忧心忡忡的眸子,心中瞬间就觉得暖暖,于是拉住方宝英的手,说道:“宝英,我信你,我信你能处理好后宅的这些事情,你也放心吧,我也能处理好外院这些事情的。” 方宝英见状微微一笑,然后赶紧将手从李鸿过手中抽走,羞涩地看了一眼婆婆所坐的位置,生怕李鸿过和自己刚才的亲密状被婆婆看见。待得见到婆婆没有往这边看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继续看了眼李鸿过大步流星的背影,才继续坐下来陪着婆婆一起吃饭。 李鸿过见到的是一个抓耳挠腮的赵庆诚,但是赵庆诚见到李鸿过却是眼睛一亮,面色一喜,问道:“鸿哥儿,徽姐儿现在心情怎么样?我这次可是把她得罪狠了!你可得帮我劝劝她!” 现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李鸿过对着赵庆诚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姐夫用过饭了么?我们边吃边聊吧。”然后引着他去了一处小院子,单独聊天。 赵庆诚本来是个挺有城府的人,起码比起赵庆泽来说显得心机深多了,平日里他很少多言的,只是在这一路上,他却化身话唠,对着李鸿过的耳朵不停地说话,恨不得把事情的经过一股脑灌进李鸿过脑子里面去! 李鸿过也听到赵庆诚这边的事件版本:原来,在李徽查处有身孕之后,赵庆诚的姨娘怜月便求到了赵季氏那里,想要将自己身边的一个叫柳絮的丫鬟赐给赵庆诚做通房丫鬟,在李徽身子“不便”的时候照顾他。赵季氏本就对李徽先于蒋琬怀孕心怀不满,如今见到怜月自己挑事,也就顺水推舟就把那个丫鬟赐到了赵庆诚家中,惹得赵庆诚家中鸡飞狗跳的,李徽也回了娘家。 李鸿过仔细一思量之后也了解了怜月姨娘的想法——虽然李徽对她还算是尊敬,可是怎能比得上有一个心腹跟在赵庆诚身边的强?虽然她的姨娘,可是日后如若赵志刚早亡,她却是可以住到赵庆诚家中养老的,如果不早早培养一个心腹,日后岂不是要被李徽捏在手掌心里了?处处仰仗李徽,处处看李徽的脸色? 可是她这样做也太难看了,不说赵庆诚曾经答应过三年之内不纳妾,即便赵庆诚真要纳妾、收通房丫头,也要是李徽安排的才好,她这么活生生地塞个人进来,便是一心找李徽的不痛快啊! 可是李鸿过看看赵庆诚,觉得这个姐夫虽然现在说得可怜,却也是面色可憎的,李鸿过连珠炮似的问道:“说是说长者赐不敢辞,可是你把她收到家里可以,难道别人还压着你和她上/床了么?不要和我玩什么文字游戏!我当初让你答应三年内不纳妾,其中的意思就是让你三年之内只对我姐姐好,通房丫头也不行!你脑子怎么想的?还想不想过日子了?好好的日子非要搞/得鸡飞狗跳才开心?” 听到李鸿过的话之后,赵庆诚难得的脸色一红,说道:“鸿哥儿,那个时候我也是喝醉了,一时大意才……”说道这里他也说不下去了,着急地挠了挠头,说道:“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希望徽姐儿不要生我的气,还是和我一起去桃园县,我一定好好对她,到时候把柳絮扔在京城,我到桃园县里还是好好地两个人过,怎么样?” 李鸿过微怒,想到了李徽说话中的意思,觉得赵庆诚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不顾李徽和孩子,一心只想着实施他的“大计划”,便脸色不善地对他说道:“姐夫,我知道你想做出一番成绩来,可是你也不想想,姐姐现在正是坐胎不稳的时候,你忍心让她跟着你这么奔波吗?我知道姐姐对你的全盘计划有用,可是你有没有关心过姐姐?为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想想?” 没有想到赵庆诚此时却有些惊讶,说道:“可是大夫也没有说徽姐儿这一胎不稳啊,一切都很健康,再说我们一起从桃园县来这里不也没事吗?” 李鸿过皱眉问道:“你不会不知道女子头三个月都还未坐稳胎吧?” 赵庆诚大惊,说道:“啊?这样啊?那徽姐儿要不先在京城修整,等坐稳了胎再过来桃园县?哎呀,要是不好奔波的话要不就在京城待产吧。反正一切以徽姐儿为重。你放心,我可不会带那个柳絮上任的,别人送我什么人我也会一并推掉,决不食言!” 看着这样的赵庆诚,李鸿过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姐姐和姐夫之前也不是完全无法挽回? 只是,家事解决了,皇上那边的事情可怎么办好呢?最好晚上和宝英好好聊聊,也让她帮自己出出主意,宝英思维敏捷,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主意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好久,对不起大家,泪奔 第56章 事有转机 第五十六章事有转机 暂时送走了赵庆诚,李鸿过便问了一下婢女方宝英在何处,在得知方宝英已经回屋以后,便也回屋去问方宝英大姐姐那边的情况。 方宝英忧心忡忡地告诉李鸿过李徽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李蔡氏也说了,女子怀孕期间本就情绪不稳,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又在心中有了心结,就更是难以放开胸怀了。她的心绪到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晚饭时候吃得少,好不容易才睡下了。 李鸿过一叹息,将赵庆诚的说法对方宝英说了,方宝英闻言之后却并不像李鸿过那样看好他们二人这段关系,皱眉说道:“相公,你是男子,你想得也太简单了,你知道么?‘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以为姐夫只是做错了这一件事日后还能弥补是么?告诉你,有些事情错了以后永远都弥补不了的!或许日后他真的能做到将柳絮留在京城里面,或许他日后真的能做到不再收其他的美人儿,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大姐姐不会再相信他了,永远防着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完全毁了,再也弥补不了了,你明白了么?” 听了方宝英的话以后,李鸿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说道:“所以,日后大姐姐可能会原谅姐夫,和姐夫再‘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相夫教子,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似乎是神仙眷侣,可是大姐姐对姐夫心中的爱和喜欢已经全部都没有了,只是把姐夫当做她的丈夫,一个需要敷衍、应付的人,对么?” 方宝英一愣,觉得李鸿过总结得太好,点点头说道:“鸿哥儿,你太了解我们女子的心了!所以你可千万别给我犯这种错误,我可是比大姐姐还要决绝的人,如果大姐姐日后还会给姐夫笑脸,只是心中对他疏远,那么我可是连给你笑脸都做不到!你要知道,如果你将一个女子的心伤了,那么她就会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任何人都再打不开,即便那个人是你,也再难敲开她的心扉!” 李鸿过点了点头,轻轻地抱着方宝英,说道:“宝英,我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姐夫真是太傻了,太不懂得珍惜了,他以为大姐姐现在对他好,就会永远这么对他好。他以为大姐姐现在喜欢他,就会永远喜欢他,他永远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愚蠢错失掉的是什么!他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方宝英却摇了摇头,说道:“鸿哥儿,这些话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私下里悄悄说的,毕竟我们都是最懂大姐姐的人,你可千万不能将这些话告诉姐夫啊!男人都是一样的,自己可以花心、分心,却容不得女人心中没有全心全意地爱他!现在他对大姐姐心中有愧,以大姐姐的性格渐渐想通以后对他肯定还是和以前一样,姐夫从明面上一点儿都不可能看得出来,他绝对不会发现大姐姐对他的心已经和以前不同了,还在做以前的美梦呢!你可千万不能把这个美梦给他戳破了,那样的话他们两人之间才是日子难过呢。” 李鸿过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心疼大姐姐,想到她日后就要过那种貌合神离的日子就心中郁闷痛苦得不行。” 方宝英紧紧抱住他,说道:“我本以为这样的日子是难以想象的,夫妻之间就该真情相待鹣鲽情深,可是到如今我才发现原来大姐姐这样的婚姻才是世间女子的常态!你不知道,母亲甚至也和大姐姐说了好多她以前的苦,你不知道,公公去世之前也有好几个通房丫头呢!而且对她们其中一个还宠得不得了!婆婆以前也过了好久苦水往肚子里咽的日子呢!后来公公去世了,婆婆为了眼不见为净,就把那些通房丫头通通发卖了个干净。” 说道此处,方宝英一阵后怕,紧紧抱住李鸿过的手不住地收紧,深深陷入他的肉中,说道:“鸿哥儿,太可怕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明明是姐夫对不起大姐姐,姐姐就该生他的气,可是母亲还在劝大姐姐要认命,要觉得姐夫已经比其他三妻四妾还要宠妾灭妻的男子好多了,让大姐姐要好好和姐夫过日子。可是为什么女人总是要和不如自己的女人比呢?为什么就不能和比自己好的比?就比如说比比我爹对我娘的情深?为什么不能因为这件事狠狠对姐夫发脾气?甚至吵翻?这个世界对女子太不公平了!” 李鸿过轻叹一声,轻抚方宝英的背,嘴中不住在她耳边说道:“宝英,不要害怕,我永远不会负你的,我永远不会犯大姐夫这样的错误!我一定会像你爹爹一样,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永远把你当最珍贵的宝贝。” 轻身的呢\喃让方宝英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李鸿过心痛不已,是啊,宝英是比大姐姐还要坚强、决绝的女子。如果不是上一世里面他和宝英生了孩子,宝英说不定就像卓文君一样求去了,他就不仅会失掉了宝英的心,还会失去她整个人! 都是他们这些男人的错!为什么男人都是些笨蛋!都是些管不住下半/身的动物,明明这辈子已经和姐夫好好地谈过了,怎么还说会出这种事?为什么黄粱梦中的自己也那么笨?一点儿都没有宝英这个女子看得通透? 为什么要为了那么一刻的快乐而造成两人一世的痛苦、怨恨、不谅解、离心离德呢?完全不值得啊!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犯错? 良久之后,方宝英的情绪才渐渐平缓了过来,她直起身子来对李鸿过说道:“鸿哥儿,这毕竟是姐夫和大姐姐的事情,最终怎么样还是看他们两人,我们也不过是在瞎猜罢了,不要让这些事情影响我们的生活,安歇吧,你也辛苦一天了。” 李鸿过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方宝英,然后把自己目前遇到的事情和困境都告诉了方宝英,想听听方宝英对此事的意见。 方宝英听闻这些朝堂内幕之后有些吃惊,紧紧地拉住李鸿过的手,说道:“鸿哥儿,苦了你了,每天都要在这种漩涡里和各种人周旋,还要看别人的冷眼。我,我太没有用了,还一直以为你这一年来过得很好,很开心,真是太不懂你了。” 李鸿过看着眼泪汪汪的方宝英淡淡一笑,轻轻捋了捋她耳边的发丝,说道:“瞎说什么呢宝英,好多事情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担心才故意不告诉你的,是怪我的隐瞒,怎么能怪你没有发现呢?而且你的感觉没有错,这一年来我过得的确很开心,学了很多知识,心中也很平静,虽然有些别人的冷眼,但是我并不在意。” 他叹了口气,说道:“只是现在皇上需要用到我下一盘很大的棋了,我既然已经沦为棋子,恐怕日后就再也没有那种舒心的日子了。” 方宝英紧紧抓住李鸿过,对他说道:“鸿哥儿,朝堂上的人和事我不懂,但是我只知道信任这种东西建立起来很难,摧毁起来却很容易,特别是面对皇上这种多疑的人,一但失去圣心,就再也无法挽回了,所以你的决定是对的,一定要先答应皇上的要求,哪怕这个要求再无礼,哪怕这个要求你有多么不赞同!鸿哥儿,按你想的去做吧,我永远在你身边支持你,如果皇上最后不得不将你舍弃,那么你被廷杖我给你送药服侍你,你被关进大牢我去给你送饭,你被流放我和你一起远赴千里,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也不活了!” 李鸿过大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方宝英,说道:“宝英,你说什么呢?如果我真有什么不测,我还指望着你坚强地帮我照顾老人呢,他们已经失去了我,要是再失去了你,可怎么撑得住啊?” 方宝英泪流满面,扑进李鸿过的怀里就呜呜地哭了出来。李鸿过不住地安慰道:“好了好了,宝英,事情都还没有发生,都不一定会往坏的方向发展,你哭什么呢?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说不定就鸿运当头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方宝英抽噎着说道:“要是能再见到皇上一面就要了,你再当面和他说说你的想法,我也觉得你的想法才是老成持重的想法,皇上有些太毛躁了,又听不进人劝,这样怎么有明君气象呢?” 李鸿过摇了摇头,说道:“从来只有皇上召见臣子的,我哪里能随便见到皇上?就连求见天颜的资格都没有!” 方宝英着急地说道:“那就上一道折子啊!不,上两道!一道就按皇上想要的上,另一道就说说你自己的想法!这样不就行了!” 李鸿过还是摇头,说道:“内阁都是沈相的人,我的折子还没有到皇上手里,先就被沈相看个清楚明白,不是更坏了皇上的事儿了吗?这怎么行呢?” 方宝英急得团团转,说道:“要不就贿\赂一下皇上身边的太监,让他们帮你递给皇上折子,或者在皇上耳边帮你说句话,让皇上想起你这个人也行啊,好歹再见一面,把你的观点给他好好讲清楚!” 李鸿过眼睛一亮,说道:“这倒是可行!我知道那些太监很贪财,而且皇上身边得宠的冯公公有个干儿子就住在西四胡同那边!” 方宝英也兴奋地跳了起来,说道:“我给你多那点儿银票,咱们好好走走这条线,出再多的银子也不怕!” 就在李鸿过小夫妻两神采奕奕地商量着怎么通过冯公公搭上皇上这条线时,年轻的帝王也在宫中独自沉思着。 其实李鸿过并不是第一个反对他这个计划的人,他自然也有一班忠心的幕僚,其中以孟太傅为最,孟太傅可是也极力反对他这个计划的!可是当时他觉得孟太傅年纪太大了,胆小怕事,没有冲劲儿,就没有听他的话。 可是现在,这个最年轻的探花郎居然也持这样的想法,大怒过后,就容不得皇上不沉下心来好好想想了。一个人反对可能是他胆子小,保守派,可是所有人都反对,那么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太激进了,或者说——太毛躁了? 皇上闭眼沉思了一番,忽然睁开眼睛打开了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年代已久的小册子,独自一人静下心来翻看。 那本册子的封面赫然写着——帝王手札。 这本手札那是从本朝太\祖开始就认真往下写的,记录下来了各代帝王的不传之秘,只有获得帝位的那个人才有资格翻阅! 第57章 帝王手札 第五十七章帝\王手札 这本重要的手札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叫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太\祖的个人日记本而已。他在其中记录下来他从二十来岁到四十多岁夺\取\江\山的各种经历,以及他四十多岁建立大秦之后的治\国经历,因为是日记的形式,所以每一次战役中的权\谋,每一次政\治风\波里的诡异,他都详细地记录了下来,让后来看到这个本子的人立即就被带入了当日的斗\争之中,仿佛亲临其境,对于一个人带兵能力和政\治斗\争来说都是大有益处的。 其中还记录下来了很多太\祖治国的奇思妙想,有一些他记载在本子中而没有来得及实施的想法,也被后来的帝王补充完整,并且写了很多实施的情况,在流传了几百年之后,对现任的帝\王来说简直就是一部“百科全书”,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在里面翻翻看,一般都会找到答案。 可是“尽信书不如无书”的说法在这里也是通用的,皇帝如果死板地照抄里面的经验和做法,那么可能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甚至可能会使大秦有瞬间覆\灭的危机。 或者说是会使大秦的皇\室有瞬间覆\灭的危机。 这个危机说到源头上也是从太\祖那里来的,他一手建立了大秦,让自己和自己的后世子孙成为了大秦的皇\室,可是除了现任的皇帝,谁也不知道——他居然就是那个最希望大秦的皇室覆\灭的人! 这是整个大秦皇室的不传之秘,由第二代帝王太\宗记录在帝王手札之上,给世世代代的帝王子孙们以警惕自身——学习这本帝\王手札有风险,要选择性地学,万不能掉进太\祖的坑里面,最后导致大秦皇室的覆\灭。 新登基的皇帝非常不解太\祖在晚年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么脑抽的举动,虽然有些帝\王对此的批注是“太\祖写到此处时业已神志不清,乃胡乱之语。”但是小皇帝觉得并不是那样的,他感觉太\祖写到此处的时候逻辑还是一样的清晰,思维还是一样的敏捷,和他之前的笔记内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只是——其中的内容太惊人了! 虽然告诫自己这次看这本帝\王手札是来为此次的危机寻找解决方法的,可是小皇帝还是忍不住将手翻到了这一页,似乎看到了当时将大秦版图初定的太\祖在案几前奋笔疾书: “我花了十八年的时间拉了一帮\人夺取了政\权,登基做了皇帝,再花了十五年的时间将大秦的版图扩展到比历史上的秦\朝、汉\朝、唐\朝等等强盛的朝代还要广阔的地方,唯一比不上的,可能就只有元\朝了吧,不过我不准备再继续扩张下去了,我要趁着自己在位的时候实现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结束中\国封\建\制\度的进程,将中国快速推进到民\主的社会! 是的,我就要像我最敬佩的伟人乔治华盛顿那样退位了,成为他那样一个品节高尚的神话,站在权\力的巅峰却能够放弃权\力的诱惑,完全没有变成那种刚愎自用、专\制\独\裁的君\主。我将以我的这次退位,换来大秦万世的民\主,换来人民的幸福生活。日后,大秦的人民怀念我,也会像美国人民怀念华盛顿总统一样,我也是战争中的第一人,是和平中的第一人,是大秦人民心中的第一人! 为了今天,我做了很多的准备,我统一了大秦的版图,振兴大秦的经济,废除了大秦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废除了大秦的奴\隶制度,减少了对女\性的限制,使得大秦的女子和奴婢们得到了自由,得到了争取社会资源的机会。 对豪门世家进行限制,迫使他们除了嫡长子之外的一切嫡子和庶子都在成年后分家,获得独立的权利,使得豪门世家一步步削弱。改革科举制度,兴办学校,使得寒门学子有机会进入管\理阶层,谋\取更高的社会地位。这样百年之后,就不再有世家和寒门的区别,人人生而平\等不再是一个空想,人民们不论投生在哪个家庭中,都能获得差不多的社会资源和发展空间,幸福地生活着。 我要使得大秦提早变得富强、民\主、繁荣起来,让大秦提早几百年进入民\主社会。这样,一切屈辱的历史就不会再重演,这片我最热爱的土地将永远会屹立在世界之巅,再无其他国家能撼动它的地位,再也不会有人会将“东\亚\病\夫”“支\那\猪”等等屈辱的称号加诸在我深爱的子民们头上。我们大秦会变成一个全世界人人都向往的人间天\堂。 虽然我的儿子、孙子、世世代代的后人可能会想不开,可能会埋怨我的退位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做天下之主的机会,让他无法获得那种让人心醉神迷的权\力,但是我不后悔,我知道他们终将会想通的,等到日后他们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富强,等到日后他们的思想也进化到了充满自\由和民\主的程度,他们终将会为我而骄傲!” 每次看到这里,小皇帝心中都会不寒而栗,他会觉得深深的害怕,居然差一点儿他和他世世代代的先祖就和皇位擦肩而过了,就被晚年那个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神奇太\祖将自己手中的权力、皇\位拱手相让了! 可是年幼的他又忍不住会偷偷想到,如果事情真的像太\祖设定的那样发展,那他现在生活的这个大秦会变成什么样的?真的会变成一个女子、奴婢都自\由,世家和寒门都平\等的社会吗?真的会人人都丰衣足食、幸福安康吗?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没有皇帝,那大家怎么生活?大秦不会混乱么?是比现在好还是比现在差呢? 他不知道谁是乔治华盛顿,他不知道太\祖笔记中那些“东\亚\病\夫”“支\那\猪”等屈辱的称号是怎么来的,他只知道这些都没有在历史上发生过! 继续往后翻,就是高\祖的笔记了,高\祖是太\祖唯一的儿子,太\祖当年为了践行他自己推行的一夫一妻制度,只娶了一个皇后,没有纳\妾,也没有封妃嫔,纳宫女,因此,值得了高\祖这么一个独儿子。高祖即是长子,又是弟子,还是唯一的皇子,所以在太\祖殡天后,他毫无争议的成为了继位的新帝,得到了所有□□留下势力的拥护。 然而,高\祖却有一个巨大的秘密,那就是——他为了继位却是杀\害了太\祖的,因为太\祖晚年的时候居然脑抽得要放弃得来不易的皇位!搞什么民\主,让他从一个皇\位继\承\人立即沦为一届庶\民,完全没有任何特权。 既然太\祖不给,那么高\祖就自己□□了,而且夺\权的过程想象不到的容易! 当时在皇宫里完全没有太\祖的心腹,太\祖虽然文治武功很厉害,但是确是一个政\治白痴,甚至都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当时的皇宫中侍卫很少,甚至找不到一个太监!因为□□甚至将太监制度也废除了。甚至当时的宫女都取消了奴婢的身份,仅仅是普通人家中没有签卖身契的帮佣一般,年限到了就可以出宫嫁人,完全不受主家辖制。 被这样的人伺候着,混入一个自己安排的刺客简直是太简单了!于是,太\祖在他刚刚向高\祖透露出他的想法不久后就被高\祖派人刺\杀了,之后甚至无法查找谁是凶手,因为人太杂了,可能被任何人收买! 继位后的高\祖处于最好的黄\金年代之中,他有着父辈打下来的万\里江\山和国富民强的基业,他的母亲早早去世,妻子也出身小门小户,完全没有外\戚的制约,他继位的时候年龄也比较大了,自有一番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班底,朝堂之中没有势大的权臣,所以,他是专\断的,说一不二的,随心所欲的君\主。 他立即废除了太\祖的一夫一妻制度,广纳后宫,继续保留奴婢制度和奴籍贱籍,但是并未将太\祖已经划归为良民的人再次变成奴婢,只是将新犯错的官员和囚犯家中亲属打为奴籍,也不算太违背太\祖的旨意,没有引起社会的反弹。废除了女\性和男性平等的地位,再次让女人沦为男人的附庸。 但是,很多太\祖设定的制度被很好地保留了下来,因为高\祖想要更加巩固他的皇权统治。比如说,一些削弱世家的做法,比如说,科举制度和县学免费教育制度,再比如说,京南大运河等惠民的大工程。 高\祖在位也算政治清明、河清海晏,因此,虽然高\祖将太\祖很多制度都推翻了,可是他依然是一个历史上难得的明君。 但是,高\祖随时警惕自己的后世子孙中也有人会冒出太\祖那种还政于民的奇怪思想,将自己的百年基业葬送,因此将这些事情详细地记录在了太\祖的日记后面,也将这本日记本变成了“帝\王手札”,让每个帝\王都要警醒。 高\祖在帝王手札中提到“权\力只能上不能下,只能取不能让,如果失去了皇\位,那么我们一族世世代代都会受到当\权\者的迫\害和追\杀,永无宁日,完全无法再回归到上层社会,无法再成为统\治\者和管理者,甚至有可能灭族!因为,我们将是现任掌\权\者最大的威胁!” 高\祖之后的历代皇帝也都沿袭了高\祖的做法,将自己遇到的重要朝政之事都详细地记录在这本“帝\王手札”之中,并且让这本“帝\王手札”成为历代掌\权\者的参考读物,让自己的后代子孙们永远保住皇位,保住特\权。 小皇帝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看了自己的历代先祖的所作所为之后,更加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将自己的丰功伟绩也记录到这本“帝\王手札”之中来,让后世子孙敬仰,于是,夺\权似乎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他再次翻阅了好几篇历代主弱臣强的帝\王所记录的□□记录,心中打了好几个腹稿,还是觉得这次沈相的母亲病逝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啪”的一声,小皇帝合上了这本“帝\王手札”,决心还是继续进行计划,只是心中对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没有那么乐观了。 他决定不将李鸿过这个很有前途的探花郎抛出去做为炮灰,而是将另外一个被他拉拢的寒门翰林编修推出去试试水,看看沈相如何应对。 只是,他还是需要考验一下李鸿过对他的忠心,看看李鸿过敢不敢照他的意思上折子。他愿不愿意保住李鸿过是一回事,可是李鸿过愿不愿意为他卖\命却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如果李鸿过这个人明知自己要将他推出去,还是不畏死地坚持上折子,那么日后还可用一番。他大可以把这个折子留中不发,即便沈相通过种种渠道得知了李鸿过上过这样的折子,只要自己存心隐匿,沈相也无法在明面上做什么,他也不敢和自己这个皇帝在明面上撕破脸!要不然,他怎么解释自己留中不发的折子里面的内容,沈相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呢? 可是如果这个人连上折子为他这个皇帝拼一把的勇气都没有,就让他一辈子都在翰林院治史处里面养老吧! 第58章 朝堂之争 第五十八章朝堂之争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通过李鸿过和方宝英的不懈努力,他们真的在短短的两天之内通过冯公公的干儿子搭上了冯公公的线,并且成功让冯公公在皇上面前提了提李鸿过,但是结果可能不如他们预料的那么好。 当日的时候,皇上正在烦恼,心中不住地在完善自己让沈相乖乖回乡丁忧的计划,可是计划来计划去,越来越觉得自己可用的人少,胜算不高,便忍不住独自长吁短叹了一番,说道:“哎,能用的人太少啦!” 这个时候伺候着他的太监冯宝便抓住机会适时说道:“圣上,老奴愿为圣上分忧!” 皇上看着他笑了,说道:“冯大伴,你忠心我知道,可是这事儿真不是你可以替朕分忧的。” 冯宝笑着说道:“圣上,老奴自知蠢笨,如何能理解朝廷中的事情,说给圣上分忧,不过是逗圣上玩笑,让圣上解解乏罢了。” 皇上哈哈大笑,说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冯宝这个时候才流露出点点自己的真实意图,说道:“圣上去年新点了这么多新科进士,总有几个得用的吧?他们可都是天子门生,而且时时刻刻盼着得见天颜,能为皇上分忧解难呢!” 皇上自然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在听到冯宝的话之后心头惊醒,眼睛微微一眯,锐利地盯着太监冯宝语,气却是不动声色,说道:“哦,照冯大伴看来,去年的新科进士里面,谁人可用啊?” 冯宝说话的时候怎么敢直面天颜?当然是低头说着的了!所以他完全没有看到皇上的表情,还是笑嘻嘻地继续说道:“老奴也不识字,哪里知道哪个进士老爷学问好,只是觉得能得中三甲的进士却是其中学识最好的人。皇上可以考虑考虑他们三个。” 皇上继续说道:“状元韩庆元本就是京城人士,虽然是韩家的旁支中人,也与沈相有旧,不然沈相怎会力主钦点他为状元?他自然是拉拢不了的。榜眼杨凌先虽然出身山东郡,与沈相八竿子打不着,可是他中了榜眼之后就拜了沈相为师,估计也是拉拢不过来了。” 说道这里的时候,皇上故意停住,不再提探花李鸿过了,因为他心中怀疑就是李鸿过走通了冯宝的门路!三甲之中其余两人的走向已经是朝堂之上的人均心知肚明的事情了,他们两人也万不可能会再通过冯宝想要走自己这个皇帝的路子。 果然,冯宝立即打蛇随棍上,接话说道:“这不还有探花郎嘛!圣上,老奴可是听说探花郎并未投靠沈相,一直心系皇上,几次沈相拉拢都不为所动呢!这样真心跟着圣上,又有才华的人,圣上何不召之一见呢?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个帮手,替圣上分忧呢!” 小皇帝听到此处笑了,对着冯宝他也没有什么忌讳的,直接就笑问道:“冯大伴,你帮着李探花说了这么一箩筐的好话,怕是收了他不少银子吧?” 冯宝闻言一惊,担心皇上因此龙颜大怒,于是立即跪倒,语气立即变得可怜兮兮的,哀求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啊!老奴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圣上,的确,李探花是着人找到了老奴,希望老奴能在圣上跟前帮他美言几句,让圣上能召见他,好让他能有机会为圣上分忧解难!可是老奴也不是糊涂的人,虽然贪财,也知道什么样的钱能收,什么样的钱不能收。探花郎本人于沈相无甚关联,一心向着圣上,因此老奴才斗胆收了他的好处为他说话,也全是一心为了能让圣上找到可用之人啊!如果是沈相那边派来人拉拢老奴,老奴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收他们的好处啊!” 一番做派声泪俱下,简直把他的忠心说得可鉴日月,皇上也对冯宝心中有数,没有整治他的想法,于是便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冯大伴陪着朕这么多年,你的忠心朕当然了解。李探花的事情朕心中有数,你今天为了他说了这么多话也不冤枉他给你的那些银子了,朕对如何用他心中有数,日后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瞎掺和了。” 冯宝立即收了眼泪,磕着头退下了。一出大殿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就立即收敛起来了,心中有些恼怒,帮这个探花郎说了话之后竟然差点儿出事,也不知道这银子收得值不值?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可是要加钱了! 当然,皇上对于李鸿过的处理心中早就有数了,听完冯宝的一番唱念做打之后并没有流露出召见李鸿过的意图。有一天过去,沈相母亲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城,天下皆知了。 这一晚,李鸿过和方宝英有些相对无言,他们二人从冯宝那里得到了反馈,知道冯宝已经帮李鸿过在圣上面前说过话了,但是圣上却并没有召见李鸿过,难道,就这样了吗? 怀着沉重的心情,李鸿过在书房之中认真写了一份希望沈相回乡丁忧的奏折,措辞比较平静,没有什么激烈的语言,主要意思大概就是因为丧母的悲痛,沈相已经丧失了严谨和理性,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高强度地处理公务了,如果圣上强迫沈相夺情留任,是有悖与人子的天性的。所谓百善孝为先,希望圣上能够恩准沈相回乡丁忧,已尽人子之责。 方宝英自然是在一边红袖添香的,也帮助李鸿过看看措辞和错别字,与他一起商量着草拟奏折,一起思考对策,也一起忧心。 李蔡氏和李徽自然也看出了李鸿过和方宝英的心事重重,所以虽然李徽和赵庆诚之间的心结还没有解开,她也毅然选择了回家,不愿再让自己年幼的弟弟背负上更大的压力。 李徽觉得,她是姐姐,她有责任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能为了她的生活遇到不愉快,就把这种负面情绪传染到自己所有家人身上,让所有的人跟着她揪心。 她已经过了任性妄为的年纪了,她也想通了很多,现在的这个夫君是她自己选的,虽然当时情况特殊,可是能找到这样的夫君,她的母亲、弟弟已经为之做了最大的努力了。她有责任过好自己的日子——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是哭着跪着也要走下去,走好,走完! 第二天的时候,李鸿过的折子自然递上去了,他不知道的是,除了他之外,翰林院里还有两位声明不显的年轻编修也递上了同样的折子,他们三人虽然没有私下商量过,但是语气、措辞都差不多,是那种稳重的风范,并未有什么激烈的措辞,但是中心思想都是希望圣上能恩准沈相回乡丁忧的。 李鸿过等三人因为品级不够,是不能直接在早朝上递折子的,他们三人的折子要先过内阁才能到皇上那里,于是沈相的人自然比皇上早一步看到折子,并把事情支会的沈相。 沈宗青认真看过了三份折子之后,冷笑一声,把折子轻轻往案桌上一扔,说道:“交给皇上看吧,看看皇上怎么处理。”然后便施施然离开了,心中一点儿也不着急。 第二天的早朝上,皇上果然提出来了沈相丁忧与否的问题,并且拿出了两份翰林院年轻编修的折子给大家传阅,广泛开展讨论。 沈相一皱眉,怎么是两份呢?李鸿过的那一份哪里去了?可是不管皇上为什么不将李鸿过的折子扔出来,李鸿过这个人也在沈相心中被贴上了——朽木不可雕的标签,永远写在黑名单上了。 传阅了多时之后,小皇上开口问群臣到:“不知各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沈相到底是该丁忧还是夺情?” 可是问完之后,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个人应和。 小皇帝觉得有些丢面子,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本来在他的剧本里面,安排了两名刑部的官员在沈相的人出言后再出言反驳的,可是现在沈相的人居然一眼不发,是让他唱独角戏么?是把他当做跳梁的小丑么?是在蔑视他么? 可是,即便皇上的手再捏得青筋直冒,事情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小皇帝看了两个安排好的刑部官员一眼,然后他们两人先后就在朝堂之上发言了。 他们的言辞就比两位翰林激烈多了,直接弹劾沈相贪恋权位,不肯丁忧,完全是置母亲的恩情于权势之下,是大大的不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如果这样的人还在朝堂上继续为官,只能为祸朝廷,希望皇上能让沈相回乡丁忧。 结果这两只(无误)刚跳出来没有多久,就有无穷无尽的反对派对他们口诛笔伐,直把这两人说得完全没有了优点,人身完全没有了指望,沈相冷冷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两个四人。 小皇帝看着这样的情景一气,狠狠的吼道:“够啦!在朝堂之上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点儿官员的风度,简直就是泼妇骂街!” 呼哧呼哧地急速喘了几口气以后,小皇帝直截了当地问沈相到:“沈大人,你怎么看这件事?” 沈宗青说道:“臣对此无话可说,全凭皇上圣裁!但是既然沈某已经被人弹劾,那么就该循例停止一切公私往来,在家静候处置,希望皇上恩准。” 小皇帝心中一惊,在朝堂之上明明是沈相更占优势,可是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退一步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小皇帝虽然有些想不明白,可是却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立即恩准了,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内阁之事就暂交两名副相处置,沈相先在家中静候一段时间吧。” 小皇帝没有发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难得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给大家的“少年老成”的形象定位,沈相却是听出了皇上声音中的微颤,心中一笑“到底是个孩子啊,高兴得也未免太早了!” 消息传出朝野的时候,有些人和沈相一样心中有数,可是有些人就有点儿和皇上一样盲目乐观的心态,觉得——沈相是不是要倒台了?于是反对他的人也有一些跳出来上折子给皇上,诉说着对沈相的不满,或者建议皇上让沈相回乡丁忧。 李鸿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眉头一皱,他倒是没有盲目的乐观,觉得这只是沈相以退为进的一步,心里肯定憋着一个大招呢,到时候,这些跳出来的可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只是希望皇上处理事情的时候慎重一些,不要把自己的底牌在此时全部都暴露出来,落入了沈相的圈套之中。 李鸿过对皇上的担心是多余的,皇上比他想象得要聪明得多,也要谨慎得多。他不像一些捕风捉影的大臣们,觉得沈相要倒台,所以纷纷跳出来推一把。当日在朝堂之中的情况他可是历历在目,沈相的优势很大,大到他也明白此时的自己很有可能会在这场斗争中失败,只是机会太好了他舍不得放弃,即便是舍弃一些人、一些资源也要狠狠心去搏一把! 可是这种搏一把却不是孤注一掷,他并未暴露自己的全部实力,甚至只是暴露了自己的一小部分实力试试水。 他们不知道,沈宗青则是着人在内阁之中将这些跳出来的人的名字一一记好,静待着时机。 第59章 皇上落败 第五十九章皇上落败 沈相开始了装模作样的“闭门谢客”,凡是有客人来沈相门前,他一律谢绝,连门都不让人家进!但是他的党\羽们自然有私下里联络他的法子,他还是在照样遥控着局势,通过别的渠道将自己的意思转达到各个重要人物处。 沈宗青心中非常的清楚,现在朝中的两名副相都是摆设而已,他为了确立自己在内阁之中的权威,自然选了两个志大才疏的人,这样的人能处理得了朝政才是怪事了! 沈宗青心中也很清楚,内阁之事都是由他一人来处理的,他不在一天两天还能遥控指挥,让其他人按照他的意思将公务处理掉。但是他如果存心要和人作对,存心要让内阁无法运转,那么堆积如山的公务就绝对没有办法处理——让小皇帝去头疼吧! 小皇帝也的确被他弄得很头疼。内阁之中各地凑请的各种折子因为没有了沈相处理,两名副相也不得力,全都雪片一样的飞向了中宫,飞到了皇帝的御书房,小皇帝也是人,人力有竭,如何能应付得了这么多公务?就算他立时长出三头六臂来,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也做不完这么多的事情啊! 小皇帝这段时间里面摔坏了不少杯碟,经常气呼呼地大喊:“这种折子居然都要送到御前来,他们是脑袋里面长草了吗?昏庸!禄蠹!尸位素餐!要是有替换的,朕真恨不得把他们全部都替换掉!都是一群废物!” 当然他大骂的那些官员都听不到这些骂声,唯一听到的只有忠心耿根的冯宝冯公公。 然而现实是血淋淋的,不管小皇帝再怎么大骂,事情还是没有半点儿好转,反而急转直下了。 当在朝的文官里面有三分之一或者以下不听话的时候,大不了来一场大换血,把他们全部换掉,其他的人哪怕辛苦些,赶紧再找些赋闲的进士、同进士补上空缺就行了,有老在的官员带着一下,不会造成什么动荡,会平稳过渡的。 然而现在是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官员们都停滞不工作了,仿佛没有了沈相掌舵,他们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完全没有办法处理公务似的——其实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官员是不可能忽然丧失判断力的,所以小皇帝也知道,这是他们在对自己示威,是一群人约起来非暴力不合作。 这么多人罢工,就连找人替换都找不到,朝廷这个巨大的机器不就一下子卡壳了,运转不了了,百姓自然也怨声载道了。再加上有人不断地宣传这是因为沈相被弹劾赋闲在家的原因,岂不是更加群情激愤,甚至有“百姓”自发出来围攻弹劾沈相的两个刑部官员和两个翰林编修的家。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皇上自然知道自己已经惨败了,而且自己也要为这次的冲动付出代价——他已经派小太监去沈相的家中邀请过沈相重新回朝堂处理朝政了,但是沈相居然拒绝了! 小皇帝知道——沈相这是在等着他这个皇帝低头,等着自己这个皇帝亲自放下面子和身段到他家中去亲自邀请他回朝,或许在他家中邀请他的时候,沈相还要狠狠地羞辱自己一番,嫌弃自己的这个皇帝心不诚,甚至敲打自己几句! 想到将要受到的侮辱,小皇帝手臂上青筋直冒,生生地将毛笔都掰弯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要是再不去他家中亲自赔礼道歉,亲自请沈相出山,这乱子就要闹得更大了,说不得动摇了国本都有可能! 不过他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好在这一次他也不是全无收获。在局势还未明朗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自己的失败隐隐有了些预料,因此对自己看中的几个苗子都透露过了一些消息,让他们跟着沈相的人做事,不要跳出来支持自己,也好迷惑一下沈相,让沈相日后能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其中李鸿过自然也名列其中。虽然小皇帝知道李鸿过已经将沈相得罪狠了,可是如果他此时没有直接跳出来和沈相作对,日后想要保下他却也不难,前提是不能再让他吸引沈相的怒火了。 而且这一次,“倒沈派”的人虽然比较少,但是冒头了,说明沈相也不是得尽人心的,日后随着他的气焰越发嚣张,这一派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的。而且还涌现出来了许许多都的“中立派”,这些人大多是京城中世家中人。 大秦经过了三百多年近四百年的演变,产生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世家,其中不乏一些只听皇帝的话,只做纯臣的人。他们只听在位当政者的话,绝不向任何其他势力低头,哪怕这个势力在当时再庞大、再嚣张,但是只要你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也不买你的帐! 有本事你夺位啊!等你继承了大统,等你真正坐上了那把龙椅,我们自然也听你的! 对于这种死硬派,虽然夺权的皇子们在当时挺恨他们的,但是真的一旦夺权成功坐上龙椅的时候,却又舍不得动他们了。因为这个时候身份角色已经互换了,这些以前的敌人全都变成了自己人了啊! 而且这些人还全都是值得自己信任的人,只要自己还在位一天,这些人就不会反自己,岂不是比那些跟着自己造\反的小弟们还要忠贞不屈,还要有品格,还要值得信任? 所以,他们历朝历代都屹立不倒,完全没有什么投资失败抄\家灭族的风险,反而让他们的家族在一朝又一朝的帝王更替之中平稳地发展着,隐隐地变得越来越好。 但是,这样不选边站也有坏处,那就是永远都不可能有“从龙之功”,永远不会成为皇帝最信任的那个人,永远不可能享受做宰相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成就感,永远到不了权力的巅峰。 京城赵家就是这样的世家,赵志远就是这样一个“纯臣”。在沈相的人纷纷罢工的时候,他依然尽着自己礼部侍郎的职责,虽然礼部尚书不管事,可是他这个副手也将礼部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帝心。 小皇帝思索了很久,等到心有成算之后才猛地睁大了眼睛。对冯宝说道:“冯宝,将朕的鸾仪卫都叫上,我们大张旗鼓地去沈府。沈大人想要面子,朕就给他这个面子!” 冯宝虽然不解皇上怎么忽然间这么想了,为什么这么丢面子的事情还要大张旗鼓地去做?但是他既然是皇帝的奴才,那么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只要好好做好皇帝指示的事就好了。 皇帝大张旗鼓到了沈相府门前,沈宗青怎敢不开门迎驾?于是皇上自然顺利见到了沈相,而全京城的官员们心中也都清楚了——这一仗,皇帝是棋差一招,恐怕明日里沈相就会重回朝堂了。 在沈相府中,皇帝面带微笑,脾气好得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和沈相产生过矛盾一样。他关心地说道:“沈大人何必如此较真呢?您这样的忠臣赋闲在家,对大秦来说可是巨大的损失啊!那些弹劾你的人完全是无中生有,他们都是假借忠孝之名掩盖一个大逆不道的目的——欺负朕年幼,妄图赶走宰辅您,让朕孤立无援,使得大秦朝局动荡啊!简直是其心可诛!沈大人可不能中了他们的奸计,使我大秦痛失栋梁啊!且朕相信您的人品和学识,虽然有丧母之痛,却也能很好地平衡,很好地处理好公务的。” 听到皇上这么服软的话,沈相抚须微笑,却咄咄逼人地说道:“多亏皇上圣明,才能识破那些奸邪小人的诡计!只是朝中充满了奸佞小人,如何能还大秦一个朗朗乾坤?还望皇上能明辨忠奸,亲贤臣、远小人!” 饶是皇上已经做好了服软的心理准备,在听到沈相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差点儿破功了——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 皇上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秒,然后才重新露出了比较勉强的笑意,问道:“对于他们的处置,朕也早就想好了,不如将他们全部都贬谪出京城,到偏远的地方为官,沈相以为如何?” 沈相抚须笑道:“这些小人冥顽不灵,继续做官岂不是更加惹得百姓不满,生灵涂炭!我看他们不但没有做官的资格,连良民都不配做,不如贬入贱籍、流放边疆如何?” “流放?”皇上忍不住脸上出现了怒意,然后说道:“沈相,他们虽然言辞激进,但是还不到贬为奴籍,流放边疆的地步吧?” 沈相笑眯眯地说道:“可是皇上刚才才说了,这些人其心可诛呢!微臣觉得留着他们的小命,仅仅是流放而已,对他们的处置已经不错了,挺轻的了。” 皇上忍不住将手掌往桌上一拍,然后怒斥到:“沈相!” 沈相却毫不畏惧皇上,还是笑眯眯地盯着他。 皇上却不得不沉住气,问道:“将他们流放边疆之后,沈相是否明天就能回朝?” 沈相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然后皇上站起来冷脸说道:“既然如此,沈相明天就回来处理朝政吧!” 随后,皇上讲袖子一甩就回宫了。一路上,他的心情却很沉重,看来局势比他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他本来想的处罚是对这些人廷杖几下或者是贬官而已,没有想到沈相更狠,居然将他们的官一撸到底,还要贬为奴籍,流放边疆! 这是要绝了这些大臣再次入朝的路啊! 甚至,沈相说不定还会阴毒地让人在路上下手,了结了这些官员的性命! 第二天在朝堂之上,沈相果然赫然在列,然后小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同意了将两个翰林院编修和两个刑部大臣贬籍流放的奏请,随即退朝,做出遭受重大打击,无心朝政的样子。 随后,小皇帝立即召来了自己的暗卫,让他们时刻关注着这四名官员流放途中的事情,一旦发现沈相派人向他们动手,就立即将人悄悄救下,安置起来,留待后用。 如果沈相没有派人出手,那么也在流放途中做出有人杀人灭口的假象,同时将几个人好好安置下来,以后作为证人用。 小皇帝狠狠地打了自己的书桌一拳,心中满是阴霾,沈相你这个老骨头,这个老不死的,朕就再陪你玩几年,要是再过几年你还是这幅德行,朕就什么也不管先让暗卫灭了你! 等你一死,自然是树倒猢狲散,你的那些党羽自然要重新洗牌,到时候朕就能控制住朝局了! 只是小皇帝不是很喜欢这个方案,这个办法感觉好低手,完全没有让沈相心服口服的感觉,完全就是用强权碾压的感觉,小皇帝觉得如果这样赢了他也会觉得很不爽,日后要怎么把这一段经历记录在帝\王手札上面呢?后世子孙会不会笑话自己? 所以,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用政\治斗\争的手段将沈相打败!让他心服口服! 只是,如果时间太长了,也会影响小皇帝的整体布局,或者会使他丧失耐性,那么从肉\体上消灭沈相也就是不得已之举了。反正孔子他老人家对于少正卯采取的也是赢不了就从肉\体上消灭人家的方法,孔圣人都这么做了,自己学一学又怎么了? 当然,小皇帝心中还是不希望他和沈相会走到这一步,他不想让自己像一个疯狂报复的失败者一样。 对于皇上的这一次退让,朝中大臣们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看着皇帝从此一蹶不振,沈相更加如日中天,不禁摇头叹气,觉得没有了指望。有人觉得自己跟沈相真是对了,跟着皇帝才是没有前途呢,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 但是也有少部分人看到了皇上的成长、隐忍和潜力,更加地看好皇上日后的发展,对皇上更加的有信心了起来。 李鸿过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他更加地欣赏皇上,同时,有着上一世的经历,他也坚信皇上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赵志远和赵庆泽居然也位列其中,赵庆泽私下里和李鸿过交流过,他觉得皇上有明君之象,而且能忍辱负重,蛰伏着以待时机,日后必然不可限量! 同时也透露出了他的伯父赵志远非常欣赏皇上的这个意思,李鸿过心中微微一惊,看来赵志远和赵庆泽上辈子居于高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的眼光都挺敏锐的。 皇上也终于再次召见了李鸿过。 第60章 简在帝心 第六十章简在帝心 再次召见的时候还是在那个御书房,李鸿过依然恭敬地山呼万岁,然后拜倒在地。小皇帝却沉吟了很久,才问道:“李爱卿,你们是不是对朕很失望?” 李鸿过跪着回答道:“皇上多虑了,微臣怎会对皇上失望?微臣觉得皇上此时忍辱负重,实乃明君之象!” 小皇帝冷哼道:“忍辱负重?哼,好一个忍辱负重!”他忍不住在御书桌上狠狠来了一拳,然后站起来走得团团转。一边走一边加快了语速,有些焦躁地说道:“你也听说了沈相对朕做的那些事儿了吧?现在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在笑朕?觉得朕就是一个傀儡!沈相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李鸿过跪在地上,双眼下垂看着地面,双手拱起面朝着皇上,语言沉稳地回答道:“皇上,雏鸟在羽翼未丰之前,如果和敌人硬碰硬,使得两败俱伤,那才是得不偿失,而雏鸟如果蛰伏,静待羽翼丰\满之时再一飞冲天,有谁会责怪他之前的蛰伏呢?还不是人人都夸他有远见?所以现在的困境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后的结果,大秦乃至历朝历代的历史上,都是以成败来论英雄的。皇上如果日后胜了,那么此时的困境也会被后人传为美谈,如果日后败了,那么此时的困境才会遭人非议。所以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时一刻,而是最后皇上您的结果如何!” 小皇帝听了李鸿过的话之后冷静了下来,其实李鸿过说的这些他自己也能想得到,但是自己想到和从别人口中清楚明白地听到感觉是不同的。 自己这么想的时候,却会不坚定,忍不住时不时地怀疑自己——这样的想法到底时不时真的?别人真的会这么想吗?会不会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笑自己?他们会不会都是一些庸人,看不透朕的深意? 李鸿过这样明确地表态之后,小皇帝心中得到了很多的安危——至少像李鸿过这样的有识之士还是看得到朕的隐忍和蛰伏的,并未全部人都把朕当成是昏君! 于是他说道:“李爱卿,日后你就不必呆在翰林院的治史处做一个编修了,朕擢升你为翰林院侍读学士,正六品。同时也擢升赵庆泽的职位,让他从一个没名没分的庶吉士正式成为翰林院的正七品编修,也同你一起到御前行走,与朕每日里一起论经讲学吧。” 说道这里的时候小皇帝忍不住苦笑了一番,说道:“可是说不定你们就没有什么机会与朕一起呆在御书房里面了,作为陪朕整天玩的人,自然要变得纨绔一些为好。朕日后可要实实在在做一个昏君了,否则沈相如何会信?” 李鸿过欣然同意了,能日后天天陪着皇帝,作为天子近臣,那可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同时他想到了不久之后沈相会利用天灾对皇上发难,于是对皇上提出了这个可能性,拱手提议到:“皇上,对于天灾,所有的人都因为‘以德配天’这种想法,把它们和天子失德联系在一起。而圣上您现在又要做出一个昏君的样子,恐怕到时候承受的压力更大了,搞不好名声都臭了。微臣有个不情之请,想要重新梳理太\祖的事迹和做法,太\祖在每个大秦人民心中都很英明神武,只不过他在士林之中的名声比不过先前的圣贤们而已。微臣知道太\祖曾经提出过观点,所有的天灾都不过是自然自发的现象,与君主有无失德现象无关!如果能将太\祖的言行集结成书,在整个大秦之中广泛宣传,那么即便沈相日后如何用天灾这一点攻击皇上您,也不用担心了!” 说完之后李鸿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皇帝,似乎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小皇帝一定会答应的。太\祖如果成为了大秦人民心目中的神,那么小皇帝的地位也会一起提高,他没有道理不答应。 而李鸿过本人对太\祖的事迹和想法都很有兴趣,无奈很多记录太\祖言行的书都被皇家列为了禁书,等闲人不得观看,大家知道的关于太\祖的事迹多是民间之人口口相传的。如果能获得编录太\祖言行书籍的机会,那么自己就能看到那些珍贵的书籍了。 就连口口相传都这么有影响力,等到集结成书、广泛宣传之后,太\祖一定会成为另外一个新崛起的圣贤的,会成为一个人民心目中的神。 即便只是现在这样,太\祖已经是李鸿过心中的神袛了。 小皇帝知道李鸿过的想法,整个大秦之中又有谁不敬佩太\祖呢?无论是世家豪门、寒门士子、或者是普通百姓,大家都已经把他当做神了。只是这个神现在还没有到那种说出任何一句话都让人盲从的地步。李鸿过这个东西一弄出来,再那么一宣传,那么,太\祖就变成了真正的圣贤了,所说所做全是正确的,他的话就直接可以拿来做论据驳斥别人的观点了。 小皇帝眼睛一亮,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造一个神出来,然后让这个神按照我们的想法来说话,引导民众做我们想做的事,想我们让他们想的事情?” 李鸿过皱眉,好像自己本来并不是这个意思,怎么从小皇帝嘴巴里面翻译出来,好像自己心里这么不揣着好呢?就好像要把全部的臣民都当做是傻子一样愚弄似的,这不是太\祖最讨厌的“愚民政策”吗? 于是李鸿过说道:“皇上,我们不是要愚民,不是要控制舆论,是让民众更理智的看待天灾,不要再傻乎乎地受沈相的骗,让他们把这一切归罪与皇上您,而是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我们是给民众知识,让民众懂得了知识之后不再愚昧盲从。” 小皇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不了,你想帮我的这个想法是好的,我了解,但是这个法子不可取。把太\祖塑造成神,其实对我没有什么好处,还是不要再在正史之中再多提太\祖了,慢慢淡化他的影响力吧。” 说道这里,小皇帝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让李鸿过下去了。 小皇帝也知道李鸿过是一片好心,但是李鸿过并不知道,太\祖的很多言论不仅不能宣传出去,还要严密地隐藏起来。那些言论说出去,对于大秦的皇室来说才是灭顶之灾。太\祖本人都要退位了,都要取消帝制了,如果他的想法真被李鸿过总结出来传扬天下,那么还有他这个皇帝什么事儿啊? 他也知道沈相将天灾和天子的德行联系起来是无稽之谈,他也知道“以德配天”的这种观点是瞎扯淡,都是他们皇室的人编出来以便获得皇位的合法性的。现在沈相“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也是毫无办法。 李鸿过只看到把这个基础否了,沈相就无法攻击自己,自己就从中脱身了。只是李鸿过没有想到的是,如果把这个基础否了,那么皇位来源的合法性怎么说呢?为什么千千万万的民众受皇帝的统治,为什么要给国家上税,为什么要无偿的付出呢? 从那次和李鸿过谈了之后,小皇帝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忙着处理朝政了,虽然依然还在保持三天一次的早朝,但是每次早朝的时候要么就迟到,让大臣们在大殿上硬生生地等很久,要么就是早退,去到了之后打个哈欠说道:“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不要来问朕了,着沈相处理好了。”然后便离开,一副昏君的样子。 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放手,偶尔还是会提出一点儿意见,安插一点儿人手,慢慢巩固自己的势力。 不过他每次擢升的都不完全是自己的人,还是会扔出一个烟幕弹,让沈相搞不清楚他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也不好完全反对,竟也渐渐让他拉拢的人多了起来。 沈相自然也想得到小皇帝所表现出来的都只是假象,他其实正在积蓄自己的力量,但是面对着渐渐崛起的小皇帝,他却也无法阻挡。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他和小皇帝之间总要分出一个胜负来的。只是希望这一天能够来得晚一些,让他能有机会布置下来他规划的事情。 沈相叹了口气,再次拿出一个破旧的小本子摩挲了很久,当了这么久的宰相,尝过了站在权力巅峰的滋味,似乎他早已经忘却了当初拼命想要爬到高位的原因了。 现在的自己,心中全都是权力的渴望,全都是如何与皇帝作对,似乎已经偏离了以前轨道。好在这些时候小皇帝的做法和成长给了他危机感,让他感受到了压力,又想起来探寻一下自己最初的那个目的了,那个几乎被自己的私心和权力欲毁了的目的。 沈相认真地观看里面笔记本里面记录的各种条条框框,各种施政方案,各种限制皇权、唤醒民众自主意识的做法,与自己日前的所作所为作对比,努力将自己的各种行为拉回正轨来。 同时,李鸿过和赵庆泽也跳了出来让他十分的注目,这两个人都是年轻有为的才子,都是天子近臣,都是他的反对派,与他本人绝对没有和解的可能性。 都十分符合作为他下一届传人的可能性啊。 而且两个人都各有优点,赵庆泽本身就是世家出身,更能领会自己的精神,也更能天然地明白限制皇权的好处。可是李鸿过出身寒门,而且看他的处世态度和才华,更得帝心,也更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宰相人选,更有可能站在权力的巅峰,继续将这个伟大的事业继续下去。 要如何选呢?沈相叹了口气,掩卷长思,小皇帝想要成长起来、丰\满羽翼还要几年,在这几年里面,自己还有时间慢慢甄选。 一定要选那个最适合的传人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昨天没有按时更新,明天会双更补上的。谢谢各位亲一直这么支持我,么么哒! 第61章 李徽产子 第六十一章李徽产子 在李徽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她就坐船到江南郡的桃园县里面去找自己的丈夫赵庆诚了,李蔡氏心疼自己的闺女儿怀着身孕还要走这么远的路,担心她一个年轻女子路途上不知轻重不能好好地照顾自己,再加上方宝英也还完全没有怀孕的迹象,李鸿过也支持,就跟着李徽一路坐船南下了,路途上一直精心的照顾李徽。 所以,京城那些诡秘的风云她们两个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其中的险恶之处。李鸿过给她们两人写信的时候也多是报喜不报忧的,她们便不知道李鸿过在其中所经历的风险,只是知道她们家的鸿哥儿现在有出息了,升官儿了,还能日日陪在皇上近前,大有前途。 赵庆诚和李鸿过在信中会写的东西就多一些,但是为了不留把柄,他们在心中也会写得很隐晦,避免信在路途之中被人截取,或者是被人偷看,从而产生不好的后果。 所以,赵庆诚隐约知道一些京城里面政\治斗\争的风起云涌,但是细节却不清楚,只是知道自己大伯赵志远、大哥赵庆诚以及小舅子李鸿过都是站在皇帝一边的。 有鉴于此,赵庆诚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桃园县里面也不敢太过亲近于沈相的人。只是后来,随着皇上的落败,随着沈相的势大,他心中便有了些动摇,不再是像以前一样对沈相集团的人严词拒绝,而是虚以委蛇,甚至有时候怀着点儿两边都想讨好的意思。 虽然赵庆诚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根本代替不了赵家这个士族大家的整体观点,虽然知道自己的伯父赵志远才是掌舵人,虽然知道如果皇上落败,那么必然会牵连到自己,自己也落不了什么好处,但是他心中的天平还是忍不住向更有权势的沈相一边倾斜。 他乃是庶子出生,不像他的哥哥赵庆泽一样,学的都是古来圣贤之言,平日生活中也以此为标杆要求自己,心直口快,存着正直之心。 他从小就是一个备受欺负的庶子,嫡母虽然在物质上没有克扣过他的,但是对他的那一脸厌倦和鄙视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哥哥是不同的,从小就知道仆人们都敢不屑地看着他,甚至在自以为他听不到的地方用“那个贱种”称呼他,用“那个小贱人”称呼他的生母怜月姨娘,其中的鄙夷不言而喻。 如果不是嫡母平日里就这么称呼他们,仆人们怎敢有样学样? 事情的转机在他启蒙开始念书后,父亲赵志刚将他和哥哥一起送到了赵氏族学之中,与后宅的妇人和仆人们分割开来,他再也不用背负着庶子的身份,那里给了他一个平等的竞争平台,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只要成绩好,能一路高中,哪怕你是庶子,别人也会佩服你,高看你一眼! 所以,赵庆诚念书的时候从来都是花十二分心思的,比赵庆泽刻苦很多,但是不知道上天是不是给了赵庆泽更多的灵性,或者是赵庆泽比他大一岁真的有很大的优势,总之他与自己的哥哥赵庆泽总是同年考中童生、秀才、举人、进士,而且名次都会比哥哥要差一些,从未真正在科举上赢过哥哥。 赵庆诚有时候会暗搓搓地想,自己的堂弟赵庆康是个不中用的,到了这把年纪才堪堪考中童生,连秀才都中不了,还拖着这么一副病怏怏的身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去了。也难怪大伯会这么喜欢哥哥赵庆泽,简直把哥哥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的疼爱。如果没有哥哥这个珠玉在前,是不是大伯父的一腔心血就会倾注在自己的身上?是不是自己就会得到大哥那样的资源? 能留在翰林院之中,哪怕是以庶吉士的身份,日后有封侯拜相大有可能!可惜这个机会大伯给了哥哥赵庆泽,而自己只能被分派到桃园县这么一个地方来做县令,期间的差距何止天渊之别? 的确,父亲为了自己已经尽力了,自己所得到的这些比起其他家的庶子来说已经算很不错的了,但是人总是有往上爬的野心的。而庶子的身份更让赵庆诚知道了权力的重要性,也更让他渴望得到权力,站在比以前那些他仰望的人更高的地方! 赵庆诚想着,如果日后小皇帝落败,那么大伯和哥哥可能还会感激自己,因为自己亲近沈相的做法,才使得赵家没有落败,没有被抄家灭族。 而如果万一日后是沈相落败,那么小皇帝看着大伯和哥哥的面子,也不可能对自己怎么样,最多是少升一点儿自己的官儿罢了。 可是自己从七品的县令起步,五年才能考核一次政绩,这辈子也爬不到二品的官位,也入不了朝堂议政了,再打压一下又有什么损失呢?哪里像哥哥和小舅子,从翰林院起步,现在已经做了天子近臣,那种升迁速度是无人能及的。 但是要掉下来永不叙用可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选了一边站队就是这样的,要么是天堂,要么就是地狱,没有中间地带。不如他这样的选择稳妥。 而且赵庆诚也给自己的做法找了合理性来安慰自己的心情——古时的世家全都是如此的,分散投资,鸡蛋绝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就好像有名是蜀汉丞相诸葛亮,他的哥哥诸葛瑾不也投身东吴,不管兄弟两个谁的老大做了皇帝,诸葛世家还是能一样的延续下去。 他却不知道,墙头草却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他如果真的看好沈相,那么还不如旗帜鲜明的投奔沈相,趁着现在沈相得势的时候奔一个好前程,也算是奋力一搏。他这样两头摇摆,现在当权的沈相不会信任他,现在就给他很好的资源,助他上位,日后沈相落败皇帝上台之后,想到他之前的举棋不定,却也不可能会中用他。 不过虽然赵庆诚在政\治上糊涂,有些拎不清,但是他对于后宅的处理上却是脑筋非常的清楚的。像他这样经历过后宅斗争的庶子,更能明白女人心,明白后宅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地方,明白妻妾从来都不可能和睦相处,所谓的娇妻美妾兼得只不过是男人的美好想象而已。 所以他为了拉住小舅子李鸿过这条线,这次终于没有食言,在元宵节后来桃园县赴任的时候就狠心将柳絮留在了京城之中,并未带在身边。 李徽不在的这几个月时间里,他偶尔会收用一些女子,但是却有着自己的原则——政\敌送来的女子不用,日后会留后患的女子不用,难以打发出去的女子不用。在受到信知道李徽和李蔡氏一起坐船下江南的时候,就立时将后院中自己收用过的女子都打发了出去,还李徽一个清净的后院,免得影响她的心情,让她不能好好地安胎。 因此,在李蔡氏和李徽到来后,看到的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后院,一个非常模范的丈夫,使得李蔡氏的心情开朗了不少,有些相信了自己的女婿之前不过是一时糊涂,其实心中还是有自己女儿的,为女儿日后的生活少了很多担忧。 也或许不是李蔡氏看不出来猫腻,而是她欺骗了自己,强迫自己去相信徽姐儿找到了个好男人,日后一定会幸福的。人很多时候总是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一面。 但是李徽却和李蔡氏不同,她想要追求的那种夫妻同心的理想生活已经像一个肥皂泡一样破灭了,现在的她已经再不能信任赵庆诚了,哪怕他现在做得再好,李徽还是不可能全身心地为他付出,不留给自己任何后路了。 现在,李徽的想法只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她要在赵庆诚还愿意对她好的时候将孩子好好生下来,争取多生几个,稳固自己的地位,抓好经济权力,免得自己日后落不了好,免得自己的孩子日后被庶子压在头上。 她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妹妹李妍和弟妹方宝英那种少女情怀了,已经没有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期盼,心心念念的只是怎么当好赵李氏,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争取多一点儿的资源,过得更好一些。 不过不可否认,清净的后院还是给了李徽很好的心情,起码不用伤神费脑子去和各种女人斗,防备各种不知道何处而来的冷箭,不用随时提心吊胆的。在加上李蔡氏这个有过很多生育经验的人的悉心照顾,李徽这一胎养得十分安稳,感觉不怎么费力就到了9月初生产的时候了。 因为是县令夫人生产,赵庆诚自然是早早就找来了整个桃园县最好最后名的几名稳婆候着,等到李徽发动的时候就一股脑儿地将她们都赶进了产房好好伺候着,还有几个医生和赵庆诚一起在产房候着,避免产妇有什么不测。 赵庆诚对于李徽这一胎也十分的上心,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他赵庆诚也算是有后了!而且这也许是他在自己的人生中唯一胜过哥哥的一件事情了——哥哥嫂子迄今为止还未传出怀孕的消息,赵庆康更是连成婚都未曾,他的这个孩子就会是赵家这一辈的长子或者长女了。 怎能让他不激动? 赵庆诚听着产房之中李徽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心中越发的急躁了,两腿像是不停使唤似的停不住,一直不停地在产房外面转圈,把两个和他一起等候着的老大夫也刺激得心烦意乱,满头冒汗。 终于,一个稳婆掀了帘子出来,对他说道:“恭喜赵大人,喜得贵子!” 赵庆诚一愣,脸上乐开了花,说道:“儿子!儿子!我赵庆诚有儿子了!”然后立时就要往产房里面冲,去见见他心心念念的儿子。 可是他却被稳婆那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一点儿都挤不进去,那个壮实的产婆拦着他说道:“赵大人,产房不洁,您可不能进去!放心吧,等他们在里面把小少爷洗净穿好衣服,会抱出来给您这个做爹的看的!” 正说着,就听见一阵轻微的孩子的哭声,赵庆诚的眼光立即被吸引了过去。之间着一个稳婆掀开了帘子,李蔡氏笑眯眯地抱着一个小布包出来了,对赵庆诚说道:“姑爷,快来看看你的乖儿子,我的乖孙!” 赵庆诚激动地冲过去看着小布包里面那个还未睁眼的小生命,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可是又怕自己手重弄疼了他,弄伤了他,只得硬生生停住,手指有些发颤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蔡氏笑着说道:“姑爷,你来抱一抱孩子吧,放心,我们已经把孩子都包好捆好啦,你轻轻地抱一抱他,绝对不会伤到他的。” 赵庆诚这才欣喜地抱住孩子,笨拙地抱着他,动作僵硬地不行,可是满脸却都是为人父的喜悦,满的都溢出来了。 李鸿过和方宝英收到信之后自然也是欣喜不已的,更高兴的是再过三个月,也就是腊月的时候,李蔡氏、李徽就会和赵庆诚一起带着孩子回京了,他们到时候就能见到小外甥了。 这件事的喜悦冲淡了李鸿过对朝局之事各种不顺利的不快的感觉,对方宝英笑着说道:“宝英,你看姐姐都已经给姐夫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了,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宝贝啊?” 自然是引来了方宝英对他的一通粉拳。 腊月的时间转眼就到了,不止是李蔡氏、李徽、赵庆泽带着快满百日的小孩子回京了,李妍和钱戴承也兴冲冲地回来了。 这一次他们两人可不仅仅是游玩了一趟回来这么简单,而是带来了好多西洋那边的新鲜货物回来,而且也联系好了长期供货的货源,准备在京城里开一个洋货铺子了。 这一个新年李家人过得都特别的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补更的一章,摸摸 第62章 李妍发飙 第六十二章李妍发飙 欢欢喜喜的新年过后,李妍和钱戴承的洋货铺子就开起来了,这一次他们两人——或者说是钱家——可是大手笔,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东四十条那里购买了一溜儿八个门面八开门的铺面,全部好好地装修过,楼上楼下都摆满了洋货,一跃成为了京城目前最大最好的洋货铺子。 钱明福还是挺有生意头脑的,他知道京城里面的各种达官贵人都是爱面子的,什么都只爱争个第一,所以他既然决定了要扶持儿子儿媳做洋货铺子,势必要大大出一笔钱将这个洋货铺子开成京城最大的一个,这样来买东西自己用或者是送礼的人才会多。 说出去都长脸啊——我这个东西可是从京城最大的洋货铺子齐宝斋里面淘换出来的! 相比起第一来说,第二第三那可是就不够看了,落了第一可不知道几条街呢。又不是科举,第二第三名也很了不起,大家也都知道,一个洋货铺子而已,你是第二的你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去宣传自己,说不出口啊! 而且在李妍和钱戴承四处游玩的时候钱明福在京城里面可没有闲着,不仅将他的文房四宝铺子和古玩铺子齐宝斋开到了京城来,还通过赵志刚搭上了赵志远这棵大树,有赵氏家族罩着,在京城这个地界儿里,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又不是仗着赵家的势力欺人,倒也没有什么人来为难他,赵氏家族这棵倒也够用了。 而且他还早早物色了地段和铺面,不管李妍和钱戴承这次回来准备做点儿什么生意,都给他们开一个又大又好的铺面。这不,李妍和钱戴承腊月里才回来说要开洋货铺子呢,正月里铺子就开张了!一点儿都不耽误时候! 李妍的铺面开张,李鸿过和李徽自然是要随礼的,恭祝她们二人的铺子越来越红火嘛。于是李鸿过就根据前世去泉州看过一眼大海的记忆,结合李妍给他讲述的各种故事和景色,画了一幅“海纳百川”的画作送给李妍。 李鸿过的画作自然是极用心、极好的,但是那笔字实在是写不出手,于是拜托自己的娘子方宝英在上面题字了。方宝英也不推脱,洒脱地在画上面提了“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几个字上去,将李鸿过作画和送画的经过写了一副小序上去,送给了李妍和钱戴承。 李妍和钱戴承看到了这幅画可是激动不已,同样激动的还有他们两的老爹钱明福,钱明福接到了画之后手都是抖的,就连嘴唇都抖得说不出话来了。 早在永平县城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李鸿过画技非凡,不弱于当今大秦的国手,现在一看,经过了几年的磨练之后,李鸿过的画技更加有所长进了啊,还好自己儿子有幸娶了李鸿过的姐姐,否则等闲的人,哪怕出多少银子也得不到李鸿过这样一幅大气磅礴的画啊。 挂起来,一定要挂起来,就挂在齐宝斋那个洋货铺子的正厅里面,每一个进来买东西的客人第一眼就能看见这幅画,一瞬间就把齐宝斋的档次提升了好几档有没有?有没有? 相比之下,李徽送出来的礼物就有点儿俗气了——全都是现银,而且是好大一笔的现银。 李徽微笑着对自己的妹妹李妍说道:“妍姐儿,姐姐也没有什么才华,诗画之类的是做不出来了,做出来也比不过鸿哥儿那种水平,就不拿来丢丑了。别的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只是觉着你们一下子投资这么大,压了这么多本钱下去,难免手上能用的现银就有些不够,这些银子也没多少,希望你不要嫌弃啊,也不要嫌弃姐姐俗气。” 李妍抱着自己的姐姐哈哈大笑,说道:“姐,谁还嫌银子多的?俗气怎么了?我就爱银子这俗气的劲儿呢!再说了,也就你这个富婆敢说这么多银子俗气了,要不这些银子我给你在铺子里面入一股,以后齐宝斋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儿!” 李徽嗔笑着敲了一下李妍的头,说道:“看你,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个铺子可不光是你和妹夫两个人的,你公公婆婆还在里面投了好多钱呢,哪儿能把别人的东西大大方方的送人?还要不要脸?你好意思送,我这个姐姐可不好意思收!再说了,说了是贺礼了,就是送出去给你的,哪有人把送出去的东西还折成股份又拿回来的?” 李妍嘿嘿地挠头笑着,又说道:“姐,等我以后赚钱了,攒下了私房钱了,再用自己的银子和你一起好好开个铺子,咱们再把宝英也拉上,三个女人一起轰轰烈烈唱台大戏!怎么样?” 李徽笑道:“那可感情好,姐姐我在这儿等着呢,可盼着你日进斗金,早日里提携我和宝英呢。” 元宵节过后,李徽跟着赵庆诚再下了桃园县,只不过这一次李蔡氏没有跟着去了。她已经带着新买的嬷嬷、奶妈和丫环们一起伺候着李徽出了月子,也教熟练了那些伺候的下人,便放心地让李徽跟着赵庆诚下江南那边去了,自己则是留在京城里面照顾宝英。 按道理来说宝英也该怀上了啊,她可得好好照顾宝英,帮宝英补补身子,好好备孕呢。这对于李蔡氏来说也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比担心女儿的身体要少。 李鸿过也上班了,跟着皇帝左转右转地当纨绔。当皇上听说了李鸿过的姐姐李妍开了一个洋货铺子的时候,便也来了兴趣,大张旗鼓地带着人去那个铺子逛了一圈,并且没有吝啬,出手狠狠买了一番西洋的好玩意儿,十分符合他现在塑造的这个玩物丧志的形象。 同时,皇帝这样大张旗鼓的一来买东西,对于李妍的铺面来说可是一个活广告啊! 齐宝斋那是什么?那可是皇上都去买东西的大洋货铺子!里面的西洋玩意儿可多可好了,你来京城要是没有去过齐宝斋啊,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不好意思和别人聊天! 于是,趁着这股东风,齐宝斋的营业额又翻了好几倍,乐得钱家娘三个和李妍都是合不拢嘴。 同时,小皇帝也发现了李鸿过的画画技能,非要他给自己画个画,还要设定题目——江山万里图,要求必须得是一副巨大的画,至少得七八米,要求在画中得有大秦东西南北不同的风景,还得有大秦万民,还不能画得简单了,一定要画得精细无比,至少不低于这副挂在齐宝斋的“海纳百川”图。 听到小皇帝的种种要求之后,李鸿过苦笑不已,说道:“皇上,好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没有看见过,怎么画得出来呢?” 小皇帝可不依,说道:“你不也没有去过南洋么?听你姐姐和姐夫说了以后就能把南洋画得那么好,其他地方怎么画不出来呢?” 弄得李鸿过无语,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总不能告诉皇帝他黄粱梦里面那一世里面去过泉州吧? 只是小皇帝也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于是开恩道:“算了,反正你慢慢构图慢慢想吧,只要心里想着这个事情就行,不拘什么时候画好。哪怕你想画个十年八年也行,反正朕还年轻,等得起你。” 更让人欣喜的是,李妍和方宝英二人接连传出了喜讯,都在这个时候怀上了孩子,更是喜得李家人、钱家人和方家人都乐开了花,纷纷觉得今年的年景确实是好。 只是无奈的是,乐极就要生悲,李妍那边又产生了新的矛盾——她的婆婆因为她怀孕了不能在房里伺候钱戴承,就给钱戴承拨了两个通房丫头,可把李妍给气惨了,完全不顾婆婆的脸面给把两个通房丫头给毫不客气地打出去了,而且还不解气,甚至收拾收拾以后包袱款款地就回娘家了! 李妍这么一弄,虽然是自己家里的事情,可也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为什么?因为京城里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女人怀孕了,不能伺候男人,就要“主动”“贤惠”“大度”地给丈夫安排在床\上伺候的人,暖被窝的人。好么,你李妍已经不贤惠不大度不主动了,你的婆婆好心好意地帮你“弥补”了这个“错误”,给你丈夫安排了人,你自然要好好受着,还不能太作践那些小妾通房,要大度,要有主母的气度,这样才是一个有妇德的女子。可是李妍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不孝婆母,把通房都赶出去了,最最不该的是竟然还敢躲回娘家了,简直无法无天么?这种不守妇道的女子就该被休掉。 对于这些人的回应,李妍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呸!” 钱戴承可是很心疼媳妇儿的,特别是媳妇儿还怀着自己的骨肉呢,哪里能让媳妇儿这么气呼呼地回娘家?要是生起气来伤了孩子怎么办? 于是他在李妍前脚回了娘家,后脚就死皮赖脸地跟来了,而且在李妍说了不会婆家要在娘家住几天之后,也厚脸皮地住在了李家,天天跟着李妍,哪怕得不到她一个好脸也要一刻不离地跟着她。 这天,李妍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起来之后慢慢地走到饭厅里面,见着了正在吃早饭的方宝英和陪着她的李蔡氏,对她们问了声好请了个安。对于一旁站在那里眼巴巴看着她的钱戴承一个眼神都不给,就当他是透明人一样。 方宝英看着他们两口子那个样子扑哧一笑,说道:“二姐姐,这么多天了,二姐夫都这么鞍前马后地伺候你,简直比贴\身丫鬟还尽心呢,你就看在他这么心疼你份上别再和他发脾气了吧,生气可是伤身呢。” 李妍狠狠瞪了一眼钱戴承,说道:“你来这里盯着我做什么?家里那么多如花美眷等着给你暖床呢,你还不赶紧回去做你的好儿子?” 钱戴承赶紧陪着笑说道:“妍儿,你也知道我不想要通房丫头,娘给我的时候我也没有说要收,也拒绝了啊,还和你发过誓,绝对不碰她们,可是娘硬是把她们送到我们院儿里来了,我有什么办法?” 李妍听到这里蹭地就站起来,说道:“好啊,好的赖的都被你说完了,当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什么你还记得吗?你当时说的可是‘娘也是一片好心,就不要和她做对了,送来了就收着吧,我可是不会碰她们的,你就当她们是摆设得了,也别惹娘生气’是不是?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有没有跟我说过这些话?” 钱戴承赶紧过去一把紧紧抓住李妍,说道:“妍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就把她们打发得远远的,也不碰她们,这样不就能两头讨好了吗?不惹娘生气,也不惹你生气,这不是挺好的吗?” “呸!男人的话要是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你都把人放在院子里了,还能保证自己不去睡她们?做梦!”李妍愤怒地挣脱钱戴承的双手,继续怒斥道:“姐夫当年是怎么说的?三年之内不纳妾!可是呢,姐姐刚一怀孕,他就上了那个叫什么柳絮的狐媚子,这件事情到现在还是姐姐心里一根刺儿呢,你不知道啊!告诉你,我李妍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要是你这辈子还想碰别的女人,乘早和我和离,我李妍带着孩子自己过!” 钱戴承被她这个阵势吓坏了,他却是看出来了,李妍这个时候说的全都是真话。钱戴承吓得满身冷汗,赶紧再过去一把抱住李妍,说道:“妍儿,你说些什么呢?我没有你可过不下去日子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呢?放心吧,日后我再也不软弱了,再不会让你默默受气了,日后娘要是再给我房里放人,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先把她们通通赶走,绝不让你不痛快,行不?” 听了钱戴承的话之后,李妍心里的气儿才算是顺了些,终于给了钱戴承一个好脸色,可是却也没有松口和他一起回家。 钱戴承看到李妍口气有所松动,变得更加的殷勤了,同时这件事情给了他一个大教训,那就是——走中间派路线是行不通的,和稀泥是没有出路的,必须要立场鲜明地表明自己的观点,否则只会两边都会得罪,两边都讨不了好。 方宝英看到李妍的这番唱念做打心中直乐,觉得二姐姐真是有手段,把二姐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比起大姐姐来说在家庭里面的地位可是高多了。 第63章 中年丧子 第六十三章中年丧子 李家这边是喜事连连,李妍和方宝英都相继怀上了身孕,但是赵家那边却是一片火急火燎的,赵季氏就急得嗓子都冒烟了——赵庆诚的儿子都已经满百日了,自己的儿媳妇儿还是没有怀上,这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抱上孙子呢?她这辈子什么都要和怜月那个小贱人计较一番,分出个高下来。目前为止她的儿子也一直都压着赵庆诚那个小贱种呢,怎么儿媳妇儿就是不会生呢? 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自然什么都是好的,生不出孩子来都是儿媳妇儿的错!所以,现在的她对蒋琬也没有了当初她刚刚进门时候的那种好脸色和好脾气。 有时候她甚至想狠狠心往自己的儿子房中塞上几个能生的通房丫头,可是想想自己这么些年因为小妾和庶子受过的苦,就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媳妇儿也和自己遭受一样的苦难。再加上自己这个儿媳妇儿可不是一般人家出来,她父亲也蒋柳正一直在翰林院里面,因着这层关系对赵庆泽照顾有加。 更何况自己的丈夫赵志刚也和自己专门嘱咐过这个事情的,为了泽哥儿的前途,自己还不能轻举妄动,或许,蒋琬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了呢? 可是事情还是出了变故,2月份的时候,赵志远唯一的儿子赵庆康去世了,因为他已经过了童生试,所以虽然未满十六岁也算是及冠了,但是这么年轻的就去了,对赵志远也是很大的打击。 更让赵志远受不了的是,赵庆康可是他的独苗啊!他失去了赵庆康这唯一的儿子之后,膝下空虚,老来也算是无依无靠了,一时间万念俱灰,皇上也只好准了他几个月的假,让他好好休息,以抚慰丧子之痛。 他的正妻赵柳氏哭得死去活来,这个一直端庄贤淑的女子甚至像泼妇一下骂了出来:“赵志远!我早就说要早早给康哥儿早早娶妻,可是你非不许,非要逼着他念书,现在好了,逼死了他了!我的康哥儿啊!我的康哥儿啊!” 面对着自己妻子的指责,赵志远木然的说不出话来,他虽然一直没有对康哥说过什么一定要好好读书的话,可是他更器重读书更好的泽哥儿却是不争的事实,康哥儿一定知道自己心中对他是失望的,所以为了博取自己的注意才拼着命地念书,生生地把自己逼死了…… 赵志远直到失去了康哥儿的时候,才深深悔悟,虽然自己希望康哥儿能在科考上有所成就,但是更希望他能活着!如果康哥儿现在还活着,自己一定会给他多一点儿的关心,多一些的父爱,让他过得更快乐一些。 哪怕康哥儿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夫呢?只要他能活着就好啊!如果康哥儿能活着该多好啊! 经受这次的打击之后,赵志远和赵柳氏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 对着自己哥哥家中的这一变故,赵志刚也是十分心痛的,立即从永平县里赶回了京城,带着自己的儿子泽哥儿日日陪伴自己的哥哥,希望能给他一些慰藉,让他心情好过一些。 夜里,赵志远与赵志刚、赵庆泽二人月下小酌的时候,多喝了几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赵志远拍着自己弟弟的背说道:“二弟啊,我到如今才明白,什么功名利禄都是虚的,有个能继承自己香火的儿子才是正经事!以前我总怨你脑筋不清楚,弄了个小妾把自己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可是现在哥哥我却羡慕你啊!你有着两个有出息的好儿子,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赵志刚痛惜地摇了摇头,说道:“大哥,我早就提醒你,康哥儿身子弱,要早早纳一房妾室承继香火,可是你却总是敬着大嫂,护着康哥儿,生生把自己拖到了如今的地步,哎,我这就寻几房美妾个你,明年就给你生几个大胖小子。它们生下来后见风就长,没几年大哥你也就有后了!” 赵志远摇了摇头,说道:“二弟,你又说胡话了,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再也没有精力抚养一个孩子了。”说道这里以后他目光忧郁地盯着赵庆泽,说道:“二弟,你也知道我一直就是器重泽哥儿的,待我死后,我就将身上的爵位和财产都传给泽哥儿。泽哥儿是我们赵家正正经经的嫡长子,他有权继承一切。” 赵庆泽闻言一惊,连连推拒。赵志刚也惊讶地说道:“大哥,你糊涂了吧?即便是过继,也要找一个年纪小点儿的儿子,泽哥儿都这么大了,不合适!再说了,我也只有两个儿子,嫡出的儿子就只有泽哥儿这么一个,给你可不行!” 赵志远无奈地苦笑道:“二弟,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要求你把泽哥儿过继给我?我当然知道你是不会答应的。赵家到我们这一辈只有三兄弟,我们两个是母亲嫡出的儿子,三弟却是庶出,我是没有后了,日后的爵位和财产如果不传给泽哥儿继承的话,难不成还要给三弟那一房么?漫说我不会答应,母亲怕是会被气死。” 赵志刚叹了口气,说道:“说起三弟,小时候我们还玩在一处,因他读书成绩总是比我好,我还总是明里暗里欺负他。自从父亲过世,又有人造谣生事,对他说他姨娘是被母亲害死的之后,他就少与我们联系了。他外放西北做官那么多年,即便回京述职也不会进我们赵家家门。甚至泽哥儿和诚哥儿娶亲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只是着人松了礼物过来,人却不来露面,想来日后也是不想与我们来往了。” 赵志远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好好的兄弟,就这么散啦。只是二弟,三弟的生身姨娘身死这件事情,并不是谣言这么简单,恐怕母亲当年是真的从中做了手脚的。我也是当年看透了这些妻妾之间的龌蹉,不想自己后宅这么乱才不纳妾的,却想不到老天爷居然给我安排了这么一个结局,天意弄人啊!天意弄人啊!” 赵志刚也陪着他唏嘘一番,其实赵志刚何尝不知道母亲那点儿手段,只是他一直装糊涂不愿意说破罢了。便是赵志远,如果不是今天伤心过度喝得这么烂醉,如何会把这种私密事情放在嘴边?这种事情可是大家永远都会拦在肚子里不说诸于口的。 没有想到正在这个时候,赵志远忽然神来一笔,对赵庆泽说道:“泽哥儿,你和你媳妇儿成亲也一年多接近两年了,怎么诚哥儿的儿子都抱上了,你媳妇儿肚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赵庆泽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躺着也中枪,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大伯,婉儿年纪还小呢?不着急,不着急!” 赵志远眼睛一瞪,手往桌子上一拍,怒斥到:“什么不急?当初我就是不急,等着嫡妻给我生嫡子,就这么等了一年又一年,一年有一年!泽哥儿你可是我们赵家唯一的嫡子了,日后还要继承整个赵家的,怎么能没有儿子呢?马上给我纳妾去!生他十个八个儿子!不要像你大伯这样,老无所依!” 赵庆泽被赵志远这一吼惊呆了,而后才难为地挠挠头,喃喃地说道:“可是不是正妻生的又有什么意思呢?十个八个的还不都是庶子?嫡支还不是照样传不下去了?” 赵志远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后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只是闷声喝酒。 赵志刚狠狠瞪了赵庆泽一眼,然后才和赵志远不停喝酒,又聊了些其他的话题。 他们三人喝酒是在赵志远家里的后院,所说的话自然是瞒不过赵柳氏这个女主人。待听说赵志远要将所有的一切都传给赵庆泽之后,赵柳氏怒得满脸都狰狞了起来。 千防万防,竟然还是没有防住,如果日后是赵庆泽继承了所有,那么康哥儿这么些年的努力算什么?自己这么多年来对那些女人严防死守又是为了什么?只要一想到日后赵季氏那个脑袋里长草的平庸妇人会站在自己面前指指点点,自己竟然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赵柳氏就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凭什么自己会过得还不如赵季氏那个傻女人?明明自己比她漂亮、比她有才华,比她家世好,也比她嫁得好,难道仅仅因为自己肚子没有她争气,没有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最后就要被她踩在脚底下吗?不,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赵柳氏问自己的心腹许嬷嬷到:“嬷嬷,我听说老爷那个庶弟年纪比他小很多,而且前些年似乎才来报信说生了个老来子是不是?” 许嬷嬷恭敬地说道:“禀夫人,您记得一点儿都没错!” 赵柳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说道:“你说我把那个孩子抱过来养在自己膝下怎么样?日后老爷有个万一,也不会把爵位和财产便宜了二房的人。” 许嬷嬷一惊,愣愣地说道:“可是老爷一直都不喜三爷,怕是万万不会答应过继三爷的儿子的。” 赵柳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道:“那又怎么了?我只说是抱过来养,又没有说我要过继他,老爷怜我丧子之痛,必然会同意的。孩子这么小,我精心抚养他,他日后必会认我为母。待到老爷驾鹤西去的一天,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过继个儿子都不行?” 许嬷嬷不敢看赵柳氏的炙热的目光,只是低下头沉稳地回答了一声“是”。 回到家以后,赵志刚对着赵庆泽单独说道:“今日里你大伯说的你别放在心上,不要指望着大房那边的爵位和财产,想要什么要凭自己的双手去挣,明白吗?” 赵庆泽点了点头,说道:“爹,我明白的,我不会当真的。我看大伯他们家里恐怕会找个孩子过继香火的。” 赵志刚点了点头,说道:“至于纳妾的事情,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想纳就纳,不想纳就再等等,反正你还年轻呢,不着急。并且这次我会将你娘一起带回永平县里去,不让她老给儿媳妇儿脸色看,影响你们两个的心情。也是我失策,她总说想要留在京城照看你们两个,我也就由着她了。依我看啊,儿媳妇儿这么久没有怀孕,你娘占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以前你大伯娘迟迟未能生子,就是因为和我娘住在一起时时受她辖制,你看我和你娘,婚后不久就有了你了,所以我琢磨着,让儿媳妇儿和婆婆老住在一起不是件什么好事!” 赵庆泽闻言一喜,说道:“多些爹,我和婉儿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 赵志刚看着他那个兴奋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可别让你娘看到你这喜庆的样子,要不然她可又要哭天抹地了。” 等赵庆泽从这一堆乱麻中脱身出来回翰林院上班的时候,才猛然发现——李鸿过居然不在。一打听消息,居然是因为他被人参了所以才赋闲在家的。 而参他的理由很奇特——纵容自己的姐姐不孝婆母,仗势欺人。 赵庆泽都被气乐了,李妍家中的事情他也有过耳闻,人家现在已经早就和好了,偏偏有人又拿着这件事出来挑事儿,就是想让人不得安宁。 不用想,肯定又是沈相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各位亲,昨天我生日,出去happy啦,回来太晚啦就没有写文,对不起大家啦,希望大家原谅则个啊。 第64章 应对之策 第六十四章应对之策 赵庆泽听到消息就火急火燎地跑到李鸿过家里去,问他最近的情况,却发现他一点儿都不着急悠闲地在家中喝茶休息,陪着自己的媳妇儿养胎,过得好不惬意。 赵庆泽见状松了口气,然后也和李鸿过一起喝上了茶,好奇地问道:“敏之,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我看你根本就不害怕被弹劾啊?” 李鸿过一笑,说道:“想也知道是沈相使人做的手笔,只是道理在我这边,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再说了,说道孝道,他却是也不敢太过分,太将这个事情炒热了,他自己身上不还背着一个包袱呢?要是对我太苛刻了,他也怕我反咬他一口呢。” 赵庆泽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自古‘三纲五常’里面就只有‘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二姐夫家中闹出这种事情来,说小了是你姐夫自己夫纲不振,没有教好妻子,说大了就是你们李家养女不孝,仗势欺人,可是养女也是你爹娘的事情,你这个做弟弟的怎么管束姐姐?这不是搞笑么?看到那个弹劾的奏折我就气乐了,真难为你还为此在家赋闲了。” 李鸿过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沈相或者是他的人炮制了这么一出戏,我要是立即反咬回去,他们一点儿甜头都没有吃到,难免他们后面会再出什么昏招。现在这样挺好的,让他们觉得自己成功了,我也正好歇歇,好好陪陪宝英。对了,我娘可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我一直骗她我请了几天假休沐,准备好好陪陪宝英和她呢,免得她为了这件事担心。” 赵庆泽了解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好多事情我也是这样的,会和媳妇儿好好说说,她懂这个,但是不想和母亲讲,她什么都不懂还爱瞎操心。”说完之后赵庆泽笑眯眯地盯着李鸿过看,说道:“你赋闲在家,除了上面你说的这个原因,恐怕还想对沈相那边服个软,让他们不要再把矛头对准你二姐姐吧?” 李鸿过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笑了笑,说道:“牧之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想牵扯我的家人,更何况我二姐姐嫁的是商户人家,本来是不必被退到这种风口浪尖上来的,再加上她现在怀了身孕,我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李鸿过和赵庆泽在这边喝茶聊天、优哉游哉的,可是偏偏有人要逆着他们的意,偏偏把这个消息传入了钱家,特意传到了李妍耳朵里,希望她出点儿什么事情。 李妍听到这个传言之后立即就哭了起来,哭天抹地、嚎啕大哭,直把钱戴承急坏了,生怕她伤到了肚子里面的孩子。 李妍看到自己身边的钱戴承更是生气,狠狠在他身上又来了几拳,抱怨道:“都是你!要不是你不守诺言、首鼠两端,非要收什么通房丫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要是因此害了我们鸿哥儿,害了他的前程,我可一辈子和你没完!”骂完之后又嚎啕大哭。 钱明福的老婆钱范氏初闻这个消息还有点儿高兴,立即喜形于色,觉得终于有人帮她出头了,果然人在做天在看,她这个婆婆的威严又要立起来了,看日后李妍还敢不敢和她拿乔,敢不敢不听她的话。 可是还没有等她开口说什么话,一边看到她笑脸的钱明福却被她气死了,钱明福站起来把脸正对着她狠喷了一通:“你这个蠢妇!难道你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你以为别人为什么要弹劾李鸿过,你以为别人弹劾了李鸿过我们钱家就能落着什么好吗?错!大错特错!你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地替承哥儿求娶妍姐儿吗?还不是因为看中了李鸿过日后能有出息,能当大官儿,我们钱家能搭着李家的东风把铺子开得红红火火的?李家可是我们的靠山!靠山倒了,我们能落着什么好?” 吼完一通之后他就气呼呼地在屋里转圈圈。 钱范氏有些气弱地喃喃说道:“我们不是还有赵家么?他们没有倒啊。” 钱明福转过来又对她吼了一通:“你傻啊,我们和赵家什么关系?说到底什么都不是!我和赵志刚的交情怎么来的?我和赵志远的交情怎么来的?还不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真要遇到什么事儿你以为他们会出手帮忙吗?可是李家不一样!你看看妍姐儿和她姐姐弟弟的关系,妍姐儿日后肚子里生下来的孩子可是他们的亲外甥!日后真要遇上什么事儿,他们会不管不顾吗?总要念着点儿香火情啊!” 钱范氏这次不说话了,在那里干拧着手帕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她如今可是不敢再开口了,要是再说的话,丈夫肯定会骂她当初为什么要干那些糊涂事儿,儿子儿媳妇儿两口子好好地非要往他们两人屋里塞人,自己更是落不了好了。 哎,谁不是希望多孙多福的呢?多少婆婆都给自己儿子房里塞人,还不是没有什么事情,怎么偏偏自己遇到这么个暴脾气的媳妇儿呢?更烦人的是出了事儿之后丈夫和儿子都把心偏到她那边去了,一致地指责自己做得不对,真让人憋气! 钱明福想了半天之后说道:“我现在去打听打听都是哪几个御史参的李鸿过,你明天带着礼物去给他们登门致歉,一定要好好求求他们,告诉他们你和妍姐儿什么矛盾都没有,纯属误会,让他们撤了弹劾的折子!” 钱范氏闻言气结,想到自己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人就生气,更可气的是要和别人纷纷解释自己的媳妇儿没有对自己不孝,可是她明明就对自己张扬跋扈的! 想到自己日后在家里都要过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钱范氏就觉得眼前发黑。可是看着自己丈夫黑漆漆的脸色,她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怯懦地答了一声:“是。” 第二天,钱范氏带着厚礼就去钱明福打听出来的几个御史家里面登门拜访了。可是御史家的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更何况钱范氏只是一个商户妇人? 所以,她不但进不了门,送不出去礼物,还要被御史家的门童仆役羞辱,骂她不自量力,一介商妇也敢妄图登御史大人的门,贿赂御史大人。 钱范氏被羞辱得呜呜直哭,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只能带着礼物继续去敲下一个御史的大门,继续被羞辱! 只是没有想到她刚被第三家御史的仆役骂出来,就发现李妍带着几个仆役冲过来把她护住,然后劈头盖脸把那些骂人的仆役暴打一顿。 打他们一顿还不解气,李妍气呼呼地指着那些仆役骂道:“你们这些混账!狗眼看人低!难道没有看到我婆婆年纪大了吗?还出口不逊,推推搡搡的,要是让她受伤怎么办?口口声声的看不起我们商户人家,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过是贱籍的仆役而已!日后我肚子里的儿子可是有资格科考的,你们子子孙孙却都要服侍别人永远当不了官儿!” 骂完了这些仆役还不解气,狠狠对着御史大人的门呸了一声,说道:“什么狗屁御史,听到不知道什么谣言就敢上奏折,将人家逼死,古来圣贤都还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你家婆婆和媳妇儿不会闹矛盾啊?你怎么不每次家里人一吵架,就对你亲家上一回折子,骂他教女无方,把他拉下马,总盯着别人家算什么?” 钱范氏看着李妍这么护着自己,着人替自己出气,心中的气也去了一大半,心疼地拉着李妍说道:“妍姐儿,你别动气,要是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李妍安抚地搀着她说道:“娘,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呢,伤不到肚子。倒是您怎么样了?我刚刚可看见他们差点儿推倒您!” 钱范氏忍不住继续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说到:“妍姐儿,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这些御史怎么能这样啊?不就丁点儿大的事儿吗?我们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要落得给人指指点点的地步,鸿哥儿怎么就被逼得要在家里赋闲的地步?他们怎么就这么坏呢?” 李妍说道:“娘,别求他们,那些御史都是狼心狗肺的读书人、伪君子,这种人坏起来最坏了,比真小人还坏!他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唯恐天下不乱,没事儿都要找点儿事儿出来呢,别理他们,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然后李妍就拉着钱范氏回家了。 钱明福自然也听到了消息,长叹一声,气呼呼地盯着办事不利的钱范氏好一会儿,吓得钱范氏以为钱明福又要骂她,瑟缩了一阵。最后钱明福却也没有出口说她什么,知道这件事她也尽力了,解决不了不能怪她。 于是他说道:“你明天起就和儿媳妇儿一起到齐宝斋里面守着吧,务必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和媳妇儿和乐融融的模样,逢人问你们这件事的情况就使劲儿哭,骂那些御史们乱上奏折,谁家不三天吵两天好的?妍姐儿并没有不孝,听见了没有?” 钱范氏立即听话地点点头,因为今天妍姐儿也算是替她出头救了她,所以对妍姐儿也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了,反而决定要多帮妍姐儿做点儿事儿,好好照顾妍姐儿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 本来李妍怀孕的月份小,钱明福父子两担心她的这一胎坐不稳,不让她出门,非逼着她在家里好好养胎,把她郁闷得不得了。现在听闻钱明福答应让她去齐宝斋里照顾生意了,自然欣喜万分,一口就答应了,同时保证会好好和婆婆相处,不惹婆婆生气。 但是在出门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去齐宝斋,而是急匆匆地让人抬着轿子到李家看了一趟,问了问李鸿过情况。 李妍也算是聪明,先打探了一下李蔡氏的口风,在发觉她什么也不知道以后也不和她说破,只是笑着说是来看望她的,和她聊了好一会儿话之后,才去找李鸿过和宝英夫妇单独商量这个事情。 待听了钱明福的计划后,李鸿过叹了口气,对李妍说道:“二姐姐,其实你们不用做这么多。这个事情其实不是你们连累我,而是我连累你们了,这是别人要整我,才故意用这点攻击我呢。” 李妍说道:“嗨,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我自己做得不对,他们就算想要整你也找不到理由。都怪姐姐我脾气太冲动了,才给你惹来了这场无妄之灾,你别说什么连累我的话,这件事本就是我错了。可是错了就错了,我认,我却一点儿也不后悔。不闹这一场,不告诉你姐夫和钱家所有人我真正的态度,我以后的日子是没有办法过下去的!好在现在你姐夫想通了,婆婆和想通了,日后我不会再这么冲动,给你惹麻烦了。可是这一次的麻烦我一定要努力帮你解决了,不能让你为了我的过错一个人兜着。” 李鸿过笑着说道:“二姐,你可是我亲姐,别说你只是这么和钱家闹一场,就算你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和二姐夫和离,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到时候对二姐夫一家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该仗势欺人就仗势欺人。被人弹劾怎么了?就算被天下人骂又怎么?只要二姐姐你过得开心就好,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能管我自己的家人活得开心。” 李妍闻言眼圈儿一红,忍不住鼻子里抽噎了一下,可是很快就忍住了,狠狠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道:“鸿哥儿你瞎说些什么话呢?搞得我鼻子酸酸的,别在那里说这种话膈应人了。” 然后李妍拉着李鸿过和方宝英的手说道:“还是你们小两口好,和和美美的,以后也要这样过下去。”说道此处瞪着李鸿过说道:“你可别学别的男人肚子里有些花花肠子,我们李家可是正经人,不兴学别人家纳妾纳通房丫头什么的,要是你敢想别的女人对不起宝英,看我不拿大棒子抽死你!” 然后对着方宝英说道:“宝英,日后有什么事情不好和你爹说的,就来找二姐说,二姐给你出头!不要怕丢脸,不要怕没有面子,里子都没有了要面子做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京城里那些贤妻良母,明明自己心里呕得要死,还要笑眯眯地给自己的丈夫纳妾、张罗通房丫头,抚养庶子庶女,做不好还要被人骂‘不慈’,何必呢?我们就是边城来的,我们就是野丫头,我们就是豪爽,我们就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我们就是不准丈夫找别的女人,怎么了?就算被她们私底下说几句坏话又怎么了?不疼不痒的,面子哪里及得了里子重要?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正经事呢!” 方宝英笑着点了点头,笑着对李妍说道:“二姐姐,放心呢,我有什么话一定和你说,绝不会同你藏着掖着的。”同时用柔柔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丈夫李鸿过,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虽然年龄小,但是却比两个姐夫都清醒多了,他是断然不会做让自己伤心的事情的。 而且,有这样心疼自己的二姑子,也是一种幸运呢。摸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想着日后的美好生活,方宝英觉得充满了希望。 虽然李鸿过被人弹劾赋闲在家,可是她也一点儿都不着急,她相信自己丈夫的判断,相信他能平安渡过这次的危局。 第65章 你来我往 第六十五章你来我往 李妍和钱范氏的手段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起码能来买洋货的都是各种富裕的人家,见到她们两个婆媳和睦,心中也理解,谁家的婆婆和媳妇儿没有个吵嘴的时候?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呢!可是像她们这样被御史大人告到御前,李妍一个“悍妇”的名声是好不了了,钱范氏也会无缘无故成为懦弱婆婆的代名词,总之就是心里太膈应了。她们见人就这么哭诉一番也是情有可原的,谁让他们这么倒霉呢? 再加上钱明福花了很多金钱攻势,特意花了好多钱用各种渠道去散布这种消息,一时之间虽然大家都惧怕沈相的权威,不敢在明面上帮李妍婆媳两个说话,可是私底下心中却早已偏向了她们两个了,大家纷纷都觉得——御史们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管人家这种家长里短的婆媳争吵,真是太讨厌了! 万一日后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呢?是不是也会这么无辜地被这些权威碾压?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什么时候沈相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 沈相这么消息灵通的人怎么能不知道舆论的风向变化,把那几个挑头的御史都请到自己家里来了。 当赵庆泽把这件事向小皇帝汇报的时候,小皇帝微微一笑,问道:“赵爱卿,钱家一介商贾,就算再有钱,恐怕也制造不出来这样的影响力吧?”然后眨巴这眼睛盯着赵庆泽看。 赵庆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低头对皇上恭敬地回话,说道:“皇上圣明!赵家在其中的确出了一份力,不过这却不是学生一人之功。钱家与李家联姻,赵家也与李家联姻,且齐宝斋也多多少少与赵氏世家有些关系,所以这件事我也帮着钱明福求到了大伯父那里,大伯父和我在其中都有些首尾,还望皇上息怒。” 小皇帝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不要以为我就是两眼一抹黑的傻子。想要在京城这种地方开店、站稳脚跟,后面没有一个靠山怎么行呢?不同的只是很多人做了但是不和朕说,而赵爱卿你做了就老老实实和朕说了而已。谁远谁近、谁亲谁疏、谁忠谁奸朕心中自然是分辨得清楚的,赵爱卿不必惶恐。” 而且小皇帝有些话也没有告诉赵庆泽,为了保住自己的得力臂膀李鸿过,小皇帝自然也动用了自己的力量在赵氏家族行动的时候推了一把,否则,仅凭赵氏家族,这股风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们两个人心中都有些高兴,事情过去了七八天,现在一切都在往他们想的那个方向发展,再过一两天李鸿过应该就能够回来继续上班了。 与此同时,沈相也开始有了行动。 其实,虽然沈相和李鸿过政见不同,可是这出人人以为的“沈相炮制的闹剧”,还真就不是沈相干的!就像李鸿过分析的那样,沈相身上还背着一个“孝与不孝”“丁忧与夺情”相冲突的帽子呢,现在是没有什么人讨论了,可是如果用“孝”这个帽子攻击李鸿过,李鸿过一个反击,将火烧到沈相身上,沈相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于是,沈相面色微怒地坐在椅子上面喝茶,站在沈相面前的几个御史两股战战,抖如筛糠。 冷了他们片刻后,沈相才把茶杯狠狠往一旁的小茶几上一放,盯着他们几个说道:“你们几个是怎么办事的?做事情以前也不过过脑子,不和我通通气,好了,现在好了吧?好事没捞着,还惹了一身的骚,你们想过这件事情怎么收尾么?” 几个御史都在那里不住的擦自己头上的冷汗,好久以后,才有一个御史说道:“沈相息怒,这件事是小人的主义,那个时候李妍和她婆婆闹得挺大的,半个京城都知道这件事了,大家纷纷都说小李探花的不是,小人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就揣摩着沈相必然也是会赞同打压一下李鸿过的,他最近可是太嚣张了!仗着和皇上走得近,可是安插了不少人手,给我们添了不少堵!只是没有想到我们事不机密,最后弄成了这样的一个结局,实在是没有料到赵家也会出手啊!他们明面上一直都是中立派的,谁知道他们这次敢跟沈相您作对呢?” 说完之后这个小御史心中也是挺不服气的,参李鸿过这件事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刚开始的时候李鸿过被参得在家赋闲了,沈相您不也是挺开心的吗?怎么现在风向变了,您就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沈相是什么人,自然看出来了他道歉认错字里行间的不服气,心中感叹,这时间还是庸才小人居多,明白人太少啊。 的确,在把继承人的范围缩小到李鸿过和赵庆泽这两个人以后,沈相就已经想要出手试试他们两个人了,这个时候正巧出了这么一件事,他也就顺手推舟地看着事情的发展了。正好也借这件事试一试李鸿过,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他遇到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应对。 烦恼的只是面前这几个御史太没有手段了,难道构陷人这么低级的事情都要自己手把手地去教他们么?他们平日里不都挺能耐的么?个个都是罗织罪名的一把好手,怎么现在脑子里就是转不过弯来呢? 那边一出手他们几个怎么就蔫吧了?对方有反击的手段,他们怎么就没有应对的后手呢?政治斗争难道从来都只有这么一回合吗?他们还不如直来直往地到边关打仗去!那些将领的脑子都比他们好使! 于是沈相摇头叹气,问道:“你们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应对,那现在呢,已经知道他们的应对方法了,还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么?以前对付起别人的时候不是脑袋都挺灵光的么?怎么现在就什么计策都想不出来了?” 闻言之后,几个御史相视一眼,互相眼里都是惊喜——原来沈相这次并不是怪罪他们自有主张,将沈相拉下了这个泥潭,使得沈相的名声受损,而是责怪他们没有很好的应对这件事,没有再继续打压李鸿过! 知道了沈相的想法之后,他们现在心中可是就有底气了,打压别人这种事情他们最在行了! 于是,一个人立即两眼亮晶晶,面带喜色地对沈相说道:“沈相!李鸿过这次虽然帮她姐姐推了‘孝道’这顶大帽子,可是她姐姐仗着怀孕不让丈夫纳妾这个可是真事儿,微臣继续参他一个仗势欺人,作风蛮横,坏他的名声。” 这也太小儿科了吧?如果这样也要算做“仗势欺人”被参上一笔,那京城的这些纨绔子弟们还要不要过日子了?沈相对这个理由很不满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御史,什么话也不说。 另一个御史脑袋中灵光一闪,说道:“沈相,据我所知,不但李鸿过这个二姐不许她的丈夫纳妾,李鸿过的大姐夫也没有纳妾,且他自己也是没有纳妾的。追根溯源他的父亲也是没有纳过妾的,他们姐弟三人一直是他母亲抚养长大,根子必然在他们母亲那里,必然是他母亲就是一个悍妇,李鸿过从小就被养得夫纲不振,缺乏男子气概!微臣就参他一个夫纲不振!家宅内牝鸡司晨,阴阳颠倒!” 沈相看着他,满意地说了句:“有点儿意思。” 那个御史心中得意,可是沈相随即再来了一句:“可是纵观整个朝廷,夫纲不振的人家还少么?这样轻描淡写的参一句,有多少人能赞同你的想法?对他来说是个事儿吗?他又不是皇上,牝鸡司晨之后会导致整个天下变天,这么一个小小的翰林家中牝鸡司晨,有必要上奏朝廷么?再往深了想!” 沈相真是觉得心累,这些人的思想境界这么这么低呢?想个理由还要老半天,向他自己这样的人,想要搞掉别人还不是转个脑袋的事情,根本不用这么费劲! 可是现在好多有想法有抱负的年轻人都暗地里转投了皇上那边,那些熬了一辈子的老臣们又是滑不丢手的老油子,轻易不会按照他的想法被他当枪使,他也是手中无人,不得已只能慢慢提高这些人的水平了,这次启发一下他们,希望他们日后做事情更周密些。 看看皇上那边,还没有怎么吩咐呢,手底下的李鸿过、赵庆泽等人自己就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哪里像他这么命苦哟。 终于,一个御史想到了沈相的用意,说道:“启禀沈相,自古三纲五常乃是我中华的立身之本,大秦的立身之本,李鸿过这样夫纲不振,怂恿她的姐姐不守妇道,压制住自己的丈夫,就是败坏‘夫为妻纲’的传统,就是败坏三纲五常啊!这样可使颠覆社稷的大罪!当诛啊!” 沈相听到这里才捋了捋胡须,说道:“不错,按照这个思路好好想想,都下去吧,这一次别再把事情给我办砸了!” 于是,几位御史飞快地退下去,到自己的家中去炮制另外的一番攻击了。 沈相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子,心中非常期待李鸿过的反应,不知道他看好的这个后辈会怎么做呢?如果李鸿过知道沈相竟然是因为看好他,想要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他才出了这么多招数来试探他、为难他,恐怕要哭笑不得了,只希望沈相不要将这种虐待当优待! 于是第二天的时候,皇上发现自己的案头又多了几份弹劾李鸿过的奏章。 小皇帝狠狠将几份奏章扔在地上,怒斥到:“这帮人就是爱兴风作浪,一丁点儿小事儿也非要上纲上线,真是无稽之谈!” 可是他心中却十分忧虑,感觉这次的这个理由比之前“不孝”的那一顶帽子还要难缠,于是匆匆使人交了赵庆泽过来。 赵庆泽看了奏章之后心中也有点儿犹豫,这种事情不好办啊,如果是别人,那么他就奉劝他立即纳个小妾,将这次风波应付过去了,但是对象是李鸿过的话,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啊。 李鸿过对方宝英的感情他看在眼里,况且方宝英目前正怀有身孕呢,如果一气之下孩子有了个什么好歹,李鸿过还不恨死他?所以这种馊主意他是绝对不能出的。 于是他斟酌着看了看皇上,对皇上说道:“皇上,不如我到敏之贤弟家中与他说说现在这个情况,问问他是否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皇上皱眉,问道:“赵爱卿,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如果想要解决也很简单,你难道真的想不出法子来么?” 赵庆泽叹了口气,说道:“皇上,我也知道您心里想的那个‘简单’的办法是什么,但是我实在是不敢在敏之贤弟面前开这个口啊,他与他的妻子李方氏感情着实不一般,我看着他是那种为了方宝英肯辞官的人呢,所以还是让他自己想想有没有别的应对之策吧。” “哦?没有想到李爱卿还是一个情种?”小皇帝一挑眉,觉得完全不可理解,世界上怎么还可能有那种傻男人,竟然将一个女人看得比自己的仕途还要重要? 不过一联想到忠诚是一种可贵的品格,李鸿过为了妻子尚且能豁出去,那么为了自己这个他效忠的君主是不是能做得更加多? 想到这里他又平衡了,觉得李鸿过这个真性情的人还是傻得可爱的,于是点点头,准了赵庆泽的方式,让他找李鸿过商量对策去了。 第66章 浊世清流 第六十六章浊世清流 李鸿过听到了赵庆泽的话之后皱紧了眉头,然后长叹一声,说道:“看来这一次不得不反击了,他们已经把我逼到绝境上面了。你放心吧,我会上折子向皇上自辩的。” 赵庆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狠狠心说道:“敏之贤弟,我知道你也能想得到,有一种方法特别简便,而且完全没有后患……” 李鸿过立即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对他说道:“牧之兄,不用再提了,我是不会那样做的。我坚持自己的观点,世人皆醉我独醒,最好的方法不是将我自己也灌醉,和大家一样,而是把大家都唤醒。虽然和灌醉自己相比,把大家唤醒这样做的难度要大很多,但是我也想要试一试,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 赵庆泽点了点头,他一直都知道李鸿过是这样的人,而且在问这个问题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李鸿过的答案,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死心想要再试一试罢了。 正是因为李鸿过是这样的人,他才越发的看重李鸿过,越发地和他交心,越发地和他走得近。与这样的人相处,有时候你难免会摇头感叹他的傻,但是却不免会被他的真吸引,把他因为知己,视为敬佩的人。 只是这件事情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赵庆泽有些犹豫地看着他,劝道:“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如果说上次那个‘不孝’的帽子还有沈相和你一起担着,这一次却是没有这个便利了。而且整个大秦之内哪个男人不纳妾?恐怕不消说士大夫一族,就连富裕点儿的农、工、商三个阶层里的人都会纳妾的,还不止一个。就连没有纳妾资格的奴仆等人,富裕点儿的都会养个外室放着,你如果提出你自己的观点,让大家都不要纳妾,一夫一妻,恐怕会引起很强烈的反弹!你要知道,当初太\祖也是这么做过的,还以身作则了。就连他这么雄才伟略的人都没有能撼动这样的观点,你这样做是不是螳臂当车了?” 李鸿过叹了口气,说道:“太\祖真是个奇男子!每次谈到种种他的事迹我就会更加地感觉佩服他!在他那个地位上的人,谁不是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只有他认真坚持了一夫一妻,而且还强制全国推行,是何等的勇气和魄力!每次想到这些种种,我都会深恨自己晚生了几百年,恨不能瞻仰太\祖天颜,做他的臣子,与他创立出一个神话般的大秦出来!” 赵庆泽笑了,说道:“谁说不是呢?纵观史上各个朝代,能传承三百年的少之又少,就算偶尔有几个,也都是被篡位后复辟的,或者是天子已经没有实质上的权威了,只有我们大秦,转眼就要四百年了,还能像现在这样稳固,殊为不易啊,这和太\祖的雄才伟略是分不开的。有知识、有抱负的人,谁能不向往能和这样的君主一起君臣相得,创造出一个神话来呢?” 说道这里以后赵庆泽住口了,目光灼灼地说道:“我观当今圣上也是有雄心的,虽然可能比不上□□那样,可是却也定然会有一番作为,我们作为臣子的,跟着他君臣相得,必然也能创造出一番历史佳话来!” 二人据此唏嘘一番,喝了好多的酒,后来赵庆泽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敏之贤弟,都是你带偏了我的,我们刚才谈的明明不是这个嘛!我们说的是这个事情连太\祖都没有做到,你就不要再去自讨没趣了,不可能成功的!还会把你自己日后的经济仕途全都搭上!不划算!”酒喝多了之后,赵庆泽的话就不像一开始那样含蓄了,完全直白地对李鸿过说了出来他的想法。 李鸿过举着酒杯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全都是苦涩,说道:“放心吧,牧之兄,我是不会用鸡蛋去碰石头的,我要做到的不是让大家都认同我,都不再去纳妾,而且希望我不纳妾,大家不要觉得不对,不要觉得奇怪。我想宣扬的一种思想就是,夫妻之间鹣鲽情深是好事,不是值得大家恐惧的事情,不会危及大秦的统治,不要将其视为洪水猛兽!当然,如果受到我的影响,能有更多的人主动不纳妾,那么就更好啦,哈哈。” 听着李鸿过的笑,再回想了一下李鸿过的话语,赵庆泽心中放心了很多,急切地凑到他面前,问道:“敏之,意思是此时你心中一惊有了反击的腹稿了,是么?给我说说你的思路呗,我也好向圣上好好回禀一番。” 李鸿过此时酒劲儿也有点儿上头了,他闻言立即站起来,大声用咏叹调很抒情地说道:“天生万物,既分阴阳,便应以阴阳调和为佳,男子为阳,女子为阴,一阴一阳,一夫一妻,不溢不缺,当为最佳。” 听到此处,赵庆泽点了点头,觉得这样的理论还是站得住脚的,只是貌似有些太弱了,不是很能使人信服,只是还未开口,便听得李鸿过在微微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继续往下说。 “古之圣贤云:‘糟糠之妻不下堂’,又云:女子有‘六出、三不去’,便是为之后万世立下夫妻之间义气之准则,倡导夫妻之间需爱敬守信,方能得世间基业之稳固。 妾,奴婢也,又通买卖,实为贱籍之人。便是良家之人自甘与人为妾,也不得继续入良籍,其子不得奉其为母,且不得因其子功成名就而封诰命。世人皆称其为贵妾,实自欺欺人也,何贵之有?贵妾尚且如此,何况贱妾呼?钟鸣鼎食之家,或有识之士者,皆因中年无子方才纳妾,不得已而为之,实为例外之法,不得已之法,如何能将其常态呼? 且古之圣贤严禁各学子宠妾灭妻,实为对妾之限制也,早已明白宠妾灭妻之害,而对其加以必要限制。当今各位朝臣,如果宠妾灭妻,也必将受到言官弹劾,言其不尊古圣贤之道也。 律法无规定者,出罪时举重以明轻,入罪时举轻以明重。今言官欲使我入罪,必先举轻以明中,然则李某遵从古圣贤之教导爱重妻子,鹣鲽情深,实为阴阳调和之大道也。且未曾有‘宠妾灭妻’之‘重举’,何以为罪?余不以为男子纳妾为非法之事,窃以为男子因以爱重妻子为常则,以纳妾亵\玩为例外。何故余立身于清流之上,反而获罪,而言官却意欲将余拉直泥潭为乐? 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居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今人久居鲍鱼之肆,反以芝兰之香臭不可闻,欲处之而后快,诚可笑也,实笑煞李某人也!” 洋洋洒洒念完一篇文章之后,李鸿过仰天长笑,心中畅快不已。 赵庆泽听了之后也不禁击节赞叹,深深地觉得李鸿过说得好,但是他却无奈地说道:“敏之贤弟,你行文之间言语过于犀利了,恐怕不好吧?这也不是你以前的‘老好人’风格啊。” 李鸿过不介意地摆摆手,坐下来对他说道:“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就是我的心里话,我觉得不吐不快!牧之兄,你以为女子就什么也不懂,就只能做男子的附庸吗?错了,大错特错了! 她们是人,不是木偶,不是物品,也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辜负了她们,她们可能迫于种种社会压力不会和你和离,依然很好地照顾你的生活,但是心却不再在你身上了,对你的那种爱意完全被磨灭了。就好像,同样是在晚上给你送上一碗粥,是因为履行妻子的责任而送,还是因为情意绵绵记挂着你而送,你心中的感受会一样么?天长日久的生活在一起,是一个冷冰冰只剩下躯壳的妻子好呢?还是一个对你重情重义心意相通的妻子好? 那些只注重一时享受的男子却不会知道,他们失去的是多么可贵的东西?哎,在这一点上,就连我那个大姐夫也不懂!我本来让他答应我三年之内不纳妾,只当他明白了夫妻间心意相通的好处,便心中再也不可能会有纳妾的想法了,因为与这样的感情相比,其余的一切诱惑都不值一提!无奈的是他还是无法履行他的誓言,导致了大姐姐和他现在已经有心结了,而他却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说道此处之后,李鸿过说道:“牧之兄,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希望你不要步我大姐夫的后尘啊!” 赵庆泽摇头感叹道:“敏之兄,我也知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也想好好和婉儿过日子,但是世间之事难有圆满的,现在我还可以抵挡住母亲的压力,父亲甚至也将母亲带到永平县里面去支持我和婉儿,但是如果过两三年之后婉儿还是不能有身孕,父亲也会反过来逼我纳妾的,到了那个时候,我恐怕也不可能再坚持着不纳妾,只能对不起婉儿了。” 李鸿过无奈地摇了摇头,幸好他和宝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就他们两个人。 赵庆泽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李鸿过新鲜写出来的自辩折子,还带走了他从书房里面搜出来的一本方宝英写的诗集。 虽然闺阁女子的诗文一般都不会外泄,可是李鸿过在书房之中洋洋洒洒写完了自辩的折子之后,还是忍不住拿出自己爱妻才华横溢的诗集来给赵庆泽得瑟一下,让赵庆泽知道他的方宝英是怎样的惊才绝艳之人,让赵庆泽知道方宝英的才华不输男子,甚至不输他这个探花郎。 赵庆泽以前也见过方宝英,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觉得这个女子貌不惊人,但是为人相当的重情义,李鸿过敬重她也是自然的。直到看到了方宝英的那本诗集之后,才终于明白李鸿过为什么从来都是在他面前说他对自己的妻子是“爱重”的,而不是“敬重”的。 这样才华横溢、灵气逼人的女子,让他这个二甲进士都觉得汗颜,觉得望尘莫及,如何能被世俗之人的眼光困住?能拥有李鸿过这样爱重她,对她一心一意的丈夫也是应有之义,反之,李鸿过如果移情别恋,纳妾之类的,对她来说才是让世人都不能忍受的侮辱! 于是他不顾李鸿过的反对,趁着酒劲儿就把诗集抢走了,坦言要将诗集和奏折一起拿给皇上看看,让皇上将这本诗集刊印天下,勿使明珠蒙尘。 对于将方宝英的诗集拿给皇上看,李鸿过心中的确是游移不定的,他问道:“牧之兄,你也知道天子至高无上,那要是他看了宝英的诗,起了爱慕之情,要拆散我们怎么办?” 赵庆泽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如果宝英有你大姐姐、二姐姐那样的长相,那么我就不敢将这本诗集拿给皇上了,皇上看了必要抢了回去做娘娘的!如果是婉儿那样的长相,那么我要犹豫一下,或许有这样的可能,可是宝英的长相?老实说,你不要生气啊,我觉得还是很安全的,皇上绝不会因此为难你们小两口的,哈哈哈!” 李鸿过微怒,正要反驳,赵庆泽立即说道:“如果不想把宝英的诗集刊印天下,你就是心中嫉妒你的妻子,不愿她文名高过你,就是小人之心,就是嫉贤妒能,你可想好喽!” 然后,在李鸿过愣神的功夫里,赵庆泽带着诗集和奏折就这么跑了! 第67章 自私与否 第六十七章自私与否 当天晚上赵庆泽走了之后,李鸿过为难地揉了揉额角,让仆人去进来打扫书房里面的一片狼藉,吩咐完了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进来的并不是自己的书童,而是满眼含泪的方宝英。 李鸿过一惊,酒也立即就醒了一大半,立即匆匆过去扶住方宝英,急切地对她说道:“宝英,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儿啦?怎么哭了?告诉我,天大的事儿都有我给你顶着呢!” 方宝英闻言眼眶里更是一热,情难自禁地扑入李鸿过的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浸湿了李鸿过的一小片衣服,然后哽咽着说道:“为什么会因为我让你受到连累,受到这种不公的待遇?我们只是想要两个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碍着谁什么事儿了吗?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人来反对我们?” 李鸿过微笑着拍着方宝英的背脊,轻声安慰她道:“宝英,这不是你的错,他们是想找我的过错,才将你牵扯出来了,不然你看这世间不纳妾的人这么多,怕老婆的人更是千千万万,怎么他们就揪住我不放呢?” 方宝英被他的话逗得哭不出来了,用粉拳在他的肩头一锤,然后说道:“瞧你说的,怕老婆的人哪儿有这么多!”继而紧紧抱住李鸿过,将下巴磕在他的肩头长叹一口气,说道:“鸿哥儿,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你对我的付出我也记得,虽然你这样安慰我,可是我却知道此事还是与我有关的。只是希望你原谅我,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即便你受到了这么大的责难,遭受了这么重大的危机,我还是不愿意你纳妾,不愿意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你,我真是一个坏女人!” 说道这里的时候方宝英顿住,双手紧紧扣紧李鸿过的肉,继续说道:“你对我的好和付出,我会用加倍对你好、对你付出来回报你,但是我绝不会劝你走那条更容易的路的,绝不会劝你纳妾的,绝不!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可恶?你会不会很这样自私的我。” 说道此处,方宝英的手更加收紧了,她的心也更加收紧了,似乎在等候着李鸿过对她的审判一般。她知道作为一个贤惠的妻子此时要提李鸿过排忧解难,但是其他事情她可以去做,这件事她却是万万做不到。她也知道用另外一种婉转的方式和李鸿过说可能会比较好,甚至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不和李鸿过谈论这些都可能比较好,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对李鸿过说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她无法容忍自己骗李鸿过。 李鸿过笑着说道:“傻瓜,这样的你才最真,我怎么可能会责怪你,看轻你呢?那些给自己丈夫房里塞人的女人,哪怕嘴上是笑着,可是心里却在流泪滴血!我不希望你也成为那样的假面人,我就喜欢你这样什么事儿都对我说真话。放心吧,我已经把折子写上去了,这件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肯定能好好解决的,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说道此处的时候李鸿过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可是宝英,你的诗集被赵庆泽拿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诗集拿给皇上,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惹出什么风波,只希望你不要怪我就好。” 方宝英在李鸿过的肩头使劲儿摇头,说道:“鸿哥儿,你说什么呢?一本诗集而已,本来上面的诗都是我自己写的,有什么事情、风波也都是应该我自己来承担。如果能够帮助我们度过这一次的风波我自然乐意,但是就算遇到什么祸事我也绝不会怪你,你不要这么想我,我方宝英也是有担当的女子。” 李鸿过笑着抱紧了她,说道:“我知道,我的宝英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之后,自然是小两口又和乐融融地过日子。 话说另一边,赵庆泽虽然借着一股酒劲儿将诗集和奏折都拿走了,可是第二天等他到了御前的时候,还是犹豫再三,有点儿不敢立即将诗集拿出来给小皇帝看,仅仅是拿出来了那本李鸿过亲笔写就的奏折。 小皇帝看过看奏折之后也是击节一叹,继而皱眉,忧虑地说道:“李爱卿品格高洁,乃是浊世之中的一股清流,且朕也觉得他言之有理,只是这样的观点争议太大,风险也太大啦!朕有心劝他走一条更稳妥安全的路,可是有怕伤了他的心,赵爱卿你认为如何呢?你与李爱卿相交甚深,到底是他自己不愿意纳妾呢,还是被妻子辖制住了不敢纳妾?如果是后者的话,朕倒是不介意帮他一把,给他指上几个每人做妾就全部都解决了,他也不用里外不是,都是朕逼迫他的么,这个坏人就让朕做了!他也只是‘不得已’而已,哈哈哈。” 赵庆泽听完小皇帝的话以后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皇上啊,您笑得这么开心,可知道您的主意实在是坑死人不偿命啊!您后宫美人无数,就也不甚看重这些女子,还当是天下的男人都和您一样呢?如果李鸿过愿意走这条路,自己早就找了,还用得着等着您来指美人?您真当他是夫纲不振的人吗?而且一指就指好几个,还让不让人活了? 小皇帝见赵庆泽久久不语,好奇地继续追问道:“不知赵爱卿以为如何啊?” 赵庆泽苦笑一下,然后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还是不要指美人给李鸿过的好,他是心中爱重自己的妻子才不愿意纳妾的,指了美人过去,不仅破坏他们夫妻感情,还使过去的美人不得善终,整日里愁眉哭脸的度日,何必呢?” 小皇帝继续问:“难道李爱卿的妻子是绝色美人不成?怎么能让他如此爱重?” 赵庆泽立即解释道:“李鸿过这个人看重内在,而不看重皮囊的,他的妻子绝色说不上,就是容貌普通而已,难得的是重情重义,还才华横溢、灵气逼人,实乃我朝不可多得的才女啊!” 小皇帝一挑眉,问道:“哦,原来赵爱卿对李鸿过之妻李方氏评价这么高?说她是才女,有什么作品么?我倒是看过她在李鸿过画上面提的字,倒也尚可,但是用你刚才那些话来形容就有些太过了吧?” 赵庆泽犹豫着要不要掏出袖子里面藏着的诗集来给皇上看一看,但是还没有等他纠结好,他的小动作却已经被皇上看穿了,直接开口问道:“赵爱卿,你袖子里面装着什么?” 赵庆泽惊愕地看着皇上,看到他眼中那不容拒绝的眼神之后,才有些不情愿地将诗集交到了皇上手中。赵庆泽心中打鼓,自己这么做对李鸿过两口子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到底后果会怎么样? 此刻,赵庆泽心中已经隐隐有些后悔将方宝英的诗集抢过来并且带在身上了。虽然他自己是好心,可是诗集到了皇上手中之后,谁能预料接下来后果怎么样呢?要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可真是会郁闷死的。 小皇帝认真翻看了方宝英的诗集,之后掩卷感叹道:“果然是才女啊,写的诗文这么有灵性,且情深意长,此份诗集只要一集结出版,必将成为闺阁女子争相传诵的诗篇,李方氏也必成为我大秦朝最令人羡慕的才女啊!” 之后,小皇帝将诗集交还给赵庆泽,说道:“赵爱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好好用心去办这件事,以李爱卿的奏折加上他妻子的这份诗集,我看这次的危机必将可以轻松化解的。” 说道此时,皇上的脸上满是阴霾,说道:“沈相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以前和朕斗的时候还顾着脸面,现在我看他连脸面都不要了,竟然用起了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用上了这种小人,我看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明年便是新一届的科考之年,我准备再让沈相的人主持明年的科考,然后,就可以收官了。” 赵庆泽点头称是,非常赞同皇上的说法,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积累和积蓄之后,其实他们这一边的力量已经不比沈相那边弱了,沈相也感觉到了明显的压力,但是却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没有办法,大家都是明眼人,在沈相和小皇上之间,谁更有前途更值得跟随岂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只是现在虽然势均力敌,但是如果和沈相硬碰硬的话,难免会动摇国本,给其他的国家可乘之机,等到明年再收官,那个时候皇上就会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了,一点儿都不用担心,肯定能顺顺利利就把沈相给灭了。 只是,赵庆泽看了看皇上一脸淡定的神情,虽然皇上也夸了夸方宝英的诗集,可是貌似并未像自己一样将她惊为天人?而且在看诗集的时候也没有自己看的时候那么认真,只是草草地翻了几页就不看了,这是为什么? 难道皇上看不出来方宝英诗中的灵性么?还是皇上并不欣赏这种风格。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评论,带着诗集心惊胆战地退出了御书房,长吁了一口气,到李鸿过家中去向他承认错误了。 李鸿过听了赵庆泽的疑问之后,洒脱一笑,说道:“牧之兄,是你着相了,每个人经历不同,学识不同,抱负不同,欣赏的点也是不同的。你我二人都是文人,通学儒家经典,想的是经世致用,并且过着自己闲适的日子,才会惊艳于宝英诗中的那份才华,那份灵性,那份洒脱。可是皇上学的都是帝王之道,想的都是怎样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又如何能看得上眼宝英诗中的儿女情长、伤春悲秋?便是找一个征战边关的将军来看宝英的诗,却也是万万不会被感动,还会被弃之如敝屣的,你信不信?” 赵庆泽一拍脑袋,说道:“都是我想差了!不过也算是误打误着,还好皇上没有像我一样这么在意这本诗集,这么惊艳于宝英的才华,否则我真怕给你们小两口惹来祸事呢!” 说完了自己后怕的话之后,赵庆泽又舔着脸一笑,挤眉弄眼地对李鸿过说道:“不过敏之贤弟你也要谢谢我,你不知道,刚开始的皇上可是说要给你指几个绝世美女做妾呢,都让我帮你给推了,再加上这本诗集,才让皇上彻底打消了那种可怕的想法!要不然啊,日后敏之贤弟你家里的日子可是没法子过喽!” 李鸿过一愣,心中深深后怕,皇上指来的女子,即便是做妾,也难以惩戒,说不定还会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给宝英脸色看,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情,即便自己永远不进那些女人的屋子里,宝英日后在后院里面也少不了要堵心,真是让人后怕啊。 于是李鸿过站起来正正经经给赵庆泽鞠了个躬,说道:“多谢牧之兄救小弟于水深火热之中,日后但凡有所差遣,小弟自然义不容辞!” 赵庆泽本也就是开玩笑,如今见到李鸿过这么正经的向自己道谢,却也脸上羞红了一片,连忙站起来扶住李鸿过,说道:“敏之贤弟你严重了,我们二人是何交情,区区小事何须言谢,你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于是,这两位相视一笑,继续开始喝酒吃菜、聊聊人生和官场了。 虽然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很亲近的姻亲关系,也没有太长时间的交往,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都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为人,互相引以为知己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又过上有存稿的日子了,泪流满面!还是中午一点的时候更新。 第68章 才女宝英 第六十八章才女宝英 李鸿过上的自辩折子按照小皇帝的意思,上了最新一期的官员邸报,让全国的官员们都看一看李鸿过的决心。 与小皇帝预想之中的相同,大家看了李鸿过的自辩折子之后都沉默了,虽然不至于站出来帮着李鸿过说话,但是心中都叹服于李鸿过的高洁品质,也不再上折子为难他了,只觉得探花郎不愧是探花郎,就连自辩的折子也是写得鞭辟入里,让人耳目一新。 只是小皇帝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赵庆泽就已经急匆匆地将方宝英的诗集刊印天下,满大秦的铺货了。 方宝英的诗集被刊印天下之后,引起了非常巨大的反响,远远超过了李鸿过的自辩折子。 不仅是闺阁女子很喜欢她的诗集,很羡慕她能有这样一个爱重她的丈夫,就连很多士大夫阶层的人也很欣赏她的诗,就好像赵庆泽第一次见到这本诗集时候那么惊艳的感觉一样。 士大夫阶层之中也有人像赵庆泽一般提出来了——绝对不能说方宝英配不上李鸿过,明明是李鸿过这个探花郎配不上方宝英! 虽然李鸿过能在科考之中扬名,可是除此之外他哪里还有什么才华?即便是得中探花也是时运相济,占了年龄小的优势而已,完全没有什么灵性。 反观方宝英的诗集就不同了,那些诗篇不仅优美,而且灵气逼人,实在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诗篇,也必将能流传千古。随着时间的流逝,李鸿过以及其他所有庸碌的官员、宰相等等都只能成为一捧黄土,被世人所淡忘,而方宝英的才明却能闪耀千古,为后世万人所传诵。 所有,他们都和赵庆泽当初的想法是一样的,能够娶到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又重情重义的妻子,李鸿过这辈子已经是撞大运了,如果还敢纳妾,惹得方大家不痛快的话,简直可以去以死谢罪了。 而闺阁女子们也非常喜欢方宝英的诗集,但是与那些士大夫不同的是,她们非常羡慕方宝英,也非常喜欢李鸿过,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梦中情人的典范,真是恨不得自己也能嫁给一个如李鸿过这样的男人,为自己遮风挡雨,与自己吟诗作对、赏花对月,还坚决不纳妾,不碰任何其他的女人,如果自己也如方宝英那样能找到一个李鸿过这样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丈夫,这样的人生简直是太完美了有没有? 当然,女人们总是小气的,方宝英未出阁之前也参与过京城的交际圈的,其中有些人自然是看她不顺眼,老拿她的容貌说事儿,甚至以前和她有矛盾的张婷都还酸溜溜地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面说道:“哼,方宝英啊,也就是命好而已,从小就定下了李鸿过,攀上了探花郎,我也见过她几次,人长得难看不说,才华也不显,我看啊,说不准那本诗集都不是出自她的手笔呢?说不得是探花郎为了抬高她的身价帮她代笔的。男人又不是写不出闺阁女子情怀的诗篇,世上著名的几篇怨妇试不都是男人的手笔嘛!” 不知道是出于嫉妒还是原理,抑或是有些女子天生就是看不得别人好,凡事好消息都觉得是假的,凡是坏消息都觉得是真的,传得起劲儿?总之,像张婷这般臆造的言论居然也还是有些市场,在闺阁女子之间小范围流传。 不过她们都不敢在明面上说方宝英的什么不是,只敢在背后悄悄说两句。因为她们的父亲、哥哥或者是丈夫都读过诗集,也认识李鸿过此人,知道李鸿过是绝对代笔不出来这样的诗篇的,能写出这样诗篇的人绝不会籍籍无名,也绝不会甘愿将这样的才明让出去!李鸿过这样一个学子更是不可能将留名千古的好事儿让给自己的妻子。 如果是李鸿过想出一本诗集,逼迫方宝英帮他代笔倒是还有可能。这种流言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嘛! 这些对方宝英的赞叹之语自然也传入了小皇帝的耳朵里面,他拿着赵庆泽送来的一本方宝英的诗集左看右看也懵懂不解,皱眉问赵庆泽到:“赵爱卿,我看这本诗集也很普通嘛,怎么就和李杜等大家的诗篇相提并论了么?我看着完全没有感觉啊,你觉得真有他们说得那么好么?还是大家夸她只是因为女子中难有人能写出这样的诗篇来?” 赵庆泽一愣,这种话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啊,难道对皇上说“我也觉得很好,我们大家都觉得很好,只是皇上您欣赏水平太差看不出它的好来”,这不是找死么?可是要说顺着皇上的意思说这本诗集很一般,赵庆泽实在是说不出口。 于是,他只能斟酌着用词,说道:“皇上,各花入各眼,或许在某些人看来这本诗集就是让人觉得惊才绝艳吧,也或许有些人自己也不知道她好在哪里,只是听很多人说这本诗集好,便也跟着说好,随大流罢了。” 小皇帝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不纠结这个了,虽然事情没有按照我预想之中的方式解决,不过不管是奏折还是诗集起了作用,李鸿过这一关都过了,明天就让他过来上朝吧,他已经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了。” 说道这里的时候,小皇帝脸上的肃然之色顿显,他说到:“明年是科考大比之年,我准备让沈相的人钟大学士当科举的主考官,然后一举将沈相等人收拾干净,你们也准备一下吧,好好地迎接接下来的吏部考核,这也会是沈相主导的最后一届吏部考核了。日后,我一定会在吏部放上一个自己人。” 赵庆泽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御书房。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他是绝对不会泄露半句的,即便是对着自己信任无比的李鸿过也不会透露出半点儿口风。 如果皇帝足够信任李鸿过,那么李鸿过会亲自从皇上那里听到这个计划的。无论如何,这个计划不论是否被外人知晓,都绝对不能从自己口中透露出去。 沈相手中也已经拿到了方宝英的诗集和李鸿过的奏折,他和小皇帝一样,对方宝英的诗集没有什么兴趣,更看好的是李鸿过的奏折。 他一个人在书房之中静静研读着李鸿过的奏折,真是觉得李鸿过的人品没得说,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而且他的文章字字珠玑、逻辑清楚、极富感染力,很能说服人,也是难得的做官的好苗子。这样的人,现在又圣眷正隆,几十年之后便又是一个执掌中馈的自己了! 李鸿过对这件事情的应对完全让沈相震撼了,当李鸿过选择那一条比较难走的路,站出来和天下人作对,和整个浑浊的世间作对的时候,沈相就知道,已经不用再选了,不用再考察了,他的传人非李鸿过莫属。 李鸿过比自己有勇气,或许自己未能完成的事业,能寄托在李鸿过的身上,或许李鸿过能完成历代师傅们心中的宏伟愿望。 沈相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他已经老了,精力不济,做事情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近来,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集团势力的消退,感觉到了小皇帝势力的渐渐崛起,感觉自己被小皇帝逼下台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了,是时候要把一些早就预设的事情加快步伐了,不然,他恐怕自己已经不会再有机会去实现它们了。 他很欣赏李鸿过的才华,也选定了李鸿过成为了自己下一届的继承人,只是可惜的是他却不能与李鸿过有任何的交流,甚至还要嘱咐自己人拼命给李鸿过使绊子,盼着李鸿过能恨死自己,将自己视为平生之大敌才好呢。 等到自己失势的时候,自己会将自己的一生所学传授给李鸿过,但是却完全不知道李鸿过对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想法,会不会继承自己的衣钵,会不会愿意将这些自己从师傅处继承过来的种种传递下去,耐心寻找下一个继任者。 不过,沈相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够说动李鸿过,一是因为李鸿过对太\祖十分尊敬,从字里行间就能看出来他赞同太\祖的很多想法,甚至竟然还有过编纂一本专门描写太\祖的书出来的想法。这个提议当然会被当今皇上拒绝,因为他们皇室都是可耻的背叛者,就是他们首先背叛了太\祖,完全背离了太\祖最初的目标。几百年来,谁又能想得到这一点呢?所以他们皇室都不愿意提太\祖当年的事情,将那一段历史尘封住,想要掩盖自己的罪行。 第二个就是他不惧艰险,只要是认定了的事情就会愿意去做,而不会管阻碍的力量有多大,他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不是随便一个人都会具备的,起码自己就不曾具备,也曾经在权力的巅峰之中迷失过。像李鸿过这么品格高洁的人,在站在权力之巅的时候,应该不会有自己这样的迷失吧?或许他能比自己厉害,找出一条更好的解决之道,实现历代师傅和师祖们坚持的太\祖的治国理想。 第三个就是现在他和自己势不两立,且和小皇帝走得很近,简在帝心,自己失势之后,他一定会被小皇帝视为一股新兴的取代自己的力量培养起来,最后问鼎宰相这个职位,成为辅国重臣。 而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自己的继承人必须要从敌对势力里面来选取,否则空有自己的思想传承而绝对不会有实现的机会,绝对会被排除在下一届的核心权力之外。可是从敌对势力的人里面选,选的还是那种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又真的能把这些思想传承很好地传承下去么? 想到此处,沈相心中还是有些起伏不定,神情地再次将自己面前的那个破旧的小本子抚摸了一番。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如果最后自己没有机会把这个东西交给李鸿过呢?要是李鸿过因为他恨自己而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呢?要是李鸿过不找另一个传人将这些传承下去,而是直接交给皇帝表忠心了呢? 一切皆有可能,但是对于沈相来说,选择继承人的机会只有一次,这种东西只能传于一人之手,如果传人过多,反而极有可能因为内斗互相举报而坏事。如果成功,那么有可能将这些思想的火种流传下来,在日后开创一个新世纪,如果失败,那么可能就将百年来各位师傅师祖的心血付之一炬了。 算了,就听天由命吧,反正大秦立国几百年来,师傅不也很好地将这些传承下来给自己了么?日后的事情就交给老天爷来决定吧,自己做好现在就好了。 沈相在自己的书房之中自言自语到:“李鸿过,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然后小心地收好了那个小本子,叫来了自己的几个能指使得动的人。 首先自然是对他们训斥一番,批评他们对李鸿过的构陷不给力,然后总结这次的失败教训,随时准备继续给李鸿过使绊子,不让他的日子过得舒服,继续对别人树立自己和李鸿过势不两立的印象。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却不是李鸿过,而是今年的吏部考核就要来临了,又是沈相出来大展身手的好时机了,一定要抓好这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我其实是想写宝英有李清照那种大才华,几千年后众人只知道李清照和她的词,完全不在乎她的丈夫是赵明诚,还有当时朝廷上有什么人官职比较大,只能记住她和她的词。但是笔力可能有点儿不够,望大家海涵啊 第69章 吏部考核 第六十九章吏部考核 官员们的任期都是五年一任,每隔五年都要进行一次吏部的考核,以便确定这个官员是不是能够胜任,到底是能者还是庸者。考核定的等次有三等,一等是优,能拿到优等的都是能力,自然要挪一个更好的位置,一般都会上升一个级别,即便级别上升不了,也会给你换一个好一点儿、大一点儿、繁华一点儿的地方做官。 二等就是平了,平者不好不坏,勉强够格,但是又没有那么好,所以就应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更加有能力的人,一般都是平级调动到一个稍微差一点儿的地方,或者是同样的地方,再看看你为官如何,到底是因为天灾人祸偶然间导致得到了“平”的评语,还是本身就能力平平。所以连续如果三界拿到平的话,就会越走越偏,再难复起了。 第三等就是劣,这个评语很严重,如果一个官员拿到了劣的评等,那么就说明了他是一个庸碌的官员,不仅不能把所辖地区做得更好,反而让所辖地区的人民日子更加苦了,这样的人会立即剥夺做官的资格,灰溜溜的回京等候吏部的复核。在复核之中,如果发现你只是庸碌,或者遇到天灾,过失导致本地情况变差,那么恭喜你,还有机会在吏部进行一个排名,等候有空缺的地方去出个缺。如果复核发现你鱼肉百姓、搜刮地皮才导致了本地的恶劣情况,那么你就完蛋了,不仅日后难以为官,还要将家产抄没以充地方库房,还要将你押如大牢等候刑部给你定罪。 这种对官员的考核制度是在大秦建国之初就确定下来了的,开始的时候的确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让吏部监督着地方官员们,让刑部的官员也监督着地方官员们,很好地实现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使得官员们为了自己的升迁都好好地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把当地发展得更好,对大秦各县的老百姓们很有好处。 可是到了后来,这个制度就渐渐的变味了。因为大秦从来都不缺聪明人,不缺能钻制度漏洞的人。 虽然优等、中等、劣等的奖惩规定是固定死的,但是到底把这个县评为哪一个等级,还不是来考察官员一句话的事儿?何必这么辛辛苦苦地搞好一个地方的经济、生活,让人民都过上好日子? 那么辛苦,如果遇到一个心里面蔫坏的吏部考核人员,说不定会给你来一个平呢?这种考核只有得到了劣的评语才会导致复核出现,他给你一个平的评语,你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岂不是白白浪费五年的时光,要等到下一届考核的时候才能再进一步,而人生中有几个五年? 倒还不如平日里在地方作威作福,勾结地方乡绅,把该收的银子收了,该得的实惠得了,等到吏部官员来考核的时候,给他看看一些表面工程,糊弄过去就得了!对于那些爱财的考核官员们,事情就更加简单了,给他钱呗?明明自己的这个地方已经变得民生凋敝了,可是皇上又看不到,远在京城的各大官员们又看不到,只要用银子封住了来考核官员的那张嘴,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得了一个优的评语,然后换个更大更好更富裕的地方接着再贪! 因此,吏部的官员们就显得非常的重要,特别是选定成为外出参加考核的那些官员,个个都成为了大家巴结的对象,地位那是被地方捧得高得不得了,不仅年节会有礼物和银子收,就连生日等等各种时候都能收到价值不菲的礼物。 而且只要你是吏部的官员,即便你没有在今年选入考核组,也会有不少人来孝敬您,要是明年选上了您呢?那个时候再临时抱佛脚晚了怎么办?还不如早早就打好关系,经营好关系。 因此,吏部官员在京城六部之中最吃香,生活水平也最高。同时,掌管着吏部的沈相自然也成为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大秦的官员们可是不说今年就一拨地一起任命了,还不是这里几个那里几个,所以年年有新官员任命,年年有吏部的考核,就年年都有沈相的孝敬。 又到了今年吏部考核的日子,沈相来到吏部里对大家说道:“今年里,我们除了继续参照往年的考核指标外,还要加上一条,各地要减少贱籍之人的比例,将那些贱籍之人多放一些出来做良民,让他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之后,各考核小组就带着沈相的最高指示跑到全国各地去考核那些任期到了的官员们了。 沈相心中感叹,他总是觉得,现在皇权过大,根本原因是民众还没有觉醒,还没有达到太\祖当年设想的那种“市民社会”的要求,大家不懂知识文化,只懂得过且过,怎么可能有胆量跳出来限制皇权呢?怎么有胆量说出自己的想法,争取自己的权利呢?而任何法律和任何的制度都是无法保护权利上的沉睡者的,如果你自己都不为自己去伸张权利,那么还有谁能帮助你呢?就算这世上真有包青天能将冤案翻案,也要你自己跳出来去喊冤啊! 而太\祖为了提高民众的心智水平,早就在各县成立的县学,让良家子弟免费入学读书到16岁,倒时候,那些平民的子弟即便是无法考中童生,无法在科举道路上出头,至少也识文断字、能写会算,也足以明白事理,不会被官府和地方官员轻易的蒙蔽了。 一代人是这样,再往后几代呢?沈相拿出小册子来翻阅到前面,看着自己的师祖在上面记录的那些太\祖雄心勃勃的壮语,预言大秦三百年后必将人人都明理,能够很好地维护自己的权利,出现他所期盼的市民社会,会创造出更加光辉灿烂的文化。 可是现在呢?三百年早已过去,四百年都已经有了,大秦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好多两家子弟在县学之中识文断字,可是回乡种地后经久不用那些知识,又再次变成文盲的不少。但是这些都还不是最主要的危害,只要他们还有一个良民的身份,总会存着一份心思让自己的孩子继续念书,利用科举拼一个仕途的。 沈相觉得最大的隐患在于大秦的奴婢制度。那些入了贱籍的人,他们的子女是没有资格进官学的,也无法得到免费教育的机会,生生世世只能给人做奴仆,整日伺候别人,温饱尚不能足,怎么可能开启心智,出现市民社会呢? 更可怕的是,四百年来,随着奴婢制度、贱籍制度的恢复,这部分人群的比例竟然是越来越高了!这还有天理吗?不解决这个问题,永远是不可能培育出真正的市民社会,永远不可能培育出真正的公民的。 想到此处,沈相再次感叹一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加在那个小本之上。虽然沈相找准了症结所在,可是他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他不可能像当初的太\祖那样直接宣布废除大秦的奴婢制度和大秦的贱籍制度,只能迂回式地将减少奴籍人员这件事纳入吏部的年度考核之中,盼望着能通过这样小小的改变来逐步改变大秦的现状,使更多的良民出现,使更多的人觉醒成为公民。 然而,想法是好的,下面的人实施的时候,却出现了沈相完全意想不到的结果。 吏部的这个指标一下去之后,参加今年考核的地方官员们当然要趁着年末赶紧冲一冲指标数啦,这可是关系到自己今后五年去向的大事,等闲放松不得。 于是,官员们纷纷不顾实际,一拍脑袋就制定出来了今年减少贱籍人员的人数。你这个县敢减少三成,我就敢减少五成,他甚至更狠,直接就给减了七八成! 而这些名额分配到各个乡绅世家中的时候,他们也只得狠心将那些人赶出门去了,这可是官老爷定下来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良心好一点儿的乡绅人家,对于打发出去的奴仆还是好好对待的,起码给他们一点儿银子和田地,让他们真正地不仅拥有良民的身份,还能真正过上良民的生活,他们自然是对这样的制度感激涕零的。 然而,这样的幸运儿又能有多少呢?好多人家为富不仁,直接把奴婢们赶出家门,把奴籍一消就完事儿了,谁管你出去以后是死是活?反正你都不是我家的奴婢了,我养你干什么? 最难的是当年还遇到了灾荒,就是李鸿过印象当中连遇三场灾难的那一年,春天先是旱灾,好多秧苗都枯死了,夏天又是洪灾,很多田地冲毁了,秋天又遇到蝗灾,好多田地不仅减产,甚至是绝收。 这样连续灾荒的年份本来就很少见,很多良民在这种年份都会卖儿卖女,甚至贩卖自己加入贱籍,伺候别人,只为了求得能有一口饱饭吃,一件衣服御寒。 可是偏偏遇到了沈相这种减少贱籍的考核制度,乡绅人家们都不敢也不愿将人买回来充当自家的奴婢,赏他们一个活命的路子,只是象征性地设了几处粥蓬救济灾民,地主家也受灾严重,没有余粮啊!而且减少奴婢数字可是地方官员设置的红线,谁敢轻易其碰触呢? 因此,部分灾民被饿死、冻死,大量的灾民成为了暴民,甚至想要武装反抗夺城,虽然所有的□□都被地方驻军很快地平息了,可是这样的情况却深深震惊了大秦的所有人。 不论是皇上、士大夫、农工商各个阶层的良民,以及加入的贱籍的奴婢们,纷纷觉得沈相这个政策错了,还错得离谱。 大秦建国四百年来,完全都处于一种非常和谐稳定的状态之中,而今年居然出现了□□!这简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大罪!简直是让当世的大秦人们完全不可容忍的奇耻大辱! 同时,大家的心中也慌乱不已,纷纷努力赈灾,一定要把民怨平息下去,否则,大秦灭亡了,统治阶级就再也没有他们的特权了,农工商阶层的人也就再也没有这样安稳幸福的生活了。 世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啊! 所以一时之间,沈相的名声竟然降到了谷底,小皇帝喜得摩拳擦掌,对着李鸿过和赵庆泽等心腹众人说道:“沈相这次可是翻不了身了,我们的计划趁着现在立即开始启动,一定要一举将他扳倒!” 李鸿过和赵庆泽等人纷纷点头称是,李鸿过心中却疑惑不已,沈相这一世里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黄粱梦中那一世里面,沈相今年明明没有这个取消贱籍制度的考核指标,然后趁着今年的灾荒年景狠狠参了皇帝一本,说天子失德才惹得苍天震怒,让皇帝很是被动的。 现在一切都将反过来了,小皇帝已经准备着人参沈相乃是奸臣当道,才使得苍天震怒,民生凋敝了。 李鸿过叹了一口气,沈相这个人也是颇有些气度和想法的,竟然想到要改革贱籍制度,想法是好的,可惜他做事情太激进了,又碰上这样的年景,结局就只能这样了。按道理来说像他这样的官场老油子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失误的,也不知道他的失误里面有没有皇帝在后面推波助澜。只是可怜了那些死难的百姓啊,大秦真的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惨事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大难都被归结在沈相头上了,沈相这一次可真的是逃不掉了。 第70章 产子产女 第七十章产子产女 先不管沈相是个什么结局,李鸿过首先要面对的事情并不是朝廷内的事情,而是家事——他的妻子方宝英和二姐姐李妍都要准备生产了。 她们二人是一前一后在过年后不久的春日里面怀孕的,到了冬天的时候孩子已经足月了,随时都有可能会生产,因此两家人早已找好了接生的稳婆在家里住着,有生产经验的李蔡氏和钱范氏搂起袖子更是严阵以待,就等着抱孙子了。 她们两个孕妇的身体都很好,心情也不错。虽然在怀孕初期的时候遇到过一些事情,心情有过起伏,但是那些事情都不是丈夫真正出轨这样戳心窝子的事情,没有多久都很好地解决了,并未留下什么后患,因此这两个孕妇在孕期内也算是比较顺利的。没有什么胎像不稳的情况。 因此她们两个发动的时间也是一前一后的,李妍在一天夜里先发动了,她听了自己母亲李蔡氏的话,觉得羊水破了之后就立即让下人烧水好好沐浴了一番,同时钱范氏也吩咐灶上的人生火炖着人参鸡汤,然后李妍沐浴完毕后艰难地换了件衣服,喝了点儿鸡汤,吃了碗鸡肉粥,挺着肚子进了产房。 一般的产妇进产房前并不会像李妍这么淡定,都是羊水刚破就急匆匆的找到稳婆躺在床上使劲儿了,一开始宫口开得很小,都是白白浪费力气哭叫了,到了孩子真正要出生的时候,反而没有了力气,需要人参片吊着气,艰难无比。所以在一般的家庭中,稳婆都是会安抚产妇的情绪,让她淡定一些,不要这么早浪费力气叫,省着点儿力气,吃点儿东西补充一□□力,再等等。 可是李妍天生就是大咧咧的性格,也比一般的娇弱女子身体壮实很多,她听从自己母亲的话好好沐浴和吃粥,一点儿都不着急,倒是把在产房里面等着她的稳婆们急了个半死,稳婆们从来就就没有遇到过初次生产就这么不慌不忙的产妇,实在是忍不住,都跳出来婉转地催促李妍了。 李妍听到稳婆的催促时已经沐浴完毕,正在进食了。闻言后瞥了稳婆一眼,然后淡定地“嗯”了一声,不慌不忙地继续喝粥,实在是让稳婆只能在那里干瞪眼,完全没有办法了。 李妍却还忍不住在心中吐槽,生孩子以后一个月都不能沐浴,当然要在今天生之前彻底沐浴一番了,虽然之后又会出汗又会弄脏,可是比不洗还是好多了啊。而且现在这么着急干什么?娘可是说过了,好多女人一生就是几个时辰,难产的那种生个一天一夜都有可能,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生孩子?就靠着那点儿人参片补气,能有多少力气?她这可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等到李妍顺利躺在产房里的时候,接生的三个稳婆互相看了一眼,均是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位祖宗终于肯乖乖躺下了。 然后开始探看李妍宫口开的情况,准备接生。 在焦急的半个时辰的等待时间过后,李妍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而且她个人非常的清醒,没有受什么罪,还能和进来看她的李蔡氏和钱范氏正常地说话,也看了看自己儿子的样貌,最后才有点儿疲倦地睡了过去。 钱范氏曾经因为之前送通房丫头给自己儿子的事情对李妍有点儿些微的不满,虽然这种不满在她被李妍当做自己人从御史大人门口救回来的时候就消除了很多,但是每次看到李妍的时候总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儿不自然。 可是现在抱着自己怀中的大胖孙子,钱范氏心中满满都是欣喜,对李妍的不满全部都烟消云散了——钱家有后了! 反而她还觉得李妍这个儿媳妇儿挺不错的:李妍不管脾气性格怎么样,身体那可是一等一的好的,这次生了大胖孙子以后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劲儿,看来自己日后还能抱好多孙子孙女,儿孙绕膝的日子也离自己不远了。想老钱家历来都是子嗣有些单薄的,这次能娶到李妍这样健壮的儿媳妇儿真是祖宗积德了,日后钱家的香火可就旺起来了。 李蔡氏抱着李妍的儿子心中也是十分的高兴,她已经抱过两个外孙了,这代表了她的两个女儿都已经在自己的夫家站稳脚跟了,自己也可以放心了。而且这可是大大的好兆头,自己的儿媳妇宝英也早已怀了身孕了,指不定就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呢。 到时候,李家的香火就有人继承了。 李妍产子后半个月就是方宝英发动的日子了,方宝英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压力的,大姐姐和二姐姐都顺利地一举得男,要是她这一胎生了个女儿怎么办? 虽然她自己也很喜欢可爱的小女孩,可是担心婆婆和丈夫不喜欢,也怕会影响到日后的生活。因此,在李妍生产后,方宝英有段时间很焦虑。 李鸿过日日和方宝英睡在一张床上,怎能感觉不到方宝英的焦虑,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她的所思所虑,便拉起她的手轻轻亲一口,笑着安慰她道:“宝英,我知道你怕什么,怕这一胎生个女孩儿不好交代是么?不用担心,你不用向谁交代什么,不论是男是女,都是我们两个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我都会疼爱他们的,娘也不会说什么的,她自己还不是连生了两个女儿才生下了我,她最懂女子的苦,也最懂得女儿的好,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方宝英听了李鸿过的话才稍稍放下心来一些,但是她还是脸色一红,将手抽出来嗔笑着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担心这些有的没的。”然后转过头不不理睬李鸿过,心中却也是暖暖的一片。 虽然李鸿过安慰过了她,可是真到了她自己生孩子的那天,她还是做不到李妍那样的淡定,匆匆忙忙地在仆妇的搀扶下草草沐浴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匆匆喝了几口粥就准备上产房了。 一直从方家跟过来伺候方宝英的常嬷嬷看着方宝英只用了小半碗的粥,心疼地说道:“我的小姐,生孩子可是个力气活呢,你只用了这么小半碗粥,怎么能有力气呢?还是再用些吧。” 方宝英看着那晚鸡肉粥皱眉,然后孩子气地将头扭到一边,皱眉说道:“常嬷嬷,我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不下去了。” 常嬷嬷叹了口气,亲自抬着晚,用调羹挖了一勺出来凑到她的嘴边,就好像小时候哄她时候似的求道:“我的好小姐,你好歹再用几口粥啊,这可不是一般的鸡肉粥,里面都是配着百年的老山参熬过的,最是补气呢。” 方宝英不情不愿地张嘴吃了一口,刚刚艰难地咽下去,常嬷嬷第二勺竟然又凑到嘴边了,方宝英只得又张口吃下。可是到了第三口的时候,她实在是咽不下去了,头一偏忍耐不住地将口里的粥吐了一地,然后难过地用小莲递过来的帕子捂住嘴巴,说道:“常嬷嬷,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看着方宝英那个痛苦的样子,常嬷嬷心疼地连声说道:“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嬷嬷这就送你去产房,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可要挺住啊。” 常嬷嬷心中其实比方宝英还要紧张,她知道女子生产就是在鬼门关外面转了一圈,只不过有些人能过得了那一个门槛,有的人过不去。 尤其是第一胎,特别危险。 她以前就是方宝英母亲的贴身侍女,感情非常的身,亲自伺候着自己的小姐进了产房艰难地生下了宝英这第一个孩子。可是第一胎的时候始终是伤了元气,虽然救了回来,可是身体也败了,后来怀上第二胎以后便越发的艰难,可是为了拼命给姑爷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却也咬牙进了产房……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因此,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娇弱的宝英,常嬷嬷常常难免将宝英的身形和小姐的重叠起来,虽然宝英的长相没有小姐那么艳丽,可是她们浑身散发的那种气质,那种小女儿的姿态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今,宝英这个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也要进产房去经受那一关的考验了,叫常嬷嬷如何不担心,如何不心焦呢? 宝英生孩子的时候没有李妍顺利,在产房里面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才生下孩子,中途更是被接生的稳婆们喂了好多片人参片吊命,简直让在外面等候的人都要急疯了。 李鸿过和李蔡氏甚至都已经使小厮去将一个有名的妇科大夫请到家中等候着了。 好在方宝英还是顺了地生下了一个女儿,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蔡氏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可是很快又开心起来了,她虽然没有孙子,可是也有孙女儿啦,这个孙女儿可是她的亲孙女儿,姓李的! 俗话说得好嘛,先开花又结果,大夫看过之后也说了宝英只是力竭,并未损伤元气,休息几天之后就能恢复了,过上一段时间,必然能再给自己生下大胖孙子的。 李鸿过却没有什么失望之色,因为他早就知道方宝英这一胎生下的会是一个女儿。看着自己怀里皱巴巴的女儿,他却是笑得很开心,他知道这个女儿是长得最像他的一个孩子,容貌远远超过他和他的两个姐姐,是整个京城都出了名的美人儿。而且从小就乖巧懂事,最讨人欢心,让他喜爱得不得了。 宝英一直将大女儿教育得很好,完全学到了她那通身的本事,而且有着与之相配的美貌,不用像宝英前世里那么辛苦,被自己狠狠伤了心,会是个幸福的女孩儿。 李鸿过喜得千金,赵庆泽作为他的挚友,不可能不前来祝贺,自然也带着他的娇妻蒋琬一起来到了李家。 方宝英正在坐月子,是不出来见客的,因此只是李蔡氏出来略坐陪了一番。但是她年龄比这些年轻妇人们差很多,学识身份也不甚相同,与她们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还不如去帮忙照顾自己的孙女儿呢,于是只是略略坐了会儿就离开了,来访的夫人们她就拜托了相熟的蒋琬来代为招待。 蒋琬与李蔡氏也算是有些亲戚关系,有些渊源,本身人也很好,对这个请求自然是当仁不让地答应了。 来探望方宝英的妇人之中,很多都是亲近李鸿过一派人家的夫人们,说的都是抬捧方宝英和李鸿过长女的话,可是人多嘴杂,难免也有那么一两个嘴碎的人酸溜溜地说道:“我还以为方夫人这么有福气的一个人,生孩子也会一举得男呢。不想却是得了个女儿,不知道日后探花郎还不是会坚守自己的诺言,不纳妾呢。” 有人就接话说道:“就是就是,听说探花郎两个姐姐都是一举得男呢,怎么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就是个丫头?” 蒋琬此时已经不再是初嫁的新妇了,慢慢也有了些威严,特别是她在自己婆婆赵季氏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面独自支撑赵家的门户,应付各种世家的礼尚往来,也历练出来了不少,因此她是很有气场的。 听到这种话的时候,蒋琬眼睛淡淡往那些夫人身上一瞥,放大声音说道:“先开花后结果,有什么不好的?我看方夫人就是有福之人,不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么?等到日后方夫人再次生下男孩儿的时候,两个孩子一起带才不会太劳累,这不是有福气是什么?” 蒋琬这么一定论,大家再一联想到她嫁人两年多,别说是女孩儿,就连身孕都没有查出来过,也知道她不耐烦听这些。大家都是官太太,也都知道看风向的,不敢再说什么女孩儿不好的酸话,甚至不敢再把别家谁谁生孩子怎么样的话拿出来类比,生怕伤了蒋琬的面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夸李鸿过刚出生的闺女儿各种好,把她简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和仙女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赵庆泽和李鸿过那边也正在谈着孩子的事情呢,赵庆泽有些苦涩地说道:“哎,我比你成婚要早一年多呢,可是现在,弟弟诚哥儿的儿子已经满岁了,你的女儿也生下来了,我的孩子却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说到此处,他狠狠灌了自己一大口闷酒,接着说道:“去年只是我娘着急,我爹却一点儿都不急,还把娘带到永平去,不让娘天天给琬儿压力,可是转眼间又要到腊月了,爹娘就要回京了,到时候肯定又是一通鸡飞狗跳的,不知道这一次我爹会不会也变得和我娘站在同一战线,逼着我纳妾呢。” 李鸿过叹了口气,这种事情真的不好劝,如果劝赵庆泽不要纳妾,守着蒋琬一个人,可是万一日后他像他的大伯父赵志远那样,落得个膝下无子的情况呢? 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在等着,只能在不断的选择中走完自己的人生之路了。 李鸿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事情不是还没有发生么,先不要发愁,等到学正大人和夫人先回京以后再说吧。”然后,李鸿过问起了赵庆泽最近的动向,说道:“皇上那边不是说要对付沈相么,怎么还没有动静啊?” 赵庆泽说道政治上的时候就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了,他哈哈一笑,说道:“连你都看不出来了吧?其实,皇上已经行动了!” 第71章 沈相结局 第七十一章沈相结局 李鸿过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怎么赵庆泽会说皇上已经行动了呢?目前虽然民间有很多传言,都把天灾和朝中有奸臣联系在了一起,明眼人都知道意指沈相,只是还没有人把这个观点捅破到朝廷之上。 而且虽然已经说了要拿沈相那一派的钟大学士开刀,可是也没有人上奏折参钟大学士什么啊? 会是什么呢?李鸿过继续冥思苦想,赵庆泽也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给他任何的提示。 最后,李鸿过眼睛一亮,拍案而起,说道:“最近被人参得最多的似乎是贡院的出题人刘思哲,他准备了几个题目送呈给内阁,预定作为明年科考时候秀才科的题目,其中一个题目叫做‘舜亦以命禹’,好多人攻击他提出这种观点是因为想要提出禅让制的合理性,然后威胁皇权,还能怎么威胁?”李鸿过说到此处便住口了,没有将那紧要之处明说出来,只是用右手食指指了指天空,其意思不言自明。 赵庆泽点了点头,自然知道李鸿过那未尽之意乃是指这个刘思哲劝沈相更进一步。沈相现在已经是百官之首,权倾朝野,更进一步还能如何?自然只有谋朝篡位,自己做皇帝了。这些话虽然没有人宣诸于口,但是人人心知肚明。 这样的弹劾折子没有说沈相一句,没有一处提到沈相,但是字里行间已经处处让大家知道沈相已经有不臣之心,而且让人付诸于行动了。 事实上,沈相有那样的心思么?真的是因为沈相的授意刘思哲才出了那样一个题目吗?大家都知道恐怕不尽然,这个题目是一个很普通的题目,或者刘思哲本人都没有弹劾他的人想这么多。 可是这又怎样呢?刘思哲现在已经惹上了一身的麻烦,而且沈相必然也跑不了了。 赵庆泽凑过头去悄悄对李鸿过说道:“那个刘思哲是钟大学士的学生,不是考完试后匆匆拜主考官为师的那种学生,而是真的曾经跟着他学习很久那种学生,两人平日里私交甚笃,完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李鸿过点了点头,小声地接话到:“所以,他被参了这样一份折子,必然要出言自辩,而出了这样的事情,钟大学士作为他的老师也不可能不帮他说话,而这件事情又这么大,就会连着钟大学士也一起折进去了。” 赵庆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错,等到了那个时候,沈相也要拉钟大学士一把,可是现在的沈相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帮助钟大学士辩解只会把他自己也拖下水,可是如果他不开口帮钟大学士说话,岂不是自己承认了刘思哲就是那个‘劝进’的意思,他就是有那种心思,也是死路一条。更何况,他不在这个时候说话,跟着他的那些人就会寒心,日后他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人心散了,可不是树倒猢狲散么?” 李鸿过再接话到:“这个时候皇上再让人参一下全赖沈相之过才导致了今年灾荒不断,必然会给沈相致命一击,那个时候,沈相就连上表请辞告老都不可能了,皇上这是要逼着将沈相下狱啊!” 赵庆泽叹了口气,说道:“沈相也算是一代人杰,可是如今也会落得这么一个晚景凄凉的地步,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啊。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开恩留他一条命,将他的职务捋了之后放他回乡养老,还是会……斩草除根?” 李鸿过也有些寒心,他设想过很多种沈相的结局,想过皇上要用什么方法打倒沈相,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没有想到最后居然用的是这样的一种方式,一种类似阴谋的方式,让他这个一直是沈相对手的人都觉得对沈相以这样的方式定罪有点儿冤。 此时李鸿过和赵庆泽都是一叹,沈相的结局已经预定好了,他们从发起于青萍之末的些微小事就预见到了即将来临的那场狂风骤雨,只是不知道沈相的最终结局是否会保得一条性命,不知道皇上的气度如何。 说到此处,也就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了,李鸿过和赵庆泽开始讨论其他话题,赵庆泽自然是各种羡慕李鸿过能有一个亲闺女儿,李鸿过也满面红光地告诉他自己准备怎么教育女儿,两人谈得兴高采烈。 事情果然向着李鸿过和赵庆泽二人预料的那样往前发展了,沈相一步一步进入了皇上布置的这个杀局,李鸿过不知道沈相看出来其中的杀着了没有,他心中认为沈相其实是看出来了,只是他完全没有办法逃避这个杀招,只能一步一步按照皇上给他预设的棋路走,完全没有其他的选择。 其他的选择会导致更加坏的后果。 终于,权倾朝野的沈相一朝入狱,成为了阶下囚,皇上也夺取了整个朝廷的话语权。 在沈相入狱后第一天的夜里,他就请狱卒帮他传递消息,想要见一见皇上。 皇上作为一个胜利者,自然不会拒绝沈相的这个请求,于是施施然地来到了牢房之中,心中满满都是自得,问沈相对自己有什么要忏悔的,是不是终于感到害怕了,想要求自己饶他一命。 没有想到沈相施施然下跪,所求却不是求皇上饶自己一命,而且希望皇上能让他见一见赵庆泽,他有些话想要和赵庆泽说。 皇上皱眉,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相,然后警惕地问道:“你要见赵庆泽做什么?你和他有什么可说的?” 沈相微微一笑,说道:“皇上,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不过是感叹于自己没有遇到赵庆泽那么好的一个徒弟,想要在自己临死前和他聊聊罢了,难道皇上连老臣最后的这个小小心愿都不愿帮老臣达成么?天子气度何在?” 皇上一甩袖子,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拿话来激我,我想让你见赵庆泽,那么你不说这些话也能见到他。我不想让你见赵庆泽,那么你再怎么激怒我都没有用。”说完之后皇上脸色阴鹜地盯着沈相,沈相却一脸淡然,好像你答不答应都和我没有关系一样。 半响之后,皇上背过身走了,同时吩咐手下的人将赵庆泽找到牢房里面来。 自然,皇上是不会让赵庆泽真这么单独见沈相的,沈相和赵庆泽的一切对话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他派了暗卫悄悄记录他们二人的对话。 似乎,对话都挺正常的,沈相对赵庆泽唠唠叨叨说了很多,他的生平,他的理想抱负,他有些什么功绩等等,最后说了一大通他对赵庆泽的欣赏,这种欣赏是建立在他们都是世家之人基础上的欣赏。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劝赵庆泽道:“自古世家和寒门难以两立,我知道你和那探花郎李鸿过是好朋友,可是我也劝你时时提防着他,警惕着他,不要让他为天下的寒门士子说话,让寒门士子不断挤占世家生存的空间。大秦从建国开始,一直实行的就是抑制世家发展的策略,到了现在,世家已经日薄西山了,日后是重新焕发生机,还是被寒门打败,就要看你和李鸿过之间的胜负较量和对决了,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日后一定以世家为重。你出生世家,受世家恩泽,也要想着反哺世家啊。” 赵庆泽自然不敢答应沈相这种话,世家为什么会被抑制?还不是皇上的意思?历任的皇上都要利用世家,还要防着世家做大,几百年后,世家不就衰落了么?还有寒门士子怎么会起来?赵庆泽也不是不知道里面深层次的原因——还是皇上想要提拔一部分人,一部分新兴的力量来和世家对抗。所以,沈相让他和寒门对抗,实际不就是和皇上对抗,和皇权对抗么?他怎么可能敢答应呢? 赵庆泽只能恭敬地对沈相作了揖,小心翼翼地回答到:“沈相担忧太过,不论是世家还是寒门子弟,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敌对,也能好好相处的。大家都是皇上的臣子,自然只要效忠皇上即可,皇上自有圣断。” 意思就是指您的这些话我都没有办法答应,我会一直效忠皇上的。 只是没有料到沈相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赵庆泽心中抓狂:你放心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你放心了?你这个老不休,临死之前怎么还要拉我这么一个垫背的?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皇上派人听着呢,你这么一说日后我赵庆泽还怎么做人? 但是他再怎么抓狂也没有用,也不可能暴起削沈相一顿啊。最后,赵庆泽只得无奈地听完了沈相的唠叨,到皇上面前回禀情况了。 对着皇上,赵庆泽可一丝一毫都不敢隐瞒,将沈相对他说的话和他的回答几乎是一字不差地汇报给皇上。 皇上听了他的话之后脸色难辨喜怒,只是淡淡地问他道:“赵爱卿对此事怎么看啊?” 赵庆泽说道:“微臣观沈相此举用意有二,一个是离间我和李鸿过的关系,让我对他产生心结,日后处处针对他、防备他,好让我们两个内斗,阻碍整个大秦的发展。二是离间皇上和微臣的信任,让皇上对微臣生疑。” 皇上淡淡地说道:“赵爱卿言之有理,放心吧,此事朕自有圣裁,断不会受沈相摆布的。” 赵庆泽只好恭恭敬敬地说了声:“皇上圣明。”然后便退下了,可是赵庆泽心中却不住地感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天子本就多疑,沈相这么一弄,皇上对他不起疑才是怪事呢! 因为皇上和赵庆泽还有暗卫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沈相身上了,没有人注意到在同一个时间,沈相府中一个不起眼的下人偷偷翻墙进入了李鸿过府中,在书房找到了李鸿过。 他是沈相培养的死士,带着沈相的命令来到李鸿过的府中,为了完成任务,他当然首先要取得李鸿过的信任,让李鸿过好好地听他说话。 于是他采取了一种非常直接的方法——用一把匕首制服了李鸿过,把匕首尖低着李鸿过的脖子,对他说道:“李大人,还请不要慌张喊叫,否则小心你和你家里人的小命!” 李鸿过自然只能无奈地说道:“这位壮士,如果你要求财自可去取,只要不害我家人性命即可。” 那个人却出乎李鸿过意料之外地放下了匕首,转到了李鸿过的面前,跪倒在地上,对他说道:“李大人,小人乃是沈相的忠仆,此番乃是奉沈相之命带东西来交给您的。” 之后,他小心地拿出了沈相好好保存的那本小册子递给李鸿过,又继续跪倒在地上,准备先等李鸿过看一会儿册子之后再回话。因为什么话都没有这本小册子有说服力,并且沈相将很多他的真实想法也写入了这本册子,李鸿过看完之后必然会明白沈相的意思的。 第二天,满朝文武就都知道了——昨晚,沈相已经在牢里投缳自尽了,曾经权倾朝野的一代名臣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大秦开始了一个新的篇章。 第72章 乾坤独断 第七十二章乾坤独断 沈相自尽这个消息立即就传得整个朝野上下都是,沸沸扬扬地搞得大家都人心惶惶,可是皇帝威严地坐在那里,大家偶尔抬头偷瞄的时候就能望见他已经不再青涩稚嫩的脸庞,想要说的很多话就卡在喉咙里面说不出来了。 良久之后,早朝的大殿之上竟然忽然间呈现出了一片诡异的静谧。各路大臣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是不是会清算自己,毕竟以前沈相势大的时候,自己貌似也当过墙头草,没有那么坚决的力挺皇帝? 那些原本一直跟着皇上的臣子们也有些心惊胆战,皇上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小孩子了,他已经颇具帝王威严,而且竟然对沈相出手这么狠辣,一点儿余地都不留,日后如若不小心触犯天颜,是不是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因此,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对于沈相自尽的消息,皇上心中也和大家一样的惊讶。本来他只是准备将沈相关押一段时间,挫挫他的锐气和为以前的自己找回一些场子,想把憋在自己胸口这么多年的恶气都出了,倒是也真没有想要走到逼死他的那一步。 谁知道,沈相这样的老狐狸竟然会这么想不开,到最后也没有和自己说一句服软的话,向自己开口求饶,反而将自己信重的赵庆泽叫过去给自己撒了那么多眼药,最后还死得那么决绝。 当然,这些话他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难道要他抓着那些臣子一个一个地解释——我没有想要杀沈相,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自杀啊! 如果真那么说了,臣子们也绝对不会相信,反而会在心中暗骂他虚伪,圈套是他设的,人也是他下令抓的,沈相进去后他还去见了沈相一眼,说他不是他逼死的谁信啊? 算了,就这样吧,让人以为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皇帝也好,起码有威严,没有人敢惹自己。 对于大家对他的恐惧,皇上心中是有一些自得的,当然,他不会用“恐惧”这样的字眼,他会用“尊敬”和“威严”这样的美好字眼,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同,满朝文武现在都怕他了,屈服在他的威严之下,轻易不敢提什么反驳他或者不和他心意的话了,整个朝廷成了他的一言堂,整个大秦之内都只有他一个声音! 他板得死死的脸上路出了一丝笑容,但是稍纵即逝,快得没有任何人捕捉住了。虽然事情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但是结果他还是满意的。他喜欢这样事事都要让他一个人做主的感觉,他知道,再也不会出现为了同一件事沈相的人和他的人在朝堂上吵吵闹闹争论不休的情景了,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这样才叫做圣裁,而不仅仅是一个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让人摆布的傀儡。 赵庆泽和李鸿过二人品级太低,并没有上早朝的资格,所以三天一次上早朝的时间反而是他们的休息时间。再加上赵庆泽昨天晚上才那样被沈相摆了一刀,今天早上竟然就听到了他的死讯,更是心中惊疑不已,一大早就赶到李鸿过家中找他聊聊,希望可以让自己的心里舒服一点儿。 他想不到的是,李鸿过心中也是心乱如麻! 昨天夜里沈相派人交给他的那个小本子真真是个再烫手不过的山芋!而且他完全没有想到,一直和他对立、几乎要到老死不相往来那种地步的沈相,居然在自己身死之前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和这样一副重担交到了自己这个对手这里。 先不谈其他,不论沈相的功过是非,单是他这份胆气就非比寻常。 李鸿过自然在那名“忠仆”将上面没有封面的破旧小本子交给他的时候就第一时间翻开了那个本子,因为他知道,这名“忠仆”还是一个死士,如果自己对这个小本看都不看,流露出一丝要将这个东西上交给皇帝的想法,那么自己的小命可能就完蛋了。 可是,这个小本子一翻开,李鸿过就停不下来了,他完全被里面记录的内容所吸引,所震撼,完全没有想到历史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惊人的版本! 谁能想到太\祖竟然是这么一个有远见的、无私的人,想出来了那么多好的政策,而且竟然有勇气放弃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古往今来,还有谁能做到这一步?即便是古之圣贤也不能吧?再追溯远古时期的尧舜禹时代,他们也紧紧是将至高无上的位置传给非自己的后人以外的其他人而已,从未想过要消灭这个位置,真正的还政于民。 甚至在那个时候,太\祖就已经想到了解放女性,一夫一妻,解放奴隶,人人平等。 可是呢,今日的自己还要为了争取一个不纳妾的权利上折子自辩,现在大秦建国可是已经四百年了啊! 可悲、可叹、可怜,如何能不让人唏嘘不已。 李鸿过看完这个小册子之后,只觉得自己也已经被里面的人说服了,心中澎湃不已,想要去实现这些前人的心愿,想要太\祖理想中的那个美好社会出现在自己的努力下。 可是掩卷长思,再联想到现在的大秦,李鸿过心中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太\祖设想中的蓝图明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这么四百多年来,每一任的皇帝因为太\祖的这种想法都有了深深的危机感,没有过于庸碌的皇帝,很多皇帝雄才大略、开疆拓土,再不济也能中庸地收好祖宗的家业,将大秦完整地、富强地传递到后代手中。他们一步一步获得百姓的称赞,收获民心,一步一步按照太\祖的设计削弱了世家,将权力都集中到了皇帝手中,现在的皇帝已经成为了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想要盼着再出现太|祖那样想法的皇帝更是白日做梦,这个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想到沈相在本子的后面写下了他当上宰相之后被权力侵蚀的堕落,失去了理想的迷茫和他最后找回了理想的激情,李鸿过心中甚至有些不敢接这个担子。可是再看着沈相在其中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叹,赞美自己“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胆量气魄,对自己怀有这样殷切的期盼,自己又如何能在他面前胆怯呢? 李鸿过面色复杂地看着那个沈相的忠仆,对他说道:“我已经看完了这个本子,沈相的意思我也已经明白了,具体怎么做,我会想一想,你呢?沈相有没有安排你日后的去留?如果没有,就在我府上暂且栖身吧。” 没有想到那个忠仆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李大人,沈相很看好您的为人,也料定了您不是那种满口妄言的小人,他告诉我您看完那个本子之后定会心神震动,但是可能不会第一时间答应做沈相的传人,继续这个事业,但是沈相料定您日后必然会走上这一条路的。” 说到此处,他惨然一笑,说道:“至于我,我已经做到了沈相交代我的事情,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您的面前,让您不要随时觉得我像一把暗箭一样随时潜伏在黑暗之中监视着您,不要逼迫着您做您不愿意的事情,让您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全凭内心!多谢李大人愿意收留我,您的心意的领了,可是我不能冒险,虽然我在沈相家中地位不高,别人不一定会注意到我,倒是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为了不泄露这件事的任何秘密,我会带着这个秘密到地府去。” 说到此处,他目光一凝,然后手起刀落,一剑就刺进了自己的心脏之中,死在了李鸿过面前。 李鸿过惊得凳子都碰倒到了地上,然后心绪难平地收好了那个小册子,让人将这个忠仆的尸首悄悄处理好。 赵庆泽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睡过觉,没有从那个忠仆的死亡之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还是傻呆呆的状态。 他梦游似的听了赵庆泽诉说沈相的死讯,对沈相的抱怨,等到赵庆泽开始说他昨天晚上去见沈相的经历时,李鸿过才回过神来,精神一震,问道:“沈相竟然见了你!” 赵庆泽吐槽到:“是啊,这不是害我么?让我背黑锅!现在可好了,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扳倒他,他临了了还不忘记把我们拉下水,离间我们两个的关系,还在皇上面前把我狠狠坑了一把,你说这个老狐狸可不可恨?”说完此节他唏嘘不已,感叹道:“这么精明厉害的老狐狸,怎么就自尽了呢?不应该啊!” 李鸿过却从赵庆泽的叙述中拼凑出了整个事件的真相,沈相叫赵庆泽过去还有他不知道的第三个目的,那就是转移皇上和赵庆泽的注意力,然后将他的最重要的东西让他的忠仆悄悄地带来给自己,希望自己能将他为完成的那些伟大事业继续完成。 或许,沈相选择自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保护自己,保住这个四百年来一直传承的秘密,万一他活着,老了、迟钝了、无法用精神控制自己的行为了,偶然间泄露了这个秘密怎么办呢? 万一他还活着,见到自己不愿继承他的衣钵,他怎么办呢? 现在,沈相用这样决绝的方法,将这一切强加给了自己,自己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真的是他为了完成这个伟大事业所费的一番苦心吗? 或许,也有他作为一代权臣,和皇帝之间的斗争失败之后,给皇帝上点眼药,为皇上树立另外一个敌人的阴暗的小心思吧? 其实这也难说,这个小本子之中传承的这些人都是以前的死敌,或许第一个人将这个小本子传给自己的敌人,虽然里面写的话很冠冕堂皇,但是其实内心的真实想法就是恶心一把自己的敌人而已。 看看吧,你为之效忠的皇帝是一个怎么样龌龊的人?他背离了太\祖的初衷,他的皇位是靠阴谋杀害自己的父亲得来的,他虽然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却是一个奸邪小人,虽然他赢了我,杀了我,但是我却是代表正义的,你为之愧疚一生吧! 后面的权臣们,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心思将这个小本一步一步地传承下来了,虽然将这种东西传给敌人看似是一种很不靠谱的想法,但是一来这个东西反对皇上,不是什么好东西,给自己最讨厌的敌人不是正好离间他和皇帝,让他不好过么?万一成功了皇上不好过,万一失败了敌人不好过! 而且,自己的子孙因为被自己牵连,几代之内,或者几百年之内都难以再走进朝堂的权力核心层了,这种东西流传给自己的子孙也没有用啊。 还不如搏一把,传给自己的敌人呢,成功了固然好,但是这一脉思想如果就此而消亡了,那也是时运不济,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毕竟太\祖这种惊世骇俗的思想,即便是提出来的太\祖本人都没有实现它,永远不能实现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敏之贤弟,你怎么了?我看你今天有点儿心不在焉的。”赵庆泽推了推李鸿过,皱眉问道。 李鸿过停住了自己的思索,对赵庆泽抱歉地说道:“牧之兄,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几天孩子夜里闹得厉害,我昨天基本就没有睡觉,今天再听闻了沈相自尽的消息,再猛然听到你说的各种东西,一时之间思考不来这么多东西,脑袋有些麻木了,还望见谅啊。” 而且,说道此处李鸿过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对于沈相的这个局,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给你出主意,如何破解它。我觉得这个局就好像皇上对沈相设的那个局一样,即便看透了,也只能一步一步走入其中,困入其中,毫无办法。不过我这个局目前的效果没有这么明显,皇上对你我二人还是信任的,日后我们谨言慎行,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赵庆泽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太强人所难了,把自己的烦恼也强加给你。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回去了。其实我也知道沈相这一招根本就是无解的,你也无法给我什么好的应对意见,我只是想要找你说说话,说出来我心里就好受多了,不再像昨晚那样心急心乱的。” 随着赵庆泽的告辞,李鸿过也到了方宝英房间里面去,随身还携带这沈相交给他的那本小册子。 他准备将这件事和方宝英商量,对她说一说。不管方宝英有没有什么应对之法,就像赵庆泽所说的那样,只要说出来他心里就会好过很多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各位亲,存稿用完了,之能晚点儿更新了,明天白天也有事要出去,明天的更新也会在晚上,可能会晚一点。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哒 第73章 心意相通 第七十三章心意相通 方宝英此时还未出月子,按常理来说她还不能见李鸿过,但是李鸿过和方宝英夫妻两个没有那么多讲究,李鸿过早就在方宝英生完孩子后第一次清醒的时候就强行进入方宝英的房间见过她了。 一般而言,女子产后形象不佳,不仅憔悴,而且身上都是汗水,看起来比较脏,未免自己的丈夫看见自己那种不雅的样子,要一直养到出了月子,将身上清理干净了才会见自己的丈夫。 一般男子也不愿意见到自己妻子那样狼狈憔悴的样子,所以便也从善如流地遵循这个自古以来的惯例,只等着自己的妻子打扮好再次见自己,而不用去管自己的妻子为了给自己生这个传宗接代的孩子受了多少苦、多少罪。 只是李鸿过不一样,他早就已经和方宝英心灵相通,分不开了。他只觉得见不到方宝英的一分一秒都是难熬的,特别是在知道方宝英为了生这个孩子受了这么多苦之后,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李鸿过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只要他坚持想要见到方宝英,下人们又有谁能真正的阻挡他?所以他还是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方宝英,他什么都顾不得地立即做到床边,轻轻抓住方宝英的手,俯下身在方宝英额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用自己的头抵着方宝英的额头,说道:“宝英,你辛苦了。” 方宝英此时心中感动万分,可还是说道:“鸿哥儿,别离我这么近,我身上脏着呢。你去看看孩子吧,等我出了月子再来见我。” 李鸿过摇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呢?宝英,你也不是不知道,成亲之后我们两个就再也没有分开过,如今让我一个月里都见不着你,可是你明明就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答应呢?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修养的,就睡在外间那个小塌上,如何?” 方宝英焦急地说道:“那怎么行呢?那是奴婢睡的地方。”她此时刚刚生产过,身子虚得很,想要挣扎也完全没有能起身。 李鸿过轻轻将她摁住,然后说道:“宝英,不要心疼我,我为你做的这些与你为我做的那些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而已,让我好好照顾你吧,否则我心里会觉得很慌,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方宝英无法抵挡李鸿过的请求,只能点头答应了。 在李鸿过欢喜地将自己的铺盖行李搬到了方宝英门外的小塌上的时候,伺候方宝英的常嬷嬷悄悄奉劝方宝英,说道:“小姐,还是让姑爷到书房去睡吧,这样不是个事儿啊。一来会惹得您的婆婆不高兴,男子不仅忌讳进产房,也忌讳进女子坐月子的房子的,晦气。二来姑爷看过了您这个时候憔悴的样子,日后心里生了间隙,对小姐您的心意变了,喜欢其他的小姑娘了怎么办?哎,小姐啊,您年纪尚小,有些事情考虑得不周全啊。男人喜欢你的时候自然是对你百般的好,可是这个时候一定要克制住,不要恃宠而骄,否则到了感情淡的时候,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拎出来都是您的错呢!” 方宝英轻声叹了口气,拉着常嬷嬷的手对她说道:“常嬷嬷,我当然知道您最关心我了,一切都以我为重,您说的那些都是为我好的话,我也能理解,真的全都是金玉良缘。可是我要是听您的话,用那些计谋对鸿哥儿,也许日后是不会有错,但是此时便却会冷了他的心了。我常常想,也许鸿哥儿和世上的其他男子也是不一样的,也许鸿哥儿也能和我爹对我娘一样呢?嬷嬷,我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我愿意赌一次,如果真的输了,那我便也认命是了,现在我也有了自己的女儿,大不了就这么冷心冷情的守着女儿过一辈子罢了。可是,万一赌赢了呢?” 方宝英说道此处双手用上了劲儿,眼睛里面熠熠生辉,说道:“嬷嬷,万一赌赢了,我的生活该是多么的幸福啊,那是我从小就梦想的生活啊!” 常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忍心打破方宝英的梦,告诉她方常庆为什么能对宝英的母亲长情,是因为宝英的母亲死在了最美好的时候,这样,她的母亲在方常庆心中就永远的定格了,不会再犯错,不会再变老变丑,变得面目可憎,反而越想越美好了。 可是时间的女子,只要活着,哪里能像宝英的母亲一样永远定格在那样最美好的时候呢?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啊! 现在,既然宝英想要做这样的美梦,那么就让她任性一回吧,如果她日后受了伤了,自然就会明白很多事情该如何处理,怎样才能保护自己了。 可是常嬷嬷情愿宝英永远没有长大和醒悟的那一天,如果宝英能永远活在这样美梦一样的日子里该多好啊。她也希望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英能一辈子就这么纯真幸福,永远不要长大,不要面对那些血淋淋的东西。 自此之后,李鸿过出入方宝英的房间和她交谈就没有人会阻拦了,因此在李鸿过心神震动拿着沈相遣人交给他的那本小册子找到方宝英的时候,虽然方宝英未出月子,也坐在床上和他交谈。 他们小夫妻两也经常这样打发了下人亲热交谈,所以李鸿过今天的行为并未引起下人们的注意,谁能想到李鸿过此时在屋里和方宝英讲的会是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呢。 李鸿过将事情的经过和方宝英讲了之后,还拿出了那个小册子给方宝英看。方宝英之前已经被他说的那些话惊到了,此时见到这本小册子,竟然也像李鸿过一开始一样,有些不敢翻看。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李鸿过说道:“鸿哥儿,这是沈相传给你的,是历任权臣的秘辛,你确定要拿给我看么?你真的觉得合适么?” 李鸿过微微一笑,说道:“宝英,我们两个夫妻一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所以你当然可以看这个小本子,我还等着可以和你讨论一番,让你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我出出主意呢。你也知道,这个小本子里面记载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可能和其他任何人讨论的,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信不过,如果连你也不看,不帮我,难道让我一个人苦苦独自支撑么?你舍得么?” 方宝英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只知道春花秋月而不问政事,她喜欢读史,也对朝堂动态了解一二,经常和李鸿过分析朝中种种,有时候李鸿过和赵庆泽谈话后也会将各种事情和见闻说给她听,所以她对这个小本子还是很有兴趣的。 在李鸿过这样表明了态度之后,方宝英激动地翻阅着这个小本子,用一个时辰的时间细细研读着这个小本子,李鸿过就在她旁边静静地坐着,一边看她读书时候的姿态,一边在自己心中把这些事情再次都捋一捋。 待到方宝英将那个小册子看完后,第一个问李鸿过的问题就是:“鸿哥儿,里面说的东西的确是太惊世骇俗了,但是,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传承有点儿太儿戏了呢?” 李鸿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宝英你的确一眼就抓住了重点,我觉得,写这本小册子的人书写它的理由似乎并不像是他在里面写的那样的冠冕堂皇,他似乎并不是为了将太\祖在里面提出的各种良策真正实施,不是为了推翻皇\权实现太\祖设定的那个理想社会,更多的甚至是为了恶心一下自己的对手,让自己的对手知道,他为之奋斗的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奸邪小人,甚至做出了谋害自己父亲这样的龌蹉事情,也为了给对手留下隐患,让对手因此而受到当时做主的皇上的责难。” 方宝英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所以除了第一个权臣的记载很有用,写了很多太\祖的事迹和太\祖的治国理想之外,后面的人几乎没有为此而努力过,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所忠于的那个皇上将权力进一步收归皇权,一步又一步地看着大秦走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而没有任何建树。” 李鸿过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太\祖的理想很伟大,但是他太激进了,他的想法连他的儿子,后来继位的太宗都不支持,更遑论是其他人。我想着,记录下来太|祖设想的那个权臣肯定也是从心里面就不信任太\祖,不信任能建立起来这样一个美好社会的,所以他才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努力过,没有去争取过实现那些□□预定的方针政策,而是只忙着争权夺利,我想,他们那样的人即便推翻了现在的皇帝,所建立起来的也不是太\祖想象中那个没有皇权、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民\主社会,而是成为另外的独\裁者,改朝换代而已。” 方宝英抬眼看着李鸿过,她的手紧紧地抓着那本小册子,有些紧张地问道:“鸿哥儿,你觉得太\祖设想的那个美好社会真的能实现呢?” 里面提出了很多内容,但是只有一点对方宝英最有吸引力,那就是——男女平等!在小册子里面,太\祖不仅提出了现在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一夫一妻制度,而且甚至身体力行,甚至还提出了男女平等的观念,准备建立女学,让女子也能和男子一样受教育、考科举、做官或者做其他的工作,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有独立的社会地位! 只可惜太\祖仅仅是宣布了一夫一妻制度就驾崩了,女学虽然已经开始筹备,但是还未正式实施,后面的各种政策也仅仅是想法,和他亲近的这位大臣说过,甚至没有在朝堂上讨论过。 方宝英此时真是惋惜无比,如果老天能够再给太\祖十年或者更长时间的寿命,大秦的女子是否就会有着与现在截然不同的地位和生活? 太\祖设定这一切真是太迷人了,实在是让她难掩心中的激动,她真的非常非常想要将它实现,想要将女性地位推高到太\祖设想的那种水平。 李鸿过看到方宝英的那个样子,就知道她已经心动了,于是他笑着说道:“宝英,事在人为,不是么?茶寮里面的说书先生都还常常会说道太\祖的事迹呢,他当年只有那么一点点人马和粮草,还不是最终建立起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我们只要努力,终有一天会替他实现他的这些梦想的。就算我们活着的这几十年里没有成功,我们还能好好地培养自己的儿子、孙子,待到几百年之后,难道也不可能么?” 方宝英激动地紧紧抓住李鸿过的手,说道:“就好像愚公移山那样,我们子子孙孙无穷溃也,而山不加增,我们总有一天能移除那一座大山,实现这个梦想的!” 李鸿过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们不能走沈相他们那些权臣曾经走的那条路,一直只想着□□、把持朝政,然后将这个小册子像烫手山药一样不管不顾地扔给自己的对手,我们要慢慢地朝着这个理想奋斗,将种种思想传递到我们的子孙脑袋里面,然后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去实现它。” 两个小夫妻此时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对方,都感觉到了对方心中那团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 能够两个人共同朝着一个梦想去奋斗,能够拥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是多么的迷人啊! 第74章 教育为本 第七十四章教育为本 李鸿过和方宝英思索了半天,他们能如何改进目前的现状,如何能让太\祖规划蓝图里面的美好社会成为现实,思来想去,最后他们两个人都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首先要先发展教育。 沈相在小册子之中也已经分析了他认为民主社会无法形成的最重要原因——奴籍人数太多,这部分人无法得到很好的教育,无法提高自己的素质,无法去争取自己的权利,所以,他们就无法在思想上觉醒,无法形成一股力量,无法达到太\祖的要求。 李鸿过和方宝英对沈相的分析深以为然,但是他们一致认为,沈相只是看到了一个方面,他只看到了庞大的奴籍人群,或者换句话来说——是处于奴籍之中的男子。对于女子,沈相完全没有为她们思考过,虽然当时太\祖将奴籍和对女子的歧视都一并废除了,可是历朝历代的权臣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像□□那样提升女子的地位,实行一夫一妻制度。 方宝英愤愤地说道:“他们都是一些短视的男子,这个世间女子占了一半,为何从不考虑女子的感受呢?难道女子就不是人么?女子天生就比男子差么?活该受男子的奴役和剥削?明明女子也可以做到男子能做的那些事情啊,可是完全没有机会去尝试。 退一万步说,如果不提升女子的教育水平,不让女子懂文化、识礼仪,那么如何能很好地教育下一代呢?鸿哥儿,你也见过很多没有见识的妇人,生生把自己的儿子、女儿养成了拿不出手的坏坯子,一家人只有越来越差,日子越过越苦,完全没有出头之日。” 李鸿过点了点头,轻轻地揽住坐在床上的方宝英,安抚着她的情绪,对她说道:“宝英,当权的都是一些男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各种政策都是偏向于男子,对男子有利的,这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从这点来说,我倒是特别佩服太\祖,他竟然能在那个位置上提出这样的政策,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明君。” 方宝英眼睛亮晶晶地抓住他说道:“鸿哥儿,我好向往太\祖当政的那个时代啊,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朝代啊,如果女子也可以考科举,我觉得我怎么也能考上个进士。” 李鸿过嘿嘿一笑,说到:“不仅能中进士,名次还差不了!你是谁啊?你可是誉满全国的方大家。” 方宝英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就笑话我吧,鸿过,我知道,诗词都只是小道,能够济世救民匡扶天下才是人间正道呢。我在这方面还差得远呢,好好复习能考上个进士就谢天谢地了。” 说道此处的时候方宝英一阵落寞,将自己的头埋进李鸿过的怀里,说道:“鸿哥儿,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女子又不能考科举,也不能做官,就连做生意的也很好,大部分女子都只是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和后院里面的其他女人斗来斗去的,这样的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呢?她们觉得好么?能满足么?” 李鸿过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如果不能实行一夫一妻制度,每个女子都在担心自己的正妻位置不保,全部的心思都花在和其他女人争宠上,哪里有能想到宝英你想的这些呢?她们疲于争斗还来不及,哪有精力多想这些别的?” 方宝英狠狠拧了李鸿过一把,说道:“鸿哥儿,你们男人真坏,我们女人也真笨!哎,我很想办个女学教导女孩子一些知识,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么?” 李鸿过眼睛一亮,低头看着方宝英,说道:“宝英,你这个想法非常好啊!如果你能教育出很多女弟子,那么就能慢慢地提高女孩子的文化水平,说不定还能改变社会上的风气,让女子不再以无才为好,而要德才兼备才好。你现在可是大家公认的‘方大家’,大家都认可了你的才华,如果你开馆授徒,应该很多人都会趋之若鹜的。” 方宝英叹了口气,说到:“鸿哥儿,你不知道,对现在大秦的女子来说学什么琴棋书画都是虚的,最重要的还是嫁个好丈夫,抓住丈夫的心,如果我教出来的女弟子都是有才华的,但是却无法获得幸福的女子,那么这种女子尚才德的风气永远不会传开去,说不定那些女弟子和她们的家人还会怨恨与我呢。” 说道此处,方宝英抿了抿嘴,看着李鸿过说道:“鸿哥儿,我知道你和赵庆泽交情很好,能不能劝一劝他,让他再抵住压力不要纳妾,再给琬姐姐一点儿时间,琬姐姐身体都没有问题,一定能怀上孩子的。哎,远的不说,近的就说说蒋琬琬姐姐吧,她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才情甚好,家世也好,嫁的丈夫也好,但是因为迟迟不能生出孩子来,现在还不是日子过得不顺心。” 李鸿过捧着方宝英的脸说道:“宝英,别人的生活我们不好插手,我们不能劝别人怎么做,让别人照着我们设想好的路去做,剥夺他们选择的权利。我们能做的只是把这件事的利弊给他分析清楚,如果选择了这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果选择了那边又有什么样的后果,最后要让他自己去做选择,决定自己的人生。 所以宝英你也不用为别人的人生负责,你可以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开办女学之后,你可以不单单教那些女子们琴棋书画,也可以教她们一些人际交往的诀窍,或者是一些和夫君相处的小窍门。而且女学的学生你也不必一股脑都收啊,你可以选择一些你认为有灵性和你投缘的女学生,然后把你的想法传递下去。你不是劝我不要着急,实现太\祖的想法不是一日之功,但是你可以把这颗思想的火种传递下去,你说是不是?” 方宝英眼睛一亮,然后抓住李鸿过的胳膊说到:“鸿哥儿,你说得太对了,就这么办!等我出了月子之后就开始筹备女学的事情,可以把书院建立在京郊的庄子上,或者在城里找一间屋子改装成学堂。哎呀,要好好规划一下呢,还得请些人来帮忙,不行,我现在就得开始规划呢。” 李鸿过笑着对她说道:“现在你还在月子里呢,可不能动笔,伤了眼睛怎么办?等你出了月子就开始好好规划,用半年到一年左右的时间把女学的建筑设施好好弄完,然后再细细挑选一些学生,等到后年年后在开始办学,那个时候孩子也大一些了,娘应该也不会反对了。” 方宝英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待日后囡囡长大了,我也让她进入我的女学里面念书!”然后她欢乐地说道:“鸿哥儿,不如你也办一个学堂,收几个弟子吧,我们都这样把思想的火种传递下去。” 李鸿过摇了摇头,说道:“宝英,女子和男子不一样,你办女学大有作为,但是我如果弃官教书,却只能降低影响力,如果我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爬到高位,然后就可以利用权力做很多事情了。” 说道此处,李鸿过微微一笑,说道:“宝英,你想想,如果我可以成为翰林院大学士或者贡院的大学士,就能负责出科考题目,如果我加大农学的难度,是不是就可以让更多寒门士子考中童生,同时限制世家的发展,求得一个均衡呢? 如果我成为了科考的主考官,在取进士的时候,明确表达自己的喜恶,对于那些三妻四妾内帷不修的人,极少点他们做进士,或者说让他们排名都靠后,那么时间男子为了考中进士或者名次好一点,是不是就会不纳妾,或者至少在考中进士之后才纳妾呢? 如果我当上了吏部尚书,或者当上了宰相,将官员的的齐家这一项纳入考核,宠妾灭妻的考绩劣等,纳妾亵玩数量多的考绩劣等,是不是比现在空口说白话要有用得多? 等到日后一夫一妻形成了风气,大家不论男女都体会到了一夫一妻制度的好处,不用强制推行也必然会有很多人坚守的。” 方宝英点了点头,说道:“可是,这样好难啊,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鸿哥儿你现在20岁都不到,恐怕要到五十多岁胡子都熬白了,才能达到那样的高度呢。” 李鸿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些是远期的目标,可是我也有近期的目标,就是尝试着推行一项制度——让奴籍的人也有机会进学,参加科举,如果奴籍之人考中童生,便可以脱离奴籍,自己去谋生,这样一来,想要自主脱离奴籍的人就会很多,而且这部分人脱离了奴籍之后也不至于会饿死,就没有了沈相那样强制别人脱离奴籍政策的弊端。” 方宝英问道:“可是,这样的政策会有人支持么?” 李鸿过微笑着看着方宝英,说道:“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就当做是我的近期目标吧。而且宝英你忘了么?李茂祖已经进入永平县学三年了,明年2月就要参加童生试了,我准备给他写一封信,让他提早一点儿和根叔根婶一起过来京城过年,并且一直在京城复习童生试。我到时候好好教他,务必让他这一届考中童生,一来是全了我们主仆这么多年的情意,而来是作为一个具体的例子让其他的奴仆们看到希望。空口白牙怎么能比得上实实在在能看得到的人有说服力呢?而且,有着茂祖这个由头,我提出来这样的折子也不算是太惊人,大家不会想歪。” 第75章 虎视眈眈 第七十五章虎视眈眈 本来腊月初的时候根叔根婶就该带着李茂祖和李梅到京城李家来拜年的,也顺便和李蔡氏汇报一下永平县里那边一年的收益等各种情况。因为明年是新一届的科考之年,李鸿过又准备去信让李茂祖他们早些过来,他好辅导一下李茂祖功课。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没有几天他们一家人就都坐着马车过来了,还带着很多的礼物,他们是来给李鸿过恭贺弄瓦之喜的。(就是喜得一个女儿,生儿子就是弄璋之喜) 见到他们一家对李鸿过有了女儿这件事这么上心,李蔡氏自然是欣喜万分的,急匆匆地走到二门口上去迎他们夫妇,李鸿过跟着去迎接他们。 进了屋之后,李蔡氏一概免了根叔根婶他们一家四口的跪拜礼,让人上了凳子给他们在客厅里坐在,自己还坐得离根婶极近,就差拉着她的手了! 根叔人比较老实,笨嘴拙舌的,而且李蔡氏也是个寡居的女子,不好多和他搭话,李茂祖和李梅又是小辈,所以一般李蔡氏都是和根婶聊得比较多。 李蔡氏欣喜地说道:“根婶,你们怎么全家人大老远的一起跑过来了?送祝米派个下人就可以啦,这么老远的来回奔波,可是折腾坏了吧?” 根婶笑着说道:“夫人心善,想着我和老伴儿的这身老骨头,可是少爷和少夫人喜得千金这么大的事儿,我们怎么可能不来呢?只望着夫人不要嫌弃我们才是。而且我和老伴儿估摸着也快要腊月了,提前一点儿过来带着梅儿在京城里多住段时间,茂祖三五天后就让他回去县学里继续上学,到腊月二十以后再过来,可不敢耽误了他的学问,他这个求学的机会还是夫人和少爷开恩才能赶上的呢!” 李鸿过闻言笑着说道:“茂祖也不用走了,我正想写信过去给你们说这个事情呢,明年正是科考之年,开春二月就要开始考童生试了,我想让茂祖在这里跟着我一段时间,我好好帮他捋一捋知识点,给他讲讲题,教他一些应试的技巧,助他明年可以考中童生。” 根叔一家四口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喜得满脸欢欣,李茂祖更是立即跪下来说道:“多谢少爷记挂着茂祖,少爷对茂祖的大恩真是无以为报,茂祖在这儿给您磕头啦。” 李鸿过立即冲上前去扶住了李茂祖,制止住了他磕头的举动,对他说道:“茂祖,你这是干什么呢?你日后可不能再这样啦,读书人要有骨气,膝盖怎么能这么软呢?你要记住,你已经不再是奴仆了,你是良民,是明年就要去参加童生试的人,明白么?” 李茂祖站起来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已经十六岁了,没有了以前的一脸稚气,因为读书识字的缘故也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可是这么一跪却全毁了。 李鸿过心中叹息,摇了摇头,对李茂祖的改造还有待加强啊,一定要从心理上彻底改变他曾经入奴籍那种根深蒂固的自卑感,否则日后他如何考科举,如何为官,如何当好自己立起来的那个标杆呢? 之后大家聊的就是一些家常了,还有很多旧事,遇到了老熟人让李蔡氏算是打开了话匣子,聊得开心不已。 李鸿过见状心中高兴,李蔡氏到了京城之后就变得闭塞了。李徽、李妍和方宝英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可是李蔡氏就没有了,只是偶尔和方宝英去过几家人家做客,每次去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冲了什么禁忌惹人笑话,每次都严阵以待,像打仗似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际的快乐嘛。 现在宝英生了女儿之后,因为在月子里面不方便带孩子,所以孩子多是常嬷嬷在照顾,李蔡氏也天天去照看一二。但是等到宝英出了月子之后,孩子必定还是要抱回去给宝英教养的,李蔡氏就又会恢复以前那样沉闷的生活了。 或许,将根叔根婶一家接到京城来是一个好主意。说句实话,永平县里面那些祖产只是名誉上听着好听,实际并不值什么钱,换个人去守着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李鸿过知道,只要自己在京城这边不断地在仕途上发展,永平县里那些人就不敢对自己家留在那里的祖产怎么样。前世里自己才只是一个同进士他们就这么看重自己,这一世里怎么可能有什么变化呢? 几人一起吃完晚饭之后,根叔自去休息了,李鸿过带着李茂祖在自己的书房边上给他安置了一间屋子,方便他复习功课,并且在书房之中考校李茂祖的功课,看看他学得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李蔡氏也和根婶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聊天,甚至还互相交换一些八卦。 聊到后来,根婶脸上有些为难,李蔡氏看出来以后问道:“根婶,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嗨,我们在一起过日子这么十几年了,虽说名义上是主仆,可是实际上也和姐妹差不了多少,你还有什么不敢和我讲的?” 根婶这才对李蔡氏跪下了,说道:“夫人,梅儿现在也十五了,也到了说人家的时候了,我想求夫人给她一个良民的身份,也好为她的终身考虑。” 李蔡氏笑眯眯地将她扶了起来,然后说道:“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这个事情简单,过几天我就让鸿哥儿去办了,同时也给你和根叔良民的身份,让你们一家都从贱籍里面出来。” 根婶立即推拒到:“不、不、不,夫人,我和老伴儿这辈子都是李家的仆人,永远忠心耿耿的,可不敢说脱籍的事儿。” 李蔡氏拉住她的手劝道:“也不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也要为了茂祖和梅儿考虑啊。日后茂祖中了童生、秀才或者举人、进士,当了官儿,梅儿也嫁了好人家,可是你们老两口还在奴籍里面,可不是让孩子们脸上过不去么?我看啊,就一起把你们的这个奴仆身份都抹去了,也好让你们一家舒舒心心的。” 听到此处,想到了李茂祖和李梅的将来,根婶终于不再反对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感谢李蔡氏。 晚上回到屋里的时候,李梅眼睛亮晶晶的一把就拉住她娘,急切地问道:“娘,怎么样,怎么样?夫人怎么说?” 根婶笑呵呵地说道:“夫人答应让你脱籍啦,不仅如此,夫人还答应给我和你爹也都一起脱籍,真真是菩萨心肠,这世上再没有比夫人更好的主家了!” 李梅不满地说道:“娘,谁让你说这些啊!明明上一次夫人就都答应给全家脱籍了,是你和爹一直死撑着不放,现在这有什么稀奇的啊。我问的是做妾的事,夫人答应了吗?” 根婶立即捂住了李梅的嘴巴,脸上表情很惊恐,小声而又严厉地对李梅说道:“小声点儿,我的小祖宗,你说什么呢?要是别人听见了怎么办?我这张老脸可都丢尽啦!” 李梅狠狠将自己母亲的手从自己嘴上掰下来,小声而急切地问道:“娘,你这是做什么呢?你不会没问吧?” 根婶支支吾吾地好半天,才对李梅说道:“做妾可是丢人的事儿,我怎么问得出口啊?再说了,夫人可是说了,要好好给你说一门亲事呢,夫人相看的人肯定错不了,嫁去给别人做正头娘子不比给少爷做妾强么?妾可是奴籍,好不容易脱籍了,你干嘛还总想往那个火坑里面跳呢?” 李梅不满地说道:“这怎么能一样呢?我脱了籍就是良民了,即便做妾也是良妾,怎么能和那种贱妾一样呢?再说了,少爷可是探花郎,多好的人才品貌啊,世上还有那个男子比得上他?我可不想嫁给那种庸庸碌碌的男人。” 根婶犹豫地说道:“梅儿,我看着夫人完全没有纳妾的意思,而且你说得不准,你还告诉我这次少夫人生了个女儿,夫人肯定对她不满意,心里恨着她呢。可是我看夫人现在对她满意得不得了,根本一点儿给少爷纳妾的意思都没有呢?我怎么好无端端的就这么提让你给少爷做妾这种事情呢?你说夫人会怎么看我?会怎么看我们家的人?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李梅大惊失色,说道:“这不可能!”然后反应过来立即放低了声音,小声对根婶说道:“娘,你没看错吧,夫人对少奶奶竟然没有不满意!这绝对不可能!” 根婶无奈地撇了撇嘴,说道:“你这丫头片子怕是魔怔了,娘比你多活几十年,什么看不明白?我看少爷对你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今天下午你在客厅里偷偷看他好几次,可是他一次都没有正眼看过你。” 李梅闻言又羞又恼,狠狠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信,我最知道少爷这个人了,即便他现在对我没有意思,可是一但我成了他的妾室,他也会对我好的,他不是那种绝情的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夫人开口让少爷纳我做妾,夫人说的话少爷一定会听的。” 根婶叹了口气说道:“梅儿,你为什么要这么钻牛角尖呢?我看你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夫人也没有那个意思!哎,我不和你说了,日子长了你就明白了。” 然后根婶也不想管李梅,径自吹了灯睡去了。 李梅在黑暗中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她不甘心,少夫人这一胎生了女儿,可是她最好的机会,她如果不搏一搏是不会甘心了。 见识过了少爷那样的男子,叫她怎么能甘心嫁给那些平凡的男人,日后过着平淡的生活呢? 第76章 会心一击 第七十六章会心一击 李鸿过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几天就把根叔、根婶还有李梅的奴籍问题解决了,帮他们销了奴籍,办了良民的户籍,并且和李茂祖的户籍办在一起,还帮助李茂祖弄好了科考前的一切户籍事宜,只管让他安心读书。 李鸿过的书籍和笔记本已经全部从永平县拉到京城的宅子里面来了,所以李茂祖复习起来很简单,根本不用回永平县去拿什么资料,直接用李鸿过的就好了。 虽然李鸿过现在已经是中过探花郎的人的,可是他的复习资料之中写的大多是针对上一届科考的,真真是离得最近的一届科举资料了,对李茂祖帮助很大。 李茂祖现在完全省去了李鸿过考科举之前自己归纳内容、确定考试范围的那一步,直接把李鸿过已经总结过的笔记拿来记记背背就可以了。只要他的记性不是太差,对于童生试这种纯属考记忆力的考试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以说,如果李鸿过把他的这套童生笔记刊印天下,那么天下90%的人就能都达到童生试320分的分数线。 李鸿过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忙,根叔、根婶老两口自然是感激无比,李茂祖也对李鸿过感激涕零,虽然李鸿过总是告诉他已经帮他脱籍做良民了,心中也把他当做自己的兄弟,可是李茂祖心中还是总把李鸿过当做高自己一等的少爷,暗自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誓死报答少爷的恩情。 只有李梅翻来覆去几天都睡不好,并没有因为这些消息而眉开眼笑,反而是因为自己家人的举动越来越感到心慌意乱! 以前,在她是奴婢的时候,可以选择的余地太小了,不是嫁给小厮就是给人做妾,这种时候,她的父母和哥哥自然是愿意帮她一把,促成她做李鸿过的妾室的。 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们一家子都已经脱离了奴籍了,她的哥哥李茂祖还很有可能会考中科举,这个时候他们自然想要给李梅好好找一个人嫁过去做正头娘子了。 李梅如果再扒着奔着去做李鸿过的妾,漫说根叔根婶为了为了李梅的终身幸福不会让她这么任性,退一万步说,也是为了他们李家一家四口的面子啊! 李茂祖日后科举有成,但是有着这么一个人给做妾的妹妹,多丢人啊!根叔根婶也颜面无光呢。 虽说近几年来世风日下,很多人已经不会笑话那些官宦人家的庶女或者良家女子给人做妾了,反而有些人心中暗搓搓地羡慕她们锦衣玉食、穿金戴银。 可是这些人里面绝对不包括根叔根婶! 他们是最淳朴不过的乡下人,有着朴素的价值观,就是觉得做妾低人一等,不论是做谁的妾。当然他们也是跟着李蔡氏的老人了,知道李蔡氏这么一个面慈心善的好女人以前是怎么处置那些通房丫头的。 连李蔡氏都会做到这种程度,更不用说其他心不好的毒妇了,做妾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不愿意李梅走这条路,遭人磋磨。 虽然现在的少奶奶方宝英看起来性子温和、柔柔弱弱的,可是到时候收拾起他家李梅来可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再说了,如果李梅和少爷自小就有那份情,少爷对李梅另眼相待,日后会护着李梅,他们可能心中会犹豫一下要不要成全李梅。可是现在少爷也明摆着是嫌弃李梅的态度,他们怎么可能还让李梅上杆子的贴上去?肯定是远远把她拉走啦! 根叔根婶坚定地觉得,李梅肯定是一时想差了、魔怔了,等到让她嫁了一个好男人,当当正头娘子,享享清福以后,就绝对不会再存有想要给李鸿过做妾的心思了。 李梅现在这么想,完全是小女孩子见识浅,拎不清! 所以,不论李梅在呢在自己娘根婶和李鸿过的娘李蔡氏面前讨巧卖乖,她也没有离“给李鸿过做妾”这个目标更进一步,反而心中愤愤地发现她的娘还时常给她扯后腿! 明明李蔡氏在那里夸:“梅儿真乖,长大了不少,也勤快,日后会是有好造化的。” 这种时候她娘就该趁机帮她把话递过去嘛,谈谈她身体好能生养,如果做妾的话一定能够给少爷生个大胖儿子!可是她娘说什么呢? “多谢夫人夸赞,实在是折煞了孩子了。也是夫人心善,还盼着日后遇到什么身家清白的男子,能将梅儿说给人家去做个正头娘子呢。家中清贫不怕,最主要的是念书好,有出息。” 听听,这是什么话?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往外推么?李梅急得将手中的帕子拧得七歪八扭的,险些就跳脚了! 听着李蔡氏在那里微笑地说道:“根婶,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帮梅儿挑一个!待到明年三月间放榜,茂祖考中个童生,梅儿那个时候也才十五岁,就给梅儿找个如意郎君!到时候,茂祖也十六了,我也会帮他相看着好女子的。” 李梅心中那个绝望啊,可就不用提了。 偏偏根婶还笑嘻嘻地说道:“那是,还是夫人想得周到,等到放榜的时候茂祖如果能考中童生,梅儿的婚事也能更进一步。十五岁里说亲可是正好呢。茂祖那里我倒是不担心,媳妇儿也不用有才有貌,只要勤快懂事孝顺就好了。” 然后她们两个居然转而说起给李茂祖娶媳妇儿的事情了! 于是李梅就准备放弃她娘这条路,转而走她哥哥那条路。虽然哥哥李茂祖是个男子,对男女之事也还没有开窍,为人也不是很机灵,但是架不住他和少爷李鸿过接触的机会多啊,而且对自己这个亲妹妹也是很纵容的,他那里应该也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可是李家门禁很严,李梅作为女子是生活在二门李梅的,但是李茂祖作为一个男子是住在外院里面的,想要见一面着实不容易。 不过好在李梅进来手里也有些闲钱了,散了些钱财结交了几个帮得上忙的下人,而且她和李茂祖是亲兄妹,想要见面说说话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于是她用着给李茂祖送衣服鞋袜的名义很顺利地见到了李茂祖。 李茂祖兴冲冲地来见李梅,说道:“梅儿,还是你想着我,我在这里穿别人给我做的衣服,总觉得不太合身,还是梅儿你的针线活儿好。” 李梅心不在焉地将手中的衣裳鞋袜递给他,将他拉到僻静处小声问道:“哥,最近你是不是经常能见到少爷?” 李茂祖眉飞色舞地说道:“那是,少爷每天回来都会先来书房找我,考校我的功课呢!你不知道,你哥哥我最近进步可大了!我来的第一天少爷就给我做了一届科考童生试的真题测测我的水平,那个时候我才考了280多分。可是现在,我看了好多少爷的笔记,再有少爷给我亲自辅导,教我了好多答题的方法和技巧,我现在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地考个350分以上了,我估摸着今年的童生试我肯定能考上呢!” 李梅对于李茂祖说的那些科考的事情都是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嗯嗯啊啊地随意答应着,等到李茂祖说完了那些之后,才咬着唇狠狠犹豫了一会儿,对李茂祖问道:“哥,少爷和你提起过他和少奶奶之间的事情么?他,他对少奶奶满意么?” 李茂祖对于李梅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他也没有生疑,只是笑嘻嘻地对李梅说道:“梅儿,少爷对少奶奶可好啦,他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什么鹣鲽情深,什么心心相印,这些所有的词都是用来形容他们两个人的!你不知道,少奶奶学识可好了,不仅比我好,还比好多考上进士的人好呢。少奶奶甚至出版了一本诗集,被大秦所有的士子赞誉呢,大家都说她是那种万古流芳的才女! 少爷对我说,少奶奶除了诗词之外还有不少为人所不知的才华,她的字写得特别漂亮。少爷经常和她一起吟诗作对,写诗作画,然后少爷作画,少奶奶在上面题字,用什么词来形容呢?对了,琴瑟和鸣!惺惺相惜!少爷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真替他高兴。” 越听李茂祖的话,李梅的脸色越臭,等到李茂祖把他知道的那些李鸿过和方宝英之间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以后,才发现他的妹妹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了。 于是李茂祖小心地问道:“梅儿,你怎么了?” 李梅恨恨地说道:“再美的女人也有被人厌弃的一天,更何况少奶奶长得本来就没有什么姿色!少爷总有想要纳妾的一天的。” 李茂祖却摇摇头,说道:“少爷是永远不会纳妾的,即便他再过几年以后对别的女人生了什么其他的心思,也绝对不会纳妾的,他永远就只会有少奶奶这么一个妻子,不会再有其他女人的。” 李梅听到李茂祖的这句话之后就像中了别人的会心一击一样,整个人都要倒下了,她整个身子摇晃了一下,然后紧紧抓住李茂祖的手,厉声质问道:“哥,你胡说什么?少爷日后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猜得到?” 看着他状若疯癫的样子,李茂祖瞬间明白了,拉住里面,焦急地看着她,说道:“梅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能对少爷生了什么不好的心思?绝对不会成功的,少爷绝对不会纳妾,你只是白白蹉跎青春而已,还不如早日找个靠谱的男人嫁过去给人做正妻呢。” 李梅脸色凄苦,有些想要哭,嚷嚷道:“哥,为什么?为什么少爷永远不会纳妾?” 李茂祖说道:“你不知道,当初有人上表说少爷夫纲不振,当时只要他纳个妾室就能把事情简单解决了,可是他为了少奶奶竟然写了折子自辩,在折子里面写了很多他和少奶奶夫妻情深的话,还表示永不纳妾,就只有少奶奶一个女人。人的名树的影,少爷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不算呢?所以别说少爷现在和少奶奶感情这么好,根本不可能纳妾。即便真到了万一那一步,有一天他和少奶奶真的离心离德了,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他也绝对不可能纳妾的,只会守着少奶奶一个人过。” 李梅被李茂祖说的话震惊了,嘴里开合了几次,可是终究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这个文文已经快要完结了,大概还有两三章,会在春节前完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关心和支持,心里暖暖的,么么大家。 这个文文写完后,我会日更一个同人文《妖女游射雕》,里面的女主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女子,萌萌哒,希望大家可以喜欢,最近我就在抽空更那个文了,希望可以得到大家的继续支持,谢谢。 第77章 大结局 第七十七章大结局 李梅偷偷躲在被子里面捂着脸哭了两天后,便重整精神,在自己母亲和李蔡氏面前好好表现,同时也和母亲交了心,希望母亲托李蔡氏好好给自己找个婆家,商人富户什么的她不爱,最好能嫁个读书人,还是像李鸿过那样小小年纪就能考上童生的人。 李梅从小就没有机会读书,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长得漂亮、针线活儿也好,女子会的一切她都擅长,比起少奶奶方宝英来说强多了,还有和少爷一起长大的诸多情分,少爷怎么可能会喜欢少奶奶多过喜欢她呢?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了,读书人的世界、眼界、心胸都和她这种没有读过书的人不一样,少爷和少奶奶可以谈论的好多东西,哥哥可以理解,但是于自己而言就像是天书一样,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难怪少爷看不起自己,心里眼里都只有少奶奶。 李梅下定了决心,她自己没有机会念书,却一定要给自己的孩子找个会念书、懂文化的爹,日后自己不论儿子女儿都要督促他们念书,让他们成为懂知识的人,不再因为懵懂不知而被人看不起,不再因为知道得少而无法和自己心仪的人交流。 根婶看到自己女儿的转变,心中老怀大慰,甚至自己偷偷躲着抹了几把眼泪。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再去追求那些虚幻的,“求不得”的东西,而是踏踏实实的准备过日子了。 可是根婶心中也难掩酸楚,李梅从小对少爷的喜欢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是无奈自己和她爹是个奴仆的身份,无法让她能够门当户对、名正言顺地嫁给少爷,又舍不得她舍了一生和她良民的身份嫁给少爷做妾,只得生生地断了她的想法。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不同于他们那边的凄风苦雨,方宝英这边却是干劲儿十足,在她刚刚出了月子之后,就在书房之中好好地规划她的学堂,本来她准备把京郊的农庄里面好好修整一下,用来教学,地方也宽敞。 可是后来考虑到现在她虽然写诗有些名气,但是做女先生还没有什么名声,京城里面不论是世家还是一般良民家中的人应该都不敢将自己家中的女孩子交给她带到那么远的地方,那么她还是在京城里面规划一个地方先小规模地教书,日后待教出了些名气再慢慢将地方扩大。 几个月后,李茂祖不负众望地在永平县里面考中了童生,分数还不低,有367分,也算是难得的高分了,然后他将学籍保留在永平县学,自己到京城里面去向李鸿过一起学习去了。 赵志刚也结束了他的在永平县学里面做学正的生涯,因为教出了李鸿过这么一个名满天下的学生,并且将永平县的童生试和秀才试的中举率都提升了很多,教化地方有功,就被破格提拔成为了正六品的官员。 赵志刚得到这个擢升非常的高兴,因为他的两个儿子赵庆泽和赵庆诚现在都已经出仕了,并且授予的都是正七品的官员,和他以前是一样的。一门父子三人都是正七品的官员,说出去虽然是美谈,但是也显得父亲太过于无用了,也让他心中有些许的落寞。可是现在他可是终于压着自己的两个一头了!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地知道,他自己只是一个举人出身,并未考中进士,到正六品这个级别已经是到头了,日后即便再混上几十年,也难以再往上擢升的。而且他的两个儿子是进士出身,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他作为父亲在上面压着他们两个,说不定还会阻碍了自己儿子的前途。 所以赵志刚一边接受着大家的恭维,一边也给自己心中定下了目标,现在这个官位任个虚职就可以了,他也不想走关系去谋个实缺,等到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称病致仕了,也好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让路。 他在京城大宴宾客庆祝自己升官的时候赵庆诚还在江南为官,不能来京城,他看着在自己眼前的赵庆泽和李鸿过,心中感叹万千,拍了拍他们二人的肩膀,说道:“我老啦,日后的世界是你们的,你们日后可要互相扶助,精诚团结啊!” 赵庆泽大大咧咧地说道:“爹,这个您老就不用担心啦,现在我和敏之相交莫逆,你想让我们两个不团结我们两个还不答应呢!” 李鸿过拱手对赵志刚说道:“敏之能有现在的一切,全凭赵大人慧眼识人,这份恩情敏之一直记在心中,不敢忘怀。牧之兄和松林兄也与我志趣相投,我们日后必会互相扶助的,赵大人不用担心。” 赵志刚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远在永平县,但是京城里的种种家兄也写信给我说过一些,泽哥儿和诚哥儿也会和我偶尔说一些朝局中事,我也是知道的。诚哥儿日前在江南的时候恐怕和沈相走得有些近,惹了皇上的厌弃,日后恐怕不会有多少造化了,想要升到二品能有上早朝的资格都比较难,一个三品恐怕就顶天了,可是那也得苦熬几十年。不像你和泽哥儿,你们两个一直都是旗帜鲜明跟着皇上的,日后只要不犯大糊涂,前途都是不可限量。” 说道此处他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也好,泽哥儿好好发展,日后也是赵家的掌舵人,我兄长已经给我说过了想让泽哥儿继承赵家爵位的意思了,诚哥儿毕竟是个庶子,如果发展太好了,隐隐有超过泽哥儿之势,反而不美。” 赵庆泽说道:“爹,您在这儿说什么呢?大伯家中早就定了要过继三房的一个小孩子过来做继子了,日后当然是他继承赵家的爵位,关我什么事儿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嫡子,难道你舍得把我过继给大伯?” 赵志刚瞪了赵庆泽一眼,说道:“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你过继给大哥?只是继承爵位这件事是你大伯决定的,你爹我可是嫡次子,你也是嫡出,有资格继承爵位的。难道你想逆了你大伯的意思吗?” 赵庆泽说道:“那你们可别逼着我纳妾,如果琬儿升不了嫡子,赵家的嫡系可也没人了。” 赵志刚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恶狠狠地说道:“再给你们一年时间,不逼你们了,行了吧?” 赵庆泽这才嘻嘻哈哈地同意了。 沈相倒下之后,皇上提拔了好多个人顶上去,其中赵志远就是他很信任的一个人,现在赵志远已经从以前所在的礼部转到了最有实权的吏部,做了吏部尚书,可以说是整个大秦官僚之中最有实权的人了。 但是比起以前的沈相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在名义上甚至不如现在当权的两个副相,只是现在两个副相空有官职的品级而无实权,沈相倒下后皇帝又有意不选新的宰相,所以吏部尚书赵志远就成为了皇上之下最有实权的人了。 因着这个原因,早已不与他们往来的赵家庶出的三房又从西北来和他们联系上了,还同意了赵志远妻子赵柳氏过继他们最小的儿子的要求,已经正式将这个孩子过继到大房赵柳氏名下,上了族谱了,只等着到祭足的时候开祠堂,然后公告众人了。 李鸿过微微叹了口气,赵柳氏也是个有心计和远见的女子,待她将这个继子养大成器后,便又奢望另外一层了,她不愿意看着与自己不和睦的赵季氏生的儿子赵庆泽继承赵志远的爵位,为了爵位之争,在赵志远死后还惹出了很多是非,让赵庆泽很是烦心了一阵,最后虽然解决了,但是赵家大房和二房也撕破了脸,老死不相往来了。 于是,李鸿过还是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赵大人,您兄长说日后要将爵位传给牧之兄,其他族中长老是否知晓?莫要百年之后起争端啊。” 赵庆泽一愣,看着李鸿过,他知道李鸿过从来不喜欢多嘴的,可是现在竟然为了他开口向赵志刚评论赵家的家事,也算是破了李鸿过的例了,让他心中感激不已。 赵志刚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说道:“敏之不用担心,我兄长早就决定了,在开祠堂的时候就会对族中各位长老告知,过继的嗣子只继承财产,不继承爵位,日后是不可能会有争端的。” 也是,赵志远想得这么远,怎么可能不把事情考虑好就撒手呢?可是如果这样的话,赵柳氏日后还怎么搞风搞雨的呢?如果绝对没有纷争,日后的纷争是因何而来的? 李鸿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原因,或许是赵志远高估了赵柳氏和族中长老的操守吧,他自己一言九鼎,也说话落地有声,可是架不住人家颠倒黑白,昧着良心说假话呢? 于是他还是继续提醒了一句:“赵大人,莫要怪敏之多事。族中长老已经老迈,待到百年之后还能存下几人,是否会老眼昏花,老糊涂了?还是白纸黑字来得没有争议。” 赵志刚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敏之放心,我会与我兄长说的,看着你这么为泽哥儿着想,我也就放心了。” 李鸿过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替赵庆泽担心日后了。 第二日里,李鸿过便上表给皇上,向他诉说了根叔根婶一家的忠仆行径,诉说了自己给李茂祖机会求学科考,他便中了童生的事情,希望皇上能开恩,给天下的忠仆之子都有一个向学科考的机会,也便能为国家更多的网罗人才。 李鸿过上表之前心中还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了,皇帝对他这么好,他们也这么君臣相得,可是他日后要做的事情确实挖皇帝的墙角,反对皇权的,心里总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好像辜负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可是他再想了想太\祖规划出来的那个美好社会,心一横,还是上了表,只是在自己心中默默决定到:我一定不会用很激烈的方式推翻皇权,让皇族的人落魄。我一定会循序渐进地慢慢改良,用几代人的时间、心血慢慢地改变这个社会和皇族之中坐在龙椅上皇上的想法,用一种理性平和的方式为大秦的子民们谋取一个幸福的社会,人人平等的社会。 皇上拿到李鸿过的折子之后击节一叹,说道:“李爱卿,你的这个想法甚妙啊,只要这一点一出来,就可以把世家的根子都挖断了!他们为什么这么根深叶茂?除了家族子弟以外,还有他们世世代代的仆人也是根深蒂固,这个计策一出,就可以天然地打破他们的联盟,让仆人们不再这么忠于他们,也想着要让自己的儿子读书、科举,出人头地!” 李鸿过心中缓缓地舒了口气,将心中的要提升所有大秦奴仆文化素养的那个念头深深隐藏,将自己心中的负疚感深深隐藏,继续与皇上讨论时策。 五十年后。 李鸿过已经年逾六十,向皇上上表,希望可以告老还乡,年轻的帝王唏嘘不已,十分不舍地对李鸿过说道:“李相,朕舍不得你啊,况且李相到现在为止身体有很硬朗,不显老态,何须告老?” 李鸿过捻须一笑,说道:“皇上,微臣已经老了,很多时候想法已经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以前给我赐字的赵志刚赵大人就曾经给我们说过‘世界是你们的’,然后就致仕了,老年生活过得安逸无比,微臣也想过那样的日子,不倚老卖老,让你们放开手脚自己去做想做的事。况且现在大秦四海升平,边境稳定,皇上正可以大有作为。” 皇上一叹,说道:“李相品性高洁,朕真是叹服!几年前先皇驾崩的时候,告诉朕您一定会好好辅助朕的,可是太傅对朕说你日后恐怕也会成为沈相那种权臣,我还心中没有底气,想过如何与你□□,有些惧怕与你。可是没有想到您真的一点儿也不恋权位,在我大婚之后就立即让我亲政了,一点儿也没有藏着掖着,给我使绊子,真真是忠良啊!” 李鸿过笑道:“皇上过誉了,忠君爱国本就是我辈做臣子的本分,何以能得皇上如此赞誉啊?” 皇上唏嘘不已,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真正能做到像您这样的,还是不多啊。”然后皇上说道:“李爱卿,我知道您的贤妻方大家在京郊开了一家女学,不如你们还是留在京城养老,这样日后朕有什么难题也可以问政于您。”不知不觉的,皇上在称呼当中又用上了“您”字,这可是很少见的。 李鸿过坚决推拒,说道:“皇上,我与先皇君臣相得,还能辅佐您一段时间,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我与老妻想要去永平县继续开学馆,男子女子都可以去向我们求学,但是我们不能待在京城里。”说道此处李鸿过看了看皇上,说道:“皇上,说句不好听的,老臣为官这么多年,说是放权,可是门生故吏也不少,如果我仍然在京郊,日后他们抬着我的名义与您作对,反倒伤了我们君臣之间的和气,还是现在这样的好。” 皇上叹了口气,只是李鸿过说得是真话,于是只好准了他告老还乡的折子,赐了很多的财物给他带回家,并且承诺一定会好好重用李鸿过的儿子。 没有想到李鸿过对于自己的儿子是否能得重用一点儿都不强求,说道:“皇上,不必看着老臣的面子对他们施恩,他们能用就用,不能用就让他们回永平县来找我,反正老臣家中良田不少,总不会饿死他们。” 皇上这下对李鸿过真是叹服了,赞他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名臣、忠臣。 李鸿过却叹了口气,默默地推拒了,他觉得自己当不得这样的名声,也始终对皇上有愧。 放眼大秦,现在已经在他的倡导下渐渐兴起了一夫一妻的风气,年轻一辈的读书人里面,这么多年来,只要是李鸿过主持的科举,从来没有一个纳过妾的读书人能够考上进士,大家已经公认了一个道理——想要中举就不能娶妾。 而且,不少年轻的官员娶到了方宝英教出来的弟子,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知书达理,什么是真正的贤良淑德,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他们的妻子不仅能和他们吟诗作对,讨论时事经济,更能将家宅安顿好,各他们的仕途带来莫大的帮助,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诚然,仍然有一部分人在中举为官之后就广纳姬妾,但是那样的官员每次吏部考核的时候都会因为“内帷不修”被评为“劣等”,慢慢的,他们为了往上爬也不再会纳妾了。 就这样,有着李鸿过强权的压迫,有着方宝英那边用心地培养女子,让她们能真正留住丈夫的心,大秦一夫一妻制度虽未写进律法之中强行规定,但是已经蔚然成风了。 奴仆均有资格学习、参加科考,只要能考中童生就能摆脱奴籍也已经成为了一条金科律例,基本上挖了世家的根子,让世家豪门更加的日薄西山了。天底下无数读书人都感谢李鸿过这个宰相让他们有了这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视李鸿过为恩人。皇上也对现在的这个状况很满意。 现在的大秦,河清海晏,国富民强,已经使得处处都是欢声笑语了。 李鸿过微微一笑,将自己一直保留的小册子留给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对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告诫他们一定不能激进,要缓缓行事,日后不论谁能身居高位,都要想方设法将大秦往这个方向推进。 之后,他就和方宝英回到了永平县之中,继续开办学堂,方宝英划了片地继续教女学,他们的大女儿也跟着方宝英打理女学的事宜,并且照顾他们两老。李鸿过则开办了一个专收男子的学堂,开始教书育人。 结果,大量的京城世家中人不远千里将自己的子女送到永平县城里面来求学,使得永平县城从一个科考荒漠成为了大秦的科考圣地。 五百年后。 导游带领着一车京城的小孩子们到永平县城参观李氏故居,车上还有两三个孩子们的老师一起跟随。永平县离京城不是很远,三个小时的高速就可以到了,这样带着孩子的“李氏故居一日游”项目多年来一直都很红火的。 年轻的小导游拿着小黄旗一脸笑意地问道:“小朋友们,你们知不知道今天要参观的这个李氏故居里面都住过些什么人啊?” 很多小朋友都纷纷举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然后导游示意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发言,他哼哧哼哧地说道:“这里是李文儒的故居,一百多年前,就是他推翻了皇帝,建立了共\和\国,我们才能有现在的好生活。” 小导游笑着说到:“小朋友,这么说可不完全正确哦,李文儒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推动成立了国会,使得皇帝还政于民,成为了国家的虚位元首,改变了我国的政治体制,使得我们大秦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他并不是推翻了皇帝,皇帝现在还住在皇宫里面哦。” 然后小朋友们都哈哈大笑,很多小朋友都说道:“是啊,我在电视里见过皇帝呢!” 然后导游再问到:“大家还知道这里住过其他名人么?” 小朋友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一位跟随而来的女老师说道:“我知道这里还住过一位伟大的女诗人方宝英,她的诗很多都出现在我们中文系的教材里面,而且初中、高中里面的课本有很多。” 小导游点点头,说道:“不错,说道李氏故居,就不能不提方宝英,也就是李方氏,她不仅在文学上有很大的建树,而且还建立的女学,推动了妇女的觉醒,是我们大秦最初的女权萌芽。好了,现在我就好好给大家介绍一下李氏故居,首先要讲的就是方宝英的丈夫李鸿过,李氏发迹就是从他这一代开始的,他是一个很有名的才子,在科举中以十五岁之龄连中四科,这是什么概念呢?就是一年之内考上了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重点大学!而且后来还做了天下最大的官——宰相,如果不是他的支持,方宝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成就,李氏也不可能成为这么一个在大秦历史上很有影响力的家族,大家可以来参观一下,这里有一些画像和照片,都是他的生平简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写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住大家春节快乐,羊年大吉! 本书由(兰心素语凝)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